《巫风》 第一章 小李先生 梅雨季,天地间雨雾迷茫,到处都雨水涟涟。 青石板的小巷湿哒哒的,巷子尽头,典型的徽派民宅白墙利落,黑瓦精神,漆黑的门户上,两只黄铜门环打磨得油光水亮。一支艳红的杏花从墙头俏生生的探出头来,整个小巷顿时就有了颜色。 一大早,刑天鲤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眉心微凉,身周六尺范围内,顿时一砖一瓦、一桌一椅,甚至空气中的一粒浮尘,都清晰可‘见’。 起身,穿衣,麻利的将被窝折成了四四方方的砖头块,刑天鲤顺手从床头操起一根和他几乎等高的细竹竿子,轻轻击打着地面,缓步走出卧房。 细竹竿发出‘哒哒’响声,刑天鲤穿过二进院子,穿过廊门,来到前院,冲着前院的正房轻声喝道:“老李?老李?回来没?” 正房内鸦雀无声,刑天鲤抖抖手,摇摇头,到了前院六角小亭遮挡的井水旁,熟练的打水,净面,从井旁石桌上的小匣子里,取出了猪鬃毛的牙刷,配合着薄荷味的牙粉,将牙齿刷得干干净净。 放好一应家什,‘哒哒’声中,刑天鲤又回到了二进院子,进了西厢房。偌大的西厢房打理得干净敞亮,正对着门是一张供桌,上面有时鲜果品,几色点心,一口黄铜香炉打磨得油光水亮,里面满是香灰。 刑天鲤到了供桌前,肃然向墙壁上供着的三清祖师画像大礼参拜。礼毕,他起身,将三清祖师敬香,随后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双手结印,喃喃念诵早课的道经。 早课毕,再次向三清祖师叩首礼拜,刑天鲤出了厢房,拉上房门,绕过了正房,到了后面能有两亩地大小的后园中。偌大的园子里,没有其他花花草草,唯有笔挺的紫竹一杆杆清癯精神。雨水打在竹叶上,一时间四周尽是‘唰唰’声。 刑天鲤径直走到了竹林正中,几蓬老大的紫竹簇拥着一块三尺见方的空地,地面上干干净净,一丝杂尘都没有,地面更是光洁如镜,隐隐发射出淡淡的金属寒光。 一根三尺多高,拳头粗细的竹笋,孤零零的长在这空地上。若是凑近了倾听,雨点打在笋尖上,隐隐有金铁破风的‘锵锵’声传来。 刑天鲤站在竹笋旁,放下手中细竹竿,绕着竹笋,缓缓的活动手脚。 脚踏禹步,步伐如飞,身形荡起片片残影,身边雨雾被疾风震荡,‘呼呼’微风声中,雨点悉数被震飞一丈多远,打得四周竹竿‘噗嗤’直响。渐渐地,刑天鲤头顶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升腾,细密的雨点落在头顶,都化为缕缕白色蒸汽,快速蒸发殆尽。 一套拳脚打好,刑天鲤浑身血气鼓荡,五尺四寸的身高(本书取一尺三十三厘米,此时身高一百七十八厘米),赫然被血气冲击得拔高了一寸左右。 刑天鲤一声轻喝,右手食指一缕热血流淌,他绕着竹笋,迅速在竹笋上勾勒了二十四道四四方方的符令。细微的金铁震荡声中,血色符令只是一闪,就被竹笋吸纳殆尽。 面色微微有点发白的刑天鲤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两金、一两银、一两铜、一两铁、一两锡,双手只是一搓,五金顿时化为极细的粉末,纷纷扬扬洒在竹笋上。 肉眼可见细细的金属粉末被竹笋一点点的吐纳进去,刑天鲤轻轻摸了摸竹笋,轻声道:“快十年啦,也不知道能养出个什么宝贝来。” 转过身,操起细细的竹竿,‘哒哒’的走出后园,到了前面院子,拉开院门,反手锁门,刑天鲤径直行出了小巷。 外面石板街上,‘啷当’铃铛响处,两条大牯牛拖着两架大车,慢吞吞的从刑天鲤面前走过。大车上,满满的尽是新鲜的瓜果蔬菜。 刑天鲤站在路边,让开两架大车。大车过处,对面街道边,一个酒铺幌子下,两条颇为粗壮的汉子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刑天鲤。 一个看似只有十二三岁,生得白皙鲜艳,极有江南水乡少女风姿的小丫头,突然从斜刺里窜了出来,轻笑着将两颗殷红的杨梅塞进了刑天鲤手中:“小李先生,自家新摘的杨梅,你吃吃看?” 刑天鲤‘呵呵’笑着,向小丫头行了一礼,顶着一道让他后心寒毛直竖的凌厉目光,细竹竿急速的点动地面,‘哒哒哒哒’的一溜小跑,呼吸间就跑得老远。 小丫头怔怔的看着刑天鲤的背影。 猛不丁的,她的耳朵被一生得颇为壮硕的妇人一把拧住,扯着耳朵拽回了路边两个码放着各色时新水果的箩筐旁。 “你这丫头,失心疯的,小小年纪就找男人!你找男人,也找个好的,找个瞎子?以后是他养你,还是你养他?” 小丫头歪着头,痛得面皮发红:“小李先生,帅嘛!” 顺着石板街小跑半里地,前方一处巷子出口处,一块油布、一架小车,两张小桌,就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柴火馄饨摊。刑天鲤嗅着空气中浓郁的牛骨汤味,熟门熟路的走了过去,细竹竿左右一划拉,精准的坐在了一张小凳上。 也不用多废话,刑天鲤从袖口里掏出了六枚大钱,‘啪啪’有声的排在了小桌上。 馄饨摊的老板大手一抹,收下了铜钱,取了一个极大的粗瓷海碗,往里面挖了点猪油,撒了点虾皮,丢了几片紫菜,又撒了点胡椒粉,倒了点小酱油,一抹儿葱花,一瓢烧得滚开的高汤往里一倾,顿时浓香扑鼻。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意得直点头。 十八枚蛋黄大小,薄皮大馅的鸡肉、虾仁大馄饨在汤水中翻滚,大海碗轻轻的放在了刑天鲤面前,摊子老板笑道:“小李先生,请慢用。加根油炸鬼?” 刑天鲤摸了摸肚皮,就又摸出了四个大钱排在了小桌上:“加根油炸鬼,再加一颗卤蛋罢。老李昨夜没回家,晚饭自己烧的,有点夹生,没怎么吃饱哩!” 一旁小桌上,两个食客连同馄饨摊老板就齐齐笑了起来。 他们开心的说什么‘家里没有个女人,还是不行的’,‘老李整日里钻寡妇门,也不甚像话’,‘都是老相好了,带回家却也无妨’之类的荤话。 一旁一个卖炸糕的,一个卖担担面的,两个摊子老板,连同七八个食客,也都欢快的笑着。憨厚、朴质,带着一丝升斗小民特有的庸俗气的笑声,就将这梅雨天大清早让人腻歪的滞闷湿气,都驱散了大半。 慢条斯理的吃下十八个大馄饨,将油炸鬼扯成一截一截的泡在了汤水中,先咬了一口卤蛋,刑天鲤含含糊糊的说道:“自是无不可的,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李就我这么个远房的侄儿,这对不起祖宗呀。” “诸位街坊邻居,有访到好的、宜室宜家的娘子,只管带来。”刑天鲤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大声嚷嚷道:“这老李,一大把年纪了,一天到晚不见人的,也该上个笼头啦!” 于是,笑声就越发的欢快了。 刑天鲤笑盈盈的吃饱喝足,‘哒哒’点着细竹竿儿,一边走,一边惬意的啃着那小丫头塞给自己的两颗酸得掉大牙的杨梅。 一路流着清口水,‘哧溜哧溜’的吸着气,刑天鲤顺着石板街,慢吞吞走了一里多地,到了路边一间二层高的书店。这店门楣上挂着‘高枕斋’三个大字,左右门柱上有一副门联,右侧是‘偶来松树下’,右侧是‘高枕石头眠’。 刑天鲤走进书店,一列书架下,一张摇椅旁,已经沏好了一壶新茶,放着两色点心。 刑天鲤收起细竹竿,熟门熟路的往那靠椅上一躺,轻轻的拍了拍手:“小七,继续吧,昨儿咱们,是读到了《世家本纪·曹魏世家》之《魏武纪事》罢?继续,继续,这‘孟德之好’,咱颇为好奇,感觉和咱家老李差不多呀!” “唉,唉,东家,您听好了。”一名生得颇为机灵的书店小伙计捧着一部厚厚的书本,急忙趋了过来,坐在了一张小凳上,翻开书本,抑扬顿挫的开始诵读。 书店不大,除了这名唤小七的小伙计,只有柜台后面,有个几近六十岁的老掌柜,静静的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聆听小伙计的诵读。偶尔,老掌柜浑浊的目光落在刑天鲤身上,都会极其惋惜的轻轻摇头。 身长玉立,玉树临风,貌如潘安,性如兰芝,这些美好的词儿用在刑天鲤身上,都是决然恰当的。而且,刑天鲤的性情极温和,又是极上进好学的,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少年俊才。 奈何,天生的眼瞎,这可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刑天鲤静静的躺在摇椅上,聆听着小伙计抑扬顿挫的诵读声。他反手从书架上取了两册厚厚的书本下来,有一页没一页的翻动着。眉心微凉,两册书本上,一字一句,一旦‘看’过,就深深记在心底,再不会忘记的。 小伙计《魏武纪事》中的一个短短篇章还没读完,刑天鲤已经将两册书全部读好。他将书册放回书架,又顺手扯了两本书搁在了肚皮上,惬意而从容的翻动着。 “话说,来到这世界,十四年了。” “错,若是打从娘胎里记事开始算起,十五年了。” “这一方天地,这书本上记载的东西,是在给道爷我开玩笑么?魏武大帝曹孟德,曾亲率大军,七讨司马懿,战火蔓延一百二十年,后在汉高祖刘邦的调停下,双方息战!” “西楚霸王项羽,单人,独骑,一杆长戟,横荡千军,强行刺杀汉高祖刘邦二十四次。后项羽为汉昭烈皇帝刘备兄弟三人所阻,一番大战,项羽重伤,双方收兵息鼓。” “秦皇嬴政,颁发祖龙令,悬赏胡亥、赵高、项羽、刘邦等一众叛逆人头。啧,亲儿子都杀?呵,胡亥、赵高与项羽合流,力抗大秦追杀。时至今日,祖龙令依旧有效?” “嚇,且不说能不能找到胡亥这些人物。就算拿下了他们的脑袋,去哪里找祖龙兑现悬赏?” 端起小小的茶盏,‘哧溜’一声一饮而尽,刑天鲤强忍心头激荡,轻轻呼出一口长气。 柜台后方,同样端着小茶盏慢悠悠喝着茶的老掌柜突然开口:“东家,这些《世家本纪》,就当做市井话本,看看就好罢!” “自我大玉太祖龙兴以来,六百年啦,天下豪门大族,都是有数的。这些老古董《世家本纪》中的豪门大族,何曾见过?” 老掌柜摇头道:“更不要说,这《世家本纪》中,多有神圣仙佛出没。如那祖龙秦皇,十二尊金人横压天下,曾白日凌空,击碎流星。这,这,这等荒谬之事,如何信得?” 刑天鲤将手上‘看’完的书本塞回了书架,缓缓点头:“掌柜的说得有理,我听了这么几年的书,也就觉得,自我朝大玉朝建立之后,朝堂刊发的正史史书上的东西,才是有理有据,可供勘查的。而大玉朝之前嘛,多神怪诡异,大体是信不得的。” 意味莫名的叹了一口气,刑天鲤抓起搁在摇椅上的细竹竿,又从摇椅后面的书架上,抓下一个长长的琴囊,‘哒哒哒’的走出了‘高枕斋’。 到了书店门口,刑天鲤停下脚步,问道:“我过得迷迷糊糊的,连今天是几月几号都忘记了。那报纸……” 老掌柜应道:“租界的报纸,七日一次送来,这次的报纸,要到后日了。” 刑天鲤就不说话,他点着细竹竿儿,越过石板路,到了斜对面一间三层高,装饰颇为豪气的茶楼门口。老掌柜也转出了柜台,亦步亦趋跟在刑天鲤身后,笑吟吟的行了过去。 刑天鲤刚刚走到街道中间,书店一侧的巷子口里,早上的两条汉子又转了出来,目光森森,冲着刑天鲤打量了一阵,然后转身就走。 茶楼门前,两个衣饰整洁的小二早就候在了这里,见到刑天鲤行了过来,他们急忙抢出去几步,殷勤的向刑天鲤行礼不迭:“小李先生来了,哎,茶点已经给您备好了,还是您最爱的二十年陈的白毫银针,还是您最爱的松子糕、茯苓饼,还有九蒸九晒的山黄精。” 刑天鲤轻轻点头,跟着两个小二进了茶楼。 偌大的茶楼,一楼能摆下五六十张大桌的茶楼,已经上了七八成客人。见到刑天鲤走了进来,茶客们纷纷起身,笑吟吟的向刑天鲤问好。 “诸位安好,安好!”刑天鲤熟络的朝着声音传来处拱手致意,笑呵呵的行到了茶楼一楼正中,一个尺许高的小台子。方圆六尺的小台子,上面摆了桌椅,放好了茶点,一个细瓷的茶盏内,茶叶已经备妥,只待开水一冲,就是一盏好茶。 刑天鲤放下细竹竿,摸着桌子,四平八稳的在椅子上坐定。 老掌柜的也就顺势坐在了刑天鲤身边,接过小二递过来烧得滚开的开水壶,小心的给刑天鲤倒上了茶。 刑天鲤自顾自的解开琴囊,掏出了一架色泽古旧,看上去很有点年头的二胡,轻轻的上下摩挲了一番,操起琴弓,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 偌大的茶楼顿时一片寂静。 原本只上客了七八成的茶楼,在刑天鲤入座后,神乎其神的已经满座,好些后来的客人,只能舔着脸,和先来的客人拼桌,才能勉强坐下。 琴弦响起,茶楼的二楼、三楼,那些包间面朝正中天井的窗子也纷纷开启,好些身穿绫罗绸缎的客人,纷纷探出头来。 或许是因为黄梅天的缘故,又或许是之前想到了那些不靠谱的《世家本纪》中的记载,刑天鲤今日的心情,莫名的抑郁。琴弓动处,一曲极凄凉婉转的《二泉映月》,就好似习习寒泉,悠悠扬扬充满了茶楼。 坐在一旁,正给自己倒茶的老掌柜差点没把开水冲手上。 四下里,众多茶客一个个瞪大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曲极凄婉的二胡曲奏罢,刑天鲤放下二胡,抓起小方桌上的惊堂木,‘啪’的一下拍在了桌上:“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嘿!” “忝为黄山一散修,天都峰下得道途;芙蓉峰中承天露,光明顶上降龙虎。金水九转归华池,婴儿收拢现金丹;灵台紫府于斯辟,阳神送我入天仙!” “诸位呵,昨日,小子已经讲完了那一部《水浒》。可怜多少豪杰!” “小子正发愁,今日要拿哪个话本出来。昨天夜里,却突然梦到一蓝袍黑须道人,自称修炼有成的得道天仙,小子于他有缘,是以将他修炼道途中,所见所闻的一些奇人奇事,汇成了一部《蜀山剑仙传》,让小子传播人间!” “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部《蜀山剑仙传》,若是能广传天下,也算这位道人,在世间留下了一道痕迹!” “诸位听好,话说……” 一旁老掌柜,已经操起毛笔,在一空白本子上,端端正正写下了《蜀山剑侠传》几个清隽小字。 三章蜀山讲罢,茶楼内欢声雷动。 天色还早,天鲤也不着急离开,而是在茶楼中,和众多茶客高谈阔论。无论是市井八卦,还是官府流言,刑天鲤三言两语间,总能别开枢机,引得人嘻哈大笑。 老掌柜的捧着个铜锣,笑呵呵的绕场行走,就听得‘当啷’声响,各色碎银、铜钱不断落下。几个店小二楼上楼下的疯跑,那些包厢里的客人更是身家丰厚,听得好了,打赏的都不是碎银子,而是一两甚至二两的好锭子。 老掌柜的捧着赏银,跟着茶楼的掌柜,笑呵呵的去了里面的账房。 将近黄昏,等刑天鲤在掌声中走出茶楼的时候,他的袖口中,已经多了两个精巧的一两重小金锭子,以及五六个很有点分量的银锭。 他回到自家书斋门前,向老掌柜的叮嘱:“还是老规矩,凑齐十章了,就送去书局刊印。给他们说,这《蜀山剑仙传》,定定比那《水浒》精彩的,而且篇幅更长,要他们拿个更妥当的分成出来。若是价格不变,我是不依的!” 叹了一口气,抖了抖袖子里的金银锭子,刑天鲤嘟囔道:“红尘居,大不易。这每日里一睁开眼睛,就在闹饥荒呢。” 老掌柜的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刑天鲤转过身,顺着石板街‘哒哒’走远。回到自家小巷,到了巷子底院门前,刑天鲤右手划拉了一下门锁,摇头叹了一口气:“这老李,夜不归宿也就罢了,怎的连日连日的在外奔波?” 掏出钥匙,打开院门。门前右侧墙根下,有一口大水缸。刑天鲤顺手往水缸里一掏,一条鱼鳃里扎着稻草的大草鱼就蹦跶着被他拎了起来。掂了掂这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刑天鲤喃喃道:“今天送来的鱼不错呵,得小一钱银子!” 大门左侧的门柱上,一架灯台下方是一个如意钩,刑天鲤拎着大草鱼,从如意钩下取下了一块同样用稻草扎着的五花肉。 大门的门洞里,地面上有一个布口袋,里面放了一些青红鲜椒、一颗白菜、一把紫苏、一些鲜姜大蒜,还有一些豆腐干之类的食材。 拎着鱼,拎着肉,拎着满装的布口袋,刑天鲤进了院子,直奔南面倒座房中的厨房。 细雨迷离中,一进院子,老李平日里居住的北边正房的房门敞开,堂屋中,八仙桌旁,两名身形魁梧的汉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目光好似鹰狼,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这院子宽有三丈,深有五丈,刑天鲤所能‘看到’的范围,只是身周六尺,那两人坐在堂屋中默不作声,是以刑天鲤也没能发现两人的存在。 刑天鲤推开厨房的房门,将鱼、肉,各色蔬菜放在了灶台上,低声嘟囔道:“老李也不知道回不回来。罢了,罢了,还是做两个人的饭食罢。若是回来,还有一口热的,若是不回,我就勉为其难,全吃了拉倒。” 去院子里水井中取了一桶水,生火,淘米,焖饭。 清洗蔬菜,给那大鱼开膛破肚,就连鱼杂都麻利得淘洗得干干净净。伴随着极有节奏韵律的菜刀、砧板的撞击声,伴随着热油‘哗啦’声响,很快厨房中就飘出了浓郁的饭菜香气。 两个男子眼睁睁的看着刑天鲤进进出出,看了好一阵子,两人面面相觑,一人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两人同时摇摇头,撇了撇嘴。 饭菜已熟,天色渐黑。 刑天鲤搬了个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屋檐下,已经坐了许久。 “这老李,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刑天鲤低声嘟囔:“就一芝麻绿豆大的小龙湫镇巡检司巡检,连点官味都没有的从九品,这么卖命做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刑天鲤起身进了厨房,取了一个大海碗,从焖着的饭锅里掏了一大块焦黄的锅巴出来。他又从另一口焖着鱼块、鱼杂的锅里,舀了一勺鱼汤浇了上去,抱着碗坐回了凳子上,‘咔嚓、咔嚓’开始大嚼。 一边吃着,刑天鲤一边嘟囔道:“这江东行省的口味还是偏淡,这青红椒都没什么辣味。得找人问问,弄点朝天椒、七姊妹过来,弄个麻辣鱼,这才过瘾!” 鱼锅打开,香气四溢,又看到刑天鲤吃得痛快,堂屋里闷坐了许久的两个汉子肚子同时‘咕噜噜’响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堂屋。 刑天鲤耳朵微动,听到了脚步声。 他充耳不闻,继续抱着海碗大吃大喝,两个男子大步走近刑天鲤,到了他面前,特意放重了脚步。一条虬髯汉子沉声道:“小哥,你家大人可在?” 刑天鲤听得清楚,这两人分明是从堂屋中直接走出,根本不是从倒座房东侧的院门走进来。他轻咳了一声,抬起头来,瞪大空洞无光的眼睛,惊骇道:“耶?这位大叔,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岂不闻,子曰,非请勿入?” 两个汉子冷哼一声,也不管刑天鲤,直接走进厨房,点起了灯火,翻出了碗筷,自己在饭锅里盛饭,就着一锅鱼汤、一碗回锅肉,‘吧唧吧唧’吃得热闹。 刑天鲤‘大惊’跃起,高声尖叫道:“岂有此理,尔等行径,犹如盗匪,就不怕我报官么?” 两个汉子‘嘿嘿’笑着,也不多看刑天鲤一眼,自顾自的大吃大喝。他们饭量颇豪,胃口极好,就在刑天鲤大叫大嚷的时候,他们已经将锅中饭菜一扫而空。 “好了,不要鬼叫了,咱们爷们,是李魁胜的老朋友啦。”虬髯汉子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笑道:“就咱们得交情,吃他一顿算什么?更不要说,咱们多年不见,今儿个特意来找李魁胜,给他送一桩富贵来的!” 另一黑面汉子更是大咧咧的拍了拍刑天鲤的肩膀:“小娃娃家不懂事,根本不明白咱们兄弟的交情。得了,饭后得来点茶水消消食,赶紧把茶水泡上啊?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么?” 黑面汉子嚷嚷道:“你小子也是能折腾的,咱兄弟跟着你转了一整天,一壶茶,总是要的!” 刑天鲤面皮微微抽搐。 院门‘咣’的响了一下,身穿黑色袍子,腰间挂着一口长刀,腰带上更插着一支转轮手枪的李魁胜拎着一个点心包儿,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小鱼儿,阿叔回来喽。唉哟,好香,好香!” 李魁胜刚进院门就大叫大嚷,嘹亮的嗓门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他嬉笑着转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前屋檐下的刑天鲤三人。 目光扫过刑天鲤,李魁胜手中点心包重重落地,他左手按住刀柄,右手已经拔出了那柄沉甸甸的转轮手枪,更是大拇指一用力,将枪锤直接扳开,枪口直指刑天鲤身边的黑面汉子。 “作甚?作甚?”虬髯汉子冷声道:“李魁胜,咱们十年不见,你摆出这幅模样给谁看?” 李魁胜黑黝黝的面皮微微发赤,他眼珠微红,冷声道:“老子摆出什么模样?嗯?你们怎么找到老子的?” 虬髯汉子上前了两步,冷笑道:“想找你,还不容易?” 李魁胜冷声道:“少废话,有话,外面说。” 黑面汉子一手按在刑天鲤的肩膀上,冷声道:“外面说?啧,啧,你这么紧张这小子,李魁胜,这怕不是你的远房侄儿,干脆是你的亲儿子罢?” 话语中,黑面汉子怪笑,手掌直接抓向了刑天鲤的脖颈:“不过,咱们兄弟今天,没能找到你,可是跟着咱们大侄儿跟了……” 刑天鲤动了,双臂如蛇,顺着黑面汉子的胳膊疾走而上。十指跳动,所过之处,黑面汉子的手掌、手腕、手肘、胳膊,同时发出了沉闷的关节脱臼声。 黑面汉子痛得一声怪叫,刑天鲤双掌已经握住了黑面汉子的左右肩膀。一声轻喝,刑天鲤双臂用力,这黑面汉子五尺六七寸的魁梧身躯骤然腾空,被刑天鲤双臂一旋,一个旱地栽葱,大头朝下的拍向了青石板铺成的院子。 “我干!”一旁的虬髯汉子厉声喝骂。 ‘嘭’,大片雨水飞腾,黑面汉子后脑、脖颈重重拍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摔得昏厥过去。 ‘呛’! 刑天鲤一击摔晕了黑面汉子,右手一抓,已经握住了他平日里出行使用的那根细细的竹竿儿。手腕一抖,竹竿骤然上下分开,他从中拔出了一柄三尺多长,宽如葱叶,打磨得锋利无比的细剑。 虬髯汉子正团身扑向刑天鲤,剑锋荡起一抹寒芒,极其狠厉的一剑洞穿了虬髯汉子伸出的手掌。 细剑镶嵌在虬髯汉子的手掌心里,点点鲜血顺着剑锋快速滴落,‘滴滴答答’的,和屋檐下雨点声无比和谐的融为一体。 “这位大叔,小心了。”刑天鲤紧闭双眼,极清冽的笑着:“我是瞎子嘛,瞎了十几年了,所以,我有一点点心理扭曲,性情有一点点暴戾,动辄伤人,出手见血,你能理解哦?” 虬髯汉子目瞪口呆看着紧闭双眼的刑天鲤,他喃喃道:“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嘿,走惯了大江大海,咱爷们,在你这小河沟里翻船了嘿……李魁胜,不愧是你,可有你的!” 李魁胜拎着枪,大步走了过来,一枪把砸在了虬髯汉子的后颈上,把他也打得昏厥了过去。 从一旁的杂物房里取出了一根绳索,将两条汉子紧紧的绑了起来,李魁胜一边忙活,一边喃喃道:“两条蠢货,三年前,老子就不敢和小鱼儿正面放对了,就你们这两个以前习惯了偷奸耍滑的老油子,啊呸!” 刑天鲤捡起丢在地上的细竹竿,将细剑慢慢归鞘,轻声道:“老李,这是什么人啊?他们,可不像是好人。我还没请他们一声呢,就把我做的饭菜吃光了。” “你看看,你结交的,都是群什么江湖匪类啊?”刑天鲤最后还不忘损他一句。 李魁胜干咳了一声,狠狠地朝着虬髯汉子踹了一脚,硬生生将他从昏厥中踹醒。 “江湖匪类,倒也不是。”李魁胜叹了一口气:“总归是,早年留下的一些麻烦罢?我让人给你送饭菜过来,这桩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虬髯汉子咬着牙,恼怒道:“李魁胜,你听好了,咱们这次过来,是给你送一桩富贵。你冲咱们老兄弟们下手,你,你,你还是人么?” 李魁胜阴沉着脸,冷声道:“老子这些年,过得挺滋润。你们的富贵,老子高攀不上。嚇,真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年在折腾些啥?” 虬髯汉子猛地瞪大了眼睛,骇然看着李魁胜:“你知道?” 李魁胜重重点头:“我知道。” 拎着一个昏厥的,拉着一个步伐蹒跚的,李魁胜带着两人,顶着风雨出门了。 刑天鲤静静的站在厨房外屋檐下,夜风卷着雨点,轻轻拍打在他身上,吹得厨房中灯火摇曳,将他的影子在院子里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良久,院子外面传来了步伐声,邻近饭铺的小二送来了一桶饭、两荤两素一碗汤。刑天鲤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镇定自若的洗锅、刷碗,在井水旁刷牙、净面,‘哒哒’回到了后院西厢房。 在供桌上换上新蜡烛,给三清祖师敬香毕,刑天鲤盘坐在屋子正中的蒲团上,眉心一片清凉,所有神魂之力内敛,一点点的搬运气血。 刚刚吃下的食物,在腹中快速消化。 一丝丝稀薄的气血从骨髓中滋生,在神魂之力的催动下,顺着全身经络流转一个大小周天后,一点点的压缩,被心脏吞纳了下去。 神魂内视,刑天鲤的心脏通体晶莹,宛如血色琉璃铸成,散发出夺目的红光。 认真看去,偌大的心脏,已经被宛如实质的气血精华填充了九成九以上,只剩下最后一丝丝空间,整个心脏就会被气血彻底填满。 “十四年啦。”刑天鲤一边搬运气血,一边轻声说道:“末法时代,还能有继续修行的机缘,就已经是三清祖师庇护啦。不能急,不能慌,不能乱。” “十四年了!” “嘿,也瞎了十四年。”刑天鲤轻声冷笑,一缕如头发丝般纤细的气血顺着经络,一点点小心翼翼的送上了左眼眼球。剜心的剧痛袭来,左眼眼角血泪喷涌,刑天鲤痛得差点没在地上翻滚。 “不能急,不能慌,不能乱!”刑天鲤将这一缕气血缓缓沉入心脏,双手结印,低声的吟唱晚课的道经。 之后几天,一切如常。 刑天鲤每天起来,早课,练拳,然后出门听小二读书,再去茶楼厮混一个下午。回到自家院子,已经有约好的贩子,将新鲜的鱼虾、猪羊之类的食材放在门前。 李魁胜这两天,也是按时的早上出门点卯办公,傍晚时分就跑回家中。 每天,或者刑天鲤,或者李魁胜,两人轮流做饭,一如既往的过日子。 李魁胜没有提起那两个莽撞、无礼的汉子怎么样了,刑天鲤也从未问他是如何处理那两个汉子的。甚至,刑天鲤也都懒得问李魁胜,他早年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何会招惹了这般‘匪气十足’的家伙闯进门来。 只是,刑天鲤明白晓得,这几日他出门的时候,身后总跟着两个巡检司的好手。每日李魁胜出门点卯当值时,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他,门外总会等着三五个巡检司的汉子。 这一日,黄昏时分,刑天鲤刚刚走出茶楼,突然外面街道上一阵喧哗呐喊。 刑天鲤耳朵微动,顿时呆了呆,跟着涌动的人潮,往街道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正跟在他身后的老掌柜呆了呆,急忙招手:“小七,小七,赶紧跟上东家。哎,哎,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跟上,不要让人冲撞了东家!” 细竹竿点着石板,‘哒哒’声中,刑天鲤跟着人流,比平日里走得更快了许多。 顺着石板街道往前走了两里多地,前方一片轩朗,雨雾弥蒙中,一大片亮晶晶的水面豁然出现。 这是小雁荡湖,东西宽五十余里,南北长三百多里,湖东是大龙湫县城,湖西就是刑天鲤居住的小龙湫镇。 人群熙攘,拥挤到了湖边。 鱼腥味扑鼻,这是小龙湫镇的鱼市码头,平日里渔人们在湖中得了鲜鱼鲜虾,都是运到这鱼市码头来,再分发去小龙湫镇酒楼饭庄,或者贩送去其他地方。 已经有数十名身穿黑色劲装的巡检司所属在维持秩序,刑天鲤仗着身高、力大,在小七的咋呼声中,悄无声息的挤到了最前方。 一条栈桥旁,哭声惊天动地,四周喧哗鼓噪,宛如一万只乌鸦在叫嚷。 十几条渔船胡乱的靠在栈桥上,几个面无人色的渔人正结结巴巴的冲着李魁胜说着什么。刑天鲤耳朵微动,从纷纷乱乱的喧哗声中,勉强听到了几个渔人夹七夹八的述说。 “死了,都死了。” “赵家老三,王家老五,他们都死了!” “船上的鱼获都没人动过的痕迹,他们身上的铜钱也没人动过。” “就是,人死了,死了好多。” 李魁胜的脸色很难看。 刑天鲤的脸色极难看。 小龙湫镇,只是一个镇子,偌大一个万多人的镇子,除了一个征税的税所,常年有十几个税丁值守,就只有一处巡检司是镇子上仅有的王权象征。 李魁胜,正是小龙湫镇巡检司的巡检官,是镇子上唯一一个有品级的官儿。他统辖的巡检司正规兵丁只有五十人,外聘的帮闲、打手能有两百来号,主要负责日常缉盗、维持治安,甚至是市井街道的清洁,街坊屋舍的防火等,尽是李魁胜的事儿。 位卑而权重,官小而事多。 此次十几条渔船,三十余渔民在捕鱼回程时,被人屠杀一空。 这案子,势必惊动大龙湫县。 这板子,肯定第一个打在李魁胜的屁股蛋上! 刑天鲤的心骤然一沉,这赵家老三,正是每日里黄昏时分,在他院子门口的水缸里,放上一条大鱼,每月月底再结账的老熟人! 十年啦。 每一天,赵家老三,总会将自家渔船上最肥美的一条鱼,放进刑天鲤门前的大水缸! 刑天鲤走出了人群,从几个巡检司兵丁中间穿过,来到了一条满是血腥的渔船边上。 头颅被剁下的赵老三,四仰八叉的躺在船头。 刑天鲤深吸气,右手朝赵老三尸体轻轻一抓。 第二章 以暴制暴(上) 该死的末法时代! 刑天鲤站在栈桥上,脸色阴沉得,比那黄梅天的天空还要阴郁几分。 渔船上,没有任何魂魄残留。 侥幸,他催动全力,在赵家老三的尸体上,捕捉到了几丝人体气息。 左手捏印,将几缕气息死死禁锢在掌心,刑天鲤冲着李魁胜打了个招呼,细竹竿疾点地面,穿过看热闹的人群,直奔自家小院而去。 李魁胜在骂骂咧咧,随着他的呼喝声,两条快船已经出发,准备横渡小雁荡湖,去大龙湫县报官。这等一次死掉三十几人的大案子,有这么多人目睹,瞒是瞒不住的。 刑天鲤快速返回自家小院,回到自己后院西厢房,向三清祖师的画像敬香、礼拜,随后捉了条凳子坐在厢房门口,朝跟着自己走进院子的几个巡检司好手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去梭巡一条恶犬回来。 “最好是得了疯狗病,看着就要不行了的那种。”刑天鲤格外叮嘱他们。 巡检司的兵丁,都是镇子上的地里鬼,哪家寡妇爱半夜开门,哪家的地主偷了自家小丫鬟,哪家穷秀才饿得半夜偷吃豆腐渣之类的事情,那都是门清的。 短短一刻钟功夫,他们就带了一条五花大绑,被捆得和粽子一样,还在疯狂挣扎嘶吼的疯狗回来。 刑天鲤挥手,让几人去到前院。 他从三清祖师画像的供桌下,拿出了一盒朱砂,一支百年桃木笔,一枚用千年古墓的墓砖打磨成的小砚台。 正是黄梅天,刑天鲤就在屋檐下,接了几滴无根水,取了点朱砂,用一支殉葬千年的‘玉琀’,细细的打磨。 这‘玉琀’,乃是古代王公贵族死后,叼在嘴里的殉葬之物。吸收了千年死气,乃是天地间一等一至阴之物。 刑天鲤一边打磨朱砂,一边低声嘟囔:“末法时代,道法不存,侥幸,这辈子得来的,却也不是道法。只是这些法门,固然凶猛狠戾,就是有点,废人!” “只是,意不平!” “小龙湫镇,一直很太平。十年了,就连收保护费的市井流氓都没有的。这等凶案,更是绝无可能。”刑天鲤轻叹道:“老李啊,老李,你就该下毒手,将那两个腌臜货给做掉拉倒。” “有时候吧,你念着旧情,不下毒手,人家可顾不得这般多呢。” “不过,也不能怪你啊,老李。在你心中,我是一个纯粹负累。” “你是为了我,才不敢和他们翻脸罢?” “结果,人家蹬鼻子上脸了!” 纵是末法时代,纵是前世天仙级的道行法力尽付流水,刑天鲤作为一个修行者的灵觉依旧。那些本分做事的渔夫莫名遇难,这点鬼蜮手段,他一眼就看得通透。 砚台中,朱砂研磨得粘稠如胶,刑天鲤一声轻喝,默运体内血气,右手食指连续三点精血喷出,落在了砚台中。殷红的朱砂骤然沸腾,刑天鲤低声默诵秘咒,沸腾的朱砂急速融合三滴精血,呼吸间,就已经变成了极瘆人的漆黑色。 端着砚台,拿着桃木笔,刑天鲤来到那条疯狂挣扎的疯狗身边,蘸了砚台中漆黑的朱砂浆汁,细细的在疯狗身上描绘古怪的符纹。 符纹古朴而洪荒,充满了异样的原始野性。 不需要借助天地之力,不需要调动大道法则,以刑天鲤精血调和成的朱砂墨,所化符纹只是幽光闪烁,就迅速融入了疯狗体内。疯狗低声哀鸣,身体骤然放出了可怕的高温。 这是‘巫法’,不求外力,只问本身。 这条疯狗血脉中隐藏的,源自太古洪荒之时,它这一支血脉的始祖所拥有的种种奇妙能力,在刑天鲤的精血刺激下,骤然爆发。 血脉在燃烧,精血在沸腾,原本枯瘦的疯狗气血急速消耗,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变得皮包骨头。它原本还有一年左右的寿命,顷刻间燃烧到只剩下短短半天时间。但是它血脉中一些残破的远古碎片,已经被一股原始、蛮荒的力量强行拼凑在一起。 ‘咔嚓’! 捆住这条疯狗的麻绳寸寸碎裂,这条瘦得好似骷髅架子的疯狗,突然有了莫大的力气,轻松就挣断了麻绳,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刑天鲤在疯狗身上绘下了最后一笔符纹,收起一套家什,又朝着三清祖师画像拜了拜,低声喟叹道:“祖师明鉴,天地变故如此,弟子被逼无奈,方才施展这等手段。” 回到宛如雕塑一般矗立,周身散发出森森野性气息的疯狗身边,刑天鲤将左手掌心收摄的几缕气息往它鼻头轻轻一抹。疯狗猛地抬起头来,两颗眼珠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色,唯有正中绿豆大小的一点瞳仁色泽漆黑,宛如黑洞一般深邃。 无声无息的,疯狗转身就走。 刑天鲤‘哒哒’点着细竹竿,紧跟在了疯狗身后。几个巡检司的好手也是不发一言,紧紧的跟在了刑天鲤身边。 行出小巷,到了外面石板街上,疯狗一溜烟小跑,一边跑,还一边发出低沉的嘶吼声。远处就有犬吠声遥相呼应,一旁的小巷子里,一黑一黄两条土狗就飞奔而出。 小龙湫镇的居民,几乎是家家户户养狗。乡镇人家,也没有这么多讲究的,白日里,各家的狗子都是散养。 这条疯狗被刑天鲤用巫法激活了一丝血脉之力,虽然淡薄到了极点,但是对于这些已经退化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土狗来说,这条疯狗俨然先祖降世,每一声犬吠,都好似金口玉言,充满了不容违逆的威严。 左右巷子里,不断有大大小小的狗子窜了出来,整整齐齐的列队跟在了疯狗身后。 几个巡检司的好手起初是好奇,随后是骇然,等到疯狗身后紧跟的狗群已经到了百多头的时候,他们已经是面无人色,冷汗混着雨水不断流淌。 刑天鲤一行冲出小龙湫镇主街,顺着一条砂石小道疾走了两里地,路边一个极大的鱼塘,旁边还有一个菜园子。雨点丝丝缕缕落下,鱼塘中满是涟漪,雨雾覆盖菜园,大片青绿在雨中格外精神。 鱼塘和菜园中间,三间瓦房矗立,其中一间瓦房的烟囱上,缕缕炊烟升腾,显然正在生火做饭。 刑天鲤一声轻喝。 疯狗停下脚步,昂起头,冲着数十丈外的瓦房用力的抽了抽鼻子,然后低沉的‘呜呜’了一声。刑天鲤的脸色就耷拉了下来——屋子里,有血腥味,还不止一个人的。 刑天鲤跟着疯狗,缓步走到了菜园靠近沙土路的一角。疯狗一通疯狂的刨抓,刨开了不到半尺厚的浮土,露出了四具已然浮肿的尸体。 一名巡检司兵丁嘶声叫骂:“老马一家四口,全在这里了!这群狗-日-的!” “那就,不用考虑人质的安全问题了。”刑天鲤叹了一口气,右手轻轻一点。 疯狗顺着鱼塘和菜园中间的小道,直奔正中那间瓦房。四面八方,超过四百条大大小小的狗子低沉的咆哮着,已然将三间瓦房围在了正中。 ‘咣’! 疯狗骤然加速,带起一道狂风,一头撞在了瓦房屋门上。实木板制成的厚重木门被它撞得坍塌下去,露出了正屋中,正坐在长凳上喝酒、抽烟,嘻嘻哈哈闲聊的十几条粗壮汉子。 刑天鲤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去给老李报个信,就说,凶手被冤魂附体的狗群,撕碎了。苍天有眼,作孽多端者,必遭报应啊!” 四百多条狗子在疯狗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中,齐齐发出疯狂的犬吠声,宛如潮水一样涌向了三间小小的瓦房。那些粗壮汉子措手不及,纷纷被冲在最前面的那些膘肥体壮的大狗飞扑倒地,随后就是一大群狗子飞扑而上,冲着他们疯狂的撕咬抓挠。 凄厉的惨嗥声不绝于耳,几个巡检司兵丁吓得面色惨白,看向刑天鲤的眼神都不对了。 是夜。 风也紧,雨也疾,一道道滚地雷呼啸着从头顶碾压过去,大颗大颗的雨点打得屋瓦‘呼啦’作响,除开风雨雷鸣声,再也听不到半点别的声响。 院门开启,门柱的灯架上,一盏玻璃风灯明亮,照亮了门前一小段小巷。 院子里,左右厢房的屋檐下,各自挂着三盏风灯。风吹过,风灯摇晃,光影在院子里前后左右的晃荡,整个院子,包括从天而降的狂风暴雨,都好似在扭曲,在晃动,整个院子好似被一头巨物吞入腹中,正在肠胃中蠕动消化。 前院正屋,堂屋中,刑天鲤坐在八仙桌旁,细竹竿搁在身边,双手认真的摩挲着一杆口径吓人的双筒猎枪。一排有常人两个拇指粗细的霰弹一字儿排在桌面上,灯光下,每一颗霰弹上,都有一丝明显的血色痕迹。 那条疯狗已经寿终正寝。 但是刑天鲤从它口中取了吐沫,从它脑中取了一部分脑脊液,又用自己的一滴精血调和朱砂,给这些霰弹附上了一些妙不可言的巫咒。 若是被这些霰弹打破了血肉,哪怕是不致命的皮肉伤,也是会感染‘狂犬病’的! 刑天鲤以为,用‘狂犬病’对付那些疯狗一般的人,正是物得其用,最恰当不过。 李魁胜坐在刑天鲤对面,面前放着四把装满了子弹的转轮手枪,他大口大口的喝着茶,一会儿看看刑天鲤,一会儿看看他手上的猎枪。 轻咳一声,李魁胜扭了扭腰身,屁股下的椅子磨蹭水磨青砖的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老李,想要问点什么,就问嘛!”刑天鲤将双筒猎枪搁在了面前方桌上。 李魁胜沉默了一阵子,终于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沉声道:“那些人,死得也忒惨了些。嚇,杀人不过头点地,被群狗撕咬而死,这忒惨了些。” “这法子,你从哪里学来的?”李魁胜端起茶盏,用力喝了一大口:“老叔儿可不是怪你,只是好奇,这法子有点伤天良,哪个混账教你的?” ‘轰隆’! 一声炸雷几乎就在堂屋顶上炸开,李魁胜激灵灵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屋顶。 “我前些日子就说过了啊。”刑天鲤操起茶壶,抓起一个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精准入杯,没有一滴水漏在外面:“有个老神仙,在梦里说于我有缘,不仅给了我新颖的话本儿,还教了我不少东西。” “你糊弄鬼哩!”李魁胜瞪大眼睛盯着刑天鲤:“当你老叔儿是三岁娃娃糊弄?这世道,哪里有什么神仙妖魔的?” 刑天鲤微笑,不语,端起茶盏,细细的抿了一口。 李魁胜深深的看了刑天鲤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以后,做这种事情,避着人些。今天跟出去的几个,都是你老叔儿的铁杆,嘴巴都是紧实的。以后,在外人面前,万万不可这么干了!” 刑天鲤缓缓点头,轻声道:“气得糊涂了,下手仓促了些。以后,自然会注意!”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两条魁梧大汉举着雨伞,大步走进了院子,他们到了堂屋门前,将雨伞搁在了屋檐下,毫不拘束的走了进来。 李魁胜脸色阴沉。 刑天鲤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两个汉子已经迫近他身周六尺之内,他‘看’得清楚,这两个家伙,正是前些日子被李魁胜从家里带走的那两位。 狂风卷着暴雨疯狂劈打,天地间只有风雨雷鸣声。 堂屋内,四个人都没吭声,刑天鲤轻轻抚摸着细竹竿,李魁胜在不断喝茶,一双牛眼直勾勾的盯着大咧咧站在面前的两条汉子。 两条汉子的表情,很古怪。 他们乍一看去,是趾高气扬,近乎嚣张跋扈的。但是认真看去,他们的目光闪烁不定,充满了一种‘怀疑世界’、‘怀疑人生’的莫名惊惧。 一道闷雷划过,刑天鲤开口了:“傍晚的事情,两位都知道了?” 两条汉子没吭声。 刑天鲤轻声道:“死得好惨,十八条彪形大汉啊,被四百多条狗子撕扯成什么样子了?可见,人,不能作孽,作孽了,苍天就一定有报应的!” 黑面汉子终于动了,他沉声道:“老李,你下手也忒狠了些。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找到了那群兄弟,杀了他们,也就罢了。本来,把他们安置在那,就是存心让你找到他们。可是他们死了后,你还用狗糟践他们尸身。你老李当年也是军中堂堂汉子,什么时候学的这种下作手段?” 李魁胜眨巴眨巴眼睛,显得很无辜。 那些汉子,真正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刑天鲤放狗咬死的,根本就不是他李魁胜带人把他们乱枪打死后,再放狗撕扯的! 当然,为了遮掩某些事情,李魁胜带着人,冲着那些汉子的尸体狂打了一百多枪,这是事实。如果你非要说,是李魁胜乱枪打死了那群家伙,再放狗糟践他们的尸体,或许普罗大众,更愿意相信这个解释。 “说正经事罢!”刑天鲤打断了黑面汉子的指责:“事情是你们挑起的,后面发生什么,都是你们活该的报应。” 黑面汉子的面皮顿时泛起一阵红光。 他死死的盯着刑天鲤,牙齿咬得‘嘎嘎’响,很显然,他又想起了前些天,他被刑天鲤轻松摔晕的事情。 虬髯汉子一巴掌按在了自己伙计肩膀上,将他往后面拨了拨,自己上前了两步,双手按在了八仙桌上:“那些渔夫,死得很惨。” 李魁胜冷声道:“你们的那些狗腿子,死得也挺惨。” 虬髯汉子急忙摇头:“老李,这可不同。那些兄弟伙,本来就是要死的。没错,是他们弄死了那些渔夫,我们就是要用这些渔夫的命,给你老李一个好看。” “你是小龙湫镇的巡检司嘛,那些渔夫死了,你得挨板子不是?” “但是咱们兄弟,毕竟是老交情。所以,他们死在了小雁荡湖上,他们没有死在小龙湫镇上。如果你老李答应了前些天,咱们兄弟给你提过的那件事情,那么这些兄弟伙,我们本来就要交给你老李,让你去给大龙湫县一个交待的!” “毕竟案子是在小雁荡湖上犯下的,你老李又及时的破了这个案子,我们会给你明白的证据,证明那些兄弟伙是流窜过来的湖匪,他们只是临时起意,在小雁荡湖上做了案子。” “老李,你不仅无过,反而有功啊!” 刑天鲤放下茶盏,双手按在了双筒猎枪上:“如果咱老叔不和你们合作呢?” 黑面汉子笑了:“那些兄弟伙,就要在小龙湫镇上,真正的犯下一些案子了!” “在小雁荡湖上犯案,老李还可以和上面解释……但是如果小龙湫镇上接连出现血案,老李就没办法解释了吧?” 刑天鲤轻声道:“可是,你们的兄弟伙,已经死了。” 黑面汉子嬉笑道:“不过是炮灰,我们缺么?只要我们想要给老李扣黑锅,一百个,两百个,甚至是,一千个……多少兄弟伙不能跑来小龙湫镇转一圈呢?” 李魁胜叹了一口气。 刑天鲤也叹了一声:“老叔儿,这就是你的老朋友?老兄弟?” 缓缓站起身,刑天鲤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们想要老叔儿给你做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罢?不过我不喜欢你们做事的手段,所以……” 黑面汉子目光森森盯着刑天鲤:“贤侄是想要和我们硬碰硬的来喽?” ‘啧啧’了几声,黑面汉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前些日子,一大早,给贤侄塞了两颗杨梅的小丫头,年纪小是小了点,不过也能用了。” “高枕斋的老掌柜,啧啧,一对儿龙凤胎的孙儿孙女,嘿,总有些达官贵人,是男女不忌的,倒是一对儿宝货。” “还有你高枕斋的那小二,叫做小七的?他上面可是有六个姐姐,哎,虽然有三个嫁人了,不过少妇更有风韵!” “还有,那馄饨摊的老板,那炸糕摊的老瘸子,那卖担担面的老驼子,还有你时常跑去喝一碗豆浆的,那家豆腐店的老板娘……哎,对了,还有那些个,每天傍晚,给你家院子门口放瓜果蔬菜的农人!” 黑面汉子怪声怪气的说道:“贤侄,乡里乡亲的,你也不想他们出事罢?” 第二章 以暴制暴(下) 刑天鲤十指紧扣双筒猎枪。 黑面汉子‘嘿嘿’笑着,大咧咧的推开了虬髯汉子,坐在了八仙桌边,用力的敲了敲桌面:“贤侄,你身手不错,可是你身手再好,你能护住几个人?” “还不赶紧给老叔我敬杯茶,说几句好听的?”黑面汉子活动了一下脖颈,‘啧啧’道:“你那一下子,可把老叔我摔得够呛,让你端茶认罪,可以罢?” 刑天鲤脑海中闪过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庞。 在小龙湫镇住了十年,哪怕刑天鲤再深居简出、两点一线,他也认识了这么多人。其中好些人,和他很有一些交情,有一些羁绊。 刑天鲤沉吟许久,突然问李魁胜:“老叔儿,我知道这些年你在背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李魁胜的脸色就有点狼狈。 “家里,存银有多少?交个底罢?” 李魁胜眨巴眨巴眼睛,沉声道:“的确有些生意没给你说,每年收益颇丰,只是开销也大,每年结余,总有万把两万两银子,现在手头上,二三十万两现银总能拿得出来的!” 刑天鲤被吓了一跳。 他瞪大眼睛,空洞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李魁胜。 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巡检,区区一个小镇上的芝麻绿豆小官儿,居然在‘开销颇大’之余,十年时间,还能攒下二三十万的家当? 可见,这生意真正是‘见不得人’的了,也难怪,这两个恶客和他们身后的人,会盯上你李魁胜啊! “那就,妥了。”刑天鲤叹了一口气,猛地举起双筒猎枪,狠狠顶在了黑面汉子的脑门正中。 黑面汉子的面皮骤然一僵,他嘶声道:“贤侄,不是,不是,我说,兄弟,你这是……老李,老李,管管你侄儿。这玩意儿可不牢靠,一走火!” ‘嘭’! 刑天鲤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两发霰弹喷射而出,黑面汉子偌大的一颗头颅轰然爆开,血浆、脑浆喷出了一丈多远,堂屋地面和门前走廊,被打得星星点点尽是桃花瓣。 前院东西厢房内人影晃动,二十几条巡检司的好手拎着长短枪大步冲出。 刑天鲤飞起一脚,将黑面汉子的身体踹飞了出去,径直飞到了院子里。漫天风雨呼啸而下,脖颈处流出的鲜血顷刻间就将半个院落的积水染成了红色。 李魁胜骇然站起。 虬髯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冉冉冒着青烟的双筒猎枪,他身体微微颤抖,突然‘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刑天鲤高高举起了双手:“贤侄,有话好说,却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刑天鲤‘哗啦’一下,将枪膛中两发滚烫的弹壳抽出,从桌面上抓起两发子弹,慢吞吞的填进了枪膛。微烫的枪口又顶在了虬髯汉子的脑门上,刑天鲤微笑道:“我不爱受威胁的。” 虬髯汉子额头上汗如雨下,干巴巴的笑道:“是,是,是,看得出来。老李当年就是我们黑婆罗洲远征军中有数的悍将,你是他亲侄儿,定然是将门虎子、杀伐果断。” 虬髯汉子沉声道:“是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 刑天鲤挑起眉头,笑了:“唷?你们也知道‘有眼不识泰山’这句俗话哪?泰山呢!” 李魁胜和虬髯汉子都一脑壳雾水的看着刑天鲤,此情此景,刚刚杀人咧,这么紧张的场景,你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废话’,是什么意思? 刑天鲤面皮微红,自己果真是在不合适的场合,说了句完全没意义的废话。狠狠将猎枪往虬髯汉子的脑门上戳了戳,刑天鲤问他:“前些日子,以为咱家老叔儿把事情都给说开了,都给摆平了,也就没问他究竟是什么个事体。” “你们这么巴巴的找上门来,到底要拉他下水做什么哪?” 李魁胜轻咳了一声。 刑天鲤没有搭理他。 虬髯汉子很光棍的说道:“老李虽然只是小龙湫镇的巡检,但是小雁荡湖直通大江,从大江过小雁荡湖,入泾水,一条水道,直达西北。” “除开水道,小龙湫镇也是几条陆上通道最紧要的交汇、转运点。” “老李这些年,不就是帮着人转运私盐、私铁、烟草、军火,才积攒了这份家当么?咱们要的,就是老李他们这些年,经营下来的,方方面面都打通的,这条道!” 刑天鲤点点头,收起双筒猎枪。 虬髯汉子刚刚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一抹寒光闪过,屋子里几盏灯烛光芒骤然一暗。 刑天鲤拔出细竹竿中刺剑,一剑将虬髯汉子的左臂齐肩卸了下来。 鲜血喷溅,虬髯汉子嘶声哭喊,右手捂着伤口在地上拼命的打滚。 李魁胜看着在地上翻滚的虬髯汉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之色。但是他看看刑天鲤,嘴唇微动,想要说点什么,却又闭上了嘴,莫名的挺直了身体,挺起了胸膛,目光炽热的看着刑天鲤那张年轻却冷峻莫名的面庞。 “老叔儿。”刑天鲤手腕轻振,细剑剑尖上一点血水轻飘飘落地。他轻声道:“刚刚他们说过的那些人,但凡是和我有点牵扯,可能让我被人拿捏的人,你花点银子,每户人家,赠送个两百两,连夜送他们离开。” “送得远一点,远离你做买卖的这条线路。起码,离开五百里吧?能做好么?” “妥了!”李魁胜狠狠一点头,也不多看那虬髯汉子一眼,大踏步的转入了自己的卧房。一会儿功夫,他就抱着一个漆器盒子大踏步跑了出来,招呼一声后,带着七八条巡检司的汉子快步离开。 虬髯汉子一脸扭曲的看着刑天鲤,他厉声道:“贤侄,你,你,你要和我们硬碰硬的卯上硬干?” 刑天鲤将细剑归鞘,慢吞吞的摩挲着坐回了八仙桌旁,细声细气的说道:“要不然呢?被你们拿捏,然后,连同老李一起,为你们做牛做马,任凭你们压榨?” “你们这些江湖鼠辈的鬼蜮伎俩,道爷大体猜得出来。” “我们退一步,你们进十步,我们退十步,你们近千步。迟早有一天,我们爷俩被吃干抹净,连骨髓都被榨干了,搞不好还会被你们丢出去当替死鬼!” “还不如一开始就断了根子呢。” “你们想要玩,我们全力奉陪!” 刑天鲤笑盈盈的‘看着’虬髯汉子:“你们是贼,我们是兵,难不成,我们还怕了你们?” 虬髯汉子龇牙道:“你送走了那些和你有牵扯的人……你就不担心小龙湫镇的其他乡亲?” 刑天鲤沉默,一脸古怪的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他将自己面皮凑到了虬髯汉子面前,认真的指了指自己的面庞:“道爷脸上,有字么?” 虬髯汉子用力的摇摇头,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刑天鲤是个‘瞎子’,他急忙道:“没有,贤侄生得面如冠玉,貌似潘安,脸上怎可能有字?”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所以,道爷脸上没写着‘圣母’两个字!” “道爷既然不是圣母,只要能保住自己有点牵绊的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刑天鲤感叹道:“偌大的大玉朝,每日里天灾人祸的,总要死掉几十万人罢?难不成都要算在道爷头上?” 虬髯汉子呆呆的看着刑天鲤,硬是被刑天鲤怼得无话可说。 刑天鲤轻轻拍了拍手,两个巡检司兵丁带着一股湿气冲了进来,刑天鲤吩咐他们找来绷带、伤药,帮虬髯汉子包扎好了伤口,随后就任凭他瘫在了地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传来了公鸡打鸣声,刑天鲤缓缓起身:“就不留客了,带着外面的死人,走吧!虽然没给他留一具全尸,总要入土为安的么。” 细竹竿轻轻的在虬髯汉子的脑门正中戳了戳,刑天鲤轻笑道:“对了,小龙湫镇上唯一的一家棺材铺,我和他们老板一点儿都不熟,但是都说他们家是百年老店,用的真材实料,建议你去那边,给自家兄弟买一口好的。” 刑天鲤挥挥手,虬髯汉子咬着牙,艰难的挣扎而起,踉踉跄跄走出门去,艰难的扛起了黑面汉子的无头尸身,极其仓皇的逃出了院子。 “不讲究!”刑天鲤等得虬髯汉子离开了,这才幽幽道:“满地的脑浆血水,地上还有条胳膊呢,也不留下点打扫钱。真是,不讲究!” 将那双筒猎枪背在了背上,往腰带里塞了二十几颗霰弹,刑天鲤轻点细竹竿,走出们去:“几位老哥,有劳,跟我走一趟罢。缀上刚刚那家伙。” 一呆头呆脑的巡检司汉子骇然道:“小李哥儿,你不是放他走了么?” 刑天鲤‘噗嗤’一笑,细竹竿轻轻敲了敲这巡检司汉子的脑门:“老哥可真是个憨厚人,嫂子肯定是有福的。” 留守院中的一群巡检司汉子就轰然大笑,呱噪起什么‘童子鸡’啊、‘嫩头青’啊、‘迟早找个红阿姑帮他一把’之类的荤话。 巡检司自有训得极好的凶猛猎犬,平日里夜间巡逻,或者缉捕盗匪,都是用得上的。 李魁胜又是个不缺钱的,也舍得花钱,小龙湫镇小小一个巡检司,就养了二十几条膘肥体壮,凶悍异常的狼獒。 此刻八条看长相就极其刻薄、阴险的狼獒夹着尾巴,溜溜达达的走在前面,不时抬起头来,鼻子抽抽,嗅嗅空气中留下的血腥味,一路小跑的缀在了虬髯汉子身后。 刑天鲤带着召集来的百来号人,则是打着雨伞,全都荷枪实弹,跟在了这群狼獒的后面。 如此一行人穿过了镇子,在路边一个乱草丛中,找到了黑面汉子的无头尸体。 继续跟着虬髯汉子前行,一路直奔小龙湫镇南边,顺着奔腾浩荡的泾水疾走了十几里地。前方一片小丘陵绵延二十几里,上面生满了黑松树,一路上摔了数十个跟头的虬髯汉子,连滚带爬的窜进了这片丘陵中。 众人加紧脚步,紧跟着虬髯汉子行了进去,绕过几个小土包,前方几颗数人合抱粗细的黑松树下,可见几座简陋的,用树枝和油布搭起来的窝棚。 天色已经大亮,几个窝棚里,已经燃起了火坑,隐隐有烤肉的香气飘了出来。 朝着小龙湫镇的这个方向,一株大松树下,搭了一个粗糙的,勉强能挡风避雨的小棚子,两个浑身浇湿的汉子正蜷缩在小棚子里,朝着窝棚的方向探头探脑,不时抽着鼻子。 虬髯汉子好似已经耗尽了体力,他步伐沉重的冲着窝棚走了几步,‘啪’的一下摔在地上。他极力挣扎,将地上厚厚的松针弄得一团狼藉,始终无法挣扎得起。他扯着嗓子,嘶声哭喊起来:“混蛋啊,给老子滚出来,栽了,老子和老罗都栽了。” 大松树下,小棚子里,两个汉子狼狈的冲了出来,七手八脚的扶起了虬髯汉子:“钱哥,你这是,唉哟,你怎么少了条胳膊?” 几个窝棚里,长长短短二十几个汉子陆陆续续的钻了出来,有人刚走出来,就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仰天打了个呵欠,更有人急匆匆的跑到一旁的大树下,解下裤腰带就是一泡尿,还有人拼命的揉搓双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一眼望去,二十几个汉子主打就是一个‘散兵游勇’,一个‘残兵败将’的劲儿。 一个体型高大,但是明显发福,肚皮隆起老高的汉子分开人群,大步走向了哭喊不断地虬髯汉子:“老钱,你这是,被废了条膀子?李魁胜,真是不给老兄弟们面子?真要闹一个血肉模糊、一拍两散?” 虬髯汉子被两个汉子搀扶着,踉跄着到了发福汉子面前:“孙老大,李魁胜倒是不敢得罪咱们老兄弟,咱看出来了,只要多逼逼,他李魁胜,肯定得服软。” “但是他那侄儿,真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小畜生!” “老罗,老罗……”虬髯汉子猛地打了个寒颤,哭喊道:“老罗被那小畜生一枪轰爆了脑袋,老子的这条胳膊,也是那小畜生亲手斩下来的!” 二十几个汉子围了上来,有人大声喧哗,有人厉声咒骂。 刑天鲤手持雨伞,聆听了一阵不堪入耳的咒骂声,轻轻向前一挥手。带队的巡检司小头目低声问道:“小李哥儿,咱们?” 刑天鲤淡然道:“一听这动静,就知道,都是悍匪。不用刻意留手,看他们的命罢!” 百多条巡检司所属顿时排成了一个不甚长的弧线,缓缓朝着前方逼近。借着黑松林的掩护,借着风雨声掩盖了行动发出的声响,他们直接逼近到距离窝棚不到五丈远的地方。 百来杆长短枪齐齐发出沉闷的响声,其中又有三十几杆长枪是打霰弹的双筒猎枪,密集的弹丸撕开了雨水,狠狠打在了这群汉子身上。 当场就有十几个汉子浑身喷出大片血水,哀嚎着仰天摔倒,在地上疯狂的抽搐挣命。 那身躯明显发福的孙老大反应极快,甚至在枪响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树林中隐隐逼近的身影。他一把抓住了虬髯汉子的身体,拎着他挡在了自己的身体前方,随后转身,一个滑步俯冲,就要扑倒在地,然后匍匐翻滚的向后遁逃。 这是一套标准的战场技战术动作。 奈何他的身板,已经不支撑他做这样的动作。 他倒是将虬髯汉子拎起,挡在了自己面前,但是他刚刚转身,还没来得及扑倒,他的脚踝就发出了可怕的撕裂声,他动作太大,身躯太沉重,脚踝承受不住他的动作,韧带被生生撕开。 虬髯汉子被起码十个巡检司的汉子锁定,子弹乱飞中,有八人的子弹不知道打去了哪里,但是有两个幸运儿的子弹命中了虬髯汉子的胸膛。 血花点点,虬髯汉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转过身去,看向了正抱着脚踝嘶声哭喊的发福汉子。他重重摔倒在地,嘴里大口大口吐着血,伸出右手,死死扣住了发福汉子的脚脖子! “哥,我们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虬髯汉子张张嘴,气息骤停,但是他的手指越发死力的扣住了发福汉子的脚。 巡检司所属只是一轮齐射,窝棚中的二十几个汉子就倒下了大半,剩下的人毫无反抗之心,纷纷举起双手,乖巧无比的跪在了地上。 一切收拾妥当,投降的汉子都被麻绳捆扎结实,刑天鲤撑着雨伞,缓步到了发福汉子身边。 “孙老大?你是他们的头?不像!” 孙老大抬起头来,正想要往刑天鲤身上吐口吐沫,刑天鲤一脚踹在了他的嘴巴上,生生将他满口大牙踹得粉碎,两片嘴唇都在牙齿上磕得稀烂。 “一句话的机会,你上面的人在哪里,如何找到他?” 孙老大龇牙咧嘴看着刑天鲤,惨笑道:“老子……” 剑光一闪,孙老大双臂齐断。 鲜血喷溅中,在场的,无论是巡检司所属,还是那些投降的汉子,一个个全都吓得脸色惨白。 好些巡检司汉子看向刑天鲤的目光中,莫名就多了十分的敬畏。 他们几乎是看着刑天鲤从那般乖巧的小娃娃,长到了如今年纪。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整日里泡在书斋和茶楼里,和小丫头们说句话都会脸红的刑天鲤,居然有如此酷戾手段! “你浪费了半句话,我再给你半句话的机会!”刑天鲤幽幽叹息道:“下一剑,我肯定劈你的脑袋!” 孙老大扯着嗓子哭喊了几声,急声道:“大龙湫县城,四海老客栈!” 第三章 降维打击(上) 后园,竹林。 刑天鲤漠然肃立,身边六尺范围内,点点雨珠不断被无形的力量重击,‘噗噗’炸成大片水雾。 六尺,仅仅是六尺。 六尺之内,纤尘可见;六尺之外,天地一片漆黑。 刑天鲤突然动了,依旧是脚踏禹步,双手如阴阳大磨,不时变幻手印,绕着那根竹笋疾走。身形幻化,带起道道残影,呼啸风声中,附近数十丛竹子被无形力量牵引得乱颤乱抖。 清晨时分,他带人俘获的那几人,被送走了。 李魁胜亲自带人押送他们去了大龙湫县城,严厉拒绝了刑天鲤的掺和。 “瞎子,就得乖一点。”刑天鲤低声冷哼,双手骤然印诀变化,结成了他最熟稔于心的‘五雷印’。也是凑巧,印诀刚成,天空一道狂雷闪过,大片电光穿透云层,照得四面八方骤然一亮。 空气中,有淡淡的,和鱼腥味相似的臭氧气息弥漫。 刑天鲤极其陶醉的深深呼吸,曾经,这是他最习惯的套路——一雷轰出,敌人粉身碎骨,而他的身周,就弥漫着狂雷激荡空气后,特有的淡淡臭味。 “大龙湫县的县尉胡达胡叔儿,也是老李的老兄弟。事情交给他,大龙湫县的那几个带头的家伙,大概是跑不掉的。”刑天鲤停下拳脚,静静站在一丛紫竹下,低声嘟囔着。 “不知道,胡叔儿有没有被他们呱噪。” “怕是跑不掉的。”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极力的瞪大眼睛,朝着天空望了过去。任凭他如何用力瞪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一丝儿光都看不到。 沉默许久,又是一道惊雷从头顶划过,刑天鲤一咬牙,双手猛地结印,朝着眉心轻轻一点。 黑暗,无边的黑暗,厚重如实质的黑暗化为无边混沌,团团包裹住了刑天鲤的灵台紫府,将其压迫成方寸大小。 刑天鲤五官栩栩如生,凝实宛如真人的神魂盘坐在灵台紫府正中,通体弥漫着浓浓的金光紫气。却被四周混沌恐怖的压力,压制得只能困居灵台紫府,丝毫动弹不得。 一声怒啸从神魂正中荡起。 大片金光紫气迸溅,朝着四周混沌狠狠震荡而去。 刑天鲤肉身,眉心处一抹金光凝成一道古朴符印悄然闪烁,磅礴的神魂之力化为凡人肉眼清晰可见的半透明波纹,一圈圈向四周扩散开去。 六尺……一丈……十丈…… 顷刻间,神魂之力席卷方圆百里之地,偌大的小龙湫镇,甚至是湖对岸的大龙湫县城,百里范围内,一沙一石、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乃至百姓牲畜、家禽虫鱼等等,无不历历在目,尽照在心! “道爷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阳神天仙!” “天地人、风火雷,三灾五难悉数熬过,最终经历了四九雷劫,凝成阳神的正经天仙!纯种的,纯的!” 天仙! 哪怕是一丝法力都没有的天仙! 单单一缕最纯粹的神魂之力,就足以移山倒海,就足以颠覆城池! 灵台紫府中,无边混沌内,那黑漆漆粘稠如胶的混沌骤然一动,凝成了数十条巨大的触手,狠狠冲着刑天鲤躁动不安的神魂席卷而来。 刑天鲤神魂剧痛,外放的神魂之力被激荡的混沌撞击,大片浑浊雷光闪烁,神魂表面金光紫气骤然黯淡,剧痛袭来,刑天鲤下意识的将外放的神魂之力疯狂抽回。 数十条黑漆漆的触手冲着小小的灵台紫府狠狠卷来,刑天鲤的神魂从那些触手中感受到了极致的大恐怖——他如今的神魂,比他修成天仙时,更强大了百倍不止。但是他清晰的感受到,如果被这黑暗凝成的触手稍稍碰触,他的神魂就会灰飞烟灭! 眼看着一条条巨大的出手就要碰触到刑天鲤神魂。 一声剑鸣冲天而起。 刑天鲤灵台紫府上方,一柄看似青铜铸成,色泽斑驳,造型奇古,通体密布无数裂痕,好似随时可能崩解的青铜古剑骤然爆发出一道森森寒芒。 可怖的剑意极度古老,无尽洪荒。 森森剑光如天河倒卷、好似飞瀑坠落,将那数十根黑漆漆触手干净利落一击斩断。 ‘嗡’! 九口造型厚重,内部铭刻了无数灵纹道符,外有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神兽神禽、建木神花等无数纹影的大鼎虚影在刑天鲤神魂旁激荡而起,九口大鼎放出可怖的吞噬力量,将数十条切断的触手一口吞下。 无形神炎冲天席卷,绕着九口大鼎虚影疯狂煅烧。 呼吸间,数十根蕴藏了可怖力量的触手就消失无影,大鼎中,一缕缕色泽鲜艳,澄净剔透的金色汁液‘汩汩’而出,纷纷流入刑天鲤神魂。 刑天鲤浑身汗如雨下,剧痛难当的神魂中,一股飘飘欲仙的舒适劲儿绵绵而生。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神魂在一丝丝增强,不断增强! 眉心微凉。 极稀薄、微弱的神魂波动轻柔的向四周扩散开来,六尺,依旧只能六尺。 这是如今的极致,只能动用如此微小的神魂之力,才不至于惊动灵台紫府四周来历莫名的恐怖混沌。 “不过,快了,马上了。即刻就是了!”刑天鲤咬着牙,外放的神魂之力内敛,轻轻扫过自己身躯。晶莹剔透,宛如红色水晶雕琢而成的心脏中,宛如实质的气血几近填满。 或许三五日,或者一二日。 十四年修持,就待尽全功。 现今的尴尬局面,就能一举破开,哪怕是末法时代,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哪怕两眼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一切也就不同了。 血气鼓荡,无形劲力一振,体表汗水、雨水纷纷崩成水雾飘落。 刑天鲤操起细竹竿,抓起挂在一根竹枝上的雨伞,‘哒哒’走出了后园,一如平日那般,带着温煦的微笑,缓缓走出了自家小院。 没有了柴火馄饨,没有了炸糕,没有了担担面。 更重要的,是没有了那个习惯性从自家箩筐里抓几颗果子,当众塞给自己的小丫头。 刑天鲤缓缓走到了自家书斋门前,细竹竿轻轻一点,他微微愣了愣,店门紧闭,没有开张。好么,也没有了给自己读书的小二,没有了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帮自己记录新话本的老掌柜。 刑天鲤站在自家书斋门前,莫名的三尸神暴跳,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乱了,全乱了。 他熟悉的小镇,他熟悉的生活,全乱得一塌糊涂! 斜对面,茶楼门口,茶楼掌柜的笑颜如花冲着刑天鲤直招呼:“小李先生,小李先生?今日高枕斋怎的不见开门呢?还没到说书的时候,您先来坐坐?” 刑天鲤右手五指松开细竹竿,五指一阵掐弄,随后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今日道心不稳,不宜说书。”刑天鲤转过身,朝茶楼掌柜的摇了摇头:“掌柜的,暂停几日罢。最近市面上不是很太平,你们进出,也小心些!” 细竹竿轻点石板,‘哒哒’声中,刑天鲤转身朝自家小院行去。一边走,他一边低声的嘟囔:“断更狗,死太监,啊呸!” 茶楼掌柜的笑容渐渐消散,他探头朝着街道左右望了望,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当天李魁胜没回来。 三天时间一晃即逝。 一大早,刑天鲤熟悉的那个巷子口,已经出现了三家新的摊子。而且,也正是一家柴火馄饨、一家炸糕、一家担担面。 刑天鲤黑着脸,点着细竹竿‘哒哒’远去,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柴火馄饨,牛骨汤内材料没用足,火候也不到,汤味寡淡也就罢了,还带着一股子腥味。油炸鬼么,外面已经炸糊了,里头的面居然还是湿哒哒的面疙瘩。那炸糕更是调味糟糕透顶,一口咬下去,隐隐有一丝发馊的酸味。 最让人恼火的,就是那一口担担面。面条上浇的辣酱,居然是甜口! 甜口的担担面! “这日子,没法过了!”刑天鲤阴沉着脸,已经走到了自家小院门口,又莫名心悸,转身走出小巷子,往镇子的码头方向走去:“老李怎么还没回来?你们也没派人去湖对岸县城里打探打探?” “就是去抓两个人罢了,还能出了鬼了?” 刑天鲤莫名焦躁。 他体内血气升腾,尤其是心口附近,这两天时常有一股可怕的灼烧感冒出来。他竭尽全力想要平定气血,但是用尽了他所知晓的诸般法门,完全无用。 尤其是这两天的夜里,他全身骨髓内,都好似有一杆烧红的烙铁在疯狂灼烧。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前世里‘天地人’三灾中的‘人灾’逼近,心血来潮之时,冥冥中预知的危机感,这让刑天鲤越发的烦躁。 顺着石板街一通疾走,身后跟着的几个巡检司的好手差点没跟上刑天鲤。一路疾走到了小雁荡湖边,湖风卷着雨水就劈头盖脸的当面打了下来。 赵老三等渔民刚刚出事,镇子上的百姓对此颇为恐慌。这几天,镇子上的渔民都没有下湖打鱼,百多条大小渔船正整整齐齐的系在码头上,有几个渔民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正趁着难得的空闲,在码头上修补渔网。 见到刑天鲤行了过来,一名老渔夫急忙高声问道:“小李先生,李巡检回来了么?前两天,听说他带着被抓的匪人,去找那杀千刀的贼头去了?” 几个渔人停下手上的活计,眼巴巴的看着刑天鲤。 若是能抓到那些谋财害命的匪人头目,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下湖打鱼了。都是苦哈哈的升斗小民,又不是什么地主老财,歇上三五天也就罢了,时间若是久一点,家里真的能断炊的。 刑天鲤正要回话,距离码头不到五十丈处,用一圈矮墙围起来,由三间大瓦房组成的巡检司衙门突然爆开。就听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滚滚气浪顷刻间荡平了三间大瓦房,外围一人多高的矮墙更是齐齐崩塌,碎砖瓦被冲出了数十丈远。 码头上,几个渔人吓得抱头趴在地上尖叫。 栈桥上,湖岸边,一群正在摸鱼钓虾的孩童吓得嘶声怪叫,宛如炸群的猴子一样四散奔跑。 后方镇子里,几栋距离巡检司衙门较近的民宅,被乱飞的砖瓦打得千疮百孔。侥幸里面的百姓都在外劳作,屋里没人,只有几条狗子、一群鸡鸭怪叫着冲了出来。 刑天鲤丢下手中雨伞,右手紧握细竹竿,嘶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炸了?” 依旧只能看清身周六尺。 刑天鲤一把揪住了飞扑到自己身边的巡检司所属:“哪里?” 几个巡检司汉子将刑天鲤牢牢护在了中间,硬拽着他往镇子里疾走:“小李哥儿,有人炸了咱们巡检司衙门,嘿,这报复,来得好快!” 刑天鲤厉声道:“衙门里有人值守么?有么?” 没人回话。 刑天鲤心一沉,他冷声道:“召集所有兄弟,把镇子里能用上的人,全都召集起来。” 一番话还没交待好,湖面上,雨雾中,就传来了隐隐的‘突突’马达声。几个巡检司的汉子顿时大声欢呼:“是李头儿回来了,这是咱们的船。” 刑天鲤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朝着马达声传来的方向仔细聆听。 小龙湫镇巡检司,带上李魁胜这个巡检官儿,正儿八经的编制也只有五十一人。小小的衙门却是富得流油,居然就从极西百国的洋鬼子手上,淘换了一条小火轮。 这洋鬼子的东西,就是犀利,六七丈长的铁壳子船,只要加足了煤炭,不需要风帆和船桨,就能跑得飞快。从小龙湫镇到湖对岸的大龙湫县,若是划船过去,没有半天功夫到不了。而这小火轮,不过短短大半个时辰的事情。 烟雾迷茫中,一条小火轮喷吐着黑烟,后面用一根缆绳牵扯着两条平底沙船,一路‘突突突’的划破水面,行了过来。 身材魁梧的李魁胜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好似一头棕熊,站在小火轮船头。不等小火轮停稳,距离栈桥还有一丈多远,他就骂骂咧咧的蹦了上来。 刑天鲤的耳朵狠狠一动。 李魁胜落在栈桥上时,脚步滑了一下,差点没摔了个马趴。 这不应当。 李魁胜刚过四十岁,军伍中熬炼出的好身手,寻常十几条汉子近不得身,跑起来比狗还要利索快捷,有两次追捕流窜的江湖客,他蹦高窜低,在镇子里高高低低的屋舍上蹦跳如飞,也没见他摔断了腿。 怎可能从船上跳上栈桥,就差点没摔跤? 刑天鲤大声道:“老叔儿,怎么?受伤了?” 李魁胜正在大声叫骂,听到刑天鲤的声音,他的骂声一滞,带着几分悻悻然冷哼道:“被狗咬了口。你没伤到罢?听这动静,这群家伙,起码用了四十斤军用炸药。” 跟着一步一歪的李魁胜,大队人马来到了被彻底摧毁的巡检司衙门。 原本宽阔敞亮的三间大瓦房,如今变成了一个深有大半丈,直径两丈许的大坑。空气中满是刺鼻的硝烟味,嗅觉灵敏的刑天鲤,更是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有巡检司的小头目,在给李魁胜汇报损失。 小小巡检司,没什么浮财,也没什么案卷公文,一些桌椅、茶壶之类,没了也就没了。最大的损失,就是昨夜值晚班,和今早刚刚赶来换班的两班人手。两班人中,两个小头目是正经在册的巡检司兵丁,剩下六个,都是外聘的帮闲、打手。 李魁胜用力的抓挠着头皮,低声冷笑:“这不像是老孙他们的手段啊。当年老孙是后勤管钱粮开支的,老罗他们倒是上过战场,开过火的,可是他们那群出身督抚老营的老油子,习惯是枪炮一响,带着兵转身就跑,从未打过硬仗。” “这么酷烈的报复手段,啧啧!” 人群中,刑天鲤悄然捏印,朝着爆炸现场轻轻一抓。他的脸色有点难看,对方使用的炸药数量太多,完全淹没了残留的那点气息。 无奈叹息,刑天鲤凑到李魁胜身边,他用力抽了抽鼻子,血腥气不仅仅是从前方的弹坑附近飘出来,在李魁胜身上,更有着新鲜的血腥味,还有着一股子伤药的刺鼻气味。 “老叔儿,你这是挨揍了?不像是被狗咬的!”刑天鲤的语气很沉重。 “说了是被狗咬的,长得和县令老爷一模一样的狗,那不也是狗么!”李魁胜没好气的嚷嚷着:“小鱼儿,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一旁有人大声叫嚷:“李头儿,咱们,追?” 李魁胜一脚踹了过去:“追,追你个鬼,人家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兄弟们,小心防范着就是。炸了咱们的衙门……这事,有得撕扯了。” 莫名的,李魁胜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凛冽的煞气,只是他猛不丁的看到刑天鲤,眸子里的杀意又骤然收敛了几分。 远处,有哭喊声越来越近,是被炸死的巡检司所属的家属赶来了,男女老少哭喊连连,又是一番的安抚、劝慰,忙乱了许久。 直到下午时分,刑天鲤才回到了自家小院。 第三章 降维打击(下) 前院堂屋中,李魁胜喝着茶,给刑天鲤详细说了这几天的事情。 “吃亏了!”李魁胜苦笑。 他是小龙湫镇的巡检,他将罪证确凿的杀人匪徒送去大龙湫县城,交接的人,还是有同袍之谊,更是一起做买卖的老兄弟,大龙湫县的县尉胡连。 胡连也亲自带着县兵、衙役,配合李魁胜缉捕孙老大背后的人。 “没抓到?”刑天鲤问他。 “抓到了!”李魁胜有点尴尬的看着刑天鲤:“你老叔儿几个,以前都是打打杀杀的汉子嘛,纯汉子,直肠子,以为抓到人,定了罪,录了口供,往大牢里一丢,就太平了。县城大牢,是你胡叔儿的地盘,只要人在咱们手中,想怎么拿捏,不就怎么拿捏么?老叔儿和你胡叔儿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就跑去,咳咳!” “青楼听曲?”刑天鲤很理解的点了点头:“风雅之事!” 李魁胜的脸色越发的狼狈:“我们正在听曲喝酒,嗯,纯喝酒,纯听曲,咱们都是正经人,嗯,大牢里的那群腌臜货色,被人放了。” “你还挨揍了!”刑天鲤轻轻问他:“挨的县衙的板子?” 李魁胜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他们反告你老叔儿栽赃陷害。” 刑天鲤沉声道:“我在黑松林里抓的那些个,可是罪证确凿!” 又是一通破口大骂,李魁胜恼怒道:“那些个,全都死在了大牢里,这就死无对证了不是。在四海老客栈抓的那几个,老叔儿还真是第一次见他们,明面上身份都是正经的客商,在大龙湫县收蚕丝的。那些个活口死了,他们反咬咱们栽赃嫁祸。” 李魁胜咬着牙,冷声道:“你胡叔儿差点在县衙大堂上拔刀,吓住了那蠢货县令,你老叔儿这才‘仅仅挨了二十大板’。啧啧,这板子,可真够沉的,要不是老子身板结实,你胡叔儿的伤药厉害,老子这会儿还趴在床上呢。” 指天画地的骂了几句粗口,李魁胜又嘟囔了几句,诸如‘还好老子也有后台啊’,‘大龙湫县令还管不到这小小巡检司’,‘想要动老子没这么容易’之类。 刑天鲤端起茶壶,给李魁胜倒了一杯茶。 李魁胜轻叹道:“咱们这票老兄弟,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咱们走的官道,正行,虽然做点走私的买卖,偶尔也帮人看看场子,平平事,偶尔也杀杀人,放放火,咱们骨子里还都是正经好人。” “他们么,这些年,听闻他们组了个教派,叫做白莲教的。” “暗设香堂,秘密传教,糊弄一些愚妇蠢男,整日里神神道道的,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勾当。咱们爷们,能和他们混一块么?这不是自己往茅坑里跳呢?” 刑天鲤刚刚喝了一口茶,差点没把茶水喷李魁胜脸上——白莲教?你确定是叫做这个名字?这个教派,就这个名字,可不是啥正经的安分守己的东西! 难怪,李魁胜根本连一点儿情面都不讲,配合着刑天鲤对着那些家伙痛下狠手。 第二天,一大早,刑天鲤还在后园竹林中活动拳脚。 莫名的,他全身气血炽热,心口更有巴掌大小的一片皮肤滚杠,好似被烙铁灼烧一般,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高温缭绕,雨水泼洒在他身上,都快速化为缕缕白气升腾。 前院传来了极用力的敲门声,有人在大声的叫唤。 被气血烧得心烦意乱的刑天鲤拎着细竹竿,‘哒哒’走到了前院,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声训斥:“李巡检,你还能不能安靖小龙湫镇?还能不能维护这里的安宁?呐,你的巡检司,都被人给炸了,你这个巡检,做得可真是好呀!” 刑天鲤上前几步,将说话那人纳入了‘视野’。 干瘦,矮小,好似一只老鼠精,偏偏穿着大玉朝低级官员的常服,脑门剃得溜光的他,脑壳后面还拖着三条小手指粗细,两尺多长的小铜钱辫子。 大玉朝祖制。 刮光脑壳,脑后带辫子,这是正儿八经的祖宗规矩。按照身份高低,皇帝九条辫子,宗室七条辫子,勋贵五条辫子,官员三条辫子,寻常黔首百姓,只有一条辫子。 眼前这人拖着三条小辫,可见是个官身。 在这厮身边,一左一右,杵着两个身高五尺多些的汉子,他们身穿深褐色号衣,胸前有一个明晃晃亮瞎人眼睛的红色圆圈,正中写了一个端端正正,海碗大小的‘兵’字! 刑天鲤很认真的冲着这两人胸口大字打量了许久。 很好,褐色背景,红色圆圈,这是生怕人不好瞄准,刻意在胸膛上画的一个靶子! 这两人,就应该是正经的大龙湫县的县兵了吧? 看他们骨瘦如柴,站在一旁不断打呵欠的模样,刑天鲤很好奇他们能有多少战力。 李魁胜骂骂咧咧的行了上来,冲着那枯瘦官儿就是一通嚷嚷:“耶,耶,耶,马县丞,哪个狗入的给你说,咱的巡检司衙门被炸了?谁?” 马县丞昂起了头,正待开口,刑天鲤在一旁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刀:“这位大人可想好了,咱们小龙湫镇的巡检司,是房屋太破旧了,咱老叔儿日常办公,觉得憋闷,所以干脆一把火烧了,准备盖新的衙门。” 马县丞愕然瞪大了眼睛,他颇为惊诧的看着刑天鲤,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眸子‘叽里咕噜’的乱转,似乎在怀疑,看上去如此面嫩的刑天鲤,怎么就能这么开口说瞎话呢? “你们巡检司衙门,是被匪人炸了!”马县丞提高了一个调门。 “自家拆的。”刑天鲤笑得灿烂。不管这马县丞一大早的跑来做什么,反正,不能按照对方划出的道去走,瞎搅和都得把这水给搅浑了。 “炸得!”马县丞扯着嗓子尖叫。 “自家拆的。”刑天鲤温言细语的说道:“先是一把火烧干净了,然后清理了土方,挖了一个好大的基坑出来,正在找高手匠人准备动工建房呢。” “你们小龙湫镇巡检司衙门,三年前刚修的新房!”马县丞几乎要跳脚了:“你们无力平定地方,让匪人闯入巡检司衙门,安置了炸药,将你们整个衙门炸飞了!” “如果我们巡检司衙门是被炸毁的……您对前因后果如此了解,莫非您是同党?”刑天鲤口风一转,声音变得极其冷厉:“您说我们挨了炸,谁给您说的?让他出来,道爷我倒是想要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是我们小龙湫镇的人么?” “他是什么时候给你报的信?” “你一大早就能赶到这里,难不成,他还是昨天连夜过的湖?唉,老叔儿,昨夜咱们码头上,有船离开码头么?” 李魁胜眉开眼笑的大声嚷嚷:“对哦,咱家大侄儿说得对。马县丞,你一大早的跑到老子家里来逼逼歪歪的,谁给你说的咱们挨炸了?” “让他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把他满肚子的牛黄妈宝全给捏碎喽!” 嚷嚷声中,李魁胜满嘴巴的唾沫星子都喷在了马县丞脸上,响亮的嗓音更是震得他耳膜生痛。 马县丞眼珠乱转。 面对语调平淡,却暗藏刀光剑影的刑天鲤,面对蛮横鲁莽,当面喊打喊杀的李魁胜,马县丞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嗓音略有点颤悠:“好,好,好,好得很。李魁胜,你厉害,你牛逼,本官管不了你!” “只不过,你前两天还在县城里胡乱抓人,肆意的栽赃嫁祸。昨儿个,连自家的巡检司衙门都护不住。你让本官,让县令大人,怎么放心哪?” 李魁胜还要嚷嚷,刑天鲤上前两步,沉声道:“马县丞这话里有话?” 马县丞冷笑一声,瞪了刑天鲤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公文,随手拍在了李魁胜胸膛上:“得了,小龙湫镇,要发达了。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富贵,你们可得接稳当了!” 又冲着刑天鲤看了两眼,马县丞带着人转身就走。 “这桩事情,涉及友邦,是以本官受县令大人委托,这段时日,坐镇小龙湫镇。”马县丞走了两步,又回头冷笑:“你们,可千万别给本官惹出新的乱子来!” “尤其是你,李魁胜。” “本官知道你在总督衙门有后台,你这小小的巡检司,就连县令大人,除了申饬几句,小小惩戒,居然都拿你屁股下的位置,没什么好法子。” “可是,你如果冒犯了洋人!嘿,你知道么?就算总督大人见了洋人,那也得客客气气的!”马县丞得意的扯高了嗓门,怪笑了几声,昂首挺胸的离开了。 李魁胜抓起公文,草草扫了一眼,愤愤然骂了一句极难听的粗话。 巡检司衙门的废墟边,相隔不到二十丈远,就在湖边上,一队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工匠,比比划划的在勘测地形。 一旁,有小龙湫镇的老人在看热闹,嘻嘻哈哈的比划着:“哪里有梅雨天破土动工的?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群呆头鸟?” 湖面上,‘突突突’马达声响起,一条长有十几丈的火轮,用缆绳拖着三条大船缓缓来到了码头。等到船在码头上停稳了,从拖拽的大船上,就下来了一队工人,在码头上铺设了三脚架,架起了滑轮组,将各色砖瓦、洋灰等建筑材料不断地搬运下来。 很快,码头上的建筑材料就码成了一座小山。 刑天鲤混在人群中,聆听着四周镇民的呱噪。 有镇子上的乡老正在吐槽,抨击这些人不懂规矩,他们在镇子旁破土施工,不管建什么东西,怎么连一个镇子上的劳工都不雇佣? 勘测地形,比划图纸的工匠是外来的,也就罢了,镇子上的师傅的确有点拿不出手。 但是这些搬运砖瓦、洋灰的力工,居然都是自己带来的。 “不懂规矩!这是吃干抹净!占了咱们镇子的地皮盖房子,一点好处都不给咱们镇子哪!”更有乡老在鼓噪:“这是欺负咱们小龙湫镇,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人群中的鼓噪声突然停歇。 前面那条火轮上,赫然有几个身穿黑色公服的捕快挎着腰刀,大摇大摆的走了下来。 码头上,马县丞带着几个县兵迎了上去,屁颠屁颠的等在了舷梯旁。又过了一会儿,火轮的船舱里,走出了一个发色火红,两颗眼珠宛如波斯猫一样,一颗绿、一颗蓝,干干瘦瘦,看上去颇为精明的洋鬼子。 “小李哥儿,洋人!”一名巡检司的汉子惊呼:“还有县上的捕头!” 马县丞殷勤的凑到舷梯旁,宛如伺候亲爹一样,搀扶着洋人走下了颤巍巍的舷梯,在一群捕快、县兵的簇拥下,大步走向了刑天鲤这边。 冲着看热闹的众多镇民,马县丞尖声尖气的说道:“诸位乡亲,你们,可是有福了。” 马县丞趾高气扬的吹嘘着,将这个红发洋人的来历和来意说了出来。 洋人名叫米希尔,来自极西百国第一强国英吉士,他所属的商会看中了小龙湫镇的地理优势,特意来这里开设专门的办事处。 未来,米希尔背后的商会,会在镇子上开设商铺,开设工场,建造转运货场、货栈。他们会聘用很多员工,雇佣很多工人。 而雇佣的员工、人手多了,他们的吃喝拉撒,各种开销,都在镇子上。于是,镇子的商业自然就发达了,经济当然就繁茂了,镇民们的收入就会增加,日子也就好过了! “当然!”马县丞口风一转:“昨儿发生了什么事情,诸位乡亲都心知肚明。米希尔先生作为办事处经理,对于小龙湫镇的治安,表示了一定的担心和疑虑。” “所以,县衙这边,应米希尔先生诉求,在小龙湫镇,再设一捕房,一兵房,常驻二十名捕快、两百名团练,以平靖地方,以维持市井。” 马县丞笑容满面,刑天鲤突然嚷了一嗓子:“这位大人,这捕房、兵房,两百多号人的吃喝拉撒,每个月总要几百两银子。这笔钱,是县衙出呢,还是这位米什么先生的商会出?” 马县丞看向了刑天鲤,笑了笑,笑容很狼狈,没吭声。 那高高瘦瘦,长尖脸,大鹰钩鼻,长相透着几分奸诈、阴森的米希尔怪声怪气的说道:“为我们商会的入驻,提供一个良好的治安环境,这是你们朝廷理所当然的责任。所以,这笔开销,肯定不可能由我们商会支付。” 马县丞摊开双手,长叹道:“县衙也没有这笔钱。所以,只能就地筹饷啦!” 四周镇民,顿时哗然。 哪怕是一个万多人的大镇子,这也就是一个镇子。每个月凭空要多出几百两的开销,一年下来,这笔账可不小。换到每个镇民头上,岂不是每个人每年都要凭空多交出一两银子去? 马县丞的声音越发的拔高,他得意洋洋的朝着人群中的李魁胜狠狠一指:“哎,诸位父老,这事,可怪不到本官头上,更怪不得县令大人。要怪,得怪你们的李魁胜李巡检呀!” 那条火轮解开缆绳,又‘突突突’的离开了。 整整一个晚上,距离码头比较近的镇民,就听得湖面上不时响起‘突突’马达声,这条火轮在小雁荡湖上跑来跑去,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 大清早的时候,刑天鲤又来到了码头。 码头边,居然已经连夜建起了一个简陋的堆场,一块块硕大的油布,牢牢裹住了一堆堆上好的煤炭,有巡检司的人估算了一下,一晚上的功夫,码头上起码多了五六万斤好煤。 刑天鲤来到码头时,一条拖船正靠在岸边,十几个力夫正忙碌着,将一箩筐、一箩筐上好的煤块,不断运去拖船的船舱中。拖船的船舷处,十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正好似一排儿鱼鹰一般,稳稳的蹲在船舷边,阴鸷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小镇。 拖船后方,是缆绳系起来的,一溜十二条平底货船。 这些内河用的平底货船甲板上,用竹竿、篷布,搭起了简陋的窝棚,数千神态麻木的男女,好似行尸走肉一般,蜷缩在窝棚中,呆滞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岸上。 这些货船,每一条都极力达到了运载的极致,甲板上的人体密度,几乎到了外人无法插足的地步。一名巡检司的汉子看到货船上那人挤人、人挨人、人压人的场景,到抽一口冷气,咒骂道:“这群狗入的东西,我家的狗,都比他们住得宽敞!” 马县丞尖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赶紧的,将这些窝窝头给送上船去。” “哎,这些倒霉催的!” “不过呀,不要看他们现在可怜,等他们到了英吉士,那就是享福喽!” “你们晓得吧?你们这些乡巴佬,在这本乡本土的,挣得是铜钱,一年能见到几次银子?可是到了英吉士,人家那里遍地是黄金,用把锄头轻轻往地上一挖,唉哟,一块狗头金就出来了!” “金砸,人家挣的是金砸!” 马县丞扯着嗓子在叫嚷:“看看这些倒霉催的,他们的福气,在后面哩。” 刑天鲤的面色阴沉了下去。 他终于知道,那些白莲教的人找上李魁胜,所谓的‘大富贵’是什么来路了。这种丧尽天良的钱,他们也赚? 心情激荡下,刑天鲤突然心脏剧烈的震荡起来。 他的气血,终于充盈心脏,整颗心脏宛如琉璃水晶雕琢而成,通体放出了刺眼的光亮。 第四章 渐起波澜(上) ‘哒哒’声中,刑天鲤快步离开码头。 身后,还能听到马县丞不无得意的吹嘘——西北大旱,三年无雨,破产流民以千万计;有英吉士极有力量的‘大善人’出面,砸出真金白银,雇佣流民,以工代赈。 “五年,只要做满五年,攒一笔钱缴给英吉士朝廷,你们看这些倒霉催的家伙,五年后,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英吉士人啦!”马县丞在得意的吹嘘,听他那语气,就好像他因为这件事情,也摇身一变,变成了纯血的洋人老爷一般。 细雨迷离,石板街道上,就只有刑天鲤和身后跟着的几个巡检司汉子。 刑天鲤越走越快,他的心脏在胸膛中‘咣咣’的跳动,磅礴的热力升腾,逼得他几乎想要放声呐喊。 回到自家小院,刑天鲤极力收摄情绪,让几个随行汉子留守前院,自己到了后院西厢房,向三清祖师焚香礼拜,默默念诵了一篇静心的经文。好容易将心情收敛得古井无波了,他这才缓步走到了后园竹林中,到了那颗孤零零的竹笋边。 “十四载,藏牙缩爪忍受。今日当借扶摇起,道爷且化鲲鹏,誓凌绝顶!” 刑天鲤一声长啸,满园紫竹剧烈震荡。平地里一道狂飙席卷,无数竹叶纷纷脱落,‘哗啦啦’在竹林中打着旋儿乱飞。高空一道狂雷落下,数十块人头大小的雷屑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一路震荡着自西北、向东南横扫而去。 灵台紫府中,残破的青铜古剑荡起一抹浩浩汤汤、恢弘辉煌不可思议的剑光,重重朝着刑天鲤神魂斩落。刑天鲤宛如真人的神魂长啸,主动腾空,朝着那一抹剑光迎了上去。 环绕他神魂的九口巨鼎虚影中,正中一口巨鼎紧随着刑天鲤神魂而起。 微痛袭来,刑天鲤神魂被一剑斩成两块。一成大小的一块神魂光芒黯淡,重新凝成刑天鲤本体形态,蜷缩在灵台紫府,默默盘坐调息。九成大小的一团神魂和那巨鼎虚影猛地融合,被那一道剑光裹着,径直冲出了灵台紫府。 四面八方,无垠混沌剧烈翻滚,好似有无穷梦魇恐怖在怒吼咆哮,数以万计黑漆漆巨大触手翻卷着从混沌中探出,狠狠朝着巨鼎虚影卷来。 青铜色剑光‘锵锵’震鸣,一条条触手纷纷粉碎,大半触手被这口巨鼎虚影吞噬,其他小半触手则被灵台紫府上八口大鼎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剑光汹涌,撕开混沌,护着这一口巨鼎虚空,裹着刑天鲤九成神魂,自灵台紫府脱困而出,伴随着开天辟地般一声巨响,径直落入他的心脏。 光芒绚烂如琉璃宝石雕琢而成,通体散发出夺目红光的心脏剧烈跳动。十四年来一点一滴积蓄,几乎凝成实质的精血剧烈震荡,狠狠跃起,和那巨鼎虚影骤然相融。 ‘嗡’! 一声低沉的轰鸣从刑天鲤心脏中爆发,宛如太古洪荒大陆上,天地间的第一声雷霆,翻翻滚滚洗荡全身。 刑天鲤通体喷出极淡的透明态青铜色火焰,浑身衣衫瞬间成了飞灰。 轰鸣震荡身体,从骨髓深处,从骨骼内部,五脏六腑乃至血肉经络中,无数深藏其中的后天杂质狠狠一震,骤然脱离刑天鲤身体。无数细微的杂质混着一缕缕极淡的腥臭味,在那轰鸣声中化为千丝万缕的细流,骤然汇合成一道浊气逆冲而起。 刑天鲤一口热气喷出,青铜色的火焰中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黑灰色杂质喷出,整个后园顿时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淡淡腥臭味。 狂风一卷,腥臭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清澈、清冽,宛如雷雨后古松林特有的自然、清雅的气息绵绵泊泊,从刑天鲤通体扩散开来。 刑天鲤两眼的大眼角内,两行带着刺鼻臭味的黑血缓缓流出。双眼如火烧,如针扎,好似有人用小锯条在疯狂的撕扯两颗眼珠。腥臭的黑血不断流淌,这等痛苦也在急速的减轻。 心脏内轰鸣绵绵,如此持续了九个呼吸的时间。 一团拳头大小,古朴、蛮荒,充满无穷野性气息的青铜色神光静静悬浮在刑天鲤心脏中,神光中,赫然有一枚黄豆大小的实质化小鼎静静悬浮。 九成神魂,一心精血,连同那蕴藏了无穷道韵的巨鼎虚影,最终凝成了这枚豆大小鼎。 “敕!”刑天鲤双手结印,一声大喝。小鼎轰然震荡,一股巨力轰然爆发,浑身气血掀起一波波巨浪狂涛,呼啸着直冲双眼。他大眼角中,黑血被巨力冲击,赫然喷出一丈多远。 双眼骤然一阵清凉、清灵。 原本浑浊、空洞的眼眸,变得黑白分明,灵光隐隐。 刑天鲤睁开眼,后园的一切,清晰可见——挺拔的紫竹,满地的落叶,还有身后那根高有六尺许,通体隐现金属寒光的竹笋。 “性命交修根本法,天地熔炉一炷香!” 刑天鲤轻声吟唱道:“道爷今日功成,还不出世,更待何时?” 转过身去,刑天鲤冲着身后竹笋一掌拍下。 一缕寒光隐现。 竹笋上,一片片笋壳如花瓣绽放,伴随着森森寒意腾空。一共一百零八片笋壳轻盈飞起,绕着刑天鲤急速盘旋。刑天鲤张开嘴,心脏中大鼎轻轻震荡,一缕神光涌动,化为一道可怖的青铜火焰喷出。 笋壳融化,化为一团寒光隐隐的雾气朝着刑天鲤身上一扑,就化为一裘黑色长衫裹住全身。 一根长有二十四节,每一节长有二寸四分,有大拇指粗细,通体青紫色,寒意森森好似金属铸成,却又带着一抹美玉般油润质地的细竹,从纷飞的笋壳中飞出,轻轻落入刑天鲤手中。 刑天鲤紧握细竹,一股血脉交融、心意相通的奇妙感觉就涌上心头。 不等刑天鲤摸索清楚这细竹的妙处,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刑天鲤眉头一皱,灵光隐隐的双眸再次变得浑浊、空洞,细竹往地面轻轻一点。 ‘嘭’! 地面泥土飞溅,他随手点击地面,细竹内一股绵绵泊泊的力量自行发动,硬生生将地面轰出了一个一尺见方、三尺多深的大坑。 “妙哉!”刑天鲤吧嗒了一下嘴,摇摇头,小心翼翼拎着这根虽然纤细,却重有三百多斤的细竹,轻轻点着地面,快步走出了后园竹林:“以后,你们就叫做,紫绶道衣,以及……通天妙竹罢!” 出园子的时候,刑天鲤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 这个园子,这片竹林。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日苦功,这个园子,这片竹林,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枝叶,都熟稔在心。在刑天鲤心中,这处园子,当有别样的感思。 细竹轻点地面,点在回廊的地砖上,赫然发出了清脆的‘叮叮’脆鸣。 ‘叮叮’声中,刑天鲤快步到了连接前院后园的廊门,心脏内神光涌动,小鼎轻轻一震,轻柔的神魂之力,悄然笼罩了身周十丈之地。 “区区十丈。”刑天鲤抿了抿嘴:“罢了,要知足!毕竟,九成神魂,都凝成了这尊‘天地熔炉’,还能神魂外放,已然是意外的惊喜!” 前院中,几个巡检司汉子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叫嚷着。 见到刑天鲤走来,一条汉子急忙将一柄匕首递了过来:“小李哥儿,那群腌臜货色,居然猖狂到飞刀投书!真当咱们是好欺负的么?” 刑天鲤接过匕首,轻轻掂了掂:“呵!” 感受着匕首上残留的那一缕浓烈的气息,刑天鲤本想让他们去找一条疯狗来。但是他又想到了之前对李魁胜的承诺,摇摇头,他沉声道:“猖狂?那也要有猖狂的本事才行。” 下午时分,西厢房,三清祖师画像下。 刑天鲤盘膝而坐,身边放着两百多斤生铁锭。他双手合在胸前,掌心捧着一块板砖大小的生铁,掌心隐隐可见透着一丝丝古老气息的青铜色神光萦绕,黑漆漆的铁块不断冒出丝丝白烟,被青铜神光快速消融,极速吞噬。 心脏中,裹着小鼎的青铜色神光盘旋飞舞,小鼎微微震荡。掌心铁块被吞噬后,化为缕缕热流注入小鼎,小鼎内无数道纹逐次亮起,鼎身上诸般图影犹如走马灯一般旋转。 这个世界,已经沦入末法时代。 所谓末法,对于修炼者而言,就是天地间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天地衍生太初之炁’,修炼者再也无法吐纳修炼,失去了‘进化之机’。 而刑天鲤的这部根本法,却是玄奥无穷,更是霸道绝伦。 天地间没有了‘太初之炁’,但是整个天地,在开辟之时,一花一草、一沙一石,完全都是由‘太初之炁’衍生而成。 这部根本法,就是以无上伟力,逆转先天,倒溯鸿蒙,强行将天地间一切有形之物逆炼,化为可供吐纳修炼的灵气。 短短一刻钟功夫,一块二十斤生铁已经吞噬殆尽。体内气血化为柴薪,在豆大的大鼎中疯狂燃烧,煅烧了小半个时辰后,就听一声轰鸣,缕缕清澈灵动的流光呼啸而生,从大鼎中喷薄而出,顷刻间流转全身。 刑天鲤全身一震,一股飘然欲仙的大欢乐、大喜悦冉冉而生。 缕缕流光涌荡全身,刑天鲤收摄心神,默诵秘咒,双手快速结印。只是呼吸间,刑天鲤的肉身就将这流光吞噬一空,随着秘咒声,缕缕精血从骨髓中绵绵生成,滚滚热浪席卷全身,刑天鲤浑身汗如雨下,体内传来了清晰的‘咔嚓’生长声。 新生精血绕着肉身滚动九个大周天,被肉身消耗大半后,迅速流入心脏,汇入小鼎。 小鼎微震,将精血一通煅烧。 缕缕奇异的光芒从小鼎中喷出,一缕缕重浊之气下沉,沉入肉身,于是从皮肤到血肉,从脏腑到骨骼,重浊之气所过之处,一道道古朴、蛮荒的道纹悄然浮现,深深烙印其中。 一缕缕清灵之气从鼎口喷薄而起,飘飘荡荡,直入灵台紫府。 困锁灵台紫府的无垠混沌没被惊动,清灵之气径直融入神魂。 刑天鲤留存灵台紫府的一成神魂通体光芒大盛,神魂表面的金光紫气在缓缓恢复,气息也在慢慢增强。 清灵上升,重浊下沉,小鼎中,一缕醇和中正之气萦荡,缓缓和小鼎彻底融为一体。肉眼可见的,豆大的小鼎体积微微外扩了一丝,心脏中的那一团青铜神光也微微亮了一些。 在小鼎正中,一线极细的金光悄然凝成。金光形如线香,一点神光落在线香顶部,金光就缓缓燃烧,不断有清灵、重浊和中正之气滋生,时刻强壮肉身、增补神魂、强大小鼎。 “末法时代,居然能有如此逆转乾坤,夺天地造化的根本法!” “道爷这是,九辈子修来的运道!” 灵台紫府中,刑天鲤神魂抬起头来,朝着高悬灵台紫府之上的青铜古剑深深的看了一眼,极其认真的打了个道揖,盘膝而坐,默默诵读一篇道经。 双手再次抓起一块生铁。 掌心青铜色神光缭绕,‘嗤嗤’声中,生铁以比刚才更快了一线的速度,被掌心消融吞噬。 傍晚时分,刑天鲤听到前院动静,李魁胜带人回来了,还有酒楼的小二随行,送来了上等的席面。 刑天鲤缓缓起身,满心欢喜的内视,检视了一番从黄豆大小,提升到蚕豆大小,内部金光已经有绿豆粗细,高有半寸的小鼎。 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浑身骨节同时发出沉闷的‘咔咔’声。刑天鲤突然感到脚踝微凉,他低下头,就看到自己的脚踝连同小半截小腿,都露在了裤腿外。 “起码长高了三寸!”刑天鲤惊喜:“这根本法,增长法力、神魂,果然强大,这肉身之力,却增长得有点离谱……嗯,不对,也不完全是这根本法的缘故,我这肉身的血脉!” “我这肉身的血脉,就大有古怪!” 刑天鲤手中印诀一放,身上笋壳所化的紫绶道衣无风自动,自行扩张,完美契合了他此刻的身形。他随手拉开衣领,朝着自己胸膛望了一眼。 心口上,一条粗壮的手臂虚影紧握一块四四方方的盾牌,悄然从皮下浮现。这图影清晰异常,甚至那两寸见方的四方盾牌上,那凶残的饕餮头颅纹路都毫发可见。 “刑天氏!我这辈子,乃是刑天氏。”刑天鲤看着心口图影,轻声道:“不会到了最后,我胸膛上,会有一手持干戚的刑天冒出来罢?这未免太荒唐!” “不过呢,我记得,他,还有那些叔伯、长辈,的确块头都是格外的魁梧高大,一个个犹如棕熊。”刑天鲤自言自语:“也该恩怨了了,求个道心通畅了!” 前院,堂屋,刑天鲤和李魁胜借着一碟油炸花生自斟自饮,一桌子上好的席面,却是一筷子都没动。灯光摇曳中,面皮微红的李魁胜絮絮叨叨的,向刑天鲤说着闲话。 “这飞刀寄书,的确无礼,更是猖狂。” “按照你老叔我的性子,谁敢这么玩,早就乱枪打死,拖出去丢乱葬岗啦。” “但是呢,今天那帖子上的落款人么。” 端起小酒杯,‘吱儿’一声喝得干净,李魁胜轻声道:“没想到啊,他居然也掺和了进来。他那样的人,当年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怎么会掺和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小鱼儿!”李魁胜突然很认真的看着刑天鲤:“你说,老叔辞了这个官儿,带你去平海城租界,找那些洋鬼子大夫看眼睛,好不好?” “你这眼睛,不是先天坏的,是后天的缘故!” “或许,有几分指望呢?” 刑天鲤也端着小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酒。听了李魁胜的话,他笑了:“老叔儿,你这是想要临阵脱逃么?什么人,吓得你连这个巡检司都不敢做了?” 李魁胜瞪大眼睛,面皮一阵通红:“耶,你小子怎么说话呢?老子怕?怕个鸟!老子……” 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李魁胜想要吹嘘点什么,然后,他悻悻然的一摆手,低声道:“哎,就当老子怕了罢。” “不过,老子怕的不是孙老大他们那群腌臜货。就他们?来多少人,老子带着巡检司的这帮兄弟,都能把他们给开销掉了。但是,他们居然勾上了洋人。” 刑天鲤冷然道:“洋人?洋人,就了不起么?” 李魁胜沉默半晌,颓然道:“老叔儿不想说泄气话,但是这年头,洋人是真了不起。” 摆摆手,李魁胜喃喃道:“当然,如果仅仅是洋人,在小龙湫镇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子能玩得他们哭爹喊娘。就算他们勾搭了县令老爷,那也就是一个腌臜废物,手拿把掐能收拾的废物!” “可是啊……” 李魁胜抓起放在桌子一角的匕首,翻来覆去的把玩了一阵,重重的将它插在了桌子上。 院门响了,守在门口的巡检司汉子大声呼喝了两句。 脚步声中,一名汉子被几个巡检司所属围着,大步走了进来。这汉子身量极高,几有七尺,体型略显瘦削,手、腿相比身高,显得极修长,行走时晃晃荡荡,整个人给人感觉,好似爬行动物向前‘游走’一般。 汉子身穿黑色长衫,刮了个光头,昂着头,大步进了堂屋,很不客气的直接在八仙桌的主位上坐定,抓起筷子,冲着桌上已经放凉的好菜就是一通狂吃。 第四章 渐起波澜(下) 李魁胜丢下自己的小酒杯,抓了两个大海碗,给自己和那汉子倒了一碗酒。 汉子抓起酒碗,‘咕咚’一口,足足六两烈酒一饮而尽。 李魁胜也端起碗大口喝了下去,又给两个海碗倒满了酒。 汉子一言不发,吃了两块好肉,端起海碗,又是一饮而尽。李魁胜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碗中烈酒分了三口灌了下去,再次将两个海碗倒满。眼看着,李魁胜面色酡红,好似涂了一层鸡血,眼珠都有点泛红了。 汉子依旧是端起海碗,一饮而尽,青白色的面皮红都没红一点。李魁胜正要端起自己海碗,刑天鲤已经一把抢过他手中大碗,‘咕咚’一口喝了下去。 烈酒入腹,酒劲还没发动,刑天鲤体内血气一卷,酒水就化为缕缕热流,被心脏中大鼎一口吞下。酒水稀薄,大鼎一震,居然连一缕‘太初之炁’都没提炼出来。 汉子看了刑天鲤一眼,刑天鲤抓起酒坛子,给汉子和自己满上了一碗。汉子也不做声,继续大吃大喝,刑天鲤给他倒满一碗酒,他就是一口喝干。刑天鲤也不示弱,同样是一口一碗,片刻间,就已经是七碗烈酒入腹。 汉子加上和李魁胜喝的两碗,已经喝了足足九碗、五斤多烈酒。 他青白色的面皮终于微微泛红,他按住酒碗,放下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面皮没有丝毫变化的刑天鲤,缓缓说道:“有点意思。李魁胜!” 汉子猛地拔高声音,大叫了一声李魁胜的名字。 李魁胜下意识的一个激灵,他深深看了汉子一眼,缓缓起身,‘啪’的一下向汉子立正,举起右手,向他行了一个军礼:“到!” 汉子冷声道:“不错,还记得我是谁么?” 李魁胜沉声道:“白教官,当年在新军军官学堂,您带的我,我怎么不记得?” 白教官冷笑:“哦,原来你还记得。那,之前被你干掉的那几个废物,我也就不追究了。他们做事,乱七八糟,不成章法,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情,硬是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我也真是看不上他们。不过,他们是他们,现在我亲自来了,给你个机会,跟着我做事。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李魁胜双手按在桌子上,双目圆瞪,直勾勾盯着白教官:“跟着你做事?入白莲?勾洋人?贩卖我大玉朝的子民?” 李魁胜双手狠狠拍打桌子,厉声道:“白教官,十年,不过是十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白教官‘咯咯’一笑,他举起右手,‘嘭’的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八仙桌上。 这张八仙桌,是上好的老枣木制成,桌板厚达两寸,四条桌子腿极其粗壮。李魁胜双手拍击,只打得桌子‘嘭嘭’响,而白教官轻轻一掌拍下,四条桌子腿寸寸碎裂,整个桌面四分五裂,上面的碗碟等物更是震成了无数碎片。 无数碎片落地,二十几条巡检司的汉子举着枪,‘哗啦啦’冲进了堂屋。 李魁胜猛地一摆手,厉声喝道:“出去!” 巡检司的汉子们惊骇看着地上狼藉的碎片,缓缓地,一步一步的退了出去。 白教官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色难看的李魁胜,语气颇为阴柔:“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好笑!你李魁胜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以为你真够资格明白,我白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魁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白蚨的声音越发阴柔,就好像,夏天夜里,睡在露天地里的你,手臂上突然有一条滑腻腻的蛇轻柔的划过,就是这般感觉。 他轻声道:“我没空和你多废话,以后,跟我干。不仅是你,更是你们!总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你们想要的,我们都能给!” 李魁胜的语气变得极古怪:“我们?” 白蚨笑了:“没错,不仅是你,更是你们。明白说吧,当年黑婆罗洲远征军幸存下来的那批人,我们都要!” 白蚨看向了刑天鲤,细声细气的说道:“尤其是你,李魁胜。那批人当中,你是军衔最高的,功劳最多,带兵打仗最犀利的一个。” “虽然弄不懂,为什么军衔最高,功劳最多,最能带兵的你,居然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巡检……因为,你这个瞎眼侄儿?” 白蚨伸手,向刑天鲤的肩膀抓了下来:“既然如此,你这侄儿,就跟在我身边罢。放心吧,好吃好喝的将养着,保证养得白白胖胖……” 刑天鲤任凭白蚨的手掌落在自己肩膀上,不等白蚨手指发力,就听一声可怕的爆鸣骤然炸开。青紫色的通天妙竹竿撕裂空气,带着可怕的雷鸣轰鸣,激荡出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爆,狠狠砸向了白蚨。 白蚨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刑天鲤手中细竹刚动,他左臂已然横在了胸前。 一声巨响,通天妙竹砸在白蚨左臂上。 狂风激荡,李魁胜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白蚨上半身衣衫整个炸开,可见他粗壮的左臂上,赫然套着一件锈迹斑斑的青铜护臂。 火星四溅中,白蚨座下大椅崩碎,他闷哼向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了墙壁上。一声闷响,整个堂屋晃荡了两下,头顶梁柱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 ‘噗’! 白蚨张嘴,小小的吐了一口血。 刑天鲤骇然。 通天妙竹的威力,之前在竹林中,他可是亲眼见证。只是轻轻一击,就在地面上轰出了一个一尺见方、三尺多深的大坑。而这一击,细竹碰触白蚨手臂时,好似落在了一块极滑腻的皮革上,力道足足被削去了七八成,并没能打个实在。 刑天鲤瞳孔微凝,冲着白蚨两条手臂上套着的青铜护臂飞速扫了一眼。 白蚨低声长啸,随后深深吸气。 他周身有异样的气息浮荡,肉眼可见两条细长的手臂,筋肉好似吹气球一般膨胀。他一声大喝,身形一闪就到了刑天鲤面前,劈面一拳带起如雷爆响,轰然落下。 李魁胜厉声长啸,拔出腰间转轮手枪,冲着白蚨就是‘嘭嘭嘭’连续六枪。 枪口火光闪烁中,刑天鲤通天妙竹一晃,厉声喝道:“剑二!” 青紫色的竹竿上,一抹寒光闪过,细细的竹竿在那一瞬间,好似突然分成了两条。白蚨一拳轰在了一条竹影上,发出手雷爆炸般巨响,而另外一道竹影则是顺着他的手臂掠过,‘嘭’的一声抽在了他的胸口。 白蚨这一拳沉重异常,但是通天妙竹青影一晃,九成九的力道就消于无形,刑天鲤根本没感受到多大力道。 灵台紫府中,刑天鲤的神魂仰天长啸。 大片金花紫气腾空,无数道文在金花紫气中盘旋飞舞,凝成了一篇玄奥道经围绕着神魂急旋——经文首部,几个森森大字铿锵作响,乃是《通天剑典·无量剑经》! ‘噗、噗噗’。 李魁胜六发子弹命中白蚨,白蚨的肌肤凹陷,六发子弹只是击穿了他的皮肤,弹头微微陷入肌肤,溅起了微不足道的几点血水,弹头就‘当啷啷’反弹落地。 刑天鲤一击轰在白蚨胸膛上,那股让人难受的,极有韧性的滑腻感再次冒了出来。十成十的力道,大概只有三成不到落在实处。 白蚨胸膛凹陷,他吐了一口血,向后退了两步。 肉眼可见他浑身肌肉宛如流水一样蠕动,他每一步踏在地上,厚重的地砖粉碎,大片泥土飞溅,刑天鲤轰在他身上的力道,被他用莫名的卸力法子大半转移向了地面。 堂屋地面被轰出了两个两尺见方、深达五六尺的大坑,而白蚨除了吐了一口血,脸色有点发白,看上去并无大碍。 喉咙里发出‘嘶嘶’声响,白蚨两颗眼珠骤然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而瞳孔中则是有点点碎金光芒泛起,更渗人的是,他的瞳孔,居然在极短一瞬间,化为了冷血爬行动物特有的梭子形态。 “大夏,巫民,天寿堂,相柳氏,相柳白蚨!”白蚨喘了一口气,双手结了一个极古怪的印诀,冲着刑天鲤森森说道:“请问,哪家兄弟当面?” 刑天鲤没吭声,只是斜斜举起了手中细竹。 ‘呛’! 细竹微震,发出高亢剑鸣。震鸣声声,绵绵不绝,分明一杆细竹,却有森森剑意弥漫,整个堂屋的灯烛骤然黯淡,被剑意逼得几乎熄灭。 脸上表情丝毫不变,刑天鲤心中却是激荡澎湃。 ‘大夏,巫民,天寿堂,相柳氏’! 如果刑天鲤没记错的话——他也不可能记错。他这辈子的父亲,曾经在他年幼时,向他说过,自家所属,乃是‘大夏,巫民,平远堂,刑天氏’! 白蚨歪了歪脑袋,他认真打量着刑天鲤,渐渐地,一丝怪异的笑容浮现:“连自家堂号都不晓得么?感情,是个野路子?啧啧,李魁胜,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宝货?” 李魁胜举起手枪,厉声喝道:“宰了他!” 二十几条巡检司的汉子已经冲了进来,几乎将整个堂屋塞满。他们齐齐举起手中长短枪械,冲着白蚨就是一通乱打。 白蚨怪声长笑,身体猛地向后冲去,硬生生将堂屋砖墙破开一个大洞,在烟尘弥漫中冲出了堂屋,一个起落就没入了黑暗中:“李魁胜,仔细想想吧!下次来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 刑天鲤几乎是紧跟着白蚨冲出了他破开的墙洞,只是,他刚刚冲出去,面前就寒光一闪,数十点寒光骤然到了面前。 细竹一荡,缕缕寒芒一卷,数十根色泽浅绿的牛毛细针‘叮叮’几声,被细竹震成了碎片。点点碎屑落在地上,居然发出了‘嗤嗤’声响,冒出了极细的白烟。 刑天鲤吓得额头直冒冷汗。 毒。 可怕的剧毒。 连砖石都能腐蚀的恐怖毒药! “相柳氏?”刑天鲤正喃喃自语,心脏内,那口大鼎骤然一闪,一缕缕青铜神光从鼎口涌出,凝成了一头造型奇异,面容狰狞的恐怖怪兽——九颗阴鸷狠戾的人头,脖颈下是长长的蛇颈,连着一具庞大无比的巨蛇身躯,九张大嘴正在喷吐出漫天毒雾毒液。 这正是——洪荒凶兽,相柳! 李魁胜拎着枪走了出来,骇然咒骂道:“这家伙当年在军官学校,咱们这帮兄弟,没有一个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拳两脚的……嗯,倒也有!而且,还当众暴打过他!只是,没想到,居然连手枪,都只能堪堪破开他的皮!” 李魁胜看向刑天鲤的眼神,就有点微妙了。 细竹轻点地面,发出‘叮叮’脆响,刑天鲤轻声道:“哦?还有人能对付他?谁啊?” 李魁胜正要开口,刑天鲤已经极自然的顺口道:“不会是我爹吧?呵呵!” 李魁胜的脸骤然一僵,好一会儿才附和着刑天鲤,‘呵呵’的干笑了几声。 笑了一会儿,李魁胜肃然道:“小鱼儿,要不,老叔儿还是辞了这官,带着你去平海城,治眼睛罢?” 刑天鲤好奇道:“老叔儿,你,怕了这个白……不,是相柳白蚨?” 李魁胜沉默半晌,轻轻说道:“只他一个,倒也不怕,小鱼儿你不是能对付他么?配合上这票兄弟,就算他是一尊铁人,也把他给熬融了。” “可是,当年,老叔我在军官学堂里,这姓白的教官,可是有二三十号人啊!” “今天他又报了什么堂号,什么,天寿堂?” “他们,不是没根底的。他们,是有来历的。再加上白莲教,再加上洋人,老叔我,真有点害怕,怕是,盖不住了!” 刑天鲤心头一口郁气堵着,他双手紧握通天妙竹,死死咬牙。 沉默许久,他才冷声道:“总是意难平,我们在这里住了十年,他们一来,就肆无忌惮的杀人放火,肆无忌惮的炸了巡检司衙门,肆无忌惮的将这里视作他们的地盘为所欲为……凭什么是我们退让?” 摇摇头,刑天鲤轻声道:“凭什么是我们退让?不应该是这个道理!绝对不应该是这个道理!就算要走,也不应该是我们被逼着离开,必须是,我们真正想要离开!” 李魁胜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刑天鲤沉声道:“我不会在小龙湫镇呆一辈子,天地如此广阔,我既然来到这一方世界,总有他的道理,我总归要在这里做点什么,我不至于困于一个小镇碌碌一生。” “但是我如果要走出小龙湫镇,那也必须是我自愿的!” 清晨。 刑天鲤站在码头上,看到岸上的堆栈规模又扩大了两倍有余,篷布下,尽是小山般的上好煤块。伴随着‘突突’的马达声,又有冒着黑烟的拖船缓缓靠岸。 一条拖船,两条拖船…… 短短一个时辰内,六条拖船,拖拽着近百条货船靠上了码头。 每一条货船上,简陋的棚子下面,挤满了神情麻木的男女。他们衣衫简陋,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好些人手上都紧紧抓着个极其简陋的小布包裹,那可能是他们仅剩的财产。 力夫们喊着号子,将一筐筐煤块运上拖船。 马县丞前后忙乎着,手舞足蹈的张罗着。几乎整个小龙湫镇的居民都在忙碌,家家户户屋顶上,都飘荡着炊烟。一筐筐质地粗劣的杂粮窝窝头不断被运上码头,那些男女接过窝窝头的时候,一个个眼睛放光,看向马县丞和米希尔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万家生佛,感激涕零到了极致。 刑天鲤心情郁闷,浑身血气翻滚。 他想要做点什么,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到底可以做什么? 打死马县丞? 很简单! 打死米希尔? 很轻松! 然后呢? 杀了马县丞,还会有新人。 杀了米希尔,同样有新人。 拖船加满了煤块,随船的看守吃饱喝足,黑烟升腾,‘突突’声中,拖船拖着长长的船队缓缓离开。近百条货船,数万男女,就好似风中浮萍,在雨雾迷蒙的湖面上缓缓远去。 如此一天,两天,三天! 三天时间,在小龙湫镇码头上补给通过的拖船超过五十条。 码头上,米希尔负责的办事处已经破土动工,随之一起开工的,还有县衙在小龙湫镇新设的捕房和兵房。 二十名捕快,两百名团练,已经入驻小龙湫镇,并且在马县丞的命令下,接管了小龙湫镇码头一应事务。 又是一个大清早,刑天鲤点着通天妙竹,刚刚走出自家小巷,迎头就撞见了一队身穿黑色神袍,手持银铃,排着整齐的队伍从面前走过的男女。 见到刑天鲤,队伍中,一名黑袍老人停下脚步,掏出了一卷画像递了过来:“可怜的孩子,信奉圣母罢。仁慈的圣母会赐福给你,庇护你远离灾殃,远离病痛!” 刑天鲤莫名其妙的接过了画像,看着百多人的队伍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消息在小龙湫镇疯传——极西百国至高神教圣母教的行走传教士们,将在小龙湫镇暂住数日,为镇民洗礼赐福,更免费为镇民看病、施药。 第五章 连发命案(上) 圣母教的传教士们,包下了小龙湫镇码头一座客栈作为驻地。 两名身穿黑袍的修女,摇晃着银铃,站在客栈门前,用带着浓厚异域口音的大玉朝官话,热情的向门前围观的镇民招呼着。 “至高而仁慈的圣母,高座云端,注视世间所有。” “信奉至高而仁慈的圣母,祂必定降下福祉,恩泽所有虔诚的信徒。” “迷途的羔羊们,你们是有福的,圣母的目光落在了尔等身上,巨大的福报将至!尔等,是有福的!” 两名修女,皮肤白皙如牛奶,一人发色蔚蓝,一人发色碧绿,双眼都是淡淡的琥珀色,容貌昳丽,体态秀美,身上更泼了大量的香水,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她们身上浓浓的香气。 客栈门口,看热闹的镇民越来越多,好些年轻的镇民,更是双目如火,直勾勾盯着两个异域美人,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看这两个洋婆子,这胸,乖乖,比我家刚下崽子的老母猪还要大一圈!” 有保守而封建的老人就开口训斥,说‘胸脯大乃淫-乱之兆’、‘此等异域女子定为祸水’、‘最擅长采补男人阳气’云云。 更有镇子上的婆姨,目光不断扫过两个修女,唾骂之余,却又不忘狠狠挺起自己的胸膛。还有那混在人群中的小丫头们,被自家长辈一把揪住了耳朵,连打带骂的拖回了家去,唯恐她们跟着这两个洋婆子学坏了。 给刑天鲤强塞了一张圣母像的老教士慢吞吞的走出客栈,他高高举起了双手,大声道:“迷途的羔羊们,听我说——请你们敞开心扉,感受圣母的恩泽!” 人群中,有嗤笑声传来:“我的娘,这心扉该怎么敞开?也忒玄乎了!” 有镇子上的二流子吊儿郎当的扯着嗓子高呼:“喂,洋老头儿,你们的圣母,究竟有什么恩泽啊?说出来听听!” 老教士重重呼出一口气,他双手叉腰,用力摇了摇头,无奈的看了一眼四周嬉笑不断地镇民,大声道:“信我圣母者,只需向至高仁慈的圣母圣像跪拜,祈祷,接受洗礼,在教徒名册上登记入册,一人就可得三斤白面,五个鸡蛋,半斤菜油,二两精盐!” 老教士扯着嗓子嚷嚷道:“名额有限,每日只有三百人哈!” ‘哗啦’一声,围观的镇民齐齐耸动,争先恐后的朝着老教士围了上去,忙不迭的伸手大叫:“我,我,我,老先生,我是圣母最虔诚的信徒哩!” 刑天鲤站在不远处巷子口,看着这边动静,一张面皮抽抽,喃喃道:“天底下,真是没有新鲜事。” 几名身披黑色神袍,戴着三角兜帽,身形魁梧,身高在六尺开外的教士行了出来,他们双手轻轻一划拉,就将那些拥挤的镇民推得连连倒退。 “迷途的羔羊们,不要挤,不要慌,一切都是圣母的安排,命运早已注定。”老教士带着奇异的微笑,朝着镇民们振臂高呼:“请列队而入,圣母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一切!” 刑天鲤瞳孔微凝,寒光一闪而逝,深深的朝着那几个魁梧教士看了一眼。 刚刚拥挤的镇民起码有两三百人,他们轻轻松松就将镇民们从老教士身边推搡开来,这份力量,绝非寻常人能有。 目光一旋,刑天鲤在远处,赫然看到了米希尔。 这个高高瘦瘦的英吉士洋鬼子,正叼着一只烟斗,目光阴郁的看着这些忙碌的教士。而马县丞,正好似一条哈巴狗,凑在他身边,点头哈腰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整整一天,小龙湫镇的市井话题,全集中在了这些传教士身上。 比如说,他们真的用货船运来了白面、鸡蛋等物,真的有三百个接受了洗礼,登记在教徒名册上的‘教徒’,拿到了老教士许诺的物资。 又比如说,有新教徒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决心,将自己得了肺痨,已经开始咳血的老娘送去给传教士们看病。那些传教士只用了几片药片,就让老太太的咳嗽大大缓解。 还比如说,镇子上的史屠夫下午的时候突发肠痈,两名传教士直接给他开膛破肚,切掉了灌脓肿大的肠子,救回了一条命! 短短一天时间,这些传教士带给小龙湫镇的震动,远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傍晚时分,刑天鲤吃过晚饭,正坐在前院回廊下,雨突然停了。 风吹过,天空厚厚的雨云,居然快速散开。 西边天空,小半边蔚蓝色的太阳面庞悄然浮现,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清澈的蓝色。偌大的天空,丝丝浮云尽成碧蓝,天地好似被一块巨大的蓝水晶镶嵌在里面,空灵而迷幻,好似身处梦境。 “雨停了!”刑天鲤站起身来,张开手臂,来到了院子中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出梅了!”李魁胜端着一个小茶壶,看着天空‘嘿嘿’笑着:“出梅了好,这一段日子,身上都要长蘑菇了。唉哟,我这老腰!” 几个巡检司的汉子也忙不迭的跑到院子里,尽情的舒展身体,享受今日的最后一抹阳光。 突然间,码头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听那响动,起码有二三十支长短枪在同时开火。 “召集兄弟们,码头那边出什么事情了?”李魁胜厉声喝道:“这响动不对劲!” 一行人出了院子,顺着石板街道一路疾行,沿途家家户户紧闭大门,门缝里尽是惊慌失措,向外偷偷窥探的镇民。 走过传教士们包下来的客栈,就看到客栈大门敞开,十几名传教士正站在门口,朝着刚刚枪声传来的方向比比划划,那老教士正摇晃着银铃,大声的嚷嚷:“至高而仁慈的圣母啊,愿您降下神罚,洗荡世间的罪孽,惩罚那些罪有应得的罪人;更愿您降下神恩,庇护您的羔羊,让他们不受任何不应有的伤害!” 李魁胜看了老教士一眼,低声骂道:“神棍!” 刑天鲤也冲着老教士看了一眼,凭借一个修道人的直觉,他总感觉,这老头儿的话里有话! 急匆匆经过客栈,前方街道尽头,一片平场外,就是码头区域。已经有巡检司的人赶了过来,正和一群身穿灰色号衣,嘴里不干不净的团练们推搡叫骂。 见到李魁胜带人赶了过来,马县丞猛地从那些团练后方扑了出来,声嘶力竭的尖叫着:“李魁胜,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听到了么?听到了么?杀人了,杀人了,这都是你的错!” 马县丞面皮惨白,双眼僵直,好似被家暴的怨妇一样嘶声尖叫,几乎要扑到李魁胜身上,冲着他就是一通撕扯抓挠。他嘴角更是不断冒出白色的沫子,浑身剧烈哆嗦着,一副惊吓过度近乎疯癫的模样。 刑天鲤一把抓住了马县丞的脖子,将他提溜起来,正正反反就是七八个耳光抽了过去。大耳光子抽得脆响,直打得马县丞满口喷血,好几颗大牙都喷了出来。 “杀人了?杀谁了?谁死了?” 马县丞晃晃脑袋,终于清醒过来,他双手死死抓住刑天鲤的手腕,哆哆嗦嗦的说道:“祸事了,祸事了,是,是,是米希尔先生,他……” “他出事了,肯定是他出事了!” “洋人出事了,英吉士的洋人,在大龙湫县的地盘上,出事了!” “和本官无关,和本官无关啊。本官带着人,正准备去小香娇那里喝几杯,响枪的时候,本官不在场,不在场啊!” “本官是县丞,是县丞,本官不管这治安案子!” “李魁胜,你是小龙湫镇的巡检,这人命案子,你要担责,这都是你的责任!” 刑天鲤恨不得翻一个白眼,这个狗东西,这就开始甩锅了?呵,前些日子,可是他亲口将码头区的治安交给了那些县城来的捕快和团练,将小龙湫镇巡检司的人全部赶走的! 这个锅,你马县丞不扛也不行啊! 就这一会儿撕扯的功夫,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东边半片月亮冉冉升起,月光极其皎洁,其亮度比起白天,也只是稍稍暗了一些,视力好的人,基本上视物无碍。 趁着月光,大队人马涌到了码头附近,一座占地颇大的宅院门前。 这宅子的主人,是小龙湫镇有数的地主贾员外。米希尔来到小龙湫镇后,是马县丞亲自出面,用极低的价格,几乎是白嫖的,将宅子租了下来。 在办事处没修好之前,米希尔就住在这宅子里,和他同住的,除了他从平海城带来的几个商会助手,更有二十名捕快和二十名团练好手做护卫。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众人刚到门前,刑天鲤就闻到了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从前院照壁后开始,地上躺着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其整个上半身爆裂,血肉喷得满地都是,四周院墙上都满是鲜血,完全无法想象,是何等攻击,才会造成这么残酷的伤害。 前院尸体,只有七八具。而且看现场的痕迹,这里的死者,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连一发子弹都没来得及射出,就被袭击者瞬间抹杀。 剩下的所有死者,全都集中在了中院,也就是米希尔居住的院落。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同样是上半身爆炸开来,血肉横飞,地面上、院墙上,甚至是屋瓦上,都是狼藉的血肉喷溅。 这里到处都是弹痕,可想而知,刑天鲤他们听到的那一阵密集的枪声,正是这些死者遇袭时,仓促中拔枪乱打造成的响动。 院子里满地血腥,刺鼻的血腥味,还有内脏的怪味,混合成一种可怕的味道狠狠钻进所有人鼻腔。在两个团练的搀扶下,好容易闭着眼睛走过前院,来到中院的马县丞,不小心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噗’的一声,嘴里、鼻孔中,同时喷出了黄绿色的胃液和胆汁。 刑天鲤,也看到了米希尔。 白天还在街道上,一脸阴郁打量那些传教士的米希尔,他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中院北边正房的大厅中,一个人,占据了两张大椅! 刑天鲤也算见多识广。 饶是如此,他看到此刻的米希尔时,也只觉浑身发寒,五脏六腑差点没翻个个儿。 行凶的人,手段太残酷。 米希尔,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他的皮囊是一部分,他的骨骼和内脏,则是另外一部分。有人以极其可怕的手段,将他的骨骼和内脏,从他的皮囊中生生扯了出来。 他的皮囊,被放置在正对厅门的大椅上。 他的骨骼和内脏,则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左手侧的椅子上。 所以,他一个人,占据了两张大椅! 如此手段,残酷、惨厉,暴虐至极,且充斥着可怕的魔性,天知道是什么样的怪胎,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更惊怖的事情发生了。 刑天鲤等人走进中院,打量现场的时候,就在好些巡检司所属和团练们张口呕吐时,米希尔的骨骼,突然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 五脏六腑从他的骨头缝隙中脱落,他血肉模糊的骨架摇摇晃晃朝着厅门走了一步,这才‘咣’的一声倒在地上,摔成了七八段。 李魁胜‘唔’的一声,低头呕了起来。 被摆布成了这个模样的米希尔,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居然还是活的! 是活的! 难以想象,这个状态的米希尔,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享受了’多大的恐惧! 除开刑天鲤,在场所有人都是呕吐的呕吐,昏厥的昏厥,没有一个能正经站稳的。 “小……小鱼儿……”李魁胜一边呕吐,一边推搡刑天鲤,想要将他赶出中院:“这里邪性得很……你,你……你带几个兄弟,回……回……” “不,不要回去!”李魁胜吐了几口胆汁,嘶声道:“你去我卧房,拿了那个漆器匣子,乘小火轮,去大龙湫县城。找你胡叔儿,让他派人,送你去平海城……老叔儿在那边租界,有一个小院子,你在里面,暂时住着!” 刑天鲤伸出手,在李魁胜脖颈附近轻轻揉捏了几个穴位。 一丝丝精纯的血气顺着指尖沁入李魁胜穴道,李魁胜只觉遍体滚烫,突然精神,那让人窒息的呕吐感顿时荡然无存。 “老叔儿你说什么话?要走,也得咱叔侄一起走!”刑天鲤轻声道:“哪里有做侄儿的,丢下自己老叔儿自己跑路的道理?嚇,不就是死了几个人么?算得什么大事?还能比老叔儿你当年打仗的时候,死得人还多么?” 李魁胜张了张嘴,想要骂娘。 他倒是见过无数死人,甚至那种被大炮炸得稀碎的,他都见过不少。 但是这等残酷的手段,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想要给刑天鲤形容一下刚刚米希尔站起来的模样,但是李魁胜猛地给了自己一耳光,低声念叨道:“小鱼儿看不到,看不到,老天保佑!” 刑天鲤瞳孔微缩,寒光隐隐。 看不到? 他看得清清楚楚! 无形的神识悄然外放,笼罩了直径二十丈的空间,整个中院都尽在掌握,他更看到了很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老叔儿,你知道我看不到的,你还怕我被吓住了不成?” “趁热,赶紧勘测现场,看看能发现些什么!” “嗯,你们刚刚在前门,可看到有人逃走么?” 刑天鲤转身,问那些吐得昏天黑地,差点没把肠肚都给吐出来的团练。 几个团练头目极艰难的抬起头来,然后疯狂的摇头。他们的驻地,就在外面码头上,只不过靠近那个堆积煤块的堆场,距离这个宅子,能有小半里地。而且枪响的时候,他们大部分人都在喝酒取乐,反应未免就慢了一些。 等他们点齐了人马,拿着枪械赶来的时候,巡检司的人也从镇子里汇了过来,双方这才一通撕扯叫骂。 一方从码头方向,一方从镇子方向,恰恰堵死了凶犯从前门逃窜的可能。 “后院!”刑天鲤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这后院的隔壁,是哪里?” “是……”一名巡检司的头目喃喃道:“不就是那些传教士包下的客栈后院么?那是一个大牲口院子,平日里能容纳上百头大牲口。” 李魁胜瞪大了眼睛,他和马县丞一起,深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是传教的,口口声声仁慈、悲悯,不至于罢?”这是李魁胜的话。 “老天,他们也是洋人大爷,他们全都是洋人大爷!”这是马县丞的话。 刑天鲤幽幽道:“他们也是洋人大爷,这不是好事么?他们洋人自己内部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罢?我们虽然不知道这事情是为了什么,但是,想必他们自己,是清楚的罢?” 李魁胜和马县丞相互看了看,同时点头。 刑天鲤说得有理啊,米希尔被杀,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些传教士。 唉,不管他们是不是,反正这事情,就这么往上交上去罢?神仙打架,咱们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掺和个什么?咱们有这个资格掺和么? 外面突然传来了惊呼声。 一行人急忙离开了血腥狼藉的案发现场,刚刚出了这宅子,就看到小半里地外,码头的堆场上,点点火光闪烁。顷刻间,点状火光就化为一条条火带,将一堆一堆小山包一样的煤块整个包裹在了里面。 第五章 连发命案(下) 湖风吹来,浓浓的火油气味,还有煤炭燃烧特有的刺鼻焦臭味肆意汹涌,刚刚在院子里吐得五劳七伤的好些汉子被这气味一熏,再也无力支持,抽抽着昏了过去。 这几天的功夫,米希尔的火轮拖拽着货船往返,运送了起码一两百万斤上好的煤炭屯在码头上。放火的人手段极狠,大火一烧就是一大片,所有煤堆都被覆盖在内,而且他们不知道用了多少火油,煤堆一着火,顷刻间就变成了火焰山。 李魁胜开始甩锅:“马大人,整个小龙湫镇的百姓都能给老子作证。这码头上的治安勾当,你可是交给了从县里来的捕快和团练,老子的巡检司,这些日子连码头都没踏进一步,这事情,可和老子无关!” 马县丞好似被抽掉了骨头一般,浑身软塌塌的,如果不是两个团练头目搀扶着,他已经整个瘫在了地上。 借着月光,刑天鲤看得真切,这倒霉催的家伙脸色煞白,两片薄嘴唇白得没有半点儿血色,就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盯,盯住他们!”马县丞咬着牙嘶吼道:“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离开了!” 刑天鲤带了几个人,来到了传教士们包下的客栈门前。 让他惊诧莫名的是,已经有大群男女聚集在门口,他们每个人脖颈上,都挂着一枚铜质的,小小的‘苦难圣母荆棘苦行’圣像,此刻他们双手捧着圣像,正随着那老教士,一字一句的念诵《苦难圣母苦行普度经》。 “世人皆有原罪,当入无间地狱。” “圣母高座云端,俯瞰众生,见众生生、死皆苦,于是心生怜悯。” “圣母以无上神力,显化分身‘苦难圣母’,消泯神力,降落凡间,行走于荆棘丛中,苦修于毒蛇猛兽群内,以自身苦难,消除众生罪孽。” “但凡众生,一应有智慧者,高呼圣母之名,观想苦难圣母之相,就能得到救赎。一身罪孽,尽被苦难圣母消去,死后当回归圣母座下!” 刑天鲤站在客栈对门的民宅屋檐下,静静的看着这些传教士和信徒们的互动。 宗教,真是可怕的存在。 这些传教士才来了一天,只是发了一些不甚值钱的米面,只是救了几个积年的病人和一个急发‘阑尾炎’的倒霉蛋,结果就迅速积攒了这么多信徒。 四面八方,还有镇民在络绎赶来。 刑天鲤耳朵尖,听到人群中,有那白日里受了洗礼的教徒在鼓噪:“信了圣母教,咱们就是二洋人,懂不?就是洋人之下,咱们最大!咱们圣母教的教徒,就算是县令老爷,也都不敢招惹的!” “嚇,告诉你们,信了圣母教,只要给教会缴纳十一税,其他大玉朝的所有赋税、劳役,全都可以不理的!咱们,有圣母教做靠山,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收咱们的税?” “十一税啊,咱们赚十两银子,只要给圣母教缴纳一两,剩下的都是咱们的!” “看看大玉朝的赋税,都已经是六四分了,官老爷拿走六成,咱们只拿四成!” “赶紧信教,信教好,信教了,咱们就是人上人!” 夜色迷茫,又隔着人群,那正带着教徒们诵经的老教士,依旧一眼就看到了刑天鲤。他摇晃着手中银铃,将带队诵经的任务交给了身后一名年轻的女修士,于是,教徒们念诵经文的声音就越发的高亢激昂。 老教士背着手,穿过人群,径直来到了刑天鲤面前。 “可怜的孩子,又见面了,这一定是圣母的指引,让我们再次相见!”老教士很神棍的念叨着。 “小龙湫镇不大,主要的街道就这么两条,咱们住得也很近,想不碰到才是有鬼了。”刑天鲤不接老教士的话茬儿,很耿直的说道:“而且,我是特意来盯着您的。” 老教士的嘴角抽了抽,他同样也没有顺着刑天鲤的话茬儿:“所以,可怜的孩子,你不信圣母?” 刑天鲤将通天妙竹夹在腋下,向老教士打了个道揖:“无量寿福,三清祖师在上,贫道李鲤,见过老施主。” 老教士轻叹了一声:“可怜的孩子,你陷入了异教的陷阱。可是,圣母是仁慈的,祂高座云端,俯瞰着你。” “只要你改信圣母。”老教士举起手,想要抚摸刑天鲤的双眼:“圣母定然赐下恩泽,治愈你的双眼!” 刑天鲤退后一步,避开了老教士的手掌,他轻笑道:“你这话,不中听。对贫道而言,你们才是异教徒。” 老教士沉声道:“孩子,你的眼睛……” 刑天鲤冷声道:“老人家,你们隔壁,死人了。死了很多人!凶手,可能就藏在你们客栈。你就一点儿都不害怕么?” 老教士叹了一口气:“迷途的羔羊,无论任何时候,仁慈的圣母都敞开温暖的怀抱,欢迎孩子们回归正确的信仰。” 老教士的目光扫过刑天鲤身后跟着的几个巡检司汉子,手中银铃轻轻晃了晃,转身缓步离开。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您早上,也是看到我身边跟着几个护卫,笃定我是镇子上的大户人家,所以才这般热情的吧?传教,也是看人下碟的么?” 老教士头也不回的说道:“圣母安排好了一切,世俗众生,有人被祂贬斥,也有人受祂抬举。被贬斥的,颠破流离,食不果腹;被抬举的,荣华富贵,受用一生。作为圣母行走于世俗的仆人,吾等当然要亲近受圣母抬举之人!” 刑天鲤张开嘴巴,实在是无言以对。 这老家伙,将他们圣母教‘嫌贫爱富’、‘看人下碟’的那一套,居然找到了极其合情合理的逻辑闭环……人家摆明了不要脸了,你还能怎么怼他? 不过,老教士说可以治好自己的眼睛? 刑天鲤摸了摸自己的双眼,这些家伙,有这么好的医术? “喂,老先生,你们当中,可能藏着杀人凶手,真不怕?” 刑天鲤故意给老教士添堵。 老教士晃了晃手上银铃,轻声道:“一切都是圣母的安排。” 老教士走过人群,回去了客栈。容貌昳丽、胸脯广阔的女修士诵经声越发高亢,一篇《苦难圣母苦行普度经》讲完,她开始对在场的教徒和镇民,宣讲圣母教的基础教义。 又有几个年轻的,年龄不超过十五岁的小修女走了出来,她们拎着精巧的银香炉,在人群中穿梭行走。香炉中缕缕白烟升腾,馥郁醇厚的香气弥漫四方。众人吸入香气,只觉精神迅速放松,浑身都松弛了下来,身体和灵魂都暖洋洋的,莫名的幸福感、满足感、安全感弥漫全身。 刑天鲤嗅了嗅这烟气,急忙带着人快步离开。 “下三滥的江湖手段,看上去这么高大上的洋教,居然也学会了?”刑天鲤精通医术,他前世修行,就是顶尖的道医;这一世,他更是得到了极精深的《巫医》传承,对于各种药物的作用有着极深刻的认知。 香气入鼻,他就嗅出了三种安魂凝神的药物,以及五种略带麻醉、迷幻的药物。 这香炉里的香烟浓度再高一点,简直可以让采花大盗拿去偷人家小娘子使用了。 时近午夜,客栈附近聚集的教徒和镇民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门前的大街上固然是挤满了人,客栈的两进院子里,更是聚集了数百号白日里受洗的教徒。烛火明亮,香烟升腾,众人跟着传教士们诵经,磕头,礼拜圣像。 甚至,小龙湫镇上,有几个大户人家,听说信教后只要缴纳十一税,他们已经带着全家老小拜入了圣母教,更是当众缴纳了一笔丰厚的教税。 一盘盘银锭,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码放在客栈院子里,月光、灯光落在银锭上,迷离的银光,越发刺激得教徒们精神亢奋,诵经声越发的高亢。 一名巡检司汉子狠狠一拍掌:“好么,他们白天里才送了几斤白面出去?这一下子,全回来了,还起码多赚了几十倍!” ‘突突’声中,小火轮从湖对岸的大龙湫县回转。 码头上,堆场中的煤堆还没烧完,大堆大堆的煤炭依旧一片火红,散发出可怕的高温。小火轮没能停靠在栈桥上,只能在远处浅滩边停下。 两个身穿铜钱纹绸缎员外袍的中年男子,气急败坏的带着数十条汉子跳下小火轮后面拖拽的客船,叫骂连连冲进了米希尔租用的宅子。 疯狂的呕吐声、尖叫声传来,两个中年男子连同随行汉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没有一个能站稳的,全都趴在地上大声呕吐。 李魁胜凑到刑天鲤身边,朝着两个中年男子比划了一下。 这两个,就是前些日子,孙老大交待的,在大龙湫县城四海老客栈坐镇的白莲教大头目,似乎还是‘香主’的身份。 也就是他们,买通了大龙湫县的县令吕德才吕大老爷,买通了马县丞,硬生生给李魁胜扣了个栽赃嫁祸、诬陷良民的罪名,在县衙大堂狠狠打了他二十大板。 如果不是李魁胜在江东行省总督衙门里,有当年的同袍执掌各地巡检司一事,换成普通没根底的,搞不好那天官位就直接被吕县令给撸掉了。 “吐得这么狼狈,不像是当过兵的!”刑天鲤轻声问李魁胜。 “白莲教品流复杂,这两位,因该是殷实土豪家出身,不是当兵行伍之人,也不是江湖帮派出身,所以他们才能如此得心应手的勾结官府啊!”李魁胜冷笑连连。 两个白莲香主狂吐了一通,好容易恢复了一点精气神,就开始歇斯底里的无能狂怒。 他们指着马县丞就是一通破口大骂,随后对着那些他们支派来的团练又是一通带上了十八代祖宗的疯狂训斥。 还好,他们还有点脑子,他们冲着刑天鲤、李魁胜这边看了好几眼,最终还是没敢跑过来把李魁胜也骂一顿。 整整一夜,喧腾得厉害。 巡检司,团练,还有两位香主带来的人,将偌大的客栈团团围住。而传教士们,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他们传教、布道,同样折腾了一个晚上。 在那神奇的香炉香烟作用下,所有参加布道会的镇民,一个个精神奕奕,折腾了一晚上,居然红光满面,没有半点儿精力不济的模样。 一大早的功夫,湖面上,‘突突’马达声再起。 四条拖船首尾相接,拖拽着长长的货船,来到了小龙湫镇。拖船喷吐着黑烟,有气无力的靠在了岸上,船上的汉子扯着嗓子高呼,催促码头赶紧补充煤、水,补充饮水和口粮。 在小龙湫镇补给一次煤、水,拖船就能继续航行五六百里地,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就能抵达大玉朝对外开放的第一个口岸,也是如今大玉朝最大的万国租界所在地,平海城。 前些日子,补充煤水,提供口粮饮水等事情,都是米希尔带来的几个商会助手打理,有他们的统筹调配,码头上的捕快、团练,还有那些雇佣的力夫、镇民们,才能有条不紊的完成这一套的工作。 现在米希尔死了,几个助手也死了,马县丞是一个咋呼起来比谁都厉害,真让他做实务,实则两眼一抹黑的典型官僚老油子。 码头上一阵兵荒马乱,忙碌了一阵子,几方一接驳,才发现——煤,昨夜都被烧光了;粮,完全没有准备。 拖船上押送的汉子们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两个白莲香主摇摇晃晃走过去,冲着他们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四条拖船彻底熄火,百来号孔武有力的押送汉子齐齐上了岸。 码头上又是一阵忙乱,但是刑天鲤看了许久,也没看明白,马县丞和两个香主比比划划的,究竟带着这些人忙碌了些什么。 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 一个晚上也风平浪静。 如此过了两天,米希尔的尸身已经在棺材里发出恶臭味时,大中午的,三条全金属结构的小客轮,在两条内河炮艇的前后护送下,顺着泾水,驶进了小雁荡湖。 收到消息的刑天鲤赶到码头时,三条小客轮已经在码头停稳,两队一百名身穿上红、下白制服,头戴圆顶高盔的英吉士士兵,已然在码头上整齐列队。 几名神色阴郁的英吉士男子,正和两名白莲香主,在栈桥上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为首的一名黄发蓝眼的英吉士男子,举手投足间颐指气使的,很有几分官员的做派。 在那几个英吉士男子身后,赫然还站着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神色冷漠干练的男子。 而两条内河炮艇,则是远远的停在湖面上,距离湖岸起码有半里地远。 两条炮艇前后两门小口径舰炮,已经扯去了炮衣,四个黑洞洞的,大概小碗口粗细的炮管,正斜斜的指向了码头方向。 炮艇的甲板上,有身穿浅蓝色制服的英吉士水兵,叼着烟卷儿,指着小镇的方向嬉笑,一派游山玩水的闲散架势。 “死了一个商人而已,英吉士人,居然出动了军队?”李魁胜用力摩挲着光溜溜的头皮,深感不可思议的喃喃道:“虽然只是一百人,这也是正儿八经的英吉士军队啊!” “按照大玉朝和他们签署的《万国租界条例》,这些洋人的兵,可不能离开租界,跑到大玉朝的地盘上搅扰的。” “不就,死了个商人么?” “要么,是那个米希尔身份不简单……不可能,他能被派到咱们镇子上,扯洋人的虎皮来威吓老叔儿你,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英吉士商人,小人物。” “那么,就是他们所属的商会不简单。”刑天鲤喃喃道:“正经商会,怎可能贩卖这么多的人口啊!” 刑天鲤正说话间,远处‘嘭’的一声枪响。 码头栈桥上,那黄发蓝眼,看似英吉士官员的男子,眉心正中突然喷出一点血水,后脑勺破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脑浆、血水将他身后的几个男子喷了满身。 刑天鲤猛地转过身,看向了枪声传来的方向。 “老叔儿,这边!”刑天鲤一声唿哨,匍匐在他脚下,巡检司豢养的几条狼獒一跃而起,无声的紧跟着刑天鲤窜了出去。 刑天鲤脚下带风,一溜烟的走街过巷,直奔刚才枪声传来处。他听得真切,开枪的地方不远,就在码头外的一片小树林中。 李魁胜急得破口大骂,忙不迭的带着大队人马紧跟在了刑天鲤身后。 只是,几条狼獒窜得飞快,刑天鲤跑得比狗还要快,李魁胜等人刚刚跑了没几步,就连刑天鲤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这小子,这小子,老子,老子……”李魁胜气的破口大骂。 码头上,那些英吉士人一片大乱,很快,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子厉声呼喝了几句,一百名英吉士士兵也丢掉背上巨大的背包,扛着枪大步冲向了刑天鲤所去的方向。 刑天鲤已经冲到了小树林中。 他嗅到了树林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他轻喝一声,神魂之力放开,半径十丈范围内,一草一木、一枝一叶尽在掌握。他顺着硝烟味传来的方向疾走两步,神魂之力,已经锁定了地上开枪之人留下的痕迹。 “喂,兄弟,当着道爷老叔儿的面开枪杀人,还专门杀大人物,给你脸了?” 刑天鲤脚踏禹步,身形如风,宛如蛟龙腾挪,浓密的树林无法阻挡他的身形,他带起一道狂飙,轻松穿过了数十丈,前方已经看到了一个魁梧的背影。 “留步!把话说清楚。” “在咱们小龙湫镇杀人,你总要给一个交待!” 刑天鲤一声大喝,右手朝着地面一挥,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无风自动,突然离地飞起,带起一道恶风,‘呼’的一声直冲那魁梧背影砸了过去。 心脏中,大鼎缓缓旋转。 一缕金光如香火燃烧,五色氤氲之气弥漫四方,鼓荡五脏六腑。 五脏之间,五色气息缓缓旋转,奇异的力量弥漫在刑天鲤身周,方圆十丈范围内,后天五行之物,尽被他轻松掌握。 ‘嘭’! 激射的石块命中那背影,将他打得一个趔趄,向前猛扑了三五步,差点撞在一株大树上。 “小家伙,你,想死么?” 那人震怒,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第六章 诡异手段(上) 小树林枝叶繁茂。 明丽皎洁的月光透过枝叶照下来,化为一根根粗粗细细的浅蓝色光柱,林子里光亮迷蒙,恍如梦境。 就这么点月光,足够刑天鲤看清发话的家伙。 这厮身高在六尺开外,骨架极大,魁梧雄壮,却是一身黑皮,脑袋上扎着百来根手指粗细的脏辫,嘴唇更是肥厚异常,长相就透着一股子‘粗犷’劲儿。 他身穿一裘黑袍,手上拎着一支线条流畅,居然带着一支瞄准镜的长枪。 刑天鲤瞳孔一缩。 见惯了巡检司的汉子们手上傻大黑粗的后膛枪,这汉子手上的枪械,单单从外形上看,就透着一股子‘高科技’、‘精工造’的韵味。 黑皮汉子的话不好听,刑天鲤一跺脚,大地一震,又是三块碗口大小的石块腾空而起,划出一道弧线直打对方胸膛。他厉声喝道:“来道爷地盘上放肆,正好道爷最近道心不够通透,给道爷我趴下!” 黑皮汉子冷哼一声。 他漆黑的眼珠骤然泛起一层淡淡血光,黧黑的皮肤犹如水波一样震荡。他右手骤然向前一挥,五指皮肤宛如熔融的橡胶一样急速拉长,‘唰’的一下化为五条细细的长鞭破空袭来。 三块石头被三条皮肤凝成的鞭子打得粉碎,另外两条细细影子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刺刑天鲤的眉心和心口两处要害。 刑天鲤莫名一惊。 这是什么手段?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也知晓一些魔道手段可以将人皮扒拉下来,制成各色旗幡,祭炼各种生魂、怨鬼,行那极可怕的魔道大咒。 可是这般,将自身皮肤化为长鞭? “你这厮,属章鱼的么?”刑天脚步一旋,轻飘飘向一旁闪开两步,两条黑影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划过,狠狠命中了他身后一株合抱粗细的大树。 细细的鞭子发出刺耳的爆鸣声,‘嘭嘭’两声,大树树干爆开,大片木屑飞溅,偌大一颗大树拦腰炸断,老大一截树干带着巨大的树冠‘哗啦啦’倒了下来。 刑天鲤猛地回头,正好看到那树干爆碎的阵仗。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前两天,米希尔那些人上半身爆碎,好似有一颗小型炸弹在体内爆炸一般的惨厉模样。他厉声喝道:“米希尔手下的人,是你杀的?” 那黑皮汉子怪笑一声,一声大吼,他身体一抖,他衣衫散开,袒露出整个上半身。就看到他半身皮肤都犹如流水一样蠕动着,漆黑的皮肤诡邪无比的拉长,化为数十条极细的鞭子,带着漫天残影朝着刑天鲤狠狠抽下。 鞭影破空,瞬间笼罩了方圆二十丈的林地。 密集的鞭影抽打的频率快得惊人,以刑天鲤现今的手段,竟然有一点避无可避的架势。 “剑,十!” 刑天鲤仰天长啸,《通天剑典·无量剑经》中,‘剑十’秘法催动,手上通天妙竹发出轻微剑鸣声,轻轻一击挥出挥出,顿时有九条森森剑影附紧紧相随。 《无量剑经》,大道至简。 ‘剑二’,就是一剑挥出,有两条剑影。 ‘剑十’,顾名思义,就是一剑挥出,就有十条剑影。 只要修为达到,每一条剑影的杀伤力,都和通天妙竹本体拥有的杀伤力绝无差别。 心脏中大鼎微微震荡,一线极细的金光快速燃烧,氤氲之气弥漫身躯,刑天鲤抖手间,他现今所能发出的最高奥义‘剑十’连催十八剑。 一百八十条剑影横空,和漫天抽下来的细细黑影狠狠撞在一起。‘锵锵’震鸣声不绝于耳,二十四节通天妙竹,每一节竹竿内都隐隐有一抹血色道符若隐若现。奇异的力场包裹细竹,黑皮所化的长鞭蕴藏的怪异震荡力量,被凭空削减了九成九。 刑天鲤受到的冲击微乎其微,而通天妙竹沉重的打击力,还有那森森可怖、锋利无匹的剑芒,则是重重站在了黑皮上。 刺眼的火星迸溅,黑皮大汉低沉痛呼,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他皮肤所化的长鞭和刑天鲤一阵交错,硬生生被斩断了大半。细细的皮鞭断折,朝着四周乱打,好似数十颗小型炸弹在小树林中爆开,附近十几颗大树被炸得木屑横飞,无数枝叶乱喷。 “中!”刑天鲤一声长啸,手腕一抖,一招‘剑一’径直点出。 五脏弥漫的氤氲之气骤然化为一缕,悉数注入通天妙竹,一声剑鸣高亢刺耳,一抹三尺长青紫色剑芒从通天妙竹顶部喷出,快若闪电般激射而去。 黑皮汉子除了一身皮肤化为黑色长鞭的手段诡秘异常,其他的手段只是稀松平常。面对刑天鲤这突兀飞出的剑芒,相隔七八丈远,剑芒瞬间就到了胸前,黑皮大汉看到了剑芒,却根本来不及闪避。 他瞪大眼睛,双眼血光涌动,只能静静等死。 斜刺里一道白芒激射而来,‘呛琅’一声,拦腰打在了刑天鲤轰出的剑芒上。白芒崩碎,剑芒也被打成了两段,青紫色剑芒左右分开,一道剑芒没能命中黑皮汉子的心口,而是从他右胸贯穿而出。 一条血水从黑皮汉子身后喷出两丈多远,青紫色剑芒穿透他的身体,更是连续贯穿了他身后三株大树,剑芒这才消散。 “谁?”刑天鲤冲着白芒激射而来的方向厉声喝问。 这白芒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赫然比他此刻全力出手的剑芒还要快了三成,这才后发先至,抢在黑皮汉子被击杀之前救了他一命。 又是一条身穿黑袍,体格魁梧的汉子从小树林中窜了出来。这汉子皮肤白皙,满头红发,双眼则是极瑰丽的墨绿色,犹如猫儿眼一般在暗中熠熠生辉。 他来到身体摇摇欲坠的黑皮汉子身边,低声咒骂了一句‘废物’,左手五指伸开,朝着刑天鲤狠狠一指。 刑天鲤眸子里寒光凝聚,看得清楚,这白皮汉子五指指尖的皮肤裂开,手指内的指骨极诡异的急速生长,顷刻间化为五根两寸多长的细细骨刺,随后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破空而出,以极可怕的速度朝着刑天鲤上身要害猛打。 刑天鲤手中通天妙竹一抖,四条剑芒凌空,命中了四发轰来的骨刺。 骨刺和剑芒齐齐崩碎,这骨刺的冲击力,比那黑皮汉子皮肤所化的长鞭要强横数倍,刑天鲤都隐隐感到了手腕震荡,经络隐有刺痛。 身形一晃,刑天鲤刻意留下了一枚骨刺,任凭它擦着自己身体飞过。 ‘嘭嘭嘭’一连串密集的洞穿声中,刑天鲤身后,连续十五颗合抱粗细的大树被这枚细细的骨刺洞穿,骨刺生生没入了最后一颗大树的树干中,随之也‘嘭’的一声,化为数十根极细的骨针爆炸开来。 如此穿透力! 刑天鲤眼角一阵乱颤。 就算是身披三重重甲,也挡不住这厮的骨刺攒射。 “你不缺钙么?”刑天鲤看到那白皮汉子左手五指皮肉撕开处,手掌内的骨骼在急速的增生,呼吸间,五根激射出的指骨就已经生长完成,正开始急速的变形,凝成骨刺模样。 他大致判断出了这白皮汉子骨刺发射的频率,从骨骼重生,到凝形喷出,大概需要半个呼吸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一个呼吸间,能够轰出十根穿透力极其可怕的骨刺,这可比巡检司所用的后膛枪强大太多,几乎可比一支十人的精锐小队! 刑天鲤就好奇,这么快的发射速度,这货真不会缺钙么? 修为尚浅,刚刚刑天鲤连续十八剑‘剑十’轰出,小鼎中,那一线极细的金光近乎燃烧殆尽,体内氤氲之气荡然无存。 他深深吸气,小树林中,就好似多了一个巨大的抽风机,大量空气裹着灰尘、木屑纷纷被他一口吞下。极细微的热流在体内穿梭,被抽进来的空气、灰尘、木屑,悉数被心脏中小鼎吞噬。 随着《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全速运转,小鼎中近乎燃尽的一线金光缓缓恢复。 但是这点灰尘、木屑值得什么? 恢复的速度,太慢,若是只是如此吐纳呼吸,没有三天的功夫,根本不可能恢复到刚才的全盛状态。 左手往地面一按,一抽。 ‘嘭’,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跃起,被紧紧握住。掌心青铜色神光急速旋转,可怕的吞噬力从掌心涌出,这块石头发出极细微的‘嗤嗤’声响,被刑天鲤一层一层的快速吞噬。 没有一丝残渣脱落,石头被吞入体内,被小鼎吞噬,一缕缕极细的流光从小鼎中涌出。 重浊之气下沉,融入全身。 清灵之气上升,融入神魂。 中和之气弥漫,化为金光。 小鼎中一线金光冉冉生长,很快就恢复到了方才一半长态。而且,金光的直径,也微微增加了一丝。如此霸道,却又如此玄奥的根本法,刑天鲤但凡身周有任何‘实质事物’存在,他就能时刻吞噬万物,不断地恢复法力,提升修为。 白皮汉子在刑天鲤喝问的时候,他也不说话,而是掏出了一根三寸长,小手指粗细的针剂,狠狠扎在了黑皮汉子的脖颈上。伴随着极轻微的‘噗嗤’高压气体释放声,针剂中淡血色的粘稠药剂就被注射进了黑皮汉子体内。 黑皮汉子袒露的胸膛上,被剑芒洞穿的伤口一阵蠕动,眼看着肉芽生长,外伤在短短七八个呼吸间就已经彻底愈合。 刑天鲤眼角乱跳。 黑皮汉子手上那支造型超前的枪械也就罢了,这针剂的工艺和功效,未免也离谱了些! 黑皮汉子嘟囔了一句。 白皮汉子冲着刑天鲤深深看了一眼,冷声道:“祂们的目光时刻关注着我们。一切悖逆祂们的,势必受到最可怕的惩罚。” 后方传来了凌乱的沉闷脚步声,那些英吉士的士兵已经大声嚷嚷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冲进了树林。白皮汉子朝着刑天鲤看了一眼,左手突然一抬,就看到白光闪烁,连续十五根骨刺激射而出。 刑天鲤,一动不动。 骨刺不是冲他来的。 白芒激射,冲进树林的英吉士士兵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嗥声。有十五个士兵的头颅‘嘭’的一声爆开,身体好似被重锤冲击,原本向前奔走的他们,骤然向后倒飞了七八步远。 鲜血喷溅中,两个汉子冲着刑天鲤龇牙咧嘴狰狞一笑,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刑天鲤掌心石块已经被吞噬一空,小鼎中一根半寸长金光已然恢复全盛状态。 “想走?问我了么?”刑天鲤一个大步冲上前去,他身后突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英吉士的士兵们冲着这边胡乱放枪,子弹‘簌簌’,打得树干上木屑乱喷,没有一发子弹能碰上两条汉子的一根毫毛。 刑天鲤向前疾走了两步,斜刺里一道恶风冲了出来。 一条身高几近七尺的,同样皮肤黧黑,嘴唇肥厚,长相充满了原始野性的汉子犹如暴怒的金刚大猩猩,从树林中猛扑了出来。 这家伙刚刚冲出来的,还瘦得皮包骨,好似一具活的骷髅架子。 随着嘶吼声,他越是冲近刑天鲤,他黑漆漆的皮肤下,肌肉犹如潮水一样汹涌澎湃,顷刻间,他就变成了一个身高七尺,腰围起码在十尺上下的肉球! 这个肉球,还不是那种圆润水嫩的肥膘款,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好似钢筋拧成,一根根、一条条,全都是最结实、最凝实的肌肉疙瘩! 如此一颗扎扎实实的肌肉疙瘩飞扑而来,那声势让刑天鲤都悚然动容,顾不得追击前方两个狂奔的汉子,下意识的向后猛退了十几步。 ‘呼’! 肌肉汉子右臂狠狠轰出。 他的手臂急速拉长,原本正常比例的手臂,赫然拉成了一根一尺多粗,长达三丈的肉柱子,带着雷鸣般破风声狠狠轰向了刑天鲤。 通天妙竹一荡,竹节上,血色道纹轻轻闪烁,奇异的消融之力弥漫。 ‘嘭’! 不可思议的巨力袭来,饶是已经被通天妙竹消去了九成九的力道,残余的力量轰了下来,刑天鲤依旧胸口一滞,五脏六腑一阵震荡,脚下立足不稳,身不由己的,被一拳轰得离地倒飞了出去。 左手快速结印,一声古拙的咒语喷出,刑天鲤身边空气震荡,重重叠叠的气障在他身后不断成型,迅速托住了他的身体,化解了这一拳蕴藏的恐怖力道。 饶是如此,刑天鲤也被打得向后踉跄,连退了十几步,这才勉强稳住了脚步。 大队英吉士士兵冲了过来,刑天鲤急忙用生疏的英吉士语高呼:“朋友,我是大玉朝官方雇员!” 几个英吉士士兵将枪口对准了刑天鲤,还没想好是否攻击,带队的军官已经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恶魔,全力进攻!” 数十杆长枪齐齐喷出火光,一发发子弹狠狠打在了数丈外的‘肉球’上。‘噗噗’声中,高速飞出的子弹落在黑漆漆的肌肉上,瞬间消去了所有的力道,纷纷坠落地面。 ‘肉球’怪笑,他双腿骤然膨胀,伴随着可怕的爆鸣声,他脚下大片泥土炸开,硬生生爆开了一个直径数尺,深达尺许的大坑。 这般大的一颗肉球犹如炮弹一样激射而来,两条尺许粗、三丈长的手臂荡起一道道拳影,伴随着雷鸣般巨响狠狠轰出。拳影所到之处,一个个英吉士士兵身躯骤然爆开。 原本完整完好的肉体,就好像铁锤下的鸡蛋,整个凭空炸开。 顷刻间,十八个英吉士士兵炸得粉碎。 肉球从人群中一穿而过,撞碎了七八颗大树,好容易停下了脚步。他喘息一声,转过身来,怪笑声声,就待继续朝着这边再冲杀一番。 远处树林中,传来了清脆的银铃声。 ‘肉球’呆了呆,沉沉的咆哮了一声,浑身肌肉急速的向内塌缩,又变成了皮包骨的模样,长长的双腿一蹬,三两下就窜入了树林中消失不见。 刑天鲤缓缓吐气,眯着眼,目光幽微,盯着深邃幽暗的树林深处。 皮,骨,肉! 这三个家伙若是联手,刑天鲤暗忖,他能自保,但是想要拾掇他们,怕是有点艰难。 而树林中,搞不好还有他们接应的人,如果再出来几个手段诡异的家伙,刚刚入门根本法的刑天鲤,怕是都要饮恨于此。 通天妙竹轻点地面,刑天鲤去到了之前黑皮汉子立足之处,逗留了一阵子,他转过身,慢吞吞的朝着林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用生疏的英吉士语沉声道:“诸位先生,你们亲眼所见,这些可怕的敌人,不是我们小小的小龙湫镇巡检司,也不是我们小小的大龙湫县县衙所能应付的。” “想必你们知道他们的来历罢?毕竟,他们在这里埋伏,袭击了你们的上司。” “请将这里的事情,详细如实的汇报给你们的上级。” “我想,我们没有能力,处理这么可怕恐怖的事件。” 有惊魂未定的英吉士士兵在嘟囔:“仁慈的圣母啊,他是一个瞎子?在这破林子里面,他怎么走路比我们还要稳当?” 第六章 诡异手段(下) 午夜已过。 纷纷扰扰,自然有李魁胜、马县丞他们去计较。 无论是向大龙湫县城求援,还是继续派人去平海城,向英吉士高层报信,都由得他们忙乎罢! 刑天鲤盘坐在西厢房三清祖师像下,直勾勾盯着面前石碗中,一小滩散发出异样气机的血水。按照常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血水早已干涸。但是石碗中的血水依旧‘新鲜’,甚至还时不时的蠕动一下,好似活物一般,分散成一颗颗小血珠在碗中乱滚。 黯淡的烛火照在血水上,隐隐可见一层异样的黑芒。 “古怪!” 刑天鲤端起石碗,凑到鼻头,认真的嗅了嗅血水的气味,脑海中又闪过了树林中,三条汉子皮肤、骨骼和肌肉的可怕变化,以及带给他们的超凡的杀伤力。 沉吟半晌,放下石碗,刑天鲤双手结印,轻喝了一声秘咒。 ‘啻’! 小鼎内,一线金光骤然燃烧大半,浑身气血一阵浮荡。灵台紫府中,一口悬浮在神魂旁的大鼎虚影骤然震荡,大片黑森森的神光包裹着无数极古老的道纹从大鼎中腾空而起,绕着神魂一阵疯狂的盘旋飞舞。 好似有亿万众生在冥冥中高声吟唱。 刑天鲤眼前幻象迭出,他好似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洪荒大地上,有衣饰古拙的人影手持骨杖,朝着苍天顶礼膜拜,朝着大地叩首四方,又有无数衣衫简陋的人影在这些手持骨杖的人影身后,随着他们向天地、向万灵、向冥冥中的鬼神大礼参拜。 黑色神光凝聚,无数古老的道纹凝成了一篇长达数千万言的经文——《原始巫经》! “《原始巫经·原始血脉注》!”刑天鲤神魂扫过这一部浩瀚如烟海的经文,只觉脑壳一阵生疼。他强忍着头疼,终于从这繁复、玄奥到无以复加的经文中,找到了一篇和‘血液’有所牵连的秘典。 “剖析血脉,追溯祖血,找到其力量之源。更能针对血脉,行血脉大咒,若是修为足够,一道咒语,甚至可以咒杀和这血脉有关的所有生灵!” 刑天鲤头皮一阵阵发麻,浑身汗毛都不由得竖起。 灵台紫府中,神魂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高悬灵台紫府上方,那柄几乎崩碎的青铜古剑,喃喃道:“你,还有这九口大鼎虚影,究竟是何等来历?” 青铜古剑微微一晃,一抹有气无力的微光从剑尖,顺着剑锋,缓缓滑向了剑柄。 “好吧,不管怎样,这都是无上大法。”刑天鲤兴致勃勃的,开始参悟《原始血脉注》中的入门手段。他低声的嘟囔道:“艺多不压身,这《原始巫经》,分明不是道门手段,不过,无所谓了。” 青铜古剑上,一抹幽光闪烁,一抹感悟,突兀的浮现心头。 “截取天地玄妙,求取一线生机……故,天地万法,宇宙奥妙,无教派之别,无宗门约束,但可用者,尽可用之!” “巫道同源,混同一体!” “截?” 刑天鲤喃喃嘀咕着,他双手结印,《原始血脉注》中,一句一句微言大义冉冉融入神魂。他指引变换,小鼎中金光缓缓燃烧,氤氲之气不断喷涌,又不断消耗。 一声声秘咒好似风啸,好似雷鸣,好似松涛,好似地鸣,不断从刑天鲤口中喷出,化为无数极细微、极微妙的无形刀刃,一层层,一片片,朝着石碗中滚荡的血滴切割了过去。 血滴表面,黑光骤现。 一道极其微弱,但是本质可怕到极点的恐怖力量从血滴中汹涌而出。一声惨绝人寰、凶残狠戾的哀嚎声从血滴中冲天而起,一缕总量微乎其微,但是质量高到可怕的诅咒凝聚,小碗中的血滴顷刻间燃烧殆尽,这诅咒一闪,直刺刑天鲤眉心。 灵台紫府中,刑天鲤神魂骤然僵硬。 大恐怖汹涌而来,他好似一个刚刚挣脱襁褓的婴孩,突兀的被人丢在了元始荒原。天空电闪雷鸣,万里狂雷横扫虚空,无穷无尽的乌云中,一颗直径千里的古龙头颅喷吐着血浆、火焰,缓缓的垂下头来,森森冲着这婴孩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刑天鲤的神魂几乎崩碎。 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疯狂激荡,数以十万计的巨大黑色触手翻滚而出,朝着那闯入自家地盘的诅咒之力缠绕了上去。 青铜古剑微微一震,一抹剑芒横扫虚空。 数十万根黑色触手齐齐折断,那一抹诅咒轰然崩溃,连同数十万根断裂的触手一并,被八口腾空而起的大鼎虚影一口吞了下去。 无形神炎环绕大鼎,疯狂的煅烧锻炼。 刑天鲤浑身汗如雨下,身体僵硬,动弹不得。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八口大鼎虚影中,一缕缕金色流光如熔化的黄金汁液,化为瓢泼大雨喷薄而出,丝丝缕缕,不断注入刑天鲤神魂。 之前入门根本法,刑天鲤神魂被斩掉了九成,和全身气血熔铸,方才凝成了心脏中这口大鼎。 此刻漫天金光从大鼎中喷出,刑天鲤的神魂吞吐金光,体表金光紫气逐渐皎洁,越发的光芒辉煌。略显虚浮的神魂逐渐的凝实,一个时辰后,就已经恢复到了铸造第一口大鼎前的鼎盛状态,更有了很大的盈出。 刑天鲤明悟,只要自己继续修炼,当肉身强大到一定阶段,体内气血充盈之时,就能再斩九成神魂,凝成第二口大鼎。 石碗中,血滴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缕怪异的血腥味在四周浮荡。 莫名的,或许是那一缕诅咒之力被大鼎煅烧熔炼的缘故,刑天鲤对《原始血脉注》中的奥秘,突然多了几分粗浅的认识。 他对于血滴的主人拥有的奇异力量,更是多了几分较为深刻的认知。 一些信息在心头翻滚,刑天鲤轻声道:“哦,原来是旁门左道,但是入门容易,杀伐强大。虽然没有长生逍遥的机会,但是用来培养炮灰战兵,却是一等一的凌厉法门!” “下次,想个办法,抓活的回来,好生研究研究。” 或许是《原始巫经》的影响。 肯定是《原始巫经》的影响。 刑天鲤的气息,莫名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他用力揉搓着双手,恨不得现在就将那皮肤可以变成鞭子的黑皮大汉,骨骼可以像子弹一般射出的白皮大汉,还有那可以化为恐怖肉球、力量惊人的黑皮大汉,全都给抓回来,一点点将他们给活扒了。 阴冷,蛮荒,视众生如刍狗。此刻的刑天鲤,就是这般,透着一股子非人的气韵。 一夜没睡。 一夜都在参悟《原始血脉注》。 清早起来,刑天鲤悄然吞掉了一百斤生铁块,心脏中的大鼎又长大了一圈,鼎中金光也长长了小半寸,呼吸间升腾而出的氤氲之气,比之前更浓厚致密了一些。 通天妙竹轻点地面,‘叮叮’声中,刑天鲤还是到了之前熟悉的巷子口。 经过了几日食客的吐槽,三家摊子的老板,也对自家的手艺进行了改良。 油炸鬼略有点焦糊,但是起码能入口了。 馄饨用的高汤,也用足了材料,咸淡略有点掌握不好,可是足够新鲜的材料制成的鸡肉、虾仁大馄饨,已经有了几分滋味。 卤蛋倒是让人有了额外的惊喜,只要用足材料,舍得花时间慢火炖煮,这种简单的食物,想要做得美味,哪有什么难度? 吃饱喝足,刑天鲤直奔码头。 不出意外,果然出了意外——昨夜里从平海城赶来小龙湫镇的英吉士人中,那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子,是平海城万国租界总巡捕房的资深探长,全都是勘探现场、侦缉罪犯的高手。 虽然昨夜他们遇到了袭击,带队的英吉士官员被刺杀,更有三十几名士兵伤亡,这几个探长,依旧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找到了现场一些蛛丝马迹。 刑天鲤距离传教士们包下的客栈还有数十丈远,就听得远处‘嘭’的一声炮响。 随后,街道上就从远到近,传来了镇民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开炮了,开炮了,吓死人了!” 刑天鲤加快了脚步,身后跟着的巡检司汉子们,已经拔出了配枪。 就在这条石板街道的尽头,通往小龙湫镇码头的平场上,一个直径数尺的大坑腾腾冒着硝烟,十几块铺地的石板被炸得稀烂,碎石飞出了老远。 远处湖面上,两条内河炮艇上,一条炮艇的舰艏主炮的炮口,还有一缕青烟在升腾。几个水兵忙碌着,刚刚将一发炮弹塞进了炮膛。 几个黑衣男子带着英吉士的士兵们,堵在了客栈门口。 一名八字胡,大鹰钩鼻,神色阴鸷的英吉士探长正在厉声呼喝:“这是最后警告,诸位尊贵的教士,如果你们继续阻挠我们对案件的调查,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在包庇罪犯!” 四周都是围观的镇民。 刑天鲤在人群中,找到了双手抱胸,面带戏谑笑容的李魁胜。 他凑了上去,低声问道:“李叔儿,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就开炮了呢?” 英吉士的炮艇,悍然朝着小龙湫镇开炮,虽然炮弹是落在了码头的空地上,但是距离最近的民宅,也只有二十几丈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稍有不慎,一炮打偏,死伤的都是镇子上的乡亲! 刑天鲤心中在疯狂吐槽。 “这几个英吉士的探长,还是有点本事的。”李魁胜压低了声音:“他们昨夜连夜勘测了现场,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琢磨……啧,也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反正一大早的就找上了这群神棍!” 刑天鲤愕然:“英吉士,也是信奉圣母教的罢?报纸上说,极西百国,但凡还保留了国王、皇帝的国家,继位之时,都要重金礼聘圣母教的教皇亲自加冕!” 刑天鲤刻意加重了‘重金礼聘’四个字:“就这几个小小探长,敢找圣母教的麻烦?” 李魁胜摊开双手:“你问我,我问谁?洋鬼子的事情,谁晓得呢?随他们去吧,狗咬狗,嘿!” 马县丞在一旁,张开双手,想要拦住几个探长,却又不敢真拦的模样。他苦着一张脸,好似被公婆欺凌的童养媳一样,细声细气的劝说道:“诸位洋大人,诸位洋大人咧,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没人搭理马县丞。 甚至没人正眼看他一眼。 刑天鲤直翻白眼:“以和为贵?死人了啊。还怎么以和为贵?大玉朝的官,就这水平?” 李魁胜讥诮冷笑:“不然呢?小鱼儿,大玉朝的官,就是这般模样了。指望他们做事?” 轻轻摇头,李魁胜轻叹道:“没指望的。” “所以啊,当年!” 喟叹了一声,李魁胜沉声道:“管他们怎么样呢?只要他们不打起来,不伤了镇子上的乡亲,管他们这群洋鬼子的死活呢?” 老教士摊开双手,挡在了客栈大门前,他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几个英吉士探长,沉声道:“至高而仁慈的圣母啊,原谅这些迷途的羔羊,他们并不是有意冒犯您的尊严!” 八字胡探长叼着烟斗,正要说点什么。 斜刺里一道白光呼啸而来,‘嘭’的一声,这个探长的脑袋就爆成了一团血浆。不等那些英吉士人惊呼出声,白芒闪烁,几个站在客栈门口的探长,头颅齐齐爆开。 四下里,小龙湫镇的镇民们哭喊奔逃,整个街道乱成了一片。 人群汹涌,刑天鲤等人也被挤得只能退到路边店铺的屋檐下。 刑天鲤看向了白芒射来之处,他是反应最快的一个,他也只能看到一道人影,在数十丈外的屋顶上微微一晃,就骤然消失。 是那个白皮男子。 刑天鲤身体微动,想要追上去。 但是衡量了一下昨夜那三人联手的威胁,刑天鲤硬生生打消了追击的冲动。他阴沉着脸,轻轻地一跺脚。 “丧心病狂,他们想要做什么?”李魁胜气得面皮发黑。 挤在客栈门前的英吉士士兵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几个探长还在抽搐的尸体。他们甚至没能看清白芒射来的方向,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老教士带着一丝莫测的微笑,轻轻的摇晃着手上银铃,轻声吟唱道:“迷途的羔羊们,请回到至高而仁慈的圣母怀抱。跪下,接受圣母的恩悯,尔等方能得到救赎!” “有罪者,已经接受了神罚;你们,还要继续迷失么?” 和那几个敢于和老教士正面抗争的探长不同,这些英吉士士兵被那老教士嘟囔了几句,居然有过半士兵放下了枪械,‘咕咚’跪倒在老教士的面前。 在一旁的马县丞,这时候方才反应过来。 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尖叫了一嗓子‘杀人啦’,然后翻着白眼昏厥了过去。 老教士看到了站在街对面屋檐下的刑天鲤,他轻轻摇晃着银铃,慢悠悠走到了刑天鲤和李魁胜面前,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用神棍特有的歌咏调嗓门吟唱道:“至高而仁慈的圣母,高座云端,俯瞰众生。” “孩子,我感受到了圣母洒落在你身上的至高荣光。”老教士向刑天鲤伸出了手,眸子里带着一抹热切:“祂已经安排好了你的一切。你只要遵循祂的意志,世间当有你的名,圣堂当有你的位。” 刑天鲤笑得很灿烂,他轻点通天妙竹,沉声道:“用我们大玉朝的俗话来说,只要道爷皈依你们的圣母,就有荣华富贵送上门来?” 老教士用力点头,他笑道:“孩子,你是有智慧的,你完全理解了圣母的意志!” 刑天鲤压低了声音:“所以,昨晚上刺杀那个英吉士官员的,的确是你们的人?” 老教士沉默,目光森森,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他收起了那让人难受的神棍音,沉声道:“那么,敞开了说吧,你能对抗蒙受了神恩的战士,你比我们最初想象的,一个乡下的富贵少爷,拥有更大的、无可估量的潜在价值。” “皈依我主,我们能让你的价值最大化。” “违逆我主,你表现得越强大,你即将受到的神罚,就越可怕!” 刑天鲤点头:“不做你们的走狗,你们就要弄死我,是这说法吧?” 老教士很认真的点头,默认了刑天鲤的说法。 李魁胜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双手按在腰间配枪上,一双大眼环瞪,眸子里煞气升腾,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来老高。 客栈中,几个身形魁梧的黑衣教士慢悠悠走了出来。 他们一字儿排开,面无表情的站在老教士身后,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刑天鲤。他们身上,逐渐弥漫出昨夜树林中,那三个汉子一般无二的气息。 “荣耀,或者死亡。”老教士微笑看着刑天鲤:“孩子,圣母拥有无尽的恩泽,但是,无穷的恩泽分散在无数羔羊身上,恩泽也就变得有限了。祂,往往只给人一次选择的机会。” 沉沉的脚步声从码头方向传来。 那两位身穿员外服的白莲香主,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直奔这边。 李魁胜看到两个白莲香主身后,那几个身形魁梧的汉子,突然低声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脏话。 第七章 小镇战场(上) 两个白莲香主,身后跟着的七长八短汉子中,为首的赫然是相柳白蚨。 在相柳白蚨身边,还站着五个气息和他相似,身形也瘦瘦高高,行走时犹如冷血爬行动物一般,手脚如风中拂柳一样‘晃荡’的壮汉。 除开他们六个,人群中,还混着三个发色略带青黑,瞳孔略显水色,体格粗壮,周身弥漫着淡淡水气的男子。 这所谓的淡淡水气,也唯有刑天鲤这等神魂强大的修道之人才能勉强感应到。换成正经凡人,也只是在这三个男子凑近的时候,感到身边有一点阴凉罢了。 除开这九个和寻常人气息格格不入的汉子,他们身后还带来了百多号体格健壮,身穿团练号衣,气息极其凌厉蛮横的青壮。 “老叔儿,咱们,退避三舍!”刑天鲤轻声道:“洋大人的事情,让洋大人们自行解决吧。” 李魁胜恼怒,想要说点啥。 刑天鲤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五指微微发力,硬拖着他顺着石板街向后退却。他亲自领教过相柳白蚨的力量,他昨夜更是亲眼见过那三个汉子邪诡的力量。这些人若是冲突起来,李魁胜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哪里敢,让李魁胜和这些巡检司的人,卷进这样的漩涡? 在这一瞬间,刑天鲤甚至做好了决定——让李魁胜辞官吧。 老教士轻轻摇晃银铃,转身站在了街道正中,带着微妙的笑容,看着气势汹汹杀到面前的大群白莲教众:“至高而仁慈的圣母啊,请垂怜这些迷途的羔羊,请指引他们走上正道。” 两个做土财主打扮的白莲香主趾高气扬的冲了上来,正准备说点什么,相柳白蚨已经左右一划拉,将他们拨到了一旁去。低头俯瞰着老教士,相柳白蚨轻声道:“划条道罢?” 老教士瞪大眼睛,略显迷茫的看着相柳白蚨——这种大玉朝江湖道上的黑话,他不懂。 相柳白蚨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是你们杀了咱们的合作之人罢?是你们烧了我们在码头上存放的煤?是你们让我们没办法输送和我们签署了契约的雇工?” 这话,老教士听懂了,他轻轻晃着银铃,高声道:“孩子,你们行走在错误的道上。请感受圣母的指引,远离邪魔的诱惑。只要回归正道,仁慈的圣母定然宽恕你们的罪!” 那边,马县丞又醒了过来。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正一脸惊喜的看着这边。 相柳白蚨看向了马县丞,他厉声喝道:“这位大人,听说,小雁荡湖周边,有湖匪山贼相互勾结,劫掠客商百姓,时常造下杀戮。嗯,就在今天,有百多个传教士被湖匪山贼宰了!” “你,可要一五一十的,将这不幸的消息,汇报给上面!” 马县丞瞪大了眼睛,脸上笑容骤然崩溃,干瘪的身躯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相柳白蚨冲着李魁胜这边招了招手:“李魁胜,你也不想这个镇子被弄得乌烟瘴气的罢?身为巡检司,你当配合我们,驱逐这些为非作歹的传教士。” 李魁胜皱了皱眉头:“驱逐?” 相柳白蚨点了点头:“不用你们动手,管住你镇子上这些老百姓的嘴就行!” 不等刑天鲤和李魁胜应诺,相柳白蚨举起右手,五指带起一道恶风,直劈老教士面门。 老教士身后,一名身披黑袍的魁梧汉子猛地上前,右臂诡异的蠕动着,手臂瞬间膨胀到了寻常两倍粗细,带起一道雷鸣炸响,一拳轰在了相柳白蚨掌心。 一声闷响,相柳白蚨的面色骤变,赫然被那黑袍汉子一拳轰得立足不稳,连连倒退。 他高高瘦瘦的身躯犹如流水一般震荡,一波波可怕的巨力被他用奇异的卸力法门化解,顺着他身体狠狠轰在了街道上。一块块厚重的石板爆碎开来,相柳白蚨后退时,每一步都在地上轰出了一个尺许见方的大坑。 如此连退六步,相柳白蚨身后,两个和他体型相似的汉子伸出手,朝着他后背一托,这才帮他稳住了身形。 那三个周身水气隐隐的汉子齐齐咧嘴大笑,其中一人厉声喝道:“相柳家的,行不行啊?连一群蛮夷奴婢都拾掇不下来,你家祖宗的脸还要不要了?” 相柳白蚨面皮难看,‘桀桀’怪笑了几声。 出手和相柳白蚨硬碰的黑袍汉子突然怪叫了一声,他卷起袖子,露出了筋肉虬结,比寻常人脑袋还要大一圈的拳头——他白皙的皮肤上,点点墨绿如此刺眼,而且墨绿色的痕迹正在快速扩散。 “卑鄙的家伙,毒!”黑袍汉子操着结结巴巴,带着浓烈异域口音的大玉朝官话高声怒骂。 相柳白蚨和身后五个高挑汉子齐齐怪笑,他们高挑身体一扭,同时朝着老教士扑了上去。 几个身形魁梧的黑袍汉子齐齐咆哮,带起一道恶风,毫不畏惧的冲着相柳白蚨等人迎了上来。双方还没交手,就已经有点点血水飞溅——刑天鲤看得真切,那手掌中毒的魁梧汉子右手只是一抖,他的手掌就皮肉绽开,中毒的皮肉自行脱落,带着点点毒血落在了地上。 而这汉子手上皮肉一阵蠕动,只是呼吸间,伤口就已经愈合。 巨响声声,罡风四溢,老教士轻轻摇晃着银铃,三两步就退回了客栈。有几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修女站在客栈门口,手中提溜着精巧的香炉,白色的浓烟翻滚,带着刺鼻的香气快速向四周扩散。 白烟四散,空气中,一只只苍蝇蚊子如雨点一样落下。 香气袭来,李魁胜等人只觉双眼发花,身体发麻,摇摇晃晃就要栽倒。 刑天鲤反应极快,一把抓住李魁胜,大袖挥动,风劲鼓荡,将烟气吹散,急忙拖拽着李魁胜向后全速撤退。一路疾走,连退了近百丈,这才嗅不到那药力强得可怖的烟气。 刑天鲤耳朵微微抖动,他听到,四面八方的院落里,都传来了人体倒地的声音。 很显然,这些传教士放出这样的香烟,直接清洗全场,寻常镇民,根本不可能知道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着香烟弥散开来,几个黑袍男子也不再装样。 他们大声咆哮,身上衣衫骤然崩碎,两个男子身上皮肤如流水一样蠕动,数十条皮肤凝成的细细长鞭带着刺耳的啸声漫天乱打,偶尔落在地上,就是一条长有十几丈、深可数尺的裂痕深深嵌入街面。 有三个汉子身躯骤然膨胀开来,双臂肌肉膨胀如柱,手臂蠕动、长达三丈许,巨拳冲击,犹如攻城锤。相柳白蚨的两个同伴被重拳轰击,当即闷哼着被打得倒飞了回去。 倒飞的汉子身上肌肉如流水一样蠕动,他们又施展了那古怪的卸力之法,落地后,脚下大片地面轰然爆开,石板碎片乱飞,他们自身却丝毫无伤。 还有三个黑袍汉子则是大踏步向后退却,他们一边倒退,一边举起了双手。他们指尖皮肤裂开,一根根指骨急速凝成骨刺,随后带着刺耳的尖啸声,一道道白芒凌空激射,直刺相柳白蚨等人心口要害。 三个周身水气隐隐的汉子冷哼一声,他们骤然上前,双手挥动间,空气中肉眼可见大片水汽弥漫,一片片数尺大小的云团就在他们面前快速成型。 道道白芒带着啸声,射入这些云团,只发出‘噗噗’声响,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刑天鲤眯起了眼睛,这三个汉子,好精妙的御水之术! 在这末法时代,居然还有这么巧妙的法门,委实稀奇! 相柳白蚨等人身后,百来号身穿号衣的团练汉子首当其冲,嗅到了那些小修女放出的奇异白烟。两个白莲香主身体一晃,当场栽倒,站在前方的二十几条汉子也是闷哼一声,浑身抽抽的倒在了地上。 相柳白蚨等六人袖口,同时喷出了大片青烟。 淡淡青烟和那白烟一冲,居然发出了冷水泼在烧红铁板上的‘嗤嗤’声响。空气中,淡淡的,好似郁结的血块被烧糊的刺鼻气味扩散开来,那些刚刚倒下的汉子打了几个喷嚏,又活蹦乱跳的蹦了起来。 “给老子,打!”相柳白蚨厉声呼喝。 这百来号团练汉子端的是凶厉,听得号令,纷纷拔出配枪,不管不顾冲着客栈门前的老教士和几个小修女就是一通乱打。 乱糟糟的枪声中,密集的子弹如暴雨一般射去。 老教士轻轻摇晃着银铃,‘叮铃’铃声中,老教士浑身黑袍无风自动,他面前的空气骤然荡起了半透明的波纹,一圈圈波纹笼罩了整个客栈大门,一发发子弹激射而来,突然凝滞在了空气中。 子弹急速旋转,每一发子弹都卷起空气,荡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却根本无法靠近老教士和几个小修女。 刑天鲤双眸寒光闪烁,瞳孔骤然一凝。 这似乎是神魂之力? 又似是而非,没有神魂之力那边凝炼、凝实,更没有神魂之力那般沟通天地、驾驭大道的神奇伟力! 这似乎是,这老教士的精神力强大到了一定极致,精神力外放造成的奇景! 单纯强大的精神力,虽然神妙,但是和神魂之力相比,却又粗陋得很可怜! “胆敢对我主的仆人动手,你们必定遭受神罚!”老教士很神棍的仰天高呼,他身体微微一震,眼角隐隐有血水喷溅,他面前半透明的波纹鼓荡,数百发子弹发出刺耳的破空声,顺着原本的轨迹直奔那些团练汉子打去。 数十片薄云涌动,挡在了这些子弹的轨迹上。 大半子弹被薄云遮挡,只有寥寥十几发子弹激射而回,七八个团练汉子闷哼痛呼,身上溅起了点点血水,身躯中弹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老教士喘着气,手中银铃急速震荡:“至高而仁慈的圣母啊,请惩罚这些邪魔的同党!” 客栈内,大群平日里传教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传教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各色枪械,纷纷从墙头冒了出来。他们冲着那些忙成一团的团练汉子,就是一通乱枪打出。 于是,枪声四起。 相柳白蚨等人在街上打成了一团,而两三百杆长短枪械分成两帮,同样打得热火朝天。 团练汉子们挤在街道上,没有什么遮掩,普一交战,就被乱枪打倒了十几号人。于是,他们就和那些英吉士士兵混在一起,一边朝着客栈放枪,一边朝着码头的方向撤退。 一名英吉士的军官扯着嗓子嘶声叫唤,掏出一颗信号弹,用尽全力丢向了天空。 ‘嘭~啪’! 一团红光在空中爆开,湖面上,两条内河炮艇上响起了尖锐的哨子声,船头船尾,四门小口径舰炮齐齐发出轰鸣声。 这些英吉士炮兵,也不知道准备了多久,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四发炮弹极其精准的落在了客栈前院,四团火光爆开,弹片乱扫,那些正忙着打枪的传教士顿时一阵惨嚎,当场扑倒了数十人。 甲板上,身穿淡蓝色制服的水兵往来奔走,一发一发炮弹不断填进炮膛,火光闪烁,炮弹呼啸,平均三五个呼吸,就有一轮炮弹落下。 随着炮击持续,两条吨位不大的内河炮艇微微起伏,后面好几轮炮击,炮弹落点就发生了偏差。米希尔租住的院子挨了两炮,客栈相邻的民宅,也有七八户宅子冒出了大团火光,更有两栋小楼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轰然坍塌。 远处传来了隐隐的哭喊声,大群镇民拖家携口,狼狈的镇外逃亡。 刑天鲤紧握通天妙竹,双目隐隐充血。 李魁胜气得浑身直哆嗦,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破口大骂。 刑天鲤用力将李魁胜往身后一推:“老叔儿,带人,领着乡亲们撤吧。这些家伙,他们完全就不把人当人!” 哪里有这样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些家伙,就在小龙湫镇,堂而皇之的开战! 甚至,还动用了炮击! 刑天鲤心里一口怨气堵得气血不畅:“大玉朝的官府,都是干什么吃的?这可是你们的地盘!” 大玉朝的官府是干什么吃的,刑天鲤不关心。 哪怕他们都是吃屎的呢? 可是这里是小龙湫镇,是他住了十年的小龙湫镇。看到那些在炮火中轰然坍塌的小楼,听到那些惊慌失措的镇民四散奔逃的哭喊声,刑天鲤浑身就好似被火烧一样,五脏六腑更好似被滚油烹炸,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道爷,道心不够通达!” 刑天鲤低声咒骂,通天妙竹轻轻一点,倾尽全力向前交战处奔走。 他窜进了一座民宅,一发炮弹就在他前方爆开,气浪翻滚,紫绶道衣荡起一抹微光,挡住了汹涌的气浪。通天妙竹轻点,十几片当面袭来的弹片‘呛琅’几声被点成粉碎。 身体一晃,胸口微微滞闷,气血一阵浮荡,刑天鲤硬顶着爆炸,闯进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屋舍,将被小修女的白烟熏得昏厥倒地的镇民一把抓起。全家六口人,两人拎在手中,两人夹在腋下,两人架在肩膀上,刑天鲤步伐如风,冲出了宅子,带着他们迅速远去。 将一家六口丢在地上,刑天鲤低声长啸,又冲进了战场。 有巡检司的人,也想冲到炮击区域内救人。但是他们刚刚走了几步,嗅到空气中弥漫的刺鼻香气,眼前就一阵昏花,‘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魁胜气得破口大骂,扯着嗓子一通咆哮后,带着这些巡检司的人狼狈离开。有人敲锣,有人打鼓,李魁胜大声怒骂,指引着乱糟糟一团的镇民们,朝着远离码头的方向分散逃开。 刑天鲤一次一次的进出战场。 这些修女使用的香烟,覆盖方圆百丈范围,在这范围内,民宅有百来栋。 刑天鲤放开神魂之力,扫过一座座宅子,但凡遇到昏厥倒地的人,就冲进去,带着他们离开危险区域。好几次,有炮弹在他近处落下,冲击波震得他差点吐血。 刑天鲤一边忙碌,一边破口大骂。 他完全搞不懂,这些传教士,还有白莲教的这些人,还有英吉士的那些混账,他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这一场突兀爆发的乱战,他们究竟求一个啥? 就因为白莲教和英吉士商人勾结,向英吉士大量贩卖人口? 那些传教士,拥有诡异力量的传教士们,就是为了这点事情,特意跑来小龙湫镇,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刑天鲤看出来了,这些传教士来传教,只是顺路捎带的事情! 他们就是冲着白莲教贩卖的人口来的! 可是,图个啥呢? 连续搜救了数十座宅院,刑天鲤消耗极大。 喘着气,刚刚跑进一间宅院,一发炮弹呼啸落下,几乎是直接命中了刑天鲤的身体。紫绶道衣骤然荡起刺眼的光纹,一层致密、柔韧的力量团团护住了刑天鲤。 火光肆虐,弹片乱飞,刑天鲤面前,躺在地上的一家五口在火光中‘嘭’的一下炸成了残肢断臂,刑天鲤自身更是浑身气血几乎崩溃,一口老血喷出,身体被炸飞了三丈多远,立足不稳的他‘咕噜噜’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 刑天鲤的眼珠瞬间充血。 第七章 小镇战场(下) 刑天鲤认得这一家五口,他们家是开酒坊的,土酿的老酒,滋味极其醇厚。听镇民们说,他们家的老酒坊,在小龙湫镇已经传承了两百多年! 好了。 没了。 断根了! 刑天鲤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着院子里的残肢断臂,一声低沉的啸骂,全力朝着小雁荡湖的方向冲去。 两条内河炮艇还在不断的放炮。 传教士们包下的客栈,连同附近的十几套宅子,已经变成了瓦砾场。传教士们,还有白莲教的团练们,英吉士的士兵们,已经分散开来,借助四周完好的建筑做掩体,‘叮叮当当’打得热闹。 时不时的,英吉士的士兵们一声大吼,一颗手榴弹就喷着白烟丢出去,‘咣’的一声炸出大片土石。 相柳白蚨等人,则是已经占了上风。 三个周身水气隐隐的男子,放出的团团水雾蕴藏了刺骨寒气,往那些黑袍汉子身上一卷,他们就激灵灵打个寒战,动作骤然一僵。 相柳白蚨和五个瘦高个儿,往来冲杀之间,拳风中隐隐可见淡绿色的雾气升腾。 放出骨刺,化为白芒乱打的汉子们还好,他们离得远,淡绿色的雾气一时半会影响不到他们。而几个和相柳白蚨等人近身交战的黑袍汉子们,吸入了大量的雾气后,全身皮肤都带上了一层淡绿色。 他们不断吐血,七窍中不断有血水喷出来。皮肤所化的长鞭,挥动时发出的破空声音量小了许多,粗有尺许,长达数丈的巨大手臂,带起的巨力也削弱了大半,相柳白蚨等人,已经可以轻松接下当面轰来的重拳。 “中!”一条汉子突然大喝一声,眸子里大片水光骤然凝聚,青蓝色幽光闪烁,两颗眼眸变得好似蓝宝石一样璀璨。他身边飘浮旋转的十几团水云突然向内一合,‘叮’的一声,大片水气凝成了十几根拇指粗细、一尺多长的冰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向前激射。 两条皮肤蠕动,化为长鞭漫天乱打的黑袍汉子怪叫一声,突兀的变化让他们闪避不及,冰棱轻松扎穿了他们身体,深深没入血肉。 两人重重摔倒在地,浑身毛孔都在往外喷射凉气。 相柳白蚨身形一晃,掠过两人身体,左手狠狠一划,已经变成了墨绿色的指甲带起森森寒光,将两人脖颈轻松撕开。大片血水喷溅,喷出来的血液都粘稠如漆,颜色就好像刚榨出来的菠菜汁一般惨绿。 毒血喷溅,相柳白蚨双手结印,将大片血水接引,然后向前一挥。 起码有三五斤毒血喷涌,化为一颗颗拇指大小的血珠,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朝着前方乱打。几个黑袍汉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密集的血珠‘噗噗’有声打在他们身上,轻松贯穿了他们皮肉。 毒血沾染,剧毒迅速弥散全身。 相柳白蚨等人一拥而上,这些拥有诡异能力的传教士纷纷被斩杀,只有几个指尖不断放出白芒的汉子,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痛下杀手的相柳白蚨等人,脸上满是惊怒。 老教士被几个小修女护在中间,他站在已经崩塌的客栈大门废墟上,带着极度的悲天悯人之色,目光如水,静静的看着相柳白蚨等人。 “迷途的羔羊啊,回归圣母的怀抱,沐浴圣母的荣光,尔等可得救赎。” “若是执迷不悟,你们势必坠落成魔,圣母将降下神罚,将尔等毁灭!” 相柳白蚨一脚踏下,将一颗绿毛脑壳踏成粉碎,极阴柔的笑道:“神棍,真是莫名其妙。吾等大夏巫民,上尊天,下礼地,中继祖,吾等所膜拜者,无非天、地、祖宗这三样罢了。” “你口口声声念叨的那圣母?”相柳白蚨极邪异的笑着:“若是她敢来,圣母也得让她大着肚皮回去!” 几个身形瘦高、手长脚长的汉子齐齐怪笑。他们的笑声端的是可以用‘阴阳怪气’来形容,单听笑声,就知道这都是一群混账羔子,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老教士轻叹了一口气,他晃了晃手上铃铛。 ‘叮叮’声中,他的五脏六腑中同时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他浑身血肉骤然向内塌陷,顷刻间就变得皮包骨头。他的体型变化巨大,以至于身上黑袍从干瘦到极致的身躯上脱落,露出了他几乎可以当柴烧的身板。 浑身血肉蠕动,老教士的身躯急速塌陷,呼吸间就变得只有三岁孩童大小。 而他的脑袋,却在快速的膨胀,原本正常人大小的脑袋,呼吸间就变得小水缸一般大——他脑袋上一根根青筋凸起,薄得几乎炸裂开的皮肤下,几乎可以透过他的颅骨,看到他剧烈蠕动的脑子。 “至高而仁慈的圣母啊,请惩罚这些该死的罪人!” 老教士猛地瞪大眼睛。 一股强得可怕的精神波动横扫而出,他身周三十丈范围内,无数破砖碎瓦纷纷腾空而起,空气激荡,灰尘盘旋,肉眼可见老教士身边荡起了一道道半透明的小型龙卷。 正冲向小雁荡湖的刑天鲤骤然停下脚步,朝着这边骇然看了一眼。 老教士的精神波动,驳杂而混乱,但是强度极其惊人。刑天鲤如今拥有的神魂之力,如果是一杯子提炼到‘绝对纯净’的水银,那么这老教士的精神力,就是一堆混了乱七八糟不知道多少杂质的泥水! 泥水和水银的质地差距有多大,不问可知。 但是老教士的精神力总量,却足足有一个大水缸之巨,他如今能动用的精神力,起码是刑天鲤的百倍以上——但是他运用精神力的手段太粗糙,如此庞大的精神力总量,居然只能外放三十丈? “旁门左道,不入正道!”刑天鲤讥诮摇头,却又莫名心惊。 老教士身上,没有半点儿修炼过的痕迹,他是如何拥有这般强大精神力量的?而且,他的这脑袋,能够膨胀到这般大小,也是绝非常人所能! 老教士猛地瞪大眼睛:“邪魔!神罚将至!” 他的两颗眼珠骤然变得一片瓦蓝,幽蓝幽蓝的闪光刺目,相柳白蚨和几个同伴齐齐闷哼,好似被无形重锤轰击,浑身衣衫爆碎,身上肌肉如流水一样震荡,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被精神冲击硬生生轰飞了十几丈远。 三条周身水气隐隐的汉子,体格显然比相柳白蚨等人强悍得多,他们只是吐了两口血,落地后一个挺身就站了起来。 而相柳白蚨六人,则是趴在地上抽搐,好半晌,相柳白蚨才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嘶声怒骂道:“老狗,你找死!” “让他们接受神罚!”老教士手中银铃轻轻一晃。 他身边簇拥着的几个小修女齐声长啸,她们白皙的皮肤一阵蠕动,从浑身毛孔中,大量白惨惨好似融化骨骼一般的浓稠浆汁喷出,伴随着细微的撞击声,她们的身体蠕动,变形,迅速被一层厚厚的白色甲壳包裹。 几个呼吸间,几个小修女就变成了身高近八尺,形如人形昆虫,通体被结构精美、光洁滑腻的甲壳包裹的异性。 她们微微佝偻着腰身,双臂轻轻一挥,手臂就变成了长达六尺的弧形斩刀。 尖锐的鸣叫声中,几个小修女狠狠一跺脚,同样被白色甲壳包裹的脚掌撞击地面,溅起了大片火星,身形骤然化为残影,直扑相柳白蚨等人。 三名周身寒气升腾的汉子齐声呐喊,六支手掌同时结印,原本丰满强壮的身躯骤然干瘪凹陷,他们齐声呐喊,头顶丝丝寒气升腾中,他们面前骤然凝出了一块丈许方圆,厚达三尺的幽蓝色玄冰! 刑天鲤感受到了清晰的精血波动。 三人分明是燃烧了本命精血,这才催生了这么一块厚重的冰块! “没有法力!没有神魂!”刑天鲤瞳孔一缩,轻声喃喃道:“只是纯粹的血脉力量?依靠燃烧精血来掌握诸般异力?这是,纯正的‘巫道’法门!” 灵台紫府上方,《原始巫经》放出夺目幽光,大篇关于‘巫道’的信息不断流入神魂。 “共工氏!水之血脉!”刑天鲤甚至判断出了这三个汉子的血脉由来,他轻轻摇头:“很弱啊,在《原始巫经》中,他们甚至连‘残次品’都算不上!血脉稀薄、微弱到,他们根本不够格自称为‘巫’!” 灵台紫府中,八口大鼎齐齐喷出毫光。 光影闪烁中,一尊龙头、人身,遍体覆盖着黑色龙鳞,脚踏两条大蛇的神伟身影出现。他双手结印,只是一声大喊,顿时平地水涌,波涛席卷百万里,平地水深三万丈,洪荒大地顿时化为无尽大泽! 这神伟的人影又是一声大吼,顿时漫天飘雪,一团团房屋大小的冰块从天而降,铺天盖地的轰在了涛涛大泽上。于是,百万里大泽顷刻间彻底冰封,虚空中恐怖的低温降临,空气都凝成了一片片幽蓝色的冰晶不断飘落,茫茫雪原上,一缕空气都不复存在,天地彻底化为酷寒的真空! 刑天鲤神魂战栗,浑身都冒出了无数鸡皮疙瘩! 这才是‘共工’! 眼前这三个家伙,燃烧了本命精血,还是三人联手,才凝聚了一块丈许见方的三尺玄冰——如果刑天鲤是他们祖宗,早就爬起来一巴掌抡死他们了! 不带这么糟践祖宗血脉的! 几个小修女长啸,突进,一个闪烁,以刑天鲤都无法看清的可怖高速,顷刻间就到了三个汉子面前。她们双臂急速挥动,漫天都是白色寒光闪烁,她们修长的手臂斩刀以可怖的高频率剧烈震荡,斩刀急骤冲击玄冰,发出刺耳绵长的‘锵锵锵’震鸣! 切割声中,硕大的玄冰撕裂。 三条汉子齐齐呐喊,手印变幻中,双眸蓝光骤然闪烁。 一声巨响,被撕裂的玄冰轰然炸开,化为无数冰刺、冰块朝着几个小修女乱打,更有大片白茫茫的寒气升腾,方圆十几丈内,气温直线下降。 几个小修女被寒气冻了一下,速度骤然缓慢,无数冰刺、冰块乱杂杂打在身上,白色的甲壳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有冰刺扎进身体,点点鲜血喷出,落地的时候就已经化为血冰。 老教士手中的银铃骤然震荡,‘叮叮叮’的铃声中,带上了几分魅惑之意。 三个汉子刚刚从腰带中抽出形如唐横刀,只是略短了一些的青铜刀具,正待向几个动作迟缓的小修女进攻,银铃突然袭来,他们的身体晃了晃,眼神一阵散乱。 ‘噗嗤’声中,几个小修女长臂挥动,斩刀划过三人的身躯。 刀锋切割肉体的声音极其艰涩,不像是利刀切肉,倒是有点钝刀砍老牛皮的味道。几个小修女手臂所化长刀切割三个汉子的身体,刀锋在皮肉中摩擦,速度非常缓慢。 刀锋入肉,剧痛袭来,被精神冲击弄得神智模糊的三条汉子骤然惊醒。 手中青铜长刀一旋,寒光闪烁中,刀锋上几枚古拙的符文微微亮起,长刀划破空气,居然发出若有若无的波涛轰鸣声。 几个小修女顾不得斩杀三条汉子,忙不迭的收刀抵挡。 刀锋对撞,巨响阵阵,火星四溅中,几个小修女手臂所化斩刀被劈开了深深的缺口,她们踉跄着向后不断倒退,更有人胸腹上不断有血水喷出,已然被三条汉子斩伤。 “相柳家的,给她们一点歹毒的!”三条汉子也是浑身飙血,齐齐气急大骂。 相柳白蚨一声长啸,他双手结印,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箭喷出,在他手印上轰然炸开。原本殷红的血水突然化为漆黑,‘呼’的一声爆开,大片黑漆漆的血雾急速涌动,朝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 黑色血雾所过之处,地上的砖瓦石块都发出了细微的‘嗤嗤’声,可见这毒性之猛烈。 相柳白蚨和五条汉子同时挥手,顿时大片寒芒闪烁,超过三百根淡绿色的牛毛细针带着细微的破空声向前激射,将老教士和几个小修女悉数笼罩在内。 老修士眉心一抹幽光亮起。 他身前大片空气剧烈震荡、蠕动,一个半透明的精神力护罩团团裹住了身周三丈范围。几个小修女蜷缩在他的精神力庇护下,看着一根根淬毒的细针狠狠扎了上来,在半透明的护罩中,细针急速旋转,不断发出刺耳的‘嗤嗤’声,而旋转的速度则是越来越慢。 小雁荡湖上,又是几声炮响。 两发炮弹呼啸而来,同时命中了老教士放出的精神力护罩。火光喷涌,弹片横飞,老教士身体剧烈摇晃,七窍中同时喷出大片血水。 刑天鲤正张望时,远处湖面上,两条内河炮艇甲板上,英吉士水兵们齐齐发出凄厉的惨嗥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四条身穿黑色长袍,浑身皮肤剧烈蠕动的魁梧汉子,已经潜水到了炮艇边。无数条细细的皮鞭凌空乱打,一条条黑影急速掠过,那些英吉士水兵的身体骤然撕裂,残肢断臂混着血水喷了满船都是。 这些普通水兵,面对这些异化的教士,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两三个呼吸间,四个教士就将两条炮艇上数十名水兵屠戮一空,他们跳上炮艇,钻进船舱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就看到他们飞奔而出,一个鱼跃窜进湖水。 两团巨大的火光从船舱内爆开,黑色的烟柱冉冉腾空,巨大的爆炸将湖面荡起了两个巨大的涟漪,一波波小浪甚至泛到了岸边。 七窍飙血的老教士一声尖啸,他手中银铃骤然崩碎。 相柳白蚨等人闷哼一声,再次被可怕的精神冲击轰飞,他们大口吐血,更有人胸口凹陷,显然肋骨都折断了不知道多少。 几个人翻滚着倒地,正面挨了两发炮弹的老教士也重重的坐在了地上。他的脑袋迅速缩小,血气流转全身,干瘪枯瘦的身形一点点的膨胀,丰满,逐渐回复成了正常人模样。 刑天鲤看了一眼湖面上还在不断爆炸起火的炮艇,沉吟片刻,通天妙竹轻点地面,快速冲着老教士行了过去。 几个被炮弹震得伤势颇重的小修女艰难的站起身来,被一层透明膜层覆盖的眼眸闪烁着兽性的凶光,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刑天鲤谨慎的站在了三丈开外,沉声道:“够了!” 老教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吐着血:“孩子,你见识到了圣母的伟力么?献上你的虔诚,成为圣母的信徒,你是有福的!” “离开小龙湫镇!”刑天鲤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这里,不欢迎你们。无论是你们圣母教,还是他们!这个镇子,不欢迎你们!” 老教士饶有兴致的看着刑天鲤:“哦?你能代表这个镇子?” 刑天鲤缓缓点头:“我能代表小龙湫镇的乡亲。” 老教士轻轻摇头,他笑了:“孩子,你弄错了一件事情。在大玉朝,那些官员,才能代表这个国度。” 他很艰难的站起身来,捡起脱落在地上的黑色神袍,缓缓披在了身上。 “相信我,孩子,最迟三天时间,我们将得到你们行省总督颁发的公文,我们将合理、合法的,在这个迷人的小镇上拥有一块土地,建起一座辉煌壮丽的圣堂!” “圣母的光辉,将长久的笼罩这块土地。” “而邪魔们,他们的任何筹谋,都将在圣母的光辉下灰飞烟灭。” 老教士笑得很灿烂。 逐渐有伤痕累累的教士们从四周汇聚了过来。 相柳白蚨等人,也召来了死伤惨重的团练和英吉士士兵们,护送着他们快速离开。 双方谁也没占到便宜。 而损失最惨重的,赫然是小龙湫镇的乡亲! 刑天鲤紧握通天妙竹,数十名教士已经将枪口,悄然对准了他。 老教士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银铃,轻轻的摇晃着,清脆的铃声随着风,飘出了老远,老远。 几个小修女身上的伤口在以非人的速度愈合,白色的甲壳也已经自行愈合得七七八八。 刑天鲤沉默许久,转身快步离开。 第八章 强人所难(上) 小小镇子,有数十户人家挂上了白幡。 连着两天时间,李魁胜都在忙活这事。 有些人家,有亲眷在乱战中被误伤,还有几户人家,如那老酒坊的东家,全家都在乱战中殁了。小镇的乡老们出面,李魁胜带人在一旁帮持着,帮助这些人家打理后事。 乱战后第三天。 一大早的,从镇外无名道观中请来的几位道长,已经开始敲锣打鼓的念经办道场。哭喊声隐隐传来,有人在焚烧纸钱,风吹过,浓浓的青烟卷着大量纸灰腾空,好像很多报丧的黑蝴蝶在小镇上空盘旋。 刑天鲤站在码头上。 英吉士人的援兵,到了。声势极浩大,让小镇的镇民无不心里‘咯噔’。 两条排水量总在两千吨以上的铁甲护卫舰,六条大吨位的内河炮艇,更有四条拖船拖拽着十几条风帆客船,上面装了将近五百名身穿便衣,但是举手投足之间,颇有行伍气息的英吉士青壮。 “保护侨民,维护我国商人的正常商贸活动,这是女王赋予我们的神圣权责。我们已经取得了贵国理藩院的书面许可,我国将在小龙湫镇建造商贸转运办事处,由商会雇佣一定数量的武装护卫,保护正常商贸活动的运转。” 一名身穿燕尾服,带着高礼帽,手持文明杖的英吉士官员,身后站着一溜儿身穿上红下白制服的英吉士士兵,轻轻摇晃着手中一份有着大玉朝理藩院官印的文件。 风帆客船上,所谓的‘武装护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络绎登岸。伴随着高亢的号令声,他们迅速在码头上整齐列队,‘哗啦啦’开始当众整顿携带的各色军械。 长短枪械,重型水冷机枪,甚至有大口径的迫击炮! 刑天鲤眼角剧烈抽搐,这些家伙,还有他们手上的家伙,他们是想要将小龙湫镇整个夷为平地么? 他完全无法理解,英吉士官方,圣母教高层,他们脑壳里都长包了么?为什么要将注意力放在这个弹丸之地,为什么不惜撕破脸,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几条平底货船被拖船拖拽着,慢吞吞的靠在了码头上。 有力夫喊着号子,将一筐一筐煤块运上了隔壁的拖船。 二十几条已经在码头上停靠了数日的拖船,锅炉里终于有了足够的燃料。很快,一条条拖船同时发出了沉闷的‘突突’声。 马县丞忙前忙后的奔波着,镇子上总有想要赚钱的镇民,他们扛着一筐一筐的杂粮窝窝头,一竹筒一竹筒的清水,不断送上了拖船后的货船。 得到煤、水和粮草补给,二十几条拖船慢吞吞的离开了码头,拖拽着长长的船队,顺着水道一路向南。 传教士们重新找了驻地,英吉士人忙着转运的时候,码头附近连一个教士都没冒出来。 中午时分。 一条小火轮‘突突’喷着黑烟,从湖对岸大龙湫县的方向驶了过来。小火轮很胆怯的,远远的就饶了一条大弧线,避开了在小雁荡湖上摆出了一字战列进攻阵线的英吉士舰船,这才小心翼翼的靠上了码头。 大龙湫县的县令吕德才穿着一件浅绿官袍,神色阴郁的站在船头。 小火轮都已经靠上了码头好一阵子,看上去清癯、精神,颇有松鹤之姿的吕德才,才在身后幕僚的提醒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带着一脸的纠结和惆怅,慢吞吞的走上了码头。 得到消息的李魁胜,已经连同刑天鲤等人,候在了码头上。 吕德才好似穿着新鞋,行走在肮脏狼藉的粪池边,他极小心的迈着小碎步,皱着眉头看了看码头附近那些镇民人家门前高高飘荡的白幡。 “嚇,叹民生之多艰!”吕德才轻轻摇头,仰面叹息,一副忧国忧民的贤良骚气喷薄而出。 李魁胜已经怪声怪气的迎了上去:“唉哟,吕大人,少见啊?您上任县令都五年啦,这五年来,您是第一次来咱们小龙湫镇吧?唉哟,有劳,有劳!” 马县丞已经麻溜的窜了上去,和吕德才相互行礼。 两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低声说话。 吕德才神态复杂的看了一眼桀骜不驯的李魁胜,他轻咳了一声,幽幽道:“小龙湫镇有李大人这般贤能在,哪里还需要本县操心呢?以后,这小龙湫镇的民治、民生,还要李大人,以及小李大人多多操劳了!” ‘李大人’? 李魁胜眨巴眨巴眼睛。 ‘小李大人’? 刑天鲤挑了挑眉头,心头突然有一丝不怎么好的预兆。 吕德才向后一伸手,一个幕僚就递上了一个大红色丝绸蒙面的匣子。吕德才打开匣子,取出了一份紫檀为轴,淡红色丝绸为底,上好的洒金大宣为面,明晃晃盖了一枚碗口大红色印玺的公文。 “李鲤,本县在这里,真是要恭喜你啦!”吕德才看了一眼双眸空洞、茫然的刑天鲤,吧嗒了一下嘴,打开公文,摇头晃脑的念诵起来。 公文用的是古体,骈四俪六的,正经人都难得听懂。 刑天鲤算是读过一些书的,倒是从那繁复、华丽、辞藻优美的两千多字废话中,提炼出了那一句精髓——有小龙湫镇贤才‘李鲤’者,特拔擢为大龙湫县主簿,常驻小龙湫镇,主管日常一应事务。 “小李大人,恭喜啦!”吕德才抑扬顿挫,耗费了半刻钟时间,才慢吞吞读完了这篇公文。他向刑天鲤拱了拱手,笑道:“这可是咱江东行省,金三叹金总督亲颁谕令。哎,小李大人从一介白身,这可是鲤鱼跃龙门,一下就是正儿八经的,正九品的官员啦!” “哦,对了,金总督的谕令中,让小李大人操持的事务,可听明白了么?”吕德才又笑吟吟的问刑天鲤。 刑天鲤的脸色很难看。 老教士的话,应验了。 果然是从江东总督府来的文书,直接将刑天鲤提拔成了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而且,谕令中勒令刑天鲤‘自筹粮饷’,‘全力辅佐圣母教建造圣堂’。 听听! 堂堂大玉朝的一省总督,封疆大吏,勒令自己麾下的官员,‘辅佐’一群外来的洋鬼子神棍,‘自带干粮’的建造洋鬼子的圣堂! 刑天鲤更莫名有一种‘举世疯癫’的荒谬感——你吕德才,是跟白莲教交好的吧? 白莲教,是和英吉士人勾结的吧? 英吉士人,是刚刚和圣母教大打出手,死伤惨重的吧? 现在,你吕德才吕大县令,居然带着江东总督的公文,来给刑天鲤授官,甚至,当众交待,要刑天鲤帮助圣母教的传教士们,修建一座圣堂! 刑天鲤心思深沉,没做声。 李魁胜已经大步上前,大声嚷嚷:“这不对啊?吕大人,您不是和白莲教穿一条裤子么?前两天的事情,您不会没听说吧?人家可是在咱们地盘上,脑浆都打出来了,您手上的这谕令,不对吧?” 吕德才脸色骤然一变,他右手比划剑指,狠狠一指李魁胜:“李魁胜,你少给本县胡说八道?谁和白莲教穿一条裤子?谁?你休得血口喷人!本官为官端正,处事公平,一切作为,都上合国法,下应民心,你休得胡说八道!” 狠狠瞪了李魁胜一眼,吕德才将手中谕令狠狠往李魁胜怀里一拍。 “总之呢,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了。李魁胜,你家侄儿,这可是平步青云了要。以后,你的发达,估计还得在小李大人身上。得了,本县也就不多叨扰地方了,回了!” 吕德才朝着马县丞招了招手:“马大人,走了,走了。这里的事情,交给李大人和小李大人罢?哎,这洋人的事情,可不是咱们这些‘正经读书人’,能掺和得明白的!” 两个‘正经读书人’昂首挺胸的上了小火轮,一路‘突突’的直奔湖对岸的县城。 ‘叮叮’银铃声响起,老教士在六个小修女的簇拥下,这几日,第一次出现在人前。他慢悠悠的到了码头,冲着沿途的镇民们轻轻挥手:“信奉至高的圣母,仁慈的圣母必将赐福尔等。” 这老家伙,也不装了。 他摇晃银铃的时候,一缕缕清晰的精神波动席卷而出。他的话语声,也就带上了强烈的魅惑之意。那些已经受洗加入圣母教的教徒,还有那些没有加入的普通镇民,全都随着银铃声纷纷跪倒在地,无比虔诚的随着老教士高呼圣母之名。 刑天鲤瞳孔收缩,五指紧握通天妙竹,指头关节一阵阵发白。 “主簿大人!”老教士来到了刑天鲤面前,向他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还记得我说过话么?” “江东总督,居然能为你们所用?”刑天鲤幽幽叹息:“厉害!” “不,并不仅仅是江东总督,而是贵国执掌朝政的太后。”老教士微笑道:“小龙湫镇的事情,惊动了伟大的教皇陛下派驻大玉朝的全权特使,枢机主教西蒙尼阁下。” “西蒙尼阁下连夜觐见贵国太后,英明、睿智、卓越、的太后陛下,亲自给江东行省颁发了懿旨。”老教士双眸极亮,好似两颗猫儿眼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细长的卷轴,递到了刑天鲤面前:“您既然已经收到了任命,那么,请履行您的职责吧?这是小龙湫镇圣堂的设计图,我们大概需要,圈占一万亩土地。” “啥?”刑天鲤用力揉了揉自己耳朵,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万亩土地!”老教士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已经选好了地皮,我们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做好地皮的征收工作。我们希望,您能组织工匠,帮助我们尽快动工!” 刑天鲤抓过老教士递到面前的卷轴,随手交给了一旁骂骂咧咧的李魁胜。 李魁胜打开卷轴,只是瞅了一眼,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刑天鲤现在还是一个瞎子的身份,他急忙凑到李魁胜面前,微微侧过头,听他比比划划的,说明了圣母教在设计图上,想要圈下来的那一万亩地的位置。 李魁胜语气愠怒,刑天鲤的脸色也渐渐扭曲。 小龙湫镇有乡民万余人,算是一等一的大镇子,镇子的辖地虽然广大,但多丘陵、树林、河道、湿地,还有大量桑林、果林等经济作物,正儿八经的良田,那种可以一年两熟的水田,加起来不过三万五千亩。 这三万多亩良田,还因为丘陵、河道的缘故,大半都分割四散,没有连绵成片。 老教士他们选择的,想要圈起来建造圣堂的那一万亩地,恰恰就是小龙湫镇唯一一块连成片的良田,七千多亩地,连同两千多亩种了桑树的丘陵,尽被大笔一圈,划了进去。 而看设计图,这座筹建的圣堂,主体建筑加上几座副楼,其总占地面积不过五十亩地! 为了五十亩地的楼,就要占掉一万亩良田! “您觉得,可能么?”刑天鲤很认真的问老教士。 “凡圣堂筹建一事,但有所求,当全力配合。”老教士反问刑天鲤:“这不是你的任命书上,你们的总督大人,对你的嘱托么?” “可能,或者不可能,这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问题。”老教士轻声道:“总之,一万亩地,当圣堂建成,圣母的荣光,将永久照耀此地。于斯生活的子民,当是有福的!” 刑天鲤五指再次握紧。 他很想冲着老教士得意洋洋的老脸狠狠地劈一剑。 几个小修女感受到了刑天鲤毫不克制的恶意,她们齐齐上前一步,更有两人直接挡在了刑天鲤和老教士之间,将他们分隔开。 几个英吉士人,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下,朝着这边行了过来。 “所以,这位年轻的大人,以后您就是这个镇子的行政官?”穿着燕尾服,带着高礼帽,手持文明杖的英吉士男子向刑天鲤举了举头上帽子:“我是英吉士王国驻平海城万国租界总领馆,一等秘书官乔姆斯。” 乔姆斯再次取出了那份盖有大玉朝理藩院大印的公文,冲着刑天鲤晃了晃:“我希望,我国的正常商贸行为,能够得到您的协助,以及,得到您的保护。” “现在,我们就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乔姆斯侃侃而谈:“因为之前我国商人米希尔先生遇袭一事,我们以为,在小龙湫镇,我们需要建立一座拥有足够防御力的堡垒,以维护我国的商道安全。” “建造堡垒的地皮,建造堡垒所需的工匠,还有一应所需的后勤补给,都需要您协助解决。”乔姆斯将公文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李魁胜,用那种‘拒人于万里之外’的‘彬彬有礼’,很礼貌的对刑天鲤说道:“我想,年轻的大人,为了你我两国的邦交考虑,您会优先解决我们的问题吧?” 老教士上前了一步,和乔姆斯正面怼上。 “世俗的纷争,无法掩盖至高圣母的荣光。孩子,请不要用你们那些肮脏、龌龊的勾当,妨碍我们传播圣母的圣恩。”老教士的眉心隐隐放光,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种莫名的深邃和神秘,他手中银铃轻轻震荡,发出‘叮叮’声响,好似勾魂的绳索,让乔姆斯的眸光一阵散乱。 乔姆斯张开嘴,呆呆愣愣的,正要附和老教士的话。 ‘嗡’! 乔姆斯左手无名指上,一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戒指突然爆出一团幽光,一波波极隐晦的精神波动从镶嵌的宝石中涌出,瞬间笼罩了乔姆斯全身。 戒指爆出的精神波动和老教士手上银铃的铃声正面冲撞,四周风和日丽,但是在附近所有人耳朵里,好似突然有一道炸雷爆开。 除开刑天鲤站得稳稳当当,其他人全都身体摇摇摆摆,好几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乔姆斯面色惨白,他向后大步倒退,犹如见鬼一样盯着老教士。 老教士目光森冷,极其严肃的看着乔姆斯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恶魔!”乔姆斯厉声呵斥。 “迷途的羔羊,请收回你亵渎的言语。这是至高的圣母,赐予祂行走于世间的虔诚仆人的力量。”老教士冷声喝道:“太多年了,你们已经遗忘了圣母的威严。你,怎么敢,将圣母赐下的力量,误以为是邪魔之力?” 老教士声色俱厉的指着乔姆斯:“放在六百年前,放在圣母的荣耀笼罩万国之时,你的这句话,就足够裁决堂的裁决教士们,将你,还有你的族人,全部送上火刑架!” 乔姆斯面色难看。 他右手用力抚摸左手的红宝石戒指,惊惶的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咬着牙,冷声道:“可是,尊敬的神父,时代变了。当我们这些世俗凡人掌握了科技之力,圣母的荣光,只能照耀,也只能困于那一座座古老、凋零的圣堂!” 老教士狠狠震荡了一下银铃。 几个小修女齐齐上前一步,白皙的皮肤微微蠕动,好似微风吹过的湖面。 乔姆斯身后的英吉士士兵们,齐齐端起了长枪。 远处湖面上,两条铁甲护卫舰桅杆上,瞭望的士兵大声呼喝,几条舰船上同时响起了尖锐的哨子声,大群水兵在甲板上奔走,他们脱掉了炮衣,一门门大炮转动,黑洞洞的炮口同时指向了小龙湫镇。 第八章 强人所难(下) 老教士眸子里杀意隐隐。 乔姆斯脸上带着一丝癫狂的笑容。 眼看又是一场莫名的大战,而刑天鲤心知肚明,自己根本无力阻止。他突然犹如抽风箱一样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一口血喷出老远,然后仰天就倒。 李魁胜呆了呆,一把扶住了刑天鲤,大声呼喝着,招来了几个巡检司的汉子,扛着刑天鲤就走:“哎,这孩子,从小体虚,刚刚肯定是被你们给惊吓住了。各位,你们的教务,或者商务,等小鱼儿苏醒了再说罢!” 刑天鲤等人离开。 老教士和乔姆斯同时看着他们一行人快速远离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同时退后了两步。 “女王在上,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乔姆斯用力抚摸着左手的红宝石戒指。 “至高而仁慈的圣母,其荣光不容玷污。”老教士深沉的目光扫过乔姆斯手指上的戒指,轻轻摇头,慢悠悠的摇晃着银铃,‘叮叮’铃声中,他带着几个小修女缓步离开。 ‘圣母会庇护你们的’,‘仁慈的圣母时刻关注着你们’,‘信奉圣母就一定得福’……老教士慢悠悠走过石板街,轻轻晃动银铃,向两侧的镇民高声宣教。 沿途不断有小龙湫镇的镇民赶来,无比虔诚的向他跪倒,口口声声高呼圣母之名,甚至有人匍匐上前,亲吻老教士的靴子。 这才几天时间! 圣母教的信仰,已经在小龙湫镇泛滥如斯。 乔姆斯用力摩挲着戒指上的红宝石,带着一丝微妙的笑容,轻轻摇头:“愚昧的信仰。神灵又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呢?真正的力量,来自铁甲战舰,来自大炮的口径!” 离开码头。 还没到自家院子所处的小巷巷口,刑天鲤已经挣脱了搀扶,轻点通天妙竹,缓步行走。 “老叔儿,小龙湫镇。”刑天鲤刚刚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许久,刑天鲤才幽幽说出了前世极著名的一句话:“弱国无外交。” 李魁胜看了刑天鲤一眼。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弱国无外交?很久以前,我从一位先生那里,听过类似的话。想当年!” “当年怎的?”刑天鲤立刻追问。 “嗯,没啥好说的。”李魁胜欲言又止,他摇了摇头,闷闷的嘟囔道:“反正,死的死,散的散,嘿,稀烂!这大玉朝,我看,要完!” 跟在叔侄两身后的巡检司汉子们,一个个面色惶恐,好似失了魂般。 小龙湫镇,是他们的家乡。 镇子上的镇民,是他们的父母,是他们的妻儿,是他们的兄弟姐妹。 前两日的乱战,无辜死伤了这么多镇民,那么多民宅被轰成了废墟。 看圣母教和英吉士摆出来的架势,他们是万万不肯善罢甘休的,小龙湫镇,势必要承受双方下一波的冲突。 看看小雁荡湖上的那八条铁甲舰船吧,如果舰炮齐发,夷平整个小龙湫镇,需要半个时辰么?怕是一刻钟的功夫,就足以摧毁整个镇子! “李头,还有,小李哥儿,这小龙湫镇,是我们大玉朝的地盘罢?”一名巡检司小头目犹犹豫豫的问道:“应该是,我们来当家作主罢?” 李魁胜没吭声。 刑天鲤不做声。 李魁胜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刑天鲤倒是知道其中的道理,但这是一篇大道理,千头万绪的,他该如何阐述?有一些东西,在当今的大玉朝,若是说出来了,无疑是离经叛道、大逆不道的,他还不想吓死这些乡里乡亲的啊! 巷子尽头,小院大门敞开。 刑天鲤等人同时停下脚步,李魁胜沉声道:“早上出门的时候,咱们可是锁门了罢?” 极轻微的碎步声传来,一个身穿青色丝袍,腰间扎着银带,头戴瓜皮小帽,正中镶嵌了一块品质颇佳的青色方玉,生得眉清目秀的青年悄步行了出来。 见到做出戒备姿态,手上已经握着枪械的李魁胜等人,这青年眉头一挑,冷声道:“放肆,怎的,舞刀弄枪的,你们这是想要造反哪!” 青年语气阴柔,嗓音尖尖细细的,却又故意捏着嗓子,想要将声音变得粗壮一些。他呵斥之时,狠狠地冲着刑天鲤等人戳了戳手指,却又很自然的捏了个兰花指出来! 不等刑天鲤等人开口,青年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银牌,抖手丢了过来。 李魁胜伸手去接银牌,刑天鲤抢上前一步,‘啪’的一下将银牌抢在手中,手指轻轻在银牌上一抹——极精湛的雕功,正面是一条被烈焰包裹的‘烈焰团龙捧日图’,背面是细腻细密的云纹,中间是‘织造’两个大字,一旁竖着‘承天受命大玉禁宫内务府织造处某某某’等两行小字。 “内务府?织造处?”刑天鲤将银牌丢了回去,轻声道:“原来是一位公公当面!” 李魁胜有点尴尬的放下刚刚抬起的手掌,他看看刑天鲤,面皮颇有点尴尬,低声的嘟囔道:“小鱼儿,你也太谨慎。这是块银牌子,若是上面有毒,总能看得出颜色的。” 刑天鲤淡然微笑,笑而不语。 银牌就不能淬毒? 《原始巫经》中,起码有一万种无形无色无味无迹的剧毒,若是放在那小小银牌上,轻轻松松就能毒杀上万人的。 青年收回银牌,朝着刑天鲤看了一眼,又冷笑一声,兰花指朝着李魁胜狠狠一点:“不知道死活的东西,咱家要害你,需要用毒么?” 说话的时候,青年又狠狠地冲着刑天鲤翻了个白眼。 “进来吧,可等了你们好久了。”青年转过身,依旧是步伐无声,好戏踏在云端一般,轻轻巧巧的行进了院子。 刑天鲤等人跟了上去。 青年皱了皱眉,回头又是一个兰花指狠狠一点:“得了,闲杂人等,就留在外面罢。地方就这么大点地方,这么一群臭汉子涌了进去,自己嗅嗅身上的味儿,冲撞了贵人,你们当得起么?” 巡检司的汉子面面相觑,真有老实人低头,凑到自己腋下用力的抽了抽鼻子。 李魁胜重重吐出一口气,重重的摆了摆手,让身后跟着的属下留在了院门外。 前院里,左右厢房屋檐下,一字儿排开了三十几名身穿青色长袍,带着瓜皮小帽的阴柔青年。 堂屋门前,六个年纪稍大一点,同样身穿青色长袍,但是腰间银带上点缀了几块碎玉,显然身份更高,年龄也更大一点的阴柔男子,正眯着眼,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 透过敞开的堂屋大门,可以看到八仙桌后,一名身穿蓝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金腰带,更悬挂着一枚团龙玉佩的男子,正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着茶。 “来啦?你就是李魁胜?嗯,你就是李鲤!”看上去细皮嫩肉,乍一看大概三十出头,但是仔细看去,两眼眼角有着浅浅鱼尾纹,脖颈上也有一丝丝纹路,年龄应当不小的蓝袍男子拖长了声音,慢悠悠说道:“得了,上来吧,给你们吩咐点事情!” 刑天鲤和李魁胜就走进了堂屋。 “知道咱家是干什么的嘛?”蓝袍男子上下打量了一阵刑天鲤二人,拖长了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们,不用猜,也不用懂。总之,咱家是一言能决尔等生死的人,你们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刑天鲤眼角抽了抽。 李魁胜重重的吐气。 蓝袍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刑天鲤身上,他皱着眉,带着一丝不解之色,很认真的打量了刑天鲤许久,这才喃喃道:“你小子,是个瞎子呀,那为什么,那些洋教的传教士,非要让你做这个主簿哪?” 摇摇头,蓝袍男子‘噗嗤’一笑,看向刑天鲤的目光中,就带上了极其强烈的讥诮恶意:“得了,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好事。” “嗯,李魁胜啊,李鲤啊,咱家这次来小龙湫镇,知道是为什么嘛?” 李魁胜闷闷的说道:“敢问您,是为什么屈尊纡贵,来咱们这乡旮旯?” 蓝袍男子叹了一口气,同样不自觉的挽了个兰花指,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有贵人想要明白,这些洋人啊,他们在小龙湫镇敲锣打鼓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刑天鲤眉头一挑。 是啊,为了什么? “你们这些天,是亲身经历了这些事情。你们觉得,合理么?那些洋教的传教士,在你们这乡旮旯地方,和号称极西百国第一强国的英吉士大打出手。” “有贵人想要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虚哪?”蓝袍男子叹了一口气:“但是呢,这毕竟牵扯到洋人,虽然贵人想要知道里面的前因后果,却又不想让洋人知道,咱们在打探他们的机密。” 蓝袍男子闭上了嘴,目光炯炯盯着刑天鲤二人。 刑天鲤不吭声。 李魁胜则是直勾勾的看着蓝袍男子,作为一个直肠子的纯爷们,他没听清这蓝袍男子阴柔含蓄的话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 蓝袍男子沉默半晌,看到刑天鲤二人都不吭声,他悻悻然的一拍桌子,怒道:“哎,两颗榆木疙瘩,你们若是进了宫啊,你们活不过半个月,就一顿板子打死了的!” 用力一挥兰花指,蓝袍男子沉声道:“李魁胜,李鲤,给你们七天时间,给咱家弄清楚,这两伙洋人为什么在这里大打出手。弄清楚这里面的玄虚,但是又不许惊动他们,你们明白么?” 刑天鲤咳嗽了一声:“若是惊动了他们呢?” 蓝袍男子狠狠一点刑天鲤:“那就,什么事情都是你们自作主张,可和咱家没关系。懂?” 不等刑天鲤开口,蓝袍男子已经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划过自己的脖颈:“若是探查不利,没能得到具体的结果。又或者,漏了风声,牵扯到了咱家背后的贵人……你们的脑袋,可就不归你们自家喽!” 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蓝袍男子慢悠悠的起身,慢悠悠的,以寻常人正常步速五分之一不到的速度,一点点的挪向了堂屋门口。 李魁胜呆呆的看着蓝袍男子。 刑天鲤则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蓝袍男子以如此缓慢的速度,从八仙桌后一直磨蹭到了屋门口,看到刑天鲤二人硬是没有半点表态,他气急败坏的一跺脚,狠狠地冷哼了一声,双手往背后狠狠一甩,骤然加快步伐,大踏步冲了出去。 一群青衣男子急忙跟在了他身后。 刚刚在门前迎住刑天鲤一行的青衣青年急忙到了门口,指着刑天鲤二人低声训斥道:“你们脖颈上长的是什么东西?那是脑袋么?你们长的是猪头么?哎,你们懂不懂规矩?” 李魁胜张了张嘴。 刑天鲤伸手按住了李魁胜的肩膀,悠悠叹息道:“公公见谅,咱们都是乡旮旯里的乡巴佬,那些‘迎来送往’的规矩,还真不是很懂。” 刑天鲤又道:“不过,公公们似乎还用得上咱们叔侄?” 青衣青年沉默不语。 刑天鲤笑道:“刚刚那位公公也说了,是圣母教的人开口了,我才莫名凭空得了一个主簿的官儿。您说,既然我这个官位是因为洋人而得的,我这个官位,是不是很稳当呢?” 青衣青年深深的看了刑天鲤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的步伐轻飘,落地无声,但是速度很是不慢,看似小小的两三步就轻松跨出数丈远,一个飘忽就挪出了小院子。 院子里一片寂静。 李魁胜过了半晌,才转过头来问刑天鲤:“刚才,他们是什么意思?” 刑天鲤沉默了一阵子,轻声道:“您不懂?难怪这么多年,就是一个从九品呢。” 摇摇头,刑天鲤摊开双手,冷笑道:“他们要我们给某位贵人办事,却又不愿承担责任,事情办好了,是他们的功劳,事情办差了,就要我们背锅。不仅如此,他们屈尊纡贵来见咱们叔侄两,将这个为贵人卖命的机会‘赏赐’给了咱们,他们临走时,我们居然没有打点一点辛苦费!” “是咱们不识抬举了!”刑天鲤笑得很古怪,狠狠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李魁胜双眼瞪圆,眼珠边缘,隐隐可见血丝浮荡,他突然怪叫了一声,指天画地的咒骂起来。经过刑天鲤的解释,他终于明白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群死太监跑上门来,让他们叔侄两卖命、背锅,还想要从他们手上敲诈一笔银子? “老子!”李魁胜狠狠地握住了枪把儿。 “也不用理他们。”刑天鲤轻声道:“毕竟,他们自己说的,我这个官儿,是靠着洋人来的。啧,为什么那群洋神棍,会给我安排这个官儿呢?他们看中我什么了?” 当天夜里。 刑天鲤站在自家屋顶,向四周眺望。 时近午夜,按常理,乡下人舍不得灯烛钱,每日里都休息得早。换成往常,此刻整个镇子,早就漆黑一片。 可今日,偌大的小龙湫镇,居然有过半宅子灯火通明、香烟袅绕。隐隐约约,有赞颂圣母的颂歌声从那些宅子中飘出。夜风中,更是传来了银铃清脆的‘叮叮’鸣叫。 在镇子中心方向,那株巨大的风水树下方的坪坝里,更是聚集了大量的镇民。他们聚集在一起,聚精会神的聆听几个小修女的布道。每过一小会儿时间,镇民们都在小修女的带领下,齐声高呼圣母之名,其虔诚之情状,让刑天鲤莫名的心寒。 相对应的,镇子码头方向,同样密布灯火。 乔姆斯以下,那些英吉士人就在码头附近扎营。或许是为了壮胆,或者纯粹是威慑圣母教的传教士,远处湖面上,几条铁甲舰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拉响汽笛。‘呜呜’的轰鸣声划破夜空,和那些镇民呼喊圣母之名的祈祷声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刑天鲤站在屋顶,静静的等候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镇子里的灯火终于渐渐熄灭,镇子中心平坝上,好似打了鸡血的镇民们,也终于熬得筋疲力尽,纷纷回家休息。 夜色,笼罩了镇子。 码头附近,一盏盏灯火也络绎熄灭,只有三三两两巡逻的英吉士护卫手上,还有火把摇曳。 刑天鲤犹如一抹滑入水中的鱼儿,无声无息的顺着一缕夜风飘了出去。 傍晚时分,巡检司的人已经打探清楚,乔姆斯借助官府的威慑,租下了十几座民宅作为驻地。但是乔姆斯自己却不敢住在镇子上,他刚入夜的时候,就搭乘小艇,去到了湖面上的一条铁甲护卫舰。 而那条铁甲护卫舰,此刻更是远离湖岸二十里地。不仅如此,哪怕已经深夜了,护卫舰两侧,还有四条木质小艇在巡弋。 刑天鲤来到湖边,轻喝了一声秘咒,心脏中大鼎微震,鼎中一缕金光缓缓燃烧,五彩氤氲之气弥散,一抹青蓝色幽光从刑天鲤皮肤下荡起,他轻轻一跃,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滑入了湖水。 真正的鱼儿也没有此刻的刑天鲤游得快。 他只用了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就游过了二十里地,避开了湖面上巡弋的四条小艇,无声的靠到了护卫舰的船底。 刑天鲤刚刚靠近,湖水中,一条条极细的黑色影子突兀的飞出,‘噗嗤’声中,四条小艇上,十二名正有气无力划着桨,慢吞吞绕着护卫舰巡弋的英吉士水兵,头颅齐齐爆开,无声无息的倒在了木艇上。 刑天鲤当即屏息不动,十几条身披黑袍,浑身湿哒哒的魁梧身影,悄然从湖水中冒了出来。他们手掌攀附在光滑的铁甲船壳上,一步一步,很轻松的就爬上了甲板。 刑天鲤笑了。 这可真够巧。 他心中更是万分惊诧——这些圣母教的人,真不怕把事情闹大,真不怕英吉士王国和他们开战么? 人家白天刚来,他们当天就杀上门来了? 第九章 赵氏贵人(上) 十几名黑袍教士杀上了护卫舰。 甲板上,还有英吉士的水兵值夜,他们没能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嚎,就被这些手段狠戾的教士轻松击杀。冷冽的月光照在护卫舰上,大片血色在甲板上如水彩一样泼洒开来。 也不知道这船上有什么机关,黑袍教士们将值夜的水兵一扫而空,正要窜进船舱,护卫舰甲板上突然亮起了七八盏巨大的探照灯,高亢的汽笛声更是突兀响起,随后枪声、骂声、爆炸声响成了一片。 乔姆斯显然早有预案,探照灯亮起的时候,就有一队精锐的水兵持枪冲了出来。 几挺外形威猛的水冷式机枪卡着舱门,伴随着‘咚咚咚’的闷响,密集的子弹如泼水一样扫出。十几个黑衣教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子弹所化的火链抽打在身上,当场打得他们血肉横飞。 几个肌肉异化的教士嘶吼着挡在了最前面,他们身躯膨胀成诡异的肉球,好似肉盾牌一样,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子弹洪流。子弹狠狠撞击他们的身躯,发出沉闷的响声,子弹不断穿透他们的身躯,大片大片的血肉不断从身上崩落。 一道道白芒乱闪,守在舱门口的英吉士水兵不时发出沉闷的惨叫,头颅爆开暴毙当场。 更有一条条极细的黑影从几个肌肉异化的教士当中窜了过去,无声无息的缠绕住了一个个水兵的肢体。黑影一晃,这些水兵就被鞭影高高带起,伴随着凄厉悠长的惨嗥声,被远远丢出,狠狠拍在了十几丈外的水面上,摔得骨断筋裂,根本无法浮起。 面对这些手段诡异的教士,已有准备的英吉士水兵们节节败退,舱门防线顷刻间被突破,这群教士眼看就要撞入船舱。 肌肉异化的教士们体型榔槺,难以闯入,几个皮肤蠕动,化为条条黑影乱打的教士抢了出去,倾尽全速直奔舱门。 ‘嗤’! 低沉的高压气体喷出声突然响起,在那几个冲前的教士惊骇的呼声中,从那船舱内,突然抢出了一队十几名身披全封闭重甲,甲胄各处关节处,不断有高压气体喷出的魁梧身影。 这些家伙穿戴上重甲后,身高超过七尺,刑天鲤只是趴在船沿偷偷看了一眼,就判断出,这些重甲的厚度起码超过两寸。 喷气声连成一片,十几条铠甲士挥动手臂,手持的六尺长剑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剑锋上一枚枚细密的,闪耀着寒光的锯齿急速的旋转起来。 最前方两名铠甲士只是狠狠一挥,手中宛如电锯一般的重剑带起一抹寒芒,狠狠扫过了一名冲在最前方的教士身体。教士身上的皮肤剧烈蠕动着,皮肤一层层的重叠,化为半寸厚的甲壳挡在了胸前。 重剑发出‘嗤嗤’声响,皮肤凝成的甲壳碎末横飞,被重剑狠狠劈开。 只是,异变的皮肤防御力惊人,重剑划过,略有滞涩,这名教士惊呼一声,得到喘息之机,狠狠向后滑退两步,侥幸避开了重剑分身之厄。 一旁有数百条极细的黑影狠狠鞭挞而下。 黑影抽在这些厚重的甲胄上,发出刺耳的‘噼啪’声,却只在甲胄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没能对这些家伙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刺耳的高压气体喷射声乍起,最前方两名铠甲士的肩膀上,一圈圈气爆冲开,几支极小的金属弩矢激射而出,避开了重剑分身的教士闪避不及,被高速弩矢命中了眉心。 一道血水从后脑勺喷出,这教士仰天就倒。 后方,教士们齐声呼喝,纷纷冲上,和这些铠甲士打成了一团。 铠甲士们同样在高声喝骂,他们的吼声被厚重的面罩遮挡,嗡嗡隆隆的,隐隐可听到‘邪魔’等字眼。 而教士们也是在大声呵斥,他们大声训斥这些铠甲士为‘异端’。 双方打成了一团,一旁铁甲封闭的舱室都被打得扭曲炸裂,露出了一个个巨大的窟窿。 船尾,双方的视线死角,刑天鲤轻盈的一跃而上。身边的光影奇异的扭曲,他的身形在月光下变得斑驳朦胧,肉眼极难发现他的行动。无形的神魂之力外放开来,他从船尾轻轻的向船头行进,几个呼吸间,神魂之力就已经扫过了整条长有三十二丈的护卫舰。 乔姆斯居然没有躲在船舱中,而是整和几个英吉士军官,站在舰桥驾驶舱内,静静的俯瞰着甲板上的战斗。几个孔武有力,身穿水兵制服的英吉士壮汉站在他们身后,目光冷冽,每个人身后,都杵着一件造型比甲板上的铠甲士更流畅、更华丽,看上去更有艺术气息的重型甲胄。 刑天鲤悄然从舰桥上方掩近。 双手结印,口敕秘咒,神魂之力塌缩,凝聚,化为阴冷无比的锥子,狠狠扎向了舰桥中所有人。包括那几个壮汉在内,舰桥内众人双眼骤然失神,重重摔倒。 唯有乔姆斯身形一晃,左手红宝石戒指爆出刺目的光芒。 他猛地低头,看着幽光隐隐的宝石戒指,再看看身边栽倒的同伴,就要张嘴叫喊。 刑天鲤已经闪进了舰桥,手指一点他的后脑勺,乔姆斯身体一僵,也昏厥了过去。 甲板上的乱战还在继续,铠甲士们和几个肌肉异变的教士打得恶风呼啸,就连船艏主炮都被他们生生拆了下来。没人发现,刑天鲤已经带着乔姆斯,悄然离开了护卫舰。 一刻钟后,小龙湫镇外,小树林中,乔姆斯悠悠醒转。 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尊敬的阁下,您可知道,袭击英吉士王国的外交官员,意味着战争。” 冰凉沉重的通天妙竹顶在了乔姆斯眉心,幽邃古奥的秘咒声中,一道‘乱魂咒’已经轰入了乔姆斯脑海深处。乔姆斯的那枚红宝石戒指,正被刑天鲤握在手中,灵魂全无防范的他只是一个凡人,当场双眼发直,整个灵魂彻底被刑天鲤掌控。 片刻之后,刑天鲤失望的摇了摇头,任凭乔姆斯躺在小树林中,自己转身离开。 这个家伙,一问三不知,他也根本不知道,为何圣母教和英吉士王国,会在小龙湫镇爆发冲突。 包括从西北转运的那些男女,乔姆斯也只知道,将这些男女运回英吉士王国本土,这是来自帝国高层的谕令。至于这些人有什么用,为什么圣母教会在这里阻击这件事情,乔姆斯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月色下,刑天鲤缓步行走。 心脏中,大鼎微微震荡,丢下乔姆斯离开之时,刑天鲤在‘乱魂咒’之余,给他补了一记‘丧魂咒’。这道咒法更加凶狠,刑天鲤直接抽取、复制了乔姆斯的主要记忆。 大鼎中金光快速燃烧,刑天鲤去芜存菁,将乔姆斯记忆中那些不怎么紧要的东西全部剔除,那些情情爱爱,那些蝇营狗苟,全都被他焚烧一空。 乔姆斯记忆中,关于英吉士王国的历史,关于平海城租界的信息,还有一些机密情报等,则是被刑天鲤一点点抽丝剥茧的提炼出来,快速的翻阅了一遍。 很多东西,是刑天鲤从平海城租界订阅的报纸上,根本不可能知晓的信息。 “工业革命后极西各国,三十年前刚刚爆发过一次世界大战,如今都在休养生息,疯狂寻找新的商品倾销地和资源供应地。” “曾经的荣耀已经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圣母教,面对日新月异的新时代,却不甘失去世界的主导权,正在暗地里蠢蠢欲动。” “神权和王权的冲突不可调和,但是你们不在极西百国的自家地盘上折腾,为什么会在东方,会在大玉朝,会在咱们这个芝麻绿豆大的乡旮旯角落里爆发出来?” 刑天鲤很不解的摇了摇头。 他回到自家屋顶,站在屋顶上,朝着传教士们现在的驻地方向望了一眼。想到那些手段诡异的传教士,刑天鲤强行按下了潜入他们营地,将那老教士也偷偷摸摸带出来,强行搜魂一番的冲动。 天,蒙蒙亮的时候,小镇上的大公鸡们,开始扯着嗓子拼命嚎叫。 天空乌云,东边天际一抹淡蓝色的霞光跳跃着冲起来,整个天地就好像被包裹在了一块厚厚的蓝琉璃中。气温直线升高,刑天鲤洗漱完毕,拎着水桶打了清水,泼洒在了院子里,结果不过半盏茶时间,石板上的清水就全部蒸发殆尽。 “这鬼天气!” 刑天鲤朝着东边天际看了一眼。 这个世界的太阳,蓝汪汪的煞是惊人。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已经习惯了这颗太阳的存在,对其颜色和温度没啥太多的诧异。只有刑天鲤知晓,一颗恒星如果通体蓝色,代表了其拥有多可怕的本源和能量。 心脏中大鼎微微一荡,刑天鲤脑海中,也闪过一抹极逆天的念头——若是能将这颗蓝汪汪的太阳给炼化了,自己的修为能提升到哪一步? “也不知道乔姆斯怎么样了。”刑天鲤低声嘟囔:“嗯,小树林中最多蚊虫多了些,被乱魂咒、丧魂咒轮着来了一番,最多有点失忆、健忘,其他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依旧是在熟悉的巷子口,吃了一碗馄饨、一根油炸鬼和一块炸糕,刑天鲤点着通天妙竹,慢悠悠走向了码头方向。 “小李先生,小李先生。”身后传来大片凌乱的脚步声,更有人在高声呼喊。 刑天鲤停下脚步,做侧耳聆听状:“哦,是李老板、钱掌柜、孙员外啊,你们这都是,有啥事体么?” 后面急匆匆赶来的一群人中,都是刑天鲤的熟人,都是小龙湫镇各行各业的翘楚人物,有钱有面的体面人。这些年,刑天鲤在茶楼说书,打赏最爽快的也正是他们! 一行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刑天鲤身边,身穿铜钱纹茧绸袍的孙员外向刑天鲤忙不迭的抱拳行礼:“小李先生……嚇,看我这张嘴!” 轻轻的给了自己嘴巴一巴掌,孙员外笑道:“是李主簿,李大人!李大人啊,我们这一大清早的找您,当然是有事情的。呃,圣母教不是要征地修建圣堂么?” 刑天鲤眼角一抽:“嗯?” 一旁的钱掌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些地皮,我们自愿捐献,全都捐给圣母教。” 李老板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昨夜思忖许久,这地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咱们的家当足够吃喝开销一辈子了,赶紧捐给圣母教,这是给子孙后代积福积德的勾当!” “哎,这地捐了啊,以后咱们死了,也就能得到救赎!”孙员外一脸虔诚的举起了铜质的圣母徽章,用力的按在了心口喃喃祈祷:“我们会回归圣母的座下,享受无穷的荣光,再也没有生老病死、轮回之苦!” 一行十几个小镇上光鲜体面的头面人物,纷纷举起了圣母徽章,按在胸口。 “你们,认真的?”刑天鲤心头愠怒:“各位啊,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些地,可都是你们一代代好容易积攒下来的家产。你们,全捐了?” 一行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说道:“捐了,全捐了。捐了,才有福报嘛!” 孙员外更是极灿烂的笑着:“不仅是捐地,咱家的几个小孙儿,神父们说,他们是有慧根的,是得到圣母赐福的。他们可以进圣堂修行,成为正儿八经的教士呢。” 刑天鲤五指紧握通天妙竹,指节一阵阵泛白。 “你们,和家里人商量过么?”刑天鲤问道。 “商量过了,我们全家都同意。这种积福积德的大好事,还用得上犹豫么?”李老板‘咯咯’笑着,笑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赶紧的,李主簿,李大人,我们连地契都带来了,您只管给我们办一下,将我们的地契转成教产就是。” “圣母的荣光笼罩之处,一切有慧性的生灵,都将蒙受感召。”‘叮叮’银铃声中,老教士带着大群传教士行了过来。在他身边,赫然是穿上了神袍,一脸神圣,眸子里透着圣徒般坚定神光的乔姆斯。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 乔姆斯的运道,不够啊,昨夜自己已经放过了他,居然还是落入了圣母教手中。看这模样,这厮已经皈依……嗯,或者说,被强行渡化了吧? “小李大人,至高而仁慈的圣母,高作云端,俯瞰众生。在祂的威能下,没有任何问题,是不能解决的。”老教士微笑看着刑天鲤:“您看,昨天您觉得为难的事情,今天,就已经解决了。虔诚的信徒们自愿献上了我们所需的土地,这足以证明圣母的伟大!” 尖锐的高压气体喷射声传来。 三十几尊铠甲士迈开大步,带着数百名荷枪实弹的英吉士护卫,顺着石板街道汹涌而来。 街道两侧,店铺、民宅中,镇民们嘶声惊呼。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造物? 高过七尺的魁伟甲士,造型如,行动时更有异声不断,整个就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极其高大上、让人不明觉厉的味道。 “乔姆斯阁下,您,还好么?”几尊铠甲士冲到了刑天鲤身边,才停下了脚步,他们警惕的看着站在老教士身边的乔姆斯,迅速打量了他一番,愤怒的咆哮道:“卑鄙的神棍,你们昨夜袭击了我们的军舰,绑架了乔姆斯阁下!” 老教士手中银铃轻轻摇晃,他轻声说道:“迷途的羔羊啊,乔姆斯昨夜感受到了圣母的召唤,他主动离开了你们的军舰,循着指引,来到了我的面前,由我给予了他二次洗礼。” “乔姆斯本来就是圣母的信徒!” “他在出生时,就接受过洗礼。” “这一次,他明白了自己将行的道,他感受到了圣母的荣光,他接受二次洗礼,成为圣母行走于地上的虔诚仆人。这是正道,尔等不可怀疑!” 乔姆斯上前了一步,举起了左手,朝着那些铠甲士和武装护卫们轻轻一点。 “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 铠甲士们身形骤然一僵,看着乔姆斯呆愣了一瞬,齐齐发出愤怒的咆哮:“乔姆斯,你没有资格命令我们!” 而那数百名武装护卫,则是很干净利落的,直接放下了枪械。 甚至,好些武装护卫放下枪械后,脸上还露出了极其轻松、惬意的表情。这种表情,刑天鲤很熟悉,前世‘打工人’,在摸鱼成功的时候,都会露出一般无二的笑容。 “薪水给低了啊,乔姆斯阁下。人家不愿意为你们拼命哩!”刑天鲤轻轻摇头,却没将心里话说出口来。 “那么,迷途的羔羊啊,你们可否愿意重新沐浴圣母的荣光?”老教士摇晃着银铃,在几个小修女的簇拥下,一步一步走向那些铠甲士。 身形比老教士高出近乎两尺的铠甲士们,则好似被猛虎逼迫的小羊羔,一步一步的不断后退,铠甲的各处关节处,不断发出‘嗤嗤’喷射声。 银铃‘叮叮’作响,无形的精神波动席卷这些铠甲士。 老教士嘴角勾起,很得意的笑着。 捡了个便宜,收服了乔姆斯,如果能将这三十几名一看就‘造价高昂’的铠甲士纳入掌控,这份功劳,也足够他在圣母教内换上一件白袍子了吧? 到时候,可就不用辛辛苦苦在外奔波,而是可以坐在辉煌敞亮的圣堂里,冲着下面跑腿的可怜蛋们颐指气使了。 “遵从你们的本性,感受圣母的仁慈。”老教士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手中银铃越发震荡得厉害,‘叮铃铃’的铃声原本清越悦耳,此刻竟隐隐有点震撼五脏,让人肠胃一阵翻滚,附近已经有镇民开始呕吐。 刑天鲤向后退了几步。 他冷眼旁观,看到那些铠甲士的铠甲上,一些极其隐秘的边缘旮旯角里,有细微的纹路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每当银铃声震荡,这些纹路的光芒就骤然黯淡,好似狂风中的蜡烛,随时可能熄灭。 也是有备而来啊! 刑天鲤左手缩在袖子里,掐了一个印诀,一道‘镇魂咒’无声释放。 第九章 赵氏贵人(下) 老教士正死死盯着这些铠甲士,猛不丁的,镇魂咒宛如一道无形阴雷,悄然落在了他脑海中。他手中银铃骤然爆开,他脖颈上挂着的一枚镶嵌了小小宝石的圣母徽章,更是‘啪’的一下裂成了七八片。 在银铃冲击下,神智略有点迷糊的铠甲士们齐声怒吼:“邪魔!” 他们顾不得挥剑,肩膀上几个金属匣子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气爆一圈圈迸发,一支支短小的金属弩箭激射而出,密密麻麻笼罩了老教士和他身边的小修女们。 老教士被刑天鲤的暗算震得七窍溅血,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几个小修女白皙的皮肤一阵蠕动,粘稠的胶质从毛孔中涌出,正要化为人形大虫子一般的形态,刑天鲤一不做二不休,心脏中大鼎微微震荡,又给她们一人轰了一记镇魂咒。 神魂之力凝成无形印玺,带着森森道韵重重砸下。 几个小修女还没来得及变身,七窍中点点鲜血喷溅,齐齐哀鸣一声,踉跄着四散摔倒。 ‘噗嗤’声不绝于耳,铠甲士们放出的弩矢贯穿了老教士和小修女们的身体,力道极大的弩矢透体而过,带起了一条条长长的血箭。 “仁慈的圣母啊!”老教士终于回过神来,他仰天高呼,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支细小的针管,狠狠扎进了自己的脖颈。粘稠的药液迅速注入体内,老教士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几个小修女也掏出了救命的针剂狠狠扎进脖颈,浑身是血的跟在了老教士身后。 铠甲士们低沉嘶吼,正要追杀,老教士身后,数十名教士已摩拳擦掌迎了上来。 眼看双方就要在镇子中心区域爆发一场大战,刑天鲤猛地拔出了身后巡检司汉子的配枪,朝着天空一口气射光了六发子弹。 “诸位尊敬的先生们,请你们记住,这里是小龙湫镇,是我大玉朝的国土。”刑天鲤冷声道:“你们在我们的国土上爆发战争,是不是有点过分?” 几名铠甲士猛地看向了刑天鲤,一名铠甲士怪笑道:“弱者没有资格提出要求。” 又是一阵枪声响起,李魁胜带着大队人马杀了过来,他双手各持一杆大口径双筒猎枪,凶神恶煞般骂骂咧咧:“来,打,打,谁先动手,老子就帮着另一边打他!” “来,动手啊!谁动手,老子保管他在小龙湫镇混不下去!” 铠甲士们目光森冷的盯着李魁胜,他们身体不动,但是各处关节处喷出的高压气流频率越来越高,声音越来越刺耳。 突然间,四面八方,以李老板、孙员外等人带头,镇民们齐齐发出了愤怒的呼喝声。 “异端,滚!” “滚出镇子!” 起初只有数十人在喧哗,渐渐地,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镇民越来越多,上百人,数百人,上千人,数千人……到了最后,好似整个小龙湫镇的镇民都在怒吼,都在咆哮,都在恶狠狠的指着铠甲士们。 饶是这些镇民无力对这些重甲包裹的铠甲士造成任何威胁,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些刚刚被老教士的精神攻击弄得精神衰弱的铠甲士们,在如雷如涛的怒吼声中,脸色骤然发白,不自主的一步一步不断后退。 如此退了数十步,这些铠甲士齐齐呐喊,转过身去,冲开了身后那些放弃了武器的武装护卫,一溜烟的窜向了码头,窜回了两条靠近岸边的内河炮艇。 英吉士的舰船缓缓离岸,逐渐离开了视线所及。 有一条内河炮艇离开编队,全速朝着南方行进。 刑天鲤知道,这是去平海城送信去了。无论是昨夜他们遇袭,又或者乔姆斯被圣母教收服,这一来一去,等到平海城英吉士总领馆收到信息,做出决定,这又是好几天时间。 轻轻一拍脑袋,刑天鲤低声嘟囔:“嗯,这世道,有电报的。但是,是有线电报,只在那些大城市,少量安装,大龙湫县这种乡下地方,其实并没有。” “不过,起码可以消停几天了吧?”李魁胜看着那条向南方全力奔驰的炮艇,用力抓了抓脑袋:“这几天,可把老子给折腾坏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突突突’,湖面上,两条拖船拖拽着两溜货船,满载着神态麻木、一脸疲累的男女,缓缓的驶了过来。拖船上,有神色阴戾的汉子大声叫唤,岸上,几个英吉士人带着大群武装护卫圈住了码头,一群力夫已经准备好了箩筐,里面塞满了大块大块的煤炭。 银铃声响起,刚刚被弩矢打得和筛子一样,注射了保命药剂狼狈逃窜的老教士,又带着人,带着浩浩荡荡的镇民涌了上来。 乔姆斯在大声嚎叫。 岸上几个负责的英吉士人顿时乱了分寸,那些武装护卫更是抱起手,远远的站在了一旁。 力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样缩去了一旁。 面色微微有点发白的老教士摇晃着银铃,大声嚷嚷:“迷途的孩子们,你们的苦难,即将终结。这里,将成为你们新的家园。” 两条拖船拖拽着长长的船队靠岸,押送的汉子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态狂热的镇民们已经跳到了岸边浅水中,七手八脚的拖拽着货船上的男女,将身体虚弱的他们硬拽下船,强行拉着他们上了岸。 “孩子们,欢迎回到至高仁慈的圣母,为你们安排的栖息地。” 老教士手中银铃摇晃得越来越快,‘叮铃铃’铃声随风飘出老远,那些原本就被长途运输折腾得筋疲力尽的男女们,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就服从了老教士。 他们慢吞吞的下了船,缓缓的趟过浅水,浑浑噩噩的行到了岸上。 几个小修女拎着造型精致的小香炉,站在了码头上风处。风吹过,白烟带着淡淡的香气四溢,上岸的男女们心中最后一点忧虑也被洗涤得干干净净。他们麻木、憔悴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极欢喜的笑容,枯涩的眸子里也渐渐的有了光。 刑天鲤冲了过去,冲到了老教士面前:“你们,想要做什么?” 老教士眸光温和的看着刑天鲤:“孩子,圣母的恩悯落在了你的身上,我正在顺从圣母的意志,帮助你。看啊,按照大玉朝的制度,只要这个镇子的人口超过五万,就能新设一县。” “如果这里的人口能够增长超过一百万,就能新设一郡。” “人口越多,你的权力越大,你未来可以带给我们的帮助就越大。”老教士微笑道:“我们先成全你,然后,你成全我们。最终,我们在圣母的圣恩中,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们并肩前行,风雨同舟,世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我们将圣母的荣耀传播四方!” “你们在挑起战争!”刑天鲤怒道:“你们在故意的挑起战争。英吉士人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从西北弄来这么多人。你们在这里,截胡?” 老教士无所谓的摊开了双手:“如果他们想要战争,我们并不畏惧,我们甚至会欢迎战争的降临。为了让圣母的荣耀普照大地,战争和死亡,总是不可避免的。” 刑天鲤周身杀意萦绕。 老教士感受到了刑天鲤身上近乎实质的杀意,他轻笑道:“孩子,你没弄清楚一件事情。你错估了,我们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 “你没有杀死我的能力。” “就算有,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呢?会有比我地位更高,更强大的我主的仆人,带着更多的教友来到这里,继续我没能完成的事情!” 老教士笑得很灿烂:“没人可以阻止这一切。” 刑天鲤想起了织造处那些太监的诉求,他咬牙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英吉士人贩运人口,哪里妨碍你们了?” 老教士目光森森的看着刑天鲤。 沉吟一阵,老教士轻轻晃了晃银铃:“好吧,我可以告诉你。” “英吉士王国贩卖人口,我们并不在乎。哪怕他们将这些人,全部杀死,我们也不在乎。但是英吉士王国将这些健康的男人、女人,送去他们身后的那个势力,成为他们的人力补充,这件事情,我们必须阻止!” 刑天鲤呼吸微微一滞。 英吉士王国背后的势力?号称极西百国第一强国的英吉士,他们背后还有势力么? 那个势力,需要补充健康的男人和女人? 刑天鲤很干脆的问出了这个问题:“英吉士王国背后,还有人?” 老教士笑得异常的高深莫测:“他们身后,当然有人。不然呢?你以为,就凭借他们自身,可以在六十年前,进行所谓的‘文明复兴’,发动所谓的‘工业革命’?” “六十年前,真是一个黑暗的年代啊。” “一夜之间,他们掌握了蒸汽机,他们掌握了铁路,他们更掌握了火炮和燧发步枪。于是,教会的力量,就在一夜之间被彻底颠覆,曾经唯唯诺诺的国王和皇帝们,胆敢昂首挺胸的站在教皇陛下的面前!” “甚至……”老教士的面皮变得赤红一片,他的声音变得高亢而激进:“甚至,他们胆敢亵渎圣母的荣耀。” “但是,圣母的神威,远不是凡人所能想象。”老教士傲然道:“就在教会即将沉沦之时,圣母降下神迹。” 老教士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刑天鲤的手腕:“孩子,接受洗礼,成为我主的信徒吧。你将会见识到,一个崭新的,你完全无法想象的,‘真正辉煌’的世界!” 刑天鲤手腕一振,摆开了老教士的手握,他冷声道:“圣母教背后,也有人吧?你们来小龙湫镇,搞得这里乌烟瘴气的,就是受他们指使,来这里破坏英吉士的人口运输?嗯,他们,相互是敌人?” 老教士沉默。 他轻轻摇晃着银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点头:“真是聪敏的孩子,你真应该成为我主的信徒。你,很有潜力,你身上,充斥着神恩的光辉。你必须成为我主的信徒,或者,你会在我主的愤怒下彻底化为灰烬。” 刑天鲤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高空中,突然有极尖锐高亢的鹰啼声传来。这鹰啼声宛如金石裂空,带着一股莫名的通透劲儿。刑天鲤都觉得灵台紫府微微一缩,老教士摇晃银铃的节奏更是骤然一乱,甚至眸光一阵散乱,显然被这鹰啼声冲击到了精神。 刑天鲤微微抬头,瞳孔微凝。 就在码头上空,两只通体莹白如雪,喙子和爪子却好似纯银一般灿烂的异种海东青,正张开翅膀极速盘旋。它们离地大概二十几丈,一双金灿灿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老教士,不时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骤然间,一只海东青猛地收起翅膀,化为一道白光飞掠而下,一只足足有成年人巴掌大小,锋利如刀的鹰爪带起一缕破空声,狠狠抓向了老教士的天灵盖。 刑天鲤迅速向一旁退了两步。 这两只海东青,身上气息颇为怪异,似乎有一点点道韵灵动,却又似是而非。当这只俯冲的海东青急速逼近的时候,刑天鲤神魂扫过它的身体,惊骇的发现,这厮的肉身简直强得有点离谱。 斜刺里一点白芒激射,一名黑袍教士手一点,一根骨刺激射,直奔俯冲的海东青射去。 这海东青一声尖啸,爪子狠狠一挥,‘呛琅’一声,火星点点,骨刺被它一爪子拍得粉碎,而这海东青也被巨力震荡,再也无力俯冲,双翅张开,一个扑腾,极其傲然的盘旋而起,带起一道狂风,又急冲回了空中。 两只海东青齐齐鸣叫,高亢的鹰啼声穿透力惊人,随风飘飘荡荡传出了老远。 远处,湖面上,几点帆影乘风而来。 很莫名,一大早的,小雁荡湖上湖风不大,那几点帆影没能借道什么风力,却好似飞鸟一样,极轻盈的贴着湖面翱翔而来。初见时,帆影还在十里地外,不多时,点点锦帆就到了面前! 这是三条首尾长达四十丈许,通体用雪白的异木制成,外部还浮雕了一层浅浅的珍禽、奇花纹样的大船。每条船上,都有三根高高的桅杆,高挂的船帆在阳光下反射出瑰丽的华光,那船帆骇然是用极品的锦缎制成! 三条木船的甲板上,三三两两站着好些男女。 他们一个个男的英俊,女的俏美,男子身穿黑色锦袍,女子身穿白色锦袍,袍子尽是一般制式,圆领的宽袍大袖,腰间扎着金质、玉质的腰带,锦袍上以浅色的丝线,刺绣出了百花纹样。 最前面的一条木船,船头上赫然站着一名身高五尺六寸(185厘米),身着紫色锦袍,一头长发用一根紫色缎带,简单的挽了个发髻,通体贵气逼人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的紫色锦袍上,赫然用浅紫色的丝线,绣了一条正在翻江倒海的无角螭龙。 在女子身后,站着十几名身高六尺开外,体格极其壮硕,好似铁墩子一般雄壮的男子。这些男子神色阴冷,眸光冷厉,站在高高的船头俯瞰下方众人,莫名给人一种屠夫俯瞰牲口的冷漠感。 这是一群杀胚。 刑天鲤暗自道。 目光扫过三条通体莹白的木船,刑天鲤看到三条木船正中的桅杆顶部,赫然挂着一面小小的旗帜,同样是锦缎制成,四周装饰以日月星辰、江海波纹图案,中间饰以一条神态慵懒的团龙纹样。 旗帜正中,用浅黄色的丝线,用瘦金体字样,织出了一个小小的‘赵’字! 刑天鲤眸子里幽光浮动。 没看错,正是瘦金体,一笔一划,灵动瘦劲,至瘦却不失其肉,有着极鲜明、极独特的美感。刑天鲤前辈子在洞府中苦修时,穷极无聊,也是模仿过一段瘦金体的字帖的。 只是,瘦金体这字体,一旦和‘赵’字联系起来,其蕴意,总是不怎么好。 刚刚扑击老教士的海东青长声鸣叫,一个翻滚,收起翅膀,落向了第一条木船的船头。它们好似多大的委屈一般,冲着船头的紫袍女子就是一阵鸣叫不休。 紫袍女子带着一丝慵懒之意,朝着刑天鲤这边望了过来。 她的身后,一名身穿蓝袍,高过六尺,面皮发赤,下颌处蓄了一部三寸短须,看上去颇为神武的男子猛地上前两步,厉声呵斥道:“哪家不知道死活的贱种,胆敢伤咱家主子的爱宠?滚出来,乖乖受死罢!” 如此神武不凡的男子,声音却是又尖又细,带着一股子奇异的阴柔劲儿。 刑天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长胡子的太监?这是何等奇葩罕见的品种! “唷,给脸不要脸是吧?做了事情,不敢站出来?呵,本来就是死你一个就够啦,现在嘛,嘿嘿,可要连累你的九族喽!”神武男子‘咯咯’怪笑,两只海东青同时尖声鸣叫,他的目光骤然落在了老教士身上。 老教士一头黄发,两颗蓝眼颇为醒目。 神武男子的脸色微微一变:“果然是蛮夷贱婢,上不得台面下三滥玩意儿……什么时候,这神州大地上,连你们这种贱种都可以肆无忌惮的行走了?” 刑天鲤悚然——这话,似乎话里有话! 老教士已经气的面皮发青,他用力摇晃银铃,高呼道:“仁慈的圣母啊,原谅这些愚昧的罪人罢!” 紫袍女子轻轻看了老教士一眼,轻描淡写的一挥手:“杀了吧。区区蛮夷贱婢,值得和他们呱噪?” 第十章 甲子行走(上) 紫袍女子身后,一魁梧大汉骤然出手。 他从袍袖中,抽出了一柄婴孩头颅大小,亮锃锃、明晃晃的金锤,手臂一抖,金锤破空,爆开一声霹雳般闷响,直奔老教士当头落下。 老教士脸色骤变。 当今之世,在这大玉朝,他们这些外来洋人,几乎就和二皇上一般,走到哪里,无论官民,见到他们都是谨小慎微,唯恐得罪了他们。 尤其他们圣母教的传教士,更是地位特殊,拥有的各项特权,更是远超寻常洋人。 他何曾想过,居然有人一口一个‘蛮夷贱婢’,甚至敢公然冲着他下手? 金锤速度快到极致,一点明光闪过,就到了老教士面前。 他身边几个小修女根本来不及应变,他身后跟着的那些教士,已经有几个反应得快的教士,皮肤蠕动,化为黑色鞭影冲着金锤荡了过来。 依旧来不及阻挡。 老教士手中银铃‘嘭’的一声炸开,整个银铃炸成了一团银粉,他双眸放出极明亮的光芒,以极尖锐的声音嘶声长啸。他身周空气荡起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涟漪,强大的精神冲击一波波轰出,重重叠叠挡在了金锤面前。 刑天鲤在一旁直摇头。 何等粗陋的精神力运用法门,如此强大的精神力,几乎堪比入道有成的修士啦。但是如果是一个正经修道者遇到这样袭击,神魂外放,哪里会是这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扫荡’而出? 正经修道者的神魂之力,完全可以凝成一块盾牌挡在面前,如此拥有的防御力,比这样胡乱的放出精神力乱轰,起码要强出十倍以上! 他是来得及出手的。 但是他并没有出手。 金锤轰在了老教士激荡翻卷的精神冲击上,就听‘嗡嗡’闷响不断,好似一颗从天而降的陨星狠狠撞击在海面上。半透明的精神冲击被一层层撕开,炸出了大片肉眼可见的环形气爆。 老教士的眼角撕裂,两颗眼珠几乎从眼眶里蹦跳出来。 ‘嘭’! 金锤掼顶,老教士的头颅炸开,血浆脑浆全喷在了他身后的小修女们身上。一众修女、教士齐齐惊呼,当着这么多镇民的面,几个黑袍教士身上衣衫炸开,肌肉急速蠕动,手、腿齐齐化为一尺多粗的肉桩子,带起沉闷的破风声直冲木船而去。 那枚击碎了老教士头颅的金锤‘滴溜溜’一个旋转,荡起一抹弧线,径直落回了那魁梧大汉手中。 紫袍女子嘴角微微勾起,极其不屑的看着那些飞奔袭来的教士,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尽是一些邪魔外道,下三滥的贱种,悉数杀了吧!” 她身后,十几名铁墩子一般的汉子齐齐跃起,凌空跳过十几丈距离,重重落在岸上。最前方一名汉子咧嘴怪笑,一脑袋冲着当面轰来的一枚巨大的拳头狠狠顶了上去。 一声巨响,地面上灰尘激荡。 这汉子的脑袋完好无损,而那挥拳冲击的教士,足足一尺多粗,长达三丈的手臂轰然爆开。无数条拧成一股,形如麻绳,犹如蛇一样急速蠕动的肌肉带着刺耳的声响四散,这些保留了极强活性的肌肉落在地上,还不断发出‘啪啪’声响。 教士闷哼,手臂伤口肌肉急速蠕动,居然没有一点血浆喷出。 “仁慈的圣母,请赐予吾等力量,毁灭这些该死的异端!”一群教士看得这般场景,一个个面皮抽搐,双眸神光散乱,齐齐嘶声尖啸。 十几条铁墩子一般的汉子低声狞笑,他们从袍袖中,纷纷擎出了金锤、铜锏、龙首棍等重兵器,带起一道道恶风直扑这些教士。沉重的兵器伴随着‘呼呼’风声,冲着这些教士就是一通乱打乱砸。 头颅崩碎,身躯被暴力生生撕开。 短短几个呼吸间,跟着老教士来到码头上的教士们死伤狼藉,崩碎的身躯洒得满地都是。 几名小修女齐齐尖啸,她们皮肤中,白色的汁液喷涌,迅速在体表凝成了坚硬、光滑的白色甲壳。修长的手臂化为斩刀,带起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劈向了这些汉子。 各色重兵器挥舞,刺耳的暴击声中,小修女们手臂所化的斩刀寸寸折断,鲜血喷溅,她们嘶声痛呼,踉跄着向后急退。 壮汉们冷笑着围了上去,小修女们突然长啸了几声,有两名小修女转身就走,另外几名小修女则是双眸喷出森森幽光,体内有极强烈的气息喷出。 ‘嗤啦’声中,小修女们身上甲壳崩裂,她们高呼着莫名的祈祷词,一根根白红色的触手带着粘稠的汁液从她们腹中激射而出。 ‘噗嗤’声中,壮汉们被这些小修女怪异的手段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即就有五六个汉子的身躯被尖锐的触手击中。只是,这些汉子的肉身坚硬到了极致,这些隐隐闪烁着淡淡金属光芒的触手极力穿刺,也只能扎入他们皮肉半寸不到。 “什么鬼东西?”一条壮汉怒声呵斥:“果然是蛮夷贱种,尽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话音未落,几个留下断后的小修女眼看体内触手也无法奈何得了这些壮汉,她们齐齐仰面看向天空。 寻常凡人毫无所觉。 刑天鲤却突然感受到,在极遥远的地方,好似隔着极其厚重的空间膈膜,有一极其可怕、混乱,充满了狂乱、古老气机的大恐怖存在,悄然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空间膈膜过于厚重,这尊存在的‘目光’并没能穿透空间。 但是随着这几个小修女气息急速削减,她们似乎献祭了自身,她们以自己的生命为祭品,将自身化为一枚枚微弱、渺小的坐标。 那尊存在捕捉到了这些小修女闪烁的坐标,祂将一缕相比祂庞然的本体,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投放了过来。这一丝力量穿透了厚重无比的空间膈膜,来到了这一方世界。微薄的力量降临这一方世界之处,赫然就在大玉朝的极西方位。 几个小修女的身躯轰然爆开。 淋漓的血浆向四周喷出了三尺远,那一缕细微的力量骤然降临,所有喷洒的血浆向内猛的聚合、塌陷,一尊完全由血水凝成的人影凭空凝聚。 血人猛地上前一步,一声长啸,它身躯蠕动的血浆骤然向外喷出了一根根拇指粗细,长达数丈的尖刺。 几个冲在最前方的壮汉没能来得及闪避,他们看到这血人的一瞬间,原本极犀利森冷的眸子骤然一阵散乱,灵魂受到极大的冲击,动作莫名的僵直。 ‘噗嗤’声不绝于耳,鲜血凝成的尖刺狠狠扎穿了壮汉的身体。 刑天鲤身体一晃。 他也看到了这个血人,目光和血人碰触的一瞬间,一股极其混乱、邪恶,更是污秽无比的气息顺着他的目光汹涌而来。刑天鲤胸口一阵作呕,差点没吐了出来——他好似看到了一个亿万年没清洗过,有无数死猫死狗死老鼠浸泡在其中,发酵腐烂了无数年的大粪坑突然爆开,内部粘稠的浆汁浩浩荡荡的涌向了他。 仅仅是看到这个血人,刑天鲤就莫名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肮脏了! 这种肮脏,并不仅仅是心理上的错觉,更是有着实际的杀伤力。 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剧烈翻滚,可怖的邪力和混沌冲击在一起,大片混沌雷光汹涌震荡,两者剧烈冲击,差点没将刑天鲤的灵台紫府撕成碎片。 几乎崩碎的青铜古剑一声剑鸣,森森剑光腾空,横跨虚空,镇压一切。 混乱震荡的混沌缓缓平息,那股让刑天鲤几乎呕吐的可怖邪力一丝丝、一缕缕,缓缓的被那无边无际的混沌吞噬。于是,包围刑天鲤灵台紫府的混沌中,又增添了一份可怖的力量。 “债多了不愁。”刑天鲤呼出一口浊气,猛地低头,不敢再看这个血人,而是步伐如风,快速朝着后方退却闪避。 码头上,起码有上千人朝着这边望了一眼。 只是望了一眼,他们看到了这个血人,他们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就齐齐吐血,灵魂骤然湮灭,被那血人凭空吞噬了去。 ‘嘎’! 血人发出尖锐的嘶吼,所有人都从它的吼声中,听到了莫名的欢喜和雀跃。 被它血刺扎穿的几个壮汉,身躯变得疲软无力,皮肤迅速化为黑红色,一缕缕污血好似活物,在他们皮肤下急速蠕动,甚至快速的凝成了无数绿豆大小,一笔一划清晰可见,却混乱邪恶到了极致,你看清了它,却根本无法理解其蕴意的文字。 “去!” 木船上,紫袍女子眸光骤然一寒,她赫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六寸多长,两寸宽,其色杏黄,边缘隐隐有一圈银纹闪烁的符纸。 刑天鲤惊讶万分的看向了紫袍女子手中的灵符! ‘符’? 而且,是一道‘活符’! 刑天鲤在符道上的造诣,只能说是三脚猫。但是他前世毕竟修成了阳神天仙,他虽然只会制作一些极简单的入门级符箓,他在符道上的眼光还是有一点的。 这是一道‘活符’啊! 由真正的修道之人用专门的‘灵材’制造,用正确的手法绘制、祭炼,在‘灵气充沛’之地温养,蕴藏了真正大威力的‘活符’! 一缕缕厚重的‘天地衍生太初之炁’深藏在符纸中,隔着老远的距离,刑天鲤都能感受到这一丝丝‘太初之炁’散发出的‘诱人香气’! 这一方世界分明沦入了末法时代。 但是天地垂怜,这一方世界,绝对有某些洞天福地存留了下来! 否则无法解释这一道‘活符’,无法解释符纸中蕴藏的太初之炁! 紫袍女子手指一弹,一缕火光从符头上燃起,顷刻间将符纸烧尽。一缕明光从符纸中喷涌而出,化为一个拳头大小,在场众人中,怕是唯有刑天鲤‘清晰可见’的符印,带起一股极强的‘诛邪破煞’的天地伟力,狠狠冲着那血人落下。 ‘嘭’! 血人炸开,粘稠的血浆好似火油一般迅猛燃烧开来。 黑烟阵阵,一股让人窒息的腥臭向四周喷涌。码头上,被运输来的男女已然陷入了一片混乱,他们正哭爹喊娘的夺路而逃,这股腥臭突然涌出,大片大片的男女就呕吐着软在了地上。 明光闪烁,几个被血刺扎穿了身体的壮汉身体剧烈抽搐,诛邪伟力在他们体内涌动,一缕缕粘稠污秽的黑血迅速从伤口中喷出,落在地上,居然将码头上铺设的石板都腐蚀出了‘嗤嗤’声响。 就这一会儿拖延的功夫,方才那两个小修女已经跑得不见了影子。 船头上,紫袍女子有点心疼的看了一眼码头地面上‘嗤嗤’冒着泡的污血,目光突然落在了刑天鲤身上:“小子,你是这镇子土著罢?将这里的事情细细说来,说得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刑天鲤心中一个‘咯噔’。 ‘本宫’? 看紫袍女子身后的那个带须太监的模样,再看看这三条木船上,男女们的冠袍、发髻等样式,根本不是如今大玉朝规定的官方式样。 微微倒抽一口凉气,刑天鲤在心里感叹——‘道爷碰到反贼了,活的’! 沉吟片刻,刑天鲤冲着紫袍女子拱了拱手,轻声道:“下官大龙湫县主簿李鲤,见过贵人。” 紫袍女子和她身后的太监同时瞪大了眼睛。 “主簿?瞎子?嚇,焚族果然是山林蛮族出身,一点礼法都不讲了。任命一瞎子为一县主簿,这是丝毫不顾朝廷的体面了嘛!”那红面生须的太监当即开口,指着刑天鲤就是一通阴阳怪气。 片刻的功夫,李魁胜已经指挥着巡检司的人,呼喝着疏散码头上围观的镇民。 之前退走的铠甲士们,好似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忙不迭的驾船登岸,他们打晕了在老教士死后,就变得浑浑噩噩的乔姆斯,将他带回了护卫舰。随后命令那数百武装护卫,呼喝着刚刚上岸的男女们,重新回到了货船上。 拖船添满了煤、水,这次没有给那些运送的男女补充粮草、饮水,拖船就‘突突’发动,拖拽着货船逃跑般直奔南方。 码头很快恢复了宁静,但是让刑天鲤心中恶寒的是,居然有不少镇民聚集在码头边,冲着三条木船指指点点,偶尔有人在嘀咕‘异端’之类的话语。 侥幸,有李魁胜带人镇场,又没有了精神力强大,擅长一些蛊惑秘术的老教士捣乱,这些镇民也只是在远处指指点点,没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紫袍女子也上了岸,背着手,静静的看着那些铠甲士忙活。 那些铠甲士,显然也知道,紫袍女子这一行人不好惹,就连他们无法应对的传教士们,都被紫袍女子一行轻轻松松抹杀了。是以,这些英吉士人,只是忙活着将码头上的男女重新转运后,就回到了舰船上。 “那甲,不错哦。”紫袍女子轻声开口。 “世俗之物罢了。”一名魁梧汉子毕恭毕敬的对她说道:“臣,没能从那些甲胄上,感受到……咳咳!” 魁梧汉子看了一眼刑天鲤,目光在他空洞、茫然的双眼上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极其的,古怪——略带怜悯,略有讥诮,更多的,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不过,世俗之物能够制作得如此精良,也是极难得的事情。”紫袍女子皱着眉头,看着渐渐远离岸边的内河炮艇:“这些船,倒也有点意思。不顾区区一甲子而已,怎么这世上,就出现了这么多古怪东西?” “最最古怪的,就是这些蛮夷贱婢,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敢在神州大地上肆意胡为?” 紫袍女子猛地转过身,目光森森盯着刑天鲤:“你,居然是一县主簿?” 紫袍女子极怀疑、极鄙夷的上下打量着刑天鲤:“看来,你有一个好爹喽?不过,看起来,你这爹也不怎样,国朝最基本的体面都不讲了么?”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带着一丝恼火回怼道:“贵人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小子的亲爹,早十年前就殁了。小子被任命为这所谓的主簿,这才几天功夫?也不过是您口中的蛮夷贱婢们胡来,让江东总督府胡乱下的任命罢了。” “小子有自知之明,小子以前,不过是这镇子上一个开书店的,平日里在茶楼里讲讲话本,赚点零钱补贴家用的小人物。什么主簿,什么官职,什么国朝的体面,和小子有什么关系呢?” 手指朝着自己双眼微微插了插,刑天鲤恼火道:“毕竟,小子只是一个瞎子!” 紫袍女子眉头一挑,极清丽、极冷峭的面皮微微松缓了些,她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宫误会你了。不过,堂堂江东行省总督府,居然会因为蛮夷贱婢之意,任命一个瞎子说书人做一县主簿?” 她朝着身后的生须太监冷笑道:“记下,记下,这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情,统统记下!” 生须太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丝绸面的长折子,用一支极细的毛笔,在那折子上急速书写:“喏,主簿大人,还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太监手上的毛笔,不过三寸长,细如绿豆,书写时,却源源不断有墨汁从笔头涌出,且墨香四溢,黑黝黝的墨汁中隐隐有细碎的金箔碎片。这笔,固然是一件好宝贝;这墨,也有点奢侈得过分了。 刑天鲤也就不添油加醋,将这些日子,小镇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第十章 甲子行走(下) 只是,刑天鲤毕竟是在茶楼里说了好几年书的‘小李先生’,讲述时,职业习惯发作,那些传教士的狠辣,英吉士人的骄狂,地方官的谄媚和无能,以及李魁胜和自己叔侄两的有心无力……诸般面孔,被他形容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 于是,这些洋鬼子的嘴脸就变得越发可恶,这些地方官的德行就越发猥琐,而自家叔侄两么,那副忧国忧民、夜不能寐的光辉形象,也就树立起来了。 紫袍女子认真聆听了刑天鲤的讲述,半晌后,她‘嗤’的一声冷笑,冲着湖面上那几条隐隐可见的舰船狠狠地指了指:“看看,看看,这焚族,果然也就是山林蛮子,扶不上台面的,当年,若非天地大变,各家一时间乱了阵脚,哪里容得他们坐了这天下?” 刑天鲤心脏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天地大变? 焚族坐了天下? 哎,说起这个,他可就感兴趣了啊。他看过焚族官方刊印发行,通行天下的《焚祖本纪》等‘史书’,里面自然是将六百年前焚族太祖于东北山林兴兵,短短数年间就席卷天下的勾当写得是光辉正义,满篇的道德文章。 什么焚族太祖胸怀大义啊,什么焚族太祖英明神武啊,什么焚族太祖上奉天命啊,什么焚族太祖为民请命啊,什么这个,什么那个啊! 在《焚祖本纪》中也有记载,大玉朝的前朝,朝堂糜烂,污浊黑暗,是以上天降灾,民不聊生,而前朝自皇帝以下,宗室、贵族、文武百官等,个个文恬武嬉,将偌大的神州天下祸害得堪称地狱。 于是才有了焚族太祖以区区山林部落联盟首领的身份,于边疆穷荒之地兴兵,轻松夺取了天下。 听紫袍女子这般说,感情焚族建立大玉朝,却是在特殊的时间点,凭空得来的好处? 刑天鲤轻声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了。问题的根子,就在于英吉士人贩运本朝子民,而那些传教士,却疯了一般,不惜开战,也要阻止这件事情。” “贵人是有大能为的,还请贵人看在黎民无辜的份上,稍稍援手罢?”刑天鲤真心实意的,朝着紫袍女子深深的拱手一礼。 他是极其真心的希望,紫袍女子能够插手这件事情。 不仅仅是为了小龙湫镇这万多名乡亲的安居乐业,更是为了那一船一船,不断运往平海城,从平海城改换了大海船,一船一船运往英吉士本土的男女。 刑天鲤心知肚明,以他今时今日的能为,他最多能在这里面做点小破坏,根本无法从根本上阻止这件事情。但是这紫袍女子不同,她麾下有这么些高手,她自身手段又极其强横,更兼背景神秘,若是能插手这件事情,或许真有转机。 紫袍女子眸光微动。 她看着刑天鲤,轻轻的笑了起来:“想不到,果真是一个忧国忧民的。” 背着手,紫袍女子眺望着湖面上发出了低沉汽笛声的护卫舰,轻声道:“本宫赵青苘,乃近古三家中,赵宋的甲子行走。” “你可知,甲子行走的意思?”赵青苘不等刑天鲤回答,自顾自说道:“所谓甲子行走,就是每隔六十年,由上古三家、中古三家、近古三家,选拔族中精英,行走神州,勘察天下事。” “这天下,若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则吾等就束手旁观,找当今朝廷索取一份供奉,就自行回转祖地,这天下事,也就和我们无关了。” 刑天鲤沉声道:“若是国事糜烂,民不聊生呢?” 赵青苘眉头微蹙,轻声道:“这里面,自然也有讲究的。只是,这焚族的大玉朝,今时今日之情景,却和本家六十年前的甲子行走所描述的,大有不同了。” “蛮夷贱婢,居然肆无忌惮,横行无法。” “彼之甲胄,居然坚固精美,大有玄妙。” “尔等舰船,竟然铁甲铸就,船坚炮利!” 李魁胜带着几个巡检司的汉子,正在数丈外朝着这边张望,赵青苘突然朝他一伸手:“李巡检,你过来,你腰间的那物件,就是这些蛮夷贱婢的作物?且容本宫一观!” 李魁胜眨巴着眼睛,一溜小跑凑了上来,将腰间一支转轮手枪递给了李青青。 赵青苘把玩了一阵这沉甸甸,填满了子弹的转轮手枪,冲着身后轻喝了一声。 一尊铁墩子一般的壮汉就大踏步走上前来,站在了赵青苘身前两丈处。壮汉深深吸气,伴随着可怕的筋骨震鸣声,他的身躯骤然拔高了三寸,皮肤下筋节蠕动,皮肤好似突然薄了三分,从面颊到脖颈,再到手掌,皮肤下一条条肌肉纹路清晰可见。 赵青苘举起就打,‘嘭嘭嘭’连续六声枪响,六发大口径子弹喷射而出,命中了大汉膨胀到近乎有寻常人腰身粗细的大腿上。 ‘噗噗’撞击声中,六发子弹令得大汉大腿上的肌肉微微凹陷,然后弹头无力的弹了出来。 大汉的脸色顿时微变,向赵青苘恭谨抱拳道:“殿下,此物威力,非同小可。臣等玄武禁卫,自然是无惧之。但是本家‘归德’、‘静塞’两大禁军,就算披挂战甲,也难以抵挡此物攒射。” 李魁胜偷摸摸的,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洋人制的手雷,递到了赵青苘面前。 赵青苘问清了这手雷的用法,亲手扯下拉索,朝着湖面一丢。就听一声闷响,湖面上炸开了丈许高的水柱,硝烟四起,水波翻荡,还有细小的弹片飞溅,发出刺耳的破风啸声。 这些玄武禁卫一个个面色微变,刚刚试枪的汉子当即请缨。 赵青苘也是个胆大敢为的,当即,一发手雷就在这汉子身边数尺远的地方爆开。偌大的身躯被震得踉跄倒退,汹涌的血气,让他面皮一阵阵泛红。 “这只是那些洋人普通士卒使用的小型炸弹。”刑天鲤在一旁解释道:“那些炮艇、护卫舰上的火炮,才是真正的大家伙。唔,他们还有比那护卫舰更庞大十倍的铁甲巨舰,其上的舰炮,一炮就能灭掉小半个镇子的。” 赵青苘等人脸色骤变。 她目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看了半晌,这才缓缓点头:“短短六十年,世事何至于斯?唔……” 她向着那太监看了一眼。 这太监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极薄、极柔韧的纸条,匆匆在上面用蝇头小字书写了一大串话,然后塞进了一支细小的银管中,将其系在了一只海东青的爪子上。 赵青苘一声清啸,两只海东青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在众人头顶盘旋了三周,借着一阵湖风扶摇而起,顷刻间就没入了肉眼不可见的云层深处。隐隐有清脆的啼声传来,听声音,它们一路朝着西北偏西的方向飞去了。 刑天鲤小院隔壁,几套宅子被赵青苘以极高的价格租了下来。她准备在小龙湫镇歇歇脚,等本家的消息传回来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止。 刑天鲤看她眸光闪烁的模样,总觉得,她或许是对那些传教士起了别样的兴趣。 入夜时分。 刑天鲤站在院子里,隔着围墙和小巷,隔壁院子里不时传来清脆的枪声。转轮手枪的枪声急促而响亮,双筒猎枪的枪声略长而沉闷,制式的弹仓底火撞针步枪么,枪声清脆且悠长。 随着枪响处,更有子弹撞在肉体上的‘噗噗’声,撞击铁器的‘叮当’声,以及撞击上不明物事的阴柔摩擦声不断传来。 赵青苘,正在隔壁带着一众随从,测试各种枪械的威力。 隐隐枪声中,小院的后门被敲响。 刑天鲤很是呆了一小会儿——是个院子,当然都有小门的。但是自从住进这个小院后,已经有多少年,他家的后门没被敲响过了? ‘叮叮’点着通天妙竹,刑天鲤来到了后园,穿过几丛紫竹,刑天鲤来到了后门边,用力拔开了已经生锈的门栓,伴随着门轴‘吱嘎’摩擦声,身穿蓝袍的中年太监带着几个青衣太监步履无声的行了进来。 “唷,是几位公公啊?”刑天鲤用力的抽了抽鼻子:“几位身上的熏香,下官是万万不敢忘的。” 蓝袍太监急忙竖起了一根手指,堵在嘴唇前轻轻的‘嘘’了一声:“臭小子,你要死了。噤声,可不敢惊动了人!”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织造处的太监们,那天晚上还这么趾高气扬的,今儿个一见,莫名的就小心翼翼如兔子般,甚至都不敢从小院的正门进来,而是绕道后巷,从后门里偷偷摸摸的溜进来。 “公公的消息可真灵通?您也知道,隔壁住下了赵宋家的人?哎,那位赵青苘小姐,自称‘本宫’,她的随从,称呼她为‘殿下’……哎呀,下官这颗心啊,吓得扑通扑通的。她们这是大逆不道啊,公公,她们僭越了!她们想要造反!” 刑天鲤一把抓住了蓝袍太监冰冷的手掌,急促的说道:“您可不能这么轻松放过她们,调兵,调兵,把她们都给抓起来,严刑拷打她们背后的主使人!” 刑天鲤在心中爆笑。 尤其是,他看到几个太监好似被人硬塞了一口牛屎一样,那种恨不得掏出小刀在自己身上猛劈一万刀的表情,他就莫名的心情舒畅! “这事情,倒也,不急!”蓝袍太监轻咳一声,忙不迭的甩动手掌,想要从刑天鲤手中将自家手掌抽回去。 但是刑天鲤故意加大了一点力气,手掌心更有一股无形的吸力牢牢吸附住了蓝袍太监的手,任凭蓝袍太监如何用力,反正他只是死死的握住了蓝袍太监的手掌:“哎,您这话,似乎……这可是反贼,您都不着急抓人么?” 刑天鲤恍然大悟般笑了:“下官明白了,您这是,放长线钓大鱼,您是想要将那赵青苘身后的主使者给找出来,然后一网打尽,将那所谓的赵宋家满门抄斩哪!” 说到‘满门抄斩’四个字,刑天鲤的表情那叫做一个严肃。 几个太监的表情就越发的古怪了。 蓝袍太监甩了好几下手掌,实在是甩不开,他咬着牙,上上下下盯着刑天鲤看了半晌,终于轻叹了一口气:“小子,你若是净身了,进宫里伺候贵人,也是个能飞黄腾达的。你这阴阳怪气的本领,比起咱家在宫里熬了二十几年的本事,也不弱到哪里去了。” “得了,少在这里给咱家说怪话了!” 一行太监偷偷摸摸的窜进后园,也不去前面屋子奉茶,就站在几蓬竹子中,将刑天鲤围在了中间。 “咱家问你,今儿个码头上的前因后果,详细说来。尤其是,你和那赵家女子,都说了些什么哪?” 几个太监屏着呼吸,目光游离,不断地朝着四周张望,这小模样,就好像地主老财家里,第一次偷偷摸摸私会情郎的小丫鬟,谨小慎微到了极致,唯恐被人给抓了个现行。 隔壁的赵青苘,真有这么可怕?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同样是极其本分的,将刚才在码头上发生的事情,包括老教士和一众传教士被强力击杀,仅有两个小修女遁走,以及刑天鲤和赵青苘的对话等等,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没有添油加醋,没有改头换面,事情是怎么样的,他就怎么说了出来。 蓝袍太监听得刑天鲤说,赵青苘已经放了两只海东青,往本家传了信,他的脸色就难看到了极致,双手握拳,不断地轻轻跺脚,显然是恨到了骨子里,同样也是忌惮到了骨子里。 “你再说说,那老洋鬼子教士,给你说的话!”蓝袍太监朝着枪声传来处看了看,咬着牙问刑天鲤。 于是,刑天鲤又将他和老教士的对话,一个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蓝袍太监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一瞬间,他阴柔却极凌厉的眸子,居然有一阵子的茫然。过了好半晌,他才轻声道:“英吉士,还有圣母教,背后居然都有人啊?” “难不成,他们那些极西蛮夷当中,也有类似赵宋这样的门阀世家?”蓝袍太监皱着眉头,轻声道:“奇怪,他们这么紧张那么些流民做什么?” “西北几个行省大旱,失地流民过亿……每天饿死、渴死、病死的,都不知道多少万人呢。狗一般卑贱的东西,有什么值得紧张的?” 蓝袍太监低声嘟囔,他的话,却让刑天鲤心中掀起了滚滚波澜。 西北大旱,却是绵延几大行省? 失地的流民数以亿计? 这些天,经过英吉士人的手,转送走的青壮男女,也有十几二十万人了,在蓝袍太监口中,只是‘狗一般卑贱的东西’! 蓝袍太监,一个宫中的奴婢罢了,都是这般态度。 可想而知,在大玉朝的高层心中,这些流民的性命,不过是‘猪狗不如’罢? 正思忖间,蓝袍太监突然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银牌,随手塞进了刑天鲤手中。刑天鲤手指在银牌上摸了一把,正面是‘烈焰团龙捧日图’,背面是‘织造’两个大字,旁边两行小字,乃是‘承天受命大玉禁宫内务府织造处正八品校尉李鲤’两行小字。 “咱家莲喜,乃是织造处的六品管事太监。”莲喜太监轻轻一拍刑天鲤的肩膀,满脸带笑的说道:“小李啊,咱们织造处是干什么的,以后你慢慢的就知道啦。” “现在呢,你也是咱织造处的人啦。不要小看你这正八品校尉的牌子,哪怕是一郡郡守,对咱家兄弟,也得客客气气的。其中的好处啊,以后你,慢慢的,也就知道啦!” “现在呢,给你个活计!” “跟着那位赵宋的甲子行走赵青苘!”莲喜太监眯着眼,脸上满是极猥亵的下流劲儿:“想尽办法跟着她,捧着她,哄着她。嘿,成为她的心腹人儿!” “若是!”莲喜太监‘嘿嘿’笑了几声:“兄弟你这般高大英伟、英俊潇洒的,那赵青苘又是个年少的,你若是能和她出点啥事……坦诚的说了,你若是你将她弄大肚子,哎唷,咱们背后的贵人,肯定会重重赏赐啊!” “咱家看好你,好好干!”莲喜狠狠一捏刑天鲤的肩膀,‘咯咯’笑着,带着几个太监一溜烟的窜走了。 刑天鲤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这群死太监,他刚刚说啥? 教唆自己,去勾搭赵青苘? 欸,刑天鲤承认,赵青苘的确是一个极贵气、极俊俏的女子,她确实符合刑天鲤的审美……但是主动去勾搭,和被你一个死太监教唆着去勾搭,这能是一回事么? 而且,这一不小心,自己也成了织造处的成员了? 正八品的校尉? 这织造处,它正经么? 当天夜里,突降雷雨,沉闷的滚雷声中,有人敲响了小院的院门。刑天鲤站在前院游屋檐下,看着相柳白蚨带着一名身高七尺,骨架堪称‘雄伟’,却瘦得皮包骨头,一层惨白色皮肤死死包裹着骨骼,简直犹如一副活骷髅架子般的大汉行了进来。 让刑天鲤惊怖的是,这大汉的脖颈上,赫然有一圈极细的血线。 这血线的位置,就好像这大汉的头颅曾经被人一刀斩下,又重新拼凑到了身体上,伤口重新生长愈合留下的疤痕。 刑天鲤提起了一颗心。 直觉告诉他,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大汉,的确曾经被人一刀枭首,然后头颅又拼凑在身躯上,伤口重新长好,他又活了过来! 他变得如此枯瘦,瘦得好似骷髅架子一样,分明是体内精血用来修复伤口,精血近乎匮竭,一时半会没能得到足够补充导致的异象。 李魁胜也迎了出来。 他看到那枯瘦大汉,骇然道:“总教头?你,不是,被斩首了么?” 第十一章 深夜伏击(上) 枯瘦大汉目光森冷,直勾勾盯着李魁胜看了一阵子,轻轻的摇了摇头。 “李魁胜啊,十年不见,承你还记得我。” ‘咯咯’笑了一声,枯瘦大汉的笑声极其沙哑难听,好似被吊起来的鸭子,可见他的声带应该是受到了一些伤损。 “没错啊,我的这脑袋,是被砍下来过。” “可怜孙先生,我和他们交好多年,他们满门老小都陪着一起上了刑场。我这总教头,于情于理,都要和他们共一场患难。” “不幸的是,他们的脑袋被砍下来,就死透了。” “侥幸的是,我有祖宗留下的血脉,我又活了。” 手指冲着李魁胜指了指,枯瘦大汉转向了刑天鲤,缓缓说道:“小家伙,搭搭手?我本名相柳白蝰,当年在新军军官学堂,化名‘白魁’的就是。我本家出身,大夏,天寿堂。” “搭搭手罢?我们上古三家的族人,虽然看上去都是一般靠着身板吃饭的。但是祖宗不同,血脉表现出来的力道也是极不同的。白蚨没什么经验,认不出你来历,我或许能。” 不容刑天鲤开口拒绝,相柳白蝰一声诡笑,右手张开,血气汹涌中,手掌骤然膨胀一倍有余,掌心一团鸡蛋大小的墨绿色散发出森森寒气,当头一掌拍向了刑天鲤的胸膛。 刑天鲤一声清啸,手中通天妙竹一晃,心脏内小鼎轰然震荡,如今他能发动的最高剑诀‘剑十’催发,细细竹竿荡起十条寒气森森剑芒,络绎疾刺相柳白蝰掌心。相柳白蝰出手极快,这一击,刑天鲤也没留力气。 ‘呛琅’巨响。 十道剑影命中相柳白蝰掌心,隐隐有火星溅起,相柳白蝰身体纹丝不动。 刑天鲤身体一晃,饶是通天妙竹自带玄妙,消去了相柳白蝰九成九的掌力,依旧有一股极阴柔的汹涌巨力浩浩荡荡袭来,好似一条大蟒,绵绵缠绕在了刑天鲤身上,逼得他身形一晃,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随后又是一步。 如此刑天鲤手中通天妙竹和相柳白蝰掌心硬碰十次,他也就不受控的向后退了十步。 “金性凌厉,杀意十足。”相柳白蝰的瞳孔略略失神,他缓缓摇头:“金属巫力,倒是有好几家……” 他的身形骤然一动,狠狠抓向了刑天鲤胸口衣襟。 刑天鲤身形一晃,脚踏禹步,身形带起一道狂风。 虽然力量不如相柳白蝰这般巨大,可是刑天鲤的步伐精妙,任凭相柳白蝰进退如风,却一时半会没能撕开他衣襟,看到他胸口那条紧握着四方兽面盾的手臂纹影。 如此两人如绕花蝴蝶般进退腾挪了三次,相柳白蝰骤然收手,向后退了两步。 “唔,不欺负你小孩子了。既然不愿意让我摸清你的底细,也罢,知道你是我上古三家的血脉,那就是自己人了。”相柳白蝰倒是很光棍。 “何谓上古三家?”刑天鲤问他:“我今日,还听有人说,还有所谓的中古三家、近古三家,都是什么来历?” 相柳白蝰望了刑天鲤一眼,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各家正儿八经堂口出来的族人,这原本就应该是从小记熟的东西。你不知晓,却也难怪。真不知道你亲爹是谁,居然任凭你流落在外。” “简单说吧,太古三家虞、夏、商,中古三家周、秦、汉,近古三家唐、宋、明。” “这九家,来历清晰,血脉可鉴,是吾等公认的‘古九家’。你以后若是遇到,自然会自报本家堂号,很容易分辨的。” “只不过,太古、中古这六家,前后之间,颇有龃龉。如周的祖业根基,就是被秦所灭,如秦的邦国天下,就是被汉取代。所以和这六家交际,嘿嘿,万万小心,或许你交好了这一家,就被另一家所恶,谁知道呢?” “倒是唐、宋、明这近古三家,中间都有其他势力隔着,相互之间并无仇怨,倒是颇为亲近。而且多年以来,他们相互联姻,枝叶蔓结之下,招惹了其中一家,或许就是三家齐出来找你麻烦。” “但是这太古三家呢,是纯正的巫民血脉;中古三家,巫民、方士混杂;到了唐、宋、明三家,就是正经的修道炼气的手段啦。” “所以,太古三家又自成一派,中古三家守望相助,其中关系,你不亲自碰几次头破血流,单凭我今日几句话,是再难弄清楚的。” 相柳白蝰深深的看了一眼刑天鲤,沉声道:“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刑天鲤没吭声。 一旁的李魁胜吭哧道:“小鱼儿这眼睛,是他母亲刚刚生下他,咳,大妇所妒,一碗补药中混了恶药,生生烧瞎了他的眼睛。” “后天中毒?恶妇,当杀!”相柳白蝰微怒,相柳白蚨也是脸色难看至极。 “不过,却也无妨。”相柳白蝰看了刑天鲤两眼,沉声道:“吾等巫民,肉身最是强大,像我这般,断首可接,何况是一双眼珠?” “好生进补,激发血脉,等到气血如熔炉,精血如水银时,自然而然肉身自愈,没什么伤是不能治好的!”相柳白蝰若有所思的看着刑天鲤:“你能挡下我那一掌,你距离气血如炉、精血精纯,似乎也不远了罢?” 刑天鲤心脏一跳。 好么,遇到行家里手了。他沉吟片刻,空洞、茫然的眼眸中精光闪烁,原本浑浊的眸子骤然变成了两点寒星,黑白分明的眼眸一旋,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好似有一柄利剑朝着自己挥了过来,顿时浑身尽寒。 李魁胜距离最近,看得最清楚,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完全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老叔儿,我眼睛,前几日就已经好了。”刑天鲤极其抱歉的向李魁胜笑了笑:“只是,你让我怎么解释呢?镇子上的人都知道,我这眼睛是瞎的嘛。这种事情,不好解释。” “我还说,等我们去了平海城租界,找了洋鬼子大夫看了眼睛,再说我眼睛好了的事情。” “今日却是被人点破了!”刑天鲤向相柳白蝰拱了拱手。 相柳白蝰皱起了眉头,叹了一口气:“罢了,还说可以卖你一个人情。相柳氏秉承相柳血脉,太古三家中,堪称最擅长用毒的就是我们。还说治好你的眼睛,让李魁胜不得不跟着我卖命呢。你居然已经自行痊愈,却是少了个手段。” 摇摇头,相柳白蝰看向了又惊又喜的李魁胜,沉声道:“李魁胜,你听我说。白蚨他们的手段,太粗糙。白莲教内的其他人,都是一群烂泥,办的都是什么事?” “前些日子,他们用的手段太下作,各种威逼利诱,实在是太小看了你李魁胜。” “但是呢,你听我说。” “白莲教内,现在有几伙人。” “一些人呢,是当年旧军官出身,什么老孙,老罗他们,你都认得。这些人,胸无大志,有奶就是娘。你给他们金子银子,给他们刀枪人马,再许诺一个高位,他们就能给你卖命。” “这些人,没什么大本事。一些零碎小事可以交给他们,稍微上点难度的事,他们就做不好啦。这是一群恶狗,拿来撕咬普通百姓,是可以的。让他们去狩猎猛虎、狗熊,做不到。” “一些人呢,是江湖帮派中人,他们呢,比起那些旧军官,更加不堪。他们愚蠢,愚昧,脑壳僵硬,封闭守旧。他们就是一群最好的炮灰,只要给他们大碗酒、大碗肉,大秤分金,大胸脯的娘们,他们什么都敢干。” “但是除了最基本的打打杀杀,他们什么都做不好。甚至,他们连打打杀杀,都整得稀烂。说句难听的,给他们最好的枪炮,他们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最后一些人呢,就是那些有点野心的地主老财。他们啊,有点闲钱,读了些闲书,就觉得自己身有天命,应当做一番大事业。再被白莲教一忽悠,他们真敢破家破产的阖族入教。” “但是他们也完全不知道,他们应该做什么,他们可以做什么。偏偏他们比起前面两伙人,他们有点脑子,他们总能整出一些歪主意。其中更有一些破秀才,那歪点子是又狠又毒。偏偏他们的歪点子,又遇到了前面那两伙莽货、蠢货!” “所以,才有了他们在小龙湫镇屠杀渔民的事情。” “所以,才有了他们莫名其妙炸掉巡检司的勾当。” 刑天鲤暗自点头,相柳白蝰说得极其精准,看看之前打交道的那些白莲教众吧。最初的虬髯汉子、黑面汉子,那就是两个蠢货;后来的两个白莲教香主,应该就是所谓的地主老财罢,收买官府做得很熟练,但是手段也就那样。 至于那些帮派分子么,前后跑来小龙湫镇的那些团练,就应该是披上官皮的帮派分子了。果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米希尔就是在他们的保护下被正面击杀,靠他们根本不能成事的。 李魁胜沉声道:“总教头是想要说,您和他们不同?” 相柳白蝰讥诮一笑:“你拿他们和我比?不要忘记,你们都算是我的学生,如果我就是他们那档次的混蛋,你觉得,你们这些学生,又算什么?” 李魁胜抿了抿嘴。 “当年,你为什么要考入新党成立的新军军官学堂?”相柳白蝰背着手,很严肃的问李魁胜。 “为了……”李魁胜张了张嘴,他眸光一阵迷离,显然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往事。 “你出身地主之家,算是地方豪族。”相柳白蝰轻声道:“你若是安分守己,一辈子也是吃香的喝辣的,找一群女人,生一群娃儿,舒舒服服的就能过完一辈子。” “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李魁胜嘟囔道。 “是啊,你不想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你考入了新军军官学堂,还是成绩最好的尖子生。你从学堂毕业,加入新军,还从家中捣鼓了一大笔钱,捐给了新军充当军费!”相柳白蝰沉声道:“你几乎掏空了自家家底,气得你爹一命呜呼!” 李魁胜的面皮一阵红白不定。 “有了你,还有了和你一般的那群学生,倾家荡产捐助的军费,新军的海军,才有了‘四定’、‘四威’八大主力舰。才有了三十万黑婆罗洲远征军,才有了新政最如火如荼最风光的那些年。” 刑天鲤听得是心潮澎湃。 他目光森森,看着李魁胜——自家老叔儿,从未说起过当年的事情。但是仅仅听相柳白蝰的这番话,就知道,李魁胜当年,曾经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做出了多大的场面! “你做这些,是为了升官发财么?”相柳白蝰轻声问道。 “啊,呸!”李魁胜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不是啊!”相柳白蝰笑了:“在大玉朝,想升官还不容易?只要使足了银子,就算是一省总督,都能给你安排妥当了。你何至于,拎着脑袋,在黑婆罗洲的原始丛林中,拼杀了十几年,才换来了一个杂号将军?” “要发财,更不是了。”相柳白蝰摇了摇头:“你自家,本来就很有钱。嘿,良田八万亩,店铺三百余,号称‘半县李’的地主豪族啊。若是你将捐给新军的银子,拿去买官,轻轻松松一省总督到手,只要舍得良心,拼命刮地皮,三五年间,怎么也能捞回十倍了。” “也不是为了钱!” 相柳白蝰轻声道:“那么,在这小镇,委委屈屈的窝了十年的你,还记得当年考入新军军官学堂的时候,究竟是为了什么?” 刑天鲤颇为惊骇的看着相柳白蝰。 这厮,比他那兄弟相柳白蚨,厉害了何止十倍? 不要说李魁胜这粗汉子,就连刑天鲤这么一个没有经历过当年事的人,仅仅是听了他的这一番话,就有点热血上头,恨不得为了某个光辉、伟大、正义的目标,抛头颅洒热血! 对比一下,相柳白蚨,简直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土匪恶棍! 啊呸! 都是同一个祖宗的血脉,这差距也太大了一些。 “你!”李魁胜双手握拳,死死的盯着相柳白蝰。 “这些年,你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相柳白蝰淡然道:“那些事情,是你曾经最鄙视,最鄙夷,最不屑于做的。比如说,走私盐、走私烟,嘿。这些不‘缴税’的勾当,就是在挖国朝的基业,是你曾经最看不上的行径。” “你靠这些买卖,日进斗金啊。” “但是,钱呢?绝大部分你赚的钱呢?”相柳白蝰轻声道:“我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你们这群混蛋,这些年,用这些手段赚的钱,全都给了黑婆罗洲远征军的遗孀、家属。” “三十万远征军啊,一战殁了九成!” “二十七万战陨勇士的遗孀、家属,大玉朝廷不管不问,嘿,你们这群混蛋,偷偷摸摸的每年给他们寄银子,硬生生养了十年!” 相柳白蝰伸出手,用力搭在了李魁胜的肩膀上:“赚钱不容易吧?累不累?苦不苦?” 李魁胜双眼泛红,咬着牙不吭声。 刑天鲤心中高呼,完蛋了……相柳白蝰的道行太高,李魁胜完全抵挡不了。 但是就连刑天鲤,心中也赞同相柳白蝰的话,换成了刑天鲤,他也挡不住! “我没死,我活过来了。”相柳白蝰轻声道:“在祖地中养了好几年,终于可以活动了。于是,我回来了,我投身了白莲教,耗费了一年多功夫,我现在已经是白莲教的教主。” “但是和我交好的孙先生他们,你们熟悉的,当年的新党,从上到下,这么多有学问的、有能力的、有理想的大人物,全都没了。我的脑袋砍掉了,可以接上;他们的脑袋砍掉了,就真的砍掉了。” “大玉朝没有这个能力灭我九族,他们根本找不到我的九族在哪。” “孙先生他们,可是九族尽灭了。” “所以,我琢磨着,有些事情,要变一变。有些人,他们的脑袋也要掉下来。有些不合理的规矩,我们尽可能的,将它变得合理些!” 刑天鲤突然开口:“相柳先生,您说得很好,非常的好,天花乱坠,口灿莲花的好。您,很忧国忧民?” 相柳白蝰看向刑天鲤,狠狠点头:“吾族,一手开辟了这神州大地。对这方土地,对这方土地上生长繁衍的黎民,我比焚族的皇亲宗贵们,更有感情。忧国忧民?当然!” 刑天鲤轻声道:“白莲教,勾结英吉士人,将那么多青壮运去英吉士本土。” 相柳白蝰目光森森看着刑天鲤:“不然呢?你,还是我,还是李魁胜赚的那点钱,可以养活过亿的流民?英吉士人愿意花费大代价,将他们迁移去本土,起码是一条活路!” 刑天鲤沉默不语。 上亿失地流民,想到这个数字,他的头皮也一阵阵发麻。 白莲教勾结英吉士人,贩卖这些流民,他是极其不满的。 这种行为,很不堪。 但是相柳白蝰的解释,他也能接受。 或许,还有更好的法子,但是刑天鲤自身能为有限,自己的眼光阅历有限,他同样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在哪里。 这一世,他不是神仙,他做不到庇护上亿流民的事情。 “英吉士人,许诺了你什么?”刑天鲤还是很好奇。 “粮食,巨量的粮食。”相柳白蝰沉声道:“我们这边的流民装船的同时,在他们分布各处的殖民地,已经将粮食装船,正运往神州。同时,他们许诺,给我们足够的军火辎重。甚至,只要运过去的流民数量足够,他们可以给我们最先进的战车、战舰!” 第十一章 深夜伏击(下) 月色明丽,淡蓝色的月光透过薄云照耀大地,天地一片通明。 大队人马顺着湖岸在行走。 李魁胜被说服了。 或者说,当相柳白蝰站在他面前,当刑天鲤展示自己的眼睛已经复明的那一瞬间,李魁胜这十年来的心理堤防,就裂开了无数的裂痕。 一种‘了无牵挂’,可以‘任性放肆’的奔放感,突然充盈了这个四十岁出头的汉子。在一瞬间,刑天鲤真的看到,李魁胜的眼珠好似燃烧一般,迸出了光。 或许,当年李魁胜考入那所谓的新军军官学堂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吧? 于是,刑天鲤没有阻止。 他也跟在了队伍中,一边疾走,一边轻轻摩挲通天妙竹,不断用自身气血温养之,不断地以神魂之力祭炼之。他掌心暗藏一颗小小的金锭,青铜色流光旋转间,金锭缓缓消融,一部分被心内小鼎炼化,一部分则是融入了通天妙竹。 足足上千人的队伍没人吭声,令行禁止,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的确,这也算是一支别的意义上的军队。 这支队伍中,有二十几人,都是相柳白蝰带来的,和李魁胜一般出身的,曾经黑婆罗洲远征军的军官。他们同样也是李魁胜这条走私线路上的重要节点,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官职。 一如李魁胜在小龙湫镇,有着五十名精锐的巡检司兵丁,这些人,都是他用正经的练兵法练出来的精锐。其他二十几人手下,也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都有自己这些年精心调教出来的好手。 聚集在这里的,只是千多人。 这千多人,真就是一支军队。 一行人出了镇子,顺着湖岸,向南疾行。如此行走了十几里地,前方水道突然缩窄,一条拖船连同几条货船停在岸边,几个铠甲士站在岸边,面甲开启,嘴里叼着胡萝卜粗细的雪茄,正‘噗嗤噗嗤’的吐着烟圈。 相柳白蝰几个大步,赶了上去。 刑天鲤轻点通天妙竹,跟在了相柳白蝰身后。 “白!”一个满脸红胡子,头发、眼珠尽是赤红色的铠甲士猛张开了双臂,他肩膀、手肘上,有高压气流喷出,发出刺耳的‘嗤嗤’声。 “约瑟夫。”相柳白蝰同样张开双臂,和大胡子铠甲士重重的拥抱在一起。 四条手臂同时用劲,高压气流喷泄声中,相柳白蝰皮肤下一根根肌肉突然隆起,他的身体微微蠕动,好似一条大蟒,缠在了铠甲士的身上。 铠甲士足足两寸厚的重甲发出细微的碎裂声,约瑟夫发出了惊怒的呼声:“好了,好了,白,我感受到了你的热情。见鬼,你真的是人类么?” 约瑟夫首先投降,主动松开了手臂。 相柳白蝰皮肤下筋肉塌缩,又变成了皮包骨模样,他松开双臂,淡然道:“不然呢?我可是最纯正的人族血脉。倒是你们,啧……红毛绿眼的,看着就不像是个东西!” “嘿!”约瑟夫急了,他‘噗’的一口将嘴里叼着的雪茄吐在了地上:“我可是拥有尊贵的贵族血脉!我出身高贵,我的家族在英吉士王国享有崇高的地位和声望,该死的家伙,你必须向我道歉!” “要不,决斗?你们不是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么?”相柳白蝰可不惯着这厮,昂然冷笑道:“让你一只手,决斗吧!” 约瑟夫怒气冲冲的盯着相柳白蝰,过了好半晌,他才悻悻然的一挥手:“仁慈的圣母在上,我才不和你这个怪物决斗。绝不!” 相柳白蝰讥诮道:“我们今晚上要做什么事,你心知肚明。我们要去宰掉一群神棍,你还在这里高呼圣母之名!如果祂真的在天有感,应该一道雷劈死你这异端!” 约瑟夫呆了呆,用力的抓了抓脑袋:“好吧,我承认,我依旧是圣母的虔诚信徒,但是这不妨碍我去干掉那群神棍。嗯,没错,是这样的——他们才是异端,而我才是代表了正义的真信徒,就是这样!” 几个铠甲士同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刑天鲤轻轻一撇嘴,虚伪,真是够虚伪。 相柳白蝰一挥手,一队精壮汉子就走上了货船,很快,一口一口做工精良的木箱就被搬运了下来。 刑天鲤打开了一口木箱,拨开上面铺着的稻草,露出了一杆造型流畅,通体用金属切削制成,做工极其精湛,通体没有一丝毛刺的步枪。 和刑天鲤曾经见过,小龙湫镇巡检司使用的五发弹仓底火撞针枪相比,这些步枪短了一大截,使用的也不是五发弹仓,而是一个个独立的二十发弹匣。 自动步枪! 刑天鲤瞳孔微凝,这些英吉士人在这里转交的,赫然是这样的大杀器? 又有体积更大的木箱被搬运下来,刑天鲤从中找到了使用两百发弹链,使用两千发弹箱供单的轻机枪。 这些枪械,做工都极其精湛,透着一股子极其虚幻的‘科技感’。 紧接着,又有十几门双管的小口径高速炮被搬了下来。这些高速炮的口径都是一寸,使用的炮弹有婴孩手臂粗细,听约瑟夫吹嘘,这些高速炮一个呼吸可以打出二十几发炮弹,射程达到了惊人的六里地。 “还有,这次给你们送来了一发仅供测试的好货色。”约瑟夫轻声道:“必须在我们的监督下,你们才能使用这发大宝贝!” 一支口径五寸,长有五尺,附带了微光瞄准镜的炮筒被一尊铠甲士小心翼翼的扛了下来。 月光下,刑天鲤看到黑黝黝的炮筒上,涂抹了刺眼的血色危险标志——这标志正中是一枚正在分裂的原核,外围有数十颗细小的原点,循着圆形的轨迹在绕着正中分裂的原核在运转。 这,这,这。 这分明是‘核裂变’——相柳白蝰等人看不懂,但是刑天鲤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小小的炮筒……不,单发火箭筒内,居然装填了一枚小型核弹? 刑天鲤头皮一阵发炸,浑身汗毛纷纷竖起,差点一竹竿戳向了手持火箭筒的铠甲士眉心。不应该,绝对不应该! 刑天鲤读过大玉朝官方刊发的国朝大事读本,六十年前,极西百国仗着坚船利炮,打破大玉朝的国门,强行和大玉朝缔结通商契约的时候,极西百国使用的,还是大型木质风帆战舰,使用的还是前装的青铜炮,使用的还是前装的火绳枪! 短短六十年时间,极西百国建造了铁甲舰,使用了蒸汽机,拥有了弹仓撞针式先进步枪,甚至连铠甲士这种动力装甲都冒了出来。 刑天鲤可以理解。 科技大爆炸嘛,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但是,就算科技大爆炸,你也不能将这大杀器猛不丁的给弄出来吧? “白,这是帝国科学院,最新研发的先进兵器。”约瑟夫极其严肃的对相柳白蝰说道:“威力太大,不便演示,而且仅此一枚,还是动用了特殊方法,从本土紧急调运过来。” “它的威力太大,必须在我们的监督下使用。” 相柳白蝰对约瑟夫的说法嗤之以鼻:“威力太大,不便演示?呵呵,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威力太大?若非六百年前天地大变,哼!” 约瑟夫也是皱眉看向了同伴紧紧抱在怀中的火箭筒,他犹豫道:“或许是吧,反正,送这宝贝过来的那家伙,趾高气扬的,我也不喜欢他……或许,是吹牛?” 刑天鲤则是对约瑟夫所谓的特殊方法好奇:“约瑟夫先生,你们使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将这东西从本土‘紧急调运’而来?某种,特殊的快艇么?” 约瑟夫用手按了按肩膀,一块甲板滑开,露出了里面一个小小的空格,里面还插着一排六根粗大的雪茄。他掏出一支雪茄叼在嘴里,朝着刑天鲤挑了挑下巴:“哦,俊俏的小家伙……哈,什么快艇,能够熬过数万里的狂暴海域?” 他一脸神秘的指了指天空。 他极其骄傲的说道:“继征服了大海之后,伟大的帝国,又征服了天空。你们能想象么?从英吉士本土到你们东国,数万里的直线路程,只需要五天!” 刑天鲤沉默。 数万里的直线路程,只需要五天时间么? 那么,飞艇是不大可能的,只能是固定翼的飞机喽? 这个世界,有点看不懂了。 似乎就是这么短短几天时间,太多、太复杂、太新颖的元素扑面而来,让刑天鲤都感到有点难以招架。 刑天鲤的心情很沉重,小小的小龙湫镇,看样是要和它说再见了。 有些事情,必须要办了。 修道人的灵觉,让他预感到,巨浪即至,某些不可测的巨大变化,正在酝酿。甚至赵青苘的出现,相柳白蝰的重返,都是这巨大变化的一部分。 几个铠甲士,又从货船上,抱了数十根火箭筒下来。 这些火箭筒,就正常了许多,口径、长度,都比之前那根要缩水了不少,筒体上,只是用白色的英吉士文字,简单的标注了型号和一些数据等。 比如说,有效射程两里地,杀伤半径十丈,破甲深度五寸等。 有一点,刑天鲤觉得比较亲切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极西百国,他们的度量衡和大玉朝保持了一致,没弄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十二进制之类的玩意来。 货船上的军械搬运一空,李魁胜等人命令自己带来的精锐纷纷武装。 拖船拖拽着空荡荡的货船向北行驶,直奔西北几个受灾的行省而去。 连同约瑟夫等十几名铠甲士一并,一行人顺着水道,又向南行进了数里地,前方水道再次缩窄,河流到此变得极其汹涌,河面却缩到了只有里许宽,两岸都是丘陵,上面密布各色杂木林子。 一行人就在河道西岸的杂木林子中,找了一处合适的所在埋伏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当月亮浮上中天时,河面上传来了破浪的响动。伴随着低沉的机械轰鸣声,几条内河小炮艇首尾相连,后面跟着几条‘突突’响的拖船,带着十几条平底货船逆流行了上来。 那几条内河炮艇的桅杆上,铁灰色的旗帜在夜风中飘荡,旗帜正中是一枚铁十字徽章,背景是一枚剑、盾纹样。 “圣诺曼王国。果然是他们。”约瑟夫吐了一口烟圈:“圣母教在极西百国,唯一的虔诚的走狗。也只有他们了。” “自由的王权不可爱么?唯有他们圣诺曼王国,每一任国王,都还兼任了圣诺曼大教区的枢机权杖大主教的职位。” 船队越来越近。 杂木林子中,十几门双管速射炮已经放平,数十名汉子一脸兴奋的,将巨大的弹链扣进了炮膛,炮口随着几条小炮艇在缓缓挪动。 刑天鲤凝神看去。 那些货船上,满装着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圣诺曼王国士兵,其总数,怕是能有两千人上下。在其中三条货船上,则是挤满了身穿黑色神袍的传教士,总数总在五百人左右。 抿了抿嘴,搓了搓手,刑天鲤就准备抢一门速射炮玩玩。 前世虽然是阳神天仙,天地良心的,他还真没玩过这大宝贝。而一个纯正的男人,哪里有对这种‘突突突’冒火喷烟的机械大杀器不感兴趣的? 前世没玩过,是为了赶在阳寿耗尽前修炼得道,一心一意闷在那残留了小半个‘气穴’的黄山洞府中修炼呢。后来修成了天仙,也是忙着寻找‘天门’,动用仅存的几块仙灵之石飞升‘灵空仙界’。 哪里有空,有机会玩这种大家伙? 双眼冒光的刑天鲤正待凑上去,突然间心头一跳,后心微凉——有物件,绝非是人类的物件,正在后面的杂树林子里盯着自己。 他扭头看向了相柳白蝰:“您,没觉得么?” 相柳白蝰眉头微皱,看向了刑天鲤:“觉得什么?” 刑天鲤吧嗒了一下嘴,操起通天妙竹,悄然向后走去:“我去后面看看,您们,可当心了。尤其是老叔儿,您可不年轻了,半夜里打打杀杀的,可不要扭了腰。” 李魁胜低声笑骂。 相柳白蝰微微皱眉,却也没当回事。 刑天鲤向后走出了数十步,离开了大队人马的埋伏阵地,就听得尖锐的火箭呼啸声响起。在火箭弹特有的呼啸声中,几条火光撕裂夜空,激射而去,命中了几条挂着圣诺曼王国旗帜的内河炮艇。 几个操持火箭筒的铠甲士打得又准又狠,小腿粗细的高爆火箭弹命中了内河炮艇的驾驶舱,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小小的驾驶舱被炸成了破火窑,烟火四溅中,大量肉体被撕裂,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坠入河中。 内河炮艇骤然失去控制,有的朝着岸边乱撞,有的更是失去动力,被湍急的河水推动着,冲着后方的拖船撞了过去。 河面上,船队顿时大乱。 几名身穿白袍的人影在爆炸燃烧的内河炮艇上冒了出来,还不等他们开口下令,十几门速射炮同时发出了轰鸣声。 伴随着极其沉闷,犹如鼓点一样的炮声,数十条火线直指河面上的船队。 十几门速射炮,专挑那些身穿黑袍的传教士打。 传教士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怪叫连连,火线没入人群,就是一片火光四溅,血肉横飞。大群传教士根本没来得及激发异力,身躯就被破开一个个巨大的窟窿,更有人被炸得粉身碎骨。 更歹毒的是这些速射炮的炮弹中,赫然有白磷弹存在。 有些反应极快的传教士被爆炸的白磷弹波及,他们的伤势原本没什么,但是被白磷弹燃烧的火焰附着在肢体上,哪怕是那些肌肉强横得离谱的传教士,都被烧得皮开肉绽,直接烧进了骨头里。 可怜这些传教士,全都密密麻麻的挤在货船上。 十几门双管速射炮只是一个横扫,超过八成传教士就被打得稀烂。 岸边,杂树林子里,千多名精锐齐齐开枪射击。上百挺风冷式轻机枪,千多杆二十发弹匣装的自动步枪齐齐扣火。 密集的火链覆盖了河面上的所有船只,无数人影在枪林弹雨中剧烈的抖动着,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叫骂声、哀嚎声,大量人体从船只上坠入河中,大片河水已经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刑天鲤已经走到了埋伏阵地的后方。 他才不担心李魁胜的安全。 用这样的火力配置,埋伏这么一支小型船队,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只要那群心狠手辣的铠甲士,不稀里糊涂的将那颗小型核弹给丢出去,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伤亡! 再说了,还有相柳白蝰他们一行人托底呢。 刑天鲤看得清楚,相柳白蝰起码带来了百来号手长脚长、气息阴柔的本家兄弟。其中好几人给刑天鲤的感觉,都很强,比相柳白蚨强出了太多,太多。 “这样也能输?呵,除非他相柳白蝰,真是倒霉催的,总不能有一片流星火雨当头砸在他们的埋伏阵地上吧?” 通天妙竹轻点,肉眼依稀可见,一层浅绿色的气息附着在细竹竿表面,刑天鲤所过之处,那些生满了倒刺的杂木林子,无数枝条纷纷向左右散开,避开了刑天鲤的身体。 这是‘木’之力最粗浅的运用。 他循着一条直线,径直走到了刚刚让他心生警惕的地方。 一条膘肥体壮,从头到尾长有五尺许的大黑狗,正静静的匍匐在这里,瞪大了乌溜溜的黑眼珠,一脸无辜的看着刑天鲤。 见到刑天鲤走到自己面前,这条大黑狗甚至还摇了摇尾巴,朝着刑天鲤‘呜呜’叫了两声。 刑天鲤小心的站在大黑狗一丈多远的地方,他看着大黑狗,突然诡秘一笑:“唷,大半夜的,在这里看风景呢?你家主人么?这里开枪放炮的,你也不怕?” 大黑狗歪了歪头,一脸天真的‘汪’了一声。 刑天鲤笑了笑,突然拔出一柄左轮手枪,冲着大黑狗‘咣咣’就是两枪。 大黑狗骤然一跃而起,身体腾空的一瞬间,他低声骂道:“小瘪犊子,打你爷呢?” 第十二章 有三条狗(上) 刑天鲤手指扣在扳机上,原本准备冲着这条大黑狗再打两枪。猛不丁的听到这货满口的大碴子味方言,他手指一抽抽,手掌一旋,转轮手枪就溜回了袖子里。 他也就带上了几分大碴子味儿,冲着大黑狗笑道:“啊哈,您这腿脚挺麻溜嘿!” 大黑狗猛地落地,极诧异的抬起头来,歪着脑袋看着刑天鲤:“哎唷?老乡哈?混哪个山头?哪个屯子的?” 月光明媚,身后枪炮声嘹亮。 河风吹过杂木林子,枝叶乱晃,影子在一人一狗身上乱扫。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的相互望着,过了好半晌,大黑狗吐了吐舌头,喃喃道:“你这小子,不实诚,套你大爷话呢?” 刑天鲤幽幽道:“末法时代,居然还有妖怪?” 他突然想起了赵青苘手中的‘活符’,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只是,这大黑狗来路有点不对,大半夜的,他蹲在这杂木林子里,鬼鬼祟祟的偷窥相柳白蝰等人伏杀圣母教的传教士,怎么看,这也不是一条狗应有的行径。 哪怕他是妖怪呢? “妖怪怎的?妖怪吃你家口粮啦?”大黑狗一张口就火气四射:“小贼,你给大爷说个明白,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家大爷在这里打盹儿呢,没招惹你吧?你给了大爷两枪,这是什么道理?” 刑天鲤盯着大黑狗,大黑狗也盯着他。 大眼瞪小眼的盯了对方一阵子,刑天鲤突然一声轻喝,通天妙竹荡起三道寒芒,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刺斜刺里一蓬极浓密的荆棘篷子。 大黑狗也是一声低沉的呼啸,他张开嘴,两颗最长的犬牙突然脱落,化为两枚三寸长短的飞刀,带着惊心动魄极其高亢的呼啸声,带着两溜细小的龙卷风,甚至比刑天鲤的剑芒更快了一丝,狠狠扎进了荆棘篷子。 那一蓬方圆半亩地,荆棘刺长有一寸左右,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几乎老鼠都难以窜过去的荆棘篷子宛如无数狂舞的毒蛇一样剧烈摇晃,发出‘呼呼’声响。 刑天鲤的剑芒横扫而过,在荆棘中撕开了一条半尺宽,丈许长的裂痕,百来颗粗壮的荆棘条儿被一剑扫开,无数坚硬的荆棘刺四处乱打,发出‘噗噗’声响。 大黑狗喷出的犬牙更是将大片荆棘刺打得寸寸碎裂,无数碎渣四散,一条黑影带着一声低沉的鸣叫,猛地从荆棘篷子中窜了出来。 这是一条极其魁梧雄壮,体格比大黑狗壮硕了两圈有余,身躯成流线型,光洁的皮肤下尽是流线型肌肉疙瘩的猛犬。 刑天鲤眉头一挑,大黑狗是地道的田园犬品种,而这条同样通体漆黑的猛犬,倒是有点‘大丹犬’的模样。 和浑身光溜溜的大黑狗不同,这条大丹犬的脖颈上,赫然挂着一条拇指粗细,造型极华丽,好似数百片叶片拼凑成的纯金项链。在这项链上,还挂着一枚巴掌大小,好似绿宝石雕成,晶莹剔透,闪耀着淡淡绿芒的叶片坠子。 四周杂木林子隐隐泛出淡淡的绿光,一缕缕肉眼依稀可见的绿光正不断地涌入这叶片坠子。这条大丹犬的皮肤上,就有极淡的一层幽光在浮荡,越发衬托得他皮毛油光水滑,端的是神武非凡。 刑天鲤呼出一口气。 这大丹犬潜伏的地方,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已经超过了十丈。也就是他注意到了大黑狗的眼神有点变化,鼻孔微微抽了抽,更斜着眼朝着大丹犬潜伏之地极轻微的扫了一眼,刑天鲤才察觉到有‘外人’潜伏在侧。 大黑狗的偷窥,刑天鲤感应到了。 而这条大丹犬藏在一旁,刑天鲤居然没有半点儿感应。于是,刑天鲤的出手也极其果断、凌厉,没想到还是被这条大丹犬避开了。 此刻这条大丹犬已经矗立在面前,刑天鲤无形的神魂之力当即笼罩了上去。 一层奇异的力量环绕着大丹犬,让他的存在痕迹变得极其淡薄,在刑天鲤的神魂之力扫描下,大黑狗的存在是如此的清晰,而大丹犬的存在感,比大黑狗弱了起码十倍。 他的气息,几乎和四周的杂木林子融为一体。 一缕神魂之力,轻轻碰触了一下大丹犬脖颈上叶片吊坠正在吸纳的绿色流光——嗯,是极精纯的后天木之生气。这种力量,只是后天所属,对于刑天鲤的修行,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对于这条大丹犬而言,他似乎可以运用这种木气! 这不是修道人的手段! 刑天鲤闭上眼,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大黑狗已经冲着大丹犬疯狂的咆哮了起来:“喂,孙子,混哪条道的?要不是你家大爷天生一个好鼻子,还真被你糊弄了过去。赶紧甩个蔓儿,不然爷非给你摆布出十八个小模样!” 大黑狗咆哮时,他喷出的两颗犬牙所化的飞刀已经带着一溜风声飞回。他张开嘴,‘锵锵’两声,飞刀又化为犬牙,重新镶嵌在嘴里。大黑狗故意的龇牙,满口白生生的牙齿在月光下反射出了夺目的寒光。 大丹犬目光冷冽的看着大黑狗,他上下打量了一阵大黑狗,突然露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轻蔑笑容:“没开化的土著,满口污言秽语,真是没教养!” 和大黑狗满口大碴子味的土话不同,大丹犬的语调抑扬顿挫,很有点自诩为贵族血脉的约瑟夫一般的做作劲儿。 刑天鲤睁开眼睛,幽幽道:“洋妖?嗯,你不能算是妖怪吧?你和这位黑犬兄,走的不是同一个路子。能自我介绍一下么?” 大丹犬目光微斜,瞪了刑天鲤一眼,轻蔑的说道:“承我一击不死,才有资格听闻我的名。” ‘噗’的一声,方圆三五亩地的杂木林子齐齐化为飞灰。大片淡淡的绿光汹涌腾空,迅速被大丹犬脖颈上挂着的叶片吊坠吞噬。大丹犬双眸骤然化为碧绿色,好似两颗小灯泡一样喷出森森寒光,照亮了身前数丈方圆。 他身后,一颗老荆棘宛如疯魔一样抽搐,膨胀,顷刻间手臂粗细的荆棘就膨胀到了正常人腰身粗细,原本只有丈许高的荆棘篷子,‘呼啦啦’抽长到了十几丈长短,宛如一条满身倒刺的孽龙,带着可怕的破空声,狠狠朝着刑天鲤鞭挞了下来。 刑天鲤一声清啸,大鼎内,一线金光急速燃烧,顷刻间五彩氤氲之气弥漫五脏六腑。浑身气血鼓荡,身躯骤然拔高三寸。滚滚法力急速涌入通天妙竹,二十四节竹节上,一枚枚带着无尽玄奥之气的四四方方血色符纹齐齐亮起。 “中!” 刑天鲤一声长啸,一记‘剑十’倾力发出。 通天妙竹荡起一溜青紫色寒芒,和那急速异变的荆棘孽龙狠狠撞在一起。一声巨响,荆棘孽龙轰然炸碎,无数碎片横扫四方。 刑天鲤身体一晃,距离袭来,通天妙竹的竹节上,一枚枚亮起的血色符纹不断黯淡,袭来的巨力随着黯淡的符文不断被削弱,最终被耗去了九成九。恐怖的力量依旧震得刑天鲤身体乱晃,紫绶道衣腾起一层淡淡的幽光,让刑天鲤手臂不堪承受的巨力被紫绶道衣一卷,悉数没入了地下。 ‘轰、轰、轰’! 连续十声轰鸣响起,刑天鲤身后,连续炸开了十条土浪,等得烟尘消散,地面上已经多了十个三尺见方,五六尺深的大坑! 一旁的大黑狗被吓了一跳,他大叫了一声‘乖乖我的姥姥’,四足用力,猛地向后窜了三丈多远,这才无比警惕的看向了这条怎么看怎么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同类’。 大丹犬碧绿的眸子骤然一暗,他极深沉的看着刑天鲤,幽幽道:“看来,传说是真的。这一方土地,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这个腐朽、糜烂的国度,居然还藏着你们这样强大的生物。” “人!”刑天鲤杵着通天妙竹,手掌心暗藏一枚金锭子,正在疯狂吞噬金子,恢复消耗的法力——通过这些天的修炼,刑天鲤发现,越是贵重的金属,同样的重量下,能够追溯提炼出的‘太初之炁’越是浓厚、精纯。 是以,修炼时也就罢了,什么破铜炼铁,只要数量足够,都可以用来修炼。但是一旦开打,一旦耗费法力过甚,各种贵金属,是战斗时恢复法力的最佳选择。 像眼下吞噬黄金恢复法力,效果就很好,十几个呼吸,就能让如今的刑天鲤将法力彻底恢复……一切都好,就是有点费钱! 轻咳了一声,平复了一下胸口震荡翻滚的血气,刑天鲤沉声道:“不要用‘生物’这个词,很难听。道爷是堂堂正正的,人!” “人?”大丹犬咧咧嘴,同样露出了满口森森白牙:“劣等生物!” 刑天鲤胸口一口气血翻滚。 大黑狗一脸惊骇的看着大丹犬,下意识的‘汪’了一声:“孙子,有种,这话,你家大爷都不敢这么说。嘿,虽然大爷也觉得这小子忒不是个东西,大爷我也不敢说这种话!” 大丹犬朝着大黑狗斜了一眼,冷声道:“劣等中的劣等!” 刑天鲤呆了呆。 大黑狗呆了呆。 一人一狗相互望了一眼,刑天鲤一声长啸,通天妙竹狠狠一点,就在大丹犬以为他又要放出剑芒攻杀的时候,刑天鲤无声无息的连续三道巫咒轰出。‘镇魂咒’、‘乱魂咒’、‘丧魂咒’,无形的秘咒狠狠落下,大丹犬的眼神骤然散乱,四条腿开始不受控的抽搐痉挛,紧随之双眸突然充血,七窍中喷出了点点血水。 大黑狗张开嘴,两颗犬牙所化的飞刀激射,趁着大丹犬神智迷失之时,飞刀划过他的胸腹,带起了两条长长的血水。 随之这厮犬吠着飞扑而出,张开嘴,冲着大丹犬的下腹要害就是狠狠一口! 刑天鲤直觉小腹下方一寒,整个小肚子都在抽抽。 这大黑狗……妖怪就是妖怪,动起手来,完全没有半点儿同类、同性的仁慈,对于雄性生物,他是怎么杀伤力大就怎么来! 问题在于,这厮怎么下得了这个口? 不过,看看大黑狗的本体,这厮是条狗,那就没问题了! 被刑天鲤三道巫咒弄得神魂颠倒的大丹犬一声惨嚎,他疯狂的蹦跶了起来。他蹦跳的力道是如此之巨,以至于死死咬着他要害的大黑狗身不由己的被他带着飞起来两丈多高! 稍远处,一片野果林中,一声清脆的惊呼声传来。 刑天鲤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眉头猛地一挑。今天夜里,可真是热闹了,赵青苘那小娘子,怎么也凑了过来? 此时也顾不得赵青苘了,刑天鲤一跺脚,心脏内大鼎震荡,伴随着轰然鸣声,一缕金光顷刻间燃烧殆尽,磅礴法力汹涌,他身周方圆十丈内大片土地翻滚,大地如浪头一般震荡,滚滚土气喷薄而出,数十颗人头大小的石块从地下窜出,狠狠砸向了大丹犬。 身在空中,无法借力,更被巫咒迷乱了神智,下身要害还被一条不要脸的大黑狗死死咬着。大丹犬发出凄厉的嚎叫声,被石块打得‘嘭嘭’作响。 他脖颈上的叶片吊坠放出夺目的光芒,刑天鲤听得清楚,这厮的骨头被高速飞掠的巨石打断了不知道多少根,但是绿光流淌之处,这厮断裂的骨骼又在急速的愈合。 “呔!”刑天鲤正待冲上去,给这嘴贱的大丹犬狠狠一击,他身后传来了李魁胜的呵斥声,刑天鲤当即向后急退,同时冲着大黑狗唿哨了一声。 大黑狗猛地松开嘴,骂骂咧咧的连蹦带蹿的朝着一旁窜走。 大丹犬从空中落下,尚未落到地面,一条火线就从刑天鲤身后激射而出,起码有十发速射炮的炮弹袭来,两发高爆弹、一发白磷弹命中了他颇为雄壮的身躯。 爆炸声中,血肉横飞,大片喷着白烟的磷火在大黑狗的身上熊熊燃烧,毒火迅速烧穿血肉,直烧在了骨头上,痛得这头神智迷乱、灵魂受创的大黑狗乱叫嚷。 还是那枚叶片状吊坠骤然爆出刺目的绿光。 宛如流水一样的绿光从吊坠中涌出,在大丹犬身上一卷,顿时烟火熄灭,被炸开的几乎有面盆大的伤口附近肉芽蠕动,几乎是呼吸间就已经生长愈合。 就连刑天鲤的三重巫咒,都被这一层绿光洗荡一空。 大丹犬怨毒无比的冲着刑天鲤瞪了一眼,掉转身,夹着尾巴全速奔走。他一边逃跑,一边嘶声尖叫道:“劣等生物们,你们等着。” 大丹犬逃得飞快。 刑天鲤和大黑狗同时呵斥,紧紧追了上去。后方,还有李魁胜带着一队人狂奔了过来。只是附近杂木林子木草极其葱郁,到处都是拉拉扯扯的枝条、倒刺,李魁胜等人几乎是跑两步就摔一个跟头,很快就被丢在了后面。 “兄弟,混哪条道的?你也甩个蔓儿呗?”刑天鲤掌心紧握一枚小金锭子,一边奔走,一边急速恢复法力,还不忘向身边撒腿狂奔的大黑狗套话。 “自家人!”大黑狗斜了刑天鲤一眼,悻悻然骂了一句:“大爷也是织造处的,从五品的知事参领,你小子还得称呼俺一声大人才对!” 刑天鲤心口一团恶气冒了出来。 那该死的莲喜太监,强行将自己拉上织造处的贼船,感情自己的官位,还不如一条狗? 不过想想看,莲喜太监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六品管事太监! 嗯,似乎心平气和了一点? 活见鬼,能心平气和才能有鬼了! 刑天鲤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大黑狗:“呵呵,感情是同僚上司啊?敢问,您为国朝做了什么,让您以妖怪之躯,占据高位呢?” 大黑狗斜了刑天鲤一眼,贼耿直的说道:“大爷我出身好,大爷我亲爷爷,是织造处从一品监察都统,加提督衔,享兵部尚书俸。大爷我亲爹,是龙禁尉从二品散秩大臣,加封奉恩将军,加御前行走。” “大爷我的亲爷、亲爹这么厉害,大爷我只是区区从五品知事参领!” 刑天鲤沉默。 过了半晌,他才幽幽道:“感情,大玉朝的朝堂内,有一窝妖怪啊!” 大黑狗极其不满的瞪了刑天鲤一眼:“妖怪怎么了?妖怪怎么了?要不是咱们这一窝妖怪,你以为焚族太祖能席卷天下,能够坐稳江山么?” “嘿,不要说咱们在朝中兼的官职,背地里给朝廷做了多少事。就说现在焚族的祖地,他们的祖坟、祠堂什么的,不还是咱爷们帮他们看护着么?” 刑天鲤呼出一口长气,这大黑狗倒是个心直口快的,或许可以从他嘴里多套一些隐秘的事情出来。最起码,在大玉朝官方刊印,发行天下的正经史书里,就从未有提起过,大玉朝的皇室,焚族的太祖,居然是靠了一窝妖怪打下的天下。 尤其是,大玉朝开国六百年啦,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风声漏出来说——大玉朝的朝堂里,有一窝妖怪兼着这么高的官儿! 一边追击前方的大丹犬,刑天鲤分出精神,筹措语句,正准备和大黑狗套近乎呢,前方大丹犬突然发出一声极愤怒的咆哮:“劣等生物,给我,死开!” 第十二章 有三条狗(下) 前方是一条小河沟,河边蔓蔓拉拉的,长满了长长的牵牛花藤。修长的花藤缠绕在一株株天然生长的竹木上,俨然是一条矮墙挡住了去路。 大丹犬周身幽光弥漫,所过之处,一如刑天鲤催动法力一般,所有的草木自行分开了道路。就在这厮逃窜的前方,大片花藤刚刚分开,一条黑影就凭空出现在大丹犬面前。 这厮嘴贱,冲着那黑影就是一通咆哮,数十根细细的花藤骤然蠕动,化为一条条坚韧的长鞭,冲着黑影狠狠地抽了下去。 刺耳的尖啸声中,那黑影猛地腾空跃起。 月光下,刑天鲤和大黑狗看得真切,那分明又是一条遍体漆黑的猛犬。 这厮的体格,比起大丹犬更要大了两圈,遍体只有极短的毛发,皮肤下,一块块壮硕得异常的肌肉高高鼓起,透着一股子爆炸性的力量感。 这条大黑狗的长相极其凶狠狰狞,倒是有八九分刑天鲤所知晓的‘比特犬’的模样。 比特犬腾空,一双眸子里散发出冰冷无情的猩红色幽光,他周身弥漫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不像是生物,更像是某种撞入这个世界的异类。 他似乎对漫天抽打下来的花藤并不在乎,他任凭花藤抽打在身上,发出刺耳的‘噼啪’声。他张开血盆大嘴,露出满口森森獠牙,不管不顾的直扑大丹犬,朝着大丹犬的脖颈就是一口咬下。 这条比特犬的速度,快得惊人。 哪怕是主动进攻的大丹犬,都没想到,这厮的速度能如此的快。 大丹犬只是勉强向一旁闪了闪,比特犬的獠牙就从他的脖颈上划了过去。獠牙如刀,带起大片皮肉。大丹犬惨嚎一声,他脖颈上血肉横飞,白惨惨的喉管都露了出来。 大片鲜血喷溅,大丹犬一个趔趄翻滚在地,痛得嘶声惨嚎。 那叶片吊坠在刚才爆发一次后,已经变得黯淡无光,此刻大丹犬遭受重创,吊坠中只有极其黯淡的幽光涌出,勉强帮大丹犬止住了伤口流血,却无法帮他愈合伤口。 大丹犬发出奇异的咒语声,声嘶力竭的呼号着。 附近十几亩地的草木齐齐枯萎,瞬间化为飞灰,大片绿色幽光朝着吊坠汹涌而来。吊坠再次爆发出夺目的光芒,随后汹涌的幽光流遍大丹犬全身,只是呼吸间,他的伤口就开始急速的蠕动愈合。 伤口修复时,这大丹犬更是眸子里闪烁着碧绿幽光,身边几根花藤骤然膨胀到手臂粗细,宛如疯狂的巨蟒,不断地抽打那条凶悍异常的比特犬。 比特犬稳稳的站在原地,任凭这些花藤疯狂攻击,只是打得他身躯‘嘭嘭’乱响,他却是杵在原地,身体都不带动弹分毫。 “道爷今天,捅狗窝了?”刑天鲤猛地停下脚步,骇然看着那头给他感觉很不对的比特犬。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那花藤就算被大丹犬变更了质地,变得和钢筋一般结实,打在肉身上,也不该是这样的响声。 听这‘嘭嘭’的响动,这比特犬身上的肌肉,不像是血肉之躯,反而像是其他的某些特殊材料。 大黑狗也猛地刹住了脚步,他瞪大眼睛,骇然看着那造型极其威猛、狰狞,体型几乎有自己三个多大的比特犬,嘶声道:“我的乖乖,这厮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如此的高大威猛……哎,大爷若是能有这么大一团,还不迷死那群小丫头?” 刑天鲤飞快的看了大黑狗一眼。 ‘这么大一团’? 你说的是肌肉块吧? 应该是说的肌肉吧? 后方传来轻柔的破风声,赵青苘宛如一朵随风翻舞的紫色牡丹,脚踏着木草梢头,无比轻盈的凌空掠了过来。 在她身后,十几条身披全套重甲的玄武禁卫,步伐隆隆的紧紧跟随。 刑天鲤回头看了一眼,这些玄武禁卫身上披挂的甲胄式样,赫然正是宋朝禁军步人甲,只是甲片格外的厚重,比正经的步人甲,起码要厚重、沉重了数倍。 他们腰间挂着重弩,佩着斩刀,手中拎着的,赫然是丈八长的马槊,那马槊前方的破甲剑锋,足足有六尺长短,在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青蓝色光辉,夜风吹过马槊,隐隐有‘嘤嗡’鸣叫传来。 凶器,极度凌厉的凶器。 刑天鲤的眼角微微抽搐,赵青苘已经飞掠而来,轻盈的落在了他身边。 生得这么高挑俊俏、这般贵气十足的皇家殿下,刑天鲤满心以为,赵青苘怎么也要用一柄造型极其高大上的宝剑,才符合她的身份。 但是没想到,她手中赫然握着一根能和她等高的紫金盘龙棍,腰间玉带上,则是挂着一柄长一尺许,斧头只有巴掌大小,锋刃上隐隐有一抹血色的青色玉斧。 刑天鲤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抽,他目光扫过那柄玉斧,骇然道:“烛光斧影?” 赵青苘的面皮骤然一抽,顿时从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骤然化为张牙舞爪的母老虎。她颇有点气急败坏的盯着刑天鲤,厉声喝道:“臭小子,你想死么?” 刑天鲤翻了个白眼。 赵青苘突然瞪大眼睛,气急道:“臭小子,你眼睛没瞎呢?” 一旁的大黑狗已经吐着舌头,狗里狗气的夹着尾巴,向一旁窜了两步,缩到了刑天鲤的身边,避开了赵青苘的注意。 赵青苘恶狠狠盯着刑天鲤,前方突然传来了疯狂的嘶吼声。 大丹犬周身洋溢着浓郁绿光,他身上伤口已经完全愈合,那绿光更是给了补充了无穷的体力,他腾空跃起,张开嘴朝着那条比特犬狠狠撕咬了过去。 比特犬微微侧头,猩红色的眸子森冷无情的朝着刑天鲤这边望了一眼,猛地抬起右前爪,轻描淡写的一击拍出。 一声闷响,大丹犬倾力冲击,却被这条比特犬一爪子拍倒在地,脑门上的绿光崩碎,眼看着脑门都凹陷了一寸下去,大眼角里,脑浆混着血水一起喷了出来。 “好神骏的狗儿!”赵青苘朝着刑天鲤喝道:“臭小子,帮本宫生擒活捉了这条大家伙,今天你的冒犯之语,本宫就当做没听到了!” 沉重的步伐声中,十几名玄武禁卫齐齐冲了上来,在赵青苘身后一字儿排开。 那生了须子的太监犹如鬼魅一般从玄武禁卫身后转了出来,他手持一柄车轮大斧,嘶声道:“殿下当心,这狗子,有点不对劲!” 比特犬缓缓转过身,猩红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这边。 刑天鲤提起了通天妙竹。 赵青苘下意识的抖了一个棍花,紫金盘龙棍顿时放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声。 “打!”赵青苘突然一声轻喝,一名玄武禁卫擎出腰间挂着的重弩,‘嘎嘣’一声,一支拇指粗细的纯钢破甲弩矢就带着可怕的尖啸声激射而出。 弩矢直射这比特犬的脑门。 比特犬站在原地,眸子里猩红色的幽光闪烁,任凭弩矢扎在了脑门上。 ‘叮’! 火星四溅。 纯钢弩矢扎在这比特犬的脑门上,赫然发出了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弩矢反弹了回来,众人眼尖,看到弩矢的尖端,居然被硬生生碰了个极大的缺口。 这比特犬的‘皮肉下面’,其骨骼,竟然比精钢还要坚硬! 也正是这一支弩矢,刺激到了这条比特犬,他眸子里森森红光骤亮,庞大的身躯化为一道黑影,直扑赵青苘身后的玄武禁卫。 那太监长啸一声‘殿下当心’,居然无比悍勇的上前一步,身躯一旋,车轮大斧荡起一抹华丽的弧光,劈向了飞扑而来的狗头。 ‘咣’! 车轮大斧溅起大片火星,太监十指松开,指尖点点鲜血迸溅,沉重的大斧带着沉闷的破风声,被一击撞飞了十几丈外。 眼看那比特犬张开大嘴,森森獠牙已经快要碰触到太监身躯,三柄马槊从他身后猛地刺出,重重点在了比特犬的身上。 刺耳的金铁撞击声震得人耳膜生痛,比特犬飞扑的冲劲被生生遏制,重重落在地上,而三名出手救下这太监的玄武禁卫,也被比特犬狂暴的冲击力震得向后连退三步,齐齐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这牲畜,不对劲。”赵青苘双眸发亮,直勾勾盯着这条大家伙:“臭小子,帮本宫拿下这畜生,本宫重重有赏!” 比特犬后方,被他一爪子拍得脑骨凹陷,脑浆都喷出的大丹犬猛地睁开眼睛。他鬼鬼祟祟的朝着这边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吊坠流淌出大片绿光,迅速钻进他体内。他一跃而起,无声的直奔身旁的小河沟,一头扎进了河水中,再也不见冒头。 刑天鲤则是一声清啸,沉声道:“殿下所言当真?其他的宝贝也不用,黄金白银,各来个几万两就是。” 赵青苘和一众下属,齐齐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向了刑天鲤。 黄金白银,各来几万两? 赵宋豪富,超乎寻常人想象的那种豪富,金银如泥,珠宝如土,世俗钱财于赵宋而言,不过是一个数字。但是赵宋再有钱,你不过是出手抓一条狗而已,你多金贵的人啊?出一次手,敢叫嚷着几万两金银做报酬? 赵青苘正翻白眼,刑天鲤已经出手。 掌心金锭已经吸收殆尽,法力已经满盈,而且修为还提升了不少。刑天鲤一跺脚,四周大地骤然震荡,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比特犬脚下坚固的大地,骤然变成了极松软的流沙。比特犬双眼光芒大盛,他沉重的身躯骤然下沉,喷吐着淡淡粉屑的流沙,已经掩过了他的四足,碰到了他的肚皮。 比特犬突然张开嘴。 一道极可怕的声波冲天而起,可怖的震波席卷四方。比特犬身边,刑天鲤营造的流沙中,无数砂砾齐齐崩碎,炸成了最细小的粉尘。泥土、砂石,还有方圆百丈内,没有被那大丹犬祸害掉的杂木、花草等物,都在这可怖的高频声波中炸成粉碎。 无形的力量裹着比特犬沉重的身躯,他就这么静静的悬浮在空中。 他张开嘴,可怖的声波在持续。 赵青苘手中紫金盘龙棍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声声龙吟浑厚异常,勉强抵挡住了比特犬发出的恐怖声波。 饶是如此,赵青苘双手微微震荡,冷峻的俏颜微微泛白,额头上也有冷汗渗出。 刑天鲤得赵青苘手中盘龙棍襄助,没有受到声波的正面冲击,饶是如此,那震波也犹如一根极细的长针,狠狠扎进了他的耳膜,痛得他眼前金星乱闪。 紫绶道衣已然发动,一层绵绵幽光包裹全身,刑天鲤这才好受了许多。 一声轻喝,刑天鲤倾尽修为,将他如今掌握的,杀伤力最为可怕的‘丧魂咒’倾力轰向了这头手段诡异的比特犬。 但是这厮,居然没有半点儿反应! 没有灵魂! 这厮,没有灵魂! 刑天鲤这一击轰出,他清晰感受到,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击,就好像将一块巨石丢进了无底的深渊,根本没有碰到任何实在的存在! “他,不是活物!”刑天鲤惊呼。 比特犬朝着刑天鲤森森看了一眼,脚踏虚空,直奔他冲了过来。 刑天鲤一声轻喝,右手通天妙竹轻挥,十条剑芒激射,左手凌空结印,周身气血鼓荡脏腑,五脏内和道法中的‘五雷咒’迥然不同,完全由自身蕴发的雷咒轰然发动。 十条剑芒横扫比特犬,在他坚韧的皮肉上撕开了十条细细的裂痕,寒芒撞击到了他的骨骼,果然发出刺耳的金铁轰鸣声,大片火星喷溅,这厮发出高频音波,继续扑击。 刑天鲤左手上,一层血色雷光涌动。 这是巫法‘元雷劫’,完全自内天地而生,雷动则劫动,以自身气血为引,专为对手带来无法估量的劫难。其雷霆并无道法五雷咒诸般神妙,唯沉重、唯狂暴、唯破坏、唯杀伤,是一等一的杀伐之法,绝无‘修身护法’之效。 这雷法,也是刑天鲤得了《原始巫经》后第一次使用。雷法一动,左拳顿时变得沉重如山,直压得刑天鲤骨骼‘咔咔’作响,差点没把他整条左臂压得碎裂。 雷霆一发,不受控制,主动牵引他的整条手臂狠狠轰向了比特犬的脑袋。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比特犬头颅处大片血肉被炸成了黑色的焦灰喷散,黑漆漆的皮肉下,大片暗灰色的金属骨骼暴露了出来。 这暗灰色的金属骨骼做工极其精妙,骨骼上,更有一条条极细的亮光明暗不定,内有一粒粒极小的光珠往来游走,在赵青苘等人看来,这是何等‘神妙’,这是不可思议的‘炼器手段’。 而在刑天鲤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高科技’! 飞扑的比特犬被刑天鲤一雷震得倒飞出去,他轻盈的四足落地,生生将地面砸出了四个深坑。他猛地昂起头来,猩红色的双眸中,点点雷光喷溅出来,他用力的摇晃着脑袋,显然刑天鲤这一雷不仅破坏了他头上的血肉,更有雷劲侵入了他的金属肢体内,对他脑壳内部的某些结构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毁坏。 赵青苘兴奋高呼:“臭小子,做得漂亮,给本宫生擒活捉,本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家高人,做出了这么精妙的护法金刚!” 十几条玄武禁卫低沉嘶吼,他们丢下手上丈八马槊,拔出腰间斩刀,大踏步冲向了比特犬。 他们身上色泽暗沉的步人甲厚厚的甲片上,一缕缕极细的符纹突然亮起。这些家伙原本沉重的脚步声,骤然就变得轻盈,行动的速度也凭空增加了一倍有余。 四尺斩刀带起一道道寒芒,劈头盖脸的斩在了这条大家伙的身上。 大片黑漆漆的血肉喷洒,刀锋劈砍暗灰色的金属骨骼,荡起大片火星。比特犬放出的高频音波已经停歇,他奋力挣扎着想要反抗,但是脑袋上细细的雷光流荡,他的动作比起这些飞砍的玄武禁卫,总是要慢了三拍。 如此劈砍了一阵,比特犬暗灰色、光溜溜的金属骨骼上,横七竖八多了好些细细的划痕。他的内部构造受到了数百次沉重撞击,动作明显出现了一些不和谐、不流畅的僵滞感。 赵青苘和身边的太监还在高声欢呼,几乎要手舞足蹈为那些玄武禁卫鼓掌助威了。 刑天鲤却眉头一皱,心头莫名的一阵乱跳。 虽然换了具肉身,虽然前世修为荡然无存,但是他神魂依旧,而且他的神魂在前世阳神天仙的基础上,更是得到了数百倍的增强! 心血来潮,感到莫大的危机正在降临,这是最基本的能力。 一如金蝉闻风而知秋近! 刑天鲤一声长啸,一把抓住了赵青苘的胳膊,硬拽着她向后急退,倾尽全力的急退,同时厉声喝道:“事情不对,退!” 赵青苘的肉身力量明显不如刑天鲤,猛不丁的被刑天鲤拖拽着,她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被刑天鲤两三个呼吸间,硬拽着向后倒退了数十丈远。 那长须太监吓得一哆嗦,嘶声道:“混账,大胆,放开殿下,你想要被夷灭九族么?” 太监嘶声怒骂,袖口飞出一柄灰白色飞刀,带起一抹阴恻恻的六尺刀芒,就冲着刑天鲤杀了过来。 倒是那大黑狗无比聪敏,刑天鲤一退,他窜起来飞跑,跟在刑天鲤身边一溜烟的全速倒退,没有了赵青苘这个累赘,他反而比刑天鲤退得还快。 呼吸间,刑天鲤又退后了百数十丈,他甚至是耗尽了自己体内所有法力,施展了类似于‘咫尺天涯’的巫法,一步向后十余丈的倾力向后奔逃。 说时迟,那时快。 被十几名玄武禁卫围殴的比特犬突然昂起头来,他全身细细的流光骤然大盛。他的胸口,一块厚重的胸甲突然亮起,顷刻间变得通红,暗灰色的金属板被可怕的高温在呼吸间熔化,大量铁水不断喷溅。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整条比特犬的身体都开始熔化。 玄武禁卫们注意到了刑天鲤‘挟持’自家主子撤退,他们犹豫了一下,有一半玄武禁卫通体甲片爆发出强光,紧跟着刑天鲤追了上来,准备杀敌、护驾。 而还有一半玄武禁卫,则是继续遵从赵青苘的命令,冲着比特犬乱打。 于是,比特犬全身熔化,只剩下拳头一团红光悬浮在他们面前时,还有七八名玄武禁卫围着他,而另外七八名玄武禁卫,已经追出,或者说退出了数十丈外。 ‘轰’! 一团火光爆开。 一朵小小的蘑菇云冉冉升起。 毁灭一切的黑红色炎火,朝着四周极其悠哉的舒卷开来。 刑天鲤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道爷,就知道!” 第十三章 道爷来也(上) 空气中,肉眼无法见到的恐怖辐射席卷。 在刑天鲤的神魂‘视野’中,方圆数里的天地,都被各色的极光填充。疯狂蠕动的极光如大蛇,如巨蟒,充塞天地,可怕的力量疯狂的冲击着一切生物的底层结构。 紫绶道衣放出淡淡幽光,包裹全身。 刑天鲤倾尽全力,顷刻间燃烧所有法力,狠狠一跺脚,大地剧烈蠕动,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原地泥土腾起,在他面前化为数丈方圆、丈许厚的一层坚固土墙,隔绝了空气中肆意冲击的辐射流。 冲击波卷着可怕的高温冲刷而来,巨大的冲击力将土墙震得轰鸣不断,土墙表面腾起了大片青烟,泥土被高温熔化,大量燃烧的红色汁液在冲击波的吹拂下,从刑天鲤等人头顶、身边滑荡而过。 赵青苘发出尖锐的呼声,绝美的俏脸吓得一片惨白,她袖子里,三十六章闪烁着淡淡紫金色光芒,散发出磅礴法力波动的灵符腾空。灵符燃烧,厚重的金光将她,将刑天鲤,将那太监和大黑狗团团笼罩在内。 “这是何等道法?”长须太监吓得面色惨淡如死人:“传说中的仙人一击,不过如此罢?” 赵青苘气急败坏,又或者恐惧到了骨子里,她扯着嗓子厉声怒骂:“老童,你说什么废话?本宫又没见过仙人,如何知道祂们一击能有多厉害?” 刑天鲤没吭声。 前世,他倒是正经的阳神天仙修为。但是末法时代的地球啊,他已经完全没有对手,他除了偶尔人前显圣,施展一些小道法之外,何曾全力出手过? 他也不知道,堂堂天仙若是倾力一击,能造成多大的杀伤。 但是眼前的爆炸么,按照刑天鲤的估算,还不是太厉害的。 大概,就是小一万吨的爆炸当量,有效爆炸半径也就是两里地的样子。刑天鲤预知危险,已经带着赵青苘逃出了两里地,算是到了最大杀伤范围的边缘地带。 有了厚达丈许的坚固土墙抵挡,那足以摧毁生物基因的辐射流也被挡住,高温冲击波,更是被土墙和赵青苘的灵符抵挡得结结实实。 这一次,算是险死还生。 这等可怕的怪物,是谁制造出来的?英吉士王国,号称极西百国第一强国的英吉士,他们有这样的技术水平么? 嗯,约瑟夫已经拿出了核弹啊,那,或许有吧? 好一会儿,恐怖的爆炸冲击波散去,漫天都是灰尘,刑天鲤拖拽着赵青苘,带着童太监和大黑狗,继续向后撤退。 前方热浪翻滚,隐隐可见几条东摇西晃的人影,正步伐蹒跚的朝着这边奔逃。 刑天鲤放慢了脚步。 五名玄武禁卫踉跄着逃了回来,他们身上甲胄烧得通红,大量甲片边缘细密的符文明暗不定,有些甲片已经被彻底熔毁。 这几个是幸运的,他们心急护主,紧追刑天鲤,在那比特犬自爆时,他们已经跑出了快一里地。肉体足够强横,身上的甲胄,比同僚更加精良、坚固一些,他们才侥幸从可怕的爆炸中幸存了下来。 饶是如此,这几个逃到面前后,心气一松,也已经立足不稳,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甲胄上幽光隐隐,烧红的甲片急速降温。 丝丝皮肉焦糊味,就从甲片缝隙中渗出。 赵青苘面色难看,袖子里五张灵符飞出,贴在了五人身上。丝丝缕缕玉色光芒从灵符中渗出,迅速没入甲片。原本奄奄一息的五名玄武禁卫当即站起身来,中气十足的向赵青苘行礼谢恩。 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刑天鲤猛地回头,冲着远处的李魁胜等人大声呼喊:“不要靠近,这一片地方……” 刑天鲤正要给李魁胜说,以后这一块地盘,全部圈成禁地,小龙湫镇,还有附近乡村的乡民们,数十年内都不能靠近此地。 河风冉冉吹来,凉风习习中,空气中炽热的爆炸残余冉冉消散。 神魂之力扫过虚空,那宛如乱舞极光的辐射能量,居然消失了? 刑天鲤瞪大眼睛。 居然还是清洁核弹?没有什么辐射残留的清洁核弹? 这…… “没事了,老叔儿,过来罢!”刑天鲤朝着李魁胜挥了挥手,苦笑了一声。 月光明丽,照耀大地,河道上起了水雾,河风吹动,水雾慢悠悠的涌上了岸。月光穿透水雾,光芒散射,大半夜的居然荡出了一圈圈幽蓝色的虹霓。 刚刚那比特犬自爆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深达两丈,直径三十几丈的弹坑。大坑内还有高温残留,水雾弥散到弹坑附近,缕缕水雾就被热气蒸腾,盘旋着冲上高空,好似一根龙卷风杵在那里。 众人静默无语,呆呆的看着那不可思议的景象。 ‘嗤嗤’高压气体喷射声传来,约瑟夫和几个铠甲士狂奔了过来,相柳白蝰也带着人赶到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大坑,估算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在大地上破开那么大的一个窟窿。 “这里,发生了什么?”约瑟夫骇然问道。 “英吉士王国,能够制造一种看上去和正常动物没有任何不同,但是骨骼全部由金属构成,而且被伤损得厉害了,就能‘轰’的一下爆开,爆成这个模样的东西么?”刑天鲤向约瑟夫描述了一下那条比特犬的特征。 约瑟夫掀开面甲,叼着大雪茄,好似听神话传说一般,满脸都是呆滞。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东西?”约瑟夫猛地摊开双手,嘶声道:“英吉士王国,拥有极西百国最先进的科技。极西百国的文明复兴和工业革命,就是由伟大的皇家科学院发起。” “但是,您所说的那种玩意儿,怎么可能存在?”约瑟夫瞪大眼睛,双手叉腰,一副被愚弄的模样,怒气冲冲的盯着刑天鲤。 “那么,这个弹坑您怎么解释?”刑天鲤双手抱着通天妙竹,掌心一粒小金锭子在快速消融。他幽幽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们英吉士王国更强大的科技?” 约瑟夫沉默半晌,用力的摇了摇头。 “我会向帝国本土报告这件事情,但是,白先生,请相信,和帝国合作,是你们最明智的选择。”约瑟夫的语气变得高亢而激昂,他用力的挥动手臂,大声道:“所有站在帝国面前的敌人,哪怕是传说中的神灵,都会被帝国的铁甲洪流彻底撕碎!” “仁慈的圣母在上,哪怕是传说中的神灵,如果他们敢站在帝国的对立面,帝国也会将他们轰成粉碎!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 约瑟夫大声嚷嚷着,口水混着烟圈不断地喷出。 刑天鲤翻了个白眼。 口口声声圣母在上,却又信誓旦旦要将神灵轰成粉碎——你们这些洋鬼子,莫不是精神分裂的么? 赵青苘轻轻拍了拍刑天鲤的胳膊,带着童太监和五个仅存的玄武禁卫离开了。刑天鲤五感通透,听力极佳,远远的,他听到赵青苘在低声传令,让童太监给本家传信,要求更多的支援。 刑天鲤更是注意到,赵青苘和相柳白蝰,有极短时间的目光交错。 赵青苘目光如刀,扫过相柳白蝰和他身后几个人超乎寻常的体格。而相柳白蝰同样森严凌厉的目光,则是迅速掠过了赵青苘袍服上的螭龙暗纹。 这两人,分明都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但是双方在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让刑天鲤想起了‘麻杆打狼两头怕’这个俗语。两人目光一个交错后,就迅速挪开,摆出了一副井水不犯河水,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的阵势。 这个世界,越发有趣了啊! 有趣到,刚刚掀起这个世界帷幕一角的刑天鲤,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换句话说,刑天鲤心血来潮,他掐指一算,他知道,自己出山、入世、纵身红尘的时机到了。一切机缘都已成熟,小龙湫镇,已经没必要待下去了。 旁地里,大黑狗夹着尾巴,鬼鬼祟祟的溜进了一丛杂草丛。其步伐之匆匆,其背影之惶惶,一副丧家之犬、狼狈逃命的模样。 翌日清晨。 湖面上的雾气还没散去。 刑天鲤拎着一口老牛皮制成的皮箱,缓步走上了一条内河炮艇。 东边,朝霞耀目。 炮艇的桅杆上,白金色底子的旗帜迎风飘荡,旗子正中有城堡、权杖纹,左右各矗立一头奇形‘狮鹫’,上方高悬一顶点缀着几颗猩红宝石的皇冠,这是英吉士皇室纹章。 炮艇的船头,有一张软椅,面色惨白的乔姆斯,正蜷缩在椅子上,裹着一条薄薄的毛毯,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他双眼极其茫然空洞的看着天空,神色呆滞,乍一看去就好像一个痴呆儿。 刑天鲤站在船头,看着码头上面带担忧之色的李魁胜。 刑天鲤就笑着向李魁胜挥了挥手。 该说的话,昨夜已经说得透彻了。 这个世界,如此神妙,刑天鲤一定要去好好的走一走,看一看。他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去做,而那些事情,在小龙湫镇,是根本做不成的。 他的眼睛,复明了。 他的修炼,上道了。 刑天鲤有足够的底气,去接触这个起初以为平淡无奇,现在看来却蕴藏了无穷奇异的世界。 唯一的牵挂,李魁胜,也已经再次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和目标。无论他这一次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刑天鲤支持李魁胜去燃烧心中的热血,去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走对了,固然一切是好,刑天鲤期待有一天,他看到李魁胜光芒万丈的模样。 走错了,刑天鲤无条件、无底线的给他兜底就是。 “老叔儿,天地广阔,愿您一舒块垒,大展宏图。”刑天鲤笑着向李魁胜说道:“这小龙湫镇,小小巡检司,配不上你,真的!” 李魁胜双眼泛红,紧握双拳的他死死的盯着刑天鲤,千言万语,全都压在了心头。 最后,他只是肃然向刑天鲤点了点头:“小鱼儿,记住老叔儿给你说的话。记住,一定不要忘了。” 他猛地上前了两步,差点一脚踩进了湖水中,他大声道:“小鱼儿,记住,君子藏器于身,待机而动!你小子比老叔儿聪明这么多,你不会让老子一天到晚给你提心吊胆的罢?” 刑天鲤眸光微冷,轻轻点头。 内河炮艇的锅炉升火,缕缕黑烟从烟囱里腾空,伴随着沉闷的引擎轰鸣,船尾浪花翻卷,小小的炮艇开始加速,划破湖面,朝着南方行进。 和这炮艇一并出发的,还有两条炮艇,以及三条拖船,二十几条满装流民男女的平底货船。 三条炮艇在前压阵,后面拖船紧随,偌大的船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赵青苘站在码头上,朝着刑天鲤挥了挥手:“臭小子,我们平海城见。记住了,若是有什么麻烦,就去找平海城的‘樊楼’掌柜的,一应所需,只管开口,那是自家奴仆,不用对他们客气。” “本宫,等得家里来人,就去平海城找你。” 刑天鲤笑着向赵青苘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撇了撇嘴,莫名想起了莲喜太监给他交待的那不靠谱的任务——啊呸,他刑天鲤是这种冲着弱女子下黑手的人么? 果然,太监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过,道爷的《蜀山》也没讲完,这么说起来,道爷我也是断更狗,死太监?”刑天鲤突然想到了这个话茬儿,他眼角一阵乱跳,悻悻然的跺了跺脚。 船队渐行渐远,刑天鲤站在船舷边,静静看着远去的小龙湫镇。 水道略微拐了个弯,几行小丘陵,一片黑松林,遮挡住了视线,再也看不到镇子的模样。躺在软椅上的乔姆斯咳嗽了一声,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嗨,小绅士,你是第一次离开家么?” 刑天鲤转过身,走到了乔姆斯身边。 “不算第一次。”刑天鲤微笑道:“我以前,有一个家。小龙湫镇,应该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二个家乡吧!” 乔姆斯瞪大了眼睛,他有点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哦豁,你们这些东国人,真是难以理解。随便一个小镇子上的少年,都能随口说出这么拥有诗情画意的言辞么?” “自从你来到这个世界!”乔姆斯摇头晃脑的赞叹道:“这样的话,我就想不出来,虽然我是女王学院的高材生,但是我主修的是政治学,而不是该死的文学。” 叹了一口气,乔姆斯喃喃道:“我还记得,我毕业后,和老父亲,在王都码头上分别时的场景。作为一个小家族的次子,没有家族的继承权,我只能来到遥远而陌生的东国,进行打拼。” “我兢兢业业的努力了二十年,这才混到了一等秘书官的职位。结果呢?我差点死在这里。”乔姆斯看着刑天鲤,伸出右手,将一枚印刷精美的名片递了过来。 “在平海城,如果需要帮助,请联系我。”乔姆斯沉声道:“该死的圣母教,可恶的老神棍,他们用邪恶的魔法控制了我的灵魂。如果不是你们的帮助,我或许,已经变成了任凭他们操控的傀儡,我或许已经站在了女王陛下的对立面!” 刑天鲤呆了一小会儿,神态自然的接过了乔姆斯的名片。 嗯。 虽然,乔姆斯的头疼,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对乔姆斯,也是有‘饶命之恩’的吧? 没错,就是这样。 所以,刑天道爷就一点儿负罪感都没有了。 “我非常愿意和一切有能力的人成为朋友。”乔姆斯毫不掩饰自己就是想要交好刑天鲤:“尤其是您这样潜力无穷的年轻人。” “世界如此广大,如此神奇。您这样的人,不应该囿于小小的乡土小镇。”乔姆斯很直白的开始撩拨刑天鲤的野心:“小绅士,我相信我的眼光。平海城将成为您名动天下的起点,东国将成为您激荡风云的舞台。” “而我,还有我背后的英吉士王国,愿意成为您的朋友,成为您的助力。”乔姆斯喘了一口气,狠狠地揉搓自己的太阳穴:“在平海城,有任何需要,来英吉士总领馆找我。” 刑天鲤收起了乔姆斯的名片,左手轻轻一晃,一道‘安魂咒’悄然放出。 乔姆斯只觉自己似乎要沸腾的脑浆突然一片清凉,他惬意的呼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陷入了熟睡。 船队经过了昨夜伏击的狭窄水道。 水流至此,变得极其湍急,干干净净的河面上,不见沉船碎片,更不见昨夜被全歼的圣母教所属的尸骸。船队顺着河道向南疾行,行了百来里地,前方水面豁然开朗。 水流变得温柔而明丽,河道向左右扩宽到了七八里,两岸尽是肥美的农田,到处都是桑林、果林,到处都有鱼塘错落,处处田庄屋舍紧密,鸡犬相闻。 田地里,桑林中,果林内,都有男女农人在忙碌。 两侧河岸上,还有岁数极小的孩童挥动着竹竿,赶着鸭群、鹅群,在浅水中觅食。 一名脱去了重甲的铠甲士晃悠着走到了船头,给刑天鲤递了一支手工卷的粗大烟卷,很轻佻的冲着刑天鲤吹了声口哨:“来一支?啊哈,你看啊,这么广袤、肥沃的土地,它配得上更好的主人,不是么?” 刑天鲤看了看这家伙,咧嘴一笑,左手在背后轻结了一个印诀。 ‘裂心咒’悄然发动。 这个身高六尺开外的魁梧汉子面皮骤然惨白,手中的烟卷坠落,双手死死捂着心脏,‘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差点昏厥过去。 “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病,不要有一些非分之想,容易折寿!” 刑天鲤微笑,极热切的眺望着两岸的风景——如此美好土地,轮得到你们一群杂毛洋鬼子觊觎? 第十三章 道爷来也(下) 在小龙湫镇加足了煤水,这个世界的月光又是格外明亮,只要有月亮,无论陆地、水路都畅行无碍。哪怕拖船的速度略慢,第二日清晨的时候,船队也拐过一个河湾,前方豁然开朗,这个世界,大玉朝两大水脉之一的大江到了。 快天亮时,稍稍下了一场小雨。 浅蓝色的朝阳从东边冉冉升起,狂放的阳光顷刻间驱散了天空几缕残留的水云,顿时漫天澄透,没有半点云彩,阳光迫不及待的投奔大地,只是日出时分,给刑天鲤的感觉,却好似到了酷夏正午之时。 眼前的大江,波涛浩荡,宽有二十里开外。 而就在刑天鲤的左手边,汇入大江的泾水,宽度也达到了五里许。 蓝色的阳光落在碧波上,宛如琉璃的光波粼粼,江水中可见成群结队的鱼群纵横浮动。偶尔有江豚之类的大家伙从江边探出头来,含着一口江水,鬼鬼祟祟的盯着杵在船上的刑天鲤一行人。 天空中,大群大群的水鸟扑腾着翅膀,在高空中盘旋。 偶尔有大鸟收起翅膀,近乎垂直的从空中直射水面,再飞起的时候,嘴里就会叼着最小也有一尺多长的一条鱼儿,扑腾着翅膀欢快的远去。 大江上,白帆点点,渔歌唱和。 有大量的船只,或者逆流而上,或者顺流而下,江面上有着清晰的浮标,将水道分成了上下各三条,船队各安其位,水路运输极其繁忙。 偶尔可见长有四五十丈,通体铁甲的蒸汽机客船‘吭哧吭哧’的在江面驶过。客船甲板上,挤满了各色客人。但凡顺流而下的客船上,客人们呼朋唤友、大声喧哗,脸上满是笑容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憧憬。 而那些逆流而上的客船上,抛头露面的客人就少了许多。偶尔有几个散客在甲板上抽烟、闲聊,也是平淡静默,没发出什么声响。 如此景象,繁忙而热烈,充满生机活力。 只是,高亢的汽笛声突然响起,一条铁甲护卫舰在两条内河炮艇的前后护持下,好似三条发疯的野狗,没有按照浮标上标注的水道安稳行驶,而是在离岸不远的水域高速驶过。 舰船的速度很快,尤其是那护卫舰吨位极大,按照刑天鲤的判断,其吨位怎么也在三千吨上下,比英吉士派去小雁荡湖驻守的两条护卫舰吨位还要超出一半开外。 如此大舰高速奔驰,掀起的浪头一波波卷向岸边,好些正在作业的渔船闪避不及,被浪头冲得七零八散,更有一些小渔船直接被浪头拍翻。 “什么玩意儿?”刑天鲤愤然呵斥。 乔姆斯已经苏醒,得了刑天鲤一记‘安魂咒’相助,他被搜魂、被控魂的后遗症舒缓了许多,他神清气爽的站起身来,朝着那三条舰船望了一眼,不由得撇了撇嘴。 “看啊,八首妖龙吞日踏海旗,这是东云岛联的军舰。”乔姆斯不屑的往江面吐了口吐沫:“东云岛国的矮子,你们东国人称他们为‘矮子岛奴’,野心勃勃的秩序破坏者,没人喜欢他们!” 耸耸肩膀,摊开双手,乔姆斯无奈的说道:“但是,他们毕竟是东方兴起的新势力,强悍,强势,不择手段,真是一个可怕的国家,一个可怕的族群。” 乔姆斯压低了声音,轻笑道:“你知道么?起码有超过两百万东云岛联的年轻女人,在你们东国做妓女。她们赚的皮肉钱,全部寄回了国内。他们东云岛联前些年的主力舰,有超过一半是用这些可怜女人的皮肉钱,向我们英吉士购买的!” 刑天鲤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三条东云舰船。 他乘坐的英吉士炮艇发出了低沉的汽笛声,有水兵站在桅杆上方的瞭望哨位,冲着前方打了一套旗语。 三条东云舰船突然降低了船速,从横冲直撞的恶棍,变成了彬彬有礼的雅士。他们很友好的拉响了汽笛向三条小小的英吉士炮艇致敬,更有穿着雪白制服的水兵跑上甲板,腰身笔挺的站成了一溜儿横队,齐齐向这边深鞠躬行礼。 “是很矮!”刑天鲤撇了撇嘴。 他注意到,这些东云水兵,个子最高的大概也就在四尺二三寸,而个头最矮的,大概只有四尺、四尺一寸上下。 两支船队交错而过,那些站在甲板上的东云水兵保持着深鞠躬的姿态,一直到英吉士的运输船队走出了一里多地,他们还保持着极其恭谨的状态。 “看上去很恭顺!”刑天鲤低声道。 “没人相信他们的恭顺!十年前,他们就是用这么恭顺的态度盛情邀请你们东国黑婆罗洲远征军高层赴宴,在宴会的同时,他们的联合舰队突袭黑婆罗洲远征军,干掉了远征军的主力舰队,干掉了远征军的三十万主力陆军!” 乔姆斯手指微颤的掏出了一个纯银的烟盒,哆哆嗦嗦掏出了一支细长的烟卷递了过来。 刑天鲤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 乔姆斯就将烟卷叼在自己嘴里,点燃烟卷后,狠狠地抽了一口。 江风呼啸,将一缕青烟吹走,乔姆斯感慨道:“黑婆罗洲,流金淌银之地,流淌着蜂蜜和牛奶的膏腴之地。黄金,白银,赤铜,还有钨、铅、锌、铝,还有天然石墨……哦,当然不能忘了那些价比黄金的珍贵香料,还有那些珍贵的天然染料,天青石、红宝石、蓝宝石……” “仁慈的圣母啊,那是一块随便动动锄头,就能变成百万富翁的天赐之地。” “黑婆罗洲的领土面积,是那群该死的矮子东云岛联本土的三十倍还要大。” “你们东国,用了十二年苦功,才征服了黑婆罗洲。但是还不等你们收取胜利果实,这群矮子,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拿走了本该属于你们的东西!” 李魁胜就是三十万黑婆罗洲远征军陆军主力中,所剩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而刑天鲤这一世的亲生父亲,就战死在了黑婆罗洲。 刑天鲤手指轻敲护栏,发出‘叮叮’脆响,他轻声道:“东云啊,我讨厌矮子。” 乔姆斯笑得很下流:“可是,他们的女人很不错。你知道么?乖巧,顺服,就和最温柔的猫儿一样,你可以向她们提出任何的条件,我是说,任何的条件!” “平海城的绅士们,无论是来自哪个国家,都会有最少一个东云情人;而你们东国的那些达官贵人们,都会豢养几个东云的侍妾或者婢女。” “东云人在租界,有一座极有名的‘物哀馆’,有空可以去见识一下。里面的食物,很精致,酒水,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们每个季度都会推出一位顶级的花魁,她的第一次,往往能拍出天价。” “上个季度的花魁,好像就是被你们东国的一位大人物买下,送给了江东行省的总督大人。一个女人,她的买断身价居然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万两白银。仁慈的圣母啊!” 乔姆斯喃喃赞叹道:“真是可怕的身价。都够我在王都的郊外,买下一座小古堡,弄上两个顶配的小庄园啦。” 前方,一条气势汹汹的铁甲舰突然冲了出来。 这条铁甲舰的吨位,只有之前东云护卫舰的三分之一左右,而且舰体隐现斑驳,好似很有了一些年头。尤其是舰艏的主炮,孤零零的一座主炮,只有一根四寸炮管冲着这边。 而刚才过去的东云护卫舰,舰艏炮位有前后两座,每一座炮位上,都有两根五寸主炮。 相比之下,这条铁甲舰就越发显得寒酸。 铁十字剑盾旗在桅杆上迎风鼓荡,笔直冲来的铁甲舰拉响了高亢的汽笛,更有水兵拉起了信号旗,悬挂上了代表危险、代表随时开火的小旗帜。 “这群圣诺曼王国的宗教傻子!”乔姆斯气急败坏的尖叫着:“他们想要干什么?他们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袭击伟大的英吉士王国的官方舰船?” “他们这是在破坏规矩,他们这是在破坏贵族的秩序!” “我们做的事情,没有人证,没有目击者,这就是合法的,这就是合理的……这是贵族之间的通用规则。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目击者,想要攻击我们?他们疯了么?” 刑天鲤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极西百国的潜规则? ‘没有人证、没有目击者’,就是‘合法、合理’的? 难怪,前天夜里,英吉士人毫不犹豫的伏击了圣诺曼王国和圣母教的增援队伍,痛下杀手将所有船只击沉,将所有人杀了个精光! 原来,死无对证,就合理合法啊? 学会了啊! 乔姆斯,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老师! 眼看着前方圣诺曼王国的铁甲舰越来越近,突然间,在这条铁甲舰的后方,越发高亢的汽笛声直冲云霄。两条体积大得惊人,首尾长达五六十丈,吨位起码在万吨以上的巡洋舰喷吐着黑烟,以远超圣诺曼铁甲舰的速度追了上来。 两条巡洋舰掀起巨浪,距离前方的圣诺曼铁甲舰还有两三里距离,船舷侧向上的副炮位,就有三门副炮装填了空包弹络绎开炮。 沉闷的炮声惊破了江面的宁静,大江水道上,往来的客船、货船纷纷闪避,空中盘旋的大鸟尖叫着四散奔逃,江面嬉戏追逐的鱼群也骤然沉入深水。 圣诺曼王国的铁甲舰骤然转弯,在江面上划出了一个极大的弧形,让开了船队通行的方向。 乔姆斯‘嘎嘎’狂笑,他用力的朝着那条铁甲舰挥动了拳头:“嘿,圣诺曼的旱鸭子们,在任何有水的地方,英吉士王国的海军,是无敌的!” “嘿,这群可怜的旱鸭子!” 乔姆斯眉飞色舞的向刑天鲤解释,圣诺曼王国,是极西百国的有数强国,奈何他是一个内陆国,本土四周都是高山峻岭,连一条稍大一点的,直通海洋的河流都没有。数百年来,圣诺曼王国一直想要谋取一个出海口,奈何四邻也都极其强势,圣诺曼王国用尽手段却不能得逞。 最终,他只能向邻国租用了一个海军港口,凭此勉强打造了一支海军舰队,搭上了极西百国大航海的末班车,凭借强悍的陆军,倒也抢了一些殖民地。 但是英吉士王国,是一个强大的岛国,海权就是他们的立国之本。 他们的海军,远比圣诺曼王国强大。 就如刑天鲤所见,英吉士王国在这里,轻轻松松就能动用两条新式巡洋舰威慑对手,而圣诺曼王国勉强拿出了一条老式的千吨铁甲舰,稍稍咋呼了一嗓子,就只能灰溜溜的逃走。 两条英吉士巡洋舰靠了上来,一左一右护持着运输船队顺流而下。 刑天鲤眯着眼,打量着两条保养极好,舰体打磨得油光水滑,不见丝毫锈蚀痕迹的大家伙——首先就是船艏、船尾的三座主炮台,每一座主炮台都是三联装的十寸主炮! 十寸主炮! 刑天鲤的脸色很难看,这要何等修为,才能对抗这样的大家伙? 不过,他迅速想到了前天夜里自爆的那条比特犬……嗯,小型核弹都出来了,区区十寸舰炮,三百三十毫米的口径,这算什么? 船队顺流而下,速度极快。 渐渐地,江南、江北,都有大量的屋舍出现。 当江面逐渐扩宽到三十里左右的时候,江北的江岸已经是一水儿条石和钢筋水泥修成,整整齐齐,宛如一条灰白色的长龙匍匐;江南的江岸,一些重点部位,也出现了条石和水泥加固的痕迹。 一座座码头整齐排列,长长的栈桥伸入江面,大大小小的船只正在停靠,或者离开码头。 江南依旧是黑瓦白墙,典型的大玉朝江南民宅风格。 而江北,已然是高楼林立,各色尖顶、圆顶的建筑鳞次栉比,沿江的马路上车水马龙,繁茂到了极致。 刑天鲤常年订阅平海城租界的报纸。 他知道,在平海城,江南是民区,归属江东行省碣石郡平海城管辖。而江北,则是以极西百国几大强国为首,组建的万国租界。 顺着江岸,东西长一百里,南北宽二十里的老大一块地盘,以及周边的一些区域,都归万国租界董事局管理,执行万国通行的《万国公法》,更有几大强国驻扎了海军舰队和大批陆军,维护租界的安全。 在租界,就算是江东行省的总督若是犯了事,也要接受租界法律的审判。 当然,若是有人触犯了大玉朝的国法,就算是杀人盈野的暴徒,只要能逃入租界,那么大玉朝的法律也就再也无法惩罚他。 船队靠岸。 这座英吉士人把控的码头规模很大,码头上已经排开了一条大型客轮。 后方拖船缓缓靠在了最近的栈桥上,押送的白莲教汉子们大声呼喝着,将后方货船上一脸麻木的男女赶了下来,让他们列队,直接登上了等候着的客轮。 刑天鲤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那些男女缓缓的挪动着步子,偶尔有哭泣声传来。 码头上,有上红下白制服的英吉士士兵列队,其总数超过千人。顺着码头望去,就在附近的泊位上,还有五十几条大大小小,悬挂着英吉士皇家旗帜的铁甲军舰。 刑天鲤拒绝了乔姆斯派几个水兵护送的善意,孤身一人下了炮艇,顺着栈桥上了码头。 他又朝着身后看了看。 数千男女正陆续登船。 刑天鲤周身法力滚荡,紫绶道衣无风自动,五指紧扣通天妙竹。 沉默许久,他轻轻摇头——以他如今之力,又能如何?就算他能屠光了在场的英吉士人,将这些男女留在大玉朝本土,又能如何? 他们失去了土地,失去了依靠,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流民。 他们留在大玉朝本土,唯一的下场,就是饿死。 在这一刻,刑天鲤无比恼火自己的无能,他更是前所未有的,对身处的大玉朝,感到了极致的恶心。 伫立良久,刑天鲤转身离开。 “这辈子的老爹,我突然理解你了。”刑天鲤轻声道:“还有,老叔儿,我也理解你了。” “倒是,相柳白蝰?” “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么?” “我希望你是。如果你只是想要将我老叔儿当做一把利刀,你一定会后悔的!” “末法时代啊,尔等尽是干枯的池塘中苟延残喘的鱼儿,唯独我,惟我独巫!” “时间,站在我这边。” 刑天鲤走过英吉士士兵们列阵的码头,顺着一条短短的扶梯,走到了码头上方的马路边。就在他上来的地方,一架造型别致的汽车,正停在这里,一名身穿笔挺套装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一架相机,冲着江面的船队‘咔嚓、咔嚓’按个不停。 汽车! 相机! 疯狂拍摄的制服男! 刑天鲤心中莫名的涌上了一种极致的荒唐感。 他冲着这忙碌的男子看了一眼,而这男子看了一眼刑天鲤手上拎着的行李箱,将相机丢在了汽车后座上,忙不迭的凑到了刑天鲤身边。 男子直接掏出了一张英吉士皇家银行发行的小面额钞票,铁灰色的钞票镶嵌了白红色的花边,正中椭圆形的蔷薇花环中,英吉士女王略带皱纹的老脸正笑得灿烂。 “嘿,先生,你是搭英吉士人的顺风船过来的么?” “您跟英吉士人很熟悉么?” “您知道,他们这些天,为什么运输了这么多人?” “喂,您知道里面的内情么?如果您知道,开个价吧……喂,先生,只要您说几句有用的东西,就可以挣一笔外快,何乐而不为呢?” 男子晃了晃手上的钞票,一把抓住了刑天鲤的袖子。 刑天鲤深深的看了一眼男子。 这家伙,头发乌黑,而一双眼眸,则呈现出极致的蔚蓝色,蓝得近乎发黑,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幽光隐藏在深处。在阳光照耀下,男子的眼眸,竟然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诡异感。 好生有趣,刚到平海城,就遇到了这么有趣的人儿。 刑天鲤停下脚步,一把抽过了男子手上价值一两白银的小额钞票:“就这么点?可不够!” 第十四章 出生证明(上) 刑天鲤神魂笼罩在男子身上。 这个世界的凡人,如乔姆斯这样的普通人,他们的灵魂在刑天鲤的神魂‘视界’中,就是一颗颗黄豆大小,黯淡浮动的小火苗,好似细小的烛火,稍稍大力点吹口气,就能将他们的灵魂彻底覆灭。 而眼前这个端着相机,堂而皇之拍摄英吉士军用码头的英俊男子,他的灵魂,极其强大。 对比凡人的灵魂,他的灵魂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而且光芒四射,凝实凝炼,好似一颗实心的水晶球。而且,他分明掌握了一些奇异的精神力秘法,起码刑天鲤就注意到,他抢走这家伙钞票的时候,一缕极晦涩的精神力波动就朝着自己迅速扫了一轮。 跨过六车道的沿江马路,对面就是一栋高有七层的西式建筑。 四四方方的厚重楼体,灰白色花岗岩的外立面,拱形的落地窗,高耸的尖塔顶,大幅玻璃制成的旋转门,门楣上挂着黑底金漆的招牌——英吉士海军俱乐部! 俱乐部一楼,窗明几净的咖啡馆内飘荡着浓郁的香气。明丽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耀进来,将一枚枚硕大的英吉士皇家徽章阴影投射在油光水滑的瓷砖地板上。 刑天鲤要了一壶红茶,一份干果,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浅浅的啜了一口带着淡淡水果香气的茶水,撇了撇嘴。这群洋鬼子,就知道糟践东西,好好的红茶,非要在里面塞几片水果干,弄得不伦不类的。 掰开一枚干果塞进嘴里,刑天鲤开始向眼前自称《艾美每日邮报》首席记者的男子奥格,讲述他的亲身经历。 语不惊人死不休,刑天鲤将一个说书先生的自我修养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主要就告诉了奥格这么几件事情。 一个呢,是英吉士花费真金白银,从各个殖民地调配巨量的粮食,用一千斤粮食一个年轻女人,两千斤粮食一个年轻男人的价格,从大玉朝西北几个行省,贩运人口。 二个呢,圣母教的传教士们,对于英吉士的人口贩运,似乎有极大的恶意。双方已经在大玉朝某个水陆通衢的小镇大打出手,双方都死伤惨重。比如说,前天夜里,就有数百传教士,和数量更多的圣诺曼王国的正规军被伏杀。 三个呢,就是圣母教的传教士中,有怪物! 刑天鲤压低了声音,抑扬顿挫的,将稍稍删减了一些的事情‘真相’,说给了奥格听。 同时,他在观察奥格的表情变化。 对于第一和第二件事情,很显然,奥格虽然感兴趣,但是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就好像,那些被贩运的男女,那些被击杀的传教士和圣诺曼王国的正规军,就和猫猫狗狗一样,根本不值得他关心。 但是对于第三点! 奥格蔚蓝色的眸子骤然迸出一缕精光,他远比凡人强大百倍的灵魂剧烈震荡,几乎实质化的灵魂放出夺目的光芒,一道道精神波动不受控的在他身边缓缓浮荡。 甚至,刑天鲤看到,透过落地窗照耀进来的阳光中,原本轻盈浮沉的灰尘,好似遇到了龙卷风一样,开始急速的绕着奥格旋转。 异象只是持续了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面皮泛红的奥格就收摄了精神力,他的身体向前微微倾斜,急促的问道:“怪物?什么样的怪物?” 刑天鲤微笑,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快速的搓了搓。 “当然!”奥格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他迅速掏出皮夹子,将厚厚的一叠钞票一张不剩的抽了出来,全都塞进了刑天鲤的手中。 刑天鲤都被奥格的慷慨大方吓了一大跳。 这个家伙! 这一叠钞票,全都是英吉士皇家银行发行的金券,面额从一金币到一百金币都有。按照极西百国的币值,一枚金币标准七钱,在正规银行,可兑换大玉朝足色官银十两! 但是实际上,因为极西百国国力强盛,金币用料扎实,而且铸造工艺极其精美,其币值信誉极其强大,是以在黑市中,一枚金币可兑换大玉朝官银十二到十三两不等。 刑天鲤手上这一把钞票,总面值在四五百金币以上,这就是四五千两官银! 可怜见的,李魁胜在小龙湫镇做一个从九品的巡检司,正经的俸禄一年也不过三十三两多点,哦,还要加上三十三斛折色俸粮。 刑天鲤麻利的将钞票塞进袖口,开始详细描述那些传教士中他所见过的三种‘怪物’。 奥格目光炽烈,抓着一个笔记本运笔疾书,快速记录刑天鲤的讲述——那些皮肤可以化为长鞭,在十几丈外攻击人的传教士;那些骨骼可以化为骨刺激射而出,在百丈外杀人的传教士;以及那种肌肉变异,肢体可以化为攻城锤,拥有不可思议蛮力的传教士! 当然,还有那些皮肤中可以冒出白色的甲壳,手臂异变成锋利的长长斩刀,拥有可怕杀伤力的小修女,刑天鲤也没忘记了她们! 讲了好一阵子,刑天鲤端起茶杯,大口喝了一口甜滋滋的红茶。吧嗒一下嘴,刑天鲤觉得吧,这茶的滋味,似乎也不坏,毕竟,要二两银子一壶呢,这价钱,啧啧! “哦,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老家伙。” 刑天鲤凝视着奥格:“他的肉体很脆弱,但是他似乎,掌握了某些邪恶的力量。” 奥格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刑天鲤。 刑天鲤轻咳一声,又搓了搓手指:“这位受人尊敬的老教士,他,看上去非常的正常,他应该,不算是怪物的范畴。所以……” 奥格很麻利的从皮夹子里掏出了一本支票本,‘唰唰唰’的快速填好了支票,‘咔’的一下扯了下来,随手递给了刑天鲤:“艾美联邦储备银行的本票,见票即兑。五百金币,我想,无论那个老教士多么的德高望重,这笔情报费,也足够买下他的信息了!” 刑天鲤颇为惊骇的看着奥格。 这家伙,真不把钱当钱哪……还是他刑天鲤毕竟是从乡下旮旯角里滚出来的乡巴佬,实在是低估了平海城的物价? 神魂之力迅速绕着奥格扫了一遍。 嗯,很好,这家伙的肉体力量,只能算是格外健壮的正常成年男子。他身上有着专业的格斗术训练的痕迹,大概能赤手空拳对付五六个壮汉? 这点力量,微不足道! 而他的灵魂力量么,虽然比普通凡人强出百倍,面对刑天鲤的神魂之力,也不过是风中烛火,弹指可灭! 这笔钱,拿得毫无后患! 刑天鲤轻轻接过支票,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位老教士,他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让一个小镇一万多镇民,变成了虔诚的教徒。” “哦,对了!”刑天鲤轻声道:“我轻眼看到,有人拿枪打他,而他面前,好像有透明的水波震荡,所有的子弹,都被挡住!” 急速书写的奥格笔尖骤然一滞,他抬起头来,目光幽微盯着刑天鲤:“李先生,能详细描述一下,您在现场所见具体情况么?” 刑天鲤就‘叭叭叭’的一通讲述,将他亲眼目睹的,老教士用精神力场抵挡子弹攒射的场景,详细的描述了一遍——甚至,刑天鲤详细描述了老教士释放精神力场时,附近的砂石,甚至是小粒灰尘在精神力场中运转的轨迹! “圣母教的力量么?”奥格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 “这,我就不懂了。”刑天鲤略显羞涩和青涩,将一个初出茅庐,来到这种国际大都市闯荡世界的嫩头青应有的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 奥格缓缓点头,他掏出了一张印刷精美的名片,随手递给了刑天鲤:“那么,非常感谢您提供的新闻线索。唔,英吉士的军队,真的埋伏了圣诺曼的大队人马?” 刑天鲤接过了名片,淡然道:“是不是军队,我不知道。但是,他们使用的军械,非常的强大。嗯,的确有挂着铁十字剑盾旗的炮艇,被击沉了。我亲眼所见!” “非常感谢。”奥格收拾了笔记本,揣进了外套口袋,朝着柜台的方向打了个响指。就有衣衫笔挺、举止雍容的服务生走上来,递过了账本,奥格随手在账本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刑天鲤微笑。 看来,奥格是这里的常客。 “如果您还有什么足够震撼的消息,欢迎随时联系我。”奥格微笑看着刑天鲤:“嗯,我看到炮艇上,有英吉士总领馆的一等秘书官乔姆斯先生,您和他?” 刑天鲤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将一碟干果随手倒进了袖子里,他也起身,笑道:“乔姆斯先生?哦,是的,他在战场上受伤,是我的长辈救了他,所以,我得到允许,搭乘他们的顺风船来平海城。” 奥格轻轻点头,也就不多问什么,他和刑天鲤相互道别,急匆匆的小跑了出去。 刑天鲤看着奥格的背影,看着他跑出了海军俱乐部,跑到了马路对面停靠的汽车上,一溜烟的跑远了。 他拿起奥格的名片,神魂波动轻轻扫过,这张印刷精美的名片上,赫然被人用精神力做了一个极细微的标志。 沉吟片刻,刑天鲤手一抖,将名片上的标记抹煞。 不管这标志是做什么用的,总之他不习惯在身上携带用途不明的玩意儿。身为末法时代的地球,最后一个得道飞升的天仙,刑天鲤兼具了‘胆大妄为’和‘谨小慎微’两大天赋。 半个时辰后。 不紧不慢,迈着四方步的刑天鲤,来到了颍川路上的‘善德坊’。 这是一片老式街坊,在平海城万国租界建立之前,在这一大片土地还在大玉朝官府管辖的时候,这里已然是市井繁荣、人烟兴旺。 偌大的善德坊,占地能有一里多地,中间部位,有百来栋独栋的小楼。四周则是一条条联排的六层楼房,总户数总在三千户开外。 这里四周都是四通八达的马路,歪歪斜斜的巷子纵横交错,犹如蜘蛛网一般。在街坊的北面,还有一条穿过大半个租界注入大江的内河‘白鹅浜’。这条河道宽只有二十丈左右,水流颇深,流速颇急,无论日夜,河道上都有船舶通行。 除开南面是一块能有百亩大小的绿地公园,善德坊北面隔着河,跨过一架铁拱桥,就是一片早期英吉士侨民的聚居地。而西面和东面,多商街、市集,更有大量英吉士人设立的商行、店铺、各色公司等,地势复杂,人流量也大得惊人。 “老叔儿在这里备了宅子,这是随时准备跑路用的么?”刑天鲤站在善德坊外,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阵,感受了一下四周喧腾的人气,不由得轻轻点头。 毕竟是年代较久的老式街坊,品级、格调,都有点落后,善德坊的总户数虽然只有三千多户,但是经常的,一套楼房中,或许租住了三五户人家都有。 刑天鲤走进善德坊,狭窄的,最宽不到一丈五尺的坊内马路上,摆设了各色的锅碗瓢盆,有人在马路边建造了灶台,打造了花架,甚至有人建造了鸡窝狗舍。 大白天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更有孩童追逐嬉戏,路边还时常可见光着膀子的老人瞪大浑浊的眼睛,躺在竹靠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蒲扇。 光天化日的,在一些交错的巷口,还有打扮得油光水滑,身穿简单的西式长裙,身上散发出劣质香水味的女人,不断的冲着刑天鲤抛着媚眼。这些女人中,东国女人几乎不可见,九成九都是发色杂乱,眼珠红、绿、蓝、黄,好似波斯猫一般的洋婆子。 刑天鲤走进来的时候,时近正午,他的五感极其灵敏,居然就听到路边的小楼里,有‘啊啊啊’的浪叫声传来。 如此复杂的街坊,刑天鲤一路行来,除了那些浑身香喷喷中,混着狐臭味的洋婆子,居然没人多看刑天鲤一眼。 穿过几列排楼,前方就轩敞了许多。 一道道大半人高的篱笆墙,圈起了一个个小院子。各色蔷薇花藤缠绕在篱笆上,大朵大朵的蔷薇花开得极灿烂。院子中间,一座座三层小楼错落点缀。 这些独栋的小楼,比起四周的排楼显然环境要好了许多。刑天鲤神魂扫过,这些小楼,也极少有业主自住,基本上都租了出去。只不过,租住小楼的租户,经济条件显然比那些排楼中的租户要好很多。 刑天鲤一路行来,发现每栋小楼,最多就租住了五户人家。相比那些排楼中,一套房子租住三五户的场景,这些小楼中的租户,居住条件可是好出了太多。 在这些独栋小楼的最东北角,距离白鹅浜上那座钢拱桥最近的位置,几颗大松树环绕中,一栋保养得极好的小楼,就是李魁胜给刑天鲤交待的,他在平海城租界的‘一套小房子’了。 和其他小楼一般,上下三层,更带了一层地下室。 小楼的每一层,正面宽四丈多点,进深有三丈多点(大概一百五六十平上下)。刑天鲤循着门牌号,来到小楼门前时,小楼的三楼,正有悠扬的钢琴声传来。 一对身穿明显是仿制的西式宫廷贵族服的青年男女,正在不大的院子角落里,在一蓬蔷薇花下,深情款款的相互凝视,用让人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的咏唱调,说着正经人绝对不会出口的‘土味情话’! “哦,亲爱的,没有了你,我可怎么活?” “哦,亲爱的,如果你要死,请带上我!” 刑天鲤站在齐腰高的铁质院门口,恰恰听到了这一对儿男女的对话。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从头皮到脚后跟,浑身上下,哪里的哪里都不舒服了。 他迅速想起来李魁胜给他交待的,现在这栋小楼的三伙租户。 一伙租户,是十几个来平海城求学的大学生。他们预算有限,但是胜在年轻、淳朴、天真、不惹事,所以李魁胜将比地面面积还要大一圈的地下室,租给了他们。 小楼的一楼,是公共空间,什么厨房、餐厅、会客室、小书房之类,都在这里。 小楼的二楼,是老租户了,连租了好几年的一家五口,开公司做买卖的小商人。 而小楼的三楼么,两年前才租给了一家三口,其中男方是在某大学堂教书的先生,女方也是某中学的老师。 值得一提的是,李魁胜的房子相比其他邻居,租金是相当的便宜。其中二楼、三楼的租金,每家一年不过六百两,地下室十几个大学生一年的总房租,则更是只有一百二十两。 这租金,是很吓人的。 (按网上资料,‘鲁’树人老先生初至上海,一个小四合院一月租金一百六十大洋,一年一千九百二十大洋。此处平海城类比上海,李魁胜索要的租金,是很便宜的。) 前面说了,李魁胜作为从九品巡检司,一年正经的俸禄银子也不过三十三两。 当年李魁胜买房买得早,这套小楼入手的时候,价钱还不算高。现在么,不提小楼本身,就说这小楼占据的将近一亩地的地皮,公价就超过了三万两。 刑天鲤推开门,向两个正在排演戏剧的学生微笑颔首,出示了李魁胜的亲笔书信和钥匙等物,就登堂入室,直接到了小楼三楼之上的阁楼。 这小楼在三楼之上,屋顶处,一半是可以用来晾晒衣物的公共露台,如今也有人在上面种了数十盆花花草草。另外一半面积,则是一个尖顶的阁楼,常年被一把暗锁锁得结结实实,每两个月,都有李魁胜安排的人进去打扫,或者修修补补。 刑天鲤先是上到了公共露台,在楼顶绕了一圈,看了看四周风景,这才打开一扇极厚重的铁质小门,走进了阁楼去。 第十四章 出生证明(下) 阁楼很宽敞,朝着楼梯外侧,有一溜四扇紧闭的,带着挂锁铁栅栏的老虎窗。灿烂的阳光透过老虎窗照进来,阁楼里光线很好,甚至有点耀眼了。 阁楼中,有床,有桌椅,基本的生活器具应有尽有,而且打理得非常干净。刑天鲤在淡蓝色的床单上抹了一把,笔挺的床单上,就连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除开这些桌椅等物,阁楼的角落里,一字儿排开了三个硕大的双开门保险柜。 三个保险柜都有一人多高,有两尺多深,使用的是一寸厚的实心钢板,坚固非常。每一个保险柜,都有六个硕大的机械密码盘,安全系数很高。 “老叔儿有点被害妄想症,随时准备跑路的!” 刑天鲤再次感慨。 他走到了第一个保险柜前,旋转密码盘,打开了保险柜。 一股浓浓的枪油味扑面而来,这个保险柜内,挂着十几杆零件状态的长短枪械,下方码放着数十个小巧的木箱,里面满是黄澄澄的子弹。 第二个保险柜内,则是塞满了各色医疗物件。 什么纱布、绷带、酒精、手术刀、缝合针线等,还有大量带着极西百国洋字母的药物,基本上都是各色消炎药物,还有一些应急的止血、解毒、麻醉等药剂。 这一柜子医疗物件,价值高昂,放在市面上,怕是怎么也要上万两白银才能买下。但是想到李魁胜在小龙湫镇的走私线路,有一项买卖就是走私药品,这里有这些东西也就不稀奇了。 第三个保险柜内,首先是一小箱子钞票,什么英吉士的,生么圣诺曼的,生么法璐仕的,还有易多利、圣罗斯的、艾美联邦的,每个国家的官方银行发行的钞票,面额大小不等,都有一些。 还有一个小箱子里,则是装了一些零碎的江湖物件。 比如说平海城某位帮派长老的私人名帖啊,某位江湖大哥的私人信物啊,甚至有一些江湖帮派的中层、下层小头目的身份令牌等等。 这些玩意,平日里不起眼,真正到了要命的时候,也是能起大作用的。 最后一个小箱子里,则装着十几本护照。 同样是英吉士的、圣诺曼的、法璐仕的,极西百国中的各大强国的护照,应有尽有。其中一半护照上,赫然贴着李魁胜光头大胡子的照片。 而剩下的一半护照,一部分名字是‘李鲤’、‘张鲤’、‘马鲤’之类,姓氏不同,名字一样,只是照片处还是一片空白,但是钢印已经敲好。 这些护照,只要补上刑天鲤近期的照片,他就能摇身一变,变成这些国家的公民,堂而皇之申请领事馆的庇护,甚至是利用官方渠道离开。 “老叔儿这是随时准备跑路啊。”刑天鲤看着这些东西,轻轻的摇了摇头,冷冽一笑:“是了,这些年,他都不敢带我去大龙湫县见见世面的,总是害怕我被人害了。” 呼出一口气,从第一个保险柜中取出两只短枪和对应的子弹,将携带的皮箱中一些物件塞进了保险柜内,刑天鲤关上了三口保险柜,很是利索的将两只短枪组装完成,二十四个弹匣也装满了子弹。 又思忖了一阵,刑天鲤摇了摇头:“有些事,就不用劳烦老叔儿的那些老伙计了。让他们,为了自己的理想,尽情的发光发热吧。我的事情,只是私人恩怨。” “没错,只是私人恩怨。以及……” “满足一个年轻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最殷切的期盼。” 双手举枪,冲着一扇老虎窗瞄了瞄,刑天鲤将短枪和弹匣都塞进了袖子,拎着通天妙竹走了出去。锁上铁门,又绕着公共露台转了一圈,欣赏了一下露台上的花花草草,朝着四周的小楼、排楼眺望了一阵,刑天鲤走下楼去。 下到三楼,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生得明眸善睐,极其鲜妍,身穿新式长裙的少女,站在楼梯口,面色微红的盯着刑天鲤,很热情、主动的和他打了个招呼。 这应该是那一对儿教师夫妇的女儿,名叫南瑜的小丫头。 刑天鲤很有魅力的冲着南瑜笑了笑,小丫头原本微红的小脸蛋就变得飞红一片,低着头忙不迭的逃回了房间,于是,那个房间里就响起了欢快的钢琴曲。 到了二楼楼梯口,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头发有点凌乱,脸上透着一股子不服不忿之色的少年,正偷偷摸摸的朝着楼上张望。见到刑天鲤走下来,重点是看到了刑天鲤那张过分帅气俊伟的面庞,以及比自己高出一个多头的强健身板,这少年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嘟囔了一句,少年挺起胸膛,冲着刑天鲤发狠:“新来的,楼顶上,可有咱家晒的衣服,若是丢了一件……” 刑天鲤微笑看着少年:“是马老板的公子吧?这房子,是我叔儿的产业,以后交给我来收租打理的。马公子若是觉得我会偷你家衣裳,可以搬出去嘛。咱家的房租这么低,不愁租户的!” 降维打击呼啸降临,马公子灰溜溜的转身就走。 到了一楼,院子里,那一对儿青年还在你侬我侬的念叨着台词。其中男子单膝跪地,双手托着一个用蔷薇花枝绕成的戒指:“哦,亲爱的,请接受我对你最诚挚的爱罢!” 刑天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嘟囔了一句‘该死的酸腐味’,忙不迭的拉开小门,逃了出去。 顺着另外一条弯弯绕绕的内马路,从奔跑的孩子、站街的洋婆子、乘凉的老头老太,还有乱窜的鸡鸭鹅狗之间,有点艰难的走出了善德坊,刑天鲤呼出一口气,站在路边,朝着一辆恰好路过的人力车招了招手。 “去英吉士皇家银行,几多铜钿?”刑天鲤说话时,已经自然而然带上了浓厚的平海本土乡音。 善德坊是很有一些年头的老街坊,位于万国租界的核心地带,不管去往哪边,都是极便利的。人力车夫拉着刑天鲤,朝着东南方向,转了两条大街,只是走了五六里地,就回到了沿江大道。 顺着车水马龙的沿江大道,往东边行进了三里地,停在了一座极有气势的大楼门前。 高有六层,正面宽二十丈,进深十五丈,层高超过一丈五尺,外立面尽是厚重的花岗岩,面对大江的建筑正面,每一层都有八根粗大的拱柱,柱子之间装饰以各色大理石雕人像,尽是英吉士王国历史上有名的圣君、贤臣等。 大楼正门高有一丈许,宽达两丈,铜质大门打磨得油光水滑,在阳光下散发出黄金般璀璨的光芒。门前笔挺的站着一队二十四名身着上红下白制服,头戴高顶圆盔的英吉士士兵。 整栋大楼给人的感觉,就是气派,就是富贵,每一块砖石都在向外喷射出浓浓的金钱味道。 刑天鲤下了人力车,抬头看了看大门上方,一块极大的花岗岩门楣上雕刻的一溜儿金色花体字,轻轻的点了点头,昂首挺胸的直奔大门而去。 二十四名英吉士士兵目光凶狠的盯着刑天鲤。 单从外形来看,就知道刑天鲤是一个标准的东国大玉朝土著,而这些黄皮黑发黑眼睛的土著,在这些士兵的印象中,除了几张极熟稔,在万国租界同样能呼风唤雨的老面孔,极少有人敢于,或者愿意来英吉士皇家银行的。 这些土著,更信任他们的银号、钱庄,他们根本不理解现代金融是什么概念! 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发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红发男子,从门边一根拱柱后转了出来,隔着两丈多远,这男子就貌似恭谨,实则带着十成十的审视之意,向刑天鲤轻轻欠了欠身。 “这位,先生?” 刑天鲤手掌一翻,亮出了一枚镀金的,造型繁复的小钥匙。红发男子瞳孔一凝,骤然变得极其恭谨,快步来到了刑天面前。 刑天鲤径直进了银行大楼,在红发男子的带领下,他走过了宽敞的大厅,幽长的走廊,乘坐电梯直下地下。红发男子离开,刑天鲤已经来到了地下十丈深处,一个长宽只有五丈许,干干净净,只有正中一张金属桌子的房间。 深灰色的金属桌后面,一名同样身穿燕尾服,发须打理得油光水滑,双手带着白手套的老人缓缓站起身来,向刑天鲤欠身微笑:“尊敬的先生,请问,能帮您什么?” 刑天鲤凑到了老人面前,轻声道:“秘号,‘通明婉玉零七一五’。” 老人检视了一下刑天鲤掏出的那枚镀金钥匙,微笑着向他行了一礼,无声的转身,带着刑天鲤走到了身后墙根下。 老人伸手,在墙壁上用力敲击,其敲击节奏有长有短,有快有缓,如此近百下后,门内传来了一阵沉闷的机括轰鸣声,过了足足五个呼吸的时间,看似光溜溜的墙壁上裂开了一条极细的缝隙,一块高一丈、宽六尺、厚一尺的纯钢门户缓缓向外开启。 老人带着刑天鲤进了门户,同样伴随着沉闷的机括声,钢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门后是一条不长的走廊,穿过走廊,尽头是一个有着十几名持枪大汉值守的房间。这个房间左右前后,有着十几扇统一制式的钢门,老人将刑天鲤领到了一扇钢门前,轻轻拉开了门户。 门内,小小的空间内只有一张小小的椅子,前方是一张固定好的金属桌子,墙壁上,有一个挂着厚重帷幕的小窗口。刑天鲤走进小房间,反手关上门,坐在椅子上,再次报出了秘号,给出了一系列的验证暗记,以及预留的印章等。 忙活了好一阵功夫,一个两尺见方的金属箱子,就从小窗口递了过来。 小小的金属箱子极其的沉重,箱体显然使用了某种特殊的合金钢铸成。 刑天鲤拨动箱子上的密码锁,输入了李魁胜告诉他的密码,又将那枚小小的钥匙插了进去,轻轻一扭,箱盖就无声的开启。 箱子里,足足有半尺厚的各色文件。 其中放在最上面的一份,赫然是一份万国租界中,英吉士女王医院开出的出生证。出生证上,贴着一张婴孩的照片,旁边是主治医生、主任护士、父亲、母亲、邀请的见证人等十几人的签名。 ‘兹证明,大玉朝焚祖历一千八百三十五年七月十五日正午,于大玉朝平海城万国租界英吉士女王医院,诞生一男性婴孩‘刑天鲤’者,为大玉朝黑婆罗洲远征军海军中将刑天通明阁下唯一合法嫡子,及理所当然的,刑天通明阁下一切财产、权益之唯一继承人。’ 在这份出生证明上,有刑天鲤刚出生时的照片,有他的父亲刑天通明和母亲青婉玉抱着刑天鲤的照片,更有刑天鲤的手掌印、脚掌印,以及每一只手指、脚趾的指纹印。 所有这些印记旁,都有主治医生、主任护士,以及那些见证人的签名和私人印鉴。 在这份出生证明旁,有一个小小的信封。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急就章写成的小纸条,字迹凌乱,更隐有血迹在上,其大意就是,‘吾刑天通明,此战必死,绝无弃舰苟活之理。特委托军中兄弟李魁胜,为吾照顾妻青婉玉、子刑天鲤。’ 在纸条上,还有一枚血色的大拇指印,一枚殷红的私章印记。 信封中,更附带着一本皮革封面,极其厚实的证件。刑天鲤手指微颤,将证件翻开,正面就是刑天通明的照片,英伟刚毅的面庞,两点眸光如刀,好似能透过照片,狠狠地在人脸上剜出两个窟窿。 除开照片页,证件还有三十六页,上面用工整的字迹,抄录了刑天通明自加入军队以来,立下的诸多功劳。 除开这份证件,信封中还有一枚小巧的个人丝印。 印章不大,也就是大拇指大小,但是通体油黄,光泽如玉,好似冰冻,分明是一块绝顶极品的田黄冻。小巧的印章上方,用极高明的技法,雕刻了一头盘踞山巅,仰天咆哮的通明神兽。印章底部,则是‘刑天通明’四个小巧的古篆字。 “刑天通明,通明,通明神兽!” “你是通明神兽,却给我起名为‘鲤’……这名字,不说不好吧,不够大气呵。你给我起名刑天应龙、刑天苍龙之类,不是威武霸气么?”刑天鲤掂量了一下小小的印玺,轻声的吐槽。 “不过,对哦。鲤只是小名。” “我还没完成成年礼,没有进祖祠选名呢?” 刑天轻笑摇头,将这信封,还有出生证全都塞进了袖子。 小箱子里,厚厚的一叠文件,则是让刑天鲤看得是瞠目结舌。这是在黑婆罗洲上,数十处产业的产权证书。刑天鲤草草的翻阅了一下,其中就有两处金矿,七处铜银矿,十五处铁矿,以及总面积超过五十万亩的橡胶园,总面积超过十万亩的香料园等。 这是一份价值巨万的财富。 在这些文件上,对于这些产业,刑天通明以个人的名义,占有最少百分之七点五,最多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 刑天鲤一时间弄不清,这么厚一叠文件,这么多产业,大抵能值多少银子。 摇摇头,他将这厚达半尺的文件,也都塞进了袖子。 现在黑婆罗洲,已经落入东云岛联之手。但是这些产业的运营者,全是英吉利王国的大势力。想来,这些产业应该还在正常运转,只是这些股份想要兑现,怕是会有点撕扯。 收拾好这些东西,将空箱子通过那个小窗口递了回去,刑天鲤起身,原路出了银行。 站在银行门口,看着浩浩荡荡直奔东去的大江,刑天鲤正在琢磨下一步的行止,马路对面,几名身穿黑色神袍的教士,带着十几名身穿深色服装的大汉,大踏步的闯过马路,直奔刑天鲤而来。 “迷途的孩子,我们总算是找到了你。” 刑天鲤皱了皱眉头,看到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再看看这些气势汹汹的传教士和他们身后的大汉,他转身就走,然后撒腿就跑。 这些教士当即撒腿狂奔,带着十几个汉子紧追不舍。 追了一阵子,眼看着刑天鲤跑得和兔子一般快,几个教士还好,那些壮汉都开始喘气了,居然还没能追上刑天鲤,一名汉子当即掏出了一支小小的哨子,用力的吹响。 尖锐的哨子声传遍四面八方,沿江大道上,有着万国租界好些重要机构,比如说各大强国的官办银行的总部,比如说大玉朝的总海关大楼等,全都在这沿江大道上。听得哨子声,街面上,好些身穿浅灰色制服的租界巡捕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抓住他!”吹响哨子的大汉大声咆哮:“他是圣诺曼王国的逃犯,给我抓住他,重赏十金币!” 那些皮肤略显黧黑,或者个子矮小的巡捕双眼齐齐放光,一个个纷纷吹响了警哨,从四面八方齐齐围了上来。 刑天鲤当即朝着身边两栋大楼交接的巷子窜了进去,穿过两栋大楼,前方就是另外一条和大江平行的马路。但是他刚刚跑到这里,四周再次响起了哨子声。 这一次,不仅仅是巡捕,更有一些闲得蛋疼,个人英雄主义泛滥的洋鬼子,也纷纷摩拳擦掌的,直奔刑天鲤冲了过来。 四面八方的人越来越多,饶是刑天鲤跑得快,一时间竟然有一种陷入‘人海战争’的无力感。 无奈何,刑天鲤看看身后狂追的教士们,大声道:“这是你们逼我的!” 他掏出短枪,冲着追在最前方的教士们,‘咣咣咣’就是十五发子弹。 弹无虚发,十五发子弹全都落在了三名最前方的教士身上。但是这些教士只是身体一抖,隐隐可见极少的血水渗出,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追了上来。 但是枪一响,四周顿时一片混乱。 那些巡捕,那些自告奋勇围捕刑天鲤的人一阵大乱,刑天鲤轻轻松混入人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五章 丧心病狂(上) 时近傍晚。 南瑜拎着个小篮子,晃晃荡荡的走出菜场,竹篮里放着一把青菜,一把豆角,一块豆腐,一尾不到一尺长的草鱼,以及几个黏着鸡粪,看上去很新鲜的鸡蛋。 竹篮前后摇晃,南瑜右手抓着一颗酸果子,龇牙咧嘴的啃着。 马家的小少爷和几个玩得好的惨绿少年,一个个油头粉面的蹲在路边,手里捧着小碗,‘哧溜’有声的啜着冰镇的绿豆沙。 马少爷一双小母狗眼,贼溜溜的盯着通往菜场的马路,见到南瑜行了过来,他急忙起身,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小瑜,吃绿豆沙不?那边有人发免费的绿豆沙哩,说是给自家生病的少爷积福的。” 南瑜翻了个很漂亮的白眼,轻哼了一声,‘咔嚓’啃了一口酸果子,酸得自己‘哧溜哧溜’直吸口水,看得马少爷和几个玩伴都不由得直咧嘴。 好容易将果子嚼碎了吞了下去,南瑜懒懒道:“路边的东西,不干不净的,谁敢吃呢?” “嚇,干净的,怎么不干净?”马少爷急忙举起手上的小陶碗:“雷大老板的十三姨太,两岁的少爷生了病,特意花了大价钱熬了绿豆沙,按照风水先生指点,在城里几处气眼发放绿豆沙哩。” “咱们善德坊,可是风水宝地,正好在一个气眼上,这才有这免费的绿豆沙喝!” “雷大老板的十三姨太,她做的东西,能不干净么?” 南瑜微蹙眉头。 马少爷笑得灿烂:“咱们也不是贪这点小便宜,谁还吃不起一碗糖水么?咱们也是,为雷大老板的公子祈福嘛!” 马少爷就伸手去拉南瑜的袖子。 南瑜有点迟疑的,被马少爷拉到了善德坊南边一个出口,这里果然有一个摊位,上面放了好几口带夹层的大瓦缸,里面尽是冷气直冒的绿豆沙。已经有很多善德坊的街坊邻居围在了一旁,拿着小陶碗吃得开心。 有人吃了三五碗还不够,还在不断地续添。 摊位后面,身穿劲装短衫,做家丁装束的壮硕男子敲击着瓦缸,极灿烂的笑着:“不够再来添呀,管饱管够的。若是有家伙器皿,带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给咱们小公子积福的,多谢各位街坊邻居哩!” 南瑜也在几个惨绿少年的环绕下,羞羞答答的凑了上去,接过了一碗绿豆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天色渐暗,善德坊内,大半人家开火做饭,到处都是烟火缭绕的气味。 也有收入较丰的,或者单身汉懒得开火的,在外面小店长期挂单的,到了时辰,自然有店伙计拎着食盒,将各色套餐便当送进街坊。有时候,一个店伙计会拎着七八个食盒,极其艰难的在满是杂物的街坊内马路上穿梭。 刑天鲤甩开了那群传教士后,又跑了两处地方,在天色要黑不黑的时候,回到了善德坊。 他警惕的朝着四周打量一阵,这才进了街坊。 掌心把玩着一枚下午在法璐仕共和银行兑换的金币,刑天鲤掌心青铜色神光滚荡,小巧的金币在一丝丝的不断缩小。他一边行走,一边思忖,自家的租客,是不能让他们住下去了,安全起见,过两日,还是想办法让他们搬走吧。 哪怕赔偿他们一点租金呢? 也比自己突然遇袭,被人追上门连累了他们来得好。 若是被人堵在了小楼里,刑天鲤有信心安然跑路的。 但是这些租客可没有他的本事,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回到自家小楼门口,刑天鲤又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四下静谧,安然无恙。神魂之力外放,小楼也是一片祥和。 地下室的大学生们,有两个在认真的读杂书,其他的凑成了四桌,正在打麻将。 二楼的马家,一对爹娘和两个兄弟凑一块儿,正在集体声讨早恋的十三岁小妹。 三楼的南瑜家倒是一片祥和,分明是刚用好晚饭,南教授在书房写书,南夫人在画室作画,南瑜正啃着酸果子,坐在琴房里‘叮叮当当’弹着钢琴。 刑天鲤站在小楼门前,呆立许久。 地下室的大学生们,他们的生活,是他曾经有过的。 二楼的马家,他们的家庭琐事,他也曾经享受过的。 而三楼的这等安宁和幸福,是上辈子的刑天鲤曾经幻想过,却半途夭折的。刑天鲤吧嗒了一下嘴,他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要是,上辈子的我跑到你面前说,你放弃了一个可以横扫一切的天仙,你会后悔么?” “啊呸,舔狗!” “感谢你,祝你在老家幸福……如果不是你要分手,我也不会去雨中黄山,得到末法地球的最后一份机缘。”刑天鲤轻叹一声,朝着天空,冲着不知在何处的某人,轻轻的稽首做礼。 收摄精神,一颗道心进入古井无波的妙境,刑天鲤悄然无声走进小楼,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到了楼顶露台。站在露台上,朝着四周打量了一阵,刑天鲤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阁楼。 打开巨大的保险柜,看了看里面的诸多物品,刑天鲤沉吟一阵,将下午兑换来的一批铜块、铁块,放在了紫绶道衣上。他喃喃念诵咒语,双手不断结印,每一声咒语出口,都有一点精血烙印在紫绶道衣上。 整件道衣光芒隐隐,沉甸甸的铁块、铜块快速消融,不断被道衣吞噬,更在刑天鲤的精血点化下,一部分化为‘先天衍生太初之炁’融入道衣内在,一部分则是淬炼为五金精华,融入道衣本体。 紫绶道衣由一百零八片笋壳组成,衣袍成型后,刑天鲤发现,这道衣中,自带空间胚芽一百零八个。每一个空间胚芽,都可以成长为一个妙用无穷的小型空间。 只是,末法时代,穷困贫瘠。 这紫绶道衣想要成长,就必须和刑天鲤自身,和通天妙竹一般,吞噬大量的‘太初之炁’,更需要刑天鲤本身精血辅助熔炼。 在小龙湫镇的时候,物资匮乏,刑天鲤只是勉强点开了一处胚芽,在左袖生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小型空间。 到了平海城,只要有足够的金币,想要什么不能弄来? 刑天鲤白天在外的时候,就又点开了五处胚芽,再次开启了五个小型空间,更在市场上,采购了大量的铜块、铁块,将五个小型空间塞满。 心脏内大鼎腾腾生光,刑天鲤不惜损耗精血,借助今日采购的材料,在短短一刻钟内,又点开了三十处空间胚芽。一共三十六处小型空间平均的分散在紫绶道衣各处,不仅提供了足够大的储物空间,更是让整件紫绶道衣的防御力强出了数倍。 面色略微有点发白的刑天鲤喘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双手紧握一大把金币,默运‘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大鼎震荡,丝丝缕缕金光被身体吞噬,顷刻间就被转化为丝丝缕缕太初之炁被大鼎抽炼、逆溯。 浑身大汗淋漓,热浪升腾。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心脏内大鼎又轰鸣了一声,微微扩大了一圈。尤其是鼎内那一道金光,也从绿豆粗细变粗了两圈,长度达到了将近一寸。 清气上升,融入神魂。 浊气下沉,烙印肉身。 和合之气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一阵盘旋,一点点融入鼎中那一线金光。于是浑身飘飘然,鼻端有清香浮荡,身边有清风流淌,刑天鲤浑身肌肉一阵起伏,身体又微微拔高了一些。 右手握拳,轻轻向空气一击。 ‘啪’的一声脆响,空气硬生生被锤爆,一团白色气爆闪了出来。 刑天鲤只觉骨髓一阵阵温热,不断有旧的血浆被燃烧,有新的精血滋生。胸口发烫,那条手臂紧握兽面四方盾牌的图影又清晰了一些,手臂更是变得完整了一些,小半块筋肉虬结的肩膀都露了出来。 “单纯的肉体力量,怕是已有七八千斤,正常人挨一拳,都要被打穿的。”刑天鲤低声嘟囔:“不过,远不是这辈子血脉的极限啊。” 《原始巫经》闪耀着混沌幽光,在灵台紫府上冉冉展开。 诸般异象如烟花般绚烂绽放,那一尊尊可怕的太古大巫、洪荒巫神拿星摘月、担山赶海的恢弘场景,看得刑天鲤浑身战栗,却又向往不已。 若是拥有了那等可怕的肉身,法力什么的…… 嗯,法力还是很重要的。 刑天鲤告诫自己,法力还是很重要的,单纯的肌肉疙瘩,是绝对走不远的! “性命交修,才是根本!” 在阁楼里忙活了一阵,终于修持完成,刑天鲤走到保险柜旁,将保险柜内的诸多物件,分门别类的,纳入了紫绶道衣的三十六处空间中。 刚刚收拾妥当,老虎窗外,一轮皓月已经升起了两杆高。 这个世界的月亮,过于明丽,很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到了夜间,只要月相足够好,月光就明亮得和白天也相差仿佛,只是色调略显清冷。 远处,有孩童借着月光在奔逐嬉戏,还有狗子相互厮打的咆哮声传来。 突然间,有洋婆子和男人撕扯叫骂的声音传来。渐渐的,叫骂声逐渐扩散开来,起码有四五个人卷入了争端,有鸡棚狗窝被掀翻,鸡飞狗跳、老人呵斥的声音次第响起。 刑天鲤皱了皱眉头,将保险柜门逐一锁上。 远处,有飘忽的银铃声传来。随后,整个善德坊骤然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有莫测的大能伸出手掌,一掌抽空了整个善德坊的空气,所有的声波,瞬间消失了。 小孩子的笑闹声。 狗子的汪汪犬吠。 男女的叫骂撕扯。 老人的愤然呵斥。 以及其他的虫子鸣叫声,甚至是风吹过,小楼旁边的几株青松枝叶摇晃的声响,全都消失了。 刑天鲤骤然色变,带起一道微风,到了阁楼门前,他猛的拉开厚重的铁门,冲到了露台上。 手按围栏,朝着远处稍稍一望,刑天鲤的心脏骤然一沉——他看到,远远近近,数以百计的善德坊街坊,无论男女老幼,甚至是一些鸡犬之类,全都直勾勾的盯着小楼的方向。 无声无息,面带奇异的笑容,直愣愣的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幽光,在月光下,这些人,还有那些狗子家禽的眼眸,散发着淡淡的绿光。 飘忽的银铃声渐渐近了。 从几处排楼中的内马路口子,有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圣诺曼士兵出现,更有身穿深色服装的魁梧汉子,站在排楼的阴影中,目光鬼祟的盯着这边。 数十名身穿长袍的传教士排成了两行队伍,从一处马路拐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一名身穿白袍,袖口有三条银线的中年人。 白袍,袖口银线,这是圣母教本堂司铎,或者是副主教的标志,而之前在小龙湫镇搞出那么多风雨的老教士,也不过是身穿黑袍的普通神甫,区区中下层的教职人员罢了。 其他的不说,单单这个白袍男子手中轻轻摇晃的银铃,卖相就比那老教士手中的银铃要好看许多。铃体雕刻了繁复的圣母圣像,而且还镶嵌了好几颗硕大的绿色宝石,随着他的轻轻摇晃,铃铛泛出淡淡的幽光,其光芒足足有半指厚。 那些传教士在距离小楼还有十几丈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 白袍男子轻轻摇晃着铃铛,昂首挺胸的长驱直入,登堂入室,直入小楼。他一边走,一边摇晃铃铛,而地下室的大学生们,二楼的马家五口,三楼的南瑜一家三口,全都走到了楼梯口,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浑身僵硬的跪倒在地,虔诚无比的向他顶礼膜拜。 刑天鲤呼出一口气,向一旁走了两步,背靠阁楼的铁门,杜绝了身后有人狙杀的可能。他面向通往露台的小门,轻声道:“你们很厉害啊,怎么找到我的?” 白袍男子推开小门,走上了露台。 他微笑看着刑天鲤,轻声道:“我主的目光,关注了你。你踏入万国租界的第一时间,我们就知道了你的到来。一切逃跑都是无益的,反而,会牵连很多人。” 刑天鲤轻轻摇头。 他不相信这个神棍的说法。 以他天仙级的阳神神魂——而且,在灵台紫府被困十四年后,在那青铜剑和四周无边混沌的‘友好互动’下,他的神魂比起他初成天仙时,更要强大了不知道数百倍。 如果有‘人’在‘凝视’他,刑天鲤不信他会一点儿预知都没有。 在这个末法世界,想要将一个堂堂天仙玩弄于手掌,喂,你有点最基本的逻辑好不好? “我不信!”刑天礼微笑道:“如果你们的主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出动世俗的士兵?” 白袍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我们动用了一些暗子。你搭乘英吉士的炮艇来到平海城,我们当然知道。” “万国租界的巡捕房,是由圣诺曼王国牵头成立的。圣诺曼王国在巡捕房有着根深蒂固的强大影响力,他们可以轻松的监控整个租界。无论你在哪里,你逃不过他们的追索。” 白袍男子摊开双手,银铃轻轻摇晃:“所以,你已经很警惕了,但是你在我们的地盘上。” “这里是东国的土地,不是你们的地盘。”刑天鲤纠正了白袍男子的说法。 “万国租界从法理上,就是我们的地盘。”白袍男子轻松的说道:“而整个东国?迟早会是我们的地盘。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刑天鲤抛开了这个话题:“为什么下这么大的力气,找我?” 白袍男子笑得很灿烂:“因为小龙湫镇传回来的信息,你能够对抗蒙受了神恩的强大战士?这让我们,非常,非常的,感兴趣!” 他轻叹道:“我们对你表达了善意,我们甚至动用了我们的一部分影响力,让你成为了那个县城的官员。我们原本以为,你会因为我们的善意,主动的投向圣母的怀抱。” “可是,你让我们失望了。” 白袍男子的面色变得狰狞,他咬牙道:“你参与了对我主虔诚仆人的伏击,我主这么多虔诚的仆人,被你们残忍的杀死。我们的善意,被你狠狠地践踏了。你,必须受到惩罚,而正好,有一些尊贵的大人,对你,是如此的感兴趣!” 刑天鲤皱起了眉头,他沉声道:“我参与了伏击?你说得是……” 白袍男子冷声道:“装傻是没有用的,我们有极其可靠的情报渠道,他们告诉我们,你参与了小龙湫镇外,那天夜里,对圣诺曼王国的军队,还有我们的传教士的伏杀。” 刑天鲤皱起了眉头。 他在揣摩,会是谁泄露了这个事情。 脑海中,一条油光水亮的大丹犬的模样,突然闪了出来。没错了,综合那天晚上整个伏击的过程,唯一可能泄露刑天鲤参与了那夜伏杀的事情的,只可能是这条大丹犬。 至于说,那条满口脏话的大黑狗么,他是织造处的人,他完全没理由将这件事情,泄露给这些该死的神棍! 刑天鲤朝着外面死寂的街坊指了指:“你们做了什么?” 白袍男子深沉的看着刑天鲤,轻声道:“他们,都喝了一点神赐的小甜点。而这,正是我们未来,要在你们贩运给英吉士的那些流民身上,做的事情。” “一次小规模的人体实验,你能理解么?”白袍男子笑得很灿烂,他轻轻摇晃着铃铛,十几名大学生就迈着僵硬的步伐,排着整齐的队伍,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 第十五章 丧心病狂(下) “他们只是凡人!”刑天鲤目光森森看着白袍男子。 “在神的荣光照耀下,他们,不是凡人。”白袍男子轻笑,他用力的晃荡手中银铃。 月光落在了这些大学生设施哪行,他们同时仰天长啸,身上血肉骤然干瘪,凹陷。刑天鲤清晰感受到,他们的精血,他们的寿命,他们的灵魂,都在短短呼吸间燃烧殆尽。同时,又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他们体内轰然爆开。 伴随着刺耳的骨骼摩擦声,十几名青年男女的身体扭曲,蠕动,骨骼不正常的孽生,他们干瘪的皮肉下面,一根根粗硬的长毛不断地生长出来。 凄厉的狼啸声中,十几头身高六尺许,瘦得皮包骨头,但是骨骼极其粗壮,面容狰狞的‘狼人’骤然出现在刑天鲤面前。 白袍男子看得是心神俱醉,他嘶声高呼:“至高的圣母啊,我主,看看您无尽的神威创造的神迹!多么强大,多么完美的战士啊!活捉他!” 白袍男子朝着刑天鲤轻轻一指。 银铃激荡,十几名男女已经同时朝着刑天鲤飞扑而来。他们的力道极大,速度极快,他们粗壮的双足踩踏露台屋顶,硬生生轰出了水缸大小的凹坑。 刑天鲤身形一晃,带起几抹淡淡的残影,通天妙竹发出刺耳的破空声,一击‘剑十’轰出,十条森森剑芒前后贯穿一气,直刺白袍男子眉心。 十几条狼人和刑天鲤擦肩而过,他们极力的挥动双手,足足三寸长的黑硬爪子每每擦着刑天鲤的身体掠过,却没能擦破他一根毫毛。 白袍男子轻晃银铃,他眉心一抹幽光闪烁,一股绝强的,颇为精纯的精神力量从他脑海中扩散开来。相比小龙湫镇的老教士,白袍男子的精神力更精纯,杂质更少,而且他的精神力居然构成了明显的蜂巢状几何结构! 虽然精神力没能完全凝实,但是相比刑天鲤所见过的老教士,白袍男子的精神力运用,分明已经达到了另一个更高妙的层次。 ‘锵锵’几声脆响,刑天鲤十道剑光轰出,白袍男子面前半透明的蜂巢状护盾凹陷,扭曲,激荡出大片涟漪。白袍男子的面皮微微一白,但是他的护盾确确实实挡住了刑天鲤这一击。 十几尊狼人飞扑而来,将刑天鲤困在了正中。 他们疯狂的挥动爪子,疯狂的张开嘴撕扯刑天鲤,刑天鲤颇为狼狈的在他们之间往来穿梭,好几次坚硬的爪子碰触他的身体,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小心些,愚蠢的家伙。”白袍男子急忙摇晃银铃,沉声道:“尊贵的大人们看上了这个小子,他必须完好无损的送到大人们面前。” 狼人们放慢了攻势,于是‘岌岌可危’的刑天鲤,就变成了‘勉力可支’,他‘极其狼狈’的在狼人们的围攻下腾挪闪躲,偶尔挥动通天妙竹,也不发动剑诀,只是单纯的用通天妙竹的重量蛮横攻击。 每一击,都打得这些狼人踉跄后退,但是皮粗肉厚的他们承受重击后,只是一声长啸,又继续加入了围攻。 白袍男子满意得连连点头:“真是完美的战士,太完美了。没有恐惧,没有痛觉,忠心耿耿,永不背叛。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撕碎一切敌人!” “该死的英吉士,他们从东国贩运大量的青壮,为‘他们’补充急需的劳动力。而且,都是纯正的血脉,没有受到任何污染的‘干净人’!” “啊哈,我无比期盼,当后续他们运去本土的劳工,那十万,二十万……一百万,两百万的劳工,突然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这种完美战士!” “啊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美妙的场景了!” 刑天鲤抬头,看向了白袍男子。 英吉士人贩运东国流民,是为了补充劳工?这种事情,早在刑天鲤的估算中。但是所谓‘纯正血脉的干净人’?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被贩运的青年男女,还承担着‘繁衍’、‘补充’的功能? 而这些圣母教的人,或者说,圣母教背后的人,他们在小龙湫镇拦截、破坏英吉士人的贩运而不成,他们居然想出了更加歹毒的法子? 这些被他们用不知名的法子,控制,变异的人! 如果,真有百万规模的狼人,在英吉士的本土大爆发……哦豁,那等‘美妙’的场景,让刑天鲤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这些家伙,燃烧了精血、寿命和灵魂,变成了没有恐惧、没有痛觉,寿命或许也只剩下一两年的狼人……他们的力量,达到了三四千斤的水准,肉身更是坚固得好似穿上了一套中型的铁甲,寻常人根本无力反抗,更无法伤害他们分毫! 对于英吉士本土,这势必是一场浩劫! 当然,刑天鲤并不关心英吉士人的死活——一群毛色红黄蓝绿,眼眸也是红橙蓝紫,有些人更是犹如猫儿眼一般,两颗眼珠的颜色都不一样的‘异族’,刑天鲤管他们去死! 他,刑天鲤,不是圣母啊! 但是那些被圣母教盯上,准备在他们身上动手脚的流民! 黑发,黑眼,黄皮肤……哪怕刑天鲤不是圣母,他也必须要做一点什么! 一声清啸,被十几头狼人打得‘狼狈不堪’的刑天鲤身上道袍骤然一荡,一波波绵密柔韧的力道向四周扩散开来,力量不大,却蕴藏了一丝空间奥秘。十几头狼人胡乱的挥动着爪子,却莫名的发现,他们和刑天鲤之间的距离,从近在咫尺,骤然变成了一丈多远。 刑天鲤径直冲出,通天妙竹二十四节齐齐亮起,血色符令闪烁,这几日修为颇有进益的他一声长啸,‘剑十八’倾力轰出。 十八条剑光连贯一气,齐齐点在了白袍男子的精神力护盾上。 一声脆响,白袍男子七窍喷血,他的精神力护盾被刑天鲤一剑斩破,通天妙竹一点,他的脖颈顿时爆开,只剩下一颗头颅飞起了三尺多高。 头颅飞起时,白袍男子的表情还是无比的惊骇——刑天鲤这一剑的威力,比之前那一击,强了何止十倍?他按照刚才刑天鲤那一击的力道进行防御,没想到…… 更可怖的是,不仅仅是剑芒的威力。 刑天鲤的剑芒上,还附着着极其可怕的神魂力量——远比他的精神力强大千倍,万倍,十万倍,更精纯不知道多少倍的神魂力量! 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的神魂之力,轻松碾破了白袍男子自诩强大的精神力。 黑暗笼罩,秘咒声中,刑天鲤‘镇魂咒’、‘乱魂咒’、‘丧魂咒’,三咒齐发。 镇魂咒,让白袍男子灵魂骤然凝固,所有记忆彻底冻结,再无一丝灵魂能够被破坏、被销毁。 乱魂咒让他本我灵智骤然混乱,再也无法做出伤损自家灵魂的事情,彻底剥离了他的反抗力。 丧魂咒则是如泰山压顶,将他的所有灵智,所有本能,如一群彪形大汉手舞大刀一通乱劈砍。 头颅炸开,只剩下一团极精纯的记忆聚合体落入刑天鲤手中。 一掌捏碎了这一团散发出淡淡精神力波动的记忆聚合体,刑天鲤微微凝神,就从白袍男子的记忆深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些记忆。 关于圣诺曼王国对圣母教犹如哈巴狗一般的忠诚。 关于圣诺曼王国驻平海城总领馆,对万国租界巡捕房的的绝对掌控力。 关于圣母教高层,突然空降的几个金发、红眼,强大而可怕的‘金袍’主教的事情——这几个金袍主教,就是两天前突然空降,他们得知了小龙湫镇发生的事情后,第一时间下了死命令,发动一切关系,动用一切手段,生擒活捉刑天鲤! “道爷我这是,招惹谁了?”刑天鲤皱起了眉头。 在小龙湫镇的时候,老教士第一个知晓他能够对抗那些拥有诡异力量的传教士。但是那时候,圣母教高层,也只是动用了关系,给刑天鲤安排了一个县主簿的官儿,想要拉拢刑天鲤,想要通过刑天鲤拉拢李魁胜而已。 但是,这几个金袍主教,直接下了生擒刑天鲤,不惜代价的死命令! 这几个家伙,从何而来?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对刑天鲤这么感兴趣? 十几头狼人嘶吼着,倾力朝着刑天鲤扑了上来。 刑天鲤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变成了这般模样,但是他知晓,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施救的可能。 寿命,精血,灵魂,全部燃烧殆尽。 此刻在他面前的,只是十几头拥有可怕力量的战斗傀儡! 通天妙竹一旋,一抹寒芒激荡,一声极刺耳的剑鸣冲天,十几颗狰狞的狼头腾空飞起。他们的脖颈中,甚至没有多少血浆喷出,只有几点极粘稠的,散发出奇异腥味的青红色浆汁洒了出来。 “该死的东西!” 刑天鲤咬着牙,一脚将白袍男子的尸体震成粉碎。 他双手结印,看着那些狼人的尸体,急促的念诵了一篇超度的经文。 四周小楼屋顶,果然已经有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圣诺曼士兵爬了上去,他们看到这边的景象,只是纷纷架起了各色枪械,锁定了刑天鲤的身体,却没有一个人开枪。 很显然,这些士兵,也都接到了必须‘生擒’的命令。 下方,数十名黑袍教士齐齐摇荡起了银铃。 刺耳的银铃声飘飘荡荡,笼罩整个善德坊。 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了低沉的咆哮声,刑天鲤站在护栏边,朝着远处眺望了过去,就看到大量的街坊纷纷仰面看天,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血肉干瘪、塌缩,灵魂、精血、寿命,齐齐燃烧。他们身体微微蠕动着,骨骼在急速的变异。伴随着刺耳的骨骼摩擦声,他们遍体长出了长毛,头颅逐渐变成了狼形、熊形,乃至是生出了两支硕大牛角的牛形。 变幻成功的,全都是青年男女。 那些过于年老体衰的,还有那些过于年幼的,他们的精血撑不住如此疯狂的燃烧,他们的身躯骤然崩塌,直接炸成了一团团粘稠的血浆。 刑天鲤的身体微微颤抖,一颗道心几乎失守。 只是,他脑海中勉强维持着一线清明——善德坊,有三千多户人家,但全部是群租房,一套房子,少则两三家,多则三五家,平均一户人家里,总住了十口人罢? 这就是,三万多人。 抛开老人和孩子,总有一万多、两万的青壮转化成这种可怕的战斗工具。 累死刑天鲤,他也扛不住过万变异战士的围攻。 更不要说,还有数十名实力不详的传教士在外。 更有不知道多少圣诺曼王国的士兵和巡捕,刑天鲤可不想硬扛他们的先进火器……万一这些家伙掏出了火箭筒,甚至是更可怕的玩意儿? 一声长啸,刑天鲤直接从小楼露台蹦了下去。 他倾尽全力,撒腿狂奔,脚踏禹步,身体带起一抹残影,几个跳跃,就冲出了独栋小楼所在的区域,撞入了东北角的街坊内马路。数十条狼头、熊头的变异人围了上来,冲着刑天鲤就是一通疯狂的嘶吼撕扯。 刑天鲤一声轻喝,左手结印,每一步落在地上,大地都微微震荡,地面裂开,一块块人头大小的土石腾空,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冲着这些变异者乱打。 土石飞溅,撞在这些变异者身上,打得他们骨断筋裂,发出沉闷巨响。一条条皮包骨的身影被大力轰飞,刑天鲤只是一个呼吸,就跑出了数十丈远,前方已经看到了善德坊的出口,稍远点,就是白鹅浜,距离那条钢拱桥,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 ‘嘭’! 突然有人开枪。 几发大口径子弹几乎是擦着刑天鲤的身体划过,他甚至闻到了弹头急速摩擦空气迸出的热气。 刑天鲤回头看了一眼,一小队圣诺曼士兵就在不远处,一名士兵手中步枪正指着他,而那士兵身边,一名军官模样的男子正在厉声呵斥。 ‘活捉’啊? 刑天鲤微笑,心脏中大鼎微震,金光燃烧,五色氤氲之气充塞全身。法力催动,他的身形骤然加速,‘唰’的一下,只是一步就迈出了二十几丈,身边光影更是一阵斑斓闪烁,几乎完美的融入了排楼投下的阴影。 四周一片大乱,到处都是谩骂声、嘶吼声。 刑天鲤冲出善德坊,冲过北面一条两车道的马路,也不走那钢拱桥,直接跳下了白鹅浜。 河面上,赫然有两条悬挂圣诺曼铁十字剑盾旗的炮艇巡弋。 刑天鲤眯起眼睛——这些圣母教的家伙,还真是下了本钱。 右足微踏水面,借力腾空,直接跳上了一条内河炮艇,刑天鲤在那些圣诺曼士兵惊恐的呼喊声中,团身冲进了驾驶舱,通天妙竹一旋,一道道弧形血水喷溅,整个驾驶舱顿时化为死地。 身带旋风,从驾驶舱中冲出,内河炮艇不过四五丈长短,刑天鲤剑芒尽能笼罩全船。点点寒芒闪烁,十几名在甲板上还没反应过来的水兵头颅齐齐飞起。 神魂笼罩全船,刑天鲤一跺脚,然后一个腾空,脚尖在水面微微一点,人已经到了河对岸,跑过一条四车道的马路,穿过一条种满了枫树的绿化带,刑天鲤就没入了那一片英吉士人的侨民区。 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栋栋尖顶的别墅中,河面上,被他屠戮一空的内河炮艇,船舱内,几箱子炮弹轰然爆开,小小的炮艇轰然炸成了两段,在河面上绽开了极绚烂的烟火。 爆炸声传出老远,万国租界到处都有警哨声响起,一些屯扎了驻军的据点内,更是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大队大队的各国驻军纷纷整顿军械,冲进了战位。 少顷后。 一栋极有英吉士乡野风情的尖顶、砖木材质的别墅顶部,背靠着一座极其宽敞的四方烟囱,刑天鲤眺望着白鹅浜对面的善德坊动静。 那厢里,枪声阵阵,喧哗声声。 他看到几条挂着不同国家旗帜的巡逻船,顺着白鹅浜快速驶了过来,他看到圣诺曼的那条炮艇靠岸,有水兵站在岸上,和那些巡逻船上的各国水兵交流着什么。 若有若无的银铃声中,一头身高七尺,头上生出一对大弯角的牛头人低沉的嘶吼着,宛如疯魔一样从善德坊中冲出,一个虎扑跳上了一条赶来的,悬挂着法璐仕联邦旗帜的巡逻船。 巡逻船上,十几名身穿上黑下白制服的法璐仕士兵嘶声尖叫,手中短枪打得‘嘭嘭’直响。 大部分子弹不知道打去了哪里,小部分子弹落在牛头人身上,却不见任何反应。牛头人闯入他们的队伍中,双臂只是一个旋转,就将这些水兵打得骨断筋裂,扭曲的身躯被轰飞了十几丈远,甚至有人直接被打得飞过了白鹅浜,坠入了河这边的马路上。 数十名巡捕正吹着哨子,从附近的巡捕房中冲出,冲向钢拱桥的方向。 猛不丁的看到有人从空中坠落,这些巡捕吓得‘哇哇’怪叫四散闪避。 刑天鲤瞳孔一凝,在这些赶来增援的巡捕中,赫然有着小半的东云人? 不用看长相,就看他们那四尺出头的身高,就知道,这些家伙,肯定是东云人……也就是东国老百姓口中的‘东云岛奴’! 那条牛头人在巡逻船上大肆破坏,三两下几乎将整个驾驶舱给拆了下来。 突然间,几名黑衣教士在一队圣诺曼士兵的簇拥下,从善德坊中走了出来。他们高声呼喊着圣母之名,掌心同时喷出了夺目的光芒。 众目睽睽之下,这头牛头人就在光芒中化为灰烬,‘砰’的一声,黑灰被河风一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仁慈的圣母在上,邪魔已经被彻底消灭。” 一名黑袍教士站在岸边,河风吹动他的长袍,衣袂飞舞中,颇有几分神圣慈悲之意。 他高声道:“仁慈的圣母啊,您的光辉笼罩之地,不容任何邪魔的存在!” 几条巡逻船上,亲眼目睹牛头人大开杀戒,又看到传教士们果断的降妖除魔的各国水兵,全都诚惶诚恐的跪在了甲板上。 刑天鲤骂了一句极难听的粗口,然后转身就走。 第十六章 艾美特工(上) 天时变换,狂风从海上推来了厚重的雨云,掩盖了明亮的月轮,天地一片昏暗。 一声闷雷过后,倾盆大雨洒落,风声,雨声,雷霆声,顿时盖过了其他一切杂音,天地之间反而变得纯粹了。 刑天鲤站在街道边一株高大的洋槐行道树下。 电光透过浓密的树冠,在地面上洒下一闪而逝的斑驳光点。 暴雨洒在身上,刑天鲤没有将雨点震开,而是任凭风雨泼洒,顷刻间湿透了衣衫。 风吹过。 雨打过。 天地间一片黑暗,只有偶尔闪烁的雷霆带来极短暂的光亮。 这种感觉,就好像行走在洪荒原野上的野兽,直面大自然恐怖的威能,四周黑暗中,隐藏了无数凶残可怕的敌人。孤零零的,唯有以自身的力量,战天,斗地,屠戮强敌,在这原始而血腥的洪荒世界,夺取一线生机! 体内血脉,悄然沸腾。 在这狂风暴雨的恶劣天气下,血脉感受到刑天鲤沉重的心理,骤然燃烧起来。 灵台紫府中,《原始巫经》腾空,无数大大小小的太古巫纹闪烁,迷离的光阴照耀得神魂都一片明暗不定。刑天鲤浑身骤然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深藏在他血脉中的,某种奇异而可怕的本能,突然被唤醒。 这是,‘巫’的真谛! “天地之间!” “挺直脊梁!” “与天斗。” “与地斗!” “与万物相斗!” “打不死,压不跨,折不断,繁衍生息,血脉相传;肉身不灭,思想不泯,文明长存,浩气长存。”刑天鲤喃喃自语道:“这才是,巫!” 数百枚金币从袖口飞出,一块块下午兑换的银锭从袖口飞出,金币、银锭围绕着刑天鲤急速旋转。一缕缕极细的青铜色幽光从全身毛孔中喷出,吸附住这些金币、银锭,以比平日正常速度快了数倍的效率,极速的炼化、吞噬。 一缕缕精纯、醇厚的太初之炁不断被心脏中小鼎吞噬,刑天鲤浑身滚烫,体内血脉沸腾,大量精纯的精血不断滋生。他胸口一阵酥痒,原本只有一条手臂紧握一块四方兽面盾牌的图影,在另外一侧,一条紧握奇形战斧的手臂也逐渐显现。 短短一刻钟,数百枚金币,数百斤银锭被吞噬一空。 刑天鲤浑身气血再次满盈。 灵台紫府中,遍体裂痕的青铜剑微微一晃,一抹剑芒激斩而下。神魂一声惨嚎,之前恢复到全盛状态,更有溢出的神魂这一次只被斩落了七成左右。一缕剑芒护着这一抹神魂,从灵台紫府强行破开四周无垠混沌,直落刑天鲤肝脏。 四周无垠混沌中,再次有数百条巨大的触手成型,狠狠抓向了灵台紫府,一如之前无数次一样,这些触手被青铜剑斩断,被剩下的七口大鼎虚影一通熔炼,悉数化为刑天鲤神魂的养料。 剑芒裹着七成神魂,裹着一口大鼎虚影轰然降落,肝脏骤然开辟。 漫天青绿色生机滚荡,浑身满溢的精血向那肝脏狠狠涌去,和斩落的神魂骤然交兑,呼吸间,一团青铜色神光在肝脏中稳稳成型,一口黄豆大小的大鼎静静悬浮在神光中,内有一线头发丝般金光冉冉生长。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舍不得再耗费金币、银锭,白天里,收集的两尺见方的一堆破铜烂铁从袖子里飞出,被他一口气吹成了无数碎屑,青铜色幽光一闪,这四五千斤破铜烂铁悉数化为淡淡流光,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清灵之气上升。 重浊之气下降。 中和之气内敛。 刚刚几乎枯竭的精血滚滚而生,剧痛的神魂迅速安定下来,肉身内,从骨髓到骨骼,从脏腑到血肉,从经络到皮肤,无数厚重古朴的巫纹一枚枚不断浮现,不断烙印在身体各处。 浑身骨节‘咔嚓’作响,身体又有长高的趋势。 刑天鲤强行压制了肉身的生长,将这股生长的能量,全部一点点烙印进了肉身中。 纯粹的肉体力量、肉体强度不断提升,当这数千斤破铜烂铁被彻底熔融后,刑天鲤单纯的肉体力量已经稳定在了一万斤之上。 ‘轰’! 头顶一道狂雷汹涌滚荡而过,刑天鲤抬起头来,双眸璀璨如寒星,心脏、肝脏内,一大一小两口大鼎微微震荡,神魂之力扩散开去,赫然已经足以覆盖半径三十丈的范围。 刑天鲤心头狂喜! 两尊大鼎合力,居然能遮盖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的感应,自己能够调动的神魂之力,增强了数倍,足以覆盖方圆三十丈的区域。 半径三十丈内,哪怕是一粒灰尘掠过,都清晰可辨。 在这范围中,每一滴雨水坠落的轨迹,它们的形态,它们的大小,甚至它们的重量,在刑天鲤神魂的扫描下,所有数据尽在心中。 “只是,不持久!”刑天鲤微微摇头。 绝大部分神魂,全都变成了铸造两口大鼎的材料,能够调动使用,外放扫描的神魂之力,相比消耗的神魂,真的是九牛一毛。 若是倾力释放神魂,覆盖半径三十丈的空间,‘掌控’这个区域内的所有细节,刑天鲤如今的神魂之力,只能持续一刻钟。 如果单单是用来观察四周,当做肉眼的补充,‘掌握’四周大致的风吹草动,而不是那等纤毫可见的全面扫描,那么以刑天鲤如今的实力,倒是可以坚持好几个时辰。 “倒也足够了。哪个正经修道人,没事外放神魂,到处偷窥来着?”刑天鲤满意的收摄神魂,一点点将修为暴涨,导致双眸外泄的神光也收敛于内。 “圣母教!”刑天鲤轻声嘟囔:“有几个金袍的大人物空降?” 轻轻呼出一口气,刑天鲤掏出白日里记者奥格给他的名片看了看,身边一片光影斑驳,如同一缕幻影,顺着阴暗的街道快步走出。 刚刚搜魂了那圣母教的白衣神棍,刑天鲤得到了一些圣母教的重要机密,同时也顺手截取了这厮对于平海城的记忆——起码,现在平海城的地理地貌,各处重要所在,那些街道分布等,他是一点儿都不陌生了。 但是,这个白衣神棍的记忆中,居然还有着数十处不正经场所的详细资料,这就让刑天鲤颇为震惊了——圣母教对于神职人员的借条,还是蛮严苛的,男女之事,那是绝对禁绝的啊! “都是什么垃圾玩意儿!”刑天鲤轻轻摇头:“果然是糊弄鬼的神棍!” 一路行来。 沿途可见,各处街道的路口,都有身穿深色制服的巡捕驻守,一些重要所在的附近,更有各国驻军士兵布下了岗哨。 刑天鲤从这些巡捕、士兵的身边掠过。 神魂之力温柔的扫过这些人的身体,他终于发现,在某些巡捕,某些圣诺曼王国的军官体内,有一些极细微的,异于常人的地方——他们的脏腑,更强大,他们的骨骼密度,更致密,甚至在同等身形下,他们的体重,都比寻常人要重了数十斤! 常人无法察觉,刑天鲤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些人的脏腑内深藏的气血能量,好似沉睡的猛兽,端的比正常人强出了数倍。 如果不是凝聚了第二口大鼎,神魂之力可以扫描的范围更广,可以深入他人肉身,更加细微的辩证一些细节,刑天鲤都难以察觉这些人体内的异状。 “有空,弄你们几管子血研究研究。”刑天鲤突然一阵心动。《原始巫经·原始血脉注》中,一些奇妙、玄奥的内容涌上心头,他莫名的对这些身躯有异的家伙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灵台紫府中,七口大鼎虚影上方,更是喷出了一片片迷离的光影,其中尽是一些衣饰极其古老的人影,用各种手段,剖开各色奇异的类人生物,各种奇异的神兽神禽身躯的景象。 还有一道极苍老、却遒劲有力的声音,从七口大鼎中传来。 这声音缓缓的,向刑天鲤阐述关于‘血脉’,关于‘血脉传承’,关于‘血脉’中的某些‘细微结构’,可以让生物的外表、内在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玄奥。 刑天鲤一边疾走,一边凝神倾听这声音的传授。 当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刑天鲤已经是遍体鸡皮疙瘩,低声惊叹道:“放在前世,若是得了这《原始血脉注》的传授,道爷我妥妥的能混个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呢!” 耳畔传来汽笛的高亢鸣叫声,这里距离沿江大道只有一条马路。 四周,尽是高耸的金属花艺栅栏,坚硬的钢条扭成了繁复的花纹,建起了能有一丈多高的坚固围墙,上面攀缘着各色花枝、藤蔓,围墙内更是种着各色花木,站在街道上,绝难窥视到院内的景色。 刑天鲤看了看左右。 这里是‘灰喜鹊街’,一个带着浓郁极西百国洋鬼子韵味的名字。这里,也是万国租界开辟后,极西百国的洋鬼子们,建立的最早一批高档住宅区。 有资格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极西百国的洋鬼子中,地位崇高、极有身家的‘绅士’们。其中好些人,更是极西百国驻平海城总领馆的官员。 是以,不过三里长的灰喜鹊街上,几个路口处,有大队的巡捕,还有身穿制服的驻军士兵驻守。狂风暴雨中,还有几辆架设了机枪的卡车慢吞吞的,顺着街道往来巡弋。 胡乱挂着一块雨布的车厢里挤满了士兵,狂风卷着暴雨,轻松扑进了车厢中,刑天鲤甚至听到了有人在低声的问候自家长官的母亲! 等到一辆卡车慢吞吞从面前驶过,刑天鲤身周光影斑斓,一步迈过街道,到了街对面一座宅邸前。极精美的金属花艺大门,左右门柱上,两盏琉璃门灯颇为明亮。借着灯光,可以看到对开的大门上,用金属线条勾勒出的长发飘飞,手持权杖,杖头是一弯明月的不知名女神。 刑天鲤按响了右侧门柱上,巴掌大小的门铃按钮。 一条黑影出现在门后,两颗蔚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透出了一丝迷离,摄人心魄的幽光。他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右手按在腰间,沉声问道:“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刑天鲤掏出了奥格给自己的那张名片,从一根根兼顾的钢条中递了进去。 黑影没有伸手,而是低头看了名片一眼,‘嗤嗤’的冷笑了起来:“这位先生,请你离开。你以为,伪造一张奥格先生的名片,就能见到他么?不可能的!” 刑天鲤眉头一挑。 嗯,奥格在名片上做的精神力标记,居然是这样的作用么? 神魂之力笼罩了黑影,这是一个黑发、蓝眼,体格极其壮硕的青年男子。他的体能极其强大,远比奥格要强出五倍的样子,相比正常人,这就是强大到可怕的‘怪物’了。刑天鲤估算,这厮的肉体力量,大概也在三五千斤上下! 但是相比奥格,这家伙的精神力,在刑天鲤的神魂‘视界’中,只是拇指头大小,凝实、凝结、亮晶晶的一团。虽然也是宛如水晶一般凝聚度极高,极其精纯,但是在强度上,他的精神力,大概只有奥格的三十分之一! 刑天鲤在心中嘟囔,这是‘专职战士’和‘专职法师’的区别么? 啊呸! 他将名片朝着青年递了递,沉声道:“今天早上,我在英吉士皇家海军俱乐部,向奥格先生提供了一些非常有价值的新闻线索,他送给了我这张名片。” “你可以去向奥格先生征询这件事情。” 青年皱起了眉头:“可是,先生,名片是伪造的!”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他略有点后悔自己抹掉名片上的精神力标记了。他在琢磨,在下一辆巡逻的卡车过来之前,是不是干脆打晕了这小子,直接闯进去? 摇摇头,刑天鲤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这张名片是假的。我遇到了圣母教的传教士,他们对我说,我身上携带了带着恶魔气息的物件,更用邪异的光芒照耀了我的身体。” 刑天鲤想起了,在白鹅浜的巡逻船上,被传教士们手上喷射出的光芒化为灰烬的牛头人。 青年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在那一瞬间,他瞳孔内喷出的蓝光,甚至比那两盏门灯还要明亮。他横跨了几步,悄然拉开了一旁的小门,轻声道:“尊敬的先生,请进。这么说,巡捕房出动这么多人,是在追捕您啰?啊,这群该死的宗教走狗!” 刑天鲤走进小门,很是惊奇的这青年。 不愧是精神力远比常人强大的异类,这家伙的思维能力远超常人。单单从刑天鲤的一句话中,就判断出了,被圣诺曼王国掌控的巡捕房大动干戈,正是在追捕刑天鲤呢。 刑天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青年也就不再多话,他转身在前面引路,顺着一条石板铺成,足以容纳汽车驶过的道路,经过一块修葺整齐的草地,转过一个白色玉石垒成的,有着日、月、袒露身躯的女子和孩童形象组成的喷泉,来到了一栋颇为富丽堂皇的楼房前。 刑天鲤眉头一挑,颇为惊叹的看着这座楼房。 五层高的楼房,最上一层,有着风格独特的尖塔和山坡顶,高档石材的外立面,更重要的是,这栋楼房的规模,每一层都是李魁胜那栋小楼单层面积的六倍以上! 刑天鲤感受到,外面的花园中,几株大树下,都有森冷的目光紧盯着自己。这些目光的主人,其气机和面前的青年相仿,都是拥有三五千斤巨力的怪胎。 而且他跟着青年走进来的时候,无论是从这个青年身上,还是从那几个藏身暗地里的人身上,都有极其隐晦的精神力波动涌向了面前的楼房,其性质,倒是有点修道者‘神识传音’的味道。 门廊下,刑天鲤跺了跺脚。 青年推开了厚重的青铜大门,温暖的灯光照了出来。 身穿宽松的居家服,手持烟斗的奥格,居然已经站在了门后,他微笑看着刑天鲤,轻轻的挥了挥手:“李鲤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嗯,先去客房洗个热水澡罢?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相信我,到了这里,您就安全了。” 奥格的话语中,透露出了极其强大的自信。 刑天鲤微笑——果然,这些家伙可以通过精神力沟通。甚至,在门前,刑天鲤述说自己遇到圣母教传教士的时候,奥格或许已经通过面前青年的眼睛和耳朵,看到了刑天鲤,听到了他的讲述,这才让这青年如此配合的将自己迎了进来。 ‘精神网络’? 刑天鲤吧嗒了一下嘴,他从善如流的走了进去,两名身材娇小,容貌娇媚,气质慵懒如猫儿的少女穿着宽敞的,到处透肉的袍服迎了上来。 刑天鲤顿时一呆。 这分明是两个东云女子?看年龄,大抵在十四五岁上下吧? “李鲤先生,请放心,她们虽然是东云女子,但是她们的忠诚度绝对可靠。”奥格吐了一个烟圈,很悠哉的在一旁笑道:“您在我这里的消息,绝对不会因为她们而泄露出去。” 刑天鲤缓缓点头,跟着两个东云女子走过陈设奢华的大厅,顺着宽有两丈许的回旋楼梯,一路上了三楼,来到了走廊最尽头的一间客房。 虽然是客房,却有独立的会客室、衣帽间、洗浴室等,甚至还有一个小书房,一个小小的弹子房,其他什么酒柜之类,也是一应俱全。每一处房间内,都摆放着珍稀木料打造,极有异域风情,看上去就造价高昂的家具。 而在这些家具之余,客房中各处的陈设,或者青铜器,或者瓷器,或者书画,全都是有年份的东国古物。其中一些青铜器,按照刑天鲤的眼光来看,起码也经历了两三千年的岁月。 “这年头,做记者,都这么赚钱么?”刑天鲤骇然腹诽,这个奥格,定然有其他的身份! 第十六章 艾美特工(下) 进入洗浴间,将湿透的紫绶道衣、内衣,全都按照两个东云少女的要求留在了外面。 也不知道是何等设备,扭动洗浴管道把手,花洒中就有热水喷出,水流极大、极有力,而且温度很烫。相比在小龙湫镇,想要洗一个热水澡,还要灶台烧水,用木桶在院子里露天冲刷,奥格这里的生活,已经颇为‘现代’。 一个澡,刑天鲤刻意洗刷了足足两刻钟。 等他裹着毛巾出来的时候,紫绶道衣还有内衬的衣裳,包括湿透的道鞋等,都已经洗净、烘干,透着一股子淡淡的香气。 刑天鲤特意留在道袍袖子里的一把手枪,三个弹匣,还有几张钞票,一些零碎的银子、铜板等,则是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折叠起来的衣裳旁,连一枚铜板都没有遗落。 重新穿戴好衣裳,刑天鲤摸了摸紫绶道衣——为了让这件道衣湿透,刑天鲤还是费了不少力气呢。 将一应零碎当着两个东云少女的面塞进袖子,刑天鲤操起通天妙竹,跟着她们从三楼上到了四楼,到了一间占据了几乎半个楼层,摆满了书架,起码有上万册藏书的硕大书房。 环形的书架正中,一张厚重的书案后,奥格正在写写画画些什么。 他的面前,赫然放着两架电话! 刑天鲤瞳孔一凝,嗯,没看错,的确是两架电话,一架是红色的橡胶外皮,而另外一架,则是精美的景泰蓝材质。 两架电话的旁边,放着一个‘地球仪’。 直径两尺许的地球仪似乎有电动的动力,偌大的球体在缓缓旋转,很快,刑天鲤就在上面找到了和大玉朝官方发行的‘天下堪舆图’相似的陆块。 仔细看去,大玉朝现今的国土,在这‘地球仪’上标注出来的数十块大小陆地中,大概只占了总面积的千分之一二? 在这地球仪的旁边,还有一架奇异的陈设。 那是一个直径三尺许的蓝色水晶球,一根极细的,大概只有绿豆粗细的黑色金属棍贯穿了水晶球,从水晶球的两侧,分别探出了三尺多长。 在金属棍的左右两端,各自有一颗直径寸许的水晶小球。 一颗淡蓝色,一颗淡紫色。 这个硕大的蓝色水晶球固定在一个类似‘浑天仪’的支架上,水晶球缓缓旋转,细细的金属棍,连同两端的水晶小球,也就随着正中的蓝色水晶球旋转。 刑天鲤第一眼看到这颗蓝色水晶球,在灯光的照耀下,这颗晶莹剔透,色泽澄透澄净的蓝色水晶球,反射出明亮夺目的光芒,其光谱色泽,莫名的让刑天鲤想起了每天见到的那颗光灿灿,光芒普照天地的太阳! 嗯,没错。 这颗蓝色水晶球反射出的光,几乎和这个世界的太阳光,是一般颜色,一般耀目。 “这是我的吉祥物!”奥格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笔,轻轻的抚摸着这颗硕大的蓝色水晶球。他的目光,也自然而然的扫过了那根黑色的金属棍,扫过了两端的两颗小小水晶球。 很明显的,奥格的目光扫过那颗淡紫色水晶球的时候,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描述的,好似孩子看到母亲的孺慕感。 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颗淡蓝色的小水晶球上的时候,他的面部微表情就变得极其怪异。厌恶,嫉妒,甚至是,一丝丝难以形容的莫名仇恨,在这些表面的情绪之内,在他的情绪极深处,刑天鲤更是感受到了极度的羡慕和狂热! 奥格的目光一闪而逝,他的面部表情变幻极其细微,寻常人,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捕捉到他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奈何,刑天鲤的神魂完全是降维打击。 他不仅看清了奥格的表情变化,他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在那一瞬间,奥格的灵魂爆发出的强烈精神波动。 就好似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刑天鲤坐在了奥格对面的一张厚重的靠背椅上,他微笑看着奥格,轻笑道:“尊敬的奥格先生,雨夜登门,没有事先通告,实在是无礼至极。但是我想,您不会介意这点小问题。” 奥格微笑,他轻轻拍手,就有一个身穿大白色底,点缀了点点殷红桃花瓣纹路‘吴织’袍服的东云少女,捧着纯银的托盘,拖着茶壶、茶盏、点心、干果等,缓步走了进来。 刑天鲤注意到,托盘上的干果,赫然是早上他在英吉士海军俱乐部的咖啡馆里,点过的那种和开心果极其相似的果子。 “您,有心了!”刑天鲤向奥格拱了拱手。 “不用客气,请。”奥格等那东云少女放下托盘,给自己和刑天鲤分别倒了一盏茶,他端起茶盏,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浓茶,笑道:“李鲤先生,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诉我。” 刑天鲤耸了耸肩膀:“我觉得,这或许,需要一大笔钱作为报酬!” 奥格就笑了。 他笑得很快意,他很随意的朝着四周指了指,珍稀木料打造的书架上,满满的书籍,全都是小羊皮封面,烫金字迹的典藏版本。毫无疑问,这些装订精美的书籍,每一本都价值不菲,想要收集它们,更是难度极大。 在那些书架的角落里,则是装饰了大量的东国青铜器、玉器、瓷器等,而且每一件都古色斑斓,饱经了岁月洗礼。放在外面,在某些‘识货人’的眼里,这些古董珍玩,每一件或许都价值千金! 这一切,都在无意中彰显了奥格的惊人财力。 “李鲤先生,您知道艾美联邦有一个独立于所有政府部门之外的,联合储备局么?”奥格微笑看着刑天鲤:“艾美联邦,是一个新兴的,强大的,国力蒸蒸日上,甚至堪比英吉士王国,甚至比它更强的强大国度。” “联合储备局,掌握了艾美联邦的经济。整个国家的金融运作,包括钞票的发行、贵重金属的储备和兑换,甚至是大部分的税收管理,全都归属联合储备局负责。” 奥格轻声道:“偏偏如此强大的联合储备局,是私人机构,确切的说,是家族企业。而我所属的家族,拥有艾美联邦联合储备局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您,明白么?” 轻轻摇头,奥格再次抿了一口浓茶:“金钱于我,只是一个数字;金钱于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在东国,在这个古老而有趣的国度,在平海城,在万国租界,做一个平平无奇的记者,只是因为,我喜欢,我愿意,我想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要这么做,所以我做了。而不是说,我只能做一个记者!” 刑天鲤听得是头皮发麻。 艾美联邦究竟有多强大,他并不清楚,大玉朝的官方邸报也好,平海城租界平日里送去小龙湫镇的报纸也好,并没有具体的描述艾美联邦的国力情报。 但是艾美联邦,的确是平海城万国租界中,数得上号的强势大国。 而这样的一个强大国度,负责金融管理的联合储备局,超过一半的份额被奥格身后的家族掌控?富可敌国,不过如此吧? 刑天鲤微微颔首,奥格这家伙,拥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他身边的那些人,更是有着超人的战斗力,这般的家族,想要掌控一个‘凡人建立的世俗’国家,不要太轻松。 他反而觉得诧异,奥格和他身后的家族,只是掌控了国家一半的金融,而没有让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或者是皇帝,这反而是让刑天鲤有点不能理解了。 端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刑天鲤右手轻轻用力,这支颇为精美的白瓷茶盏,就伴随着‘嗤嗤’声响,被他硬生生捏成了一团碎渣。 奥格瞪大了眼睛,瞳孔微微收缩,饶有兴致的看着刑天鲤:“啊哦,抱歉,我上午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您居然拥有如此的力量,实在是,太惊人了!” 刑天鲤松开手,任凭茶盏碎渣落在了书桌上。 他沉声道:“我不是有意炫耀自己的力量,而是我觉得,让您知道,我拥有的力量,我接下来的述说,会更加的方便一些。” 奥格双肘撑在书桌上,双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刑天鲤:“请开始您的讲述,我洗耳恭听!如果您带来的消息有足够的价值,我绝对不会吝啬那份应该属于您的报酬。” 刑天鲤缓缓点头。 他开始以一个说书先生应有的修养,将一些事情,稍稍的删改后,讲述了出来。 在小龙湫镇,他和传教士们发生了冲突。 他帮助英吉士人,针对传教士下了狠手。 他来到平海城,却被圣诺曼王国掌控的巡捕房第一时间发现,而圣母教高层,却对他表示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当圣母教的人发现,用常规手法无法‘猎捕’刑天鲤后,他们直接动用了非常规的手段——他们将善德坊,变成了人间地狱,他们将数万名平民百姓,变成了针对刑天鲤的战斗工具。 刑天鲤讲述的内容并不多。 他更多的,是详细描述了那个白袍神棍对自己说过的话,详细描述了那些变异的狼人、熊人,以及那个被当众击杀的牛头人。 奥格的目光闪烁,他极感兴趣的看着刑天鲤。 等到刑天鲤的讲述完毕,奥格轻轻的敲了敲桌面:“至高的……神啊……” 奥格含糊其辞的嘟囔了一句什么,饶是以刑天鲤的耳力,都没听清,他究竟嘟囔了‘至高’的什么玩意儿。 “那么,很明显。”奥格笑道:“您从英吉士皇家银行出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些传教士,他们还是在使用‘常规’的手段,想要比较平和的,和您发生某些互动。” 刑天鲤缓缓点头。 没错,他从英吉士皇家银行出来的时候,的确,几个传教士带着一群巡捕房的巡捕,虽然也是咄咄逼人的架势,但是并没有施展什么超凡的手段。 “但是,您回到善德坊的时候,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们的手段,变得激进,极端的激进;狠辣,无比的狠辣;暴虐,不择手段的暴虐。”奥格站起身来,掏出了烟斗,兴奋得吞云吐雾:“那个白袍司铎,或者说,副主教,他对你说,有圣母教的金袍大人物来到了平海城?” 刑天鲤点了点头:“他是什么说的。” 奥格喃喃道:“这个世界,真是变得有趣了。原本以为,陈旧而僵化的英吉士,保守更做作的法璐仕,享乐且糜烂的易多利,自困宗教陷阱的圣诺曼,野心勃勃却国力不济的圣罗斯……极西百国的这些国家,就是一个个虚弱的老人,轻轻一拳就能击倒。” “但是,没想到,真正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这样的变化!” “是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让普通的,孱弱的,平民,变成拥有可怕力量的,变异生命体?” 刑天鲤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不知晓内情。 他来找奥格,只是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奥格,告诉这个显然别有身份的记者。 他来这里的路上,并不指望奥格能够做什么,他最多就是希冀,奥格会将圣母教的手段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知晓而已。 毕竟是极有影响力的大国官办报纸,奥格在报纸上哼唧一声,可信度,传播度,都比刑天鲤扯着嗓子站在大街上疯狂嚷嚷要强出千百倍! 哪怕上辈子是天仙呢,在信息的传播度上,在这个末法世界,刑天鲤同样远远赶不上奥格,赶不上他背后的《艾美每日邮报》! 但是现在看来,听奥格的自言自语吧,这家伙,这家伙背后的人,他们或许,会给刑天鲤超出意外的惊喜! 自言自语了一阵子,奥格突然拉开了书桌抽屉,取出了一个文件夹,从中抽出了一张又一张面额一千金币的大额钞票,整齐的码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在自己面前码放了整整十张一千金币的大额钞票,抬头看向了刑天鲤。 “李鲤先生,您提供的情报,是战略级的。” “您明白,‘战略级’是什么意思么?您今天提供给我的情报,很有可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兴亡。所以,这绝对是战略级的情报。” “我和您,今天才刚刚认识,这一次,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如果您仅仅是一个提供新闻线索的……‘外人’,那么,现在您就可以拿着这一万金币,转身离开了。只要离开我的家门,您的安全,我不再做任何保证,甚至,我会拒绝承认,您来过我这里。” 刑天鲤站起身来,看着书桌对面的奥格。 一列书架后面,有两缕精神力波动锁定了刑天鲤,他知道,有两个精壮的青年正站在书架后,如果刑天鲤对奥格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对方手中造型奇异的大口径枪械,就会毫不犹豫的扣动。 甚至,刑天鲤还在那两个青年身后,一列书架的陈列阁上,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 那是两套淡紫色,好似水晶铸成,线条流畅而华丽,装饰以星辰弯月图纹的甲胄。 两套甲胄看似只是纯粹的装饰艺术品,但是刑天鲤的神魂之力悄然渗入,却发现,这是两套做工精美到极致,内部结构复杂无比,有着极其精密‘能量回路’,用修道者的话来说,就是有着极精密‘阵法纹路’的战甲。 这战甲中空,分明是可供穿戴的甲胄。 而且从刑天鲤神魂窥视得来的细节来看,这两套甲胄,可比约瑟夫那些英吉士铠甲士身上傻大黑粗的重甲要强大太多了。 刑天鲤微笑:“奥格先生,您是想要说,我可以从‘外人’,变成‘自己人’?” 奥格瞳孔微缩,极赞许的看着刑天鲤:“哦,哦,哦,你和我认识的那些内敛、含蓄,说话总是吞吞吐吐,喜欢让人猜测的东国人不同。你是如此的直接、干脆,而且,如此的聪敏。我喜欢你,真的,李鲤先生,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奥格从文件夹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一千面额的钞票,轻轻放在了刑天鲤面前。 他又从书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淡紫色皮革封面,上面烙印了一轮弯月的证件。 “艾美联邦秘密调查局,我们内部代号为‘阿弥忒’。”奥格轻声道:“这是艾美联邦,一个完全独立,权力无限的机构。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我们拥有无穷的金钱,我们拥有无穷的权力,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对艾美联邦有益的事情。” “没有规则,我们超出规则。” “没有约束,我们凌驾约束!”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艾美每日邮报》驻平海城万国租界首席记者,我也是‘阿弥忒’调查局中将副局长,总管阿弥忒在东国大玉朝的一切事务。” “因为李鲤先生给我们提供了战略级的重要情报,这甚至足以影响未来一场、两场,甚至更多场战役的胜败,影响数以百万计战士的生死,影响数以亿计的金钱投入……所以,我给与你五万金币的重奖,更特招你为阿弥忒调查局少尉情报官!” 奥格将厚厚的一叠钞票,以及那本证件,轻轻的往刑天鲤面前一推。 他微笑看着刑天鲤:“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刑天鲤身后,一列书架后面,也有两缕精神波动出现,悄然锁定了刑天鲤。很显然,奥格已经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如果刑天鲤拒绝了他的特招,那么奥格肯定是要杀人灭口的。 这满脸笑容的家伙,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刑天鲤微笑看着奥格,轻轻的将钞票纳入袖子,拿起了证件:“需要办什么手续么?” “哦,对了,我本来还想去英吉士总领馆,给乔姆斯先生说说今天我的经历呢!” 奥格笑得越发灿烂了,他双眸骤然爆发出夺目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双眼。 “那就,太好了。” “现在,看着我!” 第十七章 主动请缨(上) 刑天鲤,‘昏厥’中。 他被两个孔武有力的青年,搬运到了地下室。 宽敞的空间,黑漆漆的墙壁,黑漆漆的地面,黑漆漆的天花板上,镶嵌了数万颗黄豆大小的宝石,组成了一副极繁复的夜空星图。 在这宝石组成的星图正中,悬浮着一颗直径尺许的幽蓝色水晶球。 有莫名的光透入,光源变幻,这颗水晶球反射光源,蓝光就从残月到圆月,不断地变幻出各色月相。在那月相变幻中,一股让人灵魂撼动的奇异能量悄然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空旷地下室。 在奥格目射精光的时候,刑天鲤就很配合的‘昏厥’了过去。 此刻,他被放在了悬浮的幽蓝色水晶球下,一缕缕奇异的能量波动笼罩他的身体,无比温柔,无比绵密,丝丝缕缕的侵入了他身体,逐次检视他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肌肉,每一处脏腑。 “身体结构没有异常。” “灵魂波动没有异常。” “这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东国土著,但是他的骨骼密度,肌肉密度,超过了常人数倍。” 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手捧一颗水晶球,站在刑天鲤身边,极冷漠的向奥格汇报着对刑天鲤身体的检查情况。她的双眸比奥格更加深邃迷人,白皙的面庞冷峻异常,黑长直的长发,加上黑色紧身衣,越发凸显出一种铁血冷厉的美感。 刑天鲤收敛神魂波动,收敛精血,将自身超乎常人的精气神,要么收敛于灵台紫府,要么收摄在心脏和肝脏的两口大鼎中。 侵入他体内的奇异能量波动,也只能检查出他的骨骼密度和肌肉密度比常人要强,在刑天鲤的控制下,这种强大也很有限。 超乎常人,但是超出的幅度不大,可以引起奥格的一点兴趣,但是不至于引起他过于狂热的兴趣……刑天鲤将其中分寸,把握得很好。 “仅仅是身体强度么?”奥格轻轻颔首:“那就没问题了。” 微微一笑,奥格自信的说道:“就算有问题,至高的阿弥忒啊,在您的伟力之下,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十几名身穿黑色劲装的青年缓步走了过来,他们围在刑天鲤身边,围成了一个圆。他们眸子里同时迸射出夺目的幽蓝色光芒,他们的眉心皮肉一阵蠕动,一颗颗有大有小,形状成梭子状棱形的晶石悄然浮现。 肉眼可见一缕缕水雾般的精神力波动,从这些青年眉心的晶石中涌出,纷纷注入悬浮在刑天鲤头顶的幽蓝色水晶球中。 下一刻,水晶球光芒大盛。 伴随着低沉的,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轰鸣声,一股蓝色幽光笔直落在了刑天鲤眉心。 一股股强劲无比的精神力波动不断轰向刑天鲤脑海,一遍遍的冲刷滚荡,一個无比威严的声音在怒吼,在咆哮,竭力的想要将不可动摇的念头植入刑天鲤的灵魂深处。 “忠于阿弥忒!” “效忠阿弥忒!” “沐浴阿弥忒的神恩,遵从祂的至高意志!” 刑天鲤灵台紫府中,他收摄的神魂看着那一股极其强大的,甚至让他都感到有点心惊的精神力波动冲了进来。 这里只是奥格,还有十几个青年联手。 在刑天鲤看来,他们的灵魂弹指可灭。 但是他们外放的精神力波动,经过了蓝色水晶球的整合、放大后,释放出来的精神力量,居然比如今刑天鲤可以调动的神魂力量,还要强出了数十倍! 极其神妙、极其惊人的精神力运用法门! 在这一刻,在奥格等人汇聚的精神力量侵入刑天鲤脑海的同时,他们的灵魂,也向刑天鲤敞开了一线门户——刑天鲤匆匆一瞥,稍稍窥探到了他们灵魂深处的一些奇异的存在。 无比精巧,宛如艺术品,却强大到让人窒息的精神烙印,深藏在奥格等人的灵魂核心处。是枷锁,是封印,同时也是护盾,是守护! 刑天鲤只是稍稍窥伺了一下,这可怕的烙印就蠢蠢欲动,冥冥中,就有一股莫大的危机袭来。刑天鲤心中悚然,这世上,竟然存在真正可以威胁到他的存在? 这个精神烙印的主人,简直可怕! 刑天鲤收起了小觑之心——奥格等人如此,那么,那些圣母教的传教士呢?今天他刚刚对一个白袍教士搜魂,之所以没有在他的灵魂中遇到这些古怪的玩意,是不是因为,那个白袍教士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卒子’? 浩浩荡荡的精神洪流冲向了刑天鲤的灵台紫府,然后迷失在了那无垠的混沌中。 那宛如实质的黑暗混沌,对这一道外来的精神洪流视若无睹,任凭这些精神洪流乱卷、乱冲。 最终,这股精神洪流凝成了一枚奇异的,宛如弯月的剔透烙印,狠狠砸向了灵台紫府外的混沌。 青铜剑微微一晃,一抹剑光撕裂混沌,将这枚精巧的精神烙印卷了进来,一口大鼎虚影喷出一缕流光,将这烙印一口吞了下去。丝丝缕缕的感悟从大鼎中涌出,刑天鲤逐渐明白了这枚精神烙印的功效。 奥格等人已经是汗如雨下。 冷酷女子低声嘟囔道:“‘灵能’被抽干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三个月内,我的战力会削弱大半。起码半年内,我不可能再对任何人施加‘阿弥忒’的洗礼了。” 奥格也是身体摇摇晃晃,一张脸变得惨白如纸。其他十几个青年更是不堪,他们汗水湿透了衣衫,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宛如快累死的牛一般喘着粗气。 奥格满意的看着眉心隐隐有一缕幽光闪烁的刑天鲤,他沉声道:“放心吧,这样的事情,不常有。并不是所有土著,都值得我们施加阿弥忒的洗礼,不是么?但是,他,显然有这个价值。” 奥格微笑道:“至高的阿弥忒啊,我今天才和他认识,才和他见了两面,他居然就为我提供了这么有价值的情报。” “洛美,这是命运的指引!”奥格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这是命运的指引。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阿弥忒的光!” 奥格打了个响指。 刑天鲤‘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他站起身来,诧异的看着奥格:“奥格先生,我刚才,怎么了?我似乎……” 奥格微笑看着刑天鲤:“李鲤少尉,你这些天,太累了,所以刚才,你晕了过去。但是幸运的是,洛美少将是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医务官,她救醒了你!” 奥格朝着冷酷女子洛美指了指,摆了摆手:“好了,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就不要计较了。以后你就是阿弥忒的一员,你会绝对忠于阿弥忒,不是么?” 刑天鲤面露坚毅之色,他剖析着大鼎内那枚精神烙印中流露出的信息,斩钉截铁般回复道:“当然,我绝对忠于阿弥忒,在绝对忠于阿弥忒的基础上,我将尽力保证艾美联邦的利益!” 奥格和洛美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很好,洗礼非常成功,否则一个‘外人’,是绝对不会有如此‘标准’的、‘正确’的回答! 奥格笑着点头:“很好,非常好,李鲤少尉,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记住,伱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将有利艾美联邦。你的所有作为,都绝对忠于阿弥忒!” 一刻钟后,刑天鲤乘坐一辆汽车,离开了灰喜鹊街。 一面艾美联邦的双头鹰星辰旗,在车头的小旗杆上迎风飘荡,路上巡逻的卡车,设卡的巡捕和各国士兵们,见到这面旗帜,纷纷让开了道路。 没多久,刑天鲤就被送到了距离江边只有两条平行马路的‘舰队街’附近。这是一条两旁种满了橡树,所有建筑都有着浓郁的英吉士风格,完全见不到任何大玉朝东国气息的街道。 英吉士王国驻平海城的总领馆,还有好些官员、富商、有身份的侨民等,都聚居在这条街道上。舰队街的东头,是英吉士王国租界舰队的司令部;而舰队街的西头,则是英吉士王国海军陆战队的司令部。 刑天鲤在距离舰队街还有半里地的地方下了车,他撑着雨伞,轻点通天妙竹,和开车的青年告别,就在风雨中大步走进了舰队街。 在街口英吉士士兵设置的哨卡处,出示了乔姆斯的名片,刑天鲤顺利的被带入了英吉士总领馆,顺利的见到了一脸疲态的乔姆斯。 “仁慈的圣母在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开枪,又是炮击。”乔姆斯抱怨道:“那些该死的情报人员,全都是废物。忙碌了这么久,我们只知道,事情和该死的圣诺曼人有关,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姆斯并不是很大的办公室内,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大量的文件袋、文件夹,拥挤的办公桌上有着一支小小的‘地球仪’,桌面上,摊开了一张平海城万国租界的高精度地图,上面用红笔狠狠地划出了好几个圆圈,标注了好几个重点区域。 “就您一个人在忙么?”刑天鲤很好奇的一肚皮怨气的乔姆斯:“我跟着卫兵进来的时候,似乎,总领馆大楼里,很安静!” 乔姆斯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抓起一个满是黑色污渍的咖啡壶,在桌子上翻找了一个大口杯,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咖啡:“这就是没有足够后台的苦恼。小李先生,我是依靠实打实的功绩晋升到了这个位置,但是其他人,不一样!” “所以,身为总领馆的一等秘书官,我会被派去小龙湫镇……当然,这是上司的信重,毕竟,只有我才能处理这么复杂而重要,更兼危险的任务。” “但是呢,话又说回来,无论我做得多好,事后,我的功劳也不是我一个人的!”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社会,这就是职场欺凌,这就是该死的命运!” 乔姆斯叹了一口气,将咖啡杯递给了刑天鲤:“所以,面对租界核心区域的突发事件,我那出身尊贵的上司,正搂着情人在呼呼大睡;我的同僚们,或许正在调教他们可爱的东云小女仆。只有我,可怜的乔姆斯,重伤未愈的乔姆斯,坐镇总领馆,像一个好奇心过剩的长舌妇一样,打听各种可靠不可靠的消息!” 看着怨气冲天的乔姆斯,刑天鲤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极度的苦味在舌尖浪荡,倒霉的乔姆斯为了提神,他的这一壶咖啡熬得过浓也就不提了,居然没有加奶,更没有加糖。原味的黑咖啡,苦涩得难以下咽。 将嘴里的咖啡吐回了杯子里,若无其事的将咖啡杯放回了办公桌,刑天鲤淡然道:“我是刚刚事件的亲历者。” 乔姆斯的猛地站起身来,又惊又喜的看着刑天鲤:“仁慈的圣母啊,您的怜悯终于降临我了么?亲爱的小绅士,赶紧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该死的圣诺曼人,这群宗教狗腿子,他们将消息封锁得太严密了!” “或许对你们而言,不是什么好消息!” 刑天鲤将自己今天的遭遇说了出来——圣母叫的传教士们,用奇异的手段,让善德坊的街坊们变成了怪物,而这种手段,他们还准备用在运输向英吉士本土的流民身上。 “想想看,一百万,两百万的怪物,力大无穷,普通子弹也打不穿的怪物,突然在英吉士的本土爆发。”刑天鲤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瞳孔紧缩的乔姆斯,沉声道:“您觉得,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乔姆斯张了张嘴,额头上冷汗潺潺的他突然开口,用大玉朝某地方言,骂了一句极其难听的,直接问候某人祖宗十八代的脏话。 “您的语言天赋让我惊讶,这种方言,我能听懂,但是我都讲不好。”刑天鲤轻轻鼓掌赞叹。 “你立功了!”乔姆斯嘶声道:“亲爱的小李先生……不,尊敬的李先生,你立功了。该死的,今晚上,谁都别想睡觉,全都给我爬起来干活!” “啊,该死的神棍,该死的宗教走狗,他们疯了,他们完全疯了!但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让一个正常人,变成那种可怕的……恶魔?”乔姆斯从办公桌后转了出来,双手紧紧抓住了刑天鲤的胳膊,嘶声道:“你没有,骗我吧?亲爱的李,我知道的,你在小龙湫镇,兼职做一个说书先生,您在编故事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 刑天鲤就掏出了他从那白衣神棍身上,夺来的那枚华丽的,镶嵌了好几颗宝石的银铃,以及他挂在脖颈上,用纯金铸成,同样镶嵌了细小宝石的圣母徽章! “哦,仁慈的圣母啊!”乔姆斯铁青的面皮变得通红,他再次嘶吼道:“今晚上,谁都别想睡觉!” 他死死的抓着刑天鲤的手腕,拖拽着他就往办公室外疾走,一边走,他一边厉声高呼:“都给我精神起来,给我打电话,通知所有可以通知到的人……一级红色警报,一级红色警报……该死的,这威胁到了国家安全!” “看在女王的份上,你们这些该死的薪水蛀虫,给我滚起来干活!” 乔姆斯欢呼雀跃,无比精神的拖拽着刑天鲤走过长长的走廊,他每走过一个办公室的门口,都会狠狠飞起一脚,不管里面有人没人,都会狠狠地一脚踹在门上。 很快,原本灯火稀疏的英吉士总领馆,在乔姆斯的怒吼咆哮声中,六层的大楼内,所有走廊的灯火全部开启,前后几个门户的门灯也全部点亮,大楼内外,院子四周,各处进出通道,全都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开始布下防御。 到处都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有人操着英吉士话,在电话中疯狂的问候对方的母亲,将乔姆斯的话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该死的,一级红色警报,这是乔姆斯大人的命令……为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该死的文书官!我只是一个该死的打杂的!” 乔姆斯拉着刑天鲤来到了总领馆大楼的一楼大厅。 灰色的大理石地板打磨得油光水滑,可以当做镜子使用,圆形的大厅直径超过十丈,正中的地面上,用金银材质,镶嵌了一枚硕大的,直径三丈左右的英吉士皇室徽章。 乔姆斯就站在徽章正中,高高举起了双手。 这一刻,他简直犹如‘世界之王’般狂傲! “给租界舰队打电话,给海军陆战队打电话。所有的军舰的锅炉,给我生火。所有的海军陆战队,将所有的军械都从该死的军械库里搬出来。一级战备!” “该死的,你们这群混蛋,听懂我的话了么?” “给那些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兵痞们打电话,让他们一级战备!” 刑天鲤看着陷入癫狂状态的乔姆斯,被他吓了一跳——这家伙的精神状态,有点失常,他真的因为自己一番没有得到证实的话,就陷入了如此不计后果的癫狂? 嗯,和自己给他的镇魂咒、乱魂咒有关么? “开玩笑,怎可能!”刑天鲤在心中念叨:“一定是那老神棍对他的精神控制,导致了某种不可测的后遗症。没错,肯定是这样,我是乔姆斯的朋友,朋友啊,哪怕他变成了精神病,那也是他的家族遗传疾病,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刑天鲤悄悄的往一旁走了两步,避开了手舞足蹈,面皮酡红,整个精神状态都有点失控的乔姆斯。 第十七章 主动请缨(下) 英吉士总领馆,顶楼会议室。 遮光板全部放下,厚重的窗帘全部拉上,巨大的水晶吊灯照得会议室灯火通明,正北面的墙壁上,足足两人高的画框里,眼角略带鱼尾纹的英吉士女王身着华服浅浅微笑。她手持权杖,身边环绕着一圈血色的蔷薇花枝,还有几只蓝绿色的天堂鸟围绕着她飞舞。 英吉士驻平海城总领事乔彼得,坐在画像下的高背橡木椅上,用力的揉搓着太阳穴。 这是一个典型的英吉士人。 高挑的个子,面皮好似酒糟鼻一样,常年带着红斑,硕大的鹰钩鼻子,凹陷的眼眶,还有长长的瓦刀脸,整个人就透着一种标准‘搅屎棍’的气度。 当然,这并不是典型的英吉士人特征——乔彼得的头皮溜光,脑壳正中,大片头皮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没有,只有边缘地带附着了一圈儿顽强的黄毛。 秃顶,这才是英吉士成年男子最典型的外貌特征。 身上带着酒味,脖颈上有口红留下的印痕,很显然,乔姆斯对乔彼得的判断时正确的——他刚刚应该正在做某些美好的事情,却被总领馆的电话,三更半夜的催回来工作! 乔彼得的脸色,很难看。 一如会议室内的那几個参赞、武官,以及几个级别不等的秘书官,还有几个专项专员等,一个个精神憔悴,神态疲惫,浮肿的眼袋,阴沉的面皮,所有人身上都好似蒙着一层名曰‘打工人加班之怨’的黑色气息。 乔姆斯用力的拍手:“诸位尊贵的绅士们,我们遇到麻烦了。” 他看向了乔彼得,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可能让乔彼得阁下丢掉职位,被本土勒令回国,甚至上秘密法庭的麻烦!” 原本有气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好似一条无骨的虫子一样,身躯扭曲,双眼无神的看着乔姆斯的乔彼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猛地挺起了身体,双眸放光,死死盯着乔姆斯。 “乔姆斯,你要对你的话负责!”乔彼得厉声道:“我,乔彼得,斯图亚特家族的成员,斯图亚特侯爵的嫡孙,我对帝国的忠诚天日昭昭,我对女王的忠诚天地可鉴!” 刑天鲤极骇然的看着乔彼得,‘天日昭昭’、‘天地可鉴’,这家伙能这么熟练的用东国官话说出这样的词儿来,可见是个老东国通了。 乔彼得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按在厚重、光洁的会议桌上,一时间竟有一股子虎大王威慑山林的霸道感滚荡而出:“你刚才,说什么?我可能,丢官去职,甚至可能被勒令回国,被送上秘密法庭?”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你知道,这意味着多么可怕的指控?” 乔姆斯摊开了双手:“刚刚我在加班。白鹅浜上,传来的爆炸声,诸位都收到情报了吧?” 几个总领馆武官相互看了看,一名身穿全套的制服,但是衣领松开,腰带也系得歪歪斜斜,肩膀上挂着一枚血色蔷薇造型徽印的英吉士少将轻咳了一声:“当然,我们从官方渠道,得到了一些信息反馈……圣诺曼的内河巡逻艇,值夜的士兵失误,引爆了炮弹。” 乔姆斯怪笑了一声:“诸位从‘官方渠道’得来的消息,应该都差不多吧?好吧,想知道真相么?” 不等乔彼得等人开口,乔姆斯已经向刑天鲤轻轻一点:“李先生,请告诉我的同僚们,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该死的神棍,他们究竟想要执行多么恶毒的计划!” 刑天鲤上前两步,站在了会议桌旁。 乔彼得和几个总领馆高级官员眯着眼,极其严厉的上下打量了刑天鲤一眼。 一名英吉士上校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一名年轻的英吉士军官上前两步,凑到他耳朵边,低声说出了刑天鲤的来历——小龙湫镇土著,家中长辈协助英吉士转运流民男女,似乎在一场骚动中救下了乔姆斯,刚刚搭乘英吉士的运输船队来到平海城的乡巴佬等等。 刑天鲤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 那上校站起身,凑到了乔彼得身边,向他汇报了刑天鲤的情报。 乔彼得的目光一阵闪烁,刑天鲤已经开始了讲述——从他搭乘顺风船来到平海城,圣母教、圣诺曼的人在大街上追捕自己,然后对善德坊痛下杀手。 “超过三万名无辜的平民受到了戕害。”刑天鲤冷声道:“他们被圣母教的神棍,用邪恶的方法变成了恶魔。圣诺曼的人,配合他们封锁了一切消息。” “但是,我希望,真相能够被所有人知晓。” “同时,我也希望,英吉士王国对于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做出最直接的回应……我想,诸位也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在贵国的本土爆发吧?” 刑天鲤沉声道:“最重要的是,希望诸位不要忘记,他们可以在那些转运的流民身上动手脚……或许,他们更可以直接在贵国的本土,动用这种恶劣的手段。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那些流民,而是贵国本土的善良百姓呢?” 乔彼得的额头上,冷汗潺潺直下。 他看向了在场所有武官中,地位最高的那名少将,嘶声道:“发专线电报,向大使阁下汇报这里的情报,向大使阁下请示,我们应该怎么做。” ‘咣’! 会议室的大门被大力推开。 三名身穿笔挺的,和英吉士制式军装风格迥异的黑色修身制服,领口挂着英吉士级别最高的王室领章,胸前佩戴着华丽的,镶嵌了不知道多少枚宝石的高级勋章,腰间佩剑,剑鞘上珠光宝气,镶嵌了起码上百粒宝石的金发男子,大步行了进来。 几个金发男子,身高都在六尺开外。 他们面部轮廓清晰而冷硬,五官比例尺宛如雕塑一样标准,眉毛、眼睛、鼻梁、眼睛、下巴、嘴巴、耳朵,完全符合黄金比例,长相英俊到带着几分‘虚假’之意。 让人惊异的是,他们的头发犹如燃烧的黄金一般,呈现出极璀璨的金色,在灯光下,每一根头发都好似在微微发光。 他们的眼眸,更是极绚烂、纯正的金色。 在场的英吉士众多官员,无不被三名金发金眼男子的气度震慑,纷纷站起身来,肃然看向了他们。当这些官员看到这三名男子身上佩戴的那些领章、勋章,有人控制不住情绪,当即发出了低声的惊呼。 在场众人,没人认识这三名金发男子。 但是这三名金发男子的领章和勋章,将英吉士王室有数的高阶奖章一网打尽! 而这些高阶奖章中,有几枚奖章的获取难度,大概平均每百年,才能发放出去三五枚的样子。有时候,一任国王,不见得能有机会发出一枚这个档次的勋章! 而这三个在场没人认识的金发男子,他们将这些奖章,包圆了! “尊敬的,阁下!”乔彼得突然向三名男子深深鞠躬,额头上的冷汗就‘滴答、滴答’的落在了地上。 三名金发男子中,为首的那人,手中赫然握着一柄一尺长的黄金权杖。鸡蛋粗细的纯金权杖顶部,是一枚小巧的皇冠,下方装饰了无数的宝石,细小的宝石在权杖上组成了一个极华美的奇异纹章。 刑天鲤不懂。 而在场的英吉士官员们,纷纷回过神来。 这枚权杖,代表了英吉士女王全权特使的身份,更重要的是,那一枚权杖上的纹章,代表了手持权杖之人,拥有英吉士王国的公爵封爵! 活见鬼! 英吉士王国的公爵,多少年了,就这么几个有数的大家族。 这金发金眼的家伙,绝对不是那些大家族的成员,在场众人,之前没人见过他们。他们手持女王特使的权杖也就罢了,为什么他还拥有公爵封爵? 让刑天鲤骇然的是,他的神魂之力扫过这三名金发男子,他骇然发现,这三名金发男子的肉体力量,强大到了非人的状态,让此刻拥有上万斤基础肉体力量的刑天鲤,都自愧不如的恐怖力量。 十万斤? 甚至是百万斤? 或许还会更强! 在刑天鲤的神魂‘视界’中,这三个金发男子,就好似三头突然从洪荒历史中横穿而来的怪兽,极骄横、极骄狂的闯进这小小的天地。 浑身微微绷紧,刑天鲤的后心,甚至有冷汗渗出。 这是相柳白蝰都没能带给他的压力,就算是相柳白蝰,刑天鲤都有信心,依靠各种手段和他周旋一二,打不过,逃还是可以逃的。 但是这三名金发男子,他们究竟是何等来历? 他们在这末法世界,究竟如何拥有了如此可怕的肉体力量? 神魂之力悄然沁入了三人的身体,一点点,一丝丝,如春风化雨,极其谨慎的小心沁入。 没有‘太初之炁’的痕迹。 这三个金发男子虽然强横,但是他们身上并没有刑天鲤熟悉的修炼痕迹。他们的强大,完全依靠别的方法达成。 一条和刑天鲤认知中的,‘正统的修炼之路’迥然不同的方法。 刑天鲤眸光略显狂热。 神魂之力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沁向了三名金发男子的脑部,但是很快,刑天鲤就警惕的停止了试探——三名金发男子的灵魂,并不太强,大概比普通凡人略强数倍?仅此而已了。 但是在他们的脑海中,在他们‘孱弱’的灵魂外围,有着极其可怕的屏障,或者说陷阱。 有某种外物寄居在他们的脑海中,为他们的灵魂提供了强大的,让刑天鲤天仙级的神魂都感到了一定威胁的庇护。同时,这种庇护,更能随时转化为可怕的杀招,如果有人胆敢窥伺三人的灵魂,甚至是攻击他们的灵魂…… 比如说,如果奥格、洛美他们,胆敢对这三个金发男子施加‘阿弥忒的洗礼’,呵! 那场面会非常的华丽,刑天鲤都无法想象会是何等美妙的场景。 手持权杖的金发男子一挥手,乔彼得就乖巧的让开了自己的座位,金发男子四平八稳的坐在了乔彼得的主位上,另外两名金发男子一左一右的站在了他身后。 手中权杖轻轻的往桌面上一放,金发男子低沉的说道:“我叫奥古斯,伱们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不用太客气,不用太拘谨。什么女王的特使身份,什么公爵的封爵,这些东西,不过是一种方便我们行走的外衣,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乔彼得等人无比紧张的看着金发男子。 他不这般说,大家还知道如何应对他,就把他当做女王特使、当做公爵阁下一般尊敬着,就可以了。英吉士王国有着全套的宫廷礼节,足以应对一切大人物。 但是,金发男子直接告诉大家,什么全权特使,什么公爵封爵,都不重要,都只是方便他在外行走的……一层‘皮’? 这就,难受了。 该如何应对呢? “刚才,你们在说什么?我似乎,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金发男子微笑看向了刑天鲤:“似乎,声音是从你这个位置传来的。我的听力很不错,你的陈述中,有一些有趣的玩意儿。” 刑天鲤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刚才讲过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三名金发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开始用一种,在场众人,没一个人能听懂的语言相互交谈。 很快,三人似乎打成了某种默契,奥古斯冷声道:“完全可以理解,停战协议,在这块土地上,并没有任何约束力。既然如此,他们想要继续战争,那就继续吧。” 他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今天晚上,我希望,万国租界,不再有任何一个活着的圣母教传教士,你们,能做到么?” 乔彼得等总领馆官员全都呆在了原地,他们浑身冷汗潺潺,骇然看着奥古斯。 沉默许久,乔彼得嘶声道:“尊敬的,奥古斯阁下,圣母教,毕竟是极西百国的最高信仰,如果我们屠戮圣母教传教士的消息泄露,那么,英吉士王国将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我们必须要考虑到,圣诺曼王国,是圣母教的忠实走狗!” 奥古斯懒然道:“所以呢?” 乔彼得深吸了一口气:“三十年前,极西百国,刚刚爆发了一次波及整个西方的大战,所有国家全部参战,死伤的军民数以亿计。那是一场可怕的浩劫!” “圣诺曼王国,就是那一场战争的导火索之一。时至今日,他们依旧野心勃勃,他们时刻想要恢复历史上大一统的圣诺曼帝国,让圣母教成为极西百国至高无上政教合一的统治者!” “如果我们袭击万国租界的传教士,一旦情报泄露。” “再来一次席卷整个西方的大战,也是完全有可能!” 乔彼得极其严肃的对奥古斯说道:“奥古斯阁下,请原谅,我并不知道您在帝国内的真实身份。但是无论您是女王的全权特使,还是帝国的公爵……除非得到女王亲自签署的命令,否则,我们会拒绝您之前的命令!” 奥古斯白皙的面皮微微泛红,瞳孔内隐隐有金光浮荡。 他缓缓站起身来,右手握住了黄金权杖,手背青筋凸起,好似随时可以将权杖砸在乔彼得的脑袋上。 乔彼得身后,两名总领馆武官上前了两步,一左一右护住了乔彼得。 哪怕是女王特使。 哪怕是帝国公爵。 在平海城英吉士总领馆,乔彼得才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他自然有自己一票可靠的心腹下属。 刑天鲤在心中哀叹。 这群不知道死活的家伙,这个金发男子如果真的发飙,除开刑天鲤有逃生的一线可能,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也就是这金发男子动动手指的功夫,就能屠戮一空的。 刑天鲤轻轻的敲了敲会议桌。 清脆的敲击声,让金发男子和乔彼得等人,全都看了过来。 刑天鲤朗声道:“诸位尊敬的阁下,请听我说。奥古斯阁下的建议,我非常赞成。那些该死的神棍,他们必须受到惩罚。同时,乔彼得阁下老成持重的意见,也必须得到尊重。因为这些神棍,掀起一场波及多国的战争,我觉得,完全是没必要的。” 奥古斯和乔彼得相互看了一眼。 奥古斯又坐了回去,压低声音,用那种古怪的语言,和身后两个同伴急促的交流着什么。 而乔彼得则是冲着刑天鲤笑道:“东国人有着非常特殊的‘哲学’和‘智慧’,我很好奇,李鲤先生,你能给我们什么样的建议,能够两全其美?” 刑天鲤手指头轻点会议桌,沉声道:“惩罚那些该死的神棍,破坏他们针对英吉士王国的邪恶计划,如果有可能,还能抓出他们背后的黑手……” 说到‘背后的黑手’几个字的时候,刑天鲤瞥了奥古斯三人一眼。 果然,三个人眸子里同时闪过一抹幽邃的金光,奥古斯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显然对刑天鲤的这个提法极其感兴趣——刑天鲤心中笃定了,这个奥古斯,还有他的两个同伴,一如他们的面相一样,很年轻! 年轻,甚至是青涩。 不管他们出自哪一个大势力,他们都是初出茅庐的江湖菜鸟。 既然是江湖菜鸟,偏偏他们掌握了如此不可思议的权力,拥有惊人的背景……那么,‘君子欺之以方’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你准备怎么做?”奥古斯催促刑天鲤:“说出你的计划,如果可行,整个英吉士王国在东国的势力,包括焚天城的大使馆,平海城的总领馆,包括英吉士王国的东国舰队和租界分舰队,包括在东国附近的十八处殖民地的所有军队,你都可以调动!” 刑天鲤轻轻摇头:“没必要,奥古斯阁下,对付一些神棍而已,没必要!” “给我提供足够的经费,给我一些精干可靠、能力卓越的领馆人员,我就能将事情干得很漂亮……比如说,让乔姆斯阁下配合我,我就能干得很漂亮!” “这里是平海城,这里是冒险者的天堂,在这里,只要有足够的金钱,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么?”刑天鲤笑得很灿烂。 奥古斯和两个同伴还有点浑浑噩噩。 而乔彼得等人,已经灿烂的笑了起来,纷纷鼓掌叫好。 第十八章 以身为饵(上) 离开灰喜鹊街的时候,刑天鲤袖子里,又多了一份蔷薇红、小羊皮封面的证件——英吉士王国,特别军事调查局,东国调查室少尉情报官! 一天之内,两个少尉官职入手! 啧! 袖子内,更装了一个小牛皮制成的皮夹子,里面是厚厚一叠英吉士皇家银行的不记名个人本票,随意签署,见票即兑。 相比奥格,奥古斯的手笔更大,这厚厚一叠個人本票,如果刑天鲤足够丧心病狂,不怕英吉士官方报复的话,他甚至可以从英吉士皇家银行平驻平海城万国租界总部,套出上千万两白银的费用! 奥古斯,也就这么给了! “绝对的自信,自信到甚至骄狂!”刑天鲤开着一辆挂着英吉士皇室旗帜的汽车,缓缓行出总领馆的大门,他轻轻拍打着副驾驶座上一口硕大的牛皮箱子,腹诽道:“毕竟是没经受过社会毒打的菜鸟,但是他们恐怖的力量,足以让他们无视一切!” 想到神魂之力发现的,奥古斯三人蕴藏的恐怖肉体力量,刑天鲤都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前世就算修成了阳神神魂,证得了天仙道果,刑天鲤的肉身之力,也不过是十人力,相比凡人,数千斤的肉体力量,已经堪称恐怖。 但是相比奥古斯三人……只是纯粹‘法修’的刑天鲤,前世若是遇上了他们三个,一不小心都可能被崩坏了肉身。这力量,太可怕。 可怕的力量,带来的就是极度的自信。奥古斯等人无所谓的给出了这么一本个人本票,刑天鲤身边的牛皮箱子里,更是装满了大金条,每一条都重达一斤,箱子里装了整整三百条。 而这辆九成新的汽车,也是刑天鲤从总领馆小车班顺手牵羊弄来的。 外面狂风暴雨的,还让刑天鲤光腿走路啊?刑天鲤可不会折腾自己! 现在的汽车结构简单,只要胆大,驾驶起来并不困难……嗯,稍稍有点困难,现在的汽车,方向盘的助力系统有点差,旋转方向盘的时候,耗费的力气有点大。 也只是有点大而已,不是啥大问题。 开着汽车,携带重金,刑天鲤头也不回的,朝坐在后座的两名英吉士情报官嘀咕了两句。 两名情报官,一名中尉,名曰杰瑞;一名上尉,名曰汤姆。 他们同为东国调查室的情报官,他们也都是乔姆斯的朋友。 “汤姆和杰瑞,一对好朋友!”刑天鲤低声喃喃着,按照杰瑞的指点,开着车,上了沿江大道,一路向着西边,在大风大雨中行使了近百里地,前方地势突然空旷,已然出了租界。 按照大玉朝和极西百国的《租界条例》,万国租界的直控领地不过是长一百里、宽二十里的这么一块。但是随着各国侨民不断涌入,在万国租界董事局的纵容下,侨民们开始走出租界,向四周不断的侵吞大大小小的地盘,形成了新的聚居点。 大玉朝官方软弱,对此视若无睹,这几年,这等情况,就越演越烈。 在坑洼的沙土路上艰难行进了十几里地,前方好大一片水田、鱼塘,四周有桑田、果林,东、西、北三面,都有起伏绵延的丘陵,好似手臂一样,将这一片长宽七八里的沃土拥在怀中。 在这水田、鱼塘、桑田、果林正中,一圈儿土砖的围墙圈起来了一个庄子,能有两三千户人家在此。歪歪扭扭,大致成四方形的围墙,四角上隐约可见土木结构,茅草屋顶的哨楼,大半夜的,哨楼上还有点点火星,显然有值夜的哨兵在上面抽烟。 “涉川村。”汤姆指点道:“十年前,这里还是几个东国大地主的庄园。后来,东云岛联的无产浪人不断涌入,最初在这里搭建窝棚,后来就开始伐木建房。那几个东国大地主和东云人爆发了好几次冲突,突然有一天夜里,几个大地主满门死绝。” “东国的官府不愿搭理这件事情,这块地皮,也就被默认,归属东云人所有。” “东云人越来越多,就在这里建了庄子,他们自己起名为‘涉川’,在租界董事局,这里的标号是‘东云三号聚居点’。按照一年前更新的信息,这里面,驻扎了大概三万名东云人。” “最早来的那些东云人,侵占了这些土地,算是有产者。这些人,大概只有一千多人。剩下的超过三万东云人么,他们什么都干。”杰瑞讥诮道:“女人,去租界兼职做低档站街女。男人么,年纪小的去偷,去骗,去讹诈碰瓷。年纪大的么,就去打打杀杀,就去绑票勒索。” “他们还组成了帮派势力,和东国的本土帮派打打杀杀,闹得不可开交。平均每个月,从租界的后巷里,总能清理出数十条东云人的尸体。”杰瑞冷笑摇头:“这是一个卑劣到骨子里,野狗一般让人生厌的种族。” 刑天鲤摇了摇头:“可是我看到,巡捕房似乎有很多东云巡捕?” “便宜!”汤姆叹了一口气:“巡捕房每年的资金预算,都是固定的额度。在此基础上,雇佣多少巡捕,雇佣哪个国家的巡捕,都是巡捕房说了算。东云巡捕,只需要正常的百分之三十的薪水!” “雇佣同样的人数,但是只需要付出百分之三十的薪水。”汤姆舔了舔嘴唇,低声嘟囔道:“我是巡捕房的总监,我也会这么干!” 刑天鲤笑了:“东云人的个子小,他们的饭量,或许还不如一条狗。三成的薪水,足够养活他们自己了!” 汤姆和杰瑞也都笑了起来,笑声甚至压过了外面的风雨声,车厢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刑天鲤和这两个新同僚,关系顿时亲密了一些——起码在嘲讽东云人上面,大家的恶趣味是一致的! 车停在了涉川村的村门外。 这些东云人,居然还在围绕村子的围墙外面,挖了一条一丈多宽的‘护城河’,用原木制成的粗糙村门外,麻绳吊起了一座歪歪扭扭的吊桥。 汽车刚刚停下,村门口的一个木板制成的门房内,两个身披蓑衣,手持铁刀的东云男子就好似两只老鼠精,‘哧溜’一下窜了出来。 空气中,有一股极淡的劣酒气味弥散开。快要靠近‘涉川村’的时候,杰瑞已经下车,收起了车头小旗杆上的英吉士王室旗。 一个东云男子歪着头,盯着汽车看了看,尤其是注意到了车头上,寻常汽车不会有的,那根专门用来悬挂小旗帜的尺许长小旗杆,毕恭毕敬的一个九十度鞠躬:“敢问贵人,有何贵干?” 风雨太急,东云男子极力扯着嗓子呼号。 汤姆和杰瑞坐在车上没动,刑天鲤从牛皮箱里掏了几块大金条塞进袖子,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杵着通天妙竹,下车走到了河沟边,厉声道:“放下吊桥,打开大门。该死的贱种,我找熊山二郎那个混蛋。” 没有丝毫质疑,两个东云男子疯狂的嘶吼着,村门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厚重的原木村门快速开启,吊桥也‘嘎嘎吱吱’的放下,一队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东云男子毕恭毕敬的跪在泥水中,迎接刑天鲤进村。 没人问他姓甚名谁,没人问他要做什么,这些底层的东云人表现得和驯服的狗一样温顺。 刑天鲤就进了涉川村。 在外面看来,这村子占地很大,倒是有点气相。 但是进了村子,刑天鲤不由得直咧嘴。借着雷电闪光,视线所及之处,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空地上,是一列一列简陋的长排木房。 这些房屋结构极其简单,木桩子搭起来一尺高的地基,上面铺设一层木板。四面墙壁,也都是歪歪斜斜,通风漏气的木板墙,屋顶则是厚厚的茅草顶。 一列一列的长排木房,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狂风卷着暴雨狠狠地鞭挞,好些木房子就发出‘嘎吱’的声响,随时可能散架。 泥泞的道路从这些简陋的木屋中间穿过,刑天鲤收敛神魂,他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女人的浪叫声,男人的喘息声,铜钱的撞击声……嗯,稍远处,风雨中,他甚至听到了锋利的匕首一次一次贯穿肉体的响动。 在距离较近的一些木屋中,门缝、墙缝里,有一只只充满兽性,极其不安分的眼珠,极凶狠的目光落在了刑天鲤身上。有人在木门后低声询问,向带路的东云男子打探刑天鲤的身份。 走在刑天鲤前方,手持简陋灯笼的东云男子趾高气扬的说道:“是驾车来找熊山大头目的贵人。汽车,蠢货,你们知道一辆汽车值你们多少条贱命么?” 一间间简陋的木屋中,顿时传出了清晰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好几扇木门突然敞开,有袒胸露乳的东云女人谄媚的笑着,站在门前,手持蜡烛,故意用蜡烛照亮了自己的身体,向刑天鲤抛洒着媚眼。 刑天鲤眯着眼,冷厉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这个宛如狗窝的村子,以及这些浑身都透着野性、兽性的东云人。 他讥诮的笑了一声,随手丢出了一把金币。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四面八方,起码有数十个简陋木屋中,数百名东云男女借着灯光、烛光,天空一闪而过的雷电光芒,看清了刑天鲤洒出的那点点金光。 刑天鲤跟着带路的东云男子快步离开,等他走出数十丈后,身后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咆哮声。有大群东云男子犹如发狂的野兽一样飞扑而出,冲进了泥水中,疯狂的争抢他洒下的那些金币。 有刀光,有斧光,寒光在雷电光芒中闪烁,锋利的刃口深深没入血肉,砍断骨骼,发出可怕的‘咔嚓’闷响。有东云女人兴奋得鼓掌、跺脚,纷纷为那些厮杀的男人加油助威——她们知道,无论是谁最后得到了这些金币,终归都会汇入她们的身体‘中间’! 走过这些极其简陋、密度惊人的木屋,前方出现了一座带着典型江南韵味的白墙黑瓦的整齐院落。占地能有四五亩地的院子,门前有一条小河流过,院子四周种满了合抱粗细的杨柳。 狂风呼啸而过,长长的柳条在风中狂舞,电光闪烁中,柳条的影子投射在白墙上,莫名给这院子增添了几分阴冷气息。 刑天鲤神魂一放,瞬间一收,脸色已经变得如厉鬼一般难看。 这些大柳树下,白骨累累。 男女老少,悉数尽有,且骨骼上遍布伤痕,死前分明经历了极其残酷的折磨。更让人愤怒的是,这些白骨中,成年人的骨骼,无论男女,骨架都远超四尺七寸,分明都是东国子民的残骸。 就刑天鲤神魂外放,笼罩的三十丈区域内,数十株大柳树下,白骨何止八百? 右手紧了紧通天妙竹,刑天鲤脸色厉色收起,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无比灿烂的笑了。 白墙黑瓦的院落,原本是大玉朝江南地区典型的民宅结构,落入这些东云人手中后,建筑外观没变,里面设施,全都变得不伦不类。 一应东国风格的桌椅,悉数不见了。 门户变成了木格子、桑皮纸的推拉门,水磨青砖的地面铺上了半尺厚的草席子,一张张一尺高的矮桌就着蒲团整齐的摆在地上,会客的大厅角落里,还杵着两套东云风格的大鬼面盔甲。 顺着两侧墙根,放着两溜十几个刀架,上面陈列了数十口长长短短的打刀,每一口都寒气森森,在灯火的照耀下,刃口隐隐可见血迹。 刑天鲤盘坐在一张矮桌后,这座宅子现今的主人,‘涉川村’如今最大的地主之一,也是‘涉川村’最大的浪人帮派‘熊山组’的魁首熊山二郎大咧咧的盘坐在刑天鲤对面,长相粗鄙如野猪的他,很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刑天鲤。 这厮,身高几近五尺(一米六五左右),用东云人的话来说——‘这是天神般伟岸的英雄’! 十几名身高四尺多点的熊山组头目一字儿排开,跪坐在熊山二郎身后。 他们的目光落在刑天鲤身上时,无不目光散乱,神光游离,显得极心虚的,甚至不敢正视刑天鲤……但是只要他们的目光往熊山二郎的背影上一晃,他们就好似得到了莫大的勇气加持,一个个吹鼻子瞪眼,宛如凶神恶煞般,恶狠狠的冲着刑天鲤看了过来。 但是每每他们提起勇气,狠狠地‘怒视’刑天鲤,他们的目光只要和刑天鲤宛如深潭般清冷、深邃的目光稍稍交错,他们一个个目光凌乱,忙不迭的低下头。 然后,他们再次看熊山二郎的背影一眼,于是乎,无穷尽的勇气再次从心头浮出来,他们再次握紧拳头,狠狠地看向了刑天鲤! 这种情形,在刑天鲤坐下后,已经翻来覆去重复了数十遭。 看到这些熊山组头目的神态变化,刑天鲤只觉得好生滑稽。 这些家伙,畏威而不畏德,天性卑贱卑劣,骨子里就是一群没进化完全的牲口,但是只要有一个足够凶悍、疯狂的头目带领,他们就干做出世间最惨无人道的事情! 岛国蛙民的国民性,大抵如此! 刑天鲤手指头很痒,心脏、肝脏中,两口大鼎在震荡,一缕缕五彩氤氲的法力在大鼎中回荡,两缕金光忍不住想要燃烧一下,发泄一下,挥出数十道‘剑十八’,将这宅子里的东云人屠戮一空。 但是他们还有用! 刑天鲤微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四块一斤重的大金条,‘啪、啪’有声的,好似他在小龙湫镇巷子口的柴火馄饨摊子上,排出买馄饨的铜钱一般,将四块大金条拍在了面前矮桌上。 ‘涉川村’没通电,风从门缝中吹了进来,数十盏油灯、烛火的光芒摇曳,四块大金条反射出迷离的光芒。 “唷!”熊山二郎身后的头目们齐齐惊呼,一个个好似屠宰场的鸭子一般,齐齐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金条。 一斤金条,十六两,四块金条,六十四两,按照官方汇率,能兑换官银六百四十两。实则在黑市上,一两黄金,总能兑换十五六两白银的! 这四块小小的金条,若是拿来买命,足以让这些东云人,放肆的屠戮上百条无辜冤魂! 熊山二郎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他的瞳孔微缩,饶有兴趣的盯着四块大金条看了又看,猛地举起右拳,低沉的喝了一声。 十几名熊山组的小头目就很有气势的齐齐‘哈’了一声,双手按在膝盖上,缩短了脖子,挺直了腰身,摆出了正襟危坐、‘富贵不能淫’的端庄模样。 “贵人雨夜来访,定有要事。”熊山二郎拍了拍手,几名衣不蔽体,浑身大片肌肤袒露在外,近乎‘赤裸’的东云少女拉开门户,捧着茶盏,轻盈的走了进来。 一名长相最为姣好的少女将香茶、果点放在刑天鲤面前,水汪汪的杏仁眼瞬息间朝着他抛出了数十道秋波。 刑天鲤耷拉着眼皮,对少女的媚眼不做反应。 虽然痕迹很轻微,但是这少女的手、腿、腰、腹、臀,都有着很清晰的肌肉线条,让她的体型看上去颇为矫健。在一些老色棍看来,这样的体型非常的‘娇美’,是值得征服的胭脂马。 在刑天鲤看来,这少女接受过一定的刺杀训练,她身上的肌肉线条,全都是冲着极致的瞬间爆发力去的。她的双手手指上,有极薄的茧皮痕迹。看那些茧皮的位置和大小,再结合少女身上的肌肉线条,刑天鲤甚至都能想象,她拔下发簪子,一击洞穿恩客太阳穴的场景! “是有点事情,找你们!”刑天鲤指了指四块金条:“更多的金子,要不要?一百块?两百块?甚至更多!” 第十八章 以身为饵(下) 熊山组的小头目们齐齐惊呼。 一块金条,就可以让他们红着眼去疯狂杀死十几个人,两百块大金条?他们连自己的亲生爹娘都能卖给刑天鲤……哦,他们当中,大部分人的亲生爹娘已经被他们给卖掉了啊?那就,妻子、儿女,甚至他们自己‘清白的身体’,也是可以卖的嘛! 熊山二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他昂起了头,一副见过大世面的‘轻蔑’笑容,轻轻的摇了摇头:“一块金子,不过一斤十六两。就算一百块,也不过是一千六百两黄金,两万多两白银而已,能做点什么?” “一千块呢?”刑天鲤微笑,他掏出了从奥格那里得到的,厚厚的一叠一千面额的钞票,重重的拍在了矮桌上。他抓起一张钞票,迎着灯光抖了抖,于是,钞票正面,英吉士女王略带鱼尾纹的灿烂笑容,还有那一行刺目的数字,就映入了众人眼帘。 ‘嘭’! 几个东云少女面皮酡红,大腿一软,不小心摔倒在地,甚至有人发出了极微妙的呻吟声。 “还有这个!”刑天鲤掏出了从奥古斯那里弄来的個人本票,他抖了抖厚厚的一叠本票,特意将本票上的几枚暗记水印指了出来:“见票即兑,不限额的英吉士皇家银行本票……见过么?” 熊山二郎的气息骤然变得急促。 他直勾勾的盯着那些钞票,下一瞬,目光就转向了那一本厚厚的本票。 他舔舐嘴唇,双手下意识的按向了腰间的刀柄。他身后的一众小头目更是有人迫不及待的,将腰间佩刀拔了出来。就连那几个看似娇滴滴的东云少女,也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亮晶晶的三寸短刀,目光凶厉的盯着刑天鲤。 刑天鲤冷哼一声,手中通天妙竹轻轻一挥,他身后数步远的刀架上,一柄寒光森森的打刀无风自动,猛地腾空飞起,带起一道凌厉的寒光,‘唰’的一下从熊山二郎的耳朵边划了过去。 熊山二郎的右耳被划出一条细细的伤口,鲜血‘嗤’的一下喷了出来。 “你们,找死么?”刑天鲤小露一手,只希望这超凡的手段,能够震慑这群东云人,让交易回归正道——他是不愿动手,白白耗费法力的。能用金钱解决的问题,他不愿意诉诸武力,毕竟这些钱来得便宜,而自身的法力,却是辛苦积攒来的! 末法时代,能节省一点,就是一点! 熊山二郎却突然暴起,他耳朵上的血水,好似打开了他骨子里所有凶残野性的开关,他嘶吼着跃起,拔出几乎和他等高的大太刀,抡起一道寒光,直劈刑天鲤。 他身后,十几名熊山组头目,还有刑天鲤身边的几个东云少女,齐齐呐喊,挥动兵器直扑了上来,一副将他乱刀分尸的架势。 “我本将心向明月!”刑天鲤手指轻弹,‘镇魂咒’、‘乱魂咒’、‘控魂咒’三咒齐飞:“奈何明月照沟渠……你们这些贱种,就听不懂人话,做不来人事么?” 镇魂咒,镇压神魂。 乱魂咒,混乱灵智。 控魂咒,打下彻底臣服的忠诚烙印! 只要三咒施展成功,熊山二郎等人,也就是任凭刑天鲤宰割的家畜啦。 镇魂咒一出,熊山二郎等人齐齐昏厥。 乱魂咒一出,一众人等七窍齐齐飙血。 控魂咒刚刚飞出,刚刚靠近熊山二郎等人的灵魂,熊山二郎等人就身体一抽,面色惨白如纸,浑身气血散乱,气息几乎湮灭。 “一群杂碎,你们也太弱了!”刑天鲤急忙收手,弹指间三咒齐齐崩碎。他看着昏厥倒地,一个个身体直抽抽的熊山组众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末法时代,凡人的灵魂,也是如此的孱弱。 尤其是这些东云人,他们的肉体矮小,相对应的本源精气也就比常人更显孱弱,他们的灵魂,相比东国的普通人,也就更加的虚浮、弱小。 刑天鲤已经小心翼翼的控制了三咒的威能,但是,还是失败了。 “这肯定不是道爷的手段太粗糙!”刑天鲤自言自语自我甩锅。 《原始巫经》中,关于‘魂’、‘灵’的诸般咒法,都追求极致的强大杀伤力。这些巫咒,完全是奔着一击致命、让人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的路子去的。 所有巫咒,都透着一股子极度悍勇、极度原始、极度蛮荒、极度凶残的韵味,好似巨灵天神抡起了足足有泰山一般大的巨斧,倾尽全力劈砍一头洪荒巨龙。 这等巫咒,凶残、狠厉、蛮横、霸道,想要打死人,很轻松,想要控制人嘛,就要看承受攻击的人灵魂是否足够强大,祖宗是否积德,自己的命是否够好。 换成修道人的手段,控制某人的灵魂,或许有一些‘循序渐进’的‘水磨工夫’,偏偏前世刑天鲤得到的修炼传承,是正统的‘三清正道’,里面就没有这些操控灵魂、把弄元神的旁门左道……他只能选择《原始巫经》中,这些‘傻大黑粗’、‘凶残狠戾’的巫咒。 刚刚三咒轰出,他已经收力了又收力,结果,还是差点将熊山二郎等人的神魂湮灭! 这就好像,原本给水牛、战马这等大牲口打上烙印的烙铁,你拿去给一只毛毛虫使用。哪怕你再小心,再谨慎,烧红的老铁靠近的一瞬间,这毛毛虫也就焦糊了。 “真麻烦。”刑天鲤低声的嘟囔:“道爷掏出真金白银来,是正儿八经想要和你们好好做一笔买卖。伱们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嚇,道爷的法力,一丝一缕得来不易,也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啊!” “啧!” 刑天鲤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摇头感慨道:“乔姆斯,果然是好命啊,被道爷折腾了一番,居然还是个囫囵个儿?嗯,他的块头比这些东云人要大得多,本源精气充沛,灵魂也比他们要强出一些。” 刑天鲤目光一阵游离,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万国租界的方向。 或许,乔姆斯作为英吉士的官员,他也曾经从奥古斯代表的势力手里,得到了一定的好处?使得他的灵魂,比凡人要强出一些,才承受住了刑天鲤的那一番折腾? 摇摇头,刑天鲤反手抓过一柄寒气森森的打刀,掌心青铜色幽光旋转,打刀迅速化为无形。一缕缕太初之炁被提炼出来,刑天鲤将其炼化后,将大鼎从中抽调出的杂质,化为一团混杂的热流,分成十几缕,打入了这些东云人体内。 熊山二郎等人只觉浑身一烫,一个个汗出如雨,纷纷醒转,一脸莫名的坐直了身体。 这打刀杀戮极重,上面起码附着了数十条人命,纵然是末法时代,这打刀上也凝聚了一丝极其凶厉的煞气。刑天鲤将打刀消融,逆溯的太初之炁归属自身,而其他的邪气、煞气、诸般驳杂之气,悉数注入熊山二郎等人体内。 看看熊山二郎等人此刻面皮红润,一个个头顶热气升腾,好似精神旺盛的样子。 实则那一缕邪气、煞气,已经攻伐了他们的生机精元,不出半月,他们就会逐渐的重病缠身,最多一月之内,就会精血匮竭而死。 在这半月中,因为这一缕外来气息的刺激,他们的生机会‘烈火焚油’般极致绚烂,无论是体能还是精力,全都会达到某个极致。 苏醒过来的熊山二郎等人,虽然没有被‘控魂咒’操控,但是他们的灵魂,齐齐记住了刚才几乎魂飞魄散的绝大恐怖。此刻,悄然正坐在他们面前的刑天鲤,在他们看来,简直犹如传说中的神明一样高高在上,不可冒犯。 就好像被驯兽人疯狂殴打过十八遍的野狗,熊山二郎等人刚才的凶悍、凶厉全都消失了,一个个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水,毕恭毕敬的跪坐在了刑天鲤面前。 “尊敬的殿下,请饶恕卑贱如我们方才的无礼。”熊山二郎跪伏在地,额头碰触地面,向刑天鲤行了东云人最高规格的致歉礼仪。 刑天鲤将本票和钞票收回了袖子,将四块金条丢在了熊山二郎面前。 “我有件事情,需要足够的,敢拼命的人手去做。”刑天鲤指了指那四块金条:“这算是订金吧,事情做好了,我会给你们足够满意的报酬。” “现在,开始准备吧!”刑天鲤冷声道:“你们应该知道,我有足够的手段,轻轻松松的,收走你们的贱命!” 熊山二郎看着面前几块金条,欣喜若狂,连连叩首。 他和熊山组的十几个小头目一并,将脑袋磕得山响,齐齐应诺:“愿为殿下效死!” 刑天鲤就撇撇嘴。 这些东云人,过于浮夸,对于最最敬畏的大人物,动辄‘某某殿’之类,忒虚伪! 如此,连续三天,刑天鲤都蹲在‘涉川村’。 汤姆和杰瑞,则是按照刑天鲤的吩咐,在平海城内外奔走。替他传递消息,沟通渠道。 三天后的深夜里。 大江,支流,杂木浓密的河湾。‘突突’马达声中,一条拖船拖着几条内河货船缓缓行来,几个东云人站在岸边草丛中,用力的摇晃着昏黄的羊角灯。 拖船缓缓靠岸,一条带着黑白鬼脸面具的汉子从船头篷布下站起身来,轻轻的挥了挥手:“是熊大当家的人?东西都在船上,你们人手,备足了么?” 岸边,杂木丛中,无数枝叶摇晃,超过五百名浑身插满野草、枝条的东云人,宛如一群野猴子一样窜了出来。他们一言不发的,宛如最任劳任怨的牛马,排着整齐的队伍,顺着货船上放下的船板走上货船,将一口口沉甸甸的木箱子扛了下来。 东云人流水般,将一口口木箱搬进了杂木林子。 稀疏的木林子当中,熊山二郎带着一群大小头目,还有数千熊山组的浪人,正人手一口打刀,静静的盘坐在这里。看到搬运进来的木箱,熊山二郎忙不迭的抢过一个木箱子,一刀柄将箱盖打开。 刺鼻的枪油味扑面而来,拨开木箱上面的稻草,下面露出了一支支闪耀着金属寒光的全新步枪。熊山二郎咧嘴,欢笑声中抓起一支长枪,‘哗啦’一下拉动枪栓,趁着月光,看清了枪身上的铭文。 铭文很清晰,这些枪械,全是一水儿的‘法璐仕’货! ‘法璐仕共和联邦’,这同为极西百国有数的强国之一,原身是法璐仕王国,三十年前席卷西方的那一场战争中,法璐仕人输掉了战争,却赢得了自由——法璐仕人揭竿而起,砍掉了国王和所有皇亲国戚的脑袋,推翻帝制,成立了议会制共和联邦国! 国体虽然变了,但是法璐仕人骨子里的艺术气息却依旧浪漫。 这些木箱里的枪械,虽然都是量产的杀人利器,但是枪体上,全都浮雕了极精美的蔷薇花纹。在这些枪械的樱桃木枪托上,更是有着设计师的花体字签名——每一支枪的枪托上,都有这一款枪械的设计师的亲笔签名! 熊山二郎抓起了一把法璐仕产的子弹,和身边的几个大头目齐声惊呼:“唷,真是一个浪漫的种族,他们在子弹的弹头上,都雕刻了花纹。” 一群东云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有一千句脏话在酝酿。 新式的法璐仕造十发弹仓式撞针步枪,一万支,其他的风冷式轻机枪,一百挺,水冷式重机枪,二十挺。除开这些枪械,更有大量的手雷和军用炸药。 “尊敬的殿下,对我们太厚爱了。”熊山二郎紧握着一枚外壳雕花的手雷,眼泪吧嗒的冲着自己的手下喃喃道:“有了这么强大的军火,我们熊山组,一统‘涉川村’,这是理所当然的了……整个万国租界,不,整个江东行省,我们熊山组,也要成为最强大的帮派!” 刑天鲤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军械,不由得心头骇然。 艾美人,英吉士人,为了对付圣母教,还真是不计后果了……这些军火落入这些东云人手中,真正是打一场战役都够了。 只不过,看到这些个子几乎和步枪等高的东云人,看到趾高气扬,略显艰难的扛起一挺重机枪,在众多手下面前摆出英勇无畏大将军姿势的熊山二郎,刑天鲤撇了撇嘴,好吧,后果能有多严重呢? 第二天一早,万国租界北部。 连续三天没能找到刑天鲤,圣诺曼王国操控的巡捕房明面上的搜捕,已经暂停,万国租界的市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是背地里,依旧暗潮汹涌。 巡捕房的密探,还有圣诺曼王国总领馆的各级官员,纷纷向万国租界的地下势力下了通告。无论是东国土著建立的帮派,又或者四域万国侨民中的不良分子,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数量庞大的东云人建立的大小组织,全都接到了天价悬赏。 紫绶道衣化为普通青色长衫,原本的道士发髻打散,在脑后束了一条大马尾辫,面颊两侧各有一缕长发垂下,又弄了一副银丝框的浅色墨镜架在了脸上,左手拎着一个小行李箱,右手点着通天妙竹,刑天鲤从一条僻静的小巷中走出,顺着两侧种满梧桐的街道直奔北走。 这里已经到了万国租界的极北边,再往前走,就离开了《万国租界条例》圈定的租界地域,踏上了大玉朝管辖的领土。 几个身材高大,生得孔武有力,但是衣衫褴褛,面皮上透着一股菜色的男子蹲在街口,五六个汉子,小心翼翼的轮流抽着一支劣等的烟卷,每个人都只抽一小口,就会在同伴的催促和喝骂声中,不情愿的将烟卷递给下一个伙计。 万国租界,有大量洋鬼子侨民,但是只有极少数官员、商人混得风生水起,是真正的人上人,其他绝大部分侨民,都是‘衣食无着’,‘不惜残躯’,跑来东国这传说中流金淌银之地寻求机会、追求财富的社会底层。 这些人,说得好听一些,是‘冒险家’。 说得难听一些,干脆就是‘流氓’、‘地痞’、‘混混’、‘无赖’、‘暴徒’、‘山贼’、‘响马’……大抵就是这样的混蛋居多。 眼前这几个穷得烟卷都不能人手一支的家伙,就是来自以艺术气息和贵族风仪著称的法璐仕共和联邦,此刻,他们身上见不到半点儿的艺术气质,一个个疲惫,憔悴,熬红了的眼睛里透着浑浊的凶残之色,好似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狗,正在梭巡猎物。 猛不丁的见到刑天鲤,尤其是见到他手上细细的通天妙竹,几个法璐仕人齐齐激动起来。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有两个中年男子一跃而起,掏出了油漆都几乎掉光,扳机都几乎生锈的转轮手枪,冲着刑天鲤就是一通挥舞。 也不知道来平海城多少年了,这些家伙连大玉朝官话都说得结结巴巴:“这位,先生,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李……鲤?” 刑天鲤看了一眼这些汉子,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雕饰了精美花纹的手雷,一拉拉绳,就将冒着白烟的手雷丢了出去。 这些倒霉的法璐仕人,他们刚刚蹲在路边蹲得太久,双腿早已酸麻,更兼长时间没有吃喝,早就饿得浑身酸软了。此刻见到手雷飞来,想要逃跑,但是刚刚一挪双腿,就‘嗷’的一声栽倒在地。 ‘轰’! 爆炸声惊破了万国租界的宁静,四面八方,街头巷尾,同时传来了急促的警哨声。 下一刻,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大马路的路口,几个身穿深色制服,面色刚毅的圣诺曼男子就大步跑了出来,他们一眼看到了刑天鲤,顿时欢天喜地的大声呐喊。 于是,警笛声响得更加急促,更加高亢入云。 刑天鲤‘咣’的一下丢下手中小皮箱,于是一堆小面额钞票,几块小金条,几串珍珠、玛瑙之类的财物就洒了一地都是。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杆手枪,冲着狂奔而来的圣诺曼人‘啪啪’就是几枪。 圣诺曼人急忙闪避,有人在高呼——‘抓活的’! 于是,刑天鲤就很笃定的,一边往北,一边掏枪乱打,时不时的掏出一颗手雷,炸得附近奔来的追捕者人仰马翻! 第十九章 风暴成型(上) 跑两步,打两枪,炸一响。 刚刚跑出了小半条马路,还没跑出一里地,前后左右街道口、巷子口,不断有星星色色的彪形大汉冲了出来。 黑发黑眼的东国人,毛发、眼珠宛如彩虹的洋鬼子,穿戴整齐的,或者衣衫褴褛的,手持枪械的,或者拎着各色斧头、棍棒的,形形色色,超过两百人就呼喝着围向了刑天鲤。 远远近近,行人车辆远遁,四面八方,街边楼房不断传来关门闭窗的‘咣咣’声响。 刚刚刑天鲤丢下小皮箱的地方,已经有超过五伙帮派分子内讧,枪声,骂声,刀斧劈砍声,棍棒敲击声端的是清脆,也就是刑天鲤跑出小一里地的功夫,那一段街道上,起码倒下了三十几号人。 在这华丽、繁茂的万国租界,底层人的性命,就是这么‘廉价’。 一条条汉子飞扑而来,不断有人操着异域口音大声嚷嚷‘抓活的’,好些人干脆丢下了手上的刀具、棍棒,赤手空拳的扑向了刑天鲤。 斜刺里,一条小巷子里,三十几个身穿格子呢西装,头戴圆礼帽的暴徒冲突而出,他们手持各色枪械,冲着四周人群就是一通乱打。 枪声震天,子弹呼啸,刑天鲤和这群暴徒汇合,他也拎着一柄小手枪随意点射。就看到四周扑来的人群溅起了无数血花,一排一排的人不断倒地。 刑天鲤一边乱打,一边厉声喝道:“都是本乡本土的道上兄弟,道爷手上,不愿染同胞之血……是我大玉朝的好汉,给一份江湖情面,让开道儿来!” 一声长啸,刑天鲤报出了几个李魁胜藏在出租小楼保险柜中,几个平海城租界有名有姓的东国帮派头目的名号。四周围上来的人群中,一些东国长相的汉子犹豫了一下,一声唿哨,转身就走,但是还是有大批人咬着牙,红着眼,嘶吼着冲了上来。 “金帛动人心,也要有命拿!”刑天鲤叹了一口气,眸光一片清冷,反手抢下一個格子呢暴徒手中的轻机枪,冲着四周冲来的人群就是一通乱扫。 神魂之力覆盖半径三十丈范围,在这个区域内,每一个人的轨迹,每一个人的动作,他们行动的一切细节尽在把握。刑天鲤看似随意开枪,实则每一发子弹都命中了一个幸运儿的大腿。 如果是东国人长相,子弹仅仅洞穿他们的大腿肌肉,让他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如果是那些红发绿眼的洋鬼子么,刑天鲤就会‘很不小心’的打断他们几根血管,擦断他们几根筋腱,让他们血如泉涌,就算救回来了,以后也只能做个安分守己的瘸子。 而他身边的这群西装暴徒,哪里顾得这么多? 各色枪械乱打,子弹犹如不要钱般胡乱倾泻。 四面八方冲突而来的暴徒们,系数是要害中弹,呼吸间死伤惨重,起码有上百人措不及防,被他们放倒在地。 这些人,来自易多利,是易多利山区的山民出身。 易多利山区,那是易多利传统的征兵地,民风极度彪悍,个个敢打敢拼,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一个个都熬炼出了一副好身手。而在那蛮荒、原始的山区,他们更有着类似于‘领主初-夜-权’、‘家族血腥复仇’之类的优良民俗。 这群家伙,是在易多利山区,都属于最下三滥的一群角色,组成匪帮,肆意横行,最终被易多利官方通缉,被逼无奈,跑来遥远的东国打拼。 山民出身,没读过什么书,没什么文化,除了打打杀杀,更没有任何其他的生存技能。所以,他们在万国租界,迅速成长成了一颗彻头彻尾的毒瘤,什么杀人放火,什么绑票勒索,各种旁门左道能捞钱的勾当,没他们不敢做的。 就是这么一群恶棍,在万国租界道上的‘口碑’居然还很不错——只要把钱给足了,他们答应你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鲜血誓言、不容违逆’,这也是易多利山民们的优良传统之一啊! 刑天鲤这两天,也是耗费重金,买通了这群易多利人的帮派首领,这才一大早的上演了这一出好戏。相比熊山组的东云人,刑天鲤在这些易多利人身上,就没动太多心思,直接砸钱,砸足够的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反正花的不是自家的钱! 豁出去砸就是了。 在这群彪悍、凶狠、手段凶残的恶棍簇拥下,刑天鲤迅速突出了这条马路。前方一条宽不过五六丈的小河,上面架着一座钢桥,数十名巡捕混着一小队圣诺曼士兵,已经在桥头严阵以待。 看到刑天鲤一行人冲了出来,桥头上,一名圣诺曼军官厉声呵斥:“李鲤先生,放下武器,不要……” ‘轰’! 一发大口径迫击炮弹极精准的落在了这群人的队伍正中,数十名巡捕,一队圣诺曼士兵,连同这名军官,被气浪狠狠掀飞,桥头上堆砌的沙袋等物也被冲得稀烂。 刑天鲤一声唿哨,朝着远处一栋大楼屋顶的几个意大利恶棍打了个飞吻,快步冲过了这座钢桥。越过这条小河,他就算是正式离开了万国租界官方圈定的领地。 斜刺里,又有一队身穿格子呢西装的恶棍拎着各色枪械冲了过来,这一队人总数将近两百,他们蛮横的封锁了桥头,冲着后方越来越多的追兵就是一通疯狂扫射。 漫天子弹横飞,更有大口径迫击炮弹不断落下,时不时还有几颗手雷乱丢。到处都是伤员的哭喊声,还有濒死者的哀嚎声,枪声炮声震耳欲聋,更有无数的警哨声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此情此景,俨然身处战场。 刑天鲤带着人跑出了两三百丈,在一个小土包上停下脚步,转身眺望桥头战况。 他冲身边一名手持轻机枪的卷发汉子笑道:“事情闹得有点大,你们,扛得住么?” 生了一张瓦刀脸,高颧骨,眼眶凹陷,黑色眼袋极其浓重,一副短命寡毒像的卷发男子叼着烟卷,满不在乎的说道:“老板,你的钱给足了,就只管放心罢。扛不住,我们也会扛。这一点,你绝对可以相信我们,我们剃刀帮只要拿了钱,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越来越多的追兵从四面八方用来,那座钢桥附近的街口、巷口,不断有人群,有车辆冲突而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中更有一些身穿深褐色神袍,圣母教的低级神职人员混在其中,比比划划的,将这些人群纠集在一起。 隐隐的银铃声随风飘荡,这些来源复杂,龙蛇混杂的人等,居然就被这些圣母教的低级神棍们,整合得有模有样,组成了两三百号人一伙的队伍,轮番冲着钢桥发动了进攻。 稍远处,更有大队人马绕路小河上的其他桥梁,甚至直接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些大小船只,撑船横穿河道。 刑天鲤甚至看到有人带着武器,直接‘扑腾’下河,就这么游过了河来。 很快,守在桥头的近乎两百号易多利人就被逼得不断后退,赶在后路被断之前,丢下了二三十个被打死的同伴,狼狈窜到了刑天鲤面前。 刑天鲤也不废话,带着这群杀气腾腾的易多利人,宛如一群炸窝的鸭子,乱糟糟的朝着西北方向狂奔。 在他们身后,一队一队的追兵不断出现。 尖锐的警哨声中,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帮派人士后面,开始有成建制的巡捕和圣诺曼军队冒了出来。身穿浅灰色制服的巡捕列队疾走,身着铁灰色制服的圣诺曼军队直接开着卡车慢吞吞的跟在了后方。 卷发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规模越来越大的追兵队伍,极其艰难的吞了一口吐沫:“我们的教父或许做了这辈子最吃亏的一笔买卖……亲爱的老板,你是,睡了圣诺曼总领事的母亲么?” 刑天鲤干巴巴的说道:“我干掉了一个白袍三条纹的家伙,本堂司铎?或者,副主教?” 卷发男子将嘴里的烟卷重重的吐在了地上,他喃喃道:“这就难怪了,圣诺曼的这群蠢货,他们一直以为,他们可以依托教会的力量,重建大一统的圣诺曼帝国!” “你弄死了一个白袍?这可比杀了圣诺曼总领事的父亲,干了他的母亲还要严重得多。” 刑天鲤身边,这群凶神恶煞的易多利汉子们,脸上煞气更重,手背青筋凸起,更加用力的抓紧了武器。 刑天鲤不由得连连点头——什么叫做专业?这就是专业! 同样是拿钱卖命的事情,这些易多利人明知道面对的敌人是多么强大,他们依旧恪守职业精神,亡命的跟着刑天鲤一条道走到底。 而那些东云人么……一群混账王八羔子,在涉川村的时候,还没开始做事呢,就准备着黑吃黑。相比这些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易多利人,那些东云矮子,果然是一群杀千刀的。 “伱们死掉的兄弟,我会额外给他们一笔抚恤金!”刑天鲤走了几步,沉声道:“以后,希望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钱到位,什么都好说!”卷发男子和身边的一群同伙齐齐笑了起来,被烟草熏得枯黄的牙齿,在清晨的阳光下,是如此的鲜明和灿烂。 刑天鲤看了一眼身后规模越发庞大的追兵,轻轻的摇了摇头,反手丢了几颗手雷出去,带着一票恶棍继续奔走——前方数里外,就是老槐岭,一座在平海城,甚至在碣石郡,乃至在江东行省都极有名气的山岭。 刚刚刑天鲤和一群易多利恶棍汇合的街角,十几名身穿白袍的男子,毕恭毕敬的环绕在两名金袍男子的身边。远远近近,站满了身穿黑袍、褐袍的男女,尽是圣母教的各阶教士、修女。 正中两名金袍男子,身形高大,皮肤白皙,莹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好似羊脂玉一般闪耀着迷离的光芒。他们面容极其英俊,完美到好似雕塑一般。金色的头发绚烂,好似燃烧的黄金,而一双眼眸,则是深邃的猩红色,偶尔有极凶厉的幽光闪烁。 他们站在刚刚刑天鲤站立过的位置,深深的呼吸着,仔细从空气中残留的数百人的气息中,捕捉到了属于刑天鲤的那一丝味道。 “鲜美。”一个金发红眼男子低声嘟囔。 “精纯。”灵一金发红眼男子微笑颔首。 “必须抓活的。”两人异口同声道:“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哪怕那些卑贱、肮脏的野狗全都死在外面,也必须抓活的。” 两人齐齐动身,脚尖一点,就是轻飘飘掠出七八丈远,几个飘忽,就冲出街道,冲过了那座满是尸骸和鲜血的钢桥。 超过三百名各阶神职人员齐齐动容,一个个诚惶诚恐,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追了上去。他们手中银铃‘叮铃’,腰带上,也有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几颗宝石闪烁迷离的光芒,他们的身边就有一阵微风浮荡,让他们的身形变得极轻浮,速度提升近乎奔马。 与此同时,万国租界西边,‘涉川村’附近几个野码头上,百多条简陋的木排顺流而下。 大群衣衫破烂的东云浪人站在木排上唱歌跳舞,大声鼓噪,无论男女,都举起酒瓶、酒坛,放肆畅饮。烈酒入腹,刺激得这些东云人面皮通红,双眼充血,骨子里的兽性发作,当即就有男女,无论认识不认识的,就在木排上幕天席地,放肆畅快。 百来条破烂的木排,好似一团恶臭的垃圾,顺着江流向东边流淌。 他们就在近岸的水域行驶,所过之处,江边捕鱼的东国渔民们如遇恶鬼,忙不迭的拉帆、打浆,竭力的闪避。 自从十年前,东云人偷袭黑婆罗洲,大玉朝黑婆罗洲远征军全军覆没后,东云人骄狂之气日盛。东云官方呢,还勉强保持了一些虚伪的体面,而这些流窜到东国境内讨生活的东云浪人,那端的是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规规矩矩的大玉朝老百姓,一旦招惹上这些人形矮子恶鬼,基本上就是家破人亡! 而大玉朝的朝廷么……家破人亡的又不是他们,你能指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帮你们做主? 是以,二三十里水路,一路畅通无阻。 东云浪人们狂歌狂舞,肆意酗酒,等到他们的木排浩浩荡荡的进入了租界水域,木排上的人,少的也有了三四分酒意,多的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 前方江岸上,一座巍峨的圣堂矗立。 四四方方的底座,边长能有小半里地,高有七层的恢弘建筑,每一层的层高都将近两丈,尤其是第一层,三丈许的层高,配合上巨大的七彩琉璃拱形落地窗,那叫做一个庄严、肃穆、堂皇、气派。 巨大的圣堂顶部,四角和正中,分别有一座尖塔。 四角的尖塔高只有六丈许,而正中那座大尖塔,自高就超过九丈,尖塔顶部的圆形底座上,巍然矗立着的‘荒漠圣母哺乳圣像’,更是高有六丈许。 阳光下,面容姣好的荒漠圣母斜靠在一个马鞍子上,她的衣衫脱落,袒露出整个光洁、美好的上半身。一个形容枯槁的荒漠迷途旅商,正张开嘴,伸出双手攀附在圣母的身躯上,大口吮吸圣母的乳汁! 这是极西百国,极有名的神话传说。 仁慈的圣母,行走于荒漠,见到失去了水、粮和坐骑,坐以待毙的旅商。她慷慨的用自己的乳汁救治了旅商,驱散了毒蛇和野兽,护送他离开了荒漠。 这位无比幸运的得到了荒漠圣母亲自哺乳的旅商,传说就是极西之地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大一统的神圣帝国圣诺曼帝国的开国大帝——圣诺曼一世! 也就是在圣诺曼一世手上,圣母教成为了极西之地的最高信仰! 时至今日,圣诺曼王国口口声声恢复‘圣诺曼的荣耀’,就是想要重建大一统的帝国,让极西百国在圣母的光辉下,回归一体! 所以圣诺曼王国才和圣母教勾结得如此紧密,每一任圣诺曼国王,都自领圣母教圣诺曼大教区枢机权杖大主教的神职,心甘情愿奉圣母教的教皇为宗! ‘咣’! 东云浪人们的木排靠岸的时候,岸上圣堂四角的尖塔内,敲钟人齐齐敲响了四口沉重的青铜大钟。悠扬的钟声随风传向四方,圣堂一楼的礼拜堂内,传来了唱诗班悠扬的颂歌声。 圣堂面朝沿江大道的正门口,十几名生得俏丽的小修女,守着几个带着遮阳棚的摊位,轻晃银铃,冲着往来行人大声招呼着。 “感受神恩,沐浴圣母之光,必受圣母怜悯,得到最终救赎。” “请领受神恩罢?只需要纹银一两,就能得到一份主教亲自加持的圣水,驱邪、赐福,祛病、消灾!” 小修女们正忙碌着布道、敛财,百多个木排上,超过两千名东云浪人已经‘嘻嘻哈哈’的上了岸,他们犹如一群浑身散发出恶臭的鬣狗,摇晃着走过了沿江大道,径直到了这座圣母教在东国建立的第一座大圣堂门前。 十几个小修女见到这些东云浪人的时候,已经提高了警惕。 但是她们做梦都没想到,袭击来得如此狂野。 东云人刚刚靠近圣堂大门,超过两百枚高爆手雷就从人群中飞出,狠狠落在了她们附近。 ‘轰’! 绵绵爆炸不断响起,十几个小修女皮肤下刚有白色的汁液涌出,还不等她们变异完全,身躯就被炸得四分五裂。 圣堂的大门被炸破,华丽的落地窗被震得粉碎,伴随着无数人的尖叫声,两千许东云浪人扛着刀,拎着枪,随意投掷着手雷,浩浩荡荡的闯入了大圣堂! 第十九章 风暴成型(下) 槐公岭,山不大,却是真正的江东名山。 这山么,东西走向,绵延七八百里,南北最宽处不过三十来里地,中间有一段,更是被连通小雁荡湖的泾水截断,泾水两岸,大片地带只能算是丘陵,连小山包都算不上的。 槐公岭的主峰老槐山,就在万国租界的北面,山不高,也就是一百五六十丈,也就是五六里方圆的这么一座小山包儿。 这山之所以有名,就是在那山巅上,残留了一根近乎石化的老树桩子! 这树桩子啊,如今高只有三尺许,直径却有三十丈,几乎整个山头,都被这根巨大的树桩子占满。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么粗大的一根树桩子,当年这老树还活着的时候,是如此的摩天凌云,是如何的枝叶婆娑。 也不知道是哪一年遭了劫,这老树崩碎,只剩下了这么一根树桩。 偏偏天道轮回,自有一线生机。 如今这老树桩子中心位置,不知道何年何月,又发了一支新芽,如今也已经生长成一颗三人合抱粗细的老槐树。 这老槐树更得一桩奇异——无论四季,无论烈日暴晒还是大雪压顶,这老槐树的枝叶四季葱茏,青翠依然,从无凋零枯萎之事。 是以,这槐公岭,这老槐山,是闻名江东,甚至有人将这山,将这树,是为平海城的地脉龙穴,将这颗老槐树当做了风水祖树。 刑天鲤带着一伙易多利人,一路溜溜达达的逃进了老槐山周边的山区。 黄梅天刚过,槐公岭内草木繁茂,大片树荫洒落,行走在山间,遍体阴凉,颇为舒适。如果不是身后里许外,有人叫骂咆哮,真和郊游差不多了。 江东地带的山,都是温柔的。 一座座小山包儿,就和少女的酥胸一般,坡度温软而细腻,绵绵起伏,行走之时,无论上山下山,都是惬意轻松,并无多少耗费。 刑天鲤带着人,翻过了七八个小山包,后方的追兵越发繁众,一眼望去,身穿各色衣裳的追兵,已经超过一万人——其中过半是凌乱的帮派之人,剩下小半,就是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圣诺曼军队,以及身穿漆黑长袍,腰间悬挂长剑的圣母教裁决堂的裁决教士们! 有猎犬的叫声远远传来。 有银铃的‘叮铃’声飘忽不定。 刑天鲤带着人,循着草丛中的一些暗记快步疾走,他们走过之处并无异状,但是在他们身后,不断有追兵碰触了各色埋伏,不时发出一声低沉的爆炸声,炸起一根根烟柱,大片泥土和草叶被炸得高高飞起。 行进间,刑天鲤突然朝着斜刺里,距离大概有三里远的一座小山包看了一眼。 那边,有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 冰冷,无情,充满了强烈恶意。 这种气息,很熟悉,刑天鲤稍稍思索,就想起,这就是前些天晚上,在泾水伏杀圣诺曼和圣母教援兵的时候,那头比特犬给他的感觉。 那头自带一颗清洁型小当量核弹,发现不对就果断自爆的金属疙瘩! 刑天鲤的嘴角抽了抽。 那头比特犬,还有同类?而且,居然又已经盯上了自己? 啧,想当然是有同类的——这么高端的造物,怎可能只有一头?连小型核弹都冒出来了,如果没有无线通讯之类的手段,刑天鲤是不信的。 搞不好,他的长相,他的姓名,他的一些基本档案,如今都已经躺在了某些人的案头,甚至他的名字,都已经出现在了某些追杀令上! 这种恶意的气息,不止一道。 刑天鲤一边疾走,一边认真分辨,在那小山头浓密的草木中,如此气息,一共三道。其中两道给他的感觉,和那日的比特犬差不多;而有一道气息,让他莫名的头皮发麻,心脏一阵阵的急速跳动,浑身好似过电一样鸡皮疙瘩直冒。 很强大。 很危险。 刑天鲤刚刚呼出一口气,天空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鹰啼。 这声音,倒是有点像赵青苘的那两头海东青……但是一抬头,刑天鲤发现,发出这鹰啼声的,赫然是一头在离地三五十丈的高度盘旋的,羽毛略带苍翠色,翼展大概只有两尺左右,左右翅膀各有三根翎毛碧绿如玉,眼眸和爪子都呈现出青铜色的华丽鸟儿。 这鸟……刑天鲤认不出祂的品种。 好似鹰,头上却又长了三根修长的羽冠,尾巴上更有六条长长的,比翼展还要长出一倍有余的金绿色长羽,好似极乐鸟一般华丽辉煌的长羽。 非常美丽,宛如梦幻一般的鸟儿。 但是这鸟就在刑天鲤的头顶盘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好似见到了杀父仇人一样死死盯着他。 这鸟儿给刑天鲤的感觉,也很熟悉。 祂就在这么低的空中盘旋,但是除了刑天鲤,哪怕同样有人听到了祂的鸣叫声,居然没人抬头看祂一眼。 存在感极低。 低到近乎虚幻一般。 甚至,以刑天鲤的修为,他朝着这鸟儿多看了两眼,都觉得这鸟儿的身形,好似融入了天空璀璨的阳光,和天空,和流云,和阳光很自然,很和谐的融为一体。 祂的存在感就更加的稀薄了。 那条大丹犬——刑天鲤突然惊醒,这鸟儿的气机,和那大丹犬几乎一模一样。那么大条大狗子,藏在草丛中的时候,刑天鲤也是好容易才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这支鸟儿的存在感,比那大丹犬更加微弱。 似乎是察觉到了刑天鲤的目光,这鸟儿猛地一振翅膀,向上稍稍拔高了十几丈的高度,然后一个斜切风,快速从刑天鲤头顶划过,朝着数里外的另外一座山头急速飞了过去。 刑天鲤目光紧随着这鸟儿的身影落向了那一座山头,源自血脉的强大目力,让他惊鸿一瞥,看到那山头的一株大树下,有一道窈窕的身影一闪而逝。 在那身影旁边,隐隐可见一条油光水滑的狗子紧跟着窜进了草丛。 换成正常人,他们肉眼根本不可能捕捉到这道身影的存在,也就是刑天鲤这具肉身的血脉殊异,带给了他超乎寻常的强悍目力,他才能在那百分之一個弹指的瞬间,窥到了这道身影。 女人,窈窕而优美的女人。 刑天鲤将这道身影的轮廓默默记下,随手朝着身后乱放了两枪。后方追兵太秘籍,犹如潮水一样淹过了一座座小山包,法璐仕的步枪做工又极精良,射程几达两里地。刑天鲤胡乱打了两枪,惨嗥声中,就有两个冲在最前面的东云巡捕胸口飙血,倒在了地上。 “老板好枪法!”卷发男子急忙溜须:“您若是在我们老家,一定是山里面最顶尖的猎人!” 刑天鲤干笑了一声。 刚刚他可真没瞄准,就是瞎打的,谁知道那两个急于立功的东云巡捕撞在了子弹上? 真难为他们了,个子这么娇小,两条腿儿不过两尺长,怎么跑得这么快,冲在了这么前面? 银铃声阵阵,一股奇异的力量混在银铃声中飘出。原本风和日丽的山林,莫名就带上了几丝邪诡之气。寻常人感知不到,刑天鲤却觉得,天空的阳光都骤然暗了三分,附近山林的气温在缓慢的下降,附近草丛中的虫蛇之类,都在匆忙的窜回巢穴。 风也变得凌乱了。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视线可及之处,一蓬蓬草丛好似被龙卷风卷着,好些长长的草叶都打起了卷儿。随风飘来的银铃声,也变成了从四面八方飘忽而来,并不是单单在身后位置。 一群易多利恶棍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一个面门上有两条交错的十字形伤疤的粗鲁汉子含糊的嘟囔道:“奇怪,我昨夜没有喝多,怎么有点,头晕呢?” 刑天鲤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到两名金袍青年已经越过了人群,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追了上来。在这两个眸光猩红,散发出森森寒意的金袍青年身后,十几名白袍男子,数百名黑袍、褐袍的教士、修女等,连同大量的裁决教士,正以超乎常人的速度猛追。 总算是将这些家伙引出来了。 刑天鲤抿嘴微笑,低声喝道:“加快速度,好像有难缠的人来了……你们,也不想让自己的遗孀去享用你们的酬金吧?” ‘遗孀’两个字,极大的刺激了这群易多利恶棍,一路爬山狂奔的他们,本来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此刻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猛地加快了脚步,紧跟在了刑天鲤身边。 刑天鲤朝着刚才那美丽的鸟儿落下的山头看了一眼。 他还记得,在善德坊,被他击杀的白袍教士可是说过,刑天鲤参与了对那些圣诺曼军队和圣母教教士的伏杀——刑天鲤判断,唯一能给那个白袍教士提供这个情报的,唯有那条中途溜走的大丹犬! 这家伙,今天又在山林中出现。 祂们不会给圣母教通风报信罢? 不过,就算祂们通风报信又能怎样?不过是从伏击变成强袭……反正动手的人都是熊山二郎手下的东云浪人,无论伏击还是强袭,死的都是东云人,和刑天鲤有半根毛的关系? 前方左右两个小山包,中间是一条宽有数丈的小河沟。 河水不深,也就是一两尺的模样,水流也不甚急,河道两侧,还有数丈宽的河滩,上面满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或许有顽皮的孩童在河滩上嬉戏过,刑天鲤等人跑过的地方,河滩上,到处都有一堆堆的石块,宛如坟堆一样堆起来的石块。 这些石堆,大的有三五丈方圆,小的也有五六尺宽阔,都是一两尺高下。在这河滩上,这些石头堆倒是莫名的很和谐,一点儿都不突兀。 刑天鲤带着人从这些石头堆中跑了过去,前方是一线儿排开的丘陵,上面草木丰美,因为林木过于葱郁,甚至带着几分森森寒气。 后方追兵狂奔而来,他们嘶吼着闯入了两个小山头之间的小河沟,两侧的河滩不够他们通行,好些人干脆跳下了河道,涉水奔走。 这条河道,盘在两山之间的这一段,长不长,也有两里多,连同两侧河滩,总宽将近三十丈。等到刑天鲤等人跑出了河道,已经来到前方丘陵边缘时,后方河道内已经满是追兵,太多的人无法在河道中奔走,都已经满溢到了两侧的山腰上。 刑天鲤向前走了数十步,到了十几丈高的小丘陵半腰处,回头,站定,冲着最近已经追到百来丈外的金袍男子轻轻点了点:“你们,还真敢追上来啊?” 两名金袍男子面色骤变,突然腾空跃起。 他们腰间,两条哑光色的金属腰带上,十几颗拇指大小的猩红宝石齐齐闪烁夺目的光芒,无形的力场拖拽着他们向天空疾飞。 但是他们刚刚飞起三丈多高,整条河沟,连同河沟前后老大两片区域,连带着河沟左右的大片山坡齐齐爆开。 金钱的力量,有时候真的是犹如恶魔一般。 尤其是在万国租界,只要你有足够的金钱,你真的可以让那些无法无天的商人,将灵魂都贩卖给你——何况是区区军火呢? 更何况是,在艾美联邦秘密调查局‘阿弥忒’,以及英吉士王国特别调查局的悄悄配合下,刑天鲤施展了惊人的‘钞’能力,没有耗费半点儿法力,就制造了这一场山崩地裂的大爆炸。 十万斤还是二十万斤炸药? 天知道! 反正刑天鲤没计数,都是熊山组的东云矮子们,将这些炸药埋在了这里。 两座高有百多丈的山包,面朝河沟的山坡齐齐崩塌,无数土石崩落滑坡。 河道内,一根根水柱卷着烟火冲天而起,沙滩上,数千个鹅卵石堆齐齐爆开,可怕的冲击波卷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乱崩,将方圆数里的区域彻底化为地狱。 无数身着各色衣衫的追兵,就在爆炸中支离破碎。 那些追得最热情的圣母教教士、修女,他们手中的银铃在爆炸发生时,齐齐闪出了淡淡的光芒。他们身边,有无形的屏障浮现,他们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声,竭尽全力催动精神力,竭力抵挡爆炸的冲击波,以及漫天乱打的鹅卵石。 一个个精神力场好似铁锤下的鸡蛋壳一般破碎,九成九的教士、修女齐齐惨嚎,手中银铃炸开,七窍喷出血水,身躯就在爆炸中化为粉碎。 巨响连连,火光冲天,方圆数里之地被火光、烟尘彻底淹没。 两名冲天飞起的金袍男子,他们脚下正好就是一个主要的爆炸点,丧心病狂的东云矮子们,在他们脚下埋了足足一千斤军用炸药。 巨大的火光将两人的身躯整个淹没,烟火中,隐隐可见淡淡的金光在闪烁。 过了好一会儿,山林中回荡的爆炸声停歇,爆炸造成的烟火尘土逐渐消沉。 河沟断流,两个山头崩塌的山体,将河沟整个淹没。浮土上,青烟缕缕,连半点儿残肢断臂又或者淋漓的鲜血都看不到,倒是省去了打扫战场的麻烦。 在河沟后方,还有将近一半的追兵,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恐怖的爆炸现场。 好些江湖中人突然一声怪叫,一个个哭天喊地转身就跑。 而那些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圣诺曼军人,他们还有将近一千人侥幸没有冲入河沟,他们在爆炸中幸存了下来。在几名军官的呵斥声中,这些圣诺曼人咬着牙,绷着脸,一字儿排成了散兵线,嘶吼着,朝着刑天鲤所在的丘陵发动了冲锋。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浮土,歪歪斜斜的冲了过来。 刑天鲤身后,丘陵上方,无数矮子蹦跶了出来,他们欢天喜地的嘶吼着,数以千计的枪械齐齐发出轰鸣,乱糟糟的弹雨宛如无数飞蝗,齐齐打向了这些幸存的圣诺曼军人。 熊山二郎身披甲胄,宛如统军的大将军一般,威风凛凛的向前一挥手:“全歼他们!” 于是乎,过万的东云浪人就欢呼着,一边胡乱的打枪,一边朝着那不到千人的圣诺曼正规军发动了冲锋。 熊山二郎兴奋得浑身都在哆嗦。 圣诺曼的正规军啊……这可是极西百国中,排名前三的强国正规军。 如果他能指挥这些浪人,将这不到千人的圣诺曼军队全歼,那么他熊山二郎的大名,势必会记载在东云岛联的史书上! “光宗耀祖,就在今日!”熊山二郎感激涕零的朝着刑天鲤跪了下来:“殿下,都是您的恩赐,让二郎有了今日的造化!” 刑天鲤没搭理熊山二郎,他极其严肃的看着天空两条悬浮着的人影。 或者说,不能用‘人’来形容。 黑色,有着淡金色条纹,好似甲虫外壳一般材质的厚重甲胄,将他们全身牢牢包裹。原本身高六尺五寸开外的魁梧身躯,此刻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八尺上下(二米六左右)。 他们周身萦绕着无形的力场,浑身还散发出爆炸造成的可怕高温,宛如虫子的面甲上,两颗拳头大小的猩红眼器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眸子里尽是冷酷到非人的杀意。 “这是,什么啊!”熊山二郎和一众熊山组的头目这才看清了这两个悬浮的家伙,他们莫名的浑身僵硬,看着这两个家伙,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这是低级生命体,面对高阶存在的本能恐惧。 就好像一条剧毒的眼镜王蛇,悄然滑进了一个池塘,于是,所有感受到它气息的青蛙,全都闭上了嘴…… “小子,伱,不仅是有趣,更很大胆啊!” 刑天鲤目光森森看着两个变身的家伙,手指轻轻一弹:“不想死,就打死他们!” 数以千计被震慑的东云人,被刑天鲤一句话惊醒。他们骨子里的疯狂和兽性突然发作,他们浑然忘我,举起枪械,冲着两人扣动了扳机。 第二十章 直击风暴(上) 平海城,圣母教大圣堂。 东云浪人们爆破大门,闯入大圣堂前,在大圣堂顶部,正中那座矗立着圣母像的尖塔下,一场单方面的屠戮正在上演。 金发,红眸,内着一套精美的银甲,甲胄上衬以华丽的淡金色纹路,关键部位镶嵌了许多宝石,通体珠光宝气的帝斯,披着一件淡金色的大主教神袍,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巧的玩弄着一柄几近六尺长的双手重剑。 沉重的重剑宛如芦苇杆一样,在帝斯手上翻滚着花俏的剑花。 阳光照在半尺宽、巴掌厚的合金剑身上,剑锋上流畅的水波纹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剑锋划破空气,发出让人头皮发紧的‘嗡嘤’剑鸣。 “来吧,向我进攻!”帝斯朝着身前数丈外,一名身披传统大玉朝武将甲胄,身高也近六尺,魁梧高大的虬髯汉子微笑颔首:“全力进攻,击败我,或者,死在这里!” 虬髯汉子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脑后三支细小的金钱辫子流淌,细小的,两尺长的辫子就很滑稽的贴在了身后。 他双手紧握一柄锋口隐隐现出锈迹的雁翎刀,粗壮,更多是肥膘而不是肌肉的双腿,不受控制的哆嗦着。 他瞳孔收缩,无比紧张的看着帝斯,突然他丢下了手中长刀,‘咕咚’一声跪倒在地:“洋大人,您就可怜可怜小的,放过小的吧……小的,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 “您,您,您就将小的,当一个屁,给放了吧?” “借给小的一个胆子,也不敢和您动手啊……” 帝斯的面色微变,他气恼的一声清啸,右手一抖,重剑震荡,一抹凌厉的剑风呼啸而出,带着可怖的高温,将这扎了三条辫子,显然有着大玉朝正经官职的虬髯汉子一击斩断。 缕缕鲜血混着肉眼可见的淡蓝色火焰喷溅,顷刻间血浆化为整齐,虬髯汉子的身躯猛烈燃烧,呼吸间就变成了一团黑灰,被帝斯袍袖一挥,一股劲风就将黑灰打得无影无踪。 帝斯很不满的皱着眉头,看向了身边两名身穿白袍,袖口有两条银线的中年男子。 “就这?” 一名中年男子诚惶诚恐的向帝斯深深鞠躬:“尊敬的帝斯大人,这已经是我们在碣石郡,所能找到的地位最高的东国武将了。他是统辖碣石郡地方驻军的游击将军,麾下有三千战兵!” “太弱!” 帝斯皱着眉头,低声喃喃道:“前两天,你们找来的,那些所谓的江湖高手、武林宗师,很弱小……但是我能理解。一个强有力的统治机构,所有的精英,肯定集中在官方势力中。” “所以,我让你们找来了这個家伙。” “但是,他居然,是如此的,弱小?” 轻轻的摇摇头,帝斯抬起头,猩红的眸子闪烁着森森寒光,直勾勾的盯着东方冉冉升起的蓝色太阳:“先祖的记载,莫非是在开玩笑么?就这些孱弱的,甚至不敢向我挥刀的家伙,他们也配成为‘浩劫’?” 另外一名白袍男子眨巴眨巴眼睛,轻声道:“尊敬的帝斯大人啊,六百年前,统治这一方‘神州大陆’的,并不是当今的焚族,不是现在的大玉朝……或许,您口中所谓的‘浩劫’,是另外的一些人?” “根据这些年来,我们对东国历史的研究,现在这一块土地的统治者,他们在六百年前,他们不过是东北山林中,帮前朝皇室种植药材、狩猎珍禽异兽的‘山奴’罢了!” 帝斯缓缓颔首:“‘山奴’么?奴隶?那就没错了……这块土地真正的主人,不知去向,而一群奴隶,趁着主人虚弱的时候,突然崛起,反噬了主人……这很合乎情理!” 冷笑一声,帝斯向身边站着的另外几个金发红眼的同伴笑道:“希望,他们能将那个叫做李鲤的家伙带回来……我怀疑,他可能是!” 几个金发红眼的家伙眸子里同时闪烁着诡谲的幽光,其中一人轻声道:“希望如此。如果他真的是,那么他不可能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他总归有亲眷,有家人,他们,就会是我们的猎物。” 一行人齐齐咧嘴微笑。 随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他们脚下传来,东云浪人们炸毁了大圣堂的大门,震碎了无数的落地窗,挥动着枪械、长刀,随意挥洒着手雷,如潮水一样冲进了大圣堂。 帝斯的面皮骤然僵硬。 他和几个同伴,同时看向了一群目瞪口呆的传教士。 “你们说,圣母教在东国有着极高的地位,甚至是大玉朝的太后,都几乎成为了你们的信徒……” 两名白袍男子面色阴郁的向帝斯行了一礼,咬牙切齿的带着人冲进了一旁的尖塔,顺着陡峭的旋转阶梯,连蹦带跳的往下赶去。一边疾走,他们一边发出愤怒的尖啸声:“来人,来人,彻底消灭这些亵渎者,彻底消灭这些该死的异端!” 一名金发男子笑吟吟的问帝斯:“帝斯,需要我们出手么?” 帝斯轻轻摆了摆手:“静静的欣赏吧,养狗的目的是什么?” 几个金发红眼的家伙同时笑了起来,他们慢悠悠的走下了楼梯,准备近距离欣赏传教士们和来袭者的生死厮杀。 帝斯幽幽道:“应该是英吉士人出手了吧?一群无能的废物,在他们放走那个李鲤的时候,我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除非这些废物死光了,否则,我们不需要出手。死亡,是他们应有的惩罚!” 金发红眼的家伙们齐齐嗤笑,浑然没把大圣堂遇袭,没把圣母教的传教士们传来的惨嗥声当做一回事。一如帝斯所言,‘养狗’,这些圣母教的传教士于他们而言,不就是一群狗么? “他们两个,不会出事吧?”突然有人想起了那两个带人追击刑天鲤的同伴。 “能出什么事呢?”帝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但是,他略微思忖了一下,又点了点头:“不过,预防万一,你们去两个人,带一个紫眼小队过去接应罢?毕竟,我是这一组人的负责人,我可不想在自己的履历上,留下什么难看的记录。” “顺便,把刚才的那个家伙,叫什么,什么……游击将军的?灭门吧!真是拗口的官职!”帝斯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八十岁的母亲?还在哺乳的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种占据高位,却没有任何用处,占据了太多资源的垃圾,应该及早清理掉。” “这块土地的所有资源,都属于我们,每一缕甜美的空气,每一滴清洁的水源,每一块肥沃而没有污染的泥土,每一株碧绿而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全都属于我们。” “那些卑贱的平民,可以享受他们的那一点份额,他们本来占据的就不多。” “但是这些占据高位的废物,发现了,就顺手清理掉,对这个世界是好事!” 帝斯撇了撇嘴:“他们拥有的,太多了!” 两个金发红眼男子嬉笑应诺,一人皮肤表面荡起肉眼可见的青色风劲,一人脚下荡起了滚荡的浮云,两人同时拉出几条残影,几个闪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帝斯挥动了一下手中重剑,轻声道:“准备好装备,做万一的备战。还是那句话,我是这一组的负责人,我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任何可能给我的履历抹黑的意外,我绝对不允许它发生!” 槐公岭。 小山下。 近千东云浪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双眼微微泛红,歇斯底里的冲着空中悬浮的两尊变身完成的金发男子扣动扳机。 熊山二郎完美的演绎了东云人‘不做人’的‘潜在天赋’,他的这些手下,在发动袭击前,全都服用了来自黑婆罗洲的某种蘑菇提取物。这种玩意儿,有着强烈的致幻作用,就算是一个胆小如兔的懦夫,服用后都可以变成横冲直撞的‘莽夫’! 而这些本来就疯狂,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做一回事的东云浪人,在服用了这种要命的玩意儿后,全都化身为‘无畏的勇士’! 他们疯狂的扣动扳机,同时用东云方言,用大玉朝官话,甚至还有人操着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极西百国的语言,歇斯底里的问候着两人向上直数十八代的母系长辈。 刑天鲤悄然后撤。 对于这些东云浪人,他才懒得管他们的死活。 他已经给了熊山二郎一笔钱,他花了钱的,那么这些东云人给他卖命,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些易多利人嘛,刑天鲤还乐于给他们额外增加一点抚恤金。 但是这些东云人么,呵! 刑天鲤轻声唿哨,那些机灵的易多利恶棍急忙跟着他向后撤。 熊山二郎带着一群头目,带着一批心腹下属,也鬼鬼祟祟的跟在了刑天鲤身边——这家伙也聪明的很,毕竟是一个帮派的大头目,当他看到那两个金发男子悬浮在空中的时候,他就知道,无论这两个家伙是‘’还是‘恶鬼’,都不是凡人能对付的存在。 那就,赶紧逃吧! 至于说,这些浪人会死伤惨重? 啊呸,多死一点,更好……最好是死光了,他就不用给这些家伙分钱了! 两个金发男子听懂了这些东云人的谩骂声,他们本来想要找刑天鲤的麻烦,毕竟刑天鲤才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但是当他们听到,这些比蝼蚁还卑贱的东云矮子,居然侮辱到了自己的母亲、祖母、曾祖母,以及往上数的这么多母系长辈…… 两人宛如甲虫的面甲上,拳头大小的猩红眼器爆发出夺目的红光。森森红光照亮了方圆里许的山林,这种红光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和渲染力,以至于被红光照耀的杂木、野草,全都变成了可怕的血色。 两人身后厚重的背甲猛地张开,数十根小手指粗细的黑色触手——宛如天牛甲虫的触须一般结构的黑色触手猛地伸展出来。起初这种触手只有数尺长短,莫名的骤然拉长,顷刻间就达到了百丈左右。 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数十条黑色触手漫天乱打,带起了无数条黑色的残影。 可怕的一幕出现了,在两人正下方,方圆百丈内,数百名疯狂嘶吼、谩骂,歇斯底里扣动扳机的东云浪人被这些触手轻松的撕成了碎片。 每一条触手的打击力都有数万斤,甚至数十万斤,一根根触手带着刺耳的啸声乱抽乱打,肢体宛如豆腐一样被轻松破开,大片鲜血甚至被泼洒出了一里地远。 血雾升腾,山林尽成血色。 稀稀拉拉的子弹命中两人的身躯,却在他们华美的甲壳上溅起了点点火星,连一丝半点儿痕迹都没能留下。 “卑贱的生物!”一名金发男子低沉嘶吼,他双手猛地合在胸前,掐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古怪手印,他通体萦荡着的高温骤然内敛,一颗人头大小的紫红色火球凭空从他手印上方浮现。 “死!”男子低沉嘶吼,双手向下一按,人头大小的火球宛如重磅炮弹重重落地,一声闷响轰鸣,方圆里许的空气剧烈震荡,大片火光伴随着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席卷四方,数十亩大小的山林顷刻间被高温蒸发,无数草木尽成灰烬。 可怕的爆炸在地面上硬生生轰出了一个直径三丈,深达五六尺的大坑。 坑壁的泥土被烧得通红,几乎呈现出半融化状态。 在这爆炸区域中,数百被分尸的东云浪人被烧得灰飞烟灭,半点残渣都没能剩下。 刑天鲤等人已经退出了百多丈远,背后汹涌而来的冲击波卷着高温狠狠拍打在背部,唯有刑天鲤一人站稳了脚步,其他人无不翻滚倒地,更有落在后面的东云浪人被高温将背部肌肉烤得几乎半熟,空气中都弥漫着香腻腻让人恶心欲吐的烤肉味。 两人周身萦绕的无形力场缓缓消散,两人庞大的身躯从空中坠落。 漫天乱抽的触手急速缩回身体,两人同时转向看向了刑天鲤这边。 远处浓密的树林中,十二挺双管速射炮被一群动作干净利落,脸上表情疯狂中透着一丝刚毅,奔走间流露出一股子训练有素味的东云人推了出来。 他们早就放平了炮管,朝着两名落地的金发男子只是稍稍瞄了瞄,就听‘咚咚’炮声连成了一片,二十四条粗壮的火线几乎是同时命中了两人庞大的身躯。 两名金发男子在这些东云人推出速射炮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们,但是当他们看到,这只是十二门一寸口径(三十三毫米)的速射炮时,两人眼器中的红光微微一凝,都懒得多看一眼。 很显然,在他们的认知中,这种速射炮,根本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 密集的炮弹落在他们身上,伴随着密集的爆炸声,他们身上炸开了密集的火光。果不其然,这些速射炮的炮弹,甚至无法让他们的身体摇晃一下。 一名金发男子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嘟囔道:“可恶的虫子。” 他伸出左手,掌心对准了百丈外山林边的那些东云人,掌心一团风影急速膨胀,风影中一点火光快速扩散,很快一团水缸大小的龙卷风包裹着一颗人头大小的火球已然成型。 就在他准备将这一团风火激发时,落在他们身上的速射炮弹中,有十几发炮弹的弹头上,一缕缕细密的奇异纹路突然闪出了刺目的光芒。 炮弹表面的黄铜镀层突然脱落,露出了下方类似于半透明水晶态的弹头。 这些奇异的炮弹闪耀着迷离的幽光,炮弹自旋的速度凭空飙升百倍,伴随着刺耳的空气摩擦声,十几发炮弹与他们身上的甲壳摩擦出了大片的火星,更发出了让人耳膜几乎撕裂的高频震荡声。 “该死的东西!”两名金发男子同时发出惊怒的吼声。 刑天鲤等人在速射炮攒射的时候,他们向前狂奔,已经跑到了一座小山包上,见到那大片的火星迸溅,听到那刺耳的摩擦声,刑天鲤嘶声长啸,一脚将那卷发易多利男子踹得滚下了小土包,自己也图身向前飞扑。 一众易多利男子有样学样,齐齐滚地,好似一颗颗肉球,疯狂的顺着山坡向下滚。有人撞在了树干上,有人撞在了石头上,有人撞进了荆棘丛中,一个个撞得头破血流,全身是血,却还在不断地自行加速向山坡下滚。 熊山二郎和一众熊山组的头目也是嘶声尖叫,有样学样的向山坡下扑去。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知道,跟着刑天鲤这尊宛如‘鬼神’一般强大、可怕的‘殿下’做,是肯定不会错的。 但是跟着他们逃跑的百来个心腹浪人,则是稍稍犹豫了一下。 好端端的,‘跳山’做什么? 就是短暂的迟疑,十几发在两名金发男子甲胄上急速摩擦的水晶态弹头齐齐崩解,化为一团团水缸大小的幽蓝色,宛如电浆的奇异能量体。 ‘嗡’! 不是很响亮,但是频率极高,高到人耳几乎听不到,沉闷得让人五脏六腑几乎崩碎的声波迸发,十几团幽蓝色的光芒爆开,淡淡的能量波化为直径数十丈的半球状罩子,将这一片区域整个笼罩在内。 可怖的高温在罩子内奔涌,冲撞,两名金发男子身上的黑色甲胄好似被无形的利刀疯狂撕扯、拉扯,甲胄一块块崩碎,更有绝强的高温力场将他们脱落的甲胄和血肉蒸发成气态。 下一瞬,半球状罩子猛地塌缩,缩小到了丈许大小,然后可怕的爆炸轰然爆发。 第二十章 直击风暴(下) 没有火光,没有硝烟,只有极纯净的空气震波,卷起了无数的灰尘和破碎的草木,宛如一朵冉冉绽放的白蘑菇,朝着四周冉冉扩散开来。 气爆从刑天鲤等人滚落的小山包上方掠过,剧烈的震荡袭来,高有百丈左右的小山包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足足有三十丈高的一截小山头崩裂,粉碎,被震波吹得无影无踪。 从高空俯瞰下去,偌大的伏击现场,除了提前滚落的刑天鲤等人,方圆五里内,包括河道中毅然决然发动冲锋的圣诺曼士兵,包括那群操作速射炮的东云精锐,全都被震波席卷,化为乌有。 五里范围内,一座座小山包被削掉了半截山头,断裂光洁,泥土、砂石悉数融化,熔解的高温岩浆喷吐着淡淡红光,被震波卷飞,化为大片火雨倾泻大地。 刑天鲤跳下高不过百丈的小山包,落在一丛杂草中,骇然转身,抬头看着从山包上横扫而过的震波。虽然早就得到了奥古斯的提醒,也做出了及时的闪避动作,但是亲眼目睹这可怕的杀伤力,刑天鲤心中依旧忍不住有一万句脏话想要出口。 那只是十几发一寸口径的小炮弹而已,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杀伤。 如果口径放大到舰炮级别? 是不是一炮落下去,整个万国租界就被夷为平地么? 刑天鲤突然懂了,奥古斯之前说过的,他们双方签订了‘停战协议’(第十七章)是什么意思。 如此可怕的毁伤力,他们在自家的地盘上签署了‘停战协议’,但是协议的效力,并没有覆盖大玉朝所在的这一方大陆……所以,他们肆无忌惮了! 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开战,当然可以为所欲为、肆意妄为! “这是,什么武器!”一群摔得鼻青脸肿浑身是血的易多利人,哆哆嗦嗦的看着头顶掠过的震波。有密集的细小岩浆滴落,吓得这些家伙连忙闪避,依旧有倒霉蛋被黄豆粒大小的岩浆落在身上,直接烧穿了皮肉,痛得他们嘶声惨嚎,怒骂不迭。 “我也不知道!”刑天鲤轻轻摇头。 这种炮弹的威能,超出了他的知识结构。当然,在道法中,自然有威力更大的杀伤性法术,某些需要特殊材料才能炼制的‘雷珠’、‘阴雷’、‘仙雷’之类,体积会更小,威力会更大,但是如今的刑天鲤,无论是修为还是资源,都不足以炼制那些宝贝! “见鬼的玩意!”刑天鲤呼出一口气,沉声道:“不过,事情也算是,圆满吧?或许,死伤的人多了些!” 卷发男子手掌哆嗦着,掏出了一搓儿烟草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起来。 他轻蔑的看了一眼吓得目瞪口呆的熊山二郎等人,冷笑道:“我们兄弟们的死伤不严重……至于说,这些东云浪人……啊呸!他们也算人?” 卷发男子重重的吐了一口吐沫,狠狠地撇了撇嘴。 哪怕都是混江湖道上的人渣,易多利的帮派分子,也莫名的鄙视这些东云的同行。易多利的这些恶棍,最多算是‘人渣’,而这些东云浪人,简直就是‘沤在粪坑里发酵百年的渣滓’,他们简直侮辱了‘人渣’这个词! 刑天鲤也看了看熊山二郎一行。 嗯,如果不是后面还需要炮灰……哦,不,是还需要‘英勇无畏敢于牺牲的勇士’,刑天鲤真想现在就亲自动手,将这群矮子抹杀拉倒。 这样的话,就不需要支付后续的款项了啊! 而他,也可以向奥格、奥古斯等人,报花账了不是?毕竟,现在刑天鲤修炼还好,破铜烂铁的都可以,但是想要快速恢复法力,那都是真金白银的消耗啊! 而且,就算破铜烂铁,不也要钱买的么? 脑海中正翻滚着无数恶念,刑天鲤都觉得自己道心都快要蒙尘,手指头痒痒的,忍不住想要冲着熊山二郎挥出一招‘剑十八’呢,头顶热风突然鼓荡。 两条甲壳彻底崩碎,身上衣衫粉碎,袒露出大片肢体,而且身上大片血肉崩坏,露出了青铜色骨骼的人形,一步一步地顶着汹涌的热风,走到了山顶。 他们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刑天鲤等人,头发被烧得精光的脑壳上,被烧得稀烂的头皮不断有高温污血滑落。他们猩红的眸子里凶光闪烁,只是眸光再也不复之前的明亮,时明时暗的,好似随时可能熄灭。 “两位,还活着?”刑天鲤诧异道:“真是不靠谱啊,刚刚的爆炸,居然没能杀死你们?” 两人步伐蹒跚,一步一步的顺着山坡走了下来。 其中一人一边走,一边狞声道:“幸运的是,我们携带了足够强力的防御装备;不幸的是,你们就要倒霉了。该死的家伙,哪怕你是帝斯指明要抓活的,我也要撕碎了你!” 两人缓步行走,他们身上的伤口处,不断有污血裹着碎肉,还有内脏碎片之类的废物流淌出来。他们体内,传出了低沉的,好似高温气流喷射的呼啸声,伴随着这刺耳的啸声,他们的体内有极强大的生机不断涌出,他们的伤口在快速蠕动,眼看着皮肉生长出来,甚至烧光的头皮上,一根根璀璨的金色头发,也在不断地长出。 刑天鲤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该死的怪物……真正是怪物。神魂之力笼罩着两人的身体,刑天鲤发现,他们体内汹涌的生命能量,源自他们心脏附近,一颗通过无数细小的脉络,和他们的心脏,和他们血管,和他们全身的内循环组织紧密相连的怪异结构。 半晶石化,半肉体化。 拳头大小,和心脏等大的奇异结构,以半固态的晶液形态,储存了极其庞大的能量。 刑天鲤莫名想起了前世修行的道经中,提起的,关于古时某些大妖体内的‘妖丹’……这两个金发男子,他们心脏旁边的这颗玩意儿,不就和传说中的‘妖丹’一模一样么? 可惜的是,前世的地球已经沦入末法,刑天鲤并没有碰到成气候的‘妖’。 这個世界同为末法,快十五年了,他也没能在这个世界遇到真正的‘妖’! “你们的命,可真够硬的!”刑天鲤紧握通天妙竹,朝着两人微笑颔首。 “卑贱的生物,你们这种囿于原始状态,没能进化的下等生命,如何能明悟生命的伟大?”金发男子厉声呵斥:“伱们怎么敢,用肮脏的手段,伤损我们尊贵的身体?” 两人的身体外伤几乎愈合,他们破损的面皮五官也都长好。 两人气得浑身都在哆嗦,五官扭曲,眸子里的血光几乎凝成实质,就要从眼眶里喷出来。其中一人厉声咆哮:“你知道,我们一套基因调适的战甲,价值多少功勋点么?你知道,我们刚才浪费的防御装备,又花费了我们多少时间才兑换到手?” “还有,我们身体的伤得这么重,你知道,耗费了我们多少生命源能么?” “在这个该死的,落后的,原始的世界……你知道,想要补充我们今天消耗的生命源能,又是一笔多大的支出么?” 原本生得颇为俊伟的两人怒声咆哮,面孔扭曲的他们此刻丑陋犹如厉鬼。 莫名的,刑天鲤就想起了在赌场孤注一掷,却输掉了最后赌注了赌棍。他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两人,温和的笑道:“呃,你们,破产了?” 两人的步伐骤然一停,眸光猛地呆滞。 他们相互看了看,同时缓缓的点点头。 “是啊,我们破产了!”两人咬着牙,声嘶力竭的怒骂道:“我们,要把你一块块撕成粉碎啊……该死的!” 轻微的破空声传来,高空投下了巨大的阴影。一条长有十几丈,橄榄形的硬壳飞艇发出尖锐的气流喷射声,从高空急速下降。距离地面还有数十丈高,数十道人影就猛地从飞艇的吊篮中跳出,‘唰、唰、唰’,极轻巧的落在地上。 奥古斯,还有另外六名金发金眼的男子,以及二十几名银发银眸的男子,身披华丽的全封闭金属甲胄从空中飞坠,将两个金发红眼男子团团围在中间。 “好巧,居然在这遥远的东国,遇到了你们!”奥古斯笑得两排大牙都露了出来,他热情洋溢的朝着面色骤变的两名金发红眼男子挥了挥手:“唔,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帝斯的狗腿子?上次见你们,还是,让我想想……是探索编号三三七九三的遗迹?” 两名金发红眼男子死死咬着牙,齐齐从牙齿缝隙里吐出了奥古斯的名字。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刑天鲤举起左手,轻轻的划了两个圈,那些易多利人,还有熊山二郎为首的东云浪人,忙不迭的轻手轻脚的向远处遁逃。 活见鬼了。 他们今天都看到了什么? 能够飞天的身披铠甲的怪物,还有那么可怕的爆炸,还有,这些驾驭着‘会飞的人造物’,从高空降落的怪人! 在场的帮派分子中,哪怕是智商最差的东云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卷入了来不得的漩涡中。 他们,似乎见到了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一些‘真相’! 常年厮混灰色地带的他们心知肚明,有时候,‘真相’是要吃人的。所以他们跑得无声无息,却又竭尽全力,只求在奥古斯等人关注到自己之前,尽力的远离现场。 奥古斯等人,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两名被围在中心的金发红眼男子一声长啸,他们心脏突然发出低沉的‘咚咚’声,心脏旁拳头大小的半晶体化结构爆发出夺目的光芒,强烈的光甚至从他们的胸膛透了出来,明晃晃的好生刺眼。 他们身躯膨胀,身边热浪翻滚,大片火光升腾,烈焰汹涌,当即喷出十几丈外。 刑天鲤脚踏禹步,一个闪身就向后溜出了数十丈远,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两名爆发的金发男子,优哉游哉的问道:“奥古斯大人,需要,帮手么?” 他心里却是在不断的吐槽——奥古斯,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没事跑来凑什么热闹?难不成,是见猎心喜,忍不住想要捡个便宜? 奥古斯微笑,摇头,大声道:“不需要,他们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他们现在,似乎陷入了基因崩溃的暴走状态,我们有义务帮他们好好稳定下。” 一行人‘嗤嗤’怪笑,几名金发金眸男子缓步后退,而那群身披甲胄,银发银眸的男子则是齐放下面甲,甲胄表面幽光浮荡,三人一组,划出一道道奇异的弧形,以一种令人拍案叫绝的组合阵法,朝着两名爆发的金发红眼男子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绵绵不绝如潮水一样的进攻。 这些银发银眸的男子进退如风,出手如电,挥拳间,好似重炮轰鸣,激荡空气,发出恐怖巨响,每一拳都蕴藏可怕的巨力,让一旁观战的刑天鲤看得是眼角直跳! 这些男子本身的力量如何,刑天鲤一时间判断不出,但是他们每一拳轰出,显然都得到了身披甲胄的极大增幅,每一拳的力量,都足以轻松洞穿、撕碎如今刑天鲤的身躯! 刑天鲤暗自盘算。 如果他被这些家伙围攻的话……他如果动用旁的手段,可以瞬杀这些银发银眸的男子,哪怕他们身披甲胄,也挡不住刑天鲤的巫咒攻击。 但是一旦他们动用了那些可怕的武器,那么刑天鲤也只能和他们同归于尽! 轻轻摇头,刑天鲤再次向后退了十几步,站在了一个小山包的拐弯处,随时准备前冲躲到小山后,以防被围攻的金发红眼男子拼命,动用某些大杀招连累到了自己。 几个呼吸间,二十几名银发银眸男子,已经发动了近百波冲击。 两名金发红眼男子背靠背相互支撑,死死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他们胸膛内的心跳声越发的响亮,胸膛下那一团光芒越发的刺眼。 突然间,他们齐齐呐喊,身边空气剧烈的震荡,一波一波紫红色的火焰从他们体内喷涌而出,化为巨大的火柱直冲高空。盘旋的龙卷风卷起高温火焰,冲着四周围攻的银发男子疯狂席卷。 银发男子们却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招,他们齐齐呐喊,身上甲胄放出夺目的幽光,左手臂甲化为水银般流动的液体,凝成了一块块尺许见方的菱形小盾。 宛如水晶般闪耀的小盾,边缘喷出薄薄的光芒,二十几面小盾放出的光芒凝成一体,化为一座光墙,将两名金发红眼男子放出的高温火柱死死挡在外面。 下一瞬,两名金发红眼男子齐齐呐喊,他们背后肌肉裂开,数十条黑色触手喷出,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喷射着一丝丝高温的火焰,宛如火刀,朝着那一面光墙斩落。触手和光墙重重撞击,发出可怕巨响,二十几名银发男子被震得身体歪斜,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 两名金发红眼男子齐声咆哮,借着触手和光墙撞击的反震力,身体猛地跃起,化为两条火光,就朝着万国租界的方向全速奔逃。 斜刺里,几道幽光闪过。 奥古斯带着六名同伴,早就预判了他们的动作,猛地挡在了他们面前。 重拳如炮,当面轰下。 两名金发红眼男子双臂交错,护在面前。 重拳砸在他们的手臂上,只听巨响不断,两人被打得身体连连摇晃,口中不断喷出高温的血浆。殷红的血水刚刚落在地上,就迅速燃烧起来,烧得泥土‘嗤嗤’直响。 只是,这两名金发红眼男子似乎同样也预判到了奥古斯等人的拦截,他们挨了一轮重拳后,两人同时张开嘴,刺目的红光带着可怖的高温从他们嘴里喷薄而出。他们背后长达近百丈的细细触手狠狠翻卷,呼啸抽下,从尖端到连接本体的根部,触手一寸寸爆炸,每一寸爆开,其威力都相当于一发重磅炮弹! 刑天鲤一个虎扑,带起一缕清风,扑到了小山包后方。 大地在震荡,山包被震开了一条条巨大的裂口,大量土石飞溅而下,高温汹涌,火光冲天,刑天鲤感受着从身边划过的,好似铁水一般炽烈的空气,不由得直摇头。 一见面,就打得如此惨烈,这两伙人,妥妥的有积怨啊! 远处,有细微的破空声传来,有人在用刑天鲤听不懂的语言厉声呼喝。刑天鲤急忙跃起,爬上了小山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就看到两名身穿金色神袍的金发红眼男子,带着五十名内衬重甲,外披白色神袍的魁梧男子狂奔而来。 这五十名魁梧男子也都是一水儿的金色短发,但是他们的眼眸,却是深邃的紫色! 奥古斯一声长啸,带着几个同伴迅速后撤。 二十几名银发银眸的男子也收起手上菱形盾牌,闪身到了奥古斯身后,微微喘气的一字儿排开。 空中,那条硬壳飞艇快速腾空,下方的吊舱内发出细微的机械声,十几根闪烁着淡淡幽光的炮管从吊舱下方滑开的装甲板中快速伸展了出来。 两名遍体鳞伤,浑身散发出高温,七窍中都有鲜血流淌出来的金发红眼男子,迅速和平海城内赶来的援兵汇合。他们几乎是扑进了两个金发紫眼男子的怀中,浑身肌肉痉挛、抽搐,已经没有力气独自站稳了。 来援的两名金发红眼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们皮肤蠕动,毛孔中,黑色、混着丝丝缕缕金光,宛如水银一般的半晶体态液体急速流淌出来,迅速在他们身上凝成了厚重的甲胄。 “奥古斯!”一名红眼男子低沉的咆哮:“你们,想要开战?” 奥古斯冷笑了一声:“开战?你们不是已经在准备动手了么?” 双方齐齐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奥古斯才轻轻咳嗽了一声:“你们,误会了。我们只是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查探一二,发现你们的人,正在被土著袭击,所以,我们加以援手!” “既然你们来了,想必你们也能照顾好自己的同伴,那,我们就告辞了。” “唔,我们帮助他们镇压了基因崩溃带来的狂暴,随手而为,你们不用太感激我们!”奥古斯双手抚胸,向对方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然后一声唿哨,一行人冲天而起,齐齐飞回了飞艇的吊舱。 刑天鲤撇了撇嘴,轻轻一跺脚,脚下泥土一阵翻滚,他宛如鱼儿入水,没入了翻滚的泥土中。 第二十一章 多重袭杀(上) 大圣堂。 帝斯手中重剑已然染血。 他身后,横七竖八躺下了数以百计的浪人尸体。 帝斯面皮酡红,双眼就连眼白都微微充血,整个眼球都变成了淡红色。他兴奋得不断深呼吸,酣畅淋漓的杀戮,让他有一种大醉后和女子疯狂欢愉的极致快感。 “哪怕是不堪一击的蝼蚁啊,只要数量足够,也足以让人赏心悦目!”帝斯欣然笑着,他背着左手,右手轻描淡写的挥动重剑,每一击都排挤空气,发出可怕的剑风,直达十几丈外,沿途所有脆弱的身躯全都被轻松撕开。 “蝼蚁,就应该有蝼蚁的觉悟啊!”帝斯欢喜大笑:“高高在上者,永生永世,注定高高在上。而尔等蝼蚁,天生就应该匍匐在地,被我们尽情践踏,尽情蹂躏,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你们来袭击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有十几名东云浪人聚集在一起,他们手持枪械,冲着帝斯疯狂开枪。帝斯轻盈的挥动重剑,将一发发子弹凌空斩落,火星四溅中,子弹被剑锋撕开,没有一发子弹能够碰到他的身体。 “继续啊,继续让我快乐啊!”帝斯停下了杀戮,伸出左手,朝着这些东云浪人勾了勾手指:“快,快,快,继续,你们还有什么武器,拿出来啊!” 东云浪人们已经被酒精和药物弄得失去了理智,他们齐齐嘶吼着,拔出了一尺多长的小打刀,迈动小短腿,倾尽全力的冲向了帝斯。 帝斯‘哈哈’大笑,他回头,朝着身后的一群同伴摇头笑道:“我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任凭他们用这种原始的武器……” 下一瞬,帝斯脸色微变。 这些东云浪人冲到他身边,居然从腰间扯出了坚韧的拉索,然后狠狠拉开。 这些家伙,在出发前,每个人的腰上,背上,都按照刑天鲤的建议,按照熊山二郎的命令,缠上了、背上了起码十斤重的烈性炸药。这些拉索都是特殊设计,没有丝毫的延缓时间,只要一拉动,身上炸药就立刻爆炸。 这些东云浪人,平日里都有着奇特的‘幽寂归冥’、‘万物空无’的审美,有强烈的‘自我毁灭’的倾向。更不要说,此刻他们喝了烈酒,吃了药物,更被自己同伴被帝斯斩杀的景象刺激得兽性彻底发作。 帝斯等人所在的大圣堂第四层,‘轰’,大团火光卷着无数的砖石碎块喷出,好几根支撑楼层的拱柱都被烈性爆炸生生崩断,上层建筑,有大片楼面崩塌。 这些东云浪人绑在身上的炸药,全都是东云自产的军用品。 东云人的科技,很是糟糕。 他们的军用品,更是极力的追求成本。 是以他们的军用炸药,非常的不稳定,日常搬运、储存的时候,稍微剧烈点的震荡,都有可能引爆。十几个东云浪人齐齐爆开,之前楼层中,数百名东云浪人身上捆着的炸药包齐齐被震荡。 一些炸药包就在楼层中爆开。 一些东云人的尸体被炸飞了大楼,残躯还在空中飞行,炸药包也随之爆开。 一时间,小半個大圣堂都被爆炸产生的火光包裹,无数砖石碎片崩落,屋顶上的五座尖塔齐齐崩塌,造型优美的圣母像更是大头朝下的重重坠落。 冲进大楼中的东云浪人们,好似身体内的某个阀门被打开了。 面对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巡捕和圣诺曼士兵,面对那些身手凌厉、杀伐狠辣的裁决教士,死伤惨重的东云浪人们齐齐拉开了腰间缠绕的拉索。 冲进大圣堂的东云浪人,总数超过两千人。他们每个人身上,平均背负了十五斤烈性炸药,这就是将近三万斤。此刻,已经死伤超过千人的东云浪人纷纷自爆,爆炸产生的震荡,将那些死伤的东云浪人身上的炸药包纷纷爆开。 三万斤烈性炸药,虽然不是在同一个点同时爆开,绵绵的爆炸,依旧对这座占地面积巨大,建筑主体极其坚固的大圣堂,造成了不容小觑的破坏。 起码,大圣堂本体的外立面,所有华丽的装饰全部粉碎,所有的七彩琉璃落地窗全部崩碎,更有两个角的楼层崩塌,破砖烂瓦甚至被冲击波炸飞到了两三条马路之外。 半个万国租界的人,都能透过窗口,看到沿江大道上,这一片升腾的硝烟。 时间往回拨一点。 回到刑天鲤带着一群易多利人,刚刚勾引着圣母教和圣诺曼的追兵,朝着槐公岭进发,还没进入槐公岭的那个时间点。 正是刑天鲤发现了暗中观察自己的目光的时候,流经平海城的大江出海口,宽达百多里的江海交汇处,两条从头到尾长有几近九十丈,排水量几近五万吨的铁甲巨舰,正以惊人的高速乘风破浪,逆流而上。 两条巨舰,舰艏、舰尾,有着四座三联装炮台,每一条巨舰,都有着十二门口径达到了十三寸(四百二十九毫米)的恐怖主炮。 在这巨舰的左右侧甲板上,更是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大小小近百个炮位,数寸口径的副炮,一寸口径的速射炮,宛如麻杆林立。 两条巨舰高速奔驰,速度快得惊人,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死气沉沉’的感觉。偌大的两条巨舰上,前后左右的甲板,乃至舰桥、桅杆,看不到任何人影。 两条巨舰就这么撕开江面,一路长驱直入,抵达了寻常人肉眼都能轻松看到矗立在万国租界东边的,那座属于大玉朝总海关大楼的高耸钟楼的极近距离。 巨舰的速度骤然下降,在江面上众多客轮、货船的惊呼声中,两条巨舰在江面上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前后炮塔缓缓转动,船舷侧对万国租界,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战列舰炮击姿态。 ‘哗啦’! 江风卷过,两条巨舰的桅杆底部,依旧不见人,但是分别有一面巨大的红白花边的英吉士皇家海军旗缓缓升起。江风凛冽,长有三丈许的旗帜被绷得笔直,隔着十几里地,大江北岸的万国侨民,又或者大江南岸的大玉朝百姓,多能清晰看到这两面旗帜。 随之,在巨舰的副桅杆上,一根斜拉索缓缓转动,一面一面小型的信号旗络绎升起。 有懂得极西百国海军信号旗蕴意的人,当即辨识出了这两条巨舰升起的信号旗传递的信息——奉女王之命,炮击前方敌人,不死不休! 这是决战旗! 但是让人莫名的是,谁是这两条巨舰的敌人? 江面上,更有一条隶属英吉士王国租界舰队的小型驱逐舰,正懒洋洋的在江面上闲逛,执行着日常的‘巡逻’和‘维护商道’的任务。 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两条体积、吨位堪称‘恐怖’的巨舰。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家伙,就在他们准备给万国租界官方发警告,准备鸣炮示警的时候,他们突然看到,巨舰上升起了自家的海军旗? 呃,是自家的军舰么? 这么大的吨位,是传说中的新一代‘超无畏战列舰’嘛? 那就,没问题了! 好些英吉士水兵甚至拥挤到了驱逐舰的船头,朝着两条巨舰欢呼鼓掌,疯狂的吹响了口哨——原本已经堪称东国水域最强的英吉士租界舰队,得到了这么两条大家伙的增援,实力当膨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以后,这条大江,还有大江出海后,从出海口直达东云岛联的广袤大洋,都是他们英吉士海军说了算么? “这么大的吨位,这么大的舰炮!赞美女王!”英吉士水兵们欢呼雀跃时,他们猛不丁的看到两条巨舰摆出了标准的炮击战列,更升起了决死一战的信号旗! 决战? 和谁决战? 敌人在哪? 偌大的大江上,方圆十里内,除开这两条大家伙,唯一的军舰就是近在咫尺的这条英吉士小型驱逐舰——大家,是自家人啊!是自家人,你向谁示威呢? 小型驱逐舰拉响了汽笛。 高亢的汽笛鸣叫,吓得江面上不断起落抓捕鱼儿的大群水鸟展翅高飞,吓得远近的民用船只疯狂加速逃离这一片水域。 远远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辉煌壮丽,宛如巨人一样矗立在江边大道边缘的大圣堂,突然爆开了大团的火光,沉闷的爆炸声隐隐传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们看到大圣堂顶部,高耸的尖塔上,高高的圣母像轰然倒塌。 “仁慈的圣母啊!” 英吉士驱逐舰上,众多官兵正在惊呼,两条巨舰,二十四门口径惊人的主炮,还有上百门较小口径的副炮,已经齐齐发出了恐怖的轰鸣。 “这发射药的质量,真好啊!” 英吉士驱逐舰的舰长,还有那些老兵们,齐齐抚掌赞叹——这两门巨舰全力开火,一尊尊巨炮的炮口,居然不见太大的炮口焰,可见他们的发射药提炼精纯,燃烧非常充分,所有装药都转化为了强大的推动力! “这就是帝国的科技啊……” 驱逐舰的舰长莫名的陶醉,深以为自己身后矗立着的强大母国而深深的感动和骄傲。 两条巨舰庞大的舰体微微向后滑了一段距离,那些副炮几乎是没有停歇的,以一个弹指一发的速度,持续的发出了轰鸣。 而二十四门巨炮,只是停滞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再次发出了恐怖的巨响。 这一下,英吉士驱逐舰上的官兵们,终于发现事情不对了——十三寸口径的主炮,炮弹的重量何其惊人,就算是有先进的自动装填机,也做不到一个呼吸一炮! “这,这……” 远处,刚刚被东云浪人们炸得一片狼藉的大圣堂,迎来了灭顶之灾。 两条巨舰的炮击,展现出了非人的精准性,所有炮弹齐齐命中了大圣堂本体,没有一发落空,甚至没有一发炮弹偏移到了一旁的马路上! 万国租界离得较近的几个街区的侨民们,齐齐听到了天空传来了,好似巨轮汽笛一般的轰鸣声。那是巨舰的主炮炮弹撕裂空气发出的巨响,甚至有人幸运的看到,那体积巨大的炮弹,以一种看似并不是很快的速度从空中坠落,精准的命中了大圣堂。 高有七层,占地面积巨大的大圣堂,面对如此可怕的炮击,就好像巨锤下方的鸡蛋壳,整体向外猛地膨胀开来,烈焰升腾,火光四溅,恐怖的冲击波化为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爆,呼啸着席卷了周边几个街区。 方圆三里内,所有建筑物的窗子悉数粉碎,那些面朝大圣堂方向的门户,甚至较近的一些建筑的墙壁,生生被冲击波震得崩塌。 从高空俯瞰下去,就好似有一朵华丽的白色气爆之花,在万国租界的边缘冉冉绽放,而那正中位置升腾而起的火光和烈焰,正是这朵华丽的花朵最残酷的花蕊。 灰喜鹊街,英吉士总领馆楼顶,正攀在楼顶用望远镜眺望大圣堂方向动静的乔彼得等人,一个个面色骤变——这不在他们的计划中,刑天鲤只是说了,会让那些东云浪人用自爆的方式,尽可能的摧毁大圣堂。 但是炮击? 而且是这等规模的舰炮炮击……这完全不在他们的计划中! “给我查清楚,到底是哪一国的海军对大圣堂下手……”乔彼得兴奋得面皮通红,用力的挥动着手臂:“啊哈,难道除了我们,还有人察觉了圣母教的阴谋?” “嗯,是法璐仕?还是易多利?” “应该是法璐仕人吧?这两年,他们在边境上,和圣诺曼人可是闹得不可开交。而且那群自由、散漫的法璐仕人,还说要向圣诺曼输出自由民主的思想,让干掉圣诺曼王室,将他们全部押上断头台呢!” 乔彼得等人笑得两排大牙都露了出来。 乔姆斯轻咳了一声:“可是,总领事大人,法璐仕在租界的舰队,就只有几条中等规模的巡洋舰,他们的舰炮,没有这样的威力!” 乔彼得等人的笑容骤然一僵。 是啊,法璐仕人虽然也算海军强国,但是他们在东方的舰队主力,并没有驻扎在万国租界,而是应多国合作的诉求,驻扎在了大玉朝京城的东海门户,替大玉朝皇室捍卫海门,顺便监督那边的大玉朝海关税收征缴呢。 “可是!”乔彼得也不是无能之辈,他想要说,就他们观察到的炮击盛况,英吉士租界舰队的几条主力舰,也没有这么大口径的舰炮。 炮击威力,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查清楚,究竟是谁!”乔彼得阴沉着脸,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阴谋计较——难不成,是哪个野心勃勃的大国,想要挑战英吉士王国在东国的利益,所以增派了主力舰么? 一波炮击。 又是一波炮击。 然后,又是一波炮击。 连续十二波炮击,这是只计算了两条巨舰的二十四门主炮的炮击,两条大家伙的那些小口径副炮的炮击,完全就没有计算在内。 一发发大口径炮弹,极其精准落在了大圣堂的遗址上。 而且,这炮击完全违背了战场规律。 战场上的老兵们时常说——不会有两发炮弹,落入同一个弹坑里。 但是,圣母在上,这两条大家伙的炮击,每一门主炮主炮发射的炮弹,都精准无比的落入了这一根炮管发射的上一发炮弹的弹坑,落点偏差,绝对不会超过一尺! 如此高精度的炮击,也就是现场无人‘有幸’目睹,否则一旦传出,又不知道会吓坏多少人。 十二波炮击,二百八十八发大口径炮弹轰鸣,原本辉煌、宏伟的大圣堂彻底消失了,原地就留下了一个方圆百丈,深达数丈的大坑。 大圣堂内,那些巡捕房的巡捕,圣诺曼的士兵,还有驻守的教士们,全都灰飞烟灭。 距离大圣堂两个街口,被冲击波震得满地瓦砾场的路边,帝斯和几个同伴或者软在地上,或者单膝跪地,或者艰难的背靠在虚浮的墙壁上,不断地大口吐血。 饶是他们都有着非人的力量,被这等口径的舰炮炮弹近距离轰了一记,他们根本来不及变身,来不及穿戴上防御力惊人的甲壳,更来不及催动随身携带的防御道具,只能硬生生的,用自己强悍的肉体硬吃了第一轮炮击。 也就是他们,肉体强悍到了一定的地步。 第一轮炮击也没能直接命中他们的身体,他们只是被近距离的冲击波震荡。他们见机得快,第一波炮弹落下后,他们就全速的逃命。 饶是如此,他们的五脏六腑也被震得满是裂痕,骨骼、经络、血管,更是出现了无数的破损。 心脏附近,半晶体化的囊体鼓荡,粘稠的生命源能在疯狂燃烧,体内的伤势在快速的修复。大量淤血和内脏碎片不断地从口中喷出,帝斯等人喘息了一阵,在炮击停歇的同时,他们也都恢复如初。 “该死的,他们,怎么敢?” 从他们这个位置看过去,透过一条河大江垂直的马路,他们恰恰可以看到远处江面上,那两条巍峨的巨舰身影,看到巨舰顶部飘荡着的英吉士皇家海军旗! “帝斯,我们必须报复!”一名金发红眼的男子厉声喝道:“我们必须报复……那些善德坊的试验体,可以放出来了!” 帝斯缓缓点头,用力的一挥手:“去吧,目标,英吉士侨民区,杀光他们!” 第二十一章 多重袭杀(下) 槐公岭,山区。 高空,硬壳飞艇已经没入了厚厚的云层不知去向。 地面上,金发红眼的男子们,在刑天鲤消失的地方梭巡了一阵,很是恼火的离开了。 动用这么多人手,就为了活捉一个‘东国土著’。 结果呢? 损兵折将,折戟沉沙。 “这个该死的家伙,不要让我抓到他,我一定会亲自撕下他身上的皮肉,一根一根的抽出他的骨头!”来援的金发红眼男子怒极咆哮,狠狠一跺脚,恐怖的力量汹涌,硬生生将地面轰出了一个方圆丈许的大坑。 地下,刑天鲤静静的‘悬浮’在十几丈的深处。 这是最基本的‘土遁’之术,很莫名的,修炼《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修得的‘法力’,品阶高得离谱,更有着难以言喻的妙用。 虽然法力总量远不如前世,但是施展遁法时,耗费更加少,发动更迅疾,心念一动,遁法即刻生成,简直犹如某种‘天赋本能’,更近乎衍生成了某种‘神通’! 这门根本法,比前世所修的,传承自三清正统的道经更加玄奥,更加精微莫测。 藏身地下,双眸幽光闪烁,感受着地面传来的震动,刑天鲤握紧了通天妙竹,暗自下定了决心。 以自身做鱼饵的伏杀,可以说是成功了,却也是失败了。 成功,是因为击杀了大量的圣母教神棍和圣诺曼士卒,击杀了大批被圣诺曼王国控制的巡捕房巡捕,更杀死了大批愿意为圣诺曼王国驱策的帮派分子,极大的削弱了对头的力量。 失败,自然是因为,两個金发红眼男子只是被重创。 不仅如此,‘初出茅庐的菜鸟们’,就是奥古斯和他的那些同伴们,居然罔顾刑天鲤拟定的计划,冒冒失失的亲自登场。 在刑天鲤的计划中,是准备挑起圣母教、圣诺曼王国和东云岛联之间的纷争的,他准备让东云岛联和两大势力撞一个头破血流,自己一方则是趁乱谋利! 结果,好嘛! 奥古斯直接带着人,迫不及待的冲杀了出来。 你兴致勃勃的杀了出来,若是能将那两个金发红眼的家伙击杀当场,也就罢了。 结果呢? 人家的援兵也赶到了,两个被伏杀的重点目标只是重创。 好吧,奥古斯露了脸,双方矛盾彻底揭破,已经真刀真枪的正面干上了,这完全不符合刑天鲤的预期啊! “果真是毛头小子,做事不牢的。”刑天鲤摇了摇头:“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奥古斯亲自出手,都没能干掉那两个金发红眼男子,这样也好。 一行人快速朝着平海城回返,刑天鲤宛如一尾灵巧的鱼儿在水中穿梭,在坚硬的地底无声游走,紧跟在了这伙金发红眼男子身后。 神魂之力丝丝缕缕扩散开来,刑天鲤极其谨慎的捕捉着地面传回的震荡——嗯,这些金发红眼人就在前方高速疾走,而在后方,还有两组人在悄然跟随。 一组人的存在感极其微弱,几乎和地面的山林融为一体。 刑天鲤想起了那头大丹犬,还有那只华丽到好似梦幻的鸟儿。 另外一组‘人’么,距离稍远,但是步伐略有点沉重,刑天鲤也只能勉强感应到它们的存在——这一组人,让刑天鲤感到头皮莫名的发麻,因为它们行走的频率,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无论上坡,无论下坡,无论越过小沟,无论跋涉河流……这一组人的步伐,始终恒定,落地的力道,也绝对一致,没有任何的轻重变化。 “金属疙瘩!”刑天鲤的牙齿一阵酸痛,他想起了那天夜里,在自己面前自爆的比特犬,那家伙的自爆威力绝对恐怖,如果身后跟着的,也是类似的存在,一个不小心正面自爆一下的话,今天可没有赵青苘的灵符协助防御啦! 不多时,这群金发红眼人已经靠近了万国租界城区,他们体表幽光弥漫,厚重的生物质甲胄化为水银一样的致密液体,纷纷流回了体内。 他们呼出了一口气,行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沿江大道,大圣堂方向,那冲天而起的烟柱,更听到了沉闷炮声。 万国租界东西长百里,南北宽只有二十里,这些金发红眼人身体机能远超常人,他们的视力、听力更是超出常人何止十倍,隔着二十里地,他们也清楚的判断出,爆炸发生的地点,正是他们这几天的驻地——万国租界大圣堂! 远处,江面上。 两条巨舰将大圣堂轰成了巨大的弹坑后,炮管微调,恐怖的打击降临在了圣诺曼王国租界舰队的头上。 可怜圣诺曼王国,海军本来就是他们的弱项,在万国租界,他们驻扎的舰船中,能拉出来吓唬人的,就是三条老式的千吨级护卫舰,其他的大、中、小型炮艇加起来,也就是二十多条的样子。 整个圣诺曼王国租界舰队的总吨位,还比不上英吉士王国租界舰队一条主力巡洋舰! 就是这么一支‘存在意义’胜过‘实用价值’的小型舰队,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所有舰船都停泊在自家码头,极少出行闲逛。 二十四发巨炮炮弹伴随着低沉的汽笛轰鸣声,从高空几乎垂直落下,每一发炮弹,都以不可思议的精度,命中了一条圣诺曼舰艇。 三条护卫舰,二十一条炮艇,齐齐舰体中部中弹。 二十一条炮艇倒是干脆,直接炸得粉身碎骨,连大一点的碎片都没留下一片。而三条千吨级的护卫舰么,倒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稍稍展示了一番圣诺曼军人的‘铁血’和‘顽强’。 它们被拦腰炸断,舰桥和舰体中部一大截船体直接崩碎,舰艏和舰尾,大概一两丈长短的碎块,则是宛如风筝一样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倔强的弧线,这才一半坠入江水,一半落在了沿江大道上熊熊燃烧。 只是一轮齐射,圣诺曼王国租界舰队全军覆没。 两条巨舰的二十四门主炮再次微调炮口,已然锁定了圣诺曼王国在租界的驻军军营和总巡捕房。 就在舰炮准备开火的时候,莫名的,二十四门主炮,还有百多门副炮齐齐旋转炮口,也就是半个呼吸的时间,两条巨舰百炮齐发,而是直接就是一通全速猛轰。 万国租界北面,深藏地下十几丈的刑天鲤突然心头一震,他莫名的汗毛微竖,心头隐隐发紧。他骇然抬头看了看上方十几丈深的土层,急忙向一旁遁走百多丈。 宛如巨轮汽笛的长吟声从空中传来,二十四发巨炮炮弹,连同百多发口径从三寸到五寸不等的副炮炮弹,无比精准的,冲着地面上的金发红眼男子一行人砸下。 一行人并没有刑天鲤这般‘心血来潮’的危机预警,炮弹破空声传来时,他们甚至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 他们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们强大的目力清晰的看到了从高空坠落的炮弹。领队的两名金发红眼男子嘶声长啸,一人身边有旋风腾空,一人脚下有云气缭绕,两人分别向两侧飞扑,身体带起了大片残影,呼吸间就冲出了百多丈外。 五十名金发紫眼男子当中,有大半男子反应速度也很快,他们身边同样隐隐有异象浮荡,他们也倾尽全力的向四周狂奔闪避,呼吸间,他们当中最快的那几个,也已经奔出了三十几丈。 饶是他们逃得快,当头落下的炮弹,所有落点却进行了极精妙的设计,似乎开炮的人,早就预料到了他们闪避时的速度、方向等因素的概率。 两名跑得最快的金发红眼男子惊恐欲绝的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摊到了两发主炮炮弹。而且,落点距离他们的身体,不到五丈远。而其他的金发紫眼男子,也都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哀嚎声,那些炮弹,更是几乎命中了他们的队伍。 巨响,火光,可怕的冲击波席卷方圆里许的空间。 两名红眼金发男子实力最强,他们在炮弹爆炸时,勉强重新披挂上了甲胄。他们被炸得远远飞出,浑身裹着烟火,仓促间没能完全成型的甲胄,没能完好的护住他们的身体,他们被炸飞的同时,七窍都在飙血,浑身到处都能看到惨烈的伤口。 而那些金发紫眼男子,没有一个人来得及重新穿戴上甲胄。 炮弹爆炸的第一瞬间,他们就被撕成了粉碎。 两名之前被奥古斯带人重创的金发红眼男子,他们之前已经耗尽了力气,甚至连回程的路上,都是依靠那些紫眼男子的背负才能成行。 看到天空坠落的炮弹,两人齐齐怒啸,心脏旁半晶体状的囊体骤然燃烧,半透明的囊体表面裂开了极细的裂痕,粘稠的晶液激荡,迅速冲入心脏,随着心脏疯狂的跳动涌向了身体各处。 他们背后的大片血肉炸开,随着囊体中的晶液急速燃烧、消耗,他们体内涌出了大量黑色夹杂着金丝的粘稠汁液,迅速化为圆溜溜的卵壳将他们全身包裹在内。 剧烈的冲击震荡,高温烈焰席卷,原本就重创的两人连这最后的保命手段都变得孱弱不堪,厚重的卵壳上,一条条细细的金色条纹胡乱的闪烁着,不断有金色条纹崩裂,粉碎,一块块黑色卵壳崩塌,燃烧,化为灰烬。 就在两人护体的卵壳几乎彻底崩裂的一瞬间,就在头顶第二波炮弹伴随着可怕的呼啸声就要落下的时候,两人身边的泥土宛如沸腾的水一眼翻滚起来。 大片泥土混着砂石翻卷而起,在两人头顶化为厚达丈许的土层。 两人脚下泥土突然虚浮,已经耗尽了力量的两人怪叫一声,骤然沉入了虚浮的泥土中。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他们的脖颈,只是微微用力,就听‘咔擦’一声,两人脖颈被生生扭断。 饶是如此,两人的身躯还在剧烈的抽搐,跳动,心脏在‘咚咚’狂跳,血管中血液在高速流转,甚至心脏旁半晶体化的囊体,更是有整个崩解,彻底燃烧的征兆。 两人被扭断的脖颈内,碎骨被蠕动的肌肉推搡着,不断地自行拼凑,有新生的骨质在不断生长,想要将断骨重新生长完成。 如此强大的生命力。 刑天鲤皱起了眉头,神魂之力认真的笼罩了两具疯狂挣扎的身躯,他发现,这两具身躯的生机活力,并不是源于‘自身生命本体’,而是,更像是依靠某种外力! 外力,就是心脏旁的半晶体化囊体! 这个囊体,并非他们本身所有……刑天鲤低声念诵秘咒,《原始巫经》中,《原始血脉注》内极偏门的‘溯源’秘法催生,他一指头点破了两人的身体,从他们骨髓中强行抽出了一丝精血,又从那囊体中,抽出了一丝残留的晶液。 伴随着喃喃秘咒声,精血内幽光浮荡,有极细的螺旋状光线盘旋而出。 熟悉的,标准的‘双螺旋’结构。 刑天鲤抿了抿嘴,这么看来,这些个金发红眼男子,他们本质上,还是‘人族’! 但是,从那晶液中浮现出的光线,则是让刑天鲤一阵头皮发麻——那是一团不规则的,好似数十条变异章鱼,被强行缠绕成一个巨大的‘麻绳团’一般的组织。 细密的光线缠绕在一起,疯狂的闪烁,疯狂的摇曳,其空间结构比两人精血中浮现的双螺旋结构要复杂、混乱了何止百万倍? 他们心脏旁边的囊体,乃是后天滋生之物。 甚至,可能是后天‘植入’的,外来物件? 刑天鲤缓缓点头,通天妙竹一旋,一抹剑芒闪过,两颗喷射出炽烈光焰的囊体就从两人胸腔中被切割了下来。失去了和本体的联系后,两颗囊体顿时光焰消散,骤然塌缩,化为两颗鸡蛋大小,略带韧性的坚硬晶球。 两人躁动、抽搐的身躯,也骤然平复下来。 生命迅速消散,两人的身躯温度迅速降低。 刑天鲤将两具尸体往袖子里一塞,抬头‘看向’了地面。炮击已经停歇,但是两名被炸飞的金发红眼男子,每人面前,都出现了一条体格和小狮子一般大小,通体黑毛油光水滑的比特犬。 重炮轰击,而且是在没有任何防范的情况下被偷袭,两名金发红眼男子被炸得五脏受损,他们正在疯狂的调动囊体内的晶液能量,被他们称之为‘源能’的奇异能量,疯狂的修复体内的伤势。 随着伤势修复,他们体表被炸得破裂的甲胄也在快速的孳生完全,光洁的黑色甲壳表面,一丝丝极细的金色纹路闪烁出迷离的光芒,两人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强。 “英吉士王国,向两位问好!”一个低沉,刚硬,没有任何语调变化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名身穿上红、下白的英吉士军队制服,头戴一顶英吉士制式圆高盔,身高六尺上下的瘦削男子,一步一步的,朝着两名正踉跄着汇合在一起的金发红眼男子走来。 瘦削男子的步伐很稳定,很标准,每一步的长短,以及落地的力道,都无比精准,没有丝毫误差。他行走时,肩膀左右晃动的频率和幅度,也是精准好似机械一般。 “英吉士王国,向两位问好……刚才的炮击滋味怎么样?”瘦削男子薄薄的嘴唇微微抽了抽,大概他想要做出‘笑’的表情,但是他脸上的皮肉僵硬而死板,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卑贱的生物,你们,想要全面开战么?”一名金发红眼男子厉声道:“在这里?开战?” “为什么不呢?”瘦削男子冷淡的说道:“这里是东国,并非英吉士本土。所以,开战也未尝不可。反正,你们也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那些奇怪的,异化的生物,不就是你们准备的战争工具么?” 两名金发红眼男子回合在一起,两条体积硕大的比特犬一左一右,冲着他们虎视眈眈,而瘦削男子则是在他们面前三丈处停下了脚步。 ‘呛’! 瘦削男子拔出了一柄五尺长,剑身最宽处只有手指宽的刺剑,他右手手腕轻轻一震,顿时‘嗡’的一声震鸣,他身前荡起了数十点寒星,空气中,骤然发出了极尖锐的撕裂声。这厮御剑疾刺的力道和速度,简直强得可怕! 刑天鲤的神魂之力‘看到’了这瘦削男子随手挥出的剑芒,他心脏骤然一缩……如此剑芒,如果是正面硬碰硬的话,他没信心接下来。 “这厮的身体里面,怕不是正经的骨头吧?”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事情,越来越好玩了啊! 这个家伙,他敢发誓,绝对不是英吉士王国的人。起码前些天夜里,在英吉士总领馆,他没有见过这个家伙。尤其是,这两条比特犬的出现,就足以证明,他来自另外一个来路不明的势力。 “这里是东国,距离英吉士本土,有好几万里呢。无论这里打成什么样子,都不会伤损到英吉士本土一丝半点吧?” “所以,就在这里开战吧!” 瘦削男子继续露出了那难看至极的笑容:“我们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你们呢?” 摇摇头,瘦削男子自顾自的轻声道:“无所谓了,你们就算没准备好,等我砍下了伱们的脑袋,我会将英吉士皇室的徽章放在你们的尸体上,你们的同伴,也就不会再忍下去吧?” 两条比特犬无声无息的猛然跃起,张开大嘴,朝着两个金发红眼男的脖颈撕扯了下去。 而瘦削男子则是急速上前,身躯撞碎空气,发出恐怖巨响,无数点寒光带着可怕的空气撕裂声,狠狠刺向了两人的全身要害。 第二十二章 官方凭证(上) 高空。 薄云上方。 奥古斯端着一杯殷红的美酒,轻晃酒杯,俯瞰着下方江面上,两条正在疯狂喷吐炮弹的巨舰。 “乔彼得,乔彼得,不错啊,没想到,你们的效率这么高,我们半年前给出的‘超无畏级战列舰’的设计图,你们居然就已经制造了出来,还部署到了东国!” 奥古色赞叹道:“你们虽然只是一群原始,愚昧的土著,但是起码在工作态度上,很棒!” 乔彼得一脸呆滞的看着奥古斯。 “尊敬的奥古斯阁下,您说什么?这下面的战舰,是……”乔彼得极力瞪大眼睛,还是看不清楚,于是,他跑到了吊篮旁,凑到了一个硕大的双筒望远镜上,朝着江面上的两条战舰俯瞰了下去,他终于看清了在江风中晃荡的两面英吉士皇室海军旗! “可是,我没接到通知!”乔彼得惊呼道:“这是,我们的战舰?怎么,这么巨大?而且,半年前,半年前,我们才拿到的设计图?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乔彼得嘶声道:“我知道国内的那群产业工人,一条铁甲巡洋舰,他们需要三年时间才能下水,这样的巨舰,没有五年时间,他们不可能完工。更不要说,海军战舰还要经过长时间的海试,熟悉战舰性能后,再从本土派来这里。” “陆地直线距离数万里路程,海路超过十五万里航程,就算一路风平浪静,从本土来到东国,都要半年以上日夜兼程的航行!”乔彼得跳着脚尖叫道:“奥古斯阁下,这不是我们英吉士的战舰,绝对不是!” 奥古斯和几个金发金眸的男子齐齐瞪大了眼睛。 他们一个個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突然意识到,没错,英吉士王国,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工业能力。半年时间,吃透一款新式战列舰的设计图,将其建造出来,然后从本土部属到遥远的东国,根本不可能! 那么,下面的两条大家伙,是谁家的? 奥古斯丢下手中红酒杯,眸子里金光骤然亮起,他瞳孔收缩,直勾勾的盯着两条巨舰,没错,就是他们给英吉士王国的‘超无畏级战列舰’! 舰体长度,舰体轮廓,主炮设计,副炮炮位,所有的一切细节,都对得上。 唯一对不上的就是,这两条大家伙的炮击精度,有点过分了……呃,没错,这就是一个极大的纰漏,这两条大家伙的炮击精度,怎么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去找帝斯!”奥古斯的面色阴沉了下来:“有第三方势力,在我们当中作祟。” 奥古斯狠狠一巴掌拍在吊篮的合金窗框上,坚硬的特种合金,硬生生被他拍出了一个三寸深的掌印。随着他的命令声,硬壳飞艇划出一道湍急的弧线,伴随着尖锐的高压喷气声,飞艇全速前行。 以奥古斯等人的能力,他们居高临下,第一时间找到了大圣堂废墟两条大街外,站在街角叫骂怒吼的帝斯等人。 飞艇快速降低高度,奥古斯第一个跳下了吊篮。 “奥古斯!”帝斯第一时间看到奥古斯,还不等他站稳,就飞扑而起,一拳冲着他当面砸下。 奥古斯一声冷哼,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帝斯的拳头。 ‘嘭’! 两人脚下街面剧烈震荡,‘咔嚓’声中,大街裂开了一条宽达半尺,长有数丈的裂痕。街面上,一条自来水管道被撕裂,大量清水混着泥浆冲起来数丈高,化为一场倾盆大雨当头落下。 “全面开战!”帝斯朝着奥古斯喷吐着口水:“我已经下令,让圣诺曼禁卫军赶来东国,我们就在东国,选一片战场,开战吧!” 帝斯有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那两条船,不是我们的船。”奥古斯一甩手,丢开了帝斯的拳头。 眸子里猩红色血光涌动的帝斯怒色骤然一僵,他眸子里幽光隐隐,缓缓站直了身体:“有第三方势力卷入?” 奥古斯皱着眉头,掏出了一支细长的烟卷递给了帝斯。 等到帝斯接过烟卷叼在了嘴里,奥古斯掏出了一个纯银镶嵌细小钻石的火机,‘叮’的一声给他打着了火,自己也叼上了一根烟卷:“但是见鬼的是,那两条船,分明是按照我们给英吉士人的设计图建造出来的。” “可是,我们半年前才将设计图给了他们……为了这份图纸,英吉士王室,还将三个没嫁人的、最美貌的公主献给了我们。”奥古斯吐了一个烟圈。 “土著们没有这个工程能力。”帝斯也吐了个烟圈,他沉声道:“那么,这个第三方势力,就很可怕了。他们拿到了你们给出的图纸,在极短时间内建造了舰船,还将它们部署到了东国。” “他们还有着强大的情报能力,趁我们双方出现矛盾的时候,发动了袭击。”奥古斯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烟卷几乎被他一口气吸尽。他将烟气憋在肺里憋了好一阵子,这才慢慢悠悠的吐了出来:“会是谁?” 江面上,沉闷的炮击声突然停歇。 两条巨舰在江面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径直调头,顺着江流朝出海口全速驶出。 帝斯和奥古斯同时掠出,带着几条模糊的残影,几个起落就到了沿江大道,他们站在岸边,眺望着急速远去的舰影,只觉得牙齿一阵阵的隐隐酸痛。 “他们知道我们碰面了。”奥古斯叹了一口气。 “我们身边,有他们的人?”帝斯眸子里血光涌动,他极凶狠的转身,朝着身后跟来的同伴们逐次的盯了一眼,此刻,他看谁都好像在看叛徒。 “我的同伴,很纯粹。”奥古斯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但是你的人么……你知道的,伱们的人当中,总有一些濒于崩溃的危险分子,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帝斯用力的握紧了双拳,他看着渐渐凑上来的同伴们,沉声道:“停止一切行动。我们,和奥古斯他们,联手追查这次的炮击事件。” 奥古斯轻声道:“那么,停止你们的危险游戏,我们运去英吉士本土的那些青壮,你们可不许乱动手脚。” “给我们一半的份额!”帝斯目光森森看着奥古斯:“我们也需要人口补充,你懂的!” “人口无所谓,但是所需的消耗,比如说,粮食、军械、药品,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你们也要支付对应的数额。”奥古斯摊开了双手:“他们西北好几个行省受灾,有数以亿计的流民在等死。” 帝斯和奥古斯重重的对拍了一掌。 他们身边,金发金眸和金发红眼的两伙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隐隐杀机,顿时消散了一小半。剩下的一大半隐晦的杀意,则是被他们小心的收敛在了心中。 稍远处,一栋大楼顶部,一座背生双翼的女神雕塑后方,奥格手持一架有着长焦镜头的相机,冲着拍掌的帝斯、奥古斯就是一通狂拍,而且还给了两人极清晰的正面、侧面的特写。 他们身边,那些金眸、红眼的男子,以及那些地位较低的银眸、紫眼的男子,也都被他有一个算一个,拍下了清晰的特写镜头。 在他身后,撑起了一架遮阳伞,身穿白底、蓝花长裙,头戴遮阳帽,胸口应该别胸针的位置,居然别了一小把香菜的洛美,正凑在一架特制的望远镜上,手指轻快的按动和望远镜接驳的相机按键,‘咔嚓、咔嚓’的,将江面上两条巨舰的舰尾细节悉数拍下。 忙完了这一切,洛美转身到了遮阳伞下的小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镇的香槟酒,很豪放的昂起头一饮而尽。撇撇嘴,似乎是嫌弃缺了点味道,她又倒了一杯香槟,从胸口别着的香菜上揪了一小把,浸泡在了酒杯中。 奥格正好转过身来,看到了洛美的动作,他浑身猛地哆嗦了一下,喃喃道:“真是可怕的口味……这种可怕的蔬菜,你真的,一点都不过敏么?” “味道好极了!”洛美端起酒杯,用力的嗅了嗅,轻轻的抿了一小口,无比满意的叹了一口气:“味道,真棒。软弱的男人,居然会因为一种蔬菜而喉头水肿,差点窒息而死……真够丢脸的!” 奥格的脸色漆黑,黑中又透着一缕赤红,端的是精彩至极。 他悻悻然看着占据了遮阳伞的洛美,干脆站在了遮阳伞的阴影边缘,小心的保持了和洛美,或者说,是保持了和她身上的香菜相隔半丈的距离。 他沉声道:“这些金发的家伙,是极大的变数。” 洛美的脸色也阴郁了下来,她轻晃酒杯,干脆将胸口别着的一把香菜,整个塞进了酒杯中,然后喝了一大口。 “如果,能有他们的一具活体……哪怕是尸体也好。”洛美轻声道:“或许,我们能够知道他们的一点点秘密。” 深邃的眸子里,蔚蓝色,蓝到几乎发紫的光芒骤然亮起,眸光幽幽,洛美面前数尺方圆的一片地面都被她的眸光照耀成了幽蓝色:“指挥官阁下,需要我……” 奥格狠狠的瞪了洛美一眼。 洛美眸子里幽光顿时收敛。 奥格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沉声道:“不,不,不,当然不。洛美,我们的同伴,数量太少了。我不允许我们的同伴去冒险。我掌握了如此庞大的资源,自然会有人愿意为我们去出生入死。” “希望我们的李鲤少尉,能够给我们一个惊喜。” 奥格轻声道:“顺便,帮我约一下艾美联邦总领事,以及东云岛联总领事。那些岛国矮子这些年最迫切的诉求,我们可以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了。当然,他们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洛美皱起了眉头。 她目光深沉的看着奥格,放下手中酒杯,缓步走到了奥格面前,右手按在了奥格的心脏部位。她静静的感受了一阵奥格的心跳,轻声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我无法跟上你的思维。” 奥格微笑,只是微笑,他什么话都没说。 洛美收回手,抬头看了看天空普照天地的淡蓝色太阳,轻飘飘的叹息道:“至高的阿弥忒啊!” 奥格轻咳了一声。 洛美翻了个白眼,右手轻飘飘的在胸口搭了搭,懒洋洋的嘟囔道:“好吧,仁慈而至高的圣母啊,啊,啊,啊呸!” 洛美的舌头一卷,从嘴角刮了一小片香菜叶下来,重重的吐了出去。 万国租界北部。 两名遇袭的金发红眼男子,只是和那瘦削男子一个交错,身上就被撕开了上百条深可及骨的裂口。大片鲜血喷溅,两人齐齐痛呼。 他们身上甲胄蠕动,极力的修复伤口,只是瘦削男子看似极普通的刺剑上,附着了某种奇异的能量。他们的甲胄不断孳生,但是伤口处,一缕缕灭绝性的死亡能量疯狂的吞噬他们体内涌动的生机。 体内源能快速消耗,两人越是催动源能修复伤口,伤口反而越发的扩张,破损的甲胄不断化为粘稠的脓血滴落,而且血浆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更有一层淡淡的荧光闪烁,哪怕是大白天的,都能清晰看到这一层黯淡的荧光。 刑天鲤深藏地下,神魂之力和两人体内流淌出来的脓血稍稍一碰,不由得直咧嘴。 可怕的辐射! 指标高得吓人的辐射。 两名金发红眼男子体内生机磅礴,但是这种辐射能,完全就是针对生物的生命力而存在。无论他们体内涌动多少生机,和那辐射能稍稍碰触,所有生机悉数湮灭,所有新生的血肉中,细小的细胞全都崩解,萎缩,丧失所有的生命力。 ‘嘭’的巨响,两头比特犬张开大嘴,狠狠咬住了两人的身体。 两人的反应极快,比特犬张口撕咬的时候,他们扭动身躯,避开了脖颈要害,两条比特犬的血盆大口,只是咬住了他们的肩膀。 让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 刑天鲤清晰的‘看到’,两条比特犬的牙齿碰触到两人的身体时,祂们的牙齿突然变长了一倍有余,牙齿开始可怕的高频震荡,更从寒光森森的金属色,变成了高温的赤红色。 高频震荡的高温牙齿,狠狠扎在了两人厚重的甲胄上。 牙齿和甲胄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甲胄碎片不断崩裂,更能听到两头比特犬牙齿的隐隐绷断声不断传来。 两条比特犬挥动四肢,原本深藏在‘肉垫’中的爪子猛地探出了半尺长,锋利的爪子同样在高频震荡,同样喷涌着红光,迸发出可怕的高温。 爪子在两人身上乱抓,疯狂撕扯着他们被瘦削男子刺剑切割开的伤口。 大片腐烂的血肉喷溅,鲜血和脓血宛如小型喷泉一样喷出老远。 两人痛呼,他们疯狂的燃烧源能。 ‘呼’! 平地里一道白色龙卷风腾空,高压气流宛如利刀,疯狂的切割两条比特犬的身体。更有可怕的高温火焰化为几乎半实体化的火浆,随着龙卷风的肆虐汹涌,包裹着两条比特犬急速的回旋焚烧。 两条比特犬的黑色皮毛开始松软,融化,有几块皮毛被烧成了灰烬,漏出了下方哑光色的合金骨骼。一缕缕极细的光纹在两条大家伙的合金骨骼上闪烁,迷离而幽幻,透着一股子极致的科技感。 尖锐的破空声再起,瘦削男子挥动长剑,再次挺进两人。 长剑裂空,撕开了两人的胸膛,剑光左右一振,两人胸膛洞开,露出了急速跳动的心脏,以及在心脏旁喷涌着强烈光焰的晶体状囊体。 瘦削男子低沉的嘟囔道:“生命改造?愚蠢的碳基生物,你们悖逆了正确的‘道’!” 刑天鲤就觉得一阵古怪。 从一个非人的家伙口中,听到‘道’这个词。 嗯,你说的‘道’,和修炼者的‘道’,应该不是一码事罢? 刑天鲤手掌发痒,有点蠢蠢欲动。 他沉吟片刻,身上的紫绶道衣一阵幽光变幻,化为一套铁灰色的圣诺曼军队制服,他手中通天妙竹更是光焰一闪,变成了一柄圣诺曼军官的制式指挥刀。 体内精血略微涌动,刑天鲤满头长发骤然崩解,只留下了一头短寸。他面皮一阵蠕动,眼角眉梢,五官轮廓,甚至是瞳孔颜色,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他变成了一个长方脸,刚毅而冷肃,发色和瞳孔都呈铁灰色,完全标准的圣诺曼成年男子的模样。而且这个长相并非凭空捏造,之前追杀刑天鲤的那些圣诺曼军队中,有一个高级指挥官,就是这个长相! 《原始巫经》中,有大量的肉身秘术。 区区改变五官长相之类,只是小术中的小术,根本算不得什么大本领。 无声无息的‘上浮’,来到了距离地面只有尺许深的地方,刑天鲤一声大吼,一拳轰碎了上方泥层,直接从那瘦削男子的身后跳了出来。 通天妙竹所化的指挥刀带起一道可怕的寒芒,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劈向了瘦削男子的后颈要害。 瘦削男子的身体,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变化。 他的身体纹丝不动,但是他的身后,骤然就变成了身前! 他就好似照镜子一般,身体的前后骤然来了个对调,他从背对着刑天鲤,骤然就变成了正面直对刑天鲤。原本右手持剑的他,也变成了左手握剑,刺剑带起无数点寒星,伴随着可怕的撕裂声直刺刑天鲤周身要害。 刑天鲤一声长啸,‘剑十八’倾力挥出,十八条刀芒和那点点寒星正面碰撞。 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错声后,刑天鲤身体巨震,被震得倒飞十几丈,他一声轻喝,脚尖刚刚落地,就骤然没入了滚荡的泥土中消失不见。 第二十二章 官方凭证(下) “不是对手啊!”刑天鲤在地下急速‘游走’,快速脱离战场。 紫绶道衣恢复原样,五官也迅速变成了自己本来面目,唯有原本的满头长发,刑天鲤琢磨了一下,还是维持了短寸头的发式。 甩动着剧痛,好些地方都出现骨裂的右臂,刑天鲤不由得连连摇头。 太强。 强得让人无奈的强。 瘦削男子挥剑的速度和力道,完全碾压了刑天鲤。他连续轰出了十二招‘剑十八’,还没能完全抵挡住对方随意挥出的一轮攻击,有足足三十六点寒光撕开了刑天鲤的剑势,落在了他的身上。 瘦削男子的剑,命中了紫绶道衣,刑天鲤敞开紫绶道衣的三十六处小空间,每一处小空间都正面承受了对方一剑。 剑锋,自然全都落入了空处。 若不是紫绶道衣自带神妙,这三十六剑若是实实在在落在刑天鲤身上,刑天鲤不由得直咋舌……死,是不会死的,他如今有足够的底气保命。 但是绝对会损耗大量的精血。 而且那剑锋上附着的可怕辐射能量,也会是一件让人无比头疼的事情。 侥幸,有紫绶道衣啊! 刑天鲤在地下奔走了两三里地,前方一条硬壳飞艇在离地百丈的高度,以极高的速度,向后喷吐着高压气流,尖啸着飞驰了过来。 飞艇距离瘦削男子袭杀之地还有数里远,下方吊篮厚重的装甲板左右滑开,十几根纤细的炮管伸出,伴随着奇异的‘嗤嗡’轰鸣声,一发发拳头大小的淡蓝色光球状炮弹激射而出。 刑天鲤停止了遁走。 他从万国租界北边,一栋小楼旁窜出地面,轻轻一跳就到了楼顶,抬目朝着方才的战场望了过去。他看到那瘦削男子,已经放开了两名被重创的金发红眼男子,带着两条比特犬,转身高速撤离。 硬壳飞艇射出的炮弹落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地面就被轰出了直径不过尺许,却极深、极深的弹痕。飞艇飞到了两个重创倒地的金发红眼男子上空,放弃了追杀那瘦削男子,而是缓缓降落,开始救治两名重创的倒霉蛋。 刑天鲤看到奥古斯和一群金发红眼的男子齐齐跳下飞艇。 “这是,和解了?” 刑天鲤迅速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看来,奥古斯和对方发现,有第三方势力在从中生事,而奥古斯和对方,显然是知根知底的老对手,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联手应对第三方势力的挑衅。 “真是,复杂啊!” 是夜。 万国租界,异样的沉寂。 就好像,白天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就好像,东云浪人们没有冲击大圣堂,而悬挂着英吉士皇家海军旗的巨舰,也没有将圣母教东国第一大圣堂夷为平地。 更好像,圣诺曼王国在万国租界的驻军死伤过半,巡捕房的巡捕们伤亡狼藉,各国帮派分子也死伤惨重,涉川村的东云浪人们几乎全部折损诸般事件,也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事情太大了。 大到,无论是万国租界各国官方,还是普通侨民,都只是静默旁观,在没有弄清楚其中的深意之前,一时半会,没人敢、更没人愿意跳出来点破白日里的事情。 甚至,就连白日里大圣堂被炮击的时候,附近街区被炮弹冲击波误伤的那些楼房的主人,还有被误伤的行人、居民等,都有他们所属的国家总领馆官员出面,将他们安抚了下来。 并没有发生想象中,那些被波及的倒霉蛋的家属,气势汹汹成群结队,跑去英吉士总领馆门口拉横幅抗议,并且索要赔偿金的事情! 整个万国租界,异样的沉寂。 沉寂到,就好像一个装满了火药的木桶,只需要一個小火星,就能猛地爆开来! 所有人,除开英吉士王国和圣诺曼王国之外的所有人,无论是极西百国的官、民,又或者大玉朝的土著……甚至是大江对岸,江南那边的平海城官府的人,都在静静的期待着什么。 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个大木捅,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爆开的了。 奥古斯和帝斯已经达成了默契。 在两人翻脸,撕毁这一份默契之前,无论英吉士官方,还是圣诺曼官方,尤其是损失惨重的圣诺曼官方,无论他们心中有多大的怨气,他们都不可能发作出来。 入夜时分。 灰喜鹊街,一如既往的安宁而祥和,白日里的事情,没有对这里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除了街头、街尾,多了一些驻守的士兵和巡捕,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衣冠楚楚、雍容从容的英吉士侨民们,优哉游哉的继续着他们悠闲而富足的生活。 路边的酒馆里,清越的钢琴声飘了出来。 酒馆一扇摆满了红白蔷薇花盆的窗台下,路边的座位上,一对年轻的英吉士恋人,正旁若无人的当街亲吻,女方的一条宠物狗,正臭着脸,蹲在一旁气鼓鼓的‘汪汪’叫唤。 刑天鲤开着车,慢悠悠的驶过安宁和祥和的街道。 汤姆和杰瑞坐在后座上,同样悠闲的抽着雪茄烟。 两人非常的,惬意,而且满意,因为他们的贴身胸袋里,正装着厚厚的一叠钞票,数额超过了他们在东国辛苦二十年薪水总和的钞票。 有了这笔钱,他们甚至可以直接辞职,搭乘最豪华的回国邮轮,回到雾气蔼蔼的王都,在郊区买下一座足以传家的小庄园,在城内联手开设一家,足以养家糊口的酒馆,从辛劳的打工人,变成正经的‘食利小资本家’! 但是两人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 他们死心塌地,准备跟着刑天鲤干。这才几天功夫?刑天鲤就给了他们这么丰厚的报酬,远远超出他们最狂野梦想的报酬! 那么,如果跟着刑天鲤干上三年?五年?甚至,十年? 哦豁! 未来他们回国的时候,或许可以从某些落魄的贵族手上,买下一座小型的古堡? 为什么不呢? 轻轻喷吐出一缕烟雾,汤姆和杰瑞目光变得极其狂热。 而且,这钱拿得是如此的安全——根本不需要他们冲锋陷阵,去枪林弹雨中变成一滩血肉的,是那些该死的东云人!他们两个悠闲的蹲在万国租界的高档俱乐部里,安全的享受了几天,就拿到了这么一笔丰厚的奖金! 汽车驶进了英吉士总领馆。 汤姆和杰瑞忙不迭的拉开车门,跳下汽车,一人跑去帮刑天鲤拉开了车门,另外一人则是去了后备箱,极其艰难的拉扯着两个硕大的牛皮行李箱。 箱子太沉重了,汤姆努力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将行李箱拉出来。他气恼的朝着一旁站着看热闹的几个卫兵嚷嚷道:“该死的,赶紧过来帮忙,可真是,够沉的!” 几个卫兵嬉笑着凑了上来,从汤姆口袋里掏出了几支高档的雪茄烟塞进了自己口袋,这才心满意足的,帮汤姆将沉重非常的行李箱扛了出来。 ‘滴答’,‘滴答’! 有血水从行李箱的缝隙里滴落,卫兵们的脸色,顿时变了。 刑天鲤下了车,随手抽了几张钞票塞给了这帮家伙:“嗯,一如你们猜测的那样,箱子里,是两个死人。嗯,真够沉的,是吧?” “放心吧,这两具宝贝,会让乔彼得阁下开心的!”刑天鲤笑着,轻松的拎起了一口箱子,快步走向了总领馆大楼。他在心中嘟囔,乔彼得是否开心,他不知道,但是奥古斯,应该是会开心的吧? 拉下了遮光板,拉上了厚重的窗帘,灯光辉煌的会议室内,刑天鲤将两口行李箱打开,露出了两条如婴儿般蜷缩着金发红眼男子的尸体。 这两个家伙已经死了大半天了,但是他们的尸体,依旧很‘鲜活’,他们的心脏,还偶尔会跳动一下,体内的血浆,依旧保持着流动性,血浆迟迟没有凝固,身上的伤口处,还不断有血水流淌出来。 奥古斯和几个同伴凑了上来,瞪大眼睛看着行李箱内的两具尸体。 他们的面色,极其的古怪。 他们直勾勾的盯着两具尸体看了许久,一名金发男子轻声咳嗽了一声:“奥古斯!你知道的,我就差一点点……” 奥古斯轻轻摇头,摆了摆手,金发男子就闭上了嘴。 奥古斯抬起头来,凝神看着刑天鲤:“真是,让人吃惊的事情。李鲤少尉,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太大的惊喜,甚至,都有点惊骇了。” “是你,亲手杀了他们?”奥古斯目光闪烁看着刑天鲤。 “不,是奥古斯大人你们在槐公岭的山区,和他们浴血奋战,将他们重伤濒死。他们侥幸逃出战场,但是力竭,倒毙在山中。我,只是侥幸路过,捡到了他们的尸体。”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这是您的战功啊,奥古斯阁下。” 奥古斯灿然微笑。 他身边的几个金发金眼的男子齐齐笑了起来,刚才开口的金发男子抚掌笑道:“没错,奥古斯,就是这样。你带着我们和他们大战了一场,是我们重创了他们。” 奥古斯微笑颔首,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么,伱想要什么奖赏?虽然,他们是我们在战斗中击杀的,但是你能将他们的尸体带回来,这也是一份功劳。我们向来,赏罚分明。这是规矩,这是制度,而一切规矩和制度,都不容破坏!” “有功者,必定得到奖赏。” “有错者,必须受到惩罚!” 一群金发男子和奥古斯一并,极其严肃的,甚至有点神神道道的念诵着。 刑天鲤认真点了点头:“那么,这次的伏击,一切经过,大家都知道的。唯一的问题是,东云人的死伤太过惨重,他们的抚恤金……” 奥古斯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金钱的问题,不是问题。李鲤少尉,我会给你签署一份特权,以后你的一切行动,一切开销,全额报销,随意支取,都由英吉士官方支付……以后,永远不要因为金钱的问题向我开口!” “金钱?”奥古斯用力的摇头:“简直糟糕透了,这种低级的等价交换物,这么原始的概念,哦豁,没有意义,完全没有意义!” 一旁的乔彼得目光游离。 一旁的乔姆斯若有所思。 一旁的汤姆和杰瑞面皮酡红。 一旁的总领馆官员们,目光微妙的看着刑天鲤,好似看到了善财童子一般狂热,且充满了最诚挚的善意。 奥古斯是女王陛下的全权特使,拥有近乎无限的权力。 而他,给了刑天鲤随意报销的特权? 活见鬼! 这是一条直通英吉士王国国库的大水管啊……这是一条流金淌银的大水管,只要大家稍稍伸伸手,是吧! “东云人的死伤数量,有点惊人!”刑天鲤轻咳了一声。 “无论死伤多少人,无论抚恤金是多少,你全权处理!”奥古斯很慷慨的挥了挥手:“不要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麻烦我们。” 之前开口的金发男子沉声道:“奥古斯,我觉得,李鲤少尉是一个非常有能力,非常忠诚可靠的人,他值得更多,我们也应该,给他一点真正的奖励。” “他现在是少校了!”奥古斯随意的一挥手:“李鲤少校,你满意么?如果不够,还可以提嘛!” 奥古斯看着行李箱中的两具尸体,眼角微微挑起,洋洋得意,快慰非常! “那么,还真有一点事情,是需要奥古斯阁下,还有乔彼得阁下帮我作证的。”刑天鲤看到奥古斯和那些金发金眼男子如此表现,虽然不知道这两具尸体究竟有多大的价值,但是很显然,对于他们来说,这两具尸体有着别样的意义。 那么,除了一点点微不足道,奥古斯都不愿意提起的金钱。 除了奥古斯在那金发男子的建议下,将刑天鲤提拔为少校。 刑天鲤从袖子里,掏出了自己的出生证明。 “我这里,正好一些事情,需要英吉士官方的佐证。”刑天鲤微笑道:“虽然,这份出生证明上,有着当时主治医生和护士长的签名,还有几位绅士的鉴证,但是毕竟过去了将近十五年时间……如果这份出生证明,能够得到现在的英吉士总领馆各位阁下的佐证,我想,会省掉我很多麻烦!” 乔彼得上前两步,接过了刑天鲤手上的出生证明。 他快速翻动了一下纸质略有点发黄,略有点发脆的出生证明,目光在刑天通明和青婉玉的照片上深深的凝视了一眼,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了出来。 “真没想到,刑天通明将军,是李鲤少校的亲生父亲!” 刑天鲤看着神色变得极其复杂的乔彼得,诧异道:“您认识,我父亲?” 乔彼得抿了抿嘴,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上明亮的吊灯,轻声道:“当然,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只是总领馆的二级参赞,刚刚开始学习和大玉朝的官府打交道。” “黑婆罗洲远征军的第一条主力舰交付的时候,我就在场。你父亲,就是那条大家伙的第一任舰长。”乔彼得很认真的说道:“他是一个,值得钦佩的真正军人。” 刑天鲤的眼角微微抽了抽。 他从未亲眼看到过这一世的亲生父亲,从没有过。 但是,能够让乔彼得在时隔多年后,还能如此的感情流露,刑天通明,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吧? “谢谢您的夸奖,很遗憾的是,我从没有,从没有……”刑天鲤轻轻摇头。 “关于您的父亲,真是非常遗憾。”乔彼得叹了一口气,然后,他的语气变得很古怪:“十年前,刑天将军战死后,他被大玉朝官方册封为‘平波伯’。就我所知,有人,继承了他的爵位?” 刑天鲤指了指乔彼得手上的出生证明,微笑道:“我父亲明确了,我是唯一的嫡子,唯一的继承人。他的一切,都应该为我所有。至于说,现在继承了他的爵位的那位,呵呵!所以,这才是我请诸位阁下,再次帮我签署一份正式的官方文书的原因。” 乔彼得缓缓点头。 而奥古斯已经大包大揽:“李鲤少校,这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好吧,我以英吉士女王全权特使的身份,代表英吉士王国,证明你的身份!” “好了,乔彼得,起草文书吧,弄得正式一点,规格高一点,盖上总领馆的印章,盖上你的私章,还有,将你能找到的,有头有脸的家伙,都叫过来。” “我会给英吉士大使馆发信,让他们将大使馆的印章送过来。” 奥古斯拍了拍刑天鲤的肩膀,很慷慨的说道:“李鲤少校是我们自己人,他为我们立下了功劳,那么,就不能让人侵占他的利益。你的父亲,是一位伯爵?” 奥古斯眸光闪烁,越发热烈的,狠狠地拥抱了一下刑天鲤:“需要我们再做点什么嘛?我们可以做得更多。嗯,李鲤……不,刑天鲤伯爵,我们非常重视和你之间的友谊!” 在奥古斯的主持下,一切都进行得很快,很顺利。 不仅仅是英吉士总领馆,在极西百国中,作为国力数一数二的顶级强国,英吉士王国自然有着一大堆的拥趸小弟。 超过二十个国家的总领馆官员,屁颠屁颠的来到了英吉士总领馆,在证明刑天鲤就是‘刑天通明伯爵’唯一法定继承人的公文上,盖下了代表自己国家的领事馆印玺,以及代表自己身份的私章。 厚厚的一叠文书,近百个大小印章,端的是华丽到了极致。 一通忙活后,刑天鲤接到了新的任务。 彻查背后算计奥古斯和帝斯双方的人。 不论对方是谁,将他挖出来,如果能找到有用的线索,英吉士官方,将不吝奖赏。 第二十三章 新的势力(上) 深夜。 刑天鲤驾着车,缓缓驶过一片漆黑的善德坊。 偌大的街坊,所有的进出口,都被木板、木桩封得结结实实,三三两两的巡捕宛如孤魂野鬼,叼着烟卷,打着呵欠,懒散的绕着街坊一圈一圈的巡逻着。 万国租界总巡捕房对外宣称,善德坊内发生了小规模的瘟疫传播,是以封锁了这片区域,街坊内的所有居民,都被转运到了外地‘封闭治疗’。 事情就这样了。 几万人口,就这么消失了。 蒸发得干干净净,消失得无声无息。 等到事情过去了,善德坊的房东们,将这些房子再次出租出去,等到外来的人口填满了这座街坊,于是,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 谁会记起那些曾经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挣扎过的男女老幼? “我会记得!” 刑天鲤低声嘟囔:“所以啊,帝斯?圣母教?咱们,走着瞧。” 汽车绕着善德坊转了三圈,刑天鲤在车上缓缓念诵超度经文,一遍又一遍的念诵。 ‘咣’! 汽车路过一个灯光昏暗的街口时,副驾驶座的车门突然被人拉开,身穿黑色劲装,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身上带着一股子浓郁香菜味的洛美犹如一只灵巧的猫儿,轻盈的窜进了车里。 刑天鲤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一片树荫最黑暗处。 “洛美大人?”刑天鲤‘惊喜’的笑道:“我还说,明天去找你们呢。” 洛美翻了个白眼,她双眼一缕极隐晦的幽光浮荡,一缕精神波动朝着刑天鲤轻轻一触。 在她精神力波动离体的一瞬间,已有感应的刑天鲤微笑,灵台紫府中,那口大鼎虚影内,‘阿弥忒烙印’的奇异波动微微震荡,顺着洛美精神力波动的牵引,从刑天鲤脑海中涌荡而出。 于是,刑天鲤的眉心附近,寸许大小的一块皮肤上,就有一片极淡的,好似水光一样的银紫色光芒悄然闪烁,其中更隐隐有极细的光线,勾勒出了一枚宛如弯月的奇异烙印。 洛美的表情就缓和了下来,她很惬意的往座椅上一靠,懒洋洋的打了個香菜味浓郁的酒嗝:“见鬼,为什么将那两具尸体送去英吉士总领馆?” 刑天鲤瞪大了眼睛,一脸‘惊骇’的看着洛美:“哪,这是奥古斯给我的任务?难道,您想要那些血肉模糊的死人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刑天鲤心中诧异,他将两具金发红眼的尸体带去英吉士总领馆,看到这两具尸体的人,可不多,但是洛美能这么快的找上门来,可见,英吉士总领馆的高层中,要么有人被他们用钱买通了,要么就有人被他们用精神秘法控制了。 不管是那种情况,奥格和洛美这些家伙,所图甚大啊! 只不过,他们最多控制英吉士总领馆的普通人,想要控制奥古斯这群怪物,还是力有不逮罢?所以,什么事情都推到奥古斯头上,那是妥妥没错的。 洛美愕然看着刑天鲤:“早点告诉你?呃……” 晃了晃脑袋,再次打了个酒嗝,洛美喃喃道:“好吧,我们的错,我们也没料到这群家伙的出现。原本我们以为,我们要对付的,只是一群原始的的土著,没想到的是,这些家伙突然冒了出来。好吧,现在你知道了,下次得到了他们的尸体,第一时间送给我们。” 洛美认真的说道:“那些金发的,金色眼睛,或者红色眼睛的家伙。尸体固然很好,但是如果能抓活的,那就更好了。” 刑天鲤无比虔诚、无比严肃的点了点头:“为了阿弥忒!我会尽力的!” 洛美眸子里幽光浮动,她微笑颔首:“是的,是的,为了至高的阿弥忒。但是以后注意了,在那些该死的土著面前,你要说,为了至高的、仁慈的,圣母!” “呵呵,圣母!”洛美也不知道来之前究竟喝了多少酒,她又打了个饱嗝,轻轻挥了挥手:“现在,将你这些天做过的事情,你打听到的情报,详细的汇报给我。见鬼,我讨厌一切不可控的突发事件。” 刑天鲤也就很详细的,将自己这几天做过的事情,详细的给洛美汇报了一番。 洛美皱起了眉头,她脑袋一点一点的,轻轻的说道:“真头疼,怎么会突然冒出了第三方势力?而且,他们的执行能力,这么强大?” 用力的摇晃着脑袋,洛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银质的小酒壶,‘咕咚’喝了一口,重重的哈出了一口酒气:“这种感觉,很不好。该死的黑暗丛林中,原本我们才是藏在暗中的猎手,但是现在,猎手似乎多了一个。” 洛美眸子里幽光闪烁,她看着刑天鲤,沉声道:“既然奥古斯给了伱命令,调查这第三方势力。那么,我们也会给你最大的支持,查清这些人的身份。” “你需要什么支持?” 刑天鲤伸出右手,手指急速的搓了搓:“钱,洛美大人,我需要真金白银。钞票虽然好,但是在打动人心这方面,真金白银更有震撼力!” “只要给我足够的经费支持,我一定会给您最满意的答复!”刑天鲤笑得很灿烂。 “没问题!”洛美答应得很爽快:“经费,绝对不是问题。我给你一个账号和秘印,需要多少真金白银,你直接去艾美联邦储备银行提取就是。” 用力的拍了一下刑天鲤的肩膀,洛美微笑道:“如果在继承爵位方面,有什么需要的话,艾美联邦,也可以提供一些官方的援助。哈,豪门恩怨?被迫害的嫡子归来?王子复仇记?嗤嗤,嘿嘿!” 洛美很快乐的笑了几声,拉开车门,再次犹如一只灵巧的猫儿一般窜了出去。只是,这次她刚刚跳出车门,就猛地打了个酒嗝,就听她低声叫骂了一声,脚脖子一歪,一脑袋栽倒在了地上。 洛美骂骂咧咧的好容易站起身来,一旁街道的阴影角落里,两名身穿黑色风衣的青年快步赶了上来,在洛美的咒骂声中将她扶住。 一辆汽车快速驶来,在洛美面前停下。 洛美伸手去拉车门,但是她的手颤悠悠的,根本没有碰到车门把手。她低下头,做出了钻车门的动作,然后一脑壳撞在了车窗玻璃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呃,该死!”洛美痛呼,低声囔囔道:“明天开始,戒酒……算了,下个月再说吧!” “该死的酒!” “但是,至高的阿弥忒啊,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看着洛美搭乘的汽车远去,刑天鲤皱着眉头,低声嘟囔。一个精神力如此强大的家伙,居然会沉沦酒精?如此强大的精神力,居然会被酒精祸害成这个模样? 洛美,究竟是在装样? 或者,是真的沉沦了? 如果她是真的沉醉于酒精带给她的快感,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一个精神力如此强大的家伙,在刑天鲤的观念中,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的。而且她的肉体相对常人,也是强悍了许多,酒精对她身体的影响,肯定远远弱于常人。她得从早喝到晚,才会醉成这个模样吧? “有趣。”刑天鲤发动汽车,顺着幽暗的街道继续向前。 非常有趣。洛美今天的表现,证明她并不是无懈可击。 奥格和洛美这些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他们似乎对任何人,无论是对英吉士,还是对圣诺曼,又或者圣母教,乃至于奥古斯和帝斯等人,他们全都充满强烈的,在刑天鲤面前丝毫不掩饰的恶意。 那么,如果有机会,让奥格和洛美这些家伙,和这些人碰一碰呢? 想要藏在黑暗丛林中,做一个最终得利的猎手? “道爷不允许啊!”刑天鲤冷哼了一声。根据这些天,他从汤姆和杰瑞那里得来的消息,东云岛联之所以能够蛇吞象一般,从大玉朝手中,将黑婆罗洲整个吞下去,这背后,可少不了艾美联邦的支持! 各方面的支持! “所以,你们还是碰一碰吧!不仅仅是奥古斯和帝斯,还有那些家伙。”刑天鲤想起了那动辄自爆,威力惊人的比特犬,以及那个实力可怕的瘦削男子。 有机会,让他们碰一碰吧! 看洛美今天的表现,他们是有隙可乘的,只要耐心等待,会有机会的。 汽车驶向了法璐仕总领馆所在的‘枫丹白露街’方向。 极西百国有一个共识,法璐仕人,是极西之地最会生活,最讲究生活质量,拥有最高生活品味的族群。他们的一切生活物料,都是最好的。 所以,白天的时候,刑天鲤就已经让汤姆和杰瑞,帮他在枫丹白露街一家最高档的酒店,定了一间极豪华的套房作为未来一段时日的住所。 当然,刑天鲤之所以决定住在那,肯定不是因为贪图享受。有了善德坊的教训,刑天鲤未来的住所,定然会在这些洋鬼子聚集的高档所在。 如果再有类似的袭击发生,那就来吧! 反正死的不是大玉朝的百姓,无所谓! 这些不请自来,在这块土地上强行切割租界的洋鬼子们,死伤多少,刑天鲤都不会心疼,更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造成道心动摇、滋生心魔之类的事情。 汽车驶入了法璐仕侨民聚居区。 天性浪漫,浪漫到骨髓中的法璐仕侨民,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白日里事件的影响。已经深夜了,街道上依旧热闹。 酒馆内人头汹涌,咖啡馆乐曲悠扬,路边几乎每一株行道树的树荫下,都有一对或者两对男女,或者女女,更多的是男男拥抱在一起,激情四射、旁若无人的拥吻。 而好些衣冠楚楚的绅士、贵妇,则是熟视无睹的从这些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情侣’身边走过。驾车经过的刑天鲤,就骤然从路边行人中,看到了一名身材纤细,身穿深绿色长裙,牵着两条大狗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人容貌精致,浅绿色的长发,浅绿色的眸子,在夜色中,她就好像一朵悄然盛开的草花,浑身充盈着一股和身边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自然’和‘清新’感。 当然,让刑天鲤注意到她的,不是她的长相和身段,而是她手上牵着的那两条通体漆黑,毛发油光水亮,好似两条小黑豹子一般矫健有力的大丹犬。 两条大丹犬一左一右的行走在女子身边,镇定,从容,好似巡视自家领土的贵族,人性化的眼眸中,甚至充斥着对路边那些法璐仕人极强烈的鄙夷。 刑天鲤死死盯着其中一条大丹犬。 不会认错的。 这模样,这气息,就是那天夜里,在河边伏击圣母教援兵时,遇到的那条嘴贱的狗子。这家伙差点没被打死,结果逃跑时,幸运的遇到了那条会自爆的比特犬,在刑天鲤一行和那比特犬对峙的时候,这家伙直接跳河逃走。 这大丹犬的感应极其灵敏,刑天鲤的目光落在祂身上,这厮就莫名的哆嗦了一下,黑漆漆的狗毛炸开,双耳竖起,无比警惕的朝着四周张望。 说时迟,那时快,这大丹犬的目光正要和刑天鲤交错,斜刺里一条小巷口,一条大黑狗猛地窜了出来。这厮,极阴险,极龌龊,一个滑步,冲到了这条大丹犬身体下方,张开嘴,朝着祂的尴尬要害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这大丹犬完全没想到,自己正好端端的逛着街呢,会突然杀出这么一条无耻的家伙。大丹犬是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眼看着大黑狗的牙齿就要命中祂的要害,那牵着两条大丹犬的年轻女子一声轻喝,一脚踹在了大黑狗的肚皮上。 大黑狗被踹得飞出,他的牙齿轻轻的在大丹犬的身体上刮了一下,大丹犬痛得‘哦呜’一声惨嚎,双眼充血,猛地回头看向了大黑狗。 年轻女子松开狗绳,两条大丹犬嘶吼着,化为两条黑影,直奔大黑狗杀了过去。 大黑狗‘嗷呜’一声怪叫,翻滚了几圈,夹着尾巴就窜进了黑漆漆的巷子口。年轻女子阴沉着脸,紧跟着两条大丹犬追进了巷子里。 刑天鲤撇了撇嘴,在路边停下车,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也快步冲进了小巷子。 这狗,不正经。 黑漆漆的小巷子,刑天鲤张开双臂,就能轻松碰触到两侧的墙壁。看似僻静无人的小巷,疾走二十几丈,前方豁然开朗,一条灯光昏暗的横街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宽不过两丈的小街两侧,都是一栋一栋异国风味的小楼,临街的橱窗里,粉红色的旖旎灯光中,花枝招展的洋婆子正骚姿弄首,在深夜中为了‘养家糊口’,尽力的招揽客人! 活见鬼了,刑天鲤的脸一阵阵的发黑。 不见到这条小街,他还以为,大黑狗只是随意选择了身后的巷子窜出来袭击人家。 见到这条小街后,刑天鲤有十成的把握笃定,这头大玉朝织造处的妖三代,妥妥的是有意选择了这条街道行事! 空气中浮荡着暧昧气息的小街上,到了深夜,还是颇为热闹,好些身上带着酒气的男子,正趴在橱窗上,冲着里面的洋婆子们品头论脚,不时就有人按捺不住火气,伸手摸摸口袋里的钱包,就毅然决然的推开小门走进了小楼。 街边还有好些人,或者被掏空了钱包,或者被掏空了其他的囊袋,浑身酒气冲天的,醉醺醺的倒在了路边。所幸天气炎热,就算躺在路边也不会着凉感冒。 大黑狗窜到了小街上,往前奔了两步,就到了一处树荫浓密,两侧的橱窗都已经拉起了帘子,一点儿灯光都没有透露出来,光线极为昏暗之地。 两条大丹犬嘶吼着扑了上去,树荫中,突然有十几条膘肥体壮的大黑狗无声无息的窜出,很是熟稔的四面合围,冲着两条大丹犬就是一通乱咬。 两条大丹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眨眼的功夫,就有三五条大黑狗趴在了祂们身上,直咬得祂们毛发乱飞,鲜血乱喷。这些大黑狗看似都是普通土狗,但是身上妖气森森,分明都和大黑狗一般来路非常。 他们下嘴极狠,力道极重,两条大丹犬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咬得不成狗形。 他们脖颈下,都用细细的链子挂着树叶型的吊坠。蓦然受袭,遭遇重创的祂们嘶声怒啸,树叶型吊坠上幽光浮动,淡淡的绿光流转全身,正要紧急救治的时候,路边突然燃起了三堆篝火。 红绿色的篝火摇曳,莫名的气息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虚空。 每一堆篝火旁,都有一名面容枯槁,满头白发,生得怪模怪样的老太太穿着不伦不类的僧袍,手持念珠,摇头晃脑的念诵着古怪难懂的经文。 火光笼罩之处,光线黯淡,万籁俱寂,奇异的力量生生镇压了两条大丹犬脖颈上吊坠的威能,绿光骤然消散,两条大丹犬被硬生生压制在地上,每条大丹犬的脖颈处,都被一条大黑狗死死咬住,只要稍稍用力,祂们的喉管都会被直接咬断。 “住手!” 身穿绿裙的精致女人速度略慢了些,她刚刚追到现场,就看到自家的两条大丹犬被制服倒地,浑身是血的直抽搐,她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住手!” 斜刺里,一个极粗鲁的声音突兀响起。 “唷,这条粉红猫大街上,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档货色?妞,也就不说一晚上多少钱了。你身价银子是多少?爷给你赎身,以后跟着爷混吧!” 第二十三章 新的势力(下) 声音极粗鲁,话语极轻佻,就好似一个标准的醉汉,真正在调戏倚门卖笑的姑娘一般。 刑天鲤口诵秘咒,身边光影斑驳,身形极和谐的融入了阴影,笑盈盈的看着两条从粗大的行道树后方转出来的魁梧身影。 乍一看去,这是好生威猛的两条大汉。 身高六尺开外,熊腰虎背,身躯粗壮得好似一块实心的铁墩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原始彪悍的力量气息。 但是仔细看去,这,这,这,这哪里是什么熊腰虎背?这分明就是一对儿熊、虎! 带着五成人形罢,但是还有这五成不是人的长相。这两个大半夜的,人模人样的穿着燕尾服,头戴圆礼帽,手持小海碗粗细纯钢手杖的家伙,分明就是一头熊妖、一头虎妖! 仗着天黑,仗着这条街道上灯火昏暗,这两个还没完全褪去野兽特征的家伙,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做洋鬼子绅士装扮,摇摇晃晃的行了出来。他们嘴里叼着大雪茄,更是轻佻的冲着绿裙女人吹着口哨。 “妞,小模样长得不错啊?哪家店的?你家妈妈姓甚名谁?搞不好,咱们和她还是老相好呢?” “嘿,得了,管你哪家店的,爷们看上你了,这就是你的福气。跟着爷走吧,这辈子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好日子有得你享受呢?” 两個家伙身形榔槺,但是动作极快,他们从行道树后转了出来,身体一晃,只是两步的功夫,就冲到了女人身边,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了中间。他们一个伸出左手,一个伸出右手,巨大的手掌宛如蒲扇,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就往女人的肩膀扣了下去。 绿裙女人一声清啸,她身上长裙突然炸开,化为大量碎布随着夜风乱飞。 两个大汉齐齐怪笑:“妞儿,卸了衣服又怎的?就算伱扒了皮,今天你也得跟爷们走一遭!” 女子手中,点点寒光带着极尖锐的破风声,宛如一蓬小型流星雨,骤然从她双手绽放开。 无数点寒光顷刻间笼罩了两人粗壮的身躯,他们身上衣衫发出极细微的撕裂声,大片碎步片纷纷扬扬从他们身上脱落,露出了满是横肉的彪壮身躯。 刑天鲤看得清楚,女子手上,是两柄长只有一尺许,好似水晶打磨而成,形如弯月,极薄,极利,近乎透明的小小匕首。明晃晃的匕首闪烁着淡淡的银蓝色光芒,轻薄到极致的匕首,居然还耗费了极大的功夫,镂空雕琢出了极繁复的枝叶花纹! 这匕首本来就薄到了极致,加上镂空的工艺,令得这匕首纤细、轻薄得好似肥皂泡,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啪’的一下炸开! 但是这匕首,分明有着古怪。 隔着七八丈远,那点点寒光涌动间,刑天鲤的都感受到了极锋利的寒意透体而来。他绝对不怀疑这两柄看似艺术品的家伙,绝对有着超乎想象的锋芒,有着超乎寻常的杀伤力。 两个口花花的家伙被女人突兀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狰狞的脸上,戏谑的冷笑还没收敛,笑容就骤然变成了一脸的呆滞和惊骇。 点点寒光撕开了他们的衣衫,狠狠切割他们粗壮、肥硕的身躯。他们身上密密麻麻的粗长体毛‘唰唰’的飞起,漆黑的,以及白底带着黑色条纹的皮肤被锋利的匕首划过,居然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响! 那响动,就好像生锈的利刀在切割生牛皮,晦涩、艰难到了极致。 两条夯货闷哼,痛呼,向后大步急退。 长裙崩碎,身上只穿着一件紧紧包裹住身躯,好似第二层皮肤一般纤薄紧身衣的女子身躯急旋,双手匕首宛如烟花一般绽放。她舍弃了那名明显肉体更强悍,皮肤上只是出现了一道道白印的熊妖,直扑那头摇摇晃晃,皮肤被匕首划出了浅浅血痕的虎妖。 无数点寒星裹住了虎妖的身躯,‘唰唰’切割声不绝于耳。 虎妖被打得狼狈不堪,他原本以为,这女子是手到擒来的‘弱鸟’,没想到,看似手拿把掐的小女人,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凶悍无比的母老虎! “该死的东西!”虎妖一声大吼,他双手猛地护住面庞,身体用力一扭。 就听一声可怕的空气爆裂声响起,虎妖身后一条长有数丈的黄影带着呼啸的狂风,狠狠抽向了挥刀狂舞的女人。 这分明是虎妖的尾巴倾力横扫。 只是一击,附近数丈的街面,原本铺设的石砖齐齐崩碎,大量碎石被狂风卷起,宛如飞蝗一般随着那条荡起绵绵残影的尾巴朝着女人疯狂打下。 女人急退。 两柄匕首在她掌心急速旋转,带起了一缕缕锋利的劲风冲着当面打来的无数碎石急速切割。‘嗤嗤’声不绝于耳,大量碎石被她切开,但是碎石上蕴藏的恐怖力量,也震得女子纤细的身躯摇摇晃晃,双手虎口更是被震裂,点点带着浅浅绿意的血水不断洒落。 刑天鲤眯了眯眼睛。 殷红,但是带着一抹绿意的鲜血? 这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这女人的血液呈这般颜色,分明也不是正经‘人’! 刚刚退避几步的老熊,摇晃着粗壮的身躯,步伐‘隆隆’的又朝着女人冲了上来。他也没施展什么神通、法术之类,只是双掌变得比蒲扇还要大了三圈,带起一道道狂风,狠狠的冲着女人拍打了下去。 身高,臂长,手掌巨大,老熊每一次挥击,攻击范围都覆盖方圆数丈范围。 女人的步伐极其灵巧,身形在极小的范围内高频的腾挪跳转,竟然犹如蜜蜂高速震荡的翅膀一样,身体变得朦胧虚幻,近乎半透明。 面对两头夯货的联手攻击,手掌在不断流血的她凭借着高妙超绝的身法,硬生生坚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没被实质性的命中身体,更是引动两个夯货,随着她不断向两条被压制的大丹犬快速靠拢。 那条刑天鲤最熟悉的大黑狗甩着尾巴,挡在了女人面前。 他微微低头,很人性化的咧嘴微笑,嘴角有涎水‘哒哒’滴落:“妞儿,别动,你也不想你的两个伙计死在这里吧?” ‘咔咔’两声,控制住两条大丹犬的那群黑犬中,就有三五条黑狗狠狠下嘴,硬生生咬穿了两条大丹犬腿部、腹部的肌肉,直咬得血水流淌,痛得两条大丹犬惨嚎连连。 女人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芒,她猛地吐了一口血,速度更快了一倍有余,身形已经近乎消失,空气中有奇异的风流荡,原本无形的风呼吸间就变得无比湍急,一道道白色的风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出现,起初只有十几道,顷刻间就好似一朵绚烂的白色千瓣莲绽放,无数巴掌大小的白色风刀疯狂的朝着四面八方汹涌爆开。 眼看两条夯货,十几条黑犬齐齐要被风刀淹没,路边三堆色泽诡异的篝火旁,三名手持念珠的老太太齐齐抬起头来,她们满是皱纹的面皮一阵蠕动,变幻,一根根灰白色的长毛快速生出,其中一名老太太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用人头骨制成的拨浪鼓,随手就是一通猛敲猛摇。 ‘咚、咚咚、咚咚咚’! 拨浪鼓发出清脆的,透人心扉,好似冤魂哭喊,直透脑海的奇异声响。 身形几乎消失的女人一个踉跄,骤然显出身形。空气中流风震荡,骤然散乱,所有风刀齐齐崩碎。在那崩溃的风刀中,一条长长的黄黑条纹的尾巴闪现,‘呼’的一声抽在了她腰上,更有一支巨大的熊掌狠狠拍下,端端正正印在了她的后背上。 女人腰间脊椎骨‘啪’的一声被打得粉碎,她纤细柔弱的身躯,更是差点被那一熊掌拍成了一张薄薄的肉片。刺耳的碎裂声不断响起,她的上半身一时间不知道被闷碎了多少根骨头。 两条大丹犬齐齐发出了凄厉的哀鸣声,祂们身上肌肉剧烈的抽搐、蠕动,脖子上挂着的树叶状吊坠,骤然迸出了血色的光芒。 那虎妖收起尾巴,悻悻然的冲着老熊嘟囔道:“多好的一个妞儿,被你打死了吧?” 老熊瞪大眼睛,怒道:“你下手就很轻么?哎,太可惜了,这么俊俏的妞儿,啧啧,罕见啊,被你打断了腰身,还能活不成?” 篝火旁,三个老太太面皮上的褶子缓缓平复,生长出来的长毛也缓缓缩了回去。敲动拨浪鼓的老太太双手揣在袖子里,慢吞吞的说道:“少废话了,还有吊命的老参片,给她嘴里塞两片。” “要口供,总不能从狗嘴里问口供吧?” 十几条大黑犬就齐齐抬头,目光幽怨的盯着说话的老太太。刑天鲤认得的那大黑狗愤然摇晃着脑袋:“狗怎么了?狗怎了么?狗嘴里就不能问出口供来么?你看不起狗还是怎么的?” 三堆篝火冉冉熄灭,三个老太太将篝火中烧得黑烟升腾的柴火收起,用草绳扎成了小捆挂在了腰间。她们齐齐翻了个白眼,一个老太太咧嘴笑道:“没说你们这群狗东西,狗儿好,狗儿妙,狗儿办事呱呱叫……啧,你们啥时候才能褪去本体,多少像个人哪?” 老太太们正调侃这群狗子的时候,黑暗中有绿色的幽光涌动。 磅礴,汹涌,精纯异常的木属性能量宛如海啸一般爆发,刑天鲤骇然朝着幽光汹涌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另外一名身穿墨绿色长裙,看上去比重伤倒地的女子年长好几岁,更有着一股子成熟风韵的女子,正骑着一头矫健的银色豹子急速奔驰而来。 这女子所过之处,墨绿色的幽光汹涌,空气中迅速充斥着浓烈的花香,更有无数肉眼可见的,闪耀着荧光的孢子粉末凭空出现。 就好像有一亿只扑棱蛾子在众人头顶忽闪着翅膀,密集的荧光孢子宛如暴风雪一样落下。空气中的花香越发醉人,而整条气氛暧昧的粉红猫街道上,所有的客人,所有橱窗里的姑娘,无论他们或者她们正在干什么,在嗅到花香的第一时间,全都昏厥了过去。 “娘耶,撤!”十几条大黑狗被那花香一扑,狗子的鼻子最是灵敏,他们受到的影响最为严重,眼看着他们的身体摇摇晃晃,有几条实力稍弱的大黑狗已经四脚抽抽,‘啪’的摔了个大马趴,差点也昏厥了过去。 “唷,迷香咧?”三个老太太齐齐站起身来,目光骤然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她们‘嗤嗤’笑着,身上的僧衣骤然一动,身后分别有两条杂色的狐狸尾巴探了出来。 两条红色,两条灰色,两条黑色,三个老太太的狐狸尾巴高高竖起,轻轻一晃,顿时空气中就有一股子莫名的,带着奇异腥臊味的香气绵绵而起。 那绿裙女子放出的花香,很自然,很浓郁,好似将数以百万计的花朵集中在了一个狭小的房间,虽然香气浓厚到了极点,但是花香本身,并不让人反感。 而这三位老太太放出的香气嘛…… 就好像三千个刚刚和客人鏖战了三天三夜的青楼红阿姑,将她们的肚兜、亵裤、裹脚布,连带着头油、脂粉之类,全都堆在了一起,然后狠狠地塞进了你的鼻孔。 那股子腥臊腻味的香气,冲得人天灵盖都几乎要飞起来,更是让人莫名的筋骨发软、血气升腾,有一种春天夜里猫儿乱叫的冲动在体内剧烈翻滚。 两种属性迥异的香气在空气中剧烈冲击,相互中和。 老熊和虎妖齐齐怒吼,他们身上的野兽特征不断显现,浑身肌肉跳动,他们猛地腾空跃起,直奔那绿裙女人冲了过去。 绿裙女人双眸幽光炽烈,好似两颗小小的月亮突然降临。 她咬着牙,一声清啸,左手掌心一抹绿光闪烁,一根山藤缠绕着细细的花枝藤蔓,盛开了无数黄豆大小鲜艳花朵的三尺手杖凭空闪现。 一声古怪的咒语发动,花枝藤蔓上,十二朵细小的花朵突然凋零枯萎,花朵掉落处,细细的花枝藤蔓上结出了十二颗极小的绿色果子。 女人轻轻一挥手杖,十二颗果子飞起,落向了路边十二颗合抱粗细的行道树。 小小的果子顷刻间融入了粗壮的树干,老熊和虎妖刚刚窜出没两步,他们身边一颗融入了绿色果子的大树突然发出一声疯狂的咆哮,一支尺许粗细的木质手臂猛地撕裂树干,宛如炮弹一样轰出,重重砸在了狂奔的虎妖胸口。 突如其来的重击打得虎妖一声惨嚎,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胸骨断折的脆响,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轰飞了十几丈远,一头撞进了路边一栋小楼,栽进了一口满是泡沫的浴缸。 老熊怪叫:“什么鬼东西?” 十二颗融入了细小果实的大树崩碎,十二尊身高两丈许,极粗壮的木人大踏步从树干中狂奔而出。它们通体闪烁着淡淡的幽光,光滑的木质身躯上,一枚枚碗口大小的诡异符文在不断闪烁。 四尊木人冲着老熊就是一通乱打,打得他‘嗷嗷’怪叫,熊掌和木拳头剧烈撞击,发出雷鸣般巨响,老熊居然一时半会压不住这些木人。 另外八头木人则是直奔向那群肢体酸软的大黑狗,粗壮的手臂挥动处,这群大黑狗不干不净的咒骂着,被木人追赶得满地乱滚好生狼狈。 刑天鲤瞳孔极缩,这些木人身上的符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不仅是前世修行的正统三清道经中,没有类似的记载,就连包罗万象、诡异莫测的《原始巫经》中,也没有这般古怪的符纹记载。 灵台紫府中,七口大鼎微微震荡,无数古老的巫纹腾空,凝成了浩如烟海的《原始巫经》,一抹抹幽光急速闪烁,刑天鲤得到了极清晰、极明确的反馈——《原始巫经》中,没有类似的符纹记载,哪怕是稍微沾点边的都没有。 只不过,类似的手法嘛,刑天鲤却是知晓的。 前世得到的天仙传承中,就有那些古仙人幽居深山洞府,点化山精水怪,将他们征辟为护山妖仙的手段。 只不过,那等仙家点化,挑选的都是年深月久,自身根基极其雄厚,近乎通灵的古木、灵树、灵石、妖兽等等……这么随便在路边挑选十二颗普通的,气候不过三四十年的大树,就能将其化为木人的手段,着实有点骇人了。 “不过,看似威猛,实则,也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惊骇莫名的刑天鲤神魂之力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木人笼罩了下去,他迅速剖析出了木人体内的玄虚——并不是很复杂的能量运转轨道,并不是很雄厚的根基。这木人看似气势汹汹,但是实际上,最多坚持战斗一个时辰,就会崩塌为一堆烂木头! “低档的撒豆成兵之术!”刑天鲤盘算一番,对这绿裙女子的手段做出了评价。 从术法本质上,刑天鲤有点看不上这种手段。 但是考虑到,这个世界已然沦入了末法时代,就连那两头夯货至今也只是动用肉体蛮力作战,根本不舍得耗费法力施展神通法术,就知道这绿裙女人的手段,也当今之世,也着实可观了。 刑天鲤思忖片刻,正要解掉身上迷惑外人视线的小法术,帮助大黑狗对付这新来的绿裙女人,毕竟,大家都是‘织造处’所属,是正儿八经的自己人。 ‘叮铃、叮铃’! 飘忽的银铃声从远处悠悠传来。 刑天鲤脸色微变——又是圣母教的神棍?怎么啥事情他们都能掺和一手? 三个老太太则是脸色微变,低声呼啸一声,于是,老熊和虎妖,还有一群大黑狗,齐齐转身就走,三两下就没入了黑暗中消失无踪。 第二十四章 暗语森林(上) 刑天鲤看了看大黑狗一行撤离的方向,手起处,老熊和虎妖掉落地上的几蔟毛发,被他吸入掌心牢牢握住。 他不由得轻轻摇头,这些家伙,看样子也是缺少传承的。 或者说,传承中固然有,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不在乎了。 末法时代,他们连战斗的时候,都更多使用肉体作战,连法力都舍不得施展半点儿,想必他们对于‘诅咒’之类的法术神通,掌握得也很有限罢? “没吃过苦头,是不对的。”刑天鲤又朝着三个狐狸老太太刚才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啧,果然是奸诈如狐,她们就没有在地上留下哪怕一根毛来! 后来的绿裙女人冲到了重创的女子身边,手中拐杖上,一朵细小的花突然膨胀开来,从绿豆大小膨胀到了近乎人头大。一缕晶莹的银蓝色花蜜从花蕊中滑落,坠入重创的女子口中。 女子几乎湮灭的生命气息骤然炽烈,她身体狠狠的抽了抽,猛地咳出了几口淤血和内脏碎片,喘着粗气直起了上半身:“姐姐!” 绿裙女人搀扶着她,又到了那两条重创的大丹犬身边,用同样的手法救转了祂们。两条大丹犬灰头灰脸的爬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嚷嚷着:“大人,我们必须报复这些低等生物,他们怎么敢袭击尊贵的伊尔丝大人?” “闭嘴,没用的家伙!”绿裙女人狠狠地瞪了祂们一眼,将伊尔丝搀扶着坐在了那头白色的豹子背上,两女同乘,豹子步伐轻快,几个闪烁就没入了黑暗中。两条大丹犬愤然朝着那群木人嘶吼了几嗓子,也急忙跟了上去。 木人身上幽光迷离的符纹急速黯淡,‘啪’的一声,炸成了满地的烂木头。 空气中,两种属性迥异的奇香渐渐散去,刑天鲤身边光影斑驳,他好奇的跟在了两个女人的身后。他们离开了粉红猫街,拐过了白鹅街,又从鹈鹕街转了过去,一路尽走那些灯光昏暗、僻静没人的小巷子,如此一直到了枫丹白露街最北端的一栋宅邸。 端的一座豪宅。 占地几有两百亩,超过七成土地,以极高的密度,种植了大量的花树和果树。 正是花季,这些树木花朵绽放,喷吐芬芳,明丽的月光照在树上,树杈上数以万计的夜莺正引吭高歌,婉转的鸟鸣声中,大量萤火虫在林子里飘浮,明灭的幽光将树荫笼罩下的密林照得浮光流淌,宛如梦幻。 宅子的主人,更是在好些树根下,种植了一些极罕见的夜光蘑菇! 这些蘑菇体积庞大,一些蘑菇几乎有三五岁小孩这般高大,蘑菇散发出红、蓝、绿各色幽光,和萤火虫的荧光交错在一起,越发让这宅子好似浮在梦境。 暗语森林。 这是万国租界颇为出名的一处所在,英吉士总领馆东国调查室的档案中,关于这座‘暗语森林’的情报,堆叠起来起码能有三尺厚。 就算刑天鲤,在这忙碌的几天中,他也从汤姆和杰瑞那里,听说了这座宅子的大名。 暗语森林的主人,身份神秘,据说是三十年前极西百国大战中,覆灭的法璐仕王室后人,最顶级的贵妇人。在法璐仕王室被断头台斩了個落花流水后,这位侥幸逃生的贵妇人,就携带了巨额财富,逃到了遥远的大玉朝。 在万国租界,有钱就意味着一切。 贵妇人买下了大片地皮,用极短的时间就建造了暗语森林,很快这里就成为了万国租界最顶级的私人俱乐部。 这里提供最好的雪茄,最好的酒,最温柔的女人,以及最安全、最私密的环境。 万国租界几乎所有的总领馆官员,几乎所有最有钱的富豪和别的大人物,都喜欢有事没事来暗语森林坐一坐。 他们不缺雪茄,不缺酒,也不缺女人,但是暗语森林还提供一些旁的东西。 比如说,一些对身体完全无害,却能在一段时间内,让你忘记所有压力和烦恼,让你飘飘欲仙的,纯天然的植物提取物。 比如说,一些同样从植物中萃取的精华,经过巧妙的搭配之后,能够让八十岁的老翁犹如十八岁的青年一样,在年轻娇嫩的姑娘身上,鏖战三天三夜依旧昂首挺胸的奇异美酒。 比如说,某些不方便让自己的家人,让自己的情人,让自己的友人知晓,生长在某些私密部位,因为一些不检点的激情行为而染上的尴尬皮肤病等。其他的医生对此束手无策,而在暗语森林,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为你消除一切烦恼! 曾经英吉士总领馆东国调查室的情报官们,还有他们的很多同行,来自法璐仕、易多利、圣诺曼、圣罗斯等强国的情报官们,想要对暗语森林用点手段,让这里变成自己的情报收集据点。 但是当他们惊愕的发现,在暗语森林的会员中,出现了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们的身影时,他们就果断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绿裙女人和那伊尔丝,骑着银白色的豹子,带着两条大丹犬,从暗语森林一处极僻静的侧门,悄然窜了进去。在她们进入暗语森林后没多久,一名身穿黑色长袍,带着兜帽,行动间手腕处隐隐有银铃声飘荡的人影,也快步走了进去。 刑天鲤没走门,而是直接沉入地下,土遁进入了这座传说中的宅子。 暗语森林内,看似明亮的夜光蘑菇和萤火虫发出的幽光,有着奇异的能力,可以让正常人的视线发生微妙的扭曲,若是站在林子外面,正常人只能看到一片美轮美奂的光影,哪怕仅仅相隔两三步远,也根本看不到林子内发生的事情。 绿裙女人而伊尔丝进了林子,就骤然送了一口气,她们惬意的舒展身躯,轻盈的从豹子背上跳了下来。绿裙女人用力伸了个懒腰,然后狠狠地揪住了伊尔丝的耳朵。 “伊尔丝,我给你说过,外面很危险,不论你做什么都要小心!” “如果不是殿下预警,我根本来不及去救援,你会是什么下场?” 伊尔丝痛得‘吱嘎’怪叫,她歪着脑袋,狼狈的嚷嚷道:“伊莉丝,松手,松手,轻点儿。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正常的去外面透透气,遛遛狗。谁能想到,那条该死的土狗,居然能找上门来!” 伊莉丝松开手指,双手插手,目光极其危险的看向了两条蜷缩在一旁的大丹犬。 “为了遛伱们,让伊尔丝几乎陷入绝境。” 两条大丹犬蜷缩在地上,一脸苦相的看着两个女人,‘哈嗤、哈嗤’的喘着气。 头顶有轻柔的羽翼破风声传来,两只刑天鲤在槐公岭见过的,羽毛绝美的大鸟轻盈的落下,落在了两颗金合欢树的树杈上,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看着两条苦哈哈的大丹犬。 “听说,这些野蛮而可怕的土著,有一种大热天吃狗肉进补的习俗。”一只大鸟突然开口,用极清脆甜美的少女音笑道:“这么肥壮的两条大狗,应该可以卖不少钱!” 两条大丹犬明显急了,祂们‘嗷’的一嗓子跳了起来,冲着两条大鸟就是一通‘汪汪’嚎叫。祂们一边叫骂,一边吐槽,比如说什么‘做实事的老实人不受重视啊’,什么‘摸鱼躺平的佞臣最受欢迎啊’,什么‘世界不公平不如赶紧毁灭’啊之类! 总而言之,就是两头任劳任怨、劳苦功高的‘老员工’,对老板身边的‘整日里无所事事的亲信小秘书’的血泪控诉! 刑天鲤藏在地下,神魂之力悄然关注着地面上的一举一动,差点没爆笑出声。 飘忽的银铃声中,身穿黑色长袍,带着兜帽的人影绕过几株大树,来到了这一小片林中空地。他呼出一口气,解下了兜帽,是一名发色呈灰绿色,眼眸也成灰绿色,中等身高,身形纤细,五官精致,长相颇为中性的青年。 因为这青年的长相过于有迷惑性,刑天鲤神魂之力还特意向他身上卷了一下,这才确定,这是一名青年男子。 “伊莉丝,伊尔丝,刚刚发生了什么?”青年皱着眉头,摊开双手:“最近一段时间,请不要惹出麻烦来。圣母教遇到了极其强大的敌人,内部风声很紧,我正在努力探察真相,可不一定每一次都有机会及时救援你们!” 伊莉丝和伊尔丝同时皱起了眉头。 伊莉丝很不客气的冲着青年训斥道:“够了,西格,谁允许你用这样的语气,向我们说话?低劣的雄性,难道离开了家乡,你就背弃了我族的祖规?” 青年西格沉默,然后,他向两女欠身行礼:“抱歉,伊莉丝大人,伊尔丝大人,是我,唐突了。但是……” 伊莉丝打断了西格的话:“没有但是。记住,你不需要思考任何问题,你永远只需要服从,服从,再服从,按照殿下和我们的意志去做事,就足够了!” “身为低劣的雄性,你们只是工具,工具不需要有这么多废话!” 西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耷拉着眼皮,眸子里森森寒光闪烁,他再次向两女深深鞠躬:“那么,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一旁的伊尔丝瞪大了眼睛,手中突然冒出了一根青绿色的藤蔓,带起一道疾风抽在了西格的背上:“你可真蠢,果然是低劣的雄性。去找到胆大妄为袭击我的人,找到他们,然后,借用圣母教的力量,干掉他们!”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还用我们说么?” “这种简单的事情,不应该是你们主动去做,而且尽可能做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的脑袋拎到我们的面前么?” 藤蔓重重落在西格的背上,将他身上的神袍抽出了一条长长的裂口。 黑色的碎布片,飘飘晃晃的落下。 伊尔丝皱着眉头说道:“还有,我们已经为你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你居然,还是一个底层的黑袍?我们不指望你们能够在短时间内穿上金袍,但是起码,你也应该混上一件副主教的白袍了吧?” “果然是低劣的雄性,一点用都没有的!” “我们这些年,给你们提供了这么多金钱,这么多情报,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刑天鲤心里恍然——果然,是你们这群家伙,给圣母教的人通风报信。 西格深深俯下了身体,他轻声道:“今天圣母教的损失极其惨重,因为之前积攒的功勋,我们现在就有晋升的机会,这才是我来找两位大人的原因。大概只需要一千枚金币,我就能晋升教职,就能更好的为殿下,为两位大人效命了。” 伊莉丝冷声道:“就你一个?能够晋升的,就你一个?” 西格急忙说道:“不,不,我们可以争取的晋升教职一共二十二个位置,我们所有人,都符合了晋升的条件,我们正在尽力的争取,将这二十二个位置全部拿到手中。每个位置的价格有高有低。我看上的这个司铎之位,就是一千枚金币,就够了。” “殿下有令,我们所有人,所有事务,事无巨细,必须亲自向诸位大人禀告,严禁我们相互代替其他人进行汇报。”西格低声下气的说道:“所以,我只提出了我自己面临的情况,我这里需要,一千枚金币。” “他们,稍后也会逐个回来,向殿下,向诸位大人,汇报他们的情报。” 西格极力的解释道:“白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圣母教内部风声很紧,我们想要外出,也不容易。” 刑天鲤在地下用力的吧嗒了一下嘴。 原来如此。 这个西格,还有不知道多少人,都是暗语森林打入圣母教的暗子。说白了,他们就是特务,就是奸细。但是,暗语森林做事,有点不畅亮。 就说这个办事的经费吧,看看奥格,看看奥古斯,他们对刑天鲤可是慷慨得很,他们完全是无限制的对刑天鲤进行经费上的支持。 而这个倒霉的西格,趁着圣母教白天死了这么多人,空出这么多高级教职,想要晋升职位,居然连一千金币都拿不出来? 对比奥格和奥古斯的大手笔,刑天鲤不由得连连摇头。 暗语森林,不缺钱。 绝对不缺钱。 这可是东国调查室情报中,万国租界数一数二的销金窝。其他的都不提了,就那种可以让八十岁老翁回到十八岁的秘制药酒,一瓶的售价都达到了惊人的上千金币! 更不要说,暗语森林还有那么多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副业,万国租界这么多官员,这么多富商,这么多大佬,都任凭暗语森林搜刮呢。 而西格这样的暗桩,居然掏不出一千金币来! “啊呸!”某种意义上,刑天鲤和西格也是同样身份的‘打工人’,刑天鲤莫名的对西格起了共情之心,他越发鄙视他们口中所谓的‘殿下’了。 同时,‘低劣的雄性’? 这又是什么个鬼东西? 刑天鲤神魂之力如暗流汹涌,再次淹没了伊莉丝三人。丝丝缕缕的神魂之力透入他们皮肤,钻进他们血肉,悄然窜进他们的身躯极深处。 唔。 纤细的骨骼,相比正经人,他们的骨骼更细,更薄,更长,更轻盈。但是他们的骨骼并不脆弱,反而因为某种奇异的网格状结构和古怪的骨骼成分,他们的骨骼坚韧度,几乎超过了普通的百炼精钢。 这就导致,他们拥有极强的,相对凡人而言,堪称碾压的肉体强度。 同时他们轻而薄的骨骼,更让他们的行动更轻盈,速度更加的迅捷。 他们的肌肉组成,更加的精美,宛如艺术品。他们的肌肉纤维更细,但是更长,更坚韧,一条条肌肉纤维以堪称华美的艺术品一般的方式勾勒在一起,让他们以更薄、更细的肌肉组织,却能爆发出远超常人的力量。 配合上他们强悍的骨架,这些家伙看似纤细的身躯下,隐藏了足以和现今的刑天鲤抗衡的肉体力量。 当然,这种力量无法和奥古斯、帝斯这样肉身强横可怖的怪物相比,但是伊莉丝他们,显然也不是靠肉体力量吃饭——他们体内,无论是皮肤、肌肉、血液还是骨髓中,都充斥着极强大的淡绿色能量。 生机勃勃,和四周植物时刻进行着奇异的能量交换。 这种淡绿色能量,让她们拥有了超乎寻常的生命力。 他们的精神力量,更是奇异。 刑天鲤的神魂之力,小心翼翼侵入他们的脑海,他惊讶的发现,在西格的脑海中,他的灵魂力量,已经完全固定成了一枚宛如弯月的绿色符纹,正不断散发出淡淡的绿光。 而在伊莉丝和伊尔丝的脑海中,她们的灵魂力量,却好似一汪清泉,银绿色的灵魂力量中,有一枚不断变幻的月相符纹在闪烁,从弯月到圆月,时刻不断地变幻着。 很显然,西格的灵魂力量已经锁死,再也没有任何进步的可能。 而两女的灵魂力量,则是生机勃勃,宛如泉眼,还在不断地生长、扩张,充满了无穷尽的可能! 这或许就是西格被称之为‘低劣的雄性’的缘故吧? 刑天鲤正想偷偷的用神魂之力,对三人的灵魂做点手脚。突然间,在某个更高的维度,一股极冷厉的气息遥遥的望了过来。 刑天鲤周身一寒,极速将自己神魂之力抽回。 该死的家伙,这三人和刑天鲤这些天撞见的奥格、奥古斯、帝斯等人一般,灵魂中都有古怪,哪怕是现今的刑天鲤,都不愿意轻易招惹。 第二十四章 暗语森林(下) “道爷一生修持,别无长处,唯谨慎尔。”刑天鲤一边遁向暗语森林主楼,一边摇头晃脑的自吹自擂:“诸葛一生唯谨慎,这么看来,道爷我和诸葛丞相,水平也相差无几嘛!” 一如小龙湫镇上,那几个接受了外来力量,异变成血水的神棍。 今日伊莉丝、伊尔丝、西格的脑海中,他们的灵魂,同样有高纬度的存在进行了加持。 在没有弄清楚他们背后的存在时何等人物前,刑天鲤可不会冒冒失失的和他们硬碰硬。 这一世,虽然修为不复,但是阳神依旧。 理论上,刑天鲤就拥有天仙级别的寿命。 如此漫长的寿命,只要不自己作死,只要小心行事,依靠《天地熔炉一炷香》这部性命交修的根本法,哪怕是末法时代,他也能淬炼出惊天动地的修为。 为什么要冒险呢? 暗语森林的主楼,是一座有着浓郁法璐仕老贵族风韵的小型城堡。主楼的占地面积就超过十亩地,外墙密布拱柱、大窗,到处都是华丽无比的淡粉色石材,装饰以精美绝伦的鲜花雕饰,好些地方更是涂抹了金箔、银粉。 整座城堡,就好像一只浓妆艳抹的肥天鹅。 这正是曾经的法璐仕王国,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最喜欢的格调。 刑天鲤潜入了主楼地下,神魂之力放开,覆盖半径达到三十丈的神魂之力,好悬没能将整个城堡笼罩在内。 恢弘的城堡,内部充斥着密道、暗室,好些地方刑天鲤看到了单面镜子后面,颇为精巧的偷拍工具,还有大量的窃听器械密布在各处墙体中。 在那一间间陈设极度奢华、极度糜烂的房间内,好些男女,正在歇斯底里的放纵源自骨髓里的兽性。在这些人当中,刑天鲤甚至看到了一名英吉士总领馆的二等军事参赞,白天里还制服笔挺、人模人样的他,此刻正被捆得和粽子一样,‘嗷嗷’欢呼着,迎接两名壮硕女人咬牙切齿的鞭挞! 二等参赞阁下痛得是龇牙咧嘴,但是他的脸上不见丝毫痛苦,只有最诚挚的开心和快慰。 刑天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神魂之力笼罩之处,比这更加离谱、污秽的事情比比皆是。 刑天鲤侧耳聆听,更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比如说,万国租界总巡捕房的巡捕总监,来自圣诺曼王国的老将军戈德曼,正在和圣诺曼王国驻平海城万国租界总领事格林曼,两個老男人坦诚相见,抽着烟卷,喝着美酒,商讨着抚恤金的问题。 刑天鲤偷听的时候,两人已经达成了默契。 格林曼会促成租界各国分别拿出一笔款子,充当白日里‘牺牲’的那些巡捕的抚恤金。 但是呢,抚恤金会一分为二,三成归属那些死去的巡捕所有,七成则是在几家私人银行转一圈账后,进入戈德曼、格林曼,还有几个相关人士开设在艾美联邦储备银行的秘密户头。 戈德曼挥舞着雪茄,得意洋洋冲着格林曼大笑:“放心吧,老朋友。所以我选择让东云人充当底层巡捕,就是因为他们的死活,没人在乎。” “死一个,死十个,死一百个,死一千个东云巡捕。我们只要给出最多一百个其他国籍巡捕的抚恤金,就足以安抚他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属啦。剩下的经费,当然归我们所有。毕竟,是我们给了他们拿抚恤金的机会,不是嘛?” 刑天鲤直翻白眼,可怜的东云巡捕。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神魂之力,迅速凝缩到了城堡中部,一间风格和其他房间迥异,通体呈现出淡绿色,装饰以大量绿水晶雕琢出的羽毛、树叶、飞鸟等配饰的雅致房间。 一头银白长发,眼角略带鱼尾纹,从面相上,让人感觉‘很有一把年纪’的女人,穿着一件淡绿色的宫裙,手持一根长长的烟管,斜躺在一张沙发上。 她静静的抽着烟,不时喷出一缕淡青色的烟雾。 房间内,另外几名绿衣女子,正忙碌着核对账本,她们面前的长桌上,码放着厚厚的,一叠一叠的大额钞票,以及一张张用过印章,签署了名字,见票即兑的个人支票。 过了好一会儿,几个绿衣女子核对完成,将所有数字汇总,记在了一个小账本上,然后交给了白发女人:“殿下,过去三个月,‘暗夜香’的销售不错,比去年同期增加了十二个点。” “尤其是我们用制造‘暗夜香’残留的杂质,调配出的‘极乐香’,向东国的底层百姓销售,过去三个月,比去年同期增加了二十四倍。” “您的计划完全正确,进入圣母教的那些雄性,利用各地圣堂的影响力,为‘极乐香’的销售增加了很大的便利,而且,非常安全!” 刑天鲤莫名的头皮发麻。 ‘暗夜香’,他知道是什么玩意,东国调查室的情报中有记载,就是那种让万国租界的达官贵人们流连忘返,号称从植物中提取的天然精华,对身躯完全无害,却又能让人忘却一切忧愁、放下一切压力的奇异玩意儿。 但是这‘极乐香’。 刑天鲤的面色一沉,希望不是他想的那种东西吧? 得动用英吉士王国和艾美联邦的官方力量,去查查这所谓的‘极乐香’了……真希望,不是那种玩意儿。但是,除了那种玩意,还能是什么? “同时,‘夜语酒’的销量也增加了二十个点,可是近期我们的产量下降了三十个点。黑婆罗洲那边,‘白鹅膏’的供应出了问题,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绿衣女子低声冷笑:“那些卑劣的雄性,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这种事情上浪费生命。” “要不然,他们怎么是低劣的雄性呢?过多的欲望,让他们永远无法窥探更高的维度。”白发女子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娇嫩,甜美,和她老态的长相格格不入。 “原材料的供应,尽快想办法解决。”白发女子眯了眯眼睛:“至于现在的销量问题嘛,我记得,‘鬼面绿纹菇’可以平代‘红环白鹅膏菌’?” 几个绿衣女子同时看了过来。 “在原材料供应恢复正常之前,用我们自家种植的‘鬼面绿纹菇’酿造‘夜语酒’。将这些残次品混入入正品里,卖给他们吧。” “卑贱的雄性,他们索要的,不过是那短暂的欢愉。他们要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至于说,他们会因为那一点点有害的杂质,对寿命造成影响。你们在乎他们早死几年,或者十几年么?” 绿衣女子们同时露出了讥诮的笑容,用力的摇了摇头。 白发女子翻了翻小账本,叹了一口气,将小账本塞进了沙发一头的小柜子里,轻轻的挥了挥手:“入库吧。这些小纸片,这几天,尽快兑换成黄金和白银。” 白发女子吐了一口青烟,在沙发上犹如一条慵懒的猫儿一样扭动着身躯:“啊,可爱的,充满魔力的黄金和白银,哪怕只是暂时拥有它们,都让我心醉!” 停下了扭动,白发女子抬起头来,认真的吩咐道:“加大‘极乐香’的调制,尽可能的,让这个国度的所有底层百姓,都成为‘极乐香’的客户……当这个庞大的国家,无数的子民,都成为深度的瘾君子,你们知道,这意味着多大的一笔财富么?” “无数的黄金,无数的白银!” “哦,我爱死它们了。黄金和白银,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神奇的金属?而且,在这个该死的,原始而蒙昧的国度,居然他们拥有这么多黄金和白银!” 刑天鲤的心,彻底冰冷。 ‘瘾君子’三个字,让他打消了任何侥幸,就是那种该死的东西了。 绿衣女子们离开了房间。 白发女子用力抽了几口烟管,抓起一支银铃,轻轻的晃了晃:“带三个最健壮的雄性上来。” 轻轻的哼着歌,白发女子站起身来,极灵巧的在房间里盘旋起舞。她轻盈的舞动了一阵子,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条长长的,密布荆棘倒刺的绿色长鞭。 手腕轻轻一震,长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白发女子轻笑道:“真是无聊而乏味的生活,无趣的世界,也只能听听那些卑劣雄性的哀嚎,勉强算是一丁点儿乐子罢?” 刑天鲤瞳孔微缩。 三名身体纤细,灵巧矫健的青年悄然走进了房间。他们猛不丁看到白发女子手上的长鞭,身体齐齐一震,眸光一阵散乱,精致的面孔上,露出了无法控制的惊惧之色。 他们手指痉挛,双腿战栗了一阵,最终犹如被驯服的野兽一样,乖巧的跪在了地上。 长鞭撕裂空气。 刺耳的皮肉撕裂声不断响起。 白发女子轻轻的笑着,甜美的笑声中,她宛如花蝴蝶一样轻盈的起舞。 三名青年跪在地上,很快就被抽得遍体鳞伤。 他们血肉中,强大的生命能量在奔涌,被皮鞭撕开的伤口,又在不断地快速修复,这让他们可以承受更长久的鞭挞,承受更长久的痛苦。 刑天鲤呼出了一口气。 摇摇头,他对这些人的行径不做点评。他继续在地下游走,跟着那几个在密道中快速穿行的绿衣女子,来到了城堡最下层,被一扇厚达一尺的合金大门密封的地库。 绿衣女子们将账本,还有厚厚的钞票、支票等,悉数放进了地库。她们不多停留,关上了大门,打乱了门上十二枚硕大的密码转盘后,就径直离开。地库隐秘的入口外,小小的空间中,就留下了一头体格壮硕,体长一丈六尺开外,遍体白毛银纹的猛虎驻守。 地库的地板,铺了尺许厚的石板,上面更铺设有一层半尺厚的钢板。 青铜色的幽光浮动,地下的泥土快速熔融,被刑天鲤倾力运转功法,硬生生熔蚀出了一条六尺直径,直通地库的地道。尺许厚的石板,半尺厚的钢板,面对刑天鲤倾力发动的《天地熔炉一炷香》,也是如此的脆弱,呼吸间就被他熔蚀一空。 刑天鲤飞身而起,悄然无声的进入了地库。 好大的手笔。 长宽近十丈的地库中,密密麻麻的码放着一口口大箱,刑天鲤随意开启了几口木箱,里面尽是一块块铸造精美的金锭和银锭。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就这地库中的黄金,大概在百万两开外(取一两三十三克,百万两大概三十三吨上下,两立方米不到)。 而地库中,白银的数量,是黄金的三十倍开外(千吨白银,一百立方)。 除此之外,地库中还有大量的各国银行发行的钞票,大量的个人支票。在墙壁上,一列合金铸成的小保险柜中,更储存了大量各色宝石、各色珍珠制成的饰品,以及东国人最喜欢的各色美玉制成的饰物。 在几个保险柜中,刑天鲤还找到了一些地契、房契,不仅有万国租界的,也有平海城的,碣石郡、江东行省,甚至其他几个行省的地契、房契应有尽有,其总值颇为惊人。 这是一笔极其庞大的财富,极惊人的财富。 只是,想到‘极乐香’三个字,刑天鲤就眼角一阵阵抽搐,心头杀意渐起。 刑天鲤大袖一挥,无形之力凭空而生,一块块银锭飞起,不断落入他幽光闪烁的手掌。他低沉的呼吸着,心脏、肝脏,两口大鼎剧烈震荡,两缕金光急速燃烧,五彩氤氲之气汹涌澎湃,青铜色幽光大盛,一块块白银不断在掌心消融。 清气上升,滋养神魂。 浊气下降,强大肉体。 和合之气弥散周身,提升修为,强大精血。 一缕缕强大、精纯的本命精血不断从骨髓中滋生,刑天鲤清晰听到了自己身躯发育,骨节错动的声响,更听到了自己五脏六腑传来的隐隐雷鸣,以及筋腱、肌肉好似琴弦跳动的‘嗡嗡’震鸣。 体内,两口大鼎在快速生长。 耗费白银这等贵金属进行修炼,是极奢侈的,但是效率,也高得惊人。 随着精血不断滋生,修为不断提升,刑天鲤点出一滴滴精血落在紫绶道衣上,将剩下的七十二片笋壳中的小空间也一一点开。 一百零八个小型空间,每个空间虽然只有三尺见方,但是也足以容纳地库中的一切。 刑天鲤继续炼化那些白银,耗费了大概百分之一的白银后,他顺利的将一百零八个小空间,悉数提升到了长宽高五尺开外。 如此容量,足够装下地库中的所有东西。 大袖一挥,无形劲风悄然浮动,所有金锭、银锭,所有钞票、支票,所有地契、房契,所有珠宝首饰、玉石佩饰等,地库中的一切,全都滚滚飞入一个个储物空间。 片刻的功夫,除了原本装载这些金银财物的木箱,就连墙壁上的合金保险柜,地面、天花板、四壁上镶嵌的厚重铁板,都被刑天鲤搜刮得干干净净。 地库中,就留下了一堆,大概三个立方的炸药。 这是刑天鲤给熊山组的东云浪人们准备的军械,他盘算着,在末法时代,炸药比法力要便宜得多,所以他也就随身携带了这么多炸药,这显然是极其合情合理的事情。 将这些炸药堆砌在地库的合金大门后方,刑天鲤掏出了导火索、雷管等物,布置了一个稍稍触碰,就立刻爆炸的绊雷。 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从刚才自己开辟出来的地道,又钻回了地下。 他没有施展土遁,而是一路熔蚀泥土,在地下开辟出了一条长有数里,直径六尺的地道,从暗语森林的主楼下面,一直通向了远处的一座小型圣堂。 地道的出口,刑天鲤架设在了小圣堂后花园的杂物房内。 这么做,是否有效,又会滋生什么样的效果,谁知道呢? 反正,他只管架秧子点火,至于说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爱怎么的怎么的吧。无论是暗语森林的这群人,还是圣母教背后的帝斯等人,能有一个好人么? 拍拍手,离开那座平日里只有三五个传教士日常布道的小圣堂前,刑天鲤又随手往后花园浓密的花丛、草丛中,丢了数十块银锭,丢了两块金子,丢了百来张面额最小的钞票,以及几件看上去最不起眼的珍珠首饰。 就算有明眼人看出来,这是栽赃嫁祸又如何? 反正道爷就这么干了! 道爷就这么煽风点火! 离开这条街道,回到枫丹白露街,找到了自己刚才停在路边的汽车,天色已经蒙蒙亮,在那地库中,刑天鲤却是忙碌了半个晚上。开车到了一家通宵营业的酒馆,拨通了英吉士总领馆东国调查室的值班电话。 他以自己刚晋升的调查室少校的身份,向东国调查室下了命令,让他们尽力收集‘极乐香’的情报。 他想要知道,极乐香究竟是谁在售卖,通过什么样的渠道售卖,在万国租界,在平海城,甚至在碣石郡、江东行省,甚至是整个东国大玉朝,又有多少人成了极乐香的使用者。 放下电话,刑天鲤回到车上,拿出了之前收摄的熊毛和虎毛,念动咒语,一摧法力,两根粗硬的毛发燃烧,细细的青烟升腾,宛如箭矢一样飞了出去。 “这活儿,干得粗糙!”刑天鲤看着顺利发动的追踪法术,感慨道:“真不怕对头追上你们?或者,给你们一记传说中的‘钉头七箭书’什么的?” 汽车在清晨空荡荡的街道上疾驰,很快就离开了法璐仕人的地盘,向着东北角落,一路到了万国租界东北角,郊外的一座庄园外。 上架咯! 年龄渐长,时常懒怠。 每天码字还是蛮勤勉的,除此之外,就是看书,看书,看书,因为身体缘故,连酒都不能碰触,已经脱离了青年行列,虽然发际线相对无数作者小伙伴们来说,还算完好,面皮依旧白净,没啥皱纹,乍一看去,还能冒充年青人,实则自己知晓,自骨子里,已经开始懒怠了。 甚至都懒得去撸自家的猫,除了码字,就是看书,还能喝点淡茶,这就是现在不多的一点乐趣所在了。 但是上架了,单章还是要发一发的。 走过路过的小伙伴们,推荐票啊,月票啊,点击啊,收藏啊什么的,都顺手给来一波吧。 顺便探讨一下主角的一些问题。 有小伙伴说,主角不动用华丽的大威力的法术,但是背景世界是末法时代,能修炼已经是逆天的造化,主角修炼,是要真金白银堆上去的,除非遇到生死危难,否则法力这种东西,能节省一点,就节省一点吧。而且主角这辈子修的是‘巫道’,动辄就要耗费精血什么,损耗略大,眼下阶段,他还没有挥霍法力、燃烧精血的太多资本。 而主角的性格么,有点杀伐果断,但是不多。 毕竟,他的前世是末法时代的地球,大概就是和我们现今所处的时代相当,可能还略微晚个二十、三十年? 一个末法时代,一丝太初之炁都要精打细算,主角侥幸从黄山当中,得到了一眼残缺的气眼,就凭借这么点资源,要修成可以飞升的天仙,稍有损耗,或许就不能功行完满。而且明知道天上地下无数卫星、无数高清摄像头、无数行车记录仪,一不注意,就会引出无数的麻烦。 而且,他是末法时代地球的唯一一个正统修士,唯一一個有可能踏上天仙正道的幸运儿。他没有竞争对手,他只要小心谨慎苟起来,就没有生存压力,没有生存危机。 在这种环境下,主角小小的人前显圣,充当个‘神算子’、‘小神医’之类,可能性是有的。但是你要他立波击水三千里,纵横江洋钓巨鳌,冒着被超高音速导弹和大威力核弹狂轰滥炸的危险去做更多,是不可能的。 所以,杀伐果断,动辄从源头上抹杀问题的根源,和主角前世的经历、心性,是不符的。 而且这个世界,并没有这么简单。 主角虽是当今之世,正统修炼路子上,唯一能够修炼的‘修士’。 而眼下已经出场的奥古斯、帝斯,乃至奥格、洛美等人,他们显然不是正统的修士。他们可以视为异能者,基因改造者,生化污染者,或者其他的什么天生神圣之类,他们并不是修士,他们在正统的修行体系中的‘位格’或许很低,但是他们并不缺让他们飞速提升的资源,其实也并不好对付。 尤其是,奥古斯、帝斯的来历,和他们的来意,都很有问题,这就是后文要解释的了。 总之,每一部书,都力求写出一些和以前有所不同的东西,很多事情都懒怠去做了,唯有码字还是依旧勤勉。 上架咯,大家多多支持!!!各种票票什么的,都给道爷俺砸下来吧!!! 第二十五章 意外邂逅(上) 庄园不大,占地大概就是五十亩上下,恰恰占了一条小丘陵中,两个温柔的小山包。 庄园内种满了葡萄,正当季节,一眼望去,葡萄架上满是绿叶,一串串绿豆大小的葡萄挂在绿叶下随风摇摆,倒也有几分青嫩可爱。 引人瞩目的是,庄园中间的主楼旁,种了几株极高大的黑雪松。 这玩意,可不是大玉朝的本地树种。 刑天鲤这些天,又恶补了一些关于极西百国的资料,黑雪松是极西百国北地一些国家的特色植物,坚韧、致密、防火、却又浮力较大,更是速生树种,是建造船舶的好材料。 这玩意建造的船只,防腐性不是很好,没办法出远海进行远洋航行。但是在近海区域,只要注意保养,黑雪松建造的船儿也能缝缝补补的使用上数十年。 如果不讲究的话,一株完全长成的黑雪松,就能挖制成一条可以装载三四十人航行的独体船。在极西百国的北方地带,曾经泛滥成灾的北海海盗们,就是用这种船只横行一时,聚散无定,肆意骚扰,弄得包括英吉士、法璐仕这样的强国都头疼不已。 渐渐地,千百年来,在极西百国的贵族圈层里,都养成了极清晰的鄙视链——真正有身份的体面人,是绝对不会在自家院子里种植黑雪松的。 “这家人家的主人,有趣啊!”刑天鲤在庄园门前停下车,朝着小山包顶上的那座尖顶建筑望了一眼。尖顶上插着短短的旗杆,有一面黑色旗帜,正懒洋洋的在晨风中抖动着身体。 偶尔风大一点,旗子稍微荡得高一些,可以看到旗面上是一条面容狰狞、满嘴獠牙的大鱼,鱼头下面,是一柄单发燧发短枪和一柄弯刀交错在一起。 没得跑了,这庄园的主人来自极西百国的北海区域,而且祖上肯定是有名的大海盗。 这种身份,这种出身,在英吉士、法璐仕这样的国家,定然受到无数人的歧视,但是在北海区域,在好些起家不是很光彩的国家中,这等出身,简直是‘根正苗红’,好些人都凭借着祖上劫掠四方的功绩,当上了所在国的贵族呢。 下了车,推开庄园入口并没有上锁的铁栅门,两条生得丑陋,好似生了皮藓的虎头犬,就悄无声息的从葡萄架下窜了出来,张开大嘴冲着刑天鲤的小腿就要下手。 刑天鲤冷哼一声,通天妙竹在地上轻轻一点。 ‘嘭’! 方圆三丈的地面如水波一样震荡起伏,两条虎头犬身体一抖,被震得昏厥过去,流淌着口水,浑身抽抽的倒在了地上。 顺着葡萄园中一条镶嵌了鹅卵石的砂石路,刑天鲤直奔前方的小山包。 沿途葡萄架下,不断有恶犬无声的窜出来,想要用自己的牙齿和刑天鲤的小腿缔结亲密的缘分,却都无一例外的被刑天鲤震翻昏厥。 还有几个身穿黑色马甲,头上扎着头巾,坐在葡萄架下抽烟喝酒的精壮汉子,见到刑天鲤没有任何通告,就这么长驱直入,他们二话不说,拔枪就打。刑天鲤也不惯着他们,随意一个‘镇魂咒’轰出,就将这些人打得昏厥倒地,享受了狗子一般的待遇。 如此轻轻松松的直入庄园核心区域,到了正中的宅子门前,刑天鲤就听到了大黑狗的叫嚷声:“混账东西,让这群小母狗离老子远一点。虽然看起来都是狗,不是一个品种,懂不懂?” “老子不是狗!” “啊呸,老子是狗,老子不是凡狗啊!” “滚远点,不要逼着老子辣手摧花啊!” 刑天鲤差点爆笑出声,‘辣手摧花’这种词都脱口而出,可见这条嘴贱的大黑狗被逼到了什么程度。不过,看看沿途那些毛色难看的虎头犬的模样,刑天鲤大致猜出,正缠着这条大黑狗的小母狗们,都长成什么模样了! 嗯,可能在他们狗圈里,这些虎头犬,也都是属于‘虬髯如花’级的存在吧? 心头一阵恶寒,刑天鲤急忙敲响了面前的门户:“喂,有人嘛?” ‘呼’的一声,刑天鲤身后恶风袭来。 他轻巧的一個旋身,避开了身后老熊拍下的大熊掌,反手掏出了自己织造处的令牌,朝着老熊晃了晃:“自己人,别动手。下官织造处校尉李鲤就是!” 老熊小小的眼睛瞪得溜圆,他收起了熊掌,面皮上皮肉一阵蠕动,一根根黑色长毛缓缓的缩回了皮肉中。他一把抢过刑天鲤手上令牌,掂了掂,嗅了嗅,伸出舌头舔了舔,凑到小眼睛前认真的看了看,这才丢回给了刑天鲤。 “小龙啊,织造处的人,你叫他来的?” 老熊双手叉腰,俯瞰着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刑天鲤,颇为诧异的问道:“耶?你见到妖怪了,怎么都不怕的呢?你可比朝中那些大官儿要强多了,好些二品三品的大官儿,第一次见到老子,吓得尿都飙了!” 房门敞开,浑身毛发凌乱的大黑狗一溜烟的窜了出来。 猛不丁的看到刑天鲤,大黑狗点了点头:“是你小子啊,啧,你怎么没在赵家那小娘子身边?哎……” 大黑狗的狗脸突然一变,大声嚷嚷道:“古怪,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小子,你有这个本事?” 好几条膘肥体壮的大黑狗高高翘着尾巴,从屋子前后窜了出来。他们好奇的打量着刑天鲤,更有狗子凑到他身边,用力的嗅了嗅,顺手将自己的爪子在刑天鲤的靴子上按了按。 “昨夜您不是在找那条大狗的麻烦么?下官全都看到了。”刑天鲤微笑看着大黑狗。 “你,看到了?”大黑狗气得‘嗷呜’一声:“怎么不出手帮忙?伱看老子笑话呢?” 老熊的黑脸皮微微有点发红。 昨晚上,他们的表现可不是很好,没能将伊尔丝生擒活捉也就罢了,两条大丹犬也没能拾掇下来,面对伊莉丝的增援,他们稍稍抵挡了一会儿,却被一阵圣母教传教士的银铃声直接给‘吓走’。 是的,就是吓走。 他们甚至没看清究竟来了几个圣母教的人,就直接遁走了。 “我找到了他们的老巢!”刑天鲤微笑看着大黑狗:“我还偷听到了,他们的一些对话。嗯,他们将人,安插在了圣母教内。” 大黑狗人立而起。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支旱烟袋,叼在嘴里‘吧嗒’了两口,吐了一口青烟,朝着刑天鲤晃了晃爪子:“有你小子的。啧,是暗语森林吧?你混进去了?” 刑天鲤跟着大黑狗进了屋子,诧异道:“你们知道她们是暗语森林的人?” 大黑狗得意得昂了昂头。 老熊轻轻的一熊掌拍在了刑天鲤的后背上:“小子,不要小看咱爷们,如果不是暗语森林是个马蜂窝,轻易碰不得,她老母的!” 老熊龇牙咧嘴的发狠,喃喃道:“要不是那鬼地方,里面有太多不能碰的洋鬼子,嘿,就这几个小娘们,早就把她们给摆布了。” 刑天鲤一阵无语。 在自家地盘上,在大玉朝的国土上,身为大玉朝直属皇室的秘密探子机构的,身为大玉朝最核心机密的一群妖怪,居然畏手畏脚的,不敢在自家地盘上对一群外来的洋鬼子下狠手! 这样的大玉朝,赶紧毁灭吧! 短短的门廊后,是装饰极其坚硬的大客厅。正对着门廊,墙壁上固定了十几头有着八九个大分岔鹿角的鹿头标本,在那些鹿头标本的上方,挂着五个熊头标本,在那些有水缸大小的熊头上面,更挂着一条完整的,长有三丈许的鲨鱼标本! 刑天鲤眼尖,看到那些标本旁边,全都挂着小小的卡片,上面用流畅的多国文字,标注了这些标本,都是这个家族的某一代先祖,在什么时候,什么特殊场合,用多么简陋的兵器亲手击杀,为自己、为家族,博取了多少荣誉云云。 东国人喜欢将先祖的事迹供奉在宗祠祖庙,仅供自家后人膜拜。 而这些极西百国的人更加直率,或者说,缺少历史的沉淀和厚重罢。他们干脆的就将先祖的事迹摆到了大庭广众之下任人观赏,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 除开这些野性十足的标本,硕大的客厅墙壁上,挂满了各色刀枪。 从最原始的前装火绳枪,到现今先进的弹仓撞针式步枪;从古老的青铜单手剑,到合金钢锻造而成的双手斩马剑;从破旧的橡木板镶嵌铁条的护盾,到圆形合金、鎏金更镶嵌了各色宝石的华丽盾牌。 客厅的角落里还矗立着几套伤痕斑驳的重甲,在壁炉前,甚至一左一右放着两尊古旧的青铜炮! 整个客厅,几乎可以当做一个小型的极西百国兵器博物馆了。 昨儿晚上,被木人重击打飞的虎妖,已然化为本体形态,体长近乎三丈的庞然大物懒洋洋的,犹如猫儿一样四脚朝天的躺在壁炉前,四条膘肥体壮的大黑狗,正人立而起,很娴熟流畅的为他在胸腹之间推拿按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跌打药酒的刺鼻味道,虎妖的肚皮上,毛发湿哒哒的,深褐色的跌打药酒使用量过大,将身下的地毯都打湿了一大片! 屋子角落里,一张半圆形的沙发上,三个狐老太正一字儿排开坐在那里,‘咔嚓、咔嚓’啃着黄豆。见到刑天鲤这么个高大、俊朗,英武不凡的少年走了进来,三个狐老太眼睛齐齐一亮,整齐划一的从口袋里抓了把豆子递了过来。 “俊小子,长得真俊,吃点豆子?” “用上好的野生大药炮制的,大补元气,对男孩子有好处!” “嘻,还好你碰到了咱们三个老家伙,要是碰到咱们家的那群小丫头子,怕不是把你骨髓都给抽干了?” 刑天鲤的眼角抽了抽。 果然不愧是狐狸精,年纪一大把了,还疯疯癫癫的不正经。 大黑狗朝着三个狐老太吐了口烟圈,骂骂咧咧道:“一大把年纪了,积点德罢?你们那骚豆子,谁爱吃爱吃,别祸害咱自家人。啧,小子,这些狐媚子,不管老的小的,她们手上出来的玩意儿,可都碰不得。” 三个狐老太收回手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刑天鲤,大有一种文人骚客在书画店欣赏大师名作的雅趣。她们的目光带钩,上下乱扫,看得刑天鲤是浑身不自在,好想冲着她们发一道五雷正法过去。 大黑狗冲着三个狐老太嘟囔了几句,带着刑天鲤到了客厅对角的一圈原木打造的椅子上坐定。就有黑发、灰眼,扎着红色头巾,皮肤极白皙的女人端着硕大的托盘,给刑天鲤等人送上了一壶壶烧得滚烫,散发出浓郁酒香的烈酒。 “试试。”老熊一屁股坐在刑天鲤身边,端起一大壶酒‘咕咚’就是一大口:“这些北海的洋鬼子,用冰原上多年生的植物块根酿造的老酒。味道,也别有一番风味,就和她们的娘儿们一样!” 刑天鲤看着几个忙前忙后的女人,诧异的看向了大黑狗。 “算是自家人吧!”大黑狗得意洋洋的吞云吐雾:“这家人,姓氏怪怪的,叫什么‘赫尔龙根’?祖上是做海盗打家劫舍的,还有个名头,什么北海七王之一?据说巅峰时,手下有超过三十万海盗,五千条海盗船,在北海横行一时的。” “现在嘛,全家老小从良了,还挣了个什么黑崖大公的头衔?” “他们家,从大玉朝开辟了航线,专门弄点茶叶、丝绸之类的好货,贩运去极西百国,利润比打劫要高出太多了。” “但是,大玉朝最好的茶叶,最好的丝绸,最好的绫罗缎子,最好的瓷器、景泰蓝,反正他们最稀罕的好货,所有货源,都在咱内务府手心里拿捏着呢?” “所以,现在他们家和咱们织造处,勾勾搭搭的,很多方面,他们用得上咱们,咱们也用得上他们。”大黑狗吐了个烟圈,压低了声音:“当今皇上身边,有个妃子,就是他们家的嫡女。嘿嘿,这不就是一家人了么?” 刑天鲤也端起了硕大的,几乎有一尺高,有常人脖子粗的银质大酒壶,学着老熊的模样,‘咕咚’也是一口。酒水滚烫,极其热辣,好似冰原上的飓风卷起了冰沙狠狠撕扯着身体,带来剧烈的疼痛,以及强大的快意。 他想说,大玉朝的皇帝娶了个异族女人? 但是想想,按照大玉朝所处的‘神州大地’上的概念,大玉朝皇室焚族,对于这片大地上的主体族群而言,也是山林中‘采药打猎的山奴蛮夷’,嗯,这就没问题了。 蛮夷配异族,端的是门当户对! 大黑狗翘起尾巴,凑到酒壶上,伸出长舌头,‘啪嗒啪嗒’的舔了几口酒水。 他开始讲述自己这几天的行止。 他发现了那条大丹犬后,隐隐察觉到,这大丹犬和祂身后的人,不一般。毕竟,大玉朝的妖怪,就他们这一脉的几家,猛不丁的冒出来一只品种和他迥然不同的妖怪,这让大黑狗感到了极大的不安。 ‘卧榻之侧怎容他人安眠’? 大黑狗就一路追索大丹犬的痕迹,一路追到了平海城万国租界,更是发出了紧急讯号,让坐镇京城焚天城的老熊、虎妖、三位狐老太,带着自家一窝堂兄弟,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 他们乘快船,顺着泾水一路顺流而下,日夜兼程,几日夜的功夫赶出了数千里地,一行人刚刚抵达万国租界,还没来得及休息,大黑狗就制定了袭击计划。 他不敢去暗夜森林生事,就琢磨着,在大街上,以狗子打架的方式,勾搭伊尔丝进入预设的战场,用‘醉酒滋事’的借口,绑了伊尔丝就走。 结果事情没办好。 伊莉丝的来援,超出了他们的预估;而西格摇晃银铃发出的响动,更是让大黑狗他们恼火,他们不愿意和圣母教爆发直接冲突,只能撤离了现场。 “这个小娘皮,虽然是暗语森林的人,但是暗语森林的主子,毕竟是一个国破流亡的贵族老娘皮,只要不去攻打暗语森林,绑她几个侍女什么的,不算什么大事。”大黑狗感慨道:“但是圣母教嘛,说实话,别说咱们了,就是当今太后,啧……” 老熊用力摸了摸头顶上粗硬的黑毛:“哎,听说太后,将她宫里的佛堂,都改成了供奉圣母教的圣堂。啧,和这群传教士发生冲突的话,不管对错,板子都会打在我们身上!”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你们,对太后,很尊敬哈?” 大黑狗、老熊,还有四脚朝天的虎妖,一群忙碌着的大黑狗,三位狐老太,同时目光游离的看向了天花板。 刑天鲤就知道了,这群妖怪,对于那位太后,果然是极忌惮的。 甚至,在老熊和虎妖这两条夯货的眸子深处,刑天鲤还看到了极强烈的不满,甚至是一丝丝杀意。这些焚族背后的妖怪,对于大玉朝的这位太后,呵呵!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今天找上诸位大人,实在是,下官已经查清了,圣母教和英吉士,在小龙湫镇闹出那么大阵仗的背后原因了。” 大黑狗一行眼睛骤然一亮,大黑狗更是涎着脸凑到了刑天鲤面前:“小子,当初老子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精明能干的。嗯,查出什么东西来了?” 一刻钟后,刑天鲤讲完了这几天自己得到的情报。 大黑狗一行脸色变得很难看,三名狐老太当即匆匆行出门去,显然是要将刑天鲤带来的情报,汇报给更高层的大人物。 善德坊数万百姓,就这么被圣母教给嚯嚯了。 若是圣母教丧心病狂的,将这种手段用在平海城?甚至是,碣石郡?数以百万计、上千万的怪物汹涌而出,这是能灭国的大祸啊! 第二十五章 意外邂逅(下) 赫尔龙根家族派驻东国的全权代表,小赫尔龙根伯爵,平日里并不住在这个庄园。 毕竟祖宗是做海盗出身,这个园子,小赫尔龙根伯爵平日里,专门用来窝藏杀手,囤积军械,偶尔和情人幽会也会选择这里,但是更多是处理一些不方便为人所知的勾当。 就这满园子的葡萄架下,每一根葡萄藤下方,起码都埋着一具白骨。 这些尸体,也足以证明,这位小赫尔龙根伯爵,是个啥秉性的人物。 不过,因为大黑狗他们的到来,小赫尔龙根伯爵,还是派了自己的贴身秘书过来相陪。所以,刑天鲤带着大黑狗离开这个园子的时候,他的袖子里,又多了一本黑色小牛皮封面,有全套印章,手续、流程完全合规合法的证件。 黑崖公国秘密警察局,上校秘调官李鲤! 或许是因为赫尔龙根家族和大玉朝的密切关系,或许因为还要从织造处源源不断的拿到上好货源,又或许是因为,刑天鲤的权力,根本无法影响到黑崖公国本土。 所以我们的小赫尔龙根伯爵很慷慨,直接给了刑天鲤上校的官衔。 从这一点上来说,黑崖公国可比英吉士王国、艾美联邦大方多了。 上了车,载着大黑狗,直奔枫丹白露街刑天鲤预订的酒店。半路上,大黑狗絮絮叨叨的,向刑天鲤抱怨着今时今日他们的不容易。 刑天鲤‘嗯嗯啊啊’的附和着大黑狗,基本上就是右耳朵进去,左耳朵出来。 这家伙抱怨的,无非是朝纲不振啊,牝鸡司晨啊,国有佞臣啊,外有贼寇啊,天地异变啊,有心无力啊。 大黑狗又掏出了烟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很严肃的冲着刑天鲤点了点头:“小子,我看你是個能成器的,和那些软骨头的朝廷大员,身上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所以呢,以后,官做大了,小心点太后。” 摇摇头,大黑狗吐了口烟圈:“嗯,未来蛮长一段时间内,你是没资格觐见那老娘皮的。但是她手下有个‘颐和郡主’,是她的铁杆心腹,现在又是咱们织造处的总管大臣!” “你若是见了她,小心点。” 大黑狗的表情,突然扁的极其的阴险和下流:“嘿,如果你小子能加把力,把那小娘皮给弄大了肚子!老子保你飞黄腾达!” 刑天鲤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你们大玉朝的官,都是这么不要脸的么?似乎,曾经,某个人也曾给刑天鲤下过类似的命令,不过那一次,是让他用手段,对付赵青苘来着? “不过,难度有点大啊!”大黑狗又叹了一口气:“颐和郡主这小娘皮,喜欢的是姑娘家家的。啧,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爹爱养男戏子,她就喜欢养女旦!” “真是!”大黑狗仰天长叹:“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玉朝的朝堂里有这么一群妖孽,我看,大玉朝要亡啊!” 刑天鲤听得是目瞪口呆,差点一油门将汽车撞到路边路灯杆子上去。 ‘妖孽’? 你们这群家伙,不就是典型的妖孽么? 还‘大玉朝要亡了’,身为大玉朝皇室豢养的密探组织中的高官,更是一头典型的妖孽,你说这样的话,伱觉得,你应该么? 轻咳了一声,刑天鲤伸出手,揉了揉大黑狗的脑袋。 大黑狗的狗脸上,骤然涌出一丝怒火,显然他对于刑天鲤‘摸狗子’一般的动作,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但是很快,他就被撸得浑身直打冷颤,下意识的连舌头都吐了出来。 那一丝怒火,就很尴尬的收了回去。 他用力扭头,让自己的脑袋脱离了刑天鲤的手掌,骂骂咧咧的说道:“干哈呢?干哈呢?老子跟你出来,是查案子呢,查圣母教的那些人的底细呢。不要动手动脚的,矜持,懂不?都是朝廷命官了,得矜持!” 刑天鲤咳嗽了一声:“都认识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呢!” 大黑狗的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昂首挺胸的说道:“哎,说起这个,咱们可就有得说到了。你可知道,这天地间,最有名的一条狗是谁么?” 刑天鲤眸光一凝。 天地间,最有名的,一条狗? 他小心的问道:“难不成是,吞日神君?” 大黑狗嘴角的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可不就是吞日神君哮天犬么?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咱们这一族最威风的老祖宗,就是他了。” “你可知道,他老人家有一位名震三界的主子?” 刑天鲤浑身一阵恶寒,他看着大黑狗,轻声道:“所以,贵姓?大名?” 大黑狗昂然道:“我这一族,开宗立户的时候,祖宗们考证过,咱们和那吞日神君,是有一点点亲戚关系的。吞日神君那位名震三界的主子,将自家姓氏赐给了咱们,所以,咱们这一族,就姓杨了。” 刑天鲤脑壳里一阵阵的嗡嗡直响。 主子赐姓,倒是有这么个说法的。 但是你们这群狗妖,硬生生的将关系攀附到了那位大神身上?真不怕,哪天一道雷劈下来,将你们阖族夷平了么? 不过,你们拜那位吞日神君为先祖?嗯! 摇摇头,刑天鲤对此不做任何评价,你们开心就好。 “咱们这一族呢,也是讲传承的。当年开宗的时候,老祖就用《千字文》的前八个字,定为咱们的班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轮转了这么多年,轮到咱身上,正是荒字。老子的大名,就叫做杨荒龙!” 大黑狗兴奋得疯狂的摇晃尾巴:“老子的名字,是个‘龙’字,这是老子的亲爹手气好,在祖庙里擎签,抽出来的。啧啧,怎么样?老子的名字,威武霸气罢?” 刑天鲤被雷得浑身寒毛直竖,他急忙点头:“好名字,好名字,端的是威风霸气,不得了!” 刑天鲤在心里不断吐槽。 硬攀附的祖宗,强扯虎皮得来的姓氏,用《千字文》的前八字当做族人班辈,更是在祖庙中抽签给新生孩儿起名字。 啧,没文化的草台班子的浓浓既视感! 大玉朝的朝廷内,隐藏了这么一窝妖精。 你就说,是不是‘国有妖孽’罢? 汽车驶进了枫丹白露大街,大黑狗收起了烟袋,极其谨慎小心的匍匐下身体,在车窗边缘,鬼鬼祟祟的朝着外面张望。这家伙看似粗枝大叶的,实则心里是有数的。昨夜刚刚袭击了伊尔丝,若是今天在大街上被人撞见,倒霉的就是他杨荒龙! 侥幸,一路太平。刑天鲤很顺利的,将车驶入了‘马赛宫’酒店。 这是一座法璐仕传统贵族风格的宫殿式酒店,主楼正面宽近半里地,进深超过三十丈,高有九层的主体建筑,巍峨而壮美。 在主楼的左右和后方,更有一栋同样华美,只是规格小了近乎一半,高只有三层的副楼矗立。 偌大的酒店四周都是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园林,正门前还开凿了人工湖,数十只白白胖胖的天鹅,正懒散的飘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这座酒店的主人,是正经的法璐仕王国余孽,曾经执掌某个行省财税大权的侯爵。 三十年前,极西百国乱战,法璐仕王国短短数日内崩塌,奋起的底层百姓将王都的王公大臣们送上了断头台,而外地的贵族们,一部分胆大的,或者说对王室忠心耿耿的贵族组建了讨伐军向王都进军,然后被起义的民兵打得灰飞烟灭。 而一部分见机得快的贵族,如马赛宫的主人,就卷走了整个行省的公库,带着庞大的财富,拖家携口的来到了遥远的东国,建起了这座酒店。 这座酒店,宾客住宿只是副业,他真正的主营业务,是赌场,是女人,是高利贷,是贩卖情报,是各种非法的交易。甚至,根据艾美联邦和英吉士王国情报部门的调查,万国租界有一个法璐仕人组成的帮派,就和马赛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是一个打扮得金碧辉煌,看似花团锦簇的,大粪坑! 刑天鲤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品流复杂,特意下榻在这里。 没有想象中,酒店职员针对东国人的歧视行径。真正敢于踏入马赛宫的东国人,无不是在万国租界有头有脸,甚至可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刑天鲤驾驶的汽车上,又悬挂了英吉士总领馆的旗帜和徽章,是以,他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得到了格外的优待。那位登记他入住信息的金发女郎,甚至偷偷摸摸的,在他掌心抠挠了几下。 大黑狗蹲在刑天鲤身边,将金发女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对此嗤之以鼻,狠狠地朝着光洁如镜的地面吐了口吐沫。 于是,刚刚办好入住手续的刑天鲤,就得到了酒店大堂经理极有礼貌的特殊关爱——因为大黑狗的不良行径,他付出了五个金币,作为地板的清洁费用。 因为背后老板是天性浪漫,喜爱宠物的法璐仕人,马赛宫并不拒绝宾客携带宠物入住。但是宠物在酒店里的一切行为,吃喝拉撒等等,都需要宾客承担高额的费用——远比宾客自身高昂数倍的费用! 刑天鲤看着大黑狗。 大黑狗夹着长尾巴,一双贼兮兮的狗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大堂经理肥美可爱的小腿。不用问就知道,未来的某一天,这位大堂经理路过某个僻静的街道时,会有一条或者三五条黑色的田园犬欢快的扑上来,赐予他的小腿最热切的问候。 对此,刑天鲤不想阻止。 哪怕大黑狗往地上吐了口水,一点口水而已,五枚金币的清洗费用也太过分了。 这是一家黑店! 黑店,还有什么好说的? 跟着带路的酒店侍女,感觉被拦路打劫过的刑天鲤和大黑狗,阴沉着脸走进了大堂一侧的电梯。带路的酒店侍女正要拉上电梯的铁栅门,一名身材高挑,灰发、绿眼,容貌精致,但是表情极度冷肃的女子,牵着两条小型的,形如京巴的小狗,‘哒哒哒’的走了进来。 刑天鲤目光扫过精致女子的面孔,他的身体微微绷紧。 大黑狗舔着舌头,凑到两条一进电梯,就摆出了极其标准的姿势,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狗,在它们身上认认真真的嗅了又嗅。 “黑子,不要吓了人家!”刑天鲤一把抓住了大黑狗的顶瓜皮,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看看你的块头,吓住了人家,你又要赔钱怎的?” 刑天鲤心情极其舒畅的教训着大黑狗,同时极其灿烂的笑着,向那身穿男式小礼服,打扮得极其精悍的高挑女子点了点头:“您的狗真不错,聪颖可爱,比我家这条只会偷吃惹祸的家伙强太多了。” 高挑女子微微侧过头,深深的凝视了刑天鲤一眼。 她小巧的鼻翼微微抽了抽,森森的眸光骤然变得平淡,她一句话都懒得说,目光就落在了暗自发力挣扎,恨不得转过头来,给刑天鲤狠狠一口的大黑狗上。 ‘黑子’? ‘啊呸’! ‘黑子’! 他杨荒龙,堂堂大玉朝的朝廷命官,你居然叫自己‘黑子’? “这狗,血统不错。”高挑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她的声音极冷冽,犹如机械一样,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冷酷气息:“但是,似乎很凶猛,有噬主的可能。我建议,将他进行阉割处理,这样的狗会温顺很多!” 两条蹲坐在地上的小狗,也整齐划一的转过头来,森森、无情的目光,直勾勾的盯住了大黑狗某处不雅的位置。 大黑狗的身体骤然一僵,他‘嗷呜’一声,缩在了刑天鲤身后。 很莫名的,他对这个高挑女人起了极大的忌惮之心——他听出来了,这女人可不仅仅是说着玩的,而是一不小心,她真会直接下手,冲着自己的宝贝兄弟下手! 躲在刑天鲤身后,大黑狗目光极凶狠的盯着高挑女子,将她这张精致的小脸蛋深深的记在了心底——小娘皮,你等着,荒龙大爷不把你摆布出一百八十个模样,就不是织造处的从五品知事参领! 高挑女子敏锐的察觉了大黑狗眸子里浓烈如狂的恶意。 她皱起了眉头,干脆转过身,正对着刑天鲤:“你的狗,很不好。阉割已经无法杜绝他的危险性。我建议,将他直接销毁罢?或者,我可以帮你下手!” 刑天鲤微笑看着高挑女子,后背两条大筋已经全力绷紧:“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黑子可是我的好兄弟,没人可以动他!” 高挑女子微微侧过头,她低声的自言自语:“人和狗,好兄弟?逻辑不通!” 她的眸光有一阵微妙的散乱。 电梯突然停下,已经到了刑天鲤房间所在的楼层,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酒店侍女拉开电梯的铁栅门,热情的招呼刑天鲤走了出去。 “日安,小姐!祝您有美好的一天。”刑天鲤向高挑女子行了一礼,微笑道:“我们会见面的!黑子,走,小心点,不要吓住了两个小朋友!” 刑天鲤拎着大黑狗的顶瓜皮走了出去。 高挑女子静静的站在电梯里,两条小狗的目光和她一般,冰冷而幽寂,直勾勾的盯着大黑狗拼命摇甩的尾巴。 进了房间,在满脸晕红,拖拖拉拉不愿离去的侍女胸衣中塞了一张钞票,刑天鲤将侍女强行推出了门外,凑到她面前,轻声笑道:“能帮我一个忙么?我想知道,刚才那位小姐,她是做什么的?她似乎和我的好兄弟,起了一点误会!” 侍女按住胸衣内的钞票,目光如水,在刑天鲤的俊脸上一阵流转。 她显然误会了刑天鲤的动机,很是幽怨的说道:“那是玛利亚小姐,来自贝鲁斯公国。贝鲁斯公国,您听说过么?一个小国家,总人口不过百万的小国家。玛利亚小姐,似乎是进行世界旅行的艺术家?” “很奇怪,她似乎是一个画家?但是从没见过有人买过她的画!” “但是她的消费,很高,非常的惊人。” 侍女轻声道:“而且,自从她入住后,这些天,和她打交道的,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每天都有不同的‘绅士’来找她。” 刑天鲤挑了挑眉头。 这个侍女,人才啊! 短短几句话,已经给那位玛利亚小姐挖了好几个坑——一个出身小国,职业成就不高的普通女性,却能入住马赛宫这样的豪华酒店,而且开销极高;重点是,每天都有很多不同的绅士来找她! 看看,一个放荡、不羁、从事某些不良交易,自甘堕落的美丽女人的嘴脸,就描绘得淋漓尽致! 刑天鲤认真的看了看这侍女,又掏出来一张钞票塞进了她的胸衣:“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管通知我。我知道,马赛宫的各种消息,一直很灵通!” “今晚七点,酒店副楼,有玛利亚小姐的一场小范围酒会。”侍女叹了一口气:“据说,她在酒会上,会拍卖她的一些画作以筹集资金,为后续的旅游计划做准备。” “参加酒会,需要什么条件么?”刑天鲤又将一张钞票塞进了侍女的胸衣。 侍女轻叹了一口气,朝着刑天鲤抛了个极其浓烈炽热的媚眼:“像您这样慷慨的绅士,您在马赛宫的任何地方,都是畅通无阻的!我们会帮您安排好一切!” 侍女微微分开了双腿,示意刑天鲤可以将‘畅通无阻’这个词的覆盖范围,想象得更加丰富一些——酒店的任何‘角落’,无论多‘隐秘’、多‘私密’的角落,都‘畅通无阻’。 刑天鲤微笑,退后一步,关上了房门。 他和大黑狗很严肃的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那条自爆的狗!” 玛利亚小姐携带的那两条小狗,分明和那条自爆的比特犬是同类……而这位玛利亚小姐给刑天鲤的感觉,更是古怪。 这个酒会,还真要参加了。 第二十六章 惊人画作 时过黄昏,快到七点。 刑天鲤和大黑狗一起出了门,在之前那个酒店侍女的带领下,到了酒会举办的北副楼。 整个副楼,有五六场同时举办的酒会或宴会。 刑天鲤要参加的酒会,在副楼的三楼宴会厅,整个三楼都被玛利亚包了下来。 通往三楼的楼梯处,有两名灰发、灰眼,体型瘦削,长相极其精悍凌厉的中年男子把守。他们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走廊里往来的一切人,那生人勿近的强大压迫感,吓得好多人不敢从楼梯前路过。 酒店侍女出示了一张铁灰色,用哑光金属锻造而成的请帖。于是,刑天鲤就很顺利的从两个中年男子中间上了楼梯。 刑天鲤和大黑狗路过两個中年男子的时候,饶有深意的对视了一眼。 这两个家伙身上的味道不对,他们和那玛利亚一样,也不是正经‘人’! 刑天鲤的神魂之力,更是对着两人迅速扫了一圈。皮、肉、骨头、五脏六腑,乃至骨髓血液等,都是正常状态,唯独生理机能比正常人强出了近百倍之巨。 他们和‘正经人’大差不差,唯一的差距就在于,他们的大脑容量,比‘正经人’小了一圈,大脑体积只有正常人的六成左右。但是他们的大脑质地更加致密,有很强的生物电流在大脑中游走,在他们的脑子核心处,更有一处拇指大小的立方体。 密度极大,蕴藏的电能极高。 偶尔一道生物电流涌动,这枚半透明的铁灰色立方体爆出的闪光,将这两个中年男子的整个大脑都变成了好似灯泡一样。 不是人。 起码,不是正经人。 “可怜道爷当年读书少!”刑天鲤心里暗恨,前世他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奈何他前世是一个文科生,各种风花雪月、花前月下的散文诗歌写了无数,偏偏他连最基本的电路图都看不懂。 所以,这两个家伙的脑壳里,那立方体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东西,刑天鲤用神魂之力剖析了许久,居然都没能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反正不是‘人’。 这点毫无疑问。 刑天鲤‘看’到,两枚小小的立方体表面,密布着极其规整,充斥着异样美感的凹凸符纹,极其细密的符纹,细密到,立方体的任何一面上,这样的符纹数以十亿计! 他的神魂之力,还想侵入这两个立方体,看看内部的结构如何。 但是神魂之力刚刚碰触到那两枚立方体,刑天鲤就骤然浑身绷紧,有一种莫测的危险感油然而生。他心脏剧烈的跳动,过量的热血直冲脑门,冲得他眼前都有点发昏。 不能碰触,不能窥探。 否则定然有不测风险。 一如奥格,一如奥古斯,一如伊尔丝,这些家伙的脑袋里面,同样都有着可怕的禁制。或者说,有某些不可测的恐怖存在,时刻观察着这些家伙,刑天鲤的窥视,随时可能让自己暴露在这些可怕的存在视线下,承受他们莫测的袭击。 “道爷才没这么傻!”刑天鲤呼出一口气,带着大黑狗走进了三楼宴会厅。 “小气吧嗒的女人!”站在宴会厅门口,刑天鲤猛地瞪大了眼睛,而大黑狗,更是用极低的声音嘟囔抱怨。 占据了整个副楼第三层的宴会厅面积广大,但是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宴会厅内,整整齐齐的摆放了十几列椅子。 两侧墙壁下,放着几张长条桌。 桌子上,蒙着最普通的白色桌布——是白色,最便宜的细麻布。 在这些长条桌上,一个上档次的酒会应有的点心、冷盘、美酒等,一应俱无。桌子上摆放了几个大玻璃罐,里面装满了凉水,浸泡着十几片淡黄色的柠檬片,这就是所有了。 一群马赛宫的侍女、侍者,面无表情的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好似木有生命的傀儡,静静的杵在那里。不是他们偷懒磨洋工,而是整个宴会厅,就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们去做的。 如此简陋的陈设,宴会厅内的椅子上,却已经几乎坐满。 而且好些人,刑天鲤很眼熟。 绝大部分人,刑天鲤都没见过,但是这两天,他在英吉士总领馆东国调查室的档案室内,用神魂之力扫描了好些资料,其中就有一些万国租界大人物的资料,被他记在了心底。 那些资料中的照片,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对应上了。 比如说,极西百国,北海之地,黑崖公国赫尔龙根家族,派驻大玉朝的全权代表小赫尔龙根伯爵,就穿着一套极低调的燕尾服,坐在不远处,正和几个男子低声的交流着什么。 又比如说,黑崖公国的邻居,先祖同样是在北海打劫起家的奥芬王国,他们的总领事阿尔贝子爵,就坐在小赫尔龙根伯爵身边不远处。 黑崖公国,奥芬王国,极西百国北海诸国中,大半的国家都有人在场。 除开他们,英吉士总领馆,有一名军事参赞在场。他也见到了刑天鲤,正向刑天鲤微微颔首致意,刑天鲤也不动声色的,朝他回了个手势。 英吉士王国的人在场,法璐仕、圣诺曼、易多利、艾美联邦,嗯,还有其他数十个国家,都有官方代表出现。 甚至,刑天鲤看到了在极西百国臭名昭著,有着‘雪原暴君’、‘终极异端’之称的圣罗斯帝国,他们的总领事马扎雷夫。 这是个发须斑白,身形魁梧,年近七旬,却依旧腰板笔挺,身着一套大红色将军制服的老家伙。马扎雷夫没有入座,而是站在宴会厅的一角,双手抱胸,宛如一头捕猎前观察目标的老棕熊,龇牙咧嘴的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除开独立特行的马扎雷夫,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和小赫尔龙根伯爵一般,三五个人聚在一起,低声的交头接耳。好些人一边说着话,闪烁不定的目光,一边警惕的打量着在场的其他人。 所有人身上,都带着强烈的防范和忌惮之意。 宴会厅内的气息,就好像一个沉闷的炸药桶,只要有人在这里点燃一根火柴,天知道下一刻会爆发出什么样的事情。 起码刑天鲤看出来,包括小赫尔龙根伯爵在内的所有人,他们都贴身携带了致命武器。 有一些身形健壮,孔武有力的家伙,他们在这大热天里,居然披着大衣。看他们大衣下面鼓鼓囊囊的模样,他们应该还携带了一些大威力的家伙。 刑天鲤呼出一口气。 他走到了宴会厅面对外面人工湖的那一侧,挑起了放下的厚重窗帘,朝着外面望了过去。 刚刚他是顺着酒店的内部通道,直接从主楼进入了副楼,是以他没注意到,整个马赛宫主楼和两侧副楼之间,人工湖旁的草地上,已经放满了各色汽车。 每一辆车上,都或多或少坐着一些身形魁梧的汉子。 一眼望去,刑天鲤眸光闪烁,精准的清点出,单酒店草地上,肉眼可见的汽车就有两百七十五辆,车内的汉子足足有七百三十八人。 而在草地边缘,马赛宫种植的景观林中,还有大量的人影游荡。 “这位玛利亚小姐,是一位顶级的艺术家么?”刑天鲤琢磨了一会儿,干脆就跑到了英吉士王国的那位一等军事参赞纳尔逊身边,很熟络的在他身边落座,压低了声音打探情况。 “你不知道?”纳尔逊诧异的看着刑天鲤,然后他点了点头:“嗯,这是我这些天跟着的一条线,你没有接触,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但是,李鲤少校,你能找到这里,可见你果然有着极其出色的情报嗅觉。”纳尔逊由衷的赞叹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像你这么精明能干的好小伙子了!” 刑天鲤面皮微红。 活见鬼。 精明能干的好小伙子?刑天鲤当仁不让的承认这一点,这就是事实。 但是,‘出色情报嗅觉’? 活见鬼,这里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他根本没弄清楚好吧。 轻咳了一声,刑天鲤接过了一杯柠檬水,抿了一小口,轻声道:“没错,我发现这个玛利亚小姐,她和她身边的人,都非常有趣。她,和圣母教大圣堂遇袭事件,有很大的牵连!” 刑天鲤理直气壮的说出了这番话。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到了那个瘦削男子,在槐公岭,悍然袭击两个帝斯的手下。玛利亚的两条狗,和那瘦削男子的两条比特犬是同类,那么她们自然就是同伙。 玛利亚,肯定和大圣堂遇袭一案有关。 刑天鲤可一点儿假话都没有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不是? 纳尔逊和他身边的几个下属,顿时用‘如见天人’的目光看着刑天鲤。 过了好半晌,纳尔逊才缓缓点头:“我们,也只是初步猜测。但是,既然李鲤少校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很有可能。李鲤少校,你前途远大,我无比的坚信这一点。有空,我们一起喝一杯!” 纳尔逊跑来了橄榄枝,他是除了奥古斯、乔彼得和乔姆斯之外,英吉士总领馆,第一个主动向刑天鲤表达结交之意的高级官员! 刑天鲤微笑颔首,接受了纳尔逊的善意。 ‘咚’! 宴会厅角落里的大座钟,发出了低沉的钟鸣。钟响七声,宴会厅一旁的门户开启,四名灰发、灰眼,瘦削精悍,身着劲装的中年男子,簇拥着妆容精致,换了一裘黑色曳地长裙的玛利亚行了进来。 在玛利亚身后,赫然跟着两条身躯壮硕,黑黝黝的皮毛下满是一块块腱子肉的比特犬。 在两条比特犬的身后,白天电梯里刑天鲤见过的那两条京巴儿,则是屁颠屁颠的一路小跑,偶尔还吐一下红润的小舌头,‘汪汪’两声卖个萌。 刑天鲤的嘴角抽了抽。 蹲在他身边的大黑狗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 这四条看似狗子的鬼东西,它们若是一旦自爆,小半个万国租界都会被夷为平地吧?它们的杀伤力,可比炮击大圣堂的那两条巨舰可怕多了。 玛利亚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宴会厅前方的小主席台上,身着长裙,打扮得犹如贵小姐的她,硬生生将原本应该优雅高贵、楚楚动人的步伐,走出了金戈铁马、千军万马的声势。 她往主席台上一站,森森目光快速扫过宴会厅。 她的视线骤然在刑天鲤脸上一凝,然后,她朝着纳尔逊看了一眼,眸光闪烁中,她缓缓颔首,目光就挪去了旁边那些人脸上。 “很好,大家非常守时。”玛利亚冷声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拒绝后续的朋友入场。很显然,过了时间还不到的人,他们显然对我的作品不感兴趣。” 宴会厅内一片死寂。 小赫尔龙根伯爵,还有在场的所有各国官员,全都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严肃的看着玛利亚。 “规矩,我已经提前给大家说过了。”玛利亚冷声道:“现金交易,拒绝钞票和支票,只收取黄金、白银,或者等值的,我们列在名单上的贵重金属。” “那么,现在开始我的第一个作品的拍卖!”玛利亚拍了拍手,她刚刚走出的小门里,一名表情和她一般冷肃,容貌和她一般精致,精致到有点‘非人’感觉的劲装少女,捧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走了出来。 “第一个作品,名曰《烟花》。”玛利亚指了指那一叠文件:“是一种新式炸药的合成方法,全套的工艺流程都在文件里。” “它的威力,是你们现在各国制式军用炸药的三倍以上。”玛利亚冷然道:“也就是说,同样重量的装药,伱们的炮弹,可以爆发出三倍以上的杀伤力。” “最重要的一点是,它的属性,很稳定,制作过程很安全,除开特制的引爆物,哪怕明火,也不会引爆它。你们再也不用担心,因为生产线上某个愚蠢的工人,让整个兵工厂炸上天了。” “就我们统计,过去二十年,各国类似的生产事故,发生了起码有五十起!” “损失惨重啊,诸位尊敬的阁下。” “但是《烟花》,不会让你失望!” “起拍价,三万两黄金。每次加价,不能少于一千两。”玛利亚轻轻抬起了右手:“现在,请出价吧。”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上来就是大招啊,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各国总领馆的大人物在场。而且,英吉士总领馆,更是让纳尔逊这个军事参赞带着一批精锐武官出席。 虽然前世作为一个文科生,刑天鲤无法理解,比现在通用的制式军用炸药,威力强大三倍以上的炸药意味着什么,但是看到纳尔逊骤然涨得通红的面皮,他就知道,这事情,有点玩大了。 “很重要?”刑天鲤低声询问。 “它会颠覆一切。”纳尔逊咬着牙,举起了右手:“玛利亚小姐,您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惊吓。您确定,这种新式炸药的威力,超过我们现在各国通用的制式炸药的,三倍?” “如果是百分之三十,我们绝对不会有任何质疑。” “但是三倍!”纳尔逊轻轻摇头:“您似乎,有点,夸张了!” 玛利亚摆了摆手,那扇门户再次开启,一名同样精致、冷厉的少女,捧着一个托盘行了出来。托盘中,赫然放着数十枚正常大小的手雷。 “我们用这种新式炸药,制造了一批手雷,诸位可以现场拆卸,以及,现场试验一下。”玛利亚抓起一颗手雷,丢给了发问的纳尔逊。 今日出现在宴会厅的,尽是万国租界各国最有权势的一批人,他们迅速和马赛宫沟通了一番后,一名圣诺曼王国的军官,直接从三楼宴会厅,冲着外面的人工湖,丢了一发手雷下去。 一声闷响,巨大的水柱冲起来老高。 小小的一发手雷,造成的声势,却几乎和一发两寸炮(六十六毫米)的炮弹相当! 好几个国家,都选派了自家武官,朝着人工湖丢出了手雷。一道道水柱不断炸起,现场更有人将一枚手雷拆卸开来,倒出了里面的装药称重。 没错。 装药六两的手雷,爆炸的威力威力,和装药二十一两的两寸炮炮弹相当(此处取半斤八两,一两三十一克上下)。 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不理会外界因为爆炸产生的骚动,也不管马赛宫会因为刚才的一连串爆炸,给入住的宾客,又或者来找乐子的客人赔付多少,宴会厅内对于这份新式炸药的全套工艺流程图纸,开始了疯狂的争夺。 让刑天鲤惊异,却又觉得情理之中的是,英吉士王国和圣诺曼王国在场的代表,他们只是意思意思的报了几次价,将价格推上了让人目眩的高位后,就果断收手。 他们很紧张这种新式炸药的出现。 但是他们似乎,并不在乎这种新式炸药会流入他人之手。 最终,在极西百国中,综合国力排入前三之列,更拥有极西百国规模最大的国防陆军的法璐仕共和联邦,将这份炸药工艺流程图纸,用五十七万两黄金,即十七吨多黄金的价钱,力压群雄拿到手中。 “三日内,希望法璐仕将黄金,或者等值的白银,或者等值的贵重金属,交付我方,而我们,也会将所有的工艺图纸,移交给法璐仕。” 玛利亚极清冷的说道:“接下来,我的第二幅作品,名为《燕尾盾》,这是三种新式合金钢的配方,以及配套的新式炼钢厂的工艺流程。” 三种新式合金的配方,一种适合做船用钢,一种适合做炮管钢,一种适合做装甲钢。 配套的新式炼钢厂的设计图,只要有足够的铁矿石供应,大型的新式熔炉,配合上先进的生产线设计,一座炼钢厂一年就能炼制出一千万吨粗钢,两百万吨合金钢! 而现在的极西百国,这么多国家,年产粗钢在千万吨级以上的‘大国’和‘强国’,也就只有英吉士王国为首的寥寥五六个国家而已。英吉士王国,去年的粗钢产量,大概是四千五百万吨? 这四千五百万吨粗钢,是上百家大小炼钢厂的总产量! 玛利亚如果没有吹牛,这样的炼钢厂简直是镇国神器! 刑天鲤看向了纳尔逊。 纳尔逊面皮紫胀,但是他剧烈的呼吸了一阵,重新回复了镇定。他注意到了刑天鲤的打量,凑了过来,咬牙低声道:“奥古斯阁下给了我明确的授命,这里的任何东西,我们都有,而且,只会更好。” 刑天鲤挑了挑眉头,他懂了。 果然,接下来的拍卖,英吉士和圣诺曼,都在充当搅屎棍,疯狂的哄抬物价。依旧是法璐仕总领事,代表本国出了高价,用可怕的一百三十万两黄金的价格,将三分合金配方和整个炼钢厂的工艺流程图纳入囊中。 一旁的圣罗斯帝国总领事马扎雷夫脸色很难看。 他已经极力的和法璐仕争抢这份设计图纸,但是圣罗斯帝国的财力,毕竟比不上法璐仕。尤其是在东国,圣罗斯帝国拥有的份额很少,他们在万国租界可以抽调的资金,根本无法和这些顶级的强国相提并论。 刑天鲤注意到,马扎雷夫已然是双眼通红,目露凶光,不用问就知道,这老家伙准备用盘外招了。 接下来的第三份作品,名曰《长矛》,是一系列专门的穿甲弹特质合金的配方,以及一系列穿甲弹,从枪械用,到炮用,尤其是舰炮专用穿甲弹的设计图纸。 在场各国官员齐声哗然。 威力更大的炸药,性能更好的船用钢、装甲钢和炮钢,加上更优良的穿甲弹合金配方、现成的穿甲弹设计图等,这是要打造一支颠覆性的海军力量么? 法璐仕总领事面皮通红。 易多利总领事手舞足蹈。 马扎雷夫面色更加阴沉,圣罗斯帝国的国土极其广袤,在北海方向,他们有着极其漫长的海岸线,大大小小的港口数以百计。他们需要一支强大的海军,他们也一直在建造一支强大的海军,但是因为财力的缘故,因为技术方面的原因,圣罗斯帝国的海军,只能说存在,但是不能说有用! 财力好解决,多收税就能完美解决一切问题。 但是技术么! 马扎雷夫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站在主席台上,目光幽冷的玛利亚,双手紧紧握拳,干脆向后一歪,双手抱胸,靠在了墙上,摆出了一副彻底躺平的姿态。 经过一番并不是很激烈的角逐,穿甲弹合金配方,和穿甲弹的设计图纸等,也都被法璐仕共和联邦纳入囊中——没人和他们抢,毕竟前面的两套前置科技都已经被他们拿下,单单一份穿甲弹设计图,并不是很重要。 十万两黄金,法璐仕拿下了《长矛》。 玛利亚马上拿出了下一份作品——《洪流》!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钢铁洪流’。这是一份囊括了运兵车、装甲战车、重型坦克等一系列陆军用重型战争器械的设计图,其中最重要的一份设计图纸,是一种名为‘百夫长’的重型坦克,其吨位达到了惊人的七十二吨,防御、机动、火力,全都拉到了满值。 “一辆百夫长,可以轻松屠戮一支千人规模的精锐步兵,除非,他们有针对性的重型战车应敌。”玛利亚很直接的说道:“但是就我们所知,现在的极西百国,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拥有相关的战车技术。” “只要组建一支,由一千辆各级战车组成的装甲洪流,贵国的陆军,可以在极西百国所向无敌!” 玛利亚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没有丝毫笑意的微笑。她幽幽目光,在纳尔逊,以及一旁的圣诺曼王国在场代表的脸上一扫而过。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东西,你们从哪里弄来的?”马扎雷夫终于承受不住《洪流》的冲击,挥动着拳头,极其愤怒,又极其亢奋的,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除了刑天鲤之外,所有人压在心头的疑问。 马扎雷夫不得不愤怒,不得不亢奋。 圣罗斯帝国之所以被极西百国称之为‘暴君’,明知道他们是最大的‘异端’,却对他们无能为力,就因为圣罗斯帝国宛如野草一样,数量惊人,却又一钱不值的农奴兵。 极西百国历史上,多次大战,圣罗斯帝国那些高呼着口号,宛如疯狗一样冲锋的农奴兵,给各国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杀不尽的牲口’,这是极西百国对圣罗斯帝国军队的共同认知。 但是,这样的钢铁洪流若是落入其他国家手中,当这些钢铁战车一字儿横开在战场上,那些全身装备只有一支旧式火枪的圣罗斯帝国兵,他们就真的和野草一样,只能任凭屠戮了。 《洪流》,这是足以动摇圣罗斯帝国国本的‘洪流’! 玛利亚对马扎雷夫的问题,做了最直接的答复:“我们是一群隐世的科学家,我们立志于推动世界文明的发展,我们立志于将我们的研究成果,扩散给所有人。” “但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是,科研很费钱,非常的费钱。” “所以,将我们的研究成果,用一个满意的金额交易出去,这才能维持我们的后续研究,大家也才能拿到更新、更强大的技术。” “非常的逻辑自洽,不是么?” 玛利亚森森看了马扎雷夫一眼:“接下来,我们拒绝回答类似的,无用的,纯粹浪费时间的问题。我们有技术,你们需要技术,我们需要钱,我们将技术交给出价最高的人,这是非常简单的逻辑闭环,这里面,不存在任何问题!” 马扎雷夫气急败坏,却也不得不加入了竞争。 英吉士和圣诺曼两国疯狂的哄抬物价,最终,这一套钢铁战车的设计图纸,被马扎雷夫报出的两百三十万两黄金的天价生生拿下。 直到竞价结束,当纳尔逊和圣诺曼王国的代表脸上浮现出讥诮的冷笑,马扎雷夫才突然清醒过来——活见鬼,他手上,根本没这么多钱,而且在可预期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也根本掏不出这么多钱。 “三天内,将款项给我们。”玛利亚目光森森看着马扎雷夫:“不然的话,我们就会将《洪流》这幅作品,交给出价第二高的英吉士王国!” 纳尔逊的面皮骤然一黑。 你,不要啊,英吉士王国对这些战车设计图,完全没有任何的冲动,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交给圣罗斯帝国吧! 刑天鲤咳嗽了一声:“万国租界的借贷业务,也是很发达的么。” 马扎雷夫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表情突然放松了下去。他咧开嘴,‘嘎嘎’怪笑了几声,又镇定自若的,双手抱胸,重重靠在了墙壁上。 宴会厅内,一阵异样的沉默。 玛利亚眸子里,奇异的幽光急速闪烁,她突然看向了纳尔逊这边:“纳尔逊先生,你们英吉士王国,对于我们的心血结晶,并不是很有兴趣?” 纳尔逊以英吉士老派绅士特有的矜持,很含蓄的抿嘴一笑。 玛利亚微微侧过头,眸子里幽光闪烁得越发激烈,她微笑道:“那么,诸位,我这里,还有一份得来不易的资料,我想,诸位一定很有兴趣。” “来自英吉士联邦海军部的,‘超无畏级战列舰’的全套图纸,包括所有舰用钢、炮用钢、涡轮机的详细技术资料,全套打包,无底价拍卖。” 玛利亚微笑,寒意森森的微笑看着纳尔逊:“排水量惊人的超级巨舰,足以改变世界海战格局的,前所未有的可怕战舰。诸位尊贵的先生们,英吉士王国,已经在他们的造船厂,铺设了十二条超无畏级的龙骨,正在日夜赶工!” 纳尔逊,还有几个随员武官,齐齐站起身来,目光如火,直勾勾的盯着玛利亚。 宴会厅现场,死一样的安静。 “玛利亚小姐,你,还有你背后的主使者,是在挑衅英吉士王国么?”纳尔逊厉声道:“你们,是想要挑衅强大的英吉士王国么?” “强大?”玛利亚冷然道:“或许吧。但是当我们的人,从你们的海军部资料室,将超无畏级的全套资料弄出来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察觉到,你们英吉士王国,有多强大!” 纳尔逊一声怒骂,猛地拔出了一柄手枪。 ‘嘭’! 站在玛利亚身边的瘦削男子动作更快,纳尔逊刚刚拔出抢来,对方手上火光一闪,一发子弹激射而出,命中了纳尔逊手上的枪管。 火星四溅,纳尔逊手掌吃痛,甩手丢下了手枪,子弹和枪管撞击,飞溅的弹片在他身边的两个英吉士武官身上,也打出了小小的伤口,眼看血水渗出,将他们身上衣衫洇出了一小团暗色。 玛利亚面皮动都不动,她淡然道:“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在超无畏级战列舰的全套资料图之外,奉送一整套的‘真空管电子作战指挥系统’,以及‘长波雷达’的设计图纸和所有的工艺流程图。” “或许,大家不知道真空管是什么东西?”玛利亚淡然道:“那么,我给大家做一个简短的科普就可以了。” “总而言之吧,真空管可以制造计算机,可以让大家的火力系统反应更快捷,瞄准更精确,打得更精准。” 玛利亚娓娓道来,刑天鲤面皮一阵阵的抽搐。 前世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文科生,他也知道真空管、晶体管之类的玩意意味着什么。这些家伙,是要一举将整个世界的文明水平,提升到电子时代么? 为什么? 图什么? 刑天鲤目光幽微的看着正在做科普工作的玛利亚,向一旁的纳尔逊点了点头,将一缕神魂之力丢在了玛利亚身上,然后跟着纳尔逊走了出去。 他对这些资料不感兴趣。 哪怕是氢弹的设计图纸和全套的工艺流程呢?于他一个修炼者而言,外物的意义不大,他反而对氢弹内部填充的高能材料更感兴趣一些。 但是,法璐仕、圣罗斯,他们买下这些资料,需要调动大量的金银或者等值的贵金属,对于这些东西,刑天鲤的兴致很高。 走出宴会厅的时候,刑天鲤注意到,玛利亚,几个瘦削男子,还有那两条比特犬,两条京巴儿的目光,全都犹如刀子一般,落在了自己和大黑狗身上。 大黑狗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恶意,他用力的夹着尾巴,紧跟在了刑天鲤身边。 走出宴会厅,下了楼梯,守在楼梯口的两名中年男子,目光也都和玛利亚等人一般,直勾勾的望了过来。 刑天鲤心中恍然,自己和大黑狗,被这些家伙,‘认出来了’。 他们已经明确,自己和大黑狗,就是那天晚上,在河边逼得那头比特犬自爆的罪魁祸首,他们已经‘明确了目标’。 他们的目光,很不善良。 换成普通人,大概只会觉得,这些人是因为纳尔逊,因为英吉士王国的缘故,对自己起了恶意。只有刑天鲤和大黑狗心知肚明,自己和这些人之间,还有宿怨。 出了副楼,有英吉士随员开车过来,纳尔逊上了汽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我们正在追查炮击大圣堂的罪魁祸首,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肆无忌惮的冒了出来。” 纳尔逊比划了一个极其凶狠的手势:“盯住他们!盯死他们!等我们过来!” 汽车快速开走。 刚才两名被弹片击伤的倒霉蛋,已经有点熬不住了。伤口虽然细小,但是他们似乎很倒霉的,被弹片击伤了内脏,内部出血比较严重。他们强撑着走出了宴会厅,就已经有点扛不住了。 刑天鲤转过身,看向了三楼宴会厅的位置。 副楼门口,一名面容精致,目光冷然的少女悄然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距离刑天鲤不到两丈远的地方,背着手,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盯梢都盯得这么‘豪放’? 刑天鲤看了看这少女,摇了摇头:“菜鸟都不至于这样,这是明目张胆的,不把咱放在眼里?” 刑天鲤突然莫名的想起了玛利亚多次出口的‘逻辑’一词。 这群家伙,他们的逻辑思维,怕是和正经人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吧?他们的逻辑闭环,逻辑自洽,似乎是,只要能解释得过去,他们就能接受这种结果? 所以,这个少女站在不到两丈远的地方,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在他们看来,这种荒诞、可笑的行为,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反正,他们认定刑天鲤和大黑狗是敌人。 是敌人,就盯死他,然后,派出足够的力量,将其一击毁灭? 至于说,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有多么古怪,有多么的荒诞,多么的惊世骇俗,这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呢? 刑天鲤转过身,朝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这个面容精致的少女也紧紧的跟了上来,她亦步亦趋的走在刑天鲤身后,一副被咸湿佬诱拐的离家少女的呆萌模样。 刑天鲤上了车,直接开车出了马赛宫。 经历了善德坊的事情,刑天鲤已经不敢、不愿、更不能,在人烟繁茂处和人动手。 哪怕是一丁点儿可能动手的风险,他也不愿冒。 尤其是这些家伙,动辄自爆,一爆一大片。而万国租界中,哪怕是枫丹白露街,也不完全是极西百国的洋鬼子,总有东国人生活居住的! 所以,面对少女如此肆无忌惮的‘盯梢’,刑天鲤很主动的驾车离开。 而少女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汽车,车技极其娴熟的,紧跟在了刑天鲤身后。 她的驾驶技术,堪称绝顶。 她的车,始终跟在刑天鲤车后两丈远的地方,刑天鲤加速,她加速,刑天鲤减速,她也减速,两辆车之间,好似有一根无形的铁桩子,将两辆车紧密的连在了一起。 “我们现在去哪?”大黑狗回头看着后方紧追不舍的汽车,龇牙咧嘴的嚷嚷道:“带去赫尔龙根家的地盘,老子突然发现,有一颗葡萄藤,很适合她的小身板!” “你就不怕她和那条大狗一样,突然爆开?”刑天鲤的话让大黑狗猛地夹住了尾巴,一脸骇然的甩着舌头看了过来:“那你准备带她去哪里?” 刑天鲤沉声道:“你最讨厌什么人?” 大黑狗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太后身边的那群没卵子的混蛋?整日里扯老子的后腿!看看,到了平海城,老子兄弟们身边,居然没几个能打下手的狗腿子!” “换一个。”刑天鲤冷哼道:“毕竟是自家同僚,不好意思把这群灾星带过去啊!” “这群灾星?”大黑狗猛地回头,就看到,在那少女的车子后方,突然又多了两辆汽车,而且每辆汽车内,都坐着四名身穿深色劲装,身形瘦削,面容精悍的男子。 “这群灾星!”大黑狗瞪大了眼睛:“他们,很厉害么?除了自爆?” “我见过他们出手,很凌厉,挡不住。”刑天鲤思忖了一阵,摇了摇头:“我是挡不住的,就是不知道,你们成不成!” “东云人!”大黑狗当即改口:“除了太后身边那群死太监,老子最讨厌的,就是那群岛奴矮子。哎,想个法子,坑他们一把?” “我也觉得,东云人蛮讨厌的。”刑天鲤微笑道:“坑他们,哪里需要想法子?我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他和东云军方的关系不错。” “朋友?你有东云岛奴的朋友?”大黑狗吐着舌头,嬉笑道:“最好是正经朋友。” “当然是最正经的好朋友。关系不好,他们也不会乐意替我去死啊!”刑天鲤的回答,很正经。 第二十七章 杀戮降临 夜色渐浓,刑天鲤驾驶的车子,一路向东,所过之处,渐显偏僻。 东云岛联,也就是最近三十年逐渐发家,国力也只是普通寻常;在十年前突袭了黑婆罗洲,将整个黑婆罗洲的利益一口吞下后,国势才日益飙涨。 新崛起的东云岛联,虽然死皮赖脸以‘列强’自居,却并不受极西百国待见。 在万国租界,东云岛联的人,甚至连租界董事局董事之位,都没能捞到一个。 他们也组建了租界舰队,派遣了军队,但是他们的陆军士兵,不被允许踏入万国租界圈定的官方领地,他们的租界舰队,也不被允许使用万国租界的官方码头。 也就是大玉朝的朝廷太无能,东云岛联就在万国租界的东侧,强占了一块方圆十几里的地盘,迁徙了大量侨民,更建了军营,修了码头。 最近几年来,东云岛联一直想要将他们实际占领的这块领地,列入《万国租界条例》正式认定的租界领地。为了这件事情,东云岛联官方是上蹦下蹿的折腾,给大玉朝官方添了无数烦恼,也给极西百国各国官方,增加了许多茶余饭后的笑料。 驶过一条灯火昏暗的短路,驶过一座砖木混合的短桥,路边的建筑,骤然从整齐、精致的独栋小楼,变成了一座座略显简陋的尖顶木楼。 一座座占地面积不大,建筑材料颇显寒酸的木楼密集的拥挤在一起,顺着坑洼不平的石子路向前延伸。一盏盏在东国,只有办丧事的时候才会悬挂的白灯笼,在路边随风摇摆,已经夜深了,这一片东云人的聚居区,却依旧人流汹涌,热闹非凡。 粗陋的酒馆,简陋的饭庄,里面坐满了大呼小叫的东云男子。 路边的地摊上,好些衣衫寒酸,甚至袒露出大量肌肤的东云女子,依旧在摆摊售卖着一些零碎物件。 路边小巷里,直接袒露半截身躯的游女,正和一些浑身酒气的男子扭成了一团。那些男子中,小半是东云人,大部分是牛高马大,从附近码头溜达过来寻欢作乐的极西百国的洋鬼子。 路边的一家敞开门营业的赌坊里,几个光着膀子的东云男子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突然匍匐在地上,双拳用力的捶打地面,嘶吼着什么‘再来一把一定翻本’之类的鬼话。 还有人干脆跪在地上,朝着路上的行人哭喊,磕头如捣蒜的,哀求路人借他一点翻本的本钱。 有身穿军装的东云士卒拎着酒瓶,三五成群的摇摇晃晃的走过,有人突然兴起,一脚将那些哭天喊地的赌棍踹倒在地,拔出腰间佩刀,‘嘿哈’一声大吼,直接将那人砍倒在地。 有两个士兵手艺差了些,一刀下去,赌棍只是受伤,浑身飙血的爬起来就跑。 有一個看似小军官的家伙刀法凌厉,一刀将一个双眼通红的赌棍脑袋给劈了下来。于是,四面八方,好些闲人纷纷凑了上来,纷纷鼓掌叫好,就好像被杀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一般。 更有大胆的女子朝着一刀枭首的小军官大声招揽,故意卸下了半截衣衫,露出了黑黄色的肌肤,想要和他做一夕欢好。 刑天鲤驾车闯入了这条街道,就感觉,这是闯进了一个圈养牲口的大围栏。 混乱,野蛮,充满了让人反胃的兽性。 刑天鲤面无表情的加力踩下油门,汽车渐渐提速,车头前悬挂的英吉士王室旗帜在疯狂招展,道路上的东云人宛如炸窝的兔子,诚惶诚恐的朝着两侧避让。 汽车带着一道狂风从街道上窜过的时候,道路两侧的东云人,包括刚刚拔刀砍人的那些东云士兵,都一个个满脸堆笑,向疾驰而过的汽车深深的鞠躬行礼。 ‘嘭’! 后方三辆紧追不舍的汽车也渐渐加速,让刑天鲤惊骇的是,对方的车辆,性能比他的这辆英吉士王国生产的,号称技术最先进的汽车要超出了许多。 两辆汽车只是几个呼吸间就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将刑天鲤的车子夹在了中间。 可怜这东云人聚居区的街道并不宽敞,两辆汽车并排而行是绰绰有余,但是三辆汽车并肩,就几乎将街道整个占满。刑天鲤行走在街道正中还好,那两架汽车前方,无数闪避不及的东云人,‘嘭、嘭、嘭’,不断地被撞飞了出去。 大量鲜血,瞬间染红了那两辆汽车的前车窗。 刑天鲤和大黑狗正在惊叹这些人的心狠手辣和肆无忌惮,后方那少女也是一脚油门,‘咣’的一声,从后方狠狠撞在刑天鲤的车屁股上。 撞击的力量很强,强得超乎寻常。 刑天鲤汽车的整个后半截车身彻底粉碎,汽车底盘坠落,在石子路上拉出了无数火星。 ‘嘤~嗡~’! 一左一右,夹住了刑天鲤汽车的两辆汽车中,各有两名瘦削男子齐齐挥剑,剑锋震荡,发出刺耳的剑鸣声,击穿了玻璃窗,直刺刑天鲤和大黑狗。 刑天鲤一声长啸,狠狠一脚跺在了车底板上,一把抓起大黑狗的顶瓜皮,撞碎了车顶腾空而起。四柄长剑的剑风几乎是擦着刑天鲤的靴子底划过,森森剑芒中,刑天鲤只剩下半截的汽车直接被撕成了碎片。 “他们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大黑狗吐着长舌头嘶声发问。 这些追杀的家伙,刚刚在万国租界的时候,怎么不下狠手?一出了万国租界,刚刚踏上东云岛联的地盘,他们的手段就变得如此的狠辣? “或许,他们也没把东云人当回事罢?死多少都无所谓的。”刑天鲤抓着大黑狗,一跃到了路边的小楼屋顶,下方三辆汽车同时停下,八名瘦削男子窜下汽车,挥剑冲着刑天鲤直杀了过来。 脑海中无数念头在浮荡。 刑天鲤在琢磨,为什么这些可怕的家伙,在万国租界内不动手,而是离开了万国租界的区域,刚刚踏入东云人的聚居地,就立刻痛下杀手? 难不成,是某种‘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机制? 街道两侧,无数东云人胡乱奔跑,八名瘦削男子一如刑天鲤所言,根本没把这些东云人当回事,他们快步奔驰,身体撞在那些东云人身上,只听得连串的骨骼碎裂声,说不清有多少人被撞得骨断筋裂,大口吐血被撞飞了出去。 刑天鲤就顺着街边小楼的屋顶,撒腿向前狂奔。 八名瘦削男子抬头看了看刑天鲤,眸子里幽光闪烁,迟疑了一瞬间,同时挥剑。 可怕的剑芒横扫,这些简陋、寒酸,用胳膊粗细的木桩配合木板搭成的小楼,被他们轻轻一剑就斩得稀烂。他们宛如专业拆迁队一样,紧跟着刑天鲤身后一路狂追,刑天鲤身后一栋一栋的小楼不断崩塌,无数东云人要么被砸得头破血流,要么直接被剑芒撕成粉碎。 刑天鲤丢下大黑狗,一人一狗全力向前奔跑。 在他们身后,八名瘦削男子的脚步声无比沉重,‘咚咚咚’,好似一堆打桩机在疯狂的敲击对面。大黑狗奔逃之时,还有闲心回过头去,朝着那些瘦削汉子调笑:“唉哟,原来你们不会高来高去的功夫?你们不会上屋啊!” ‘嘭’的一声枪响,一名瘦削汉子挥剑劈开半栋小楼的同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柄大口径手枪,冲着嘴贱的大黑狗就是一枪。 大黑狗猛地一低头,一发带着刺目红光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顶瓜皮飞过。 子弹上带着可怕的高温,大黑狗一溜儿毛发直接燃烧起来,烫得他‘吱嘎’乱叫,再也不敢浪荡,一心一意的埋头狂奔。 八名瘦削汉子纷纷掏出枪械,冲着在屋顶上狂奔的刑天鲤和大黑狗就是一通乱打。密集的子弹呼啸而来,落空的子弹有打在小楼上的,当即就爆成了一团人头大小的火焰。 伴随着白磷燃烧的刺鼻气味,刑天鲤身后,大片楼房中弹燃烧。 有些喷溅状的火焰落在了街道上的东云人身上,当即引燃了他们的身体。任凭他们哭喊,打滚,火焰只是疯狂燃烧;有人端了水泼在这些倒霉蛋身上,火势反而更加炽烈,直接烧穿了皮肉,烧进了骨骼和内脏中。 “乖乖,这火,好歹毒!”大黑狗看到下方街道上那些倒霉蛋的惨状,不由得吐舌头惊呼。 刑天鲤眼角乱跳。 这是白磷弹罢?牲口啊,至于么? 正经人,挨一发子弹也就离死不远了,你们至于在子弹上,玩这种毫无人性的花活么? 奔走了数里地,刑天鲤猛地转向南方。 在他身后,数里长的街道已经变成了一条火龙,夜间的江风呼啸,火势正在快速的蔓延,伴随着无数东云人凄厉的哭喊声,附近的好几条街道都已经燃起了火头。 八名瘦削汉子依旧紧追不舍。 在他们后方,那少女驾驶着汽车,带着两辆无人驾驶的汽车,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 刑天鲤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真是,一点伪装都懒得做啊,这群家伙——那两辆汽车,真的是没有人驾驶。 刑天鲤的眼角乱抽搐,这群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个大玉朝,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完全看不懂啊! 前方出现了大片整齐的营房,砖木混搭的营房整整齐齐的绵延开好几里地,在营房的南面,码头栈桥旁,停靠着三十几条大小不一的铁甲舰。借着明丽的月光,可以看到,那些铁甲舰中,赫然有着一条长度超过六十丈,排水量当在万吨以上的主力舰。 这里就是东云人在平海城最大的驻军营地,东云人在这里驻扎了两万陆军士兵,五千海军陆战队。 但是根据英吉士东国调查室的情报,东云人在这里的仓库中,囤积了起码可以武装二十万人的枪械弹药。只要需要,他们随时可以征召足够数量的浪人,武装出一支规模惊人的军队。 东云人聚居区和军队营房之间,并没有特意的留出间隔来,普通的民宅和营房之间,只隔了一圈高不过六尺的木栅栏。 这个高度,对于东云人来说难以逾越,但是对刑天鲤么,他轻轻松松就跳了过去。 刚刚越过木栅栏,人还在空中,身后的小楼就被数十发白磷弹引燃,八名瘦削汉子突烟冒火,挥动着长剑冲出而出。 刑天鲤突然问大黑狗:“如果我要封侯,容易么?” 大黑狗瞪大眼睛,一脸惊骇的看着刑天鲤:“啥?” 刑天鲤落地,向前疾奔了两步,反手朝着身后十几丈外的八个瘦削男子丢了一颗手雷:“我是说,我要封侯。现在大玉朝,封侯,难么?” 大黑狗拼命的眨巴着眼睛,嚷嚷道:“焚族太祖大诰,非军功,不封爵。现在大玉朝,呵呵,海晏河清,国泰平安,已然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你上哪里去混军功?” 刑天鲤呼出了一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 军功,就能封侯么? 嗯,他不会故意挑起战争,但是大玉朝这般鬼模样,战争还会远么? 大黑狗紧跑了两步,大声问道:“干哈突然问这个?” 刑天鲤通天妙竹反手挥出,‘呛琅’声中,两名瘦削男子已经攻到了身后,利剑连劈,顷刻间就是数十剑,巨力震荡,震得刑天鲤手臂酸胀,只能骤然加速,卸掉了那可怕的力道。 他很认真的对大黑狗说道:“道爷小时候,娘说,希望道爷学道爷亲爹那般,建功立业,她希望我能封侯!这是道爷亲娘的意愿,这份因果,必须要了结!” 大黑狗‘嗷嗷’怪叫,两名瘦削汉子追到了他身后,剑芒如飞瀑一般席卷而下,大黑狗差点没被一剑劈掉了尾巴。他气急败坏的咒骂了几句,也猛地提高了速度,向前狂窜了十几丈。 “学你亲爹一般建功立业?你爹贵姓?” 刑天鲤转过身去,左手五指雷光一闪,一道纯正的道家掌心雷脱手飞出。碗口粗细的雷光闪烁,一名瘦削男子闷哼一声,被雷霆轰飞了七八丈远,但是刚刚落地,就宛如弹簧一般一跃而起,继续冲杀了过来。 “干!雷法!”大黑狗怒道:“小子,节省点,没看到老子差点没被劈死,都舍不得用法术么?这年月,屎好吃,法力难挣啊!你爹贵姓?” 刑天鲤微笑:“迟早你会知道的!” 一人一狗向前狂奔,一路直奔停靠在码头上,那条最大的东云主力舰。 之前东云聚居区燃起大火的时候,军营里的东云哨兵已经拉响了警报。 刑天鲤和大黑狗跳墙闯入军营的时候,远近一排排军营中,大群土拨鼠一样的东云士兵,已经乱糟糟的冲了出来,一些中下层的军官,正挥动着鞭子,宛如驱赶牲口一样放肆鞭挞,疯狂的叫骂,勒令士兵们列阵。 这些东云士兵还在乱糟糟的列队呢,刑天鲤和大黑狗已经从乱糟糟的人群中窜了过去。 八名瘦削汉子呼啸而来,他们可不管这些东云人的死活,他们以极高的速度,蛮横无比的撞入了人群,所过之处,大群大群的东云士兵被撞得飞起,一个个骨断筋裂,身躯扭曲变形,七窍不断喷出大片血水。 如此向前狂奔了两三里地,终于有东云人军官发现了罪魁祸首。 刑天鲤和大黑狗都是一身黑,他们奔走时悄然无声,在人群中也是宛如游鱼一样灵巧奔行。而他们身后的八个瘦削汉子,身躯过于沉重的他们,跑起路来地动山摇,更是撞得无数东云士兵乱飞。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大群东云士兵四散开来。 附近的哨楼上,营房的屋顶上,都有东云士兵冒了出来,手持枪械,冲着八个瘦削汉子就是一通乱打。 密集的枪声连成了一片,无数子弹在空气中拉出了依稀的光线。 八个瘦削汉子不闪不避,身躯不断中弹,但是只听‘叮叮’声响,无数子弹命中了他们,却没能阻碍他们的脚步,八人依旧死死追在了刑天鲤的身后。 营房深处,有愤怒的咆哮声响起,有人用东云话大声嚷嚷着什么。 刑天鲤和大黑狗,距离那条万吨级的主力舰只有不到百丈之遥,一人一狗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刑天鲤嘶声道:“好重的邪气?什么鬼玩意儿?” 大黑狗一双狗眼闪烁着幽幽绿光,低声道:“哪,东云人正经的东西没学到什么,就喜欢玩一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 刑天鲤就飞快的看了一眼大黑狗,伱身为妖怪,嫌弃人家的‘旁门左道’,你这话,不怎么正经啊! “哪一派的旁门左道?”刑天鲤从袖子里掏出两颗手雷丢出,命中了两个瘦削汉子,将他们炸得倒退了五六步。 “知道祖龙秦皇么?”大黑狗低声嘟囔道:“祖龙的悬赏诏令中,有一个叫做徐福的方士,就是逃去了东云,藏在某天地绝域中,以此躲避祖龙追杀。” “啧,这厮不是个善茬儿,东云人就是他豢养的奴隶。他传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法门给这些岛奴,虽然是旁门左道,可实在是不好对付!” 大黑狗极其严肃的告诫刑天鲤:“尤其是天地末法,这些旁门左道,反而能大行其道。不小心,是会死人的!” 就在大黑狗的告诫声中,两样邪物从东云人的营房深处行了出来。 一具青铜甲胄,看样式,就和刑天鲤前世在祖龙陵见过的秦俑相似,甲胄中不见人体,只有浓郁的黑气在翻滚,在涌动,不时传出无数男女老少凄厉的哭喊声。 刑天鲤神魂稍稍和那青铜甲胄碰了碰,就急忙收了回来。 他差点没恶心得吐出来。 他的那一缕神魂和这青铜甲胄碰触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有洁癖的女孩子,一不小心摔进了露天的旱厕茅坑,全身都浸泡在了那里面。 恶心得想死! 这甲胄中翻滚的黑气,是冤魂,无法计数的冤魂,用极残酷的方法将生人虐杀,人为制造极阴、极寒之地,用某些‘引子’将这些冤魂揉捏在一切,经过长时间的发酵后,就形成了‘魂种’! 将魂种打入甲胄,这具从古时传承下来的甲胄,就拥有了莫测的能力。 虽然是末法时代,但是只要源源不断的保证冤魂的供应,那么这甲胄就能如天地正常时自由行止。一切投入甲胄的冤魂,都会在短时间内被‘魂种’侵染、异变,化为甲胄可以吞噬吸收的‘魂能’。 而这具甲胄吞噬的魂能越多,甲胄的质地就越强,威力就越庞大。 只不过,末法时代,天地异变,这甲胄的消耗也是极其惊人。这诡物平日里什么都不做,每日里都要三五条冤魂维持它的日常损耗;若是一旦作战,那么动辄就要补充上百冤魂;如果是长时间、大消耗的作战,需要补充的冤魂,则是数以千计! 而另外一具邪物,则是一张人皮。 一美艳绝伦,白皙如雪的美女皮。 这玩意和那甲胄一般,也是完全依靠生魂驱动,裹着一裘白裙,飘飘荡荡的悬浮在甲胄身后,每飘出几步路,就发出一声凄婉至极的哭泣。 刑天鲤皱着眉头,咬牙强忍着刚刚神魂窥视带来的恶心感。 他感到,自己的神魂都被污染了。 实在是肮脏到了极致。 他前世修行的三清正道,对于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知晓甚少;但是神魂之力和这两具邪物碰触的一瞬间,《原始巫经》中,无数太古巫纹奇光流动,一阵盘旋飞舞后,就悄然凝成了一篇《巫魂经》。 《原始巫经》中,对于这两具邪物蕴藏的旁门左道之术,并无记载。 但是刑天鲤神魂碰触到这两具邪物的一瞬间,这两具邪物的祭炼秘法,最大的弱点,如何克制,如何彻底将其湮灭等,一应信息,全都出现在了《巫魂经》中。 甚至,在《巫魂经》旁,还有一行小字悄然浮现,大致意思就是,这两具邪物的祭炼方法,有太古巫道的一点痕迹,却是落了下乘,真正的大巫不屑用之云云。 八名瘦削男子突然停下脚步。 他们灰色的眼眸中,突然闪烁出森森幽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两具邪物。 四面八方,无数东云士兵抓住了机会,抓起枪械冲着他们就是一通乱打。 无数子弹落在八人身上,只听‘叮叮’乱响,八人的衣衫被打得粉碎,碎布飘落,露出了他们精瘦的身躯。就看到无数子弹穿透他们的皮肉,又反弹出来,子弹在他们皮肉中不断打出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是伤口却又不断的愈合。 黑暗中,有东云士兵在歇斯底里的惨嚎:“圣皇在上,这是什么怪物啊?” 伴随着凄厉的嚎叫声,数十名精神崩溃的东云士兵就抱着‘嗤嗤’作响的炸药包狂奔而出,他们扑到了八个瘦削汉子身边,用力抱住了他们的大腿。 ‘轰’! 巨大的爆炸声中,火光翻滚,数十名东云士兵被炸得粉身碎骨,八名瘦削男子身上大片皮肉被炸开,露出了皮肉中暗沉沉哑光金属铸造的骨骼。 被炸飞的皮肉如流水一样流回身躯,顷刻间又重新组成了皮肉。 一名身穿狩服,左手摇着小型招魂幡,右手捏着一面青铜八卦镜的青年男子从黑暗中蹦了出来,他声嘶力竭的嚎叫着:“小五公士,牙子少使,杀了这八个怪物!” 刑天鲤眉头一挑。 ‘公士’,这是秦朝二十级军功爵位中的最低一级。 ‘少使’,这也是秦朝宫廷嫔妃八个等级最低一品。 没听错的话,这个青年男子,是如此称呼这两具邪物的。刑天鲤前世读过一点书,对于秦朝的常规史料,还是略通一二的。 两具邪物,齐齐动了。 那具被黑气填充的甲胄操起一根寒光闪闪的青铜长戈,发出‘嗤’的一声尖锐破空声,带起一抹阴风,浮空急掠,疾刺一名瘦削男子胸口。 而那美女人皮,则是猛地张开空洞洞的小嘴,发出了极其尖锐难听的嘶吼声。 可怕的声波席卷四方,摄人心魄的邪力翻滚肆虐。 刑天鲤的神魂坚固强大,没有被这嘶吼声撼动,他身边的大黑狗则是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脏话,双眸一阵散乱,身体摇摇晃晃,差点就没能站稳。 “好凶的呼魂邪法!”大黑狗一咬牙,狠狠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道血箭喷出,顿时方圆丈许一片阳煞之气弥漫,将那勾魂邪力生生抵挡住。他得意洋洋的吐着飙血的长舌头,冲着刑天鲤吹嘘道:“但是老子会怕这种邪法?嘿,黑狗血,最能辟邪!” 刑天鲤的面皮一阵阵的抽抽。 是啊,黑狗血辟邪,但是如您这样,从自己身上自产自销,还冒着热气的新鲜黑狗血,刑天鲤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使用的。 “您天赋异禀,您的血,辟邪效力定然是最好的!”刑天鲤挑出一根大拇指,狠狠地冲着大黑狗比划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来都来了,做点什么吧,比如说,把这条‘鹤鸣’号,给道爷我炸了?” 刑天鲤兴致勃勃的看着码头上这条万吨巨舰。 大黑狗眨巴着眼睛,兴奋得‘呼哧呼哧’直喘气,一双小狗眼直勾勾的盯着这条船头上喷涂了‘鹤鸣’二字的巨舰,拼命的摇晃着尾巴:“那就,干了。炸掉这家伙,老子让亲爷爷给你请功,起码也得封个云骑尉什么的。” “呃,这么大的家伙,怎么炸?”大黑狗兴致勃勃的直往黑灯瞎火的巨舰上窜。 他们身后,那甲胄的青铜长戈已经狠狠刺在了瘦削男子的胸口,‘呛琅’巨响,火星四溅,一尺半长的戈头生生陷入了瘦削男子的胸口半尺深。 瘦削男子低头看着自己不断喷出细小电火花的胸口,猛地侧过头,一脸不解的看着悬浮在身前的甲胄:“不符合逻辑,这件兵器的材质,是原始的青铜合金,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强度。” 另外七名瘦削男子和他的眼眸同时闪过一片森森寒光,幽光高频闪烁了一瞬间,他们同时低声嘟囔:“高价值目标,新指令,放弃旧有追杀目标,捕获,捕获!” 八名瘦削男子身形闪烁,围住了青铜甲胄,长剑发出刺耳剑鸣,冲着黑气弥漫的青铜甲胄就是一通乱劈。他们的长剑上,突然喷出了大片刺目的高压电光,他们的嘴里,更是在低声的自言自语:“逻辑判断,高压电流,对‘邪诡’有克制作用。” “加大电流输出,加大功率!” 无数条电光喷出一丈多远,可怕的高压电流在甲胄上乱喷乱扫,电光炸开,将方圆百丈区域照得通明。 在那凛冽的电光中,那美女人皮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体内的冤魂之力疯狂消耗,但是任凭她叫破了嗓子,八个瘦削男子丝毫不为所动。 她发出的是勾魂鬼啸,奈何这八个家伙,他们根本没有魂儿这种东西! 尖叫了许久,那手持招魂幡的青年气急败坏,一声大吼,那美女人皮顿时飞扑而上,将皮肤极力张开,就朝着一个瘦削男子包裹了上去。 瘦削男子反手一剑,高压电流包裹着高频震荡的长剑,‘嗤啦’一声将这美女人皮当头劈成了两片。可怕的电流汹涌震荡,人皮中的冤魂之力被瞬间荡空,薄薄的人皮迅猛燃烧起来,发出了宛如掏粪坑一般恶臭的气息。 身穿狩服的青年闷哼一声,七窍中同时有鲜血喷出。 他气急败坏的一通大吼:“你们都是废物,废物……干掉他们,不然,你们的全家老小,全部拉去献给至高无上的圣尊!” 听得青年的这般嚎叫,那些东云人也都疯魔了。 四面八方,好些士卒拖拽着大大小小的火炮就窜了过来,他们根本顾不得误伤之类的事情,有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直接将五寸(一百六十五毫米)口径的野战炮,相隔不到三十丈架好,炮身放平,炮口直瞄向了挥剑劈砍的瘦削男子。 超过五十门大小口径的火炮齐齐轰鸣。 八名瘦削男子身体一晃,一发发炮弹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体滑过。 距离如此近,而且是放平了炮身直瞄,炮弹没能命中这些瘦削男子,自然就飞向了四面八方的营房,落入了密集的东云人队列中。 爆炸声声,火光四起,大片残肢断臂在火光中高高飞起,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说不清有多少东云倒霉蛋被炸得粉身碎骨,更有十几座营房被炸得崩塌、起火。 “真热闹!”刑天鲤走上了鹤鸣号。 黑灯瞎火的甲板上,几名值夜的东云水兵,正紧张的趴在围栏上,看着火光冲天、乱成一片的营房,他们不时犹如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指着营房,大声的用刑天鲤听不懂的东云土话嚷嚷着什么。 通天妙竹荡起一抹剑芒,几颗人头高高飞起。 刑天鲤漫步行走在柚木制成的甲板上,柔软的靴子底和光滑坚硬的甲板摩擦,发出轻柔细碎的声响。他来到了巨舰的中部位置,在这里,他的神魂之力完全展开,恰恰可以将这条六十丈长的大家伙整个笼罩在内。 他当然不懂舰艇的内部结构什么的,但是在神魂之力的扫描下,这条鹤鸣号的所有一切,都在他的神魂视界中一览无遗。 他带着大黑狗,打开一扇又一扇舱门,沿途击杀了十几名颇有警惕心的东云水兵,来到了被重重装甲护在中心位置的弹药舱。 一包包丝绸包裹的发射药,一枚枚巨大的舰炮炮弹,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舱房内。 相比于极西百国的洋鬼子们,东云海军是后起之秀,真正发家,也就是最近二十几年的时间。但是他们的水兵素质很高,弹药舱打理得干干净净,就连最偏僻的旮旯角里,都打磨得油光水亮,见不到什么灰尘。 “这群,该死的岛奴!”大黑狗吐着舌头,刚刚吐了一口黑狗血,他用力过猛,舌头上咬出来的伤口有点大。 “他们,的确很该死。”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他抬起头,轻声的哼起了一首大玉朝江南地区的民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大黑狗一脸扭曲的看着刑天鲤,他想不通,刚刚路上宛如切菜一样干掉了一批东云水兵的刑天鲤,居然还有这样的童心。 “你小子,中邪了?”终于,大黑狗用自己的知识储备,阐述刑天鲤突兀的行径。 “想起我娘了。”刑天鲤停下哼唱,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捆导火索和一些雷管之类的玩意,在弹药舱内布置起来:“道爷很小、很小的时候,老爹在外面领兵打仗,我娘带着我,夜里乘凉的时候,就老给我唱这些歌。” “道爷的老爹么,不管他,富贵人家子弟,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的。” “但是道爷的老娘么,是个可怜的女人。她其实,也都忘了道爷的外婆长什么样子,毕竟从小就被卖了不是?”刑天鲤抿了抿嘴:“她想要我封侯拜相,所以,道爷要努力啊。拜相有点艰难,封侯可以试一试的。” 大黑狗瞪大眼睛,喃喃道:“嗯,那歌,是你娘给你唱的?啧,都说江南女子是细糠,老子的狗娘,小时候就给老子说些黄皮子讨封啊,狐阿娘上身啊,黑猫跳大神诈尸之类的玩意儿……啊呸!” 大黑狗饶有兴致的看着刑天鲤布置,突然好奇的问:“喂,你还没说,你爹贵姓?你爹究竟是谁啊?大玉朝,能领兵打仗的可没几个人。最近一甲子,在外统兵的将领,也就是当年黑婆罗洲的新军那一伙子。” 刑天鲤微笑,他将一枚雷管插进一包发射药,回头向大黑狗点了点头:“等道爷多攒点功劳吧,这事情,闹不好,事后还是要织造处给我做主的。” 轻叹了一声,刑天鲤轻声道:“道爷还没下定决心。” 刑天鲤冷冽一笑,大黑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喃喃道:“你小子,蔫坏,不是个好东西,不过,老子喜欢。” 溜溜达达的在弹药舱内转了一圈,大黑狗欢天喜地的跑到角落里,翘起了后腿。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水声,大黑狗笑道:“得了,回去让老爷子给老子也记一功,大玉朝这么多忠臣良将,能够在东云人的主力舰上撒尿的,老子可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手指一点,一缕火光喷出,导火索开始‘嗤嗤’燃烧。 刑天鲤一声唿哨,带着大黑狗撒腿就跑。 一人一狗脚下抹油般窜上了甲板,顺着舷梯下了船,在刑天鲤的带领下,又专门找黑暗角落无人之处窜了过去。 那厢里,依旧打得热闹。 美女人皮已经彻底湮灭,炮火隆隆中,东云士卒伤亡惨重,他们已经不敢再胡乱放炮,而是继续采用了‘人肉攻击’,让一群一群歇斯底里的东云士卒扛着炸药往上冲。 那些东云士卒宛如灵智未开的野兽,稍稍刺激一下,就完全丧失了理智。 只要他们的顶头上司一声令下,许诺他们死后可以进入神祠,享受香火,他们就亡命的扛起一包包炸药直扑八个瘦削汉子。 一个个炸药包不断炸开,终于激怒了这八个家伙。 看到那尊甲胄中间的黑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八名瘦削男子只留下了两人继续攻击,另外六人则是眸光闪烁,同时朝着四周围攻的东云军队冲了过去。 他们左手掌心裂开,露出一个一寸口径的炮孔,伴随着沉闷的‘嗤嗤’声响,每隔一个呼吸的时间,炮孔内就喷出一道红色流光。 红光落地,就是一声巨响,威力堪比大口径野战炮,每一击都让方圆十几丈内绝无活口。偌大的营地内,就看到爆炸声声,大片大片的东云士卒被炸得粉身碎骨。 刑天鲤和大黑狗,窜到了东云军营的弹药仓库。 一如在那鹤鸣号上做的事情,刑天鲤跑到了最大的弹药仓库里,掏出了导火索和雷管。 一片火光中,一名瘦削男子杀到了手持招魂幡的青年面前。 青年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庞刚刚挨了几枪,大片皮肉正在蠕动着重新愈合的瘦削男子,轻声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冒犯圣尊者,灵魂当被贬入……” ‘噗嗤’! 瘦削男子一剑洞穿了青年的眉心,一道高压电流闪烁,将他的整个脑袋炸成了大片血雾喷溅。瘦削男子低声嘟囔:“灵魂?脆弱,逻辑匮乏。” ‘轰’! 一声巨响传来,停靠在泊位上的鹤鸣号巨舰,船体中部突然膨胀开来,一团直径数十丈的巨型火球猛地撕裂船体甲板,将上半截的舰岛建筑整个撕裂。 火光冲天,气浪翻滚,鹤鸣号被拦腰炸成了两截,两侧甲板上,几门副炮连同炮台被爆炸掀飞,翻滚着撞进了岸边的东云军营,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 刑天鲤带着大黑狗溜出了东云军营。 他们跑出了好几里地,这才站在一处小楼楼顶朝着这边眺望。 他们身后,是整个陷入了火海的东云聚居区。 他们面前,东云军营的弹药库猛地爆开,无数军火齐齐化为火球,将附近大片营房整个吞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 尖锐对立 马赛宫。 餐厅内。 刑天鲤惬意的喝着清茶,吃着六月黄馅的包子。 必须要承认,一分价钱一分货,马赛宫的老板能够在自家的餐厅,提供如此原汁原味的东国风味的餐点,刑天鲤对于昨夜将追兵引起了东云人的地盘,避免了在枫丹白露街上直接开战,感到自己的辛苦还是值得的。 这么一家懂得入乡随俗的好酒店,不应该遭受战火的破坏。 至于说东云人昨夜遭受的惨重损失么! “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损失了一辆车啊!”刑天鲤喝了一口茶,吃了一口浓香鲜美的蟹黄包子,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再说了,大玉朝也没请他们来自家地盘上,在这里遇到什么天灾人祸,也是他们自找的!” 本来就没半点负罪感,刑天鲤一番自我宽解后,越发的道心澄净,宛如秋日青空,一尘不染。 汤姆和杰瑞急匆匆的行了进来,将一个牛皮纸制成的档案袋放在了刑天鲤面前。他们也不客气,拿过餐具,给自己倒了茶,极熟练的往醋碟里倒了点香醋,抓起筷子,夹了蒸笼里的包子大口享用。 “头儿,这是您要的,暗语森林极乐香的一些调查情况。”汤姆吞下两个包子后,才‘哈嗤哈嗤’的吐着凉气,舒缓被汤汁烫到的舌头:“利润很惊人,让很多人心动,但是暗语森林笼络了很多大人物,没人愿意当出头鸟。” 刑天鲤放下茶盏,掏出了档案袋内东国调查室的秘密资料。 情报不是很详细,毕竟,东国调查室人手有限,极乐香也并不是重点的调查目标。情报中只是隐隐提到,暗语森林人脉极广,手段极强,极乐香的销售网络,已经铺遍了江东行省,隔壁的楚天、云梦、两江三大行省,也有极乐香的踪影出现。 根据东国调查室的估算,现在大玉朝,仅仅这四大行省中,吸食极乐香的底层百姓,数量就将近一千万人。 “一千万人,每年平均每人在这上面消耗三十两白银。”汤姆低声惊叹:“这基本上,是东国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总收入。” 刑天鲤快速翻阅档案,最后那个总结的框表中罗列出来的数字,让他心脏一阵阵的抽搐。 近千万人吸食,每年耗费的白银数以亿计。 而且近千万人的吸食数量,根据东国调查室的判断,是因为暗语森林的‘生产能力’有限,限制了吸食人数的增长。如果暗语森林的生产能力能够提升,那么这個吸食人数还会进一步飙升。 至于吸食极乐香的危害么,起码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 除了成瘾性太强,一旦接触就无法戒断外,现在似乎表现出来,对身体并无太大的伤害。 毕竟暗语森林建立,也就是二十几年的事情,极乐香的出现,也就是最近十几年的事。最早的一批吸食者,也就是身体瘦了些,精神弱了些,体质虚了些,除了一旦无法吸食,就躁怒如狂之外,更大的危害并没有体现出来。 在东国调查室的档案中,还罗列了一些和极乐香的买卖有关的大人物。 暗语森林,只是总源头。 暗语森林的下面,有几个势力极大的承销商,都是极西百国顶级强国中,人脉通天、财可敌国的大商会势力。 就这几个大的承销商,在偌大的大玉朝,就无人敢招惹,足以横着走。 而为极乐香的销售保驾护航的,赫然有几个行省的总督,还有下面数十个郡的郡守等等。甚至在各地的极乐香吸食铺子里,为他们看门护院的,赫然是各地衙门的捕快! “除了法璐仕总领馆,包括我们英吉士总领馆,都有长官在里面占了一点小份额。”汤姆压低了声音:“毕竟,这钱来得太容易了,每年数亿两白银,而成本,却微乎其微。” 刑天鲤将资料塞回档案袋,递还给了汤姆。 他缓缓点头,端起茶盏,一言不发。 他越发的讨厌大玉朝了,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儿地方是能让他喜欢的。 如果他还有前世的天仙修为,他已经二话不说,直接杀去京师焚天城。 但是他没有。 “这世道,我们只能随波逐流罢!”刑天鲤举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面无表情的说着违心的话。随波逐流是不可能随波逐流的,他总要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做点什么。 “昨晚上,东云人那边,很热闹?”刑天鲤转换了话题。 “死伤惨重!”汤姆和杰瑞同时笑了,笑容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的确死伤惨重。”刑天鲤想起了昨夜东云聚居区的燎原大火,想起了军营中那一番可怕的杀戮,和最终结束一切的大爆炸,真正是死伤惨重,他都无法估算,昨天东云人的损失有多少了。 正想要询问汤姆和杰瑞,关于昨夜东云人的事情,租界方面准备如何处理,玛利亚已经在四名少女的簇拥下,牵着两条京巴儿,慢悠悠的走进了餐厅。 玛利亚站在餐厅门口,目光随意一扫,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刑天鲤。 她将狗绳递给了身边少女,步伐轻盈的走了过来,站在刑天鲤身边。 “玛利亚小姐,您的画作,昨天可是拍了个好价钱!”刑天鲤朝着玛利亚举起了茶盏:“还没用早餐罢?一起吃点?我觉得,应该是您买单,毕竟您昨夜发了这么大一笔财!” 刑天鲤笑得灿烂。 汤姆和杰瑞,则是板着脸,极严肃的看着玛利亚。 他们毕竟是专业的情报官,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们早就接到了详细的情报——玛利亚在昨晚,将英吉士王国最先进的战列舰图纸,直接拿出来拍卖了。 玛利亚更是当众宣称,资料来自英吉士王国皇家海军部。 这个卑鄙无耻的女贼,将帝国的机密资料当众拍卖,卖了个天文数字的价钱,然后,她居然还从容自若的,出现在两名……不,三名帝国军官的面前! 玛利亚低头看着刑天鲤,眸子里幽光闪烁:“你给我们制造了一点小麻烦。你之前对我们的不友善行为,让我们承受了一定量级的损失。” “但是,昨夜同样因为你,让我们得到了极其意外的收获。” “根据我们的计算,昨夜我们的收获,远远超过了你带给我们的损失。而想要消灭你,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消灭你本身能够带给我们的回报。” “你很幸运。你的名字,从我们的摧毁名单上,删除了。”玛利亚冷漠的说道:“或许,伱可以考虑一下,为我们工作?想想看,你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你可以随时来我的房间找我。” 玛利亚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没有丝毫笑意的笑容,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汤姆和杰瑞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这个女人,她是在公然的‘策反’刑天鲤吧? 没错,她似乎,是有这个意思? 但是策反、收买这种事情,哪里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来做的?而且,就算你要公开做这种事情,你最基本的真金白银,要拿出来吧?你跑过来,说了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转身就走? 你这个女人的脑子,是不是坏掉的? 刑天鲤眯着眼,看着玛利亚一行人在远处角落里坐下,叫过了侍者,很熟练的叫了一大堆餐点。 刚刚她的话,让汤姆和杰瑞是一脑壳雾水,他却是听得清楚。 那天晚上,逼得那条比特犬自爆,导致刑天鲤和大黑狗上了玛利亚等人的‘摧毁名单’。但是昨夜的一番追杀后,他们无奈的发现,想要用常规手法‘摧毁’刑天鲤和大黑狗,需要付出的成本有点大。 而他们昨天,也因为刑天鲤的缘故,缴获了那件诡异的‘小五公士’,缴获了它使用的那柄青铜长戈。这两件东西,经过他们的测量和判断,价值超过了刑天鲤本身。 于是,综合计算下,刑天鲤幸运的脱离了摧毁名单。 不仅如此,玛利亚他们甚至还觉得,刑天鲤如果能够为他们所用,可以带给他们远比摧毁刑天鲤更大的利益! 所以,玛利亚一大早的,就这么生硬且生疏的,跑过来,当着汤姆和杰瑞的面,说了这么一番干巴巴的话语。 或许,在玛利亚的逻辑思维中,她已经将前因后果交待得很清楚了。 她更是站在‘绝对优势的高度’,向刑天鲤表达了自己一定的善意。 “她的这里,与众不同!”刑天鲤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道:“她和她的人,脑壳都和正常人不同。所以做事疯疯癫癫,说话颠三倒四,正经人,谁能弄明白她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汤姆和杰瑞也同时撇嘴。 “秘密组织的科学家?本土也有这么一些古怪的家伙,他们也都是疯疯癫癫的,正常人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也根本无法和他们正常交流!” 杰瑞感慨道:“就好像,他们昨夜拍卖的那些技术资料,他们怎么会想到,联系这么多国家,公开拍卖呢?甚至,属于帝国的战列舰资料,他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拿了出来,他们根本不怕和帝国为敌么?” 刑天鲤好奇的问道:“最后,那超无畏级战列舰的资料,被谁拍走么?” 昨晚上回来得晚,刑天鲤回到酒店的时候,酒会已经结束,各国高层都已经离开,他还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汤姆和杰瑞同时露出了极其古怪的表情,他们压低了声音,异口同声的惊叹道:“东云人!他们用国内的三座金山、十二处银矿做抵押,拿下了那份图纸。” 刑天鲤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东云人啊! 可以理解。 疯狂的岛国,他们绝对无法抗拒一款最新式的,战力绝对碾压当今所有战舰的战列舰的诱惑。买下设计图,然后,他们就会穷兵黩武的,倾尽全国之力建造这款战舰。 弄死自己所有的国民。 或者弄死所有的敌人。 这种族群的疯狂,刑天鲤不需要脑子都能想象得到。 “乔彼得阁下的命令。”汤姆再次压低了声音:“盯死玛利亚他们。找到他们幕后老板。所有的资料,所有的交易款项,我们争取,全部拿下。” “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就以追查他们的幕后老板为首要目标。” 汤姆端起茶盏,向刑天鲤举了举:“全权特使奥古斯阁下授命,在这次行动中,我们和圣诺曼王国倾力合作。哪怕将万国租界化为战场,哪怕将万国租界,甚至是平海城夷为平地,不惜一切代价。” 餐厅内,陆陆续续上客,很快,足以容纳数百人的餐厅就已经满座。 进来的客人,就没几个正经的。 很多都是和汤姆、杰瑞一般,魁梧、精壮,且精悍、警惕,目光凌厉如野兽,腰间同样鼓鼓囊囊,分明携带了火器的年轻小伙子。 他们发色各异,眸色殊异,言谈间,都使用的大玉朝官话,但是全都带着浓郁的异域口音。尤其是,无论他们嘴上在说些什么,他们的目光,全都寸步不离玛利亚一行。 刑天鲤知晓。 昨夜的拍卖结束了,但是资料还没有移交,买下这些资料的各国官方,也没有向玛利亚他们支付所需的贵重金属。 看似一切都结束了,实则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们的脑壳,坏掉的。”刑天鲤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皱眉道:“她们这是在做什么?她们难道就不知道,她们的所作所为,足以引发一场战争么?” 汤姆、杰瑞同时摇头苦笑。 隔壁桌上,几个英吉士总领馆的低级军官,也纷纷摇头苦笑。 刑天鲤的表情突然一僵,他缓缓抬头,看向了玛利亚等人——引发战争?如果,这些家伙的本来目的,根本就是引发战争呢? 如此肆无忌惮,如此嚣张跋扈。 公开拍卖足以改变各国实力对比的高科技资料,甚至公开拍卖从英吉士王国窃取的战列舰图纸,这些家伙,如果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引发战争呢? 刑天鲤阴沉着脸,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了汤姆和杰瑞。 两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隔壁桌上,听到刑天鲤低声说话的英吉士军官们,脸色也都变得极其的扭曲、僵硬。 三十年前,那场席卷极西百国,几乎将西方打成废墟的战争,硝烟还没散尽。汤姆、杰瑞等人,作为战后出生的第一代年轻人,他们几乎是听着长辈们对那场战争的描述长大的。 那场伤亡人口数以亿计的可怕战争,在他们的长辈口中,完全就是炼狱。 玛利亚她们,想要引发战争? 是啊,大威力的新式炸药,新式的合金配方,新式的钢铁洪流设计,新式的‘真空管’科技,甚至是从英吉士窃取的战列舰资料。 这些玩意,除了运用在军事上,还能干什么? 拿去造福百姓么? 开玩笑! 两名年轻的英吉士军官匆匆起身,略略有点狼狈的奔出了餐厅。 他们要将刑天鲤的可怕推论,告诉总领馆的高层,更要将这些可怕的猜测,用最快的方式,传递给英吉士大使馆,乃至是本土的高层得知。 好端端,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引发战争呢? 他们活腻味了不成? 与此同时,暗语森林最高层,陈设华丽的房间内,雍容华贵的白发女子,懒散的躺在软榻上,抽着水烟袋,眯着眼看着站在面前的法璐仕总领事。 “戴高伯爵?”白发女人轻描淡写的吐了个烟圈:“真是稀客呀。我们同为最正统、最尊贵的法璐仕贵族,我们同在遥远的东国,我们同在小小的万国租界,但是过去二十几年的时间,我们见面的次数,有十次么?” 年迈,秃顶的法璐仕总领事戴高神色复杂的看着白发女人。 他沉默许久,才缓缓向白发女人欠身行了一礼:“抱歉,殿下,如果当年,不是您卷走了国库中的所有资金,或许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起码得到充足军费的禁卫军,他们不会临阵哗变。” 白发女人淡然一笑,她轻描淡写的说道:“想要我将那些可爱的黄金、白银,交给那些卑贱的士兵?不可能!” 戴高气得面皮通红,他双手握拳,死死的盯着白发女人看了许久,他终于怒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陛下简直是中了你的巫术,才会将这么大的权力赋予了你,而你最终,背叛了我们所有人!” “陛下,是您的父亲!”戴高嘶吼道:“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还有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个接一个的被送上断头台?” 白发女人轻佻的吐了个烟圈:“可是于我而言,他们连一个金币都不值!” “至于说,你们的陛下?” 白发女人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她‘嗤嗤’笑道:“是啊,我施展了巫术,让他将王国的大部分权力交给了我,而我很随意的背叛了你们,没错,我做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戴高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差点因为高血压昏厥过去的他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重重的坐在了一张软椅上。 他喘息许久,才缓缓说道:“好吧,二十几年前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殿下,法璐仕需要您的帮助。” 白发女人挑起了眉头:“你向我求助?真稀罕,我能帮你什么?” 戴高眸子里精光闪烁:“我们需要大量的现金,黄金,白银,或者等值的贵重金属。在万国租界,此刻能够帮我们的,唯有您了!” 大黑狗昂首挺胸的走进了餐厅,溜到了刑天鲤桌边,朝他抛了个媚眼。 刑天鲤抓起一笼蟹黄包塞进了大黑狗嘴里,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掏出两张钞票放在了茶盏下,用力拍了一下大黑狗的脑袋,向汤姆、杰瑞打了个让他们盯住玛利亚的手势,跟着烫得龇牙咧嘴却舍不得吐出热包子的大黑狗,大步离开了餐厅。 大黑狗带着刑天鲤,径直出了酒店。 离开枫丹白露街,转过两条小巷,一条种满了梧桐树的僻静小道,一间挂上了歇业牌子的酒馆内,刑天鲤见到了老熟人莲喜公公。 在小龙湫镇,骄狂如斯的莲喜公公,此刻正好似一条乖巧的京巴儿一般,满脸笑意的,微微佝偻着腰身,毕恭毕敬的站在一名身穿米色格子纹西式男装的高挑女子身后。 女子做男装装束,满头黝黑发亮,浓密如飞瀑的长发,很简单的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辫。她身材高挑,五官昳丽,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煞气极重,偶尔眼角一挑,一股子常年养尊处优、手掌生杀大权的凛冽压迫感就呼啸而来。 女子静静的坐在酒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面前放着一个敞口的玻璃酒杯,里面是满满一大杯烈酒,双手正麻利的拆卸一支黑黝黝的手枪,‘咔嚓’一下,手枪化为一堆零件坠落,然后呼吸间,十指荡起一片残影,又将零件重新组合完成。 刑天鲤刚刚走进酒馆,女子就抬起头来,目光如刀,在他身上一旋。 猛不丁见到生得英伟英俊,身形高大,却又气质潇洒舒朗的刑天鲤,女子双眼骤然一亮,双眼的水色越发明媚,突然开口叹道:“这般俊俏,怎么偏偏是个臭男人?” 刑天鲤的步伐骤然一僵。 女子身后的莲喜太监已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忙不迭的逢迎道:“主子若嫌弃这小子是个臭男人,不如让奴婢亲自动手,将他一刀做个清净,给主子您做个贴身的小太监?” 女子目光流转,似乎犹豫不决。 刑天鲤心头一缕恶气直冲脑门,通天妙竹‘叮’的一点地面,周身一缕寒气升腾。 ‘哼’! 女子身后,酒馆阴暗角落里,一条身高几近七尺,满脸虬髯气魄极雄,身形壮硕彪悍犹如野熊的男子猛地一步迈出。这男子身穿一套深紫色座龙袍,腰缠一条玉带,脑后一条粗壮的鞭子缠绕在脖颈上,只是一步迈出,整个方圆十几丈的酒馆内空气狠狠一荡,四壁都被震荡的空气震得‘嗡’的一声响。 刑天鲤眼角剧烈抽搐,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头昏目眩,差点昏厥过去。 这厮,这厮…… 刑天鲤清晰的感知到,这厮走的纯粹的体修路子,而且,他的真实境界,绝对超过了刑天鲤前世飞升时。 一尊保底也是天仙境的体修! 这一方世界,已经沦入末法,整个世界相对于这个男子,就好似一片真空的无垠沙漠,而他就是一口极深、极广的深潭,骤然陷入了这片沙漠中。 任凭他动用秘法手段,在深潭旁筑起了高高的堤坝,严防潭水外泄,外界的高温,以及极度干涸的环境,潭水依旧在不断地蒸发,一层一层的散溢。 刑天鲤收敛神魂,不敢露出丝毫异状。 这厮虽然是体修,但是他肯定也凝聚了神魂,绝对弱小不到哪里去。若是刑天鲤敢在他面前展示神魂之力,绝对会被这家伙活捉当场。 饶是收敛了自身神魂,刑天鲤依旧感受到,这个男子就好似一颗血肉太阳悬浮在面前,每时每刻,不断向外界散发出浩浩荡荡的精血气息。刑天鲤甚至能感受到,这男子体内各处窍穴,各处体修的关键重楼中,一道道森严、坚固的精血枷锁,竭力的想要封锁住自身磅礴澎湃的精气。 只是,末法时代啊。 无论这厮如何收敛,他只要出现在这一方世界,他的精气就不断的外泄。 按照刑天鲤的判断,哪怕这厮的肉身达到了天仙境界,他若是胆敢在这末法时代逗留的时间超过三年,如果得不到足够的补充,他也会修为尽去,化为凡人。 这还是他极力收敛精气神的结果。 如果他胆敢放开手段,倾力厮杀,那么最多三五天,他就能元气尽丧,沦为凡俗。 他可没有刑天鲤这般,可以在这末法时代,依旧源源不断的炼化后天之物,逆溯太初之炁,在这末法时代依旧勇猛精进修炼提升的根本法! “小颐和,要不要老祖宗帮你把这小子的鸟给揪掉?”虬髯男子狞声怪笑:“刚刚小莲子说话的时候,这小子居然敢心生杀意,嘿,又是个养不熟的奴才!” 刑天鲤紧握通天妙竹,极艰难的抬起头,硬顶着虬髯男子泄露的磅礴精气带来的恐怖压力,直勾勾的盯着虬髯男子。 “唉,穆里码老祖宗,臭男人就算是割掉了,那不也是臭男人么?哪里有女儿家那么清嫩可爱?”高挑女子摇摇头,点了点刑天鲤,微笑道:“再说了,这小子是个有能为的,都能混进英吉士总领馆和他们勾勾搭搭的,颐和以后,还要依仗他,为我大玉效力呢。” 虬髯男子穆里玛‘咯咯’怪笑,目光深深的朝着刑天鲤狠狠瞪了一眼。 刑天鲤胸口一热,宛如被重锤轰击,居然被穆里玛一道目光震得立足不稳,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撞破酒馆大门摔了出去。 “小颐和你是个心善的主子,这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穆里玛感叹道:“好事呢,懂得感恩的奴才,会为你舍了性命的办事。坏事呢,一些偷奸耍滑,惯会勾结外人的奴才,就免不得生了奸心,做出什么歹事来。” 摆了摆手,穆里玛缓缓退后了一步,坐在了一张大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拎着一瓶烈酒,‘咕咚’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他满意的打了个酒嗝,笑道:“不过呢,倒也无妨。奴才,就是奴才,不听话的奴才,老祖宗帮你拧掉他的脑袋就好!”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是敲打吧? 这就是敲打! 嘿。 好下作,好让人无言以对的低劣手段。但是再低劣的手段,配合上虬髯汉子穆里玛的恐怖实力,这就是世间最让人无解的高招! 面对实力恐怖,现如今可以轻松抹杀自己肉身的穆里玛,刑天鲤沉默了片刻,正要开口,大黑狗已经窜了出去,冲着穆里玛就是一通狂吠:“穆里玛,老家伙,这小子,是老子这一脉罩着的。你这是在敲打他么?你这是,在打咱祖宗的脸!” 不等穆里玛开口,大黑狗已经摇晃着尾巴,一脸谄媚的冲着酒馆另一个角落里笑道:“老祖宗,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这小子,可是跟着咱混的!” 那角落里,一名老人,正闷着头在啃一盆大骨头棒子。这老人身形瘦削,发须漆黑,身披一件黑色大袍子,袖口和衣摆上满是淋漓的油渍。 刑天鲤呼出一口气,又是一个怪物,而且,甚至是比穆里玛更强的怪物! 听得大黑狗的话,老人抬起头来,冲着穆里玛森森看了一眼:“欺负小娃子,有意思么?荒龙小崽子说得对,这小子,是咱吞日一脉罩着的,你要动他?” 穆里玛站起身来,没好气的冲老人怒道:“杨天骥,老狗,你瞅我干哈?” 刑天鲤心脏一抽抽,大黑狗介绍过,他们这一脉奉‘吞日神君’哮天犬为祖,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为族人排列班辈。大黑狗是荒字辈,而这杨天骥,是‘天’字辈,这最少,也比大黑狗高出六七个辈分啊! 老人杨天骥丢下手上大骨头棒子,站起身来,一双小眼睛拼命的眨巴着:“瞅你咋的?” “你瞅我干哈?”穆里玛上前一步。 “瞅你咋的?”杨天骥上前一步。 “你瞅我干哈?” “瞅你咋的?” 随着两个老家伙一应一和的,两人很快凑到了一块儿,胸膛盯着胸膛,大眼瞪着小眼,摩拳擦掌的,一副就要打起来的架势。 “唉哟,两位老祖宗,咱们是来做正经事的,您两身娇肉贵的,可千万别冲动。若是你们伤了一根头发,颐和我这粉身碎骨,也不够赔的啊!”高挑女子急忙丢下手枪,跑到了两人身边,一通温言细语的劝解,将两个雷声大雨点小的老家伙劝回了原位。 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莫须有的冷汗,高挑女子颐和轻笑了一声:“李鲤校尉啊,找你来,是有正经事的。” 刑天鲤就上前了两步,不卑不亢的朝着颐和拱了拱手:“下官李鲤,见过颐和郡主。都是大玉朝臣子,郡主乃是织造处总管大臣,您有啥事体,只管吩咐。” 语气微微一顿,刑天鲤叹道:“只是,李鲤年未弱冠,学疏识浅,才学能耐实在有限。只是幸运,和那英吉士总领馆有了些牵扯,和他们稍稍拉上了关系。” “您要吩咐的事情,若是太困难。”刑天鲤摇头道:“李鲤粉身碎骨倒是无妨,就怕耽搁了国朝要务,那就是万死也不足以赎罪了。” 穆里玛在一旁冷笑连连,一双环眼凶光四射。 只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高挑女子颐和郡主,当今大玉朝垂帘听政的太后嫡亲的侄女,替太后掌控了内务府织造处这要害部门,敛财之余,更负责监察天下,尤其是监控江南财税核心要地风吹草动的紧要职责。 现如今,在江东和邻近四行省,在大玉朝的众多权贵中,颐和郡主的权势,稳稳的排在第一! 听了刑天鲤的述说,颐和郡主轻轻一摆手,制止了莲喜太监的训斥,轻笑道:“我明白,所以,要你做的事情,想来也不难。” “那个玛利亚拍卖的那些东西,你能想办法,从中弄出一些么?” 颐和郡主轻声道:“哪怕是一份最普通寻常的,那炼钢厂的图纸,也是极好的,对于国朝,也都是有大用的。” 幽幽叹了一口气,颐和郡主坐回吧台前,端起酒杯,‘咕咚’就是一大口:“你知道的,现今洋人势大,国势不要说和开国太祖时相提并论,那时候,那些洋人不过是奴婢般的玩意儿。” “到了现如今,国运是日益颓唐了,就连东云岛奴,都敢欺上门来,实在是可恨,可怒,更是让我们这些后人,可羞啊!” “那些图纸资料呢,我们若是能拿到几份,说不得就能振作疲惫,让国势抖擞一新,给天下也增添几分颜色,让那些外来蛮夷奴婢辈们,知道什么是‘天朝上国’的风仪!” 刑天鲤打断了颐和郡主的鸡汤,他很坦诚的指向了穆里玛:“这位穆里玛大人,简直犹如,实力非凡人尔。若是他出手……” 颐和郡主微微蹙眉,轻声道:“两位老祖宗,可以出手,但是若非万全,却是不能轻易出手的。此番若不是那赵宋的甲子行走出世,穆里玛和杨天骥两位老祖宗,一心在祖地清修,怎可能冒了天大的风险,涉足红尘?” “两位老祖,这是国朝压箱底的镇国神器,我等后生晚辈,能见一面,就是天大的福分。若是我等努努力,都能做到的事体,都要劳动两位老祖宗呕心沥血的,未免显得我等太废物了,也太没孝心了不是?” “你,也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颐和郡主水汪汪的丹凤眼看着刑天鲤,轻笑道:“有两位老祖宗压阵,事情,总归是能成的,只是少许波折、风险,也是难免的不是?” 颐和郡主又笑道:“你是个忠心能干的,昨晚上那事体,就做得很好。鹤鸣号被炸掉,东云人吃了大亏,这份功劳虽然不能明发天下,但是织造处的功劳簿上,却是给你记着的。” “国朝绝对不会辜负有功之臣,所以呢,莲喜!”颐和郡主朝身后看了一眼。 莲喜太监屁颠屁颠的上前了两步,掏出了一枚银质令牌,双手毕恭毕敬的托着,满脸是笑的递到了刑天鲤面前:“李鲤大人,这可是郡主的恩典,昨晚上的功劳,可是一点儿都没打折扣,全都给你算进去了!” 刑天鲤微微一怔,这颐和郡主的效率可真够快的。 他接过了令牌,依旧是织造处的制式令牌,只是上面的官职,晋升成了从五品的知事参领,恰恰和大黑狗现今的官职一模一样。 “这织造处的官职,我就可以做主,给了你。你击破一条铁甲主力舰,这份功劳,自然也是有赏的,一个爵儿,是跑不了的。”颐和郡主轻描淡写的说道:“但是这个爵儿,究竟怎么定,得看太后的意思啊!” “若是差一点呢,大概就是个云骑尉罢,正五品的衔儿,和你的官职倒也登对。” “但是如果你这次表现得好一些呢,几份功劳加在一起,正四品的骑都尉,正三品的轻车都尉,甚至是正二品的男爵,也不是不能琢磨一下。” “无非是,雷霆雨露,都是太后的恩典,太后呢,又是最慷慨、最慈祥的人儿!” 颐和郡主继续给刑天鲤灌着鸡汤。 而穆里玛则是轻咳了一声,他从身后站着的一名顶盔束甲的壮汉腰间,拔出了一柄牛角尖刀,双手只是轻轻一搓,他掌心一片黑色风火席卷而过,尺许钢刀顿时化为大片铁水滴落。 铁水温度极高,烧得水磨砖的地面‘嗤嗤’直响,被烫出了拳头大小的窟窿。 穆里玛狞声道:“小子,你这种奴才,老子当年,见得多了。太机灵,太能干,未免心思浮躁了些,这样,很不好。” “你现在能在英吉士人面前,说得上话,这是好事。你可以借着他们的力量,打着他们的招牌,给国朝卖命,这是极好的事情。” “但是如果你生了什么其他的心思,嘿!”穆里玛轻轻一挥手,满手的铁水飞出,在他脚前的地板上烧出了一条长有数尺的弧线。 “老祖宗虽然不能轻易动手,但是偶尔活动活动筋骨,杀几个叛逆小子,还是可以的!” 穆里玛毫不掩饰的威胁刑天鲤。 一旁颐和郡主就很含蓄的笑着。 刑天鲤呼出了一口气,难怪颐和郡主来见他,给他分派任务,还要弄两个老怪物在这里蹲着,感情是,颐和郡主也没那个底气,慑服和英吉士人搭上线的刑天鲤啊! 掂量了一下手上的银牌,刑天鲤也不问颐和郡主,为什么昨夜的拍卖会上不见大玉朝的官方代表了。这么一个稀烂的朝廷,这种问题,问了也都是浪费口水。 他很认真的看着颐和郡主,问道:“敢问郡主,若是下官想要封个侯?” 穆里玛和杨天骥同时翻了个白眼。 颐和郡主‘嗤嗤’笑了起来,很妩媚的朝着他抛了道水汪汪的秋波:“封侯啊,倒也容易。你若是能将黑婆罗洲收回来,别说封侯了,国公都轻轻松松的!” 正说着话,突然远处一声闷响,附近的地皮都微微的颤了颤。 颐和郡主骇然看向了闷响传来的方向:“这是怎么了?这一阵子,整日里敲锣打鼓,这些蛮夷洋奴,他们是疯魔了不成?” 刑天鲤眼角又是一跳。 嗯,暗语森林地库中,他留下的那些宝贝,炸了? 第二十九章 事件发酵 刑天鲤和大黑狗,急匆匆离开了酒馆。 他们刚刚出门,刚才还大显神威,手搓尖刀化为高温铁水,连地砖都能轻松烧蚀的穆里玛就面色骤白,他猛地站起身来,深深、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全身气机骤然收敛,手掌上多了三十六根古色斑斓的青铜棺材钉,狠狠地拍进了周身三十六处致命要穴。 棺材钉贯入体内,穆里玛的气息骤然变得近乎虚幻,他近乎七尺高的身躯,也猛地塌陷,凭空矮了一尺有余。 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粗气,穆里玛咬牙道:“该死的古三家,若非这些该死的甲子行走,老子怎会吃这苦头?” 一旁的杨天骥更是直接,他身体一晃,伴随着低沉的骨骼摩擦声、筋腱轰鸣声,他硬生生从人形化为一条瘦骨嶙峋的老狗。他张开嘴,喷出了十二根尖锐的血色犬牙,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犬牙化为血光,‘噗嗤’有声,齐齐扎进了他脊椎骨十二处要穴。 化为狗子形态后,杨天骥的气息比穆里玛消失得更加彻底,乍一看去,完全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上了年龄的老狗,看不出任何超乎常人的地方。 他干脆匍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 “有啥法子?后辈崽子们不争气,国事糜烂如斯,咱们两个不抛头露面的给压压场子,你猜那古三家的混账们,会不会起别的心思?” 颐和郡主俏美昳丽的面庞,也变得略带一丝愁苦。 她悄摸摸的看了一眼穆里玛和杨天骥,闪烁的眸子深处,居然尽是忌惮、防范之意。甚至,还隐隐有一丝丝极隐晦的杀意在汹涌! 刚刚刑天鲤跟着大黑狗,刚走进酒馆的时候,暗语森林顶楼,戴高已经说服了白发女子——曾经的法璐仕王国末代国王的私生女,有着‘凡尔赛玫瑰’封号的小公主玛索。 想要说服玛索,很简单。 戴高只是许诺,今日的借款,事后全部支付高额利息,用法璐仕共和联邦在万国租界的海关税收做抵押。 而他更是承诺了一系列的附加条款。 如,暗夜森林可以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紧急调动法璐仕在万国租界的军队,包括租界舰队。 如,暗夜森林可以借用法璐仕财团,在碣石郡投资兴建的几家日用化工厂,增加‘极乐香’的生产数量。 如,暗夜森林未来的极乐香,可以通过法璐仕官方的商贸渠道,向大玉朝的内陆行省进行销售推广等等。 这些条款,在过去很多年间,因为玛索的特殊身份,因为戴高对玛索的某些成见,暗语森林努力了多年,却始终没能得到法璐仕官方的同意。 但是这一次,面对玛利亚等人拍卖的技术资料,面对快速增强国力的大好机会,戴高,以及他身后的法璐仕官方,只能无奈的选择了屈服。 玛索开启了墙壁上的暗门,带着戴高顺着陡峭的秘密楼梯,好整以暇的向地库的方向前进。她举着一支银烛台,照亮了暗沉沉的楼梯间,一边走,她一边好奇的问戴高:“我很奇怪,面对这么珍贵的技术资料,你为什么会选择,掏出真金白银购买?” “如此巨大的利益,甚至值得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了。”玛索‘咯咯咯’的笑着:“如果你愿意的话,暗语森林的力量,也可以为你所用。” 眸子里闪烁着嗜血的凶光,玛索轻声道:“你居然会选择付账?真稀罕,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将法璐仕的利益放在自己性命之上的老将军么?” 戴高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跟在玛索身后。 年纪大了,难免老花,楼梯又极其陡峭,他唯恐自己一脚踩空,连带着前面的玛索一起摔下去。他冷哼道:“如果是在西陆,我已经开始调动军队啦,这个叫做玛利亚的女人,哼!” “但是这里是在东国。” “法璐仕在这里的驻军,并不足以对付她们。炮击大圣堂的那两条大家伙,应该不是英吉士人的,应该是她们的手笔!” “整个法璐仕的租界舰队,估计无法承受那两条大家伙的三轮齐射。” 戴高很诚恳的说道:“先将我们拍下的资料拿到手,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再找机会,拿回属于我们的钱,以及被圣罗斯、被易多利、被东云矮子们买走的资料!” “如果你愿意付出一点代价。”玛索目光流转,轻声笑道:“我可以出点力,帮你一把。毕竟,我的那位可怜的父亲,也是你们的末代国王啊!” 说到‘末代国王’一词,玛索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的,甚至笑得她没力气走路,只能斜靠在了楼梯间的墙壁上笑得個不停。 戴高也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玛索凹凸有致,比起青春少女也丝毫不差的曼妙身材,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毕竟,这位国王陛下在她成年后,才接回王宫的私生女小公主,三十多年前,可是他们法璐仕贵族圈最吸引人的一朵鲜花。戴高那时候还正当盛年,也曾经在夜里对她娇艳的容颜难以入寐呢。 看到花枝儿乱颤的玛索,戴高甚至隐隐觉得,自己苍老的身躯,都有点发烫发热,一颗年迈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好似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 轻咳了一声,急忙扭过头去,掩盖了脸上的尴尬,戴高沉声道:“殿下,如果您愿意为您的祖国出一点力,我知道您人脉广大,请帮忙调查一下,最近万国租界发生的一些事情!” “我很不安。”戴高皱着眉头说道:“一些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比如说,圣母教追捕一个和英吉士总领馆有关的东国年轻人。” “比如说,东云浪人好似发狂了一样,袭击圣母教平海大圣堂。” “比如说,善德坊居民的瘟疫传染,以及某些地狱怪物的传言。” “再比如说,昨天晚上,东云人的侨民聚居区发生的大火,还有他们的军营遇袭,鹤鸣号被炸毁的事件。” “我很不安。”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事件如此密集的发生。更因为,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万国租界居然如此的安宁,如此的祥和,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玛索伸出空闲的那支手,温柔的按在了戴高的小腹上:“亲爱的将军,恰好,有些事情的内幕,我还真的知道一点儿。比如说,关于英吉士总领馆,比如说,关于圣母教大圣堂,比如说,关于传说中的地狱怪物等等。” “伱拿什么来回报我呢?”玛索笑得极其妩媚。 “考虑一下吧,有时候,并不是完全需要黄金和白银来解决问题。有时候,我也乐意收取一点点更有意思的报酬。比如说,你?” 玛索突然收敛了笑容,她举着烛台,继续顺着楼梯往下走。 一边走,她一边曼声道:“你知道的,我在王都的时候,名声不是很好。我承认,你们都说,我是一朵浪荡的玫瑰。但是我很享受这一点。我尽情的享受我的生活,享受属于我的生物本能,这是非常美妙的事情。” “我愿意和一些身份特殊的有趣的人,进行某些深刻的交流。” “你就是一个身份特殊而且有趣的人!” 戴高的面皮一阵通红。 他咬着牙,低声怒道:“我都七十五岁了!你在嘲笑我么?殿下!” 玛索耸了耸肩膀:“你知道暗夜森林什么东西卖得最好么?你这个蠢货。今晚上我会给你留门的,我等着你大胆的鼓起勇气,来敲响我的房门!” 戴高骇然瞪大了眼睛,他一时间心乱如麻,差点一脚踩空。 楼梯间内就只剩下了轻微的脚步声,从顶楼一直走到地下,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玛索的脸上,带着猎人戏耍猎物的戏谑笑容,而戴高么,则是一脸的憔悴和惆怅,整个人都有点失神了。 地库门前,庞然大虎一跃而起,拼命的甩动尾巴,发出‘呼呼’破风声,极亲昵的朝着玛索发出低沉的咆哮声,硕大的脑袋不断地磨蹭她的身体。 戴高面色紧张的看着这条可怕的庞然大物,他低声嘟囔道:“仁慈的圣母啊,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大家伙?” 玛索重重的给了老虎脑袋两巴掌,轻描淡写的说道:“东国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我在一个猎人手上,买下了还只是小崽子的它,谁能想到,它长得这么快?长得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品种,总之,它就是这么的威武、不凡!” 玛索眯着眼笑着。 庞大的老虎也眯着眼,带着一丝戏谑之意看着戴高。 玛索突然回头道:“转过身去,我要输入密码了,小猫咪,看住这个老家伙,不许他偷看!” 戴高气恼的转过身去,低声嘟囔着什么‘军人的荣耀’、‘贵族的信誉’之类。 玛索撇嘴一笑,将银烛台放在了地库门前的架子上,双手快速扭动厚重的地库门上,那一枚枚硕大的机械密码盘。 伴随着‘咔咔咔’的机械转动声,玛索很快输入了密码,她拉着合金大门的把手,轻轻的往外一拉。 玛索的脸色骤然一变,她眉心一点银绿色的光芒骤然亮起,下一瞬,无数条细密的宛如花枝藤蔓的符文从她白皙的皮肤下冒了出来,她低声长啸,她的两侧太阳穴、鼻翼、下巴、脖颈、肩膀,还有身体各处重要关节处,皮肤骤然结晶化,变成了银绿色的硕大宝石。 低沉的‘嗡嗡’震鸣声响起。 玛索胸口正中一块细长的棱形宝石中,宛如水银一般极有质感的流光汹涌而出,迅速在她身上凝成了一套极厚重,好似西式飞龙,背生双翼的银绿色甲胄。 长长的甬道内,剧烈的能量波动席卷四方,戴高哼都没哼一声,就被震晕了过去。 玛索皱起了眉头,她狠狠地朝着那头匍匐在地,低沉嘶吼的猛虎一指,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猛虎骤然崩解,化为大块鲜活的、蠕动着的生物甲胄,‘呛琅’几声就覆盖在了戴高的身上。伴随着甲胄头盔内传来的低沉喃喃声,无数根极细的,好似神经一般的细线从甲胄中流出,狠狠扎进了戴高体内,贯通了他全身的神经网络。 下一瞬,刑天鲤之前放在合金大门外,只要大门稍稍碰触,就立刻引爆的炸药堆轰然爆开。 玛索低声长嘶,她洒出了一把鸡蛋大小的种子。这些种子落在地上,当即将厚重的石板还有下方的钢板都轻松穿透,种子的硬壳快速崩裂,磅礴的生机砸汹涌,在蠕动,四周大地中的养分被疯狂的吞噬,源源不断注入这一把十二颗种子中。 整个暗语森林城堡,偌大的堡垒中,无数普通客人根本不可见的密室、密道内,一枚枚硕大的水晶同时亮起了刺目的绿光,内部有一枚枚奇异的宛如树叶、花朵,又好似日、月、星辰的符纹图案在急速闪烁。 整个暗语森林化为一个整体,几乎整个法璐仕侨民区,地下的泥土中,所有的养料、磅礴的养分,都被城堡强行抽取,以一种蛮横不讲理的方式,在弹指间注入了急速萌芽的种子中。 无数条蠕动着的细细根茎急速生长,顷刻间就窜入了已经被火光和冲击波填满的地库。 细密的根茎疯狂的蠕动,快速的编织缠绕,以比炸药爆炸更迅猛的速度,织成了一层层致密的大网,将整个地库彻底包围在中间。 刑天鲤从万国租界黑市上,通过英吉士东国调查室的秘密渠道采购的,尽是军用的烈性炸药。数吨烈性炸药齐齐爆开,其威力足以摧毁上方的暗语森林主体建筑。 玛索嘶声长啸,可怕的爆炸被根茎结成的大网生生封锁。无数根茎上闪烁着刺目的银绿色光芒,一波波幽光闪烁,爆炸产生的光和热,可怕的能量冲击波,悉数被这些根茎吸收,极速的吞噬、消融,转化为一缕缕刺目的银绿色流光,不断遥空注入玛索体内。 地库中,地砖崩碎,钢板熔解,硕大的地库被硬生生向四周扩张了三尺多宽,随后一切烟消云散,如此可怕的爆炸,居然没有对四周环境造成太大的破坏。 玛索低声念诵古怪的咒语,一根根的绿色根茎急速的蠕动着,它们的色泽快速变化,从绿色的木质组织,变成了灰黑色的泥浆。随后厚厚的泥浆快速的平整,凝固,化为厚达三尺的岩层,取代了原本被破坏的地砖和钢板。 她阴沉着脸,走进了空荡荡,还残留着一丝热力的地库。 她看着亮光光可以充当镜子的四壁和天花板,突然双手捂住了心口,极其痛苦的嘶声惨嚎:“我的金子!” “我的银子!” “我的钞票!” “我的财富!” “是谁?是谁偷走了我的钱?” 玛索并不记恨刑天鲤埋下的炸药,反正区区数吨炸药而已,在她紧急的应变下,这一堆炸药没能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 但是她的金子,她的银子,她囤积在地库中,最近三个月刚刚拢账,还没有来得及运走的巨额财富!尤其是那些钞票,那些地契,那些珠宝,那些可以兑换成巨额金银和贵重金属的财富啊! 心痛! 心痛如绞! 玛索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不要让我找到你,我一定会亲手将你化为,化为……” 玛索极其凶戾的,轻轻吐出了一个陌生的,拥有二十几个音节的词汇。 她跪倒在地。 不断有鲜血从她手臂上的甲胄中涌出,闪耀着淡淡绿色荧光的鲜血在光洁的黑色岩层上迅速流淌,化为极细的丝线,勾勒出了一个硕大的日、月并列,四周装饰以数百颗星辰,正中是一颗枝繁叶茂老树的奇异法阵。 玛索以古怪的语言,开始祈祷。 她轻轻的摇晃着身体,随着她的祈祷声,某种奇异的力量在法阵上升腾。 暗语森林内,包括伊莉丝、伊尔丝在内的数百女子,齐齐跪倒在地,同时割开自己的腕脉,向外释放鲜血。所有鲜血滴落,还没落地,就凭空化为淡绿色的火焰消失不见。 冥冥中,一根极细的,若断若续的线条被引动。 这根线条穿梭了无数虚空,穿梭了多层维度,最终牵连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奇异存在上。 庞大的阴影笼罩万物。 无数巨大的枝桠宛如僵尸的手臂,向四周疯狂的伸展。 玛索的祈祷声,顺着那一条若断若续的线条,极其艰难的渗透了过来,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但是那无穷的阴影中,可怕的意识当即捕捉到了这细微的祈祷声。 一缕视线,顺着这一缕目光投了下来。 虚空。 维度。 沿途疯狂的消耗。 蕴藏了不可思议磅礴伟力的视线,被漫长的高维空间几乎损耗殆尽。最终只剩下极其微小的一点力量,宛如九重大洋中的一粒细砂,极飘忽的沁入了这一方世界,落入了玛索的眉心。 玛索的双眸骤然亮起。 她目光朝着四周一扫,刑天鲤故意留下的地道入口,轻轻松松就被玛索找了出来。 她死死凝视着这个地道入口,在她的视线中,一条身穿长袍的高大身影悄然浮现。 “雄性……” 那一缕目光的残骸落到玛索眉心时,她的目光,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某些因果。 她看到了残留的身影痕迹,更朝着身影的本尊,正走向马赛宫的刑天鲤望了过去。 阳光炽烈,刑天鲤走在树荫下,通天妙竹轻点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爆炸发生后,他就借口调查情况,离开了酒馆。 他认真的思索着颐和郡主给出的条件,收回黑婆罗洲,不仅仅可以封侯,更有可能封为国公? 一股极柔软的温暖情绪从心头滋生。 他再次轻轻的哼起了‘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童谣,大黑狗翻着白眼,极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吐着长舌头,哼起了‘黄皮子娶妻、瘸腿狼抬轿’的童谣。 “封侯,一定要封侯。”刑天鲤极坚定的说道:“要用道爷母亲承认的,最正统的方式封侯。否则,道爷的道心不全,怕是要走火入魔啊!” 脑海中,残破的青铜古剑突然震荡。 灵台紫府四周,无垠的混沌泛起了大片涟漪,一条条触手宛如巨怪伸出的手指,朝着虚空中一些无形之物抓了过去。 七口大鼎虚影齐齐喷出森森寒光,无数太古巫纹浮荡,组成了《原始巫经》。刑天鲤心脏一阵阵抽搐,他看到无数太古巫纹急速涌动,一篇《九身九杀咒》悄然浮现。 咒语简单,效力极大,且……极其无耻! 这是极高明的‘李代桃僵’,‘假死还生’的秘术,‘九’为数之极,‘九身九死’的蕴意,就是施展这门秘咒后,只要施术者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就可以近乎无穷尽的将某些因果牵扯的灾劫,嫁祸给和自己因果牵连的倒霉蛋! 刑天鲤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凭借天仙级的强大神魂,参悟透了这一门秘咒。 结印,念咒,体内气血骤然崩塌三成,两口大鼎中,两条金光顷刻间燃烧殆尽,五彩氤氲之气配合崩塌的气血瞬间损耗,秘咒已然发动。 刑天鲤脑海中,闪过了金发红眼的帝斯形态。 这厮,可是之前圣母教追杀他,更祸害了整个善德坊的幕后主使者。 刑天鲤念诵秘咒的一瞬间,他身上的某一缕因果,就轻轻松松的和他本体脱离,循着他和帝斯之间的因果线,轻轻巧巧的落向了帝斯。 地库中,伴随着古怪玄奥的咒语声,玛索绿光喷涌的双眸,骤然看清了一名高大、英伟、俊朗宛如天神的金发男子——金发而红眼的帝斯,正搂着两名衣衫清凉的俊俏小修女,浸泡在清凉的泳池中,大口大口的喝着美酒。 “完美的世界,我们就应该享受如此完美的人生!” 帝斯欢喜得‘嗷嗷’直叫:“美酒,美女,清洁无污染的水源,甚至可以用来泡澡的清洁水源……还有这不带任何臭气,没有丝毫辐射污染的空气!天空的白云,蔚蓝的天空,哦豁,还有这颗生命力旺盛,正处于巅峰的太阳!” “无瑕的世界,就应该属于我们!” 帝斯有点癫狂的笑着:“我绝对不会和奥古斯那群娘炮分享这个美妙的世界,那些因循守旧的保守派,他们早就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找到那些在背后算计我们的第三方,挖出他们,弄死他们,然后,让我们拥有一切!” 帝斯疯狂欢呼。 他的模样,他的动作,他的声音,他那肆无忌惮、歇斯底里的嘴脸,悉数被玛索借助不可思议的伟力,偷偷的窥视一空。 “卑贱的雄性!”玛索眸子里的绿光缓缓消散,她咬着牙,跳进了地道。顺着笔直的地道走出了几里地,玛索发现,她来到了法璐仕侨民区某个小圣堂的后院。 偏僻的杂物房内满是灰尘,地上有着大量拖拽的痕迹。 而杂物房外,杂乱的,显然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人打扫修理的草木丛中,玛索找到了一些散碎的金锭、银锭,一些铸造精美的金币等物。 “我的金子!” “我的银子!” “我的财富!” “圣母教的神棍们,这是你们自找的!”玛索咬着牙,跳回了地道,极速返回了暗语森林:“恶毒的家伙们,你们难道以为,埋下了这么多炸药,就能彻底的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么?你们错估了我们的力量,你们必须受到惩罚!” 玛索坚信自己的判断。 圣母教的神棍们,之所以都懒得填埋那条地道,丝毫不掩饰那条地道的出口就在自家传教圣堂的后院,肯定是因为他们在地库里埋了大量炸药。 数吨炸药,足以摧毁整个暗语森林。 足以崩掉大半条地道,摧毁一切痕迹,让一切都无法查证。 “但是我们的力量,是你们这些卑贱的雄性,永远无法想象的啊!”玛索气急败坏的说道:“好吧,哪怕还没有完全成熟,哪怕数量还不够多,动用其中一部分的力量,报复你们这群该死的神棍,也足够了!” “我,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玛索‘咯咯’笑着,笑得很灿烂,笑得很明媚。 街道上,刑天鲤停下了脚步,极严肃的看向了暗语森林的方向。暗语森林,就在枫丹白露街上,刑天鲤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暗语森林高高的塔顶依旧完好。 爆炸,并没有摧毁暗语森林。 而刚才他突然的心悸,以及突然冒出来的《九身九杀咒》,这等强大的替死嫁祸的秘咒,分明是暗语森林的人,动用了及强大的秘术在追索自己,却被刑天鲤用秘术,将追索的目标转嫁给了帝斯。 “都很厉害啊!”刑天鲤沉吟了一阵,快步走向了马赛宫的方向。 局势很乱,主动入场,被动入场的势力很多,而且很多势力,拥有让刑天鲤都忌惮万分的潜在力量。 “管你百路来,我只一路去!” 刑天鲤低声嘟囔道:“不管你们要做什么,道爷我,先封侯了再说。” 他走到了马赛宫的门前,正好看到数十辆汽车缓缓驶入马赛宫大门。 有英吉士东国调查室的情报官就在路边,刑天鲤很快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东云人已经拟定了移交金银矿的契约书,带着大队士兵前来马赛宫,准备和玛利亚一伙人交接昨夜他们拍下的战列舰资料。 昨夜刚刚花费天价买下的资料,昨夜自家驻军军营刚刚损失惨重,半个侨民聚居区被烧成了平地,浪人、侨民死伤数以万计。这些东云高层,居然丝毫不顾这些损失,以让人咋舌的效率,做好了交接的准备。 “战列舰图纸啊!好东西啊!”大黑狗有点眼馋。 “好东西,那就抢下来。”刑天鲤很干脆的说道:“你去叫人,在外接应,我去里面,找机会动手。” 大黑狗浑身黑毛都竖了起来,他眼巴巴的看着刑天鲤:“你一个人,行么?那个玛利亚身边的人,可厉害得很!别忘了,昨晚上,咱们被追得和丧家之犬一样!” 通天妙竹‘咚’的敲在了大黑狗的脑袋上。 “昨晚上如果不是你拖累,道爷哪里会那么狼狈?放心吧,道爷没这么容易翻船,而且,你没发现么?玛利亚她们,似乎也并不愿意在租界区大动干戈!” 刑天鲤咧嘴一笑。 大黑狗吐吐舌头,转身就走,跑得比‘丧家之犬’还要快了数倍,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子。 刑天鲤走到马赛宫门前,远处突然响起了巡捕的警哨声,但是哨声戛然而止,一阵难懂的,宛如杂毛鸟鸣叫的东云话乱糟糟的响起。 袒胸露怀,腰间刮刀,手持各色枪械的东云浪人,起初三三两两,进而成群结队,最后宛如潮水一样,从各处路口,拥入了枫丹白露街。 街道上,有巡捕房的巡捕值守,但是好些巡捕,本身就是东云人,他们刚刚吹了几声警哨,就被那些浪人中有头有脸的头目大声喝止。 刑天鲤在迅速汇聚过来的浪人中,看到了熊山二郎和熊山组的一些头目。 这些家伙好似喝了酒,又服用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药物,一个个面容亢奋,双眸狂热。猛不丁的见到刑天鲤,熊山二郎和几个头目浑身一哆嗦,脸上的狰狞骤然变成了谄媚的笑容,远远的朝着他深深的鞠躬行礼。 刑天鲤点了点头,走进了马赛宫。 大量东云人士兵从一辆辆卡车上跳下,在尖锐的号令声中,迅速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东云人的个子矮小,相比牛高马大的极西百国的洋鬼子,他们在运兵上,很有优势。同样的一辆汽车,只能运载二十名极西百国牛高马大的士兵,但是东云人稍稍挤一下,一辆汽车起码能塞下五六十号东云士兵。 此刻在马赛宫主楼前列队的,起码有将近两千名东云士卒。 东云总领馆的总领事南屿鱿二,一个比寻常东云人高了两寸左右,在东云人中堪称‘天神般伟岸’的中年男子,四肢短细,肚皮肿胀,梳了个中分油头,穿着西式燕尾服,好似一只企鹅,在大队随员的簇拥下,迈着小碎步冲进了主楼。 两名灰发、灰眼的瘦削男子,已经在主楼的一楼大厅等候。 他们凑在一起,南屿鱿二迫不及待的挥动着厚厚一叠文书:“诸位尊贵的大人,帝国承诺的金矿、银矿的契约书,我已经带来了,只要签署了移交协议,这些金银矿,连同挖矿的十二万奴隶,都是你们的了。” “战列舰的全套图纸,快快的!”南屿鱿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面皮通红,让人担心他随时可能脑溢血昏厥过去。 大厅一楼,通往酒吧的甬道门口,几个英吉士总领馆的官员,脸色极难看的看着蹦跶着的南屿鱿二。 这份战列舰图纸,玛利亚已经公开承认,是从英吉士王国海军部的资料室中窃取的,这份图纸,是英吉士王国的国家财富,却被这些无耻的贼给偷走了。 英吉士总领馆,昨夜已经和东云人进行了磋商,要求他们停止和玛利亚的交易。 图纸不重要。 奥古斯已经明确的告诉了乔彼得等人,这份图纸,其实并不重要,他们随时可以给出更高级,更强大的战舰图纸。 但是英吉士老贵族们脸面,让他们无法容忍东云人明目张胆的盗窃行为。 刑天鲤凑了过去。 一名英吉士官员向他点了点头,低声道:“李鲤少校,您只需要盯住马赛宫就行,外面,乔彼得阁下已经做好了安排。这些该死的窃贼,他们别想将帝国的财富带回他们肮脏、污秽的巢穴!” 刑天鲤瞪大了眼睛:“总领馆,应该收到了我的报告?” 英吉士官员用力的抿了抿嘴,他当然知道,早餐时分,刑天鲤向总领馆发出的警告——玛利亚等人,肆意的传播这些不可思议的高科技,而且全都是和军备搭边的高科技,她们分明是在有意的挑拨战争! “战争?和东云人?不,不会有战争。” 几个英吉士官员很轻蔑的看着南屿鱿二等人:“只是一次不对称的,教训。东云人的强大,是因为我们给了他们机会,而不是因为他们自身有多强大。” 几个人看了看刑天鲤,接下来的话,就没出口。 毕竟,刑天鲤出身大玉朝,是东国子民。而东云人在最近二三十年间迅速崛起,其背后的缘由么,实则是极西百国有意纵容,通过东云人,来遏制渐渐有复苏势头的大玉朝。 事情很顺利。 大玉朝刚刚占下了黑婆罗洲,眼看国力就要得到飞速提升的时候,东云人出手了。 这种话,英吉士人内部说说无所谓,但是当面给刑天鲤这么一个东云土著说么,实在是没有必要。 “我们去准备了。”几个英吉士官员向刑天鲤点了点头,然后悄然离开了大堂。 不可能在马赛宫内动手。 也不可能在租界内行动。 东云人想要将这份战列舰的全套资料送回本土,唯一的路径,就是通过军舰,海运回去。 而在万国租界,英吉士的租界舰队,其总战力,起码能比得上其他各国所有舰队的总和。 刑天鲤站在大厅角落里,看着南屿鱿二带着几个东云人上了楼,他们在楼上逗留了许久,然后就有一个又一个合金铸成的硕大箱子,不断地从电梯里被运了出来。 东云人开始忙碌。 数十口装满了技术资料和各种图纸的合金箱子,整整塞满了三辆卡车。等到最后一口箱子装箱后,南屿鱿二这才带人上车,众多士兵步行,簇拥着车队,缓缓离开了马赛宫。 刚出马赛宫,就有上万的东云浪人呼哨而来,密密麻麻的占满了街道,护送着车队直奔东云总领馆。 东云人来得晚,他们的侨民,甚至无法在万国租界内得到一块官方认可的土地。东云总领馆的位置,也就略显偏僻,就在万国租界的东南角,和昨夜遭了大火的侨民区,仅仅是相隔了一条几丈宽的小河道。 狭窄,长有七八里的‘景岳’街,和河对岸的侨民区居住的都是底层的浪人、平民不同,有资格居住在景岳街上的,尽是东云人中的体面人物。 或者官员,或者巨富,全都是有权有钱的人物。 低矮的木栅栏全齐了一座座院落,一座座颇有汉唐之风的木质建筑错落点缀,只是色调阴沉晦暗,四周种满了小小的、枝干扭曲的松柏树,乍一看去,还以为误入了死人陵寝,根本不像是活人居所。 此刻这些院落内,扎满了大大小小的帐篷,各色浪人‘嘿嘿哈哈’的,正在一个个身穿东云军装的小头目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伍,大声的喊着口号,努力的操演。 从马赛宫一路随行的浪人就有上万人,而景岳街上众多院落中,汇聚起来的武装浪人则是超过了三万。 在小河对岸,被烧成白地的侨民区中,同样有大量的东云平民聚集。 他们似乎完全遗忘了自己居所被焚毁的事情,一个个挥动着简陋的木枪、竹矛,在一些浪人的指挥下,同样排着松松垮垮的阵列,大声呼喝着排兵布阵,进行最基本的阵列操练。 这些平民,男女老幼都有,他们人数众多,总人数绝对在二十万以上。 虽然他们的兵器简陋,战斗力几乎为零,但是这么多人摆在这里,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拿来吓唬人,或者说,充当人肉盾牌,那是绝对的合格。 车队进了东云总领馆,大批精兵连同着熊山二郎这样的精锐浪人,密密麻麻的占满了东云总领馆,将占地百来亩的总领馆围了个水泄不通,苍蝇都别想飞进去一只。 最外围的浪人更是脱掉了身上衣衫,露出了身上捆绑的一根根炸药,一个个大口大口的灌着老酒,摆出了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 刑天鲤在地下穿梭,紧跟着南屿鱿二等人。 他清晰的听到,南屿鱿二向身边的几个参赞副官大声下令:“本土舰队,和黑婆罗洲远征舰队,半个月后,就能抵达平海城。在这半个月内,我们可以全部玉碎,但是这份资料,绝对不能有失!” “神州正统,在我东云!” 南屿鱿二歇斯底里的咆哮着:“这一片神州大地,我们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圣尊在我东云,圣皇一脉,更是尊贵的祖龙始皇帝陛下的嫡系血脉,是胡亥陛下的嫡系后裔!”南屿鱿二嘶声高呼:“只要帝国学透了这些资料,建造了世间最强大的战列舰,帝国的军队,就能征服整个神州!” “焚族?大玉朝?他们才是篡位者!他们才是真正的叛逆!” “我们才是正统,我们才是正朔,我们要拨乱反正,让神州迎回真正的主人!” 南屿鱿二疯狂的叫嚣咆哮。 他身边一群副官也在嘶吼。 一群东云矮子,好似一群精神病一样,一路喊着口号,护送着近百口合金箱子,一路走到了总领馆地下最深处的库房中,将这些合金箱子锁进了库房,在地库门口,更是安排了上百精兵,上百精锐浪人武士,还有三名身穿狩服,周身阴气森森的男子值守。 第三十章 栽赃嫁祸 “旁门左道!” 东云人没有暗语森林那般豪富,地库的地面,只是用钢筋水泥铺了一层,没有一层石板、一层钢板的糟践成本。 在暗语森林的地库,消耗了大量的银子提炼精血,祭炼紫绶道衣,点开了所有笋壳小空间,更将空间容量扩大了数倍,刑天鲤自身修为也提升了不少。 心脏、肝脏中两处小鼎,已经凝成了拳头大小,通体神光隐隐,凝实坚固,放出头颅大小一团青铜色神光映照五脏六腑。 同样的五行遁法,此刻施展起来,威力也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一根根拇指粗细的螺纹钢筋,在五行遁法前,钢筋也变得橡皮泥一样柔软;混凝土更是不值一提,厚重的混凝土层宛如流水一样波动,刑天鲤无声无息的窜进了地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奇异焦糊味。 刑天鲤猛地屏住呼吸,说出了自己那番评论。 就是‘旁门左道’,见不得人的手段。 前世修炼的,是三清祖师一脉传承下来的正路子道经,最正统的‘三才聚顶、五气朝元’,最终凝聚阳神的天仙正道。 但是这一世修持的《原始巫经》么,对于这些邪诡玩意的记载,可是最全面不过的。 脑海中,无数原始巫纹浮荡,一篇篇奇异的‘祭祀’、‘炼器’的经篇不断凝现,更有各种奇异材料的详细品断方法,也都犹如流水一般被刑天鲤神魂快速的吸收、消化。 地库中,点着七小一大八盏灯火。 看这个布置的形式,是太古巫道中的,‘七星指路司命’之术。乃是修为深不可测的太古大巫,放置在自家巫殿,在自身神魂出游,会见天地神灵时,用来护持自身肉体,给出游的神魂指引回家道路的秘法。 灯盏要用凶死的悍将头颅制成,灯油则是需要使用千年的大洋深海鲛人鱼油,灯芯更是要抽取万年古墓中,那死人口里玉琀内部凝聚的一缕极阴之气,用秘法捻成灯芯。 如此制成的灯盏,自身就是一件可以不断进化的巫宝。 真正祭炼得好,如此一件巫灯,可大小如意,小如芥子,大如山峦,甚至可容纳一城一镇,一旦放出内部鱼油阴火,就算前方有百万、千万的精兵悍将,也是一把火烧光了去。 在太古之时,大巫们炼制这灯盏,所需的悍将头颅,全都是在对外征战中,征服的敌国将领,将其在战场上生生击杀,让他吞噬了战场上无与伦比的凶煞之气后,趁热将头颅斩下,才能算是合格的材料。 有那最顶级的灯盏,使用的八颗头颅,全都是战场上屠戮千万的盖世悍将所留,那炼制成功的巫灯,其威力真是想起来就吓人。 而眼前这八盏灯火。 刑天鲤感悟了一番《原始巫经》中的传授,‘啊呸’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 七盏小灯,是使用夭折的婴孩头颅所制。 一盏主灯,使用的是难产而亡孕妇头颅。 油脂么,是普通尸油混合了一些暴虐手段提炼的冤魂混杂而成,至于说灯芯,更是用死囚的头发制成。 就看这材料吧,下层中的下层,炼制手法更是粗陋到了极致,八盏大小灯盏,加起来内部只留下了二十四道粗浅的符印,实在是不堪入目。 嗯,灯油中居然还混了一些类似于曼陀罗花汁的毒液,散发出的味道更是又苦又辣,熏人无比。寻常人嗅这里的味道,稍稍就一些,肯定昏厥倒地,更会大脑受损,变成白痴。 双手结印,刑天鲤低声念咒,八点绿油油光焰从指尖飞出,顿时定住了灯盏中运转的简陋符印,让灯盏彻底失去了预警、困敌的效用。 他走到了那些合金箱子旁,一掌劈开一口箱子上拳头大小的金属挂锁,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满满的,尽是质地极其挺刮光洁的印刷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了无数让刑天鲤头昏目眩的公式、数据、各种机械构件的多维视图等等。 刑天鲤只是翻了几张图纸,草草看了一眼,就猛地盖上了箱盖。 头晕,晕得难受。 也是怪了去了,他阅读参悟《原始巫经》,那么古怪,那么复杂的巫纹、巫咒、巫印之类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几乎是一看就会,一会就能用。 偏偏这些正儿八经的‘科技侧’的玩意儿,他看到上面的什么压力、压强、屈服强度之类的词,就三尸神暴跳,天仙级的阳神神魂都几乎爆开。 “此道,和道爷我无缘哪。”刑天鲤由衷感慨:“道爷宁可花前月下诵读‘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也绝对做不来实验室里挑灯夜战计算公式。” 绕着地库走了几圈,刑天鲤惊喜的发现,这间位于最深处的地库中,除了这些图纸资料,还有大量的钱财。 金沙,银块,总价值大概在两百万两白银上下;墙边的文件柜里,有一卷卷极西各强国发行的钞票,总额也超过了二十万金币。 在这些财富旁边,有几个小账本,刑天鲤随手将它们拍得粉碎。 不管这些钱财是做什么的,反正现在都姓‘刑天’了。 将一卷一卷厚厚的钞票塞进袖子,刑天鲤盘坐在地,取过身边木箱中的金沙、银块,掌心开始有厚重的青铜神光流转浮荡,不断地将这些金沙、银块熔蚀一空。 清气上升。 浊气下降。 中和之气弥漫全身,鼓荡血脉,滋养肉身。 一滴滴精血不断从指尖喷出,落入紫绶道衣。大块银锭也落在紫绶道衣上,被紫绶道衣升腾的淡淡紫色云霞一块块吞了下去。 当地窟中的所有金银全部消失后,紫绶道衣一百零八个小空间中,有三十六个小空间的边长,扩张到了两丈上下。 刑天鲤略微有点心痛。 他想起了传说中那些可以纳须弥如芥子的储物神器,紫绶道衣的成长潜力是无穷无尽的,但是如果想要将紫绶道衣提升到和传说中的神器一般的容量,这得耗费多少金银? 嗯,不如,下次直接喂各种破铜烂铁? 可是,就算破铜烂铁,想要将紫绶道衣的储物空间提升到足够庞大的程度,那也需要耗费一个天文数字般的破铜烂铁。 所以,等修为再高一点,委屈委屈紫绶道衣和通天妙竹,大家降低一下伙食标准,吞噬一些山石、土壤之类的东西罢? 反正,万物本来源自混沌,都是‘先天衍生太初之炁’凝聚而成。经过《天地熔炉一炷香》的逆溯祭炼后,无论吞噬什么,最终都转化为太初之炁嘛。 吞噬山石、土壤,无非是辛苦一点,看上去寒碜一点,仅此而已。 “末法时代,不能太过于奢求啊!” 刑天鲤大袖一挥,三十六处小空间中,那些金银珠宝之类,纷纷转入了十几个小空间中,剩下的那些小空间,很轻松的,就将近百口硕大的合金箱子给吞了下去。 刑天鲤绕着骤然空荡了许多的地库转了一圈,琢磨了一阵,抖手将他前些日子,击杀的那些圣母教神棍身上捡来的银铃,还有他们的身份标牌等,胡乱丢了两枚在角落里。 他又遁地,进入了隔壁的地库。 东云人还是蛮客气的,他们隔壁的地库中,有着大量的秘密资料,比如说某位大玉朝的官员和他们配合啊,哪个地方的大地主和东云人勾搭啊,万国租界某个总领馆的某个官员,向他们提供了一些情报之类。 所有见得人见不得人的情报,或许除了一些过于机密的秘密档案没有放在这里,这里的一口口文件柜中的宝贝,若是泄露出去,足以让万国租界发生一场大地震。 刑天鲤也不客气,将这些资料一卷而空,在地库的门户后面,布上了几个拉线的手雷。他手一滑,一个从槐公岭伏击战中,从某个倒霉的圣诺曼上尉军官尸体上捡到的证件,也就这么‘无意’中落在了地库的角落里。 嗯,几个拉线手雷,威力不大,应该破坏不了这本证件。 刑天鲤又游窜去了隔壁地库,将地库内稍有价值的东西,全都卷得干干净净。其中也包括了近万箱枪械、子弹、小炮、炮弹等军械,也都被刑天鲤以根本法强行熔炼后,囤积在了两口大鼎中。 在极短时间内,吞掉了上万箱军械,两颗拳头大小的大鼎变得光芒炽烈,好似两颗小太阳一般悬浮在体内。 刑天鲤突然又发现了这门根本法的好处,不需要他刻意的修炼,只要大鼎中囤积了足够的外来后天之物,他行走、坐卧之间,两口大鼎都能源源不断的将其炼化,转化为太初之炁,一点点增强修为。 虽然比起自身主动修炼,这个效率慢了数倍,这也让刑天鲤惊喜莫名。 也就是两口小鼎的容量还小了些,若是再大一点,他真敢将整个东云总领馆的地下全部挖空,挖出一个万丈深渊,将所有砂石泥土全部填进大鼎中带走! 啧,可惜了! 每一处被搬空的地库中,刑天鲤都留下了一些或者圣母教,或者圣诺曼王国军人的痕迹。银铃,标牌,圣母徽章,乃至军人证件,圣诺曼制造的手枪、子弹、刺刀等物件。 这样的栽赃手段,很粗劣,稍微正常点的人,这种栽赃手段都难以生效。 但是东云人,是正常人么? 而且,他们的本土舰队和远征舰队,正浩浩荡荡的开赴平海城,当这些军中大佬,尤其是东云人的本土舰队中,搞不好会有他们皇室成员混在里面。 当这些大佬发现自家耗费天价买来的资料图纸,被人偷走了。 呵,他们会做什么?刑天鲤万分期待,若是能够打起来,就最好不过了。都不是好东西,打起来最好。 刑天鲤在地下忙活的时候,玛索也在忙碌。 干净,整洁,被一整块黑色岩层牢牢包裹的地库中,一座纯银铸造,用金线勾勒,装饰以大量纯净水晶的法坛,正随着伊莉丝、伊尔丝等百多名女人的吟唱声,静静的悬浮在空中。 西格跪倒在地,五体投地的跪在玛索的面前,惊恐的目光带着难以形容的狂热,偷偷的看着玛索长裙下露出的一双白生生的小脚丫子。 看西格的那表情,如果不是玛索的气场震慑,他真能扑上去舔玛索的脚板心。 玛索手中,一支细小的玻璃试管中,几滴粘稠的血色溶液正好似活物一样,在剧烈的翻滚蠕动,偶尔会有一丝黯淡晦涩的血光,从溶液中一闪而过。 “尊敬的殿下,这就是圣母教用在善德坊的秘药。”西格无比的恭谨:“就是这可怕的秘药,让善德坊的几万平民,变成了那种丑陋、恶心的半兽兵。” “秘药?”玛索举起细小的试管,轻蔑的说道:“不过是最基础的基因诱导剂。而且,提炼的手法极其低劣,质量很差,杂质太多,一些对生命本源损伤极大的杂质,甚至根本没有任何驱除的痕迹。使用这种药剂的倒霉蛋,生命最多只能残存一年。” 玛索眸子里,几点星光闪烁,极细的银绿色光芒从她瞳孔深处喷出,一丝丝的剖析着试管中药剂的‘真实’。 “也就只有你们这种和‘智慧’绝缘的卑劣雄性,才会对此一窍不通,以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秘药’?” 玛索摇摇头,她切换语言,换成了一种宛如极乐鸟一般婉转清脆,语速极快、频率变换极高,每一声都引得四周空气莫名震荡,不断扩散开细小涟漪的奇异语言。 百多名正在法坛边跪拜的女人,同时笑了起来。 伊莉丝站起身,右手一挥,一条碧绿色的藤鞭从袖子里窜出,‘啪’的一声,将西格整个抽出了地库大门:“卑劣的雄性,你没有资格观摩伟大的仪式!” 玛索抖了抖手上试管,轻声道:“那天,有不少巡逻的士兵,见到了那个牛头怪?将这个消息,通过我们的渠道,释放出去,让万国租界所有高层都知道,圣母教和那些牛头怪有关,和那些该死的怪物有关!” “当圣母教成为众矢之的,呵呵!”玛索咬着牙,冷声道:“我会让他们知道,得罪我们,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手指一弹,试管飞上了法坛。 纯银法坛放出了明晃晃、银灿灿,宛如水银一般剔透凝实的光芒,将试管紧紧包裹在内。法坛上的金色条纹,则是放出了数千条极细的金光,宛如‘庖丁解牛’般,对试管内的药剂进行了最细微的剖析。 一块块镶嵌在法坛上的透明水晶中,大量符文闪烁,蹦跳,随后无数极细的光丝在水晶中流淌,大量造型优美,华丽流畅,宛如花朵、树叶一般的文字开始在水晶中不断滚荡,这支药剂的所有组成细节,悉数化为优美的文字,被储存在水晶内部。 渐渐地,法坛上方,直径数尺的光球浮现。 血色光球中,六根细小的螺旋光线盘旋而生,每一条光线上,都有极细的,一截一截如触手一样的短小光线蠕动。 “人工的痕迹。”玛索双手抱在胸前,抬着下巴,不屑的看着这一团光球。 “人为的对生物的演化进程进行干涉,但是使用的是纯粹的暴力?”玛索撇了撇嘴:“低劣的手段,不入流的技术。从这一支小小的药剂,我就能窥探到,他们的文明水平,并不怎么样。” 玛索右手打了个响指。 法坛中,大片流光涌动,整个万国租界的地图就在流光中浮现。 她双手按在流光上,冲着地图一阵比划,光影变换中,最终地图锁定了万国租界核心区域,靠近易多利侨民区的一片老式里弄。 一如善德坊一般,这一片老式里弄,居住的也是大玉朝的土著子民。 这一片老式里弄,比善德坊建立得更高,条件更差,人流更复杂,方圆两三里的区域内,一座座石库门楼房中,全都是拥挤在一起的租住户。 有时候,一套石库门内,居住有七十二户人家,人口密度高得惊人。 就这小小的两三里区域中,能有将近十五万最底层的东国子民,宛如虫豸一样拥挤在这里。 收入微薄,辛苦劳作,生存的压力犹如大山压顶,压迫得这些人喘不过气来。于是,极乐香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些底层百姓解忧的最佳良药。 在这一片区域中,就有易多利商人建立的十五六家极乐香店铺,专门出售,或者供人在自家店面吸食极乐香。 根据英吉士东国调查室的情报,这一片区域中,将近十五万东国子民,就有超过一万人,染上了极乐香的瘾。 玛索从法坛上,俯瞰这一片里弄的时候,十几家极乐香店铺内,正有近千人,蜷缩在店铺提供的大通铺上,叼着特制的水烟袋,默默的享受着极乐香带给他们的那种飘飘欲仙,完全脱离了世间凡俗一切苦恼的愉悦感。 玛索和一群女人开始念诵咒语。 这些正在吸食极乐香的男女,他们的气息,逐渐变得虚浮而怪异。 长年累月吸食极乐香,这些人,他们的心脏,在药力的缓慢侵蚀下,已经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其内部结构略显扭曲,好似一颗种子。尤其是在心脏内,生出了一层致密的,淡绿色的膜。 他们的心脏跳动,所有的血液,都会通过这层膜的过滤,才会缓缓的流遍全身。 随着玛索等人的咒语声,法坛扩大了她们咒语声蕴藏的奇异能量,奇异的能场扩散数十里,一点点渗入了这些正在吸食极乐香,导致他们的精神波动和咒语的频率隐隐相合。 心脏内的膜,开始快速增殖。 他们的血液流过心脏,血液内正常的生物遗传基因,迅速被篡改,从正经人的双螺旋结构,变成了和法坛上那一团血光中一般无二的,带着六条螺旋和无数触手的怪异模样。 一滴血,两滴血,源源不断的异变的血液流淌全身,侵入五脏六腑,深入骨髓和大脑。 这些正在吸食极乐香的男女,他们的身体剧烈的蠕动着,他们浑身汗如雨下,他们低沉的嘶吼着,伴随着可怕的筋骨错动声,他们的身躯,尤其是头颅开始了极恐怖的变化。 不多时,‘哞哞’吼叫声伴随着无数惊恐的喊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十几栋店铺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崩塌粉碎,一条条高有七八尺,最魁梧者近乎一丈,头上生了一对儿大板角的牛头怪物,怒吼着从崩塌的店铺中冲了出来。 街道上,无数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怪物。 而这些怪物,和之前刑天鲤见过的,被圣母教用药剂催生的怪物不同,他们的眸子虽然也是猩红色,但是眸子显然比圣母教制造的同类要清明一些。 他们高高举起双臂,用力震荡手臂,嘶声高呼口号:“奉至高圣母之名,洗荡世俗邪恶,迎接至高神国的降临!” “尔等,都是邪魔!”这些牛头怪物嘶吼着,冲着街道上目瞪口呆的行人就下了杀手。 他们力大无穷,基础的肉体力量都在万斤以上,随意一拳,就能轰出音爆,被他们拳头命中的倒霉蛋,身躯无不爆裂开来。 顷刻间,几条小街道上的所有行人都被屠戮一空,这些牛头人大声嘶吼着,迅速顺着大街小巷,汇聚成了一支规模惊人的队伍,直奔近在咫尺的易多利侨民区杀了过去。 他们轰破墙壁,他们推开栅栏,他们闯入一间间造型精致的小楼,疯狂的将楼内的易多利侨民,他们的黑婆罗洲仆役、花匠,他们的东云侍女等,全都打得骨断筋裂。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无数浑身是血,被重伤后却一时不得死的人,被这些牛头怪丢在了大街上。 惨绝人寰的哭喊声冲天而起,血腥气在急速弥漫。 在这些牛头怪中,有一些牛头怪的本体是女人,她们的地位显然比身边那些体型庞大,肉体力量强横的雄性牛头怪要高出许多。 甚至,这些牛头女的牛角,都更加精致一些,牛角的尖端,更是隐隐带着一抹绿色。 她们快速行走在街道上,她们的手腕上,不断有粘稠的血水滴落。她们将自家的鲜血,滴入那些被重创,但是一时间没有死去的倒霉蛋口中,于是,这些倒霉蛋浑身迅速爆发出高温,他们碎裂的筋骨在急速愈合,然后也产生了可怕的变异。 只是,服用了这些牛头女的鲜血,异变的成功率显然不高。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肉体并没有被极乐香常年侵染过,他们的身躯,并不是‘合适的土壤’。面对来自牛头女的变异鲜血,他们的身躯产生了排异反应。 大街上,无数人体在抽搐,在扭动,时不时的,就有人的身体‘嘭’的一下炸开,炸成漫天鲜血喷得到处都是,浓郁的血气升腾,这些不断给自家放血的牛头女,就极其贪婪的大口吞吸这些血气,一缕缕淡淡的血气不断被她们的牛角吞噬。 有幸运儿没有爆体,他们嘶吼着,从地上站起身来,踉跄着加入了四处疯狂破坏的队伍。 这些服用牛头女的鲜血二次变异的家伙,他们的体积比起第一代变异体要娇小一圈,力量也没有万斤,大概只有一半的样子。 但是相比只有一千出头的一代变异体,这些二次变异的家伙,数量在急速的提升。 一千,两千,三千! 当这些牛头怪屠戮了小半个易多利侨民区后,原本千多头怪物,已经迅速膨胀到了超过五千头。他们嘶吼着,咆哮着,极亢奋的摧毁沿途所见的一切人工造物。 尖锐的警哨声不断响起,数十名巡捕房的巡捕在街上冒了一下头,看到这些肆意破坏的怪物后,就宛如烈日下的露珠一样,突兀的蒸发了。 有一小队易多利驻军,强忍着恐惧,在带队军官的咒骂下,朝着这些牛头怪胡乱开了几枪,看到子弹落在这些家伙身上,甚至只能勉强穿破皮肤,镶嵌在他们的肌肉里。这些易多利士兵也大声咒骂着,丢下了兵器,狼狈逃跑。 众多牛头怪嘶吼着,继续朝着易多利侨民区,朝着易多利总领馆的方向疯狂推进。 地库中,玛索微笑看着法坛上呈现的血腥场景,极满意的笑着。 “圣母教,圣诺曼王国!” “呵呵!” “易多利和圣诺曼,这些年来一直有边境摩擦,圣诺曼一直想要从易多利,获取更大、更多的出海口。当这些圣母教制造的怪物,屠戮了易多利的侨民,他们会打起来么?” 玛索看向了伊莉丝:“伊莉丝,你以为呢?” 伊莉丝微笑着向玛索行了一礼:“殿下,我们可以帮助他们。毕竟,这些国家掌权的,都是卑劣的雄性。他们,只是任凭我们奴役的,下贱胚子!” 玛索笑着颔首,极陶醉的欣赏着法坛上光幕中涌动的场景。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沉声道:“给我们极乐香的合作伙伴们捎个信儿,就说我们即将扩大产量,十倍,百倍,甚至,更多。但是我们需要投入巨额的资金,所以,我们需要提前收取货款。” “我答应了戴高那个小家伙,答应过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玛索轻叹了一声,她陶醉的举起了双手:“每次看到戴高,我就想起我的那位‘父亲’。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不是他突然挣脱了我的操控,法璐仕王国怎么会灭亡呢?” “实在是太可惜了,法璐仕,本来可以成为我们的母巢!” 玛索眯着眼,轻声道:“当年的遗憾,就在戴高身上找补一点吧。法璐仕在东国的官方力量,虽然不够强大,但是暂时也够用了。” 刑天鲤离开了东云总领馆。 他在景岳街的街道尽头,显出身来,在几个穷凶极恶的东云浪人的呼喝声中,他报出了熊山二郎的名字。 不多时,熊山二郎就带着几个熊山组的精英,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 刑天鲤也没和熊山二郎废话,他只是请熊山二郎喝酒,在东云人开设的高档酒寮中,花钱给熊山二郎和几个熊山组的头目,请了一群妆容恐怖,但是身价极高的酒女陪侍。他故意逗留了一段时间,确保某些有心人,有足够的时间确定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和熊山二郎在勾勾搭搭的! 事情总要做得合情合理不是。 有了和熊山二郎当中勾搭的目击证人们,事后刑天鲤将这些资料交给他想要交给的人的时候,就有充足的借口了——他重金收买了东云人中的败类,移花接木,偷走了这些资料。 重金收买啊,大人,您是不是要将活动经费报销一下? 毕竟,是末法时代么。 刑天鲤总不能给人家说,他依旧能够修行,他依旧可以施展耗费巨大的五行遁法,在地下穿梭自如,从戒备森严的东云总领馆,将这些资料带走吧? 刑天鲤毫不怀疑,如果他敢吐露真相,第一个跳出来追杀他的,就是穆里玛和杨天骥! 所以,该做的样子,要做足啊! 事后,给熊山二郎他们一个光彩体面的灰飞烟灭,就可以了。比如说,在一百吨炸药中尸骨无存,死无对证?刑天鲤觉得,这样就很好! 等到熊山二郎一行人都有点醉了,刑天鲤离开了东云人的地盘,直奔易多利侨民区。 想要从戒备森严的东云总领馆偷绝密资料,单单一群东云浪人里应外合,是说不过去的。刑天鲤还要将水弄混一些,比如说,之前在槐公岭伏杀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军队的那些易多利帮派分子,他们就很好用么。 除开这些易多利人,还有法璐仕人,还有英吉士人,甚至是圣诺曼王国的那些帮派分子,刑天鲤都准备将他们拉扯进来。 卷入这件事情的人越多,线索越复杂,就会有‘聪明人’进行更多的揣测,然后,他们就自然而然的会脑补出,刑天鲤是如何艰难的通过各种手段,将这些资料偷出来的! 当然,最保险的方式就是,刑天鲤可以说,这份资料是某些人从东云总领馆偷出来后,复制了若干份,然后他只是截取了其中的一份复印件而已! 刑天鲤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现在偌大的万国租界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势力盯着东云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从东云总领馆,将这份资料弄出来呢。 刑天鲤可以有足够多的,极合情合理的借口,解释他手上资料的来源。 这么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在颐和郡主面前,或许功劳不会太显眼。 易多利人的侨民区,也在万国租界的东边,和东云人占据的地盘,也就隔了两三条马路的样子。刑天鲤紧走了几步,就来到了易多利的地盘,他还没拐过墙角,就听到了枪声,吼声,筋骨折断的声音,以及无比凄厉的惨嗥声。 因为穆里玛和杨天骥的突然出现,刑天鲤都不敢放开神魂之力,行走在街上,他都小心的将神魂之力收敛体内。猛不丁的听到这些可怕的声响,他急忙将神魂之力外放,就‘看到’了正在十几丈外,隔着一栋小楼,正在疯狂杀戮的牛头怪。 ‘轰’! 隔在刑天鲤和牛怪之间的小楼突然坍塌,几头身高过丈的牛头怪低沉的嘶吼着,将身上堆砌的砖瓦之物胡乱拍开。 他们看到了刑天鲤,略一愣神,就欢天喜地的嘶吼着,直奔刑天鲤冲了过来。 刑天鲤目光透过小楼崩塌带起的烟尘,就看到这几头牛头怪身后,小半个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易多利侨民区。 他更看到,几个街心花坛后方,有一群身穿小西装,头戴软圆帽,一脸凶神恶煞的易多利男子,正拎着小手枪,‘噼里啪啦’的冲着这些牛头怪打得热闹。 这些人当中,好几个都是刑天鲤的熟人。 前些日子,刑天鲤主动充当诱饵,将圣母教的人引去槐公岭时,就高价雇佣了这些易多利帮派分子。此刻,面对这些可怕的牛头怪,居然是这些家伙拎着杀伤力明显不足的小手枪,宛如扑火的飞蛾一般艰难抵挡。 刑天鲤正打量,一头牛头怪已经厉声咆哮,冲着刑天鲤冲了过来,他猩红的眸子里闪烁着戏谑之色,漫不经心的一拳冲着刑天鲤当胸落下。 另外几头牛头怪,似乎知道自家同伴能够轻松的击杀刑天鲤。 他们居然勾起嘴角,讥诮一笑,转身就冲向了那些反抗男子。 一拳当胸落下,刑天鲤也给了这趾高气扬的牛头怪一拳。体积相差悬殊的两枚拳头重重撞击在一起,就听一声闷响,刑天鲤身体晃了晃,而牛头怪则是向后退了一步。 刑天鲤愕然看着面前身高丈外的大家伙。 比起之前善德坊见过的牛头怪,这厮的力量,起码提升了一倍有余,以刑天鲤这些天修为的精进程度,刑天鲤如今的人肉身之力,居然只能勉强压制眼前的这家伙! “好!”通天妙竹一旋,刑天鲤一声清啸,‘剑二十二’脱手飞出。 修为提升,最实在的反馈,就是刑天鲤《无量剑经》一击发出的剑芒数量,又得到了提升。而且每一道剑芒的威力,比之前也增强了不少。 一剑,足以洞穿尺许厚钢板! 二十二剑鱼贯飞出,就算一丈多厚的钢板,也会被生生刺出一个窟窿来! 牛头怪闷哼一声,水缸大小的头颅沉沉坠地,刑天鲤思忖一阵,神魂之力朝着四周一扫,紫绶道衣急速变幻,化为一套普通的低级巡捕的制服,他身躯微微压缩,通天妙竹也化为一柄易多利山民常用的马刀形态。 脱掉脚上布鞋,细心纳入袖中,取出一双巡捕的制式皮鞋套在了脚上,刑天鲤大步冲进了前方满地血腥、遍地尸骸的大街。 “圣母教的杂碎!”刑天鲤心头怒火炽烈。 几头牛头怪嘶吼着冲向了他,手中通天妙竹所化马刀轻轻一晃,几条刀芒横扫,牛头怪硕大的脑袋,就从脖颈上脱落,‘咚咚’坠落在地。 几个易多利帮派分子齐声欢呼,他们一边填充子弹,一边声嘶力竭的呼喊着,那些还没被破坏的小楼中,不断有女人,孩子,带着仆役、侍女们踉踉跄跄的逃出,顺着街道向后方没有牛头怪出现的区域逃去。 更多的牛头怪同时看向了刑天鲤。 他们齐齐怒吼,大踏步冲了过来。 刑天鲤站在街心,马刀荡起一道道寒芒,每一击都有一颗牛头坠地。他很轻松的左右移动身形,任凭这些牛头怪如何的冲撞挥拳,始终无法碰触到他的身体,而刀芒闪烁,总能将出手的牛头怪击杀当场。 短短半盏茶时间,地上就倒下了超过两百头牛头怪。 暗语森林中,玛索饶有兴致的看着法坛上的光影:“我看到了什么?一个小小的底层巡捕?看他的长相,易多利人?怎么可能?” “冲过去,杀光他们!”玛索冷声道:“我不喜欢意外!” 随着玛索的嘶吼声,几名牛头女怪牛角上闪烁着淡淡的绿光,带着一队格外壮硕的牛头怪缠住了刑天鲤。 更多的牛头怪则是从街道两边冲了过去,朝着那些欢呼雀跃的易多利男子冲了过去。 “该死!”一名黄发、黄眼,身形矮壮的易多利男子脸色骤变,他疯狂的清空了手上短枪的弹匣,绝望的看着一头牛头怪冲到自己面前,挥拳冲着自己头颅狠狠砸下。 刑天鲤向前猛冲,想要救下这个冲在最前方的黄发男子。 这家伙,他也认识,还是前些日子他雇佣的帮派分子的一个中层头目,在易多利侨民当中,这个名叫何西的家伙,名气还意外的不坏,起码他放出去的高利贷,从未发生过逼得人家破人亡的事情! 只是,刑天鲤冲得再快,他也来不及救援倒霉的何西了。 眼看着牛头怪的拳头已经快要落在何西脑袋上,刑天鲤手指抹过马刀刀锋,正要御剑飞出,将围住何西的几个牛头怪斩首,何西身上,异变骤然浮现。 身高不过五尺许的何西,他的皮肤就和他的头发、眼眸一样,骤然变成了土黄色。 伴随着体内传出的隐隐轰鸣声,何西的身躯骤然膨胀,他身上的衣衫、裤子瞬间粉碎,刑天鲤看到,在这个家伙的胸口上,赫然有一尊奇异的人头蛇身,一条手臂托着一座小小山峰的残缺图影悄然浮现。 一声大吼,骨架膨胀,但是血肉急速塌缩,很快就瘦得皮包骨的何西居然一拳将攻击他的牛头怪打飞了出去! 随后,何西胸口的图影黯淡,他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第三十一章 血脉复苏 刑天鲤猛地转身,看向了浑身发黄,俨然黄疸性肝炎发作的何西。 这家伙。 这家伙。 他身上的气息,刑天鲤很熟悉。 每每刑天鲤修炼根本法,从骨髓中滋生精血,一点点复苏血脉,一点点滋养全身,一点点拥有血脉中的神奇伟力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何西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现在,他的气机,已然跨越了‘凡人’和‘超凡’的临界点,踏入了一个当今末法之世无法承载的境界! 何西的生命之火,在急速的黯淡。 他的肉身在崩溃,灵魂在塌缩,他的生命本源在急速的匮竭! 他激活了‘巫民’的血脉,而且在生死关头,他骤然爆发出了恐怖的力量。就这一拳,就这一击,抽空了他从小到大,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所有精血,所有活力。 而且,还不够! 小小的,近乎干涸的池塘,只能孕养泥鳅和虫豸,一只巨鲲的鱼蛋突然孵化了出来。如果这一方世界,还是末法之前的汪洋大海,巨鲲出壳,只要深深一吸,就有无数鱼虾没入嘴里,被祂大快朵颐,提供身体所需的一切营养。 无边无际的汪洋,也足以承载刚出壳的巨鲲那庞大的身躯,不至于让恐怖的体重压垮稚嫩的身体。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刚刚激活血脉的何西,根本无法从外界得到任何有益的补充,他艰难的,本能的,大口大口的吞咽空气。但是空气中,连一丝半点儿太初之炁都没有。 濒死之际,何西瞪大眼睛,看向了刑天鲤。 源于‘巫民’的共同血脉,让何西感应到了刑天鲤身上活泼的精血气机。哪怕刑天鲤已经极力收敛自己的气息,他挥刀之时,他闪避之时,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热量,都让何西敏锐的察觉到——他们归属同一个源头! 刑天鲤瞪大眼睛看着何西。 这家伙,是极西百国的易多利山民! 哪怕是在极西百国,这些家伙,也是以好勇斗狠、凶残愚昧而著称,他们甚至,根本不被易多利的主流社会接纳。他们在本土,最好的出路就是结成匪帮,组成帮派,成为都市传说中一个又一个恐怖故事的背景。 他们身上,居然有‘巫民’血脉! 看何西胸口那残破的人头蛇身的图影,刑天鲤甚至可以猜测,他的血脉,和传说中的‘后土’有关——《原始巫经》中,《原始血脉注》内,也已经光焰闪烁,将‘后土’一脉的巫民特征,详细的阐述清楚。 一声长啸,刑天鲤体内两口大鼎中,两线金光急速燃烧,顷刻间五彩氤氲之气填充全身,他第一次倾尽全力,燃烧了所有法力。大量精血混在五彩氤氲法力中急速消耗,刑天鲤的身躯猛地膨胀起来,一股可怕的,原始、蛮荒的力场在他身边急速弥漫。 何西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艳之色,他的瞳孔深处,更隐隐渗出了一丝臣服之意。 ‘巫’啊! 血脉的压制,是天生的,铭刻在血脉中的‘权’和‘限’! 四面八方,崩塌的小楼中,无数根钢筋混凝土内的钢筋齐齐震荡,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方圆百丈内,无数钢筋破土飞出,朝着那些牛头怪就是一通乱打。 在刑天鲤巫力加持下,这些钢筋变得极硬,极利,力道刚猛且狂暴。 牛头怪们强横的肉身被不断洞穿,数以万计长长短短的钢筋穿过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打得和筛子一般。鲜血和碎肉乱喷,好些牛头怪甚至直接被撕成了一团血雾喷溅。 刑天鲤大踏步冲到了核心身边,一把抓起他瘦得皮包骨的身体,将自身一缕精气注入他体内,随后大声吼道:“跟我走!” 一众易多利帮派分子咬着牙,一边淘换子弹,一边跟在刑天鲤身边,仓皇逃出了血流成河的侨民区。因为他们的这一番阻拦,远处,一座座小楼内的易多利侨民们已经逃了出来,而且已经逃出了老远。 他们已经尽力了。 他们只是一群无恶不作的帮派分子,他们已经尽力了。 本应该保护侨民区的易多利驻军,除了最初出现的那一小队人,其他人全都跑去了马赛宫,保护已经属于易多利的那一部分技术资料。 官方没有尽责的保护侨民,他们这些帮派分子,已经做得够多了。 刑天鲤一声招呼,这些浑身灰尘,狼狈不堪的易多利汉子,就咬着牙,骂着朝天娘,跟着刑天鲤大步撤离。 在他们身后,被刑天鲤惊人一击打得伤亡惨重的牛头怪们,呆立了半晌,几头牛头女怪这才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咆哮声,将四周的牛头怪汇聚了过来,继续朝着易多利侨民区深处杀了过去。 刚刚刑天鲤那一击,覆盖了半径百丈的区域,而且位置正好位于易多利侨民区的一条主干道上,附近汇聚的牛头怪超过六百头,被刑天鲤一击抹杀。 这些暗语森林制造出来的牛头怪,他们还保持了一定的灵智,和圣母教制造出来的那些亡命疯癫、彻底丧失理智的杀戮傀儡还有点不同。他们见到自家同伴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击杀,这些牛头怪也有点心惊胆战。 集合的效率慢了许多,继续追杀的时候,这些牛头怪也有点磨洋工,杀戮的效率降低了不少。 一行人狂奔离开了易多利侨民区,顺着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疾走,一路七拐八绕的,最终来到了一处老字号的药铺。 很稀奇的是,这个世界,哪怕是在极西百国,源自东国的‘老中医’,依旧是治病救人的不二选择。哪怕是极西百国最近些年文明爆发,什么开膛破肚做手术、抽筋扒皮换肝肺之类的手段全都冒了出来,‘老中医’在各国的地位依旧极其崇高。 大玉朝的子民,在万国租界最被人尊敬的,也就是这些老药铺的坐堂大夫,年纪越大,越享尊荣,哪怕是各国总领馆,也时常请这些老先生去自家调理身体的。 论起‘江湖地位’这一块,哪怕在万国租界呼风唤雨,生意做到外国去的那些大老板,也比不得这些整日里和草根树皮打交道的老中医。 这也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 刑天鲤带人到了药铺,不等坐堂的大夫上手,直接开口索要上了年头的老参,以及百年以上的九蒸九晒的野生黄精,还有什么一尺大的灵芝,略呈人形的何首乌等,他掏出了一大卷厚厚的钞票拍在柜台上,就催促着伙计赶紧取来。 神魂之力笼罩整个药铺,刑天鲤已经发现了藏在后堂坚固的檀木药柜中,几份符合他要求的大药了。如果伙计速度慢一点,他就要直接自己动手去拿了。 坐堂的大夫站起身来,伸手就去抓何西的腕脉,没好气的冲刑天鲤说道:“这位小先生,药,不是这么吃的,不是越贵的药就越好,尤其是这些大补药。” 刑天鲤看着这大夫,轻叹了一声,右手轻轻一挥,‘嘭’,他的手掌就陷入了厚达半尺的柜台,陷入了足足三寸深。他抬起手,偌大的掌印宛如刀劈斧剁出来的,边缘无比清晰,甚至能看到一条条细密的掌纹。 “老先生误会了,他,不是病。”刑天鲤向微微一愣的老大夫拱手行了一礼:“您只管将药取来,我们这里,自有处置之道!” 白发苍苍,长须尺许的老大夫眯了眯眼睛,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刑天鲤,再看看浑身瘦得好似骷髅架子一般,但是通体土黄色的何西,轻轻的点了点头。 “唉,返祖了这是。奈何,浅水养不得蛟龙啊!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嘿!” 刑天鲤瞪大了眼睛。 老大夫步伐轻快,一溜烟窜去了后堂,他也没看刑天鲤拍出的那一卷钞票有多少,径直将他后堂那些上了年份的,价格极高昂的野生大药全都搬了出来,十几个上好木料制成,边角包裹了银片,那银子都已经氧化得近乎发黑的药匣子,悉数摆在了刑天鲤面前。 “天地变啦,这些老药,也是越来越稀罕了。”老大夫将药匣子往刑天鲤面前一推,看着刑天鲤笑道:“看你们,也不是正经的堂号出身的,应当是当年远征,去往西方的那些堂号留下的混血后裔。” “不管怎样,都是一个祖宗出来的。小老儿这是压箱底的货,全给你拿来了,若是不够,小老儿再去同行那边,给你调集一些?” ‘堂号’二字一出口,刑天鲤顿时明白了。 他向老大夫行了一个《原始巫经》中记载的,极复杂,换成普通人来,能将十根手指头都掰断的古怪印诀:“您老费心了!” 老大夫目光一凝,也笑了,十指宛如穿花蝴蝶一般,回了个极复杂的手印:“惭愧,惭愧,天寿堂,相柳氏旁支,相柳壬就是老夫了。这‘绿柳号’,就是咱家在平海城传承了数千年的老字号。敢问小友?” 刑天鲤示意身后的易多利汉子们将那些老药收起,将一卷钞票推到了相柳壬面前,轻声道:“平远堂,刑天氏,刑天鲤就是小子我了。这些天,万国租界不会太平,老先生,最好带着人,去远处避一避。” 想起了那一晚那条比特犬自爆的可怕威力,刑天鲤面皮抽了抽:“嗯,越远越好,最好远出三五百里地,才能确保安全的!” 神魂之力往相柳壬身上一卷,没错,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能有八十岁开外,大概常年修习《五禽戏》、《八部金刚经》之类的手段,养得颇为康健,但是实实在在没有激活血脉的小老头儿。 天寿堂,相柳氏的旁支族人?所谓的旁支族人,就是没有继承血脉之力的普通人?这个绿柳号,这个相柳老爷子,应该是相柳氏安插在世俗的眼线了吧? 一如赵青苘给刑天鲤交代过的——如果有麻烦,可以去找平海城的‘樊楼’! 那樊楼,应该就是绿柳号一般的机构。 相柳壬皱了皱眉头,他认真的看了刑天鲤一眼,抖了抖他递过去的钞票,笑道:“这几日放枪放炮的,小老儿也觉得,这世道又要乱了。不过,小老儿却是不能走的。” 他轻叹道:“唉,当年极西百国,百国联军进逼京城的时候,那一阵的兵荒马乱啊,这门口的大江上,到处都是人家的风帆战舰,那黑黝黝的炮口唷!” 相柳壬将厚厚的一卷钞票塞进袖子里,用力的拍了拍柜台,怒道:“也是咱们这些子孙后辈不争气啊,若是有族谱中记载的,先祖们万分之一的本领,怎能让这些腥膻奴婢辈,倒反天罡,踩到咱们的头上来?” 刑天鲤冲着相柳壬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大队人马离开。 相柳壬不走,他越发确定,绿柳号就是相柳氏安排在万国租界的一个暗桩了。 嗯,神魂之力往地下扫了一轮,在这药铺下面,居然有一个深达二十几丈的暗室,里面囤积的米面粮油,足以让百来号人生存一年以上,甚至还开凿了一口深不见底的暗井,里面有充足的水源! 而且这密室,还是与时俱进,用了大量的钢筋混凝土加固,其中钢筋的密度和粗度,简直是丧心病狂,让刑天鲤都莫名咋舌。 哪怕是那些比特犬,只要不是站在绿柳号的正上方自爆,这个密室绝对是坚不可摧。 何西所属的易多利帮派的据点,位于易多利侨民区边角处,万国租界一条内河‘徐家浜’内码头附近的酒馆。这个酒馆占地颇大,三层的建筑,一层就有大半亩地,前面有一栋可供住宿的副楼,后面更有一处占地颇广的堆栈货场。 何西是这个帮派的中层头目,而帮派的大头目何铎,是何西同一个家族的堂叔,同样黄发黄眸的凶悍汉子。 一间陈设简单,颇有山野之风的小房间内,何西躺在硬板床上,气息奄奄的他,得到了刑天鲤灌注的一缕精气,此刻面皮略微有点泛红。 刑天鲤也不多话,让何铎将那些同一个家族的帮派分子赶出去后,取出了从绿柳号拿来的诸多老药,双手只是一拍,就将这些老药全部震成了细粉。 口诵秘咒,掌心有一缕青铜色神光浮荡,大团老药粉末中,一缕缕极精纯的药力化为肉眼可见的流光冉冉飞出。一旁何铎已经准备了一个干净的白瓷碗,里面放了一点温开水,刑天鲤指印变幻,流光不断凝成一枚枚古怪的符纹注入白瓷碗,于是温水逐渐变成了淡绿色,随后颜色不断变深,逐渐更是变得粘稠如胶。 一旁的何铎瞪大眼睛,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刑天鲤施为。 突然间,他‘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极其标准的,向刑天鲤行五体投地跪拜大礼。而他双手更是结成了古怪的手印,他的动作,完全是教科书般标准的——下级‘巫民’觐见上层‘大巫’最隆重的礼节。 何铎使出这一套跪拜礼节的时候,刑天鲤浑身骨髓骤然一烫。 源自他的血脉,一些极其久远的残破记忆突然被唤醒,一点点融入了刑天鲤的神魂,成为他本身的记忆。 苍茫,荒凉的洪荒大地上,丈许高的野草中,无数野生兽群繁衍生息,厮杀求存。 茫茫大地上,依山傍水,一座用巨石搭建的古老城池巍然矗立。 身披简单的青铜半身甲,甚至是石片结成的简陋甲胄,手持石刀、玉斧、青铜刀剑的雄壮男女,整整齐齐站在城门口,冲着远处眺望。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一支规模并不大的队伍驾驭狂风,极速掠过草原。 队伍前方,两尊身高三丈许的巨人捧着大旗,一面大旗上,是一头正在奋力开山的巨熊;另外一面大旗上,则是一支姿容妩媚,却浑身充盈着圣洁之气的九尾狐。 三条蛟龙拖拽着青铜车辇冉冉御风行来,车辇上,身高丈五,身披黑袍,披散长发,英伟如神的男子手持竹简,皱眉沉思。 当小小的队伍来到巨城的城门口,这些等候的男女齐齐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向车辇上的男子行出了和此刻的何铎一般无二的跪拜觐见之礼。 血脉中涌出的记忆消散。 刑天鲤面前的白瓷碗中,一碗清水已经变成了墨绿色浓稠如漆的药汁。 这是‘祝由法’,一种源自原始巫道的强大秘术。 不要说刑天鲤使用了十几株百年以上的野生大药,更耗费了自己大量的精气灌注其中。就算前世末法时代的地球,有一些习得祝由术的老师傅,他们在完全不修法力的情况下,也能够凭借这种祝由法,实现很多神奇的效果。 刑天鲤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手指一点,一股震荡之力将何铎从地面上震得弹了起来,他随手一抹自己的面皮,当着何铎的面,他回复了原本模样,身上的底层巡捕制服,也变成了紫绶道衣黑色道袍形态。 “我们,不是陌生人。”刑天鲤笑道:“何铎老大,想不到,我们还有这样的渊源!” “平远堂,刑天鲤!”刑天鲤朝着自己指了指。 “五岳堂遗族,何铎,见过‘大巫长’!”何铎再次想要跪拜,却怎么也跪不下去,他身体哆嗦着,向刑天鲤连连拱手:“五岳堂,当为‘后土氏’,只是,吾等遗失了先祖传承,辱没了先祖血脉,后世子孙,不敢再用‘后土’尊姓。” “有空,给我说说你们五岳堂的事情。”刑天鲤扶起何西上半身,掰开他的嘴,将一碗散发出浓厚药味的汁液,一滴不剩的灌进了他的嘴里。 何西身体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长长、长长、长长的吸气,他的身体内,好似有一个无底黑洞,他足足吸气了一盏茶时间,直到他浑身通红,不断放出可怕的高温,直到他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再次加深,他才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屋内一阵狂风大作,瘦得皮包骨的皮肤下,隐隐多了一层血肉的何西一跃而起,和何铎一般,向刑天鲤行了参拜大礼。 末法世界,这等激活血脉的‘巫民’比起那些修道之人,生存状态却又好了许多。 ‘巫民’之力,藏于血肉之间,如猛虎,如黑熊,如雄狮,如巨蟒。就连深海中的巨鲸,都能在海中自由驰骋,可见就算是沦为末法,如果单纯是血肉之力,其实并无大碍。 何西扛过了血脉激活一瞬间,血脉中某些神秘力量传承带来的精血损耗,得到刑天鲤耗费大力气给他补充的一碗珍贵药汁后,他的状态已经稳固了下来。 只要不施展巫法——他也不会什么巫法——如果单纯使用肉体力量,只要每日里服食足够的血肉和大补之物,已然激活了血脉之力的何西,就能不断的增强力量,囤积精血。 一如相柳白蝰那些家伙,身为相柳氏族人,他们激发精血,得到巫民传承,他们也能在外自由行走! 只是,刑天鲤还记得现今的相柳白蝰,瘦得皮包骨头,好似骷髅架子一般,这就是当年肉身受损,被当众斩首,后来激发精血,将头颅重新生长了回去,但是损耗的精血,过了足足十年,都没有补充完全带来的恶果。 越强大的肉身,末法时代的日常饮食,就越难提炼精血。 最终,相柳白蝰这样的存在,他们的强大也是有极限的,当他们的肉身强大到一定极致,日常的食物迟早会无法维持他们的肉体消耗。 何铎、何西,将同在这个帮派的自家族人都叫了过来。 同属五岳堂后土血脉,何铎、何西的族人,在这个名为‘匕首帮’的帮派中,一共有一百零八人。刑天鲤心头微动,这还真是个吉利的数字。 在遥远的西陆,在易多利的深山地区,何铎、何西他们的先祖,在山腹中建造了规模庞大的‘巫师圣殿’。他们一代又一代的,以山民特有的封闭和顽固,恪守着先祖的戒律和训条,哪怕经历了无数次的波折苦难,他们依旧将先祖的事迹传承了下来。 先祖,自天外来,为这个蛮荒的世界带来了光和热,带来了文明。 先祖首先降落在东方,并以故土之名,将这一方广袤肥沃的土地,名之为‘神州’,甚至划定了最原始的‘九州地域’。 先祖发现,西方有邪魔,于是,五岳堂等堂号的先祖,发动了对西方的远征。 鏖战万年,西方邪魔溃败,于毁灭之际,动用了同归于尽的手段,毁灭了自身的同时,也将远征的五岳堂等堂号打得损失惨重,更是本源大损,已经无法追随先祖主力。 先祖的主力,破空远去,不知去向。 五岳堂这等西征的堂口,那些本源、血脉受损,或者受到莫名污染的族人,就在西陆各处建立‘军镇’,一代一代繁衍生息,巡视西陆,严防邪魔再来。 时间流逝,西陆军镇中的各堂后裔,血脉越发稀薄,越发混杂,渐渐地,神州本堂嫡系,不愿意再承认他们是巫民一脉,更是从本堂的族谱中,将他们的名号剔除。 于是,大概是在两千年前,西陆各堂,和神州本土彻底断绝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 刑天鲤静静的聆听何铎的讲述。 时间太久远了,哪怕是位于深山,深藏山腹的‘巫师圣殿’,也曾经被强敌破坏过数次。何铎能够讲述的东西,比较零碎,更多的像是神话故事。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们是五岳堂后土氏的后人,只是因为血脉淡薄,因为血脉被污,他们被神州本堂褫夺了堂号,剔出了族谱。可是今天,在生死关头,何西却当着刑天鲤的面,硬生生激发了血脉,一拳轰飞了一头强大的牛头怪。 后土氏,掌握土之本源,他们的肉体强度,他们的肉身力量,本来就是五行五正中最强悍的一脉。 刚刚激活血脉,一拳耗尽全部精气神,几乎匮竭而死的何西,那一拳按照刑天鲤的估算,起码也有近十万斤的力道。单论肉体力量,甚至比现今的刑天鲤还强! 刑天鲤手指轻点通天妙竹,他皱着眉头看着这些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五岳堂遗民。 “我,需要人手!” 刑天鲤轻声道:“忠心耿耿的人手。” 何铎、何西等人直勾勾的盯着他。 “巫民一脉,懒得用什么阴谋诡计,力量大的,就是王!”刑天鲤站起身来,沉声道:“我愿意损耗自身,为你们开启血脉,我甚至可以传授你们精纯血脉之至高巫法,让你们的血脉,追溯后土始祖。” “未来,如果我强大到一定程度,我可以让你们重列五岳堂族谱,让你们名正言顺恢复后土姓氏。”刑天鲤沉声道:“我需要的,是忠诚,忠诚,他-妈-的不容违逆,让你们去死,你们都要欢天喜地去死的忠诚!” 刑天鲤激发了血脉。 扯开自己衣襟,袒露胸膛,肌肉轮廓分明的胸膛上,那条紧握着四方兽面纹盾的手臂图影,整个肩膀都清晰可见,而且,右臂部位,也浮现了出来,手掌上,那柄造型狰狞的古朴大斧头,也清晰可见。 刑天氏血脉,锋芒毕露,杀意惊天。 体内两口小鼎突然震荡,一股远比刑天氏血脉更原始,更古老,更洪荒,更本源的气息,突然从两口小鼎中震荡而出。 包括何铎、何西在内的一百零八号遗民齐齐跪倒在地,他们浑身战栗,汗如雨下,整个灵魂都生出了对刑天鲤绝对的尊崇和服从。 “好吧,现在,第一个任务,我这里有一大笔钞票,还有很多的地契、房契,我要你们用最安全,最隐秘的方式,将它们兑换成黄金、白银这样的硬通货,然后,采购一些金属回来。” “那些金属,只要是五金就好,量大就行,哪怕是生锈的都无所谓。” “量大管饱就可以。” “留下十七个最机灵靠谱的,我帮他们先激活血脉,其他的人,全都给我换钱去。顺便,易多利侨民中,有多少帮派分子?何西,你带队,将他们全部收下来。” 刑天鲤在这里紧锣密鼓忙碌的时候,外界已经是一片大乱。 最初那一队临阵脱逃的易多利士兵,犹豫了一阵子,他们的小队长,最终跑去了马赛宫,将侨民区发生的怪物袭击事件,告知了易多利总领事圣米兰。 善德坊出现了牛头怪,被圣母教的神职人员用神术消灭的事情,虽然所有目击者,那些巡逻的士兵和巡捕们,都已经被各国高层下了封口令,市井中普通百姓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万国租界的大人物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善德坊,就是因为圣母教的某些手段,整个街坊被‘抹掉’了。 但是善德坊,毕竟是东国土著子民的居所,面对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这两大势力,各国高层明面上,都相信了‘疫病感染’这个说法。 但是背地里,各国总领馆的情报机构,早就忙碌着追查事情的幕后真相。 结果,还没调查出那天晚上被当众击杀的牛头怪究竟是什么东西,猛不丁的,易多利的侨民区遇袭?而且还是上千头牛头怪,疯狂的屠戮易多利的普通侨民? 马赛宫内,易多利总领事圣米兰,顾不得找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的麻烦,连忙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各国总领馆,对万国租界的侨民,都有保护的义务。 如果哪个国家的侨民,咳,咳,除了东云人和圣罗斯的侨民,其他各国的侨民,如果在万国租界出现了大规模的死伤,他们这些总领馆的官员,免不得受到国内追责。 东国总领事,这可是油水肥美,极其抢手的热门职位。 若是被追责,很有可能就会被调回本土,放置在某个清水衙门坐冷板凳,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尤其是圣米兰,他是易多利王国的老牌贵族出身,他更不容许自己的履历上出现污点,连累家族蒙羞。 伴随着尖锐的警号声,调来马赛宫附近的易多利士兵齐齐出动,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踏着整齐的步伐,士气高昂的朝着侨民区快步小跑。 租界码头上,易多利皇家海军的四条大型护卫舰,十二条中型驱逐舰,还有二十四条内河炮艇,锅炉齐齐生火。不多时,二十四条内河炮艇就已经离开泊位,顺着大江,就在附近三五里长短的水域往来奔驰,黑黝黝的炮口,同时对准了租界方向。 其实租界码头距离易多利侨民区距离遥远,中间还隔着法璐仕、英吉士等几个国家的侨民区。以易多利皇家海军的战斗力和训练水准,他们根本做不到精准炮击那些牛头怪。 如果他们胆敢开炮,首当其冲倒霉的,很有可能是和他们比邻的法璐仕人。 但是圣米兰就是做出了这样的姿态,他在明确的告诉所有人——如果易多利侨民区倒霉了,那么大家就跟着一起倒霉吧! 军队调动了起来,圣米兰则是跑去了和各国官方沟通。 一通威逼利诱、屁股交易后,易多利王国的十几个小弟附庸国,屁颠屁颠的调动自家军队,前往易多利侨民区保护侨民。 这些个小弟附庸国实力弱小,他们在万国租界的驻军,多的只有两三百人,少的只有百来号人。但是十几个国家拼凑一下,他们也凑齐了两千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浩浩荡荡的开了过去。 随之,法璐仕的驻军也紧急调动了起来。 毕竟,法璐仕和易多利的侨民区紧紧挨着,现在是易多利的侨民倒霉了,但是万一那些牛头怪突然想换个口味呢? 和君王制的易多利不同,圣米兰作为老牌大贵族家族出身,就算招惹了什么麻烦,家族势力也有极大可能帮他捂盖子,将事情消于无形。 但是法璐仕么,现在可是共和联邦制,一旦总领馆出了什么问题,接踵而来的定然是国内议会吹毛求疵的调查、审核、问询、追责等等。 搞不好,他们这群总领馆的官员,还会被押送回国,接受审判! 所以,法璐仕的军队也出动得极其迅速,他们除了守卫在马赛宫附近的两千多士兵,驻军军营中的一万多名士兵全部出动,更是调集了大量的重火器,沿着两国侨民区的分界马路,布置了一条极严密的防线。 法璐仕的驻军军官们,接到了极其清晰的命令——如果那些牛头怪胆敢冲击法璐仕侨民区,那就将所有的火力倾泻过去,趁着他们还在易多利侨民区的时候,彻底将他们撕成粉碎。 至于说火力覆盖是否会对易多利侨民区造成太大危害,呵呵! 一道道尖锐的警号声从万国租界各处响起,和易多利侨民区接壤的法璐仕、英吉士都动了起来。和易多利侨民区仅仅一河之隔的东云人,居然动得比易多利士兵还要快。 昨天夜里,东云人聚居区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烧了将近一半,死伤惨重的东云人,更有大量侨民失去了居所,正茫然的聚集在废墟上发愣。 而东云人高层么,正忙碌着和玛利亚等人交接图纸资料,哪里有空搭理这些无权无势的底层侨民? 当这些东云人看到隔着一条小河的易多利侨民区,突然一片混乱,有枪声不断传来,更有大量惨嗥声、哭喊声隐隐可闻,聚居在废墟上的十几万东云人,顿时骚动了起来。 其中,又有一些大白天就喝多了酒的帮派浪人在鼓噪。 底层东云人,是极贫苦的。 他们的贫穷程度,超出正常人的想象。这些跑来东国讨生活的底层东云人,更是好些人全家就两条裤衩,白天男人出门找活计,就穿着裤子出门;而白天里留在家里的女人么,她们半掩门的开门接客,也是不用裤子的! 就是如此贫困的东云人,昨天晚上,还失去了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居所。 那些喝多酒的东云浪人一通鼓噪,‘易多利人有钱啊’、‘他们一幅画就价值上百金币’、‘他们一套骨瓷碗碟就价值百两白银’! 更有人在嘶吼:“弄个易多利高头大马的洋婆子骑一骑,东云男儿汉,就要骑最威猛壮硕的女人!” 还有人在咆哮:“让这些西陆鬼畜,见识一下圣皇子民的威猛霸气!” 有那直白的,直接喊出了口号:“均贫富,共富贵!”不得不承认,这厮还是有点传统文学底子的! 十几万东云侨民宛如躁动的杀人蜂群一样蠕动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带头,伴随着一声呐喊,这些东云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红着眼,吐着白沫,拎着菜刀、锤头、斧子、板砖,又或者各种寒酸的木棍、竹棍之类,浩浩荡荡的涌向了一河之隔的易多利侨民区。 数丈宽的小河,根本难不住这些东云人。 他们在东云本土的时候,食物贫瘠的季节,他们哪一个不是练出了一身河里捉鱼、山上打猎的好本领?东云无论男女老幼,浮水都是一项必修的生存技能! 不过区区几丈宽的小小内河,东云人们浩浩荡荡涌入河沟,随意‘噗噗’的扑腾几下,就顺利的上了对岸,冲进了规划整齐、整洁秀丽,到处都是精美小楼的易多利侨民区。 这些东云人一冲进易多利人的地盘,他们的眼珠就变得通红,瞬间丧失了理智。 他们居住的,可是木板拼凑成的狭窄小木屋。 而这些易多利人,他们居住的,却是一座座有着独立花园,独门别院的小别墅。 其中一些商人,或者律师、医生等头面人物,他们的别墅占地面积广大,在东云人看来,简直和他们领主的宫殿差不多。 这么广大的‘宫殿’,一座别墅就足以住下一两百口个子矮小的东云人。 偏偏这样的‘宫殿’,往往只居住了一家几口人,加上那些仆役、杂工,也不过十个人的样子! 东云人骨子里的兽性,彻底激发。 他们嘶吼着,宛如一群嗜血的野狗,冲进了那些已然是乱成一片的小楼。 哭声,喊声,惨叫声,哀求声,各色枪械的‘嘭嘭’声,顿时混成一片。 不多时,越发密集的,极有节奏的枪声响起,易多利的驻军赶到了,他们横插进了侨民区,挡在了肆虐的牛头怪队伍前,和这些牛头怪交上了火。 第三十二章 厚重大幕 马赛宫,咖啡厅。 玛利亚喝着咖啡,两只京巴儿趴在她面前的咖啡桌上,小口小口舔舐着碟子里的牛奶。 几个精致少女,两个瘦削男子,面无表情的坐在附近,喝着咖啡,吃着点心。他们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他们抬手,抬头,吞咽,眨眼,频率都没什么变化。 所有在明里、暗里盯着他们的人,都感到抹名的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实在是,玛利亚这群家伙,给人的感觉,太‘非人’了。 外面警哨声不断响起,各国高层纷纷被惊动,咖啡厅内,各国的情报官们,也交头接耳,疯狂的交流着外面的讯息——易多利侨民区,被一群疑似和圣母教有牵连的牛头怪,屠戮了小半? 马赛宫内一片骚动。 正低头,用叉子叉起一小片蛋糕的玛利亚眸子突然一阵闪烁。 她,两条京巴儿,两条比特犬,还有几个精致少女,两个瘦削男子,他们的眸子里,同时有急促的幽光不断闪现。他们的身体同时僵硬了一瞬间,然后,玛利亚掏出几张钞票压在了咖啡杯下,抱起了两条京巴儿放在地上,起身冉冉走出了咖啡厅。 “可惜了!”玛利亚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精致少女嘟囔道:“本来让他们调集大量的黄金、白银和其他贵金属过来,巨额的财富和这些技术资料,可以引发他们的双倍贪婪,让他们爆发的冲突更激烈一些。” “但是情况有变,可能威胁到我们自身的安全。执行一号预案,舍弃后续款项,将所有技术资料留在马赛宫,我们直接撤退。”玛利亚低声嘟囔道:“第一序列,一号指令,保护我们的自身安全!” 他们走出咖啡厅的时候,酒店大堂内,数百道目光同时落在了他们身上。 两架电梯几乎是同时抵达,铁栅门‘哗啦’来开,几名精致少女,十几名瘦削男子齐齐走出电梯,他们向玛利亚点了点头,一行人就大步走出了马赛主楼。 两名精致少女,四名瘦削男子驾驶着六辆汽车也正好到了主楼门前。 四辆小汽车,两辆家用旅行车,玛利亚等人很麻利的上了车,汽车发动机顿时发出低沉的轰鸣,眼看着车辆渐渐加速,就要离开。 一名圣罗斯军事参赞猛地张开双臂,挡在了排头的汽车前:“玛利亚小姐,你们去哪里?马扎雷夫大人,正在筹措资金,你们想要放弃交易么?圣罗斯帝国,不能容忍这样的戏辱,你们是在,挑衅强大的圣罗斯!” 玛利亚眸子里幽光闪烁,她低声嘟囔道:“第一序列,二号指令,尽可能保持万国租界完整,不许伤害万国租界各国高层,保留他们的性命,留作战争策源导火索!” 玛利亚嘴角一勾,露出了没有丝毫笑意的笑容:“阁下误会了,我们发现了一些可能对我们造成伤害的危险,我们必须撤离,远离危险。” “至于,我们的交易,我们所有的技术图纸,都在我们包下的那一层楼房中。” “我们相信诸位的信誉,我们相信诸位所属国家的信誉,诸位可以去我们的房间,自行提取拍卖下来的所有技术资料。过一段时间,等万国租界安全后,我们会回来,向诸位收取承诺的费用!” 在场各国官员全都傻眼了。 因为易多利侨民区的动荡,你们这些来历神秘,出手惊人的家伙,舍弃了所有的技术资料,舍弃了所有的拍卖款项,就要离开? 所有技术资料,让各国官员自取? 甚至,你们说,过一阵子,等万国租界安全了,你们回来结算所有的款项? 呵呵! 只要技术资料到了手,你们还想拿回后续的款项? 天真的女人啊……圣罗斯在场的几个外交官,脸色都变得无比的精彩——他们可是知道,马扎雷夫不是去筹措款项了,而是去联系武装力量,准备蛮干了! 圣罗斯帝国,根本就没有这个预算,也没有这个财力,拿下这些技术资料。 他们是准备用武力白嫖的! 甚至,他们准备在玛利亚等人和其他国家交接后,连带那些国家交接的款项,一起白嫖的! 顺便来一个杀人灭口! 这种事情,圣罗斯帝国做起来是很熟练的! 但是现在,玛利亚等人感受到了某种风险,她们舍弃了交接、结算,她们要撤离? “至高无上的圣父啊!”圣罗斯帝国在场的几个官员嘶声大吼,他们用本国语言疯狂的叫嚣着,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几个其他国家的官员,宛如发狂的野熊一样直奔大堂。 他们大声嚎叫着,远远近近的,起码有两三百条牛高马大,身高平均将近六尺的圣罗斯汉子拎着各色枪械狂奔而出,大声喊着‘神皇万岁’的口号,乱杂杂闯了过来。 一时间,马赛宫主楼门前一片兵荒马乱。 四周景观林里埋伏着的,各大强国的上千号兵马齐齐冲出,他们的外交官们大声嘶吼,疯狂咒骂宛如一群疯子一样,冲着身边的别国官员一通拳打脚踢,所有人都在疯狂的冲向大堂内的那几部电梯。 几个圣罗斯官员冲在最前方,他们带起一道狂风,扑到了电梯门口,一把拉开了电梯的铁栅门。 他们身后,不知道哪国的外交官抓起了大堂里陈设的花瓶,狠狠砸了过来。‘咣’,沉甸甸的花瓶砸在了一个圣罗斯参赞的后脑勺上,花瓶爆碎,这个倒霉蛋也翻着白眼昏厥了过去。 几个圣罗斯官员转过身来,瞪大眼睛,卷起了袖子,用本国语言,极其难听的咒骂着。 各国官员拥挤在大堂里。 除了英吉士、圣诺曼两国的官员作壁上观,很谨慎的躲在了角落里,其他的易多利、圣罗斯、法璐仕、北海七国联盟,还有他们的附庸国小弟们,数百号官员在大堂里,宛如野兽一样疯狂的殴打起来。 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以及更高级别的顶头上司,在大堂内大打出手,大堂外,超过两千名来自各国的精锐情报官,还有顶级的军中精锐们,也卷起了袖子,飞起了拳脚。 还好,这些家伙还残留了最后一点理智,他们并没有开枪扣火,否则的话,场面会更加难以收拾。 须知道,马赛宫内,固然只有他们两三千号人手,但是在马赛宫外,在枫丹白露街四周的大街小巷里,各国总领馆可是埋伏了大量的便装人员,总数量总有三五万之巨。 哪怕有一部分已经调去易多利侨民区,剿灭那些该死的牛头怪,在枫丹白露街附近,总还有两万上下的各国精锐军队,一个个全副武装,随时待命。 只要一声枪响,整个枫丹白露街,这个万国租界中,法璐仕人用了数十年时间建造起来的中心菁华区域,定然会被打成一片瓦砾场。 于是乎,堪称万国租界最豪华酒店的马赛宫,就变成了血腥的拳击场。 污言秽语以各种语言倾泻而出,稍倾,就统一整合成了大玉朝的官话。 在冲天的骂娘声中,各国精英们挥拳、飞腿,更有阴损的家伙,学着东国江湖人士的做法,在拳头上套了指虎,就听‘嘭嘭’声不绝于耳,很快地上就躺下了一大批满脸是血的家伙。 有那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外交官心眼比较多,眼看着几架电梯都成了战场焦点,门口已经倒下了七八个倒霉蛋,根本不可能乘电梯上楼了,他们当即直奔大堂一角,通往楼上的楼梯。 于是,楼梯入口又爆发了一场血战。 有人操起了花瓶,有人抓起了椅子,有人一脚踹断了楼梯护栏,在手中舞得呼呼生风。 战斗进入了新的高潮。 与此同时,在匕首帮的总部,刑天鲤让十七名五岳堂遗民盘坐在地,自己手持通天妙竹,在他们身边踏着禹步,起舞翻飞,带起了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他低声颂唱咒语,体内两口小鼎内不断放出绵绵不绝的太初之炁。 在根本法熔炼下。 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和气弥漫全身。一缕缕精纯的本命精血从骨髓中不断滋生,又在刑天鲤颂唱的秘咒中,化为一缕缕精纯强大的先天精血之气,从指尖喷出,注入十七名五岳堂遗民体内。 这些面容精悍,头发、眼眸都呈黄色,只是色泽有深有浅的汉子身体剧烈颤抖,他们浑身骨骼散发出可怕的高温,那温度似乎要将他们的血肉蒸发,将他们烤熟了去。 他们宛如死火山一般,并无多强生机的骨髓,在外来精血气息的刺激下,一缕一缕残破的巫纹在他们骨髓中缓缓亮起。 刑天鲤的秘咒,引动了他们体内深藏的力量。 他们的血脉之力,宛如在岩层中深埋了千万年的‘化石龙蛋’,虽然大部分已经腐朽,但是核心处的那一点绵韧的生机,被引动了。 他们的血脉开始燃烧。 他们的骨髓开始沸腾。 他们的血,他们的肉,他们体内的脂肪,他们生长到这么大个活人,过去数十年吃下去的食物囤积在体内的那点精血,顷刻间被燃烧殆尽。 他们就和自发激活血脉的何西一样,顷刻间变得皮包骨头,然后全身皮肤都蒙上了一层土色。 其中尤以何铎为甚。 他的皮肤下,甚至隐隐可见宛如龙鳞一般的纹路生出。他毕竟比何西高了一辈,自身蕴藏的血脉浓度,比起何西还要更浓郁了许多。 越是‘浓烈’的血脉,激发时消耗的精血就越甚。 何铎的身躯顷刻间变成了一副纯粹的骷髅架,他的骨髓疯狂躁动,几乎要将他的那一层薄薄的人皮都吞入骨髓中。 若是没有刑天鲤,何铎等人必死无疑,一如之前的何西一般。 刑天鲤深吸一口气,通天妙竹轻点,这间房间门口,何西开始忙碌,他拉过一头头大肥猪,拉过一头头大肥羊,甚至有几头拉车的驴马,也被他一把抓过,轻轻松松将这些牲口的脖颈一把扭断,直接丢进了房间。 毕竟是开酒馆的,而且有这么多帮众要养,匕首帮的这处驻地中,常年养了好些猪羊等食材;又因为他们做各种非法买卖,所以拉车的牛马也常备了数十头。 这些大牲口不断被丢进房间。 通天妙竹挥舞处,一缕缕青铜神炎萦绕,所有牲口只是一卷,就化为灰烬。它们庞大的身躯,所有血肉营养,全部化为一缕缕浓厚的精血,随着刑天鲤的操控,不断注入何铎等人的身体。 何铎一行人几乎湮灭的生命之火稍稍稳住了。 这些猪羊,单独一头蕴藏的生命力量,当然比不上那些上了年份的人参、灵芝、首乌、黄精等大药。但是上百头肥猪、肥羊、数十头牛马加在一起,这份生机就颇为可观了。 十七人的生机稳住了。 何西亲自忙碌着,将大量的破铜烂铁搬了进来。 刑天鲤深深的吸气,法力搬运处,他脚下一圈极细的青铜色神光弥散开来,神光扩散开丈许大小,他心脏内的小鼎微微震荡,细细的神光圈成的圈子中,就有无数灵动的太古巫纹宛如游鱼一样灵巧的运转。 “摄!”一声轻喝,何西搬进来的破铜烂铁悉数崩解,化为一缕缕热流没入体内。两口小鼎剧烈震荡,一丝丝醇厚的太初之炁不断游荡而出,刑天鲤没有将其炼化,而是将这些太初之炁,不断注入了何铎等人,包括忙碌着的何西体内。 当今之世,末法时代! 可怜何铎、何西等人,他们体内的巫民血脉,已经有多少年没品尝过一丝一缕的太初之炁? 就好似一桶桶火油被丢了刚刚冒出了几颗火星子的死火山口,‘轰’的一声,火山整个爆发。 何铎、何西等人浑身土黄,胸口的后土图影逐渐浮现,他们浑身大汗淋漓,然后汗水也悉数蒸发。他们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宛如被丢进沙漠中的鱼儿一般艰难的呼吸着。 空气中没有一丝半点的太初之炁。 唯有刑天鲤掌心,不断有丝丝缕缕让他们感到遍体舒畅的气息绵绵流出。 骨髓复苏,逐渐染上了一层淡黄色,骨髓中残破的血脉碎片渐渐的拼凑起来,伴随着刑天鲤空灵而沧桑的秘咒声,何铎等人的血脉之力不断增强,不断提升。 外面传来了猪羊的叫声,匕首帮的帮众们,趁着外面一片混乱,从乱糟糟的侨民区中,弄来了大量的牲口,甚至有数十条和主人走失的猫猫狗狗,也都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抓了过来。 嗯,还有聪明机警的小伙子,从酒馆门外的小河中,直接用渔网,拉起了数千斤大鱼! 这就很好了! 牲口不断化为灰烬,缕缕精血不断填补何铎等人的身体亏耗。 丝丝缕缕的太初之炁不断融入血脉,激发血脉碎片,不断地提升血脉浓度。 瘦成骷髅架子的何铎等人,干瘪的皮肤下,一点点血肉逐渐的生长了出来。 匕首帮的帮众们很给力,毕竟是这一片的地头蛇,他们甚至用各种合法、不合法的手段,将附近一些酒店、餐馆囤积的腊肉、火腿、奶酪等食物,悉数搬运了过来。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何铎、何西等十八人,消耗了相当于他们正常生活十几年所需的所有肉食。他们的体型终于变成了正常形态,他们的头发和眼眸,都变成了纯粹的土黄色,而他们的皮肤,也变得一片枯黄,好似发了黄疸一般。 但是他们,已经和之前迥然不同了。 此刻他们单单肉体力量,就提升到了两三万斤,甚至单纯的肉体力量,已经超过了刑天鲤! 毕竟他们是后土血脉,论肉体防御,论肉体力量,他们绝对凌驾其他血脉的同阶巫民之上。 一名年轻人跑了进来,急忙将马赛宫那边发生斗殴,现在各方冷静了下来,开始在马赛宫内开会协商的事情汇报了过来。 “开会协商?”刑天鲤诧异的挑了挑眉头:“玛利亚她们,居然撤退了?” 刑天鲤向何铎等人吩咐了两句,当着他们的面朝着地面一指,大地宛如流水一样蠕动,刑天鲤轻轻松松没入地下,土遁直奔马赛宫! “我们,似乎也可以!”何铎、何西等人双眼喷火,直勾勾的看着刑天鲤消失的那一块地面。刚刚刑天鲤施展土遁的时候,大地有一丝奇异的土力波动荡漾开来,这一丝波动触摸了他们体内的血脉之力,他们突然发现,他们也能同样的遁入大地! 甚至,不需要动用什么巫力。 对于后土一脉的巫人而言,土遁就是如同吃饭喝水呼吸一般自然流畅的事情,只要他们的生命之火没有熄灭,他们就能自然而然的穿梭大地。 “先把大巫长交待的事情办好!”何铎面色一沉,用力挥手:“全心全意追随大巫长,迟早有一天,我们能堂堂正正的,站在那群所谓的嫡系面前。我们不贪图他们的家产,财富,我们只要他们,将我们的先祖之名,重新列入族谱!” 何西等人面皮发黄,齐齐应诺,按照之前刑天鲤的吩咐忙碌起来。 兑换钞票,采购金属,囤积肉食、粮食,囤积一些年份足够的药材;刚刚,刑天鲤又给了他们新的命令,去分批,从不同的渠道,采购足够数量的上好宣纸,以及足够数量的油墨等物。 刑天鲤行动时。 万国租界码头,高耸的大玉朝总海关大楼的钟楼上,沉重的青铜大钟敲响。 六辆车子在总海关大楼前停下,玛利亚等人鱼贯下车。 他们面前,是浩浩荡荡的大江,数十条栈桥伸入江水,平日里,这里停泊了海关的一些缉私艇,以及一些倒霉,被海关扣押的货船等。 这处海关码头,也是万国租界有数的大码头,更是偌大租界,第一个建成的综合性码头。 钟声敲响时,偌大的码头上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一个,平日里停靠的船只,全都不见了踪影,远处江面上,数十条大大小小的铁甲舰横过舰体,黑黝黝的炮口牢牢锁定了码头的方向。 密集的脚步声中,大量英吉士、圣诺曼的士兵从总海关大楼,以及从附近的几座楼宇中狂奔而出,各处高楼顶部,都有手持重型枪械的士兵出现,甚至有速射炮粗大的炮管倾斜而下,锁定了玛利亚等人。 远近的街道口,清脆悠扬的铃铛声中,十几名白袍男子,带着数百名身穿黑袍、褐袍的神职人员,轻轻摇晃着银铃,高颂着圣母之名,带着大批巡捕、士兵走出,彻底封锁了附近数里长短的街道。 “不符合逻辑!”玛利亚看着四周冒出来的大队人马,眸子里幽光一阵散乱浮动:“我们挂着英吉士的海军旗,当众炮击了大圣堂,为什么英吉士和法璐仕,没有火并?” 玛利亚身边,一名瘦削男子轻声道:“这些脆弱的生物,他们的很多行为,并不符合绝对‘理性’和‘正确’的逻辑。不过,无所谓,挑起他们的火并,只是第三序列的小问题。相比第二序列的任务,我们让所有人见到了那两条战列舰的威力,他们是否打起来,其实并不重要。” “他们迟早要打起来。”另外一名瘦削男子冷笑一声,将近二十名瘦削男子,同时一挥手,伴随着‘嘤嗡’震鸣声,他们手上同时挥出了明晃晃的长剑。 “剑?”奥古斯和帝斯肩并肩的出现在总海关大楼正门的台阶上,他们身边簇拥着近百名身披重甲的铠甲士。 甲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是奥古斯这一方的人;甲胄如同昆虫甲壳一般,光泽内敛,隐隐泛着某种活性幽光的,则是帝斯的手下。 帝斯和奥古斯都笑得很灿烂:“你们想要和我们来一场古老的决斗么?” 讥笑声中,一名瘦削男子手中长剑突然剧烈震荡,剑锋突然变成了刺目的红色,喷射出可怕的高温高热。随后红色变成了刺目的青蓝色,他手中长剑一挥,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声,一道长达丈许的弧形电浆带着可怖的声响,撕裂了马路,笔直斩向了奥古斯和帝斯。 两人瞳孔骤然缩小。 这等兵器,这等技术,在他们看来虽然不怎么稀奇,但是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些人手上? “你们是谁?”帝斯猛地上前,他眸子里血光涌动,右手掌心的皮肉蠕动,雪白的皮肉骤然变成了黑漆漆的甲壳质,膨胀了三圈的手掌‘嘭’的一下,硬生生接住了这一道剑芒。 大片电浆喷溅,帝斯的掌心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印,电浆喷溅地面,将总海关大楼台阶铺设的,精美绝伦的云纹大理石板烧得惨不忍睹。 帝斯的手掌微微颤抖,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单单一只手,想要接住这瘦削男子的斩击,显然还是有点勉强了。 “生物改造!”玛利亚眸子里一片精光炸开,她低声嘟囔道:“可怜的家伙,你们的身体组成,就决定了,你们在这条道上,走不远。生物的本质,是脆弱。拥有灵魂,性情多变的你们,更是脆弱中的脆弱。” “你们,就是大自然的癌细胞。” “低劣的碳基生物,根本不应该出现!” 四面八方,响亮的枪机拉动声连成了一片,近百名铠甲士的甲胄上,细密的线条同时亮起各色幽光,两种设计思想迥然不同的铠甲士齐齐上前,如此庞大的甲胄,落地轻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同时逼向了玛利亚等人。 在总海关大楼两侧,更多的铠甲士冒了出来。 这些铠甲士么,穿戴者则是来自英吉士总领馆,比如说刑天鲤的老熟人约瑟夫,就是其中的一员。他们穿戴的重甲,显然品阶上远不如奥古斯直属的下属,他们行动时,甲胄动作虽然也无比流畅,但是那‘嗤嗤’的高压气流喷射声,总给人一种‘落后’感。 低沉的汽笛轰鸣声远远传来。 大江的下游,两条吨位几近五万吨的钢铁巨舰,带着十二条吨位在万吨以上的大家伙,无比嚣张的排成了横排,撕开了江面,直奔这边驶来。 十四条吨位惊人的铁甲巨舰上,仅仅在主桅杆上,升起了一面铁灰色,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大旗——暗沉沉的旗面上,一支造型狰狞、瘦骨嶙峋的金属手掌,尖锐的指尖,拈起了一团细小的,跳跃不定的电光。 那金属手掌乍一看去,就和人类的手掌被剥去了所有皮肉后的骷髅手一般无二。 但是其细节,其线条,其轮廓,暗森森的金属光泽,无不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恐怖气息。而那一团指尖跳动的细小电光,却让人感到极其的灵动,极其的鲜活,好似蕴藏了某种让人灵魂都恨不得陷进去的绝妙美感。 这些巨舰以可怕的高速逼近,它们距离码头还有超过二十里,舰艏的主炮就齐齐轰鸣。低沉的炮声还没有传来,一发发大口径炮弹就精准的命中了七八条在江面上游弋的英吉士铁甲舰。 可怜这些英吉士铁甲舰,最大的吨位也在万吨以上。 平日里,英吉士的这一支租界舰队,就是整个东国海域最强大的水面力量,想揍谁就揍睡谁,想抽谁就抽谁,万国租界其他各国,要将所有的租界海军拼凑在一起,才能勉强压过英吉士的这一支租界舰队。 但是一轮炮击,这一支突然赶来的舰队,只是一轮炮击,就将两条万吨舰,还有好几条吨位较小的护卫舰打得浓烟滚滚,有一条万吨舰的舰桥被两发大口径炮弹命中,小半截舰岛直接被削平,指挥舱已经消失,舰艏的主炮塔更是被几发口径较小的炮弹命中,殉爆的炮弹直接将炮塔炸得飞了起来。 只是一轮炮击,英吉士租界舰队就损失了一半吨位! 精准到可怕的炮击。 强大到恐怖的威力。 奥古斯和帝斯眸光微凝,这样精准的炮击,有点意思! 而在场的乔彼得等英吉士总领馆官员,已经是两腿发软,差点跪在了地上——英吉士租界舰队一半的主力舰,就这么崩了?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召回本土,被女王陛下当面质询,被诸位贵族院的老爷们劈头盖脸的一通破口大骂,然后丢官去职,甚至被送上秘密法庭。 就算在家族的庇护下,侥幸逃过了审判,也只能被打发去一块新开辟的蛮荒殖民地,在那里和一群土著猴子同生共死,一辈子再也无法碰触文明世界。 “奥古斯阁下!”乔彼得嘶声悲鸣。 “我的责任!”奥古斯轻描淡写的一挥手:“马上就要淘汰的落后玩意,毁了就毁了罢,没什么大不了的。多运点东国百姓回去,你只会有功,不会有罪。” 乔彼得等人顿时脚也不软了,身体也不哆嗦了,呼吸都有力量了。 嗯,对比一下那飞驰而来的新式战舰——他们也得知,那两条数万吨级的大家伙,就是根据奥古斯给予的‘超无畏级战列舰’的图纸建造。 如此可怕的巨舰啊,英吉士皇家海军马上也要有了。 有了这样的崭新的大家伙,那几条被破碎的破烂货,也就不心疼了。 “你们的援兵到了。”奥古斯和帝斯同时走下台阶,帝斯曼声道:“但是,没有用处,我们会留下你们。没有人可以在背后算计我们,而不付出代价。” “尤其是,这个世界,是我们的狩猎场和游乐场,而你们,必然是我们的敌人。”奥古斯冷声道:“这些战舰看上去不错,但是,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玛利亚微笑看着补补逼近的奥古斯和帝斯,看着那些身披重甲的铠甲士,她突然抬起脚,脚尖碰了碰蹲在脚下的一条京巴儿。 这条京巴儿的皮毛向两旁滑开,露出了里面暗沉沉的哑光色金属骨架,然后一根根骨架也冉冉滑开,露出了正中一枚拳头大小,闪耀着淡淡流光的卵状物件。 “你们,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玛利亚微笑道:“我的小宠物若是自爆,‘嘭’!” 奥古斯、帝斯的笑容骤然一僵。 他们停下了脚步,那些铠甲士也纷纷停下,一个个目光闪烁不定的看着玛利亚。 迟疑良久,帝斯才轻声道:“‘永生教’的余孽?该死的混账,一百五十年前,我们剿灭了永生教的最后一处转化祭坛,杀死了最后一名‘量子主教’。你们,对了,也只有你们!” 玛利亚和那些精致少女、瘦削男子的眸子里,幽光一阵阵的闪烁。 他们同时勾起嘴角,露出了完全没有半点儿笑意的笑容,就连那两条京巴,两条比特犬,也都眸光闪烁,嘴角勾起,带着极其恶意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帝斯和奥古斯。 奥古斯身边,一名铠甲士的面甲上,两颗淡金色的水晶眼眸同时亮起,肉眼不可见的波纹扫过那条京巴儿,随后,铠甲内就响起了细微却极密集的警报声。 面甲掀开,一名金发金眸,生得极清冷俊美的女子凑到奥古斯耳朵边,带着一脸惊骇之色,低声的,用某种奇异的语言,向奥古斯嘟囔了两句。 奥古斯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冲着玛利亚笑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你们,找到了新的通道?恭喜你们呀!” 玛利亚微笑不语。 她和她身后的那些少女、男子,全都保持着那没有半点儿笑意的微笑,眸子里幽光急速闪烁,分明是不知道在疯狂的计算着什么。 帝斯轻轻的摆了摆手,他低声道:“看来,是永生教了。这群家伙,难怪他们能拿出你们给的战列舰图纸,他们在这些金属疙瘩上的水平,可比我们强太多了。” “怎么办?”奥古斯咬牙道:“我们是先遣队,我们也是来度假的,我们可没做好,在这里,和永生教的疯子们决一死战的准备。而且,我们打不赢!” 奥古斯的态度很光棍——就是玛利亚眼前这么点人手,他们打不赢。 打得赢,他们也不敢打。 两条京巴儿,两条比特犬,就足以威慑住他们,甚至玛利亚她们体内,都可能有同归于尽的手段。甚至于,那十四条正在快速逼近的战舰,以永生教的毫无人性可言的手段,他们在战舰中甚至可以准备了,将整个平海城,甚至是整个碣石郡彻底夷平的大杀器! 帝斯、奥古斯缓缓后退。 他们身边的近百名铠甲士也缓步后退。 两人同时发出信号,四周围上来的英吉士铠甲士,圣母教的神职人员,还有两国的军队,也都有序的撤走。 江面上,英吉士租界舰队的舰队发出悲戚的汽笛鸣叫声,他们炮口低垂,熄灭了锅炉,放下救生艇,开始救援被炮击重创的舰艇上的自家水兵。 不多时,十四条体积庞大的巨舰到了附近的江面上,一条万吨巨舰缓缓靠上泊位,几名身穿暗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瘦削男子从船舱走出,从高高的甲板上放下了舷梯。 玛利亚向帝斯和奥古斯颔首致意,随后一行人快速走上舷梯,没入了舰桥。 帝斯、奥古斯看着玛利亚搭乘的舰队远去,他们没能看到,玛利亚带着人,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巨舰驾驶舱,冲着驾驶舱主控位上,一块闪亮的水晶屏幕轻声道:“永生教?很有趣,似乎,这些卑劣的低等生物中,有一些幸运儿,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可惜,被消灭了,不然的话。” 玛利亚的眸子,和水晶屏幕同频闪耀着刺目的幽光。 过了许久,玛利亚缓缓点头:“更改面容,换一个身份,继续潜伏万国租界,挑起战争。” 一缕冷厉的讥诮笑容在嘴角浮现,玛利亚轻声道:“没错,不管这些金发的家伙是什么来历,他们也只是要被毁灭的低等生物。他们建造的所有造物,都将成为我们的同类,我们的肢体!” 帝斯和奥古斯,站在被电浆烧得一团糟的总海关门前。奥古斯递给了帝斯一支烟卷,帝斯掏出一支老式的纯金煤油打火机,‘叮叮’声中,给奥古斯和自己点燃了烟卷。 两人吞吐了一阵烟雾,奥古斯轻声道:“他们想要挑起战争!” 帝斯点头道:“符合永生教的做法。呵,尽可能的优化人口,尽可能的削减资源的损耗,将所有的优势资源,提供给永生教的‘人上人’享用。” 奥古斯皱起了眉头:“将自己改造成机器,真能永生么?” 帝斯一口青烟直接吐在了奥古斯的脸上:“你敢去你们的委员会面前,提出这个疑问么?永生教是异端,这是你们的委员会,我们的长老团,联合签署的最终裁定。” 奥古斯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他干笑道:“我绝对拥护委员会的意志,咳,那些技术资料怎么办?” 帝斯瞪大眼睛看着奥古斯:“你在乎么?” 奥古斯摇了摇头:“我不在乎!” 帝斯轻声道:“那就,让他们为了这些东西,开战吧。极西百国,有这么多国家,未免太喧嚣了一些。” 更远处,一座大楼的顶楼,百叶窗后面,奥格举起相机,将刚才码头上发生的一切,全都拍摄了进去。他轻声道:“有趣。这些金头发的家伙,还有那些奇异的金属生命体。我们的潜在对手,很强大啊,洛美。” 身穿劲装的洛美站在奥格身后,听得他的话,洛美右手轻轻一挥。 她身边的空气中,丝丝缕缕的水汽急速凝聚,顷刻间凝成了一枚造型完美的六角形巴掌大小的冰片,以极可怕的速度飞出,将屋子里一枚陈设的花瓶劈成了两段。 “洛美联邦,应该动一动了。给东云人,提供一笔秘密援助吧。” 奥格面无表情的说道:“援助他们,建造十个大型造船厂,建造起码五十个大型船坞,给他们技术,给他们工人,给他们钢铁,给他们建造舰船所需的一切。” “时间不多了,这个世界,应该热闹起来了。”奥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身边无形的精神波动狠狠一震,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那些桌椅,那些陈设,包括墙壁上挂着的油画,全都化为了最细小的粉末。 第三十三章 巧手取之 前往马赛宫的路上,刑天鲤在他暗语森林地库中的缴获里,翻出了一块达到羊脂级别的美玉。 手掌一抹,原本大师级雕弓,雕得极精美的蟾蜍手把件,就被刑天鲤捏成了一块长两寸,宽一寸,厚一寸的玉块。缕缕青铜神炎从掌心放出,绕着玉块一阵灼烧,丝丝缕缕杂气飞起,玉块缩小了一圈,材质变得越发晶莹剔透。 手指一点,小小的玉块就分成了十二片,每一片都幽光隐隐,好似有云霞于中盘旋。 玉片刚刚制成,刑天鲤就已经到了马赛宫。 他从一个僻静角落里窜出地面,绕到了主楼正门口,就看到大量医护人员,正龇牙咧嘴的,用担架抬走一个又一个鼻青脸肿,甚至是面颊骨塌陷、颅骨凹陷,乃至手脚弯曲,浑身都是血的倒霉蛋。 看这些人孔武有力的精壮身板,应该都是各国的军中精锐。 他们相互斗殴,打得火气上来了,都下了死手。 走到主楼里,就看到,好些总领馆的官员,就好像讨饭的叫花子一样,坐在大堂的墙根下,身边有医护人员,帮他们处理身上的伤口。 这些家伙,毕竟都是有级别的外交官,而且年纪都大了,又多是文职出身,虽然也参与了斗殴,出手就比外面的那些军中杀胚轻了些。 这里最严重的几个,也就是两个法璐仕的秘书官,他们的嘴唇凹陷了下去,分明是被打碎了半边大牙。两个倒霉蛋,此刻正目光凶狠的盯着大堂中站着的几个圣罗斯大块头,偶尔医护给他们嘴里填药棉的时候稍微手重了些,就龇牙咧嘴一阵痛呼。 那几个圣罗斯的大块头,则是趾高气扬的在大堂中走来走去,虽然不开口,但是他们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在向四周的‘渣渣’们发出无声的挑衅。 见到刑天鲤走了进来,刑天鲤年轻的面孔,蓬勃的朝气,尤其是他比常人更加挺拔俊伟的身板,都让这几个圣罗斯大块头眼睛一亮。 他们齐齐向刑天鲤凑了上来,一名头发都有点斑白,比刑天鲤高出半个头还多的中年男子大声怪笑:“多俊俏的小伙子,刚才怎么不见你?难不成,是害怕奥列夫叔叔打坏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 奥列夫挡住了刑天鲤的去路,傲然昂起了头:“唷,还是一个东国小家伙。你可知道,这里不是你们东国人能来的地方?” 刑天鲤伸出左手,轻描淡写的朝着奥列夫的胸膛一推。 一声闷响,奥列夫一口血喷出,庞大的身躯离地三寸,向后倒飞了两丈多远,‘咕噜噜’在地上乱滚,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站起身来。 汤姆和杰瑞这一对儿好搭档一歪一瘸的走了过来,见到这一幕,两人齐齐鼓掌:“干得漂亮,头儿。哈,奥列夫上校,你不是最喜欢和人决斗么?” 刑天鲤翻了个白眼。 奥列夫气得‘嗷嗷’直叫,他吼了两嗓子,然后又是一口血喷出。他气急败坏的双手重重敲打地面,从腰间拔出了一支转轮手枪,狠狠地往刑天鲤脚前一丢。 “英吉士的狗腿子?小家伙,敢不敢和奥列夫叔叔玩一场男人之间的游戏?” “一发子弹,你我轮流开枪!”奥列夫傲然看着刑天鲤:“你如果不敢,就当着万国租界所有总领馆的外交官,承认你是个软蛋,承认你们东国男人,都是软蛋!” 刑天鲤看着滑到自己脚尖前的转轮手枪,朗声道:“用枪?这算什么男人!真正的男人,必须有挑战一切的勇气,用自己坚硬的拳头,强壮的肌肉,去征服一切!” “奥列夫上校?你如果是一个真正的男人,那么,让我们来一场真正的血和肉的决斗!斧头,砍刀,梭镖,甚至是石头,或者是什么别的兵器,我们用同样的兵器,我们面对面的,不许闪避的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 刑天鲤一脚踏了下去,转轮手枪被踩成了铁饼,里面的子弹同时爆开,缕缕青烟从刑天鲤的靴子边喷了出来。 奥列夫闭上了嘴。 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刑天鲤,又吐出了一口血,然后仰天‘昏厥’了过去。 四周墙根下,都有刚才被奥列夫几个人殴打倒下的外交官齐齐鼓掌,他们高呼‘好样的’,‘就该这样对付这群冰原上的农奴主’之类。 刑天鲤跟着汤姆和杰瑞,乘坐电梯,到了马赛宫主楼的八楼。 整个酒店的顶层,第九层整层楼房,之前都被玛利亚等人包了下来,除开已经和东云人交接的战列舰资料,其他的所有图纸,包括合金钢、炼钢厂、新式战车、新式炸药等等技术图纸,将近三千个合金箱子的资料,全都堆在了第九层,几乎堆满了所有的房间。 各大强国,除了英吉士和圣诺曼,全都派出了精兵强将,相互监督,封死了第九层,甚至连楼顶都派驻了上百精兵防控。 正经情况下,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闯入第九层。 如果想要动用武力,从此刻的马赛宫,将这些技术资料劫走,必须触动数万精兵,还要动用数百辆汽车,才能将这些技术图纸全部带走。 刑天鲤左手揣在袖子里,指尖幽光流荡,缠绕在十二片玉片上。 他跟着汤姆和杰瑞,走进了八楼用一间豪华套房临时开辟的会议室。法璐仕,易多利,圣罗斯,北海七国联盟等西陆强国的总领事,还有他们手下的实权人物,全都聚集在这里,一个个宛如斗鸡一般,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玛利亚等人走得干脆,她们嗅到了某些危险的气息,很利落的拔腿就走,将所有资料留在了马赛宫。 虽然玛利亚等人留下了,未来有空,再来和各国结算款项的话。 但是各国全都打定了主意,既然你们走了,既然资料留下来了,那么,后续的款项么……呵呵,你一个秘密的科学家组织,还想冲着各大强国讨债? 你就算有这个胆子,你能有这个命么? 各国已经做好了赖账的准备,但是对于玛利亚他们留下的资料,他们都想要,他们‘全’都想要,每一份资料,每一份图纸,每一份技术,他们全都想要。 会议室内,气氛几乎窒息。 会议室外,走廊上,还有隔壁的房间内,各国总领馆的随员们,一个个目光警惕的看着身边的同行,好些人的手直接伸进了衣襟内,做出了拔枪速射的准备。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头顶上的那些资料,不管被哪个国家弄到手,未来几年内,甚至是,短短一年内,那个国家的国力就会突飞猛进。 整个世界当今的局势,都会因为楼上的那些资料,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 在这样的‘战略性’资料面前,死伤几个人算什么?甚至,就算发动一场战争,死伤百万人,也是可以接受的。 若是被传统敌国拿到了这些资料,而本国又没能得到相应的技术,等到敌国的实力突飞猛进之后,损失的人口,丢失的国家利益,何止千百万人? 刑天鲤走到了会议室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这间套房,正好位于这个楼层的正中位置。 整个主楼,正面宽近半里地,也就是七十丈左右的长度,刑天鲤在这个位置,他的神魂之力笼罩的范围,正好将整个第九层几乎全部笼罩进去。 所有的装满了资料的合金箱子,都在他的神魂之力笼罩下。 他不言不语,和汤姆、杰瑞一般,靠在了会议室门口的墙壁上,静静的等待着内部磋商的结果。神魂之力则是迅速扫过一口一口的合金箱子,将一张张图纸资料悉数复制。 左手捏着一枚玉片,神魂之力窥视到的内容,全部如实烙印在玉片内。 神魂之力快速消耗,刑天鲤却根本不在乎。 虽然他如今外放的神魂之力只能笼罩六十丈,那是因为灵台紫府旁,那无垠混沌中隐藏的大恐怖,压制了他调动太多的神魂之力。 但是他神魂之力的根本,却是天仙级阳神。 大量绘图,无数数据,无数公式,这些玩意儿,刑天鲤根本看不懂都是些什么东西。比如说,那一套新式炸药的分子结构,刑天鲤感觉,比上辈子参悟道经还要艰涩一百倍! 看不懂,不妨碍他将这些东西全部复印进小小的玉片。 十二片玉片虽然体积娇小,但是内部容量极大,单单文字和图像,刑天鲤盘算,再来十倍的资料,他也能全都复印进这小玉片中。 毕竟,这可是太古大巫们,记录巫法,传承文明的巫法玉简! 神魂扫描,不断烙印。 如此,一刻钟后,刑天鲤收起玉片,向汤姆和杰瑞点了点头:“你们在这里等消息罢,我去外面打探打探,看看易多利侨民区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汤姆和杰瑞轻轻点头。 刑天鲤径直离开了马赛宫,拐过了几个街角,又遁入了地下,马不停蹄的跑回了匕首帮的总部。 远处,枪声炮声响成了一片,各国士兵,还在和牛头怪们纠缠。 但是,就刑天鲤刚刚‘看到’的,包括易多利总领事这个当事人在内,各国高层都齐聚马赛宫,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易多利侨民区遭遇的劫难。 不过是一些侨民罢了。 反正不可能伤到他们。 面对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巨大利益,区区侨民死伤几万人,又算什么呢? ‘轰’! 极洪亮的爆炸声传来,估计是易多利军队,他们开始动用大口径野战炮。 何铎等人还在外面忙碌。 但是陆续的,有匕首帮的汉子,接引了一些遍体鳞伤,惊魂未定的易多利侨民,躲进了这间占地广阔,四周高墙耸立,有着一定防御能力的酒馆。 这些易多利人,都是从侨民区逃出来的幸运儿。而且,他们全都是和匕首帮有‘业务往来’的人。比如说,给他们缴纳保护费的商铺老板,和他们进行灰色交易的渠道商,甚至是欠了他们高利贷的,以及曾经花钱请他们做过一些不法勾当的金主。 或许匕首帮的头目们,都是五岳堂的遗民,他们骨子里还保留着某些根深蒂固的东国传统。见到这些和自己有过往来的逃难者,他们也就主动的,将这些不知道应该跑去哪里的人,接引了回来。 “这样也好,混帮派的,‘义气’当头啊!”刑天鲤在地下转了一圈,发现酒馆内平安无事,他就遁过小河,穿过两条已经被打得稀烂的街道,来到了正在鏖战的战场附近。 他跳上了一栋摇摇欲坠的小楼,朝着战场望了过去。 牛头怪的数量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有些牛头怪的身上残留着制服碎片,显然有某国军队的士兵被他们打翻后,被那些牛头女怪灌了精血下去,感染变异成了新的牛头怪。 让人头疼的是,这些军中精锐转化成的牛头怪,体格、力量、速度,各方面,都比那些普通人转化的牛头怪强了一大圈。 普通小口径子弹,根本无法破防! 也只有大口径野战炮呼啸乱轰,位于爆炸中心点附近的牛头怪,才会被炸得肢体残缺,惨嚎倒地。 大半个易多利侨民区已经化为废墟。 牛头怪们在这个区域内纵横驰骋,哪个方向的火力稍微弱一点,他们立刻呼啸冲上去,将那边防御的士兵冲散,击杀,在众目睽睽下就地转化为新的牛头怪。 围困这一片区域的军队中,易多利士兵多是杀红了眼睛,毕竟,他们好些人的家属,或者情人、老相好的,都居住在这片区域内。 而那些英吉士、法璐仕的军队,则是寸步不敢后退。 他们身后,就是他们本国的侨民区啊。若是他们退后一步,这些牛头怪闯入自家的地盘,那势必又是一场可怕的浩劫。 刑天鲤眯着眼看着这些肆虐的牛头怪。 这些家伙,他们似乎已经并不急于向四周冲锋,冲出包围圈。他们有意都留在这一片区域,他们在一点点的吸引更多驻军的到来,哪怕自己同伴被炮火炸碎,他们在不断的吸引更多的人到来,造成更多的杀戮! 刑天鲤盘坐在小楼顶部,双手结印,默诵秘咒。 眸子里,一片青铜色神光荡漾,随着他的秘咒声,他眼前的‘视界’骤然一变。他看到,这些牛头怪身上,都有一条银绿色的淡淡光线,宛如提线傀儡一样,从他们头顶延伸出来,直冲高空,冲向了——暗语森林的方向! 法璐仕侨民区和易多利侨民区不远。 在刑天鲤这个高度,他能清晰看到,所有的光线全都汇聚向了十几里外的暗语森林。 在暗语森林的地下,有一团浓厚的银绿色光芒在滚动,更有一波波奇异的能量扩散。 “真是!”刑天鲤比出了一根大拇指。 他放了这么多炸药,居然没能炸塌暗语森林,可见这群古古怪怪的男女,她们是有点压箱底的真本领的。只可惜,暂时弄不到小当量的核弹什么的,不然刑天鲤真想在她们地库中弄一颗这个! 这些牛头怪,和圣母教无关,而是暗语森林的手段。 刑天鲤很好奇,暗语森林,究竟是用什么法门,催生了这么多牛头怪呢?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窥见的,已经混入了圣母教内部的,名为西格的男子。 一阵奇异的波动骤然震荡,从暗语森林的方向绵绵传来。刑天鲤神魂之力外放,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这股绵绵袭来的波动。 前方的废墟中央,原本是一片绿地公园的地方,所有花草树木都在大口径炮弹的轰击下化为乌有,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个巨大的弹坑。一名牛头女怪突然走到了一个硕大的弹坑中,她仰天一声嘶吼,双手用力撕开了自己的胸膛。 四周的各国军队没能看到,但是刑天鲤看得清楚,这牛头女怪的胸膛内,有人头大小,充满生机的心脏突然喷出了淡淡的绿光,然后体积迅速塌缩。 短短呼吸间,牛头女怪的心脏就化为一颗拇指大小的墨绿色肉球,表面附着了无数极细的光纹,乍一看去,就是一颗种子一般。 四周被击杀的牛头怪,还有那些转化失败的倒霉蛋尸体内,大量血雾升腾,随着暗语森林那边的能量涌动,迅速涌向这颗种子。 牛头女怪的身躯急速干瘪,她颓然倒地,手中种子吸饱了四面涌来的血雾,重重落地,深深扎入了被炮弹炸得松软的泥土中。几个呼吸的功夫,这颗种子就生出了无数细密的根芽,根茎急速向下延伸,而嫩芽则是伴随着清脆的‘噗噗’声,迅速向上方生长,极短时间内就长成了一颗手臂粗细、丈许高下的小树。 四周大地在微微蠕动。 数千牛头怪齐齐嘶吼,他们亡命的冲向了四面八方,开始毫无保留的倾泻暴力。 四周逐渐聚拢的各国驻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原本以为,他们已经控制了局势,结果却没想到,这些牛头怪之前一直在溜着他们。 顷刻间人仰马翻,原本密集的枪声炮声顷刻间变得凌乱稀疏,大量的士兵被击杀,然后,这些牛头怪居然舍弃了还剩下一小半的易多利侨民区,直奔仅仅隔着两条大街和一条小河的英吉士侨民区。 一队英吉士士兵从街道中冲出,超过三十门速射炮封锁了街道。 ‘咚咚咚’,极有节奏,极清脆的炮声中,一发发速度极高的穿甲弹化为条条火线,这些牛头怪足以抵挡小口径子弹的皮肤,足以抗衡普通手雷的血肉,被高速炮炮弹轻松贯穿。 一发发炮弹在这些牛头怪的体内爆开,血肉横飞,每一发炮弹都几乎将他们的身躯截成两段。 ‘嗤嗤’的高压气流喷射声中,超过三百铠甲士手持重剑从后方冲出。五尺重剑寒光闪烁,剑锋上密集锋利的锯齿剧烈的震荡,发出刺耳的‘嗡嗡’声。 铠甲士们冲进了牛头怪的队伍。 长剑挥舞,锯齿剑宛如利刀切豆腐,将牛头怪们的身躯轻松破开。 也有铠甲士被数头牛头怪围攻,连续挨了十几重拳,打得他们身上铠甲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但是他们配合默契,一旦有同伴被围攻,附近立刻有人支援。 、 再加上后方速射炮的不断轰击,这些铠甲士将牛头怪们牢牢的挡在了易多利人的侨民区。 远处,大江方向,传来了低沉的炮声。 低沉的汽笛轰鸣声从空中传来,一发一发大口径舰炮炮弹不断落下,一根根巨大的烟柱冲起来十几丈高,每一发炮弹落在牛头怪队伍中,都瞬间清空方圆二三十丈的区域。 倒霉催的是,英吉士的海军士兵,显然没有玛利亚那群人的精准打击能力。 他们的炮弹,一小部分落在了牛头怪队伍中,剩下的一大半,则是将易多利侨民区的大量房屋炸得灰飞烟灭。 好些躲在地下室的易多利侨民,没有被牛头怪祸祸,却被大口径舰炮震得五劳七伤、大口喷血。 这些易多利侨民,他们没有喷血还好,他们身体一旦出血,鲜血就不受控制的,好似喷泉一般呼啸喷出。一缕缕血雾在烟火冲天的战场上急速飘飞,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不断汇入正中那颗正在急速生长的小树。 一轮舰炮炮击暂停的时候,英吉士的铠甲士们斩杀了冲向他们的最后一头牛头怪,整个战场突然安静下来时,原本的小树,已经变成了一株两人合抱粗细,高有十几丈,外形好似榕树,体态丰腴丰美的奇异大树。 这株大树,颇为神异。 原本战场上,烟尘漫天,哪怕炮击暂停了,空气中依旧浮荡着大量的浮尘。 一阵微风吹过,大树的枝条轻轻摇晃,一股股极清新的空气从大树的枝条中喷薄而出,四面八方,肉眼可见的,空气急速净化,所有浮尘顷刻间坠落地面。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块被陈年污垢浸泡了数十年的白玻璃,突然被人洗净了所有的污渍,露出了原本光洁剔透的本质。 小半个易多利侨民区,空气变得格外的清新,格外的清洁,甚至这一片区域的气温,都比外面要降低了好几度。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新,清洁,沁人心脾,甚至带着一缕淡淡的大自然的馥郁芬芳。而且,极其清凉。天空一轮蓝色的太阳高照,在这一片区域之外,气温如同蒸笼,正常人稍稍走动,就浑身大汗淋漓。 但是在这里,酷热一点点褪去,一丝丝清凉在微风中悄然滋生。 惬意极了,舒适极了! 数百头残留的牛头怪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他们同时看了一眼那株大树,然后齐齐嘶吼:“至高、仁慈的圣母,愿您的圣光,沐浴所有的羔羊!圣诺曼王国万岁!” 随后,这些家伙的脑袋齐齐爆开,很干脆的倒在了地上。 很好,最后还要将一口黑锅结结实实,扣在了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的头上。 整个易多利侨民区彻底被摧毁,易多利侨民死伤狼藉,而暗语森林最终,在偌大的侨民区,只是种下了一棵树? 刑天鲤小心翼翼的放出神魂之力,围绕着这株大树转了好几圈。 除开这株大树急速生长,是吞噬了大量的生灵精血之外,这株大树在刑天鲤的神魂扫描下,完全无害,不仅如此,这株大树甚至还放出了大量清新的氧气,净化了四周空气,它拥有的奇异力场,甚至让附近的温度变得清凉宜人。 “古怪!” 刑天鲤思忖了一阵,看到那些铠甲士带着大队士兵朝着这边小心翼翼的行了过来,他摇摇头,身体一晃,就遁入了地下。 那株大树,很古怪。 但也只是古怪而已。 这株大树,如果生长在大江南岸,生长在大玉朝土著百姓的居住区,刑天鲤早就一道雷劈下去了。但是既然生长在易多利侨民区,位于万国租界的地盘,不要说刑天鲤没发现这株大树有什么危害,就算发现了,他也懒得管! 遁回了酒馆,何铎、何西已经带人回来。 大量品质上乘的宣纸,还有一桶一桶专门印刷用的油墨,全都堆砌在了酒馆后方的库房中。也就是万国租界商贸发达,何铎等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采购到了近乎半仓库的上好宣纸。 刑天鲤让何铎等人在外看护,自己在库房内,开始默诵秘咒。 他将那些东云人买去的战列舰图纸也放了出来,神魂之力扫过,所有战列舰资料,全都烙印在了玉片中。 收起这些战列舰原版资料,三枚装满了各种资料的玉片轻盈飞起。 也不需要耗费多少法力,丝丝缕缕神魂之力外放,秘法催动,大量图影文字从玉片中不断飞出,一旁的油墨桶自行掀开,一缕缕极细的油墨腾空,在神魂之力的操控下,完全依照原样的,烙印在了一张张大幅的宣纸上。 秘法持续,一张张密布图样和文字的宣纸无声腾空,清风习习,将油墨吹干,散发出馥郁油墨香气的宣纸一片片飘落,在仓库角落里铺开的大油布上,码放得整整齐齐。 这等秘法,是细致活。 刑天鲤不顾外界的骚动,一门心思的沉浸在了对玛利亚等人提供的技术资料的复制中。 而整个万国租界,气氛更是诡谲异常。 各国高层,还在争夺技术资料的主权。 幸存的易多利侨民们,已经发动起来,跑去本国总领馆门口拉横幅抗议、静坐。 英吉士王国和艾美联邦,在官方媒体上大声鼓噪,声讨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的残暴行为——不管那些牛头怪是如何来的,反正它们肯定和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有关! 这些牛头怪丧心病狂的屠戮了数以万计的易多利侨民,破坏了几乎整个易多利侨民区。 用《艾美每日邮报》,由名为‘奥格’的首席记者亲自操刀的头版头条新闻的话——这是最疯狂的犯罪,这是‘反人类’的罪行! 而英吉士王国,则是在声讨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的同时,在自家控制的报纸上振臂高呼——世界是危险的,世界面临某种巨大的挑战,所以英吉士王国准备扩军备战,首当其冲的,就是英吉士本土,已经制定了数量高达二十四条的新式战列舰的建造计划! 天知道英吉士本土的消息,是如何这么快传到万国租界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圣诺曼王国也蹦了出来,附和英吉士王国的官方口吻——牛头怪和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他们是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之前他们曾经出现过,但是被圣母教借用圣母的神力净化、消灭! 圣诺曼王国赞同英吉士王国的提法——世界面临莫测的危险,圣诺曼王国也在积极的扩军备战,他们的本土,陆军将扩军五百万人,而他们的海军,也同样拟定了高达十八条的新式战列舰建造计划。 正在马赛宫,争夺那些技术资料主权的各国高层全傻眼了。 极其敏感的易多利官方当即在媒体上嘲笑——圣诺曼王国根本没有足够的造船厂,没有足够的大型船坞承担这样规模的造船计划! 圣诺曼王国立刻刊发号外回应易多利官方的质疑——自古以来,易多利最繁荣的三座海港城市亚历山大、普鲁赛尔、赛普雷斯,就是圣诺曼王国毋庸置疑的传统领土。 须知道,圣诺曼王国的前身,大一统的神圣诺曼帝国,其疆域几乎囊括了整个西陆。 万国租界,当即被浓郁的火药味笼罩。 法璐仕、易多利,还有数十个大小国家的官方纷纷跳出来抨击圣诺曼王国痴心妄想。 表面上吵得乌烟瘴气,背地里,各国高层齐齐出动了最精锐的情报力量,疯狂追查那些牛头怪的来历,疯狂的查究,这些牛头怪的出现,和玛利亚等人的紧急撤退是否有牵连。 尤其是,这些牛头怪究竟从何而来,成了各国追查的重点。 这种可怕的怪物,谁都忌惮它,但是谁都想掌控它。它们在战场上的威力,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果能有这么一支由牛头怪组成的军队,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与此同时,英吉士的那一支铠甲士,也正式进入了各国高层的视线。 所有人都在嘲笑,穿着铠甲,拎着长剑去和牛头怪作战,这是极其愚蠢的复古行为,是文明的倒退。 但是所有人,除了圣诺曼和艾美,其他各国都在疯狂的探察,这些铠甲士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他们身上的甲胄,究竟是什么东西。 数日后。 东云总领馆突发大火,火势冲天,不可遏制。一部分东云浪人鼓噪,和东云驻军爆发了极惨烈的战斗,更有一群极西百国的洋鬼子和那些东云浪人里应外合,使用了大威力的军械,尤其是大量的炸药,对景岳街,对东云总领馆造成了巨大的毁伤。 清晨,天气微凉,略有小雨。 刑天鲤离开了匕首帮的酒馆,直接在酒馆门前的内河码头,上了一条小火轮。‘突突’声中,小火轮拖拽着三条小小的满载平底船,慢悠悠的顺河而下。 小河往东南,行了七八里,就汇入大江。 小火轮上挂着易多利国旗,船头上还站着何铎、何西,还有几个标准的易多利侨民。 大江上,几条往来巡弋的小炮艇,也就没有搭理这条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火轮,任凭它‘突突突’的,一路驶过了大江,抵达了江南一处民用码头。 江南,就是真正的大玉朝治地,这里的基建,和江北万国租界有着天壤之别。 万国租界的江岸,已经完全用条石和钢筋水泥砌得平整干净,而江南面,绝大部分地方,依旧是原生态的泥土江岸,只是在某些码头关键部位,砸下了一些条石、木桩,对江岸进行了加固。 小火轮停靠的码头,颇有一些规模。 数十条伸入江面的栈桥上,已然停满了客轮、货船。神态疲惫,却充满希冀憧憬的客人,正从客轮上走下来,猛不丁的,人群中就传来了尖锐的哭喊声:“抓贼!” 混乱中,几个身材枯瘦,脚下极快的男子麻溜的拎着包裹、行李箱等物,从人群中窜出,三两下就跑得无影无踪。 趁着混乱,十几个目光贼亮,神态鬼祟的少年,溜溜达达的混入了人群,专门在客流中拥挤磨蹭,他们的双手指缝中,隐隐可见锋利的刀片闪烁着寒光。 刑天鲤刚刚下了小火轮,两个少年就东倒西歪的朝着他凑了过来。 但是猛不丁看到紧跟在刑天鲤身后下船的何铎等人,两个少年浑身一哆嗦,犹如见鬼一般转身就走。更有人吹了一声口哨,于是乎,这一群十几个少年,纷纷撤离了人群。 稍远的地方,几个胡乱搭起来的茶棚下面,十几个小辫子缠在脖颈上,穿着黑色武师服,袒胸露怀,露出巴掌大护心毛的汉子,端着茶盏,悻悻然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一群皮肤黝黑,浑身散发出汗臭味,上半身光溜溜的,有人在肩膀上搭着条破烂毛巾,有人将毛巾缠在脖颈上,双臂上青筋凸起,绝大多数都赤着脚的力夫殷勤的凑了上来,一个看似头目的老人朝着刑天鲤点头哈腰的,极小心,极怯弱,却又满带憧憬的问道:“大爷,有货物要搬运么?可要用车?” 旁边传来了低沉的号子声。 一个个身形矮小,身高不到五尺的力夫,低沉的喘着气,扛着一口一口沉甸甸的大木箱,艰难的顺着跳板,一步一步的挪到了码头上。 在那些力夫当中,甚至有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干瘪矮小的身体,被沉重的箱子压得几乎断折。他们额头青筋凸起,双腿颤颤巍巍的,扛着大木箱,极艰难的跟着队伍向前挪动。 刑天鲤看着面前的力夫头子,看着旁边货轮上正在下货的力夫,莫名的心脏滞闷,一颗道心极其的……不稳。 他抬起头,看着天,莫名的就响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这一世的母亲,在佛堂为他父亲诵经祈福之后,对他说过的,他这一世的父亲,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世道错了。” “我们东国子民,不该活得比野狗都不如。” “这个世道,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 “祖宗之法,同样解决不了。” “所以,我想要找一条,可以真正解决问题的路子。守着祖宗留下的家业,做一个一辈子浑浑噩噩的土财主?我不想过那样的,猪一样的日子!” 那个温婉,清柔,好似春天山间流出的小溪一般清亮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小鱼儿,你父亲,可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你一定要比他,还要更强哦!” 一旁乱杂杂走下客船的人流中,突然传来了惊恐的呼喊声:“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人群中,两名身穿粗布衣裙,生得清秀稚嫩,颇有几分可喜之处的少女,被几个身穿长袍,一脸凶悍的男子围在了中间。一名男子死死抓住两女的手腕,厉声喝道:“不认识我?放屁!你们是老子买断了身契的奴婢,你们胆敢出逃,回去打断你们的腿!” 两女惊恐尖叫,疯狂挣扎,但是哪里脱得了男子的手。 一旁刚刚下船的客人中,有一男子喃喃道:“两丫头是来平海城寻亲的哩,一路坐船刚到平海的哩,怎可能是你们买下来的奴婢呢?” 一记耳光重重的抽在了说话的男子脸上,将他打得鼻孔飙血,一头栽倒在地。 下一瞬,刑天鲤掏出了手枪,‘嘭嘭嘭’就是一通乱打。 几个围住了两个少女的男子,全都是脑门上挨了一枪,哼都没哼一声,悉数被打死当场。刑天鲤漫步走了过去,踢了踢他们的身体,冲着领头的那男子的胸膛,‘咣咣咣’将弹匣里的子弹全部清空。 那茶棚下,十几个劲装男子骇然跃起,气急败坏的冲着这边跑了过来。 刑天鲤已经掏出了英吉士总领馆给他发的,那个东国调查室少校情报官的证件,轻描淡写的晃了晃:“道爷,是给洋人做事的,他们冒犯了道爷,该死!” 十几个劲装男子同时停下了脚步,穷凶极恶的脸上,露出了极谄媚的笑容,远远的向刑天鲤鞠躬致意,甚至都没有上来查勘他的证件是否真是英吉士总领馆颁发的! 刑天鲤的心又是一沉。 小辫子。 软膝盖。 打断了的脊梁骨。 这个操蛋的时代! 第三十四章风云变幻 平海城。 大玉朝,朝廷治下的平海城,基建极其拉胯。其主城区,比起江北的万国租界还要大了好几圈,但是除了几条主干道铺了青石板,其他街道依旧是一摊子烂泥地。 汽车保有量么,也很感人,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放眼望去,依旧是各种畜力车。 偶尔有大人物路过,他们或者乘坐马车,或者…… 刑天鲤见到了一队儿衣衫破烂,精气神全无的仪仗队,扛着‘肃静’、‘回避’的牌子,有气无力的敲着净道锣,引着一架四人抬着的青呢子小轿,慢吞吞的从街上走过。 只是,这轿子过路的时候,路上的行人也没有‘肃静’,更没有‘回避’,依旧是来来往往,浑然没把这轿子里的老爷放在心上。 就在大街上草草看一眼,这平海城带给刑天鲤的,就是莫名的‘礼崩乐坏’的‘末世之风’。 他也上了一架马车。 后面跟着二十几辆骡马拉的火车,何铎、何西带着一群匕首帮的汉子,荷枪实弹的护在一旁,一路呼喝着,驱赶着路上的行人,极艰难的在拥挤的街道上行进着。 马车内,刑天鲤看着面前两个惊魂未定的少女,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等小羊羔一般的姐妹,在这等乱世,若不是他今天刚好路过,或许她们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打晕后,塞到了某处窑子污秽不堪的床榻上。 她们的运气不错,刑天鲤也就好人做到底罢。 “你们放心罢,你们要寻在平海城做学徒的兄长?等我交付了后面的东西,会让人帮你们去找他。”刑天鲤有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天真的姐妹两,却也是被逼得无可奈何的两个倒霉蛋。 父母双亡,被族中亲戚吃了绝户,几亩薄田被族人夺走,就连容身的三间茅屋都被本家叔叔拿走。被逼无奈的她们,拿着家里最后一点零钱,跑来平海城找她们的亲生兄长。 她们就知道自家兄长在平海城某个商行做学徒。 哪个商行? 不晓得! 做什么的? 不晓得! 什么地方? 更加的不晓得! 她们就这么懵懵懂懂的溜了出来,因为不出来的话,抢了她们家宅子的亲叔叔,要把她们卖给老家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地主做填房! “简直混账!”刑天鲤一巴掌拍在了马车的窗棂上,‘咔嚓’一声,胳膊粗细的窗棂被拍得稀烂,吓得两个小丫头差点没跳了起来。 “不要怕,不是说你们,是说,你们的那帮子亲戚!”刑天鲤阴沉着脸,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街景——来平海城这么多天了,他一直在万国租界厮混,哪怕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出生证明,甚至是让奥古斯、乔彼得等人给自己重新做了一份官方证明。 他都没有起意说,跨过大江,来江南看看。 刑天氏平远堂的堂口,就在平海城外,在城南六十里的南浔镇。 两个小丫头的不堪遭遇,让刑天鲤莫名的联想到了自己,进而想到了他这一世的亲生母亲。他阴沉着脸,掏出了刚才打死了那群无赖的手枪,‘咔嚓、咔嚓’的将弹夹塞进去,又扯出来。 两个小丫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刑天鲤,一点点讲起了自家的故事。 平海城多河流。 车队前行没几里地,一条宽有十几丈的内河就横在面前,一座石桥如飞虹,横在了河上。就在桥头,矗立着一座占地极大,前后五进,有七座高楼,中间通过一座座云廊相连的豪奢酒楼。 这酒楼有点年头了,那七座最低也有十丈,最高能有二十丈的高楼通体木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风吹雨打,通体已经泛出了淡淡的黑铜色。 面朝大街的正门上,一块并不大的黑漆门匾上,是鎏金的,尺许见方的‘樊楼’二字。这字,是瘦金体,字是极好的,但是一旁的落款,才让刑天鲤的眼角直抽抽——那分明是‘赵佶’二字! 这就是赵青苘交待刑天鲤的,若是在平海城遇到麻烦事了,尽管来求助的‘樊楼’。 这里,就是赵宋一家,在世俗安插的眼线。 却也做得太明显了一些,‘樊楼’这楼名就不提了,‘赵佶’这名字,居然就这么挂在了门楣上,真不觉得有一股子霉气冲天么? 行过樊楼前方的石桥,正对着樊楼,是‘琼花苑’。 刑天鲤看着这座青瓦白墙,占地面积比起‘樊楼’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琼花苑,心里又是一个激灵——琼花苑,是平海城最顶级的一处青楼,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开着? 刑天鲤这一世的母亲青婉玉,就是琼花苑的清倌人出身。 顺着大街,走过琼花苑,到了前方街角处,向西边,是一条铺了青石板,宽有两丈许的巷子。 这巷子和琼花苑,只是一墙之隔。巷子口,北面开了一家绫罗丝绸店,南面开了一家胭脂水粉店,每个店铺,单单门面就有七八丈宽,端的是豪奢大气。 让刑天鲤无语的是,这两个店铺门口,都放着两条长条凳,上面翘着二郎腿,端着小茶壶,穿着丝绸长衫,漫无边际的闲聊呱噪的,分明是七八个清隽秀气的小太监! 刑天鲤心中恍然。 难不成,这琼花苑的后台靠山,还是内务府织造处? 车队‘咕噜噜’行进了巷子,门前坐着闲聊的小太监眸色一寒,放下茶壶,齐齐起身,右手纷纷探入怀中,脸上挂起了太监特有的皮笑肉不笑的怪异笑容。 两个店铺内,也有穿着劲装短打扮的小二模样的壮汉,悄无声息的往店铺门口凑了两步。 甚至,在两间店铺的二楼、三楼的窗子后面,隐隐有拉动枪机的声响。 刑天鲤掏出了自己织造处的银牌,伸出手,在窗外晃了晃。 于是,几个小太监又笑着坐回了长凳上,端起茶壶,若无其事的继续闲聊,店铺里的小二们也回到了柜台后,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唯有二楼、三楼窗子后面,一道道冷厉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车队。 除开巷子口的两间铺子,这条巷子颇为清净。 两侧都是高耸的白墙,顺着巷子往前行了大半里地,前方豁然开朗,露出了一片长宽近十丈的平坝。一座朱漆大门,门上敲着鎏金门钉,门前杵着两尊丈许高大石狮子的府邸,就这么出现在刑天鲤面前。 这座府邸,端的豪气,但是门楣上,却连门匾都没挂一个。 马车刚出巷子,前方府邸侧门无声开启,莲喜太监带着一行人,快步行了出来:“唉哟,唉哟,这是给主子送礼来了不成?这车上,都是什么东西?这人,都是什么人啊?” 莲喜太监大惊小怪的尖叫着,很是埋怨的朝着刑天鲤翻了个白眼。 拉货的大车,是码头上临时雇的,车夫们都是普通百姓,这也就罢了,他们看到了这府邸,也不会联想到,这里居然就是大玉朝内务府织造处衙门所在。 但是刑天鲤还带来了这么多洋鬼子! 黄发,黄眼,皮肤也好似生了肝病一般发黄,东国老百姓就没长这个模样的。让一群洋鬼子摸到了织造处的大门口,这算什么事呢? 刑天鲤拉过何铎和何西,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您老明鉴,嘿,他们是仰慕我天朝上国的海外义士,昨夜里,就是得了他们相助,嘿嘿!” 莲喜太监眼睛骤然闪亮,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刑天鲤。 以织造处的能力,他们自然能打探到,昨天晚上,一江之隔的万国租界发生了什么——东云总领馆被人一把火烧得精光,总领馆上下的官员,如今正犹如疯狗一样满租界的找茬儿呢。 刑天鲤招呼着,让那些车夫和何铎、何西等人联手,将马车上一个个木箱子扛了下来,全都码放在了府邸门前。他掏出几张小额钞票,打发了这些车夫,莲喜太监已经迫不及待的招呼了一群彪悍汉子出来,将这些木箱全部扛了进去。 府邸,正堂。 身穿焚族传统服饰,形制和刑天鲤前世大清旗袍有八九成相似,乌黑的长发却依旧在脑后扎了个大马尾,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的颐和郡主,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木箱子。 数百口木箱全部敞开,露出了里面散发出浓浓油墨气息的图纸。 一整套战列舰资料图纸,加上三种合金钢和配套炼钢厂的图纸。 若是将这些图纸吃透了,如果舍得砸钱,如果能召集一批熟练的工匠,那么大玉朝也能建造出之前在总海关码头恣意逞威的新式巨舰。 当今之世,控制了海权,就意味着你控制了一切! 各国公认,海权就是财富,海权就是国力,海权就是希望,海权就是未来! 大玉朝就是因为丧失了海权,才被极西百国破入了国门,百国联军,甚至直接打到了京城的城墙根下。 当年大玉朝闹新政,那群新党,他们辛辛苦苦筹措款项,建立的第一所学堂,也就是海军军官大学堂。 颐和郡主身边,一名面相清癯,蓄了短须的中年幕僚嘶声高呼:“郡主,这是盖世奇功!当年黑婆罗洲一战,我朝海军,一朝丧尽,偌大的天朝上国,有海无防,哪怕僬侥岛奴,也肆无忌惮,随意进出我朝海疆!” “今日,得了这些图纸,我朝若是奋发,聚十年之功,当重整海军,再现我……” 颐和郡主轻轻一摆手,打断了这中年幕僚的话:“谁说我大玉朝有海无防?皇家舰队,如今不都还驻扎在津门么?” 长眉紧蹙,颐和郡主冷声道:“聚十年之功,重整海军,话说得轻巧,你可知道,这么一条新式战舰,耗费多少?” 轻轻呼出一口气,颐和郡主目露奇光,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不管那些了。” “这般巨舰,怎么建,何时建,建多少,那都是太后娘娘,还有朝堂上衮衮诸公该思量的事情。当今朝廷,不需要我说,你等也心知肚明,那户部的银库里,几乎能饿死耗子。每年都在闹饥荒呢,又去哪里淘换这笔钱呢?” 轻叹了一声,颐和郡主轻轻摇头:“但是呢,李鲤大人,你可真是让颐和吃惊。不,不是吃惊,真正是惊骇到了。” “租界传回来的消息,这战列舰的图纸,被东云人拿去了。以东云人的狼子之心,他们得了这图纸,未来定然是要造放肆造舰的,此消彼长之下,怕是他们就会生出某些不该有的心思。” “你是如何,从东云人的总领馆将这些图纸,弄到的?” “更不要说,这些合金钢和炼钢厂的图纸,应该还在马赛宫顶楼的房间里罢?” 刑天鲤对答如流,将自己早就预备的那一番鬼话说了出来。无非就是,他在东云人内部,重金收买了大批亡命的浪人,以及贪心的军官等等;他又收罗了心怀天朝上国的何铎、何西等人,收拢了大批敢打敢拼的帮派洋鬼子。 趁着万国租界一片混乱。 昨天深夜,放肆一搏,趁乱将这些图纸资料从东云总领馆抢了出来。 至于说,为什么除了战列舰图纸之外,还有三种合金钢和配套炼钢厂的图纸资料在,刑天鲤朝着颐和郡主拱了拱手,沉声道:“可见,是天佑我大玉朝,是老天爷成全,势必让我们将这等巨舰,拿捏到手中的!” 刑天鲤反正摆明了态度。 他收买了很多亡命之徒,趁着万国租界一片乱糟糟的时候下手,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反正图纸,他是拿到了,至于说,为什么不是原版,而是复制版,至于说,为什么除了战列舰的图纸,还多了这么多‘恰好’配套的技术资料,他不知道,只有老天爷晓得,要不,你去问老天爷罢?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些资料,是做不了假的。 你要找口供? 昨天大乱,参与这件事情的东云人,包括熊山二郎等人,全部死光光了。 参与这次行动的好些帮派洋鬼子,也都死在了和东云军队的冲突当中,侥幸逃出来的,就何铎、何西,还有五岳堂的这群遗民! 你若是不信,你只管询问何铎他们嘛! 反正,他们是洋鬼子,你们也不敢严刑拷打,你们只管问,他们保证有问必答! 刑天鲤话里话外,又透出了别样的意思——昨儿晚上的行动,他是垫付了一大笔真金白银的,收买东云人,收罗易多利人,还有采购这么多军火,才能攻入东云总领馆,才能一把大火烧得东云人焦头烂额,趁乱将这些资料取了出来。 所以,这笔开销,亲爱的郡主殿下,是否应该给下官报销一下? 刑天鲤就差点伸出手放在颐和郡主面前,直接向她要账了。 莲喜太监又行了进来,满脸堆笑的回禀道:“主子,平波伯来了,嘿,他还带来了几样有趣的小玩意儿。” 颐和郡主皱起了眉头,无奈的一甩袖子,挥了挥绣着大牡丹花的手绢,懒散的退后了几步,坐在了一张大椅上,然后朝着刑天鲤一抬手:“李鲤,你也坐罢,莲喜,上茶呀!” 轻咳一声,颐和郡主面露难色道:“李鲤啊,你说的那笔开销呢,你给我一个细账,每一笔开销,究竟花去了哪里,认认真真的给我呈上来。总不能让你为国效力,还花自己的钱,国朝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 大牡丹花手绢有点不安的挥了挥,颐和郡主轻叹道:“只是呢,稍等等罢,稍等等!” 刑天鲤挑了挑眉头。 看来,颐和郡主是囊中羞涩了。 但是,没道理啊,内务府,织造处,控制了整个江南诸多行省,所有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畅销货物的货源,做的独门垄断的生意,身为这个衙门的主管大臣,更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怎可能没钱? 眨巴眨巴眼睛,刑天鲤就看到一个身形瘦削,脑后拖着五条小辫子,戴着一顶瓜皮小帽,正中镶嵌了一块鸡蛋大羊脂美玉,身上却不伦不类,穿着一套西式燕尾服的青年,迈着轻快的小步跑了进来。 原本已经坐下的刑天鲤,又缓缓起身,微微耷拉着眼皮,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长相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青年。 刚才莲喜太监说,‘平波伯’来了? 平波伯,这是刑天鲤的父亲刑天通明十年前,在黑婆罗洲战殁后,当今朝廷追封的爵位。那一战,整个黑婆罗洲远征军近乎全没,当今朝廷也是大手笔,宛如批发一样,侯爵封了五六个,伯爵更是丢出来了三十几个! 其他低等的子爵、男爵、轻车都尉之类的,更是可以用箩筐来装了。 嘿! 刑天通明,只有一个正牌子的儿子,就是他,刑天鲤本尊! 眼前这个稍稍跑了几步路,就额头上一片虚汗,稍有点气喘的青年,呵呵! 刑天鲤用力抽了抽鼻子。 这厮身上洒了一点点法璐仕出产的香水,只是显然是用错了款,他用的是女人款的香水。 在这一层馥郁的女款香水下,刑天鲤嗅到了一点点的体液的腥味,还有一点点带着胭脂气的口水味。两种味道,都是从这厮的丹田之下隐隐飘出,这家伙,在来织造处的路上,显然颇为香艳啊! “殿下!”进了大厅,青年很干脆的,双手一拍袖子,就待行大玉朝祖制规定的,外臣觐见宗室必须的五体投拜大礼。 在青年下跪之前,颐和郡主已经一挥手绢:“唉哟,好了,够了够了,都是老熟人了,不要太拘礼,我这话,都说了多少次了?” 青年停住了下跪的动作,笑道:“臣这是一片恭谨之心,殿下对臣亲近,臣却不可恃宠而骄不是?呃,这位是?” 刚刚还满脸带笑的青年,猛不丁的看到了比自己高大,比境魁梧,比自己英伟,比自己英俊,更兼气质、气场全面碾压自己的刑天鲤,不由得双眼微微凸起,好似春天里的小公鸡一般,收起了笑容,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 “下官李鲤,见过……”刑天鲤微笑,然后看向了莲喜太监:“莲喜公公,这位是?” 莲喜太监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青年,细声细气的说道:“李鲤大人,这位是当代平波伯,刑天青书。嘿,刑天伯爷,这位,是咱织造处的从五品知事参领李鲤大人,乃是极能干的国朝干员哪!” 说道‘国朝干员’四个字,莲喜太监这等阴柔内敛的人,都忍不住目光扫过了大堂内的数百口木箱子。 活见了鬼了,莲喜太监也算是‘大内高手’,他硬是弄不懂,刑天鲤是如何从东云总领馆,将这些东西弄出来的。 收买点浪人,收买点军官,收买点江湖匪类,放把火,放几枪,就搞定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莲喜太监自忖,他是做不到的! 但是这些价值百万金的资料图纸,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放在眼前啊,刑天鲤真把这些宝贝给弄到手了——所以,莲喜太监说道‘国朝干员’四个字的时候,很罕见的没有阴阳怪气,而是极其诚挚的给出了评价。 刑天青书眉头一挑,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小小从五品,不值一提!” 他昂首挺胸,甚至微微垫起了脚后跟,笑吟吟的冲颐和郡主笑道:“殿下,这两日,小臣依照上次殿下传授的经验,又在祖宅里不眠不休的忙活了几天,真的在自家祠堂外面,找到了一处机关,嘿,你猜,小臣找到了什么?” 刑天鲤面颊肌肉剧烈的抽搐了几下。 该死的东西。 刑天氏祖宅祠堂内,机关中藏着的东西,是你拿来给一个女人献媚的么? 刑天鲤手指有点痒痒,就想一巴掌劈死刑天青书。 咬咬牙,刑天鲤打消了这个冲动。 颐和郡主惊讶的挑了挑眉头:“哎唷,我也就是随意说说,你居然真找到了好东西?是什么呀?拿上来罢,李鲤,莲喜,你们也跟着长长见识!” 殷红的嘴唇抿了抿,颐和郡主水汪汪的丹凤眼微睁,朝着刑天青书抛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秋波:“尤其是,李鲤,你可知道,这刑天氏,可是大有来历的。” 刑天鲤微笑,向颐和郡主拱了拱手。 他看出来了,颐和郡主自己忌惮些什么,不敢亲自动手去刑天氏的祖宅大肆翻找。偏偏刑天青书是一条标准的舔狗,他受了颐和郡主的教唆,正在抄自家祖宗的家呢! 刑天青书用力的拍了拍手。 就听得低沉的喘息声中,十八名身高六尺的彪形大汉,肩膀上架着粗粗的铁杠子,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抬着一物行了进来。 颐和郡主猛地站起身来,向前抢了两步,然后拍掌笑道:“老祖宗,赶紧来看,这可是件好宝贝么?” 一股可怕的热力袭来。 刑天鲤收敛神魂,收敛气息,微微低头,向摇摇晃晃走出来的姆利亚拱手行礼。 身穿座龙王袍,扎着小辫,拎着酒坛的穆里玛大步走出来,定睛朝着那十八条汉子进来的物件看了过去——那赫然是一柄锈迹斑斑,手柄长有四尺许,斧头有尺许宽,通体用青铜铸就,斧刃残缺了十几块宛如狗啃过一般,看上去极其不起眼的大斧子。 但是这么一柄斧头,居然要十八条六尺大汉联手,才能勉强抬进来。 穆里玛瞳孔骤然一缩,他猛地抢上前几步,丢下酒坛子,一把抓起了大斧,他轻轻一挥,就听‘呼’的一声闷响,大斧头震荡空气,斧风在大堂地面上,震破了一条浅浅的缺口。 穆里玛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好东西啊,好东西啊!末法之世,残缺如斯,还有八千一百多斤重。全盛之时,此物重量怕不是在百万斤上下?” “可惜了,可惜了,已然残破,内部巫纹破碎大半,又在这末法之世泄光了本源,这斧头,就是彻头彻尾的鸡肋了。”穆里玛叹道:“老子拿了无用,你们却又使唤不动,不是废物,是什么?” 刑天鲤目光森森看着这柄斧头。 不管这柄斧头多残破,它终究是刑天氏的祖先留下来的老物件。 而且,就斧头内部的巫纹全部崩碎,真正的灵髓精华全都因为末法时代泄露一空,这斧头残留下来的八千一百多斤金属,依旧是顶级的炼器材料,比起世俗的什么合金钢之类,要强出太多了。 穆里玛看不上这柄斧头,现如今的刑天鲤,可是对它有莫大的兴趣。 通天妙竹若是融了这柄斧头,威能不知道能增强多少。 当然,刑天鲤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讨要这柄斧头,八千一百斤的重斧,他单臂倒是勉强能提起来,但是想要运用自如,还是太勉强了些。 且等机会罢。 穆里玛随手丢下大斧头,抬头就看到了刑天鲤,他有看到了满大堂的木箱子,喝得醉眼惺忪的他激灵灵一个寒战,清醒了过来。 “欸?你小子,可以啊!” 与此同时,万国租界西北方向,平海城开埠后,由极西百国力主,强行建立的大玉朝第一座火车站。 大量圣罗斯士兵包围了车站,赶走了所有旅客,只留下了必要的车站工作人员在内。 沉闷的汽笛呼啸声远远传来,很快,一列宛如洪荒巨兽的列车喷吐着水雾浓烟,顺着锃亮的铁道急速驶来。 整条列车,都外裹厚厚的装甲板,车厢全都是特制的两层结构,总高度将近三丈。列车前后,都加载了特制的双车头,四个车头联手,拖拽动了这条总长将近两里的庞然大物。 最前面的蒸汽车头,巨大的车头前装甲上,挂着一枚高有一丈五尺的巨大盾形徽章——森森冰山上,一条通体喷烟冒火的火龙昂首盘踞,火龙的前爪上,分别抓着一柄喷吐着烈焰的重剑,以及一根白骨铸成的权杖? 若是刑天鲤在场,他肯定会惊讶,这条冰山上盘踞的火龙,怎么看上去,和古籍上记载的应龙有几分相似,反而和极西百国尊崇的那种大肚皮的蜥蜴龙风格殊异! 列车缓缓驶入车站,伴随着最后一声极高亢的蒸汽喷射声,列车停稳。 一节节车厢的车门敞开,大量身披灰白色制服的圣罗斯士兵快步走了出来,伴随着尖锐的哨子声,以及军官愤怒的咒骂声,甚至是大头皮鞋揣在身上发出的撞击声,这些士兵迅速在车站上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一直都有人说,圣罗斯从来不把底层士兵当回事,他们都是可以随意消耗的‘冰原牲口’。今日从这列车内走出来的圣罗斯士兵,似乎证明了这一点。 圣罗斯人,普遍的身形高大魁梧,好些人都近乎六尺高。 这么大的块头,从这两层形制、两里长的列车中,居然络绎走出了上万人! 真不知道他们的上司,是如何将这些彪形大汉,硬生生塞进这车厢里的。 圣罗斯总领事马扎雷夫站在列车中段。 这里有两节装饰豪华,外面的装甲板都比前后车厢的装甲厚实许多的车厢。车厢的外壁,同样挂着冰山火龙盾形纹饰,这也是圣罗斯皇家的标志。 车厢门开启,所有人都只觉眼前微微一暗,艳阳高照,气温本来已经够高。此刻空气中的温度,莫名的又升高了些许,有人呼吸都感到了气管被烧得痛了。 一名身高近乎七尺,体格健壮如冰原白熊的大汉,大踏步的从车厢行出。 这么大热天,这汉子居然穿着整套的深黑色呢子军服,勋章、绶带、领章,一应花俏的,足以代表他崇高的元帅身份的装饰一应俱全。 他肩膀上,居然还披着一件猩猩红,背后用金线绣了白骨权杖和喷火重剑交错在一起,背景图案是一座堆砌成京观的骷髅山的斗篷。 权杖、火剑、骷髅山! 这是圣罗斯帝国唯一信仰‘圣父教’的圣纹,在他们的教义中,这代表了‘绝对的权力’、‘终极的武力’,以及‘对异端最仁慈的度化’! 马扎雷夫,还有身后一批总领馆的高级官员,见到这体格雄壮非人的华服大汉,齐齐前身鞠躬,毕恭毕敬的高呼:“雷诺夫亲王殿下!” 雷诺夫,圣罗斯帝国亲王,圣罗斯当今神皇嫡亲的堂弟,帝国远东军团元帅,更是圣父教远东大教区大牧首,兼帝国驻大玉朝全权特使。在圣罗斯这样一个政教合一的农奴制封建国家中,雷诺夫在整个帝国的权力,排名妥妥的在前五之列。 马扎雷夫更是凑到了雷诺夫面前,沉声道:“殿下,没想到,居然是您亲自来了。” 马扎雷夫带着诡异的笑容,轻声道:“听说,您在焚天城玩得很开心?上个月,您发动了十五次决斗?干掉了七个可怜虫?” 雷诺夫微笑,张开双臂,用力的拥抱马扎雷夫:“没错,玩得很开心,但是不够开心。我发起了十五次决斗挑战,但是只有七个人迎战。另外那八个软蛋,居然像个娘们一样哭了出来!” 一群圣罗斯帝国的官员齐齐大笑,甚至有人发出了极猖狂的,宛如野人一般的战吼声。 这就是圣罗斯帝国。 他们名列极西百国‘文明国家’之列,但是在他们国家内部,他们实行的,依旧是原始部落的那一套,尤其是他们的帝国高层,地位越高的人,越是‘返祖’,越是‘复古’,其行为,其作风,和部落野人没什么两样。 “好了,给我把这些家伙召集过来!”雷诺夫和用力的拍了拍马扎雷夫的后背,沉声道:“我带来了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各国大使的全权委托书,从今日起,这些国家在万国租界,共同进退!他们,都要听我的!” 雷诺夫咧嘴微笑,淡红色的头发,淡红色的眼眸,雪白的皮肤,还有那宛如钢刀一样,在阳光下反射出寒光的大牙,让他浑身充斥着让人不安的煞气。 “去万国租界,我一直想要来这里玩玩,据说这里是真正的冒险家和野心家的乐园?每天都有很多精彩的故事上演?可惜了,我坐镇焚天城,找人决斗都来不及呢,一直没空过来。” “去的路上,给我说说,这些天,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了,半路上,你们在电报里说,东云人重金买下的战列舰图纸,被人焚毁了?呵,这些倒霉蛋,把他们的人也叫上,他们是比那些牲口更合格的炮灰啊!” 刑天鲤离开了织造处衙门。 将战列舰和一应配套资料的图纸给了颐和郡主,只落了个‘记住了你的功劳’。 没有升官,没有封爵,甚至连刑天鲤在这过程中的花费,都没有报销一分钱。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回头看了看织造处衙门的朱漆大门,刑天鲤撇了撇嘴。好吧,本来就没太大指望,将这些资料交给大玉朝官方,也不过是心中存了万一之念。 ‘万一’,是吧? 这些资料,如果朝廷能妥善运用的话,就算不能从根子上扭转整个国朝的狼藉局面,起码也能打一针强心针吧? 起码,在万国租界的江面上,再也不会看不到一条大玉朝的舰船,只能任凭各国的租界舰队横行无忌,肆意的嫌弃浪头,卷翻百姓的渔船! “道爷我,这是操了当今皇帝的心啊!”刑天鲤坐在马车上摇头感慨,然后他微微一愣:“嗯,颐和郡主他们,动辄称太后,那皇帝呢?傀儡么?他不是还娶了赫尔龙根家族的嫡女做妃子么?应该已经成年了啊!”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看着车窗外。 两个倒霉的小丫头,他留给了颐和郡主,让这条地头蛇,帮她们打探她们亲生兄长的消息。论在大玉朝的地盘上打听消息,还有谁能比得过颐和郡主的? 刑天鲤又掏出了一枚银质令牌,还有一份加盖了织造处大印的任命书。 颐和郡主没能给刑天鲤报销费用,也没能决定他究竟是升官哪,还是封爵啊,她都没办法当场拍板。不过,这位殿下还是可以的,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她给了刑天鲤自筹织造处特命驻万国租界百户所的权力。 从此,刑天鲤就可以自筹资金,自组一个百户所,扯着大玉朝官方的虎皮行事。 一个百户所,人不多,除开刑天鲤这个从五品的主官,下面正式编制一共一百二十六人,这是可以汇报给颐和郡主,在织造处正式名录上登记造册的,有‘编制’,可以授予‘校尉’、‘外委’等职衔的正经官儿。 至于说,刑天鲤能力足够强,在这一百二十六人之外,他招揽多少人,签发多少空头子的委任状出去,他都可以随意去做。 颐和郡主对此,是不设限的。 如果刑天鲤有这个能耐,在万国租界招揽十万大军,按照颐和郡主今天签署的任命书,似乎也可以啊。只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颐和郡主是否愿意,是否能帮刑天鲤擦屁股,这就是天知道的事情了。 “好得很,好得很,大玉朝、英吉士、艾美联邦、黑崖公国。”刑天鲤掂了掂手上令牌,美滋滋的笑着:“赶明儿找个院子,门口把这些招牌全给挂上,嘿!” 大玉朝,织造处。 英吉士,调查室。 艾美联邦,秘密调查局。 黑崖公国,秘密警察局。 啧,将这些招牌一字儿排开挂在某个院子门口,那场景,一定是美不胜收啊! 车门动了动,大黑狗吐着粗气,带着两条和他一般长相,体格比他还壮硕一点的大黑狗,同时窜进了车厢。 “兄弟,又来活了,郡主小娘皮让咱们盯着万国租界,看看他们这些天,究竟在闹腾些什么。尤其是那些牛头怪,让我们找出他们的源头来!” 大黑狗吐着舌头,无奈的侧头看着刑天鲤:“来,兄弟们认识认识,这位是老子刚认的小兄弟李鲤,这两条家伙,是老子的堂兄弟,杨荒虎、杨荒彪,怎么样,名字都威风罢?” “龙兄!”刑天鲤朝着大黑狗拱了拱手,然后,朝着两条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大黑狗拱手笑道:“虎兄、彪兄,以后大家都是同僚,当共同进退才是。呃,那个平波伯刑天青书,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小火轮‘突突突’的滑过江面,直奔江北万国租界。 暗语森林顶楼,传来了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玛索声嘶力竭的朝着法璐仕总领事戴高咆哮着:“什么?你们反悔了?你们,不准备借钱了?” 戴高以法璐仕传统贵族特有的傲慢和虚伪,向玛索微微欠身。 “殿下,现在,我们不准备支付那一笔款项了,所以,我就不需要从您这里拆解款子了。所以,之前我们的口头约定,自然无效。” 戴高昂首挺胸的走出了暗语森林。 玛索阴沉着脸,带着一大队女人,又去到了地库,跪在了那座法坛前。 第三十五章及时救援 刑天鲤刚回到万国租界,汤姆和杰瑞就找到了他。 乔姆斯,失踪了。 英吉士总领馆,一等秘书官乔姆斯,就是之前在小龙湫镇,被刑天鲤用搜魂秘法炮制过的乔姆斯,失踪了。 灰喜鹊街,距离总领馆大概两里地,有一条种满了水杨树,和灰喜鹊街垂直交错的‘白鸫街’。街道很安静,路边铁栅栏围起来的,尽是一座座砖木结构,有着鲜明英吉士乡村风的独栋小别墅。 白鸫街十八号,金属花艺大门前,已经杵着七八个英吉士士兵。里面的独栋小楼内,已经站满了总领馆的官员,十几个东国调查室的情报官,正楼上楼下的忙碌着,也不知道他们在忙活些什么。 一楼的大厅内,一字儿排开了九条尸体。 一个头发苍白的英吉士老人,这是管家。 一个健壮有力的英吉士中年,这是司机。 一个颇有风韵,身材火辣的年轻英吉士女人,这是贴身女仆。 六个身材矮小,大概只有四尺二寸多点(一百四十厘米上下),但是身体比例极好,纤细、窈窕,体态颇为诱人,而且面容姣好,看上去年龄从十二岁到十六岁不等的东云女子。 这是,嗯,或许是女仆,或许是暖被窝的,谁知道嗯? 大热天的,三名身穿格子西装,外面罩着灰色风衣,头戴鸭舌帽,叼着烟斗,看上去很有几分精明能干模样的总巡捕房高级侦探,正皱着眉,小心翼翼的检查这些尸体。 他们偶尔抬头,和脸色难看的总领事乔彼得交流几句,听他们的口音,他们应该都是正儿八经的英吉士人。 刑天鲤带着大黑狗三兄弟,带着汤姆和杰瑞走进了大厅。 乔彼得等人看到了他,只是稍稍向他点了点头。心情糟糕的他们,如果不是因为刑天鲤这些天,似乎颇受奥古斯的青睐,他们连这最基本的示意性礼节都不会有。 “凶手很可怕,一拳毙命。”一名侦探解开了所有尸体的衣衫,露出了他们的胸口。无论男女,他们的左胸口上,都有一枚色泽青黑的拳印。 一击,胸骨折断,拳印陷入胸膛几乎两寸深,直接粉碎了心脏。 这样的伤势,在场的总领馆官员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几个东云女人个子娇小,身体柔弱,被人一拳打死,还情有可原。可是那老管家和司机,全都是身高五尺开外的英吉士男子,尤其是那司机,更是正经的英吉士退伍军人。 他们身躯魁梧,肌体强壮,想要一拳打死他们,凶手得有多大的力量? 尤其是乔彼得等几个总领馆高层,他们更是心知肚明——凶手,怕是和奥古斯一般,拥有非人的实力。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案子,可就难办了。 刑天鲤站在人群外,看着这些尸体胸口的拳印,眼角不由得跳了跳。他回头看了看汤姆和杰瑞,这哪里是什么失踪,分明是被绑架了嘛! “这是绑架案,而不是失踪案。”一名看上去年龄最大的侦探,得出了和刑天鲤同样的结论:“乔姆斯阁下在总领馆,负责什么工作?” 乔彼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他负责什么工作,你们不需要知道。乔姆斯被人绑架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个问题。为什么绑架他?他在哪里?活着,还是死了?谁能给我一个答案?” 乔彼得用力拍手,大声道:“先生们,找到乔姆斯,找到那些该死的凶手,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帝国的怒火,究竟有多可怕!” 吼出这些话的时候,乔彼得还是蛮有自信的。无论凶手有多厉害,奥古斯和他的那些下属,总能轻松拿捏的吧? 刑天鲤离开了白鸫街十八号。 东国调查室的众多情报官,还有那些总巡捕房的人,也都纷纷离开。所谓鱼有鱼道、虾有虾道,他们纷纷施展手段,去查探乔姆斯被绑架一案。 刑天鲤走到了灰喜鹊街和白鸫街相交的路口,很明显的,灰喜鹊街上,多了一些巡捕,一些身穿便装,却目光锐利的家伙,在几座控制了街道出入口的高楼上,也多了一些手持望远镜,朝四周张望的人影。 “是织造处干的么?”刑天鲤站在一株大树下,向四周打量着,问大黑狗。 “当然不会是咱们。”大黑狗晃了晃尾巴:“虽然看这些洋鬼子不顺眼,但是织造处,绝对不会冲他们下手。” 刑天鲤看了看大黑狗三兄弟。 好么,如果是那位太后,以及当朝的衮衮诸公说出这种话来,刑天鲤一点都不奇怪。脊梁骨都被打断的家伙,也崩指望他们敢对洋鬼子下手。 但是你们,是一群妖怪。 一群对太后都敢口出狂言,对她不是很尊重,独立于当朝朝堂诸公之外的妖怪。你们都说,织造处不会冲洋人下手,这就让刑天鲤的心情莫名有点低落了。 俗世如潮,你们这些妖怪都随波逐流了嘛? “那就,找找吧!”刑天鲤轻叹了一声:“找到他,我在英吉士也能立功升官,顺便查探一下,这万国租界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刑天鲤吹了一声口哨,汤姆、杰瑞,就带着几个便装的英吉士士兵一路小跑了过来。 刑天鲤带着他们,步行离开了灰喜鹊街。 在易多利人侨民区边缘,刑天鲤找到了几个在街边闲逛的无业游民,给他们交待了两句,几个人就撒腿狂奔,不多时,何铎、何西就带着数十条精悍汉子,架着几架运货的大马车赶了过来。 这些大马车的体积颇大,上面码放了一些粮食、咸鱼之类的玩意,看上去很不起眼。 刑天鲤朝着何铎指了指,对汤姆和杰瑞道:“我找的编外情报人员,这种情况,可以给他们一个身份证明么?” 汤姆点点头:“当然,我们有专门为这类帝国的友好人士准备的证件,拥有这种证件,可以寻求我们官方力量的帮助,而且,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他们可以手持证件直接入境帝国,包括他们的家属。” 汤姆笑道:“好处很多!只要他们是帝国真正的朋友。” 刑天鲤大手一挥:“我选的人,当然是。” 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件外套,丢在了大黑狗面前,轻声道:“嗅嗅,嗅嗅,看看我们的乔姆斯先生,被带到哪里去了。” 大黑狗三兄弟同时朝着刑天鲤翻了个白眼,凑到外套前,装模作样的用力的嗅了嗅。 他们可是妖怪,嗅觉比正经的中华田园犬,起码强出了百倍。在偌大的万国租界找一个人,并不困难。甚至,单单凭借刚才在白鸫街十八号,乔姆斯残留的一些气息,他们就足以找到乔姆斯。 但是,做戏做全套罢! 汤姆、杰瑞则是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刑天鲤宽大的袖子,以及丢在地上的外套。 这外套,就挂在白鸫街十八号进门的衣架上,刑天鲤趁人不注意,顺手取了出来,这是很轻松的事情。问题是,他的袖子里居然塞了一件半长的外套,走路的时候居然依旧大袖佛风,看上去颇为飘逸流畅,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还有几个士兵,同时摸了摸自己窄小的袖子,用力的吧嗒了一下嘴。 大黑狗兄弟三个装模作样的,顺着大街开始小步慢跑,循着空气中最新鲜的气味,开始追寻。刑天鲤等人坐在马车上,紧跟着他们三个。 一路离开了英吉士侨民区附近,径直跨越了整个法璐仕侨民区,又从圣诺曼侨民区正中穿过,跨过一条宽有十几丈的内河,前方已然是圣罗斯帝国的侨民区。 国力的强弱,从侨民区的建筑就能清晰分辨出来。 英吉士、法璐仕、圣诺曼三国的侨民区,普通民宅,也都基本是一栋栋单独的小楼,而且规划工整,有大量的绿地公园,甚至是街心喷泉之类的公共设施。 而圣罗斯帝国的侨民区么,一走进来,就感觉到一股子‘初级工业化’的气息扑面而来。 长条状,四四方方的水泥建筑,好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随意的洒在了一条条歪歪斜斜的马路两侧。在这些占地面积巨大,每一栋都起码可供三五百户人家居住的水泥建筑的缝隙中,各种店铺、小加工厂乱杂杂的挤成了一团。 顺着规划稀烂的马路一路向前,沿途见到的店铺,平均每二十家店铺,就有一家小酒馆;平均每五十家小工厂,就有一家酿酒坊。 空气中弥散着燃烧的煤、烧红的铁、破碎的木屑、发酵的谷物的气息。大街上随处可见各种牲畜的粪便,好些和刑天鲤等人乘坐的马车一般无二的大车,正在马、骡子、老牛的牵引下,慢吞吞的,毫无秩序可言的在路上行走。 路边有着大量的无业游民在闲逛,他们一个个身材高大,身高平均都在五尺五寸(一米八出头)以上,成群结队的无业游民袒露胸膛,拎着小酒罐,在街头慢吞吞游走,偶尔举起酒罐子喝上一口。 刑天鲤等人路过的时候,这些人就瞪大被酒精烧红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上下打量。 如果不是刑天鲤他们人多势众,怕是这些家伙已经一拥而上,对他们做点什么了。 行进间,路边一家店铺内,一个膘肥体壮的女人哭喊着冲了出来,她身后,紧跟着一名比她更魁梧了两圈,遍体横肉的男人。他手持一根擀面杖,只是一击,就将女人击倒在地,然后跳起来,一脚一脚的揣在哭喊的女人身上。 “真正的男子汉,都会打老婆;你打得越狠,她就越爱你!”汤姆怪声怪气的嘟囔着。 刑天鲤就骇然看着他。 “圣罗斯民间谚语,我们可不会这么做。”汤姆急忙摆手解释:“这是他们的传统,做工、喝酒、打老婆,他们就是这个样子。” 穿过混乱的街道,前方街道的尽头,是一处破破烂烂的堆场,歪歪斜斜,好似随时可能倒塌的围墙圈起了两三百亩平地,上面堆满了粗壮的圆木。 这个堆场的后台老板,财力应该极其充沛。堆场内的圆木,一摞一摞的堆得很高,好似一座座小山,起码有十一二丈高下。 刑天鲤等人到了堆场外的时候,好几座圆木堆上,正坐着一些做工人大半的粗犷汉子,拎着铁质的小酒壶,喝着酒,看似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 “当过兵!”杰瑞朝着这些粗犷汉子瞥了一眼,当即说道:“而且,起码是十年以上的老兵,肩膀上的痕迹,腰上的痕迹。” 杰瑞数落着这些汉子身上被枪带、武装带磨出的茧皮痕迹,轻轻的撇了撇嘴。 刑天鲤轻轻吹了声口哨。 大黑狗兄弟三个就顺着围墙上一处坍塌处窜了进去,过了一盏茶时间,他们又窜了回来,冲着刑天鲤低沉的‘汪’了几声,用力的摇晃着尾巴。 “哦,真是好狗,真是棒极了!”汤姆和杰瑞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大黑狗兄弟三个。 刑天鲤朝着何铎比划了一个手势。 于是,三条大黑狗带路,何铎带着几名被激发了血脉的族人,从破损的围墙处钻了进去。不一会儿,他们就突兀的出现在那些坐在高处的大汉身后,一把掐住了他们的脖颈,不让他们发出半点儿声音,拖拽着他们溜下了圆木堆。 “我们进去!”刑天鲤朝着堆场的大门一指。 汤姆、杰瑞,还有几个英吉士士兵极惊骇的相互看了一眼,刚才他们自忖,他们不可能在这些圣罗斯汉子交错的视线中,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他们。 而这群易多利帮派分子,居然如此轻松的做到了这一点! “李鲤少校,您的能力,简直不可思议。他们可都是真正的好手!”汤姆很机灵的拍了个马屁。 “我们需要这样的好手!”杰瑞也急忙溜须:“相比他们,我们以前收罗的那些人,简直都是一群废物!” 刑天鲤笑而不语。 几架大车驶入了堆场,一行人纷纷下车,整顿了各色枪械,三五人一组散开,向着堆场正中的一小片房屋快步推进。 何铎等人,则是在暗中不断出手,将堆场内的圣罗斯人不断击倒。 等刑天鲤和汤姆、杰瑞来到正中那一片房屋前,正好看到几道寒光闪过,何铎、何西投掷匕首,命中了房屋内外的几个汉子的喉咙,将他们悉数击杀,同样没有发出半点儿声息。 看似很普通的木屋,宽敞的大厅中,大黑狗找到了地板上的一处暗门,拉开暗门,下面是一条极陡峭的楼梯,隐隐听到凄厉的惨嗥声不断传来。 刑天鲤掏出了乔姆斯的照片,给大黑狗还有何铎等人看了看,然后三条大黑狗就一溜烟的窜了进去,何铎、何西也带着一道狂风冲了进去,下方迅速发出了急促的谩骂声,痛呼声,紧接着,何西一声唿哨,大声嚷嚷道:“头儿,可以下来了!” 顿了顿,何西又大声叫道:“乔姆斯先生还活着,但是情况很不好!” 通天妙竹轻轻一划,一股微风不引人注意的卷入通道,刑天鲤飘身而下,顺着楼梯直下七八丈深,走过一段狭窄的,安装了三层铁门的地道,前方居然是一处极大的地下囚牢。 有守卫室,有休息室,有专门的深挖的卫生间,更有一字儿排开的十几间囚牢和一间刑房。 刑房内热浪翻滚,一个大火炉子烧得通红,房间内甚至有点缺氧感。如果不是角落里有几根管道直通地面,送来了一些新鲜空气,这个房间真能憋死人。 火炉子里插着十几根烙铁,都已经烧得近乎青白色。 房间内充斥着可怕的烤肉香味,一个刑架上,一名赤身露体的男子软塌塌的挂在上面,身上皮肉大半焦黑,刑天鲤神魂之力一扫,就知道这家伙没救了。身上的皮肉大半都成了三分熟,是被烙铁生生烫熟的。 另外几个刑架上,乔姆斯同样被扒了个精光,被双肩琵琶骨被大铁钩贯穿,犹如挂死猪一样吊在上面。他的胸膛上有两根皮鞭印,一根手指的指甲半掉不掉的,有一点淤血黏在指尖上。 还好,乔姆斯显然是刚刚开始受刑,还没真个被严刑拷打。 也就是琵琶骨受到了一点伤害,如果将养不好,未来双臂有点用不上力气。对于一个文职官员而言,这不算什么大麻烦。就是以后变天,天气转寒的时候,难免有点风湿疼痛,这就让人讨厌了。 另外两个刑架上,一个挂着一名身穿白袍的神职人员,而且还是一个容颜颇为俏美的青年女子。或许正因为是美女的缘故,她只是双手手腕被镣铐锁在了刑架上,还没有受到酷刑招待。 另外一个被挂在刑架上的,赫然是一名身穿铁灰色制服,肩膀上挂着三颗银星的圣诺曼上校! 汤姆和杰瑞甚至认识这个倒霉的家伙。 圣诺曼王国万国租界总领馆,总管情报收集的陆军上校马泽尔。 或许是马泽尔说了一些不怎么让人开心的话,他上半身的制服还完好,两条长裤已经被撕开,左右膝盖上,一边膝盖被钉了一颗两寸长的铁钉进去。 铁钉,还是生锈的。 马泽尔就算未来不死于破伤风,他也彻底废掉了。 被挂在刑架上的马泽尔面如死灰,一双深灰色的眼眸死气沉沉,直到他见到了刑天鲤,看到了他身后的汤姆和杰瑞,他的眸光骤然一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昂首挺胸的,显示出了一个军人应有的硬朗风范。 “让你们见笑了。”马泽尔笑道:“一群该死的废物,等我回去,我一定要好好的操练他们。我一直以为,圣诺曼的陆军,是西陆最强的精英,但是今天,居然是你们先找到了我!” 汤姆凑到了马泽尔身边,冷声道:“他们是什么人?” 马泽尔咬着牙,冷笑道:“圣罗斯皇家黑堡的杀胚,还能是谁?” 杰瑞在刑天鲤身边,介绍圣罗斯皇家黑堡的来历——确切的来说,这就是直属圣罗斯皇室,直属圣罗斯神皇陛下掌握的‘锦衣卫’,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维护圣罗斯皇室的利益,维护圣罗斯神皇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众所周知的是,圣罗斯皇家黑堡的密探们,无一例外,都是圣父教的神职人员。 在政教合一的圣罗斯帝国,皇家黑堡的这群家伙,是让人闻风丧胆,拥有先斩后奏大权的杀胚。他们行事肆无忌惮,他们作风粗犷残暴,他们手段极端残忍,他们在极西百国,也是最臭名昭著的存在,远比英吉士军事调查局之类的同行,名气臭太多了。 一旁半昏迷状态的乔姆斯突然惊醒,他用力的摇晃着脑袋,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刑天鲤:“天哪,李鲤少校,我就知道,仁慈的圣母不会抛弃我,她一定会降下恩旨,让你们及时找到我,救我脱离苦海!” 一旁的白袍美女冷笑了一声:“没错,一切都是仁慈的圣母的恩旨。乔姆斯阁下,你既然明白这一点,你就应该知道,为什么同样被圣母庇护,你受了苦,而我毫发无伤!” 白袍美女极其冷傲的昂起了头:“因为我的信仰,远比你坚定,圣母降与我的恩悯,远远超过你们这些伪信!唯有将最纯粹的信仰献给圣母……” 白袍美女顺势传教。 刑天鲤抓起一条皮鞭,顺手给白袍美女来了一鞭。 鞭梢带着刺耳的爆裂声,‘啪’的一下再白袍美女的小腹上炸开,碗口大小的一片衣服爆成粉碎,白袍美女白皙的小腹上,一块巴掌大小的淤青迅速弥漫,很快就变成了青黑色,更有一缕缕淤血不断渗出。 刑天鲤丢下皮鞭,耸耸肩膀:“圣母的恩悯,看样子落在你身上的不够多。” 白袍美女痛得惨嚎,又气又急的她身体一抽,昏厥了过去。 马泽尔气急败坏的咒骂着。 乔姆斯、汤姆、杰瑞,还有几个英吉士士兵,尤其是何铎、何西等人,一个个扯着嗓子,近乎歇斯底里的爆笑起来——刑天鲤的做法不够绅士,但是真够解气的! ‘叮铃铃’! 刑房对面,守卫值班室内,响起了电话铃声。 刑天鲤挑了挑眉头,看了看汤姆等人,他快步走出刑房,穿过走廊,进了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圣罗斯壮汉的值班室,看着办公桌上那架不断震鸣的电话,沉吟片刻,一把操起了话筒。 话筒内,一个极其粗重,极其冷厉的男子声音,操着刑天鲤完全听不懂的圣罗斯官话,‘呜哩哇啦’就是一通嚷嚷。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着身后跟着的何铎勾了勾手指,微微一侧头。 何铎是易多利山民,易多利和圣诺曼接壤,双方常年因为领土问题,爆发各种冲突。何铎等人也常年借助冲突,和圣诺曼那边的同行,进行某些友好的经贸往来。 他能讲一口极熟练的圣诺曼官话,得到刑天鲤授意,何铎接过话筒,字正腔圆的,用圣诺曼官话,极严厉的告诫对方:“黑堡?你们在挑衅圣诺曼王国,报复即将降临,你们做好准备!” 话筒内一阵沉默,然后响起了一声极冷森的狞笑。 对方换成了租界各国官方打交道时,默认的通用语言大玉朝官话:“圣诺曼的狗腿子们,我会亲自扒了你们的皮!” ‘咣’,对方撂下了话筒。 “撤退!”刑天鲤一挥手。 刑架上,几个倒霉蛋被解了下来,每个人都让一个英吉士士兵背负着,一行人快步离开。等到一行人通过陡峭的楼梯,来到地面的时候,外面大街上,已经响起了尖锐的哨子声。 就在这座堆场附近,一座四四方方的长条大楼中,正中的大门口,正不断的冲出身形魁梧的大汉。他们大声嘶吼着,挥动着各色枪械,悍勇无畏的朝着这边冲来。 刑天鲤等人快速将几个倒霉蛋塞进了马车,驱赶着拉车的马匹,全速冲出了堆场大门。 双方在堆场门前的路口迎头撞上,何铎、何西等人反应极快,掏出枪械就是一通乱打。 何铎等人的装备极其精良,尽是十发装弹匣撞针式新式步枪,数十人齐齐搂火,密集的子弹‘啪啪’打出,那些浩浩荡荡冲出大楼的圣罗斯汉子,当即就倒下了近三十人。 隔着二三十丈远,这些圣罗斯人也疯狂开火。 让人无言以对的是,这些体型魁梧,身手矫健,作风悍勇的圣罗斯人,他们手上的枪械,居然绝大部分都是使用黑火药的前装火绳枪! 活见鬼了! 这种火绳枪打出的子弹,甚至是圆形的铅弹,大概在七八丈外,就没有准头可言。密集的子弹呼啸而来,远远的就偏出了老远,根本没碰到何铎等人一根汗毛。 剩下的一小半圣罗斯汉子,他们使用的步枪稍微现今了一些! 前装燧发枪! 从火绳枪变成了燧发枪,先进了一些,却依旧是使用黑火药,发射的圆形铅弹! 所有圣罗斯汉子只是开了一枪,就朝着马路两侧的店铺、工坊的门洞闪避,忙不迭的掏出牛角制成的火药壶和铅弹,忙碌着重新装填弹药。 于是,何铎、何西等人继续搂火,几架马车快速横穿马路,密集的子弹呼啸而去,又有十几条圣罗斯汉子闷哼着倒在了地上,操着本国语言破口大骂。 稍远处,大楼门口,一名身高六尺开外的圣罗斯汉子眼看枪械对射,自己这一方完全落了下风,他拔出一柄马刀,恶狠狠的朝着刑天鲤等人挥了一下。 那些正忙着装弹的圣罗斯汉子纷纷丢下手上枪械,拔出了腰间或长或短的各色刀具,甚至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了劈柴用的大斧头,乃至是切割圆木使用的大锯子。 一声呐喊,数百条汉子齐齐狂奔,丝毫不畏惧对面呼啸而来的子弹,双眸充血,嗷嗷嚎叫,疯狂挥舞着手上兵器,以一种让敌人肝胆俱裂的恐怖气势疯狂冲杀而来。 刑天鲤明显看到,除了何铎和何西,还有那几个激发了血脉的五岳堂遗民,其他的易多利帮众,多少手指都有点发抖,甚至换弹匣的时候,有人过于紧张,弹匣都落在了地上。 这就是圣罗斯帝国,‘冰原牲口’们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决死冲锋’! 无惧生死,无惧伤痛,用超过敌人三倍,五倍,十倍,甚至是数十倍的可怕数量,宛如潮水一样冲锋,一波一波绵绵不绝的冲锋,直到彻底的淹没敌人! 这样的冲锋,杀伤力绝大,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 在三十年前,那一场席卷整个西陆的大战中,圣罗斯帝国曾经在一次大型战役中,连续发动了十三次百万以上规模的‘决死冲锋’。 那一次战役,最终圣罗斯帝国阵亡人数过千万,而和他们对阵的圣诺曼王国,最后一支主力军团被全歼,连后勤辎重兵都被疯狂的圣罗斯人砍成了碎片。 此刻,这些骨子里的凶悍劲儿发作的圣罗斯人,朝着人数只有自己十分之一不到的刑天鲤等人,再次发动了他们祖传的看家本领! 刑天鲤一声唿哨,他的袖子里,几颗‘嗤嗤’冒着白眼的手榴弹就飞了出去,然后又是七八颗,紧接着又是十几颗。 汤姆和杰瑞一脸茫然的看着刑天鲤飘荡的袖子。 之前是那一件乔姆斯的外套,现在是这么多手榴弹,刑天鲤这宽敞的袖子里,究竟能装多少东西啊? ‘轰、轰’,刑天鲤投掷手榴弹,何铎等人也没闲着,他们也纷纷从马车里掏出了各色大家伙,朝着这些圣罗斯人倾泻了过去。数十发手雷齐齐爆开,四挺风冷式轻机枪更是发出了欢快的‘哒哒’声,四条火舌极热烈的亲吻着圣罗斯人魁梧的身躯。 大片大片圣罗斯人倒地,好些人在地上痛苦的抽搐挣扎,发出凄厉的痛呼声以及不堪入耳的谩骂声。 更远处,尖锐的警哨声中,几辆汽车呼啸而来,汽车上,密密麻麻挤满了身穿灰白色制服,带着软帽,手持枪械的圣罗斯士兵! 距离战场还有数十丈远,圣罗斯士兵们纷纷跳下疾驰的汽车,拉开枪栓,朝着这边不断开火。来援的毕竟是正规军,这些士兵使用的,俨然是枪栓式单发步枪,虽然必须打一枪装填一发子弹,起码比火绳枪和燧发枪更要先进了许多。 闷哼声中,有两个匕首帮的汉子胳膊中弹。 刑天鲤眉头一皱,狠狠一跺脚,无形的震波顺着街面震荡而去,相隔数十丈,道路一左一右的两座大楼的地基突然震荡起来,伴随着刺耳的破裂声,两片外墙突然崩塌,大量水泥、砖块劈头盖脸的砸在了来援的圣罗斯士兵头上。 惨嗥声四起,几辆汽车,百来号圣罗斯士兵,齐齐被倒塌的墙壁覆盖。 后方有更多的圣罗斯士兵列队狂奔而来,但是街道已经被崩塌了大半的楼房堵塞,他们只能怒骂着,从那乱糟糟的建筑废墟上攀缘而过。 刑天鲤等人已经驱赶着马车,快步通过了这一段路面。 路边的酒馆、店铺、大小工坊内,不断有嚎叫怒骂的圣罗斯人蹦出来,拎着各色简陋的兵器,向着刑天鲤等人亡命冲锋。 枪声不断,何铎等人一手拎着弹匣式步枪,一手挥动着转轮手枪,路边冲出的圣罗斯人不断被击倒,但是前后左右,更多的圣罗斯人源源涌出。 侥幸,这些圣罗斯侨民,日子都混得不是太好,他们很多人只是拎着菜刀、榔头之类冲了出来,没有几个人手上有枪械的。他们基本上无法靠近马车,就被子弹击倒在地。 饶是如此,向前冲突了两里多地,前后左右的街道,都几乎被圣罗斯人挤满。 除了刑天鲤,何铎等人的子弹已经清空,他们将变成烧火棍的枪械丢在了地上,纷纷拔出了马刀,紧张的看着四周越来越多,几乎水淹不过的人群。 汤姆和杰瑞,还有几个英吉士士兵,何曾见过这般可怕的场景。 他们又想起了极西百国,关于圣罗斯人的一些残暴传闻,好几个士兵吓得面色惨白,双腿战战兢兢,几乎无法正常行走了。 刑天鲤抬头望去,前方一里多外,就是一条宽有十几丈的河道,穿过这条河上的一座铁桥,就是圣诺曼侨民区。刑天鲤眼尖,他甚至看到了桥的另外一端,已经有大量的圣诺曼士兵在聚集,显然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圣罗斯这边的躁动! 刑天鲤出一口气,挥动通天妙竹,冲在了最前方:“何铎,何西,你们,护住他们!” 一声长啸,通天妙竹挥动,细细的竹子发出低沉宛如铁棒的破风声,前方几个拦路的圣罗斯壮汉手中刀具崩碎,通天妙竹沉甸甸落在他们身上,直接将身高近乎六尺的他们打飞了出去。 胸膛凹陷,大口吐血,附着在他们身上的巨力,更是打翻了他们身后十几名倒霉蛋。 刑天鲤脚踏禹步,宛如跳舞一般灵动向前。 通天妙竹随意挥洒,道道竹影如无数竹叶随着微风轻盈洒落,看似轻柔,每一击落在身上,碰到哪里就是一阵可怕的骨折声。 肩膀,崩碎。 手臂,崩碎。 肋骨,崩碎。 刑天鲤手臂颀长,通天妙竹配合他的臂展,配合他的步伐,左右挥动间,道道竹影几乎能占满整条马路。 一片一片的圣罗斯汉子还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沉重的力道瞬间击溃,身不由己的倒在地上哀嚎。 刑天鲤轻轻松松就往前突出了数十丈远,眼看着还有不到半里地,就能靠近前方铁桥。 低沉、冷厉的怒骂声从后方传来。 低沉的步伐声‘隆隆’响起,大量惊呼声不绝于耳,刑天鲤猛地看去,就看到十几个铁罐头骑着高头大马,丝毫不顾拥挤在路上的那些圣罗斯人,疯狂的冲突了过来。 十几个红发的圣罗斯壮汉,身高都在六尺以上,他们身披老式的沉重板甲,甲胄上满是各色刀枪剑戟的痕迹,斑驳、沧桑,充斥着岁月洗礼的韵味,显然都是有了年头的古董级货色。 他们身披重甲,座下的战马更是体型壮硕得犹如魔兽一般,这些通体毛发灰白,肌肉虬结的大家伙,矗立在平地,其肩高就在七尺上下! 这些战马也披挂重甲,额头上更加装了锋利的撞角,它们低沉的嘶吼着,驮着背上的重甲壮汉,在人群中硬生生破开了一条血肉胡同,以极可怕的速度追了上来。 低沉的步伐声中,战马厚重的纯钢马蹄铁敲击地面,路面上铺设的石板一块块粉碎,溅起了大片火星。偶尔有圣罗斯的倒霉蛋被战马撞倒,马蹄践踏他们的身体,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骨肉化为泥泞,和破碎的石板混成了一团。 什么是‘冰原牲口’! 这就是‘冰原牲口’! “圣父教,审判圣骑!”马泽尔斜靠在马车上的一袋粮食上,看着那冲突而来的重甲汉子,声嘶力竭的吼道:“给我一把刀,给我一把刀!让我死得像一个真正的骑士!” 刑天鲤抛舍下面前已经士气崩溃的圣罗斯人,大步冲回了马车旁。 看着越来越近的重甲壮汉,刑天鲤又是一跺脚,法力激荡,十几头高头大马脚下的地面,突然有一尺多深的泥土,齐齐变成了软烂的泥浆。 十几头骏马一脚踏空,伴随着惊骇莫名的嘶鸣声,这些高头大马齐齐往前一栽,所有人都听到了马蹄子折断的刺耳声响,十几个重甲壮汉,也有大半随着战马摔了下去,几乎是平拍在地上,硬生生撞得昏厥过去。 只有三名重甲壮汉同时腾空,他们顺着战马栽倒的势头向前飞扑,沉重、庞大、身披重甲的身躯,极其灵巧的在空中一个翻滚,极轻巧的稳稳落地! 刑天鲤瞳孔一凝! 这等身手,绝非凡人! 混蛋,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异类? 第三十六章 母树启动 距离地下囚牢五里地,一片长势不是很好的雪松林,簇拥着一座极‘胖大’的建筑。 是‘胖大’,不是‘庞大’! 这座建筑的外形,倒是中规中矩,高六层的回字形大楼,顶部有一个山坡顶,灰色的花岗岩外墙,灰色的瓦片顶,外表并无任何修饰,用铁水浇铸、黏合的外墙,一块块硕大的石块轮廓清晰可见。 大楼给人唯一的感觉,就是‘大’,而且是一种吃撑了的大胖子一般的‘庞大’。 每一层楼层,都有三丈五尺,‘回’字形大楼的每一边,都有近乎一百丈长宽。 大大的大门,大大的窗户,就连大门口的石阶,都比正常的石阶要宽一倍,高出一倍有余。甚至这栋大楼的正门口,很入乡随俗的,杵了两尊东国风味的石狮子——江东总督府门前的石狮子,也不过一丈高,这里的两尊石狮子高有三丈开外! 大,但是建筑比例、结构,略有失衡,是以整个建筑给人一种‘胖’而‘臃肿’的感觉,就好似一头灰色的雪原暴熊,正懒散的匍匐在大地上。 这里就是圣罗斯帝国驻万国租界总领馆。 战斗爆发时,总领馆顶楼,一间足以容纳上百个彪形大汉摔跤的庞大会议室内,雷诺夫正奋力挥动着臂膀,朝着会议桌旁坐着的,包括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在内的,各国总领事喷射着口水。 “你们这群自诩为文明的蠢货!” “用你们那点被金币、女人、豪宅、骏马榨干了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这次的技术资料拍卖,谁没有参加?谁没有参加?” “艾美联邦,我们不用管他,一个该死的商人联盟!” 雷诺夫很不屑的往奢华的羊绒地摊上吐了口吐沫,一旁的总领事马扎雷夫心痛得眉头一抽,当中掏出一个笔记本,用力而认真的划拉了几笔——这笔地毯的清洗费,可得算在雷诺夫头上。 “艾美联邦,一个被金钱彻底腐蚀的垃圾国家,他们没有胆量,没有力量掺和‘西陆本土’的事情。但是英吉士和圣诺曼,他们为什么没有参与技术资料的拍卖?” “是他们没有实力么?” “是他们没有财力么?” “用你们那可怜的小脑瓜子想一想吧——或许,他们已经有了更好的技术!” “起码,那个叫做玛利亚的该死的娘们,她当众承认,那一套战列舰的图纸,是从英吉士海军部窃取而来,那套战列舰图纸,是英吉士的!” “一条颠覆性的新式战列舰,需要什么?新的合金,新的动力,新的弹药!而这一切,玛利亚那个臭女人拍卖的技术资料里,全部都有!” 雷诺夫奋力挥手:“所以,我来了,我带着你们各国大使的全权授命书,来了!” “我们必须整合起来,我们必须捏成一个拳头,迎接英吉士、圣诺曼这两个野心勃勃的国家,对我们的威胁!” 雷诺夫转身,看向了身后挂着的一块硕大的黑板。 黑板上,用红色粉笔,标注了这些天来,万国租界发生的各种事情,其中一切的开端,就从善德坊半夜冒出的牛头怪,以及整个善德坊的数万居民人间蒸发的事件开始! “细思恐极!” 雷诺夫低沉的嘟囔着:“新的战舰技术,新的钢铁技术,新的弹药技术,加上圣母教掌握的,让普通百姓变成可怕的怪物士兵的技术。” “我们面临严峻的挑战,伙计们!” “拥有最强海军的英吉士,以及拥有最强陆军的圣诺曼!” 雷诺夫的这句话刚刚出口,在场的法璐仕总领事戴高就愤然站起身来:“雷诺夫殿下,请注意,极西百国最强陆军,是我们法璐仕国防军!” 雷诺夫转过身来,紧紧蹙眉,死死的盯着戴高看了好一阵子,然后他冷哼了一声:“三十年前,或许是,三十年后,我不认为是这样。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我们继续说正经的!” 戴高气得面皮通红,作为一个标准的法璐仕老兵,他声嘶力竭的吼道:“这个问题,很重要!” 法璐仕人,用东国人的俗话来说,是极西百国中,最讲究‘面皮’的一个国度。无数年来,他们都号称极西百国第一陆军强国,戴高绝对不允许,雷诺夫在这个问题上和他打马虎眼,更不允许,有人当众给法璐仕的这份荣耀抹黑! 雷诺夫紧紧咬牙,下意识的看向了会议室角落中,稳稳的杵在一个钢制兵器架上的随身佩剑。他很想拔出剑来,将这个脑壳进水的法璐仕老废物劈成两片! 红色的眸子里丝丝火光缓缓收敛,雷诺夫微笑道:“很好,拥有最强海军的英吉士,和拥有第二陆军的圣诺曼。根据黑堡的小燕子们传回来的消息,英吉士,一个叫做奥古斯的全权特使,和圣母教,一个叫做帝斯的金袍主教,他们关系密切!” “而大家都知道,圣母教,完全掌控了圣诺曼王国。” “他们结盟了。” 雷诺夫做出了结论:“他们没有竞拍那些资料,他们拥有同样,甚至更好的技术。这样的两个国家,他们结盟了。如果我们不联手,我们就会被他们干掉!” 雷诺夫双手杵在会议桌上,咬着牙,狞声道:“我们圣罗斯有一句谚语——当你走夜路的时候,碰到一个持刀人,就抢先给他一斧头!” 在场一些国家的总领事还想说些什么。 雷诺夫已经掏出了一份做工精美的全权授命书,上面密密麻麻加盖了数十个国家驻大玉朝大使的印玺。于是,包括依旧愤愤不平的戴高在内,众人纷纷起身,向雷诺夫出示的授命书鞠躬行了一礼。 密集的枪声传了过来。 雷诺夫等人同时一愣神,雷诺夫大踏步走到了会议室的窗前,皱着眉朝着枪声传来处望了一眼,用圣罗斯话极其肮脏的骂了一句。 小街上。 四面八方,尽是倒地惨嚎的圣罗斯汉子。 何铎、何西挥动长刀,冲在前方,刀光闪烁中,一个个圣罗斯彪形大汉痛呼倒地,几辆马车紧跟在他们身后,不断冲向前方的铁桥。 刑天鲤轻挥通天妙竹,挡住了那三名审判圣骑。 “异端!”一名审判圣骑眸子里闪耀着的淡淡红光,朝刑天鲤比划了一个割脖子的凶残手势。 “这里是神州大地,于我们这些东国子民而言,你们才是异端!”刑天鲤毫不示弱厉声反驳。 三名审判圣骑冷哼一声,看了看已经远去十几丈的马车,齐齐拔出腰间近乎五尺长的重剑,肩并肩齐齐向前,朝着刑天鲤挥出了一剑。 刑天鲤冷笑,通天妙竹荡起一抹弧线,以极简单的‘荡’剑势,想要震退三人重剑,然后反手刺穿他们的脖颈。 这些天来,刑天鲤和很多洋鬼子打过交道,其中也包括了圣母教的所谓裁决教士,包括了圣诺曼的军中精英,在刑天鲤的印象中,这些家伙的‘招法’,只是遵循一个‘速度更快’、‘力量更猛’,讲究一个‘大力出奇迹’! 他们连‘剑法’都粗陋得可怜,就不要说‘剑道’了! 刑天鲤这简简单单的‘荡’剑势,却是《通天剑典·无量剑经》中的精妙剑路,看似简单,却蕴藏无穷变化。三个铁罐头审判圣骑嘛,说真的,刑天鲤没把他们当回事! 下一瞬,刑天鲤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这三个家伙出剑的时候,还是简简单单的向前猛劈的洋鬼子标准套路,但是剑锋劈出半尺,他们的整个意境,整个剑招,彻底变了。 最左那人,剑势恢弘浩荡,如烈日初生。 中间那人,剑势皎洁清朗,如明月普照。 最右那人,剑势灵动繁复,如漫天繁星。 三套剑势路子迥然不同,却有生生契合了‘天有三宝日月星’的道家妙韵,三柄重剑默契配合,森森剑意纵横交错,生生在刑天鲤面前组成了一幅气势恢宏的日月星辰变幻的剑图。 也就是这三个家伙只是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催动剑势,没有配合法力甚至是神魂之力。 如果是的话,这就不是剑势、剑路或者剑图,干脆就是一座拥有可怕杀伤力的剑阵! 如此传承! 怎可能是以野蛮、粗鄙闻名极西百国的圣罗斯人拥有的? 刑天鲤措手不及,简单的‘荡’剑势被对方剑图生生迫回,通天妙竹和三柄重剑剧烈震荡,刺耳的金铁交错声震得四周人耳膜剧痛,好些圣罗斯汉子嘶吼着丢下手上兵器,双手捂着耳朵,在地上拼命打滚。 刑天鲤手腕剧痛。 三个审判圣骑的剑路融合,他们的力量相互牵引,三人的力量本来就只比刑天鲤略弱了一等,三股巨力交融之下,居然硬生生比刑天鲤的肉体力量强出了五倍有余的恐怖巨力! 五指震荡,不受控的张开,通天妙竹猛地脱手飞出,刑天鲤神魂之力一卷,身体急退的同时,二十四节通天妙竹上,血色符印骤然闪烁,一抹寒芒从从头到尾一闪而过,细细的竹竿凌空一阵,就是二十二条剑芒洒落。 自从得了通天妙竹,自从参悟了《无量剑经》,刑天鲤还是第一次以正经的道家飞剑法门,驾驭通天妙竹施展剑诀。 两口小鼎中,金光急速燃烧,五彩氤氲法力鼓荡。 通天妙竹轻声震荡,每一次震荡,都是二十二条凌厉的剑芒当头洒下。 《通天剑典》的剑道蕴意,又比这三个审判圣骑的剑道要高妙何止千百倍,简直高出了万倍不止——剑芒洒落,定住了大日,禁锢了朗月,森森剑芒凌空,将变换灵动的点点星光悉数斩破! ‘呛琅’! 三名审判圣骑齐声惊呼,他们只觉眼前剑光乱闪,手中重剑突然失了目标,乱了章法,剑路被破,手腕差点被自己挥出的力道扭断,点点寒光如飞鸿掠空,浑然无从防范的,就突然迫近身前。 大片火星闪烁,三人身上重甲同时冒出了数十道显眼的划痕。 沉重的步伐声中,三人踉跄后退,骇然看向了自己身上幽光隐现的甲胄,身体莫名的颤抖着。 刑天鲤也肃然看着他们身上的重甲。 这些甲胄的防御力,有点超乎常理。 以通天妙竹的威能,就算是一尺厚的钢板,刚刚那一阵剑芒,也被轻松破开了。而这三人身上的甲胄,大概也就是半寸不到的厚度,却只被通天妙竹划拉出了浅浅的痕迹! 手一招,通天妙竹飞回手中。 刑天鲤肃然看着三人甲胄上,被划开的痕迹中,那一缕缕弯曲如蚯蚓的黯淡纹路——那是巫纹,极其典型的巫纹。无数巫纹组成了防御力极强的巫阵,细细密密的附着在甲胄的内部,和整套甲胄完美的融为一体! 这是三套威能绝强的巫甲! 奈何,天地末法,这三套甲胄就和在织造处见到的,刑天青书那混账东西,从刑天氏宗祠下掏出来的大斧头一般,灵性全部流逝,只剩下了当年巫阵残余的一点点印痕,一如枯涸的河道上,无数年流水打磨礁石,所留下的那点水痕。 就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印痕,让这三套巫甲,依旧拥有超乎寻常的防御力! 灵台紫府中,七口大鼎虚影齐齐震荡,无数巫纹如烟花一般喷涌,巫纹再次组成了《原始巫经》,随后,一篇篇巫道炼器法门从经文中络绎飞出,绕着刑天鲤的神魂一阵盘旋飞舞,逐次的融入了他的神魂。 刑天鲤对于巫器的理解,就迅速从近乎于零,一点点的迅速加深。 从那三套甲胄露出的巫纹痕迹,刑天鲤判断出,这三套巫甲完好时,内部加持了一千二百九十六重《九狱天火印》。这是三套火属性的巫甲,不仅防御力极强,而且被攻击时,还能自行放出九重高温天火,凝成护体火幢攻击敌人! 而《九狱天火印》,对其掌握最完整,运用最纯熟的,是‘祝融氏’! 传说中,火神祝融。 传说中,人皇帝喾分设五行之官,五行火正之祝融! 刑天鲤看向了三个审判圣骑,那淡红色的眼眸,以及瞳孔深处若有若无的火光! 他举起了通天妙竹,深吸一口气,身边就有一缕极凌厉的沙场征伐杀戮之气萦绕,更有一缕缕极锋利的五行金气若隐若现,身后河风吹来,微风拂过身边,隐隐可听到数十柄极薄的利器迎风震荡的剑鸣声。 没吭声。 但是刑天鲤已经用巫民特有的方式,展示了自家血脉的独特力量属性。 这种沙场煞气,这种五行金气,这种昂扬、高亢,势不屈服的无尽战意,独属于刑天氏,是刑天鲤从自身血脉中激发出的独有血脉印记。 三名审判圣骑的脸色骤变。 他们咬着牙,低声的用圣罗斯话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考虑到刑天鲤或许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中间那汉子极怨恨的,用大玉朝官话冷哼道:“愚蠢,贪婪,残暴,无能的废物!” 刑天鲤瞪大了眼睛。 ‘愚蠢、贪婪、残暴、无能’,这话是说自己么? 三人同时举起长剑,他们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的眼眸中,森森火光骤然亮起,眼眸的红色猛地浓郁,红光从瞳孔中扩散开来,顷刻间将他们的整个眼球都染成了红色。 “至高的圣父!”三人齐声呐喊,他们抛弃了刚才那精妙的剑路,通体喷涌着高温,极蛮横的团身向前,三柄重剑隐隐泛红,重重的斩向了刑天鲤。 刑天鲤好似看到三颗燃烧着烈焰的陨石从高空坠落。 虽然没有了刚才的精妙变化,但是这一轮的攻击,狂野,狂暴,蕴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癫狂气息——要么摧毁我们,要么被我们摧毁,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刑天鲤一声长啸,两口小鼎中金光骤然燃尽。 五彩氤氲之气弥漫全身,雄厚法力震荡剑势,‘剑二十二’如暴风骤雨一般轰出,弹指间,他出剑三十三轮,将体内法力彻底消耗。 七百二十六条剑芒凌空飞旋,如无数流星天降,弹跳飞掠,灵动非常。 剑芒包裹住三道宛如飞火流星的剑光,密集的剑鸣声不绝于耳,沉重的撞击爆开一团团恐怖的气浪。小小的街道被炸出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破碎的石板混杂着泥土,向四周喷出十几丈远。 刑天鲤手腕剧痛,手臂剧痛。 他闷哼着向后倒退了数十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已经倾尽全力,面对三名审判圣骑的联手狂攻,他连发三十三道‘剑二十二’,依旧无法完美破碎对方的剑势。 有两柄重剑被他顺利拦截,但是还有一柄重剑,最终还是在同伴的配合下,破碎了刑天鲤剑芒组成的天罗地网,重重的劈在了他胸膛上。 紫绶道衣紫气升腾。 一缕缕柔韧无比的云霞,层层叠叠,绵绵密密,完美抵消了重剑的冲击。 刑天鲤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微微颤抖的左手伸进袖子里,紧握着一块金锭,快速的吞噬黄金,不断将其转化为太初之炁,极速的恢复刚刚消耗的法力。 更有一滴精血燃烧,热流涌入剧痛的右臂。 巫民精血效力何其强大,何等神奇,几乎折断的右臂呼吸间就已经恢复,一切伤痛就好似没有出现过一般。不仅如此,这一滴精血的消耗,更是让刑天鲤的肉体力量,在原本的基础上,又悄然的提升了一分。 三名审判圣骑同样是手臂微微战栗,额头上满是汗水。 他们大口喘着气,喷出的热气席卷方圆数丈,面颊更是烧得通红,一副风寒重感冒的架势。 他们看着刑天鲤在顷刻间就恢复如初,三人对视一眼,咬咬牙,一跺脚,他们七窍喷涌的热浪迅速内敛,额头上冷汗顷刻消散,就连颤抖的手臂,也都恢复了平静。 很显然,这三个家伙,也燃烧了精血,将实力恢复到了巅峰! 刑天鲤一声长啸,冲了上去。 剑芒再起。 凌厉的剑芒纵横交错,和三条散发出可怕高温的剑光疯狂交错。 伴随着沉闷的巨响声,附近的好几座店铺都被剑芒撞击爆发的冲击震得崩塌,刑天鲤和三个审判圣骑一次次的后退,稍作整修,再一次次的全力出击。 如此九次! 刑天鲤呼出一口热气,再次举起通天妙竹。 三名审判圣骑则是浑身哆嗦着,面皮烧得通红,整个面孔好似涂抹了颜值一般殷红的他们看了看迅速恢复状态的刑天鲤,齐齐一声呐喊,然后转身就走。 这些家伙牛高马大的,虽然耗尽了体力,但是他们撒腿狂奔,逃跑的速度却也不慢。 刑天鲤肃然看着三人的背影——呐,他们的续航力,就只有九滴精血的水准嘛?看来,他们平日里积蓄的精血,也不多嘛。 不过,可以理解。 末法时代,巫民想要积攒一滴精血,不知道要吃多少肉食,吃多少药材,耗费多少时间才能辛苦积攒一滴。 他们可不像刑天鲤,拥有在末法时代还能继续修持的根本法! 掌心金锭吞噬一空。 两口小鼎中,燃烧殆尽的两缕金光,又摇曳着重新变回了一寸长短。 清气上升。 浊气下降。 中和之气弥漫全身,滋养五脏六腑,滋润血脉骨髓,刚刚消耗了几滴精血,随着这块金锭的彻底消耗,已然有五滴精纯的新生精血冉冉渗出。 手掌一翻,又是一块金锭握在手中,刑天鲤将通天妙竹夹在腋下,转身朝着已经快到桥头的何铎等人追去。他右手掏出一柄转轮手枪,冲着路边探头探脑的几个圣罗斯汉子就是几枪,将他们全都吓得缩了回去。 该耗费法力精血的时候,就耗费。 该节省的时候,还是节省一点罢! 毕竟是末法时代了,这黄金、白银的,也不是这么容易收集的! 像暗语森林和东云总领馆这样的冤大头,又能有几个呢? 刚刚追上何铎等人,身后沉重的蹄声响起。 刑天鲤猛地回头,就看到身穿黑色元帅服,披着猩猩红大斗篷的雷诺夫,骑着一头高头大马,身后跟着近百名审判圣骑,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 刑天鲤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加速,快!” 单单那上百名审判圣骑,只要里面有超过六个实力和刚才那三位相当的,刑天鲤就会被打得很狼狈。 而冲在最前面的雷诺夫,单单他释放出的气息,刑天鲤就感到心脏一阵阵的抽搐,浑身汗毛莫名的竖起——不是对手,绝对不是对手! 这家伙给刑天鲤的压力,甚至堪比奥古斯和帝斯! 嗯,比起相柳白蝰,或许还稍微有一点点的差距。 刑天鲤浑身肌肉绷紧,厉声催促何铎等人加快速度,更是掏出了十几颗手榴弹乱丢,将挡在铁桥前方的最后一小撮圣罗斯汉子炸得惨嚎崩散。 何铎等人冲上了铁桥,马泽尔艰难的从马车上抬起了半截身躯,用圣诺曼语高声尖叫着什么。 铁桥的另外一端,大群圣诺曼士兵闻风而动,狂奔而来。 稍远处,两处沙袋围成的掩体后方,‘轰’的一声炮响,炮弹带着尖啸声,落在了刑天鲤前方两里许的街道上,炸开了一道烟柱,吓得雷诺夫座下的战马猛地抬起前蹄,不断发出惊吓的马嘶声。 雷诺夫顺势腾空,跳下战马,径直从爆炸造成的烟柱中穿过,宛如发怒的暴熊,大踏步直追了过来。 圣诺曼这边,马泽尔厉声呼喝。 又是连续三声炮响。 两发炮弹落得稍远一些,阻拦了后方那些审判圣骑的冲锋路线。 而第三发炮弹,真不知道是圣诺曼炮手太厉害,还是雷诺夫太倒霉,三寸口径的迫击炮弹带着尖啸声,居然直奔他脑袋端端正正砸下。 雷诺夫头也不抬,猛地举起左手,掌心挡住了炮弹。 ‘轰’! 炮弹就在雷诺夫掌心爆开,火光四射,弹片乱喷,雷诺夫的身体稳若泰山,无形的热浪包裹全身,炮弹的冲击波,甚至没能让他身上的斗篷稍稍晃一晃。 刑天鲤的眼角剧烈抽搐。 他莫名想起了,自己在小龙湫镇,被小口径舰炮炸得五劳七伤的狼狈场景。 就算如今修为提升了一大截,刑天鲤也依旧不敢让这些重火器直接命中啊! 而雷诺夫…… 刑天鲤紧握通天妙竹,缓缓后撤。 他身边,聚集了近百名面色难看的圣诺曼士兵,他们紧握枪械,随着刑天鲤,一并一步一步的不断后退。没人想面对这么一个能够用一只手,就挡住一发三寸炮的炮弹,甚至掌心皮肤都没破损一点的怪物! 刑天鲤身边,一名挂着上尉军衔的圣诺曼军官,因为过度紧张,不自禁的在喃喃嘟囔:“仁慈的圣母啊,我亲爱的父亲说的是真的……他们参加的上次战争,真的有火炮都无法伤害的怪物参战!” “仁慈的圣母啊,谢谢您的怜悯,这样的怪物并不多。我亲爱的老父亲,他也只碰到过一次。一次就够了,一次就够了!” “但是为什么,会让我碰到这种传说中的怪物?” 刑天鲤瞳孔微缩。 他当然知道极西百国三十年前的那一场大战,那是一场造成了数以亿计军民死伤的惨烈战争,甚至法璐仕,就是因为那一场战争,从法璐仕王国,变成了现在的法璐仕共和联邦。 雷诺夫大步向前,他越跑越近,距离桥头还有半里地,他拔出了佩剑,双手持剑,剑尖向前,直指站在众多士兵正中位置的刑天鲤。 ‘嘭,嘭嘭’! 有圣诺曼士兵被雷诺夫可怕的气场逼迫,不自禁扣动了扳机。 枪声一响,百多名士兵齐齐开火。 密集的弹雨铺天盖地直喷雷诺夫。 雷诺夫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他面前的空气剧烈震动、鼓荡,无形的气罩,将扑到面前的子弹悉数震飞,没有一发子弹能够碰触他的身体。 近了,越来越近了。 眼看距离桥头不到十丈,刑天鲤正准备从袖子里掏出一整箱炸药给他一个狠的,雷诺夫突然停下了冲锋的脚步。刑天鲤身后,‘叮叮’银铃声悄然响起,他回头看去,就看到十几名身披白袍的圣母教神职人员,一字儿排开站在了桥上。 “异端!”雷诺夫低声呵斥。 “异端!”一名袖口有三条银线的白袍男子缓步上前,手中镶嵌了十几枚宝石的华美银铃轻轻震荡,一波波奇异的力场席卷四方。 在这些白袍人身后,更多的黑袍、褐袍的圣母教神职人员鱼贯而出,他们口诵祈祷经文,身边空气剧烈卷动,化为肉眼可见的浑浊气流。 在那些圣诺曼士兵中,更混杂有几个金发红眼的男子,以及近百名发色金黄,但是眼眸呈淡紫色的壮硕青年。 百多名审判圣骑策骑狂奔而来,他们在雷诺夫身后勒停战马,纷纷跳下马来。 在他们身后,更多圣罗斯彪形大汉狂奔而来。 雷诺夫等人的注意焦点,已经不在刑天鲤身上。审判圣骑们和那些圣母教的神职人员相互凝视,目光凶狠,好似见到了杀父仇敌一般。 刑天鲤悄然后退,很快就退入了人群中。 雷诺夫突然长剑一指刑天鲤:“这小子,也是你们这些异端的人?” 袖口有三条银线的白袍男子轻轻摇头:“他是英吉士总领馆的人!” 雷诺夫咧嘴怪笑:“那么,我就没抓错人。你们,果然勾结在一起了。那么,后会有期!” 雷诺夫转身就走,他身后的众多圣罗斯人,也随着他迅速撤离。大量衣衫简陋的圣罗斯男女涌到了这条街道上,将那些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伤员逐个挪走,就连那些尸体也都搬运一空。 圣诺曼士兵的防线后方,奥古斯和乔彼得从一辆汽车中走出。 他们分开人群,来到刑天鲤身边。 “李鲤少校,干得漂亮!”奥古斯眯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蹲在刑天鲤身边的大黑狗兄弟三个:“真是三条好狗,不是么?有空,我找几条可爱的小母狗,让他们配配种,看看能不能弄几条出色的狗崽子出来!” 看得出来,奥古斯是一个爱狗的人。 他看向大黑狗兄弟三个的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喜爱之情。 大黑狗兄弟三个的表现很古怪,他们很矜持的坐在刑天鲤身边,竭力想要表现出身为一个妖怪应有的庄重和体面。但是兄弟三个的大尾巴,则是极其躁动的在地上拂来拂去,刑天鲤看得出来,他们对于奥古斯所谓的‘可爱的小母狗’,有点动心了! 刑天鲤心头茫然。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复杂的伦理学问题。 嗯,一个狗子修成的妖怪,当他可以化为人形的时候,他究竟会喜欢上人族的美女,还是更喜欢本族的同类呢? 这个,这个……太复杂了,太深奥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奥古斯终于回归了正题:“李鲤少校,把你如何解救他们的经过,详细的说一遍吧。” 一旁,帝斯也带着几个人凑了过来,他们刚刚检查了马泽尔膝盖上的伤口,脸色都非常的难看——圣罗斯人下手很狠,马泽尔的膝盖,用正常的手段,是废定了。 幸好,帝斯他们不是正常人。 他们有十足的把握让马泽尔恢复如初,刚刚刑天鲤就听到,帝斯正在安抚马泽尔呢。 但是很显然,圣罗斯人劫掠、绑架自己的下属,这种事,让帝斯和奥古斯都很恼火。 刑天鲤也不隐瞒什么,也没什么事情好隐瞒的。 他带着三条狗,带着一群易多利人,带着大量的军火,闯入了圣罗斯人的秘密据点,将被掳掠的人救了出来,就是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 暗语森林地下的地库中,盛大的祭祀仪式已经到了尾声。 场面,极其的……不堪。 地库中,玛索和百来名容貌昳丽的女子气喘吁吁的围着祭坛载歌载舞,在她们脚下,躺着二十几个充当‘祭品’,已经被榨得口吐白沫的‘雄性’。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石楠花香气。 地面上,满是滩滩狼藉的白色粘液。 “至高的主宰,请赐予我,至高的繁衍之力!”玛索浑身都在颤抖,她平日的白发,已经悉数变成了华丽油亮如飞瀑的银绿色,她脸上的鱼尾纹荡然无存,她此刻的外形,完全就是一个青春稚嫩的十几岁的少女。 但是她的神态,她眼角眉梢的风情,却比青楼里红火了三十年的老鸨,还要浪荡无数。 随着她的祈祷声,躺在地上的二十几个‘雄性’,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他们心口亮起了惨绿色的幽光,他们的身体每一处毛孔内,都有细小的绿色火焰喷出。 空气中弥漫着雷雨后原始丛林中特有的清冽气息,二十几个‘雄性’发出绝望的哀嚎,毫无反抗的化为飞灰,原地就留下了数百颗极细小的淡绿色晶砂。 玛索低声念诵秘咒。 法坛上,无数金色条纹急速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一块块硕大的水晶亮起,一条条立体的银绿色光纹包裹着法坛,巨大的吸力将那数百颗细小的晶砂卷起,凭空一个闪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那些牛头怪摧毁的易多利侨民区,那颗刑天鲤亲眼见证,吞噬了数以万计牺牲者的精血,在极短时间内生长出来的大树上,对应着那些细小的晶砂,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树瘤子悄然生长出来。 ‘咔、咔咔、咔咔咔’,一颗颗树瘤子悄然裂开,露出了里面隐现幽光的六角形蜂巢结构。这些蜂巢机构体积渺小,每一个拳头大小的树瘤子里,都有上千个类似的小小六角形空格。 粘稠的汁液从树瘤子中分泌出来,一缕缕极细的幽光在六角形空格中闪烁,汁液中,凭空出现了一粒粒极细小的肉疙瘩,随后呼吸间,这些肉疙瘩就发育完全,变成了一支支形如蜜蜂,但是体积极其微小,大概只有普通蚂蚁一半大小的奇异飞虫。 数百个树瘤子,数十万的飞虫挣脱了空格,抖一抖身上粘稠的汁液,轻盈的飞起。 伴随着地库中玛索细微的吟唱声,这些飞虫中,有数千只体积略大一点的飞虫,直接飞向了远处一株株树干直径在两尺以上的大树。 偌大的万国租界,已经开辟了数十年,在租界建立初期,各国侨民就运来了富有各国特色的代表性树种。这个世界的太阳很给力,赐予了植物足够的生长能量;而平海城更是位于潮湿多雨、春夏多高温潮湿的气候带。 数十年时间,这些移植来的特色树种,全都长得格外壮硕。 数千只飞虫扑到了挑选中的树干上,很快就咬破树皮,钻进了树干核心处。它们钻进树干,身体就迅速炸裂,爆成了一团粘稠的浆汁。 这些浆汁融入大树的树液,进入大树的内部循环网络,开始以莫测的力量,快速更改这些大树的‘遗传密码’。无论这些大树原本是什么树种,它们的树皮渐渐变得光滑,枝条变得更加舒展,叶片更加的致密,树叶的轮廓也变得更加的优美。 剩下的数十万只飞虫,则是飞入了法璐仕侨民区。 它们锁定了侨民区中的所有人,无论是法璐仕人,还是他们雇佣的东国土著,又或者他们买断了身契的东域女仆。 所有人,每个人都在不经意间,被这些飞虫,在脖颈后方轻轻的咬了一口。 飞虫爆开,身体化为一滴细小的汁液,融入了被咬之人的血管。 一滴血变异,然后是全身血液,开始迅速的转化。 血液影响内脏,影响骨髓,影响大脑。 渐渐地,这些被咬的人,莫名的感到了饥饿,而且是难以控制的饥饿。虽然还没有到饭店,无论男女老幼,无论他们正在干什么,他们纷纷去找食物。 法璐仕侨民区的各处酒店、酒馆、饭庄、酒楼,乃至最低等的路边小摊等,全都满座。 更有人迫不及待的,进入了邻近的英吉士、圣诺曼等国的侨民区,赶去一处处可以找到吃饭的所在,掏空身上的钱包,疯狂的大吃大喝。 随着大量食物的摄入,这些人的身体机能迅速的强化。 吃得越多,变得越强。 没有一丝能量被浪费。 甚至有些人实在是囊中羞涩,他们就扑进了河沟中,他们双足插进了烂泥里,张开双臂,摊开衣衫,尽情的沐浴着太阳。 烂泥中的某些养分顺着毛孔渗入身体,阳光带来了磅礴的能量,让他们的身体吸收养分,合成身躯所需要的,各种物质。 第三十七章 这是战争 蓝日高悬,吹过身体的风都带着一股高温金属的焦糊味。 英吉士总领馆内,刑天鲤连续参加了三个没啥屁用的短会后,借口外出‘查勘军情’,顺手从总领馆车库中开走了一辆汽车,载着大黑狗兄弟三个,施施然离开了。 一溜烟窜出灰喜鹊街,将脑袋探出车窗,吹了一阵风的大黑狗将脑袋缩了回来,皱起了眉头:“老子有点心惊胆战的,总感觉有些事情不对。” 刑天鲤眉头一挑,看了大黑狗一眼。 在总领馆的时候,他也一阵的心血来潮,隐隐察觉到有某些危险正在酝酿,奈何他就算前世最巅峰时,也不过是‘区区天仙’。今生更是空有神魂,修为境界荡然无存,根本达不到传说中‘掐指一算、无所不知’的境界。 有危险,却不知危险从何而来,这让刑天鲤好似蒙着眼睛走在独木桥上,四周尽是毒蛇猛兽,下方是刀山火海,让他莫名的焦躁不安。 大黑狗兄弟三个也显得颇为烦躁。 杨荒虎吐着舌头嘟囔道:“就是搞不清,究竟哪里不对了。就好像,有人跑去老子的窝里面,放了一个屁!” 杨荒彪急忙吐舌头补充:“不是在窝里,是在咱们窝附近的草丛里,悄然无声的放了一个屁。有这么点味!” 这话说得,刑天鲤不知道该如何接。 但是众所周知的是,正经的凡俗动物,各种感应能力,都比凡人要灵敏、强大得多,所以地震之前,家禽家畜多有感应,而凡人则是茫然不知。 大黑狗兄弟三个身为妖怪,他们对于天地,对于自然界的感应,或许会比境界滑落,空有天仙境阳神神魂,却被困于灵台紫府,只能调动微末之力的刑天鲤更要敏锐。 汽车驶出了英吉士侨民区,朝着位于三国侨民区交界处的匕首帮总部酒馆驶去。 刑天鲤突然看到,路边的小河里,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起码有两三千人,满脸舒畅的站在河边浅水中,极其惬意的昂着头,直勾勾的看着天空高悬的蓝色太阳。他们张开双臂,身体随着水流缓缓的前后摇摆,就好像一颗颗幸福而惬意的海带。 “诡异!”刑天鲤和大黑狗兄弟齐声惊呼。 一脚刹车踩死,刑天鲤踢开车门,跳下车,几步就到了河边草地上,冲着最近的几个泡在水中的家伙大声呵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几个男女微微睁开眼睛,一脸陶醉的看着刑天鲤:“阳光,土壤,清风,流水。赞美大自然!” 他们极清冽,其清新的笑着。 他们的笑容,莫名的让刑天鲤联想到了春天夜里,刚刚破土而出的鲜嫩苗芽,清新,自然,充满了无比强劲的勃勃生机。 神魂之力笼罩了这几个家伙。 刑天鲤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的身体结构,乍一看去,依旧是‘人’,但是正经的人,怎么可能通过脚丫子直接从烂泥中汲取营养?他们的皮肤,又怎么可能直接和河水进行物质交换?他们暴露在水面上的皮肤,更是在吞吐阳光中蕴藏的能量! 他们的血液变得极其粘稠,血液细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们的血液细胞变得体积更小,数量更多,密度更大,而且每一个血液细胞中蕴藏的能量,都更多! 他们从皮肤一直到最深层次的骨髓,虽然依旧保留了‘人’的模样,但是在分子层面,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只是看起来还是一个人! 皮肤,更柔韧。 肌肉,更有力。 骨骼,更坚硬。 骨髓,更活泼。 脏腑,更壮硕。 他们的身体机能,在以不合理的方式急速提升。就刑天鲤神魂之力探察眼前这几个人的短暂功夫,他们的肉体力量,大概就提升了三五斤的样子! 这才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能提升三五斤肉体力量! 他们若是浸泡得久一些,他们的力量会提升多少? 河对岸,传来了讥诮的笑声,那是易多利侨民区,一群少年正捡起草地上的石子,朝着河道中浸泡的人脑袋乱丢,他们在嬉笑:“法璐仕人,真浪漫,真时尚,嘿嘿,你们集体泡澡,有穿衣服么?” 那些少年身后,几个穿着巡捕制服的法璐仕人摇晃着警棍,同样不以为然的嬉笑着,没人将这些泡在水里的人当回事,没人觉得,这会是一场巨大的危机!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该死,这空气的质量,未免好得离谱! 刚刚一路开车过来,太阳高悬,气温很高,这年头的汽车里面,还没有‘空调’这个概念,刑天鲤和三条大黑狗,都热得有点难受。 但是到了这河边,气温突然降了下来。 这条小河边的气温,比起刚刚英吉士侨民区那边,起码低了十度,甚至是十五度。河风吹过,刑天鲤甚至感受到了一丝一丝初春的料峭寒意。 而且,空气质量好得离谱。 空气中没有半点儿灰尘,刑天鲤神魂之力扫过身边三十丈的空间,空气真的干净得好似闹鬼一般,一粒浮尘都没有。而且空气中的含氧量,比这个世界的正常标准,要高了两三个点! 空气极其清冽,隐隐有一种原始森林雷暴雨之后的特殊气息在弥漫。 “喂,喂!”刑天鲤朝着河对岸站着的几个易多利巡捕大吼:“去找你们上司,找你们的总领事阁下,给他们说,这里不对劲,很不对劲!” 几个易多利巡捕呆呆的看着刑天鲤,然后,同时笑了起来:“嘿,东国的黄皮猴子,不用你教我们该干什么!” “这些法璐仕人,把这条河当做了他们的天体海滩,他们在这里玩派对!这是法璐仕人的浪漫,这是他们的时尚,这是他们的潮流,你,懂么?” “不懂,就给我们闭嘴!” 一个巡捕用力挥动警棍,发出‘呼呼’风响:“不要在这里添乱,小心我们打破你的脑袋!该死的黄皮猴子!” 刑天鲤脸色一寒。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手榴弹,随手拉弦,丢过了小河。 几个易多利巡捕吓得怪叫,连滚带爬的转身就跑。‘轰’,手榴弹爆开,大片泥土飞溅,易多利巡捕,还有那些易多利孩童,一个个哭天喊地的狼狈逃窜。 “去找你们的顶头上司,就说,这里有大乱子了!”刑天鲤扯着嗓子大声嚷嚷。 这些易多利巡捕,就算是一群猪吧,无缘无故挨了一枚手榴弹,他们总要做点什么,他们最少可以将这里的事情汇报给他们上级,多少做点准备! 虽然,刑天鲤也觉得,就算他们做好了准备,怕是也没什么鸟用! 刑天鲤转身,上车,顺着河道开车向前。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黑狗兄弟三,也瞪大了眼睛,‘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 越是深入法璐仕侨民区,河道里跑着的人就越来越多,这些泡在水里的人,大致上看起来还比较‘安静’、‘自然’和‘无害’,而在侨民区中,那些酒店、酒馆、饭庄、酒楼等,一切可以找到食物的地方,则是发生了无数的骚乱。 所有人都在争抢食物。 所有人都在争抢美酒。 一路上见到的所有和食物、酒水有关的店铺,都挤满了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富贵贫穷,他们拥挤在一起,声嘶力竭的嚷嚷着,催促着店家赶紧给他们吃的,给他们喝的。 “喂,兄弟,咱们,风紧扯呼!”大黑狗终于嚷嚷起来:“事情不对,这些人,怕不是中邪了。古话说得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兄弟,要不过江?” “到了江那边,咱们隔江观火,也是极好的事情!” 刑天鲤一脚油门踩了下去,撞翻了两个为了一块面包干,在街道上撕扯着打滚的男子,全速朝着匕首帮的总部酒馆冲去。 源自法璐仕的骚动,已然扩散到了这边。 有好些眸子闪耀着莫名幽光的法璐仕侨民,已经拖家携口的到了酒馆,挥动着钞票,大声嚷嚷着赶紧上酒、上肉,赶紧给他们准备足够的食物。 何铎、何西等人,叼着烟卷,站在酒馆的门廊下,喜笑颜开看着这突然送上门来的生意,催促着手下的小弟们赶紧杀鸡宰羊,给这些‘贵客’准备食物。 刑天鲤的车子冲进了酒馆,一个大甩尾,停在了何铎面前。 “大巫长?”何铎、何西急忙凑了上来。 “带着咱们的人,不要管其他的了,撤,往江南大玉朝的地盘上撤!”刑天鲤本来想要让何铎带人撤去英吉士侨民区的地盘,但是想到了大黑狗的话,干脆还是过江罢! 何铎微微愣了愣,当即发出一声呼哨。 匕首帮的所有帮众,加上不多的女眷,纷纷汇聚了过来。包括后厨的厨师,柜台的调酒师,奔走的服务生等,一应人等快速在酒馆前集中。 何铎、何西等人,这时候也发现了事情不对——酒馆的人离开了,而那些挥动着钞票的法璐仕人,就好像没发现这一点一般,他们自行走进了厨房,走进了地窖,自顾自的翻找各种食物,各种酒水,好似在自己家一样大口享用。 那些风干的,还没有烹煮过的,坚硬无比的火腿和腊肠,他们居然就这么大口大口的啃了下来,‘咔嚓’嚼得稀烂,昂着脖子,带着极其微妙的笑容,将这些食物吞了下去。 就在匕首帮的帮众集合的这段时间,他们看到一名容貌昳丽,皮肤白皙,身段窈窕纤细,显然养尊处优的法璐仕千金小姐,面不改色的啃掉了柜台上摆放的两条火腿! 那是两条用易多利山区大野猪的后腿炮制的火腿,每一条都重有近五十斤! 这么一个体重都没有一百斤的少女,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两条坚硬、油腻的大火腿,全都给干掉了! 紧接着,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少女目光在柜台内外梭巡了一阵,没有发现别的食物,她抓起了粗大的猪腿骨,‘咔嚓’,将骨头一口咬断,好似嚼面包片一样轻松的咀嚼着,将骨头渣都吞了下去。 “撤,快撤!”何铎也吓得毛骨悚然。 虽然被刑天鲤激活了后土血脉,拥有了一定的超凡之力,但是骨子里,他依旧是一个普通凡人——一个万国租界中,最寻常、最普通的帮派头目! 虽然比起普通百姓,何铎要多了几分狠辣和凶残,多了一些好勇斗狠的血气。 这种一看就‘不是人’的东西,哪个正经人见了不怕啊? 侥幸,匕首帮平日里多做一些不正经的生意,他们有足够的运输工具,一架架马车从酒馆后面的堆场赶了出来,所有的妇孺纷纷上车,数百帮众咬着牙,拎着各色兵器,簇拥着数十架马车,用最快的速度撤离。 刑天鲤丢下汽车,站在最前面的马车上,警惕的观望着四方。 何铎的酒馆选址极好,正好位于英吉士、法璐仕、易多利三国侨民区的交界处,从酒馆出发,只要走上半里地,跨过一座小桥,就能直达英吉士侨民区。 现在看来,古怪异变的源头,就在法璐仕侨民区。 所有发生异变的男女老幼,全都是法璐仕人。 借道英吉士侨民区,顺着南北向的大道,不过十里地,就能直达江边。以刑天鲤如今在英吉士总领馆的体面,弄一条大船,将匕首帮的所有人全部送过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车队顺利的过桥,进入英吉士侨民区。 身后,突然传来了高亢的祈祷声,那些刚刚还在疯狂找食物的法璐仕人,他们纷纷跪倒在地,仰面向天,双手高高举起,无比虔诚的看着天空淡蓝色的太阳。 “至高,仁慈的圣母啊!” “愿您的光,永照世间!” “吾等,将化为您手中的剑,惩罚一切‘背信弃义’之人!” 数十万人齐声呐喊,他们的身体经过了变异和强化,嗓门变得极其洪亮,这么多人齐齐呐喊,其音如万雷齐发,声震整个租界。 ‘哗啦’声中,这些人,无论是浸泡在河道中的,还是在各处寻找吃食的,数十万男女老少皮肤齐齐炸开,宛如腐朽的墙灰一样崩碎,炸成了无数的粉尘。 伴随着可怕的筋骨蠕动声,一尊尊身高七尺的牛头怪在粉尘中冉冉现身。 刑天鲤瞳孔骤缩。 何铎、何西齐齐骂娘。 大黑狗兄弟三个也顾不得遮掩身份,扯着嗓子‘汪’了几声后,居然分别操持各国不同的语言,歇斯底里的骂出了最难听的脏话。 “加快速度,撤往江边!抢一条船!用最快的速度,撤去江南!”刑天鲤眼看着这么多牛头怪突然冒了出来,他愤然骂了一句,冲着何铎、何西连连挥手。 他也不说用自己的面子,去征调船只的事情了。 此情此景,只有抢。 抢到船,这些匕首帮的帮众和家眷,就可以活。 抢不到的话! 数十万牛头怪,每一头牛头怪就算比现在的刑天鲤弱,也不过弱了一等而已。就算耗尽刑天鲤所有法力,燃光他所有精血,将他这些日子弄来的金银全部消耗,他也杀不光数十万牛头怪! 匕首帮的人,势必全军覆没在这里。 “这群疯婆子!”刑天鲤愤然咒骂,这些牛头怪身上的气息,又和暗语森林一脉相承,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些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们想要摧毁整个万国租界么? 为什么只是冲着法璐仕人下手? 用力的摇摇头,刑天鲤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最紧要的,是让何铎他们安全撤离。只要他们离开了,偌大的万国租界,刑天鲤也就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距离不到一里地的一条小河中,数百名牛头怪齐声长啸,高呼‘圣母’之名,带着一道道狂风飞奔而出,几个蹦跳,就直接穿过了法璐仕侨民区和英吉士侨民区之间的边界。 顷刻之间,两国侨民区交界处,数十栋建筑轰然崩塌,大量人体被暴力轰成粉碎,无数残肢断臂飞出了十几丈远。 几栋崩塌的建筑内,几名银发银眸的男子快速掠出,手中不断轻轻鸣叫的长剑挥动,当即就有数十头牛头怪被轻松斩成两段。 一名银发男子厉声高呼:“去总领馆,找奥古斯大人!” 话音未落,大群牛头怪从四周蜂拥而出,将他们彻底淹没。无数牛头怪庞大的身影中,只看到一道道凌厉至极的剑光飞掠,大量残肢断臂不断飞起。 刑天鲤不断催促,何铎、何西等人急忙加快速度,护送车队向南狂奔。 只是,大车速度有限,而那些牛头怪的速度,却是数倍于这些牛马拖拽的大车,就听得嘶吼声不断,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有数百牛头怪飞驰而来,宛如潮水一般追到了车队后方。 更远的地方,好几条街道的尽头,有更多的,起码过万的牛头怪出现。他们嘶吼着,肆意的摧毁着身边的一切,无论是建筑,还是人体。 唯有那些花草树木,没有受到任何破坏。 不仅如此,在那些牛头怪中,有好些带着明显雌性特征的牛头怪,她们的指尖不断有闪耀着淡淡绿色荧光的血液喷出,这些血浆混杂在被她们破碎的人体血雾中,喷洒在那些花草树木上。 眼看着,这些花草树木变得越发的娇艳、明媚,生机越发的茁壮旺盛! 刑天鲤深吸一口气,然后身体微微一晃。 空气中的含氧量,还在不断的上升,已经到了,让刑天鲤都有点不舒服的程度。 当然,以刑天鲤的肉体强度,含氧量的提升,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 通天妙竹一旋,大地微微一震,地面突然裂开了一条条裂口。 一块块水缸大小的石头呼啸着从裂缝中喷出,宛如出膛炮弹,带着沉闷的破风声,狠狠砸在了追来的牛头怪身上。 二十四节通天妙竹,每一节都亮起了血色符印,刑天鲤左手巫印急速变幻,两口小鼎中,两条刚刚恢复的金光急速燃烧,化为五彩氤氲之气弥漫五脏。 随着巫印变幻,五彩之气悉数涌入脾脏,化为浓厚的土黄色气流随着指印释放。 大地不断震荡,每一波震荡,都有大片巨石飞出,平地里风沙大作,劈头盖脸的巨石带着沉闷的撞击声,将大片牛头怪打得昏头转向、骨断筋裂。 在刑天鲤巫法的强势掩护下,车队渐渐甩开了这些牛头怪。 而这些牛头怪,也寻找到了更容易下手的目标。 一条条大街上,大量的英吉士侨民哭喊着狼狈跑出,他们胡乱的朝着四周亡命奔逃,他们哭喊声却吸引了这些牛头怪的注意,无数侨民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痛,整个身躯就被轰成了粉碎。 刑天鲤等人全速奔走。 渐渐地,英吉士侨民区各处,大量的烟火升腾,到处都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起初枪声只是在侨民区边缘传来,但是很快,就连核心区的灰喜鹊街方向,都有枪声、爆炸声不断响起——毕竟整个万国租界,南北方向也就是二十里长,灰喜鹊街距离法璐仕侨民区,直线距离也不过十里地。 在这些牛头怪的疯狂冲击下,区区数里地弹指可至。 若是从高空俯瞰,就能看到,以法璐仕侨民区为源头,数十万牛头怪犹如海啸,一波一波的卷向了附近的各国侨民区,只是短短一刻钟时间,起码有数千栋建筑被夷为平地,不知道多少侨民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轰杀成渣! 让人崩溃的是,这些牛头怪在冲杀的时候,还不忘给圣母教扣黑锅。 他们每击杀一个侨民,无不双手按在胸前,抬起头来看向天空的太阳,极其虔诚的高呼一声‘赞美至高、仁慈的圣母’! 刑天鲤护送着车队,赶在所有侨民之前,来到了江边最近的一座民用码头,强行征用了一条数百吨的民用客船,何铎、何西正催促着手下登船的时候,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也在数百名铠甲士的保护下,狼狈无比的逃了过来。 那支队伍中,最显眼的那个人,莫过于奥古斯! 他身披重甲,没有戴头盔,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宛如一团烈焰在燃烧。他双手电光升腾,宛如岩浆的电光在指缝中跳动、滚荡,他不时的高呼一声,就有数十条碗口粗的电光喷射而出,化为可怕的电网笼罩后方追杀来的牛头怪。 大片大片的牛头怪被电光穿透身躯,蕴藏了可怕能量的电浆在他们体内激荡,跳动,燃烧,狂野的爆开。一个个被电光穿透的牛头怪炸成粉碎,狂风吹过处,大片血肉所化的黑灰弥散如雾,覆盖了能有里许方圆的老大一片区域。 奥古斯身边,十几名金发金眸的男子同样身披甲胄,身边或者火光涌动,或者狂风呼啸,大片火球卷着一道道龙卷风,铺天盖地朝着后方喷涌。 每一发水缸大小的火球爆开,其威力都堪比一门八寸重炮的炮弹,沉闷的爆炸声中,被命中的牛头怪固然被炸得粉身碎骨,附近十几丈内的牛头怪也要么被炸飞,要么被震得大口吐血,动作都猛地凝滞下来。 奥古斯等人大显神威,刑天鲤在一旁,神魂之力乱扫,疯狂收集他们的战斗数据。 这些家伙! 真是粗陋! 他们体内的能量储备无比庞大,他们的肌体细胞,居然和那些异变的牛头人有点相似。 他们的肌体细胞,体积比正常人小得多,单位体积内细胞的数量远超正常人百倍。而且细胞形状、内部结构,更加的精致、完美,这就使得他们的细胞可以囤积更多的能量。 那种电浆,又或者火焰,又或者旋风。 所有能量全都囤积在一个个极细小而精致的肌体细胞中,数以兆亿计的细胞储量加起来,就化为一片让刑天鲤都羡慕不已的磅礴源能。 只是,这些家伙对于能量的运用,真粗陋啊! 就好似奥古斯释放的电流,在刑天鲤看来,如果将这些电流精炼成他前世拥有的法力,在同等消耗的情况下,刑天鲤一道正宗的道门五雷咒释放的杀伤力,起码是奥古斯的百倍以上! 就好比,刑天鲤已经踏入了‘核裂变’的境界,奥古斯还在手搓‘黑火药’! 双方境界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大家对于‘道’的掌握,对于‘道’的理解,完全是天差地远! 当然,这只是前世的法力。这辈子刑天鲤修炼出的‘法力’,确切的说,是‘性命交修’的‘巫力’,其品质、其玄妙,比起前世的法力,更是在境界上超出了九重天不止。 奈何,修为太低,‘巫力’总量,太少,太少了啊! 刚刚一通疯狂的释放,召出大量巨石轰飞了一片牛头怪,看似打得过瘾,实则两口小鼎中,两线金光已经燃烧殆尽。 掌心青铜神光流转,刑天鲤正紧扣一块银锭,在快速的恢复法力。 最紧急的关头,耗费金子。 此刻有奥古斯等人挡在了前面,刑天鲤当然不会浪费金子,使用银子也足以应付了。 乔彼得双腿有点哆嗦,挥动着一杆转轮手枪,声嘶力竭的呼喝着,催促车队中的总领馆家眷赶紧登船。乔姆斯等总领馆官员,也在大声的嚷嚷,手忙脚乱的帮助那些哭天喊地的妇孺登上码头上停靠的船只。 江面上,英吉士租界海军的舰船干脆停在了靠近江岸的位置,一门门舰炮宛如发狂一样,疯狂的朝着那些牛头怪倾泻火力。 他们只管掩护自家官员遁逃,已经顾不得万国租界会变成怎样了。 之前被玛利亚召来的战列舰轰了一轮,沉没了几条大舰,这几天的功夫,英吉士人又从平海城附近的几个开埠的通商口岸,召来了舰队增援。 眼下的租界舰队,依旧聚集了三条万吨大舰,数千吨级的驱逐舰、护卫舰也有十一条之多,其他的大小炮舰、巡逻艇等,总数更是超过百条。 这些舰船几乎是首尾相接的停在江面,大小舰炮用最快的频率不断发射,眼看着万国租界沿江大道上,一座座修建最早,最为辉煌气派的大楼不断冒火崩塌,一些建筑中,甚至传来了租界侨民操着本国语言的疯狂咒骂声。 更多的牛头怪冲了过来,浩浩荡荡,宛如潮水。 数百铠甲士一字儿排开,他们身上重甲不断喷出‘嗤嗤’的高压气流,手中急速旋转的重型锯齿剑更是高速切割,重剑稍微碰触这些牛头怪的身体,就将他们的身躯轻松切成两片。 偶尔也有铠甲士被牛头怪重拳命中,在重甲的保护下,他们只是闷哼一声,踉跄着倒退两步,吐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口水,就继续投入了战斗。 突然间,伴随着疯狂的谩骂声,帝斯带着一群同样身穿重甲的同伴,连同大群身穿类似甲虫一般的生物甲胄的神职人员,护送着圣诺曼总领馆的高层们狼狈撤出。 “该死的,这些家伙,和我们没有半点儿关系!”见到码头上正在被无数牛头怪一波波冲击的奥古斯,帝斯嘶声怒骂:“有人破解了我们的牛头人原初一号药剂,这些家伙,和我们没有半点儿关系!” 两支队伍会合一处,奥古斯和帝斯肩并肩站在了一起。 奥古斯咬牙怒道:“谁知道呢?不是你干的,你敢确定就不是,你的某位老朋友?” 帝斯猩红的眸子一阵闪烁,他狐疑的看了一眼那些疯狂扑来的牛头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得有理,不是我干的,或许,是他们?呵!” 双手合在一起,心脏附近的囊体剧烈收缩,大量半实体化的晶液涌动,帝斯双掌迅速亮起,喷射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可怖白光。温度高到可以瞬间汽化金属的白色光柱喷出将近两里远,帝斯一声大吼,好似握着一柄极长的长剑,从左到右狠狠一挥! 半径两里的一个极大扇形区域内,所有牛头怪被一击削成两段。 连同着这片区域内的所有建筑物,所有大树,齐齐在离地五尺的高度,被瞬间融化了尺许长的一截。一座座建筑轰然倾塌,大量被高温引燃的树木‘哗啦啦’倒在了地上。 “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帝斯咬着牙冷声道:“帝荧?有可能是这个疯婆娘!她一直想要和我竞争执事团的预备名额,这个下三滥的臭表子!” 一旁,有个金发紫眸的男子,双手按在太阳穴上,静静的矗立了一阵,然后低声向帝斯说了两句。 帝斯和奥古斯的脸色同时变得难看。 这个金发紫眸的男子,似乎有有种奇异的‘遥感’能力,他‘看到’,偌大的圣诺曼侨民区,只有总领馆和几个官方机构受到了冲击,而其他的民宅,包括街道上的那些侨民,都没有受到牛头怪的攻击。 所有侵入圣诺曼侨民区的牛头怪,只攻击了帝斯为首的高层! “这个该死的……”帝斯又狠狠地骂了一句极难听的,极度侮辱女性的脏话。他疯狂的喘着气,又是连续三道刺目的白光从手上喷出,连续横斩,起码击杀了上万牛头怪。 在刑天鲤的神魂之力注视下,帝斯连放四道白光,他心脏旁的囊体中,所有储存的晶液就消耗一空。 他手指一弹,一支做工精美的水晶针管凭空冒出。 帝斯抓起针管,狠狠扎在了脖颈上。‘嗤’的一声响,淡银色的粘稠汁液注射一空,他的身体骤然冒出了高温,头顶甚至有肉眼可见的缕缕热气不断升腾。 帝斯‘斯哈斯哈’的抽着冷气。 囊体中,消耗一空的半实质化晶液急速生出,磅礴的力量流转全身,他双手一挥,两条手臂上同时喷出了长有六尺的高温光束,他低声嘶吼着,宛如疯狂的公牛,一头撞入了继续涌来的牛头怪中。 奥古斯右手摩挲着下巴,左手大片电光挥洒,将数十头冲过来的牛头怪轰成了粉碎。 他低声嘟囔道:“不是帝荧。帝斯这个蠢货。‘进化派’的蠢货们,把脑子都给进化成猴子了。这种事情,可不是帝荧做得出来的。” “牛头人原初一号?”奥古斯轻轻摇头:“不像。” “外形很像,但是内在么,似是而非!它们对于我的能力,抵抗力比真正的牛头人原初一号要强了将近百分之七。” 奥古斯轻声道:“有别的势力插手了,他们想要干什么?” 刑天鲤将奥古斯和帝斯的话,包括奥古斯的自言自语,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暗语森林的方向,是啊,这群疯婆子,她们闹出这么一手,究竟想要做什么? 圣罗斯帝国总领馆。 雷诺夫站在总领馆顶楼,眺望着远处正在肆虐的牛头怪们,用力的一挥手:“这是他们的报复。毫无疑问,这是报复!” “带上所有的技术资料,我们撤退!”雷诺夫冲着会议室内面如死灰的各国总领事冷声道:“我的火车上,还有一些空位,可以顺带着将诸位捎走。” “当然,或许,作为绅士,你们愿意留下来,和你们的侨民同生共死?” 面容粗犷的雷诺夫一抖斗篷,大笑着离开了会议室,他大声的发号施令,让总领馆的人丢下所有的杂物,只管带上一大早就从马赛宫转移过来的技术资料,用最快的速度撤退。 会议室中,各国总领事一字儿排开站在窗口,呆呆的看着远处烟火四起,随风隐隐传来歇斯底里惨嗥声,以及疯狂咆哮怒吼声的侨民区。 北面一点,是北海七国联盟的侨民区,清晰可见边缘地带,大量建筑已经被摧毁。 南面一点,是圣罗斯几个附庸小弟国家的侨民区。他们国力有限,占据的租界区底盘不大,方圆也有三里多地,如今整个区域是一片混乱,一座座建筑正接二连三的崩塌,到处都是枪声不断。 唯有南北中间位置,圣诺曼侨民区安安静静。 有人举起望远镜,可以看到一队一队的牛头怪,居然是顺着圣诺曼侨民区的边界线在奔走,除了圣诺曼总领馆方向似乎有点躁动,有两根烟火冲天而起,其他地方静谧如初。 “雷诺夫这个鲁莽的家伙!”一名总领事低声嘟囔:“劝过他,不要这么激进,他还是绑架了对方的人,还严刑拷打弄死了一个。这次的袭击,是对方的报复,肯定是一次报复!” “你们,错了。”戴高背着手,叼着一根烟斗,‘噗噗’的吐着青烟:“孩子们,你们弄错了一件事情。这不是报复,这是战争!” 重重呼出一口气,戴高朝着在场的各国总领事挥了挥手:“你们要跟着雷诺夫一起离开么?我不会!我要去保护法璐仕的子民!” “一个男人,一个绅士,一个真正的军人!临阵脱逃?啊呸!”戴高轻蔑的看了一眼会议室墙壁上悬挂着的,那硕大的圣罗斯皇室徽章,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带着一队卫兵,抢了一辆圣罗斯总领馆的汽车,戴高‘嗷嗷’嚎叫着,挥动着转轮手枪,冲向了法璐仕侨民区——在这个情报传达不便的时代,戴高完全不知道,法璐仕侨民区几乎所有的大活人,都变成了牛头怪! 他冲去的方向,正是牛头怪最密集的老巢所在。 戴高的英勇行为,触动了会议室中的绝大多数。 于是,当雷诺夫骑上战马,带着随行的精锐军队,护送着那些技术资料,准备撤离的时候,各国总领事都安排了自己的副手随行,监督、保护这些技术资料。 各国总领事,全带着卫兵,冲向了自家侨民区。 所有的总领事中,唯有东云总领事南屿鱿二,谄笑着,点头哈腰的凑了上来:“尊敬的雷诺夫殿下,东云,愿意和圣罗斯帝国共进退!” 南屿鱿二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些资料,也应该有我们东云一份吧?您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些资料复制完成呢?我准备,亲手将这些资料,献给至高的圣皇陛下啊!” 雷诺夫看着谄笑连连,站在地上,头顶还没自己战马的马镫子高的南屿鱿二,‘哈哈’大笑了几声,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真像是一条狗啊,跟上来吧,资料复制好后,第一份就给你们东云人!” “不过,我很好奇,就算给了你们这些资料,你们东云人,有这个财力物力,建起这些工厂么?” 南屿鱿二趴在地上,极其谄媚的笑着,似乎根本不在意雷诺夫的这一脚。 江面上,数十条大小船只已离岸。 飞扑到码头上的牛头人,对着滔滔江水踟蹰了一阵,发出一阵阵咆哮,然后转身冲进了万国租界。 第三十八章 亲王崩薨 夕阳西下。 刑天鲤站在江南岸上,眺望着江面上数百条狼狈窜来的舰船。 他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条客轮船头,被砖石砸破了脑袋,缠着的绷带上血迹斑斑,却雄赳赳、气昂昂,宛如得胜的老公鸡的法璐仕总领事戴高! 其他舰船上,每一条船的船头,都站着一名略受轻伤,但是整体完好,一个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总领事! 在他们身后,甲板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惊魂未定的男女老少,他们偶尔抬头,看向站在船头那巍峨的身影,无不露出目眩神迷,好似见到盖世豪杰的奇异表情。 真正是,巧了。 根据东国调查室收集的情报,刑天鲤这些天,已经用神魂之力,将这些情报全部复印了一遍在脑子里。这些船上的男女老幼,居然一水儿都是各国侨民中的头面人物。 甚至就算是牛头怪爆发的源头区域,法璐仕的侨民区中,那些有钱有势的大老爷们,连同他们的家眷,也没有几个受到伤害的。 他们和各国总领事一般,略有伤损,但是整体问题不大。 刑天鲤突然笑了起来。 暗语森林的这群疯婆子,还真够意思。她们这么做,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呢? 嗯,万国租界沦陷,而各国总领事舍生忘死,宛如‘骑士’中的英雄,带着一小队士兵,冲入侨民区,救出了侨民区中最有影响力,在本土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头面人物。 那些底层的平民百姓,死了就死了吧。 而这些大人物被救了出来,而且是在如此绝境下被救了出来。各国总领事,但凡进入侨民区拯救侨民的,势必在本土得到崇高的声望,未来他们势必登上更高的位置,获取更大的影响力! 暗语森林,是在帮这些家伙升官发财么? 有这么好的事情? 以刑天鲤对人心的了解,以他对人形的揣摩,他能想到的,只有这点——暗语森林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除了报复某些人之外,她们最大的目标,或许真的是,帮这些人升官发财? 或许‘升官’才是首要的! 江对岸,沿江大道上,最后一栋巍峨的大楼崩塌,一座歪歪斜斜的尖塔上,几个牛头怪昂首向天,振动双臂,仰天发出疯狂的嚎叫。 能逃出来的,就是这数百条舰船上的几万人了。 其他人,要么化身牛头怪,要么就全部被杀死。 能逃过来的,就是眼前这点幸运儿。 江面上,各国租界舰队齐齐长鸣汽笛,对着沦陷的租界区开始了慢无目标的报复性炮击。沉闷的炮声不断响起,直到最后一条舰船,打空了最后一发炮弹,疯狂的炮击这才停歇。 刑天鲤一直看着江面。 大大小小的舰船缓缓的靠在了南岸的码头上,碣石郡、平海县两级官员,在碣石郡守卫兰生,平海县令赵普的带领下,驱动着大量郡兵、县兵、捕快、衙役,还有青壮民夫,殷勤无比的欢迎各国洋大人的到来。 尤其是,卫兰生和赵普认出了戴高等各国总领事,他们更是笑颜如花,腰身佝偻成六十度,就再也没见到他们的腰杆直起来过。 远远的,刑天鲤都听到卫兰生这边还在温言细语的向戴高等人问平安,下一刻,他就转过身去,冲着下属厉声呵斥,责令他们迅速去征用平海城那些地主老财的豪宅大院,安置这些‘跨江而来’、‘郊游踏青’的‘外国友人’! 刑天鲤由衷感慨,这个卫兰生,是个会做官的,难怪能成为膏腴之地碣石郡的郡守。 古代,若是有皇帝被吓得丢弃国都,狼狈逃窜,自家史官会美其名曰‘南巡’、‘北狩’之类。此刻卫兰生说戴高他们是从江北来江南‘郊游踏青’的,啧,戴高他们这群丧家之犬,居然享受了古代帝皇的待遇! 一架架马车络绎驶入了码头。 那些直到踏上南岸,方才回过神来的各国侨民,无论男女,突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好些人干脆软在了地上,双手按在胸前,声嘶力竭的高呼‘圣母’之名,祈求‘仁慈的圣母’庇护他们。 刑天鲤拍了拍蹲在身边的大黑狗,朝着那边人群指了指。 大黑狗兄弟三就鬼鬼祟祟的窜进了人群中,过了没一会儿,人群中突然传来怪腔怪调的嚷嚷声:“耶,耶耶,奇怪耶,这些牛头怪不就是圣母教放出来的么?为什么还要感谢圣母的仁慈?” 大黑狗兄弟三个没多时,又回到了刑天鲤身边。 那边痛哭流涕的各国侨民,已经纷纷起身,一个个目光如火,看向了码头上,一群身披各色神袍的神职人员。 戴高等人目光深沉的朝着那些神职人员望了一眼,轻声呼喊着,招呼自家侨民以家庭为单位,登上了碣石郡、平海县征召来的马车,缓缓离开了码头。 人群中,刑天鲤看到了被大群俏丽少女簇拥在中间的玛索。 此刻的玛索,又是满头白发,白净的面皮上,满是细微的皱纹,她镇定自若的拎着一根黄金打造,镶嵌了无数细小宝石的长长烟管,慢悠悠的喷吐着青烟。 暗语森林,哪怕是在江南,也是有实力强劲的合作伙伴的。 甚至,卫兰生和赵普,就是暗语森林贩卖极乐香的渠道商。 这一点,在东国调查室的情报中,记载得颇为详细。 暗语森林,上上下下,总人数超过两千人,她们没有折损一人,全部安然从牛头怪爆发的源头区域撤离。 很快,一架架华丽的车驾,四抬大轿,就流水一样行入了码头。好些穿金戴银,满身富贵气的男子纷纷现身,热情洋溢的向玛索问候寒暄。 一番折腾后,其他各国侨民还在争抢马车的时候,暗语森林上下,已经离开了。 刑天鲤听得真切,她们的合作商中,有一位大地主,在平海城外有一处风景极佳的庄园已经整理了出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玛索等人入驻了。 戴高等人,等到自家侨民全部离开后,就齐齐找上了卫兰生和赵普。 偌大的平海城,只有一条官府专用的有线电报线路直达大玉朝京城。 戴高等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给焚天城发电报,向自己的上司,各国驻大玉朝的全权大使,报告今日发生的事情。 闹腾腾直到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这些逃难出来的侨民,终于安置了下来。 但是很明显的,英吉士、圣诺曼,还有他们的附庸小国的人,被安置在了平海城的西边。隔着超过五十里地,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为代表的其他各国,侨民们被安置在了平海城的东边。 将双方的安置地之间连一条线,这条线的中点,恰恰就落在了碣石郡的郡守府,以及平海县的县衙上。 碣石郡的三千郡兵,平海城的五百县兵,还有百来号捕快、衙役等,枕戈待旦,正胆战心惊的,驻守在了两座衙门附近的街面上。 碣石郡地盘极大,东西长一千余里,南北宽八百余里,偌大的地盘,就只有三千郡兵。平海城江南这一片,其地盘是万国租界的三倍有余,更是只常备了五百县兵! 暗沉沉的街道上,刑天鲤快步行走,聆听着大黑狗三兄弟的吐槽。 “这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六十年,再往前,还是上上任皇帝的时候,这碣石郡乃是东海门户,常驻水师十万,南北两座大营,更有虎贲三十万余。” “这才多少年啊?偌大碣石郡,账面上的兵丁,只有三千五百人!” “难怪这些腥膻奴婢辈,居然蹬鼻子上脸,欺负到爷们头上来了?” 刑天鲤沉声道:“话也不好这么说,三十年前,那一波新政,国朝还是有起色的。黑婆罗洲远征军,也是狠狠的振奋了一番。” 大黑狗直翻白眼:“然后呢?黑婆罗洲远征军,现在在哪?骨头都能打鼓了吧?远征军溃散后,那些新政的头目,又在哪里?” 刑天鲤不吭声了。 黑婆罗洲远征军全军覆没后,新政的头目们,悉数去菜市口走了一遭。 九族尽灭,无一侥幸! 嗯,有一个依仗实力逃脱的——相柳白蝰很讲义气的,陪着新政的头目们上了一番刑场,他很义气的任凭刽子手砍掉了自己的脑袋。 但他拥有相柳血脉啊,他耗尽了精血,将脑袋接驳了回去。 而那些新政的头目们,是真真切切的被砍了脑袋,再也续不上的了。 他们的脑袋断了,大玉朝刚刚续上的一股子气运,也就随之断掉了。 “一代不如一代啊!”大黑狗喃喃道:“那老娘们,啊呸,牝鸡司晨,能有个好的?小子,你说,自古以来,牝鸡司晨,可曾有个好的?” 刑天鲤没吭声。 他能说什么呢? 对着三条有着标准封建王朝伦理纲常思想的狗妖,讨论‘妇女能顶半边天’? 前方,跨过一条小河,转过一圈花木森森的苗圃,前方就是一片片的高门大院,高高的墙壁后面,隐隐可见飞檐斗拱,一些院墙四角,还矗立着三丈高的望楼,上面有精悍的家丁轮番值守。 这一片锦绣坊,就是平海城真正的老爷们扎堆的地方了。 傍晚时分,逃难过来的各国侨民,也都被安置在了这里。 没费多少功夫,刑天鲤就找到了一座大宅子的后巷,将大黑狗三兄弟留在了远处,他敲开了宅子的后门。不多时,在宅子主人的书房中,刑天鲤见到了奥格和洛美。 奥格的撤离,显然并不仓促,也不狼狈。 刑天鲤在他书房内见过的,包括那‘地球仪’在内的书桌陈设,此刻正摆放在一张书案上。那蓝色的水晶球缓缓旋转,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温煦的光芒。 “有什么事么?”奥格也不客气,直接发问。 “这些牛头怪,是暗语森林释放的。”刑天鲤同样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亲眼见到了暗语森林的伊莉丝、伊尔丝,和圣母教的一名叫做西格的教士接头。” 刑天鲤沉声道:“那些牛头怪,毫无疑问,是圣母教出品。但是那个西格,是暗语森林的人。暗语森林,窃取了圣母教的秘密,炮制出了这一场灾难!” 小小的书房内,一缕缕晦涩的精神波动在激荡。 奥格和洛美的瞳孔深处,一阵阵光芒闪烁,显然,他们正在用奇特的方式交流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奥格缓缓点头:“当然,这一次的事件,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估。在我们的预测中,按照正常的逻辑,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刑天鲤摊开双手。 正常的逻辑? 呵呵,暗语森林的那些女人,她们的脑子就不正常好不好? “是个好机会!”洛美突然开口:“让他们开战的,好机会!” 洛美微笑道:“无论是玛利亚那些人,还是暗语森林那群人,她们实际上,已经造成了某种实质化的撕裂和对立。现在,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星。” “我们需要证据,确凿的证据。”奥格皱着眉头,掏出了两支烟卷,递了一支给刑天鲤,在刑天鲤摆手拒绝后,他嘟囔道:“不抽烟,是个好习惯,我本来也不喜欢这玩意,但是,有时候,我需要它!” 叼着烟卷,吐了几口烟雾,奥格轻声道:“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而且,我相信,大家都在找证据。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制造证据。我们需要帮他们一把!” 刑天鲤紧紧追随着奥格的思维,他看着奥格,轻声道:“证据,随时可以有。我们可以抓捕伊莉丝、伊尔丝,或者,干脆直接对玛索出手。或者,那个西格?” 奥格手指用力的点了点书案,‘哒哒哒’的,将书案点出了一个个深深的指头印,他沉声道:“不是暗语森林,虽然事情是她们做的,但是她们并无多大价值。去圣母教,找到圣母教将正常人化为怪物的药剂,落实这个证据。” “李!”奥格指了指刑天鲤:“这个任务,交给你,我给你一支精锐小队,配合你完成这个任务。但是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这支队伍的每一个人,我都不希望他们有任何的意外。” “为了阿弥忒!”奥格认真的看着刑天鲤。 “为了阿弥忒!”刑天鲤微笑向奥格行礼。 “很好,拿到罪证,我会将证据,交给戴高他们。”奥格轻声笑道:“我已经看到,战争的阴云笼罩世界,而我们,很安全的,藏在暗中推波助澜,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奥格极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战争,哈,我突然热血滂湃了。李,你没见过真正的战争,真正的大场面,真是让人,怀念啊!” 笑了几声,奥格看向了洛美:“洛美,我们也有事情要做。暗语森林的那群女人,我真没想到,居然会是她们?这些年,我们居然,疏忽了她们。” 洛美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谁能想到这一点?一群依靠美色诱人堕落的下贱女人,她们居然有这样的能力和这样的胆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有趣的人啊,盯死她们。”奥格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或许,我们可以从她们身上,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非常有趣的东西。” 刑天鲤离开了宅子。 他身后跟着九名精悍能干,眸子深处隐隐闪耀着宛如深海一般蓝紫色幽光的青年。 刑天鲤走在前面,九名青年三人一组,三人之间,以及三个小组之间,保持着完美的一个在前、两个在后的等边三角形站位。无论刑天鲤的步伐是快是慢,他们之间的距离,相互之间的位置,始终保持完美。 就好像,有无形的丝线牵扯着他们,让他们组成了一个牢固的三角形框架,任何外界因素都无法撼动。 绕过宅子,来到前方大街,刑天鲤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带着浓郁花香的夜风,以充满感情的语调喃喃道:“至高的阿弥忒啊,真是美好的夜晚!” 九名青年之间,晦涩的精神波动一闪而逝,走在最前方的一个青年微笑道:“赞美阿弥忒,的确是美好的夜晚。” 沉吟片刻,青年轻声道:“接受了阿弥忒洗礼的幸运儿,你生活在如此美好的世界。你无法想象,这样清新,清洁,无毒,无污染的夜风,是多么的珍贵!” 大黑狗三兄弟鬼鬼祟祟的从一旁窜了出来,他们和刑天鲤一起,翻着白眼看了这青年一眼。 九个青年,同时看向了大黑狗三兄弟。 刚刚开口的青年赞叹道:“真是美丽的生物,在故土,养宠物,真是太奢侈了。而且,这样完美,自然,身体内外,没有任何变异的生物,可不是我们能买得起的。” 或许是因为刑天鲤接受过所谓的阿弥忒的洗礼,已经被打上了精神烙印的缘故,九个青年对刑天鲤并无多少防范之心,很自然的,就说出了这番话来。 大黑狗三兄弟直翻白眼。 第一次有人用‘美丽’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们。 而且,养宠物,很奢侈? 他们兄弟三个,‘完美’、‘自然’,有着极高昂的身价? 好吧,虽然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是起码听起来开心! 刑天鲤放慢了脚步,凑到了青年身边:“我很好奇,故土是什么样的?嗯,您尊姓大名?” “塔塔!”青年抬头看向了天空一轮朗月,然后沉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很干净、很简短的两个音节:“你可以称呼我,塔塔。” “至于,故土?”青年深深的看了刑天鲤一眼。 九道微弱的精神力波动朝着刑天鲤缠绕了上来,刑天鲤灵台紫府中,神魂微微震荡,一口大鼎虚影内,当日被收摄进去的宛如弯月的烙印骤然光芒大盛,一缕缕奇异的精神力波动冉冉释放,化为迷离的月光普照四方。 塔塔和八个同伴同时笑了起来。 “赞美阿弥忒,李鲤,请不要将我们的话,说给‘外人’听。”塔塔轻声叹息道:“故土,曾经是完美的,是她孕育了我们。” “但是,阿努斯的信徒,他们妄图侵扰我们的信仰。” 塔塔轻轻摇头:“战争,我们无法想象的可怕战争。” “一切都毁了。” “天空,云是有毒的。” “大气,雨是强酸的。” “大地,河流、湖泊、水潭,所有的水源,在夜里都放射出可怕的荧光。” “植物,动物,全都变异,哪怕是一株小草,都可能拥有致命的杀伤力。” 塔塔的讲述突然一滞。 九个人突然停下脚步,他们左手,同时有高频的能量震荡传出,隐隐有‘嘤嗡’轻鸣响起。他们的瞳孔放出了迷离的幽蓝色光芒,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发色漆黑,眼眸蔚蓝,蓝得近乎发紫,紫得近乎漆黑。 一行十二名劲装男子,簇拥着一名中年男人,正迎面走来,见到刑天鲤一行,主要是见到塔塔他们九人,对方也停下了脚步。 那十二名男子,一如塔塔等人,他们两人一组,在那中年男子身边,围成了一个完美的等边六角形。而且,在刑天鲤的神魂之力扫描下,这十二名男子和那中年男子之间,时时刻刻,都有丝丝缕缕的精神力波动驳接在一起。 相比塔塔他们偶尔在交流时才涌动的精神力波动,前面这群人,更像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双方隔着七八丈远,静静的站在街面上遥遥对峙。 过了好半晌,对方的那中年男子才轻轻一晃手上细细的手杖,空气中,十几道微弱的精神波动一阵剧烈的交错冲撞后,中年男子带着人快步离开,塔塔等人也齐齐呼出一口气。 “他们是什么人?”刑天鲤好奇的问塔塔,看外形特征,这些家伙分明和奥格,和塔塔等人,是同源的族裔。而且刚刚那一瞬间,双方都释放出了特有的精神波动,足以证明他们来自同一个族群。 当然,在东国调查室的资料中,刑天鲤已经找到了刚才那人的信息——奥修,艾美联邦驻万国租界总领馆商务参赞,统筹一应相关的商贸活动,声名不显,但是手握实权。 在东国调查室的秘密情报中,奥修在很多事务上,甚至能越过艾美联邦的总领事,直接做出决定。 “阿努斯的邪恶信徒。”塔塔很不屑的一撇嘴:“异端,该永世被烈焰焚烧的罪人。” 摇摇头,塔塔轻声道:“但是现在,我们是合作方。没有必要,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当然,没有必要,也不要和他们有任何牵扯。” 刑天鲤心痒痒的,他好想知道,所谓的阿弥忒和阿努斯,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更想知道,奥格、奥修他们,究竟从哪里来。 他们的故土,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战争,他们在大玉朝,究竟想要做什么。 深夜,刑天鲤带着塔塔几人,摸到了平海城西,圣母教的驻地外。高墙大院,三尺宽的院墙上,有值夜的低级教士在往来游走,他们挂在腰带上的银铃,不时发出轻微的‘叮铃’声。 森森夜色笼罩大院,偌大的院落,还有附近几个驻扎了圣母教所属的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点儿灯火都没有。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笼罩在几个院子上方,刑天鲤远远的看着这边,心头就一阵阵的悸动。 “不能进去!”刑天鲤沉声道:“白天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牛头怪和圣母教分不开关系,他们现在,肯定布置了,我……草!” 刑天鲤刚想说圣母教的人,肯定在驻地里布置了陷阱,他突然口吐芬芳。 原本清朗的夜空,莫名的有云气翻滚。 大团大团的浓云凭空而生,迅速笼罩了整个平海城,方圆数百里的天空,都被厚厚的乌云笼罩。 刑天鲤感到了极大的违和感。 修炼之人,和天地的交融极其紧密,感应极其敏锐。哪怕身处末法时代,天地的运转,对于修炼之人而言,也是‘自然而流畅’的。 此刻这一片笼罩数里的浓云,根本就不是自然天相! 有外力,极可怕的外力干扰了天地运转,弄来了这大片的浓云。刑天鲤甚至能感受到,在那一片片交错冲撞,不断发出闷雷声的浓云中,隐隐有某种奇异的力场在剧烈的跳动震荡。 塔塔掏出了一片小小的幽蓝色水晶,他手指在水晶上快速触碰,大量造型优美,结构严谨的‘楔形’文字在水晶片上宛如飞瀑一边滑落,更有几条极细的线条在跳动、卷荡。 塔塔低声嘟囔道:“不是自然的天气变化,这些云,是人为的。” 刑天鲤看着塔塔,极其‘惊愕’的问道:“这么剧烈的天地变化,是人为的?” 塔塔轻轻点头,低声嘟囔道:“非常先进的气象武器,定向的能量牵引束,释放大量的自由粒子……” 刑天鲤和大黑狗兄弟三个眼神有点恍惚。 塔塔说的是大玉朝官话,他的每一个字,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听不懂他在说甚。 总而言之,科技的力量! 刑天鲤隐隐有点心惊,这等瞬间改变方圆数百里天相的力量,比起‘天仙’,是大大不如的,但是在天仙之下,寻常修修道之人,不可能有如此伟力。 当然,若是在神话时代,那些背景深厚的修道人,以孱弱之力,燃祖先符诰,请行云布雨大龙神直接搅动风云,这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也不消提得。 只是末法时代,传说中的行云布雨之神,怕也是绝迹天地。 这等科技伟力,其隐藏的可怕力量,让刑天鲤只是想一想,就有点头皮发麻。 电闪雷鸣中,刑天鲤突然浑身寒毛直竖。 肉眼没能看到,神魂之力更是无法触碰得到,但是他就是直觉的‘察觉’到,在云层上方,有一样庞然大物无声无息的滑翔而过。 那庞然大物,体表当有强大的能量场包裹,祂从刑天鲤等人头顶掠过的时候,可怕的能量场让附近的空气电离,细微的电子散溢,刑天鲤看到他身边的塔塔,还有大黑狗兄弟三个,身上的毛发都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云层上方,多了一层极黯淡,不认真观看,根本无法察觉的幽光。 不多时,离地百丈的高度,一个又一个人影轻盈的跳了下来。他们身披宛如甲虫虫壳的奇形甲胄,快速从高空坠落,趁着天地一片漆黑,无声无息的落入了圣母教驻扎的宅邸。 “圣母教的援兵?”刑天鲤喃喃道:“来得可真够快的。圣母教的圣山,距离碣石郡,直线距离也超过了十万里罢?” 塔塔的脸色也变得极其严肃:“至高的阿弥忒啊,我们要重新估算他们的实力了。” 塔塔身边,另外一名青年轻声道:“所以,战争,必须有一场规模足够,将他们所有人都卷进去的战争。让战争消耗他们的力量,我们只需要在一旁静静的观望,这是最理想的办法。” 刑天鲤飞快的看了一眼塔塔等人。 从云层上方落下的人影,已然超过了五百人。随后,所有人的毛发再一次竖起,云层上方的大家伙,再一次无声的滑过了他们头顶。 这一次,有雷霆在云中爆开,照亮了厚重的乌云。 刑天鲤恰恰抬起头来,他看到,在那云层的闪光中,隐隐有一条翼展超过三十丈,形如‘魔鬼鳐’的大家伙,只是一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概一盏茶时间后,平地里凉风阵阵,高空的浓云没有降下哪怕一滴雨水,就和它们突然出现时一般,很突兀的消散了。 塔塔手上的水晶片上,几行猩红色的楔形文字在闪烁。 塔塔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着手上的水晶片,轻声道:“这么强的能量反应,真是强大的对手。我们行动,必须要小心。” 沉吟片刻,一阵轻微的精神波动后,塔塔叹了口气:“李,你是行动指挥官,我们服从你的命令。但是我希望,你的命令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我们的人手,可不多。” 顿了顿,塔塔又补充道:“故土将我们送来,耗费巨大,极其困难!” 刑天鲤心头一跳,你们人手不多啊? 这可真是好消息! “当然,我一定会谨慎小心,诸位的生命安全,最重要。为了至高的阿弥忒!”刑天鲤无比严肃的念叨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很有成为神棍的潜力! 连续几天,刑天鲤带着人,绕着圣母教的驻地转悠,硬是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这些天,圣母教只有一些褐袍小喽啰外出,或者向当地官府索要粮米油盐、瓜果蔬菜,又或者摇晃着银铃,在平海城大街小巷到处逛游,糊弄一些愚夫愚妇孝敬银钱。 这些小喽啰,抓了也没用,他们知道个什么? 而那些一条银线以上级别的白袍神棍们,这些日子全都深居简出,偶尔有两个抛头露面,他们附近,肯定会跟着几个发色金黄,眼眸色泽或者猩红,或者浅紫,给刑天鲤的感觉极其危险的家伙。 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这几天中,万国租界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所有的建筑物都被牛头怪们摧毁,而在租界的废墟上,大量的草本植物在肆意生长。 站在南岸高处,用望远镜朝原本的租界方向眺望,只能看到一片极浓烈、极鲜艳的绿色。 那些牛头怪极惬意的在那浓烈的绿色中缓步游走,大量鸟兽被吸引入驻那一片绿色,和这些牛头怪极其和谐的共生,等到了各国撤离租界的第七天,租界废墟上的鸟兽数量,已经到了极其惊人的程度。 每日一大早,站在南岸,就能看到乌云一般的鸟群从租界废墟腾空而起,‘叽叽喳喳’的四散觅食。 撤离租界的第十天,大量舰船抵达,浩浩荡荡的驶入大江,一路逆流而上,到了平海城所在江段。 这是各国高层撤离租界后,紧急发电报,让各国大使下令,从距离较近的大玉朝各处通商口岸紧急调来的增援力量。 极西百国的力量汇聚在一起,这次带来的陆军人数就超过十万,万吨级主力舰有八条,其他千吨级的舰船超过一百二十条,大大小小辅助舰船超过五百条。 庞大的舰队刚刚抵达,所有军舰就齐齐脱去炮衣,冲着原本租界方向齐射了十几轮。 炮声隆隆,火光冲天,牛头怪密度最大的原法璐仕侨民区,被炮弹细细的扫了一遍,炸死的牛头怪起码也在五六万上下。 江面上,舰炮齐发,而在南岸最大的一座码头上,却是鼓乐齐鸣,包括英吉士、圣诺曼,以及两国的十几个附庸国家,极西百国的高层齐聚于此。 两条快速舰肩并肩的缓缓靠岸。 一条快速舰悬挂着圣罗斯皇室‘火龙冰山剑杖’纹徽章,另外一条快速舰,则是悬挂着东云岛联皇室‘八首妖龙吞日’纹徽章。 前些日子,带着技术资料撤走的雷诺夫,摇摇晃晃的从快速舰上走下。 而从东云人舰船上走下来的,是一名身穿大黑底银龙纹王袍,腰扎玉带,头戴高冠,装束风格奇古的瘦削青年。 和正经的东云人不同,这瘦削青年身高几近六尺,在正常人中,也是身材极高挑的。只是他的身体显然有点问题,瘦,很瘦,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肉,白净的皮肤隐隐泛着一层青色,两个硕大的眼袋微微发黑,一副严重酒色过度的模样。 在两名白面无须,身穿黑底云纹袍的内侍搀扶下,瘦削青年双腿有点哆嗦的顺着舷梯走下战舰,刚刚踏足栈桥,就‘咳咳咳’的连连咳嗽。 一旁的雷诺夫面皮撇了撇嘴,大声笑道:“蠖(huo)亲王?你们东云皇室,没人了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派你这么一个病秧子过来?就不怕你病死在半路上,耽搁了大事?” 蠖亲王掏出一条雪白的丝帕,轻轻按了按嘴角,细声细气的说道:“本来不该是本王来的,只是,本王正在黑婆罗洲巡抚百姓,距离东国最近。听说本国总领馆得到了一份紧要的战列舰图纸,这才不远万里,带着舰队赶来接应。” 弯下腰,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蠖亲王艰难的直起身子,看向了战战兢兢躲在雷诺夫身后的南屿鱿二:“南屿大人,我朝耗费巨资,丢出去这么多金矿、银矿,买下来的战列舰图纸资料呢?” 众目睽睽之下,南屿鱿二‘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地,无比流畅的爬到了蠖亲王的面前,脑门‘咣咣咣’的冲着地面就是一通猛磕。 “亲王殿下,有叛徒放火焚烧了总领馆,我们的图纸,我们的图纸……” 蠖亲王低头看着南屿鱿二,白里泛青的面皮骤然通红:“所以说,我们的新式战列舰,没了?你知道我们花费了多少代价么?你知道,那些金矿、银矿,值多少钱么?” 蠖亲王正在训斥南屿鱿二,右手甚至已经按在了腰间佩剑上,迎接雷诺夫和蠖亲王的人群中,身穿黑色神袍的西格突然窜了出来。 西格嘶声高呼‘至高仁慈的圣母’,抬起左手,‘咣咣咣’冲着蠖亲王就是连续六枪。 蠖亲王猛地瞪大了眼睛,吓得僵立原地动弹不得。 人群中,刑天鲤注意到,蠖亲王是真正的被吓得没反应过来,这名蠖亲王,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病秧子,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病秧子! 东云岛联皇室,居然派了这么一个人出来? 一声冷笑,蠖亲王身边,一名内侍手指轻点,众目睽睽下,所有人都看到,这内侍的手指色泽青黑,宛如铜铁,亮晶晶的皮肤紧紧裹着手指骨,皮肤上,甚至还有一片细小的鳞片。 ‘叮叮’几声响,西格打向蠖亲王的子弹全都被这内侍的指头轻松弹飞。 人群中,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帝斯怒声呵斥:“他是谁?谁让他这么做的?” 下一瞬,西格右手一挥,一柄色泽呈金银两色,线条流畅优美如飞鸟,在阳光下隐隐反射出一团光晕的手弩‘嘭’的一声脆响,三支半尺长的细小弩矢激射而出。 蠖亲王身边,两名内侍根本来不及反应。 弩矢太快,甚至比之前的子弹速度要快了十倍以上。 三条极细的流光一闪而过,蠖亲王的头颅、胸口、小腹齐齐爆开,头颅被炸得无影无踪,胸口和小腹,则是齐齐爆开了一个海碗大小的透明窟窿。 东云岛联皇家特使,当今圣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蠖亲王,薨! 第三十九章 祖宅议事 战争,爆发了。 没人在乎真相。 所有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 东云岛联的蠖亲王,刚刚和极西百国中大部分国家达成了默契,共享玛利亚提供的技术资料,组成联盟,共抗英吉士、圣诺曼两国的东云岛联的蠖亲王,当着各国高官,被无耻的刺杀! 在极西百国的传统文化中,贵族之间的‘决斗’,是极体面,极荣耀,受到无数上流阶层人士追捧的行为。 而‘刺杀’? 在极西百国的贵族心中,‘刺杀’不是不能做,但是一旦‘刺杀’行为被揭露,那么行刺者,以及幕后主使者,他们势必声名尽丧,沦落为比价钱最低的站街女更加不如的,败类下三滥! 西格的身份,很容易查证。 来自圣诺曼王国一个极虔诚的信徒家庭,自幼被送入宗教学院,成年后发誓要将圣母的荣光洒遍东方,不远万里奔赴东国,成为平海城万国租界大圣堂的一名中级神甫。 多年来,西格在东国辛勤传教,立下了汗马功劳,单单经他之手受洗,成为圣母教信徒的东国百姓,这些年来,就有近万之众! 身份确凿,洗白不能。 战争,于斯爆发。 就在平海城的这一段江面上,刚刚还在同心协力,共同炮击万国租界废墟,干掉了数万牛头怪的多国舰队,在蠖亲王遇刺身亡半刻钟后,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 东云人的黑婆罗洲舰队,几乎是将炮口杵在英吉士人的军舰上,以同归于尽的亡命气概,打响了第一炮。三条英吉士炮舰根本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东云人集火击沉。 事态,也就无法控制。 各国,根本无心控制。 圣罗斯帝国、东云岛联、法璐仕共和联邦、易多利王国、北海七国联盟,联合九十七个大小国家,同时升起了血色决战旗,顺着江水一路向东,数百条大小战舰一字儿横开,封锁了大江的出海口。 英吉士、圣诺曼两国,联合十八个国家,大小舰船四十几条,则是稍稍编组后,就在几条万吨大舰的率领下,悍然朝着各国的封锁线发动了冲击。 炮声隆隆,火光冲天。 惨烈的炮战持续了两个时辰,最终只有英吉士一条万吨大舰遁走,其他数十条战舰悉数沉没。 而其他多国舰队,虽然舰船数量占优,奈何舰船吨位太小,技术落后,训练水平也不如英吉士皇家海军。一通大战下来,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前提下,居然也损失了近百条大小舰船! 两支舰队在大江上鏖战。 这一段江面,最宽处也不过二十里,双方舰船拥挤在一起,腾挪闪避极其艰难。绝大部分时间,双方舰船,距离江南平海城,太近,太近! 双方炮击,十发炮弹中,竟然有三发以上,落入了平海城区。 一发发大口径炮弹呼啸落下,原本安宁祥和的平海城,顿时化为烟火地狱。每一发大口径炮弹,都能轻松夷平三五栋房屋,那些万吨主力舰的炮弹,甚至一击就能抹掉小半条街! 凄厉的哭喊声不绝于耳,平海城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哭天喊地,拖家携口,朝着城外逃窜的东国百姓。 江面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刚刚登岸的各国陆军,也已经在平海城内,爆发了惨烈的巷战。 各国大使下令,从平海城附近的各大通商口岸,紧急调动军队增援平海城万国租界。一百多个国家,短时间内调集过来的舰船数百条,陆军士兵更超过十万! 其中尤以蠖亲王从黑婆罗洲带来的东云占领军,数量就超过了四万。 蠖亲王被刺杀的时候,各国军队已然登陆完成,正在整顿军械装备。 蠖亲王被刺杀的消息传开来,南屿鱿二等东云官员如丧考妣,声嘶力竭的下达了‘决死令’。四万东云矮子兵嘶吼着,冲着不远处的英吉士、圣诺曼两国军队,就发动了决死冲锋! 大战,最初在平海城南岸码头区展开。 随着各国军官调兵遣将,大量士兵迅速进入城区架设阵地。 惨烈的巷战就此爆发。 这里不是万国租界,这里是东国人的江南平海城,各国军队打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顾忌,数百门大小口径的野战炮一通乱打,小半个平海城顿时烟火四起,在江风吹拂下,主要为木质建筑的平海城,迅速被大片火光笼罩。 乱了,乱成了一团。 大玉朝以郡守卫兰生为首的大小官员,在战斗爆发的第一时间,就脚底抹油,在郡兵、县兵的护卫下,跑得无影无踪。 平海城彻底的乱了。 堪称整个平海城制高点的‘樊楼’,楼顶飞檐上,刑天鲤静静伫立,面无表情看着沦为血肉磨盘,四处烟火缭绕的平海城。 ‘嗖’! 一发舰炮炮弹远远袭来,一炮就将‘樊楼’的一座副楼炸成了漫天碎片,无数木块乱飞,火焰四溅,整个‘樊楼’开始喷烟冒火。 偌大的楼宇中,鬼影子都没一个。 刑天鲤用神魂之力扫描,‘樊楼’的地下,居然有一条笔直的地道,笔直向南,不知道通去了哪里。刑天鲤赶来的时候,地道入口已经被三块重达十万斤的断龙石彻底封死,就算用炸药,都要耗费老大力气才能破开。 不愧是赵宋家在平海城布置的暗桩,跑得可真够快的,颇有当年从汴京直奔杭州的九妹遗风! 大街上,大群东国百姓正拖家携口,狼狈逃窜。 稍远的地方,十几名溃兵拖着枪械,狼狈的逃了过来。这些家伙身上的制服被烟火、尘土和血迹弄得乌七八糟的,刑天鲤也没认出他们究竟是哪个国家的军队。 这些家伙猛不丁的看到大包小包逃难的东国百姓,突然一声呐喊,就冲着那些身着绫罗绸缎,骑马坐车,看上去颇有身家的百姓冲去,用不是很熟练的大玉朝官话大声嚷嚷,让他们交出所有的财物。 刑天鲤右手一挥,通天妙竹寒光一闪。 数十道极凌厉的剑风激射数十丈,十几个溃兵好似被乱刀剁下的嫩豆腐,‘噗嗤’一声,被生生劈成了上百片。 鲜血四溅中,逃难的百姓吓得几乎昏厥,他们齐齐哭喊,逃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刑天鲤离开逐渐被大火笼罩的‘樊楼’,快速的在一座座房屋顶部掠过。子弹、炮弹带着刺耳的啸声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身上隐隐有紫气升腾,所有子弹稍稍碰触,就失去力道纷纷坠落。 偶尔划过他身边的炮弹,也是寒光一闪,就被凌空斩爆,多少算是给平海城减少了一点破坏。 刑天鲤心如油烹,他心知肚明,就算他如何努力,面对这突然爆发的战争,他所做的一切,对于平海城而言,就好像一个人朝着一座着火的大粮仓吐口水,除了稍尽心意,根本无济于事。 下午时分。 交战双方撤出了平海城,战火暂时停歇。 双方停战,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而是大火已经席卷了整个城池,偌大的平海城已经化为一片火海,交战双方的军队如果不撤出的话,所有人都会变成烤猪! 隔着熊熊燃烧的平海城,英吉士、圣诺曼一方军队,驻扎在西边溆浦镇。而圣罗斯、法璐仕一方的军队,则是驻扎在了东边大江出海口——碣石村。 从平海城逃出来的东国百姓们,则是避开了东、西两处阎王地,一路悲悲戚戚的直奔南方。将近傍晚时分,平海城的百姓,大部分都抵达了南浔镇。 南浔,乃江南名镇,位于平海城南三十里,淮水支流浔河南岸。 此地水陆交通发达,有盐、丝、茶、粮之利,是以多巨富豪贾。其名曰镇,实则百业兴旺,市井繁茂,其盛大气相,更盛一般州府。 南浔东北,有一深潭,名曰白鹮。其潭方圆三里许,水极深,多菡萏,时节若至,则满潭花开,更有大群白鹮嬉戏其中,如梦如幻,端的是世间绝妙景致。‘白鹮戏菡萏’,也就有了南浔十景之首的盛名。 只是如此美景,连带着周边老大一圈儿上好土地,尽被一道高墙圈得整整齐齐。外人只能看到,这墙内古木森森,有三五座二三十丈高,巨石垒成的四方石塔错落其中。 这座宅邸绵延五六里地,俨然一座小城。 宅子南边的正门前,矗立着一座规格极高的功德牌坊,一旁有一间亭子,里面放着一块表功的石碑,上面尽是密密麻麻的鎏金小字。 正门门楣上,一块金子大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赫然是‘平波伯府’四个大字。 刑天鲤赶到的时候,府邸的侧门洞开,进进出出的,尽是各色兵丁、衙役、捕快,以及身穿青色、蓝色锦袍华服的内侍。 平海城百姓撤离时,刑天鲤第一时间通知了何铎、何西等人,让匕首帮上下,直接撤向了南浔镇。匕首帮妇孺不多,多是精壮的汉子,又有足够的畜力车驾,是以他们抵达南浔镇的时候,只比逃跑的郡守卫兰生等人稍慢了一步! 到了南浔镇,何铎、何西就直接花大价钱,半用强的租下了一个大丝商的一处别业安置了下来,随后就撒开了人手,四处探察消息。 根据何铎打探来的消息,眼前这座‘平波伯府’,很多年前,是南浔镇、平远堂、刑天氏的祖宅,因为面积广大,楼宇众多,更兼四周有厚达丈许的高墙环绕,防御力颇为惊人,从平海城逃出来的大小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随员等,如今全都住在了这里。 刑天鲤递上了自己的身份令牌,很顺利的进入了这座按理应该属于他继承的巨宅。 刑天氏的这座祖宅,方圆五六里地,内里林木森森,俨然一座小型原始丛林。在那浓密的丛林中,点缀了一座座造型极古朴,尽是用花岗岩巨石搭成的殿堂、屋舍,很多地方,还矗立着一根根三人合抱粗细,五六丈高的巨石图腾柱。 在这些雕刻了各种飞禽走兽,还有大量寻常人根本不认识的古怪巫纹的图腾柱旁,则是搭建了一座座四四方方的四合院。 每一座院子都是一般样式,院落有两亩地上下,外墙高有三丈,厚达三尺,以巨石垒成,中间铁水浇铸,坚固程度离谱。 这些院子,乍一看去,就是一座座屯兵的战堡,哪里是什么住人的民宅? 整个祖宅给人的感觉,蛮荒,蛮横,充满了一股子让人浑身发麻,打骨子里直哆嗦的凶蛮煞气。 跟着两个步伐僵硬的内侍,行走在这充满蛮荒气息的巨大宅邸中,刑天鲤隐隐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滔天的,经历漫长岁月洗礼而不愿散去的逆天战意。 那些巨石殿堂,那些图腾石柱,那些巨大的院落,好似有无数无形的魂魄,顶盔束甲,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用煞气汹涌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宅子中行走的每个活人。 这些跟在颐和郡主身边的内侍,平日里那叫做一个趾高气扬、横行无忌,但是在这巨大的,野性的,蛮荒的宅邸中,他们就好似一只只雷雨天的鹌鹑,莫名的心惊胆战,莫名的遍体冷汗,莫名的走路都战战兢兢。 而刑天鲤,却好似在沙漠中被困了多年的大鲸,突然回到了深海。 四周弥散的滔天战意,几乎凝成实质的煞气,随着刑天鲤的深呼吸,一点点的被他纳入体内。 血脉在躁动,战意在升腾。 刑天鲤隐隐感觉,他的呼吸,他的脉搏,他的心跳,他神魂的每一个念头,都和这宅邸连在了一起。似乎只要他振臂高呼,这座宅子就会从恒古的沉睡中苏醒,化作恐怖的洪荒巨兽,协助刑天鲤吞噬一切强敌! 刑天鲤的身体微微战栗,浑身鸡皮疙瘩不断的冒了出来。 他一点点的剖析沿途所见的,那些图腾柱上,宅邸的墙壁上,还有沿途那些巨石铺成的宽敞甬道上,那密密麻麻雕刻的巫纹。 好可怕的大手笔! 这座宅子,就是一件规模庞大的‘巫器’。 刑天氏的先祖们,用极高妙的手法,将整个宅子炼成了‘一件活物’! 在天地没有沦入末法之世,当天地间还弥漫着太初之炁的时候,当这座宅子地下,刑天鲤神魂之力扫描到的四百四十四处阵眼中,还充盈着磅礴的能量时,这座宅邸若有需要,就能化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内蕴乾坤,攻防一体。 甚至眼前这些死气沉沉的图腾柱,都能化为恐怖的巫器,向一切外敌喷泄出恐怖的巫法雷火,释放出漫天的金刀巨石。 灵台紫府内,《原始巫经》已经剖析出了这座宅邸的全部玄机。 七口大鼎虚影震荡,刑天鲤看到了一片朦胧的五彩光影,这一团炽烈的光影形如玄武,拥有极其可怕的防御力。在那玄武的背上,一尊手持斧、盾的无头身影大吼肆虐,大斧挥动之时,漫天雷火降落,无数金刀乱洒,虚空中凭空凝聚一座座千丈大小的山峰,从离地千里的高空带着刺耳的啸声狠狠砸落! 雷火降落,一朵朵蘑菇云升腾。 金刀劈下,大地撕开条条峡谷。 大山从高空狠狠坠落,方圆千百里的大地剧烈震荡,地面岩层宛如水波一样向四周一波一波的不断扩散,所过之处,山峰化为丘陵,丘陵化为盆地,盆地却又剧烈震荡,原地拔出一座座高山,随后炸成无数巨石飞溅! 只是看到《原始巫经》推衍出的这座宅子的全盛威能,刑天鲤就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若非末法之时,就刑天氏的这一座祖宅坐镇此处,方圆万里内,任何外敌侵入,都是死路一条——放在当今之世,就算是极西百国倾国来攻,什么万吨巨舰,什么百万大军,也不过是一个呼吸就能扫荡的蝼蚁! “末法之世啊!”刑天鲤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他被七口大鼎虚影释放的图影,彻底的震惊了。 这样的威能,是何等层次的? 天仙? 甚至更高? 可怜刑天鲤,前世虽然修成了天仙,但是前辈子的地球,也沦入末法。刑天鲤守着黄山地下的那半口灵眼,一点一滴的计算太初之炁的用量,好容易修成了天仙,就迫不及待的破空飞升,唯恐跑慢了一步,被彻底困死在地球。 可怜的娃儿,他从踏入道途,开始正经修炼起,除了还是一个‘炼精化气’的小道士时,兴致勃勃的演练了几次‘五雷咒’、‘掌心雷’之类的小法术,之后他再也没有施展过哪怕一次道法! 他还真搞不清楚,《原始巫经》推衍出的,刑天氏这座宅子全盛时,那等威能,究竟达到了何等层次! 一路行了四五里地,穿过了一处处巨大的殿堂,转过一座座屯兵的院落,刑天鲤终于来到了白鹮潭。 实话实说,那些古老、古拙,一块巨石都有丈许方圆的建筑,看上去安全性满满,但是居住条件嘛…… 就算刑天鲤,他也不是不爱住在那等巨石建筑中的。 刑天青书也是这般。 那些巨石建筑,早就闲置了,在这风景美轮美奂的白鹮潭边,刑天青书修建了大片的亭台楼阁、精舍雅筑,更铲除了一些老树林子,种上了杆杆翠竹,更移植了大片的牡丹、芍药、茉莉、蔷薇,诸般花朵,四季俱全。 刑天鲤过来时,光着膀子,露出大片护心毛,背上、胳膊上,也是大片黑毛,好似一头老熊精的穆里玛,正坐在一处亲水平台上,大咧咧的甩着杆儿。 那一对儿熊妖、虎妖,正屁颠屁颠的,扛着两个麻袋,不断地往湖水里倒鱼食。 看他们的这架势,穆里玛在钓鱼,两个夯货在帮他打窝子。但是他们倒进去的鱼食份量有点过分,看看一旁地上的十几个空掉的麻袋,他们起码丢了五六百斤鱼食下去了。 这不是打窝子,这是来喂鱼了! 步伐略显不自然的刑天鲤走了过去,穆里玛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穆里玛‘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拍了拍肚皮:“嘿,小子,又见面了。嘿,没想到吧?在这里,在平远堂、刑天氏的祖宅,能见到老祖宗我罢?” 一手拿着鱼竿,穆里玛一手拎起一个酒坛子,‘哧溜’就是一大口! “哎,老祖宗我,是不愿,更不敢进这里的。平远堂,刑天氏,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不懂,那可是凶名在外啊,在我们圈子里,那叫做一个赫赫有名!” “六百年前,天地剧变,焚族太祖,叫做玉猞猁的那个家伙从东北山林起兵,短短七年,席卷天下。哎呀呀,一路摧城拔寨,无往而不利,前朝的京城,也只是抵挡了三天,就被攻破了城门。” “偏偏在这小小南浔镇,在这平远堂的祖宅门口,呵呵!” 穆里玛骤然哆嗦了一下,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喃喃道:“反正丢人现眼的是他玉猞猁,老祖宗我也不怕他丢脸,就直说了罢。一百七十万战兵,围攻一个小小南浔,被刑天氏三百族丁砍瓜切菜一般,鏖战九天九夜,被砍死了三十八万精锐!” “那一战哪,乖乖,老祖宗我看得都是心惊胆战!” “攻下前朝京城后,玉猞猁大封宗室、功臣,那一套册封的规矩,还都是按照咱大清的路子来的哩。结果呢,在南浔镇一战殁了三个铁帽子亲王、十二个郡王,国公、侯爷死了一百多号,啧啧,焚天城内,几乎是家家戴孝呀!” 刑天鲤眨巴着眼睛看着穆里玛。 如果不是这个老家伙,他还真不知道,平远堂刑天氏的先祖们,六百年前曾经这样风光过? 啧啧,三百族丁,硬扛一百七十万战兵? 这,这,这! 不是穆里玛说,这种东西,上哪知道去? 大玉朝的官方刊印发行的史书里,根本就没有这一段嘛! “大夏,巫民,嘿!”穆里玛莫名感慨:“可真不是好相与的,那可真叫做一个,凶残!太忒么的凶残了!” “所以,老祖宗我,是不愿,更不敢,轻易踏入这地滴!” “但是呢,事急从权哪。”穆里玛得意洋洋的摸着大胡子:“外敌入侵,遍地战火,紧急危难之时,凡我华夏苗裔,都可以进入这‘平远堂’躲避。” 穆里玛得意洋洋的笑着:“嘿,这可是当年,各家始祖歃血为盟,勒石刻碑定下的规矩。所以哪,外面极西蛮夷奴婢小儿作乱,那叫做一个战火喧天哪,所以咱进来了,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进来了……呃,你知道什么叫做‘华夏苗裔’么?” 刑天鲤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他的眼神很清澈,很纯净,就好像他说的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一点儿都‘没撒谎’一般。 穆里玛笑得很灿烂,他又举起了酒坛子:“哎,不知道,那就算了。嚇,你们这些小崽子,谁又知道呢?老祖宗可没工夫给你们这群小崽子上课。哎,你来干嘛来了,这是?” 巨大的殿堂。 粗糙的巨石垒成,外墙和内壁上,都用极粗犷的技艺,雕琢了大量古拙的巫纹。 十二根巨大的石柱,撑起了厚重的穹顶,石柱上一根根青铜烛台探出来,一根根硕大的蜡烛在烛台上放出明亮的光芒,却依旧无法彻底的照亮殿堂,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幽暗,弥漫在偌大的空间内。 足以容纳数百人聚会的殿堂内,颐和郡主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两名生得杏眼桃腮,极其妩媚秀丽,身穿花旦水衣的少女,正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轻轻的揉弄她的手臂。 都说颐和郡主爱女戏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外面天气炎热,殿堂中却莫名的有一股寒意升腾,所以殿堂正中一个四四方方,边长一丈的火塘内,上好的劈柴垒成了小山,篝火熊熊,热力四溢,勉强中和了那股子让人不安的寒气。 郡守卫兰生,县令赵普,还有碣石郡、平海县的一应官员,正围在火塘旁,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刑天鲤站在殿堂门口听了一阵子,顿时摇头叹息。 都是一群酸腐书生,一点儿实务能力都没有的标准官蠹,说了半天废话,没有一句有用的。包括那位看上去风流倜傥,颇有几分小模样的郡守卫兰生,也只是口口声声说什么,根据极西之地《万国公法》,在大玉朝的国土上爆发战争,是‘不义’之举,当请各国调停则个! 啊呸,《万国公法》若是有用,人家就不会强占了平海城的地皮,开辟万国租界了。 在你家的地盘上开战,何止是‘不义’? 但是你要说,请人调停? 现在极西百国,除了几个所谓的永远中立国之外,其他所有大国小国,全部卷入了这一场突然爆发的战争。你让人调停?谁去调停? 颐和郡主冷着脸看着这群官员在呱噪,她眉头紧蹙,手指微微痉挛,眼角眉梢,尽是掩饰不住,或者也是根本懒得掩饰的浓烈杀机。 终于,她一把抓起身边内侍托盘上的茶盏,‘咣’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好了,少废话了。”颐和郡主沉声道:“溆浦镇,碣石村,两个地方,分别去一个人吧,劝说双方,稍稍克制一下,就算要打,战事规模也不能扩大了。” “三天,给你们三天时间,平海城被打坏的电报线,一定要给我修好。” “八百里加急,去琅琊郡,向金三叹总督通传这里发生的事情,让他用总督府的电报线,向京城发信,请示太后,这事体,究竟该如何处理。” “着金三叹,将江东大营的三万战兵,调来南浔。” “再着人雁荡口,给惇哥儿说,他的新军大营,向南动一动。唔,且移动到槐公岭一线罢,避开点租界里的那些牛头怪。” “筹备船只,在泾水入江口预备着。让惇哥儿作势,新军大营,随时可能渡江!” “记住了,给惇哥儿说清楚——是让他作势渡江,千万不要真个过江。万一新军大营和极西百国起了冲突,这板子,他去挨罢!” 颐和郡主的一番命令,刑天鲤听了,就和自己在东国调查室内看到过的情报,一一对应了起来。 江东总督金三叹,这人没啥好说的。 江东总督府,行辕在琅琊郡琅琊城,那里有一座江东大营,内有三万战兵,训练方式和军备军械,都是按照极西百国的军队编成,战力强大,堪称大玉朝一等一的强军。 实则上,按照东国调查室的情报,这三万战兵,满额只有一万二,吃了一万八的空饷不说,营中的一万二战兵,有近万人都是极乐香的忠实客户! 得了,这就是一个渣滓大营,没啥战斗力的! 而颐和郡主口中的惇哥儿,就是当今的醇亲王——他的父亲,是先皇的亲弟弟;他的母亲,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妹,是当今身份最尊贵,最受宠的宗室。 醇亲王年龄不大,却手握大权,身负重责。 从小龙湫镇往北,经过数十里水道,就是雁荡湖,醇亲王奉太后旨意,在雁荡湖的湖口,编练新军,有水陆兵马三十万,大小炮舰近百条。 其所处的地理位置,极其微妙。 从雁荡口出发,若是搭乘快船,一日一夜,就能直达万国租界。 若是万国租界的外国驻军有啥子异动,想要向北滋扰东国内陆,他们也势必一头和醇亲王的营头撞上。这座新军大营,就是用来防备万国租界的洋鬼子的! 而且醇亲王虽然有各种不堪言的怪癖,但是治军却也严谨,他的新军大营,也是大玉朝除了拱卫京师的禁军大营外,唯一一个真正有战斗力的营头。 最少,他的营头是满编的。 至少,他的兵不吸极乐香! 三十万精锐作势渡江,想来会让英吉士等国稍稍冷静一些。 当然,颐和郡主说得明白,也只是作势渡江而已,真个渡江,无论她还是醇亲王,都是不敢拍板做决定的。真个和极西百国爆发了冲突,呵,这可是泼天的祸事了! 又听颐和郡主冷声道:“还有,赶紧加派人手,去查探清楚,这场仗,究竟是怎么打起来的?” 刑天鲤大步走进了殿堂,他身后,穆里玛好似一个好奇宝宝,拎着酒坛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在穆里玛身后,化为本体大狗子形态的杨天骥,也溜溜达达的,装作一副人畜无害、憨厚老土狗的模样,低眉顺眼的窜了进来,后面更跟着十几条通体漆黑、油光水滑的大黑狗。 卫兰生、赵普等人猛不丁的看到刑天鲤,再看到袒胸露怀,手里拎着酒坛子的穆里玛,尤其是,穆里玛身后居然还跟着十几条大狗子! 若是那些洋人豢养的,纯血统的洋狗,卫兰生、赵普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但是跟进来的,居然是十几条土狗! 卫兰生还没开口,自家治所被战火摧毁,已然沦为‘无家可归之人’的赵普,已经一跳三丈高,扯着嗓子怒叱:“放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颐和郡主当面,谁让你们进来的?” “兀那小子,你是什么人?怎敢闯入商议军机之地?” “兀那老汉,你……” 刑天鲤还没吭声,穆里玛一声狞笑,轻描淡写一掌拍出。 哪怕穆里玛自封修为,他的肉体力量,也庞大到了凡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恐怖层次。简简单单一掌,他面前的空气就剧烈震荡,一枚淡黑色,三尺方圆的掌印凭空涌现,‘噗’的一声拍在了赵普身上。 偌大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爆碎开来。 鲜血洒得满地都是,更是喷了卫兰生和其他官员满身满脸。 卫兰生以下,碣石郡、平海县的官儿们都给吓傻了,甚至有个碣石郡的官儿下意识的在嚷嚷:“怎么就碎了呢?赵大人这身板,也太虚了!” 穆里玛狞笑了一声:“没用的狗奴才,平海城都没了,你这个平海县令还活着做什么?颐和丫头,诛他九族,记住了!” 颐和郡主清脆利落的应了一声,笑盈盈的站起身来,向穆里玛行了一礼:“唉哟,老祖宗您就消消火罢,这种事情,哎,也是无妄之灾。” 卫兰生等人的腰身,瞬间就佝偻了下去。 颐和郡主都要称呼一声‘老祖宗’,得了,妥妥的宗室之人,招惹不得。 虽然不知道穆里玛究竟是什么身份,也搞不懂他一掌拍碎一个大活人,是什么手段。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卫兰生他们会做官啊,见到宗室之人,赶紧跪舔,这就万万不会有错的! “小李子找你有事呢!”穆里玛大咧咧的指了指刑天鲤。 “李鲤大人,找我有事?可是查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么?”颐和郡主颇为惊喜的看着刑天鲤。 “是!”刑天鲤应了一声,就将他上午在码头上亲眼所见的,东云岛联蠖亲王被西格三箭击杀,令得东云舰队直接炮击,引发了这一场战争的事情,极其详细的说了出来。 他更是指了指身后跟过来的那群大黑狗,点明了西格的身份——他是暗语森林的暗子,潜入圣母教充当内应,此次当众刺杀蠖亲王,应该是暗语森林的手笔,和圣母教,和英吉士、圣诺曼,完全没有半点儿关系! 满场寂静。 颐和郡主缓缓坐回了虎皮交椅。 卫兰生等人稍稍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水,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吭声。 好一会儿,缩在人群中的平波伯刑天青书突然窜了出来:“笑话,李鲤,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那暗语森林,和极西百国各国高层交好,更是我等老友,平日里交际,最是密切的。” “你居然妄自胡言,说暗语森林安插死士,挑起了这次战争!” “一派胡言!”刑天青书厉声喝道:“滚出去,少在这里呱噪!” 刑天青书大袖一挥,当即门外就走来了几个侍卫,冲着刑天鲤就是一阵推搡。 刑天鲤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好奇的看着一言不发的颐和郡主。你们不是在商议军机么?你们不是在讨论战事么?你们不是在筹谋应对么? 这场战争的前因后果,真正的罪魁祸首,他已经给诸位找出来了啊。 你怎么就,不说话了呢? 几个侍卫还在动手动脚的,刑天鲤看看一动不动的穆里玛,反手就是一通耳光抽了出去,将几个侍卫打得满口大牙飞溅,犹如滚地葫芦一般乱滚,不断发出凄厉的哭喊。 刑天青书脸色一白,吓得急忙往颐和郡主身边溜了几步。 卫兰生厉声呵斥:“这位大人,当着郡主之面,焉敢放肆?” 卫兰生狠狠一指刑天鲤,然后转过身,和颜悦色的向颐和郡主行礼道:“郡主,您看?” 刑天青书也眼巴巴的看着颐和郡主。 穆里玛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颐和郡主幽幽叹道:“平波伯,是你荒唐了。无论如何,李鲤大人也是织造处的人,轮不到你在这里咋咋呼呼的。罚俸三月,以儆效尤罢。” “哎,哎,您圣明!”刑天青书喜笑颜开的向颐和郡主行礼‘赔罪’,罚俸三月,这种处罚,完全不轻不重的,根本就是一个空头子说法。 颐和郡主的态度,也就彻底表现出来了。 卫兰生等人,则是吓得面皮一哆嗦,下意识的看了刑天鲤一眼——好么,难怪这位能够径直登堂入室,还能掌握这么机密的情报,感情,他是织造处的人! 太后娘娘直辖的织造处,可不就是干的这种打探消息,侦察机密,顺带着监察百官的事情么? 卫兰生等人急忙将刑天鲤的模样记得清楚,以后可万万不能得罪了这位! “郡主有何话,只管说!”刑天鲤看看一脸惆怅的颐和郡主,干脆问道。 穆里玛又咳嗽了一声。 颐和郡主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好吧,老祖宗,这事情,说简单,却也不简单。这暗夜森林,和我们的关系,都是极好的。要说她们故意挑起战争,是有什么说法呢,这个放在后面,再说罢。” “但是呢,暗语森林的极乐香,却是织造处的一处大财源。” 刑天鲤的心,顿时一个咯噔! 颐和郡主看着穆里玛,幽幽道:“甲子将近,这手头,却是紧巴巴的,您老也清楚的,那些人,总是要打点好的,否则那麻烦牵扯起来,太后都要头疼的。” “所以,这暗语森林跳动战争的事情,却是万万不能泄露的。”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帮她们,好生遮掩啊!”颐和郡主极其无奈的摊开了双手:“李鲤大人,你的功劳,暂且记着,但是这话嘛,你可不能在外面说出去了。” 第四十章 地下大殿 刑天鲤离开祖宅时,突然下了雨。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渐渐的灭掉了白日里太阳灼烧地面带来的热浪。 往日里宁静祥和的南浔镇,今夜变得格外的闹腾。刑天鲤走在干净、宽敞的石板街上,耳边‘叽叽喳喳’的,尽是各国侨民在喧哗。 碣石郡,平海县,南浔镇,三级官府的吏员们,正督促着大量捕快、衙役,还有南浔镇本地的一些地头蛇,帮助从平海城逃来的洋老爷们安置。 这些洋老爷,能够从牛头怪肆虐的租界逃到平海城,又能从平海城逃到南浔镇,全都是有背景、有靠山,有根有底的体面人。 体面人,尤其是这些在东国土地上作威作福惯了的体面人,当然是挑剔的。 刑天鲤这一路行来,起码见到了二十几个洋老爷恣意跋扈,将那些官府的吏员们骂得狗血淋头,甚至有脾气暴躁的,直接上手就是一通大耳光子。 吏员们挨揍,刑天鲤就当做没看到。 但是有几个洋老爷冲着下榻客栈的店小二出手,呃,真是凑巧,他们全都被屋顶滑落的瓦片砸破了脑袋,这也真是太凑巧了。 单单是安置这些家伙,就已经让人头疼了。更让人无奈的是,那些好容易安顿下来的洋老爷们,猛不丁的发现,自己隔壁邻居,赫然是现在交战的‘敌国’子民! 这些大玉朝的官吏,也是脑壳长包了的。 你将英吉士人,安排在传统敌国法璐仕人的隔壁;你将圣诺曼人,安排在世仇国家易多利人的对门;你将北海七国联盟的人,安排在了那些祖辈被他们劫掠了上千年,积攒了无数血海深仇的,英吉士和圣诺曼两国的附庸小国的斜对角! 好么。 极西百国的这些洋鬼子,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用东国的老话来说——胚子就是坏的,人种不行。 劫后余生,正是又惊又怕、歇斯底里的关头,三言两语不和,就刑天鲤这一路行来,大街上就爆发了七场决斗。十几对绅士拔枪互射,当场击毙十二人,重伤九人,轻伤不算! 这些死者,伤者,他们的家属痛哭流涕,哀嚎嘶吼,冲着官府的吏员们又是一通颐指气使。可怜这些吏员本来人手就不够,被一通破口大骂,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整个南浔镇都是一片乱糟糟的。 刑天鲤顺着石板街,走到了北面镇口。 南浔镇北面,一条三丈宽的大街口,一字儿排开,矗立着两百来座石牌坊。 毕竟是人杰地灵的富饶之地,南浔镇历史上出过的状元、进士、名臣、大将,还有那些贞洁烈妇、百岁老人等等,什么功德牌坊、贞节牌坊、百岁牌坊等等,各色各样,应有尽有。 历史太久了,很多牌坊早已崩颓,如今还留下的,依旧有两百多座。 如今这些牌坊上,全都点亮了一盏盏灯笼,风雨中,这些灯笼顺着大街一路蜿蜒,好似一条火龙。 在这些牌坊下面,有南浔镇巡检司的兵丁在往来巡弋,路面上布置了简单的拒马木栅栏,有几个老兵油子正蜷缩在沙包后面,优哉游哉的吞云吐雾。 在牌坊的北面,黑压压一片,尽是从平海城逃出来的东国百姓。 洋老爷们得到允许,进了镇子,有官府出面,腾空了客栈,甚至是征用民宅,妥善安置这些洋老爷。热汤饭,热茶水,滚烫的洗澡水,还有干净的衣物,一切生活所需,应有尽有。 甚至那些好容易逃出生天,又在镇子上激情四射决斗而死的二傻子们,官府也征用了镇子上棺材铺里品质最好的柏木棺材,帮他们妥善的收敛尸体。 而平海城逃出来的东国百姓们。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聚集在镇子外面,风雨泼洒下来,他们静静的聚在那里,偶尔有孩童的啼哭声响起,有母亲在温柔的呵哄安抚。 在镇子北面第一座牌坊下,几个老人,正低声下气的和巡检司的小头目商量着。 逃难的百姓中,有人犯了急病,他们在小心翼翼的询问,是否可以让病人进镇子里,找大夫看一看。 还有一些在城里的时候,被流弹和弹片击中的伤员,他们此刻也需要紧急救治。 任凭这些老人好说歹说,巡检司的小头目只是不断摇头:“老少爷们,不是咱们南浔人心狠,实在是,镇子已经无法再容纳人啦。” “您们哪,绕过南浔,再往南边走走?” “枫桥,南塘,泗泾,哎,几个大镇子,也就是多走二三十里的事情!” “或者,往左右绕绕?几个大村子,也就是七八里地!” 刑天鲤站在一座牌坊下,静静聆听远处几个老人和那巡检司小头目的对话。南浔镇,毕竟是人杰地灵、民风纯善之地,这巡检司的小头目,言辞谈吐,颇为温善,并无刑天鲤想象中的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刑天鲤跳上了一座规格极高的牌坊,看上面的文字和图样,这还是大玉朝刚开国的时候,南浔镇某位状元郎的牌坊呢。 站在高处,远眺各方。 东面,西面,都有大队大队的人影,步伐沉重的向南面进发。 镇子的北面,陆陆续续,也有人不断赶来,听闻南浔镇已经被洋老爷们住满,已经无法承载更多人口后,除了一些实在精疲力竭的,除了那些有病有伤的,其他但凡还有一点力气的,无不忍着饥渴,在孩童的啼哭声中,艰难的向远处的村镇跋涉。 这些东国百姓啊! 相比而言,那些在镇子里,得到了妥善安置,有大夫医治,更吃饱穿暖的洋老爷们,他们安全无忧后,就开始大吵大闹,相互厮打,甚至不把性命当回事的当街决斗! 呵! 族群的劣根性啊! 东国百姓,过于老实本分;而这些洋老爷们,啊呸! 刑天鲤一不小心,往牌坊上吐了口吐沫,然后他急忙掀起一道微风,卷起大片雨水,将吐沫冲刷得干干净净:“道祖慈悲,前辈在在天有灵,莫怪,莫怪。实在是,气得紧了!” 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刑天鲤一溜烟窜回了镇子。 过了一会儿,何铎、何西带着数百匕首帮的帮众,强行破开了南浔镇几个力行、牙行、打行魁首的房门。 南浔镇乃商贸繁荣之地,自然免不了帮派的存在。 买力气的力行,做中介的牙行,吃刀口饭的打行,还有那些专门的城狐社鼠结成的帮派,数量都不少。尤其是南浔镇豪富,自然能养得起更多的帮派分子。 这些平日里好勇斗狠,横行市井的帮派中人,猛不丁见到打上门来的,居然是一群‘洋老爷’,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顿时变得比小羊羔还要温顺百倍。 一张张钞票洒了出去,一袋袋粮食买了进来。 众多帮派分子的家属,男女老幼齐上阵,大锅架起,大火烧起,也不用做太精细的东西,蒸馒头、烙烧饼,也来不及让面团发酵了,口感什么的,根本顾不上了,直接糊弄着熟了就行。 馒头、烧饼里,也不管好坏,加了大把大把的粗盐。 味道么,肯定是不好的。 但是有粮食果腹,有盐巴补充消耗,再加上一桶桶烧得滚开的开水,能填饱肚子,能有力气再走个二三十里地,就有活路了! 南浔镇内,几个老字号药铺的大夫们,也带着学徒,去了镇子北面。 生病的开药,受伤的包扎,实在是伤得厉害的,就在镇子外面临时搭建几个茅草棚子让他们休憩,让伤势不至于恶化就好。 镇子北口、东口和南口,一筐筐馒头、烙饼,一桶桶热水,还有一些简陋的蓑衣、斗笠、雨伞之类防风避雨的玩意儿,全都流水一般送了过去。 何铎、何西带着人,打着火把灯笼,在一旁监督着。 见到那些衣衫完好,气色不错的百姓,一人两个馒头或者两个烙饼,喝上两瓢水,就让他们赶紧离开。 遇到那些衣衫褴褛,拖老携幼,却又包裹都没有一个,显然家境贫苦的,何铎就带着人,随着馒头、烙饼,给他们塞一小吊铜钱过去。 铜钱不多,一吊也就二三十文,节省点花,可以让一家三五口人,支撑个三四天的。 不能给多,给多了,那不是施恩,那是要害了这些百姓的命了! 也没办法给多,刑天鲤紫绶道衣一百零八个小空间内,金银珠宝、宝石玉器之类塞满了,各国发行的钞票,更是一箱一箱的,他到现在都还没清点出究竟有多少。 反而就是没铜钱。 就这些铜钱,还是他让何铎、何西亲自登门,拿着一包包的大额钞票,和南浔镇的那些财主、地主兑换来的! 江南的财主们,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们就喜欢挖地窖,藏现钱! 什么银行之类的,他们是信不过的。 南浔镇的一些大财主,地窖里的铜钱以百万贯计,一贯一千枚,嘿,一户财主家里,能偷偷摸摸窖藏十亿枚、几十亿枚铜钱! 刑天鲤神魂之力扫过这些人家的地窖的时候,他都被吓了一大跳! 难怪,历朝历代,对于这些江南的土财主,都没啥好印象呢。如果刑天鲤是当朝户部尚书,他搞不好都得动歪脑筋,满门抄斩几户人家了! 真是肥啊! 若是能掏空南浔镇地下的那些大大小的地窖钱库,刑天鲤琢磨着,怕是他都能将灵台紫府内的七口大鼎虚影,彻底凝形显现,让修为直达下一个大境界了。 现今的刑天鲤,从血脉上来说,他只是一个始祖血脉都还没有纯化完成的‘巫人’,放在《原始巫经》中,是连名姓都不配拥有的‘渣滓’,纯粹的‘炮灰杂兵’! 刑天鲤琢磨到这里的时候,灵台紫府中,七口大鼎虚影微微震荡,一个硕大无朋的马厩虚影从大鼎中喷出。就看到,堆积如山的马粪旁,一个个身高八尺左右的魁梧汉子,正扛着钢丝锻造的扫帚,‘哼哧哼哧’的清扫着。 一缕含糊的信息流入神魂。 刑天鲤的脸色顿时就一黑。 他如今的血脉浓度,如今的实力,放在真正属于‘巫’的洪荒时代,连请扫马厩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的他,他会被那些‘巫’豢养马儿,轻松的一蹄子踩死? “道爷我,有这么差么?” 不过,看看悬浮在身体内,两口拳头大小的小鼎,刑天鲤闷声不吭,他,认了! 九口小鼎齐聚,内视时,小鼎要高有九尺,鼎内金光要有拇指粗细,三尺高下,这才算是完成了《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的第一重修炼! 现在的刑天鲤,差得远呢。 脑子里翻腾着各种不善的念头,刑天鲤在镇子北面、东面和西面,来回巡游了几番,唯恐有不开眼的官员,或者地头蛇,跑去呱噪,或者揩油占便宜之类。 侥幸,何铎、何西等人,虽然是五岳堂后土血脉,在易多利山区多年混血,长相也不怎么像东国土著。他们又拿着易多利的护照,身边还有一群发色、眸色各异的小弟跟着,发放食物、赠送盘缠的行动,很顺利,并无任何麻烦。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刑天鲤恼火的发现,在何铎、何西等人发放食物的场地旁,有织造处的内侍悄然出现。 这些换了普通衣衫的内侍,仗着身形灵巧,鬼鬼祟祟在附近出没,手上还拿着小本,用炭笔在上面勾划着。 刑天鲤跟着两个面熟的内侍,跟着他们在各处转了一圈,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的,和各处监视的内侍交流了一番,又跟着他们回到了平波伯府。 土遁进入地下,刑天鲤紧跟着两人,来到了白鹮潭边,一栋精巧的水阁外。 刑天青书背着手,正杵在水阁门口。两个内侍到了这里,和刑天青书见了礼,然后凑在一起,掏出了小本子,比比划划的,开始汇报他们的所见所闻。 水阁内,幽香习习,换了一套轻巧便装的颐和郡主翘着二郎腿,坐在软榻上,左搂右抱,身边还环绕着另外几个做戏服大妆的俏丽女子。 一张方桌上,各色时新水果,各色精致点心,零零种种,总有三四十样。 刑天鲤神魂之力扫过,那些点心还带着温热,显然是即时新做,刚刚从蒸笼上、烤箱里取出的。 颐和郡主左手边搂着的女子,刚刚给颐和郡主喂了一口香茶,和颐和郡主亲亲热热的香了一口,她右手边搂着的女子,就拈起一粒树莓,放在和树莓一般红润的双唇上,甜甜腻腻的渡给了颐和郡主。 大半夜的,外面灾民满地,颐和郡主却是吃吃喝喝,软玉温香在怀,开心得,就好像乡下土财主的傻儿子一般。 碣石郡守卫兰生,则是坐在一旁,目不斜视的捧着一盏清茶,缓缓说道:“平海城,自然是要重建的。只是,百万灾民的安置,是个大问题。” 颐和郡主咳嗽了一声。 卫兰生微笑道:“郡主英明,偌大平海城,灾民三百万余万,这赈济的款项,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颐和郡主就不吭声,她嘟起嘴,又和左手搂着的姑娘,结结实实的香了一个。 卫兰生缓缓点头:“那就,暂定三百五十万灾民罢。五口一户,七十万户人家,要重建这城池,耗费端的不小。按照一户三间房来重建,可妥当?” 颐和郡主摆了摆手,‘吧唧’吃了颗青枣。 卫兰生缓缓点头:“太狭窄窘迫了,我东国子民,当住得宽敞些。五口之家,一人一间卧房,一间书房是定然要有的,客房总是要有一间的,杂房仓库来两间,厨房、茅房也要备齐了,每户人家,一个小院子,还要打一口井!” 颐和郡主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却也靡费了一些,太后倒是愿意拨款的,但是到了衮衮诸公那,多少会有点滞涩,户部尚书,怕是要一头撞死在大殿上。所以,稍稍砍掉些!” 卫兰生微笑道:“那就,五口之家,五间房的小院子吧,厨房、茅房配上,十户人家,一口水井?” 颐和郡主思忖了一阵,点了点头:“妥的。就是,这重建城池,要重新规划好才是。” 卫兰生笑得灿烂:“您最是英明不过,听闻,极西百国的大学堂里,有专门的城市规划的大学问。那些洋人工程师,虽然收费高昂,但是设计出来的城池,最是美轮美奂,美妙如画呀!” “新建的平海城,若是让几个洋人大师设计,按照万国租界的规格来建造,远东第一城,非新的平海城莫属了!” 颐和郡主笑了,张开嘴,让右手搂着的女子,将一片凤梨度入了口中,顺便两条丁香小舌‘啧啧’了好一阵子。 卫兰生又笑道:“按照这么规划,新建的平海城,定然是好的。但是呢,朝廷的拨款,怕是‘总归’是不‘能’够的。不过呢,碣石郡的诸多乡绅,都有一份孝心,他们,早就想要报效郡主的,您看?” 颐和郡主缓缓点头,叹了一口气:“一番孝心,总不能凉了他们心吧?都是忠顺百姓,那就,报效罢。我怎么也得请太后懿旨,多少给一些四品以下的官职下来,按照报效的数字,你看着分配罢。” 卫兰生瞪大眼睛,也顾不得避讳的,直勾勾的盯着颐和郡主:“您倒是拿一个章法呀,到底,能有多少官位?” 颐和郡主皱了皱眉头,思忖一阵,缓缓举起了三根手指:“一次也不好报效太多,省得那些读书读坏了脑壳的书生瞎叫唤。正四品以下,从七品以上,拢共三百个顶戴罢。” 摆了摆手,颐和郡主轻声道:“从七品以下,一点儿官味都没有了,拿出来还不够丢脸的?” 卫兰生眯着眼睛笑了:“你最是英明不过,三百个,略有点紧巴巴的。这几年,朝廷上也没放多少顶戴出来,碣石郡这边,多少士绅巨商,眼巴巴的等着恩典呢?” “这年头,洋人势大,那些洋人又是最势利眼的,咱们东国的子民,若是身上没有个顶戴随身,和他们做贸易,都是被看低的。” 轻咳了一声,卫兰生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如果都是候补的顶戴,怕是想要筹集足够的重建款项,还是不够的,您看看,是不是,向太后请一个恩旨,多少弄几个实职的缺儿?” 颐和郡主眉头一挑,斜睨了卫兰生一眼:“实职的缺儿,这年头,个个都盯着实职的缺儿,可是候补的官儿这般多,实职哪里有这么容易的?” 愁眉苦脸的思忖了一阵,颐和郡主轻叹道:“罢了,毕竟是实职,才能报效出好价钱来。得了,得了,我想想法子,多少弄他三五十个罢?” “不过呢,衙门里,实在是难,实在不行,就给他们武职罢。诸如南浔镇这般有钱、有人、底子厚实的大镇子,弄几个五品、六品的团练使,让他们自筹粮饷,编练民团罢。” 卫兰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英明莫过于殿下。这实在是好主意,这碣石郡,诸如南浔镇这般的大镇子,怎么也有三五十个,每个镇子,就算编练一千个民团壮丁,若是遇到事情,一声令下,这就是好几万能战的精兵!” “用民间的钱,为朝廷养兵,真正是英明莫过于殿下!” 地下三丈处,刑天鲤听得是目瞪口呆,差点想要吐血! 真正是,英明啊! 这些年在小龙湫镇,李魁胜就是惧怕太招人眼热,这才勉强维持着五十个巡检司正兵,又拉拢了两三百个帮闲壮丁而已! 若是你卖给李魁胜一个正儿八经的团练使,李魁胜这样的,有正儿八经行伍背景的老杀胚,轻轻松松就能拉起来三五千合理合法的精兵! 然后,这样的团练使身后,还杵着一个相柳白蝰为首的白莲教! 哇呀呀! 美不胜收啊! 你们还准备,将这样的实权团练使卖出去三五十个? 刑天鲤心头有一万句问候某些人母亲的好言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倾诉,他正吐槽着,刑天青书带着刚才那两个内侍,大抵是已经整理好了收集来的情报,经过通传后,满脸带笑的迈着小碎步行了进来。 “殿下!” 刑天青书拿着两个内侍抄录的小本,向颐和郡主深深行礼:“打探清楚了,在镇子外面布施粮草,发放盘缠,趁着兵荒马乱,‘刻意收买民心’的,是一群易多利人。” 颐和郡主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松开了怀里的两位姑娘。 “啥?易多利人?” “呵,这些蛮夷奴婢,自从得了势,倒反天罡,压了我东国神州一头后,来我东国的洋人,一个个横行不法,欺压百姓,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那些易多利人,他们是脑壳被枪打了?” 颐和郡主过于震惊,以至于原本清冽的嗓音,都变得有点尖锐刺耳了。 “呃,那些易多利人,您大概也知道。”刑天青书笑道:“是咱们织造处知事参领李鲤大人的人啊。” 颐和郡主的脸色瞬息万变,她一把抓住了右手边的女子,手掌下意识的在对方胸前软肉上狠狠一捏,痛得那姑娘眼泪直冒,却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反而还强颜欢笑,朝着颐和郡主连连抛了好几个媚眼。 “呵,李鲤的人?”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颐和郡主冷声道:“可知道,他花了多少银子?” 刑天青书低下头,看了看那小本上的记录,轻声道:“大差不差的,他们给镇子上的几个粮商下了订单,总能有一两万石粮食。” ‘啪’的一声,一旁的卫兰生一把将手中茶盏摔在了地上。 他气呼呼的站起身来,厉声喝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他想要干什么?他想要干什么?赈济灾民,这是朝廷之责,轮得到他小小的从五品做这事么?” “这是收买人心!” “这是图谋不轨!” 卫兰生厉声呵斥,轻轻松松的,就将好几个不堪的罪名扣在了刑天鲤脑壳上。 按照他的意思,刑天鲤简直随时就能登高一呼,然后黄袍加身,带着千军万马,横跨大江,浩浩荡荡直指焚天城,掀翻金銮殿上的那架宝座,就此改朝换代了! 地下三丈处,刑天鲤面沉如水,转身就走。 不想听了。 不愿听了。 镇子外面,百万灾民正在辛苦奔波,找一个容身之地,求一口活命之粮。 官府只忙着安置那些逃难来的洋老爷,却对自家的子民好似没看到一般! 没有一粒米,没有一口水。 也不能说,他们没惦记着这些灾民罢——颐和郡主和卫兰生,惦记着他们呢,这不,已经在盘算着,如何用赈济灾民、重建城池的名义,向朝廷申请款项了。 甚至,都想好了如何趁着这个大好时机,卖官鬻爵,多收拢一些土豪劣绅的报效! 偏偏,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就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给镇子外的那些急需救命的灾民,你哪怕给他们一口稀饭都好啊! 没有! 老祖宗穆里玛没想到这个,情有可原,人家是在世的天仙,超凡脱俗的非人生物! 老祖宗杨天骥没想到这里,可以理解,他就不是人,人家是一条成精的老土狗,他懂什么世道民生,懂什么赈灾救命? 颐和郡主没想到这个…… 刑天鲤咬咬牙,他也能忍了。 金枝玉叶,高高在上,从未体味过民间疾苦的宗室贵胄,你能指望什么呢? 但是卫兰生啊,你是牧民官。 卫兰生之下啊,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们。 不求你们做一个合格的‘父母官’罢,你们哪怕做一个有点良心的‘好人’呢?你们也不应该只顾着舔洋老爷的腚——眼,将自家的灾民置之不理罢? 刑天鲤这根出头椽子,很主动的跳出来了。 他自掏腰包,自己找人去救济那些可怜人。 不说有功罢,起码无过罢? 结果呢? ‘收买民心,胸怀异志’! 一口恶气憋在心口,刑天鲤浑身好似着火一样,烧得难受,就连神魂都在暴跳如雷,引得灵台紫府外无垠混沌汹涌震荡,又有数百条黑漆漆的触手,‘哗啦啦’的朝着灵台紫府攻了过来。 残破的青铜古剑一声剑鸣,数百条触手纷纷斩断,被七口大鼎虚影一口吞下。 清晰看到青铜古剑上,一条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些许,刑天鲤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收敛遐思,震慑念头,让神魂乖巧的盘坐在灵台紫府,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娘啊!” 刑天鲤在刑天氏祖宅下面一通乱走。 这座可怕的巨型‘巫器’,已然灵性全无,彻底失去了一切功效,刑天鲤这才有这个胆子肆意胡为。否则以这座宅邸的‘本来面目’,如刑天鲤这般胡来,早就触发巫阵,化为飞灰了去。 疾走中,刑天鲤喃喃道:“我不做大玉朝的‘侯爵’了,可好?若是改天换地,换一个朝廷,然后,我自己给自己封个侯,可好?” ‘咣’! 刑天鲤突然闯入了地下一个极大的空间,一头撞倒了靠墙挂着的一面青铜大盾,沉甸甸的盾牌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刑天鲤突然刹住脚步,咬着牙,狠狠一跺脚。 “罢了!” “你想要我和父亲一般,在这个该死的大玉朝,封候拜将!” “好吧,好吧,为了道心通透,为了了了因果,道爷忍了!” “颐和郡主,我还非要从你手上,硬生生扣一个侯爵出来。” “你不给,我就弄死你,然后再换一个主儿!” 咬牙冷笑了几声,刑天鲤抬起左手,一团青铜色火焰升腾,照亮了这处位于地下将近百丈深的巨大殿堂。 “真正是,大手笔啊!” 之前一阵乱走,刑天鲤此刻回想刚才游走的轨迹,此处殿堂,应该位于上方刑天氏祖宅的正中位置。 殿堂方圆两里左右,呈标准的天圆地方结构。 方形大殿,圆形穹顶,穹顶上,纵横交错三十六根暗沉沉金属梁柱,每一根都有三尺粗细,这些梁柱的材质,乃是一种秘法炼制的‘巫金’,巨大的梁祝完全是一体成型,随后经历了极其可怕的暴力捶打,其强度、柔韧性都强大得离谱。 密布无数巫纹的梁柱,哪怕在末法时代,哪怕所有灵性流散,哪怕再无任何神奇功效,单单其本身的材质,就足以让它们轻松支撑上方厚重的岩层,以及地面上刑天氏祖宅一座座巨大的建筑。 刑天鲤正打量着殿堂,突然身体一僵。 他骇然发现,自己中毒了。 剧毒。 极其可怕的剧毒。 腐蚀肉身,噬魂销骨,灵台紫府中,刑天鲤的神魂都在惊呼——这股剧毒,在瞬息间沁满了全身,然后直奔灵台紫府而来,似乎就知道刑天鲤的神魂根本就藏在这里! 这是专门针对修道者的剧毒! 刑天鲤额头上一阵冷汗渗出,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正在惊呼‘道爷此番呜呼哀哉’的时候,体内院子刑天氏的精血突然滚烫。 肆虐如洪水猛兽的剧毒,骤然安静了下来。 一缕缕可怕、狂暴,充满足以弑神灭佛威能的巫毒,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缓缓透入,一点点没入刑天的身体,化为滚滚热流,不断填补骨髓,激发血脉,一点点壮大和提纯血脉。 灵台紫府中,《原始巫经》无数巫纹急旋,顷刻间,就喷出了近百万细如蝇头的青铜色巫纹,组成了一篇浩浩荡荡的《血脉巫毒注》。 刑天鲤神魂震荡,将这一篇《血脉巫毒注》一点点的吸收,融合,然后浑身汗如雨下。 好歹毒的巫法。 好恐怖的巫毒。 如果不是他身怀正经的刑天氏血脉,虽然血脉浓度有点稀薄,但是的确是正经的刑天氏后裔,就算他的神魂已然是阳神天仙,也在他察觉到巫毒存在的一瞬间,彻底湮灭了。 末法时代,其他的一切灵异神圣悉数灭亡,如穆里玛等人,也只能收敛气机,借助某些特殊手法苟延残喘。 唯有这种调配复杂的巫毒,在这种极度封闭的地下环境中,历经无数岁月,依旧保留了绝强的毁灭杀伤力。 刑天鲤突然明悟,为什么穆里玛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前,甚至都不愿意进入刑天鲤祖宅。 为什么穆里玛进了刑天氏祖宅后,居然老老实实的在白鹮潭钓鱼,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四处挖掘,盗取刑天氏先祖的遗宝! 感情,穆里玛知道巫家的手段啊! 就这地下大殿中蕴藏的,除了刑天氏正经血脉后裔可以幸免,其他人,哪怕是其他巫民后裔碰触后,都会血脉崩溃、精血枯槁而亡的恐怖剧毒,按照刑天鲤的估算,这方圆两里左右的大殿中,这些巫毒若是泄露出去,也就不说平海城和碣石郡了,怕是整个江东行省,东西四千里,南北六千里的江东行省,也得化为一片死域! 刑天鲤刚刚接触《血脉巫毒篇》,对其中的很多手法理解不深,对于这座殿堂中充斥的巫毒没能剖析清楚——如果刑天氏的先祖们,在这里面,还加上了一些‘遇血衍生、极速增殖’的特殊手段,那么,好家伙,那就真的叫做流毒天下! 这些天来,刑天鲤也在研究《原始巫经》,越是参悟,他对太古大巫们的手段和心性越是感到恐惧。 这就是一群肆无忌惮的凶神恶煞,这种流毒天下的事情,他们不是做不出来,而是太爱做,太喜欢做,太习惯这么做了! 看看他们留下的各种巫法罢,只求杀伤敌人,极度的追求片面的杀伤力,什么‘人道主义’之类的玩意儿,在他们的族群伦理中,根本不存在的好不好! 刑天鲤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地下殿堂中滞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毒气,渐渐地,殿堂的天花板、地面上,有幽光亮起。 刑天鲤掌心升腾的青铜烈焰,乃是巫法催动,和这座大殿中的某些巫阵布置同源。大殿中的一些小巧巫阵吸收了青铜巫火散发出的细微能量,沉寂无数年的巫阵悄然运转。 殿堂中的光亮,渐渐的达到了黄昏时的自然天光水平。 刑天鲤看着穹顶。 穹顶上方,用古拙的手法,雕刻了漫天星图。 刑天鲤自从眼睛复明后,每夜观望星空,自然认出,这穹顶上雕刻的星图,就是这一方世界的星辰。这些星辰,原本全都镶嵌了一颗颗拇指大小的奇异晶石,这些晶石应该蕴藏了某些强大的力量,但是世界沦入末法,这些诶晶石的能量悉数流逝,此刻全都变成了灰白色的,类似于水晶的材质。 四四方方的地板上,则是用五金为材,布置了整个‘神州’的山川地理图。 大江,大河,五岳,千山。 这一副山川地理图,和刑天鲤从市面上买到的,大玉朝官方刊印的天下地理图册大致相同,但是含括的面积更广大。 大玉朝刊印的天下地理图册,有些崇山峻岭,如大江大河的源头附近的那些山岭,故意模糊去了——似乎在那些地方,有些不能让平民百姓知晓的东西存在。 而刑天氏祖宅下的这座大殿中,偌大‘神州’的山川地理一览无遗,清晰无比。 在巨大的地图上,刑天鲤找到了一颗芝麻粒细小的红色宝石,看这个地理位置,刑天鲤知道,这就是‘南浔镇’了。 而后,刑天鲤在西北方向,相距南浔镇两三万里的地方,找到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红色宝石。在这红色宝石旁边,一座参天山峰上,用极古拙的刀法,雕刻了‘安邑’二字。 ‘安邑’! 夏朝王城,名曰安邑。 刑天鲤莫名的心血一阵激荡,这是他体内,刑天氏的血脉在沸腾,在鼓噪,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殿堂中那对外人而言足以致命的巫毒,却化为十全大补药,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 大量精血迅速滋生,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充塞心脏,一点点快速提纯净化,逐渐化为近乎于晶体实质。 灵台紫府中,刑天鲤神魂轻喝,冲着那高悬的青铜古剑稽首一礼。 一抹剑光斩落,刑天鲤痛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神魂再次被斩掉了九成,剑光护着九成神魂,化为一道恢弘剑虹,裹着一口青铜大鼎虚影,冲破了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的阻挡,浩浩荡荡直入脾脏。 心脏内精血与那斩落的九成神魂一合,和那大鼎虚影迅速熔炼一团。 脾脏中,一口小鼎凝现。 五脏中,土黄色神光闪烁,震荡,刑天鲤身躯内,磅礴的力量急速滋生,他的身躯强度,也在这磅礴土气的滋养下,不断地增长。 一声闷哼,刑天鲤手一抓,刚刚挂在墙壁上,被土遁进来的他一头撞倒在地的大盾腾空飞起,落到了他的面前。 “多谢先祖恩赐!”刑天鲤微笑,双手闪耀着淡淡的青铜色神光,一把抓住了这块造型古朴,能有六尺高下,厚达一寸的巨型青铜盾。 第四十一章 且看锋芒 脑海中,《血脉巫毒注》已经填鸭子一般塞进了神魂,刑天鲤分出了一部分精神,一点点的揣摩里面的玄妙。 真正是,可怕的巫道秘术,其最顶级、最狠戾的几种巫毒,就连理论上超脱时间,凌驾空间,斩断一切因果,自身逍遥无牵挂,彻底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大罗金仙,若是稍稍碰触,也会污染了金身,浑浊了仙灵,有道果消泯之危。 只不过,看到调配这些巫毒所需的材料嘛! 呵呵,谢谢,告辞! 刑天鲤将参悟理解这一篇恐怖巫道秘术的那一部分精神,全部收了回来。末法时代,这些巫道秘术就是‘屠龙术’,连最基本的原材料都找不到,根本不可能调制出那些巫毒嘛。 《原始巫经》中,又有大量巫纹喷溅。 刑天鲤疯狂吸收那块重达数万斤的巨型青铜盾牌的时候,目光扫过面前那巨大的山河地理图,他的眉头突然一挑。 难怪刑天氏先祖,会在自家祖宅地下,弄这么大一个殿堂出来。 感情,这穹顶上的星辰图,是‘周天星辰罗盘牵引大阵’,而地面这山川设计图,就是在那牵引定位的大阵辅助下,一座直达‘安邑’的双向传送大阵。 人,物,都能通过这座大阵,双向交流无碍。 按照这个殿堂的大小,方圆两里的地盘,一次传送上千个身高八尺,遍体重甲的彪形大汉,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将这座殿堂中的布置深深烙印在神魂中,刑天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好一座神奇的大阵,奈何,末法时代,穹顶和地面上的两套阵法,早就灵机全无,根本失去了所有的效用。 借着殿堂内的微光,刑天鲤目光落在了四周墙壁上。 啧,果然是巫民的装饰风格——铁水浇灌的巨石墙壁上,赫然挂着数以千计的大斧、重剑、长戈诸般重型兵器,而其中,数量最多的,是统一制式的大盾! 高有六尺上下,厚度起码也在三寸左右,表面满是各色缺口,划痕斑斑,看上去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惨烈鏖战的盾牌。 这些兵器和盾牌,全都是上好的巫金锻造而成。 这些巫金的配方,各自不同,有些极度锋利,有些极度坚硬,有些极度沉重,还有些则是蕴藏了一些天雷地火、冰霜狂风之类的特殊能力。 不过,末法时代,这些兵器、盾牌,所有额外附加的神异全都消散。 唯有这些沉重非常,精纯非常的巫金残留世间。 这些巫金经历了末法岁月多年的冲刷,内部灵髓流逝一空,放在太古的大巫眼里,这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完全不值钱的玩意儿。 但是对于拥有《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的刑天鲤而言,内里的灵髓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数量够多,重量够重,密度是越大越好! 这些大家伙啊,可比紫绶道衣中收藏的那些黄金、白银,单位体积中,能够提炼出的太初之炁要浓郁十倍不止! 只不过,黄金白银在当今之世,还有特殊用途,它们不仅仅可以用来修炼,它们更是可以‘驱动鬼神的’——‘钱’! “多谢先祖遗泽,子孙不孝,只能如此这般了!” 刑天鲤絮絮叨叨的念叨着,通过《原始巫经》的剖析,他对这座地下大殿中的阵法布置,也看明白了大半。这些沉重非常的兵器和盾牌,就是这座大殿防御阵法的一部分。 放在末法时代之前,一旦有外人闯入大殿,这些兵器会自行飞起杀敌,这些盾牌则会配合大阵,凝成可怕的困敌陷阱,将敌人困在厚重、一层层的‘乌龟壳’中,任凭他们如何挣扎,也难以遁逃。 只要敌人被困住,这大殿中弥漫的血脉巫毒一发作,好家伙! 具体能伤害多强的敌人,刑天鲤一时间还判断不出来,但是穆里玛这般的天仙体修若是闯入这里,他是顷刻间化为脓血,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的! 平日里刑天鲤熔炼那些普通的黄金白银时,还感觉到有点点滞涩! 毕竟是逆反后天、先天,逆溯造化,强行从后天之物中,提炼出一丝丝先天造化之属的太初之炁来。刑天鲤修炼时,速度是非常有限的! 而这些巫金,这些被刑天氏的先祖们锻造、祭炼,又握持在手中,经历了无数次血战的远古兵器,它们或许,还残留了最后一丝‘灵智’? 刑天鲤催动根本法,熔炼吸收的时候,这块青铜巨盾,无比轻易,远比熔炼那些黄金白银快捷千倍以上的效率,呼吸间就是一大块盾牌消失了,化为滚滚热流没入体内。 磅礴的太初之炁在体内弥漫。 经三口小鼎全速转化,太初之炁当即三分。 清灵之气上浮,涌入灵台紫府,滋养神魂。 重浊之气下沉,沁入筋骨血肉,强壮肉身。 中和之气弥散,润泽五脏六腑,激发血脉。 吞噬那些黄金白银时,本命精血都要耗费好些功夫,才能一点一滴的渗出。可是此刻熔炼这块青铜巨盾,那精血简直犹如喷泉一样,从骨髓中‘呼啦啦’不断涌现。 刑天鲤浑身滚烫。 他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四周空气,那对外人而言,绝对是致命的血脉剧毒,就不断吸入体内。这些血脉剧毒,简直就是最佳的催化剂,疯狂的提升他体内的生命本源,让他炼化这块青铜巨盾的速度不断提升。 这么巨大的一块青铜巨盾,居然只耗费了短短三十个呼吸的时间,就被刑天鲤彻底熔炼。 体内血浆,几乎全部被本命精血更替,刑天鲤皮肤上,满是粘稠的,被身体排斥出来的后天驳杂污血,厚厚的血痂,让他整个化为一个血人。 “来,今日,让你们吃个饱!” 刑天鲤轻喝一声,紫绶道衣和通天妙竹飞起,几块巨盾飞来,一点点融入紫绶道衣,几柄古剑飞来,一点点融入通天妙竹。 刑天鲤更是破开自己腕脉,大量本命精血宛如喷泉一样洒在了两件宝贝上。 “再来!” 刑天鲤又朝着一柄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型狼牙棒招了招手。寻常人大腿粗细,长有一丈二尺的狼牙棒,刑天鲤用法力将其摄来,双手捧着狼牙棒,刚想掂量掂量它的份量,‘嘭’的一声,刑天鲤被这柄狼牙棒恐怖的重量压得摔倒在地,差点没折断了双臂! 不使用法力摄取的话,刑天鲤甚至连撼动这柄狼牙棒的资格都没有! 这柄狼牙棒,经历了末法岁月的洗刷,所有灵机全部丧失后,它单纯本身材质残留的重量,依旧在三十万斤上下! 这柄大家伙,在它的全盛之时,它会有多重? 千万斤? 亿万斤? 或者更加可怕…… 刑天氏的先祖们,他们在末法之前,究竟是一群何等可怕的人形怪物啊! 刑天鲤心情无比震撼,自心底滋生出了绝大的尊崇和肃穆——哪怕前世他修成了天仙,他此刻依旧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曾经的大巫们,究竟有多强啊! 还是那句老话,哪怕前世修成了天仙,在末法时代的地球,他可能是最后一个正经的修道之人,玩了几十年的‘单机游戏’。 他真的很想知道,在这该死的末法之前,那些辉煌、瑰丽、不可名状的神奇! 双手按在狼牙棒上,好似在轻抚爱人温润的肌肤,青铜神光在掌心流荡,狼牙棒化为滚滚热流,不断涌入身躯。 修为在提升。 神魂在壮大。 肉体在强壮。 精血在满溢。 大量精血不断地喷出,不断注入紫绶道衣和通天妙竹。 紫绶道衣内部空间,快速的扩张;通天妙竹的重量和强度,也在不断地提升。无数玩如天成的道纹在紫绶道衣上绵绵浮荡,一枚枚古拙、威严、充满宏大气相的四方符印,不断在通天妙竹二十四节竹节上一枚枚浮现。 刑天鲤的神魂在不断强大。 在清灵之气的不断灌输下,他的神魂偶尔会有一丝波动外溢,这一点点散溢的气息,就引得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疯狂咆哮,一根根黑漆漆的触手不断延伸出来,疯狂的攻向了灵台紫府。 青铜古剑轻轻鸣叫,一道道剑光斩落,六口大鼎虚影不断吞下被斩断的触手,强行炼化后,一点点反哺神魂。 在这处刑天氏祖宅地下的传送大殿中,刑天鲤得到了先祖遗泽,得到了莫大的造化。身处末法时代的他,得到了末法之前的先祖馈赠,他的一切,都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不断的提升。 灵台紫府中,六口大鼎喷出森森毫光。 有一尊尊身高万丈,盘踞在星辰上的恐怖身影悄然浮现,他们口诵巫文,念诵巫咒,一字一句阐述《原始巫经》中的奥义。 又有遍体星光,满身云霞,通体释放出古老道韵,身披道袍,头戴道冠的人影悄然冒了出来。在那些恐怖身影阐述《原始巫经》时,他们时不时的提点几句相对应的大道玄机。 大道伦音,声声震鸣。 刑天鲤的神魂迅速壮大,体内精血不断满溢,下一刻,连续两道剑光落下。 又是两口大鼎虚影混着充沛的神魂之力悄然斩落,五脏之中,分别有一口凝实的小鼎坐镇。五行之气周游流转,五口小鼎相互输送力量,很快五口小鼎全都达到了一般大小。 狼牙棒已经被吸收殆尽。 刑天鲤手一挥,一柄造型狰狞,手柄下方还挂着一枚恐怖骷髅头的大斧,‘呛琅’一声飞入了手中。这柄大斧足足有十万斤沉重,但是刑天鲤单手握住它,已经能很轻巧的随意挥洒,没有半点儿吃力。 “啧啧,老祖宗的审美啊,这到底是一头什么玩意儿的脑袋?” 刑天鲤好奇的看着大斧手柄上,那枚有着几支尖角,极其狰狞,脑壳上有好几个眼洞的怪异骷髅头。 《原始巫经》放出淡淡光辉,一小串巫纹浮现,标明了这个骷髅头的来历——极黯深渊,量劫战场,不死之谷,飞颅之主! 刑天鲤面皮抽了抽,放弃了追索这个问题的想法。 就这一小段文字中流露出的信息,已经让他莫名的毛骨悚然,其他的也就不说了,就这‘量劫战场’,‘量劫’这个词,是能轻易使用的么? 啧,刑天氏的先祖们,可真是,能啊! 外界,雨蒙蒙的下着。 何铎、何西依旧在采购粮食、衣物、药物等,救济源源不断涌来的灾民,指点道路,让他们往南面的其他大镇,或者其他县城去避难。 或许是有了何铎、何西这一行人的施舍,南浔镇内的大玉朝官员们,觉得可以对灾民们有个交待了,他们居然就这么听之任之,居然没有一个人去搭理外面的大玉朝灾民,他们没有拿出一粒米、一个铜钱,去救济灾民。 自卫兰生以下,所有大玉朝的官吏们,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南浔镇内那数万逃难来的洋老爷身上。好吃好喝好招待,嘘寒问暖的,唯恐这些洋老爷在南浔镇受了委屈,吃了苦头,万一他们有路子去京城告状呢? 总之,洋老爷们开心了,那就天下太平了。 至于镇子外的老百姓们,死伤个三五千人,这也能算一回事么? 看看西北那几个行省,连续大旱好几年,失地破产的流民数以亿计——如果不是英吉士王国,铆足了劲从西北地区贩运流民,就江东行省这一片富饶之地的官民,谁知道西北发生了这么大的天灾? 百姓这种东西,就好像韭菜,死掉一茬,又会冒出一茬,生生死死,永世不绝的。 作为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只要这些百姓不造反,死多少都无所谓的。 就算造反了,只要京城里的衮衮诸公不知道,或者当做不知道,问题其实也不大! 官员们在忙碌着舔腚沟子,颐和郡主也在忙乎,她找到了那些平日里和织造处有生意往来的大人物,找到了英吉士、圣诺曼、法璐仕、易多利等国高层,小心翼翼的征询他们的意见。 颐和郡主态度极其谦卑的问他们——诸位想要打仗,那是没问题的,但是能否,不要在大玉朝的地盘上开战? 对于颐和郡主的请求,交战双方都没有实质性的回复。 只是三五天时间内,大江出海口,碣石村附近的洋面上,不断有英吉士王国从其他通商口岸调来的军舰,尝试着突破出海口的封锁线。 双方舰队在出海口连续炮战,短短几天时间,又有两条英吉士战舰,七八条联合舰队的炮舰在战火中沉没。 联合舰队被击沉的战舰还好,四周都是他们的盟军舰船,船上的水兵得到了极好的救治。 倒霉的,是那两条沉没的英吉士军舰。 舰船上的水兵,被东云人派出的搜救船‘捕捞’了起来。蠖亲王遇刺身亡,东云人上下已经陷入了疯癫状态,四百多个英吉士水兵,被东云人押送到了双方交战前线,当众表演了东国传统的一百零八种酷刑。 车裂,腰斩,凌迟,抽筋,扒皮,油锅…… 几天时间内,平海城前线,英吉士水兵的惨嚎声日夜不停,而那些东云刽子手们的笑声,则是犹如恶鬼狞笑,让双方好些士兵直做噩梦! 被东云人这么一刺激,双方就在烧成平地的平海城废墟上,再一次大打出手。 几日交战,双方互有死伤。 随后,战争史上最荒唐的一幕出现了——双方十几万军队在大玉朝的地盘上大打出手,双方的粮草辎重不足,双方同时向大玉朝官方发信,于是乎,卫兰生亲自带着大小官吏,从南浔镇周边的大小村镇征调粮草,屁颠屁颠的送了过去。 交战双方,一视同仁。 今年新出的白米白面,刚刚宰杀的肥猪肥羊,甚至在大玉朝这样的传统农耕国家最为紧要的耕牛,也宰杀了数百头,洗扒干净后,制成了牛排送给了交战双方。 其他什么新鲜的瓜果蔬菜,什么陈酿老酒等等。 但凡是吃喝用度所需的,卫兰生全都征集了碣石郡所能找到的最上等的好货色,殷勤的送了过去——需要指出的一点是,十几万人的粮草辎重,卫兰生为代表的大玉朝官方,居然没有开口索要哪怕一个铜钱! 市井传说,卫兰生等人,押送粮草辎重,送入双方大营的时候,得到了各国总领事和统军将领的亲切交战,各国高层,纷纷赞颂‘大玉朝是各国最友好的朋友’,赞颂‘卫兰生大人是各国最忠诚的老朋友’! 甚至,乔彼得、戴高等各国总领事,还亲笔书写了感谢信,让卫兰生捎给了颐和郡主! 看在这些高品质的粮草辎重的情分上,交战双方纷纷表示——他们会注意约束士兵,在交战的时候,不会再使用过分的手段,不会对大玉朝的其他城池、村镇造成破坏。 刑天鲤离开祖宅地宫,回到南浔镇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些消息! 小河旁,绿柳林,簇拥着一座小巧的二层小酒馆。 这就是一座江南典型的,祖传的小本经营老字号。 酒馆的规模不大,但是菜肴口味颇佳,而且自家酿造的花雕,里面掺了一些桂花,用开水温热后,甜滋滋,香喷喷的,配上新捞上来的湖鱼、河虾,滋味最美不过。 刑天鲤坐在小酒馆临窗的小桌上,看着外面小河上几条乌篷船慢悠悠的划过,几个扎着麻花板,身穿浅蓝底小白花短裙,头上戴着三角巾的大姑娘,蹲在船头,正借着河水淘洗刚刚采摘的菱角。 刑天鲤就一个愣神。 不知不觉,已经初秋了么?这嫩菱角,居然都可以吃了? 何铎坐在桌边,端起酒碗‘哧溜’一口,将一碗老花雕喝得干干净净,吧嗒了一下嘴,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自激活血脉,又来到南浔镇后,这家伙,就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东国人! 这花雕酒嘛,分明是不合他胃口的,他偏要装作和享受的模样。 看着出神的刑天鲤,何铎轻声道:“大巫长,这大玉朝的官儿,可真不是个东西。啧,没听说过,人家在你的地盘上打仗,你免费提供辎重粮草的!” 左右看了看,何铎低声说道:“兄弟们打听了一下,这位郡守大人,送去两边军营的辎重粮草,价值大概是五十万两白银。但是他从南浔镇,还有其他几个大镇子征调的辎重,可是超过一百五十万两!” “这厮,居然就凭空吃了一百万两花落!”何铎瞪大眼睛,惊叹道:“这可比我们当年,在山区里,辛辛苦苦打劫要强多了。” “咱们那时候,全族人辛苦劫掠三五个月,还挣不到一百个金币,也就是一千两白银的样子。他们可好,没费什么劲儿,凭空落了一百万两!” 刑天鲤白了何铎一眼。 区区一百万两白银算什么?这不过是卫兰生他们所有收益的一小部分罢了! 他们向朝廷表功的公文,搞不好就已经在路上了——他们可以向朝堂诸公表明,本来战争会扩大化,会不可遏制的席卷整个江南,因为颐和郡主和卫兰生的合纵连横、交涉勾兑,这才让双方平息了火气,将战争规模控制在了平海城附近。 这可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看着吧,不出意外,卫兰生很快就要升官啦! 刑天鲤正想要教训何铎两句,让他明白什么叫做鬼蜮人心,他突然瞳孔一凝。 前方小河上,一条画舫高速窜了进来,画舫的船体过大,几乎塞满了这条小河沟。在少女清脆的惊呼声中,那条画舫当头撞在了几条慢悠悠晃过的乌篷船上。 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一条乌篷船几乎被撞碎,画舫的船头也凹陷了一块,画舫的船头,几个身穿西式蓬蓬裙,带着花俏华丽的大帽子,浓妆艳抹的少女,颇为气恼的指着河道上的乌篷船娇声抱怨。 这几个少女,发色淡绿,眼眸略呈银色,可是熟人,刑天鲤在暗夜森林掏空她们地库的时候,可是都见过。 随着几个少女的呵斥声,画舫船舱内,几个衣衫不整,脸上满是口红印的纨绔公子,踉跄着窜了出来。 刑天鲤所在的小酒馆,就依河而建,他伸出手,几乎就能碰触到画舫。 几个纨绔公子身上,满是浓烈的酒气和香水脂粉的味道,他们摇摇晃晃到了船头,搂着几个暗语森林的少女就是一通乱摸乱啃。 在那些个少女的娇嗔中,几个公子哥‘嘎嘎’怪笑,恶狠狠的朝着河道里正在浮水的船夫还有大姑娘指了指:“一群没开眼的东西,拿咱们的帖子,送去,送去……” 几个纨绔公子突然醒悟,平海城已经毁了,郡守衙门和知县衙门,也都毁于大火。 晃了晃脑袋,为首的纨绔公子笑道:“也不用拿帖子了,这些没开眼的贱种,胆敢冒犯暗语森林的姑娘们,这是死罪。拿下,拿下,打死拉倒。” 明显是喝多了,这纨绔公子扯着嗓子大叫大嚷:“我怕谁啊?我怕谁啊?郡守大人是我亲叔叔,平波伯是我拜把子兄弟,这南浔镇上,我怕谁?” 这厮拼命的拍打着胸膛,拍得胸口肥肉‘啪啪’乱滚,他贼兮兮的盯着几个故作惊骇状的少女,嬉笑道:“哎,各位尊敬的小姐,这河水,没啥好看的,咱们,去船舱里,哥哥我让你们,欣赏一下哥哥的大宝贝!” 刑天鲤前些日子,就蓄了一肚皮火气。 误入地宫,得了好处,辛勤修炼了几天,这股火气反而酝酿得越发炽烈了。 刚刚找到这家小酒馆,准备吃一顿好的,结果何铎带来的消息,更是火上浇油,让刑天鲤气得眼珠子都在一跳一跳的,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 又见到这群家伙。 暗语森林的女人。 卫兰生的狗侄子! 呵,更要命的是,这厮还是刑天青书的拜把子兄弟? 哎呀呀! 刑天鲤掏出一锭白银,随手往桌子上一拍,拉了一下何铎的手,起身就走。 两人迅速离开了小酒馆,他向何铎嘀咕了几声后,脚下一旋,就转过了一个墙角。等刑天鲤从不远处,另外一个巷子口转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穿上了一套标准的东云服饰,袒露胸膛,穿着木屐,腰间挂着一柄长刀,一脸通红的,做酗酒后的浪人状。 甚至就连身高,刑天鲤都施展秘术,硬生生压制到了四尺七寸高下(一百五十五厘米)。而且,这个四尺七寸高,还是他穿了木屐的高度——这木屐,就足足有三寸上下啊! 至于说面孔,刑天鲤也随意变成了,和骨灰都不知道扬去了哪里的熊山二郎,有六七分相似的模样。 典型的东云人嘴脸! ‘吧嗒、吧嗒’,不是很熟练的踩着木屐,有点狼狈的从巷子口转了出来,刑天鲤拎着一个小酒坛子,昂起头,‘咕咚’喝了一口酒,瞪大眼睛,自己催动气血,将双眼熏得通红,看着画舫上的那几个暗夜森林的少女,‘吱嘎’笑了起来。 “唷,花溜溜的大姑娘!”刑天鲤也不会东云话,他只能怪声怪气的,扯着嗓子模仿那些东云人说大玉朝官话的口音。 画舫船体太大,几乎将这条小河沟塞满,画舫的甲板高度,甚至比街面还要高出了一尺。 刑天鲤踉跄着,一个蹦跶,‘啪’的一下就窜到了画舫上。 那几个纨绔公子呆了呆,转过身来,看着刑天鲤,饶是他们面对东国百姓是那般的凶狠跋扈,猛不丁的看到这个身穿粗布长袍,不能说衣不蔽体,却也颇为简陋的东云浪人,他们也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 卫兰生的大侄儿厉声喝道:“兀那浪人,你可知道,本公子是什么人么?” 刑天鲤抬起头来,从袖子里掏出一柄漆水都掉光,膛线都磨空的转轮手枪,‘咣咣’就是两枪。 这两枪,刑天鲤是冲着大侄儿的左右膝盖打的。 也不知道这厮有什么罪行,刑天鲤也没想着弄死他,废掉两条腿子,让他吃点苦头,下半辈子老老实实做个本分人,就是了。 奈何,这枪不行! 真的是这枪不行,这柄转轮手枪,刑天鲤都忘记了,是前些日子,从哪里寻摸到的,反正紫绶道衣内部还有一点空闲空间旮旯角,就随手揣进去了。 类似的零碎废物,还有不少。 比如说东云浪人的砍刀啊,他们的旗帜啊,他们的一些特殊标志物啊,他们的一些家族徽章、个人印鉴之类的。 前些日子,死了这么多东云人,刑天鲤也就趁机收罗了一些。 这些东西,为什么要收罗呢? 看看今天这种情况,不就用上了么? 这杆转轮手枪,起码都是换了七八个主人的淘汰货,子弹出膛,就打着滚儿的发飘。刑天鲤也没想到,这玩意能发飘成这个样子啊! ‘啪’,一枪打在了大侄儿的大腿上。 ‘啪’,一枪打在了大侄儿的中腿上。 大腿上那一枪,没啥事,子弹嵌在了肌肉里,挖出来就好;中腿上的那一枪,尴尬了,子弹穿透了鸡肉,从他身后喷了出来。 刑天鲤嘴角抽了抽。 大侄儿已经抱着中腿位置,哭天喊地的倒在了甲板上抽搐。 几个纨绔公子齐齐呐喊,嘶声喝骂,十几个吹鼻子瞪眼的豪奴,也就顾不得了,纷纷掏出了短刀、棍棒,嘶吼着冲了过来。 刑天鲤瞪大眼睛,‘嘿哈’一声,拔出了腰间那口颇为精良的长刀,‘嘿嘿哈哈’一通乱比划,十几个豪奴纷纷手臂中刀,手中刀棍掉了一地都是,鲜血更是喷出七八步远,吓得这些只知道欺压良善的豪奴哭天喊地,转身就逃。 几个纨绔公子吓得面皮煞白,裤裆一片浇湿,双腿战栗着,‘咕咚’一声软在了甲板上。 几个暗语森林的少女,则是故作惊骇的嘶声呼喊,扯着嗓子,用大玉朝官话,字正腔圆的高呼‘救命’! 刑天鲤挥动长刀,就朝着几个女人劈了过去。 刀光凌厉,刑天鲤厉声喝道:“闭嘴,贱人,刺杀蠖亲王的西格,是你们的人吧?” “东窗事发了,你们,还想瞒过天下人么?” 原本娇柔可爱,好似猛虎爪子下的小羊羔一般,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一股子娇弱可怜的女人们,听得刑天鲤这般呵斥,她们气息骤然。 劲风呼啸,长发狂舞,眸子里森森银绿色幽光闪烁,几个女人齐声呵斥,整齐划一的向后退了一步。船舱里,两条体型壮硕的大丹犬无声的窜出,张开嘴就朝着刑天鲤下身要害狠狠撕扯了过去。 刑天鲤轻笑。 此刻的他,体内后天杂血,已经全部淘换干净,通体充盈的,尽是纯正的刑天氏血脉衍生的本命精血。 纵然按照《原始巫经》划定的阶层,如今的刑天鲤,每一滴本命精血蕴藏的本源有限,只是勉强合格,他也已经是一尊真正的‘巫民’! 通体剔透,再无杂质。 他的五脏中,五口小鼎熠熠生辉。 双掌掌心,双足脚心,在《原始巫经》的巫道总论中,双足连通大地,双手撑起天穹,掌心、脚心的四处要穴,就是‘巫民’沟通天地,从外界源源不断获取天地滋养最重要的渠道。 另外四口青铜小鼎,也就深藏这四处穴道开辟的小小空间。 一共九口小鼎,全都由人头大小,被一层绵密的青铜神光包裹,小鼎中,有六寸长、黄豆粗细一缕金光凝聚,质地犹如黄金一般澄净、凝实。 《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第一重天已然顺利修成,如今的刑天鲤,若是硬要和前世的修为境界相提并论的话,他已然是凝成了‘元婴’,而且有‘九大元婴’共存的强大修士。 法力且不提了。 就说纯粹的肉体力量,通体血浆,尽成本命精血后,区区最基本的‘巫民’,放在太古之时,只是大巫军队中,最底层的‘炮灰杂兵’呢,刑天鲤如今,通体也有百万斤巨力! 百万斤巨力,并不算什么。 区区五百吨的力量,放在当今之世,不过是一条内河炮艇的排水量而已! 区区五百吨,和那些万吨巨舰相比,算个鸟毛啊? 刑天鲤一点都不自傲,端的是一点没感觉到骄傲! 面对十寸、二十寸口径的重炮,面对那些小型核弹,面对奥古斯、帝斯等人掌握的恐怖战争器械,这点力量,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五百吨的力量啊! 刑天鲤右手挥刀,左手快若闪电,两掌劈下。 ‘嘭嘭’两声巨响,两头之前刑天鲤和大黑狗联手,废了老大劲都没拾掇下来的大丹犬,被他轻飘飘两掌拍得头颅凹陷,脑浆四溅。 右手长刀轻轻一划,两颗硕大的狗头伴随着‘嗷呜’惨嗥声飞起。 大狗脖颈上挂着的树叶状徽章,一阵阵的幽光闪烁,磅礴的木之生气席卷全身,却也没能将断掉的头颅凭空生长回来。 在几个少女惊怒的呼喝声中,两条大丹犬被刑天鲤一脚一个,硬生生垂直踢飞,飞起来有三五十丈高。 可怕的潜劲在空中爆发,两条大丹犬的身躯‘嘭’的一声炸开,好似两团血色烟花,血水、碎肉喷出数十丈远,在阳光的照耀下,大片血光弥漫,端的残酷、华丽到了极致。 几个故作娇柔的暗语森林少女不做作了。 她们齐齐长嘶,身边狂风呼啸,小河中大片流水飞起,风卷着流水,化为一条条手臂粗细的水绳朝着刑天鲤全身卷了过来。 河岸上,数十颗绿柳树宛如抽风一样,一条条枝杈上绿色幽光闪烁,数千条长长的柳条剧烈舞动,柳条急速生长到十几丈长短,带着刺耳的啸声,冲着刑天鲤就是一通乱打。 几个少女身上宽松、臃肿的蓬蓬裙更是炸开,露出了贴身的紧身衣,她们右手挥出,手腕上佩戴的手镯流光四溢,宛如水银一样流淌,在她们手中凝成了三尺长的奇形细剑。 尖锐的细剑舞动狂风,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洒出无数点寒星,直刺刑天鲤周身要害。 四周的风越发狂躁,几个少女的身形在风中飞旋,宛如风中轻舞的蝴蝶,她们的身形竟然渐渐地和风气相融,逐渐变得朦朦胧胧。 刑天鲤冷哼,一条条水绳缠绕在了他身上,他身体一晃,这些有着数万斤束缚力的水绳当即崩碎,炸成了漫天水雾。 点点寒光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直刺了下来,刑天鲤手中长刀一晃,‘剑三百六’剑诀发动,只是轻轻一挥,就有三百六十条刀光漫天乱卷,一道道刀光上印周天主星方位,自然而然的在身边结成了一座华丽的剑阵。 点点寒光落下,撞在了刑天鲤身边的刀光上。 ‘呛琅’声中,几个少女齐声怪叫,刑天鲤刀光上的巨力震荡,她们的细剑齐齐飞出,手掌上血肉炸开,化为大片血雾喷溅。 这些暗语森林的女人,自从到了万国租界,吃最好的,喝最好的,穿最好的,玩最好的,走到哪里,都有一群狗一般的男人逢迎着,用尽一切手段讨好她们,为她们安排最好的吃穿住用行! 她们真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 在某种程度上,她们的小日子过得,比颐和郡主这位堂堂大玉朝皇族贵胄还要舒服。 起码她们不用操心颐和郡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们只管卖弄风骚,只管吃喝享受,就足够了。 刑天鲤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一击之下,几个女人手掌齐齐崩碎,痛得她们哭喊哀嚎,有两个心性最弱的,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断掌,更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嚇,蠖亲王的仇,今日你们要血债血偿!” 刑天鲤挥动着长刀,嘶声高呼。 蠖亲王是暗语森林派人刺杀的,这个消息,颐和郡主、卫兰生他们,是要捂盖子的。他们还想继续和暗语森林做极乐香的买卖呢,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丢掉这份财路的。 为了这份暴利的钱财,她们甚至宁可让极西百国,在自家的地盘上开战! 为了暴利,真相什么的,民生什么的,真的不重要! 刑天鲤故意鼓足中气,将这番话远远的送了出去,他估算着,起码方圆两三里地的人,如果耳朵没聋的话,都能听到自己的吼声。 凝神内视。 九口小鼎中,六寸长的金光,在发出了一击‘剑三百六’,一击激荡三百六十道剑芒后,金光燃烧,微乎其微。 曾经刑天鲤连续轰出急招‘剑十八’,就能耗尽法力。 但是如今,‘剑三百六’这等‘大招’,连续释放百八十次,却是喘都不喘一声的了。 剑光一旋,长刀挥舞,几颗美丽的人头高高飞起,鲜血顺着剑风,‘噗噗’落在了河水中,清澈的河水里染出了大片红花。 第四十二章 至高赐予 杀人,是不好的。 尤其对于修道之人而言,杀人,更是一件若非必要,万万不可为的事情。 杀之,有因果。 因果,衍灾劫。 前世刑天鲤辛苦修成天仙,俨然是举世独仙的身份,他遇到一些事情,也只是选择将人打晕,然后找警察叔叔解决问题,双手沾染的血腥,极少。 但是长刀划过几个暗语森林的女人脖颈,看着她们的头颅在血光中颇为优雅、精致的飞起时,刑天鲤的道心,悸动了。 他这些天来,心头淤积的火焰,突然变得清凉了一丝丝。 他的道心,突然就明净了,澄透了。 就好像一块放在房子里,好些年没有擦拭的镜子,今日被主人拿了起来,用湿润的白布,轻轻的擦了擦镜子的角落。 心灵突然一轻,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灵台紫府中,九口大鼎虚影都已经化为体内青铜小鼎,偌大的灵台紫府上,只有漫天《原始巫经》的巫纹在盘旋,只有那一口青铜古剑高高在上。 当刑天鲤看着那几颗飞舞的人头,心有所感的时候,那些巫纹齐齐亮起,那青铜古剑一声震鸣,一缕微光垂落,又一副极其宏大的画面悄然浮荡。 那是,无垠虚空。 四面八方,隔着极遥远的地方,有点点星辰熠熠生辉。 一名身穿大红色道袍,容貌俊美无匹,气质凌厉如剑的青年道人唱着道歌,拎着一口硕大的酒葫芦,一路狂歌饮酒,在那无垠虚空中漫步行走。 在他身后,是一方山清水秀、明丽绝伦的陆块,有日月升腾,有江河奔流,在那无边大地上,兆万亿的生灵繁衍生息,纵享天伦。 红袍道人面前,天,突然蹦了。 一支巨大无比的半透明手臂闪烁着淡淡光辉,轻轻一击,就将虚空打得粉碎,从不知道多遥远之处,侵入了这一方虚空。手臂缓缓缩回,然后是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生得稀奇古怪,长得穷凶极恶,一个个‘吱嘎’乱叫的生物从虚空破孔中呼啸而来。 正经的一人双目。 不怎么正经的一人三目。 还有一人四目,乃至三头六臂,又或者遍体鳞甲,间杂着一些人头兽身、兽头人身的异类,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化为灭世的乌云,直奔那一方陆地。 红袍道人笑了,左手剑指,轻轻一晃。 四色剑光宛如四根通天巨柱,在虚空中冉冉升腾。四方旗门笼罩在四道弥天极地的剑光上,每一道旗门下方,各有一名身穿道袍的修士双手鼓荡雷光,冲着头顶一柄造型绝古,材质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又绝非玉石、琉璃、水晶、玛瑙之属的古剑狠狠一振。 四道剑光向内一卷,纵横百亿里的虚空中,无法计量的生灵顿时齐齐化为血雾。 刑天鲤看着光幕中那纵横交错,可怖到言语无法形容的剑阵,只觉遍体生寒,无穷无尽的杀戮灭绝之气扑面而来,恐怖的剑韵一点点沁入他的神魂,沁入他的肉身,沁入他的法力,甚至一点点的沁入他的血脉,提炼他的本命精血。 只是一个呼吸间,这缕缕剑韵,就生生将刑天鲤的本命精血的浓度,强行提升了一倍! 同样体积的一滴精血,蕴藏的巫族本源,蕴藏的生命源能,硬生生增加了一倍! 肉体力量,同样就是一个翻倍。 单纯的肉体力量直达两百万斤! “诛,戮,陷,绝!”刑天鲤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有些人,就是该死的。嗯,我以前施展《无量剑经》,这都是使了个什么样的花拳绣腿啊?” 手中长刀再次一振。 又是三百六十道剑芒环绕周身。 但是这一次,同样是三百六十道剑芒,每一道剑芒更加凝炼,凝练到堪称离谱的程度。之前同样的‘剑三百六’,一道剑芒有尺许长段,近乎巴掌宽。 而得到这剑韵洗礼后,同样的法力,同样的施为,一道剑芒只有三寸长短,柳叶儿宽。 剑芒体积极大压缩,同样的一道剑芒,锋芒度、穿透力、对生命体的杀伤力,在同等法力耗费下,直接飙升了三十倍以上! “三清祖师,慈悲!”刑天鲤长笑一声,长刀一旋,几个纨绔公子的脑袋也随之飞起。 他大笑一声,手一指,这些纨绔公子身上的各色珠宝挂坠,还有那些极西百国各大强国银行发行的钞票,以及大玉朝一些大银号发行的大面额的银票等等,纷纷飞起,投入了刑天鲤的袖子。 在地下宫殿苦修数日,吞掉了三百多柄古兵、重盾,刑天鲤紫绶道衣已经得到了天翻地覆的增强。 依旧是一百零八个小空间,但是每一个空间的长宽高都达到了十二丈! 而且空间结构更加稳固,就算是重炮炮弹在小空间内爆炸,也难以撼动这些小空间丝毫。 鲜血飞溅,道心越发通透的刑天鲤举着染血的长刀嘶声长啸:“大玉朝的人,你们听着,我东云,和暗语森林的贱人们势不两立!” “你们若是再和她们勾勾搭搭,你们就是我东云不共戴天的死敌!” 刑天鲤一阵大吼,踩着木屐,‘哒哒哒’的窜进了小巷,身体一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纨绔公子,不是好东西。 但是纨绔公子们,多少会遵守一些大玉朝的潜规则,他们就算祸害百姓,也会有所限制。 纨绔公子们若是和暗语森林的女人们勾搭到了一起,他们对于大玉朝善良百姓的杀伤力,那可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很可能达到了一百甚至更高的程度。 就像今天。 这么小的河道,硬生生挤进来了一条画舫! 简直是荒唐,可笑! 刑天鲤这一阵大吼,或许根本无法杜绝某些东国人和暗语森林的勾结,但是哪怕只能吓唬住几个胆小的纨绔公子,或许就能救下几个类似今日的船夫和大姑娘! “莫以善小而不为!”刑天鲤一边疾走,一边低声的嘟囔着。 拎着血粼粼的长刀,转过几条小巷,刑天鲤一头撞入了南浔镇南北向的一条主干道。 他迎头撞上了一架四人抬着的轿子,一名身穿官袍的六品官员,正掀起轿子门帘,皱着眉头,朝着刚才刑天鲤大吼大叫的地方眺望。 刑天鲤瞳孔一凝。 这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卫三省,碣石郡守卫兰生的同族兄弟,现在是碣石郡的什么官来着? 官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卫兰生的心腹,他更是暗语森林的极乐香买卖,在碣石郡的总代理——偌大的碣石郡,除了万国租界,所有的极乐香,都必须要从卫三省手上走货,否则无论是后台多大的分销商,连一钱极乐香都别想弄到。 “是你啊!”刑天鲤‘哈哈’大笑,他一步迈出,看似简单的一步,径直冲前三丈,手中长刀一晃,一抹明晃晃的刀光伴随着‘嘿呀’一声大吼,将轿子连同卫三省齐齐斩断。 大街上骤然死寂,随后惊呼四起,无数人在怪叫:“东云人当街逞凶!” 刑天鲤举起长刀,厉声长啸:“这就是勾结暗语森林,算计我东云蠖亲王的下场!暗语森林的臭-娘-们儿,你们看到了么?” 刑天鲤‘咔咔’怪笑,将东云人的那点歇斯底里的神经质,以及骨子里没进化好的兽性本质,演绎得淋漓尽致,真正就好像一条疯狗,在大街上信信狂吠! 低沉的狗叫声传来。 真有两条膘肥体壮的大黑狗从一条巷子里窜了出来。 刑天鲤的笑声戛然而止——好吧,碰到熟狗了,这是大黑狗那群兄弟中的两个,具体叫啥名字,倒是不知道,但是这长相,这毛色,倒是很熟悉。 这些天,南浔镇涌进来了这么多洋老爷,颐和郡主他们唯恐这些洋老爷在南浔镇被人欺负了去,十几头大黑狗也就苦兮兮的,被派出去满大街的溜达,形成了一道严密的暗中监视和保护的网络。 之前刑天鲤在画舫上杀人,两条大黑狗已经朝着这边全速跑来。 只是,刑天鲤的速度比他们更快,所以直到卫三省都被一刀两断了,两条大黑狗这才找了过来。 看到手中拎着血淋淋长刀的刑天鲤,两条大黑狗齐齐怒啸,冲着刑天鲤就扑了上来。 修为大进,法力飙升的刑天鲤冷眼看着两条大黑狗,左手掐印,一声轻喝。 这是太古大巫们,孤身在外行走,用来护身护法的秘术——‘敕灵御兽印’! 这门印法,专门对付各种洪荒凶兽、毒蛇猛禽。 其印咒威力宏大,哪怕是实力最不济的巫,只要能够施展这门巫法,都能轻松的震慑、驱逐实力比自己强大百倍,甚至是千倍、万倍的凶兽猛禽。 这门巫法的道理,很简单! 有那太古至强的大巫,已经登临天庭,建立煌煌神庭,号称‘周天星神’的恐怖存在,他们为了庇护血脉后裔,直接找到了洪荒大地上,诸多凶兽猛禽的血脉源头——什么龙啊,凤啊,麒麟啊,狻猊啊,饕餮啊,梼杌啊! 总之,就是那些最强的禽兽源头,拎着沉甸甸的大家伙就是一通毒打。 打一顿不够,那就继续毒打。 如此翻来覆去的毒打个千八百遍的,或者轮岗换班的,换上三五百个兄弟,将这些洪荒大地上称王称霸的存在打得奄奄一息,打得命悬一线,这些家伙就屈服了。 等他们彻底屈服后,抽取骨髓,抽取精血,将无数凶禽猛兽始祖血脉融为一炉,向天地献祭,得到天地冥冥中运行大道的承认和许可。 这门巫法,就无中生有的,被发明了出来。 只要有巫能够结成正确的印诀,念诵正确的秘咒,‘敕灵御兽印’发动,就能从血脉、从神魂,直接告诉面前的凶禽猛兽们——哪,还记得你们祖先,在你们血脉中遗传下来的那一道至高的禁忌么? 不想你们祖宗继续受苦的话,那就乖乖的啊! 这就是‘敕灵御兽印’! 哪怕在洪荒大地上,这都是一等一的行走天下、护身护法的秘术。 放在末法之世,这门巫法已经绝迹世间数百年啦,刑天鲤突然施展出来,两条气势汹汹飞扑而来的大黑狗突然浑身绷紧,凶光毕露的眼眸骤然一缩,无比惊恐的‘嗷嗷’惨叫,夹着尾巴转身就走。 他们一边走,身后还有一股水流飚射,却是尿都被吓得喷出来了! 在这两个倒霉兄弟的脑海中,他们好似看到了自己所有死去的祖先,从十八代祖宗,一直到往前数的一万八千代还不止的老祖宗们,齐齐诈尸还魂,从自家棺材里蹦了出来,冲着他们兄弟两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这如何,承受得起? 两条大黑狗可怜巴巴的逃走了,刑天鲤‘哈哈’大笑,目光流转看向了南浔镇南面,四条纵横交错的河道圈起来的一片豪宅区。 南浔镇本来就豪富,家家户户都是典型的江南大宅,颇为整洁华美。 但是南浔镇也有普通民宅和富人区的区别。 最顶级的富人区,独一份的,自然就是白鹮潭刑天氏祖宅的那位置。 而稍稍次一等的,就是刑天鲤看过去的,四条河流环绕起来,宛如棋盘一样四四方方,长宽都在八里地左右,名曰‘四河坊’的那一片。 最大的丝商,最大的布商,最大的米商,最大的盐商,总之,南浔镇内,除了刑天氏这个无冕之王外,各行各业生意做得最大的那些大佬,他们扎堆儿将祖宅建立在了四河坊内。 四条最窄也有五丈宽的小河,就成了四河坊天然的护城河,将这些大佬和普通的南浔镇民分割了开来。 暗语森林的女人们,是享用惯了的。 她们在南浔镇,也有合作伙伴,南浔镇有两家这些年家当疯狂增加的大户,他们就是私下里偷偷摸摸的在贩卖极乐香,南浔镇上那几家专供人吸食极乐香,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的铺子,就是这‘罗氏’和‘钱氏’两家人开设的。 玛索和伊莉丝、伊尔丝等人,来到南浔镇的第一天,就住进了罗氏、钱氏的大宅! 犹如一条疯狗,做东云人模样的刑天鲤嘶吼着,闯入了路边一家酒楼,扛起了一坛老酒就走。他一边狂奔,一边大口喝酒,咋咋呼呼的挥动着长刀,不时冲着路上惊呼闪避的东国百姓狠狠的瞪一眼。 这些东国人,哪怕有一个人,站出来冲着他吼一声呢? 没有! 穷凶极恶的刑天鲤所过之处,所有东国人都在尖叫,闪避,宛如见鬼一般。 街道上,倒是有一些闲逛的极西百国侨民,他们见到狂奔而来的刑天鲤,倒是镇定了许多。他们向后稍稍退了两步,右手插在口袋里,微微挑起下巴,极其骄傲的看着刑天鲤。 在这些极西百国侨民的心中,英吉士等几大强国的侨民,自然是一等人;其他那些极西百国的侨民,是二等人。 在大玉朝百姓心中,东云人也被归入了‘洋蛮’的行列。 但是在这些极西百国的洋老爷心中,东云人嘛,地位比大玉朝的达官贵人们,稍稍的高了一点,大概算是二点五等人罢,勉强凌驾于大玉朝那些达官贵人三等人上面一点,但是比起自己,那是远远不如的! 所以打心里,这些洋老爷有着极大的心理优势。 他们不相信,一个东云人,哪怕是喝酒发疯的东云人,敢对自己出手! 刑天鲤果然,也是扛着酒坛子,大踏步闯过了长街,一路到了通往四河坊的‘四河桥’头,他只是斜眼看了看这些装模作样的洋老爷,没有冲他们出手。 四河坊桥头上,几个身穿巡捕制服的洋人,还有一队儿大玉朝的衙役,以及十几名南浔镇的巡检司士兵,正聚在一起。他们全都手持枪械,紧张的望着这边。 他们面前放着两列拒马,一左一右两个沙包垒成的掩体上,居然架上了机枪。 在一个沙包掩体后方,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七品官,正扯着嗓子尖叫:“兀那东云汉子,放下刀来,不要妄动。我大玉朝,和你东云岛联,乃是一衣带水,世代友好,你可万万不要冲动,破坏了两国邦交,你吃罪得起么?” 刑天鲤长啸大笑。 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 啊呸,东云人十年前,就已经偷袭黑婆罗洲,将你大玉朝黑婆罗洲远征军打得几乎全军俱殁,数十万远征军将士,现在骸骨还不知道在黑婆罗洲哪片山林中哭泣哩! 你给道爷我说,一衣带水,世代友好? 仰面,灌酒,半坛子酒水全都泼在了身上,顿时刺鼻的老酒味弥漫四方。刑天鲤一声长啸,猛地一跃而起,身体神乎其神的在空中一个滑跳,就到了四河桥上。 几个身穿巡捕制服的洋人举枪就打。 还是那句话,这些极西百国的洋人,在心理上,对东云人,有着极大的优势,他们并不觉得,东云人是他们无法招惹的对象。 五六支长枪‘啪啪’乱打,刑天鲤身体在空中左右一扭,神乎其神的避开了子弹,已然窜到了几个巡捕面前。长刀一扫,几个巡捕手中长枪齐齐断开,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这几个满脸凶横之气的巡捕也被刑天鲤一刀劈开! 那些大玉朝的衙役一声怪叫,丢下手上刀枪棍棒,转身就走。 那些个南浔镇的巡检司士兵,倒是有几分胆气,刑天鲤冲得太快,顷刻间到了他们面前,枪械已经无用,他们丢下手中枪械,拎着腰刀、短斧,就冲着刑天鲤扑了上来。 巡检司! 嘿! 偌大的大玉朝,刑天鲤唯一对巡检司是有感情的! 没办法,谁让李魁胜在小龙湫镇做了这么多年的巡检司头子,手下的兄弟们,尽是巡检司的兵丁和帮闲呢? 刑天鲤从四岁开始,十年时间,可都是那些巡检司的汉子们,好似照顾自家兄弟一般哄着他。 长刀一旋,‘呛琅’声中,十几个巡检司兵丁手掌微震,兵器悉数脱手。 刑天鲤给他们一人一脚,用柔劲将他们踹飞了出去,‘噗噗’落进水里。 “冤有头,债有主,我来找暗语森林的臭女人,你们不要妄自结了因果!”刑天鲤操着一口从熊山二郎那边学来的,怪声怪气的大玉朝官话,大声怪叫着闯过了四河桥。 两个沙包掩体后面,两挺机枪一枪未发。 刑天鲤从那七品官身边跑过去的时候,朝着他斜睨了一眼——嗯,东国调查室的资料上,有他,这家伙的家里面,也是极乐香的一个小拆家! 刀光一闪,又是一颗人头飞起。 刑天鲤狂笑一声,一个蹦跳就窜进了四河坊。四河桥后方街道上,大量镇民、侨民怪叫,纷纷闪避不迭。他们看得清楚,那个七品官儿的脑袋飞起来好高,好高,飚起来的血水好多,好多,刑天鲤都已经跑下了四河桥,人头还没有落地,那血水还在阳光下反射出瑰丽的彩虹! 神识之力放开。 九口小鼎凝成,刑天鲤可以调动,镇压,又不至于引起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躁动的神魂之力,又增强了许多。 神魂之力一扫,半径一里地的风吹草动,尽在心中。 刑天鲤顺着长街往前跑了两里地,外放的神魂之力,就已经锁定了一座占地颇广的宅子——他倒是没看到暗语森林的女人们,但是他看到了,在这宅子里面,正在各处要害处守卫的,那些身材高挑,容貌精致的男子! 错了,用暗语森林那些女人的话来说,这些家伙,是‘雄性’! 无用的,无能的,没有潜力的,可以肆意折辱,完全就是工具的‘雄性’! 刑天鲤冲着那一座宅子跑了过去。 大街上,人人退避,好些人在嘶吼:“让开些,让开些,这个东云人疯魔了,他刚刚杀了罗大人!” 大街上一片兵荒马乱,哭爹喊娘,沿途只有十几个巡检司的兵丁,带着一伙儿拎着棍棒的壮丁冲出来阻拦刑天鲤。但是这点儿人,这点儿力量,能做得什么? 翻过长刀,刀背轻敲,‘咣咣’声中,这群胆气十足的青壮就被敲晕倒地。 斜刺里,一座胭脂铺中传来了清脆却惊惶的叫声:“刑天大哥!” 刑天鲤眼角一跳。 活见鬼,这不可能是在叫他啊? 他猛地回头,朝着他打晕的那些青壮看了一眼。 左手掐印,一道秘咒发出,那些青壮中,有三名体格比常人魁梧一些,身高在五尺七寸(一百八十八厘米上下)的青年,身上有极轻微的反应回馈。 刑天氏的后裔。 但是,血脉之力,那是半点儿都没有激发。 或者说,他们体内的血脉之力已经稀薄到了极致,好似万丈死火山下的一点儿星火,根本不足以破开后天肉身的禁锢,激发出属于‘巫民’神奇力量! 这么说来,是南浔镇刑天氏的旁系喽? 不过,问题不大。 只要是刑天氏的后裔,只要体内还有一丝半点的血脉之力,刑天鲤就能以秘法将其催生壮大,让其从星星之火化为燎原之炎,让他们体内的这座死火山变成吞噬万物的恐怖存在。 无非是资源的投入。 在末法时代,其他人没有资源,而刑天鲤俯仰之间,天地之间,万事万物,尽是资源。 将三个刑天氏青年的面孔记在心中,刑天鲤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刑天氏祖宅,任凭刑天青书祸害了——他是‘刑天通明’的继承人,继承了‘平波伯’的爵儿,这些刑天氏的族人,是旁支,估计在族中一点儿话语权都没有的。 刑天氏祖宅中,那些有资格说话的人呢。 不幸。 李魁胜对他说,当年刑天通明加入海军军官大学堂,将自家的嫡系兄弟全拉进去了。刑天氏的那一群年轻人,一个个彪猛非常,都在黑婆罗洲远征军中发展得好,占了高位。 于是,东云人偷袭,这些刑天氏的汉子们血气上头,死战不退! 没有一个后退的,所以,全都留在了黑婆罗洲。 包括李魁胜自己,如果不是两个刑天氏的族人死战殿后,李魁胜和一帮子兄弟,根本没能逃出大营,就会被东云人数倍的兵力围歼。 “打不过,为什么不撤。”刑天鲤继续往前狂奔,疯狂的挥动着长刀。 “嗯,刑天氏的血脉之力发动,脑壳没有了都还要继续打下去的。”刑天鲤突然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刑天氏的人,怎可能倒退呢? 他冲到了暗语森林那群女人们借住的大宅门口,抖手间,两捆制作粗陋,但是用量足够的炸药就丢了出去——这炸药,还是前些日子,熊山组的那些浪人们在槐公岭埋伏圣母教和圣诺曼的人,绑在身上当人肉炸弹的道具。 一捆炸药都有二十斤,全都是军用的烈性炸药。 两捆炸药在撞击大门的一瞬间爆开,‘轰’的一声巨响,两扇厚达六寸的木门连同附近大片院墙被炸得稀烂,门后守着的几个家丁,七八个暗语森林的‘雄性’,也都被炸得粉身碎骨,一点渣都没剩下。 八条遍体漆黑的大丹犬无声的从院子各处窜出,吐着长舌头,疯狂的冲向了刑天鲤。 这些大丹犬,肉体力量颇为不凡,大概能有万斤上下的力量。 更烦人的是,他们脖颈下挂着的树叶状挂饰,在草木丰美的地方,他们可以源源不断的抽取草木之力,化为磅礴的生机,不断修复自己的伤势! 刑天鲤在爆炸刚刚发生的一瞬间,就突烟冒火,冲进了院子。 冲击波震荡全身,刑天鲤只是感到皮肤微微发麻。整整两百万斤的基础肉体力量,一千吨的巨力,区区四十斤烈性炸药,已经无法威胁到他。 八条大丹犬飞扑而来,脖颈上的挂坠在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刑天鲤右手长刀一卷,八条极细的剑芒一闪而逝,八条大丹犬从头到尾,被均匀的分成了十六片,八枚闪耀着淡淡幽光的挂坠被他一把抓在手中,掌心一抹青铜神光涌荡,迅速包裹住了八枚造型精美的挂饰。 掌心要穴中,有一口小鼎坐镇。 刑天鲤此刻熔炼外物的效率,比之前提升了何止千倍。八枚小小的吊坠,每一枚不过七八斤重,被青铜神光一卷,就好似熔炉上方飘落的雪花,顷刻间消失无形。 磅礴的太初之炁涌入。 一缕缕精纯的先天青木之力顺着手臂上的经络涌入,被肝脏顷刻吸收。磅礴的生命力弥漫,刑天鲤刚刚被剑韵提炼了一番的精血,再次的压缩,再次的精纯。 浑身微微有汗水渗出,刑天鲤惊喜莫名的挑起了眉头。 这八枚小小的吊坠,其源头,应该是一处生机勃勃的世界,那个世界,并没有沦为末法,这些吊坠,俨然是合格的‘法器’! 只是,到了这个世界,这些挂坠也收到了末法的侵蚀,挂坠内部的灵性有少许流失。 不过,问题不大。 八枚小小的吊坠,每一枚吊坠给刑天鲤的好处,都堪比一吨黄金! 刑天鲤仰天长啸,嘶声道:“西格,你的案子发了,赶紧滚出来,接受东云的制裁!” 二十几名身穿传统的法璐仕宫廷贵族服饰,上半身佩戴了精致半身甲的男女涌了出来,挥动着精美的弯刀、刺剑,齐齐向刑天鲤攻来。 在前方大厅中,更有几名身穿长裙,手持长弓的少女出现,她们轻盈的拉开长弓,修长的碧绿色箭矢被一缕缕湍急的旋风包裹着,无声无息的直射了过来。 刑天鲤一声大笑,莫名想起了,前世年少轻狂时,看过的一些消遣的小玩意儿。 “柳生拔刀斋,迎风一刀斩!”不伦不类,极其中二羞耻的大吼一声,刑天鲤身体一晃,骤然幻化为九条一模一样的残影,九道刀光如匹练,带起‘嗤啦’一声巨响,当呼啸着斩过了二十几名冲杀过来的男女。 鲜血四溅,四周有家丁、侍女在惊呼、惨嚎。 二十几颗颇为美丽的人头高高飞起,刑天鲤手一挥,他们脖颈上、手腕上,一枚枚闪烁着淡淡幽光的挂饰,就纷纷落入手中。 青铜神光流转,所有挂饰疯狂被熔炼。 刑天鲤浑身汗出如浆,隐隐有一丝血腥味涌出。 巫族的修炼,很简单。 当血脉提纯后,就是疯狂的淬炼血脉,淬炼本命精血,一转,一转的,将血脉和滋生的本命精血不断的提升。每一转,都要将血脉强大一倍,将每一滴精血内蕴藏的生机和能量提升一倍。 看个人天赋和资质,有人‘玄功九转’,就能将自身血脉提升到和始祖刑天氏相当的地步;有的人倒霉,资质不够,或许就要‘玄功十八转’、‘玄功三十六转’,甚至是‘玄功百转’,才能在理论上,让自身追赶上这一道血脉的始祖! 一枚枚挂坠不断被熔炼,刑天鲤浑身汗出如浆,不断有精血被千锤百炼后滋生的无用杂质从毛孔中涌出。心脏在‘咚咚’作响,九口小鼎不断轰鸣,鼎中金光冉冉燃烧,丝丝缕缕五彩氤氲之气弥散全身,化为恐怖压力,一遍一遍的锤炼全身。 “再斩!”刑天鲤大吼,身体荡起一道狂风,又是分出几道残影,冲进了前方大厅。 几个开弓射箭的女人惊恐的看到自家的箭矢撞在刑天鲤身上,剑光一闪,箭矢粉碎,刑天鲤团身撞了上来,又是几颗人头高高飞起。 嗯,又是七八枚精良的吊坠入手,更妙的是,她们的长弓,她们的箭囊,也都是和这些吊坠一般,使用了极佳材料炼制成的‘法器’! 短短呼吸间,通过熔炼几枚小巧的吊坠,刑天鲤的肉体力量已经增加了三五万斤,九口小鼎的体积,也微微扩大了一丝。刑天鲤将品质更佳,使用的材料份量更足的长弓和箭囊纳入大袖,一跺脚,身形一闪就消失了。 地遁,直入地下十二丈。 这户人家,是大粮商罗氏的宅邸,一如南浔镇的土财主们,罗氏在自家宅邸中心位置,在地下挖了极大的地窖——不是一层,而是三层地窖,每一层地窖的面积,都有地面上宅子的三分之一大小。 偌大的地窖内,层层叠叠的,码放着一口口木箱,里面尽是精巧的金锭,大块的银锭。 除了这些金银,地窖内,更有一口口极大的麻袋,每一口麻袋里,都是整整一百贯铜钱。 偌大的地窖中,大小木箱,数以千计,而这些大小麻袋,数量何止过万?一些放在深处的麻袋,年月太久了,麻袋都已经发霉,里面的铜钱都生锈黏在了一起。 从地面想要进入地窖,需要通过三重金属大门,每一重都极其厚重,而且有精锐的持枪家丁驻守,寻常人想要攻进去,没有数百兵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刑天鲤直接土遁进入,他从地面直下的时候,玛索和十几名少女,正围绕着那座精巧的法坛又是跪拜,又是喃喃念诵秘咒。 法坛悬浮在面前,缕缕幽光闪烁,一道若有若无,极其微弱的意志投了过来。 “主宰很满意!”回复了少女本样的玛索轻抚胸膛,得意洋洋的朝着那些满是笑容的少女说道:“整个万国租界,一次堪称完美的献祭,我们取悦了至高的主宰,祂即将降下恩泽。” 玛索的身体微微战栗:“只是一个万国租界,就让我们博取了主宰的欢喜。若是,若是我们可以将整个世界献给至高无上的主宰,让这个世界所有的卑贱生物,全都成为血祭的祭品!” 玛索喃喃道:“极乐香的生产和销售,要加大力量,必须让更多的东国人,成为极乐香的俘虏。呵呵,成为我们最完美的母胎!” 目光扫过地窖中,那些装满了金银的木箱,玛索面皮一阵酡红,双腿用力的扭了扭。 “顺便,你们去勾搭一下罗氏的家主和几个公子,榨干他们。” “榨干他们的身体,榨干他们的钱包!”玛索‘呵呵’的笑着:“他们怎么能这么有钱呢?这么多的黄金和白银,居然不属于我们,这简直就是原罪啊!” 玛索的笑声中,一缕极弱小的力量悄然从法坛上降临。 一缕幽光悄然浮现,一颗拳头大小,通体青光熠熠,附近有缕缕青气围绕,看似轻若无物的明珠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法坛上。 玛索和一众少女齐齐瞪大了眼睛,万分惊喜的高呼:“万木之心,赞美至高的主宰!” 刑天鲤所化的东云人,‘呼’的一声,从地窖的天花板上窜了下来。 他恰恰一脚踩在了仪式彻底结束,光芒刚刚暗下去的法坛上,看到身边浮荡着的青色宝珠,刑天鲤一把抓住了宝珠,下意识的用掌心青铜神光燎了燎。 磅礴、精纯到不可思议的太初之炁汹涌而出,蕴藏了无穷无尽青木生机的源能浩浩荡荡的涌入身体,呼吸间,刑天鲤的精血就彻底充盈,开始了‘玄功再转’的淬炼。 “先天青木灵珠!”刑天鲤骇然惊呼! 《原始巫经》无数巫纹在灵台紫府上盘旋飞绕,六枚巫纹闪烁,浮现在刑天鲤面前,的确是‘先天青木灵珠’! 这玩意,唯有在修行大世,在那先天青木之气无比浓郁的洞天福地中,经过长时间的天地孕化,才能凝成一颗。 这宝贝,是好些灵器的‘粗胚’。 若是交给炼器的高人,只需要用一定的手段炼制、祭炼后,就能转化为‘太乙青木雷珠’、‘先天风灵珠’、‘先天万毒珠’之类,由青木之力衍生而出的诸般灵器。 一句话,这就是极品的炼器材料,拥有无穷尽的可能。 至于说,将其炼制成什么玩意儿,就要看你的诉求,以及你炼器的手段了。 刑天鲤对炼器是一窍不通的,这颗先天青木灵珠落入他手中,算是明珠暗投了。但是,毕竟是一件先天之物,其中蕴藏的磅礴太初之炁,还有那青木之力特有的生命源能,足以帮助刑天鲤快速的淬炼精血,提升实力。 玛索刚刚伸出颤抖的小手,万分激动的去迎接那所谓主宰的赐予。 猛不丁的人影一闪,刑天鲤冒了出来,而且这颗主宰赐予的‘万木之心’,居然被刑天鲤一把抓在了手中。 玛索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呆了好一会儿,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杀了他!” 第四十三章 连环施展 随着玛索的嘶吼声,十几名少女齐声尖啸,地窖内骤然狂风卷动,一条条窈窕的身影混在风中,带起森森剑芒,直刺刑天鲤周身要害。 更有阴柔的咒语声从四周传来,地窖内,突然充斥着馥郁的花香。 沁人心脾的花香中,刑天鲤只是稍稍吸了一丝,就觉得浑身气血滞涩,脑袋昏沉沉的,一股子睡意涌了上来。侥幸他肉身强横,神魂更是阳神天仙,这点药力,还无法奈何得了他。 换成普通生灵,怕是几条巨鲸,都被这花香给弄得昏迷不醒了。 长刀一卷,数十条剑芒凌空一闪。 ‘呛琅’声极其刺耳,十几名少女的身手颇为伶俐,她们居然用手中细剑,挡住了刑天鲤随手挥出的剑芒。 刑天鲤颇为诧异的定睛看去。 这些少女手中的细剑,好似某种半透明的银色金属铸造,剑锋上镶嵌了细小的晶石,她们挥剑之时,绵密的剑光宛如深夜深林中寒泉倒影的月华,阴柔而致密,自然而然的,十几人的剑光连环一起,化为一片几乎没有纰漏的光幕。 刑天鲤的剑芒攻了过去,若是这些少女孤身一人,早就被他剑芒斩杀。 但是十几人组成的绵绵光幕,堪称弥天极地,笼罩了整个地窖,沁润了附近所有空间。无论刑天鲤的剑芒往哪个方向劈斩,总有一抹如水的剑华挡在了前方。 “有趣!”刑天鲤赞叹。 这剑道,很有点水准。 传授这门剑道给这些少女的人,定然是一位极其了得的大修,起码刑天鲤,如今根本无法揣测对方的境界。 ‘剑三百六’连续施展,数千条剑芒森森如山,好似巨浪倒卷,向四周横扫。 十几名少女手中细剑和剑芒撞击,剑芒上的巨力震得她们面色惨淡,七窍中不断有鲜血淌出。她们的手臂不断发出‘咔嚓’碎裂声,分明骨头都被剑芒震碎了。 但是她们身上,各种造型复杂,极其精美的挂饰,每人都有十几样,远比上面被刑天鲤斩杀的那些男女身上的挂饰数量多得多,而且散发出的气息也更加强大。 一抹抹银绿色的幽光在这些少女身上滚荡,她们的骨骼被一次次的震碎,然后又在呼吸间急速的愈合。她们悍不畏死的围住了刑天鲤,一次次的和他硬碰硬,任凭剑芒震得她们不断吐血,却死死的缠住了刑天鲤。 玛索手中,多了一支三尺长短,手指粗细,用黄金、白银混着大块水晶铸成的法杖。 她高高举起手臂,一声急促的咒语念出。 刑天鲤脚下的法坛骤然爆发出夺目的光芒,玛索手上的法杖‘嗤啦’一声巨响,一道银绿色的月光以无法闪避的可怕速度,径直落在了刑天鲤身上。 月光一闪,刑天鲤身躯被照耀处,巴掌大小,厚有一寸的一片皮肉当即冻结。 刺骨的阴寒袭来,可怕的寒意蕴藏了无法形容的凌冽气息,这一片皮肉‘啪’的一下,就冻成了无数好似破碎水晶一般的粉末,随着刑天鲤挥刀的动作,大片亮晶晶的冰晶喷洒。 刑天鲤痛得一声大吼,一脚跺在了法坛上,身体如风,骤然荡起了大片残影。 顷刻间,刑天鲤向玛索轰出了三十六道‘剑三百六’,上万道剑芒如匹练,化为倒卷天河,狠狠轰向了玛索。 一片月光迷蒙,闪烁着粼粼水波,牢牢护住了玛索的身躯。 任凭剑芒激荡,这层月光只是荡起一抹抹涟漪,刑天鲤只觉自己好似在用一根细针疯狂的去扎十层重叠在一起的老牛皮,任凭他如何努力,丝毫无法奈何这层看似稀薄的月光。 大袖回卷,这一层地窖中,上千口装满了金银的木箱骤然消失,刑天鲤一声长啸:“暗语森林,等着东云的报复罢!” 挥手处,上千捆烈性炸药‘呼啦啦’的丢了出来,刑天鲤一跺脚,直接遁入了下一层地窖,又是一挥手,整个地窖中,所有木箱麻袋,全都消失不见。 上一层地窖的炸药还没爆开,刑天鲤又遁入了第三层地窖,同样是一挥手间,堆积如山的铜钱、银块,也都被他收进了紫绶道衣的小空间中。 脑袋一晃,刑天鲤钻进了泥土中,‘哧溜’一声窜出了一里多地,法力一振,身边土地微微一卷,刑天鲤又窜出了好几里地,从四河坊隔着河的一个院子里窜了出来。 ‘咔嚓’几声,身形、相貌恢复如初,身上粗布袍子燃烧殆尽,紫绶道衣披挂全身,手中青铜神光一卷,这柄做工颇为精良的东云长刀,当即被熔炼一空,化为缕缕热流,顷刻间被吸收殆尽。 通天妙竹回到手中,刑天鲤掏出了一双布鞋,好整以暇的套在了脚上,稍稍的整顿了一下表情,越过了围墙,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站在一株柳树下,刑天鲤就看到对面四河坊内,‘咚’的一声闷响传来。 清晰可见,有数十栋房屋突然向上窜了窜,比附近其他的屋子骤然间高出了一尺多点,在那一片屋宇楼舍中,突然变得格外的耀目。 低沉的崩塌声响起,四河坊内,无数人的惊呼声隐隐传来。 刑天鲤跳上了身边一株大树,站在高处眺望了过去,就看到,罗氏大宅的中心位置,凹陷了一个老大的大坑,数十栋楼阁,齐齐崩塌,破砖烂瓦恰恰将那大坑填满。 灰头灰脸的玛索,还有十几名大口吐血的少女,毕竟是从地下窜了出来,大群暗语森林的男女,正殷勤的搀扶着她们,将一支支水晶制成的精致药剂瓶子,凑到最边,让她们一点点的,将里面碧绿色,略带荧光的药剂喝了下去。 刑天鲤看得直吧嗒嘴。 可惜了。 他身上储备的炸药,还有多,但是不敢使用太多。毕竟是四河坊,地面上的百姓,好些是和暗语森林没什么牵连的。 尤其是,还有刑天氏的旁支,同样住在四河坊内,就更加不能肆意胡为了。 左手紧握一枚抢来的挂坠,一缕缕太初之炁不断流入,一滴滴精血不断滋生,然后迅速燃烧。磅礴的生机在滚动,刚刚肩膀上被月光崩碎的那一片皮肉,迅速的生长了出来。 远远的,玛索在尖啸:“找到那个东云人,他的肩膀上,有伤!” “找到他,把他活着带过来!” 玛索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十万金币!我悬赏,十万金币,我要活的!” 刑天鲤微笑,看来,抢走这颗先天青木灵珠,是打在玛索的要害上了。 啧啧,可不是么? 在末法之世,居然能得到一颗先天之物,这是天大的造化啊。 这颗青木灵珠,内蕴无穷玄机,其生机磅礴,本源充沛到满溢状态,若是将其全部熔炼,刑天鲤盘算着,自身‘巫’之血脉的锤炼,怎么也能突破‘四转’甚至‘五转’罢? 现在肉身之力两百万斤,在那剑韵洗炼下,勉强算是完成了一转? 二转四百万斤力,三转八百万斤力,四转,五转,在这末世之中,岂不是犹如洪荒巨兽再生,当可横行一方么? 灵台紫府中,《原始巫经》微微晃荡。 数十枚巫纹闪烁,刑天鲤神魂瞥了一眼,不由得无言叹息——末法时代出生的‘巫民’,先天就比那些真正的‘巫人’天赋资质要差了百倍! 不要说四转、五转,就是十转二十转,相比那些巫道鼎盛之时诞生的巫人,刑天鲤依旧是一个渣渣! “路漫漫兮,慢慢来吧!”抖了抖袍袖,感受着内部小空间内,那‘沉甸甸’的金银、铜钱,刑天鲤的底气又充足了许多。 他目光略显狂热的扫过四河坊。 除了罗氏和钱氏,南浔镇尽有为富不仁的败类土财主。这些人的金银铜钱,可不都是他的修炼资源么? 正思忖中,大队人马风风火火的闯入了四河坊。 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的,正是颐和郡主。她身后,一条身上毛发都秃了几块的老黑狗,慢吞吞的迈着小碎步跟着,赫然是杨天骥这老妖怪! 刑天鲤瞳孔微凝。 刚刚他之所以不和玛索纠缠,就是忌惮这两个老妖怪啊! 一个穆里玛,一个杨天骥。 虽然末法时代,他们不敢,更不愿随意出手,但是万一呢? 所以和玛索过了两招,眼看着自己一时半会不能拾掇了玛索,刑天鲤干脆的丢下炸药,卷起那些金银铜钱就走。 看来,果然是走得及时! 刑天鲤目光微微闪烁,看着跟在颐和郡主马匹后面,不断抽动鼻子的杨天骥。 沉闷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刑天鲤扭头看去,就看到穆里玛正带着数十名精壮的汉子,其中赫然混着熊妖、虎妖那两条夯货,正顺着四河坊的沿河街道梭巡。 穆里玛拎着一柄大刀,一边走,一边低声的询问着什么。 那熊妖和虎妖,也在不断的抽动着鼻子,认真捕捉着空气中的气息,过了好一会儿,那熊妖才憨憨的说道:“老祖宗,这里人多,味杂,咱们根本不知道要找谁啊?” 刑天鲤微笑,跳下大树,转身就走。 一边疾走,他一边捏动手印,秘法催动中,他留下的所有气息都被彻底打乱。 ‘巫’,乃是天生地养,在蛮荒大地上挣扎求存的人族先民,他们自然有一套战天斗地,从无数的毒蛇猛兽中挣扎求存的本领。 在蛮荒大地上,如何躲避那些嗅觉灵敏的野兽、毒虫的追杀,在漫长的生存实践中,‘巫’的先贤们,自然也总结出了一整套强大且有效的手段。 刑天鲤秘法催动后,他残留的所有气息都彻底混淆‘自然’。 就算穆里玛和杨天骥两个老妖怪,他们不顾损耗,不怕境界暴跌,直接显出本体形态,施展神通追索,他们也根本不可能,从那些驳杂的气息中,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和他们抗衡的,不是刑天鲤。 而是刑天鲤血脉代表的,《原始巫经》代表的,偌大一个曾经辉煌耀目,垄断一个大世界的‘巫’的文明! 又下雨了。 天空浓云翻滚,隐隐有雷声从头顶浪荡过去。 南浔镇中,隐隐有哭喊声传来。 被刑天鲤斩杀的几个纨绔公子,他们的家属到了,正忙碌着采办上好的棺木,给他们收尸。 暗语森林,也在忙活着,给被杀的同伴安排后事。 玛索和伊莉丝、伊尔丝等高层,对于被刑天鲤击杀的那些‘雄性’,表现得冷漠、冷酷,漠不关心,甚至都懒得往他们的尸体上多看一眼。 但是那些被击杀的女子,则是让玛索她们,也悲戚落泪。 更有甚者,这些被杀的女人,在逃来南浔镇的租界高层中,很有一些老相好。一个个衣饰华丽的体面绅士,顾不得自家妻女能够杀人的刀子一般的目光,急匆匆的赶来,看到自己熟悉的老相好已经躺在了棺材里,这些体面绅士,也不由得当众流下了热泪。 暗语森林在万国租界扎根三十年,这些体面绅士,都是暗语森林的老熟客了。 躺在棺材里的,不仅仅是普通的女人,更是他们曾经如火如荼的青春,是他们曾经放荡不羁的过往啊! 罗氏大宅内,更是哭声动天,如丧考妣。 罗家家主,请了一群力夫,掘地三尺的,挖掘自家的地窖。 他们顺着原本地窖入口开始挖掘,侥幸,这一条通道因为修得过于坚固,没有崩塌多少,悬赏重金,数十名力夫也就加油卖命的苦干,耗费了两个多时辰,他们打通了只有两三处崩塌的通道。 第一层地窖,是彻底崩塌了。 但是第二层、第三层地窖,因为下面支撑的梁柱极其坚固,反而大致保持了完好。 地窖里,空荡荡的! 刑天鲤真的是,连一个铜板都没给罗家留下。 “我罗家的列祖列宗啊,十二代先祖的积累!”罗家家主,还有一群族老之类的,全都满地打滚,痛哭流涕。 江南的土财主,就是这样不好。 他们完全信不过洋人开设的银行,对于大玉朝官办的银号、钱庄之类,他们的信任度也不高。除了一些必须的商贸交兑,无奈何要走银行、银号、钱庄的兑付渠道,他们基本上,更喜欢,将自家的家当挖个大大的地窖,全部存起来。 罗家大宅地下的地窖中,不能说储存了他们所有的浮财,但是六七成总是有的! 黄金、白银、铜钱,这些浮财,尽在这里了。 其他一些古董、珠宝之类,才会收藏在别处。 好么,六七成的浮财被一扫而空,十二代先祖的积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木了! 痛哭流涕的罗家家主,顾不得自家和暗语森林的‘良好友情’,带着大队族人,就围住了玛索等人,哭天喊地的要暗语森林给自己一个交待! 自家只是将地窖空间,借给你们使用,为什么地窖中的银钱,全都不见了? 数百万两白银的巨额财富,就这么凭空消失! 暗语森林若是不能给一个交待,罗家真的能够和玛索拼命。 能够做到南浔镇有数的巨商行列,罗家也是有根有底的,他们自家子弟,就有人在京中为官,他们在平海县,在碣石郡,甚至是在江东行省,那也都是有交好的乡党官员的! 罗家的几个族老,直接找到了卫兰生等人,歇斯底里的要官府为罗家做主。 好么。 就连抽着鼻子,在四处乱走,鼻子都快抽出鼻炎了的杨天骥,都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你就算将卫兰生等人的皮给扒了,他们也找不到‘罪魁祸首’啊! 终于,黄昏时分,经过颐和郡主首肯,卫兰生用印,一份公文,由一名南浔镇驿站的邮差,孤零零一个人,骑着一头小毛驴,送去了百多里外的碣石村。 公文中,大玉朝官方,希望东云人解释一下,为什么东云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袭击无辜的法璐仕侨民? 只是希望东云人解释一下。 没有其他任何的激烈措辞,只是请东云人解释一下,解释一下就可以了。 邮差一并送去的,还有一份给法璐仕总领事戴高的公文,毕竟,暗语森林的这群女人,名义上都是法璐仕侨民。尤其是玛索,她还背着一个法璐仕王国末代国王私生女的头衔不是? 刑天鲤在刑天氏祖宅附近溜达了一圈,给了两个熟悉的内侍一点点银子,打听到了颐和郡主关于这件事情的态度。 “洋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深夜。 大江出海口。 浩浩江水自西向东,和海水于斯交汇。清澈、略呈绿色的江水,和那黄绿的浑浊海水撞击在一起,水面上就有了一条极其清晰的分界线,自北而南,向东突起,如同月牙状,长有百五十里。 在这条分界线的南端,江岸上,有一块赤红色巨石矗立。 巨石方圆一里有余,高有十丈上下,形如大鼓,顶部平坦,而四周颇为光滑。 正值初秋,巨石附近是绵延百里的芦苇荡,白茫茫的芦苇高有丈许,寻常人一旦进入,当即没顶。月光下,海风吹过,芦苇荡缓缓起伏,犹如大片白浪。 这块石头,就是‘碣石’。 刑天鲤背着手,绕着碣石缓缓行走。 在略偏西北的位置,他在光洁的石壁上,看到了一副刻字。 巴掌大小的刻字,乃是极苍劲有力的魏碑笔法,历经岁月洗礼,无数年的风雨冲刷,这刻字已经模糊粗糙,但是还能看出上面的内容。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豪气纵横的诗篇,下面有题字,乃是——‘大汉魏王曹某人’! 在这一副刻字旁边,还跟着几篇字迹略小,笔迹更加柔和秀丽的诗篇,其中就有刑天鲤前世还背诵过的‘煮豆燃豆萁’,以及《洛神赋》这两篇! 下面还有细小的刻字,‘煮豆燃豆萁’这一篇,大抵是告状的意思。 而《洛神赋》这一篇么,俨然就是在‘炫耀文采’了。 有趣的是,在那‘大汉魏王曹某人’的刻字右上角,同样有一篇刻字,模糊的字迹,依稀是‘天地开辟,日月重光’,这是一篇《征辽东》,下面的提名可见‘司马’之姓。 绕着这块碣石转了一圈,刑天鲤看得是热血澎湃,却又有点心情激荡。 偌大的碣石,在上面题字、题词的人,加起来也就两千多人,这些人的名号,他个个都记得。其中好些人的题字,如曹某人的诗词,就颇为工整,而那司马某的题字中,就略带影射,加了些私货。 有那《大风歌》,某位‘刘某人’得意洋洋,自诩‘本家兄弟,唯吾自幼不得老父喜爱,却独挣下了偌大的家业’! 在这‘刘某人’的题字一旁,分明是用神兵利器刻画了气息凌厉、张牙舞爪的几行大字,大意就是‘刘某无赖儿,可敢与项某人生死一战’? 而这‘项某人’的题字下方,有一行更加气息狂躁的大字,大意是‘吕某生不逢时,不能与项王逐鹿’云云。 在这‘吕某人’的,好一手梅花小纂清丽脱俗,如此美妙的字迹,却写得是极其粗犷的骂人话‘三姓家奴焉敢放肆,可敢与你家三爷再来较量较量,嚇,你家胭脂马,可还在二哥胯下哩’! 一幅幅刻字,一个个署名,正经的,不正经的,悉数在这里了。 这块碣石,就这么矗立在大江边,看着江水日夜不停,浩浩荡荡,涌入东海。 当今之世,或许只有大玉朝的皇族,保守了这个秘密,知道这块碣石上题名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吧? 刑天鲤绕着这块石头转了一圈,在几个他格外喜欢的,如某二爷、某三爷,以及某‘诸葛先生’的刻字那儿,他掏出了墨汁和大幅宣纸,将他们的刻字全部拓印了下来。 本来呢,刑天鲤想要将他们的刻字,整个切割下来的。 但是想一想,这样略有点不道德,他强忍着手痒痒,只是拓印,没有切割。 “也不知道,这些大佬,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他们都,修成了天仙么?”刑天鲤一边忙碌,一边低声的自言自语:“他们如果和道爷我一般,都从地球来到了这里,那么,他们现在又去了何方?” 刑天鲤心痒痒的,浑身热血升腾。 若是能见到这些人,真真切切的见到他们,再从他们手上,弄几幅亲笔题字之类的,那就太妙不过了。 数里外,芦苇荡中,两条小河交错而过的地方,有一片大瓦房。 这就是碣石村了。 说是村子,实则有上万百姓居住于此,整个村子,都是渔民,而且全都是出海捕鱼的渔民。他们每日里的新鲜鱼获,全都逆流而上,送去了平海城,有的是万国侨民,还有本土的豪商地主喜欢这一口。 凭借着海捕鱼获之利,碣石村颇为馥郁,家家户户都是整齐的两进甚至是三进的院落,十几间整齐的大瓦房,蓄养了大量的家禽家畜。 只是战争一起,法璐仕、易多利、圣罗斯、北海七国联盟,还有东云人的军队,全都向东撤退,选定了碣石村当做指挥部。 所有民宅全部被征用,家畜家禽,在这些天内,也被吃得差不多了。 出海口,横着数百条大大小小的联军舰队,出海捕鱼,也是不可能的了,随时可能有一发炮弹落下来,谁还敢出海? 深夜中,碣石村内灯火黯淡,各处民宅中,都传来了那些洋人粗犷的呼噜声。 村民们都被驱赶到了村外的芦苇荡中,扎起了简陋的棚子暂时歇息,风吹过,偶尔可以听到孩童的哭声。 刑天鲤绕着碣石转了两三圈,天色都快蒙蒙亮的时候,西南角,骑着小毛驴的邮差,终于慢吞吞的赶到。 这家伙将两份公文往村口站岗的士兵手上一丢,骑着小毛驴转身就跑。 过了一会儿,村子里就传来了喧哗声。 刑天鲤凑到了村子旁边,神魂之力释放过去,就听到了戴高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南屿阁下,如果你们东云人不能拿出证据,你们肆无忌惮暗杀我国侨民的罪行,一定会受到法璐仕最严厉的惩戒!” 好么,戴高代表法璐仕官方,向东云人发难了。 四周有窃窃私语声传来,刑天鲤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些驻扎在村子里的,东云军官们的交谈。 “真是勇士啊,当众杀了这么多西洋鬼畜。” “果然真英雄,不过,他怎么知道那个刺客是暗语森林的人?不是圣母教的刺客么?” “不管刺客是谁,这位好汉,都是我们东云的纯爷们。啊,真希望能够亲眼见他一面。” 相比东云总领事南屿鱿二被戴高骂得狗血淋头、满头雾水,这些东云军官则是毫无保留的的,立场偏向了‘这个英勇无畏的自家人’。 碣石村正中,村子里最大的鱼牙子的院子,三层的院落,第二进的主厅,这里已经成了各国高层临时的议事之所。 戴高和南屿鱿二,正在这里相互喷着口水,其他各国总领事,则是因为各种原因,在一旁殷勤劝说他们冷静下来。 在各国高层看来,现在大家绝对不能内讧,必须同心协力,联合起来,共同应对英吉士和圣诺曼的压力。 暗语森林策划了对蠖亲王的刺杀? 大家是不信的。 东云人跑去袭击了暗语森林的人? 说实话,在场的各国高层,十个中间,有九个相信了这个说法。 但是,大局为重啊! 身披元帅军服的雷诺夫插到了戴高和南屿鱿二中间,沉声道:“好了,两位,我们正在和他们进行战争,这点小事,不应该破坏我们的盟约。” “暗语森林?”雷诺夫撇了撇嘴:“根据我们的情报,那就是一个,高级妓-院?” 戴高的面皮变得通红,他当即跳了起来:“这是对我法璐仕的侮辱,暗语森林,那是……” 雷诺夫一巴掌按在了戴高的肩膀上,轻松镇压了戴高的暴跳如雷:“好了,那个叫做玛索的老女人,是你们末代国王的私生女?” “没错,她曾经是法璐仕的公主,但是现在你们法璐仕的国体都变成了共和联邦,她的公主身份一钱不值,戴高阁下,你要为了一个破落户流亡公主,破坏我们的盟约么?” 雷诺夫轻轻摇头:“她的死活,无关紧要。” 他又看向了得意洋洋的南屿鱿二:“但是,南屿阁下,请约束贵国的子民。我们都知道,贵国的浪人,经常做一些不受约束的出格行为,他们曾经让万国租界的执法机构非常、非常、非常的头疼!” “刺杀,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法子,所以,请你出面,告诫,约束你们的侨民。” “不要再节外生枝,我们要联合起来,应对英吉士和圣诺曼的挑战!”雷诺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掏出一只雪茄塞在嘴里,他指尖一晃,一缕火光,就点燃了雪茄。 他肆无忌惮的在这些人面前,炫耀自己的超凡能力,偌大的大厅内顿时一片死寂,戴高、南屿鱿二等人,齐齐屏住呼吸,静静的聆听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刚刚在那邮差之前,有人,给我捎来了一个交易请求。” 雷诺夫狞声道:“那人告诉我说,东云岛联拍下,却被人焚毁的战列舰资料,在他们手上,有全套的复制版本。全套的资料,一个字都不差的那种。” 南屿鱿二尖叫着跳了起来:“该死的,怎么会这样?贼,该死的贼,无耻的贼!” 南屿鱿二茫然而懵懂的挥动着手臂。 他听到什么了? 全套的战列舰图纸的复制版本?他们东云人耗费天价拍卖下来的资料,在总领馆被人一把火烧掉了,居然在外面,出现了复制版本? 这是谁干的? 南屿鱿二脑壳一阵混沌,他只知道挥动手臂,发出毫无意义的尖叫声。 “安静,南屿阁下!”雷诺夫低沉的说道:“传来消息的人,应该是大玉朝官方的人,非常有实力的官方代表。他们想要,和我们进行交易。” “我已经答应了和他们交易。”雷诺夫低沉的呼出了一口气:“毕竟,我们得到了合金配方,我们得到了炼钢厂图纸,我们得到了钢铁战车的资料,我们还有新式炸药以及一系列配套技术的资料。” “我们偏偏缺少新型战列舰的资料。” 雷诺夫沉声道:“而没有新型战列舰,我们的海外殖民地,就是不安全的。想想看,当英吉士和圣诺曼,当他们拥有了数十条新型的战列舰,浩浩荡荡横行大海的时候,我们各国的殖民地,我们的资源地,我们的商品倾销地,我们的海上交通线,就全完蛋了!” “所以,这份资料,我们必须拿到手!” 雷诺夫和南屿鱿二、戴高等人又说了些什么,刑天鲤已经没心情听下去了。 他整个人,通体散发出阴郁的气息,宛如夜间勾魂的无常,若是有人看到此刻的刑天鲤,搞不好会吓得昏厥过去。 他耗费偌大力气弄到手的,战列舰的全套资料,居然被颐和郡主他们拿出来,和这些国家进行交易? 用力的抿了抿嘴,刑天鲤呼出一口气,好吧,他想起来了,自己来碣石村,究竟是要做什么。 紫绶道衣变幻形态,面皮扭曲,身躯一点点压缩,变得高挑而瘦削,五官也从英伟俊朗,变成了精致且阴柔。他俨然变成了暗语森林中,那些工具人‘雄性’的形态。 紫绶道衣变成了一件法璐仕士兵的制服,刑天鲤掏出一双大头皮鞋,换下了脚上的布鞋,轻轻的跺了跺脚,身形一晃,就到了外面碣石村一栋民宅中。 两进的院子里,大群东云军官,正在这里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打听来的消息,他们还在探讨,那位英勇无畏的好汉,闯进南浔镇杀了这么多暗语森林之人的,究竟是哪一位。 他们甚至将万国租界,有数的浪人头目全都猜了一遍。 穿着法璐仕士兵制服的刑天鲤故意放重了脚步声,大踏步闯入了院子,他端着一杆挂着长长弹链的轻机枪,冲着这些聚集在院子里的东云军官,‘咣咣咣’就是一通狂扫。 “东云人!”机枪枪口火光四射,密集的子弹在这些东云人的身体上拉出了长长的血箭。 二十几名东云军官惨嚎倒地,附近的几个东云官兵嘶声尖叫,齐齐拔出枪械,还没来得及开火,刑天鲤已经调转枪口,密集的子弹落在了他们的手臂和大腿上。 枪声惊动了碣石村的所有人。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几名身披重甲的圣父教审判圣骑撞碎了院门,冲了进来。 刑天鲤丢下了手上轻机枪,拔出了一柄从昨天被他击杀的‘雄性’手上取下的修长弯刀,带起一抹寒光杀了过去。 狂风在身边回荡,刑天鲤左手捏印,激荡劲风,倒是有几分暗语森林所属出手的意思。 风卷动身躯,奔行的速度变得极其惊人,刑天鲤弯刀轻轻划过,大片流光笼罩了几个审判圣骑,在他们甲胄上拉开了密集的火星。 ‘叮当’撞击声不绝于耳,刑天鲤并没有用多少力量的斩击,没能对这些审判圣骑造成任何伤损。刑天鲤一声长啸,身边狂风骤然炽烈,卷起他高挑的身躯,一溜烟的翻过了院墙。 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怒骂声,呵斥声,沉重的脚步声中,大量审判圣骑从四面八方合围。 更有审判圣骑骑着特色的高头大马,在街道上往来冲突,寻找袭击者的身影。 刑天鲤抖手丢出了两发手雷,将两个骑马的审判圣骑炸得人仰马翻。人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两头骏马被炸伤,倒在地上不断嘶鸣嚎叫。 狂风卷着身躯,刑天鲤好似一条滑腻的泥鳅,在碣石村里这个街口冒个头,放两枪,那个街口露个脸,丢两颗炸弹。于是,四面八方大群士兵跑来跑去,不时有人开枪乱打,又误伤了前面路口冒出来的其他国家的官兵…… 叫声,骂声,相互的斥责声,一时间响彻云霄,碣石村乱得一塌糊涂,彻底将‘乌合之众’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刑天鲤吹着口哨,轻轻松松的到处乱走,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他身上穿着的法璐仕制服的模样,看清了他那精致、阴柔,和正常人有着显著区别的长相。 已经有人在嘶吼:“是暗语森林的人,没错,是他们!” 南屿鱿二又惊又喜,歇斯底里的吼声远远响起:“大家看到了,大家看到了,这是暗语森林的恶意袭击,他们杀死了我们数十名英勇忠诚的军官,这是挑衅,这是对东云岛联的挑衅……戴高阁下,你看到了!” 戴高也扯着嗓子在怒吼:“这是复仇,这是绝对正当的复仇!” 南屿鱿二厉声喝骂:“你放-屁!” 戴高是老军人出身,他骂人的话可一点儿都不比南屿鱿二差,摆出老军-痞的嘴脸,戴高扯着嗓子,冲着南屿鱿二就是一通咆哮。 南屿鱿二在东云岛联,可是正经的贵族出身,他骂人的功夫,真不如戴高。 被骂急了,南屿鱿二一声大吼,跳起来,一拳头打在了戴高的小腹上。戴高痛得‘嗷呜’一声,一脚踹在了南屿鱿二的面门上。 于是,四下里,法璐仕和东云岛联的官员们打成了一团。 可怜,法璐仕作为极西百国中有数的顶级强国,他们的附庸小国也是很有几个的。看到自家老大哥和人动手了,这些国家的总领馆官员摩拳擦掌,加入了对东云官员的殴打。 东云官员本来就个子矮小,三五个人叠在一起,才能够极西百国一个成年男子的块头! 现在是人家四五个人联手殴打他们一个! 简直就好像一群调皮的孩子在打地鼠! 可怜这些东云岛联的官员被打得大口吐血,更有人被打断了胳膊腿儿,倒在地上乱喊求救。 唯一能制止这一切的雷诺夫,已经带着大队审判圣骑冲出了碣石村,紧追着刑天鲤撞入了茫茫芦苇丛。 雷诺夫见猎心喜——他看出来了,这个‘暗语森林的雄性’,施展了某种超凡的力量,环绕在他身边的狂风,绝对不是自然产生。 大队人马在芦苇荡中狂奔,刑天鲤一溜烟的正跑得欢快,突然远处一阵刀剑撞击声响起。 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在呼喝:“诸位,吾等在此歇脚,尔等,意欲何为?” 第四十四章 背嵬壮士 刑天鲤愣了愣。 刚刚狂奔的时候,刑天鲤收敛了神魂之力,在这芦苇荡中,他的神魂之力只外放三五丈远,这就足够用了。 末法时代,神魂之力外放,也是在不断的消耗散失,若是时刻‘全功率’外放神魂,神魂之力笼罩的范围越大,消耗的速度就越快,就算是大罗金仙,也禁不住这样的靡费。 刑天鲤也就没发现,大半里地外,芦苇荡中藏着的人。 很显然,有倒霉蛋被紧追不舍的审判圣骑迎头撞上了。 一跺脚,脚上皮鞋粉碎,重新穿上布鞋,身上制服重新化为黑色道袍形态,身高长相也都恢复成了本来面目,刑天鲤拎着通天妙竹,身体一晃,直奔声息传来处。 芦苇荡中,一队气喘吁吁的审判圣骑,已经团团围住了几名身形魁伟的青年,刚刚他们显然已经过了两招,附近好大一片芦苇被利器削断,洒得满地都是。远处不断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更多的审判圣骑,更多的联军士兵,正不断往这边包围了过来。 刑天鲤朝着那几个被围的青年上下一大量,也不由得喝了一声彩。 这几个青年,身高都在五尺七寸上下(一百九十厘米),身形魁伟,容貌俊伟,身形挺拔,气质沉稳,几个人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茁壮青松,任凭风吹雪压,任凭岁月料峭,却压不垮、摧不折的磊落感。 他们身穿粗布‘窄衫’,上身着半身皮甲,腰间扎着五指宽牛皮带,腰带上挂着刀鞘,脚踏千层底牛皮靴子,手中环首直刀明晃晃,寒森森,刀口一层层细密的波浪羽毛纹极其精美,显然都是千锤百炼的好家伙。 神魂之力外放,从这六名青年手中环首直刀上一扫而过。 刑天鲤眉头一挑,好家伙,看似普通的环首直刀,赫然都是法器的底子,近四尺长的刀身内,密密麻麻,尽是一层层嵌套的法阵痕迹。 只是,末法时代,这些环首直刀内的法阵已经灵性全无,只有致密的痕迹残留。 饶是如此,这些曾经的法阵残痕,也让这些环首直刀的品质远超凡铁,硬度、韧性、锋利度,起码都是普通百炼钢刀的数倍以上。 神魂之力扫过六个青年,刑天鲤嘴角狠狠一抽。 他们腰间扎着的牛皮带中,有暗格,两个暗格内,是一些外用的金疮药,内用的止血、祛毒之类的药丸子,而一枚暗格中,有一小小的铜质身份牌子,这牌子正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岳’字,背后则是刚劲有力的‘背嵬’二字。 ‘岳’? ‘背嵬’? 刑天鲤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刚刚在那碣石上,刑天鲤也拓印了一篇《满江红》,他还对着那幅刻字长吁短叹了一番,没想到,居然就在这里,看到了有极大可能,和那《满江红》原作者有干系的人! 一名审判圣骑在厉声呵斥:“黄皮猴子,放下兵器,跪下!” 刑天鲤跑得太快,就连雷诺夫都没能追上他,所以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从碣石村追出来的追兵。大群审判圣骑,连同数千联军士兵,已经将附近两三里地的芦苇荡,围了个结结实实。 或许是身边越来越多的同伴带来了足够的底气,几个审判圣骑纷纷呵斥,措辞越发的不堪,充满了对大玉朝子民的诸多蔑视和侮辱。 几个青年脸色涨红,一名青年猛地上前一步,厉声喝道:“放肆,尔等西陆蛮夷,奴婢尔,焉敢冒犯冲撞我天朝上国?” 刑天鲤用力的闭了闭眼睛。 ‘西陆蛮夷’、‘奴婢辈’之类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嗯,是,或许在大玉朝之前,甚至是,百来年前,极西百国就是一群蛮夷,一群奴婢辈的,被天朝大国随意打着玩的可怜虫。 但是世事变迁,现在人家抖起来了啊,大玉朝被人家欺负得不要不要的,人家都能在大玉朝的国土上直接开战啦,你们几个面对人家数千人的重重包围,说话还这么硬气? 不过! 刑天鲤暗自挑了一个大拇指。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子硬气,刑天鲤或许还要念叨几句。如果是‘背嵬’中人这般硬气,嘿,还能说什么呢?他们的硬气,可有道理! 审判圣骑们继续怒骂呵斥,措辞越发不堪。 几个青年丝毫不惧,直接用更加犀利的言语,引经据典,大声训斥。 简短几句话,双方越说越是冒火,一名审判圣骑一声大喝,上前一步,冲着开口的那青年当头就是一剑。 青年冷哼,手中环首直刀带起一抹寒光,和那审判圣骑手中重剑硬碰硬的狠狠一击。 ‘呛琅’一声,火星迸溅。 青年身体微微一晃,这身披重甲的审判圣骑则是一声闷哼,踉跄着向后连退了八步。 只是一击,高下立分,这青年的力量,远比这审判圣骑大了一倍有余。 “拿下!”一名审判圣骑头目大声呼喝,四周超过两百审判圣骑齐齐呐喊,三人一组,长剑一挥,顿时大片剑芒汇成海潮,朝着六名青年重重叠叠的挤压了过去。 六名青年脸色微变。 刑天鲤和这些审判圣骑交过手,救援乔姆斯那一场,他和三名审判圣骑正面放过几招,这些审判圣骑的剑法,极其的精妙,精妙到,简直不应该在他们身上出现! 此刻超过两百审判圣骑齐齐出剑,漫天剑光奔涌,居然给人一种大洋上惊涛骇浪绵绵不绝,翻滚而来的庞大压力。 六名青年同样组成一个小小的战阵,六道刀光翻卷,刀光连成一气,好似一块坚硬的礁石,抵挡惊涛骇浪的侵蚀。 ‘锵锵锵’,密集的金铁撞击声不绝于耳,大片火星飞溅。 十几名审判圣骑闷哼,双臂颤抖,向后连连倒退,他们手中重剑的品质,显然不如青年手中的环首直刀,剑锋上硬生生被磕开了拇指大小的缺口。 这些审判圣骑退后十几步,第一时间举起重剑认真打量,他们瞪大眼睛,看着剑锋上的缺口,一个个咆哮不断,显然心痛到了极致。 密集的金铁撞击声中,几个青年击退了数十名审判圣骑,却终于扛不住绵绵不绝的冲击,他们的刀芒逐渐散乱,战阵也逐渐的虚浮。 刚刚开口训斥的青年厉声长啸:“死战!” 刑天鲤神魂之力笼罩着几个青年,当‘死战’二字出口,他清晰的‘看到’,几个青年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一股宛如火山爆发的恐怖力量,就要从他们的骨髓中,从他们的五脏六腑内,从他们全身的肌体、血液中爆发出来。 不是法力。 却也不是巫民燃烧精血的特征。 一种极其特殊的锻体秘法,一种平日里千锤百炼,将自身的生命能量,一点点夯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好似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当需要的时候,就猛地点燃,在瞬间爆发出恐怖杀伤力的秘法! 这等秘法一旦催动,对于本体的伤伐极重,甚至比巫民燃烧本命精血,对身体的破坏更加可怕。巫民的本命精血燃烧,释放大量战力的同时,还能爆发出磅礴的生命力,不断的修复滋养肉身。 而这一门秘法么,只有消耗,没有修复、滋养! 这是纯粹的沙场杀伐之术! 刑天鲤厉声喝道:“几位兄弟,随我来吧,好端端的,玩什么命啊?” 左手捏印,朝着地面一抓,大地骤然颤抖,一条条裂痕不断浮现,大量拳头大小的鹅卵石从地下喷出,狂风呼啸中,砂石乱卷,数以千计的鹅卵石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四周乱打。 那些审判圣骑仗着自己身上穿戴着重甲,对于这些鹅卵石不以为然。 等到这些石块落在了身上,这些审判圣骑才齐声惊呼——刑天鲤修为暴涨,法力飙升,这些鹅卵石不仅仅速度极快,更是被法力加持,变得极其沉重。 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居然有三五百斤沉重,它们在空中高速乱打,激荡空气,甚至炸开了一片片肉眼可见的白色音爆! 可怕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一个个审判圣骑被打得凌空飞起,鹅卵石在他们厚重的甲胄上撞得粉碎,而这些审判圣骑祖传的老古董甲胄,也被打得‘咣咣’乱响,火星四溅中,好些品质差一点的甲胄,直接被轰出了一个个明显的凹坑! 这些审判圣骑也就罢了,他们毕竟穿着甲胄。 四下里,那数千联军士兵可就倒了血霉,漫天鹅卵石呼啸落下,刑天鲤哪里有这个空闲管他们的生死?密集的石块如暴雨洒落,直打得这些倒霉蛋粉身碎骨,好些人身躯直接爆开,凌空炸成了一团团血雾。 这是真正的杀伤性巫法,用来对付普通凡人,稍稍有点过分,刑天鲤却没有丝毫负罪感! 这里是东国的地盘,尔等西陆蛮子,谁请你们来这里拿刀拿枪的喊打喊杀么? 左手向前一挥,大片鹅卵石呼啸着横扫而过,硬生生在芦苇荡中破开了一条宽达十丈的通衢大道,漫天血水纷纷洒下,这条大道被染成了一片血色,刑天鲤朝着几个青年一声唿哨,撒开大步就走。 六个青年深深一吸气,强行将体内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的磅礴气血压制了下去。 他们‘哈哈’大笑,紧跟着刑天鲤,轻轻松松的冲出了包围圈。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雷诺夫带着数十名审判圣骑中的强者,终于是赶到了。他们宛如一群发狂的公牛,愤然咒骂着,硬顶着漫天乱打的鹅卵石,快步的追了上来。 他们身上的甲胄被砸得‘咣咣’乱响,一块块鹅卵石在他们甲胄上撞得粉碎,这些家伙的实力着实不凡,被这般攻击,依旧能快速的奔走。 尤其是雷诺夫,他身上并没有披甲,但是他周身弥漫着一股子让人窒息的热力,脖颈上隐隐有深色的鳞片浮现,浑身热浪奔涌,拎着一柄重剑冲在了最前面。 无数鹅卵石朝着雷诺夫乱打,还没靠近他的身体,就被他体内喷出的热浪远远掀飞。 雷诺夫跑得飞快,几个起落间,就追到了几个青年身后。 “留下!”雷诺夫瓮声瓮气一声大吼,没有出剑,宛如熊掌的左手猛地拍出,‘呼’的一声,他掌缘隐隐有一层鳞片纹路生出,大片火焰喷涌,化为丈许方圆一支火焰巨掌,狠狠冲着最后一名青年的后背砸下。 几个青年齐声呐喊,齐齐转身,就要硬扛强敌。 那为首的青年更是厉声呵斥:“祝融氏的子嗣,你要违逆各家老祖的……吊毛,是个杂种!” 为首青年一刀劈出,这才看清雷诺夫的长相。 淡红色的头发,淡红色的眼眸,皮肤下若隐若现的鳞片,还有那高温火焰,这分明都是祝融氏血脉激发的特征。但是那白皙的皮肤,还有那轮廓极其立体,和神州子民迥异的五官长相,分明他又是异族人! 一个‘杂种’脱口而出,哪怕雷诺夫的气息远比这几个青年恐怖,带来的窒息压力犹如大山压顶一般,为首青年的话语中,依旧充满了鄙视之意。 雷诺夫眼珠骤然通红,原本他只是一掌按下,想要生擒活捉。 听得‘杂种’二字,雷诺夫大声怒吼,手掌上的火焰升腾,淡红色的火焰瞬间化为赤红半透明态,四周温度飙升,大片芦苇丛直接燃烧起来。 “退!”刑天鲤翻了个白眼,通天妙竹一荡,一股狂风平地而起,卷起了几个青年,让他们的身形骤然变得清灵轻巧,脚尖在地上随意一点,就是七八丈远。 刑天鲤在心里吐槽,诚然雷诺夫是一个混血,这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不也是祝融氏的先祖们造的孽么?自己管不住下半身,这个,能怪子孙后代? 反而是圣罗斯的这些家伙,如果整个皇族都是祝融氏的混血后裔,足以证明他们是多么的积极上进啊,以混血之身,居然能够在极西之地,打下偌大的疆土,统御万万亿子民,这份成就,是不简单的! 咳,咳,当着人家的面骂出那两个字来,略微有点过分。 刑天鲤脚下一弹,一拳打在了雷诺夫的手掌上。 ‘轰’! 一声巨响,宛如巨炮冲击。 刑天鲤这一拳,丝毫不打折扣,动用了他如今最大的肉体力量。足足两百万斤出头点的巨力,又是以精妙的拳法轰出,实际冲击力绝对在七八百万斤上下。 而雷诺夫的手掌上的力道,居然丝毫不弱。 恐怖的巨力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刑天鲤身体踉跄,向后退了七八步,拳头上一圈萦绕的土黄色气机寸寸粉碎。 雷诺夫手掌上的火焰也骤然黯淡,方圆丈许的火焰巨掌消散,只有自己手掌上丝丝缕缕的火焰冉冉升腾。他庞大的身躯也向后猛退了一步,极硬朗的面庞上,一丝丝惊骇怒气急速升腾:“土之力?是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刑天鲤深深的看了雷诺夫一眼,通天妙竹一振,三百六十条极亮的剑芒腾空,瞬息间到了雷诺夫面前。 雷诺夫重剑出鞘,‘呛’的一声,剑锋骤然变成了赤红色,森森锋芒伴随着可怕的高温席卷四方。他举重若轻,单手握剑一阵点、拨,刺耳的金铁撞击声中,道道剑芒悉数粉碎。 刑天鲤瞪大眼睛,狠狠地冲着这柄重剑看了一眼。 好家伙。 真的是好家伙。 这柄剑,内部的法阵,居然还残留了三层完好无损的法阵。 在这末法时代,这区区三层嵌套的法阵,就足以让这柄重剑,成为绝顶的‘神兵利器’。 圣罗斯皇室,一定拥有一个类似于前世刑天鲤在黄山地窟中的灵穴、灵眼,内部还有残留的一点太初之炁涌动,否则的话,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还能保留这样的‘神兵利器’,让其维持一定的灵性。 “好宝贝啊,你真舍得拿出来使唤?”刑天鲤好奇的问雷诺夫:“当今末法,你就不怕散尽了灵性,让祂化为一柄废铁?” 雷诺夫也是双眼死死的盯着通天妙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好宝贝啊,当今末法,这根竹子,你又是从哪里淘换的?” “呵呵,你是哪家子弟?让你这般弱小的小家伙,居然手持重宝,招摇过市,也不怕遇到高手,被抢了去?” 雷诺夫身后,数十名审判圣骑中的高手已经追了上来,成弧形站在雷诺夫身边,手持重剑,周身煞气升腾,朝着刑天鲤和几个青年虎视眈眈。 “你猜?”刑天鲤笑呵呵的看着雷诺夫。 他可不能说,通天妙竹,是自己用本命精血和五金精华,在这末法时代硬生生种植出来的,这实在是,耸人听闻,颠覆了‘末法’这个词的本意,会引出大麻烦的。 “嘿!”雷诺夫看向了几个青年,沉声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为首的青年呼出了一口气,沉吟片刻,从牛皮带暗格中,掏出了那枚小小的铜牌:“赵宋,背嵬军,前军斥候岳小青。我等过路,在芦苇荡中休息,却被你的人恶意围攻,惹事的人,是你们。” 刑天鲤呼出一口气,赵宋,背嵬军,这就没错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岳小青,眸子里里尽带着狂热。 嘿,你姓岳啊? 是家族本姓,还是将主赐姓啊? 如果是家族本姓的话,你家祖上,是不是那位写下‘弦断有谁听’的慷慨之士? 如果是的话,你们家的祠堂里,有没有供奉几卷他老人家的亲笔书法字画之类的,看看,今天道爷我救了你们,救命之恩,拿七八百卷那位老人家的书法字画来酬谢一二,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七八百卷书法字画而已,救命之恩,你回报得太轻了,是不是有点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 雷诺夫也是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很是忌惮的看了看岳小青。 “嘿,赵宋!”雷诺夫嘟囔道:“古怪,你们岳家,还为他们家卖命啊?换成我,谁敢那般对我,早就砍掉他的脑袋,自己坐上皇位了!” 咬咬牙,牙齿咬得‘嘎嘣’作响,雷诺夫看了看岳小青,又狠狠的朝着刑天鲤指了指:“我们在这里交战,你们无关之人,离得远些,若是被误伤了,可不要怨我们!” 雷诺夫看着刑天鲤,冷声道:“小子,堂堂后土血裔,东国调查室少校情报官?嘿,你可真给你祖宗长脸!现在,是战争,你们这些做情报的,被抓住了是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了吧?” 雷诺夫右手在脖颈上轻轻一拉,摆出了一副绞刑架上死囚犯的模样,‘嘎’的吐出舌头,脑袋猛地一歪,然后‘嘎嘎嘎’的大笑了起来。 手中长剑火焰迅速黯淡,雷诺夫厉声喝道:“找到那个该死的法璐仕人,捏爆他的蛋黄,还有,戴高?戴高!让戴高给我们一个解释,那个什么暗语森林,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群该死的女人,究竟站在哪一边?” 雷诺夫带着大队人马转身离开,刑天鲤呼出一口气,朝着岳小青几个招了招手,一行人身边狂风鼓荡,在芦苇丛中卷起了漫天芦花,一溜烟的远去。 直奔出了二十几里地,到了一个树木葱郁的小土包下,岳小青六人猛地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里吧。”岳小青朝着刑天鲤拱了拱手:“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堂堂神州男儿,为何却为那蛮夷奴婢辈做事?” 刑天鲤上上下下,很认真,很狂热的打量着岳小青。 “岳家,背嵬军?是我想的那个岳么?”刑天鲤笑得极灿烂。 “当是阁下想的那个岳了。”岳小青和其他几个青年,全都挺起了胸膛,极坦荡,极轩朗,眸光清正,气概非凡。 报出自家的出身来历,他们没有任何好遮遮掩掩的。 因为他们是背嵬军。 因为他们全都姓岳。 刑天鲤赞叹了一声,掏出了赵青苘给自己的那份身份凭证:“在下李鲤,不知道几位可听说过?你们,是赵青苘殿下的援兵么?从小龙湫镇过来的?” 平海城向西二十里,有溆浦镇。 溆浦镇再向西二十里,有南泾口。这是一个位于大江南岸的小村,能有三五百户人家,两三千人口。村子正北面,就是直达小雁荡湖、小龙湫镇的泾水入江口。 因为浩浩荡荡泾水自北而来,汇入大江,泾水水流长年累月向南冲击,多少影响了大江水流,南泾口这里,就汇成了一个向南弯曲的大江湾,又有七八条小河支流从南向北,于斯汇入大江。水域宽阔,就成了一个极佳的船只停泊处。 一排十二条白木制成的大船,静静的停泊在江湾中。 岸边树林里,有极上品的锦缎,扎了帷幕,四周有数百个行军帐篷,帷幕中则是圈起了三个硕大的牛皮军帐,四周都有身披重甲,浑身只露出两个眼洞的玄武禁卫驻守。 之前在小龙湫镇,刑天鲤只见到了十几位玄武禁卫。 可是今天跟着岳小青等人到了这里,单单帷幕外看到的玄武禁卫,数量就已经过百。 刑天鲤也不由得惊叹,这就是赵宋家的底蕴了吧?这些玄武禁卫,实力一个个的,可都比得上那些审判圣骑当中的高手,甚至犹有过之。 树林中,大量身披鳞甲,神色精悍的士卒,正十二人一组,围坐在行军帐篷附近,没人乱走,没人说话,静悄悄的只是用油布擦拭手上晶亮的兵器,又或者整理一支支做工精良,通体寒光森森,造型极其威猛,看上去就极有杀伤力的强弩。 刑天鲤正待放出神魂之力,察看一番这些士卒的实力,突然一阵心悸感涌上心头,他急忙收敛了一切气息。 一名身穿紫色蟒龙袍,身形魁梧,赤红色一张面庞看上去正气盎然,周身气派威武,俨然一条堂皇汉子的长须男子大步走出帷幕。这汉子通体上下,端的是一个威武正气,但是一双三角眼微微耷拉,眸光闪烁不定,透出了十成十的奸臣气相。 男子身后,跟着十几名身穿锦袍的面白青年,他们分明都是去势的太监,但是修炼的功法肯定有问题,居然一个个都蓄了三寸美须,而且胡须打理得极其精致、整齐。 岳小青等人骤然停下脚步。 那紫袍男子下巴微微一抬,背着手,饶有兴致的笑道:“唷,岳家子,回来了?可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么?话说,让你们背嵬之士,去打探消息,有点大材小用了!” 紫袍男子指了指四周静静盘坐的士卒,笑道:“这些静塞儿郎,个个都是好样的,难得出世一次,总要给他们一些立功的机会。” 啧,这厮一开口,就是挑拨离间。 刑天鲤看着这紫袍男子,直觉心脏一阵阵的抽搐——好么,又是一位天仙境的老怪物,不过呢,比起穆里玛和杨天骥,这紫袍男子身上,似乎有异宝镇压,使得他在这末法之世,还能动用一丝丝天仙之力。 就是这一丝丝天仙之力,这厮的危险程度,可就比穆里玛和杨天骥,高出了百倍不止。 刑天鲤正打量这厮的时候,一缕缕极阴寒,但是内部又蕴藏了一丝丝邪异十足的赤阳之气的怪异力量,已经悄然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不过,刑天鲤的根本法极其神异,九口小鼎更有镇压一切的至高伟力。 当九口小鼎齐齐凝聚真形,在刑天鲤体内各安其位后,刑天鲤的身体,就俨然一个小小的天地,只要他收敛气息,就算是境界比他高出十倍、百倍的存在,也难以察知端倪。 更不要说,这厮虽然是天仙,刑天鲤的神魂境界,却也不弱于他! 这股邪异的力量绕着刑天鲤转了好几圈,没能看透刑天鲤的底细,就悻悻然的退了回去。 紫袍男子又笑道:“毕竟,我赵宋强军无数,‘归德军’、‘静塞军’,哈哈,功劳不能尽归了你们背嵬军,都得让他们表现表现不是?” 随着这厮的几句话,四周的静塞军士卒们,看向岳小青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了。 岳小青显然是个老实憨厚的孩子,面对紫袍男子有意无意,却又不怎么明显的挑拨,他张了张嘴,知道这厮的话不对,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才是。 一声低沉的咳嗽宛如雷鸣响起,方圆数十亩地的树林子,大大小小的枝桠都因为这一声咳嗽无风而动。一名身高近乎七尺,熊腰虎背,双臂如猿,一张面孔颇为方正,双眼如寒星一般皎洁光辉,通体有缕缕气血如狼烟一般升腾,看上去能有三十岁开外的男子,大踏步走了出来。 刑天鲤心头一寒。 好,好家伙! 这个男子,好生恐怖! 他身上,有着正统道家‘金肌玉骨’体修神通的痕迹,而且,他的修行境界,已经达到了极其高妙的层次,起码也是天仙的层次。 但是,他放弃了自身境界,将天仙级的修为,强行转化成了极低劣的炼体之法。 他转化后的炼体法门,气息就和奥古斯,还有那些金发金眼男子的气机差不多。 也就是说,这个方正男子,他自斩道途,断绝了未来攀升更高境界的一切可能,他将自己原本玄妙精微的道家天仙境界,转化成了层次虽然低劣,但是更适合末法时代的炼体方式。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修为流失了很多,很多。 但是正因为他如今的炼体方式,契合了当今的末法时代,他丧失了原本的天仙境界,却能在末法时代中,一如奥古斯等人,拥有可怕的肉体力量。 就好像,一头在洪荒时代,可以纵横天地的鲲鹏,硬生生将自己的生命形态,转化成了世俗界的巨象。 在这末法时代,鲲鹏根本无法生存,而巨象却足以世间纵横。 而且,以鲲鹏的生命本源,将自身转化为世俗巨象,这头巨象拥有的力量,显然冠绝一切品种的巨象之上,强得一塌糊涂,强得匪夷所思。 还能这么玩? 刑天鲤只感觉牙齿一阵阵酥痒。 他毫不怀疑,奥古斯、帝斯这些家伙,如果敢出现在这方正男子面前,或许连他一拳都接不下来。 方正男子牺牲巨大,但是这也让他在这末法之世,拥有了堪称镇压一切的力量。 真正是不知道,要何等觉悟,为了何等目标,才让这男子付出这么巨大的牺牲。 最少,最少,天仙可长生逍遥,哪怕如这紫袍男子这般,自封修为,苟全世界,不出意外的话,寿命绵长是可以做到的。 而这方正男子自斩道途,强行转修之后,他的寿命,怕是不到千年! 堂堂天仙哪! 岳小青和几个同伴齐齐笑了,向这男子深深拱手行礼:“杨老祖。” 方正男子微微一笑,朝着刑天鲤看了看,一巴掌拍在了紫袍男子的肩膀上,紫袍男子身体猛地一哆嗦,刑天鲤莫名觉得,他竟然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心虚感。 “喏,童贯王爷,您老都一大把年纪了,欺负小娃娃算什么?”方正男子笑道:“无聊的话,我们比划比划呗。” 刑天鲤瞳孔骤然一缩。 童贯? 这身穿大紫色龙袍的红脸男子,竟然是童贯? 嚇,难怪一嘴巴的阴阳怪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恨不得就想要劈他三五百刀的样子。 这厮,真的是那个童贯? 童贯‘哈哈’一笑,轻轻一摆手,轻描淡写的说道:“罢了,罢了,若是你祖父杨再兴嘛,本王倒是有兴致,和他过过招。念祖啊,你这娃娃,自废修为,天人转化,将那长生道果,转化为这等低劣的血气军武,哎!” 童贯摇摇头,轻声道:“本王越想越不是滋味,过得些年,若是你祖父回转,你却已经和他天人永隔,本王如何向他交待呀!” 这话说得恶毒了。 刑天鲤却是一颗心跳得厉害。 这个方正男子杨念祖,他是杨再兴的孙儿?是那个杨再兴么? 嗯,‘回转’? 杨再兴不在么?他又去了哪里?或者说,他们去了哪里? 帷幕中,正中的牛皮大帐内,赵青苘带着几个内侍行了出来,猛不丁的见到刑天鲤,赵青苘‘呵呵’一笑,朝着刑天鲤指了指:“哎,小李,臭小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还盘算着,让樊楼打探你的消息呢。” “你可知道,这平海城究竟发生了什么?”赵青苘急促问道。 牛皮大帐中,一副极大的,用秘法绘制在一张硕大的兽皮上,山川地理,一切细节精致到极致的地图铺在了一张大方桌上。 这幅地图,绘制的工艺是绝佳的,平海城周边三五百里地,每一座小山,甚至是山间的一些小路,全都在地图上一览无遗。 只是,在这地图上,缺少了万国租界的细节。 在地图上,万国租界曾经占据的位置,只有稀稀拉拉数十个小村子的痕迹。 很显然,这幅地图,很有点年数了。 大帐中,除了童贯、杨念祖、岳小青,又多了四个相貌和岳小青有几分相似,同样挺拔俊朗的青年。岳小青称呼他们为‘大兄’,其名号,乃是‘风、雨、雷、电’。 岳风、岳雨、岳雷、岳电,这典型就是一家兄弟最省事的起名。 四个人的气息,比起岳小青可是要强大了许多,他们使用的兵器,更是让刑天鲤瞠目结舌——四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对手柄雕龙,锤头足足有南瓜大小的金锤。 四对金锤,都是一般造型,上面有大片的风云纹路,做工极其精美。 这四对金锤,一如雷诺夫手上那柄重剑一样,显然常年温养在某些灵眼、灵穴中,在这末法时代,金锤内,依旧有阵法残留,保留了一丝丝微弱的灵性。 刑天鲤收起了脑壳里一些古怪的念头,指点着地图,将这些天,万国租界发生的事情,包括他亲眼所见的,暗语森林啊,奥古斯啊,帝斯等人的一些行为举止,也都一一的说了出来。 乃至玛利亚那一伙人身上的古怪,刑天鲤也着重的点了出来。 那些家伙,可是招惹不得的,就算你能打得过他们,动辄自爆的混蛋啊,而且都是威力绝大的核弹头自爆,这是能轻易碰触的么? 如果单单童贯一人,刑天鲤是绝对不会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出来的。 但是呢,除开童贯,还有杨念祖,还有这一票岳家的兄弟。 刑天鲤极其严肃的说道:“这玛利亚一行人,还有暗语森林的那群女人,甚至包括奥古斯和帝斯他们,都在刻意的挑起战争。” 刑天鲤无奈摇头道:“他们要战争,想要打死打活的,死伤多少,和我们其实并无多大关系。他们哪怕打得亡国灭种呢?和我神州子民有半点干系么?” “但是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打仗,而且一开战,就毁掉了整个平海城,百万百姓流离失所,而官府腐朽,对灾民置之不理,只顾着上下其手,贪墨赈灾、重建的资金。” 刑天鲤将自己打探来的,颐和郡主、穆里玛等人的所作所为,也都说了出来。 他苦笑道:“这场仗,不会这么轻松停下来的,如果他们继续向大玉朝增兵,战事一旦扩大化……” 童贯摩挲着几乎垂到小腹的美须,喃喃道:“这话,却也不一定。他们的本土,远在西陆,距离神州,最近的一个国家,其直线路径都有七八万里地。” “万里迢迢的,他们会调兵来神州打仗?” 童贯摇头道:“没这个道理。” 三角眼眨巴眨巴的,童贯幽幽道:“不过呢,大玉朝居然如此无能,让这些蛮夷奴婢欺上门来,嘿,这次可不能这么轻松放过他们啦。” 杨念祖咳嗽了一声,他沉声道:“殿下,童王,这些蛮夷奴婢辈,在神州大地上肆意胡为,吾等当……” “当什么当?”童贯冷声道:“杨念祖,别忘了,你是赵宋的臣子,不是他焚族的官儿。他们焚族将天下治理成任何样子,都和我赵宋无关!” “可是!”杨念祖高呼。 “小子,你可就闭嘴罢!”童贯冷声道:“不要和本王说大道理,本王活得比你长久得多,要说大道理,你说得过本王么?” “这天下,既然是焚族的天下,这天下事,就是他焚族的事。” “轮得到你杨念祖出头么?轮得到我赵宋出头么?若是我赵宋强出头,嘿,死伤的孩儿们,这笔账,怎么算?那些蛮夷奴婢,可不像当年那样好对付!” “更不要说,我赵宋强出头,算什么呢?” “虞,夏,商,周,嬴秦,刘汉,李唐,朱明,他们都没吭声,咱们赵宋,充什么冤大头啊?”童贯朝着杨念祖挥手训斥道:“得了,让你小子出来,是给殿下保驾护航的,不是让你来惹是生非的!” 一旁的赵青苘,则是看着地图,一支炭笔在地图上划来划去,突然笑道:“臭小子,你不是织造处的狗腿子……咳咳,织造处的官么?怎么着,带本宫,去会会那颐和郡主罢!” “让本宫见识见识,当今焚族的天潢贵胄,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赵青苘眸光闪烁,向杨念祖,还有岳风等人看了看,沉声道:“另外,你小子有路子,给本宫,弄一批蛮夷的火器罢!” “童王带来了三千静塞军精锐,杨枢密带来了八百背嵬壮士。” “他们若是装备上那些火器,以一当百,可能使得?”赵青苘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给那些蛮夷奴婢一点教训,本宫以为,还是可以的!” 第四十五章 请君坐观 一架七彩涂绘鎏金镶玉九凤辇在前,一架造型奇异,形如古秦战车,通体以金铁铸造,两侧各悬一块蛟龙牌的大车随后。 又有三十六架铜铁铸成双轮战车紧随,那拖拽战车的,赫然是披挂了重甲的白犀牛! 刑天鲤骑着一头骏马,跟在凤辇旁,不断回头张望那七十二头拉车的白犀牛——乖乖龙个东,真的是白犀牛,赵宋的豪富,端的是,让刑天鲤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冷兵器时代,用白犀牛拉车,这战斗力可还说得? 尤其是,这白犀牛分明是异种,体内隐隐有异兽血脉潜伏,虽然末法时代,血脉之力没能激活,这些白犀牛的体格依旧极其壮硕,堪比大象。 这等巨物若是拖拽着纯金属铸造,上有一御、两弓、两弩、四戈戟,一共九名精壮静塞军战士的庞然战车在战场上发动冲锋,前方无论矗立着何等精锐,也是被撞得粉碎的下场吧? 不过,那也是冷兵器时代的事情了。 当今之世,这些白犀牛拖拽的战车,简直就是战场上最好的炮靶子。一轮大口径舰炮覆盖下来,这些白犀牛再披上三重重甲,也没有个鸟用啊!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前。 九凤辇的前方,有二十四对白马作为前导,上面坐着二十四名精挑细选的小黄门,一个个容貌俊美,风流倜傥,尽是一等一的俊秀人才。 他们拎着香炉,扛着王牌,举着旌旗,吹着号角,那等气派,吓得沿途的百姓一个个贵在路边,不敢抬头——这些百姓没多少见识,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赵宋的仪仗,还是大玉朝的贵人到了,反正只管跪下,就没错! 一路浩浩荡荡,直达南浔镇。 到了南浔镇的西边镇口,眼看着镇子外一处处窝棚,还有窝棚下面面无表情的灾民们,赵青苘还没开口,童贯已经喜笑颜开:“嘿,这焚族,就是不中用啊,这天下,治理成这般模样,嘿嘿!” 童贯不断的摩挲着长长的胡须,左手几根手指下意识的急速搓动着。 织造处的探子们,还是管用的。 他们虽然没能查探到赵青苘的船队,已经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南泾口,但是大队仪仗从南泾口出发,行了二十几里地后,探子们已经将消息传回了南浔镇。 镇子西口,同样是一派好大的仪仗。 颐和郡主身穿极盛大的衮服,头戴镶嵌了大颗东珠的朝冠,脖颈上挂着三串红珊瑚的朝珠,双手十指,带着尽有一尺长的指甲套,身边环绕着超过三百内侍。 各色红底金边的王牌,各色银杆红底的飞凤旗,其他的各色香炉、钵盂、灯盏、金刀、银锏、金瓜、日月轮,还有孔雀尾巴制成的大宫扇等等,林林种种七十二色仪仗,尽在颐和郡主身边摆开。 颐和郡主左手侧,穆里玛身披全套亲王袍服,带着镶满了东珠的王冠,脖颈上也挂着三串大珠子串成的朝珠,两手大拇指上,两枚绿油油的帝王绿翡翠大扳指极其刺眼。 颐和郡主右手侧,杨天骥也化为人形,翘着二郎腿,同样穿着郡王袍服,带着各色极奢华的头面,翻着白眼坐在一张蛟龙闹海的紫檀大椅上。 穆里玛和杨天骥,身边都有正经的王爷仪仗,比起颐和郡主,他们的仪仗规格更高,各色零碎更多。穆里玛是亲王,他的仪仗有一百零八色,杨天骥是郡王,稍稍低一等,仪仗也有八十一色。 两人身边,同样也环绕着数量惊人的内侍、宫女。 和颐和郡主一块,三人身边的太监、宫女,加起来总数就超过一千五百人。 在穆里玛身边,更站着一名身披仪甲的清癯中年。 所谓仪甲,就是专门在各种仪式上使用的,装饰极其华丽,却只是空壳子铁片片的甲胄。这中年身上的甲胄,看上去颇为威武大气,通体金灿灿的,胸口、肩膀、手肘、膝盖上,都有硕大的麒麟吞口。 如果是正经的将领甲胄,这一套物件,没有个一百多斤,是说不过去的。 不过,既然是仪甲,这看上去厚重威猛的甲胄,实则是纸片贴了金箔,整套下来,也只有十一二斤。饶是如此,这清癯中年,也是累得微微喘气,额头上尽是汗水。 这大日天的,还要披挂着全套仪甲的,正是带着大军,刚刚赶来汇合的江东行省总督金三叹。 在颐和郡主她们左右两翼,各有三千看似威武雄壮,身上号衣颇为鲜明的江东战兵派出了雁翎阵。这些战兵身上号衣溜刮崭新,手上的枪械,也擦得油光水亮,远远看去,好一支威武能战的精兵! 刑天鲤眼尖,他隔着十里地,就看到这军阵中,好些官兵被太阳晒了一会儿,一个个瞳孔都在扩大,好些人在懒洋洋的打呵欠,显然是极乐香吸多了,有点上瘾了。 大队人马缓缓前行。 颐和郡主那边队伍中,有骑士策骑狂奔而出,他们一路狂奔,迎到了九凤辇前,左右一分,打出了焚族‘烈焰团龙捧日拿月脚踏山河’皇旗,在马上拔出兵器,向九凤辇行礼,然后高声报出了穆里玛、杨天骥、颐和郡主的爵号。 一路前行,前方南浔镇西口,不断有骑士策骑而来。 每一队十二名骑士,相隔百丈,肃立大道两旁,举起、拔刀,行注目礼,高呼颐和郡主三人爵号,这是正儿八经的迎国宾之礼。 九凤辇中,赵青苘冷哼了一声:“沐猴而冠,还有模有样的。” 大队人马,行到距离南浔镇西口只有百丈之地时,穆里玛突然动了。他猛地上前一步,眸子里一缕凶光闪烁,身边大片气浪卷起了漫天风沙,一道狂暴无比的神魂力量呼啸冲出。 天地间,顿时充斥着可怖的压力。 穆里玛放出的神魂之力,快若闪电般直逼九凤辇,但是距离九凤辇还有三尺之遥,穆里玛的神魂之力就猛地向后倒卷。 这是很多年来,大玉朝皇族迎接各大世家甲子行走的必备过场。 着一名天仙级的王爷,当众显露一点手段,震慑各大世家——末法时代,各家的老怪物,全都蜷缩在祖地里休养生息,苟全性命,真个被派出来例行公事的,无一例外,都是小儿辈。 被天仙级的神魂威压稍稍挤压一下,这些甲子行走小儿辈,自然就乖巧了,知道配合了,不会乱七八糟的折腾出太多的事情来。 否则的话,若不加以震慑,这些甲子行走,国法根本约束不得,他们若是作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不够大玉朝头疼的呢? 就说三百六十年前,李唐的一位甲子行走,据说还是那位建成太子的嫡系子孙,那可是一位纯正的王八犊子——他在大玉朝京城焚天城,短短半月,祸害了七十八位大姑娘,最后,就连一位宗室郡主,都被他嚯嚯了! 这还是大玉朝派出天仙老怪,震慑过后的事情。 若是不加震慑,天知道这些甲子行走里面,都掺杂了些什么混账王-八-蛋啊? 真正的精英子弟,各家各户,也不舍得派出来奔波不是? 只是今天,穆里玛吃亏了。 他外放神魂之力,短短一个瞬间,他外放的神魂力量,就好似一桶清水倒进了沙漠中,清水瞬间蒸发,损耗大半。 穆里玛正要将神魂之力收回,一架战车上,杨念祖冷哼一声,手掌一翻,一块血迹斑斑的金牌就被他高举在手中。 四面八方,八百背嵬壮士齐声呼喝。 一股惨烈至极,极刚硬,极不屈,充满无穷肃杀死战之意的战气冲天而起,化为肉眼依稀可见的血色洪流,从那金牌中涌出,狠狠撞在了穆里玛急速抽回的神魂之力上。 穆里玛外放的神魂之力骤然湮灭,那股血色洪流更是带着隐隐可闻的喊杀声,狠狠撞在了他本体上。穆里玛庞大的身躯一个踉跄,‘哇’的一口血喷出,黑漆漆的面皮骤然变得隐隐发白,气息一阵混乱。 坐在大椅上的杨天骥猛地跳了起来,目光森森盯着杨念祖手上的金牌。 “十二金牌?啧,你们赵宋,怎么有脸将这坑杀忠良的物件拿出来施展的?” 杨天骥冷笑。 刑天鲤的面皮也是微微一变。 ‘十二金牌’? ‘坑杀忠良’的物件? 那,就是那传说中的十二道金牌没错了。 这物件,若是被童贯拿在手中,自然是极其不堪的。但是杨念祖手持这金牌,借以震伤了穆里玛的神魂,刑天鲤却觉得,完全是合情合理。 穆里玛被这金牌打伤,大口吐血的模样,也真是赏心悦目啊! 杨念祖手持金票,血色洪流一点点收回,他上前一步,站在战车上,望着穆里玛,冷声道:“某,赵宋枢密院枢密使杨念祖是也。” 穆里玛目光森森,擦了擦嘴角的血水,恶狠狠的盯着杨念祖。 童贯‘呵呵’笑了一声,慢悠悠的从挂着两块蛟龙牌的车驾上走了出来,朝着穆里玛拱了拱手:“某,童贯。这位王爷,想来是知道童某人名号的了。” 童贯‘呵呵’而笑,故作豪放之态,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大模大样的抚摸着长须。 在童贯的车驾旁,几名身披麒麟战甲的静塞军战将,雄赳赳,气昂昂,一个个吹鼻子瞪眼的望着穆里玛等人,一副天朝上国大将军俯瞰蛮夷的嘴脸。 颐和郡主搂着一名娇俏的女子,慢悠悠的上前了两步:“唉哟,诸位老祖宗,给咱们小辈们一点体面,都消消火罢?大玉朝颐和郡主玉娇兰,此番有礼了!” 颐和郡主颤巍巍的福了一礼,一双美眸,上下打量着赵青苘乘坐的九凤辇。 身着淡紫螭龙袍,头扎玉冠,做男子装束的赵青苘背着手,缓缓从九凤辇中走出,她站在辇车上,俯瞰着颐和郡主,赞叹道:“唷,倒是个大美人。” 颐和郡主眼睛骤然一亮。 真的是,宛如烟花在高空绽放一般,突然的亮了一下。 她直勾勾的盯着赵青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端的是差点流出蜜糖来,都能拉出丝了。 之前双方之间的剑拔弩张,就在赵青苘和颐和郡主的相互见礼中,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穆里玛和童贯,居然手拉着手相谈甚欢,一副神交已久的老朋友的模样。 但是刑天鲤眼尖,他看到,穆里玛在和童贯拉手的时候,就将一份大红洒金封面,足足半寸厚的帖子,塞进了童贯的手里。 童贯也是封住了修为,借助异宝收敛气息的。 但是他将这厚厚的帖子,不动声色的纳入袖子里的时候,刑天鲤能清晰的感受到,童贯的神魂之力,快若闪电的在那帖子上扫了一圈。 嗯,这应该是一份礼单! 一份足够厚实的大礼单! 看童贯那喜笑颜开的模样,刑天鲤不由得好奇,穆里玛这是准备了多少见面礼啊?能够让童贯这等‘老贼’,摆出如此一见如故的嘴脸来? 倒是杨念祖和岳小青等人,只是面色严肃的侍立在赵青苘身后,面对金三叹、卫兰生等人几次三番的凑近,三番五次的想要和他们手拉着手的亲热亲热,他们全都摆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冷面孔,急得金三叹和卫兰生等人是连连跺脚。 一旁的童贯笑得越发灿烂了:“那两位大人,不要管那群小子,嚇,他们一个姓杨,剩下的都姓岳,《满江红》的那个岳,你们哪,和他们天生八字不对付!有什么事情,有什么说道,找本王就是!” 童贯笑得满口大牙都露了出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刑天鲤只是摇头,他当即找了个借口,向混在人群中的大黑狗兄弟几个招了招手,大袖一甩,就溜进了南浔镇。 南浔镇,老宅,书房,刑天鲤再次见到了奥格。 “甲子行走?”奥格极其惊诧的看着刑天鲤,他鼓掌赞叹道:“妙啊,李鲤阁下,妙啊。真是,太棒了!” 奥格皱着眉头,极其认真的说道:“说真的,我们居然,完全不知道和他们有关的情报。” 奥格和洛美蓝得发紫,紫得发黑的眸子里幽光闪烁,以弹指间数千次、数万次的可怖高频在闪烁。丝丝缕缕的精神波动,在两人之间往来流转,不多时,有更多的精神波动窜进了书房,和两人的精神波动串联在了一块儿。 就在刑天鲤的眼皮子底下,奥格、洛美,还有更多的人,进行了一场短暂,但是信息容量极大的会议。 洛美叹了一口气:“干得漂亮,李鲤阁下。奥格,我建议给李鲤阁下更高的权力,让他调动更多人力、物力的权力。想象一下,我们这些年来,完全对于‘甲子行走’一无所知,而他们的来历,却是如此的可怕!” “想象一下,当阿弥忒的荣耀,即将照耀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些甲子行走背后的势力突然出现的话,会是何等可怕的场面?” “甚至,如果他们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洛美的额头上,隐隐有汗渍出现。 刑天鲤微微眯了眯眼睛。 感情,你们,擅长用‘阿弥忒烙印’控制人的你们,居然没能从大玉朝官方,弄到有关‘甲子行走’的消息? 嗯,可以理解。 ‘甲子行走’这等存在,大概率只有焚族的核心高层知晓,而这些核心高层么,如颐和郡主这般,手握重权,身边有无数下属任凭驱遣,想要控制她,很难。 而穆里玛这种人……呵呵,你们想要从灵魂层面,控制一个天仙? 那是作死啊! 奥格的效率很高,或许,在刚才短暂的‘精神会议’的时候,他们已经对于这个问题进行了充分的商讨。奥塔现场取出了一份阿弥忒调查局的证件,贴上了刑天鲤的照片后,敲上了钢印。 艾美联邦秘密调查局,上校调查官,刑天鲤! 随着证件一并签发的,还有正式盖上了一系列印鉴的公文——凭借证件和奥格签发的这份公文,刑天鲤可以随时调动艾美联邦在大玉朝的的海陆军队。 海军的总吨位,不超过三万吨。 陆军的总人数,不超过一万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叠厚厚的资源申请单,只需要有正当的借口和理由,刑天鲤可以凭借这些资源申请单,近乎无限制的调用各种资源,包括而不限于金钱、军械、药品、食物,以及其他各种物资。 而奥格更是授权,将之前随着刑天鲤探查圣母教驻地,却因为对方大量增援到来,最终无功而返的塔塔那一队九个人,直接配发给了刑天鲤,成为了他固定的下属。 得到了奥格的授权后,刑天鲤当着奥格、洛美的面,就填写了一份资源申请单。 看着刑天鲤在上面罗列的各种军械,洛美好奇的问道:“这些军械,你是准备做什么?武装你在易多利侨民当中,收拢的那些外围探子么?” 刑天鲤眯了眯眼睛,笑了:“他们用不了这么多军械,当然,有一部分是给他们准备。除了何铎、何西他们,我还准备收罗一两千人,毕竟,人手越多,办事越方便。” 奥格和洛美点头,认可了刑天鲤的说法。 对于实力雄厚的艾美联邦而言,区区几千人的军械,不算什么。刑天鲤已经被打下了‘阿弥忒的烙印’,绝对的忠诚于他们,如果刑天鲤能够以大玉朝子民的身份,掌握一支数千人的武装,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极方便的事情。 “赵宋家的甲子行走,是一位公主。”刑天鲤沉声道:“她带来了一支极其强大的军队,她有意立威,让这些军队用先进的武器武装起来后,对正在交战的某一方,甚至是双方,给他们一点教训。” 奥格和洛美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奥格一拍书案,大笑道:“那么,我们可以无偿的提供这些军械,我们甚至,可以给他们提供最先进的军械。我们有一支规模庞大的运输舰队,距离平海城,只有两天的航程,上面运载了一些最先进的军火,我们可以无偿的提供给他们!” 刑天鲤瞪大眼睛,果真是财大气粗的搅屎棍啊! 为了让大玉朝乱起来,无偿提供军火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好吧,你无偿提供,但是刑天鲤可不会无偿供给赵青苘,反正,想必赵青苘也不会自己花钱,最终买单的冤大头,还是颐和郡主啊! 三日后。 正午时分,平海城出海口,从大玉朝十二个通商口岸汇聚而来,由英吉士和圣诺曼两国派驻的护航舰队,汇合成的联合舰队,总计超过一百条战舰,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 刑天鲤和赵青苘、颐和郡主等人一并,站在碣石上方,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海战。 或者说,这一场屠杀。 英吉士的海军舰队,距离出海口还有将近十里地,就发动了攻击。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英吉士这些舰船上,一支支粗大的金属管喷出浓浓的烟气、火光,一支支水缸粗细,长有两丈许的柱状金属物,从金属管中喷出,坠入水面后,迅速在水面上拉出了一条条鲜明的白色尾迹。 刑天鲤瞪大了眼睛。 这是,鱼雷? 就他这些天,收集来的,关于极西百国海军的资料,并没有这种玩意儿! 很显然,这些东西,是刚刚出现的新货色! 他想起了那天夜里,在浓云中,给帝斯等人补充援兵的那架大型飞行器。以帝斯他们掌握的力量,从英吉士本土,运载一些新式的鱼雷,紧急安装在现有的舰船上,似乎并不是什么难题! 不管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百来条战舰齐齐喷射,将近一千条白色尾迹撕裂了水面,宛如一支支箭矢,直刺封锁了出海口的联合舰队。 可怜圣罗斯、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还有其他大小附庸国的联合舰队,他们的官兵,都从未见过这种前所未有的新式武器。 他们正在调整主炮射角,准备凭借绝对的数量优势,给来援的英吉士、圣诺曼舰队一个狠狠的教训,他们几乎没有人有那个空闲,多看水面上的那些白色尾迹一眼。 可怕的爆炸,连绵发生。 这些水缸粗细的鱼雷,每一发的装药,都堪比十几发最大口径的主炮装药。 一条条铁甲大舰,只要挨了一发鱼雷,伴随着可怕的火光和爆炸声,一条条战舰几乎是被炸得从水面飞起,龙骨断折,无数碎片乱喷。 出海口上,数百条联合舰队的战舰接二连三的不断爆炸,尤其是那些体积巨大的万吨巨舰,更是首当其冲,几个呼吸间,就快速的沉入水底。 可怕的爆炸声持续了足足半刻钟时间。 凄厉的惨嗥声绵绵不绝,岸边,碣石村附近驻扎的联合军队,自上而下,更是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等得爆炸停歇,硝烟散去,原本规模庞大,将整个大江出海口彻底封锁的联合舰队,七成的主力舰悉数沉没,只有稀稀拉拉一些中小型驱逐舰和炮艇,哆哆嗦嗦的在水面上不知所措的游走。 密集的炮声远远传来。 一波鱼雷带走了绝大部分联合舰队的战舰后,英吉士、圣诺曼的战舰,开炮了。 他们一路疾驰,一边开炮,一边朝着出海口猛冲。 他们的炮击精度,远比常理要高出了许多,好些在水面上高速穿梭的炮艇,都被舰炮轻松锁定,一发发大口径舰炮炮弹,精准的命中了这些炮艇,只要一发炮弹,就能将他们整个撕成碎片。 完全是碾压式的降维打击。 英吉士和圣诺曼的战舰冲入了出海口,在水面上一阵乱扫,将整个联军舰队几乎彻底夷平,只剩下十几条速度最快,见机最快的舰船,拖着受创后的浓烟,狼狈的逃出了升天。 后方,一条条大型运输船不断驶来。 同样是来自大玉朝其他各处通商口岸,英吉士、圣诺曼的增援兵力赶到了。 除了原本的驻军,各处通商口岸,更是征召了大量的侨民武装了起来,加上十几个附庸小国的武装平民,浩浩荡荡两百多条运输船,运来了超过二十万的武装人员。 一条条舰船高鸣汽笛,在碣石村各国驻军的眼皮底下,这些舰船慢吞吞的逆流而上,直奔溆浦镇方向。 可想而知,等到这些武装人员登岸后,稍加整顿,势必会对碣石村附近的各国联军,发动报复性袭击。 “简直,无法无天。”赵青苘气急,一脚跺在了坚硬的石面上:“颐和妹子,你们焚族,呵呵,六百年前席卷天下,不可一世的焚族,就任凭这些蛮夷奴婢,骑在你们头顶上……” 有更难听的话,太肮脏了,赵青苘说不出口。 颐和郡主面皮赤红,耷拉着眼皮,没有吭声。 没法说。 说什么? 堂堂大玉朝,这些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极西百国的确是蹬鼻子上脸,什么通商口岸啊,什么租界啊,什么法外治权啊,什么驻军全力啊,呃,就连大玉朝总海关的边检、税收权限,都被极西百国拿捏住了。 整个大玉朝,俨然就是一头膘肥体壮的大白猪,任凭极西百国一点点的切割放血呢。 人家已经欺负到了这个层次,大玉朝却毫无还手之力! 颐和郡主看了看穆里玛。 嗯,若是这位天仙老祖宗,舍得一条性命,豁出去一切修为,全力施为的话,他一人之力,大概也能将侵入大玉朝的蛮夷们扫平大半的。 豁出去两位天仙老祖宗的老命,铲平极西百国在大玉朝的所有力量,也是做得到的! 但是嘛! 呵呵,这可是镇国重宝,哪里能轻易损耗的? “让姐姐见笑了。”颐和郡主老老实实的躺平了,干脆就不要脸了:“国事如此,实在是无能为力。若是姐姐有意,可以让童王出手,定然能给这些蛮夷一个惨烈的教训!” 碣石顶部,气氛一时间颇为尴尬。 童贯气急败坏的盯着颐和郡主,暗中恼怒——你这丫头,好生歹毒,咱家……啊呸,本王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凭啥让本王牺牲修为,甚至是冒着呜呼哀哉的风险,帮你焚族卖命啊? 这天下,是你焚族的天下,却不是我赵宋的天下! 咳咳,就算是赵宋的天下,以我童贯王爷的本性,本王能给赵宋卖死命么?你开玩笑呢! 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杨念祖带着人赶了过来,他们轻松的跳上了碣石,沉声道:“殿下,我们拿着李鲤大人的手信,在南边钱塘口,接到了那群艾……艾……” 一旁的岳风道:“艾美联邦,好古怪的名字!” 杨念祖干笑道:“是,是,艾美联邦,我们接到了那群蛮夷送来的军械,足够我们武装两万精兵的。所有的款项,也都支付交割明白了。” 颐和郡主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她差点没大叫起来,这足以武装两万精兵的军械,可都是她的钱! 是她织造处小金库里,硬生生刮出来的油水! 这群该死的艾美蛮夷,他们是趁火打劫,这一批军械,固然都是最先进的好货,但是他们的要价,也未免太高了一些,总价让颐和郡主都痛彻心扉! 穆里玛、杨天骥的脸色也很难看。 这笔购买军械的开销,实在是让人心痛难当。尤其是,艾美联邦只收真金白银,甚至铜钱都不要的。 刑天鲤在一旁做人畜无害状。 这事情,这批军火,固然是他牵线拉桥,在赵青苘面前提起,然后让赵青苘拍板重金采购的。价格,也是他拟定的,通过塔塔一行人,直接报给了赵青苘。 呃,本来价格就报得虚高了,赵青苘得到这个价码后,居然又上浮了五成,这个最终的价码,不就上去了么? 这最后买单的颐和郡主,痛彻心扉,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很好,将军械分发给儿郎们。”赵青苘面皮微微泛红,宛如统军出征的大将军,朝着碣石村的方向,狠狠一挥手:“入夜时分,趁夜突袭,给这些蛮夷,一点颜色看看!” 颐和郡主风中凌乱了。 她听到了什么? 趁夜突袭? 她一把抓住了赵青苘的袖子,嘶声道:“姐姐说的什么话?你采购这些军械,不是,不是……” 颐和郡主想起了之前赵青苘的话,赵青苘对她说,赵宋对于现今的火器很感兴趣,想要弄一批火器回去当做收藏。 她说得是,当做收藏品! 赵青苘找她伸手要钱的时候,可没说,她要带着用火器武装起来的静塞军、背嵬军,去攻打极西百国的人啊! 赵青苘一手按在了颐和郡主的肩膀上,又笑道:“颐和妹子,李鲤大人弄来的军械,足够武装两万人?姐姐我带来的,不过四千上下人手,这缺额,还请你从江东行省、碣石郡的战兵中,挑选精锐,补充齐全才好。” “今夜,当让这些蛮夷之辈知晓,何为天朝天威!” 颐和郡主一脸纠结。 她有满肚皮的反对,但是被赵青苘细嫩雪白,又纤细有力的小手一把按在了肩膀上,她只觉浑身骨软筋麻,一时间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相比颐和郡主一肚皮的纠结,童贯、杨念祖,还有穆里玛、杨天骥,这几个老怪物,都在轻轻点头。 一直以来,东国神州,都是天朝上国,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之地。 也就是最近几十年时间,还不到一个甲子的时间,那些蛮夷突然发达了,突然就窜起来了,突然就倒反天罡了,突然就欺压到东国神州的脑袋上拉屎拉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得了,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也是对的! 穆里玛和杨天骥的目光游离,在身边的静塞军、背嵬军的身上鬼鬼祟祟的瞥来瞥去。 也正好,见识见识,这些隐世的世家门阀,他们如今,究竟还有多少战力。大玉朝如今的军力是什么样子,他们是心中有数的,那是马尾穿豆腐,提都提不得的。 如果区区一个赵宋,在诸多隐世的世家门阀中,实力排名处于末端的赵宋,他们拿出来的军队,都精锐得让人可怕,那大玉朝,就要早做筹谋了! 啧! 现在大玉朝的军队,不经打啊! 如果赵宋,又或者朱明,甚至是李唐,他们哪位家主突然脑壳抽风了,想要趁着大玉朝国力衰败的时候,做点什么,不是没可能啊! 大家都当过皇帝的,这皇位不应该被你焚族玉氏一直占着啊! 穆里玛呼出一口气,看着童贯,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快速的搓动着。 童贯眯了眯眼睛,看着一脸惆怅的穆里玛,心领神会的笑了。 一行人离开碣石,向南方撤离了十几里地。 一条宽有十几丈的河道,河湾中,三十几条小火轮拖拽的货船,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河湾中。货船上,堆满了一口口大木箱,里面全是艾美联邦运送来的先进军械。 足够武装两万人的军械,其中还包括了上百门大口径火炮,所有的炮弹、子弹、手榴弹,足够两万人连续打上三次大型战役的。 平海城的出海口被封锁了,艾美联邦的运输舰队,直接停靠在了南边钱塘郡的钱塘口,顺着钱塘江的一条支流,小火轮日夜兼程,最多大半天功夫,就能将军械送到这里。 赵青苘可以放心大胆的发号施令,让部属尽情的打一个痛快。 河边树林里,静塞军、背嵬军的士兵们,正‘啪啪’的开枪,适应着这些新式火器。 都是精锐,而且都是力量、反应、敏捷各方面,远超凡人数十倍的非人存在。这些士卒拿起火器,只是稍稍的打上三五发子弹,适应了它们和弓弩的少许不同后,就基本做到了百发百中。 其中如岳小青之类的军官、将领,更是能轻松的,用这些火器做到‘三百步穿杨’。 即,这些艾美联邦新式火器的有效射程内,指哪打哪,毫无半点问题。 众人在树林中忙碌的时候,刑天鲤带着两名内侍,策骑直奔平海城西边的溆浦镇。 在溆浦镇中心位置,最大的一座宅子内,刑天鲤见到了奥古斯、帝斯、乔彼得,以及圣诺曼王国驻平海城总领事格林曼等高层。 “他们是,太监?”奥古斯等人见到刑天鲤,对他身后跟着的两名白面无须,生得阴柔俊美的内侍,表示出了无比浓烈的兴趣。 尤其是帝斯,甚至是眸光闪烁,直接上手,在两名内侍身上掏摸、揉捏,一副小孩子见到有趣玩具的模样。 两名内侍一阵愠怒,气得面皮通红,却不敢发作,只是唯唯诺诺的,向帝斯连连拱手。 “大玉朝直属太后统辖,内务府织造处总管大臣颐和郡主的贴身内侍。”刑天鲤朝着在场的众人介绍两个内侍的身份:“唔,织造处是做什么的,诸位阁下应该知道。” 奥古斯和帝斯茫然看向了乔彼得、格林曼等租界官员。 “他们垄断了平海城附近几个行省,一切最热销的商品,最优质的货源。”格林曼沉声道:“同时,他们应该也是大玉朝官方在江南地区,最大的密探机构。” 耸耸肩膀,格林曼轻松的说道:“不过,他们的主要力量不是针对我们,而是监察大玉朝江南的官员和百姓,他们基本上,不会主动和我们各国官方发生任何的摩擦和矛盾,是一个,基本上无害的官方衙门。” 奥古斯和帝斯就笑了。 无害的官方衙门! 两个内侍干巴巴的笑着,作为大玉朝让官员、百姓闻风丧胆的监察秘谍,被一群洋人蛮夷用‘无害’来评价,实在是有点挂不住面子。 但是,在洋人蛮夷面前,他们的确是无害啊! 刑天鲤沉声道:“刚刚颐和郡主,亲眼目睹了英吉士和圣诺曼舰队,摧枯拉朽,将联合舰队摧毁的全过程。颐和郡主,有了一个作战计划。” “今夜,郡主殿下的军队,将向以圣罗斯、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为首的多国联军,发动夜袭。”刑天鲤沉声道:“还请诸位约束部下军队,不要靠近战场,以免发生误会。” 大厅内,沉默良久。 乔彼得、格林曼等一众租界官员面面相觑,过了好久,好久,乔彼得才犹豫道:“大玉朝的太后,她又发疯了么?” 格林曼摇头道:“虽然,我们非常感谢她,当年就是她以一己之意,向极西百国同时宣战,这才有了平海城租界的诞生,才有了大玉朝沿海诸多通商口岸的开辟。” “这次,又是她发疯了么?” 刑天鲤摊开双手:“不,不,这次的战斗,和太后无关。京城那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过来。这次的战斗,只是一次,纯粹的意外。” 大厅内,诸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两名内侍。 “那么,我们拭目以待!”奥古斯笑得极灿烂:“希望,大玉朝的军队,能够给我们一点点惊喜。如果他们干得足够漂亮,或许!” 奥古斯看了看帝斯,帝斯微笑,点头,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第四十六章 立威夜袭 傍晚时分。 碣石南面,小树林中。 锦缎的帷幕,牛皮大帐篷,紫檀制成的桌几上,水陆咸陈。 最时新的瓜果,最精致的点心,水里、天上、陆地、山中,各色最珍稀的食材,经皇宫御厨之手烹制得芬芳四溢。 什么东北林子里的飞龙啊,大江活水中的江豚啊,什么四腮鲈鱼,什么三尺鲥鱼,什么百年老鳖的裙边,什么白唇猩猩的猩唇。其他什么穿山甲,果子狸,熊掌,虎鞭,鹿胎,豹舌,各色各样的食材,放在前世的地球,极其可刑。 刑天鲤敬陪末座,一言不发,只管吃肉喝酒。 赵青苘和颐和郡主端坐主位,以京城大财主看土鳖乡巴佬的眼神,笑盈盈的打量着乔彼得、格林曼一行总领馆高层。实在是,以乔彼得和格林曼的身份,他们面对这样极奢侈的珍馐美味,那吃相也有点难看。 倒是奥古斯和帝斯,还有其他十几名金发金眼、金发红眼的男女,他们坐在桌几旁,看着这些山珍海味,一个个陷入了近乎呆滞的状态。 刑天鲤注意到,奥古斯和帝斯,一个英吉士王国的全权特使,一个在圣母教身披金袍的特殊大主教,无论心性、手段还是实力,都让刑天鲤忌惮不已的两人,他们似乎是,被惊吓到了。 嗯,这些美食送上来的时候,一旁有两个颐和郡主相好的娇俏少女,脆生生的介绍这些美食选用的食材,使用的又是哪一种菜系的何等手法,经过多么复杂的工序,才将它们炮制成了无上的美味。 奥古斯和帝斯,显然是被那些食材给吓住了。 手掌略微有点颤抖的,夹起了一块浓厚醇香的裙边,放在嘴里狠狠咀嚼了一阵,帝斯将口中一波波浓香不断爆炸开的美食艰难的吞了下去,抬起头来,直面主位上的两位身份尊贵的女子。 “两位殿下,这一道菜,使用的原材料,是寿命达到百年以上的,鳖?”帝斯猩红色的眸子里幽光隐隐,沉声道:“真的,活了百年么?” 颐和郡主微笑,举起精致的小酒杯,故作淡然的说道:“实则是活了三百年的老鳖,为了今日宴席,下面的人,倒也废了点手脚。不过,我大玉朝独享神州万万里疆域,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到不可思议,区区三百年老鳖,却也不是多罕见的物件。” 奥古斯、帝斯眸光一阵闪烁,和那些金发同僚对视了一眼,他们低下头,不再言语,而是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对着面前的美食,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这吃相,端的有点难看,比乔彼得、格林曼等人,更加难看。 赵青苘、颐和郡主微笑,一副得意洋洋,姑奶奶我打了胜仗的傲娇小模样。 刑天鲤在心中感慨——人家是吃惊于你们的奢靡和浪费,并不是惊叹于神州大地有多么的疆域辽阔、地大物博。你们两个胸大无脑的,在一群强盗面前炫耀家产,你们是脑壳坏掉了么? 嗯,认真看看! 两个蠢女人,没脑子也就算了,居然还没什么胸,你们的人生,可真够失败的! 轻咳了一声,刑天鲤沉声道:“奥古斯阁下,帝斯阁下,你们似乎对于这些食材的选择,有些不满?是因为,太残忍么?” 奥古斯已经被神州博大精深的美食之道彻底震慑了,吃得嘴角都是油渍的他茫然的抬起头来,沉声道:“何止是残忍,一支自然寿命三百年的野生动物,拿它做食材?这是不可赦的重罪。” 帝斯沉声道:“你们这些被大自然娇惯的宠儿,根本不懂末世的艰难!” 刑天鲤乖乖的闭上了嘴。 心情震荡的奥古斯和帝斯,他们短短两句话,流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了——‘末世’? 呵呵,这个词,可比‘末法时代’更让人感到恐惧。 但是赵青苘和颐和郡主嘛,她们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概念,她们只是微笑着,偶尔抓起筷子,随意的在菜肴上意思意思的点上两筷子,面前的美食佳肴,基本上没动过。 她们笑意融融,她们容颜焕发。 她们极陶醉的欣赏着奥古斯、帝斯等人狼吞虎咽的不堪模样,她们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作孽哦,作死!”刑天鲤低下头,也是一通胡吃海塞。 这么好的东西,不吃掉,简直浪费。 前辈子,他刑天鲤堂堂天仙,也没能吃到这么多的好货! 就好似这三百年的野生土鳖,啧啧,不要说天仙了,前辈子,你大罗金仙下凡,也吃不到。人工饲养,激素育肥,抗生素超标三五十倍,一两年就能催肥到五六七八斤重的高科技狠货,就问你大罗金仙敢不敢啃上一口? 吃,为什么不吃? 想想南浔镇外,那些还在窝棚中蹲着的灾民,若不是刑天鲤让人赠送粮草和其他生活物资,早就不知道饿死、病倒了多少人。 数以百万计的灾民,颐和郡主为代表的官府,硬是一个铜钱的赈灾款都没拨出来。 今天这一顿酒宴,单单各色原材料,耗费就不下十万两白银! 吃,往死里去吃! 宴会后,奥古斯、帝斯为首的,英吉士、圣诺曼,以及十几个附庸小国的总领馆高层组成的战场观摩团,悄然来到了碣石上方。 数百名身披重甲的甲胄士,悄然隐没在四周的芦苇荡中。 芦苇荡中,三千静塞军,八百背嵬军,全都身披重甲,背上背着沉甸甸的弹药箱,腰间挂着各色刀剑,手持加装弹鼓的自动步枪,排成了一条稀松的散兵线。 在这三千八百名赵宋精锐后面,是两万名江东总督金三叹、碣石郡守卫兰生调来的战兵。 这些家伙,也都手持先进的枪械,一个个颤巍巍的,跟在了后面半里地的位置。 再往后面七八里地,一百二十门五寸口径(一百六十五毫米)的重炮,已然排列成阵。 实话实说,静塞军和背嵬军,使唤各种枪械,那是手拿把掐。但是炮兵么,这种高技术兵种,他们一时半会还真学不来。甚至,就连那两万大玉朝战兵当中,正儿八经的合格炮兵,也只能勉强凑出三五百人,哪里够伺候着一百二十门重炮的? 如今,正在重炮阵地忙乎的,是一批精锐的圣诺曼炮兵。 牛头怪席卷万国租界的时候,各国驻军只顾逃跑,除了随身枪械,基本上丢弃了所有辎重。堪称西陆最精锐的圣诺曼士兵们,他们已经好些天没有炮耍了。 艾美联邦送来的这些重炮,性能、做工,更是远超圣诺曼驻军之前装备的本国货色。 这些临时的圣诺曼雇佣军,此刻围着这些大家伙,一个个乐得手舞足蹈,已经有炮兵指挥官准备向高层建议,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从艾美联邦买一批新式火炮。 刑天鲤背着一个巨大的弹药箱,拎着一杆风冷式轻机枪,挂着长长的弹链,慢悠悠的随着散兵线前进。今天有这么多观战的闲人,刑天鲤不准备施展什么超凡手段,能够用子弹和炸药解决的问题,就用这些小可爱去解决吧。 月亮已经从东方升起。 今夜却是一轮大满月。 青蓝色的月光普照天地,天空,大地,一片澄净,比起白日里也只是光线稍稍暗了一些。白生生的芦苇在青蓝色的背景衬托下,显得越发洁白如雪。而一根根细细笔挺的芦苇杆子,则是略微发暗,和白色的芦苇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好似青蓝色的画布上,一副黑白分明的水彩画。 很美。 有一种极凄冷的美。 此情此景适合杀人! 前方有叫骂声隐隐传来,听那响动,是逃过江来的东云浪人,正在芦苇荡中搜寻东国百姓,准备好生的祸害祸害。 或者娇滴滴的大媳妇,或者水嫩嫩的小姑娘,实在不行的话,生得俊俏一点的少年,这些东云浪人其实也不介意。 只是,白日里的时候,刑天鲤就已经着人,找到了碣石村的村民,让他们撤去了南浔镇。 相距一百丈,刑天鲤看到了几个气急败坏,挥动着长刀,拼命劈砍一个芦苇窝棚的东云浪人。刑天鲤朝着身边的岳小青等人看了一眼。 风、雨、雷、电兄弟四个齐齐点头,举起了右手,用力一握拳。 “背嵬之志!” 芦苇荡中,突然响起了宛如惊雷的‘杀’! ‘嘭’! 超过三百人齐齐扣动扳机,都是一声枪响,子弹命中了那几个倒霉到家的东云浪人。 他们的身体,被密集的子弹整个打得向后飞起,头颅、大半截身躯,被数百发子弹几乎同时命中,身躯剧烈的颤抖着,几乎在一瞬间就爆成了一团血雾。 远处传来了惊怒的叫骂声。 身后,隐隐有火光涌动,重炮阵地开始了轰鸣。 被多国联军占用的碣石村附近,多国联军的营地中,顿时火光四起。一发发五寸口径的炮弹不断落下,每一发炮弹爆开,半径十五丈内的一切,都被气浪掀飞,爆炸点方圆五丈内,无论是人体还是掩体,全都在火光中炸成粉碎。 炮击避开了碣石村。 法璐仕、易多利等国的高层,全都在碣石村中。 时至今日,极西百国依旧保留了某些古老的潜规则——战场上,底层士兵死伤多少,都无所谓;但是到了一定级别的将领,尤其是有着贵族身份的将领,还有那些出身尊贵的官员们,交战双方都会刻意的保证对方的安全。 碣石村附近,两里地内,没有一发炮弹落下。 而距离碣石村稍远的那些营地,连续六轮急促射击,七百二十发大口径炮弹密集爆开,大片营地化为乌有,起码有万余士兵粉身碎骨,受伤者不计其数。 白日里,英吉士舰队使用鱼雷,近乎全歼了联合舰队,碣石村中的联军高层,已经是人心惶惶。 他们已经紧急的,将营地向南迁徙,迁到了碣石村南面,脱离了舰炮的攻击范围。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炮击不是来自大江,而是来自更南面的陆地。 营地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胡乱奔走的士兵,到处都是扯着嗓子叫骂的军官。碣石村中的各国高层,全都在紧急寻找安全的地窖躲避炮击,没有人出面约束军队。 芦苇荡,被炮击引燃,开始燃烧。 火光中,无数面孔扭曲的各国士兵在狼狈逃窜,却不知道该逃去何方。 刑天鲤连同三千八百精锐,到了。 刑天鲤扣动扳机,‘哒、哒、哒’,一发一发子弹,循着一弹指一发的匀速,不紧不慢的射出。每一声枪响,前方百丈开外,都有一名联军士兵头颅爆开。 风、雨、雷、电兄弟四个,岳小青等人,也都是如此。 静塞军也好,背嵬军也好,他们的体能是凡人的数十倍,个个都有数千斤的力量,枪械的后坐力于他们而言,近乎于无。 他们的视力绝佳,天空月光如水,照得天地通明,他们可以轻松的看清,一里多外那些狼狈逃窜的连军士兵扭曲的面孔。 实力更强的岳小青等人,甚至能看到那些惊恐的士兵极力呼吸,因而扩张的鼻孔。 他们的反应速度更是超过常人不知道多少。 无论乱跑的士兵有多少,无论他们跑得多快,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逃窜,只要到了他们的有效射程范围内,他们的枪口,总能精准的锁定对方的脑袋。 枪枪爆头,极少例外。 这些静塞军、背嵬军的精锐,平日里都是按照最严苛的练兵秘法,操练精熟,虽然没有实战过,但是相互之间的作战配合,简直默契得堪称‘恐怖’。 他们相隔半丈左右,排成松散的散兵线。 从高空俯瞰下去,这条长达二十几里的散兵线,在三千八百人齐齐前进时,居然犹如直尺划过一般,保持了近乎完美的直线。 枪声不断,好似一柄长刀轻轻划过大地。 一条条极细的火光不断划过,无数芦苇被子弹击碎,夜风中,大片白茫茫的芦苇絮轻盈的飘起,随着风在空中摇曳飘舞,好似一面面巨大的招魂幡在空中浮荡。 岳风吹响了含在口中的哨子。 四面八方,背嵬军、静塞军中,都有中层军官吹响了哨子。 随着哨子声,东西两侧,各有一千精兵向北方斜插,摆出了三方合围的架势。 区区三千八百精兵,居然要合围近百国家的十万精兵。尤其是,逃过大江的东云侨民中,还有十几二十万浪人,也都聚集在这一片区域中。 这些浪人虽然装备差劲,手中的刀剑却是不少。 低沉的号角声中,‘咚咚’鼓声响起,被炮弹炸得昏头转向,被精准的子弹狙杀打得焦头烂额的联军营地外围,大群大群的东云浪人呱噪着,在一些浪人头目的嘶吼声中,他们脱光了身上的所有衣衫,在额头上绑了一条脏兮兮的布条子,拎着刀剑就发动了亡命冲锋。 换成寻常军队,区区一条单薄的散兵线,面对十几二十万亡命之徒的冲锋,怎么也都冲开了。 但是静塞军、背嵬军,他们在装备了弹鼓式自动步枪后,杀伤力强得可怕! 艾美联邦特制的弹鼓,一个弹鼓可以装七十二发子弹,士卒们镇定自若的缓步前行,一次一次轻轻扣动扳机,一发一发子弹循着极稳定的频率,不断向前激射。 每一发子弹,最多两发子弹,都精准的射爆百丈外一颗头颅。 半盏茶时间,亡命冲锋的东云浪人们,还没能前冲五十丈,一千八百名留在南方的士卒,已经平均打光了一个半弹鼓。 散兵线前方,已经躺下了数万具尸体。 厚厚的三层尸体堆积在地上,最疯狂,最亡命的东云人,也已经吓得魂飞天外,一个个丢下兵器,哭天喊地的向后狼狈逃窜。 这一刻,这些最近几十年来,嚣张跋扈,恣意妄为到不可一世的东云人,终于从骨子里,回味起了过往千百年来,被东国碾压,乖巧的奉东国历朝为宗主的大恐怖! 十几万东云浪人四散溃逃,乱糟糟的好似一群炸窝的野猪,直接冲散了他们后方,正趁着他们冲锋拼命之时,好容易集结起来的其他各国军队。 法璐仕、易多利、圣罗斯,还有北海七国联盟的军队,刚刚在长官们的呵斥声中,勉强集结,东云浪人们就冲了过来,‘哗啦’一下,将他们集结起来的队伍又冲得乱七八糟。 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军官带头,冲着逃散的东云浪人打响了第一枪。 爆豆子一般的枪声不断响起,更有各色机枪将飓风一般的子弹倾泻而出,大片大片的东云浪人惨号着倒地,四面八方,同时有人朝着他们开枪。 倒霉催的东云人,这些枪械的威力,对于身高普遍只有四尺上下的他们而言,威力是大大的‘超纲’的。身材矮小,身躯瘦削单薄,一发标准口径的步枪子弹,往往能一次贯穿三个东云人的身体。 那些大口径的机枪子弹,更是能在人群中,形成‘集体击飞’的残酷效果。 稍微聪明些,见机得快的东云人,往脸上抹一把血,直接倒在了地上。而那些还在乱七八糟朝着四周奔逃的东云人,没多久,就在赵宋和各国联军的联合绞杀下,被打得七七八八。 当战场中,宛如野猪乱窜的东云人消失后,战场骤然寂静了片刻。 赵宋士卒,揪下打空的弹鼓,喘口气,从身后的弹药箱中,取出新的弹鼓装上,又将两三个备用的弹鼓挂在腰间。 各国联军,也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呼喝声中,迅速的集结。 近百个国家的军乐队,齐齐上前,他们吹响了凄厉的风笛,敲响了整齐的战鼓。 “活,见鬼!”刑天鲤的瞳孔骤然一凝。 他突然想起来,极西百国三十年前才爆发的那一次堪称‘世界大战’,将整个西陆所有国家都卷进去的战争。他在英吉士总领馆,找到了相关的历史资料,战争的前因后果什么的,且不提了,就说那一次战争,各国交战的士兵,普遍使用的还是前装的火绳枪。 前装火绳枪,而且发射药使用的还是散装的黑火药。 在那一次战争中,最先进的步枪,也不过是后装的,使用定装药纸壳弹的燧发步枪。 而短短三十年间,极西百国的军事科技以不合理的速度飙升,现在各国已经普遍列装了使用黄铜弹壳,弹仓式撞针步枪! 现在刑天鲤等人手上,更是使用的弹鼓式大容量自动步枪! 而这些极西百国的军官们,他们的作战思路,居然还残留在上一次西陆大战的时候? 军乐队前出,各国军队排成了整齐的军列线,随着战鼓整齐的‘咚咚’声,踏着整齐的小碎步,唱着军歌,昂首挺胸的朝着两里外的刑天鲤等人逼了上来。 “真正是活见鬼了,他们就没看看,咱们身上披挂着什么?”岳小青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是好汉!”岳风用力拍了拍胸膛,铁质的护掌和胸前擦得雪亮的麒麟吞口撞击,溅起了点点火星,他沉声道:“儿郎们,敌方势大,谨慎些!” 刑天鲤听得岳风这话,心里无数句朝天-娘在翻滚。 还谨慎些? 双方迈着小步,一步步的接近,后方的重炮也停止了轰击,战场上,只有风吹过芦苇荡发出的‘呼啦’潮声。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当双方接近到一百丈的时候,静塞军、背嵬军士卒抢先开枪。 枪响,人倒,每一声枪响,前方多国联军密集的军阵,总能倒下一千多人,每个人都是头颅中弹,绝对死得透透的。 短短三五步路的功夫,静塞军、背嵬军齐齐开火,每人打出了十发子弹,多国联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上万站在最前方,由最精锐、最强壮的精兵组成的先锋,被齐齐击毙当场。 多国联军还有近十万士卒,但是任凭风笛嘶鸣,任凭战鼓‘隆隆’,任凭各国军官齐齐呐喊咆哮,士兵们丢下枪械,哭喊着‘恶魔’以及‘圣母保佑’之类,一如之前的东云人一般,用尽全部的力气向着北面,向着东面和西面逃窜。 但是之前分出的两千精锐,已经在东面和西面接近了战场。 三个方向,枪声齐鸣。 月色如此皎洁明媚。 战场如此无遮无挡。 人群如此密集簇拥。 静塞军、背嵬军的视力是如此的远超常人。 枪响,就一定有人倒下。 他们的子弹是如此的多,他们的火力持续是如此的惊人。 密集的枪声持续了半刻钟,将近一半多国联军,硬生生被三千八百赵宋精锐击毙当场,剩下的士兵们被吓得魂飞天外,除了极少数往北面碣石村方向逃窜的军官,剩下的士卒齐齐跪倒在地,高高的举起了双手! 刑天鲤身后,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突然响起。 两万名凑数的大玉朝战兵雄赳赳、气昂昂,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撒丫子冲了上来。 几名身披仪甲的将领骑着马,冲在了最前方,他们声嘶力竭的高呼着:“儿郎们,斩首,有功……一颗人头,三两纹银,不打折!” 刑天鲤看着这些刚才还落在后方有气无力,此刻却如狼似虎疯狂冲来的战兵,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岳家四兄弟,岳小青,还有那些静塞军、背嵬军的士卒,脸色全都变了! 他们不是害怕,不是畏惧,而是兴奋,而是激动,而是跃跃欲试!他们每个人,瞳孔缩小,脸上都流露出了一股——‘大丈夫应如是’的冲动! 这就是当今朝廷的兵? 这,这,这,这样的兵渣子,若是手上的火器足够,就眼前三千八百儿郎,他们敢说,他们就能横扫大玉朝! “大玉朝的兵,有点拉胯啊!”岳小青掀起了面甲,重重的吐了口吐沫。 “稀奇么?不稀奇。焚族,原本也不过是山奴出身,蓄养牲畜、采集药材的奴婢辈。”岳雨轻声道:“就是他们身后的‘大清’,骨子里,不也是山野蛮夷。” “错非天地巨变,世界末法,轮得到他们坐了这天下?”岳雷揉搓双掌,骨节发出沉闷的‘嘭嘭’声响:“这天下,向来是由我古三家决定归属,焚族?” 岳雷也掀起面甲,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碣石上,观战众人,赵青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她得意洋洋的对身边面色惨白的颐和郡主笑道:“颐和妹子,我赵宋精兵,可壮观否?” 颐和郡主没吭声,她面色惨白,后颈上,一滴滴冷汗已经汇成了小溪,顺着光滑的脊背不断滑落,衣衫都弄得湿哒哒的。 赵青苘又笑道:“好生奇怪,这些蛮夷,怎生就将大玉朝,欺压至此?” 童贯背着手,‘呵呵’直笑。 杨念祖背着手,若有所思。 穆里玛、杨天骥双手死死握拳,看着下方摧枯拉朽的静塞、背嵬两军战士,身体下意识的微微哆嗦着。良久,穆里玛干笑道:“如此虎贲,若有十万,当能横扫天下。” 赵青苘闭上了嘴。 十万! 当今之世,末法时代,哪家哪户想要蓄养这么一支精锐,都是不容易的。 赵青苘此次拉出了三千八百精锐,已经是赵宋能调动的极致了,十万人? 呵呵! 杨天骥也阴阳怪气的说道:“不错,十万虎贲,配上新式火器,不要说横扫神州,就是远征西陆,也是绰绰有余。只是,这新式火器嘛,可不容易弄到手哦!” 赵青苘的脸色再变。 她亲眼目睹了这些火器的强悍,赵宋精锐身披重甲,寻常步枪是伤不到他们的,但是那一轮重炮轰击,却是让她都感到心惊胆战。 更不要说,白天里见到的,大江上,英吉士海军舰队发出的鱼雷,轻轻松松将那等巨大的铁甲战舰都轰成了渣,这等科技伟力,血肉之躯,如何能承受? 心头的一些刚刚萌芽的小心思,被压了下去。 赵青苘轻轻的揉搓着手指,嗯,得从其他地方找补找补了,比如说,颐和郡主答应的供奉,你是不是得涨涨价啊? 奥古斯和帝斯则是迅速对视了一眼,他们走到了一旁,用赵青苘等人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低声的交流着。 静塞军、背嵬军的战力,让他们颇为吃惊。 不过,也仅仅是吃惊罢了。 在他们看来,赵宋精锐的战力,也不过和他们的寻常族人相当。赵宋精锐身上的甲胄,各方面的性能,则是远远不如他们那些族人身上的先进铠甲的! 但是呢,赵宋毕竟有这么一支强大的力量。 这般的精锐,有多少人? 他们当中的尖端战斗力,能有多强大? 在弄清这些问题之前,他们以前的一些打算,得暂时放缓了。 现在看起来,有限的合作,是合乎双方利益的。 乔彼得、格林曼等各国高层,一个个面如死灰。 多国联军被手持枪械的赵宋精锐轻松击溃,宛如割草一样屠杀大半,换成英吉士和圣诺曼的军队,又能好到哪里去? 眼前这三千八百名赵宋精锐,在辎重无忧的前提下,足以匹敌极西各国数十万陆军精锐。而且他们的机动性更强,杀伤力更可怕,这完全是一支颠覆当今战场格局的力量! 侥幸的是,他们并非当今大玉朝官方的军队。 侥幸的是,他们也有奥古斯和帝斯为代表的,来历莫测的强大臂助。 整体看来,大玉朝并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长久看来,英吉士和圣诺曼联手,在大玉朝身上源源不断的抽血,还是可以做到的。 刑天鲤等人,任凭两万乱杂杂的大玉朝战兵去争抢军功,三千八百精锐汇合,紧跟着那些逃窜的联军官兵,一步步逼近了碣石村。 碣石村南面,村口处,雷诺夫换上了一套极华丽的黑红色重甲,没有戴头盔的他,任凭满头淡红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双手杵着沉甸甸的重剑,好整以暇的看着逼近的刑天鲤等人。 在他身后,超过两千名身披甲胄的审判圣骑结成了方阵。 雷诺夫站在高处,全程‘欣赏’了赵宋精锐的可怕表现,对此,他嗤之以鼻——这种事情,他身后的审判圣骑们,同样能做到。 在战场上屠戮普通的杂兵,这根本就是常规操作嘛! 也就是天地末法,资源匮乏,蓄养本命精血变成了极其困难的事情,否则的话,以他雷诺夫的天赋天资,他有信心,一个人、一把剑,在正面战场上砍翻十万杂兵! 身边热风激荡,脖颈以下,皮肤上隐隐有龙鳞般纹路浮现。 雷诺夫手指一弹剑锋,重剑的剑锋骤然变成了暗红色,隐隐有丝丝缕缕的火苗向外喷涌。重剑内部的法阵被激发,强大的力量在奔涌,同时,散发出的热力,也在被外界天地疯狂的吞噬! 若是继续这般肆无忌惮的激发重剑威能,这柄好容易保存至今的法器,用不了半年,就得化为普通凡铁! 雷诺夫满不在乎的双手杵着重剑,下巴搁在剑柄末端,冷声道:“你们,是古三家,哪一家的?”他的声音犹如雷鸣,顷刻间席卷数里。 赵宋精兵停下了脚步,隔着两里多地,和雷诺夫以及身后的审判圣骑遥遥相望。 岳风、岳雨、岳雷、岳电兄弟四个,将手上自动步枪用力的摸了摸,小心的递给了身后亲兵,又将背上弹药箱放下,将腰间挂着的弹鼓放在弹药箱上,这才从亲兵手上,接过了自己的大金锤。 手持双锤,兄弟四个大步向前。 岳风厉声道:“赵宋,岳家,岳风在此。你既然知道古三家之名,也是有来历的。报出名来!” 刑天鲤身边,岳小青抚摸着弹鼓,懒洋洋的叫道:“大兄,这厮哪里有什么正经名号?嚇,祝融后裔,不过看他长相,应该是个串串!” 雷诺夫,还有他身后十几名审判圣骑齐齐怒吼。 ‘串串’一词,实在是打在了他们心头最痛处。 雷诺夫拔出长剑,热风激荡,朝着岳风狠狠一指:“赵宋,岳家?哈,你们岳家,还是这么愚忠么?你们凭什么,还给赵宋卖命?” 岳家兄弟,还有背嵬军中好些将领,脸色齐齐变得无比难看。 碣石上,赵青苘、童贯,也是脸色僵硬,面色阴郁的看着雷诺夫,恨不得将他现场拿下,直接凌迟碎剐了才好。 轻咳一声,赵青苘轻声道:“杨枢密,此人妄言,挑拨天家、将门,罪无可赦,其罪当诛。几位岳将军怕是拾掇不下来,你去掠掠阵吧。” 杨念祖也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赵宋当年的那一摊子烂账,他身为杨再兴的嫡孙,对于赵宋这一家子,实在是看不下去的。奈何,世情如此,当年从赵宋太祖开始,逐次被挪到这一方天地的诸人,面对各方面的压力,不得不报团取暖! ‘赵宋’之名,天然就成了各家抱团的纽带,尤其是在太祖赵匡胤,狠狠惩戒了后世一些不肖子孙后,大家面子上,多少也圆了过去,一些事情,也就没有人提了。 但是不提,不代表那些事情不存在! 就好像,祖龙始皇,悬赏通缉自己儿子的榜文,还在古三家中流传呢。 就好像,李唐家中,现在时不时还窝里反一把,李二家的子孙,时常被气得跑去姻亲家蹭饭吃。 就好像,朱明家中,啧啧,当年的那一对儿叔侄留下的子嗣,到现在还在争论谁是正统。每隔一甲子,朱明的祭祖大典上,为了争抢正统主祭的名号,那叫做一个热闹! 摇摇头,甩开脑子里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杨念祖淡淡的向赵青青抱了抱拳:“喏!” 这个‘喏’字,杨念祖也是说得有气无力的。 他看了看奥古斯和帝斯,微微一笑,身体一晃,‘嘭’的一声巨响,杨念祖身边的空气炸开,他近乎瞬移般,身体在空气中撕开了连续三十六道环形气爆,弹指间,就到了几里外的战场。 奥古斯和帝斯瞳孔骤然一缩。 乔彼得、格林曼等各国高层,则是犹如见鬼一般,嘶声尖叫起来。 几里地的直线路程,弹指间就冲到了战场边! 这是人么? 这是鬼耶? 这是神灵呼? 乔彼得、格林曼和一众高官面面相觑,作声不得。他们当中,尽有出身极西各国顶级大贵族家族的嫡系,他们突然想起了,在自己家族中流传的,一些极其古老的,关于东国的禁令! 在那些禁令中,东国如简直犹如传说中的‘魔窟’、‘绝域’,祖宗立下极其严苛的训令,严禁自家子孙轻易前往。就算要前往东国,那也要‘恪守本分’、‘谨小慎微’,万万不可触犯了‘东国的规矩’! 什么时候,极西百国的高层,遗忘了这些先祖流传的禁令? 什么时候开始,极西百国,开始有勇气,一波波的前往东国,朝着东国亮爪子,甚至集结军队,和东国大军正面开战? 甚至,五十年前,更是差点攻破了大玉朝的京都焚天城,吓得那时候的皇帝都仓惶‘北狩’,弃城而逃,跑出了三千里地去? 五十年前,如果有静塞军、背嵬军出现在战场上! 五十年前,如果有杨念祖这样鬼神一般恐怖的人物出现在战场上! 五十年前,活见鬼了,各国联军有十万人么?没有吧?嗯,肯定没有十万人! 乔彼得、格林曼的目光一阵游离。 这些年,极西百国是如何在大玉朝的国土上作威作福,尽情的攫取利益的呢? 是如何做到的? 莫名的,原本神态轻松,很惬意的坐在椅子上观战的乔彼得等官员,悄然无声的站起身来,下意识的加紧了双腿,挺直了腰身,很是恭谨的站在了一旁。 畏威而不畏德,骨子里,这些极西百国的蛮夷,和东云人,都是同一种生物! 雷诺夫已然挥动长剑,冲向了岳风。 岳风一声长啸,挥动两柄重锤,直冲雷诺夫。 看到雷诺夫手中重剑喷涌高温,岳风双锤狠狠一振,顿时锤头上风云纹隐隐亮起,岳风身边有狂风激荡,一道道湍急的流风,让岳风的速度骤然增加了数倍,重锤挥动时,一道道漆黑的风暴缠绕在锤头旁,宛如恶龙在张牙舞爪。 重剑和重锤‘轰、轰、轰’狠狠对撞。 火星四溅,风火激荡,短短一弹指间,就听一声大吼,雷诺夫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无比骄狂的举起了手中重剑。 岳风则是一声闷哼,右肩甲胄被贯穿,大量鲜血不断喷射出来,双手紧握重锤,踉跄着向后不断倒退。 雷诺夫咧嘴狞笑:“有趣,有趣,你们居然放弃了正统的仙道体修,转化成了似是而非的锻体武道?嘿,这等武道,固然适合末法时代,层次上,比起仙道体修,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啧啧,岳家儿郎,你们若都是这般手段,你们就不配做我的对手了!” 望着雷诺夫,看着肩头喷血的岳风,刑天鲤暗自点头。 岳风他们修习的,是和杨念祖一脉相承的‘锻体武道’。 但是杨念祖,是曾经将仙道体修之法,硬生生修炼到了天仙境界,为了适应末法时代,自斩境界,将全部仙道修为,转化成了武道功果。 是以杨念祖固然在寿命上受到了极大影响,但是他的战力,却依旧能摸到天仙级的边。 而岳风他们,自出生之后,就不是‘修道’,而是‘练武’! 哪怕他们的武道得到了某些仙道秘术的淬炼,远比寻常人要强大百倍,武道就是武道,在层次上,远远无法和仙道相提并论。 面对激发了祝融血脉的雷诺夫,哪怕岳风一身功夫是千锤百炼而来,武道依旧不敌巫道,是以岳风吃了亏。 深吸一口气,丢下手上枪械,放下身后弹药箱,刑天鲤抽出通天妙竹,缓缓上前。 “郡主,若是下官得胜,可得一功么?” 第四十七章 祸水东引 刑天鲤正高呼,岳雨已经挥动双锤,冲了上去。 ‘呛琅’密集的金铁撞击声中,雷诺夫胸口挨了一锤,而岳雨做胳膊中了一剑,臂甲撕裂,鲜血四溅,小腹上更是被雷诺夫踹了一脚,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 雷诺夫嘴角也有点点血水喷出,岳雨的这一锤,可不好受。 头发隐隐喷洒火星,眸子里有火光缭绕,雷诺夫体内发出沉闷的风火呼啸声,被重锤震出的内伤,顷刻间就已经愈合。 岳雷、岳电兄弟两齐齐冲上。 刑天鲤无奈摇头,轻挥通天妙竹,警惕的朝着杨念祖看了一眼。此老若是出手,那就真没什么好戏看了。毕竟是自斩修为,斩断了天仙道途,丢弃了与天同寿的寿命,却换取了在末法时代保留强横战力的狠人啊! 雷诺夫放声狂笑:“赵宋仙家,哈哈,不过如此。你们放弃了仙道,你们还有什么依仗?” 长剑带起狂躁的热流,漫天火焰如火凤凰的翅膀在横扫劈斩,附近的泥土都隐隐有融化的征兆,和四柄重锤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解释上,奥古斯和帝斯同时撇了撇嘴。 “仙家?”奥古斯昂起了头:“井底之蛙,你们根本不知道,人体的潜力有多大。所谓的仙,不过是无数进化路途的一种罢了。” “仙家?”帝斯更是对雷诺夫的话嗤之以鼻:“你们根本不懂,真正的力量!” 奥古斯,帝斯,还有他们身边的族人们,居高临下的眺望战场,眸子里尽是不屑之意——诚然,雷诺夫和岳家兄弟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他们很是震惊。 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沦为末法。 雷诺夫,是没有前途的。 仙家,更是没有前途的。 倒是岳家四兄弟,他们似乎走在了末法时代的正确道路上,他们的路子,有点和奥古斯的自然进化之道相似。 但是,很显然,岳家四兄弟修行的武道,相比奥古斯和他背后势力掌握的进化之道,其中差距还是有点过大。 岳雷、岳电,联手攻伐,四柄重锤带着狂风,掀起雷光,发出沉闷的雷鸣声,‘咣咣咣’冲着雷诺夫就是一通猛砸。雷诺夫被砸得七窍都有高温血水喷溅,显然他身上的重甲,也承受不了四柄法器重锤的连续轰击。 骤然间,雷诺夫一声大吼,他身上气息飙涨,体表有三尺血炎升腾。 他的力量在顷刻间飙升三倍有余,重剑一挥,剑光闪烁,四柄重锤脱手飞出,岳雷、岳电的护掌裂开,缝隙中大片血水喷出,两人的手掌都被巨力震得裂开了。 在这一瞬间,雷诺夫起码燃烧了九滴本命精血! 巫民的本命精血何其强大,九滴本命精血,不仅让雷诺夫力量飙升数倍,之前受到的震伤,更是顷刻间愈合,通体热浪翻滚,他脚下的大片泥土,都被融化成了点点岩浆。 岳雷、岳电兄弟的大锤被震飞,雷诺夫手中重剑一挥,就要将兄弟两斩首。 杨念祖瞳孔内血光四射,正要出手,‘呛琅’一声,刑天鲤已经带着一道狂飙到了雷诺夫面前,看似轻轻巧巧的通天妙竹,轻轻挡在了中间前方。 金铁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剧痛,在刑天氏祖宅地下殿堂中,融合了数十柄古老巫兵,再被刑天鲤以大量精血浇灌后,通天妙竹的体型没有丝毫变化,其重量却飙升数百倍。若是不灌输法力,单单其本身重量,就达到了可怕的十二万斤! 尤其是,刑天鲤耗费十年苦功,不过在通天妙竹内以精血祭炼了二十四道符印,在地下殿堂数日功夫,在源源不断的精血灌输下,刑天鲤硬生生将通天妙竹内的符印数量,增加到了周天之数——三百六十枚! 火星四溅中,刑天鲤闷哼一声,被肉体力量飙升数倍的雷诺夫一击劈得向后倒退了十几步。 此刻雷诺夫的肉体之力,起码在六百万斤上下,着实惊人。 雷诺夫的身体倒是纹丝不动,但是他手中重剑,高温喷火的剑风上,硬生生被通天妙竹磕出了鹌鹑蛋大小的一块缺口! 通天妙竹在品质上,已经完全碾压了灵性几乎完全丧失的大剑! 雷诺夫心痛得‘啊呀’怪叫,眼珠里喷出了六尺长的烈焰,逼得岳雷、岳电兄弟两一个翻滚,向后连退数十步。 “哈!你的剑,不行!”刑天鲤放声大笑,他轻挥通天妙竹,荡起一道道凌厉的剑芒,周身寒光闪烁,直扑雷诺夫。 心痛如绞的雷诺夫畏手畏脚的,不敢将手中重剑去和剑芒磕碰。 于是,他迅速落入下风,一道道剑芒带着刺耳的撕裂声从他甲胄上划过,通天妙竹何等凌厉、沉重,每一击都在甲胄上拉出长达丈许的火光,撕开一条条半寸深的极细裂痕。 ‘剑三百六’连环挥出。 刑天鲤下手极狠,密集的火星在雷诺夫全身喷溅,不过是三个弹指的时间,伴随一声刺耳的爆碎声,雷诺夫身上甲胄轰然崩解,炸成了无数边缘切口极其光滑的碎片。 雷诺夫踉跄着后退,面色惨白的看着满地的甲胄碎片。 三道剑芒擦着他的面颊划过,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裂痕,过了足足一个呼吸的时间,伤口处献血如小溪一样喷出,顷刻间染遍了全身。 雷诺夫浑然没觉得伤口疼痛,他只是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甲胄。 刑天鲤警惕的看着雷诺夫。 此刻若是一挥剑,当能击杀陷入呆滞状态的雷诺夫。但是杀了雷诺夫,势必迎来圣罗斯帝国的全力报复。刑天鲤自己倒是无所谓,天大地大,圣罗斯帝国能奈他何? 但是,总不能为了自己痛快,牵连神州大地上的无数子民罢? 强忍着挥剑的冲动,刑天鲤冷声道:“雷诺夫阁下,你可服了?” 碣石上,颐和郡主骤然变得满面春光,眸子里的水色几乎满溢了出来,她得意洋洋的看着赵青苘,轻声笑道:“姐姐,这李鲤大人,还是姐姐先在小龙湫镇遇到的?” “哎,他可是我大玉朝的子民,更是被妹妹我,征召进了织造处,现在可是我大玉朝的官!” “姐姐的那四位部将,不要紧罢?” 颐和郡主笑得极灿烂。 岳家四兄弟扛不住雷诺夫,却被刑天鲤轻松拾掇了。赵青苘麾下的强军,今夜一战,表现极其骇人。但是她颐和郡主麾下的官员,却也不弱啊! 颐和郡主眉开眼笑,顾盼生辉。 穆里玛和杨天骥也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在童贯面前挺直了腰身。穆里玛微笑道:“我大玉朝,还是有一些好儿郎。偌大神州,疆域万万里,子民万万亿,田野之间,藏龙卧虎,有几头麒麟儿,却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乔彼得在一旁冷笑。 东国的隐世门阀,果然恐怖。 但是焚族建立的这个朝廷嘛,嘿嘿,就是一个笑话。 没错,‘李鲤’,不,是‘刑天鲤’先生,的确是你织造处的官员,这一点,刑天鲤在英吉士总领馆的时候,就已经向汤姆、杰瑞透露过,甚至他是如何被‘强行征召’的过程,他也进行了详细的解释。 乔彼得他们,能理解刑天鲤的‘无奈’。 从小将他抚养大的叔叔李魁胜,就是大玉朝的官儿,‘刑天鲤’被织造处征召,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这,无所谓! 反正,刑天鲤是他们东国调查室的情报官,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其实,何止刑天鲤? 偌大的大玉朝,同时从朝堂和英吉士王国,拿双份薪水的人多得是! 乔彼得得意洋洋的看着刑天鲤,又很不屑的瞥了一眼雷诺夫——啊呸,凶名在外的圣罗斯亲王,可怕的‘雪原屠夫’,圣父教异端审判所的大审判长,号称圣罗斯神皇之下,最‘接近神的男人’! 牛皮吹得这么响,就这么点能耐? 奥古斯他们都还没有出手,就被东国调查室一名小小的情报官给拾掇了。 哎,圣罗斯帝国,不过如此! 雷诺夫丢下手上重剑,双手一用力,身上那套用特殊织物制成,在刚才温度惊人的火焰下丝毫无损的元帅制服‘嗤啦’一声被扯开,袒露出刀劈斧剁一般,肌肉轮廓有棱有角,雄壮惊人的身躯。 “异端,你,该死!” 雷诺夫咬着牙,右手在左手腕一枚赤红的手镯上轻轻一抹,他手上就多了一枚婴孩手臂粗细,色泽发紫的老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馨香。 岳风兄弟几个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刑天鲤骇然瞪大了眼睛。 后面,杨念祖更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碣石上方,童贯、穆里玛、杨天骥几个老怪物齐齐瞪大眼睛,迫不及待的施展手段,快速逼近战场。 雷诺夫张开嘴,赶在杨念祖等几个老家伙出手前,将那条老参塞进了嘴里。 表皮晶莹的老参入口即化,化为一团粘稠的醇香浆汁,一大半直接被他口腔黏膜吸收,另外一小半则是滑入喉管,还没入胃,就好似一桶水泼在了大沙漠一般,被雷诺夫的身体迫不及待的吸收。 雷诺夫浑身肌肉蠕动,皮肤下一根根赤红色的血管凸起。 他的胸膛上,一个龙头人身,遍体龙鳞,脚踏两条赤红色大蛇,脖颈上缠着大蛇,双耳挂着大蛇,双手更是紧握两条喷吐烈焰长蛇的人影急速浮现。 这人影几乎霸占了雷诺夫整个胸膛,人影的双眸骤然亮起,一波波粘稠的火焰喷涌,顺着雷诺夫的皮肤,迅速卷遍他全身。 “真是,暴殄天物啊!”雷诺夫低沉的嘟囔着:“原本,我想要靠自己的苦修,将精血再精炼几转,等到凭借自身力量,再也无法提高的时候,再将这支宝药服下。” “可是,该死的家伙,你弄坏了我这一脉祖传的甲胄!” “这是死罪啊,小崽子!”雷诺夫气急败坏的咆哮着:“你他-娘-的,弄坏了我这一脉祖传的唯一的宝甲!啊,老子回去,肯定要挨一顿毒打,老子那个堂兄,不知道会作出什么古怪的事情来!” “他一直害怕我抢走他的皇位,他将我发配来了东国!” “现在,你弄坏了我的祖传宝甲,这是一条不赦重罪!” “他肯定会找我的麻烦!” “该死的,奥尔金肯定会找我的麻烦!” “咔,咔咔,我要扯掉你的脑袋,我要拔出你的脊椎,我要用你的骨头,制成一架马鞍子,让我世世代代的子孙,将你坐在屁股下面!” 雷诺夫嘶声怪笑。 刑天鲤的脸色颇为难看——混账东西,用自己的骨头做马鞍子?这是刑天鲤听说过的,最邪门的报复手段。想着未来会有无数个大屁股在自己的身体上扭来扭去,刑天鲤的脸就一阵阵的发黑! “大话谁都会说,你现在能奈我何?”刑天鲤厉声呵斥。 “咔咔!”雷诺夫怪笑,他双手竖掌,狠狠一挥,腕脉裂开,两条亮晶晶喷吐着火焰的精血喷出,地上中间和无数甲胄碎片纷纷飞起,在他面前和两条血水交织融合。 烈焰熊熊,精血炽烈。 雷诺夫大声念诵诡谲难懂的咒语,甲胄碎片急速在精血中融化,不断和精血混成粘稠的浆汁,被重剑快速的吸收。 被通天妙竹磕出一个大缺口的重剑,缺口在快速的愈合,剑身越发明亮,一缕缕火焰纹路在剑身上不断蔓延,多少年来,灵机流逝,导致崩坏的内部巫纹一条条重新亮起,重新凝成了一处处完好的巫阵。 刑天鲤骇然瞪大了眼睛,雷诺夫刚刚服下的那一株老参,能有如此药力? 这家伙,喷出的精血数量,几乎足够让一个大活人浑身换三遍血了,这么一株老参,药力居然强大如斯?那,岂不是足年份的千年老参了? 杨念祖、童贯等人,已经来到刑天鲤身后。 他们死死盯着雷诺夫左手腕上的手镯,童贯、穆里玛和杨天骥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尤其是童贯和穆里玛,两人的眸子里,那丝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刑天鲤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这两个老家伙,那眼神,真的好似能吃人一般! 雷诺夫对于巫法炼器,并不熟练,他只是依样画葫芦的念诵秘咒,任凭秘咒催动重剑中的一些残破巫阵,自行吞噬甲胄碎片,融合雷诺夫的精血。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重剑就已经重锻完成。 更重,更亮,更热。 除此之外,这柄重剑,本质上并无多大的变化。 最少,在得到了《原始巫经》的刑天鲤看来,雷诺夫刚刚施展出来的手段,就好像一头熊瞎子拎着一根狼牙棒再学绣花,端的是不伦不类,丢人现眼到了极致! “来,战!” 雷诺夫厉声高呼! 刑天鲤刚要开口,身后一股可怕的煞气冲天而起。刑天鲤浑身冰冷,好似被一口巨大无比的青铜棺材死死封印,然后被重重的镇压在了万万年的太古冰山下方。他的神魂无碍,但是肉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彻底冻结! 穆里玛! 老怪物! 他顾不得一旦出手,这一方沦为末法的天地会对他的天仙修为造成多大的折损,他身上三处致命要穴中,三枚乌光森森的青铜棺材钉‘嗤’的一声喷出,可怕的煞气从三处要穴内汹涌而起,他的身躯骤然拔高到了七尺开外。 身躯暴涨,浑身肌肉坟起。 穆里玛右手张开,身后一头捉拿日月、脚踏青山、身边环绕着无数星辰的黑熊虚影浮现,他浑身充盈着可怖的威压,右手膨胀到丈许大小,一巴掌朝着雷诺夫抓了下去。 “小儿休得猖狂!你要战,爷爷就陪你战!” 穆里玛这话,是不要脸了! 雷诺夫开口挑战的,分明是刑天鲤。 但是穆里玛见到雷诺夫当中吞服老参,而那老参的年份,似乎有点古怪,根本不应该是在末法时代出现的宝贝。 顾不得体面,顾不得身份,什么以大欺小之类的,也全都顾不得了。 穆里玛一掌拍下,顿时方圆数里大地微微一震,地面骤然凹陷一尺。 恐怖的威压席卷四面八方,这是天仙级的神魂威压,更是穆里玛外泄的精气神造成的恐怖压力。哪怕穆里玛身上,还有若干颗棺材钉封住了要穴,镇压了修为,他开启了三处要穴,更是悍然出手,他体内的精气神就宛如漏了口子的高压锅,不断向外喷射。 方圆数十里的芦苇荡,所有芦花齐齐粉碎,漫天都是白色芦花絮子乱舞。 刑天鲤等人,从南方逼向碣石村。 雷诺夫面南而立,身后十数里外,就是大江。 穆里玛这一掌轰出,外泄的精气神向北方激荡,就听‘哗啦啦’水声不断,宽达百里的大江出海口,居然有半边江水被无形的压力迫开,露出了湿哒哒的江底。 碣石上,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对岳家兄弟,包括对雷诺夫,都不屑正眼的奥古斯和帝斯,脸色骤变,浑身僵硬,额头上,脖颈后面,冷汗不断的渗了出来。 雷诺夫一如刑天鲤,被穆里玛以老欺小的一掌,压制得动弹不得。 他的神魂之力,远不如刑天鲤,更不如穆里玛这积年,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老天仙。巨掌刚出,雷诺夫就浑身齐齐喷血,每个毛孔中都有细细的血水喷出,整个人身边血雾弥漫,骤然化为一个狰狞的血人。 他的眼球更是直接爆开,七窍鲜血狂喷,哼都没哼一声,就被碾压得昏厥了过去。 眼看雷诺夫就要被穆里玛一巴掌抓在手中,一声极其邪诡的冷笑突兀的从雷诺夫手腕上的手镯中传来。 穆里玛一掌震晕了雷诺夫,另外一只手正快若闪电抓向这枚手镯。 猛不丁的,随着那邪诡的冷笑声,一根绿油油的白骨刺,带着凄厉的尖啸声从手镯中喷出,狠狠扎向了穆里玛手掌。 穆里玛怪叫一声,猛地收掌,急退。 白骨刺还是划破了他的手掌边缘,他血肉丰美的一只大手,‘噗嗤’一声,整个手掌血肉化为绿油油的脓血,炸得满地都是。 脓血落地,肥厚的土壤被点点滴滴的脓血腐蚀,地面上当即出现了一个个茶杯粗细,深达数丈的小坑。 这白骨刺上的剧毒,简直丧心病狂,堪称耸人听闻! 刑天鲤直勾勾的盯着那枚白骨刺,《原始巫经》光芒缭绕,数百枚巫纹从数以百万计的太古巫纹中鱼跃而起,在刑天鲤的神魂前,凝成了一篇透着森森邪恶狰狞气息的巫药方子。 《万子腐肉膏》! ‘子’,是‘婴孩’的意思。 ‘腐肉膏’,顾名思义,就是用腐烂的血肉提炼出的,让人血肉急速腐烂崩溃的剧毒! 这巫药,单单看名字,就知道其配方是如何的惨绝人寰。 穆里玛的手掌只是被那白骨刺稍稍划了一下,整只手掌的血肉就悉数崩毁。他狼狈后退,刚刚咆哮了一声,他左手掌血肉下的指骨,也变成了墨绿色,开始化为脓血滴落。 穆里玛一声大吼,右手狠狠一劈,将自己左手齐着手肘斩断。 ‘嗤嗤’、‘嘻嘻’、‘嘿嘿’! 邪诡的笑声不断从雷诺夫左手腕上的手镯中喷出,丝丝缕缕的黑绿色邪气从手镯中冉冉浮现,勾勒出了一个高有六尺,身披三角兜帽大斗篷的朦胧人影。 “欺负小娃娃,算什么好汉?” “小子,和你家老祖宗玩玩?” 那朦胧人影悬浮在雷诺夫头顶,居高临下俯瞰着穆里玛等人。 童贯若无其事的,背着手,慢悠悠的,不紧不慢的连连倒退。 杨念祖张开双臂,好似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保护着岳家兄弟,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却。路过刑天鲤的身后,杨念祖还一把抓住了刑天鲤的肩膀,极有力的将他往自己身后甩了一下,差点没把刑天鲤摔飞在地上。 刑天鲤吐出一口气,一步一步的跟着杨念祖后退。 他死死的盯着那朦胧人影。 《原始巫经》中,大片太古巫纹宛如发疯一样盘旋飞舞,过了好久,好久,大片巫纹在刑天鲤神魂前浮现,这些巫纹造型扭曲而狰狞,宛如变异的百足蜈蚣,色泽更是漆黑、晦涩,充满了极其不祥的阴邪气息。 《原始巫经·巫聻(jian)注》(百度,鬼死为‘聻’(jian),即,鬼死后转生的某种奇异存在)! 扭曲的,带着滔天邪气的巫纹一点点钻进刑天鲤的神魂。 以刑天鲤天仙级的阳神神魂,融合、吸收这些巫纹的时候,他也只觉得神魂几乎僵硬,浑身都在发冷,好似在冥冥中,有某种极可怕的存在,正一点点的吸掉他身上的生机和活气,一点点的剥夺他仅存的那点存在过的烙印。 这是一门极可怕,无比极端,不到绝境,不会有人施展的压箱底的巫法。 太古之时,有大巫斗战天地。 巫族手段无数,有无穷尽的手段,哪怕被斩首、剖腹、粉身、碎骨,哪怕一滴精血尚存,强横的大巫们,依旧能滴血复生,继续征战八方。 但是也有那可怖的大神通者,用不可思议的手段,将那些大巫硬生生斩杀,彻底断绝他们的生机。而巫族的神魂和血肉,结合得无比紧密,若是肉身被斩,神魂也自然消亡。 什么轮回转世之类,对于巫民而言,是极艰难的事情。 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 于是,就有那手段逆天的大巫们,在真正的‘寂灭归冥’之后,从血肉中提炼精血魂气,用巫法转化为‘巫鬼’。 这种巫鬼,门类众多,其中一些强横邪异的巫鬼,就和生前一般,有血有肉,灵智不失,甚至身躯的力量更甚生前,诸般法力、神通,更是远比活着的时候更加玄妙莫测。 有一些巫鬼,则是抛弃了实质的身躯,化为一缕火、一缕烟、一缕气、一缕风,来无影,去无踪,用各种邪门手段击杀敌人,更是让人难缠头疼。 而‘巫聻’,就是‘巫鬼’再次被斩杀后,按照天地运转的大道纲常,绝对应该是烟消云散,再无任何幸存之理。 巫族那些可怕的大巫们,在‘巫鬼’被斩杀后,用极恶毒的手段,极可怕的神通,用逆天的大法力,配合诸般极苛刻的外部条件,更耗费极可庞大的资源,将‘巫鬼’再次转生为‘巫聻’! 巫聻近乎无解! 祂根本就不应该是天地间应有的东西。 任何一个世界,任何一个‘正常’的、‘运转自如’的‘正经’世界,不应该有‘巫聻’这种概念存在。 因为祂们不应该存在,所以,没有法子克制祂们。 《原始巫经·巫聻注》中,对于巫聻的克制法门,只有两条——其一,‘圣人’可磨灭之;其二,‘纯阳功德至宝’,可抵御之。 除此之外,别无任何应对、克制、伤害,甚至是诛灭的办法。 刑天鲤看得是胆战心惊! ‘圣人’可‘磨灭之’? 居然不是‘消灭’,而是‘磨灭’?堂堂‘圣人’,也不能随意将其覆灭,而是要耗费时间,一点点的‘磨灭’? 又或者,‘纯阳功德至宝’,可抵御之? 活见鬼了! ‘纯阳功德至宝’,在这末法时代,弄一件法器都千难万难,刑天氏祖宅地下大殿中,那些曾经的巫器都已经化为凡铁了,你让刑天鲤去哪里寻找‘纯阳功德至宝’? 不要说这辈子了,上辈子他也没见过啊! 灵台紫府上,青铜古剑微微晃了晃。刑天鲤五脏和手心、脚心中,九口人头大小的大鼎微微一晃。青铜色神光萦荡全身,刑天鲤只觉遍体阳和,暖呼呼的好生舒畅! 刑天鲤张了张嘴,那两个字,终究没吐出口来。 ‘九鼎’! 他体内凝聚的这九口小鼎,赫然就是那‘九鼎’? 脑壳里好似有无数雷霆劈过,刑天鲤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嗯,有这九口‘小鼎’镇压自身,起码这巫聻的很多手段,对刑天鲤就没办法施展了。 不过,那根白骨刺,还是碰触不得! 穆里玛也是堂堂天仙体修,他的肉身,都被那白骨刺一击毁掉了半条手臂,换成刑天鲤这小身板,这白骨刺顷刻间就能让他化为一滩脓血! 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刑天鲤收敛气息,藏在了杨念祖身后。 得了,该怂,还是得怂啊! “道友何人?”杨天骥扶住了身形踉跄的穆里玛,一张老脸急速抽搐着,好一阵子才跺跺脚,从贴心挂着的一个锦囊中,掏出了半颗赤红色的丹丸,小心翼翼的掰下了三分之一颗,极其心痛的塞进了穆里玛嘴里。 穆里玛将那小小的一小片丹丸吞了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咔咔’声中,他被自己斩断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截一截的重新生长了出来。 那悬浮在雷诺夫头顶的巫聻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啊,我是谁?嘿,我是谁?嗯,我是谁?” 翻来覆去的念叨了几句,巫聻轻轻一拍手,发出极轻微的一阵风声,他摊开双手,感慨道:“我忘了!” 刑天鲤等人一口血差点没吐了出来。 你,忘了? “末法时代,真让人难受!”巫聻叹了一口气,化为缕缕邪气,一点一点的钻进了雷诺夫手上的手镯:“这个小儿辈,是我看中的,尔等,不许欺负他,否则,嘿嘿,纵然是末法时代,我也能和你们同归于尽!” “天仙?” 巫聻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凌乱的癫狂:“好像是有点了不起的。不对,天仙算个屁啊?啊呸,屁都不是的东西!” “不许以大欺小,否则,咱们玉石俱焚!嘿嘿。”巫聻的声音渐渐消散:“不过,也说不定,你们死了,我说不定还活着呢?啊呸,我这也不算活着,我算什么呢?” “我是什么?” “我算什么?” “我是谁呢?” “究竟是谁?” 巫聻的声音一点点的消失了。 雷诺夫体内,磅礴的精血沸腾,他爆碎的眼珠呼吸间就已经重新生了出来,他体内更是一团略带淡青的火焰在心口附近熊熊燃烧,他体内所有的精血都朝着心脏汇聚,整个人骤然瘦了一大圈,全身的精血都在那团火焰的灼烧下,疯狂的提炼。 刑天鲤看得是羡慕嫉妒无比。 雷诺夫这厮,分明是借助那一株老参的药力,强行提炼精血,强行强大血脉。 之前他的肉体力量,大概就有六百万斤上下,按照巫民血脉提炼的常规效率,每一转血脉的提升,力量就增强一倍! 只要雷诺夫这一转精血提炼完成,他的力量,就直破一千二百万斤。一条五六千吨的大型护卫舰,以他的肉体力量,也能将其举起了! 这支老参的药力,如果能支撑雷诺夫提升两次。 两千四百万斤的可怕力道,除非穆里玛、杨天骥等人出手,否则,就算是奥古斯和帝斯这群金发异族,也会被他轻松一巴掌拍成肉饼! 雷诺夫一声大吼。 他心脏内,一阵轰鸣传来,那团本来只有一点青色的火焰,骤然大半都变成了淡青色。他的气息突然飙升,毛孔内,不断有污浊的废血渗出,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体内不断滋生新的精血,不断涌入心脏,被那一团火焰迅速煅烧、提纯。 雷诺夫头上淡红色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当他体内再次发出一声雷鸣时,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了小腿附近,风吹过,满头乱发狂舞,好似一裘燃烧的战旗在身后滚荡。 所有人都被刚才巫聻的可怕手段震慑,就连吃了大亏的穆里玛都只是静默不说话。 雷诺夫就这么,站在月光下,站在战场的核心。 他身后,众多溃散的联军士兵,一点点的汇聚了起来,在军官们的轻声呵斥声中,逐渐站成了整齐的方阵。 碣石村内,各国高层也纷纷走了出来,一个个神色复杂的看着雷诺夫。 有圣罗斯帝国的小国,原本信仰就是所谓‘圣父’的官员,看到浑身笼罩在火焰中的雷诺夫,他们下意识的用右手按在心口,左手结成了一个粗陋的巫印形状,‘咣咣咣’的跪在了地上。 他们齐声颂唱赞颂‘圣父’的经文,大意就是——圣父突破寒风,降临雪原,他为无边荒原带来了春天的暖阳,在地下开辟了温暖的火脉;圣父让荒原长出了植被,拥有了绿色,他是北方无垠荒原的生命之主,他是北荒所有生灵的庇护之主! 更有人在喃喃念叨,此刻的雷诺夫,他的形象,就和北方冰原上,圣父教传说中的,那位击碎冰川,融化了冰山,为无垠北荒带去了温暖和生命的圣父,几乎是一模一样! 红发,红眼,浑身都散发出让人不可直视的神炎! “圣父临凡!”有某个小国的总领事低声嘟囔。 “那么,现在坐在神皇皇位上的那位,是什么?”有更大胆的,和雷诺夫更亲近的小国总领事,很高声的在嚷嚷:“那位坐在皇位上,却没有任何神异的,是什么?” 圣罗斯帝国疆域广大,而且民风彪悍,侵略成性。 但凡和圣罗斯疆域接壤的国家,要么成为他们的附庸,要么被他们直接吞并。是以,圣罗斯一个国家的附庸小国,就有三十几个。 这些国家的总领事聚集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间,一个个变得面红耳赤,似乎有了某些决断。 雷诺夫体内,再次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 他的精血,再一次提炼精纯。 又是一转。 果然,肉身力量提升到了两千四百万斤! 何其恐怖的肉体力量! 这份力量带来的,更是血脉伴生的巫炎威能飙涨。雷诺夫此刻全身都在喷涌淡青色的火焰,他脚下的地面,直接被烧出了一个深达尺许的大坑,大片泥土都被融成了岩浆。 这家伙用力的摇晃着身体,浑身筋骨不断发出沉闷的,宛如弓弦震荡的巨响。 他喘着气,拎着那柄重剑,龇牙咧嘴的嘶吼着,皮肤下方,一条条青红色的血管急速蠕动,化为一枚枚扭曲的巫纹,一点点的收摄精血,将体表涌动的火焰强行纳入体内。 末法时代,就算他得到了一枚千年老参的帮助,强行将修为提升了两转,如果他胆敢肆无忌惮的释放精血气息,以他如今的修为层次,不出一个月,他就会流失掉所有的精气神,再次化为一个凡人。 很快,雷诺夫体表异兆悉数消失。 他大声的喘着气,右手一抹左手腕的手镯,一大壶烈酒凭空出现,他举起酒壶,‘咕咚、咕咚’就是一通畅饮,随后又掏出了一株宛如蛟龙盘绕的老黄精,大口吞了下去。 刑天鲤等人看着那一株几乎有胳膊粗细的老黄精,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活见鬼了,又是百年以上的老货,大补元气,极补血气。 雷诺夫借助老参之力强行提升修为,强行提纯精血,同时也耗费了体内巨量的营养。这株老黄精,正好为他补益精气,让他迅速度过了修为提升后的虚弱期。 雷诺夫大口喘着气,恶狠狠的盯着刑天鲤。 杨念祖挡在了刑天鲤等几个青年面前,沉声道:“谈谈?” 雷诺夫龇牙咧嘴的怪笑:“谈什么?” 刑天鲤轻声道:“当然是,你们的战场,不能放在大玉朝的疆土上的事情!” 在赵青苘执意要发动对联军的突袭打击后,刑天鲤就向赵青苘,向颐和郡主,提出了他的意见——既然要打,那就打出威风来,借着这股子威风,起码可以让这些极西百国的蛮子,将战场放在大玉朝之外! 雷诺夫瞪大了眼睛:“哈?” 他身后,戴高等各国高层,也纷纷瞪大了眼睛。 刑天鲤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们今晚上,也见识到了我们的实力。东国,神州,不可轻辱。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借口,什么理由,想要爆发战争,请将战场,挪到大玉朝之外!” 雷诺夫昂起了头:“可是,该死的混蛋小子,除了东国,哪里能容纳我们就要到来的军队?” 刑天鲤,颐和郡主,穆里玛,杨天骥,还有所有大玉朝在场的官员,全都心头一沉——果然,现在的战争只是小打小闹,各国果然正在增兵! “黑婆罗洲就不错!”刑天鲤微笑:“那里,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雷诺夫身后,南屿鱿二猛地跳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咆哮着:“我反对!” 刑天鲤手一指,一道剑芒激射。 ‘嘭’! 南屿鱿二的头颅爆开,血浆喷出老远。 “现在,没人反对了!”刑天鲤微笑看着脸色骤变的戴高等人,轻声道:“大玉朝的国力,的确远远不如各位的母国。” “但是,诸位也不想,半夜被我这样的人,摸进你们的卧室吧?” 穆里玛、杨天骥,同时咳嗽了一声。 穆里玛更是一跺脚,顿时方圆数里的地面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第四十八章 家族倾轧 战火停歇,多国商谈。 因为赵青苘执意施为,大玉朝在软蛋了五十年后,突然诈尸般硬了一下。 于是,‘友邦惊诧’了。 终于,各国开始谈判。 没有一定级别的人,根本没资格参与这次的谈判,起码也要各国总领事,以及赵青苘、颐和郡主,以及童贯、穆里玛这样的老怪物,才有资格进入会场。 嗯,大玉朝那位统兵数十万,驻扎雁荡口防范万国租界的惇郡王,也亲自参与了会谈。 这一谈,就是半个月过去了。 大江出海口,深达近百丈的水底,刑天鲤周身弥漫着一层水汽,盘坐在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双手紧握着一块残破的战舰船体。 之前英吉士不讲王道,动用先进的,超纲的鱼雷,一波齐射,带走了数百条联军战舰。这些大大小小的战舰残骸,加起来怎么也能有百万吨级。 百万吨的上好钢铁啊! 足足半个月时间,刑天鲤根本不管外面的风波是非,一心一意施展水遁,在水下疯狂的吞噬这些战舰残骸。 抢来的青木灵珠悬浮在心口,一道道精纯无比的先天生命能量不断被刑天鲤心脏内的小鼎抽取,直接转化为磅礴无匹的生机,迅速涌遍全身。骨髓在燃烧,在爆炸,呼吸间,刑天鲤骨髓内分泌的本命精血,就能将全身的精血更迭一遍。 每一天,刑天鲤都能吞噬上百吨极精纯的上等钢铁,这些钢铁不断转化为太初之炁,壮大神魂,强壮肉身,补充生机本源。刑天鲤的身躯,就在这些钢铁的滋养下,不断地强大。 力量,速度,反应,强度,韧性,肉身的一切指标,都在突飞猛进。 更强大的肉身,能承受更大的压力,就能更快的压缩精血,提升血脉。 精血越强大,血脉越强盛,则肉身就越发强大。 而越强大的肉身,就能够和九口小鼎‘天人交汇’,让炼化钢铁、炼化青木灵珠内先天生命能量的效率更高,于是,提升的效率就越惊人。 在末法时代,刑天鲤修习的这部根本法,简直犹如从高山之巅滚雪球,只要外物足够,起初的修炼速度还有点缓慢,但是越到后来,速度越快,而且只要本身血脉的上限足够,他的修行,没有任何瓶颈可言! 雷诺夫依靠一条不明来历,但是有极大可能,是那条巫聻赠送的千年老参,硬生生将本命精血和自身血脉,强行锻炼了两转。 刑天鲤没有千年老参这等宝药,但是这些上好的钢铁于他而言,和宝药无异! 五脏之中,掌心、脚心之内,九口小鼎齐齐放出森森光辉,短短半个月时间,九口小鼎已经膨胀到了一尺方圆,喷洒的青铜神光更是光照方圆数丈。 刑天鲤凝神内视,他整个身躯都被九口小鼎放出的神光染成了神秘、古老的青铜色。 之前提纯自身血脉,算是一转修为,有了百万斤力量。 被青铜古剑释放的,某位不知名大能布下的剑阵释放的剑韵,强行提炼了一次本命精血,算是二转修为,这就是两百万斤力量。 在这深水中,借助沉没的战舰残骸,还有青木灵珠近乎源源无穷的生命能量的补充,刑天鲤可以肆无忌惮的,近乎摧残式的提升修为,他的修为,平均五天就能提升一转。三转,四百万斤;四转,八百万斤;五转,一千六百万斤! 此刻的刑天鲤如果和奥古斯、帝斯翻脸,如果他们不披甲的话,刑天鲤一指头就能戳死他们。 当然,如果他们披挂上甲胄。 奥古斯的那种甲胄,走的是高科技路线;帝斯的甲胄,走的是生物、变异的路子。刑天鲤也没能摸清他们的甲胄上限在哪里,倒还不敢说,自己就能将他们怎么样了。 精血在沸腾,骨髓在燃烧,九口小鼎剧烈震荡,清气上浮,浊气下降,中和之气配合青木灵珠无穷无尽的生命源力,不断地滋养肉身。 修为提升的时候,血脉膨胀,筋骨一次次的撕裂,一次次的愈合,五脏六腑也被庞大而狂躁的巫民精血冲得到处都是暗伤。 根本不需要燃烧精血修复伤势,有了这颗青木灵珠,一切伤势都无伤大雅,所有精气神,都能专心致志的用来提升修为。 终于,随着一尊十二寸舰炮的主炮台被吞噬,刑天鲤周身气息骤然一震,身边浩荡的江水被迫开了十几丈远,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高温蒸汽凝成的空洞。 强横无匹的精血巫能在体内流荡,刑天鲤的精血提炼,已经突破第六转,肉体力量,硬生生达到了三千二百万斤。 “雷诺夫!再来一次,非打得你哭出来!”刑天鲤龇牙咧嘴,‘啪’的一声,吐出了三十二颗白生生的碎牙。掌心青色神光一卷,三十二颗新陈代谢,被崭新的肉身排斥的大牙顿时化为无形。 口腔内,三十六颗白生生、光晶晶,好似宝珠琉璃的大牙急速生出。 刑天鲤上下两排大牙‘锵锵’磕碰了一下,顿时大片火星喷溅,好似嘴里叼着一根大烟花一般,煞是瑰丽好看。 低沉的喘了一口气,刑天鲤缓缓收拢气血,四周江水‘轰’的一声倒卷过来,巨大的压力冲击肉身,却犹如微风拂面,连一丝儿疼痛都没有。 这也就是刑天鲤非要在江底修炼的缘故了,出海口的江水深达百多丈,更兼风大浪大的,就算在江底闹出一点动静,也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若是他在南浔镇的地下这么干,呵呵! 童贯、穆里玛这些老怪物,这些天可都在镇子里‘荣养’呢。 而且,这两个家伙不知道怎么的,真正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这半个月,穆里玛是天天做东,请童贯吃吃喝喝的,尤其是折腾祸害小姑娘! 头顶,深水中,突然有数十颗人头大小的石块‘咕噜噜’的沉了下来。江水暗流湍急,这些石块也就在江水中急速翻滚,带起了密集的小水泡。 刑天鲤猛地抬头,看向了江水水面。 双眸隐隐透出青铜色神光,透过百多丈深的江水,他看到了江面上,划着一条小船,做钓鱼状的何西。一旁还有一条小快艇,正绕着何西的小渔船打着旋儿,快艇上,几个五岳堂的汉子,正低头看着水面。 有事情。 何西从水面,往这块水底丢石头,就是通知刑天鲤,有他交待的,必须要注意的事情发生了。 大袖一挥,紫绶道衣紫气纵横。 半个月苦修,在充沛的资源和青木灵珠的辅助下,刑天鲤修为飙升,实力飞涨,两件儿亲手培育出的好宝贝,自然也是吃了个饱。 通天妙竹就不提了,此刻若是解开封禁,上秤过一过,祂本身纯粹的物理重量,就达到了一百零八万斤。而紫绶道衣么,坚韧了无数,内部的一百零八个小空间,每一个小空间的边长,也扩张到了三十六丈。 一丈十尺(三十三厘米),换成前世度量衡,一个小空间的边长就是一百一十八点八米,一个小空间的体积,就达到了惊人的,近乎一百六十八万立方米。 大袖挥出,紫气茫茫,刑天鲤绕着水底,以水遁极快的转了一圈,将最后数十块,为了方便自己修炼,没有收纳的战舰残骸,也纳入了紫绶道衣。 过百万吨的战舰残骸,其材料体积,当然没多大,但是当这些钢铁被铸成了各色各样的舰船壳子,其体积可就膨胀了不知道多少倍。刑天鲤将好些战舰残骸,蛮力的挤压、折叠了一番,也是耗费了紫绶道衣中八十一个小空间,这才将所有的战舰残骸收纳一空。 身体带起一道水纹,呼吸间就窜出了水面,刑天鲤跳上何西的渔船,身体一抖,身上水珠就干干净净,一滴水珠都没黏在身上。 “回去再说!”刑天鲤朝着岸边挥了挥手。 他大袖飘飘,得意非常。 嘿,百万吨钢铁在手,这能让他的修为提升到何等程度去? 如果不偷不抢的,真正用真金白银去购买,刑天鲤略想了想当今大玉朝,一吨粗钢的官价大概是二十枚大金币,按照官方汇率就是二百两官银,百万吨粗钢,就要耗费他两亿两官银! (民国时期,37年,一年钢铁产量五万吨。20世纪初一吨粗钢进口10-30美元,一美元2-3银元左右。大玉朝所处世界地域广大,运输成本高昂,钢铁价格高一些,也是合情合理的。数据仅供参考,有个大致概念就好。) 这只是粗钢,制造战舰的钢铁,价格可又比粗钢贵了许多。 “还是打仗好啊!”刑天鲤啧啧赞叹,等到各国的新式战列舰造成了,一条最少也有五万吨的大家伙,只要战争一开,他就跑去捡破烂去! 啧啧,一场大战,你不沉个三五十万吨的当量,你对得起辛辛苦苦潜入深海的刑天鲤? 一条缆绳抛过来,小渔船挂在了快艇后方,‘突突’声中,快艇鸣笛,拖着渔船快速靠岸。 南浔镇,刑天氏祖宅,正中,足以容纳数千人聚会,巨石搭成的祖祠。 大白天的,祖祠中光线黯淡,巨石垒成的墙壁和地板,还有那巨大的数人合抱粗细的石柱子,还有头顶上那巨大的,跨度达到数十丈的石拱,光泽幽幽,将门口照进来的一点天光,都深深的吞入了石头里去。 哪怕石柱上,密集的青铜烛台、灯台上,蜡烛、油灯竭力燃烧,数百蜡烛和油灯齐齐放出光明,祖祠中间,一字儿排开的三个四方形火塘中,几乎有人高的篝火也在熊熊燃烧,摇曳的火光,也好似被祖祠本身吞噬,大殿中依旧暗沉沉的。 大殿中光线暗得不合常理,距离一丈多远,甚至看不清人的五官。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心悸的不安气息,沉甸甸的,好似一座座大山压在心头。 四周墙壁下,高大的供桌上,一块块几乎被灰尘蒙住的刑天氏祖宗牌位,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从地面,一直排到了高有十二丈的大殿穹顶处。 每一个青铜铸成的牌位,在摇曳的灯火中,都好似一张刚硬、肃杀的面孔,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大殿中的人。邪异的压力,让大殿中的人难以承受,所有人都佝偻着腰,低着头,不敢抬头多看这些牌位一眼。 大殿中,一张交椅上,刑天青书皱着眉头,浑身不自在的坐在上面。 他极其厌恶这座祖祠。 他根本不愿意进这里。 自从十年前,他继承了他心中的那个‘死鬼’的爵位,在官府的力顶下,成为了南浔镇刑天氏平远堂的家主后,十年了,刑天青书没有开过祖祠,也没安排人打扫过这里。 看看那些牌位上厚厚的灰尘,啧啧。 寻常百姓家,哪家子孙如此对待祖先牌位,早就被族老吆喝着拖出去打死了! 唯有现在的南浔镇平远堂,无论刑天青书如何折腾,也没人可以将他怎么样。 他是平波伯。 他是本家主。 他更是南浔镇刑天鲤嫡系本家一脉,名义上唯一的男丁,南浔镇上,其他姓刑天的族人,全都是旁支,根本没人能将他怎么样。 虽然,南浔镇上所有的刑天氏族人都心知肚明——这厮身上,一点儿刑天氏的血脉都不可能存在,他根本就不是刑天氏的子孙。 他是‘刑天通明’战死后,‘刑天通明’留在南浔镇的‘正牌子大夫人’,从自己娘家的大哥那里,过继的娘家侄儿。 咳,咳咳,一个外姓的娘家侄儿,顶替了正经的刑天氏血裔,成为了‘平波伯’的爵位继承人,更成为了平远堂主! 大殿内,还有数十名乡老士绅。 这些人,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身上尽是珠光宝气,一个个养尊处优的模样,养得白白胖胖好似进炉子前的大白鸭。 他们在刑天青书两侧,也坐在了椅子上,一个个战战兢兢,在心里暗骂刑天氏的祖祠怎么就这么邪门——他们自进这座祖祠开始,就感觉,四面八方好似有无数无形的人在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的脖颈,脖子后方凉飕飕的好生吓人。 尤其是,他们心里总是莫名的惊惧。 他们好似回到了幼儿时,回到了雷暴雨的黄昏,天色暗沉沉的,只要身边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他们五脏欲裂,吓得他们魂飞魄散。 这座祖祠,就给了他们这种感觉。 非常不好,非常不舒服。 如果不是刑天青书下帖子邀请,如果不是他们对刑天氏祖宅,尤其是对刑天氏的祖祠极其的好奇,想要深入了解一下这个南浔镇历史最悠久、最强横的氏族的内情,他们根本就不会踏入这座大殿半步。 也就是他们坐在了椅子上。 如果不是在椅子上坐着,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被这座巨石搭建的巨型建筑,震慑得跪在地上屁滚尿流了。 在三个火塘的后方,在众多乡老士绅面前,近百名南浔镇刑天氏旁系的族老,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们目光喷火,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青书。 他们今日被召集了过来,一进祖祠,就发现祖祠的祖宗牌位上,那厚厚的灰尘,起码也是好几年没人打理了。那祖先牌位前的长明灯,更是早就熄灭,灯盏中干巴巴的满是厚厚的灰尘,同样是有好些年,没有人添灯油、点灯火了! 这是大逆不孝! 刑天氏的族老们,喉咙里都有血腥味冒了上来——这是典型的大逆不孝。 错非他们是旁系,根本管不到主脉头上,就刑天青书作出这等事情来,早就应该乱棍打死,丢进火塘正中的篝火中献祭给祖先啦! 刑天青书把玩着左手拇指上套着的大扳指,硕大的红翡翠大扳指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烈焰团龙纹样,证明这是大内宫造的物件,是给天潢贵胄们把玩的宝贝。 且不说这一枚水波粼粼的红翡翠,其本身材质就价值数万两白银,就说这烈焰团龙纹路,只要将其亮出来,偌大的大玉朝,东南西北数百个行省的总督,都得乖乖的下马下轿,亲亲热热的称呼一声‘这位爷’! 把玩着扳指,琢磨着扳指原本的主人,刑天青书看着火塘后面,和自己隔着一堆篝火的族老们,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些老不死的,十年了,总算是找到机会收拾他们了! 刑天青书又在心里,对着刑天氏的诸多先祖破口大骂——都是什么破烂规矩,他作为刑天氏主脉,‘唯一一个正牌子的嫡系子孙’,堂堂‘平远堂家主’,在过去的十年中,居然奈何不了这些旁系族老! 偌大的南浔镇,商贸极度发达,市井繁荣度,甚至远超一般州、郡,几乎可以和行省省城相比。 而刑天氏,在南浔镇,哪怕童谣中都有这么一句——‘先有平远堂,再有南浔镇’! 这是实打实的事情。 刑天氏的先祖,在这块土地上,建立了平远堂,建造了这座巨大的祖宅后,披荆斩棘,奠定了一方安全的水土,这才慢慢的有百姓聚集,逐渐的扩大规模。 再配合上刑天氏的恐怖武力,这可是六百年前,能将焚族横扫天下的大军,都按在地上摩擦的恐怖武力。 资历,武力,决定了刑天氏哪怕在南浔镇什么都不干,这里的所有赚钱的行当,都有他们整整三成份子! 丝绸,三成。 瓷器,三成。 粮食,三成。 茶叶,三成。 田地,三成! 盐业,三成。 药材,三成! 总而言之,南浔镇所有的巨商富贾,他们的产业中,刑天氏都占有三成的份额。 而南浔镇周边,方圆数十里的土地,最好的茶山,最好的桑林,最好的鱼塘,最好的水稻地,乃至向东到了海边,最好的盐田,都有三成,是刑天氏的祖传产业! 南浔镇组建的大大小小的商队,里面同样有刑天氏三成的份额。 这些商队,顺着大江向西进发,顺着在碣石郡附近,汇入大江的泾水、淮水、渭水三条大河,向南、向北蔓延开来,其辐射面广达数十个行省,每年收敛来的财富,如金山银海一般。这些收益中,无论灾年丰年,都固定的有三成利润,是刑天氏的! 那些外来的商队,但凡想要和南浔镇的大小商家做买卖,嘿,刑天氏也会插上一手! 而这三成份额,就被刑天氏旁支的二十四房实际的掌握在手中。所有的行当,都是他们派出精细、精明的族人去奔波,去打理,每年年底的时候,才会将账本送给主脉,让主脉稍稍盘一盘账。 当年的所有收益,主脉拿走五成,旁支拿走五成,这同样是定额。 但是最近十年来,旁支拒绝向刑天青书交账。 甚至最近十年来,刑天青书没能从旁支拿到哪怕一个铜板的利润。 南浔镇刑天氏的旁支族人,拒绝承认刑天青书的身份——他根本就不是刑天氏的种,他有什么资格从刑天氏的产业中拿走哪怕一个铜钱? 十年前,刑天青书年纪还小,拿这些在南浔镇盘踞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刑天氏族人没啥好法子,就只能守着一份‘平波伯’的爵禄,苦苦的熬日子。等到他成年后,他就抱上了颐和郡主的大腿,借助织造处的力量,自己开辟了一些财源,日子这才好过了起来。 但是今天么。 事情不同了! 刑天青书看着那些面带怒气的族老,慢条斯理的端起了身边护卫递上来的茶盏。 他身后站着数十名身披重甲的护卫,祖祠门前,足以容纳上万人操演的大校场上,同样聚集了上千名手持各色枪械的精锐战兵! 这支军力,就是他今天行事的底气。 要不然得话,刑天氏的旁支们,在偌大的南浔镇,还有附近的十几个村子中,遍布刑天氏族人。二十四房族人加起来,也有五万多人,其中精壮过两万,而且无一不是孔武有力的六尺大汉。 这些刑天氏的旁系族人,他们虽然没能激发刑天氏血脉,可是相比常人,他们也是健壮有力到了极致,绝大多数都是单臂就能拎起数百斤的力士。 而且,刑天氏祖训,无论主脉、旁支,男女悉数习武,自幼操练精熟! 刑天氏自家又有兵器作坊,从古到今,一处处秘密地窖中,不知道存了多少重甲、马甲、床弩、弓箭等物。 很多年前,刑天氏的主脉族人,出则为将,一声令下,数万族人蜂拥而至,披挂上甲胄,就是一支可怕的强悍精兵。 管你外界改朝换代,若是招惹到南浔镇,一群彪形大汉汹涌而出,一通大刀阔斧劈砍下来,在南浔镇折戟沉沙吃了大亏的,并非大玉朝太祖玉猞猁一人啊! 所以,这些旁系族老,不承认刑天青书的身份,那就算刑天青书是朝廷册封的‘平波伯’,他们拒绝向刑天青书缴纳年入,刑天青书就是拿他们无法。 但是,时代变了。 这两年,刑天青书抱上了颐和郡主的大腿,堂堂平波伯,好似一内侍小太监般曲意奉承,将颐和郡主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借助织造处的力量,渐渐的,刑天青书抖起来了。 最重要的是,凭借织造处对进出口商贸的垄断,刑天青书终于拿捏住了南浔镇的众多豪商巨贾,现在坐在大殿中,有一张座位的富态老爷们,他们全都成了刑天青书的人! 踌躇满志的刑天青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慢条斯理的笑道:“好了,偌大的南浔镇,能说得上话的各行的行首,也都到了。” “丝绸行的,茶叶行的,盐业行的,粮食行的,各行各业的行首,也都是我南浔镇数百年传承的豪族之主。在南浔镇这一片地盘上,诸位说的话,那都是板上钉钉,都是管用的。” 在场的数十名富态老爷纷纷笑了起来,齐齐恭维刑天青书才是真正讲话算数的人。 今日,刑天青书特意穿上了他平波伯的四爪正蟒袍,戴上了镶嵌大东珠,后面拖着一条光焰辉煌孔雀翎毛的朝冠,脖子上还套着一条红珊瑚间杂以红宝石珠子的朝珠。 而在场的数十名富态老爷们,也一个个都穿着从五品到从六品不等的官服。 南浔镇的这些老家伙,各个身家豪富,大玉朝又是不禁卖官鬻爵的,他们大大小小,都买了‘候补’的官职在身上,有些老爷家里,就连刚出生的孙子,都有正七品的顶戴,这也是大玉朝的一点点特色了。 相反在场的众多刑天氏族老,全都是一水儿的青布长衫,就连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都没有。 见到刑天青书打官腔,一众南浔镇的头面人物溜须拍马,诸多族老只是冷着脸,一声不吭。 “好了,说正经的吧。”刑天青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你们!” 刑天青书指了指在场的众多族老,厉声道:“本爵再问一声,你们可是承认,本爵乃平远堂、刑天氏当代家主?” 一名身高六尺二寸,年近七十,依旧面皮红润,腰杆挺拔,身躯健壮,中气十足的族老上前了一步,沉声道:“你并无我刑天氏血脉,算什么刑天氏家主?” 刑天青书咬着牙,怒极瞪眼,一双四白眼直勾勾的盯着在场众多族老看了许久,终于冷笑了几声,寒声道:“好,好,好,当年你们是这般说法,现在还是这般说法。好,好,好,好得很!” “诸位行首,诸位家主,以为呢?”刑天青书看向了在场众多富态老爷:“他们不认我这个家主,你们可承认,我刑天青书,才是平远堂、刑天氏,正儿八经的当家作主的人?” 一众富态老爷看向了诸多族老,瞳孔骤然一缩。 刑天氏在南浔镇,实在是影响力根深蒂固,哪怕最近几十年,刑天氏主脉人丁稀薄,主脉六房,已然是连续三代都是一脉单传。 而且每一代都命不长久,多有四十出头就重病暴毙者。 是以,二十多年前,刑天氏主脉当时的家主刑天通明,在长辈悉数病死,上面没有长辈压制的情况下,带着六房的兄弟跑去加入新军,结果悉数殁在了黑婆罗洲,导致南浔镇平远堂刑天氏主脉彻底断了根。 可是南浔镇,还有周边十几个村子里,数万刑天氏旁支,岂是好招惹的? “现在,是大玉朝的天下!”刑天青书看透了这些人的犹豫,他冷声道:“而且,时代变了。长矛砍刀,能比得过洋枪洋炮?咱们身后,站着的,可是当今朝廷!” 一名极富态的老人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朝着刑天青书拱了拱手:“刑天伯爷说得是啊,您,可是在为朝廷效力,您今日所作所为,可是为朝廷分忧,吾等当义无反顾,共襄盛举才是!” 老人举起了右手,沉声道:“没得说的,刑天氏在我们丝绸行会,还有各家商号里的三成份子,老朽做主,全部交还给刑天伯爷!” “您,才是平远堂当代家主,这份收益,交给你掌管,才是正经!” 有了这个老人带头,大殿内,其他众多行会的会首,还有各大豪商巨贾的代表人物,纷纷起身,异口同声的赞同,将原本由刑天氏旁支二十四房掌管的那三成份子,全部交给刑天青书直接掌握。 不容刑天氏众多族老开口,当场就有准备好的公文、契书等,纷纷递了上来。刑天青书和一众会首、家主纷纷签名、盖章,上面已经有了织造处总管大臣、有了江东行省总督、有了碣石郡郡守府、有了平海城县衙的各级印章。 如此,在大玉朝的法理体系内,原本刑天氏的这三成份子,就全部归属刑天青书所有,这官司,就算打去了焚天城,打到太后面前,刑天青书也是稳赢的! 更不要说,颐和郡主可是太后的心腹人。 刑天氏众多族老目光阴沉,直勾勾的看着诸多不断签名、盖印的会首和家主。 这么多年来,刑天氏旁支二十四房,虽然负责掌握这三成份子,但是他们从不参与具体运营,他们只是派出监督人员,年底盘账,计算一下一年的收益而已。 所以,这些会首、家主,绕过他们,直接将这三成份子交给刑天青书,更有了各级衙门背书,刑天氏旁支二十四房,根本无法阻止! 除非,他们现在就召集族人,披挂甲胄,将在场的这群老爷全都劈成碎片! 很多年前,南浔镇有些什么麻烦,刑天氏的先祖们,就是这么干的——要不然,凭什么刑天氏能够在南浔镇,乃至周边的众多买卖中,数百年来,稳稳的拿捏住那金山银海的买卖? 可是,一如刑天青书所言。 时代变了! 刑天氏数万族人若是暴起,甲胄挡不住子弹,肉体扛不住炮弹,大玉朝的精锐大军合围,三五天就能将刑天氏数万族人一扫而空! 这已经不是数百主脉壮士,日夜鏖战,劈死数十万焚族大军的年代了! 刑天青书惬意的欣赏着诸多族老难看到极点的表情,他翘着二郎腿,轻佻的抖动着大腿,慢条斯理的说道:“让诸位族老跑这么一趟,特意开了祖庙让你们进来,一个呢,就是这三成份子的事情。” “二个呢,就是想要对诸位说一声,以后诸位的宅子和田土,都要交出来了。”刑天青书慢悠悠的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刑天氏旁支二十四房的所有宅子、田土,都是挂在族中公账上的罢?”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你们几万旁支族人,住的是我刑天青书的房子,耕的是我刑天青书的地,吃的、穿得、使的、用的,都是我刑天青书的钱!” “当着刑天氏列祖列宗的面,我刑天青书正式,将您们开革出族谱!”刑天青书笑得极其灿烂:“你们,可以滚蛋了!以后,不许你们用刑天氏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 祖祠内,一声怒吼冲天而起。 众多刑天氏族老齐齐大吼,紧握双拳,宛如震怒的猛虎作势待扑! 刑天青书身后,数十名重甲护卫齐齐上前,将刑天青书护在了身后,之前刑天鲤见过的那老熊和虎妖,更是一声大吼,周身散发出可怕的气息,将三个火塘中的篝火都几乎压得熄灭了。 “刑天氏,好大的名头,熊爷爷倒是想要看看,你们的骨头,有多硬!” 老熊和虎妖看出来了,这些刑天氏的族老,就是体格格外壮硕的普通凡人。无论他们体格有多健壮,他们就是末法时代的普通凡人。 而凡人么,他们一巴掌能随意划拉死数十个! 一众刑天氏族老怒极看着刑天青书,脑子里,有无数的念头在翻腾。 一声轻咳传来,刑天鲤拎着通天妙竹,慢悠悠的走进了祖祠,他嬉笑道:“唉哟,好热闹,平波伯,您这是做什么?” 刑天青书猛不丁的看到刑天鲤,顿时腰杆就弯下去了一点儿。 没奈何,刑天鲤能打,他可是当着这么多大人物的面,把雷诺夫都给教训了一顿的。当然,能打不算什么,刑天鲤和洋老爷的关系好啊! 颐和郡主都特意的交待了刑天青书,让他万万不要轻易招惹了刑天鲤! 所以,刑天青书急忙站了起来,笑吟吟的向刑天鲤拱手:“李大人来啦?哎,一点点家务事,让李大人见笑了。” 刑天青书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郡主娘娘,和各国总领事谈判,这两天,不是有了点头绪么?各国承诺,不在我大玉朝的疆域上继续爆发战争,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是呢,各国都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了,他们之前损失的侨民啊,战死的百姓啊,还有未来他们军队开拨去黑婆罗洲的耗费呢,我们大玉朝也要略尽地主之谊!” 刑天鲤张大了嘴! ‘哈’? 他听到了什么? 在静塞军、背嵬军的强势威慑下,在刑天鲤、岳家兄弟、杨念祖的暴力震慑下,在刑天鲤取巧,建议各国选择黑婆罗洲为战场…… 在占据了全面优势的前提下,颐和郡主他们,就弄出了这么个结果? 被牛头怪们杀死的侨民,要大玉朝抚恤? 他们自己打打杀杀死掉的士兵,要大玉朝抚恤? 他们未来军队跑去黑婆罗洲开战,这开拨费,还要大玉朝官方给补贴? 刑天鲤一脸呆滞的看着刑天青书:“所以?” 刑天青书笑得极其灿烂:“所以,郡主那边,银子有点不趁手了,所以,我们做臣子的,得报效一二啊。这刑天氏的旁支二十四房,这十年来,欺辱我这家主年少无力,巧取豪夺,占了我多少好处?” “这些好处,与其让他们嚯嚯了去,还不如让我,报效郡主,报效朝廷呢?” 刑天鲤的眼珠一点点的瞪圆,他看着一脸嘚瑟的刑天青书,很想给他吐一脸的口水——你个狗——嬲的王八蛋,你搞搞清楚,这是刑天氏的家当,这是刑天家的钱! 南浔镇,平远堂,刑天氏主脉六房,上一代仅存的六个子弟,都被刑天通明带着去黑婆罗洲,一战尽殁了。刑天鲤就是平远堂刑天氏主脉唯一的继承人,这份家当,每一个铜子儿,都是他刑天鲤的! 你拿去送给颐和郡主? 刑天鲤‘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似乎是我大玉朝,吃亏了啊?” 刑天青书急忙笑道:“哪里吃亏?哪里吃亏?总之就是,友邦和睦,不生事端,这就是我大玉朝的福气了不是?毕竟,李大人也是亲自见过那战阵的,我大玉朝现在的确是占了一点便宜,但是那些老祖宗,总归是要回去祖地的!” 叹了一口气,刑天青书摊开了双手:“那静塞军、背嵬军,嚇,能指望他们?” “所以,但求友邦满意,但求不生祸端,但求太太平平的风平浪静,让朝堂上下过几天安心日子,花费点钱财,算什么呢?” “也不止我刑天氏的这点家当,各位会首、家主,也要多少报效一二,朝廷也不惜恩赏,定有一份殊荣的!” 刑天青书笑得极其的灿烂。 刑天氏诸多族老,被暴力驱赶出了自家祖祠,偌大的祖祠内,只有刑天青书的笑声格外的爽朗、灿烂。 当天夜里,刑天鲤土遁而入,见到了正在南浔镇外一处庄园别业内秘密聚会的众多族老。 他很干脆的,掏出了那份有英吉士和十几个国家总领事联名证实的,刑天通明当年办理的出生证明,证明他才是刑天通明正儿八经的唯一血裔! 第四十九章 闲杂琐碎 深夜。 南浔镇各处宅邸中,灯光摇曳,到处都有人在私下密会。 无论怎样,平远堂刑天氏主脉和旁支彻底翻脸,主脉家主刑天青书联络各大会首、各大豪族家主,要彻底驱逐旁支二十四房族人! 这牵扯,太大了。 二十四房族人,男女老少加起来有数万人! 刑天氏在南浔地头上的威名,犹如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那是千百年来,凭借着刀枪剑戟、大斧长矛,一刀一枪劈砍出来的凶名! 刑天青书,怎敢这么做? 当今朝廷,真能压得住? 也有人在心动——平远堂旁系二十四房,他们掌握的资源,他们掌握的财富,太惊人了。平远堂刑天氏,扎根南浔镇,直接影响力辐射周边几个行省,通过大小商队的商贸活动,他们的触手触及东、南数十个行省。 刑天青书,真能一口吃掉偌大的基业? 如果他吃不掉,如果平远堂刑天氏因为这次内斗,闹一个两败俱伤,是不是自家就有希望,火中取栗,弄点好处了呢? 就在刑天鲤在镇外庄园,向一众族老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时,南浔镇内,好几处豪门大宅的院子里,有信鸽腾空飞起。 这些豪门大宅的主人,背后可也是有人的,无非是大玉朝有名有姓的门阀豪族,其中更牵扯到朝堂上的诸多高官大佬。他们窥到了好处,一门心思的想要从平远堂刑天氏身上,捞一把狠的。 刑天青书和旁支二十四房,如果不能两败俱伤,那么,就帮他们两败俱伤罢! 一个起内讧的豪族,就没有资格,再继续成为一个豪族! 世道,就是这个世道。 道理,就是这样道理! 于是,深夜时分,刑天鲤扛着一柄从祖宅地下大殿中取出的大斧,昂首挺胸的走向了刑天氏祖宅。 他激发精血,血气膨胀,身躯已经到了七尺高下,通体肌肉坟起。他袒露胸膛,露出了身上一块块好似铜铁浇铸的雄壮肌肉。 沉甸甸的大斧头,被刑天鲤用本命精血灌输了一番,又注入了一部分太初之炁,更是用十几吨大口径舰炮顶好的炮钢重炼过。 几乎和刑天鲤等高的大斧头,此刻通体散发出森森青绿色幽光,一缕缕极细的巫纹在青铜色的大斧内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子狰狞凶蛮的霸道气息。 大斧重达二十四万斤,‘区区’一百二十吨的重量,对于如今的刑天鲤而言,和七岁顽童挥动芦苇杆子,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般重量,全都压在他七尺身躯上,他每一步踏在地上,哪怕使用了秘法分散了压力,依旧步伐沉重,‘咚咚’闷响,好似有一百头大象在南浔镇的大街上狂奔。 刑天鲤走过之处,街道上厚厚的青石板一脚粉碎一块,街道两旁的楼房,全都被震得上下晃荡,到处都传来惊恐的喊声。 精血催生出的满头长发,被夜风吹得在脑后狂舞,刑天鲤扛着大斧,大步前行,以极浑厚的嗓音,大声的唱着歌谣:“我所居兮,昆仑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取自《红楼梦》之《离尘歌》) 这个世界,是没有‘雪芹’老先生的,他的那部经典巨著,在这个世界也并没有流传。是以,身为一个成绩并不是很好的文科生,他‘借鉴’一下先贤的诗词歌赋,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么? 反正,宛如巨兽长吟的歌声古朴、浑厚,充满某种莫名的道韵,街道两侧偷偷从窗缝、门缝里偷窥的镇民,无不以为,这个身高七尺,面容古拙粗犷的雄伟大汉,是一名了不起的世外高人! 如此,刑天鲤一路穿过南浔镇,直达镇子东面刑天氏祖宅。 祖宅门前,数十名身穿号衣,扛着枪械的战兵惊慌的一字儿排开,举起长枪,瞄准了刑天鲤。一名小军官战战兢兢的厉声高呼:“做什么的?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刑天鲤右手举起和身躯等高的巨斧,‘咣’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一道狂飙横扫而出,地面裂开了一条长达二十几丈的大裂口。 刑天鲤沉声道:“吾,来自安邑,尔等蝼蚁,速速让可以做主的人,滚出来!” ‘安邑’之名,也是在刑天氏祖宅地下的山川社稷图上所见,这些战兵,肯定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刑天鲤相信,这座大宅子里,肯定有人知晓! 中气十足的吼声传遍了整个刑天氏祖宅。 下一瞬,几道人影急速窜了出来。 童贯、杨念祖、穆里玛、杨天骥,四位天仙级的强大存在悉数登场。然后,很快的,岳家兄弟带着大群背嵬军,一群玄武禁卫簇拥着赵青苘,一行人也赶了出来。 颐和郡主,则是气喘吁吁的,被三名狐妖老太太架着一阵怪风,带着数十名内侍,也紧跟着跑了出来。 “安邑?”颐和郡主喘着气,脚不沾地的跑到了大门口,很有点气急败坏的,挥动着一条大牡丹花的粉红色手绢,狠狠地往脸上扇着风:“大夏那群老怪物,多少年没派出甲子行走了?怎的,没完没了了这?” 赵青苘在一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斜了她一眼:“唷,颐和妹子这般说,是对咱们这些可怜兮兮的,被老祖宗们丢出来满天下乱跑,腿都跑细了的可怜娃,很不满喽?” 颐和郡主的脸骤然一僵,急忙笑了:“唉哟,这是什么话?姐姐可千万别误会,妹子我这不是,这不是,奇怪么?安邑,这,这,这,您可和他们打过交道?” 刑天鲤斜眼看着‘叽叽喳喳’的赵青苘和颐和郡主,突然‘咔咔’一声狂笑:“怎的?两个小娘儿,是你们当家作主的?” 赵青苘背着手,冷傲道:“怎的,阁下看不起女人?” 刑天鲤迅速闭嘴。 经过前世的熏陶,赵青苘的这句话,没法接,不能接,接了就是一支足以洞穿混沌的无情铁拳呼啸落下,砸你个头破血流,不得翻身! 他看向了站在前方的穆里玛等人,低沉的呼喝了一声,顿时通体水波粼粼,大片寒气呼啸着向四周扩散开去。方圆百丈内,原本灼热的空气,居然急速降温,南浔镇四面都是江河,空气湿度极大,以至于空气中水分凝聚,化为大片的鹅毛大雪飘落。 五口小鼎在五脏中微微震荡,青铜神光夺目。 五脏自成五行小循环,刑天鲤继承的刑天氏血脉,虽然秉承的是‘金’之本源,但是《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玄妙无穷,以‘金’之本源,鼓荡五脏,五行自生,展露出些许‘寒冰’玄妙,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童贯轻咳了一声:“共工氏?” 这老家伙的脸色骤变,右手轻轻一拉杨念祖的袖子,拉着他往后退了两步。 安邑来人,更是巫家手段,而且在这末法时代,还肆无忌惮的催动巫力,人前显圣,这脾气,这做派,完全符合典籍中记载的‘共工氏’的性格。 暴躁,易怒,不择手段,这就是‘共工氏’的天性,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有一头撞倒不周山的‘光辉事迹’不是? 得了,看这架势,是来找穆里玛他们的麻烦的,和童贯他们没什么关系,所以…… 坐山观虎斗就是。 穆里玛头皮有点发麻,他活了这么多年,曾经和‘安邑’出身的那些可怕族裔打过交道——蛮横,粗暴,凶厉,狠戾,这几乎是大夏巫民共同的标签。 一个从原始洪荒时代,就在蛮荒大地上挣扎求存的强横族群,你指望他们是‘之乎者也’的‘翩翩君子’,这怎么可能嘛! 动辄挥动大斧头劈你,这才是他们的性格。 而穆里玛,不幸的是,他刚刚修得天仙道果,刚刚来到这一方世界的时候,就被‘安邑’出身的一个家伙毒打过,直接打碎了他的下半身,他哭嚎挣扎了大半年,才勉强修复了伤势。 现在,又来? 强忍着心头的不安,穆里玛沉声道:“阁下,有何贵干?” 刑天鲤指了指挂着‘平波伯’匾额的大门,冷声道:“老子,没走错地吧?怎么,大门招牌都给人换了?平远堂、刑天氏的族人,死绝了?” 穆里玛、杨天骥同时回头,看向了躲在颐和郡主身后的刑天青书。 刑天青书哆嗦了一下,穆里玛朝着他勾了勾手指,刑天青书就战战兢兢,怯生生,好似柔弱无依的小姑娘一样,慢吞吞的走了出来,浑身僵硬的朝着刑天鲤行了一礼:“前辈,小子,小子刑天青书……” 刑天鲤一耳光就抽了上去。 他极小心,极小心的,没有用多少力气。凭借着天仙级的强大神魂,刑天鲤完美的控制着自己的肉身,掌控了自己手掌上的力量,这一耳光,也就是百来斤的力道吧? 刑天青书被一耳光抽倒在地,半边面颊迅速通红,肿胀。 他蜷缩在地上,好似一条没骨头的菜青虫,浑身哆嗦着,却连喊都不敢喊一声,只是结结巴巴的说道:“前,前辈,小子有何冒犯之处,还请前辈,指出!” 刑天鲤低头看着刑天青书,‘呸’的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 吐沫出口,化为冰弹,落在地上,‘咣’的一声巨响,硬生生将花岗岩铺成的广场地面,砸出了一个水缸大小的窟窿。 “你是刑天氏的族人?你糊弄鬼哩!”刑天鲤左手捏印,一道又一道巫法秘咒带着奇异的闪光,不断地落在了刑天青书身上,他手指头比比划划的戳了又戳,厉声道:“看看,看看,你有巫家血脉么?你有么?你没有,你没有,你个杂碎,你怎么敢说,你是刑天氏子孙?” “说,是不是你害死了刑天氏的族人,强占了他们的宅子?” “佛祖在上!”一个尖锐,充满戾气的妇人声音响起,一个身穿暗纹锦缎袍裙,面圆而白,颇有几分富态,但是细眉毛、吊梢眼、小嘴巴嘴唇薄薄的,看着颇有几分刻薄之气,能有三十岁开外的女人,被一群丫鬟簇拥着走了出来。 “这位先生,妾身是平远堂刑天氏上代家主刑天通明,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当家主妇张氏。”妇人瞪着眼,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先夫不幸,为国捐躯,妾身膝下无子,过继了一个孩儿,继承平远堂的家业,有何不可?” 刑天鲤‘嘎嘎’怪笑! 张氏啊! 张氏! 他就想不通,刑天通明,当年是如何的盲婚哑嫁的,把这么个女人给弄进家门了? 毛头小子,果然是做事不牢靠。 哪怕刑天通明是他这辈子的亲爹,刑天鲤依旧要这般说! 娶妻娶贤,这张氏,哪里贤了? 刑天鲤倒是记得清楚,从娘胎里就记得,他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一碗又一碗的补药里面,就混了各种对胎儿有大害的药物。 侥幸,刑天鲤虽然还在娘胎中,毕竟是天仙的底子,他以尚未发育成熟的胎儿之躯,辛辛苦苦的运转气血,帮助自家母亲化解毒性,好容易才让自己平安降生。 刚刚降生没两个月,刚刚张开眼睛打量这个新奇的世界。 好么,一碗大毒的补药进口,世界从此一片漆黑。 做爹的是个不靠谱的,做娘的,也是个纯粹的‘傻白甜’,刑天鲤真是头疼,他是如何在娘胎肚子里混了十个月,又是如何护持着那傻乎乎的娘亲,熬过了出生后的四年的! 可算是,亲眼见到这个罪魁祸首张氏了啊! 这么多年了,这老虔婆,嗓音那是丝毫没变! 用力握紧大斧手柄,刑天鲤厉声道:“好,好,好,说得好啊,你膝下无子,过继一个孩儿继承平远堂家业,刑天氏旁支,就没人了么?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野种?” ‘野种’二字一出,张氏、刑天青书脸色骤变。 而颐和郡主、穆里玛、杨天骥,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刑天青书是朝廷册封的,正儿八经继承了刑天通明‘平波伯’爵位的超品大员,你说刑天青书是一个‘野种’,这无疑是当众将大玉朝的体面,一脚给踩到了地上! 刑天青书哆嗦着站起身来,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刑天鲤,好容易鼓起一点勇气,想要说点什么,却又猛地退后了一步,躲在了穆里玛身后。 他实在是,不敢说话。 方圆百丈的天空,还在飘雪呢,刚刚入秋,正是秋老虎打人的时节,天气最热的时候,居然因为刑天鲤的存在,天空下起了大雪。 这等改变天相的伟力,刑天青书一介凡人,如何能怒?如何敢怒? 穆里玛呼出一口气,上前了一步:“阁下,是来找麻烦的?须知道,按照各家约定,就算阁下是甲子行走。” “走?走你老母!”刑天鲤一声粗口,骂得穆里玛目瞪口呆:“谁是甲子行走?老子,不是!老子只是来,给一群被野种欺压到活不下去的娃娃,讨一个公道!” 刑天青书瞪大了眼睛。 ‘套一个公道’? 他突然想起了今天白天里,他做的事情。 他很心虚的看向了身后的颐和郡主,果然,颐和郡主的脸色,也骤然变得难看了。 刑天青书想要夺取旁支二十四房掌握的家当,最大的底气,就是有颐和郡主的兵,有穆里玛和杨天骥这两个老怪物撑腰不是? 不然得话,以他刑天青书的小身板,数万刑天氏旁支族人一旦暴起,他那天就会走路摔死,吃饭噎死,坐船溺死,搞不好上茅坑都会‘陷而卒’! 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刚刚欺负了刑天氏的那些旁支族人,怎么就有自称来自‘安邑’的怪物找上门来了呢? 穆里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沉声道:“阁下,既然不是安邑来的甲子行走,那么,就按照江湖规矩喽?” 刑天鲤笑得很灿烂:“那就,按江湖规矩罢?这个野种,欺负平远堂正儿八经的族人,老子是看不下去!” 穆里玛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欺负他们,实在是,平波伯操心国朝大事,愿意为国分忧。他是平远堂当今家主,他收回平远堂的家业,将其大半都上供给内务府织造处,充当国事资费。” 穆里玛很认真的看着刑天鲤:“平波伯此番作为,端的是破家为国,乃大仁、大义、大勇、大德之举。大玉朝,对平波伯此番行为,当刻碑立牌,行文广发天下,以彰其荣耀。” 刑天鲤指了指刑天青书,摇头怪笑:“他是一个,贼!” 穆里玛绷紧了面皮,闭上了嘴。 张氏龇牙咧嘴的看着刑天鲤,双手紧紧握拳,恨不得扑上来打死他。 颐和郡主俏脸极其难看。 赵青苘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颐和郡主,她很乐意看到这丫头被为难。 呵呵,赵青苘作为赵宋的甲子行走,既然来到了平海城,颐和郡主作为招待方,不狠狠地打发一笔盘缠,是没办法让赵青苘太平回家的。 除开赵青苘,或许还有其他甲子行走冒出来,颐和郡主不得多备点银子在手上? 偏偏又冒出来了各国乱战的事情,想要让各国迁徙大军,搬去东云人的地盘大打出手,这一笔开销,又莫名其妙的落在了颐和郡主身上! 不是被逼急了,颐和郡主也不会答应刑天青书的建议,强取豪夺旁支二十四房的家产。 可是,刑天鲤冒出来了。 颐和郡主闭上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冷声道:“阁下此言,却是过分了。平波伯,乃是我大玉朝的臣子,不容阁下如此污蔑。” “平波伯身为平远堂当代家主,收回自家家产,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容不得外人指手画脚。” “想要指手画脚,却也可以。阁下,凭什么?” 颐和郡主睁开了眼睛,厉声喝道:“两位老祖宗!” 穆里玛和杨天骥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被逼无奈,只能出手了。他们不远万里,离开焚族祖地,眼巴巴的跑来平海城坐镇,防范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么? 甲子行走出世,他们就是压箱底的,用来震慑各家甲子行走的打手! 既然是打手,就要有打手的觉悟啊! 穆里玛一声长啸,他浑身气息骤然变得无比狂暴,三十六根暗沉沉,散发出森森邪意的棺材钉从三十六处致命死穴中喷出。穆里玛一声长啸,右手食指点点幽光闪烁,他身后一道巨熊虚影冲天而起,三十六根棺材钉宛如飞剑,带起数尺长的邪芒,直刺刑天鲤。 刑天鲤怪笑,手中重斧狠狠一扫。 ‘咣’! 巨响不断,一根根棺材钉被硬生生砸飞,而刑天鲤也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 果然是不惜代价,在这末法之世强行解开封印的天仙,穆里玛并没有全力出手,三十六根棺材钉的威能已经大到让人绝望。 刑天鲤双手都被小巧的棺材钉上附着的力量震得裂开,双臂骨骼都被震裂了。 无论肉体力量有多强大,他此刻的修为,距离天仙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单凭蛮力,怎可能对抗不惜代价解开封印的穆里玛? 一声长啸,刑天鲤一口粗气喷出。 三十六根棺材钉呼啸着直刺了过来,刑天鲤喷出的粗气命中了这些棺材钉,随之,被巨斧轰击也不过是被震飞数尺的棺材钉,居然一声悲鸣,齐齐坠落。 刑天鲤今日登门前,可是再次潜入了祖宅地下的大殿,将那大殿中蕴藏的可怕巫毒,藏了好几缕在肺子里。此刻一缕巫毒喷出,果然产生了无穷妙用。 穆里玛身体一晃,以神魂控制棺材钉攒刺刑天鲤的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声嘶力竭的大声怒骂:“毒……好狠辣的……小子!” 肉眼可见三十六根棺材钉蒙上了一层晦涩的锈迹,伴随着‘嗤嗤’声响,不知道用何等材质炼制的棺材钉,居然被迅速的腐蚀,表面不断冒出缕缕黑烟,出现一个个细小的窟窿眼。 穆里玛一声大喝,脑袋狠狠一甩,七窍中猛地喷出血来。 他强行斩断了自己和这些棺材钉的联系,将自己被污染的那一部分神魂,也悉数斩断。 可怜堂堂天仙,在这末法时代,一身本领的千分之一都没施展出来,就被刑天鲤暗手克制,弄得狼狈不堪。 当今时代,天仙级的神魂受创,几乎无药可治! 伤了,就是永久的伤势,再也无可能修复如初! 穆里玛哆哆嗦嗦的看着刑天鲤,嘶声怒骂:“小子,你好狠毒的手段。不,是你们太古三家的巫家,向来这般霸道狠毒!不过就是些许俗世浮财,些许黄金、白银,你至于下这样的毒手么?” 刑天鲤挥动着大斧头,沉重的斧头撕裂空气,发出恐怖的‘轰轰’巨响。 斧头太沉重,他挥动斧头的速度太快,斧刃前的空气不断爆开一条条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爆,震得地面灰尘不断浮荡。 他冷声道:“老爷子说得轻巧,不过是些许俗世浮财?呵呵,些许黄金、白银,就让这小子,胆敢对我大夏巫民下手?” 穆里玛闭上了嘴。 杨天骥拼命眨眼。 童贯和杨念祖也都不吭声,只是带着几分戏谑之意,笑吟吟看着一脸惨淡的刑天青书。 颐和郡主,毕竟是执掌内务府织造处,常年手握大权,经历过,见识过的人物。看到穆里玛和杨天骥两位老祖宗被刑天鲤的手段震慑住了,同样被吓得心脏直抽抽的她,突然宛如一朵怒放的牡丹花一般笑了起来。 “唉哟,些许小事,这位前辈高姓大名?如何称呼?一点点小事,还请前辈不要和我们这些小辈计较啦。前辈但凡有所求,颐和全都听您的!” “前辈,进去奉茶?” 颐和郡主振奋精神,打点起最灿烂的笑容,心里开始翻腾无数个念头。 打,是不能打的。 穆里玛都吃亏了。 扛,是扛不住的。 也就只能吃亏了。 那么,多少也要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安邑来人’身上,弄点好处吧? 比如说,身边的这些娇俏的小侍女,让她们侍寝一二,若是能留下一缕血脉,呵呵……这可是来自安邑的纯粹巫民的血脉,子嗣后代的血脉浓度定然不凡,搞不好就能激发始祖血脉之力哩! 那,可就赚大了! 颐和郡主笑吟吟的正打着如意算盘,刑天鲤已经很蛮横的一摆手:“有什么好说的?一句话,平远堂旁系二十四房的人,不许动;他们的家产,不能动!” “我安邑,当没死绝呢,你们胆敢动平远堂一草一木,就休要怪吾等心狠!” 刑天鲤冷然看着面皮僵硬的颐和郡主,冷森道:“白日里,这小子动用军队,威慑平远堂上下?呵呵,军队?可听闻‘流殇’之毒?” 穆里玛、杨天骥、童贯、杨念祖的脸色骤变。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赵青苘放下架子,温言细语的向刑天鲤笑道:“前辈言重了,事情,万万不至于此。” 刑天鲤‘呵呵’几声,转身就走。 他一步就是七八丈远,如此迈开数步,就到了一条小河旁,‘咣’的一下跳下河,水汽一卷,庞大的身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流殇’之毒,嘿,咳。”赵青苘朝着颐和郡主拱了拱手,干笑道:“颐和妹子,你们对于平远堂的事情,还是小心谨慎罢。” “那些巫家,是真做得出来这种事情。‘流殇’一出,流毒天下,就算百万大军,也不过是三五日就死绝了的。各家的秘档中,都有相应的记载罢?这不是闹着玩的,是万万不能轻忽的。”赵青苘很认真的告诫颐和郡主。 如果不是这些天,颐和郡主溜须拍马的,将赵青苘伺候得舒服了,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番善意的劝解之言的。 颐和郡主咬咬牙,沉声道:“这‘流殇’之毒固然可怖,但是他们手上,真的还有存货?如有,又还有多少?” 末法时代,多少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歹毒玩意儿,都销声匿迹了。 ‘流殇’之毒,不是哪一种具体的毒药,而是一个大类的,类似于‘烈性瘟疫’的巫毒的统称。这玩意,效力绝强,流传极速,杀人如割草,稍有不慎,赤地千里都是有可能的。 各家典籍中都有记载,很多很多年前,太古三家曾经大肆使用‘流殇’之毒,说是‘屠戮亿万’都是丝毫不夸张。各家先祖,都曾经有人,亲眼目睹了‘流殇’之灾,他们将自己亲眼所见之事详细的记载了下来,更是严厉告诫子孙,没必要,不要和‘虞’、‘夏’、‘商’太古三家的巫家发生冲突! 这群家伙,脑壳一条筋,不知道变通,手段更是凶狠、惨厉到了极致,其心性,和之后的各家相比,简直就是洪荒凶兽和秀才书生的区别! 颐和郡主也知道‘流殇’的歹毒凶名,但是她不愿意相信,刑天鲤手上,有‘流殇’! 那等可怕的巫毒,需要的原材料极度珍稀,放在六百年前,或许还能找齐原材料,放在天地大变六百年后的今日,‘流殇’还能凑齐原料么? 就算某个巫家还有存货,眼前这个‘大块头’,他手上能有么? 赵青苘看着故作嘴硬的颐和郡主,冷声道:“你敢赌?” 颐和郡主、穆里玛、杨天骥等人,就齐齐闭嘴——不敢,他们是真不敢赌。 于是,天亮后,一个消息又迅速在南浔镇流传,因为某些未知原因,平远堂刑天鲤旁支二十四房,依旧掌握了原本就由他们统管的三成份子。 昨天配合平波伯刑天青书,背刺刑天氏各房族老,想吞掉他们手上三成份子的会首、家主们,则是诚惶诚恐的,跑去向各房族老赔礼道歉。 只是,刑天氏旁支二十四房的族老们,压根懒得见这些家伙。 各房族老,只是忙碌着,在南浔镇,在周边的十几个村子里,精心挑选各房最出色的青壮,选出了合计三千人。数日后,这三千刑天氏的青壮,就这么离开了。 织造处的秘谍们,倒是偷偷摸摸的缀上去,想要摸摸底,看看刑天氏这些旁支,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是这些秘谍,全都被人打晕后,扒光了衣裳,丢在了路边野草丛中。 再过了两日,终于从钱塘郡那边传来消息,疑似这些青壮,全都在钱塘郡的港口,登船了。但是他们登上的,是一条悬挂艾美联邦国旗的客轮,办理出港手续的,也尽是艾美联邦的洋老爷。 织造处的秘谍们不敢和洋老爷们发生冲突,于是,这三千刑天氏的族人究竟去了哪里,也就暂时成了疑案。 不过,问题不大。 起码这三千刑天氏旁支二十四房,最精锐的青壮,他们没有在大玉朝疆域内闹事,这就是好事。他们登上远洋客轮,究竟是去了艾美联邦,又或者去了别的国家,起码颐和郡主他们,懒得搭理这个话茬了。 这一日清晨。 百多条英吉士和圣诺曼的铁甲舰,顺着大江一字儿排开,黑洞洞的炮口,齐齐锁定了原本万国租界的地盘。 由万国租界董事局出面,下了正儿八经的雇佣公文,由大玉朝内务府织造处拿出一千万两沉甸甸的雪花官银,三千静塞军、八百背嵬军身披重甲,手持艾美联邦进口的先进火器,配合各国士兵,齐齐渡江。 英吉士、圣诺曼、法璐仕、易多利、圣罗斯,各国士兵、武装侨民,包括原本平海城万国租界的,还有这些天,各国从大玉朝其他通商口岸租界调来的,总人数近百万,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合围万国租界。 日上三竿,舰炮齐鸣。 英吉士的战舰,在众目睽睽下,再次拿出了新东西。 大口径舰炮发射的炮弹,居然使用了定时引信,所有炮弹,全部在离地十几丈的高度空爆。炮弹爆开,一缕缕华丽无比的白色火焰,如一支支白色的羽翼在空中绽开,可怕的白磷火焰喷溅,大片大片的磷火覆盖了万国租界。 这些天来,一直聚集在万国租界内部,没有外出一步的牛头怪们,顿时遭受了灭顶之灾。 白磷火焰附着在身上,任凭它们跳进水里,又或者满地打滚,丝毫无法扑灭。 火焰烧穿血肉,烧穿骨骼,烧穿五脏六腑,硬生生将无数牛头怪烧成了一团。 高空中,一排数十架长有三五十丈的大型飞艇慢吞吞的飞过,这些喷绘了英吉士皇家徽章的飞艇,从离地千丈的高空,慢悠悠的降低到了离地数十丈的低空,随后,一支支红酒桶大小的炸弹呼啸着落下。 ‘哗啦’! 巨大的炸弹中,大片凝固汽油喷溅,一发炮弹喷出的火焰,就能覆盖一个街区。 万国租界在燃烧,烧成了一片烂瓦窑。 一株株变异的母树,在烈焰中疯狂的颤抖,发出刺耳的爆裂声,一颗颗硕大的树瘤子被烧得爆炸开来,晶莹剔透的绿色浆汁喷出老远。 偶尔有牛头怪嘶吼着从火海中冲出,刚刚冲出没两步,伴随着清脆的枪声,分散开来的静塞军、背嵬军精锐手中,刚刚淘换的大口径狙击步枪喷出一发发子弹,将这些牛头怪轻松爆头。 哪怕拥有数千、上万斤的力量,这些牛头怪,也不过是等同于超大体型的棕熊、猛虎之类的凶兽,面对这些艾美联邦提供的精良火器,依旧是血肉之躯的它们,颅骨依旧承受不住大口径钨芯披铜穿甲弹的攒射。 越来越多的牛头怪冲出了火场,嘶吼着向四面八方冲突。密集的枪声不断响起,一发发穿甲弹呼啸而来,精准的爆开它们的头颅。 随着牛头怪出冲出的数量越来越多,三千八百赵宋精锐,已经无法有效击杀,将近百万各国士兵齐齐开火。大口径极强,各种速射炮,还有大口径野战炮齐齐覆盖。 地上,事先埋下的地雷‘轰轰’爆开,一头头牛头怪被炸得四分五裂,不断腾空。 南浔镇郊外,某个大户人家的别业庄园中,小巧的法坛光焰夺目,玛索和一群心腹,在认真的观摩法坛中升腾的影像,判断着这些‘速成品’的牛头怪,和精锐的各国士兵之间的战斗力差距。 伊莉丝、伊尔丝站在玛索身边,轻声的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殿下,或许,应该有一部分,放弃强大的肉体,保留一部分的智慧,让它们也能熟练的使用这些人类的热武器。”伊莉丝皱着眉头,轻声叹息:“这些人,和我们故土的凡人不一样。他们掌握的科技武器,太过于可怕。” 玛索皱着眉,不断的摇头。 数十万牛头怪啊,放在她们的故土,足以轻松摧毁任何一个大型王国。那些手持普通铁刀、铁剑的凡人士兵和百姓,根本无法和这种母树催生的奴兵抗衡。 但是在这里。 哪怕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扣动扳机,拉动炮绳,就能对牛头怪造成致命的杀伤。 看着那覆盖了整个万国租界的可怕大火,玛索叹了一口气:“没错,就算有数亿的牛头怪,也不过是多浪费他们一些军火。我们,必须……” “圣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突然从密室角落传来,身穿东云浪人袍,脚踏木屐,刮着光头,手持东云浪人刀,换了个死鬼东云浪人面孔的刑天鲤,如地里鬼一般冒了出来。 长刀一挥,十几名暗语森林少女毫无反应的就被劈成了两段,刀风凌冽,带起鲜血狂喷,几乎染红了整个法坛。 这些日子,刑天鲤倒是花了点小钱,请了两个东云人,教了他一些常用的东云话。 毕竟是天仙级的神魂,学习一门新的语言,而且是脱胎于大玉朝东南沿海某郡土话的语言,其实是一件极容易的事情。 此刻刑天鲤操着纯正的东云话大喊大叫,大声喊杀,挥刀间,一颗颗头颅满地乱滚。 玛索、伊莉丝、伊尔丝面皮剧烈的颤抖着,玛索气急败坏的叫骂了一声。 刑天鲤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玛索,嬉笑道:“女人,无论你逃去哪里,东云的报复,将如跗骨之蛆,永远追随着你!” 刀锋起处,刀风激荡,玛索和几个暗语森林的高层齐声呐喊,法坛放出一道瑰丽的光芒裹住她们,顷刻间消失。 刀锋掠过,一条雪白的手臂坠落。 刑天鲤看得清楚,这条手臂是玛索的,啧,他也不嫌弃,大袖一卷,就将这条手臂收纳了起来。 巫法中,有无数恶毒的咒法,这条手臂若是使用得好,足够玛索死一万次,足够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眷死上一万次! 刑天鲤冲出了密室,大吼大叫的,将这座庄园中,暗语森林的那些女人和‘雄性’一扫而空。 修为暴涨的他,此刻神魂之力外放,可以轻松笼罩半径三百六十丈的范围,偌大的庄园,尽在他神魂之力覆盖下,没有一个暗语森林所属,能够逃过他的追杀。 大江上,舰炮齐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多国联军收复万国租界的行动吸引。 南浔镇地下,刑天鲤慢悠悠的钻进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地窖。 不仅仅是南浔镇地下,周边数十个大小村子,甚至一些看上去空无一物的荒山野地里的地窖中,那囤积起来的金银、铜钱,各色珠宝,悉数被他一扫而空。 “人无横财不富,古人诚,不欺我!” 刑天鲤由衷感慨:“诸位呵,你们当日都是联手,欺负我刑天氏旁支二十四房的帮凶。尔等既然不仁不义,道爷我也就,不讲道理啦!” 第五十章 黑婆罗洲(上) 低沉的汽笛声,惊得江面上大群白色水鸟展翅高飞。 有两只傻鸟,嘴里叼着尺许长的鱼儿,刚刚从江水中挣扎飞起,汽笛声中,它们吓得‘嘎嘎’怪叫,嘴里的鱼儿就欢天喜地的跳回江水,拼命甩着尾巴逃之夭夭。 这是一条排水量八千吨的大型客轮,专走远洋航线,从平海城港口出发,经东云本土,经黑婆罗洲,再经东溟大洋上一列大小岛屿,最终目的地正是艾美联邦。 巨大的烟囱喷着淡淡的黑烟,烟囱前方的桅杆上,小小的瞭望岗位,刑天鲤站在岗哨中,朝着南方眺望。以他如今的目力,他能清晰的看到数十里外的南浔镇,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南浔镇东边,环绕着白鹮潭的那座巨宅。 抖抖宽大的袍袖,刑天鲤微微一笑。 两袖金风的感觉,真心不错。 南浔镇,有近三千户巨贾大族,其中有过半的豪族,和刑天青书勾结一块儿,算计平远堂刑天氏旁支二十四房族人。 但凡在刑天青书那份转移三成份子的契约书上,签署了自家名号,用了自家印玺的,全都被刑天鲤光顾了一番。将近两千户大户人家,刑天鲤拢共从他们家里,捞走了黄金两千万两(310吨),白银十六亿两,发霉、腐朽的铜钱不计其数。 其他各色宝石、玉石之类的珠宝,什么盆盆罐罐的古董,刑天鲤也是懒得计算了。 ‘千年南浔’,因为平远堂刑天氏坐镇,千年以降,哪怕是六百年前焚族太祖龙兴,起大军席卷天下,偌大的江南地带被杀了个血海涛涛,南浔镇也没有遭受兵灾。 被刑天鲤光顾的这近两千户人家,好些都是千年积累,一些人家挖的地窖,好似十八层地狱一般,在地下垒了一层又一层。好些人家的钱财,堆砌在地上时日太久,好些地窖数十年没有开启过,刑天鲤起出的金子还好,那些铜钱多有锈成了一团的,白银也多有氧化变成乌漆墨黑的。 多少是个教训罢。 这些跟着刑天青书,背刺刑天氏旁支二十四房的大户人家,也都是织造处‘极乐香’销售渠道的一份子。从暗语森林流出的极乐香,到了织造处手中,就是通过这些大户人家遍布各地的店铺进行分销。 他们行走天下的商队,他们在大江大河上往来的货船,极大的方便了极乐香流毒四方。 所以,刑天鲤掏空他们地窖中的家底,他拿得是毫无心理压力,没有丝毫的道德负罪感。 至于说,近两千户人家的家底子被一夜搬空,这等惊天大案会如何收场? 刑天鲤给了他们最好的解释。 他杀了这么多暗夜森林的人,从她们身上,拿到了许多带着暗夜森林特征的挂饰、印鉴等物,这些零碎小东西,包括一些暗语森林女人的发丝等,刑天鲤零零散散的,丢弃在了那些地窖中。 大玉朝的官府,如果不全都是猪的话,那些办案的官吏,总能找到足够的蛛丝马迹,收集到足够的罪证。 被刑天鲤大砍大杀了一通,玛索那老女人,若是脑壳没坏掉的话,一时半会,是不敢在南浔镇抛头露面的。如此,正好坐实了她们的嫌疑! 不过呢,牵扯到洋老爷们,还是一个有着法璐仕末代公主身份洋老爷,大玉朝的官府,是否愿意为了‘些许阿堵物’,去得罪暗语森林呢? 好期待。 但是刑天鲤是没办法亲眼目睹后续的发展了。 客轮的甲板上,何铎、何西,还有几名五岳堂的汉子,正站在船头抽着烟,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那些在甲板上吹风看风景的头等舱女眷。 刑天鲤顺着绳梯,慢悠悠的爬下了瞭望岗,顺手将一枚大金币塞给了紧张的蹲守在下方的瞭望手:“站得高,才能看得远,这上面的风景不错。” 瞭望手将金币塞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下,确定手上的金币是真家伙,不是镀了一层金的铁片片后,他喜笑颜开向刑天鲤抬了抬帽子:“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可不喜欢这个活。尤其是大风浪的时候,在那上面瞭望航道,总有一种随时能见到圣母的感觉。” 刑天鲤微笑着点点头,轻点通天妙竹,顺着甲板,慢悠悠的来回转着圈子。 此去路途遥远,从平海城出发,抵达东云本土,就要半个月时间,从东云本土,再转向东南,抵达黑婆罗洲,又需要小半个月。 将近一个月,都要在海上度过。 前世今生,这还是刑天鲤第一次乘船出海,这是极其新奇的经历,刑天鲤耐着性子,在甲板上缓步行走,收敛了神魂之力,用自己的五感,静静的享用这一份新奇。 天空青蓝。 海水昏黄。 大群形如海豚,但是体积比刑天鲤印象中的海豚要大了七八倍,身躯黑白分明的调皮家伙,突然窜出海面,发出‘唷唷’的鸣叫声,追逐着客轮高速游动。 甲板上,传来了水手的欢呼声。 他们很迷信的告诉身边的客人——这是好运的象征。这一次的航程,他们一定能顺风顺水,太太平平的抵达终点站。 甲板上的旅客们,也纷纷鼓掌、欢笑,有客人拿出了相机,对着海面‘咔嚓、咔嚓’就是一通乱拍。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远洋航行,绝对是一件颇有挑战性,值得铭记一辈子的大事情。 时间如水,慢悠悠的晃荡而过。 刑天鲤在客轮上,一如一个普通的旅客,早睡早起,三餐规矩,他也租了两根大海竿,朝着海面垂钓过几次。但是很显然,他不是一个好钓客,鱼饵用了许多,一条鱼都没能钓上来。 半个月后,前方一座大岛,东云岛联到了。 两条近海巡逻船高鸣汽笛,‘呜呜’靠了上来,仗着速度优势,绕着客轮转了两圈,引导着客轮缓缓入港。 巨大的港口,足以同时容纳三四百条大型轮船。 刑天鲤站在甲板上,看到港口内,人流汹涌,数十条大型货轮,正在下货。宛如蚁群的东云力夫,正光着膀子,喊着号子,将一捆一捆货物不断的从火轮巨大的肚皮内搬运出来。 货物包是那般巨大,而那些皮肤晒得黧黑的东云力夫,个子又是如此矮小。他们顺着踏板,艰难的迈着小碎步,手臂上、小腿上,一根根青筋凸起,浑身都是汗水不断滴落,有一种随时可能被货包压扁,将他们压得粉身碎骨的视觉冲击。 码头上,人流混杂,有身躯极矮小、极灵活的小扒手,在人群中得了好处,犹如受惊的猴子一样乱窜奔跑。有人幸运的逃之夭夭,也有人一不小心,一头撞在了身穿黑色制服,头戴大檐帽,打着白绑腿,手拎拎着齐眉棍的警察怀里。 这些东云警察大声咒骂着,抡起鸡蛋粗细的棒子,冲着主动送上门来的小扒手当头就是一棒。隔着百多丈远,刑天鲤都清晰听到了木棒敲击骨头发出的闷响,那小扒手就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好似被钓上来的鱼一样一抽一抽的。 高亢、尖锐的喝骂声中,几架造型奇异的马车驶入了码头。 一条中型的近海客轮上,一群大热天穿着宽厚袍服,手持团扇,举止僵硬,却故作雍容,给人一种‘沐猴而冠’感的男女慢悠悠的离船上岸。马车旁,数十名身穿长袍,腰间佩刀的东云武士齐刷刷跪倒在地,有头发发白的老人膝行,毕恭毕敬的将这群男女迎上了马车。 武士们起身,簇拥着马车离开码头。 马车所过之处,那些东云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正在干什么,无比整齐的,好似镰刀下的稻子一样齐刷刷的跪倒在地,直到这些马车离开数十丈后,他们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来。 远处传来了嘻哈笑声,有人在用口音浓重的英吉士话嘟囔着什么。 这些天,凭借着强大的神魂之力,刑天鲤已经掌握了极西百国通用的英吉士、法璐仕、圣罗斯、圣诺曼、易多利等几大强国的官方用语,更是对他们的地方口音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种口音浓重的英吉士话,被英吉士人称之为‘乡巴佬语’,通常在英吉士市井帮派、小商贩等人群中使用。 而这种‘乡巴佬语’,却是艾美联邦的代表性口音。 艾美联邦,建立于一百二十年前,原本是英吉士王国流放囚犯的苦刑地,其主体国民的先祖,大半都是罪大恶极的重刑犯,小半是英吉士王国的破产小贩、失地流民等。 趁着三十年前,极西百国爆发大战的机会,艾美联邦急速崛起,短短数年时间,国力膨胀到足以和传统列强比肩的地步。但是他们的口音嘛,祖传的‘乡巴佬语’,改不了了。 刑天鲤顺着嬉笑声看了过去,就看到两条排水量能有数万吨的巨型货轮,正停泊在邻近的泊位上,一条巨轮的船头,几个高级水手正叼着烟卷,朝着码头上跪拜行礼的东云人比比划划的说笑。 货轮上,果然挂着艾美联邦的旗帜。 十几台使用电力的新式龙门吊,铁链条发出‘咯啦啦’的声响,一群艾美联邦水手,大呼小叫的指挥着龙门吊,将一台台体积惊人的大型机械,缓缓的吊出船舱。 一群身穿深蓝色工作服,头戴山藤编成的安全帽,看上去颇有几分精英精锐气质的东云男子,站在码头上,看着缓缓落地的大型机械,一个个喜笑颜开,甚至有人感动得‘嗷嗷’大哭,不断流淌下眼泪来。 刑天鲤瞪大眼睛,看着那些体积巨大的机械,完全弄不懂这些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 神魂之力扫过,这些机械的内部构造,所有细节一览无遗,每一个零部件究竟是如何构成,其材质配比等,都被刑天鲤轻松的扫描了出来。 他依旧不知道这些大家伙有什么用。 “咳,咳,文科生怎么了?道爷我就是一个文科生!”刑天鲤悻悻然的嘟囔着,微微侧头,聆听着那些东云人激动的叫嚷。 嗯,是特种合金熔铸设备? 嗯,是大型板材锻压设备? 唷,有一台十万吨锻造机? 十万吨,是什么概念?用在工业上,很牛皮么?刑天鲤对此是一窍不通的。 听那些东云人的呱噪,这座名为‘飞云’的海港城市,将建造一座大型的造船厂?一口气建造十八条大型船坞,每一条船坞,都能建造六万吨级的巨舰? 刑天鲤目光一阵游离。 这些东云人兴奋无比,他们也没有什么保密意识,或许,他们也不觉得,有人能隔着一里多地,偷听到他们的对话罢? 他们热情的讨论着,这次艾美联邦慷慨的大手笔。 他们给了东云岛联一笔堪称天文数字的无息贷款,援建了他们好几座大型造船厂,好几座大型的炼钢厂,以及好几座新式的军械厂。有了这些厂子,用不了两年,东云人的实力,尤其是海军的实力,当能迎来一个飞跃。 “真希望,我们飞云船厂建造的巨舰,能够炮击津门,让我们东云的儿郎,攻入神州,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天下!”一名看上去地位最高的东云老人,豪气十足的挥动着双臂,发出了极狂妄的宣言。 津门,大玉朝北部最重要的海港城市。 若是能登陆津门,就好似一柄刀,直接架在了大玉朝京师焚天城的脖颈上。那里,距离焚天城,直线距离只有区区五百里,而且沿途尽是平原地带,无险可守。 五十年前,极西百国的联军,就是攻破津门,直逼焚天城,在焚天城外,一战覆灭了大玉朝三大京营禁军,吓得那时候的皇帝拖家携口,仓惶‘北狩’。 刑天鲤静静的看着这些亢奋无比的东云人。 杀了他们? 弹指可为。 但是,有什么意义? 杀了他们,东云国内,这般的狂徒,还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家伙,一直自诩‘神州正朔’,毕竟,当年祖龙始皇的二儿子,那位在历史上留下了‘赫赫大名’的秦二世,正是东云岛联的首任圣皇。 东云岛联的历代圣皇,也都是秦二世的孝子贤孙。 东云国内的历史课本,可是一直在鼓吹,他们才是神州大地最正统的继承者。 这端的是,一笔糊涂账,没办法算清楚的。 杀了这些东云人,完全没意义。 至于说,摧毁这些机械? 呵呵,艾美联邦能够送来一批机械,就能送来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刑天鲤丝毫不怀疑艾美联邦的财力,除非他能彻底覆灭艾美联邦核心高层,扭转他整个国家的意志,否则摧毁这些机械,有什么用? 但是,覆灭艾美联邦的核心高层? 想起手段诡秘的奥格、洛美,刑天鲤就直摇头。哪怕修为飙升,刑天鲤依旧没信心,能够将奥格、洛美怎么样。 金属制成的舷梯,被踩得‘咚咚’作响。 一群身穿白色制服,戴着口罩的东云海关检疫官员,带着一群边检的警察,昂首挺胸的登上来客轮。这些小矮子,故意高高抬脚,重重踏地,似乎是想要以此,在这些牛高马大的‘外国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勇力’? 只是,任凭他们如何做作,看到平均身高不过四尺二三寸(一百四十二三厘米)的东云人,看到他们绷紧的面庞,故作威严的小模样,这些日子,身高已经长到五尺六寸(一百八十五厘米)上下的刑天鲤,不由得‘嘿’的一声冷笑。 客轮的船长、大副,带着几个高级船员,来到了甲板上。 身为艾美联邦公民的他们,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应付着东云海关的官员。不一会儿,一名高级船员来到了刑天鲤面前,叮嘱他说,客轮要在飞云港停靠一天一夜,补充煤炭、清水和瓜果蔬菜等。 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内,船上的客人,办理临时的证件后,可以离开客轮,上岸观光、消遣一二。这高级船员朝着刑天鲤挤了挤眼睛,低声笑道:“飞云港有很多不错的东云姑娘,您这般慷慨的绅士,最能受到她们的欢迎。” 刑天鲤微微一笑,询问了一番办理临时证件的程序,两名海关警察,就已经昂首挺胸,气汹汹的朝着刑天鲤奔了过来。 刑天鲤比他们高出了一尺半,两个东云警察越是走近,越是能察觉到这种可悲的、让人绝望的身高差。他们越发的面容狰狞,死死的咬着牙,腮帮子都鼓了出来。 “你,东国人?为什么来东云?”一名东云警察抬起头来,极其恼怒的仰望着刑天鲤,极凶狠的喝骂着。 刑天鲤俯瞰着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小矮子。 甲板上,如他这般欣赏码头风景的客人,还有很多。但是那些客人,全都是发色、眸色五颜六色的洋老爷,这两个海关警察,却偏偏找上了刑天鲤。 轻咳了一声,刑天鲤操着熟稔的英吉士语,一脸诧异的问两个东云矮子:“你们,是在找我的麻烦么?” 他举起左手,打了个响指。 汤姆和杰瑞这一对老搭档,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冲着两个目瞪口呆的东云警察,就是一通大声呵斥。 第五十章 黑婆罗洲(下) 披挂上一层‘洋老爷’的皮,刑天鲤轻易摆脱了东云海关的刁难。 但是客轮上,另外那些大玉朝的旅客,则是被这些东云海关折腾得狼狈不堪。 位于船舱最深层的三等舱内,有一群三十多名青年男女,他们颇为狼狈的被东云人驱赶了上来,在甲板上,当着众多旅客的面,无论男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当做小偷一般对待。 他们的衣衫被粗暴的扯了下来,几个青年女子,勉强留下了贴身的小衣,而那些男青年,则是几乎被扒光了在甲板上展示。 他们的行礼,并不多的行礼,大抵就是一些藤条或者木质的箱子,被粗暴的踹开,里面一些简单的衣物,一些用英吉士文字印刷的书籍等,被丢得满地都是。 刑天鲤静静的在一旁观望。 这些青年,大抵是去艾美联邦留学的穷学生,自三十年前,大玉朝掀起过那一波‘新政’风潮后,有追求的年轻人,尤其是东部沿海发达行省的年轻人,踏出国门,师法洋人,已经成为潮流。 他们大抵是普通家庭出身,手头资金有限,是以搭乘了条件最差的三等舱。 面对东云海关的故意刁难,那些男青年气得面皮赤红,双眼充血,而几个几乎被扒光的女青年,则是蜷缩在一起,无声的抽噎。 客轮上,还有两家住在一等舱,看上去小有身家的东国百姓,他们同样被东云警察圈了起来,声色俱厉的呵斥着。他们的行礼也被打开,里面一些金银细软等物,就当众被这些东云警察当做‘嫌疑物’,用牛皮公文袋‘封存’、‘保管’。 一名东云海关官员很是严厉的告诫这两家百姓,如果他们对于东云海关的处置有任何意见,他们可以在三天内,向飞云港的官方申诉! 明眼人看得出来,东国百姓如果在飞云港,向东云官方申诉,无论他们占理不占理,后果非常堪忧。 两家的男主人,唯唯诺诺的应承着,显然,他们吃下了这个闷亏。 看他们的样子,只求平安脱身,事后根本不可能再找东云人麻烦。 何铎、何西叔侄两凑到了刑天鲤身边,朝着那些憋气、哭泣的东国青年挑了挑下巴。 刑天鲤眸光闪烁,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抬头,看向了港口西北角,朝着海面突出的一个礁石岬角。上面矗立着一座高有二十多丈的灯塔。在灯塔的顶部,三名身穿黑色狩衣,头戴高高的黑色纱冠,手持血色流云纹黑底团扇的男子,正静静的看着这边。 隔着好几里地,刑天鲤依旧能感受到,这三个男子身上,那浓烈的邪气。 远比在平海城,东云人强占的聚居地军营中,他见过的那些东云术士身上,更强烈百倍的邪气。犹如实质的邪气,阴冷,肃杀,带着让人窒息的腐朽死气和无穷尽的怨气,在刑天鲤的神魂‘视界’中,三个男子全身,都被厚达数丈的黑色雾气笼罩。 在那黑色雾气中,有邪物隐藏。 如尸,如鬼,如妖,如魔,是极邪门的手段,这些邪物,正在缓慢的抽取这三个黑衣男子的精血,甚至在抽取他们的寿命。 而这三个黑衣男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门法子,他们的精血虽然虚浮,总量却充沛得没有道理。他们的寿命,更好似被泼了大桶汽油的篝火一样,火势滔天,炽烈无比。 任凭黑气中的邪物吞噬,他们自身却浑然无事。 “东云,有高人啊!”刑天鲤幽幽道:“这一天一夜的功夫,让兄弟们,老实蹲在船上,不要下去招惹麻烦了。” “他们么。” 刑天鲤看了看那些被海关警察肆意折辱的青年,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强,说起来轻松,想要做到,可不容易。” 左手缩在袖子里,刑天鲤掐了巫印,无声的默诵巫咒。 数十道噬心巫咒悄然发动,无声无息间,就附着在了所有登船的东云人身上。从这一刻开始,三天后,他们就会络绎暴毙,而且死因全都会是心力衰竭。 大概一个月内,这数十名东云人,会全部死绝。 刑天鲤微笑,看着那些气得浑身都在哆嗦的青年,轻声道:“好好记住今天的这一课。国弱,哪里有讲道理的地方?弱国无外交,弱族无人权,你们可一定要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的记得这一天。” 心情不好,刑天鲤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头等舱房。 心情极差,他顺着楼梯攀爬的时候,随手一抖通天妙竹,隔壁巨轮上,正在吊运的大型机械中,有几台看上去体积极大,构造极复杂的机械,其核心部件,就被无形剑气震出了暗伤。 刑天鲤是个文科生。 他破坏了这些机械,至于说,未来会造成什么后果,比如说特种炼钢炉倾覆,会烧死多少东云技师之类的事情,他一个文科生,可不懂。 一天后,客轮鸣笛,启航出港。 刑天鲤隔壁,原本空置的头等舱房间,在启航前,有一少一老,临时购票上了船。 这一老一少,看模样,是一对儿主仆。让刑天鲤诧异的是,他们身穿东云人的传统服饰,即有点改版的‘吴织’袍服。但是他们的身高嘛,分明不是东云人能有的。 那看上去是少主的男子,身形高挑,单薄,好似一根略微压扁的细竹竿,能有几近六尺高,比刑天鲤还要高出了半个头去。 这厮待人的态度,也极其冷傲,见谁都是微微挑起下巴,无声无息的先从鼻孔里喷一团冷气,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尔等尽是傻皮’的做派。 而那看似老管家的老人,身量比那少主还要高出了一拳。只是,如此身量,堪称‘豪杰’,这老人却时时刻刻,见谁都微微佝偻着腰身,点头哈腰的,还没开口,先满脸堆笑,一副谦卑、谦逊到了极点的模样。 这两人,乍一看去,并无太多古怪。一个被宠坏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公子,以及一个久经世事锻炼,通晓人情世故的老管家,仅此而已。 但是刑天鲤却总有种莫名的危机感,这两个家伙,好似两头可怕的洪荒巨兽,收起了爪牙,缩小了体型,强行扮作了无害的小白兔,悄摸摸的蜷缩在自己身旁。 刑天鲤天仙神魂,也没有那种‘心血来潮’的警兆。 但是他灵台紫府上,高悬的那一口青铜古剑,还有体内九口青铜小鼎,无不在微微震荡,向他发出了预警。 刑天鲤源自刑天氏的血脉,也在不断的沸腾、骚动,向他发出了最急促的警告。 在太古蛮荒大地,战天斗地,绵延繁衍而生的巫民,其血脉对于危机的感应能力,远远的超过了天仙神魂! 刑天鲤悄悄叮嘱船上的汤姆、杰瑞,还有何铎、何西等人。 于是,所有人一路上都安分守己,航程也就顺风顺水,一路平安无事,没有任何波折发生。 那一对儿主仆,也就和普通旅客一样,每日里定时用了三餐,定时去甲板上散步看风景,甚至也和刑天鲤一般,租了大海竿,兴致勃勃的往海面上抛钩。 不过,和刑天鲤一般,这一对儿主仆也是一对标准的空军,他们忙碌了好几天,鬼都没钓上来一个。 那老管家一次次的拉起空钩,依旧满脸笑吟吟的。 而那少主则是气急败坏,短短几天功夫,他已经折断了三根海竿,将五根海竿丢进了海里。为了这件事情,船上的水手长还和他们冲突了几句,最终少主气呼呼昂首挺胸回舱房,而老管家点头哈腰的掏钱赔偿。 一路无话。 刑天鲤刻意避免了和这一对儿主仆接触,而那少主显然对刑天鲤根本没放在心上,偶尔几次在餐厅遇到,他都是昂首而过,正眼都懒得多看刑天鲤一眼。 终于,这一日,前方蔚蓝色的大洋上,点点如翠的岛屿出现。 船长站在舰桥上,敲响了银质的小钟,兴奋的朝着甲板上嚷嚷:“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原始、蛮荒,却无比富饶,拥有无穷机遇的黑婆罗洲!” “啊哈,这可是一块处女地!每个人在这里,都有一夜暴富的机会!”船长大声的嚷嚷着:“我们将在这里停泊两天,大家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上岸转转。当然,要在黑婆罗洲下船的旅客,可以准备行礼啦!” “祝大家在黑婆罗洲过得愉快!祝诸位都有一个美好的前程!” 客轮高鸣汽笛,快速划过蔚蓝的海面。 海面上,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岛屿,都被金色的沙滩包围。好些迷瘴升腾的岛屿上,有皮肤黧黑,手持简陋弓箭的土人,从密林中窜了出来,站在沙滩上,朝着客轮‘嗷嗷’的咆哮。 在经过一座大岛的时候,岛上土人甚至推出了简陋的独木舟,大声喊着号子,划船想要追上客轮。在两条独木舟上,更有强壮的土人挥动着石斧,朝着客轮大声叫嚣谩骂,甚至有人直接掀起了兜裆的兽皮,冲着客轮‘哗啦啦’的就是一泡尿。 “哦,该死的地方!”客轮甲板上,当即有身娇肉贵的贵妇、小姐,气急败坏的叫骂起来。 有好事的旅客,跑回船舱,拿起枪械,站在船尾,冲着越来越远的独木舟‘嘭嘭’开枪。 稀疏的子弹,居然凑巧击中了一个站在船头的土人。 看着那土人肩膀溅血,从船头上栽入海中,甲板上,旅客们无论男女,都好似打了一场打胜仗一般,高高举起双手,宛如一群猴子一般发出了欢呼声。 客轮路过一座座大小岛屿。 渐渐地,岛屿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在有些地方,两座岛屿几乎贴在一起,两侧山崖陡峭如巨门,只有中间里许宽的一条水道可供客轮通行。 客轮熟门熟路的在岛屿之间穿梭着。 如此航行了大半天时间,前方豁然开朗,蔚蓝得近乎发紫的洋面上,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陆,赫然出现在眼前。 海面上,可见点点白帆,东云的渔民们唱着渔歌,得意洋洋的拉起渔网。 没有一网落空,每一网拉起来,里头都兜满了金闪闪、银灿灿、红扑扑的大鱼,偶尔有渔民嘶声欢呼,飞扑上去,抱住一条形如银带,长有数丈的大型带鱼。 有那体型极大,壳子能有七八尺方圆的海龟,不幸落入渔网,这些东云渔民喊着口号,挥动长矛,就在渔船上将这些海龟生生刺杀,现场挥刀破壳、放血,将龟肉储存在一个个硕大的箩筐里。 客轮逐渐靠近陆地,可以看到一些船儿就浮在近海水面上。 不时有赤身露体,皮肤如雪一般白净的少女,喘着气从海水中一跃而起,她们手上总是抱着一株株大小不一的彩色珊瑚。 刑天鲤甚至见到了,有船儿放下的绳索,拉上来了一株高有一丈许的,通体纯净无瑕的红珊瑚——这等海货,在大玉朝官宦之家,轻轻松松能卖出十几万两的天价,甚至有资格充当贡品,直接进献给内务府的! 还有一些少女,脖颈上挂着硕大的罗网,她们翻身上船,从罗网中掏出一个个硕大的珍珠贝。船上有年老的妇人,手脚麻利的用锋利的刀子撬开贝壳,稍稍翻检,就从中取出了一粒粒鸽子蛋大小,通体浑圆,品质绝佳的大珍珠! 刑天鲤眼力极好,他看到那些大珍珠色泽斑斓,普通的白色珍珠只是寻常,有蓝色,有金色,甚至还有极珍稀的黑珍珠,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刑天鲤就看到了足足三颗! 这么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黑珍珠,若是在大玉朝的珠宝店铺里,一颗就价值上千纹银! 突然一声欢呼传来,一名少女站在船头不断蹦跳,手上托起了一块半破开的礁石,里面露出了一颗足足有婴孩拳头大小的蓝宝石! “流金淌银之地!”那一对儿主仆中的少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刑天鲤身边,他极陶醉的张开双手,朝着那些船儿,那些少女,那些船上的宝贝,朝着前方那巨大的陆块,狠狠地拥抱了上去。 “如此宝地,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这厮心情激荡之下,居然不用东云官话,而是直接飚出了一口‘关中音’! 刑天鲤愕然看着这厮。 好吧,看你这身高,你就不是纯粹的东云人。 但是你这口音,也着实太古怪了一些,刑天鲤朝着少主拱了拱手:“原来,是东国老乡?在下李鲤,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少主歪着头,翘着下巴,以极古怪的姿势朝着刑天鲤望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极不屑的转身就走。 刑天鲤的动作顿时一僵,他看着少主的背影,很是好奇,这厮是如何活到这般大,没有被人打死? 高悬艾美联邦客旗帜的客轮高速驶过,不断鸣叫汽笛,沿途大小白帆,纷纷闪避。 如此顺着海岸线行了一个多时辰,刑天鲤看到了岸边好些简陋的村落,其建筑样式,正是在平海城东云聚居区,已经看得腻味了的,极粗陋的,用木板搭起来的长条楼。 粗陋的长条楼,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个聚居点。 在这些聚居点旁边,修建了土木结构的高墙,大概一丈多高的围墙中,夹杂了一座座两丈高下的简陋箭楼,上面有身披竹板制成的简陋甲胄的东云士兵在驻守。 客轮路过一处小型的聚居区的时候,刑天鲤看到,一群皮肤漆黑的土人,已然攻破了聚居区的围墙,闯入了聚居区放肆杀戮。客轮路过的时候,杀戮已经进入了尾声,聚居区的男子全都被杀死,女人全都被扒得干净,每个女人身边都围着十名以上的土人。 一支两百人规模的东云军队,扛着简陋的前装火药枪,正急匆匆的顺着沙滩,在两名衣衫简陋的东云少年的带领下,赶向遇袭的聚居区。 客轮快速驶过,拐过了一个湾角,一片悬崖和大片密林隔绝了视线,就看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刑天鲤听到了密集的枪声,更有箭矢破空的尖锐啸声不断响起。 那一支东云军队,和那些土人交上了手。 “仁慈的圣母啊,这里简直就像是地狱。”汤姆和杰瑞站在刑天鲤身边,为他们刚才所见的影像,吓得面皮都有点发白。 刑天鲤没吭声。 黄昏时分,客轮前方,一片极大的天然深水港浮现,文明的气息扑面而来。 规模巨大的港口,长长的栈桥,起码有上千条大小轮船停泊在泊位上,四周渔歌声声,大量东云船只正在返回附近的小型港口。 深水港外,柔缓的山坡,一片片精致的白墙黑瓦的小楼,错落有致,如龙鳞一般极有韵律的顺着山坡蜿蜒而上,看那数量,起码有数万座小楼,最少能居住二三十万人口。 三条水泥大道呈‘山’字形,从深水港向外延伸,分别从那一片山坡的南北两侧山脚绕了过去,还有一条大道,则是笔直的顺着山坡,向东边山背后延伸了过去。 三条宽有十丈开外的大道上,车马不断,宛如流水,好一派繁华景象。 刑天鲤看着那山坡上白墙黑瓦的小楼,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这是典型的大玉朝江南民宅的风格,这里是‘黑珍珠港’,这里,是当年大玉朝黑婆罗洲远征军,于斯建立的第一座据点。 这里,也是黑婆罗洲远征军舰队的母港,曾经,刑天通明指挥的舰队,就驻扎在这里。 他,也牺牲在这里。 第五十一章 下马威尔(上) 客轮靠岸。 刑天鲤轻点通天妙竹,顺着舷梯,慢悠悠的下了船。 汤姆、杰瑞,还有另外几个英吉士东国调查室的情报官,拎着大大小小的皮箱行礼,紧跟在刑天鲤身后。 稍后面一点,塔塔一队九人,做便装,拎着行李箱,也混在了人群中。 再后面一点,何铎、何西叔侄两,带着百多名皮肤微黄,发色枯黄,眼眸呈土黄色的五岳堂子弟,同样拎着大包小包的,三三两两的跟了上来。 这百多名五岳堂子弟,在南浔镇的时候,全都被刑天鲤激发了后土血脉。 他们如今体型都颇有变化,比原本身高,都长高了半尺开外,身躯更是雄壮非常,双臂一挥,最少也有三千多斤力量,寻常意义上的壮汉在他们面前,就和婴孩一般无力。 力量只是寻常,这些后土血裔,他们的肉身防御力才是惊人。 刑天鲤做过测试,其中力量最小的那几个少年,寻常转轮手枪,打出的子弹只能破皮,不能入肉。普通步枪,在三十步开外,也只能对他们造成微伤。 就这么百多号五岳堂子弟,配发全套火器,在战场上,可以轻松歼灭十倍以上的普通士兵。 码头上,大群黑珍珠港的海关官员,已经好似闻到血腥味的绿头蝇一样凑了过来,一个个冲着走在前方,尤其是身材高大的刑天鲤虎视眈眈。 众所周知的是,这种大型远洋客轮,靠岸的时候,上岸的顺序都有潜规则。越是住在高等客房内的旅客,越是最早顺序下船。刑天鲤走在最前面,妥妥的是头等舱的豪客,为了一张船票,可以轻松丢出上千两白银面不改色的豪客。 而他偏偏是东国人长相! 在这被东云人掌控的黑珍珠港,这就是最大的‘肥羊’! 站在最前方的几个东云矮子官员,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发出了低沉的狞笑声。隔着十几丈距离,刑天鲤听到一个家伙在低声笑骂:“啊,这些该死的东国人,就应该榨干他们神身上的每一个铜子儿,榨干他们的家产,让他们光着屁股滚回神州!” 另外一个矮子则是装模作样的说道:“山柿君可不能这么说。光着屁股回神州,这会污染了神州的空气。不要忘记,我们的圣皇陛下,才是千古一系的神州正朔,神州,是天生归属我们的国土啊!” 一群矮子煞有其事的轻轻点头,有几个家伙子啊感慨,说什么‘迟早会回去的’之类的鬼话。 刑天鲤呼出了一口气,朝着这些家伙斜了一眼。 呵呵,东云岛联的圣皇一脉,说他们是神州正朔,还是说得过去的,毕竟,人家的老祖宗,是那位‘胡亥’啊,是祖龙始皇的亲儿子! 但是,圣皇一脉的子孙,和你们这些东云岛上的矮子岛奴,有半点儿关系么? 说得残酷些——做主子的争夺家产,和你们这些奴隶有什么干系?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高亢的号子声,近千名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兜裆布,光着脚,却戴着头盔的东云士兵,浑身大汗淋漓的排着整齐的队伍,大步的跑了过来。 他们喊着口号,气势颇雄的,从刑天鲤等人面前跑过。 这些家伙,虽然个子颇矮,却和营养充沛的山猪一样,虽然矮小,却极粗壮,胳膊、胸膛、大腿上,尽是鼓囊囊的肌肉,跑起步来,步伐有力,踏得地面山响。 刑天鲤站在码头上,静静的看着这些浑身煞气洋溢,分明都见过血的东云兵。 活见鬼了,这等气势。 对比一下江东行省总督金三叹,带去南浔镇的那些战兵,刑天鲤只是摇头。那些松松垮垮,私下里还在偷偷摸摸抽极乐香的战兵,风吹都能倒的面子货,遇到这些凶悍、壮实的东云兵,下场是什么根本就不用说了。 大队士兵从刑天鲤面前跑过,他们跑到了百丈外一处平地上,伴随着一声哨子声,这些东云兵原地站定,然后一声大喊,他们纷纷匍匐在地,开始‘哼哧哼哧’的做俯卧撑。 黄昏的日头熏烤大地,黑婆罗洲的天气,比起平海城,却又更热了几分。 这些东云兵很快就浑身汗流浃背,汗水顺着身体不断滑落,很快他们身下的水泥地面就被汗水勾勒出了清晰的人形。但是带队的军官没有喊停,这些东云兵就‘哼哧哼哧’的,继续努力着。 随着他们的动作,他们身上的肌肉,也一块块的跳动、凸起。 那一对儿主仆跟着刑天鲤走了下来,见到这些士兵,那少主背着手,微微挑起了下巴,轻轻点头赞叹道:“颇为雄壮,老高,你以为呢?” 身形比少主高了一拳,但是下意识的佝偻着身体的老高,看上去比自家少主要矮了半尺。听得自家主子的询问,老高‘嗤嗤’笑着:“极雄壮,堪大用。” 少主咬着牙,龇牙咧嘴的跺了跺脚:“嘿,那些西洋蛮夷,狗一般的东西,当年被打得哭天喊地,跪地求饶的卑贱种,居然敢向我东云伸爪子?他们想死!” 老高急忙说道:“得教训他们!” 少主冷哼了声:“得好好的教训教训,嘿,这些年,咱们脾气可是好了不少呐!换成当年,嘿嘿!” 刑天鲤回头看了看这少主。 这家伙,看上去颇为年轻,身上的气血气息,也极其的青嫩。但是这一口话,却是老气横秋的,显得他似乎年龄颇大一般? 刑天鲤向一旁让了一步,示意这一对儿主仆上前。 那一群东云海关官员,迅速注意到了这一对儿身量超出常人,带着明显东国人特征的主仆。当即就有两个官员带着一队警察,迫不及待的扑了上来。 不等他们开口说什么,那老高突然脸色一变,从那满脸堆笑、唯唯诺诺,好似善良的邻居老爷爷,瞬间变得阴邪狠辣,好似一条喷吐着毒浆的毒蛇;尤其他一双原本温顺的眼眸,也骤然变成了凶厉的倒三角眼。 眸子里凶光闪烁,老高举起双手,‘啪啪啪’,劈头盖脸的一通耳光,将两个东云海关官员抽得大口喷血,惨号着倒在了地上。 “不开眼的狗东西,找死么?”老高冷哼一声,慢悠悠的掏出了一枚印鉴,随手晃了晃。 刑天鲤眼尖,看到那印鉴上面,大片风雷云纹中,一条清晰可见的八首妖龙图纹! 八首妖龙,这是东云皇室的御用图腾! 码头上,东云人纷纷跪倒在地,五体投地,不敢抬头。老高又堆起了笑脸,殷勤的凑到了少主身边。少主背着手,昂着头,昂首挺胸的大步离开。主仆二人,很快就混入了码头上的人流中,不多时就消失不见了。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看着主仆二人的背影。 刚刚被老高打得大口吐血倒在地上的两个倒霉蛋,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极其恼怒的看着刑天鲤。他们擦了擦嘴上的鲜血,站起身来,气急败坏的冲着刑天鲤大口咆哮谩骂。 几个海关警察也凑了上来,就要冲着刑天鲤动手动脚的,将他拖进一旁的海关小黑屋里去。 汤姆、杰瑞带着几个情报官凑了上来,将一份英吉士驻平海城总领馆开具的公文递了过去:“喂,东云人,请对我们的商务参赞阁下,客气一点。你们,想要破坏我们英吉士王国和东云岛联的邦交么?” 刑天鲤笑呵呵的,指了指那份加盖了英吉士王国印玺的正式公文。 公文上表明,‘李鲤’阁下,是英吉士王国特派商务参赞,专责处理英吉士王国在黑婆罗洲一切商贸问题,调节英吉士商人和别国商人的矛盾冲突。 两个被老高打耳光抽得昏天黑地的倒霉蛋神色呆滞的看着公文,迟疑许久,他们才一脸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刑天鲤:“东国人?英吉士商务参赞?怎么可能呢?” “世界广大,一切都有可能!”刑天鲤微笑着拍了拍两个倒霉蛋的肩膀,随手给他们注入了一道专攻五脏的暗劲,确保他们在一个月后会内伤发作,大口吐血。至于是死是活么,就要看他们的医学水平怎么样了。 背着手,在码头上施施然走了几步。 前方一座人工的小山突然凸立,刑天鲤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 那是一座钢筋混凝土搭成的,方圆二十几丈,高有三丈许的基台。船型的台子上,放着几块硕大的战舰残骸。有铁锚,有铜钟,有悬挂在船艏的‘烈焰团龙捧日踏海大纹章’,也有几根被巨大的爆炸力扭曲的舰炮炮管。 钢筋混凝土旁,矗立着一块金属铭牌,上面用东云、东国、英吉士、法璐仕等多国语言,标注了台子上的那些战舰残骸,来自于大玉朝黑婆罗洲远征舰队,某某分舰队的旗舰‘定洋’! 铭牌上,用东云人特有的夸张说法,描述了那是一条多么强大的,排水量达到万吨以上的铁甲巨舰。描述了东云特遣舰队,是如何悍不畏死,如何的英勇作战,在付出了三条战舰被击沉,七条战舰被重创的代价下,终于在港口泊位上,将‘定洋’击沉的光辉战果。 刑天鲤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块铭牌,又看了看那一堆属于‘定洋’的战舰残骸。 ‘定洋’啊! 刑天通明的座舰,更是他负责指挥的黑婆罗洲远征舰队分舰队的旗舰。 那支分舰队中,除了刑天通明,还有南浔镇平远堂刑天氏主脉六房的五位兄弟,他们全都在舰队中混上了一舰之长的职位。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旁支二十四房的数百名刑天氏子弟,也都在分舰队、又或下属的海军陆战队中任职,最小、最小的,也混上了尉级军官。 然后,一战尽丧。 刑天鲤的老叔儿李魁胜对他说,刑天氏的那些兄弟,没有一个后撤的。他们面对汹涌而来,十几倍于自身的敌人,将所有子弹打空后,拔剑而起,迎敌而上。 没有一个回去,包括了刑天通明。 刑天鲤站在这座船型的台子下,静静的看着这些战舰残骸。 汤姆和杰瑞没吭声,他们自然知道,自家‘头儿’和刑天氏的关系,更知道,十年前东云人偷袭黑婆罗洲,大玉朝黑婆罗洲远征军一战尽殁,反抗最激烈,对东云人造成损失最惨烈的,正是自家‘头儿’亲生父亲指挥的这支分舰队。 刑天鲤手指轻扣通天妙竹,‘咯咯’笑了几声:“勒石记功哪,了不起!” 眯着眼,刑天鲤眸子里,青铜色的幽光闪烁,体内刑天氏的血脉在沸腾,在震荡,磅礴的精血涌动,可怖的力量充盈全身。这一刻,他俯瞰码头上无数往来的东云矮子,很有一种,在这里释放‘流殇’剧毒的冲动。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本命精血汹涌鼓荡,洗涤全身,在磅礴精血的冲刷下,刑天鲤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心肠’,‘变硬’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继承了巫族的血脉,刑天鲤在不断提炼本命精血,不断让自己的实力追近太古蛮荒之时,那些纵横天地的恐怖生命的时候,他的性格,他的认知,也不可避免的受到最直接的影响。 汤姆、杰瑞等人突然莫名的感到不舒服,他们下意识的松开了系得整整齐齐的领扣,很艰难的喘了一口气。杰瑞低声咒骂道:“这该死的天气,黑婆罗洲就是这样不好,高温,潮湿,让人喘不过气来。” 刑天鲤微笑,轻点通天妙竹,快步向码头外走去:“喏,我们的驻地在哪里?” 汤姆急忙加快脚步,跟上了刑天鲤,他殷勤的笑道:“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发了电报,商务处的人,应该准备了车,在外面等我们!” 刑天鲤一行人,在人流汹涌的码头穿梭了半个多时辰,这才真正走出了占地广大的黑珍珠港。然后,他们在码头门外等了许久,等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居然也没能等到英吉士王国驻黑婆罗洲商务处派来迎接的车辆。 刑天鲤看着天空璀璨的星河,幽幽叹息道:“汤姆,杰瑞,看样子,我们是不受欢迎的。呃,他们这么干,是准备做什么呢?自立为王么?” 黑婆罗洲,地位特殊,乃是刚开辟的资源地、殖民地,在大玉朝和东云岛联之间,刚刚转了一道手。这块大陆,至今为止,东云人都对其实行军管,绝大部分地域,都还被可怕的土人部落统治,各种袭击和冲突时刻都有发生。 包括大玉朝掌控这里的时候,偌大的黑婆罗洲上,也只有一些矿场和种植园,除了坐镇这里的黑婆罗洲远征军,就连日常行政的官吏,都是类似于‘发配’、‘流放’的‘犯官’,正经官员,没人愿意来这里。 在这些种植园和矿场内工作的人,除了抓来的土著奴隶,就是从大玉朝流放的重刑犯。 现在,基本上就是东云岛联的重刑犯,充斥了大大小小的劳作区域。 再加上黑婆罗洲高温、潮湿,各种毒虫、毒蛇、野兽、瘴气,还有一些不可名状之物层出不穷,热带病发病率极高,死亡率极高。 是以黑婆罗洲固然有着极其惊人的利益,蕴藏了无比庞大的财富,真正愿意来黑婆罗洲打拼的,要么就是被流放的‘犯官’,要么就是被流放的‘犯人’,要么就是各国,包括了大玉朝、东云岛联和极西百国那些在本土混不下去的倒霉蛋。 英吉士王国,也没有在这里派驻什么正经的官方衙门,什么领事馆之类的,根本没必要。 只是为了照顾这里的商贸利益,英吉士王国,在这里设了一个兼具领事馆职能的商务处,常年驻扎了二十来号没背景、没靠山、没后台、没前途的倒霉蛋,让他们在这里吸瘴气、喂蚊子。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在东云人掌控黑婆罗洲十年后,在东云人野蛮、残暴的手段下,黑婆罗洲的发展,居然超乎寻常的快,这里每年的商贸利益,居然是指数性的增长。 于是乎,这个商务处的地位,就变得微妙了。 就刑天鲤从平海城出发的时候,他从东国调查室查到的资料中,就提到了,过去三年,英吉士王国,已经有几个拥有伯爵以上封爵头衔的古老家族,偷摸摸的向黑婆罗洲这里安插自家人手。 三年来,黑婆罗洲商务处正儿八经的在编人数,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人之众。 刑天鲤是作为正经的商务参赞,来黑婆罗洲上任的。 当然,他真正的任务,肯定不是为了掺和商业问题。 他是为了在这里,组建属于英吉士的情报网络,为即将发生,也势必发生在这里的战争,打下良好的基础。 他拿到了正经的授权,他应该算是这个商务处空降的负责人。拥有一百五十名在编职员的商务处,无论如何,哪怕是面子上做点功夫,起码你派几辆驴车来接人呢? 鬼都没一个,这有点太过分。 刑天鲤这才说,他们是要自立为王了么? 第五十一章 下马威尔(下) 汤姆和杰瑞气急败坏的咒骂着,几个情报官前后奔波,终于凭借着英吉士王国的面子,尤其是英吉士皇家银行发行的钞票的面子,从东云人的港口管理处那里,雇佣了三十几辆运货的汽车。 刑天鲤带来的百多号人,还有大量的行李,其中就包括了大堆‘自卫武器’等,这才上了车,向着商务处的驻地进发。 刑天鲤坐在个子矮小的东云驾驶员身边,低声咒骂着黑婆罗洲的鬼天气。 已经入夜,这里的气温,却和平海城正午时分的气温差不多,而且更加潮湿,湿润得好似有人,将一块浸透了水的湿布,结结实实的裹在了你身上。 车窗洞开,车辆顺着大道向前快速行驶,有风吹了进来,但是吹在身上的风,也是湿哒哒的高温气流。风月吹,身上越是湿哒哒的,于是,好些‘嗡嗡’乱叫的小虫子,也就黏在了湿哒哒的皮肤上,殷勤的举起了长长的,五颜六色、花纹各异的口器。 刑天鲤皮肤致密,这些小虫子将自家口器几乎扭断了,也没能扎进他的皮肤。 他一边咒骂着黑婆罗洲该死的天气,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这些活跃度惊人的小虫子——嘿,真是大开眼界,其他的好些虫子,刑天鲤都不认识,但是单单吸人血的长脚蚊子,刑天鲤就看到了不同的三十七种。 其中有两种长腿儿呈黑白以及绿红条纹状的长脚蚊,它们的身躯,足足有刑天鲤拇指大小! 这般毒蚊子,正经人被它叮一口,杀伤力堪比马蜂罢? 手指轻弹,皮肤上一股无形震荡,将所有的水汽和小虫子震成粉碎,飞出老远。刑天鲤嘟囔道:“那太后老太婆,有点吝啬了。这般环境,在这里驻扎这么多年,啧,就一个伯爵,就打发掉了?” 汽车顺着大道,慢悠悠的爬上了山坡,到了山顶,可以看到一条盘山道缓缓下降,沿途也都是白墙黑瓦的小院,错落点缀在浓密的,开满了各色花朵的园林中。 盘山道上,每一个拐角处,都有钢筋混凝土的岗哨,每一处岗哨都戒备森严,铁丝网,拒马桩,还驻扎了上百名东云士兵。 在山顶向东边眺望,一条大道下了山后,就一头扎进了丛林中。 在丛林内,一团团灯火蔟集在一起,根据灯火的面积和数量判断,那些聚居点内,少则三五千人,多则十几万人,一处处聚居点,就好似丛林中的蘑菇圈,相互之间,隔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离开黑珍珠港,顺着大道行使了三十几里地,平坦的水泥地面,就变成了糟糕的砂石路。 这些砂石路,宽的地方有三五十丈,窄的地方只有十几丈宽,路边就是肆意生长的原始丛林,车队向前行驶,时常可以看到路边绿油油的眼眸闪烁,那是胆大的猛兽在暗中窥觑,看看有没有机会逮一口肥肉啃啃。 车队中,每一辆汽车,都有两名黑珍珠港的港口护卫随行。 每每路边有这种绿油油的眼眸出现,他们都会‘咣咣’开上两枪,时常就能听到野兽痛苦的哀鸣声,伴随着枝叶摩擦声快速远去。 砂石路面,坑坑洼洼,应该是长期有大载重量的车辆在上面行走,很多地方路面被破坏得一塌糊涂。车辆在路上行走,所有人都被晃得东倒西歪,好生狼狈。 从黑珍珠港出来,到英吉士商务处的驻地金山镇,不过区区一百五十里地。 入夜时分,刑天鲤等人上车出发,一路摇摇晃晃,干掉了他们三个多时辰,已然过了午夜,他们这才晃到了金山镇外。 金山镇,顾名思义,镇子旁边,有金山。 这里被开辟出来成为一个大型的聚居点,是因为当年有英吉士的探险队,在这旁边的河流中,找到了一块直径超过三尺的狗头金! 天然金块,纯度极高,直径超过三尺! 这些信息组合在一起,足以让所有人都发疯,于是,金山镇在大玉朝黑婆罗洲远征军的支持下,以极快的速度发展了起来,短短两年时间,这里从一片原始丛林,发展成了拥有十几万人口的大镇子。 金山镇河对岸的山地里,一个年产量惊人的金矿,也就发展了起来。 刑天鲤手上的那些产业契书中,就有金山镇外这座大金矿百分之十五的干股。十年前,东云人偷袭黑婆罗洲之前,金山镇的这处金矿,一年开挖出来的金矿,已经可以提炼出纯金四百万两(124吨——现美国最大金矿,2021年产量99吨多)。 按照刑天鲤手持的这份契约,他每年当能分配到六十万两黄金,十年过去,属于他的金子,应该有六百万两。而且,这是十年前的产量,这些年来,金山镇的人口数量不断增加,金矿的工人也在飞涨,每年开挖出来的黄金总量,应该更大才对。 车队进了镇子。 金山镇的结构很简单,土木结构的围墙,圈起来了四四方方,长宽都有十五里地的区域。镇子中间,有三横三纵六条主干道,将镇子均匀的分割了开来。 英吉士王国商务处,就在镇子最中心的区域,在最中间的那个十字路口旁。 钢筋水泥的围墙高有两丈,涂了黑漆的推拉式钢门厚有三寸,极其的坚固。 车队在商务处的大门外停了下来,汤姆和杰瑞跑过去,冲着厚重的大门拳打脚踢了好一阵子,弄得大门‘咣咣’直响,惊得左邻右舍好些狗子全都疯狂的嚎叫了起来。 过了许久,许久,大门里面,才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混蛋,不想吃枪子的话,给我滚远点。不管你们有多重要的事情,天亮了再过来。” 刑天鲤眯了眯眼睛。 汤姆怒叱道:“该死的家伙,你们没收到电报么?新上任的商务参赞李鲤阁下到了,你们这群废物,你们在干什么?” 那懒洋洋的声音明显滞了滞,他沉默了一会儿,油腔滑调的说道:“嘿,嘿,嘿,什么新上任的商务参赞?我可不知道这个消息。听起来是个大人物喽?可是,商务处的长官们,都不在,大人物的事情,我可不知道真假!” “你们自己去镇子上找个地方,住一晚吧?或者明天,或者后天,反正,不管你们有什么事情,都要等长官们回来,才能给你们解决。” “我建议你们去北面第二街口,向右转的‘黑羽夫人’开办的酒馆。她那里,有整个金山镇最乖巧听话的东云妞,嘿嘿,你要试试野味,刚从丛林里抓来的,食人部落的土著妞,也有。” 听得这话,汤姆更是气得破口大骂。 刑天鲤身后,塔塔九人已经三三一组,摆出了进攻姿态。若有若无的精神力波动在他们中间跳跃激荡,他们齐齐看向了刑天鲤,眸子里幽光在急速的闪烁。 何铎、何西等人,更是脾气暴躁的直接掏出了枪械。 他们是后土遗民,本来就性格暴躁;他们在易多利山区长大,从小就学习如何更好的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成年后,他们离开条件贫瘠的易多利山区,跑到平海城万国租界那等冒险家的乐园打拼出了一方基业。 被刑天鲤激发血脉后,随着实力的不断提升,巫民精血对他们的影响,也越发的明显。 他们现在,很容易暴跳如雷。 钢门内的人,听到了何铎等人掏出枪械发出的‘咔嚓’声,他急忙嚷嚷了两声,钢门一左一右,两座高有五丈的钢筋混凝土的哨楼上,就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 两盏探照灯,一左一右,将雪亮的灯光罩了下来,四挺机枪伸出,锁定了站在门前的汤姆和杰瑞。 钢门内的那人大声嚷嚷道:“嘿,你们掏枪了?啊哈,你们还说,你们是新上任的官员?这可不像啊,这可不像啊。你们是冒充官员的,劫匪罢?” “喂,喂,赶紧离开,金山镇可不是你们可以……” 刑天鲤大踏步走了上去,一脚跺在了钢门上。厚重的钢门‘咣’的一声从门框上脱落,平平的拍在了地上,硬生生陷入了地面半尺深。 钢门的上端狠狠拍下,几乎是擦着门后那个男子的鼻头拍在了地上。 钢门险而又险的,擦着他的靴子头陷入地面,男子的皮鞋头,都有小半寸被钢门碾碎,露出了他没有穿袜子的,满是毛发的脚趾。 刑天鲤这一脚,很用力。 钢门虽然是擦着这厮的面皮划过,但是带起的狂风无比狂暴,几乎等同有人在他脸上抽了一耳光。这人的面皮,逐渐的发胀,发红,两颗眼珠也被狂风吹得渐渐泛红,逐渐充血。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脚踩在钢门上,右脚脚板在门扇上硬生生踩出了一个脚印的刑天鲤,身体哆嗦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何铎,何西!”刑天鲤朗声道:“控制商务处,所有人,不管他们是在干什么,都请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滚出来,和我这个新任上司见见面!” 刑天鲤笑得很灿烂:“既然他们不给我面子,那就,都不要面子了吧!” 何铎、何西的反应还稍微慢了一些,早就憋不住火气的塔塔九人一声欢呼,带起一道狂风就冲进了商务处。 两座岗楼上传来了拉动枪栓的声音。 刑天鲤头也不抬的冷笑道:“我建议你们最好放聪明一点,你们如果敢开一枪,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我说的,你们全家老少,全都死定了!” 左边的岗哨上,一个不服不忿的男子声音嘟囔道:“嘿,你这家伙,真会说话?” 刑天鲤就掏出了厚厚一叠英吉士皇家银行发行的钞票,一百金币面额的钞票,他那一叠起码有三四百张。 三四万金币,按照官方汇率,就是三四十万两大玉朝官银。 这笔钱,无论在这个世界的那个地方,都足以收买数千人的性命了。想想看,刑天鲤的老叔儿李魁胜,一年的正经俸禄也就三十多两呢。 “尊敬的长官,是我们的错,这里,您说了算!”两座岗楼上,当即传来了极其诚挚的道歉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八名光着膀子,穿着粗厚布猎人裤,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子刺鼻的驱虫药水味的中年男子,屁颠屁颠的扛着枪跑了下来。 这些家伙很规矩的,在刑天鲤面前一字儿排开,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英吉士皇家陆军的军礼。 他们的目光,极其惊惧的看着刑天鲤手上的钞票。 他们心知肚明,那些手握大权的大人物,不见得能对他们做什么。但是一个手上拿捏着这么多钞票,而且一看就知道脾气不好的大人物,如果说要杀他们全家,那是一定能轻松做到的! 何铎、何西,带着百多条粗壮的汉子,挥动着枪械,也冲进了商务处。 伴随着愤怒的叫骂声,凄厉的尖叫声,还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这座占地能有五十几亩大小的商务处驻地,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刑天鲤站在大门口,这才有兴致大量这商务处驻地的结构。 嗯,正中一列六层高的主楼,两侧有两列同为六层的副楼,三列楼房,成‘冂’字形排列,正中的空地上,还修建了一个硕大的水池,里面有一些色泽鲜艳的热带鱼在游动。 在这三条楼房之外,大片花木林,簇拥着二十几座三层小楼。 原本这些小楼都已熄灭了灯火,一片黑暗,但是随着何铎等人的行动,有几栋小楼亮起了灯火,不断有人踢打叫骂着被暴力驱逐了出来。 刑天鲤走到了正中主楼的正门口站定。 他站在石阶上,借助主楼窗口泄露出来的灯光,打量着面前衣衫凌乱的男女们。 英吉士商务处,在编一百五十名正儿八经的工作人员,刚刚隔着钢门搭话的门房,还有那八个值夜班的护卫,不计算在内,一百五十名正式员工中,此刻只有八个人站在他面前。 嗯,八个正式员工,却有十三名衣衫不整的女人怯生生的站在他们身边。 十三个女人中,有两个西陆女子,有五个东云女人,还有六个女人么,个子矮小,皮肤发黑,身形却高挑而匀称,充满了野性的魅力。 好吧,她们是黑婆罗洲的本地土著! 除开这些人,还有几个门房,几个花匠,几个厨师,几个杂役,九十几个侍女,十几个护卫等等。这些人,都是商务处外聘的员工,不在商务处上报英吉士官方的正式员工名录内。 刑天鲤拼命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嗯,没弄错吧? 九十几个侍女? 他瞪大眼睛,看着站在一旁,那一堆吓得面色苍白,衣冠不整的莺莺燕燕。 呃,没错,英吉士王国驻黑婆罗洲的这个商务处,正经的员工一百五十人,外聘的侍女,在这里的就有九十几个! 其中三成发色、眸色多变,显然是西陆血统;三成身形矮小、纤细,都是东云女人;还有三成,高挑、匀称、矫健,充满野性美感,尽是当地土著。最后剩下的一成左右,看她们的装束、气质,都是东国女人。 而且无论什么血统,这些侍女全都是青春年少,最为绚烂美丽的年龄。 嗯,她们拥挤在一起,但是她们当中,有十几个女人的面皮酡红,眸子里带着鲜明的水色,很显然之前正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美妙勾当! 刑天鲤抬起头来,轻轻一摆手,吩咐了几声。 何铎、何西等人,就极其粗暴的,拎着棍子,将那八个正经的商务处员工,按倒在地,每个人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二十棍。 凄厉的惨嗥声不绝于耳,刑天鲤指了指一名看上去能有四十几岁的红发男子,冷然道:“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将那些擅离职守的混蛋,找回来。我不管他们去了哪里,我不管他们有多完美的借口,如果到明天中午时分,我起床后,我见不到他们。” 刑天鲤微笑:“他们就,可以买一张船票,给我滚回英吉士本土了。” 那红发男子被二十棍打得屁股皮开肉绽,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刑天鲤,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仁慈的圣母在上,你不能这样对我们。就算你是商务参赞,你也没有权力,对我们施加惩罚!” 刑天鲤眉头一皱,看着这个声嘶力竭和自己讲道理的红发男子,沉吟一阵后,耸耸肩膀,转身走进了主楼:“给我找个能睡觉的地方。哦豁,真是,奢侈啊!” 主楼大厅内,一个个用厚玻璃制成的陈列柜内,大蓬大蓬的珍珠,大蓬大蓬的金沙,大块大块的珊瑚,各色奇珍异宝堆满了长八丈、宽五丈的大厅,在灯光照耀下,这些奇珍焕发出迷离的光彩,让人望而心动。 而在这个大厅正中,厚厚的铁栅栏圈起的陈列柜内,一块坑洼不平,直径超过三尺的狗头金块,正稳稳的坐在那里。 这块狗头金,就是金山镇的起源之因。 它一直被当做金山镇的某种象征,一直被英吉士商务处收藏、展览。 哪怕紫绶道衣里,有着数量惊人的财富,刑天鲤依旧被这块狗头金轻轻的震撼了一下,这,实在是太美了。 楼外,那红发男子发出了极凄厉的惨嗥声。 何铎抡着棍子,打断了他的两条腿:“既然不服从命令,那么,你还留着两条腿,做什么?”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打坐运功一晚上的刑天鲤,就被震怒的咆哮声惊醒。 第五十二章 雷霆手段(上) 刑天鲤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顶着一头黄毛,一双眼睛绿得好似一团水藻的麦克拉伦,正气急败坏的挥动着细细的文明杖。 英吉士驻黑婆罗洲商务处主办麦克拉伦,他父亲,是麦克拉伦侯爵,英吉士王国海洋资源与通商部的幕后大佬,现任部长、三位副部长,以及十几名专职司长,全都是麦克拉伦侯爵的‘门生弟子’。 尤其现任部长戴森,更是孤儿出生,在孤儿院时,就被麦克拉伦侯爵选中,凭借侯爵阁下的一路资助、扶持,年仅三十出头,就坐上了统管英吉士王国所有海外殖民地资源统筹重任的实权职位。 麦克拉伦,是侯爵阁下的幼子,王都有名的纨绔子。五年前,他犯下了极大的过错,在一次‘性趣盎然’的群体派对中,不小心让两名子爵的女儿呜呼哀哉。家族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锻炼他,将他送配到了黑婆罗洲主事。 在这天高皇帝远,却又油水丰厚的黑婆罗洲,麦克拉伦仗着显赫的出身,强硬的靠山,近乎是为所欲为。那九十多位娇俏的侍女,就是他的大手笔! 刑天鲤缓步走下楼梯。 面孔通红,身躯肥壮,犹如一头大白花公猪的麦克拉伦气急败坏的冲到了刑天鲤面前,张口就喷出了一股子难闻的隔夜酒精和烟草混合发酵后的臭味。 “你就是那个该死的商务参赞?一个东国黄皮猴子?该死的家伙,你怎么敢……” 刑天鲤一脚踹在了麦克拉伦的肚皮上。 一声惨嚎,麦克拉伦足足有两百六七十斤的身躯,被他一脚踹得向后飞出两丈多远。可怜的,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头的纨绔公子,好似一条死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吐着,吐出了大滩狼藉和一点血水。 “打断他的腿,给他一张三等舱的船票。”刑天鲤冷淡的看着麦克拉伦:“我不管你昨天去了哪里,也不管昨天你为什么没有按照正规程序,在这里迎接我们的到来。” “你的一切选择,造成的所有后果,都将由你自己承担。”刑天鲤耸了耸肩膀:“唔,黑婆罗洲没有直达英吉士本土的客轮,所以,辛苦你,需要去平海城周转一趟。” 麦克拉伦艰难的抬起头来,深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恐之色。 以他的智商和阅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东国人,敢对他大打出手,甚至下达这样完全没有道理的命令? 汤姆和杰瑞都被刑天鲤那一脚吓了一大跳。 汤姆急忙凑到刑天鲤身边,低声说到:“李鲤阁下,麦克拉伦的父亲,尊敬的麦克拉伦侯爵,他有一个‘关系极其亲密’的女性朋友,是女王陛下的亲妹妹。” “情人?”刑天鲤挑了挑眉头。 啊哈,英吉士人也讲裙带关系? 汤姆耸了耸肩膀,不敢吭声,在英吉士王都上层圈子,麦克拉伦侯爵和女王亲妹妹的那点子破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基本上就是全公开的秘密。 甚至,有人私下里传说,当今的海洋资源和通商部的部长戴森阁下,就是侯爵阁下和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在一次激情之后,不小心折腾出的结晶。 名义上的孤儿,实则上是侯爵和公主之子,所以戴森才能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而麦克拉伦侯爵,也凭借这层关系,在英吉士王国拥有极其广泛的影响力,在他身边,更是汇聚了一大批极有权势的大人物。 麦克拉伦虽然是他最不成器的小儿子,那也是他的儿子。 刑天鲤的这一脚,没人能知道,会引发何等严重的后果。 作为刑天鲤的副官,汤姆觉得,他有必要将这里头的利害关系,给刑天鲤详细的解释一下。他凑到刑天鲤耳朵边,急促的说出了侯爵阁下、公主殿下,还有那位部长阁下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侯爵阁下在本土拥有的可怕权势。 刑天鲤一脸诧异的看着汤姆:“所以,因为他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父亲,我就要和他玩这种毫无道理的小孩子的把戏?” “我,作为女王全权特使奥古斯阁下任命的商务参赞,携带重要的秘密使命,来到黑婆罗洲。我不仅要筹备我们的一应事务,我还要和这个胖得和猪一样,也蠢得和猪一样的家伙虚与委蛇?” “我在努力的为帝国的事业兢兢业业,而他就努力的在后面的拉我的后腿,我们围绕着商务处这点屁大的事情,明争暗斗,明枪暗箭,斗得不可开交,平白的耗费时间、精力和金钱。” “我们旷日持久的斗下去,直到有一天,我抓到他贪赃枉法的罪证,一份电报拍去东云岛联,东云岛联那边再将我们的电报转拍去平海城,平海城再将我们的电报,经过十三个陆地电报节点,慢吞吞的传回帝国本土。” “如此公文往来半年后,我们再将这个愚蠢的死胖子,送上返回帝国本土的客轮?” “甚至,我们还要看着他,带着这些年贪墨的所有财产,带着数以百万计的金币,带着他用各种非法手段侵占的美丽女人,带着各色各样黑婆罗洲特产的珍稀宝物,趾高气扬的登上客轮?” “然后,我们就要在黑婆罗洲提心吊胆的为帝国卖命的同时,还要防范着这个家伙返回帝国本土后,用金钱开路,为自己购买一个崭新的、有实权的、凌驾于我们之上的好位置,兴致勃勃的杀回来找我们的麻烦?” 刑天鲤大声的嚷嚷着,将面皮凑到了汤姆的面前,两人的鼻头都几乎凑到了一起。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哦豁,得了吧,我可没有这么傻。能轻松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闹得这么复杂?何铎,何西,打断他的两条腿。然后,因为我们汤姆先生的善意提醒,再打断他的左手!” 刑天鲤微笑道:“我是仁慈的,我会留下他一条完好的右手,这样在客轮上,他起码可以自己擦屁股!” 汤姆、杰瑞,还有几个英吉士情报官脸色煞白。 何铎、何西拎着棍棒,大步走到了麦克拉伦面前。伴随着声嘶力竭的惨嗥声,还有歇斯底里的咒骂声,麦克拉伦的两条腿,还有他的左臂,被何铎、何西重重打断。 两人的手法,很粗糙。 易多利山区的山民们,如果要打断人的胳膊腿,他们用的都是粉碎性骨折的手法,就是为了给人留下永久的残疾,根本不可能让你有任何回复的可能! 麦克拉伦扯着嗓子,好似被送进屠宰场的大肥猪一样哀嚎着。 他嚎哭了几声后,身体一抽一抽的,就昏厥了过去。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这厮痛得大小便失禁了。 大厅外,一阵喧哗声响起。 麦克拉伦只带了两个助理进了大厅,在外面,还有一支两百人的卫队在等候他的命令。这两百人,尽是英吉士最精锐的皇家禁卫军出身,是麦克拉伦侯爵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儿子,一封命令,直接让他们从现役军人,就地转职为专业保镖。 听到麦克拉伦的惨嗥声,这些护卫齐声喧哗,就要闯入大楼。 何铎、何西拎着麦克拉伦行了出去,冲突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百多名五岳堂的子弟,和两百名精锐的前皇家禁卫军一个冲撞,这些护卫就惨号着倒了一地都是,他们的枪械被收缴,或者胳膊,或者小腿,或者肋骨,每个人都断了三五根不等的骨头。 刑天鲤慢悠悠的走出了大楼,站在了正门石阶上,看着那些躺了一地,痛苦呻吟的护卫们:“好吧,要多买两百张三等舱的票了。给船务公司商量一下,一次性这么多张票,应该给我们一点点优惠价。” “用最快的速度,送他们离开。除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不许带走哪怕一个铜子儿!” 刑天鲤冷淡的挥了挥手:“唔,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他们离开前,把他们所有的钱藏在哪里,都给我问出来。何铎?” 何铎咧嘴微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勒索拷问,这是老本行了,易多利山区的山民们每年农闲时,组成的匪帮横行四方,时常找几头大肥羊,盛情邀请他们去山区做客。 他们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手段,帮助那些大肥羊回忆起,他们的财富都藏在了哪里。 刑天鲤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拥有足够能干的下属的好处,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解决大多数的麻烦。 当然,如果他自己动手,效率会更高一些。几个巫咒下去,麦克拉伦有什么秘密,全都能拷问得清清楚楚。但是,何必呢? 如果什么事情都依靠自己解决,他收下何铎、何西等人,辛辛苦苦耗费修为帮他们点开血脉,又是求一个什么? 正好,昨夜送刑天鲤一行人来金山镇的三十几辆汽车,那些东云驾驶员刚刚用过早饭,正准备返回黑珍珠港。 汤姆、杰瑞和这些东云人交流了两句,给他们小小的赛了点小红包,东云人就喜笑颜开的,主动帮忙,将那些受伤的护卫扛上了车。 麦克拉伦,还有他的十几个心腹下属,也被何铎、何西等人拉去了一旁。伴随着惨烈的嚎叫声,想必,他们很快也能坐上汽车,开始他们的归国之旅罢? 商务处的主楼前,七八十名商务处员工,脸色惨淡的看着刑天鲤。 整个商务处,有正式在编的员工一百五十人,昨夜,只有八人留在商务处‘值班’,其他大部分人,都在麦克拉伦和其他几个官员的授意下,跑去金山镇各处娱乐场所,肆意的寻欢作乐去了。 因为刑天鲤的强硬手段,在金山镇内花天酒地的这群家伙,一大早都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 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人,他们倒不是蔑视刑天鲤,而是真正的去了其他地方有事。 这个商务处,人数不多,但是责任颇重。 英吉士国内,各大家族,各大财团,在黑婆罗洲投资的大大小小的矿场数以百计,大小种植园更是遍布四方。这些矿场、种植园,时常和其他国家的同行发生各种矛盾冲突,每当矛盾发生,普通的暴力手段无法解决冲突的时候,就需要官方人员出场了。 所以,商务处那些没什么背景靠山的倒霉蛋,常年在外奔波,如果不是病了、伤了,他们基本上很难回到金山镇。 刚刚亲眼目睹了在场众人中,背景最强硬,出身最显赫的麦克拉伦总办先生的惨状,在场的众多商务处员工,心里都在打鼓。 新来的这位顶头上司,似乎,不好伺候啊! 头发略略带卷,黑发,黑眼,宽鼻头,厚嘴唇,乍一看去有点憨厚,但是眼睛一眨巴,就透着极度精明的唐格拉尔,步伐轻盈的凑到了刑天鲤面前。 商务处副总办唐格拉尔,负责商务处的财务、人事等,算是麦克拉伦之下,掌握实权的第一人。他的出身也颇为煊赫,他的父亲,乃是英吉士帝国执掌重工业部和铸币局的唐格拉尔公爵。 执掌重工业部,代表了权——帝国的陆军、海军,所有大型军械,尤其是海军舰艇,造多少,什么时候造,哪个批次的军械先制造,制造后批给谁,不给谁,这都是最直接的权力。 执掌铸币局,代表了利——这个机构的权力和利益,根本不用多说。以英吉士王国的庞大国力,每年铸币时的‘火耗’,哪怕多报两三个百分点,那都是金山银海般的利益。 有权又有利的唐格拉尔公爵,实实在在的是帝国最核心的重臣之一,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是当今女王陛下的堂姐,真正意义上的皇亲国戚。 唐格拉尔,更是一个极精明,极内敛的人,在外从无劣迹流传。 他之所以也来到黑婆罗洲,甚至比麦克拉伦还早两年到了这里,不是因为他爹不厉害,而是因为他母亲。 唐格拉尔的母亲,不是那位尊贵的女王堂姐,不是帝国的公主殿下,而是唐格拉尔公爵少年时的白月光,一名出身寒微的家庭钢琴女教师。 唐格拉尔公爵,竭尽全力保守着唐格拉尔的身份秘密,但是终究,他对唐格拉尔超乎寻常的关心,引发了某位公主殿下的疑惑。在帝国军事调查局强大的情报搜集能力下,唐格拉尔真正的身份曝光。 经过唐格拉尔公爵和公主殿下的友好协商,唐格拉尔被送来了黑婆罗洲。 根据东国调查室的内部情报——唐格拉尔未来的前途,封顶也就是帝国驻大玉朝平海城总领事,连一任大使都不可能混上的! 而且,只要公主殿下健康无恙,唐格拉尔这辈子,就别想返回帝国本土! 根据情报,现在商务处的护卫队中,起码就有五名公主殿下安插的人手,正时刻紧盯着唐格拉尔。如果不是他父亲也安排了人手,时刻紧盯着他,唐格拉尔在黑婆罗洲的这七年时间,起码已经因为意外暴毙十次了! 根据东国调查室,不知道哪个闲得蛋疼的情报官,随手记录在绝密档案中的情报——某次,某位公主殿下在一次非正式的闺蜜社交场合,曾经笑吟吟的对闺蜜说,这只是夫妻之间一种小有情趣的小小互动! 公主殿下派人暗杀唐格拉尔,公爵阁下派人保护自己的私生子。 唐格拉尔的性命如何,不重要。 重要的是,公主殿下对这样的游戏,乐在其中,乐此不疲,甚至她亲自制定了针对唐格拉尔下手的时刻表! “参赞阁下,非常抱歉,昨天我没能亲自迎接您的到来。”唐格拉尔向刑天鲤深深鞠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当然,这都是麦克拉伦的错,您以为呢?您,不会将您的怒气,发泄给下面这些可怜的,兢兢业业的小伙子吧?” 唐格拉尔这话说得,有意思! 刑天鲤笑呵呵的看着唐格拉尔,右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唐格拉尔?我在调查局的情报里,见过你的详细资料。” 唐格拉尔的笑容骤然一僵,他笑道:“是么?我,没什么不能见人的。甚至,我在这里七年,我连一枚金币都没有贪腐过,我的一切,都经得起最严苛的调查!” 刑天鲤笑得极其酣畅:“不贪腐,是因为你是一个道德完人,还是因为你不敢?” 唐格拉尔眯了眯眼睛,没吭声。 刑天鲤轻轻摇头:“好吧,我知道你面临的麻烦,战战兢兢,小心做人,唯恐给某个人机会,用合理合法的手段,一击致你死地。” 叹了一口气,刑天鲤轻轻摇头:“我来了,你如果愿意效忠于我,那位远在帝国本土的公主殿下,将不再是你的威胁。你是一个有才干的人,我需要你帮助我做事。” 刑天鲤反手,一把抓碎了身边一个厚厚的玻璃制成的陈列柜,在唐格拉尔犹如见鬼一般的眼神中,他一把抓出了一块人头大小的狗头金,双手犹如揉搓橡皮泥一样,将硕大的金块极轻松的把玩着。 “效忠我,我帮你抵挡一切外来的威胁。” “不效忠我,我就干掉你,换一个我的自己人上来,顺便,给我们的公主殿下,卖一个人情!” 第五十二章 雷霆手段(下) 看着刑天鲤指缝间急速变形的金块,唐格拉尔目眩神迷,身体不自禁的晃了晃。他呼出了一口气,伸手狠狠抓了一下刑天鲤手中的金块。 触手之处,金块是如此坚硬,而且因为刑天鲤的大力揉搓,金块不断扭曲变形,整个金块的温度都变高了许多。 唐格拉尔咧开嘴,笑了:“那么,尊敬的商务参赞阁下,请问,你能如何帮我抵挡一切外来的威胁?请让我,看到您的诚意!” 刑天鲤看向了院子里站着的数十名商务处员工,笑道:“那么,你在这里已经七年,你肯定知道,某位殿下派来的人是谁啰?” 唐格拉尔果断的从人群中,指出了七个人,并且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刑天鲤大笑,他一声唿哨,一群五岳堂的子弟就飞扑了过去,将唐格拉尔指出的人轻松的抓了出来。七个人嘶声尖叫怒骂,疯狂的挣扎着。 刑天鲤伸出左手,轻轻凭空一捏。 ‘嘭’! 七颗人头猛地爆开。 所有商务处在场的员工齐齐深吸了一口气,犹如见到一般,无比惊恐,无比惊惧,却又无比尊重的看着刑天鲤。 畏威而不畏德,极西百国的洋老爷们,其实和东云人,是同一个贱胚子脾气。 刑天鲤故意炫耀武力,就好似烧红的烙铁给劣马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这一幕足以深深的烙印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起码在未来三五年时间内,记得清清楚楚。 想要做点什么小手脚,就要时刻惦记着——自己的脑袋,有这七个倒霉蛋的脑袋那么结实么? 唐格拉尔猛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七个人倒地的尸体,过了好久,好久,他才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猛地转身看向了刑天鲤。 他知道自己有利用价值。 他毫不怀疑,自己有足够的才干,有足够的才能,自己在商务处,和麦克拉伦这样的纨绔子相比,他是最有才干、最值得拉拢的那一个。 但是他也知道,他这辈子几乎没有出头之日。 怎么可能呢? 他的父亲,最多能庇护他不至于被某些丑恶的手段杀死,饶是如此,过去七年中,他也有几次险死还生,差一点呜呼哀哉。最惊险的一次,他的半截身体都已经被黑婆罗洲特有的丛林森蚺吞了下去,整个人差点成为一堆狼藉的粪便! 他的父亲,最多能庇护他苟且偷生、狼狈挣扎的活着。 甚至,他明知道这些年,冲着他下手的人是谁,却连一点儿报复的心思都不敢有。 可是刑天鲤! 唐格拉尔被黑婆罗洲毒辣的太阳晒得发黑的面皮,隐隐泛起了一层红色,他肃然向刑天鲤深深的鞠躬行礼,沉声道:“那么,尊敬的商务参赞阁下……” 刑天鲤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以后,是朋友了。商务处正经的日常工作,你全权负责。你不用管我平日里在做什么,或者,如果你有余力,有闲心,你也可以参与进来。” “当我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无论是金钱,还是人力、物力,又或者其他的所需资源,你要能保证,你一定能做到最好?可以么?” 刑天鲤笑盈盈的问唐格拉尔。 杀死七个狗腿子而已,啊呸,区区女王陛下的堂姐而已。他可是有女王全权特使奥古斯撑腰,得罪一个女王的堂姐,这算什么呢? 哈!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了,刑天鲤甚至都想当着那位公主殿下的面,将她的七个狗腿子弄死,如此的话,如果能挑起她和奥古斯之间的争斗,那就太有趣了! 精血在沸腾。 独属于洪荒大巫的杀伐之性在复苏,刑天鲤的行事风格,逐渐朝着血脉源头的那位刑天氏在靠拢。值得庆幸的是,刑天鲤自身拥有天仙级的神魂,他修炼的根本法,在不断提升肉身、提纯精血的同时,也在不断的壮硕神魂。 如今刑天鲤的神魂之力,比起前世飞升时,已然提升了数倍。 错非如此,今天这个商务处里面,怎可能只死掉区区七个人?麦克拉伦和他的那些护卫,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块原始、蛮荒的大陆。 唐格拉尔面对刑天鲤的问题,他只是微笑,然后再次向他深深鞠躬,行礼。 “很好,现在就让商务处的日常工作,正常的运转起来。”刑天鲤沉声道:“现在的人手,是肯定不够的。我需要,更多的,可靠的,可用的人。尤其是,护卫队,召集足够的人手,组建属于我们的护卫队!” 眯了眯眼睛,刑天鲤沉声道:“我信不过极西百国的人,他们当中,很可能有某些个公主殿下再次安插进来的人手。我也信不过东云人,那些矮子,从没有什么信誉和忠诚可言。” 唐格拉尔会意的点头:“那么,我们的护卫队,将以淳朴、憨厚、老实、忠诚的东国人为主来组建。我们,大概需要多少护卫队?” 看着刑天鲤黑头发、黑眼睛、淡黄色的皮肤等东国人外貌特征,唐格拉尔很慷慨的,用上了一些听起来颇为好听的形容词。 刑天鲤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千人罢!先张贴一份公告出去,向整个金山镇,招收三千东国人充当商务处的护卫队。” 唐格拉尔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三千护卫队? “这个,经费问题!”唐格拉尔脑壳有点抽筋,三千护卫队,在黑婆罗洲这个该死的破地方,按照英吉士王国皇家陆军殖民地驻军的薪酬标准,每个人每个月,杂七杂八的补贴加起来,比如什么高温补贴啊、什么潮湿补贴啊、什么瘴气补贴啊、什么蚊虫补贴啊、什么土著风险补贴啊,没有个二十两银子,是搞不定的。 再加上日常吃吃喝喝的耗费,这三千护卫队,每个月,没有七八万两银子,根本拾掇不下来。一年下来,这就是一百万两白银,这笔开销,简直恐怖! 在刑天鲤之前,整个商务处,也仅有麦克拉伦的两百私人护卫,包括唐格拉尔在内,其他几个官员,每个人身边,有七八九十个贴身保镖,除此之外,还有一支百人规模的护卫队常驻商务处,所有的保镖加起来,人数也不到四百人! 这一下,扩张近乎十倍? “钱的问题,不是问题。”刑天鲤微笑:“我们的麦克拉伦阁下,肯定很乐意为了我们的安全,提供一定的资金援助。而且,还有这么多,可爱的,慷慨的绅士们!” 刑天鲤指了指在场的数十名商务处员工,淡然道:“黑婆罗洲商务处,我知道,这肯定是一个油水丰厚的部门。唐格拉尔,他们,就交给你处理了。谁能留用,谁被开除,给你一天时间,搞定这个问题!” “留用的人,就让他们安心的,踏踏实实的为我办事。那些被开除的,他们怎么来到黑婆罗洲的,就让他们如何的离开,一粒多余的沙子,都不许带走!” 刑天鲤朝着塔塔比划了一个手势:“塔塔,你们负责协助唐格拉尔先生,帮助我们那些被开除的,慷慨的,值得尊重的先生们,恢复他们应有的原本模样!” 塔塔皱着眉头。 他很努力的思考刑天鲤的这句话,什么叫做‘应有的原本模样’。 实在是,在塔塔他们的文化中,没有类似的语言措辞,他们平日里有什么需要交流的,直接一道精神力波动,所有的念头,所有的意见,所有的态度,就直截了当,大家全都清楚、明白了。 而刑天鲤这般说话么,塔塔和其他八个同伴,组成了临时的精神力网络,九个人联手思索了一弹指的时间,这才明白过来——嗯,就是榨干他们的油水嘛,至于说得这么复杂么? 塔塔兴致勃勃的卷起了袖子,冲着唐格拉尔咧嘴笑道:“那么,从谁开始?唐格拉尔先生,请相信我们的能力,我们能帮助他们回忆起,他们口袋里最后一个铜子儿藏在了哪里!” 塔塔和几个同伴笑得极其灿烂。 这一路上,坐在客轮上不断奔波,一路平安无事,可把精力充沛的他们给憋坏了。 现在有机会施展一点小手段,他们肯定能够将这些人脑海最深处的秘密挖掘出来——不就是精神穿刺外加底层的精神挖掘么? 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最基本的精神操作。 唐格拉尔抿了抿嘴,向刑天鲤点点头,迈着极其稳健的四方步,慢悠悠走向了前方那些脸色惨变的同僚们。 “那么,诸位亲爱的先生们,请原谅我,我就要,失礼了。啊,我非常怀念过去的这几年,我们在一起同心协力,处置各种问题的美好时光。” “你们对于我这么一个卑贱的私生子,你们当面嘲讽,你们背后抨击,你们甚至,为刚才那七个家伙,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方便,方便他们想尽办法来刺杀我,你们甚至开设赌局,赌我是否能从某一次的暗杀手段中活下来!” “仁慈的圣母在上,我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了。” 唐格拉尔笑得极其灿烂:“尤其是,三位和我身份相当的副总办阁下,我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账本,上面不巧,记载了这些年,你们来到黑婆罗洲后,你们收取了多少贿赂,你们贪墨了多少公款,你们又联合起来,做了多少假账,从那些国有的矿场内,吞没了多少利润!” “每一笔,清清楚楚,大概是没有多少遗漏的!” “现在,是你们将这些钱,吐出来的时候到了。” 一名留着连腮胡,黄发、红眼,颇有几分英俊的男子气急败坏的怒吼着:“唐格拉尔,你要同时招惹我们背后的家族么?谁给你的胆量,谁给你的勇气?” 唐格拉尔‘咯咯咯’的笑着,他轻轻摇头,极轻蔑的笑着:“蠢货,你们根本不懂,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私生子,为了一丁点儿最微小的可能,会多疯狂!” 他居然掏出了一柄象牙柄的小手枪,‘嘭嘭’冲着这个黄发男子的膝盖就是两枪。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唐格拉尔得意的吹了吹枪口的青烟,幽幽道:“我他-妈-的早就想弄死你了,该死的家伙,你也不过是一个破落户伯爵之子,如果不是你的姐姐勾搭上了那位侯爵阁下,轮得到你来这里耀武扬威么?” “我记得清楚,三年前,三月八号,你开着车出门溜达了半个上午,你回来,向我报销了一百桶汽油。该死的家伙,你做什么,半个上午能用掉一百桶汽油?” “知道为了在账面上,帮你做平这笔账,我苦恼了有多久么?” “你甚至在外面找陪酒女,你睡了她们,你居然不给钱,让她们背后的黑帮头目,追到商务处来找我要-嫖-资!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你应该庆幸,我,唐格拉尔,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不然的话,刚才我就应该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刑天鲤在一旁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乖乖,一辆普通小车,半个上午,干掉一百桶汽油,这种事情,可能有? 这也就罢了,贪污点油钱而已,这算什么呢? 但是,就连皮肉钱,都要动用商务处的公款。 这个,这个,哪怕是大玉朝江湖道上,最下三滥的帮派混混,也不至于作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来。皮肉钱这种东西,是能赖的么? 刑天鲤让唐格拉尔叫了几个体型矫健,看上去还有几分办事能力的土著女仆,带着她们去了主楼的顶楼,将原本属于麦克拉伦的办公室,一点点的拾掇了出来。 原本那些过于花俏、奢靡的陈设,那些狗头金、狗头银之类的陈设,全都塞进了袖子里。大块的宝石原矿,也全都塞进了袖子里。什么珍珠、珊瑚、玳瑁之类,值大钱的东西,也全都塞进了袖子里。 其他一些只是纯粹好看的,什么蟒头头骨啊、豹子骨架啊、烈猫皮毛啊、各种鸟儿的美丽羽翼制成的大扇子、大屏风之类的,全都让这些女仆搬走拉倒。 办公室内,有两处暗室,还有四个藏在暗门后的保险柜。 刑天鲤轻松的打开了暗室,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就是大袋大袋的沙金,初步提炼后,黄澄澄、金灿灿、冰冰凉、沉甸甸的沙金,长宽三丈、高有两丈许的两个暗室,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皮袋,里面全都是沙金。 天知道麦克拉伦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沙金,总数堪称惊人,但是现在,都是刑天鲤的了。虽然沙金的纯度不高,大概只有百分之七八十的纯度,但是总量太大了。 而四个保险柜内,则是放满了一块块提炼过,纯度达到三个九的金砖。 一块块的金砖,每一块净重十斤,四个保险柜内,合计有三千块,这就是三万斤黄金。每一块金砖上,都烙印上了麦克拉伦的鸢尾花盾牌家族纹章,制作精良,让人莫名的看着就心生欢喜。 除开三千块金砖,保险柜内,还有数十个体积颇大的皮袋,里面满是大块大块初步雕琢过的红蓝宝石、金刚石等。其中最大的一块粉色金刚石,其体积近乎成年人拳头大小,品质惊人,堪称稀世珍宝。 而另外数十个口袋里,则是装满了价值最高的黑珍珠。 一颗颗成年人大拇指大小的黑珍珠,在这些皮袋里,只算是品质最一般的,其中品质最好的几颗黑珍珠,体积能有婴儿拳头大小。以刑天鲤的见识,他也无法估算,这等宝贝放回了英吉士本土,能够引发多大的风暴。 “好吧,三千护卫队,肯定是不够的。为了这几颗黑珍珠,搞不好某位侯爵,某位公主,真敢调动舰队来炮击我。幸好,金山镇远离港口,任何火炮都打不到这里来。” 刑天鲤心知肚明,他没有杀死麦克拉伦,这家伙自然知晓,自己的保险柜内都藏了些什么东西。为了这些金子,某位实权侯爵肯定会下手杀人的;而为了这些宝石,这些黑珍珠,某位公主殿下,搞不好都能跑去女王面前哭诉呢。 “嗯,发电报,让南浔镇,再送几批人过来。”刑天鲤微笑道:“一次不能送来太多人,牛高马大的刑天家汉子,太引人瞩目,那些东云矮子,会发疯的!一批一批的温水煮蛤蟆,慢慢来的好。” 几个女仆的动作极其敏捷,她们刻意在新的顶头上司面前表现,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忙得大汗淋漓,唯恐失去了这份报酬丰厚的工作。 很快,麦克拉伦的办公室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色泽和花纹都无比风骚的窗帘,也全都被刑天鲤撤了出来,地上的地毯,也都被刑天鲤下令卷起后丢走。 将几个女仆赶出了光溜溜的办公室,刑天鲤从袖子里掏出了在南浔镇张罗的一套家什。 整套黄花梨打造,有着宋、明器具之美,独居东方古韵的家具,书柜、书案、茶几、长桌、凳子等等。地上也铺上了草编的席子,色泽淡雅,自然和谐,和这些古风四溢的家具搭配在一起,看上去格外的赏心悦目。 办公室的正中,刑天鲤放上了一口和自己体内的小鼎造型几乎一样,只是表面花纹简单了无数倍的三足圆鼎。鼎高六尺,是刑天鲤无聊的时候,亲手搓出来的。 在大鼎内点好了三株上品线香,于是整个办公室就流香隐隐,迅速驱散了麦克拉伦留下的,若有若无的狐臭味。 办公室的四个角落里,刑天鲤按照东南西北的方位,放下了四尊同样用青铜铸成的风水镇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啧,每一件镇器内,都铭刻了数百条光芒熠熠的巫纹。 四座镇器放下后,随着刑天鲤口诵巫咒,四座镇器就开始发挥作用。 办公室内的空气,迅速变得极其洁净、清新,空气中可能的病毒、虫卵之类,被迅速的一扫而空。这股子洁净、清新的感觉,也开始以刑天鲤的办公室为核心,向着四周扩散开去,渐渐的将整个商务处都笼罩在内。 更有一股无形的震慑感弥漫四方,在这金山镇,时常可见的毒蛇、毒蝎子、毒蟾蜍、毒蚰蜒之类的玩意儿,莫名的感到心惊胆战,迅速远离了这座变得陌生的商务处。 “很好,稍微有点费力。”刑天鲤感受了一下这四座镇器的消耗。 在这末法时代,四座只能算是初阶法器的镇器,每个月都需要他补充一定的太初之炁和本命精血。对于如今家大业大的刑天鲤而言,这不算什么。 刑天鲤忙着装点自己的办公室和起居室的时候,唐格拉尔已经极高效率的开始了工作。 他中午的时候,就将招收护卫的公告张贴了出去。 没多久,就有一队一队平均身高在六尺上下的东国汉子,欢天喜地的登门投献。 何铎、何西热络的和他们打着招呼,甚至都还没有给他们登记造册,就直接打开了商务处的军火库,将大量枪支弹药发放了下去。 短短半个下午,三千护卫队就已经成型! 第五十三章 小人小术(上) 唐格拉尔是个极有才干的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在某位公主殿下多次的暗算、刺杀下,在无数竞争者的明枪暗箭下,依旧在商务处坐稳位置,牢牢的将财政、人事权掌握在手。 三千护卫队的安置很快办妥。 商务处驻地所在的街区,大半物业都是金山镇刚开辟的时候,英吉士商务处以近乎零成本圈下的地盘,随着人口快速增加,他们在上面盖起了大量的房屋,租给了各色租户。 恰巧其中一个租户,就是金山镇上最大的奴隶贩子。 这家伙豢养了大群武装护卫,专门跑去丛林中,袭击大大小小的土著部落,专选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女,掳掠到一定的数量后,就发往艾美联邦贩卖。 艾美联邦国内,重工业发展迅速,但是巨型种植园产业同样方兴未艾。种植园,需要巨量的廉价劳动力,而且每年还会损耗掉无数的廉价劳动力,每年艾美联邦都需要数以千万计的廉价劳动力的补充,这可是一门‘薄利多销’导致的,‘利润丰厚’的大买卖。 这个奴隶贩子,就租用了商务处十几个大型货场,充当奴隶的临时驻地。 唐格拉尔收回了两个正好在商务处后门街对面的大货场,刑天氏的子弟们自己动手,将几座大型的三层仓库用清水狠狠的冲刷了一番,再撒上了大量的生石灰,也就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了半点儿异味。 再在仓库的地板上,铺上厚木板,在黑婆罗洲这个鬼地方,闷热、潮湿,褥子、被子什么的东西,都是不需要的,一块厚木板,就是最惬意的休息场所。 两个大货场的围墙又高又厚,为了害怕奴隶逃跑,四周还修建了高高的哨楼。刑天氏的子弟们将十几挺重机枪、几门速射炮王哨楼上一架,这个防御,就堪称密不透风了。甚至速射炮的射程,能够覆盖整个商务处驻地。 唐格拉尔又找到了相熟的英吉士商人,和他们一番抬价砍价后,就用极优惠的条件,和他们签署了长期的大量食物的供应合同。 牛、羊,或者其他可食用牲畜,新鲜的热带瓜果,以及热带地区特色的主食等。唐格拉尔还带着人,直接运回了足够三千人食用三个月的食物,直接储存在仓库中,充当战略储备粮。 甚至,金山镇仅有的两家生意惨淡,近乎破产的裁缝铺子,也迎来了一笔大生意。 唐格拉尔在采购粮食之余,顺便去裁缝铺子转了一圈,下了大订单,让他们尽快采购厚实的,可以在热带丛林中肆意穿梭而不惧枝叶刮破,寻常毒虫无法咬破的特殊加厚牛仔布,为三千名刑天氏子弟,以及后续即将到来的五千名刑天氏子弟,制作合身的制服。 刑天氏子弟平均身高六尺,这等身高,就算在极西百国,也是过于出挑了。 商务处内,本来储备了一些英吉士皇家陆军的制服,但是这些制服,全都过于窄小,根本没办法穿。唐格拉尔很精明的,将这些注定没用的制服,当做了库存损耗物资,直接处理给了一个二手贩子,又回收了一小笔钱。 总之,唐格拉尔和刑天鲤达成默契后,他就好似陀螺一般忙碌了起来,而且他并不是白忙活,他的每一件事情都有明确的目标,而且完成效率极高。 等到下午时分,唐格拉尔甚至已经找到了足够的工匠,开始在商务处所在的街道几个路口,在商务处买下来的地盘上,建造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炮楼。 在这些选定的炮楼地址旁,已经有刑天氏子弟荷枪实弹,肃立站岗。 而刑天鲤刚刚布置妥当的办公室内,也迎来了第一个登门的商人——铁矿主史密斯,他在黑婆罗洲有大小铁矿十几处,而且都是品位极高的磁铁矿,最差的含铁量都在百分之六十五以上。 在侍女的带领下,刚刚踏入办公室,身穿粗布猎装,上身还穿着一件皮质马甲,腰带上挂着四支转轮手枪,屁股上还吊着四颗高爆军用手雷的史密斯,就明显的愣了一下。 之前麦克拉伦的办公室,他来过很多次,他也很欣赏麦克拉伦那种极其奢靡、奢侈的陈设风格。 而刑天鲤的这件办公室嘛。 古色古香、淡雅素净的东国风韵,让这个身家千万的大矿主莫名的自惭形秽。尤其是,刑天鲤正在亲手往墙面上钉那副他从小在小龙湫镇供奉的三清祖师像! 三清圣人的圣像,在刑天鲤十年的供奉下,在他天仙级的神魂气息常年的熏染下,已经莫名有了几分神异。史密斯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看到那三位圣人,莫名的膝盖一软,一进门就冲着圣像跪了一个。 刑天鲤挂好圣人像,后退两步,认真的端详了一番,然后点着三柱清香,认真的朝着三清圣像拜了拜,将清香插进了供桌上的古董小香炉里! 顺便说一句,这古铜小香炉,也有两三千年的历史了。 南浔镇,有个大户人家,他们自家修了个家庙,请了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生道士为他家念诵祈福。这个大户人家,常年包销极乐香,他的走货量,在刑天青书的分销商中,排名可进前五。 刑天鲤搬空这个大户人家的存钱地窖的时候,连带着他家庙里的各种陈设,全都搬得干干净净。 这口香炉做工极精美,风格古拙,装饰以四相圣兽纹饰,端的是美轮美奂,让人望而心喜。在这天高皇帝远的黑婆罗洲,刑天鲤可不怕失主找上门来认出这香炉,于是就果断的搬了出来。 这么好的香炉,当然是要给自家信奉的祖师使用! 直起身体,刑天鲤看向了还跪在地上,呆愣愣看着三清圣像的史密斯。他笑了:“史密斯先生?这是我东国信奉的道教祖师三清圣人,保家赐福、福泽子孙,很灵的,要不要请一副圣像回去供奉着?” 刑天鲤走到史密斯面前,一把拉起了他,笑道:“真的很灵,我说的,只要供奉了三清圣像的,但凡英吉士子民,我保证,他们在黑婆罗洲无论做什么都能顺风顺水,一定能发家致富!” 史密斯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否则,他如何能在黑婆罗洲这等鬼地方,将生意做得这么大? 他当即掏出了三万金币充当功德钱,笑呵呵的请了一副三清圣像。 这三清圣像,可不是刑天鲤亲手绘制的了,而是刑天鲤在南浔镇的时候,从专门的香烛铺子里采购的,由老的雕版工匠批量印刷的制品。 只不过,都是老手艺人,真正有‘工匠精神’的,传承几百年的老字号出品。三清圣像用的材料都是顶级的,印刷极其精美,三清圣容端庄肃穆,宛如真神! 刑天鲤就请史密斯喝了一壶茶,和史密斯交流了一番关于商务处未来工作的事情。 史密斯代表他身后的那些英吉士商人,满口打包票,他们会全力支持刑天鲤工作。 而刑天鲤也向史密斯拍胸膛,他绝对会维护英吉士商人在黑婆罗洲的利益,无论是合法的还不合法的利益,只要是英吉士商人的利益,他都会毫无底线的维护! 现在统治黑婆罗洲的,是东云人。 他们颁发的法律么,呵呵,刑天鲤为什么要承认?一切敢于违反东云人法律,从东云人身上揩油的英吉士商人,在刑天鲤心中,都是有胆气、有担当、有理想、有作为的好商人! 刑天鲤和史密斯相谈甚欢的时候,一架四轮马车,正在数十名骑马,嗯,骑驴,嗯,还是骑马的东云护卫的簇拥下,慢悠悠的驶向金山镇。 那些东云护卫,全都穿戴着东云传统的大铠,牛皮制成的甲胄,外面披挂铁片,涂抹三遍以上的生漆,打磨得油光水亮。胸口装饰以金属铸成的猛兽头饰,头盔也是猛兽头或者鬼神头的面甲,配以弧度夸张的牛角、鹿角等。 身披传统甲胄,腰间左右,都挂着长长的打刀,肩膀上则是扛着先进的步枪。 这些东云护卫,骑着坐骑。 这些坐骑,你说它是马,它们只有寻常小叫驴大小;你要说它们是驴子,偏偏却又长了一副马的模样。这些东云人骑在坐骑背上,就好似一只只大马猴蹲在驴子上,身体一晃一晃的,调皮中也带着几分可爱。 四轮马车,装饰得颇为奢华。 硬木制成的车厢,外面覆盖三层水牛皮充当中层防御层,外面镶嵌龙鳞状的钢片,作为最主要的防御层。车厢同样漆了七层以上的大漆,漆水极其水亮,衬托得车厢上白生生的‘白水绕城郭’的家徽颇为鲜艳。 北河仓一蜷缩在车厢里的锦缎褥子中,懒洋洋的打着呵欠。他身边,一左一右,两名比他高了一尺有余的圣罗斯女人,正凑在车窗上,好奇的看着外面的丛林风景。 北河仓一的对面,四名身形娇小的东云侍女一字儿排开,跪坐在那儿。 四个女人阴沉着脸,耷拉着眼皮,阴沉沉的目光,就在两个圣罗斯女人身上转来转去。看她们眸光中深藏的那股子狠毒劲儿,这两个圣罗斯金发美女,估计活不过一个月,就能被这四个北河仓一的贴身侍女嚯嚯死。 北河家,那是东云岛联最顶级的执政家。 北河、南山,在东云皇室之下,这两个家族,几乎把持了东云岛联的一切。 在东云岛联内部,诸多王公贵族,甚至是市井百姓圈子里,都有这样的说法:“文北河,武南山,文武之事,由他们掌握就足够了;至于圣皇一脉,高坐云端,俯瞰众生,就就可以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 圣皇一家子,你安心充当吉祥物就可以了嘛;真正的文武政务,交给北河、南山两家,以及以他们为首的王公大臣们,所谓‘众正盈朝’,东云岛联就可以千秋万世,永享太平了! 尤其是,北河、南山,他们和皇室,本来就是一体啊! 初代圣皇胡亥,他有两个儿子,胡亥钦封两个儿子为南北二王,这两位王爷和东云岛联的矮子土著通婚,那些混血的后裔,就繁衍成了北河、南山两大执政家。 所以,大家本为一体,祖庙里拜的都是同一个祖宗,还分什么彼此? 北河仓一,最近很烦恼。 作为北河家当代家主的大儿子,十一年前,他带着一票效忠自己的家臣,想要‘下克上’,让自己的亲爹交出大权,去元老院荣养。 结果,北河家主一通大耳光子抽下来,北河仓一的家臣们悉数被废,北河仓一也就被圈禁了起来。结果刚刚圈禁了一年,东云人偷袭黑婆罗洲,居然蛇吞象一般,将黑婆罗洲侵占了下来。 北河仓一,就被发配到了黑婆罗洲,被发配到了金山镇,成为了金山镇的镇长! 他甚至连黑珍珠港的市长,又或者黑珍珠港的海关总长,又或者驻守黑珍珠港的驻军司令,都没捞到一个。好吧,驻军司令是南山家的族人,还是北河仓一的发小! 他被赶到了金山镇做镇长,常驻十几万人的镇子,屁大的官儿,这一做,就是十年。 人生有几个十年啊? 只不过,这十年,他虽然虚耗青春,碌碌无为,但是吃喝享受,却是顶级的。 金山镇的那些商人,全都是有钱的主儿,他作为代表东云官方,管辖一地的镇长,每年收受的好处都不知道多少。 凭借这些钱,他偷偷摸摸的养了一支规模不大的私军。 咳,当然,他心知肚明,这支不过千多人的私军,也就是给自己壮壮胆,区区千多人,能对掌握东云岛联一半大权的北河家做什么呢? 除此之外,他身边,从来没少过女人。 身边的这两个金发‘大’姑娘,胳膊几乎都有他腰身粗的金发大美女,就是他这两天在黑珍珠港鬼混,他的发小,南山司令赠送给他的。 “圣尊在上,你们这些该死的女人,我的豪情壮志,就是被你们消磨了!”北河仓一喃喃道:“啊,我的雄图伟业,全都被你们消磨干净了。” 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北河仓一皱起了眉头。 在黑珍珠港醉生梦死了几天,他从自己的发小,还有这些年刻意笼络的几个重要官员那里,知道了一些不怎么好的消息。 风声,很紧。 国内在备战。 东云岛联,已经和圣罗斯、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这些西方蛮夷结盟,准备对抗英吉士、圣诺曼,以及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圣母教。 情势一时半会还没蔓延到黑婆罗洲,国内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了疯狂的备战。 而根据自己发小,黑珍珠港驻军司令南山满月透露的消息,东云岛联准备对黑婆罗洲的重要资源,如英吉士商人掌控的那些矿山,那些种植园等,实行军管。 英吉士的,圣诺曼的,还有这两个国家下面,那十几个附庸小国的资产,都要实行军管。 ‘军管’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官方下场,明抢! 当然,早期,为了顾忌到东云岛联在国际上的形象,或许会给那些商人留一口,也仅仅是留下一小口,真正的利润大头,真正的主要资源,都要被东云一口吞下。 这里面的油水,哗啦啦的,那是数以亿计的真金白银啊! 北河仓一愤怒的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脏话。 这样重要的消息,他在国内的家臣们,居然没有半点儿风声传递过来,反而他是从自己的发小口中,一个喝多了酒就开始胡说八道的废物嘴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都是你们的错啊!”北河仓一指着四个侍女放声喝骂,他勒令她们爬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冲着她们就开始抽耳光:“我的雄心壮志,我的雄图伟业,都是你们消磨了我的志气,让我变成了一个废物!” 四个侍女被打得昏天黑地,却还要满脸带笑的,不断地‘嗨、嗨、嗨’的点头,不断地感谢北河仓一对自己的惩罚。 两个圣罗斯的金发‘大’姑娘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她们眨巴着眼睛,琢磨了很久,才终于明白了北河仓一在做什么。 她们顿时放声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用力的拥抱着北河仓一:“哦,亲爱的,你可真是太有男人气概了。我们真的是,太爱你了。” 车厢一震一震的,有圣罗斯口音的怪声不断响起。 数十名北河仓一的护卫瞪大眼睛,目光迷离的朝着四周张望着,小小的耳朵,则是全都朝向了车厢的方向。 终于,黄昏时分,他们回到了金山镇。 东云官方在金山镇设下的,相当于大玉朝官方衙门的镇役所,北河仓一的左右手,分管文事的‘左笔头’和分管武事的‘右兵头’已经等在了镇子的大门口,一看到这辆油光水亮的大车,他们就‘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镇长殿,您回来了。事情,不好了!” 北河仓一穿上了全套的,带着北河家徽的大狩服,慢吞吞的走下了马车。 他下车的时候,按照东云贵族的习惯,驾车的马夫跪在了车厢下,充当下车的台阶。 北河仓一很平安的踏着车夫的脊背,稳稳当当的落地。 而两个牛高马大的‘大’姑娘刚刚踩上车夫的背,就听一声惨叫,车夫倾倒,两个‘大’姑娘怪叫一声,同样翻滚在地,将北河仓一也带着,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地上。 “混蛋!”北河仓一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第五十三章 小人小术(下) 商务处大门口,刑天鲤和史密斯挥手道别。 自己浑身都是武器的史密斯,他的交通工具,是四匹高头大马拉拽的,镶嵌了厚重钢板的长厢式马车,一架马车里能乘坐二十多人,开了十几个射击孔,简直就是装甲运兵车的雏形。 这样的马车,史密斯带来了二十辆,每一辆都装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由此可见,金山镇,以及周边地区的治安,是个什么鬼模样。 史密斯和刑天鲤告别,然后,掏出了三枚骰子,他往地上一抛,骰子转了十三点出来,他就直接走上了车队的第十三辆马车! 刑天鲤看得是惊为天人,这等安保觉悟,真正是,没得说了。 二十辆马车,满载后,就有五百名武装护卫,再加上车队外,骑着马的两百多名游骑护卫,史密斯出行一趟,可真心是劳师动众。 而且,这还是在金山镇内部。 想必,他如果外出的话,他应该会动用更多的护卫。 就刑天鲤所知的,史密斯有十几个铁矿,手下的矿工、矿奴,总数超过三十万,他的武装护卫,也就是他的私军,明面上的数据,就有近万人。 “看起来,我们的麦克拉伦先生,他倒是一个胆大的人,他居然只有两百私人护卫?”刑天鲤好奇的问凑到身边的唐格拉尔。 “麦克拉伦先生从来不离开金山镇。如果必须要外出,比如说,去黑珍珠港找新鲜的女人,他会向认识的大商人借调护卫。每一次离开金山镇,他身边总有一千多个武装护卫。”唐格拉尔摊开了双手。 “原来如此!”刑天鲤点了点头,他就看到,一架马车顺着砂石路快速驶来。 马车旁,簇拥着数十名身穿东云大铠的武装护卫,在这些骑着马,嗯,骑着驴的武装护卫身后,还跟着二十名身穿粗布短衫,穿着草鞋,带着大斗笠,腰间佩刀,背着火枪,手持木棒的差役。 之所以知道他们是差役,是因为这些人腰间,都挂着巴掌大小的木牌子,上面用朱砂涂抹了醒目的‘役’字。 这些差役,跑路的时候步伐凌乱,气喘吁吁,背上的火枪,也都是古老的前装火绳枪,看得出来,缺乏训练,武装也差,战斗力么,只能拿来吓唬老百姓。 “这是谁?嗯,北河家的家徽?”刑天鲤指了指驶来的马车。 “整个金山镇,只有一个北河家的族人,镇长,北河仓一,一个‘下克上’未果,被自己父亲圈禁了一年,发配来黑婆罗洲的,‘落难王子’?”唐格拉尔很调皮的介绍了北河仓一的身份:“这位镇长阁下,非常的不安分,他在外面和他交好的东云人种植园里,养了一千五百人的私军。” “本来镇役所的差役,人数应该在五百人,使用的军火,也因该是从英吉士进口的先进步枪。”唐格拉尔耸了耸肩膀:“现在镇役所的差役人不满百,军械什么的,都是最差的。所有空额,都被我们的镇长阁下吃掉了。” 唐格拉尔快速讲解着他收集到的,关于北河仓一的情报,重点描述了,北河仓一上任后,对各国商人的吃拿卡要,以及一些和他牵扯颇深的案件。 比如说,五年前,有一个在距离金山镇一百五十里的丛林中开辟的香料种植园,园主是易多利人,结果满门老小在一夜之间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月后,园主的两个女儿,在黑珍珠港的劳军所内被人发现,已经被折腾成疯疯癫癫,不成人形。 “劳军所?”刑天鲤瞳孔一缩,眸光一寒。 唐格拉尔解释了劳军所的由来,东云人性格暴虐,原始野蛮,尤其军纪败坏,一旦无法满足下层官兵的诉求,他们经常会背后冲着自家长官抠动扳机。 劳军所应运而生,总有来历莫名的女人出现在劳军所中,被这些牲口一般的东云人肆意折腾。 刑天鲤静默不语。 马车冲到了商务处门前,气喘吁吁的北河仓一跳下了马车,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宛如一条疯狗一般,冲到了刑天鲤面前。 他很不自在的抬起头,极其恼怒的仰望着比自己高了近乎两尺的刑天鲤,原本就难看的面皮,越发的发黑、发红。 “你,东国人?”北河仓一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刑天鲤。 “李鲤,受女王陛下全权特使奥古斯阁下之命,接管英吉士王国驻黑婆罗洲商务处。随着黑婆罗洲的经济发展,产出越来越重要,小小的商务处,已经不匹配这里的地位。所以,帝国准备对商务处进行升格!” 刑天鲤微笑道:“至于是升级成领事馆?总领馆?甚至是,大使馆?呃,我只是一个打先站的商务参赞,我只管进行最基本的准备工作,升格的事情么,或许两三年,或许三五年,谁知道呢?” “不,你不是来准备商务处升格的,你的来意,我们心知肚明!”北河仓一咳嗽了一声,四名镇役所的差役急忙跑了上来,跪在了北河仓一的脚下。北河仓一踩在了他们的背上,于是,他终于勉强和刑天鲤平齐了。 他双手叉腰,摆出了极其威武、极其英睿,好似一切尽在掌控的仪态,轻声笑道:“你是来,为战争做准备的!”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 北河仓一黑着脸冷笑:“难道,我说错了么?你来黑婆罗洲,不是为了战争做准备么?我甚至,都知道你准备做什么。你准备筹备一大笔钱,然后用这些钱,去收买帝国内部的败类,刺探黑婆罗洲的军情,甚至,组建非法的武装!” 刑天鲤轻轻摇头,他拍了拍北河仓一的肩膀,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开玩笑,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镇长,您一心一意的吃喝玩乐糟践你的那些小侍女就可以了,这些军国大事,和你这个被流放的小镇长,有半点关系么?” 北河仓一猛地退后了两步,一脸呆滞的看着刑天鲤。 侥幸,北河仓一身后,左笔头、右兵头扑了上来,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若不然,他真会从四个差役的背上摔下来。 “混蛋,你说什么?”北河仓一震怒。 “我有说错么?”刑天鲤笃定的看着北河仓一:“你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么?你现在是什么官职,你不清楚么?区区一个镇长,呵呵,放在大玉朝,连官味都没有的喽啰,从九品的官位都巴不上的下三滥,你在这里装什么大人物啊?” 刑天鲤杀人诛心,直接掏出了奥古斯签署的全权授命书,冷声道:“看到了么?我的正式官职,英吉士王国驻大玉朝大使馆一等商务参赞,对比大玉朝的官职,我起码也是理藩院一员正五品的员外郎!” 刑天鲤将自己的全权授命书,用力的拍了拍北河仓一的面颊,叹息道:“你一蛮荒未开化之地,区区一临设的小小镇长,从九品都不是的蝼蚁,你什么身份?和我堂堂正五品大员这样说话?” 收起全权授命书,刑天鲤好似恍然大悟般,用力的拍了拍额头。 “啊,我还忘了一件事情。” “东云岛联,自开国以来,自你们初代圣皇,就对神州皇朝,自称‘儿臣’。也就是说,大玉朝是爹,你们是儿子。” “而英吉士王国,当年和大玉朝签署诸多条约时,双方约定,永为兄弟之邦!” 刑天鲤笑得极灿烂,灿烂得都有几分鸡贼了。 东云岛联第一任圣皇‘胡亥’小同学,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为了讨好下了追杀令,满天下悬赏自己的祖龙始皇,直接颁发东云岛联的‘太祖大诰’,宣称东云岛联,世世代代都是神州皇朝的‘儿国’。 这事情,可就尴尬了。 从这里论起来,刑天鲤这个英吉士的一等商务参赞,在北河仓一面前,自诩是他‘祖父’一级的长辈,那是妥妥当当的。 北河仓一气急败坏,真正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双眼发赤,恶狠狠的盯着刑天鲤,狠狠地指了又指,然后转身就走。他走了没两步,突然歇斯底里的嚎叫着,飞起两脚,将殷勤的跟在他身边的左笔头、右兵头,全都踹倒在地,又是一阵的连打带踢。 一夜无话。 时间很快过去了三天。 三天时间内,刑天鲤也没闲着,他白天就在唐格拉尔的陪同下,接见金山镇,以及镇子周边各大聚居点,那些最有影响力的英吉士商人。 英吉士人作为极西百国中,综合国力遥遥领先的头号强国,在黑婆罗洲经营的商人数量众多,而且实力极其强横。短短三天时间,刑天鲤就和百多号大商人碰头,他许下了众多承诺,换来的就是,他从史密斯为代表的大商人手上,借来了总共两万名武装护卫。 两万武装护卫,全部按照英吉士正规军的标准武装,其中有好些是退伍破产的英吉士老兵,更多的是在国内走投无路,被逼遁逃海外的亡命徒。 这两万武装护卫中,有六成以上的货色,都因为大大小小的罪名,在英吉士本土上了通缉榜。更有两成左右的人,甚至在英吉士户籍部门的名单上,都已经是一个死人,连户籍都被注销了的。 刑天鲤借来了这两万武装护卫,他们平日的薪水开销,依旧由史密斯为代表的大商人发放。刑天鲤只是向这些武装护卫承诺,他们在国内的所有案底,都会一笔勾销,他们被注销的户籍,也会重新登记造册! 仅此一项,刑天鲤就获取了这些武装护卫极狂热的拥护,这一支杂牌军的士气,就好像春天躁动的夜里,刚刚成年的小马儿一样,‘腾腾腾’的向上飙升。 这三天的夜里,刑天鲤则是在商务处的地库中,布下了手段,每天夜里,他都不惜耗费精血和修为,为刑天氏的子弟们点开血脉。 幸运的是,刑天鲤修为飙升,而且他手上有足够的真金白银任凭他祸祸。 三天夜里,想要将这些刑天氏的同族兄弟,修为提升到多高的层次,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仅仅是点开血脉,让他们初步开始淬炼本命精血,这一点其实耗费并不大。 末法时代,对于一切修士都是噩梦。 唯独刑天氏这等‘巫民’,没有觉醒血脉,也就罢了,一旦血脉觉醒,他们就好似化身为巨鲸,在不修法力、不修神魂的前提下,只需要补充足够的食物,他们就能从中汲取足够的营养,一点点的滋生精血。 这就是‘血脉之力’的珍贵之处。 黑婆罗洲,多得是大蟒、猛兽、体长十几米的‘巨舌骨鱼’之类的珍稀玩意,这些东西本身就力大绝伦,倒是有点‘血脉修炼’的路数。它们的血肉,也是蕴藏了极强大效力的,用来给刑天氏的这些子弟进补,那是妥妥的。 短短三天功夫,资质最好的几个刑天氏子弟,如和刑天鲤同辈的刑天仁、刑天义、刑天智、刑天信兄弟几个,在每天上百斤的猛兽血肉、百年老药的进补后,他们体内,已经凝聚了第一滴本命精血,肉体力量,也提升到了两千斤上下。 相比五岳堂那些更早开辟血脉的子弟,他们的力气还是有所不如的。 但是相比普通凡人,这些刑天氏子弟,已经个个都是人形猛兽般的存在。尤其是刑天氏血脉,更擅长战斗,他们的速度、反应、直觉等,都强得离奇。 如此忙碌了三天,在三千刑天氏子弟都点开血脉,刑天鲤准备下一阶段行动的时候,十几名金山镇的种植园主,就齐齐找上门来。 “李鲤阁下,请一定要帮帮我们!”一名橡胶园主气急败坏的,将一份厚厚的契约拍在了刑天鲤面前:“我和艾美联邦一家轮胎公司签署的长期供应合同,这个月,无论如何,我要将二十万桶生橡胶送上货轮。” “按照契约,只要这些生橡胶送上了艾美联邦的货轮,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接收今年的尾款,舒舒服服过一个安稳的新年。” “现在,货轮已经到港,二十万桶生橡胶,我也已经全部收割完成,只要运到黑珍珠港,我今年的交易就算完成啦。” “可是,该死的东云人,他们挖断了我们的种植园通往外界的道路,我们现在,一桶橡胶都没办法运出我的种植园!” “如果我错过了这条货轮,我就不可能按期交割,按照契约,我将赔偿我的合作伙伴一笔巨额赔偿,这会让我损失一大笔,非常大的一大笔!” 刑天鲤看都不看这份契约书,他坐在大椅上,很镇定的说道:“艾伦先生,放心吧,你不会有任何损失。我现在就带人去处理这件事情,你的货物,很快就能抵达黑珍珠港,很快就能运上那条货轮。” “可是,东云人!”种植园主艾伦迟疑的看着刑天鲤:“这些矮子,蛮横霸道,完全就是没开化的野蛮人,他们根本说不通道理。” “就算误了你的交货期,你也不会有任何麻烦。在艾美联邦,我还是有一点点门路的。你的合作伙伴,一定会理解你偶尔的一点点不方便。”刑天鲤笑得很灿烂,朝着站在自己办公室角落里的塔塔打了个响指。 “塔塔,我说的,有道理么?” 塔塔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当然,在艾美联邦,没人会拒绝我们的意愿。” 刑天鲤推开一旁的窗子,朝着外面大声的嚷嚷着:“何西,刑天仁,带上一队人,拿着家伙,和我走一趟。有些人,不收拾一下,他们的皮会有点痒。” 出了金山镇,顺着稀烂的道路,向西南行进二十几里地,前方两座小山之间,隘口道路被挖出了一个深有两尺,长有十几丈的大坑。十几名东云差役,在隘口前设了拒马,拦住了一支长长的马车队伍。 在两侧的小山上,分别搭建了一些极简陋的长条板棚,每一座小山上,都能有三五百号穿着粗布衣,穿着草鞋,甚至是赤脚的东云人,扛着简陋的单发后装撞针枪,嘻嘻哈哈的朝着下方隘口比划着。 这两处勉强能称之为‘军营’的窝棚群前,还挖了一条三尺宽、两尺深,蓄了一些雨水,狗都能轻松跳过去的‘壕沟’。挖出来的泥土,混杂了一些木枝条,垒起了一堵五尺高的矮墙,这些东云人,正踩着木桩子,趴在矮墙上看热闹。 三天前,刑天鲤见过的左笔头,正腆着肚子,站在关卡前,朝着几个皮肤晒得漆黑的英吉士人比划着:“不,不,不,这也是为了你们。镇长殿,心忧这路太糟糕了,根本不方便大家交通、运输嘛,所以,镇长殿花费了私房钱,想要好好的修一修这条路。” “为难?怎么是为难你们呢?” “这是修路,在东国的传统中,修桥补路,这可是积大功德的好事!” “呃,至于说,什么时候能修好?那只有至高的圣尊才知道了,反正,我不知道这条路什么时候能修好。” 刑天鲤远远的看着这些东云人,轻轻一挥手:“打吧,打死拉倒!”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商人自治(上) 一百刑天氏子弟冲了出去。 两边小山坡上,数百东云士卒惊呼,谩骂,有人拉动枪栓,开始朝着他们射击。 这一百刑天氏子弟,左手臂上,全都系着一尺半、厚达两寸的合金圆盾。这些东云士卒使用的枪械,只是最原始的单发后装撞针步枪,使用的发射药,估计都是最古老的黑火药。 子弹的出膛速度有限,这些刑天氏子弟被刑天鲤点开血脉后,他们甚至能看清这些老旧的子弹在空气中飞行的轨迹。 这些东云士兵仓促中,射击精度也着实有限,看得出来,他们平日里的训练,也是在扯淡,根本就没正经被操练过。 极少有子弹是朝着刑天氏子弟射来,偶尔有,他们只要轻轻一挥手,子弹就被圆盾拍开,‘叮’的一声脆响,几点火星闪过,这些刑天氏子弟的胳膊都没晃一下,几个跨步,就冲到了山坡上。 接下来,就是一顿酣畅淋漓的打地鼠游戏。 东云士兵们,根本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他们根本来不及清理枪膛,重新装填子弹,就被刑天氏子弟们一巴掌抽翻,或者一脚踹飞。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这些东云人大口吐血,被踹飞的还好,只是断了几根骨头,被抽耳光的,好些直接被抽断了颈骨。 “大兄?”带队冲上去的刑天仁回头大喝了一声。 “杀了!”刑天鲤轻轻一挥手,决定了这些东云人的命令。一众刑天氏子弟纷纷拔出佩刀,毫不留情的追着四处逃窜的东云人,轻轻松松的将他们击杀当场。 可怜东云人的小短腿,他们逃得最远的一个,甚至都没能跑下山坡,就被击杀。 刑天鲤骑着马,缓缓行到了左笔头的面前。 左笔头,还有那些镇役所的差役,全都跪在了地上,一个个战战兢兢,用力的、高频的,将自己的脑门和地面发生着最亲密的互动。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 刑天仁已经带着族人撤了下来,刑天鲤身后的两座小山坡微微一震,突然山体滑坡,大量土石滑落,落入了山脚下被东云人挖出的大坑中。 真是,巧而又巧的,滑落的土石,将将填满了这个大坑,填得平整无比,好似精心测量过一般。 “艾伦先生,你们的货物,赶紧运去黑珍珠港吧。”刑天鲤笑得很灿烂:“看啊,仁慈的圣母也在庇护你们,恰恰好来了这么一场小当量的地震,正好填满了这个坑。” 艾伦和其他十几个种植园主,犹如见到神明一般,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刑天鲤。 ‘圣母显灵’? 活见鬼了,他们宁可相信,刑天鲤是圣母在人间的化身,但是这性别,似乎有点对不上啊。而那些轻轻松松,屠光了数倍于自己的东云人的魁梧大汉们,他们一定是传说中,拱卫圣母圣殿的神圣骑士罢? “如您所愿,尊敬的李鲤阁下。”艾伦摘下了头上脏兮兮的大檐猎帽,按在胸口,向刑天鲤深深鞠躬行礼:“听说,史密斯那家伙,从您那里请回了一副很灵验的圣像,我希望,我也能有这样的荣幸!” 刑天鲤眉头一挑,‘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指了指艾伦,点头道:“等你忙好了货物运输的事情,再去找我。” 雕版印刷的三清圣像,在南浔镇的时候,刑天鲤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是让那老店家直接印刷了上万张。 嗯,他喜欢艾伦这种知情识趣的人,刑天鲤发誓,艾伦的生意一定会顺风顺水,他一定能发大财,谁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通天妙竹轻轻的在左笔头的肩膀上点了点,刑天鲤沉声道:“除了这个家伙,其他人,也都打死拉倒。” 刑天义兄弟几个走了上来,在那些差役凄厉的哀嚎哭求声中,将他们生生击毙。 吓得屁股尿流的左笔头,在刑天鲤的命令声中,乖巧的爬上了他来时骑乘的驴子。咳,一头体积和驴子差不多的马,左笔头骑上了这匹‘骏马’,乖巧的跟着刑天鲤,返回了金山镇。 金山镇的镇役所,同样位于镇子的核心区域,和英吉士的商务处,只隔了一条街。 刑天鲤带着大队人马,赶回镇役所的时候,一支三百人身穿黑色制服,打着白色绑腿,带着黑漆钢盔的东云正规军,已经在镇役所内,布下了颇严整的防御阵地。 机枪、迫击炮、铁丝网,一名披着短斗篷,手持打刀的东云军官,像模像样的站在镇役所的正门外,摆出了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仗。 刑天鲤骑着马,慢悠悠的行到了这个军官面前。 军官昂起头来,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死死盯着骑在高头大马上,连人带马,身高几乎超过一丈的刑天鲤。 刑天鲤在他的眸子里,见到的最多的情绪,居然是‘嫉妒’? “东国人,这里,是东云帝国的地盘。不管你靠上了什么人,你,还有你的人,都必须遵从东云的规矩。”军官咬着牙,拔出长刀,在身前地面上狠狠一划,划出了一条浅浅的刀痕。 “不许越界,否则,你一定会感受到东云帝国的怒火!”军官厉声高呼:“你必须要知道,帝国在黑珍珠港,拥有驻军三十万,这样恢弘军势,足以横扫一切图谋不轨的,阴谋分子!” 很神奇的,这家伙之前看向刑天鲤的时候,除了嫉妒,他的目光中,还有着浓浓的忌惮,以及一丝丝隐藏得极深的畏惧。 但是,随着他说出了‘驻军三十万’这几个字后,这家伙的气场,一下子就膨胀了开来,他近乎趾高气扬的看着刑天鲤,近隐隐带上了一种莫名的俯瞰感。 果然,东云人,他们是‘畏威而不畏德’的典型,他们的一切底气,都建立在各色各样的‘力量’上。 刑天鲤笑呵呵的俯瞰着这个军官,眸子里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幽光,他死死盯着军官的双眸,轻声道:“奇怪,既然黑珍珠港有三十万大军,为什么,北河仓一只调来了你们这么点人?” 军官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的眸子,他的眸光一阵散乱。 随着刑天鲤的修为飙升,很多小巫法,已经不需要捏印念咒,就能在无声无息中发动。尤其是这种神魂、精神侧的小巫法,凭借天仙级的强大神魂,刑天鲤更是信手拈来,毫无烟火气。 这个军官,只是一个凡人,直接就中了招。 他喃喃道:“呃,虽然南山司令是北河镇长的发小,但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呀。北河镇长只给了五百两银子的开拨费用,当然只来了我们三百人喽。” “五百两银子,怎么只来了三百人?”刑天鲤很好奇的问道。 “南山司令拿了两百两,我们的直属上司拿了一百两,我作为带队的指挥官,拿了四十两,我下面的那些军官,分了三十三两,剩下的两百七十名士兵,平分下面的二十七两。” 军官感慨道:“这些卑贱的农兵,他们只是出来走一圈,给北河镇长撑个门面,每个人就能拿到一钱银子,真是便宜他们了。他们平日里,一个月的军饷,也只有一钱银子哩!” 刑天鲤,还有听到这军官这话的何西、刑天仁等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而刑天鲤身后,那些英吉士护卫,尤其是塔塔他们九个,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东云军官——开玩笑,一个月只给一钱银子,你们就不怕你们的士兵,背后打你们黑枪么? 哦,东云人士兵有战场上打长官黑枪的传统啊,那就,没问题了!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那么,你拿得也不多啊。” 军官叹了一口气:“是啊,四十两银子,可一点都不多,这点钱,在故乡买两亩地都不够呢。而且,乡里的老爷们,就算拿着钱,他们也不会把田地卖给我们啊。” 军官开始数落,什么家里的婆娘太能花钱,家里的娃儿又还没能自己赚钱,七八口人,都眼睁睁的盯着他的这点军饷和外快,自己在黑珍珠港去找艺伎喝点小酒,都抠抠搜搜的之类。 刑天鲤点了点头:“所以,北河镇长很吝啬。” 军官叹了一口气:“太吝啬了。真对不起他的姓氏啊,堂堂北执政家的嫡公子,神灵一般尊贵的殿下啊,为什么会这么小气呢?” 刑天鲤笑得合不拢嘴:“所以,为什么要保护他呢?带着人,回去黑珍珠港吧。” 军官犹豫了一下:“可是,南山司令的命令,是让我们保护北河镇长的安全,震慑外来的,别有用心的英吉士洋蛮啊!” 刑天鲤笑得很和蔼:“可是,北河仓一很安全,不是么?而且,哪里有什么英吉士洋蛮?你们看,我们都长了同样的面孔,我们都是东方人,没有英吉士洋蛮,北河仓一是安全的。” 军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掏出了一枚哨子,用力的吹响。 急促的哨子音中,三百名东云官兵‘哗啦啦’的离开防御镇子,快步跑出了镇役所。军官大声咆哮了几声,就昂首挺胸的,大声喊着‘一二一二’的口号,迈着正步往金山镇外走去。 三百东云官兵呆了呆,然后喜笑颜开的跟着自家上司就走。 也有聪明人,小心的看了一眼刑天鲤,看了看他身后那千多条牛高马大,任何一个人的身板里,几乎都能塞进自己三个块头的,简直堪称‘犹如天神一般神伟’的壮汉。 他们倒抽了一口凉气,低下头,紧跟着自家上司就是一通疾走。 快走,快走。 到了黑珍珠港,就安全了,有三十万帝国精兵在,区区千多号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 “你们,这群,下贱,胚子!”声嘶力竭的咒骂声从镇役所内传来,身穿月白色吴织便服,腰间扎着一条金丝编成的腰带,还学着东国的文人秀士,在腰带上挂着两枚镂空兰、竹玉佩,拿着一柄湘妃竹折扇的北河仓一,急匆匆的从镇役所内赶了出来。 他跳着脚,冲着远去的三百名东云官兵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但是三百东云官兵头也不回的远去,甚至没人回头多看他一眼——可不是么?一人就分了一钱银子,为了一钱银子帮你卖命,这也太,廉价了! 如果北河仓一给这些东云兵,每个人三两银子,或许就真有‘英勇的义士’,给自家上司背后一黑枪,义无反顾的站在北河仓一身边,襄助他反抗残暴的英吉士洋蛮了。 可惜,北河仓一没给这么多啊! “镇长阁下!”刑天鲤跳下了战马,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向北河仓一。 “你,你,你……”北河仓一看着比自己高了近乎两个头的刑天鲤,一步一步的不断逼近自己,他吓得浑身直哆嗦,一步一步,不断地迈着小碎步向后倒退。 百多名身披大铠,手持枪械的护卫‘哗啦啦’跑了出来,他们迅速在北河仓一面前结成了半圆形的阵势,一个个吞咽着口水,随着北河仓一一并小步的倒退。 眼看着北河仓一已经哆嗦着,退到了镇役所公房的台阶上,刑天鲤终于停下了脚步:“你派去刁难艾伦先生的人,已经,不幸全部遇难了。除了左笔头,其他人,全都不幸,因为一场小型的山体滑坡,全部呜呼哀哉。” 刑天鲤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让北河仓一最惊悚的话语。 “你,你,你想怎么样?”北河仓一突然拔出了面前一名护卫腰间的打刀,声嘶力竭的嚎叫着,狠狠挥刀,发出‘唰唰’的破风声。 有时候,‘老实人’被逼到了极处,也会作出石破天惊、玉石俱焚的事情来。 更何况,北河仓一可不是什么老实人。 这位可是敢带着家臣,‘下克上’,尝试着让自己父亲退休荣养的狠人一个啊。 如果不是刑天鲤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巫民’特有的,在生命层级上的淡淡压力,北河仓一还真不会表现得如此的不堪。 起码在东云国内的时候,他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中最光芒万丈、最引人瞩目、最高高在上、最尊贵骄傲的那几个人之一! 面对北河仓一突然的爆发,刑天鲤赞许的点了点头,右手轻轻一挥。 ‘啪’! 极清脆的一声爆鸣,北河仓一手中百炼钢折叠锻打而成的上好打刀,深深炸成了无数粉末,宛如一场凌乱的小雨,轻轻的飘落。 北河仓一双手紧握着仅存的刀柄,犹如见鬼一般看着刑天鲤,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 刑天鲤微笑,摇头,通天妙竹轻轻一振,百多道森森寒芒一闪而逝,北河仓一身边诸多护卫脖颈上一道血箭喷出,齐齐栽倒在地。 “你的护卫,不行啊!”刑天鲤轻声感慨:“你指望着,这些废物,也能帮你实现心中大志么?这,怎么可能做到呢?” 北河仓一直勾勾的看着刑天鲤幽光隐隐的眼眸,轻声道:“是啊,这些废物,亏我每个月将镇役所的经费全都贪墨了,好酒好肉的养着他们,他们居然,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心中的大志啊!” 北河仓一皱起了眉头,他低声的自言自语:“我心中的大志啊!” 刑天鲤将通天妙竹压在了北河仓一肩膀上:“哦?你心中,果然还有一些想法?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北河仓一的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他跪在了刑天鲤面前,五体投地的跪了下去:“啊,尊敬的上国大人,我北河仓一,只有一点点渺小的野心,那就是取代我的父亲,成为北河家的家主,成为东云的执政!” “让我父亲,那个该死的老头子去长老院荣养,让他一辈子都不能离开那个小破院子。这样,我就能与紫子幸福的在一起了!” 北河仓一很神经质的笑着,笑得都有点神经兮兮的了。 刑天鲤和他身后的何西、刑天仁等人,全都有点傻眼。 你的雄图大略,就是这么点破烂事情? “紫子是谁?”刑天鲤皱起了眉头,很不解的问北河仓一。 “紫子是,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女人。”北河仓一抬起头来,看着天空,轻声喃喃道:“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她必须完全,仅仅,属于我一个人。”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刑天鲤很好奇的追问。 北河仓一看着刑天鲤,很耿直的说道:“从血统上来说,她是我的远房表妹,是朝仓院家家主的小女儿。啊,朝仓院家犯了大错,他们勾结西方洋蛮,出卖了东云最先进战舰的设计资料。为了不切腹自杀,那老家伙将紫子献给了我父亲,联姻,赔罪!” “现在,紫子是我父亲最小的侧妃。”北河仓一愤怒的紧握双手:“可是,他分明知道,紫子和我从小青梅竹马,我爱紫子,她也仅爱我一个人!” 刑天鲤骇然退后了两步。 何西、刑天仁,包括在一旁看热闹的塔塔等人,全都吓得目瞪口呆。 这等悖逆人伦的事情,你们东云的这些大家豪族,是怎么做出来的? 第五十四章 商人自治(下) 黑婆罗洲这鬼地方,什么最多? 当然要数无穷无尽的毒虫、毒蛇,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毒树、毒花、毒草、毒鸟、毒蛤蟆之类。 恰恰好,《原始巫经》中,就有专门的‘巫毒’篇,其中记载了各种匪夷所思,恐怖至极的巫毒配制之法。 当今之世,末法时代,无数珍稀材料已然绝迹,刑天鲤想要配出那些传说中能将大罗金仙都毒死的巫毒,那是想也别想的了。可是寻常的一些,入门级的‘巫毒’,还是可以做到的。 一条体长三米,五彩斑斓的毒蛇。 一支长有二尺,挣扎跳跃红蜈蚣。 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纯银大蝎子。 一只拳头大小,身躯透明蓝箭蛙。 最后,是一朵散发出浓郁的腐烂尸体臭味,差点没把何西给熏得昏厥过去的大尸花的二两花粉。 毒蛇、蜈蚣、蝎子、箭蛙的毒液,按照一定的比例配合,掺入一定量的花粉,在药盏中以巫火轻轻炙烤。在这过程中,刑天鲤不断念诵巫咒,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淡绿雾气从他指尖喷出,不断融入药盏内的混合物中。 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悄然扩散开来,原本黏糊糊色彩斑斓的混合物,在刑天鲤一刻钟的炮制后,变成了浅浅一盏幽蓝色,闪烁着蓝宝石般光泽的粘稠汁液。 随手拔下那条毒蛇长而尖锐的毒牙,刑天鲤沾了沾药盏中的毒液,吩咐了一声,刑天仁兄弟几个,就轻轻松松的将北河仓一扒得干干净净。 在北河仓一歇斯底里的惨叫哀嚎声中,刑天鲤用毒牙蘸着毒液,一点点刺进了他周身九处致命的要穴。淡淡的凉气侵入身体,北河仓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会儿凉,一会儿热,一会儿麻痹不仁,一会儿好似有微风习习,从骨髓中一点点的透了出来。 等到刑天鲤施为完毕,他将药盏连同剩下的毒液,随手塞进了袖子里。 “喏,镜子,看看罢!”刑天鲤将一面梳妆镜递给了北河仓一,他对着镜子认真的端详了一阵,他惊骇的发现,自己的瞳仁,已经变成了两点深邃的,带着让人窒息的森森寒芒的蓝色。 北河仓一惊恐的大叫了几声,他情绪上来,热血上头,眼看着他的眼白充血,一条条深蓝色的血丝迅速覆盖了他的眼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邪诡无比。 “我的秘制毒药,天下无人可解。”刑天鲤淡然道:“或许,有人能?但是你肯定活不到那个时候。我只要一声口哨。” 刑天鲤吹了一声口哨,北河仓一就‘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浑身皮肤隐隐泛着蓝气,一点点凉沁沁的酥麻感从脚趾尖快速向上蔓延,眼看着就要延伸到他的心脏,北河仓一浑身冰冷,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突然惊觉,只要这股酥麻感侵入心脏,他就死定了。 “尊敬的上国大人,您想要我,做什么?”北河仓一惊恐万分的尖叫着:“我,绝对配合,绝对听话!您,再也不会找到更比我听话的人了。” 用毒药控制下属,这种事情在东云岛联,很常见。 无论是北河家还是南山家,又或者高高在上的圣皇家,他们全都用秘药控制着无数的秘谍、密探、死士等倒霉蛋。北河仓一作为北河家当代家主的嫡长子,对于这种套路,并不陌生。 他甚至,亲眼见到过,几个北河家的死士,因为做事不力,被自己父亲惩罚,在铁笼子里毒发身亡的惨烈景象。 那几个家伙,在毒发前,他们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在毒发后,他们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一堆碎骨肉。 恶臭的,淌着脓水的碎骨肉。 北河仓一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他忍不住的哀嚎起来。 刑天鲤大袖一挥,被他催动的剧毒一点点的内敛,一点点的返回了北河仓一的五脏六腑,返回了他的骨髓、神经。 “那么,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刑天鲤很淡然的看着北河仓一。 “为您誓死效忠啊,尊敬的主人!”北河仓一一脑壳磕在了地上,无比灿烂的笑着:“从今以后,仓一就是您最忠诚的仆人。” 刑天鲤看着满脸堆笑的北河仓一,‘呵呵’笑了一声。 一声令下,刑天仁兄弟几个冲了进来,将北河仓一倒吊在了镇役所门口的一株大树下。刑天仁不知道从哪里踅摸了一条粗糙的麻绳,按照刑天鲤的吩咐,很小心的收着力气,冲着北河仓一肉最多的屁股蛋,狠狠的就是三鞭子。 北河仓一痛得嘶声惨嚎。 作为北河家当代嫡长子,他自幼就养尊处优,一身皮肉,养得比人家小姑娘还要细嫩。就算到了黑婆罗洲,他都从来没有吃过半点儿苦头。 这三鞭子抽下去,虽然只是破了点皮,出了点血,依旧是北河仓一人生中最惨烈的一次劫难,他痛得浑身抽搐,眼泪鼻涕混着口水一起飞起,尿都飙出了一尺多远。 “以后,一心一意的为我办事,或者,这样的滋味,你还能尝到更多。”刑天鲤笑看着北河仓一,莫名的心头有一股快意升起。 他轻轻的哼唱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童谣,左手一道‘痛苦加深’的巫印,轻轻的印在了北河仓一身上。这个巫印也没多大效力,只是让某种痛苦凭空提升三倍而已。 北河仓一身体犹如僵死的鱼儿一样猛地挺直,翻着白眼昏厥了过去。 数日后。 包括史密斯在内,各大英吉士商人借给刑天鲤的武装护卫,都已经赶到了金山镇。所有的武装护卫在抵达的第一时间,就在胸口挂上,这几天刑天鲤让人赶制出来的北河家徽章。 一面面黑底白纹的北河家旗帜也在金山镇升起,在东云特有的,单调低沉的太鼓声中,换上了黑色制服的武装护卫们,开始在金山镇外的驻地中操练。 奔跑,射击,武装越野,甚至是拳击格斗。 所有驻地正中的旗杆上,都有北河家的旗帜在迎风飘扬。 金山镇的镇门口,站立着的护卫,也变成了身披东云式样大铠的刑天氏子弟。刑天鲤的袍袖中,有堆积如山的金属材料,他挑选了一些优质的战舰防护装甲,用巫火融化后,锻造出了匹配自家兄弟体型的重甲。 这些甲胄,重达四百余斤,正面的防御力,足以抵挡现有所有枪械的近距离攒射。 甲胄的胸口,同样被刑天鲤涂绘了鲜明的北河家的徽章——至于说,北河家从哪里找到的,这么多身高几近六尺的魁梧汉子,呵呵! 身为北河家嫡长子的北河仓一,可以冲着问出这些问题的人喷一脸的口水。 ‘贵人’行事,轮得到你们过问么? 在收服北河仓一一个月后,三条从平海城启航的客轮,五条同时启航的货轮,抵达了黑珍珠港。刑天鲤带着乖巧、恭顺的北河仓一,亲自前去港口接船。 一万两千刑天氏子弟,乘船赶来了黑婆罗洲。 南浔镇的刑天氏族老们,收到刑天鲤的电报后,他们思忖许久,从族中挑选了一万两千名青壮,让他们赶赴黑婆罗洲。这,几乎就是南浔镇,刑天氏旁支一脉,所有能动用的青壮年了。 而五条货轮,则是运来了大量的军械辎重,足以武装数万人的枪械,更方便在丛林中使用的小口径火炮,以及大量的炸药、手雷等。 这些军械,一部分来自英吉士王国,一部分则是来自艾美联邦。 刑天鲤左右逢源,大小通吃。 随后,刑天鲤又耗费了半个月时间,为一万两千名刑天氏族人点开了血脉。现在,刑天鲤身边,就有了一万五千名魁梧、骁勇,力过千斤,而且五感敏锐,各个都堪称‘神行太保’兼‘神枪手’的超级精兵。 如此精兵,唯一的烦恼就是,点开血脉后,刑天氏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变成了大肚汉,而且一个比一个能吃。一天肉十斤、粮百斤,都只是基本操作。 侥幸,这里是黑婆罗洲,热带丛林,本来就不缺吃喝。 更不要说,现在刑天鲤是英吉士王国的商务参赞,是所有在这里捞钱做买卖的英吉士商人的顶头上司。这些英吉士商人,手下的巨型种植园数以百计,粮食和牲畜堆积如山,供养这些刑天氏子弟,根本不费任何力气。 只是,随着刑天鲤在金山镇的动作越来越大,哪怕有着北河仓一和他手下几个属官的遮掩,情报还是免不得泄露了。 刑天氏兄弟们抵达黑婆罗洲的第二十天,一支黑珍珠港的驻军精锐,能有近千人的样子,驾驶着数十辆汽车,摇摇晃晃的到了金山镇大门口。 这些日子,在刑天鲤的提一下,在那些英吉士商人的支持下,金山镇整个已经变了个模样,单单镇子大门口,就一左一右,建起了两个足以容纳近百人的碉堡。 车队刚刚逼近大门,一座碉堡内,射击孔中火光一闪,一声枪响,一发子弹就落在了头车前方不到三尺的地方。两名身穿大铠的刑天氏子弟步伐‘锵锵’,从碉堡中走出,横在了路中间,大声喝问这些东云士兵的来意。 第一辆汽车的车门打开,一身戎装,粗壮结实犹如一头野猪的南山满月‘咚’的一声跳了下来。他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身披大铠的刑天氏子弟,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圣皇在上,仓一这小子,从哪里弄到的这么如天神一般神伟的好汉?” “这样的汉子,留在他身边,简直是糟蹋了。” “他们应该追随我,随着我南山满月征战天下,建功立业,才是正理!” 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南山满月低声嘟囔着,他嚷嚷了两声,随行的东云士兵纷纷跳下车,在他身后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森森阴邪之气四散,七名身穿黑色狩衣,带着黑色网纱高冠,手持团扇、如意、铃铛等物的男女,悄步来到了南山满月身边。这些人四男、三女,为首的,站在最前方的,赫然是一名看上去颇为稚嫩,身形高挑,比正经东云男子高出能有一尺的短发少女。 少女生得团团脸,稚嫩的面庞娇俏甜美,脑后短发披肩,左右两鬓各有一缕长发垂在胸前,每一缕长发上,都束了三枚白生生的骨环。 大白天的,这六枚骨环都偶尔飞起一缕绿色的磷火,衬托得原本娇艳的少女,好似女鬼一般面皮碧绿,让人不敢亲近。 “满月殿,不是说,仓一殿是被发配来此么?这些年,他麾下根本无人可用。这些骁勇精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女微微侧着头,目光死死的盯了一下两名身披大铠的刑天氏子弟,随后目光又扫过了,在镇子围墙上,不断现出身来,身穿黑色制服,胸口挂着北河家纹章的精锐士兵。 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英吉士武装护卫,他们虽然身穿的制服,就和黑珍珠港东云驻军的制服相似,但是他们的体格极显出了极大的差别。 “仓一这家伙,他又想作出当年的事情么?”南山满月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恼火,又是恨的嘟囔着:“这么多的勇士,应该在我麾下摧城拔寨,建功立业。怎么能陪着他瞎胡闹,再次去反对他的父亲呢?” “难不成,他以为,他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对抗强大的北河家?” 南山满月恼怒的说道:“月岐殿,让我们去见这个家伙,让他清醒清醒吧。” 少女‘嗤嗤’笑着,低声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仓一殿,可不仅仅是想要再一次的挑战他的父亲呢。” 南山满月昂首挺胸的走向了镇子大门,气势汹汹的大声咆哮:“没家教的家伙,你们居然敢向我开枪?你们这群胆敢以下犯上的蠢货,让北河仓一出来,让他给我一个解释,他在这里,究竟折腾些什么?” “他组建了军队?” “圣皇在上,他想要干什么?”南山满月恼火的咆哮着:“让他赶紧滚出来,不然的话,这里的消息传回东云本土,他想要被圈禁一辈子么?” 少女月岐捧着手中漆黑的玉如意,步伐从容的跟在了南山满月身边,她俏生生的冲着挡在面前的两名刑天氏子弟笑道:“请对仓一殿说,供奉圣尊的蓬莱神社大巫女,邪马台月岐,想要和他见见面呢。” 枪响之时,刑天鲤就已经带着人赶向镇子大门。 他们速度多快啊,南山满月和月岐还在那里讨论北河仓一行为的时候,刑天鲤等人已经赶到,更是顺着阶梯,上了镇子的城墙。 听得月岐的话,刑天鲤眉头一挑。 强行收服了北河仓一后,他对东云岛联的内情,已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所谓的圣尊,就是当年骗了祖龙始皇,带着大群童男童女一去不复返,到了海外自己开疆拓土称王称霸的方士徐福。 徐福有一位老相好,也是他的老搭档,在东云高层,被称之为‘圣尊后’的,其名曰‘邪马台’。他们建立蓬莱神社,在幕后掌控东云,他们繁衍的子女,但凡男丁,悉数为‘徐’姓;而女子,则全都为‘邪马台’。 这个邪马台月岐,分明是徐福一脉的嫡系传人。 果不其然,各种十几丈远,刑天鲤就感受到了,这女子身上,那股子浓郁至极的邪气。这股子阴寒至极的邪气,甚至让如今修为再转,已经到了第七转的刑天鲤,都感到了有点棘手。 末法时代,依靠某些邪魔法门,居然还能维持这般的力量,刑天鲤都搞不懂,徐福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是,南山司令啊!”刑天鲤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他沉吟了一弹指的功夫,放弃了将南山满月和月岐放进镇子,再将他们如同北河仓一一般炮制的冲动。 实在是,这月岐不好对付。 刑天鲤可不想自己的本家兄弟,有任何的损伤。 等到这些本家兄弟,多积攒一些本命精血,实力多提升一些后,再对付这小女人却也不迟。 轻咳了一声,刑天鲤朝着南山满月拱了拱手:“让您失望了,您今天,进不了镇子。” 南山满月的脸色骤然一变,愤然破口大骂:“混蛋,你是……啊,你是那个新上任的英吉士商务参赞?你,能代表仓一说话?混蛋,你和他,勾结在一起?你们想要做什么?” 南山满月毕竟是东云岛联派驻黑珍珠港的驻军司令,相比北河仓一这个不靠谱,为了一个女人就能造反对付自家亲爹的家伙,南山满月倒是有点精英的味道。他看到刑天鲤出面,更听得刑天鲤这般话说,他当即联想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刑天鲤摊开双手,无奈何的说道:“啊,事情是这样的,我和仓一殿一见如故。您知道的,仓一殿是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 南山满月的眼角剧烈的抽搐着。 是啊,北河仓一很喜欢交朋友,尤其是能够陪着他吃喝嫖赌的狐朋狗友,他更是喜欢结交。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了,现在外面乱得一团糟,诸多强国已经实质上进入了战争状态,无非是大家都在调兵遣将,还没有全面爆发而已。 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北河仓一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和英吉士王国的官员勾勾搭搭的,还‘一见如故’?怎么听,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们,想要做什么?”南山满月气急败坏的嚷嚷着。 “啊,我们觉得,英吉士王国的商人们,每年承担的赋税,太重了。他们辛辛苦苦积攒的货物,从你们黑珍珠港口运走,居然要缴纳给你们最低百分之五十,最高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关税,这是不合理的!” 刑天鲤耸了耸肩膀,优哉游哉的说道:“所以,北河仓一阁下决定,和我联手,从今以后,金山镇,以及所有英吉士商会的地盘,实行商人自治。” “我们自己管理自己,你们东云人的官吏,可以滚蛋啦。” “作为回报,我们英吉士王国,愿意帮助北河仓一阁下,向他那个残暴、无耻、下流、龌龊的父亲,讨回公道。” “我们英吉士黑婆罗洲商人自治联盟,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北河仓一阁下,更适合领导强大的北河家族,甚至他,更适合统领东云岛联!” 南山满月面色铁青,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退后了十几步,然后拔出了腰间佩刀,狠狠的朝着金山镇一指:“帝国勇士,进攻!杀死这些该死的洋蛮,把北河仓一那个蠢货,给我抓出来。” 第五十五章 御兽之道(上) 千多名东云精兵齐齐呐喊,宛如一群英勇的野猪,朝着金山镇大门发动了冲锋。 沉重的脚步声中,一行十几名身披重铠,面甲呈恶鬼造型的刑天氏子弟从两侧碉堡鱼贯而出。他们左手挂着厚达一寸的合金钢重盾,右手紧握一挺挂着长长单链的重机枪,一字儿排开站在了门前。 ‘咚、咚咚、咚咚咚’! 东云士兵刚刚开始冲锋,十几挺重机枪就齐齐轰鸣。 密集的弹壳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大口径子弹带着可怕的啸声,穿透了这些东云士兵的身体。 矮小、单薄的东云人,面对这种大口径子弹,就好像锤子下面的鸡蛋。身躯洞穿,肢体爆碎,子弹所过之处,大片残肢断臂荡起了惨烈的血雾。 有东云精兵举枪就打,在自己被机枪撕碎之前,他们勉强扣动了扳机。 子弹呼啸,命中了刑天氏子弟左手挂着的重盾,刺耳的撞击声中,火星四溅,子弹在盾牌上撞得粉碎,没能对盾牌造成半点儿伤害。 南山满月全速后退,在十几名心腹护卫的簇拥下,他踉跄着逃到了车队的最后一辆汽车,气急败坏的咆哮着:“北河仓一你这个混蛋,帝国的叛徒,你,你,你死定了!” 月岐也带着几个身穿狩衣的男女,狼狈的跟着南山满月逃跑。 面对十几挺重机枪的攒射,哪怕是掌握了邪力的她们,也不敢正面抗衡。更不要说,金山镇的城墙上,有英吉士武装护卫,已经扛出了大口径的迫击炮。 “月岐殿,想想办法!”南山满月冲着月岐大吼。 月岐的脸色很难看。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用力的摇了摇头:“现在是大白天,我们的力量,被极大的压制了。等到月亮升起,给我一万条生魂充当法源,我可以让他们死得凄惨无比。” 南山满月不吭声了。 一万条生魂,混蛋东西,整个黑珍珠港的驻军也只有三十万,仓促间,你让南山满月从哪里去弄一万条生魂? “我们需要时间。”南山满月喃喃嘟囔:“山林中的那些土著猴子,最近越来越不安分了。血洗几个部落,凑齐一万条生魂,很轻松。” 空中突然响起了尖锐的破空声。 城墙上,大口径迫击炮开始轰击,十几团火光在冲锋的东云士兵当中爆开,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大片士兵被炸得粉身碎骨。 南山满月和身边几个东云军官,一脸惊骇的看着被火光覆盖的冲锋队伍,一声不吭的冲上汽车,疯狂叫骂顺带着一个个大耳光,让汽车兵发动汽车,狼狈逃窜。 “圣尊在上,他们的炮弹威力,怎么会这么大?”南山满月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向了那小小的,被火光彻底笼罩的战场。 “这些炮弹的威力,起码是帝国同口径迫击炮弹的三倍?”南山满月用力的摩挲着下巴,喃喃道:“听说,在神州的平海城,出现了威力是传统炸药三倍以上的新式炸药配方。帝国军械所,正在试制,这些洋蛮,居然已经投入了实战?” 南山满月突然看向了身边的一名副官,狠狠一耳光抽在了他脸上:“混蛋,帝国军械所的那些人,全都应该剖腹谢罪。给本土发电,就说,洋蛮们,已经将新式炸药投入了实战,我这里也需要威力更大的新式军械!” 月岐则是蜷缩在驾驶室内,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月岐吹了一声口哨,从她宽大的袍袖中,一支通体散发出淡淡白光,宛如白银铸成的三足蟾蜍轻轻的窜了出来,落在了月岐的肩膀上。 月岐用面颊蹭了蹭这蟾蜍,这支通体散发出阴冷气息的蟾蜍,‘咕儿’叫了几声。 “是啊,那个东国男子,很危险,你也察觉到了?”月岐皱起了眉头,喃喃道:“可是,末法时代,东国的所有神圣仙佛的传承,全都蜷缩在祖地中,不敢外出一步。” “他,为什么敢在人间行走?” “难道,又是一个自斩道途的‘末法护道人’?” 南山满月一脑壳雾水的看着月岐,他眯着眼,极贪婪的欣赏了一下月岐那张娇俏甜美的小脸蛋,‘嘿嘿’笑了起来:“月岐殿,放心吧,在帝国的大军面前,没有什么危险可言。北河仓一做了愚蠢的事情,我会让他回复理智的。” 月岐笑颜如花,脆生生的应了南山满月一声。 南山满月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分明是丢弃士兵狼狈逃窜的他,却好似打了大胜仗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发号施令,让汽车兵赶紧加速返回黑珍珠港。 金山镇。 英吉士商务处,一间戒备森严的房间内,刑天鲤看着一名金发男子,在一台无线电台前‘嘟嘟嘟’的按着按键。 这个世界,越发的古怪了。 他们的科技发展速度,有点离谱,哪怕是用科技大爆发,都难以形容他们的科技进步。 刑天鲤记得,大玉朝第一条沟通海外的跨洋有线电报线路,建成还没有二十年呢,可是现在,一台足以跨越大洋,和东国本土联系的无线电台,赫然在他面前‘嘟嘟嘟’的乱响。 而且,这无线电台的体积娇小,不过一个手提箱般大。 可见,它的技术早已成熟。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刑天鲤沉声道:“向奥古斯阁下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请求更进一步的支援。告诉奥古斯阁下,为了帝国的利益,我会在适当的时机,向黑珍珠港的东云人,发动主动袭击。” 电报发出,不到一盏茶时间,刑天鲤就收到了平海城的回信。 奥古斯在电报中告诉他,距离东国最近的几处英吉士殖民地,已经开始了全面的武装动员,一支规模足够庞大的殖民地舰队,正在全速赶赴黑婆罗洲。 电报中,奥古斯要求刑天鲤,在尽可能的打击黑婆罗洲东云人有生力量的同时,尽可能的生擒活捉东云人,尤其是健康的青壮。一支圣诺曼王国的远洋运输舰队,正伴随英吉士的殖民地舰队,一并赶赴黑婆罗洲。 一名健康的东云俘虏,帝斯代表的圣母教、圣诺曼王国,愿意用两枚大金币,即二十两官银的价格高价购买。刑天鲤可以从中,得到百分之十的回扣,无论是要现金,又或者某些特殊的资源。 在电报中,奥古斯特意提起了,所谓的‘特殊的资源’中,有‘可以让‘自然人类’延寿三十年的回春药剂’。当然,这种药剂报价不菲,大概需要十万金币,才能兑换一支。 而且,这是内部福利价格。 若非刑天鲤的特殊身份,这种回春药剂,正常人根本连听说的资格都没有。奥古斯更是点名,帝斯背后的圣母教,之所以能够得到大玉朝当今太后的鼎力支持,甚至太后自己都成为了圣母教的虔诚信徒,正是因为一支为太后量身定制的回春药剂! 刑天鲤看着电文,半晌沉默无语。 长寿,延命…… 呵,自古以来,多少君王将相,为了‘长生’二字而神魂颠倒,甚至当年的祖龙始皇,都是如此。大玉朝的太后,还有那些王公贵族,一旦品尝到了回春药剂的美妙,好吧,大玉朝是彻底没救了。 仅仅从这份电文,刑天鲤就能判断出,圣母教对大玉朝高层的浸透,究竟到了何等程度。 让金发男子将电报归档,刑天鲤走出了电报房。 金山镇外的原始丛林中,低沉的野兽咆哮声不断传来,更有各色各样的奇怪响动搅和得整个丛林乌烟瘴气。 傍晚时分,陆陆续续有刑天氏子弟从丛林中返回。 方面大耳,一脸肃毅之气的刑天仁连同几个本家兄弟,用特制的绳索,硬拉着一条长有近十丈,外形极其骇人的黑绿色条纹大蟒,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商务处。 商务处内,那些英吉士职员、护卫,还有聘用的土著侍女们,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尖叫‘圣母在上’,尤其是那些土著,更是吓得跪倒在地,喃喃念诵着莫名的经咒,向刑天仁等人顶礼膜拜。 刑天仁兴致勃勃的到了刑天鲤面前,朝刑天鲤拱手行了一礼:“大兄!” 刑天仁的年纪,比刑天鲤大了一倍有余,三十出头的他,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儿的爹了。但是在刑天氏内部,‘大兄’这个词,有着特殊的蕴意。 同一个班辈的兄弟,无论嫡系、旁支,哪个兄弟的拳头最大,他就是这一代人的‘大兄’。放在当年,天地没有沦入末法之时,刑天氏每年年末,祭祖大典的时候,年轻的同辈兄弟们,总要挥动拳头,好好的较量较量这个‘大兄’的归属。 刑天仁的年纪比刑天鲤大,刑天鲤在族内,就称呼他一声‘阿兄’。 但是‘大兄’这个词,唯有刑天鲤能用,在黑婆罗洲的一万五千名刑天氏子弟,还有留在南浔镇,那数千名尚未成年,和刑天鲤同辈的本家兄弟,全都得称呼他一声‘大兄’! “好一条凶悍的家伙!”刑天鲤走到了这条被揍得昏昏沉沉,身体一抽一抽好似在做噩梦的大蟒面前,由衷赞叹道:“真是条好家伙,若不是天地所限,这厮怕不是能化蛟了么?” 好一条大蟒,刑天鲤神魂窥视,这家伙估计都活了能有三五百岁。 应该是天地末法之初,它就得以降生,得到了一点末法之前的遗泽,体格比起普通大蟒,显然超标了太多。它的血气极其浓郁,几乎在体内已经凝成了粘稠、精纯的胶质。它一身巨力,极其恐怖,如果不是刑天仁等一群本家兄弟联手,根本无法拾掇下它。 放在末法之前,这家伙妥妥的已经化蛟了。 它的气血,它的体能,甚至是它的灵智,都已经超过了大蟒应有的极致。 可惜了! 这一方天地,除非有逆天的造化,比如说刑天鲤刻意造就,是不可能出现一条蛟龙了。而且,就算刑天鲤给它灌输太初之炁,让它化蛟,又能怎样呢? 在这末法时代,一条蛟龙就好似被丢进沙漠的鲸鱼,根本无法生存。 除非刑天鲤将它带在身边,时刻为它灌输太初之炁,维持它的生存。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 “阿兄!你坐下罢!”就在商务处主楼的前方,宽敞的广场上,刑天鲤让刑天仁脱下了上半身的衣物,让他盘膝而坐。 其实,不需要这些花俏的噱头,但是刑天鲤还是这么做了。 他掏了一个黑漆漆的,看上去就颇有几分邪气的玉碗,取了一点刑天仁的血液,又从大蟒的身上,取了一点血浆。将二者血液混合在一起,刑天鲤往玉碗里加了一些毒蛇牙齿、蝎子尾巴、蜈蚣腕足、蛤蟆心脏之类,看着就让人不舒服的材料。 双手捧着玉碗,装模作样的念诵咒语,刑天鲤绕着刑天仁脚踏禹步,快速游走。大袖翻卷间,一道道狂风朝着四周呼啸,刑天鲤在无数人面前,生生荡起了十几条残影。 无数人再次惊呼。 那些英吉士的职员、护卫,还有土著们,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心中,莫名就对刑天鲤增添了无比的敬畏之情——若是他们的情绪可以数据化,当能看到他们的脑袋上,一连串‘忠诚加一’和‘敬畏加一’的数字在不断浮动。 这,也正是刑天鲤要达成的效果。 否则,他脑壳发昏了,当众表演跳大神么? 玉碗内,血液‘哗’的一下燃烧起来,冒出来的火焰色泽呈极古老的青铜色,拳头大小的一团火焰,居然亮度惊人,将整个院子都照耀成了碧绿色,甚至黄昏的日光,都被这一团火焰的颜色给掩盖了下去。 刑天鲤掏出一根造型诡异的大鱼刺,沾了点燃烧后变成青绿色的血液,在刑天仁脊背上、胸口上,划了一大堆他自己都看不懂的鬼画符。 然后,他绕着这条大蟒也是如此施为。 一通捣鬼之后,刑天鲤轻喝一声秘咒,双手结印,真正施展了《荒巫御兽印》,放在太古年代,这门秘术,又被那些性格恶劣的大巫们称之为《兽奴印》! 一道秘咒,轰得大蟒一点神魂几乎崩碎,从刑天仁脑海中牵引一缕神魂,凝成一枚掌控生死的魂印,狠狠砸进大蟒的神魂中,然后一口太初之炁喷出,绕着大蟒几乎崩碎的神魂一阵乱旋,大蟒的神魂就恢复如初。 只是,大蟒的神魂核心处,刑天仁的魂印熠熠生辉,已然寄生在大蟒的神魂深处。 从此,刑天仁的这枚魂印,可以吸收大蟒的气血,不断的滋养、强大自身——对于大蟒而言,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负担,它只需要每三五天,多吃一只兔子,都能弥补这点损耗。 但是刑天仁的一切念头,都能够通过这枚魂印,告知这条大蟒。 他更能够在一念之间,就摧毁大蟒的神魂,将它全部的精气神瞬间抽空,转化为自身精血,融入自身,化为自身的力量! 凶戾、残忍,对被魂印操控的兽类而言,堪称‘残酷’! 活着的时候,要为奴为仆,一旦死去,或者主人遭受危难,还要献上所有的精气神归主人肆意挥霍,这就是《兽奴印》的可怕之处。 这,就是荒古之时,主宰天地的大巫们,他们的行事作风! 不仅如此,按照刑天鲤拟定的‘巫契’,未来这条大蟒每天吃喝拉撒,体内提炼出的精血,都会有五成反馈给刑天仁。 刑天仁一天放肆吃喝,不过十几斤肉,百来斤米粮,他就塞不下了。 而这条大蟒,长达十丈开外的大蟒,一顿吃上两头牛,都是轻松平常的事情,它能转化的气血规模,起码是刑天仁的百倍以上。有了这般大蟒的辅助消化,刑天仁的实力进步速度,当加快百倍不止! 刑天鲤想起了在小龙湫镇遇到的相柳白蝰。 他应当是没有这般秘法的,如果有的话,哪怕他被斩首了,他也不至于需要十年功夫,才能将当日耗费的本命精血补充回来! 如果相柳白蝰也有这么一条兽奴,只要他能提供足够的肉食,最多三月,就足以补完他消耗的本命精血。十年和三月,这起码是四十倍的效率差距。 “哆!希拉斯!”刑天鲤很有羞耻感的,大吼了一声那些英吉士人和土著们听不懂的咒语。这咒语,也是他胡编乱造的,完全没有任何效力。 他也不可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念诵出真正有效力的巫咒来。 毕竟,在场的人,还有奥格麾下的塔塔九人,刑天鲤怎可能在他们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丝半点的‘真货’? 莫名的咒语,更是吓了在场人一跳。 就看到,被打得昏昏沉沉的大蟒,突然精神了起来,它身体一晃,身上绳索脱落,它半截身躯高高昂起,凶光四射的碎金色眸子朝着四周扫了一圈,无比敬畏的朝着刑天鲤俯身点了三点头,然后将硕大的脑壳,凑到了刑天仁的面前。 这条大家伙,吐出了数尺长的漆黑蛇信子,亲昵的舔舐着刑天仁的胸膛,那模样,就好像小狗在撒娇一般! “仁慈的圣母啊!” 商务处内,几个英吉士女职员‘咕咚’一声,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吓得软在地上。 如此凶戾、野蛮的大蟒蛇,都被刑天鲤用可怕的‘巫术’收服了,那么她们这些娇弱、可怜、毫无反抗力的英吉士大美人儿,岂不是只要刑天鲤想要,她们也会变得任凭人施为么? 她们不仅仅是惧怕。 她们居然还润泽了。 第五十五章 御兽之道(下) 一队又一队刑天氏子弟返回商务处。 他们带来了一条条体型庞大的凶物。 体长九尺有余,灵动异常的大猞猁。 体长一丈开外,矫健且骁勇的云豹。 体长一丈五尺,健壮且狂暴的林狮。 更有一队数百人的刑天氏兄弟,用大车拖回来了一个族群,总数近百条,体长将近四丈,通体遍布厚重鳞甲的沼泽鳄。这群沼泽鳄的首领,其体长几近六丈,运它回来的时候,几乎将大车的龙骨都给压断了。 其他的什么丛林虎,大蜥蜴,大蟒蛇,异种毒蛇,山地大猩猩等,但凡热带丛林中,体型庞大,战力惊人,有或者有奇异效用的大家伙,被带回来了两千多头。 让刑天鲤无语的是,居然有一队兄弟,带回来了近万只黑婆罗洲特有的‘嗜金火蚁’。 这玩意,无比歹毒,其体积,有普通成年男子的大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却又隐带细细的银色纹路。它们主要以大型动物的血肉为食,但是也偶尔分泌毒液,腐蚀一些矿石,将其化为浆汁后吮吸以补充营养。 是以,嗜金火蚁外壳极其坚硬,普通少年用菜刀都不见得能劈开它们的身体。 更可怕的是,它们的咬合力极其惊人,若是行走在热带丛林中,莫名听到了清脆的‘叮叮’金铁撞击声,而四下无人的话,那么你就要当心了。这很可能是,你已经误入了嗜金火蚁的领地,它们正在撞击自己的两只大颚在示警呢。 坚硬的大颚,极其可怕的咬合力,让它们拥有了近乎子弹的杀伤,一次噬咬,普通的牛大腿骨,都会被它们‘咔嚓’咬下一大块来。 而它们的大颚,更能分泌连金属矿石都能腐蚀溶解的毒液。寻常人若是被它们咬上一口,起码海碗大小的一块皮肉都会化为脓水,这是足以致命的伤势。 亏了这群刑天氏兄弟,怎么弄了这么一窝麻烦、歹毒的家伙回来! 这些家伙唯一的弱点,就是怕火,被烈火灼烧,它们的体液会急速的沸腾,随后身躯爆炸而亡。但是在这热带雨林,常年极度湿润,常年大雨倾盆,想要用火对付它们,可不容易。 刑天鲤又是一阵装神弄鬼,帮助本家兄弟们,收服了他们带回来的那些凶猛野兽。 在荒古之时,御兽,本来就是巫民们最常用的辅助战斗手段。 太古的凶兽们,本身就有着极其可怕的战斗力。 它们日常,更能不断反哺巫民们磅礴的气血,辅助巫民们更好的修炼;行军打仗的时候,若是巫民受到重创,直接收割它们的生命,更能瞬间修复巫民的伤势。 若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这些大家伙的血肉,更能成为巫民们果腹的行军粮草! 它们的角、皮、骨、血,则是化为炼器、炼阵的材料;甚至它们的兽魂,也能收集起来,成为‘万兽幡’的主要材料。 御兽之术的功效,在大巫们手上,可是压榨得淋漓尽致,毫无遗漏。 末法时代六百年,黑婆罗洲的这些大家伙遇到了刑天鲤统帅的这群本家兄弟,算是倒了血霉了。 而那近万只嗜金火蚁,则是被刑天鲤自己炼化了。 对于刑天氏的兄弟们来说,一条体格足够强壮的猛兽,可以辅助他们在现今阶段快速的积累血气。而这些嗜金火蚁体积太小,每一只能够反哺的血气太微弱。 而除开刑天鲤,没有任何一个刑天氏的兄弟,神魂可以强大到驾驭十只以上的嗜金火蚁。 而这些小家伙,如果不能一次驾驭上千只,它们反馈的气血,甚至还不如一头普通猛虎。可是如果哪个刑天氏兄弟,真的想要驾驭上千只嗜金火蚁,他们重则魂飞魄散,轻则也是精神分裂,变成一个典型的精神病! 而对于拥有天仙级神魂,而且神魂的总量在九口小鼎的加持下,已经膨胀了数十倍的刑天鲤而言,操控近万只嗜金火蚁,不过是百万担粮仓中取出一粒米来,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负担。 甚至,刑天鲤还准备操控更多。 若是能有百万只嗜金火蚁铺天盖地的向前涌去,啧啧,配合上大雨、浓雾天气,就算是一支十万人的大军正面遇到,也会全军覆没的吧? 想到那可怕的景象,刑天鲤就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差点密集恐惧症都犯了。”刑天鲤低声嘟囔,脑海中,《原始巫经》一阵盘旋飞荡,一片名为《洪荒异虫经》的巫典,悄然在紫府灵台中涌现。 “嗯?洪荒异虫中,排名两万三千九百七十二位的‘飞天金魔蚁’的混血后裔?”刑天鲤微微抽了一口凉气:“末法时代,血脉衰败,翅膀都退化后的产物?” 刑天鲤眼珠子锃亮锃亮。 飞天金魔蚁,在《洪荒异虫经》中,虽然只名列第两万多位,但是这部巫典篇幅极长,内部记载的各种歹毒的异虫,总类型将近一亿! 在一亿异虫中排名两万多名,这排名已经着实强横。 且看看那些排名前数百位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吞噬虚空如啃薯片,穿梭时间如跨小溪,甚至有连那传说中的大罗金仙一不小心,都可能被斩成重伤,更有可以操控金仙之躯,将其化为僵尸傀儡的,还有衍化虚幻世界,让金仙都沉沦其中百万年不得苏醒的…… 诸般大恐怖,尽在这部《异虫经》。 飞天金魔蚁的排名看似不高,实则已经极其可怕。若是能够凝聚先祖血脉,这些家伙长出翅膀的话,就能飞行绝迹,吞食五金,但凡五金之术,哪怕是仙人的仙剑,都能轻松的啃吧了去。 相比之下,反而是这些嗜金火蚁的毒液,估计是混血之后得到的新能力,在飞天金魔蚁的原始血脉中,它们祸乱一方,只要一双大颚就行,根本不需要‘放毒’这种‘低劣’的手段。 “难!”刑天鲤翻了翻《洪荒异虫经》中,飞天金魔蚁的培养手段,顿时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虽然紫绶道衣中,装满了金银铜铁,总量过百万吨,此刻刑天鲤也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实在是,培养飞天金魔蚁,它们就需要吞噬巨量、精纯的、富含‘太初之炁’的灵金! 呵,现在的刑天鲤,哪里养得起? 更不要说,他去哪里淘换‘灵金’去? 末法时代,你找破天也找不到‘灵金’! 不过,依旧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手段,起码拿来对付各种‘杂兵’,尤其是在丛林环境中,拿来偷袭暗算,再没有比这嗜金火蚁更吓人的东西了。 刑天鲤琢磨了一阵子,向刑天仁吩咐了一声。 刑天氏的兄弟们外出捕猎凶兽的同时,任务又多了一种,刑天鲤让他们尽量的,抓捕一些蝎子、蚂蚁、大甲虫之类的奇异虫豸回来,尽可能是一窝一窝的,尽可能是带毒的! 接下来的几天,金山镇内兽吼声不断。 整个金山镇的居民们,每日里都战战兢兢,看着刑天氏的子弟们带着一头头猛兽、一条条大蟒、一条条巨鳄,又或者身高过丈的大猩猩之类招摇过市。 他们还在不断的抓捕新的凶兽回来,何铎、何西的数百族人,还有刑天氏的一万五千名兄弟,也都在这几天内,祸害了方圆数百里的丛林,抓捕了大量的凶兽、怪兽,基本上做到了人手一头的水平。 其中有一些天赋格外好,血脉格外浓郁的,如何西、刑天仁等几个,他们驾驭了不止一头大家伙。 像何西,就直接驾驭了三头体格最庞大,力量最凶残,性格最狂暴,甚至能够生撕虎豹的大猩猩。 而刑天仁,也在那条十丈巨蟒之余,又控制了一只藏匿在瀑布深潭中,动用了数百刑天氏兄弟,才勉强将其生擒活捉,背甲足足有四丈方圆的大龟。 这头大龟,岁数过千,分明是末法时代之前的老怪。 它在这原始丛林中,深藏在深潭之下,凭借龟类特有的龟息之术,收敛了全身气血,硬生生煎熬了一千年,活到了现今。 在刑天鲤给它输入了一缕太初之炁后,这头本来倨傲异常,一副宁死不屈模样的大龟,瞬间就跪了,它甚至是主动的认主,心甘情愿的向刑天仁跪拜行礼。 刑天鲤看得牙根疼。 总之,一阵忙碌后,刑天鲤麾下这些巫家兄弟们,基本的战斗力已经成型。 在这过程中,也有英吉士的武装护卫们,偷偷摸摸的向刑天氏兄弟们打听,如何才能让自己也有这么一头威风凛凛的大家伙——而刑天氏的兄弟们根据刑天鲤的吩咐,全都统一了口径——只有自己亲手捕捉的猛兽,才能缔结最亲密的‘战友’契约! 好么,就这一句话,让所有的武装护卫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他们手上的军火,猎杀这些猛兽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亲手’生擒活捉么?呵呵,你在开玩笑吧? 在这几天中,黑珍珠港那边,不断派出了精锐的斥候,偷偷摸摸的哨探金山镇的动静。但是这些斥候,全都撞上了驾驭了猛兽的刑天氏子弟,无声无息的,这些东云斥候,就永远的消失在了丛林中。 如此数日,黑珍珠港损失了五百多名精锐斥候后,这种没有意义的窥探,就彻底停止了。 但是黑珍珠港的驻军,直接封锁了金山镇的进出通道。 外面的物资,无法运进金山镇。 金山镇周边矿场、种植园的货物,也无法运入黑珍珠港。 港口已经停下了近百条大型远洋货轮,金山镇周边的矿场、种植园内的货物,也堆成了小山。忧心忡忡的英吉士商人们,再次找上了刑天鲤。 而此刻的刑天鲤,已经带着北河仓一,秘密潜入了黑珍珠港。 在可以俯瞰整个黑珍珠港的半山腰,一座座白墙黑瓦的小楼被绿树环绕。一座纯木质,带着浓郁汉唐风韵的三层殿堂建筑,在这里就显得格外的醒目。 若干年前,这座外形如凌云大鹏,气质却又古朴肃穆的殿堂建筑,是大玉朝黑婆罗洲远征军,黑珍珠港分舰队的海军俱乐部。 十年前,东云人夺下了黑婆罗洲,这里就成了东云驻军的军官艺伎馆。 黄昏时分,艺伎馆内已经响起了凄凄凉凉的三弦、尺八混合的小调,几个尖尖细细的女人,捏着嗓门,唱着极下流的曲调。 有几个明显已经喝多了的男子,在拍着手,跺着脚,给这几个女人加油助威。 艺伎馆门外,几个哨兵扯着脖子,嘴角流涎的窥视着里面的动静——以他们一个月一钱银子,而且军服、包括兜裆布和裹脚布,都要自己采办的规矩,把他们浑身油水榨干了,也不可能进去艺伎馆喝哪怕一杯酒。 甚至中下层的小军官,都只有在门口听听响动,尽情遐想的份儿。 唯有那些带着贵族背景,在东云岛联近千个大小岛屿上,起码也算是一个小岛上的封疆大吏级别的贵族军官,做到了千夫长以上级别,有着足够灰色收入的军官,才有资格进入这里。 北河仓一穿着全套的,北河家最隆重的,只有祭祖时才会使用的白底黑龙纹大狩衣,头戴好似一根避雷针一般,足足挑起来一尺半高的黑纱帽,腰间挂剑,左手持着玉如意,右手握着一柄鹅毛扇,一脚踹开了艺伎馆最里面一间包房。 占地颇大的包间内,一群身穿校官制服的东云人,面孔酡红,正鼓掌跺脚的加油助威。 包房中间,七八个面皮涂得和白鬼一般的东云女人,光着膀子,正在扮演捣衣、插秧、采茶、打奶皮等诸般生活技艺,只是举手投足之间,不见丝毫生活之美,只有纯粹的无耻下流。 而包间角落里,几个身穿东云将领制服的男子,已经衣衫半解,和几个侍女纠缠成了一团。 包间里,乌烟瘴气。 酒气,烟草气,还有一缕极隽永,刚刚嗅到,就顺着鼻孔,直透五脏六腑的怪异香气混在一起,包括那些东云军官两天没洗澡,在黑婆罗洲的潮湿高温天气中憋出来的狐臭味,简直熏得人几乎要呕吐。 刑天鲤猛地闭住了呼吸,左手捏印,一股无形的空气屏障在身边悄然成型。 那股子隽永的怪异香气,分明是极乐香,来自暗语森林的歹毒玩意儿。刑天鲤真心没想到,在黑婆罗洲的东云驻军中,居然有高级军官,抽这玩意儿? 不过,这是好事啊! 大好事! 刑天鲤甚至都准备自筹资金,采购三五吨的,让东云军官们好生抽个饱。 一名东云将领猛抬头,怒骂了一声脏话。 然后,他们齐齐看到了身穿大狩衣的北河仓一,所有军官齐齐一哆嗦,放开怀里的东云女人,齐齐跪倒在地,毕恭毕敬的行五体投地大礼:“殿下!” 北河仓一用鹅毛扇捂住嘴巴,‘咯咯咯’的怪笑着:“诸君,好兴致呀,日尚在天,月未升起,你们居然已经狎酒取乐。” 北河仓一突然冲到了一名军衔最高的将领面前,左手玉如意狠狠拍在了对方额头上。‘咣’的一声,这家伙被打得一个翻滚,额头上就有血流淌了下来。 东云人骨子里的奴性发作,挨揍的将领一脸满足的笑容,朝着北河仓一连连磕头:“啊,多谢您的恩赏,能够在黑婆罗洲,感受到主家殿下的责打,这是北林最大的幸运啊!” 刑天鲤翻白眼,再翻白眼。 哪怕大家是敌对关系,他也看不下去了。挨揍了还这么开心?你身边有刀,你倒是拔出刀来,冲着北河仓一的腰子嘎一刀啊? 呃,北河仓一现在是在听自己的命令办事? 哦,那还是,放下刀,乖乖听话吧。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 北河仓一冷哼了一声,右手鹅毛扇轻轻一挥,二十几名校官就站起身来,将那些衣衫袒露的东云女人带去了隔壁的房间。 包间很快被清理干净,北河仓一坐在了一张矮几后面,刑天鲤站在了他身后,几个将官则是一字儿排开,跪在了北河仓一面前。 北河仓一端起一个酒盏,抿了一口酒水,淡然道:“你们,受委屈了?” 几个将官低下头,沉默不语。 以他们的军衔,以他们的身份,再军纪败坏的混蛋,也不会刚刚黄昏时分,就在艺伎馆喝得半醉,和一群女人拉拉扯扯的吧? “是我连累了你们。南山满月这个混蛋,他一点也不顾我们从少年时的交情,居然要和我翻脸。是他,收走了你们手上的军权?”北河仓一毕竟是北河家的嫡长子,从小也是受到了极严格的精英化教育。 无论他在刑天鲤面前表现得多拉胯,他最基本的能力,还是蛮不错的。 几个东云将领齐齐‘嗨’了一声。 军衔最高的那个小林抬起头来,沉声道:“这不是殿下的错。是南山满月的狼子野心,他想要独霸黑珍珠港的军权。啊,南山家的混蛋们,他们想要独掌军权,这是多少年的野心了啊!” “这是南山家,对我们北河家的,挑衅。”小林很笃定的下了定义。 “你们能这么想,很好。”北河仓一沉声道:“你们,是不服的吧?” 小林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小林沉声道:“是,殿下,我们不服,但是没有了主家撑腰,在黑珍珠港,谁能抗衡南山家的威严呢?” 北河仓一微笑:“所以,我来了。我给你们撑腰。我身后的这位大人,会给你们撑腰。” “让我们,摧毁南山满月的野心吧!”北河仓一笑得很灿烂:“你们,跟我干,我包你们,升官发财,前途大大的有!” 刑天鲤嘴角一扯,差点没笑崩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红日初升,天地之间朝阳之气最盛之时,黑珍珠港内外,数十处岗哨处,齐齐传来了闷哼声。 这些岗哨的士兵们,浑然不觉,一只只嗜金火蚁爬上了他们的身体,悄然在他们的喉结、脖颈动脉、心口等致命要害处,狠狠的咬了一口。 鲜血喷溅,随之血流成河。 一队队早有准备的,效忠北河家将领的士兵,趁着岗哨被干掉的机会,纷纷走出营房,跑去了军械库,暴力打开仓库大门,取出了枪支弹药。 与此同时,一支精锐的东云士卒,已经飞快逼近了南山满月的官邸。 四处都是闷哼声,南山满月的卫队士兵们,同样被嗜金火蚁咬中了致命要害,剧毒的毒液顷刻间摧毁了他们的喉结,他们连一声惨嚎都没能发出,就倒在了地上疯狂抽搐。 很快,整个官邸被团团包围。 第五十六章 少主再现(上) 北河仓一对南山满月的评价是——一个喝多了酒就开始胡说八道的废物。 如果不是废物,黑婆罗洲这种地方,堂堂南山家的子弟,来一个旁支子弟驻守,也就足够了。正儿八经有能为的嫡系子弟,当然是坐镇中枢,执掌规模庞大的帝国本土军队喽! 北林将军。 刑天鲤已经知道,这家伙全名北林仓司,北林家,乃是北河家数千年的附庸,是当年北河家的一名旁支子弟,外派联姻,入赘某个豪门后,开辟出来的分支。 北林仓司带着一队东云兵,如狼似虎的,将尿了裤子的南山满月从官邸中拖拽了出来。 在南山满月身后,是一大队哭哭啼啼的女人。 二十几名东云侍女,十几名土著侍女,几个牛高马大的金发圣罗斯女人,两个皮肤细腻洁白的红发易多利女人,居然还有五个身穿长袍水袖,做戏装的东国女人。 看着那几个行走时,不自觉踏着‘行云流水’戏台步的东国女人,刑天鲤瞳孔一缩,表情骤然一寒。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刑天鲤掌心痒痒,一抹极深邃的血色电光涌动,就想要一道‘元雷劫’劈在这几个女子的头顶。 雷霆已经蓄势待发,刑天鲤突然冷哼了一声,一道血雷掀起狂风,带起无数砂石,隔空十几丈,劈在了跟在南山满月身后,两个看似惊惶不安,实则步伐轻盈、稳健,眸光森冷,双手揣在长袖中,袖子里隐隐有寒意升腾的东云女人头顶。 两个女人身躯齐齐炸成了飞灰,风一吹就卷得无影无踪。 刑天鲤看着那五个蜷缩在一起嘶声尖叫,哪怕是尖叫声,都本能带着一股子戏韵高腔的东国女人,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这不是她们的错。 黑婆罗洲沦陷,这是大玉朝远征军作战不力。 当年大玉朝开辟黑婆罗洲,迁徙的移民以千万计,数十年时间,每年都有数十万失地农民、破产小商户,又或者见到了机会的大家族的旁支子弟,浩浩荡荡的涌入黑婆罗洲。 东云人占领黑婆罗洲后,除开极少数有门路、有势力的大家族子弟,其他东云移民,悉数沦陷。至今,已然十年! 十年时间,以东云人的德行,这些东国子民的境地可想而知。 南山满月身为黑珍珠港驻军司令,官邸中有几个东云女子搭台唱戏,再正常不过了。 这笔账,怪不得这几个女子。 刑天鲤仰面看天,东天旭日,正一点点的爬升,淡蓝色的日光,带着让人窒息的高温,已经宛如实质,泼洒在了所有人的身上,令得他也是浑身燥热。 这笔账,真要算,当年黑珍珠港舰队司令刑天通明,也是有责任的。 他,没能守住这一方疆土啊! “我来替他还债!”刑天鲤暗暗的告诉自己,他右手一指,一道劲风呼啸着打出,狠狠落在了趾高气扬的北河仓一的屁股蛋上。 劲风炸开,宛如鞭子抽打,北河仓一惨嚎一声,忙不迭的跑到刑天鲤面前,向刑天鲤深深鞠躬:“尊敬的大人,请您吩咐!” 刑天鲤目光幽邃的看着北河仓一,沉吟片刻,挥了挥手:“罢了,先忙正经事罢。” 北河仓一抬起头来,一脸幽怨的看着刑天鲤,下意识的摸了摸火辣辣,还被炸破了皮的屁股。他干笑了几声,目光朝着那几个吓得抱在一起尖叫的东国女子看了一眼,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大声叫骂着,蹦跶着窜到了南山满月面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耳光抽了下去。 “混蛋,满月,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你怎敢忘记,我们是下国臣民,你怎敢,用你卑贱之躯,玷辱尊贵的上国贵女?”北河仓一气急败坏的嘶吼着,大耳光子抽得极其用力,‘噼里啪啦’的,三两下就将南山满月抽得口鼻喷血。 “我错了!”南山满月可不是什么坚贞不屈的玩意儿,挨了一通大耳光子,他‘咕咚’一声就跪了下来,朝着刑天鲤疯狂的磕头:“尊贵的大人,请您饶恕我的罪。啊,您既然能收复北河仓一这个混蛋,那么,请您让我做您的狗吧!” “我可以供您驱遣,一如北河仓一这个混蛋做的一样!” “而且,我可比北河仓一有用多了,起码从小到大,无论是剑术、箭术、枪法、骑术,他可没有一样比得过我的。他一门心思,只知道算计,而我,却能帮您统军作战啊!” 南山满月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毕竟是大家族子弟,哪怕只是北河仓一口中的废物,他也是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在场众人中,以刑天鲤的地位最高,就连北河仓一,也分明是被刑天鲤钳制了! 虽然,南山满月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偌大的官邸,四面八方,都是东云兵,起码有两三千东云精锐包围了整个官邸,而统军的将领,全都是北河家的家臣子弟。 以北河、南山两家对自家附属家族的掌控力而言,在北河家并无其他长辈在场时,北河仓一就是这些北河家臣子弟至高无上的神,他绝对掌控了这些人的生死荣辱,他们会毫无条件的服从北河仓一一切合理、不合理的命令。 而北河仓一居然对刑天鲤如此恭谨,甚至到了畏惧的地步。 再联系刚才那一道可怕的,一击就将他身边两名顶尖秘卫轰成粉碎的雷霆,南山满月心知肚明,刑天鲤才是在场做主的人。 哪怕有两三千东云精锐,依旧主宰了在场所有人生死的可怕存在! 所以,跪了。 南山满月跪得比谁都快。 毕竟,在东云岛联的文化传统中,弱势的时候,向强者跪下,向强者屈服,向强者献媚,甚至将自己的老母、妻子和女儿奉献给强者享用,让自己做强者的狗,这是他们文化传统的核心精髓啊! “混蛋!”北河仓一被南山满月的话气得面皮通红,他伸手又要去打南山满月。 但是南山满月一挥手,北河仓一就摔了个踉跄,脑门磕地的他痛得差点昏过去。 北林仓司和几个军官气急败坏的叫骂着,挥动着带鞘的军刀就去抽打南山满月。 南山满月怪叫着,朝着刑天鲤连连磕头,赌咒发誓自己一定会效忠刑天鲤,帮他掌控整个黑珍珠港的所有军队:“这位大人,黑珍珠港的军队,效忠我的有七成,七成啊!” 刑天鲤轻喝了一声。 北林仓司和几个军官回头看了刑天鲤一眼,就好似没听到他的呵斥声一样,继续挥动带鞘的军刀去抽打南山满月。他们眸子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这不是挑衅,而是试探! 北河仓一对刑天鲤表现出的态度,让这些北河家的家臣心中不满。 他们想要试探一下,看看刑天鲤的底线。 哪怕刑天鲤已经展露出了一定的手段,比如说那一道瞬间就能将两个大活人炸成飞灰的雷霆。但是北林仓司以为,身为北河家势力在黑珍珠港的最高将领,他有这个资格试探! 于是,刑天鲤通天妙竹一挥,一抹剑芒激闪,北河仓一和几个试探的军官,他们的头颅就高高的飞起,鲜血喷溅,喷了北河仓一和南山满月满身都是。 四下里,数百名东云士兵惊声喝骂,齐齐向刑天鲤举起了枪。 刑天鲤一声冷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攀附在这些士兵脖颈上的‘嗜金火蚁’齐齐开动。 连一声惨嚎都没有,这些士兵脖颈被咬开,毒液让他们的喉咙迅速腐蚀,化为碗口大小的血窟窿。数百士兵重重摔倒在地,双手捂着不断飙血的喉咙,身体抽搐了几下,就没有了动静。 刑天鲤目光森森的看着北河仓一:“怎么?你觉得,你的这些走狗,有能力挑衅我?” 北河仓一‘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一如南山满月,不断地磕头,不敢有半句的解释。 四下里,两千出头的东云士兵面无人色的看着刑天鲤,他们也学着北河仓一和南山满月,朝着刑天鲤跪了下来。这一刻,在他们心中,刑天鲤就是传说中的‘圣尊’亲身降临。 不,甚至,他比‘圣尊’更可怕。 对于这些东云士兵而言,‘圣尊’只是一个传说,一个虚无缥缈的图腾,是否存在都是两说。而刑天鲤,却是真真切切站在他们面前,挥手间就能喷射雷霆,将人化为灰烬,更能驾驭可怕的虫子,顷刻间取人性命的恐怖‘鬼神’! “好了,北河仓一,你再从你的家臣里,挑选几个‘乖巧听话’的,辅佐南山满月,执掌黑珍珠港的军队。” “那么,南山满月,等会我会在你身上,施展和北河仓一同样的手段。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忠诚走狗了。” “我希望,你们一文一武,能够精诚合作,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我希望,未来有一天,坐在北河家家主、南山家家主宝座上的人,是你们两个,而不是任何其他人。我对此,很有信心,你们呢?” 刑天鲤笑得很灿烂。 北河仓一喜笑颜开。 南山满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刑天鲤,再看看一脸欢笑的北河仓一,他深深的点头:“原来如此,仓一,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他极其严肃的朝着刑天鲤行五体投拜大礼,毕恭毕敬的说道:“如此,臣下的生死荣辱,就全部拜托给尊主您啦。以后,满月就是尊主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刀,您让我砍向谁,黑珍珠港三十万精锐,不敢莫从!” 刑天鲤微笑,颔首,然后看向了官邸的大门。 大清早的,太阳初升,青蓝色的日光照得天地通明,炽烈的阳光如岩浆,烧得所有人都燥热无比。那些身穿黑色制服,带着黑色大檐帽的东云士兵,更是热得汗流浃背,身上制服都湿透了。 偏偏平地里,有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极其稀薄的灰白色阴风流荡。 伴随着‘嗖嗖’的风声,风中有若有若无的哀鸣声响起。隐约可见,一条条稀薄的、虚幻的人影从地上那些东云兵的尸体上飘起,混在风中,急速的流向官邸大门。 月岐带着近百名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女,宛如一群鬼魅,将大门堵得结结实实。 她双手结印,放在胸前,一枚玉如意悬浮在她身前三尺之处,雕琢精美的玉如意上,无数芝麻粒大小的鬼神身影闪烁着迷离的黑绿色幽光,好似活物一般蠕动挣扎,好似随时能从玉如意中窜出来。 双眼闪烁着诡异的幽光,月岐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嗤嗤’的笑着:“东国的俊俏大人,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得让人欢喜。嘻,这些精锐士卒的阴魂,可比普通百姓,还有那些脏兮兮、臭烘烘的土著,要美味多了。” “一名士卒的阴魂,从品质上,起码比得上十条普通百姓。” “多谢你哦,我来了黑婆罗洲这些天,总算能美餐一顿了!” 月岐笑得灿烂,她面前的玉如意已经宛如月亮一样,喷散着逼人的阴光。但凡这黑绿色的阴光笼罩之地,所有人都觉得遍体生寒,尤其是距离较近的那些东云士兵,更是皮肤上都结出了薄薄的冰片。 侥幸,这是旭日初升的清早时分,天地间‘初阳’之气极盛。 漫天日光洒落,抵消了月岐玉如意上散发出的寒意,起码削弱了其六成以上的威能,否则在这玉如意的阴光笼罩下,所有东云士兵都得化为冰雕。 刑天鲤镇定的看着月岐。 侥幸,他没有选择在夜晚突袭南山满月的官邸,而是特意将时间放在了大清早太阳初升之时。果然,这点小手段派上了大用场,这月岐的邪法,果真有几分凌厉。 “你是来救南山满月的?”刑天鲤冷淡的看着月岐。 “嗤!”月岐轻笑了一声,水汪汪的眼睛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刑天鲤,莫名的,她的面皮一阵晕红,身体很是古怪的扭动了一下。 她轻喝了一声,手指朝着悬浮的玉如意轻轻一点,一声怪啸响起,一缕黑烟从玉如意中喷出,一具身穿东云风格重型大铠,没有血肉,浑身只剩骷髅架子的恶鬼手持打刀,尖啸着从玉如意中冲出,一个闪烁就到了刑天鲤面前,当头一刀朝着他狠狠斩落。 这恶鬼气息阴寒,气质邪恶无比,手中打刀乃是凝聚到极致的阴魂之气凝聚而成,其质如冰霜,刀锋距离刑天鲤还有数尺远,刑天鲤身边气温就已经急速降落到滴水成冰的地步。 “呵!”刑天鲤冷笑,左手小手指轻轻一挑,体内九口小鼎齐齐一振,鼎中九条已经壮大到一尺多长、小手指粗细的金光微微亮起,浓厚的五彩氤氲法力滋生,循着五脏一个小周天运转完成,前世精修的‘掌心雷’法已经发动。 整条小手指亮起,手指殷红,宛如透明的红琉璃,一道火属性的雷光从指尖轰出,‘噼啪’一声脆响,命中了恶鬼手中打刀。 长有四尺的刀锋整个崩碎,炸成了无数阴寒刺骨的碎片。恶鬼发出凄厉的啸声,狠狠一吸,将那碎片吸入体内。不等它再做攻击,雷光已经落在它身上,将它几乎凝成实质的鬼躯轰出了一个海碗粗细的大坑。 赤红色纯阳之火在伤口附近熊熊燃烧,恶鬼发出凄厉的惨嚎声,虽然还在月岐的催逼下继续向刑天鲤飞扑,但是它飞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凶厉的眼洞里阴光闪烁,一副随时准备出溜的模样。 刑天鲤笑了。 月岐的这门邪法,固然能够依靠牺牲阴魂之力,在末法时代也能运转自如,但是祭炼出的这头恶鬼嘛,真个是‘虚有其形’,月岐对它的掌控,显然是很有纰漏的。 打顺风仗的时候,这恶鬼固然是凶戾无比。 一旦遇到强敌,这恶鬼随时可能反噬其主。 这等邪门秘法,实在难以让刑天鲤看上眼——灵台紫府中,《原始巫经》再次爆出了无数古老苍远的太古巫纹,闪烁着古老青铜色幽光的巫纹盘旋飞绕,组成了一部《冥经》! 这是太古巫道中,专门的征伐九幽、横行幽冥的总成之作。 其中就有一系列的收鬼、炼鬼、祭鬼、御鬼的秘术。 而这些,在《冥经》中也只是小道,其中更有沟通域外天鬼,将其牵引到现世后,强行禁锢奴役,让其充当鬼役的霸道秘法。 甚至,里面还有直达冥界,在冥界中寻找幽冥气脉,攻伐幽冥福地,寻找太古幽冥之神葬身之地,将其强行挖掘出来,用秘法祭炼成‘冥神’以供驱遣的可怕手段! 炼鬼之道,下下等。 奴役天鬼,中下等。 祭炼冥神,上中等。 真正最顶级的《冥经》手段,乃是收摄冥界,从茫茫冥界中强行切割一方冥土,将其炼化为本命巫宝,纳入本身一处窍穴中,将自身转化为冥土至高主宰,‘身化冥帝’之道! 顷刻间《冥经》中数十种代表性的手段,无论是下下、中下或者上中等的手段,乃至最顶级的手法,被刑天鲤的神魂悉数吸纳。 刑天鲤看到那‘身化冥帝’的无上大神通后,再看面前那委委屈屈朝着自己扑杀而来的恶鬼,不由得‘嗤嗤’一笑:“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左手大袖一挥,一道《冥经》中最下下等的杀鬼秘咒轰出,一声轰鸣,恶鬼顿时炸碎。 官邸门前,月岐脸色一变,身体一晃,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鼻孔里已经有两条血水不断滴落,令得甜美俏丽的小脸蛋,凭空多了几分狰狞。 她骇然看着刑天鲤,眸子里神光闪烁,突然颤巍巍的朝着刑天鲤拜了下去。 “邪马台月岐,虔心参见大圣!” 刑天鲤的脸色骤然一黑——大圣? 呵,你见过浑身没长毛的大圣耶? 这娘们,眼瞎了! 第五十六章 少主再现(下) 刑天鲤不掩饰什么。 当着月岐的面,将当日在北河仓一身上施展的手段,又在南山满月,还有一众北河、南山家臣将领的身上,依样画葫芦的施展了一番。 炽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得大厅通明。月岐娴静的跪坐在一旁,宛如一个名门闺秀,静静的欣赏着刑天鲤的手段。当刑天鲤吹响口哨,几个拿来‘作筏子’的东云军官嘶吼着在地上挣扎、抽搐,陷入濒死状态时,月岐情不自禁的鼓掌叫好。 “鲤殿下的手段,真的是神妙非常,这就是神州上国的底蕴么?” “我蓬莱神社,也有御鬼寄生,控制下属的手段,但是那寄生在臣属身上的恶鬼,每月都需要百条生魂补充消耗,否则臣属就会被吞噬一空。” “一个臣属,一年就需要消耗千多条生魂,若是控制的臣属多了,单单这生魂的消耗,就让人头疼呢。”月岐很温柔的,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鲤殿下这般手段,真是让人羡慕莫名。月岐若是自荐枕席,能否学习一二呢?” 刑天鲤就看了看月岐。 以和他刑天鲤睡觉为代价,学习他的巫毒御下的手段? 呵,双重占便宜啊? 轻咳了一声,刑天鲤摆了摆手:“你这女人,真心投靠?” 北河仓一、南山满月,还有数十名被巫毒掌御的黑珍珠港将领整整齐齐的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刑天鲤和月岐。 一个掌控了他们生死,是他们现在至高无上的尊主。 一个呢,来自地位崇高,甚至凌驾在皇室之上的蓬莱神社,拥有尊贵的大巫女圣职,同样是他们不敢冒犯的对象。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他们,脑袋里有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念头不断的冒出来。 “若是鲤殿下不嫌弃月岐蒲柳之姿,月岐愿意全身心的投靠鲤殿下,为奴为仆,任凭驱遣。”月岐眯着眼,略带婴儿肥的甜美小脸蛋上满是虔诚之意:“不知道,鲤殿下意下如何?” 刑天鲤目光冷肃的上下打量着月岐,沉吟片刻,他笑道:“说实话罢。你这样的女人,怎可能对一个刚刚见过两次的男子,真正死心塌地的投靠?” 月岐举起小团扇,笑吟吟的捂住了下半张面孔。 “哎呀,被鲤殿下看穿了呢。呃,那就,实话实说了吧。月岐不想嫁给嬴蛾那个三寸丁、丑八怪,月岐喜欢您这般高大神伟、手段强大的伟男子,嘻!” “嬴蛾?”刑天鲤看向了北河仓一:“这是谁?” “嗨!”北河仓一跪伏在地,向刑天鲤行了一礼,恭谨的说道:“蛾殿下,是当今圣皇的皇太子。当今圣皇,已经在位二十七年,再有三年,按照祖规,他必须退位,由蛾殿下接掌圣皇宝座。” 南山满月看了一眼月岐,同样深深欠身行礼:“月岐殿,是蓬莱神社这一代大巫女之长,按惯例,她当与蛾殿下缔结‘平婚契’。” 月岐手中团扇晃了晃,一股子阴风平地而起,整个大厅顿时凉飕飕的,好几个东云将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吓得急忙额头触地,不敢抬头。 “唉哟,少废话了。所谓的‘平婚契’,就是我和他睡觉,有了身孕后,我名义上带着东云圣后的头衔,返回蓬莱神社‘荣养’。生下的孩儿,就是质子。若是蛾殿下有什么‘变故’,我和他诞下的孩儿,就会以‘家督’之名,监管圣皇皇位。” “垂帘听政?执政王?大概就是这些。” 月岐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和嬴蛾的孩子,无论男女,只需要一个,未来都有可能,成为‘监管皇位的家督’。” “名义上,我是东云圣后,实则呢?” 月岐撇了撇嘴,冷声道:“我会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神社内‘荣养’,而真正享受‘圣后’带来的荣华富贵的,是和嬴蛾真正成亲的‘圣后副座’,某个侥幸的大家族贵女。” 幽幽叹了一口气,月岐冷笑道:“如果嬴蛾是一个英俊潇洒、高大魁伟的伟男子,咬咬牙,眼一闭,我就陪他睡上几天,只要肚皮里有了孩子,三五天时间也不是不能熬。” “可是,嬴蛾太丑了,太矮了,太肥了,还满脸疙瘩!”月岐耸耸肩膀,扇子上的阴风更盛:“我宁可……” 抿了抿嘴,究竟是有点小女儿的矜持,月岐没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说出口。 刑天鲤深沉的看着月岐,过了好半晌,他才冷然道:“这样啊?你们东云内部,还真是乱七八糟的。神社和皇室,居然还是,相互钳制的么?” “可惜了,你如果现在是个大肚皮,你的价值,就高了很多了。” 刑天鲤的话很不客气,月岐听得是龇牙咧嘴,一副要扑上来狠狠撕咬他一口的架势。 沉吟许久,刑天鲤缓缓点头:“有趣,有趣,加上你的话,我们这个小团体,几乎就是一个专业的造反小团伙了。嗯,那就这样吧,你,可以加入我们。但是不要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这样的小丫头,我没啥兴趣。” 就算有兴趣,一个东云女人? 月岐眸子里闪烁着迷离的幽光,她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嗤嗤’的笑着:“哎,鲤殿下这话,有点伤人心呢。放心好了,月岐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只管将月岐当做侍女,或者是女奴,或者是其他什么,都可以。” “月岐,一定乖乖的听您的话!”月岐笑得极妩媚。 刑天鲤‘呵呵’笑着,突然他一声大喝,吼声如雷,震得整个南山满月的官邸都剧烈的晃悠了一下。 月岐身体猛地一晃,小脸蛋骤然惨白。 一道狂飙带着隐隐雷声炸开,刑天鲤带起一抹残影,带着可怕的,宛如青天崩塌的气机,顷刻间到了月岐面前。狂暴的气血在左手滚荡,莹白如玉的手掌骤然变成了凌厉无匹的白金色,手掌膨胀到锅盖大小,颀长的食指带着一丝让人目眩神迷的雷光,狠狠点在了月岐眉心。 ‘乱魂咒’、‘镇魂咒’齐齐发动。 月岐闷哼一声,水汪汪的大眼睛骤然僵直,可怕的巫力势如破竹,顷刻间攻破了月岐脑海中三层若有若无,带着森森邪气的防御禁制,直透识海,锁定了她隐隐散发出淡淡阴气的神魂。 修习邪法,带给月岐了不小的副作用。 刑天鲤暴力撞入她的识海,发现月岐的神魂,已经带上了几分非人的鬼气,一缕缕细细的阴风包裹着她水雾一般稀薄的神魂,在那飘忽不定的神魂内,隐隐可见一张模糊的,和月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脸若隐若现。 月岐的邪法颇为凶戾,杀伤力极其强横,但是邪法就是邪法,在这末法时代,缺少‘根本法’的月岐,她的神魂根本连具体的五官都没能凝炼出来。 从根基上来说,她就连一个炼气的小修都不如! 只是,在月岐的神魂后方,一条若有若无的八首妖龙虚影静静蜷缩,宛如一座小山。在那八首妖龙的上方,一尊通体漆黑,造型雅致,和刑天鲤前世所见过的‘长信宫灯’相似的灯盏,正散发出绿油油的阴光。 这灯盏上,手持灯火的人形,五官扭曲,一脸痛苦狰狞之色。 刑天鲤施展巫法,一缕神魂宛如大日,撞入月岐识海。伴随着可怕的雷鸣巨响,月岐小小的识海中,漫天巫雷滚动,无数炽烈的雷火如海啸一般席卷四方。 那条小小的八首妖龙虚影骤然惊醒,发出一声诡邪的长啸,八颗小小的龙头齐齐昂起,朝着刑天鲤的这一缕神魂喷出了一道道阴风、阴雷、邪火、毒气。 很显然,在月岐的识海中,有蓬莱神社的高手,帮她加持了防护神魂的秘法。 奈何,邪法就是邪法。 月岐自身的修为一塌糊涂,根基浅薄不堪,她的识海,只比普通凡人强大十倍有余。如此‘狭小’、‘脆弱’的识海,能够容纳的秘法强度可想而知。 刑天鲤见识过奥古斯、奥格等人识海中的强大禁制,相比那等让刑天鲤都惊悸不已的禁制,月岐识海中的这点小手段,真好似昊日下的一点萤火,根本弱得不值一提! 数十道巫雷落下,八首妖龙虚影瞬间粉碎。 一缕缕游离的阴魂之力四散,被那盏诡邪的灯盏顷刻间吸纳了进去。绿油油的阴光炽烈,一缕缕稀薄、凌乱的神魂之力扩散开来,不断被月岐的神魂吸纳。 月岐的神魂稍稍凝实了一些,神魂的阴风也变得强大了些许。 下一瞬,‘乱魂咒’、‘镇魂咒’落下,月岐的神魂一僵,随之漫天巫雷凝成了一枚极其可怕的巫法禁制,狠狠烙印在了月岐神魂的核心处。 刑天鲤收手,身体被一缕清风托着,慢悠悠飞回原位。 月岐身体一晃,散乱的眸光重新凝聚,她‘哇’的一口血喷出,一脸惊惶的看着刑天鲤,急忙念诵了几声咒语。她的小脸一阵阵的抽搐,渐渐的,从一脸的不可思议,逐渐变得狂喜万分。 “哈,哈,哈!” 月岐狂笑了三声,然后毕恭毕敬的向刑天鲤跪拜了下去:“鲤殿下,请原谅月岐的隐瞒。月岐本来只想和鲤殿下一夕欢好,破了自己的清白,如果能够怀上一个孩子,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月岐就是想要让嬴蛾知道,他配不上我,他也不配得到完整的我。” “但是,没想到,鲤殿下居然能破解曾祖父留在月岐灵魂中的禁制,让月岐脱离神社掌控,得到自由。从今以后,月岐就是您最虔诚的奴仆了。” 刑天鲤的嘴角抽了抽。 月岐的曾祖父亲手给她下的禁制? 一半是保护,一半是禁制,逼得她逃不开约束,只能嫁给那所谓的东云皇太子喽? 啧! 东云人的‘骨肉亲情’,刑天鲤算是见识到了! 至于说,月岐所谓的‘最虔诚的奴仆’,呵呵,其实无所谓。无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中了刑天鲤的神魂禁制,而且是以《原始巫经》中的狠戾手法施展,以天仙级神魂为依托的禁制,除非是一个底蕴超过《原始巫经》,神魂修为比刑天鲤高出十倍以上的大能出手,否则月岐这辈子也无法逃脱他的禁锢。 当今之世,或许存在神魂修为,比刑天鲤现今高出十倍以上的老怪物。 这样的老怪物,敢出世么? 至于说,底蕴超过《原始巫经》么……刑天鲤认真盘算了一会儿,灵台紫府上,他神魂抬头,朝着那柄残破的青铜剑认真的端详了一阵子,他觉得,或许,就算是在末法时代之前,这个世界也找不出底蕴比他更深邃的存在了。 所以,不管月岐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总之,她不可能逃出刑天鲤的手掌心。 毕竟是蓬莱神社这一代的大巫女,她的修为不值一提,她的邪法不堪入目,但是她的身份嘛,或许还是有一些价值的! 比如说,刑天鲤用根杆子,将她吊在半空中,朝着东云人喊话的话。 那位嬴蛾太子,会不会疯狗一样,带着百万大军,不管排兵布阵的,直奔刑天鲤布置的陷阱冲杀而来呢? 很有可能啊! 就算嬴蛾太子没有这个实力调动百万大军陪着他发疯,刑天鲤向东云皇室索要个几百万两的金银珠宝当做‘赎金’,咳咳……想来也是可以的! 给南山满月等人下禁制,耗费了不少时间。 过午时分,太阳最炽烈的时候,来自金山镇方向,大队的运输队,将堆积如山的物资运了过来。大量东云力夫喊着号子,将各色矿石,各色香料,还有一桶桶橡胶,一袋袋粮食,一箱箱的药材,甚至是一铁皮柜、一铁皮柜,经过初步开凿的宝石原矿,不断地运上了一条条等待在港口的远洋货轮。 喜笑颜开的各国商人,在港口进行交割。 电报打得‘啪啪’响,各色各样的汇票满天飞,看似轻飘飘的一张小纸片,往往就代表了数以十万计的大金币。 财富如流水,短短一小会的功夫,交割的款项就超过了千万两白银。 这就是黑婆罗洲。 这就是黑珍珠港! 低沉的兽吼声中,三千名刑天氏兄弟带着自己契约的猛兽,列队行进了黑珍珠港。身形魁梧的山地大猩猩,气息凌人的丛林暴狮,体格惊人的沼泽巨鳄,还有一条条大得只能在噩梦中出现的巨蟒! 尤其是,这些凶猛的巨兽,搭配上站在它们身边,身高普遍超过五尺七寸(一米九左右)的刑天氏大汉。这支奇异的队伍所过之处,黑珍珠港的东云驻军,还有沿途的东云子民,无不心惊胆战的跪地膜拜,将他们当做鬼神一般敬畏。 黑珍珠港的驻军司令南山满月,还有数十名统军的将领亲自出面,向黑珍珠港的东云士兵们颁发了军令——这些刑天氏的子弟,将作为‘监军’,分散各营,提调大军! 南山满月的军令中说得清楚,这些‘监军’,拥有最高权限,一切不服命令者,均可‘先斩后奏’! 东云人本来就有极强的‘慕强’心态,尤其是面对自己丝毫无法抗衡的强者时,他们会本能的将自己替代进‘奴仆’的角色。 三千刑天氏子弟分散进军营,每个刑天氏子弟提调一百东云士卒,三十万东云驻军真个是纳头就拜,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刑天鲤就已经彻底掌控了这支军队。 连一个反抗者都没有。 连一声闲杂音都没有。 傍晚时分,刑天鲤站在黑珍珠港那个船型的水泥台子下方,静静的看着那条‘定洋’舰的大堆残骸。 “虽然这话,有点冒犯您,但是我实在是不知道,那一战,您是怎么输的?”刑天鲤轻轻摇头:“真的,不应该啊。这些东云人,呵。您起码也应该和相柳白蝰一般,稍稍有一点刑天氏的血脉之力,怎可能被他们给……” 刑天鲤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当着北河仓一和南山满月的面,他大袖一挥,就要将这些残骸收起。 毕竟是他今生亲生之父曾经的座舰残骸,刑天鲤不可能让这些代表了‘耻辱’的东西留存在这里,充当东云人炫耀武功的战利品。 如果可以的话,刑天鲤会找到刑天通明的残骸,选一块风水宝地,将这些残骸与他一并葬下。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刑天鲤会找到‘安邑’,让刑天通明,归于旧土! 当然啰,再大胆一些。 如果刑天鲤能够返回前世的故土,刑天通明或许,更愿意在那一方土地上永眠吧? 刑天鲤摇摇头,被自己的奇思妙想给逗乐了。 怎可能呢? 大袖挥出,水泥台子上的残骸微微一动,正要被刑天鲤收起,斜刺里一股刺骨的阴风席卷而来,硬生生将刑天鲤袖子飘出的收摄之力击碎。 ‘嘭’。 两股无形的力量交错,刑天鲤宛如被雷电所亟,手臂一阵发麻,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好容易才站稳了身形。 前些日子,刑天鲤在客轮上遇到的,那位高挑瘦削的‘少主’身边,身形魁梧、面容宽厚‘慈祥’的‘老高’,背着手,笑吟吟的挡在了那一堆战舰残骸面前。 “小家伙,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咱们可都看在眼里。” “小孩子打打闹闹的,我们不愿意插手,宁可作壁上观。” “但是,这么好的战功勋记,你就想这么平白拿走?呵呵,你是有修为的,以‘非凡’之力,欺辱几个小儿家,算什么?” 老高轻咳了一声:“想要拿走这些东西,打赢了真正的东云精锐,再说罢!” 刑天鲤肃然看着老高。 这厮刚刚的气息稍稍一放,就立刻收敛。 就是那一瞬间的功夫,刑天鲤判断出,这厮起码也是天仙级的老怪物。而且,他的底蕴极深,那一瞬间稍稍泄露出的气机,宛如无底深渊,让刑天鲤都感到了莫名惊惧。 之前刑天鲤对付北河仓一和南山满月,这老家伙不出来。 偏偏刑天鲤要收走‘定洋’残骸的时候,他却冒出来了。 刑天鲤向一侧望去,那身形高挑瘦削的少主,正背着手,静静的站在一旁,目光闪烁,直勾勾的望着那一堆‘定洋’残骸。 “老高啊,你说,这像不像一封战书?” “才引来了这个小儿辈,可不够。你说,神州的那些真正当家作主的人,能有人被引来么?” 摇摇头,少主冷然道:“怕是不够的。那,把那刑天通明的骸骨,也挂上去吧!” 刑天鲤的身形一僵,眼睛骤然泛红。 第五十七章 胡亥赵高(上) 真的是刑天通明的骨殖! 高挑少主一声吩咐,老高左手在腰带上轻轻一抹,挂在腰带上的一枚前世‘战国夔龙’样式,颇有几分古色斑斓的玉佩光芒一闪,一架人骨就凭空出现。 老高左手虚托,无形的力量托起了这具暗沉沉,透着几分黑铁色泽的人骨架子。 刑天鲤瞳孔缩到了针尖大小。 这具黑铁色的骨殖,所有血肉俱无,只是一具干干净净的人骨架,却依旧有着一丝极微弱,却强韧得让人心悸的生命气息残留在骨骼极深处。 或者说,不是生命气息。 而是一种执念。 在这末法时代,一抹执念,能够附着在这么一具光溜溜,而且密布着无数裂痕的骨架上,存留这么些年,可见这一抹执念,究竟强烈到了何等地步。 若非末法时代,这一抹执念,怕不是能够在主人身死的一瞬间,直接和这骨架融合,化为一具可怕的复仇。只要吸收足够多的血煞之气,这具复仇可以拥有的威能,以刑天鲤的见识,根本无法估算! 前世末法,今世也是末法,如斯强烈、强韧的执念,刑天鲤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这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老高朝着刑天鲤怪笑:“刑天通明,你听说过么?大玉朝,啊呸,大玉朝就是个屁!” “大夏,巫民,平远堂,刑天氏,当代家主刑天通明,死战不退的蠢家伙,凭借一条‘定洋’舰,干掉了三条吨位相当的东云主力舰,重创了五条主力舰。” “在‘定洋’舰被击沉后,浑身血肉几乎掉光的他,居然洑水而起,冲上陆地,一通乱砍乱杀,屠戮我东云精锐八千五百余人,令得我东云大部几乎溃散。” “可惜啊,如此英雄,啧啧!”老高怪声怪气的笑道:“还是殁了。看看,再了不起的英雄,也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具骨头架子,还差一点,被制成把玩酒器!” 刑天鲤深深呼吸。 这具骨殖,引动了他体内的精血。同祖的血脉,更是他这具身躯的血脉根源。如此近的距离,刑天鲤的血脉之力躁动,好似一座骤然苏醒的太古火山,那股子焚天煮海的可怕热量,已经烧得他骨头都处在了熔化的临界点! 呵,以一条‘定洋’舰,击沉三条吨位相当的东云主力舰。 同样是一条‘定洋’舰,更是同时重创了五条东云主力舰。 在座舰沉没,舰上官兵悉数牺牲后,更是以残缺之躯,燃烧刑天血脉,冲上陆地,徒手击杀了东云精兵八千余人,令得对面的东云大军几乎崩溃。 “那么,你们是怎么击杀他的呢?”刑天鲤真的很好奇。 以刑天氏的特殊血脉,刑天通明既然还能冲上陆地放肆杀戮,证明他体内还储备了足够量的本命精血。而只要他还在杀戮,本命精血不断修复残破的肉身,他的状态,只会越来越好。 看看这幅暗沉沉,散发出黑铁光泽的骨架,刑天鲤如今的修为,已然淬炼精血第七转,肉体力量超过六千四百万斤。饶是如此,他的骨骼也没有淬炼到如此地步! 可见,刑天通明的血脉浓度,天生就比刑天鲤强出一大截! 很可能,刑天通明降生的时候,他的精血纯净度,就相当于刑天鲤五转,甚至六转的水平。只是缺少末法时代的根本法,刑天通明的‘修为境界’不够,他只是单纯的天赋强横,但是后天的修为,远不如刑天鲤! 在没有‘修为’的前提下,刑天通明完全依托天赋,做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战果! 刑天鲤脑海中,无数念头闪烁。 他在评估、计算自己和刑天通明的实力差距,他瞬间得出了结果,如果刑天通明有能力在血肉尽丧的恶劣情势下,依旧斩杀了八千多名东云精锐,那么刑天通明绝对可以脱离战场,他不应该战死在黑婆罗洲! “你们,出手了?”刑天鲤笑呵呵的看着老高。 老高轻轻摇头,一旁的高挑少主冷笑了一声:“说实话,他配让我们出手么?当然,我们也没料到,大玉朝居然在黑婆罗洲远征军中,放置了这么棘手的人物。” 老高很憨厚的笑着,抖手将这具骨殖送上了那座堆放了‘定洋’舰残骸的高台:“那一战,蓬莱神社也只是出动了一些普通的神官和巫女,根本就没出动真正的精锐。能够击杀刑天通明,嘿,你听说过大玉朝内务府织造处么?” 刑天鲤的呼吸一滞。 老高指了指刑天通明颅骨上一处洞穿的伤口,轻声道:“哎,虽然那人没露面,但是击杀了刑天通明的,的确是大玉朝内务府织造处禁宫供奉们惯用的‘血滴子’。” “一滴无情血,天地鬼神泣。”老高摇头晃脑的说道:“那可是用大玉朝太祖玉猞猁的心头精血,用极高妙的妖法炼制的本命歹毒妖器,就算是咱家,也不愿被它打中的。嘿嘿,那玩意儿,歹毒着呢?” 刑天通明的骨殖,端端正正的靠在了‘定洋’舰残破的船锚上,空洞的眼洞眺望着西方的海岸,好似在眺望神州故土。 刑天鲤看着老高。 老高看着刑天鲤。 两人同时‘噗嗤’一笑,刑天鲤朝着老高拱手道:“这样,不是很好。” 一旁的高挑少主冷笑了一声,背着手,倨傲异常的走到了刑天鲤面前,他昂着头,用下巴对准了刑天鲤,冷然道:“有什么不好?你有本事欺负这些东云的后生晚辈,那就,有本事将这骨殖拿下啊?” “有本事,你就取走它,这些破铜烂铁,也都归你!” “没本事,你就在这里看着。” 高挑少主眯着眼,狠狠地瞥了一眼刑天鲤,突然笑道:“又或者,你跪下,磕三个响头,叫吾一声好听的,求吾答应你的求婚,让你入赘吾那最小、最调皮的小女儿。”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条件啊? 这个看上去就一脸臭屁,让人恨不得将他整个脸打成糨糊的家伙,这是看上自己了? 摇摇头,刑天鲤深深,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看着高挑少主,再看看那被称之为‘老高’的魁伟老人,再联想一下两人的修为,以及两人出现的地方。 脑海中,一抹灵光乍现。 那是前世末法时代,地球最后一个正经天仙拥有的灵觉带来的‘心血来潮’。 刑天鲤犹豫的问道:“赵高?胡亥?是你们两个生孩子没屁眼的狗东西吧?” 老高就好像原本安安静静的趴在地上睡觉,被路过的人一不小心踩爆了蛋的斗狗,犹如疯魔一样嘶吼着,朝着刑天鲤扑了上来。 一抹寒光闪过,老高手上多了一柄秦剑。 长度超过五尺,通体青铜铸成,剑身上有着打磨极其细腻的菱形格子,剑柄上镶嵌了三颗黑色宝石,刑天鲤神魂敏锐,从这三颗宝石中,隐隐感受到了极阴森的寒气、极凌厉的锐气,以及一丝极阴险的,藏匿极深的剧毒气息。 好么,邪气入体,撕裂流血,外带给你淬毒狠狠地毒上一把,这么阴狠的手段,是传说中的赵高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老高的剑术,颇有古风。 大开大合,横扫横荡,一如曾经席卷六国的秦国大军,充满了碾压一切的磅礴气息。他的剑路极稳,甚至懒得做任何的小巧变化,很有一种每一剑都能撕裂面前敌人,不需要第二击就能将敌人彻底击杀的感觉。 刑天鲤看着当头落下的剑锋,冷然一笑:“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奈何,生了一祸害。” 秦剑落下,通天妙竹轻轻一点,带着一抹寒芒疾刺而上。 秦剑浩浩荡荡,堂堂正正,宛如大军压境,横扫一切敌。 通天妙竹带起的这一抹寒芒,则如荆轲,如专诸,如聂政,如豫让,如博浪沙力士倾尽全力轰出的大铁椎,带着一股舍弃一切的凌厉之势,誓要与其同归于尽! 秦剑直劈刑天鲤头颅。 通天妙竹直刺老高眉心。 虚空中,无形的神魂之力轰然对撞,刑天鲤微微闷哼了一声,七窍同时溅血。老高也是面皮微红,眼珠骤然充血,鼻孔里两点血水不断滴落。 “哈,老鬼!”刑天鲤狂笑。 “混蛋小子!”老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刑天鲤——他认真分辨刑天鲤的气机,没错,这厮的肉身,气息如此的青春水嫩,分明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如斯年少,神魂本质,居然和他这个千年老怪一般水准。 简直,惊悚! 附体耶? 夺舍耶? 借尸还魂耶? 轮回转世耶? 老高脑海中闪过无数古怪的念头。 两人的剑芒交错而过,天仙级的神魂之力外放,两人都小心的收摄了神魂之力,大概也都只笼罩了身边十丈方圆。 刑天鲤若是动用的神魂之力太多,会引起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的躁动。 而老高么,他的神魂之力刚刚外放,就好像一桶水泼进了大沙漠,神魂之力不断的向四周蒸发、散溢,几乎是放出多少,就损耗多少。 两人都很谨慎,很‘抠门’。 神魂之力笼罩范围内,时间好似冻结,空间好似无限的拉长。 刑天鲤能看到秦剑一分分的不断靠近自己的额头,老高也能看到通天妙竹一丝丝的逼近自己眉心。 刑天鲤不闪不避。 老高也不躲不闪。 两人都龇牙咧嘴,摆出了一副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气概!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秦剑就要命中刑天鲤头颅,而通天妙竹借着长度的优势,已经点在了老高的眉心皮肤上,刑天鲤都看到了,老高眉心皮肤上,一点点喷出来的鸡皮疙瘩! 眼看两人就要交换一剑的一瞬间,老高一声怪叫,身体一晃,平地里九条残影带着森森阴风炸开,他一个大旋身,身体向后急退,手中秦剑一晃,原本堂堂正正、浩浩荡荡的剑势,骤然变得阴邪诡谲,好似一条藏在被窝中的毒蛇,朝着刑天鲤无声无息的咬了过来。 “哈,这就对了!没种的家伙!”刑天鲤狂笑,神魂之力骤然压缩,化为一柄无形利刃,狠狠斩向老高虚浮、散乱、不断四散蒸发的神魂之力。 虚空中,响起了极刺耳的裂帛声,那是老高的神魂之力被刑天鲤强行撕开的怪响。 天仙的神魂之力,哪怕无形,确实有质,已然能够干涉外物。放在正常的修炼世界,天仙的神魂之力,不需要依靠任何法力,单单神魂外放,就能移山倒海,就能把玩星斗。 神魂之力的争斗,也是实打实、硬碰硬的相互‘摧毁’。 通天妙竹更是一旋,七百二十条剑芒齐齐浮荡,随后剑光骤然一闪,七百二十条剑芒同时塌缩,化为二百四十剑。 这就是《通天剑典·无量剑经》的更高深变化——‘剑归一’! 一剑同现七百二十道剑芒,每一道剑芒都有本体剑光相等的威力。而剑归一,则是让所有分散的剑光,骤然合拢为一剑,将所有剑芒的威能,都凝聚在一剑之中! 若是刑天鲤修为足够,对‘剑归一’的领悟到了圆满之境,七百二十条剑芒凝聚一道,这一剑的威力,就应该是他全力一击的七百二十倍! 这等剑道,已经到了‘颠覆乾坤’、‘破碎造化’的大恐怖境界。 奈何,刑天鲤修为有限,对于《无量剑经》的掌握,只是皮毛。 七百二十道剑光,凝成二百四十道,每一道剑芒,都是全力一击的三倍威能。如此施为,已经让刑天鲤九口小鼎内金光齐齐燃烧,法力瞬间消耗了三成。 他的整条右臂,更是剧痛难当,从指骨到肩胛骨,所有骨骼都在微微震荡,几乎碎裂。 剑芒如潮,任凭老高的剑势诡邪多变,依旧被刑天鲤剑光淹没。 ‘呛琅琅’一阵巨响。 火星四溅中,通天妙竹微微震荡,发出好似痛呼的震鸣声——老高的这柄秦剑威能可怕,远比刚刚出世没多久的通天妙竹强横得多。 如果不是通天妙竹来历非凡,乃是刑天鲤以秘法淬炼,其潜力、其本质远超这柄秦剑,通天妙竹甚至有被斩断的可能。 通天妙竹吃了个闷亏,刑天鲤却是大战便宜。 他和老高都没有催动法力,没有施展任何法术,单纯的剑道较量,剑光相互绞杀时,刑天鲤只觉老高的力气远不如自己! 嘿,这厮是个纯粹的‘法仙’! ‘法仙’者,专门淬炼神魂,参悟大道,提升道行,积攒法力的仙人就是了! 这般仙人,在经历三灾五难时,每一次灾劫过去,得天地馈赠,得太初之炁洗炼肉身,若是能修成天仙,自然也是‘无漏仙躯’,比起凡人,那也是天渊之别。 哪怕修行的根本法层次太差,但凡能修行到天仙的,肉身之力怎么也能有数百万斤。 老高修行的根本法,品级不差,甚至堪称‘卓越’。 他纯粹的肉身之力,足足有三千万斤。 只是,末法时代,仙佛沉沦,管你多高的境界、多强的修为,除非像杨念祖那般,自斩道途,将天仙修为强行转化为强横无比的肉身‘武道’之力。 否则在这末法时代外出行走的神圣仙佛,都要收敛气息,自封修为,甚至有些封禁手法,堪称残忍狠毒,否则根本无法控制自身‘精气神’向天地散溢。 一如穆里玛,一如杨天骥,为了封印修为,看看他们使用的都是何等残酷手段? 老高也是如此。 他封禁了修为。 为了隔绝‘精气神’的外泄,他的肉身力量,也被封禁了九成。 三千万斤的肉身力量,就只剩下了三百万斤! 而刑天鲤如今单纯的肉体力量,超过了六千四百万斤! 他二百四十道剑芒,每一道剑芒都是三剑合一,每一道剑芒上单纯的物理力量,就近乎两亿斤! 老高痛呼、怪叫,持剑的右手几乎碎裂开来,血肉喷溅,露出了白惨惨带着一丝青色,好似万载玄冰一般的指骨。秦剑打着旋儿,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飞远,顷刻间就飞出了十几里地。 那个方向,恰恰有一条东云人的小型巡逻舰驶过。 秦剑打着旋儿,破开了舰桥驾驶舱的玻璃窗,‘唰’的一下横扫而过。急速旋转的秦剑带起凌厉的风刀,驾驶舱内的东云官兵‘啪’的一声齐齐炸开,鲜血很均匀的涂抹在驾驶舱内,将玻璃窗都染成了一片血色。 老高踉跄着后退。 刑天鲤的眼睛骤然一亮——这是末法时代,一切‘法修’的终焉之世! 但是对他这样的,修行了特殊根本法的巫人而言,对于更多依靠强横的肉身力量,挥动大拳头揍人的‘蛮人’来说,末法时代,就是他刑天鲤的‘天堂’! 除非老高胆敢解开封印,除非老高胆敢开启全部神魂之力,除非老高不顾根基、道行,施展大威力的法术、神通和他刑天鲤拼命! 否则,他刑天鲤怕谁? 他,怕谁? 刚刚一击,秦剑飞走,老高右手喷血,狼狈后退。百多条剑芒带着可怕的寒意狠狠劈在了老高的身上。老高的外套内,一件黑底白螭龙纹的袍子突然亮起,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声中,一条白蛟腾空,一蓬寒气森森的青白色冰光将老高整个笼罩在内。 百多条剑芒狠狠斩在冰光上,直劈得‘呛琅’声不断,大片冰渣喷溅。 老高的身体踉踉跄跄,不断后退。 长达三丈许的白蛟腾空,一双凶煞异常的眼眸狠狠的瞪着刑天鲤,正待张开嘴朝着他喷上一口,眼看着大片白光从白蛟体内不断的流淌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散没在天地之间。 末法世界的威能显现。 这件滋生了器灵,已然拥有莫大威能,堪称绝顶‘天仙器’的袍服,放在刑天鲤前世,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极品宝贝! 前世的刑天鲤,多可怜啊,手上连正经的法器都没两件,就不要说什么法宝、灵器,甚至是传说中的仙器了! 而这件威能强横的仙器袍服,还没等它发威呢,自身本源已经犹如溃堤的洪水一样流淌。 白蛟悲鸣,惊慌失措的一头扎回了袍服。 恰恰刑天鲤刚刚一击轰出的二百四十道剑芒,已经全部被这一片冰光抵消。 刑天鲤飞扑到了老高面前,‘啪’的一耳光将他抽倒在地! 老高惨嚎,一头栽倒在地,满口大牙‘叮叮当当’飞出了二十几颗! 第五十七章 胡亥赵高(下) 末法时代啊! 你既不是穆里玛那样的体修天仙,更不是杨天骥那样天生肉身强横的妖仙,甚至不是杨念祖那般,自斩道途,将天仙修为强行转化为肉身武道的大毅力者! 你老高,只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法仙’! 末法时代,绝对是刑天鲤这般存在的‘盛世乐园’,区区一‘法仙’,轻松就能手拿把掐的。除非,你老高有胆量,你自解封印,将全部神魂之力释放啊?将全部法力调动啊?将所有神通手段施展开来啊! 没胆,就受着呗? 刑天鲤一耳光将老高打得口吐鲜血,满口大牙喷出。‘叮叮’声中,一颗颗洁白、雪亮,好似美玉雕琢的牙齿在地上乱滚,沉甸甸的大牙撞击地面,溅起了大片火星! 天仙之身,无漏之躯,通体上下,哪怕是一根毛发,那也是太初之炁灌输出的,如宝似玉的珍贵之物。老高一颗大牙,就重达三五斤,落在地上,就好似铁锤在乱撞。 “混蛋小子!”老高面颊肿胀,厉声疾呼。他一脑袋栽在地上,双手一指,一缕法力轰出。 二十几颗大牙骤然凝滞,随后飞起,‘叮当’几声,纷纷飞回他嘴里,端端正正镶嵌在了他的牙床上。一缕寒光闪过,老高的牙齿重新稳固,他晃晃脑袋,‘咔嚓咔嚓’的用力磨了磨牙。 刑天鲤看得直乐。 嘿。 堂堂天仙,就算是‘法仙’,掉了几颗牙而已,正经时分,法力一摧,气血一转,不要说几颗牙齿,就算是掉了几根大骨头,那都是顷刻间就能长出来的。 但是末法时代嘛,天地之间一缕太初之炁都没有,想要重生几颗牙齿,那耗费的,可都是自己的‘道行根基’啊! 所以老高居然将自己掉落的大牙,重新栽了回去! 这种事情,比起什么‘唾面自干’,那可都厉害! 老高正在这里‘植牙’呢,斜刺里的少主冷哼一声,厉声喝道:“放肆!” 他左手一挥,一颗拇指大小,通体银白色的丹丸就出现在指尖。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馥郁的百花香气,眼看着一缕缕极细的流光从丹丸中不断分出,好似无数极细小的萤火,不断没入空气中。 这是一颗仙丹。 一颗补充法力的仙丹。 在这末法时代,且不说炼丹多么不容易,就说找齐炼丹的原材料,就不好找。更不要说,将一颗仙丹完整的保存下来,让它的药力不至于散溢。 这么一颗仙丹,在这末法时代,远比什么‘稀世之宝’,更要稀罕千百倍。对于那些自封在‘祖地’中不得出世的老怪物们来说,这么一颗仙丹的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少主张嘴,将这颗原本光芒四射,但是顷刻间光泽就暗了一个度的仙丹纳入嘴中,‘咕咚’一声吞入腹中。老高看得面皮直抽抽,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无奈的闭上了嘴。 ‘轰’! 虚空震荡。 黑珍珠港外的海面,突然掀起了高有数丈的浪头。 一道道寒风平地而起,化为肉眼可见的灰白色气流朝着四面八方横扫,风力极强,黑珍珠港东面的山坡上,那一栋栋足以抵挡热带风暴的白墙黑瓦小楼,居然有数十栋小楼被寒风吹散,化为无数砖石满天乱飞。 少主满头长发竖起,丝丝缕缕的发丝随风乱舞。 灰白色的粘稠气流阴寒刺骨,混在他长发中,飘荡出了数十丈远。他的发丝挥动间,宛如一柄巨大的灰白色招魂幡在他身后疯狂震荡。 吴织袍服鼓荡,双袖隆起,可怖的阴风发出沉闷雷鸣声,不断从大袖中冲出。 天仙之威,借助一颗仙丹之力,降临末法之世。 少主尽情的释放着仙力,引得天相巨变,天空浓厚的阴云迅速汇聚过来,云霭中,有淡绿色的无声阴雷急速划过,令得整个天空都变成了淡淡的幽绿色。 只是,末法之世,就算是天仙,施展的手段影响也有限。 天相剧变的范围,只有区区十里地! 十里地内,阴风呼啸,阴云在翻滚。 十里之外,依旧是阳光灿烂,炽烈的阳光烤得地面如烧红的铁板。 任凭少主如何催动法力,阴风、阴云扩散到十里之外,就化为大片流光,不断蒸发散溢。偌大的黑珍珠港内,刑天鲤带来的三千本家兄弟,他们驾驭的那些野兽大虫纷纷欢呼嘶吼,疯狂的朝着虚空吞咽。 能够被刑天家的兄弟们捕捉,被刑天鲤施展巫法控制的凶兽,无不是自家族群中活得最久,体格最殊异,灵智也超出同族一截的特殊家伙。 尤其是那活了千年的老龟,数百年的大蟒之类的货色,猛不丁的察觉到少主外溢的仙力所化的太初之炁,它们纷纷张嘴狂吸。一缕缕极细微的太初之炁不断被它们遵循本能吐纳进体内,当即这些凶猛的大家伙肉体都膨胀了一圈,实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其中更以刑天仁的那头老龟为甚,这厮体表隐隐有水波荡漾,眸子里更是喷出了浓郁的蓝色水波。 “朕,大秦二世,胡亥是也!”那少主也不装了。 一颗仙丹入腹,凭借仙丹之力,暂时抵消了末法时代对自己的约束,他释放天仙气机,傲然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左手一晃,一柄招魂幡就到了手中,右手一晃,手中就多了一颗光溜溜毫光四射的大印。 招魂幡震荡,阴风呼啸,阴云卷荡,虚空中,就多了数以百万计身披重甲、手持秦剑,通体煞气升腾的甲士虚影。 这些甲士刚刚出现,就朝着胡亥嘶声咆哮,更有气息最强大,面容最凶悍的一群将领模样的甲士虚影,喷吐着滔天煞气,就要挥剑冲向胡亥,摆出了一副噬主的模样。 但是胡亥手中大印轻轻一晃,这数以百万计被困在招魂幡中的甲士凶鬼纷纷慑服,一个个发出不甘的怒吼声,凶光四射的眼眸,同时锁定了刑天鲤。 刑天鲤骇然。 他直勾勾的盯着胡亥手中的印玺。 这印玺,那模样,那花纹,怎么和传说中的那件印玺如此相像?但是也奇怪,历史传说中,这枚印玺不是摔碎了一个角,被人用黄金补上了缺口么? “传国玉玺,是它没错!”胡亥手中印玺冉冉升腾,放出无量玄奥气机笼罩他全身,他得意洋洋的看着刑天鲤,怪笑道:“天下人,都说朕是昏君。既然是昏君,没下传国玉玺,让它与朕融为一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罢?” 刑天鲤用力的抿了抿嘴。 所以,前世地球,自秦以后,历朝历代帝皇争夺的,辗转反侧、梦寐以求的传国玉玺,赫然是你胡亥弄的一个西贝货?刑天鲤突然想起了,‘演义’中因为传国玉玺而死的那头江东猛虎。 “你这厮,果然昏君。哈,哈,哈!”刑天鲤放声大笑。 胡亥这个混账王八蛋,他搞了这么一出,后世那些帝皇将相,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怕是和他没玩! 呃! 刑天鲤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古怪。 他突然想起了,自祖龙始皇颁发对胡亥等人的通缉令后,神州大地上,那些个针对东云岛联,不断发动跨海远征的帝皇! 尤其是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家伙,他们针对东云岛联,针对胡亥的战争檄文,那叫做一个骂得难听,甚至都有点泼妇骂街的意思了——呃,那些檄文的内容,可都记载在织造处的秘档中呢,看上面的措辞用句,很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 感情,根子在这里? 那些帝皇被你胡亥耍了这么多年,还不许人家报复一下? 一队身披重甲,手持秦剑的甲士凶鬼嘶声怒吼,直奔刑天鲤冲杀而来。他们结成军阵,区区十几人的军阵,冲杀之间,居然给人千百人鏖战沙场的惨烈气势。 刑天鲤大袖挥动,紫绶道衣上紫气弥漫,轻松抵挡住了这些凶鬼的刺杀。 紫气中,隐隐有五色雷霆闪烁,这是专门克制厉鬼冤魂的道家降魔真雷,刑天鲤施展起来,道法纯熟,威力宏大,逼得这些甲士凶鬼不能近身。 尤其是,这些甲士凶鬼摆出了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但是他们杀伐之时,明显是出场不出力,手中煞气凝成的秦剑,挥动之时轻飘飘的毫无力道。 胡亥看得眼角一阵阵的跳动,气急败坏的厉声嘶吼。 传国玉玺再次放出道道毫光,顿时又有一队近千人的凶鬼甲士嘶吼着,长戈、短戟、秦剑、亲弩,诸般武器齐齐施展出来,看似有模有样的直冲刑天鲤。 紫气一旋,雷光一闪,这些甲士凶鬼齐齐呐喊,一个个‘面无人色’的转身就走。 依旧是出场不出力! 很显然,哪怕胡亥用邪法将他们炼入了招魂幡,哪怕有传国玉玺的操控,这些甲士凶鬼,对胡亥充满了怨念,他们根本不愿意为胡亥作战。 若是正经天地,或许胡亥还有法子操控他们。 但是在这末法时代,胡亥自己的法力都抠抠搜搜的不能肆意施展,这些甲士凶鬼受到的禁锢大大减轻,他们也就有了摸鱼的机会。 胡亥气急败坏的咒骂着,念咒,施法,传国玉玺一次次的催动,一队队的甲士凶鬼战号喊得惊天动地,煞气冲得日月无光,步伐隆隆,震得黑珍珠港的地面都在荡漾,但是一波波的军阵冲上来,和刑天鲤稍稍碰触,当即溃散。 尤其是那些刚一出现,就冲着胡亥龇牙咧嘴的将领们,他们更是和刑天鲤稍稍接触,刑天鲤还没把他们怎么样呢,他们就纷纷浑身喷吐着黑烟,身躯变得近乎透明,好似身负重伤一样,‘奄奄一息’的遁回了招魂幡,任凭胡亥谩骂催动,他们死活不出现了。 “尔等,尔等,无君无父耶?”胡亥气急败坏。 “尔何德何能,为吾等君父?”胡亥不开口还好,他刚刚骂了这么一句,原本还装模作样向刑天鲤发动攻击的甲士凶鬼们,纷纷停下攻伐,齐齐看向了胡亥,手指胡亥嘶声咒骂。 万夫所指,莫过于此。 胡亥那张寡毒、刻薄的小白脸一阵赤红,他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吼,‘噗’的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刑天鲤看得抚掌大笑,大声笑道:“秦二世,公道自在人心。这些壮士,尽是你老秦精锐罢?哈,他们祖辈打下来的基业,被你这个败家子一朝丧尽,若不是你这招魂幡有几分神妙,你信不信,他们能啃你的肉,吸你的血,把你的骨头拿去沤肥?” 刚刚胡亥一番施为,刑天鲤看得清清楚楚。 这传国玉玺,也就罢了,是用来号令这些甲士凶鬼的。而真正掌控这些甲士凶鬼,驾驭诸般神妙威能的,还是这柄招魂幡。 奈何末法时代啊,这世界,已经沦入末法六百年。哪怕胡亥有‘洞天福地’勉强存身,也只能保证自己的修为不至于下滑太甚,而这柄招魂幡么,显然是缺乏太初之炁的滋养,通体灵光都黯淡了许多,甚至内部有些阵纹禁制,都变得模模糊糊的。 禁制威力降低,这些甲士凶鬼就缺少了约束,甚至无法蒙蔽他们自身灵智,让他们复苏了生前的记忆,让他们拥有了自己的七情六欲,这才导致他们对胡亥怒目相向! 再过一些年月,搞不好,这柄招魂幡一旦崩溃,数以百万计的甲士凶鬼一涌而出,他们在崩碎散溢于天地之前,唯一的事情就是撕碎胡亥这个败家子! 大笑声中,刑天鲤双手结印,一道狂暴、凶戾的‘元雷劫’,就带着可怕的轰鸣声轰向了胡亥。 胡亥怒骂,任凭那招魂幡悬浮在身边,右手掌定传国玉玺,放出一道龙形黑气庇护全身,随之左手一指,一抹锋芒突然就到了刑天鲤面前。 元雷劫落在龙形黑光上,一声巨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形无迹,无声无息。 一柄通体透明,好似虚幻的剑影直接撕开了紫绶道衣的紫气屏障,剑尖已然碰触到了刑天鲤的眉心皮肤。 刑天鲤骇然,他目光落在了那一抹剑影上,两枚略微带着一丝迷离白光的古篆小字,嘶声道:“承影剑?祂怎会在你手中?” 以刑天鲤第七转的巫道修为,他如今的肉身足以抵挡中等口径火炮的正面轰击,这柄无形无影近乎虚幻的剑影刚刚碰触到他的皮肤,他眉心皮肤就无声裂开,下方骨骼更是被切开了一条深深的,几乎直透大脑的裂口。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刑天鲤要被一剑穿颅的一瞬间,灵台紫府中,高悬上方的青铜古剑轻轻一震,一声剑鸣,那一缕剑影骤然凝滞,随后缓缓竖起。 承影古剑宛如生人,向刑天鲤轻轻点了三点,好似在向着那一柄青铜古剑叩拜行礼一般。随后,剑影一晃,骤然缩回了胡亥左袖,再不见任何的动静。 刑天鲤气急败坏的咒骂着:“混账,好好一柄帝皇之剑,居然被你拿来刺杀?” 怒极的刑天鲤鼓荡全部精血,顷刻间燃烧了近半的精血,浑身血肉骤然膨胀,眉心伤口顷刻愈合。九口小鼎内,金光骤然燃烧殆尽,五彩氤氲法力弥漫全身。 刑天鲤挥动通天妙竹,漫天剑芒宛如暴雪纷纷,带着刺耳的裂空声不断向胡亥斩落。 胡亥的面皮一白,他冷笑道:“好,好,好,小儿辈,且让朕看看,你有多少力气挥霍!” 胡亥也是头硬的人,他咬着牙,催动法力,用传国玉玺护住全身,左手大袖挥动,三十六尊陶土秦俑‘咚咚’落地,被胡亥用法力驱使,双眸喷吐着森森寒芒,挥动长戈直扑刑天鲤。 漫天剑芒洒落,和那长戈喷出的数丈长寒芒狠狠撞击。 这秦俑看似泥土铸成,却不知道使用了何等秘术,其威能极其惊人。刑天鲤不断催动‘剑七百二’,随之又是‘剑归一’剑诀连连催使,每三条剑芒凝成一道,每一道剑芒锋利无匹,带着将近两亿斤的巨力狠狠落下。 如斯剑芒,就算一座小山,也被削平了。 这些秦俑手中长戈喷吐寒芒,一道寒芒闪过,数十道剑芒就纷纷粉碎。 若不是这些秦俑显然也因为末法时代,内部禁制受到削弱,运转不灵,动作有点迟缓迟钝的话,若是祂们的速度还能增加几分,好几道寒芒几乎是贴着刑天鲤的身躯划过,刑天鲤早就被祂们击伤了。 现今的紫绶道衣,可无法抵挡这些秦俑的轰击。 通天妙竹和秦俑长戈稍稍碰触,就有巨力袭来,震得刑天鲤手掌剧痛,通天妙竹都差点飞了出去。 刑天鲤只能燃烧精血和法力,脚踏禹步,绕着胡亥一阵乱转,不断地挥洒剑芒,将胡亥和三十六座秦俑困在了正中。 侥幸,末法时代,胡亥似乎也不愿动用什么大威力的法术。 他也就是催动秦俑和刑天鲤相持,很显然,这般运用,最是节省他的法力。 他和刑天鲤,应该是抱着同样的念头,只要将对方的法力消耗一空,那最终获胜的,就一定是自己。 如此,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刑天氏的兄弟们,早就调动大军,将附近港区彻底封锁,严禁任何人出入。 赵高已经找回了自己被磕飞的秦剑,阴着脸,站在一旁为胡亥掠阵,摆出了一副随时想要给刑天鲤从背后来一剑,却又犹豫不敢上前的模样。 如此,又过了一天一夜。 天空阴云渐渐散去,地面阴风逐渐平息。 那一颗仙丹带给胡亥的法力,随着他疯狂的挥霍,在短短三天内就已经消耗殆尽。 胡亥的面皮扭曲,宛如见鬼一般看着刑天鲤:“怎可能?你怎么能,支撑这么久?” 胡亥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三天中,刑天鲤没有服用仙丹,没有服用宝药,他根本没有服用任何补充法力的东西——他是如何跟自己对抗了三天的? 刑天鲤狂笑一声,看着动作渐渐停滞的秦俑,挥动通天妙竹就直扑胡亥。 胡亥突然笑了:“妙哉,不愧是朕看重的小女婿。嘿,咱们好生谈一谈?” “以东云为嫁妆,你意下如何?” 第五十八章 百万军魂(上) 联姻这种事情,刑天鲤是不反对的。 上辈子,先是做了一阵子的舔狗,心灰意冷之后,跑去黄山‘洗涤灵魂’,这才得了末法地球最后一份仙缘。随后就是数十年痴迷的修炼,小心的打磨‘精气神’,唯恐有丝毫泄露,导致功败垂成。 毕竟,刑天鲤得到的那一份仙缘,洞府中只留下了半口残缺的灵泉,内中的太初之炁,恰恰够一个修道之人修炼到天仙境。 若是稍稍奢靡一些,太初之炁稍有缺口,那就是一辈子都别想碰到天仙的门槛了。 是以,前辈子刑天鲤甚至连‘人前显圣’这种赏心悦目的事情,都没做过,更不要说‘阴阳调和’这种靡费精气、大损元阳,导致根基磨损的勾当了。 前辈子,是一条纯粹的单身狗。 这辈子,激发了刑天氏的血脉,精气澎湃得好似猛兽;又有了根本法,可以在这末法时代肆意的补充太初之炁,修行无忧的前提下,刑天鲤对于‘倾国倾城’的佳人嘛,难免也有了几分憧憬。 对于联姻,刑天鲤不仅不反对,甚至很有点跃跃欲试。 但是,胡亥的小女儿? 这名声似乎有点难听。 尤其是,胡亥是东云岛联的第一任圣皇,而东云岛联的这些小矮子么,总是让刑天鲤有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和仇恨感。所以,联姻是可以的,却绝对不可能是胡亥的小女儿——重点是,不可能是东云的公主! 刑天鲤毅然决然的拒绝了胡亥的提议。 通天妙竹‘嗡嗡’震荡,刑天鲤看着气喘吁吁,一点点将法力气机收敛体内,又以传国玉玺强行封印的胡亥,脑海中一个凶狠的念头盘旋了许久,终究是压制了下来。 无论如何,这是一尊正经的天仙。 一颗保存不当,灵性流散许多的仙丹,就让胡亥和自己鏖战了数日夜,天知道他手上还有几颗仙丹? 若是把胡亥逼急了,事情可就不好说会怎么样了。 沉吟片刻,通天妙竹幽光内敛,又回复了细细竹竿的模样。刑天鲤周身肃杀的锋芒内敛,胡亥顿时呼出了一口气,左手大袖轻轻一晃,蓄势待发的承影剑也散去了那一缕凝聚的法力。 “小子,考虑考虑罢。”胡亥缓步到了刑天鲤面前,谨慎而认真的打量了刑天鲤两眼,缓缓抬起右手,一点一点靠近刑天鲤,最后轻轻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犹如碰触烧红的烙铁一样,胡亥的手掌在刑天鲤肩膀上一触即走,唯恐停留得久了,引得刑天鲤误会则个。 “你是,刑天氏族人罢?”胡亥退后了两步,指了指那船型高台上,刑天通明的骨殖,沉声道:“你当知道,袭杀大玉朝黑婆罗洲远征军的事情,不是朕的意思。” “朕和老高,藏在那小小的祖地中,苟延残喘还来不及呢,哪里有空管外面的事情?等得那群混账东西把事给做了,一切也都来不及挽回了。” 胡亥叹了一口气,他摇头道:“平远堂,刑天氏,嘿,这群蠢货……朕,是不愿意得罪太古三家的那群巫人的,这群纯粹的杀胚,谁愿招惹呢?” “所以,朕出面,索要了刑天通明的骨殖,让老高随身携带,就是想着,碰到了刑天氏的族人,又或者碰到大夏的巫人,交出刑天通明的骨殖,好生的分说这件事情。” “这事情,真和朕无关。” “东云的国情嘛,北河、南山两家执掌政务,圣皇就是供桌上的神像,高高在上,却做不了什么主的。” 黑珍珠港,半山坡,艺伎馆,之前还在大打出手的刑天鲤、胡亥和赵高,已经在最宽敞的观景露台上,眺望着蔚蓝色的洋面,喝着小酒,吃着海鲜。 十几名东国少女,在露台角落里,细细的弹着琵琶,吹着洞箫,更有扬琴、古筝,诸般丝竹乐器。曲谱却是刑天鲤给的,来自前世的《春江花月夜》。 原本艺伎馆的那些东云艺伎们,今日则是失去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地位,诚惶诚恐的捧着锅碗瓢盆在一旁伺候。 “你要报复,去找徐福和邪马台那一对儿老狗。”胡亥很是恼火的拍打着大腿:“这件事情,和朕无关。北河、南山两家,虽然是朕的儿子繁衍下的家脉,实则隔了这么多代,他们世代和东云土人通婚,早就自成一系了。” “他们,供奉的是蓬莱神社,尊的是圣尊徐福,平日里,能够让他们俯首听命的,是圣尊后邪马台那黑心老娘们。” 胡亥有点喝多的意思,骂骂咧咧的数落着,将东云内部不为外人所知的那些勾当,一一的说了出来。总而言之,无非就是权力斗争的那些事体。 刑天鲤身边,刑天通明的骨殖端端正正的盘坐在长桌旁。 他的面前,有一口小香炉,里面有三柱清香,还放着一些鸡鸭鱼肉、供品果子,以及一盏浓烈的老酒。 刑天鲤盘坐在刑天通明的骨殖旁,聆听着胡亥的吐槽,大口大口的喝着酒。时不时的,他会伸出手,轻轻的碰触一下刑天通明冰凉刺骨,时刻散发出冷冽煞气的臂骨。 胡亥的吐槽,刑天鲤信了三成。 千年的老怪物,当年又是著名的‘昏君’,谁敢真的十成十的相信他的话,那真是傻透了。 胡亥和徐福的暗斗,刑天鲤是相信的。 但是十年前的那一场大战,要说胡亥不知情,呵呵,你猜刑天鲤会相信么? 不过呢,胡亥说,他没有授意人击杀刑天通明,这件事情,刑天鲤是相信的——从赵青苘,从颐和郡主她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就能看出来,所谓的‘古三家’,在这一方世界,有着非同寻常的威慑力。 如果胡亥知晓刑天通明的身份,他‘应该’不会对刑天通明下死手。 生擒活捉,拿来和太古三家中的大夏做人情,无论是放回还是赎回,对胡亥都是利大于弊! 击杀刑天通明的人,是大玉朝内务府织造处的禁宫供奉,使用的武器是用大玉朝太祖玉猞猁的心头精血,用妖法淬炼而成的大杀器‘血滴子’! 这一点,刑天鲤是相信的! 至于说,内部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缘由,就要刑天鲤去抽丝剥茧,一点点的去寻根究底了。 胡亥喝了一碗酒,目光略微有点发直的看着刑天通明的骨殖:“我说,小子,能否把这位爷好生安置安置?咳,如此美景,如此美人,如此美乐,如此美酒,你弄一位‘先人’坐在这里,有点,咳咳,毛骨悚然嘿!” 刑天鲤目光幽冷的看着刑天通明的骨殖,沉声道:“十年啦,他没受过一炷香火,没吃过一份供品,孤魂野鬼的在外漂泊十年,今天吃点喝点,又怎么了?” “为人不做亏心事,二世陛下很心虚么?” 刑天鲤冷笑。 胡亥的脸色就很难看:“能否不提‘二世’这勾当?咳咳,当年,朕年少无知。” 一旁的赵高脸色就更难看了。 ‘秦二世’,‘秦二世’,胡亥还能说自己年少无知,那么他赵高,实在是没什么好洗的余地——要说心虚,胡亥还好,他赵高才是真的心虚呢。 “好罢,好罢。这件伴随了朕这么多年的‘秦幡’,交予你罢!”胡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左手五指结印,那面招魂幡就一点点的凭空浮现,三尺高点的小幡带着丝丝铁血煞气,飘到了刑天鲤的面前。 “不管如何,刑天通明是因为那一场战争而死,但是还请小子你记住,杀死他的,不是我东云。”胡亥很严肃的看着刑天鲤:“朕已经解释过了,朕不愿意和大夏,和刑天氏结怨,那是多蠢的人,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啊?” “朕,还有老高,绝对不会这么做。” “但是徐福么,早就疯魔了;他的那个女人,更是心狠手黑到了极致的。”胡亥指了指‘秦幡’,沉声道:“你的敌人,不是朕,更不是老高。朕,愿意作出一定的赔偿。” “他是我这辈子的亲生父亲。”刑天鲤看着飘到了面前的秦幡,丝毫不为所动的说道:“我本名刑天鲤,如今化名李鲤,做了一些勾当,结识了一些人。此番来黑婆罗洲,正是为了他,还有当年之事而来。” 胡亥、赵高的面色一苦。 二人看到刑天鲤在那座东云人炫耀武功的船型高台下发呆,甚至想要收走‘定洋’舰的残骸时,他们就猜测刑天鲤和刑天氏有关。 所以,本性就‘厚黑’的赵高,干脆掏出了刑天通明的骨殖,想要‘刺激’一下刑天鲤,借以‘试探’他的来历,更是要‘拿捏’一下他的实力! 没想到啊,弄巧成拙,赵高挨了一顿毒打,胡亥也着实耗费了一颗仙丹,这才知道,刑天鲤真是刑天氏族人,而且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刑天氏族人。 但是他们也没想到,刑天鲤会是刑天通明的亲儿子! “‘赔偿’二字,是朕唐突了。刑天通明,是你的父亲?”胡亥皱着眉头,很认真的看着刑天鲤:“那么,这秦幡,就当做朕请你出手的,聘金如何?” 刑天鲤冷眼看着胡亥:“这个说法,我可以接受。你想要聘我,做什么?” “做你想要做的事情。”胡亥沉声道:“覆灭东云吧,覆灭北河、南山两家,将徐福、邪马台这两个老鬼,还有他们的那一群妖魔子孙,悉数覆灭吧。” “朕,此番来黑婆罗洲,就是知晓,诸国已经在平海城达成秘约,战争,将要在黑婆罗洲爆发。”胡亥略有点癫狂的笑着,他端起酒盏,极其豪放的连饮了三盏:“朕这才和老高,特意来黑婆罗洲,找一个机会,找一个可以合作的人。” “原本,朕以为,和朕勾结的,会是英吉士、圣罗斯这些洋蛮奴婢。” “却没想到,会是太古三家中,大夏的刑天氏族人。”胡亥‘咯咯’笑着,笑得极其的灿烂:“只要刑天鲤你能帮朕,将那徐福、邪马台斩落,整个东云,予取予求,朕无有不允。” “只要你,给朕留一片存身之地,就足够啦。”胡亥很诚挚的看着刑天鲤:“还有,朕的小女儿,年方二八,天香国色,是朕和我神州故土豪门大族的纯血贵女所生,和那些东云岛奴没有半点儿血脉牵扯。” “你有空,见见嘛!”胡亥很殷勤的向刑天鲤敬酒不迭,渐渐地,他就开始放荡形骸,咒天骂地的问候了一番徐福的先祖,又用极下流的市井污秽之语,问候了一番邪马台的历代子孙,随之他跳了起来,拉着几个艺伎,开始跳极下流、极庸俗的东云风情舞…… 就连赵高也都开始大口灌酒。 这老家伙嫌弃酒水不够烈,甚至取出了秘造的‘酒药’下在了酒壶中,让酒水的醇香度和浓烈度都提升了百倍不止。如此,普通的陈年老酒,也就变成了足以对天仙级强者都有着强烈作用的特殊酒水。 如此浪荡了两个多时辰,从下午喝到黄昏,胡亥和赵高都醉了。 酩酊大醉,醉得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喷酒气。 刑天鲤着人将两人送回了房间,施展巫法,抹去了在场的众多女乐和艺伎今天的记忆。 南山满月的官邸,后院僻静的书斋中,刑天鲤静静的把玩着‘秦幡’。 ‘赔偿’,呵,怎可能是赔偿? 刑天通明的战死,无论如何,都是东云的罪,什么‘赔偿’,都是不可能抵消这份仇怨的。 但是如果说是‘聘金’嘛,刑天鲤可以接受。 斩杀徐福和邪马台? 本来大家无冤无仇的,但是现在大家有仇了。 手指轻点悬浮在面前的‘秦幡’,刑天鲤皱起了眉头。这面‘秦幡’,炼制的水平极高,内里的符纹阵法,重重叠叠,辉煌大气,宛如堂堂军阵,厚重森严到了极致。数以百万计的甲士凶鬼于中列阵,其凶煞之处让刑天鲤看得是胆战心惊。 只是,毕竟是末法时代。 胡亥和赵高都只能在祖地中苟延残喘,勉强维持着自身修为不至于坠落。 这面‘秦幡’嘛,自然也就失去了太初之炁的将养,六百年以降,‘秦幡’勉强还维持着‘天仙器’的品阶没有掉落,但是内部的百万甲士凶鬼,其气息已经流散大半。 按照‘秦幡’内若有若无的信息反馈,巅峰之时,这‘秦幡’内有天仙级的鬼将三百六十尊,地仙级的鬼校八千一百余,散仙级的鬼尉过十万,其他的甲士凶鬼也都是修为有成,距离散仙只有一线之差的强横存在。 秦幡一振,百万甲士凶鬼齐出,又有传国印玺庇护、镇压,寻常降魔天雷、太阳真火之类降妖除魔的手段,对于这些甲士凶鬼,几乎没有了任何的克制力量。 加之他们生前都是大秦征讨天下的精锐将士,天生的能聚集军阵。 一旦百万甲士凶鬼结阵,就算是大罗金仙一不小心,都会摔一跤。 但是如今嘛,整个秦幡内,实力最强的一尊鬼将,也只勉强维持着千年散仙的实力,其他的鬼将、鬼校、鬼尉,还有下面的百万甲士凶鬼,实力早就衰败到了极致,大抵就是寻常炼气士的实力。 “无妨,这秦幡的根基还在,百万甲士凶鬼的底蕴未失。” “无非是补充太初之炁,就能让你们恢复昔日巅峰威势。” “只不过呢,总觉得,这幡神通玄妙有点不够尽善尽美。” 刑天鲤低声的念叨着,神魂之力扫过自身,五脏之中,手心、脚心之内,九座被青铜神光环绕的小鼎熠熠生辉,森森神芒照耀全身,无穷无尽的神韵、玄妙不断从小鼎中流淌出来,一丝丝、一缕缕,绵绵不绝的烙印在肉身上。 “您老以为?” 灵台紫府中,刑天鲤的神魂突然抬起头来,嬉皮笑脸的看着高悬头顶的那柄残破不堪的青铜古剑。他知道,这柄古剑的玄妙,不仅于此。 他身上的紫绶道衣,还有这通天妙竹,就是因为这青铜古剑散溢出的玄妙,他才会从四岁多点的时候,就开始在后院培植这么一根竹笋,最终‘种出’了这两件宝贝。 甚至是,‘紫绶道衣’和‘通天妙竹’这两个名字,‘紫绶’和‘妙竹’,都是有来由的,都是源自青铜古剑传递的玄妙中,携带的某些信息而来。 随着刑天鲤的问话声,青铜古剑从剑尖开始,一缕极细的流光闪烁。 ‘嗡’的一声震鸣。 灵台紫府附近,无垠混沌突然暴动,数千条粗壮的黑色触手凭空凝生,快若闪电般朝着刑天鲤的灵台紫府攻了过来。 青铜古剑微光闪烁,一道道剑芒狠狠洒落,将一根根黑色触手不断斩落。无形神炎在灵台紫府旁急速燃烧,这些被劈断的黑色触手,凭空被刑天鲤体内九口小鼎吞了下去。 刑天鲤对此熟视无睹。 十年前,他得到‘紫绶道衣’和‘通天妙竹’培育之法的时候,这无垠混沌也是这般躁动过一次——似乎,有某种力量,在禁绝这青铜古剑‘召唤’某些物件,重返这一方天地。 对此,刑天鲤心中隐有猜测,却从不敢说出口来。 第五十八章 百万军魂(下) ‘轰’! 一道惊雷从刑天鲤灵台紫府上划过,紫气荡漾的惊雷中,缕缕天花伴随着大道伦音悄然飘落,不断融入刑天鲤的神魂,无穷奥义,曼妙道韵,宛如天生一般,烙印在了刑天鲤的神魂深处。 刑天鲤心神震荡。 他好似听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细细的传道授业,为他讲述天地间最玄奥的大道妙言。在这两个声音的讲述中,那些高深到了极致的‘大道妙理’,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和刑天鲤融合,为他吸收、理解。 那男子声音,讲述的是‘超越天道’的妙理。 那女子声音,传授的是‘生灵造化’的玄机。 青铜古剑中,两道朦胧,略带裂痕的虚影冉冉飘落。 一道虚影是长幡,其幡面为三角形,下面有着六条长长的飘带。长幡通体灵光缭绕,刑天鲤的神魂只是稍稍瞥了一眼,就觉得心神震荡,好似整个人都要被吸纳了进去。 冥冥中,无穷的大恐怖扑面而来。 刑天鲤本能的知道——这面奇形长幡,可‘诛圣’。 随之而来的渺茫信息,也让刑天鲤明确了这一点——这一次,青铜古剑直接给出了这奇形长幡的名字——‘六魂’! 六魂幡啊! 另外一道虚影,则是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混沌的葫芦。这葫芦虚影刚刚从青铜古剑中飘出,一线极细,宛如牛毛的白光就从葫芦口喷出。白光冲起来数钱数万丈高,在高空猛地炸开,化为一片氤氲白光。 在那白光中,一柄造型古朴传统的长幡冉冉浮现。 长幡轻轻一晃,顿时虚空中氤氲弥漫,漫天妖风滚荡,虚空宇宙中,都有无穷无尽的应诺声远远近近的传来。刑天鲤的神魂就看到,有无穷尽的男女老幼,诸多虚影,在那长幡下顶礼膜拜的模样。 那些男女老幼,身上都带着诸多飞禽走兽的痕迹。 他们的气息强横,一些靠在最前方的虚影,气息宛如大日腾空,强大得让刑天鲤绝望! 哪怕只是虚影,刑天鲤的神魂只是稍稍瞥了一眼这些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存在过的虚幻影像,他的神魂就有一种几乎被碾碎的错觉。 青铜古剑,也轻描淡写的传来了一缕飘忽的信息,这一面长幡,名曰——万妖! 六魂幡! 万妖幡! 刑天鲤咬牙,浑身都在哆嗦,每一个毛孔中,都有一滴冷汗渗出。 因果,太重! 因为‘紫绶道衣’和‘通天妙竹’的干系,这两件宝贝,是青铜古剑给出的方法,刑天鲤耗费了十年岁月,耗费了大量金银铜铁,耗费了大量精血,好容易种出来的本命伴生之宝。 这一次,看到不尽如人意的‘秦幡’,刑天鲤只是想要尝试着,‘改善’、‘改良’一下‘秦幡’而已。 尤其是,‘秦幡’是胡亥主动交出来的,刑天鲤深以为,胡亥这‘二世皇帝’不靠谱,万一他在‘秦幡’里面留了什么手段呢? 刑天鲤只是求青铜古剑给一个解决方案出来。 这就好似斗地主,刑天鲤原本想着,青铜古剑给出四个三就足够了;结果,人家直接将一百对王炸丢给了刑天鲤——这不是解决方案,这是作弊出老千啊! 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在震荡,在怒吼,在咆哮,一根根黑色触手疯狂的攻向灵台紫府,又被青铜古剑一剑一剑又一剑不断斩断。 九口小鼎疯狂的吞噬着斩落的黑色触手,无形神炎在疯狂灼烧,大量纯净无瑕的神魂本源‘汩汩’而出,不断地融入刑天鲤神魂,更是让九口小鼎的体积也在快速的膨胀。 当灵台紫府中,刑天鲤的神魂提升到之前的百倍强大时,青铜古剑微微一振。 一道剑光斩落,刑天鲤的神魂当即被斩掉九成。 剑光裹着九成神魂,裹着两面小幡的虚影,带着雷霆轰鸣,呼啸着从灵台紫府笔直冲下,一路撕开了无垠混沌,化为一道灵光,没入了‘秦幡’。 ‘秦幡’一震,‘轰’的一声,三尺小幡几乎崩解。 刑天鲤的神魂充当了粘合剂,稳住了几乎炸碎的小幡,六魂、万妖两幡虚影所化灵光极其干脆利落的来了个二合一,无穷道韵在交融,在融合,在不断的取长补短,在不断的衍生出新的大道玄机。 最终,一面造型古拙的长幡挥动着六条长长的飘带,化为流光,直接落入了‘秦幡’重重叠叠符印阵法的核心处。 这核心极深处,赫然是一座小小的点兵拜将台。 五色土铸成的点兵拜将台上,一条黑色龙影若隐若现,一抹传国玉玺的虚影高悬其上,淡淡光霞洒落,和那黑色龙影纠合在一起,护住了正中一点芝麻粒大小,和胡亥生得一般无二的淡淡人影! 嘿! 胡亥果然在这‘秦幡’极深处,留了手段。 怕是胡亥也没想到,末法时代,而且是一个‘巫人’,居然能够有这般实力,直接破开‘秦幡’中的无数重禁制,直接闯入到这最核心的禁区来! 那新生的小幡虚影轻轻一抖,‘噗’的一声,胡亥虚影、黑色龙影、传国玉玺的虚影,全都被一击而灰飞烟灭。这新生的小幡虚影重重落下,直接将那点兵拜将台震得灰飞烟灭,强行占据了‘秦幡’的核心。 随之,无数条极细的道光朝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顷刻间就浸透了整个秦幡。 ‘秦幡’内部,原本就复杂无比的符纹阵法,此刻骤然开始分裂,重组。一枚符纹衍生出十枚,十枚衍生出百枚,百枚衍生出千枚、万枚……亿万枚! 一重重阵法,更是疯狂的繁衍增殖。 一重变十重,十重变百重,进而千重、万重、亿万重! 原本‘平平无奇’的秦幡,骤然就变得灵光隐隐,无穷道韵玄妙从中不断滋生,灰白色的幡面,也逐渐变得混沌而迷离。 与此同时,极强烈的渴求感从剧变的小幡中传出。 刑天鲤呼出一口气,一块块巨大的战舰残骸不断的从袖子里飞出,他身边青铜神炎涌动,九口小鼎齐齐发动,这些精纯的合金钢不断被炼化,一道道精纯磅礴的太初之炁,源源不断的注入剧变中的小幡。 而那小幡中,更是有磅礴的道韵气息涌出,注入九口小鼎,疯狂提升小鼎熔炼的速度。 如此,一晃就是三天三夜。 刑天鲤在平海城出海口,好容易收集的百多万吨战舰残骸,在这三天中,居然被硬生生消耗了大半,超过七十万吨钢铁,被生生转化为太初之炁。 绝大部分太初之炁,被新生的,形状、轮廓都变了许多的‘通天御灵幡’吞噬。 而极小部分的太初之炁,则是在这过程中,不断被刑天鲤吸收,他的修为,硬生生的提升到了第九转。 纯粹的肉体力量,两亿五千六百万斤,即十二万八千吨巨力(以后以吨为计量单位)! 提升十倍的神魂,完美的控制着力量飙升的肉身。 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肌肉,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经络,每一条神经……悉数完美掌控,哪怕让刑天鲤用巨斧在豆腐脑上雕花,他也能雕得有模有样,不会有丝毫损毁之处。 而最大的变化,来自于‘通天御灵幡’,这是刑天鲤给‘秦幡’的新名字。 新生的‘通天御灵幡’内,数百万甲士凶鬼,他们的气息没有丝毫增强——所有的太初之炁,都用来提升灵幡本身,没有一丝一毫用在他们身上。 但是数百万甲士凶鬼,他们的气息全都变了。 原本凶神恶煞一般的战鬼,所有凶煞之气被洗涤一空,唯有绝强的、纯粹的、最单纯的铁血战意弥漫虚空。 刑天鲤更是清晰的感受到,他驾驭这些甲士凶鬼,再不会发生胡亥那般的反噬情况。融入了‘万妖幡’的那一道虚影灵光后,刑天鲤对于这数百万甲士凶鬼,已经有了绝对的掌控权。 轻轻呼出一口气,刑天鲤捧起了这面新生的灵幡,也不需要祭炼,这面灵幡就已经和他心神相融,已然成了他的‘伴生灵宝’。 轻轻松松的,将通天御灵幡纳入左手掌心的小鼎中温养。 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出书斋,北河仓一早已一脸谄笑的候在了外面,见到刑天鲤,北河仓一急忙哈腰道:“尊主,您的那两位贵宾,三天前,那年轻人突然吐血,随后两人就急匆匆离开了。” “他们没说什么?”刑天鲤笑得灿烂。 胡亥留在‘秦幡’中的后手,被暴力的抹杀,这家伙估计正在哪里骂大街呢。末法时代,一缕分神被灭,可是够胡亥喝上一壶的。 北河仓一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年轻的,倒是一脸火气,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嘿,南山那个蠢货想要阻拦,还被他一耳光差点没打死。” “倒是那个年纪大的老管家,很是客气的说什么,他们对尊上,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交好之类,若是有些许小误会,那也是无心之失,不是有意的算计。他们和尊上的约定,是永远有效的。他们此番离开,也是为了后面的事情多做一些准备?” 刑天鲤摇头,冷笑。 跑得真够快的,还好,他本来就没怎么相信胡亥、赵高这一对儿奇葩,所以倒也没什么被欺骗后的羞怒感之类。 反而是,人家平白送了件好宝贝的‘胚子’过来,刑天鲤还真要感谢他们才是。 其他的都不说了,就这通天御灵幡内数百万甲士凶鬼,只要找到足够的资源,化为太初之炁,将他们的实力重新提升上去,这份助力可就不得了喽。 “让人小心些,时刻注意他们的行踪。若是下面人,有发现他们的行止,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只管汇报上来就是。”刑天鲤将胡亥和赵高丢去了脑后。 懒得管他们,日后碰到了再说罢。 北河仓一又絮絮叨叨的回禀了几件事情,其中一件,当即引起了刑天鲤的注意:“什么?圣罗斯的本土舰队?” 北河仓一在怪叫。 极其凄厉的怪叫。 翼展超过两丈的大鹰在离地三百丈的高空疾驰,刑天鲤施展了轻身术,身躯化为羽毛般轻盈,带着北河仓一,站在大鹰背上凌空飞驰。 北河仓一,何曾有过这般经历?看着下方高速掠过的丛林和河道,如果不是刑天鲤威胁他要将他丢下去,他早就尿裤子了。 在北河仓一的惨嗥声中,大鹰高速飞驰,短短一个多时辰,就飞掠近千里,来到了黑珍珠港北方的‘白砗磲港’。 大鹰在港口外的密林中降落,北河仓一猛地跳下地面,匍匐在地的他大口呕吐,空气中也开始弥漫一股子难闻的尿骚味,又羞又怒的北河仓一看着刑天鲤戏谑的目光,差点没昏厥过去。 “啊,尊上,请容忍小人稍稍收拾一下。”北河仓一干巴巴的笑着:“白砗磲港的政务总监,是北河家旁支的秀逸,他从小就是我的伴当,无论什么消息,都能从他那里打听到的。” 一番折腾后,刑天鲤带着换上了新衣的北河仓一,进入了白砗磲港。 和黑珍珠港不同。 黑珍珠港当年得到了大玉朝的全力建设,再经过东云人的十年经营,乃是黑婆罗洲最大、最繁华、也是驻军最多的港口。 而白砗磲港嘛,则是一个最近五六年才建起来的新兴港口,其主要的用途,就是分担黑珍珠港的货运压力,服务最近十年来,东云人在附近开辟的种植园和矿场等。 黑珍珠港附近的金山镇等大小镇子,其主要居民,是英吉士为首的极西百国各国商民。 而白砗磲港,还有港口附近的百多个大小镇子,则几乎都是东云人把持,只有零星一些极西百国的流民、亡命徒出没。 和人烟繁茂、建筑整齐的黑珍珠港相比,这处港口的水域面积,甚至比黑珍珠港更大,天然条件更好。但是港区内,密布着东云人特有的木板长条楼,密密麻麻的木楼缺少规划,肆意的纵横交错在一起,显得极其的杂乱不堪。 无数东云人在港区涌动,建造港区的时候,缺少下水规划,使得港区内污水横流,空气中充斥着死鱼烂虾的腐臭味,混杂着各种排泄物的味道,简直让人窒息。 大量东云浪人光着膀子,腰间佩刀,成群结队的在狭窄的街道上横冲直撞,也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 偶尔伴随着几声愤怒的喝骂,就有大群东云浪人拔刀相向,‘呛琅琅’就是一通疯狂的劈砍火并。刑天鲤和北河仓一进入港区才一刻钟不到,就遇到了五次街头拼杀。 偌大的港区,只有驻军司令部,还有政务大楼两栋钢筋混凝土的大楼。 两座六层高的楼房隔着一座百多亩大小的水泥广场,一南一北的矗立。 广场上,有东云驻军穿着裤头,大汗淋漓的操演训练。广场四周,高墙环绕,每隔二十丈距离,就有一座碉堡矗立。高墙外,更有东云巡逻队往来游走,是以这里的环境又好了不少,起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云浪人不会在这里出没。 依托着高墙,大量乱七八糟的商铺聚集在一起,方圆七八里地,大小商铺数以千计,这里就是白砗磲港的菁华地带了。 毕竟是把持东云一半国政的豪族,北河仓一分明是一个人进了白砗磲港,但是当他和刑天鲤找了一间酒馆坐定后,没一盏茶时间,北河秀逸就单身一人找了上来。 在这过程中,甚至刑天鲤都没注意到,北河仓一究竟是如何发出信号,如何让北河家的人知晓,如何让北河秀逸准确的找上门来的。 “仓一殿,看您气色如此美好,真是世间最让人快意的事情,当浮一大白啊!” 形象略有几分清秀,略带几分拘谨的北河秀逸刚一见面,就和北河仓一连碰了三大杯酒,看两人勾肩搭背的模样,就知道,北河秀逸显然也是北河仓一的狗腿子之一。 嗯,若不是北河仓一的狗腿子,想来也不会被家族发配到白砗磲港这么一个刚刚建立没两年,一切都还乱七八糟的港口来负责政务。 “唔,没错,我们前些日子,就收到了本土的电报。” “那些该死的圣罗斯人,他们还在和我们抢夺北溟的渔场,他们今年才刚刚打死了我们数百个北溟七岛的渔民哩。但是现在,我们居然要和他们联手?” “更可恶的是,他们要租用我们的白砗磲港。” “这也就算了,他们的军队入驻,居然还要我们东云提供粮食。那些白花花、香喷喷的大米啊,每一担在本土都能卖出二两纹银高价的黑婆罗洲长粒香米,这么好的大米,居然要白白让给那些圣罗斯鬼畜去糟践!” 北河秀逸气恼的挥动着短小的手臂:“我真想在送给他们的大米里面,下毒药啊!” “如果我能有一万斤砒霜的话!”北河秀逸眨巴着小眼睛,小心的观察着北河仓一的表情:“仓一殿,您来这里,是为了圣罗斯鬼畜的本土舰队的事情嘛?怎么是您一个人来呢?您的护卫呢?您的随从呢?您的侍女呢?” “太不像话了。他们简直都应该剖腹自尽啊!”北河秀逸气恼的嘟囔着。 刑天鲤微笑看着北河秀逸:“秀逸阁下的想法,很独特啊。给圣罗斯舰队下毒?呃,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仓一,这么干,没问题吧?” 北河秀逸一脸气恼的看着刑天鲤:“喂,你这个东国人,因为你长得高大,就能在仓一殿面前胡说八道么?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刑天鲤微笑不语。 一名身形半朦胧的甲士从他左手掌心飘然冲出,随后是十名,再后是百名,再后是千名……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小小的酒馆包间内,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数千身躯半透明,身形重叠在一起的甲士。 北河秀逸跪了。 “尊敬的尊长,北河秀逸愿意向您献上一世的忠诚!” 第五十九章 自投罗网(上) 又过了七日。 这两日,白砗磲港内,几座东云人经营的酒店,已经被身形高壮、大腹便便的圣罗斯商人包下。 白砗磲港原本就一塌糊涂的治安,当即迅速恶化。 圣罗斯和东云,这些年,本来就不消停,属于相看两相厌的典型。 在东云的北方海域,有一列岛屿,被东云称之为‘北溟七岛’,那里是三条洋流汇聚之地,冷热洋流对冲,滋生了无数的海洋微生物,于斯衍化成了极庞大、富饶的渔场。 一直以来,北溟七岛都是东云人的传统渔场,那七座岛屿上,大大小小二十几家贵族,就依靠着这片渔场,挣出了金山一般的家业。 后来,随着圣罗斯人在西陆的扩张受挫,圣罗斯转换视角,将扩张的目标投向了远东。 大概五十年前,圣罗斯开始在大玉朝的北方无人冻土地上砍伐森林,开辟田地,建造城池,并且大规模的迁徙国内的重刑犯、破产农民,乃至地位卑贱的农奴填向远东。 一些圣罗斯大贵族的触手,也随之探了过来。 两国就为了北溟七岛的鱼类资源,开始摩擦。 起初,圣罗斯人是吃亏的,每年总有百来号圣罗斯渔民在海上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但是随着圣罗斯人在远东的势力急速增强,北溟七岛的东云人逐渐落了下风。 到了现在,北溟七岛除了七座大岛,其他大大小小百来个附属岛屿,有七成被圣罗斯人侵占,在上面修建了棱堡,驻扎了军队,建造了大大小小的港口。 因为个体战力悬殊,双方的海上摩擦,东云人全面吃瘪,常年总有数百个东云渔民在争斗中丧命,有些年份,倒霉的东云渔民甚至超过千数。 圣罗斯的海上巡逻队,还时常‘因为错误的海图误入东云岛屿’,和岛上的东云人发生冲突。就在两年前,甚至有一个北溟七岛的东云统管,即所谓的‘岛主’被流弹击杀。 能来黑婆罗洲混生活的圣罗斯人,都是不要命的,不怕死的,全都是一等一的暴徒。他们无论是体格上,还是心理上,又或者自家的财富、势力上,对于普通东云人,都有着绝对的、碾压式的优势。 平均身高五尺六寸的圣罗斯人,对上平均身高四尺二寸的东云人,啧啧,就好似一群野熊,闯入了野狗的巢穴。 在他们到来之前,白砗磲港平均每条街每天能有两三次冷兵器的械斗,吃饱了没事干,或者没吃饱也没鸟事做的东云浪人们,时常会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拔刀相向。 而这些圣罗斯商人带着大队护卫络绎赶来后,白砗磲港邻近这几座酒店的那十几条大街,每天的械斗次数突然飙涨到了十几次。 起初,是东云浪人们抱着各种龌龊的念头,想要从圣罗斯人身上刮点油水。 很快,就变成了不厌其烦的圣罗斯人,抱着没事打一架就当消遣的心态,灌饱了烈酒后,拔出兵器,‘嗷嗷’叫着冲上街头,肆意的攻击视线中任何一个带着兵器的东云人。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短短两天时间,单单刑天鲤亲眼所见的,就起码有五六百号东云人被打断了胳膊腿儿,有百来号东云人直接被当街斩首。 在双方都动用冷兵器的前提下,牛高马大胳膊长的圣罗斯人战损微乎其微。 终于,这一日,正午时分。 三层小酒楼‘白菊屋’的顶楼露台,刑天鲤、北河仓一、北河秀逸,还有白砗磲港的驻军司令南山青叶,齐齐坐在方桌旁,兴致勃勃的看着街面上快速聚集的大群东云浪人。 一名东云驻军的情报官,跪在身后,低声的汇报着情报。 两三天的功夫,白砗磲港的东云浪人们被打得狠了,几个浪人帮派的头目一发狠,干脆纠集了起来,调动所有手下,更是招揽了一批无所事事的街溜子,准备和那些圣罗斯人分一个胜负。 “青叶君怎么看?”刑天鲤端着酒杯,指着下方街道上,已经密密麻麻,排满了附近四五条大街的东云浪人。这些家伙,总数怕不是超过了两万人? 而且,还源源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南山青叶,南山满月的堂弟,南山家距离本家血脉较近的旁支子弟,算是南山家年青一代中,颇有才干的一员——他和南山满月,是东云帝国军校陆军科的同期同学,南山满月以总成绩第一的排名毕业,而他南山青叶则是第二名! 实际上呢,那个总成绩第一的殊荣,是南山青叶的。 但是他是旁支子弟,南山满月虽然不是嫡长子,却是主脉嫡系,所以南山青叶顺理成章的,就成了第二名。 刑天鲤收服了北河秀逸,又怎么可能放过南山青叶? 无论这家伙是多么优秀的人才,多么能干的职业军人,面对掌握了超凡之力的刑天鲤,也不过是一块比较‘劲道’,可以多咀嚼品尝一下的‘肉’罢了。 南山青叶眯着眼,看着街面上的那些东云浪人,淡然道:“先吃亏,后大胜,不过如此。那些圣罗斯人虽然体格魁梧,臂长力大,但是人数有限,只要这些浪人能够像真正的武士一样敢于牺牲,最后败亡的,定然是圣罗斯人!” 刑天鲤微笑,喝酒。 下方急促的哨子声中,大群挥动着长刀的东云浪人,已经呼啸着朝着几座酒店发动了冲击。 大群圣罗斯人,包括那些大腹便便的商人、地主,一个个光着膀子,袒露着两条长毛的大腿,挥动着几乎比那些东云人身高还要长的战剑,大吼着从酒店中冲了出来。 ‘呛琅’声不绝于耳。 双方普一接触,起码有就上百柄东云打刀被圣罗斯人的战剑劈断。 可怜这些东云浪人,一个个都是穷得快要讨饭的家伙,他们手上的打刀看似打磨得亮晶晶的,实则都是普通生铁经过民间铁匠,用铁锤胡乱敲打而成的样子货。 而这些圣罗斯土财主,他们手中的战剑,可都是精钢百炼的好家伙。 尤其是,东云人个子矮小,力气有限,他们的打刀更像是一片生铁片。而这些圣罗斯人的战剑嘛,四尺多长,一巴掌宽,剑脊足足有一指厚! 双方兵器一接触,可不是那些打刀纷纷断折么? ‘丁铃当啷’,断刀坠地,冲在最前方的东云浪人们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声,战剑挥舞,寒光所过之处残肢断臂纷纷飞起,大片血水染红了街面,更有几栋临街的木楼柱子被战剑劈断,小小的二层楼或者三层楼,就‘哗啦啦’倒了下来。 和乱糟糟,犹如野猪群一般乱冲的东云人不一样,这些圣罗斯人,无论是护卫还是雇主,全都一副精锐做派。他们三五成阵,相互掩护,相互配合,战剑挥动间,每一击都有大片血水喷溅。 短短一盏茶时间,两条街道上,以那几座酒店为焦点,超过一千名东云人被斩杀当场。 刑天鲤面前,‘通天御灵幡’化为寸许大小,静静悬浮。 一道道东云人的阴魂哭喊着,不断被小幡遥空抽取,不断被吸入幡内。数百万甲士凶鬼已然在幡内结成了军阵,所有阴魂刚刚被吸入,就被军阵打得粉碎,化为丝丝缕缕精纯的魂魄本源,供给统军的一尊鬼将吞噬。 “善哉,善哉,慈悲,慈悲!”刑天鲤端着酒杯,低声的念叨着超度的经文:“尔等也算是彻底脱离了轮回之苦,若是天道有感,当为道爷降下无量功德才是。” 人群中,数十名东云浪人眼看前方支撑不住,他们掏出了黑黝黝的双筒猎枪。 这些猎枪,显然也是民间小铁匠铺子出品,枪口粗大异常,使用的是黑火药和铅子霰弹,更是前装弹的古老款式。 举枪,点燃火绳,‘嘭’! 大片铅子喷溅,数十名东云浪人,还有二十几个圣罗斯人,被密集的铅子打得坑坑洼洼好似筛子一般。距离太近,这些东云浪人又极疯狂的,在枪膛中装填了两倍的黑火药、三倍的铅子,一打就是一大片,杀伤力极其惊人。 随后,沉闷的火枪声不断响起。 这些东云浪人,起码埋伏了三百挺古旧的双筒猎枪,在这狭窄的街道上,这种古老的黑火药火绳枪,发挥了极其可怕的杀伤力。 超过两百名圣罗斯人惨嚎倒地,更有数百名冲在最前方的东云人被自家火力误伤。 又是数百条阴魂飘飘荡荡的飞来。 无论是圣罗斯人,还是东云人,刑天鲤一视同仁,悉数招入通天御灵幡。为首的那名鬼将,吞噬了超过两千条阴魂,通体煞气升腾,气息比之前强大了一倍有余。 圣罗斯人当中,几个块头格外魁梧的大胖子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你们这群混蛋,没有骑士精神,你们居然敢动枪?啊呸!” 几个酒店中,大群圣罗斯护卫扛着枪械冲了出来。 和东云浪人们手中的古老黑火药火绳枪不同,这些圣罗斯护卫扛出来的,赫然是先进的风冷式弹链重机枪。这种沉重的家伙,在大玉朝,起码要一组三五个士兵才能伺候一挺,而这些牛高马大宛如棕熊的圣罗斯汉子,他们人手一挺扛在了手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枪声响起,密集的火线横扫大街。 一个个东云人在火光中炸开,他们矮小、干瘪的身躯,真的是整个的炸开。圣罗斯人傻大黑粗,他们制造的枪械,口径都比极西百国的同类枪械要大上一圈。 圣罗斯人的重机枪,拿来狩猎大象都是威力过剩的,拿来轰击这些身高四尺许的东云人? “惨绝人寰哪!”刑天鲤‘啧啧’感慨。 他左手捏印,右手紧握一块金锭,不断地吞噬转化,将一缕缕太初之炁注入通天御灵幡,辅助幡内百万甲士凶鬼吞噬、消化顷刻间涌来的两三千条阴魂。 可怜的东云浪人! 他们人挤人,人挨人,人堵着人,他们在大街上拥挤,他们在嘶吼咆哮。 面对圣罗斯人不讲武德掏出来的重机枪,前面的东云人哭天喊地的想要逃跑,但是后面的东云人不明所以,还在疯狂的向前熙攘。 大街化为血色。 肢体不断爆开。 一千条,三千条,五千条,一万条…… 大量阴魂不断地飘荡了过来,通天御灵幡上缕缕幽光闪烁,内里的数百万甲士凶鬼齐齐呐喊鼓噪,一个个恨不得冲出幡外,直接屠了整个白砗磲港! “不可枉造杀孽!”刑天鲤严厉的训斥这些甲士凶鬼。 自投罗网的阴魂么,那是他们自己作死,自己造孽,刑天鲤只当是‘废物回收’罢了。但是要刑天鲤亲自出手,杀戮亿万以恢复通天御灵幡的威能,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啧,道爷似乎在立牌坊啊?”刑天鲤深深的腹诽自己‘伪善’! 心情有点阴郁的他,端起酒壶,‘咕咚’刚喝了一口,‘嗖嗖’几声响,十几发大口径子弹已经呼啸而来,胡乱打向了刑天鲤和他身边的北河仓一等人! 这是流弹,却也不是流弹! 那些圣罗斯人疯狂扫射,打得大街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杀出了凶性的他们干脆举起了重机枪,朝着视线范围内的东云人小楼乱扫。 白菊屋距离战斗爆发的地方不到一里地,恰恰在重机枪威力最大的有效射程内。 刑天鲤冷哼一声,右手一挥,十几发子弹已经被他轻松拿捏,掌心青铜幽光一闪,十几发铅芯镀铜的子弹,已经被他瞬间熔化,化为太初之炁注入了通天御灵幡! “那,青叶阁下,镇压一下吧!”刑天鲤皱起了眉头:“本来么,两国民间,自由切磋武功,你们官方,作壁上观就好,是不应该下场的。但是既然子弹都打到了我们面前,就应该管管了。” 南山青叶等人被吓得脸色惨白。 他们可是清晰看到,刑天鲤伸出手,从空气中摘下了十几颗射向他们的子弹。如果不是刑天鲤有着鬼神般的伟力,刚刚那十几发子弹袭来,起码北河仓一和北河秀逸,是要被爆头的! 东云人的骨子里,天生就有着一股子极暴虐的兽性。 听到刑天鲤的命令,南山青叶惨白的面皮骤然变得赤红一片,他兴奋无比的吼道:“尊主,是杀光他们么?白砗磲港五万驻军,只要您一声令下!” 刑天鲤斜了南山青叶一眼:“咳,你,看着办吧?不过呢,这些圣罗斯人,都是颇有身家的。咳咳,你们国内给你的命令,你忘记了么?现在,圣罗斯和东云,可是盟友,盟友啊!” 南山青叶张了张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没错,现在圣罗斯和东云人,是盟友,既然是盟友,那么就不应该因为一些卑贱的浪人,对这些圣罗斯人痛下杀手了。 但是,圣罗斯人毕竟对东云子民开枪了,而且打死了这么多‘温和’、‘顺从’、‘勤劳’、‘淳朴’的东云子民,那么,应有的赔偿是不能少的。 问题就是,假设有三万,不,五万,不,十万东云浪人被打死的话,应该向这些圣罗斯人索赔多少银子呢?这些卑贱的浪人,按照白砗磲港的市场价,平日里火并斗殴被打死的话,双方帮派首脑协商,一般赔偿一两银子就很可观了。 “一人一两银子?”南山青叶很犹豫的问刑天鲤。 刑天鲤一脸无奈的看着南山青叶,堂堂白砗磲港驻军司令,就只有这点眼力价么? 呃,考虑到东云人在黑婆罗洲的驻军,正经士兵一个月的军饷也就只有一钱银子,街面上被打得一滩狼藉的那些东云矮子,更是在他们国内,都不被计入‘户籍’的,连人都不算的浪人。 一两银子,似乎是公道价? “咳,他们是圣罗斯人,都是大种植园主,都是大矿场主,一条人命才一两银子?你不仅仅侮辱了那些英勇的,好似野狗一样被杀死的东云勇士,更是侮辱了这些可爱的肥羊,咳咳,可爱的圣罗斯盟友啊!” “一条人命,十个大金币!”刑天鲤挥了挥手,冷声道:“就按照这个价钱报给他们,先把人给扣起来,关进监狱,缴纳了赔偿金后,再释放出来。” “记住了,他们都是大富豪,都是大财主。他们被扣押在监狱内的一切开销,比如说,每天的五顿正餐,两顿下午茶,两顿夜宵,还有洗澡沐浴的柴费、水费、服装费、劳务费等,一笔一笔的都要计算清楚!” “甚至,他们在监狱里,他们使用了监狱设施,那些设施的折旧费,也要计算明白。” 刑天鲤扳着手指给南山青叶算账的时候,一旁的北河仓一、北河秀逸,已经是面红耳赤、嘴角流涎的爬了过来,跪坐在刑天鲤面前,认真的侧耳倾听! 他们不时的轻声感慨,被刑天鲤‘敲竹杠的智慧’彻底的震惊了。 敲竹杠,或者说,绑票勒索,还能这么玩? 监狱设施的折旧费? “尊主,他们在监狱中,呼吸了属于我东云的空气,是不是,还要加收一笔空气损耗费?”北河秀逸颇有‘举一反三’的聪明劲儿。 刑天鲤极其赞许的看着北河秀逸,朝着他挑出了一个大拇指! “那么,如果他们在监狱中放屁,似乎也可以加收一笔污染费。”北河秀逸眸子放光,被刑天鲤带歪的他,已经朝着彻底黑化的道路开始撒腿狂奔。 更多的阴魂飘了过来。 稍远处,一条大街上的东云浪人几乎被那些圣罗斯人用重机枪‘突突’光了,杀上瘾的圣罗斯人,甚至开始朝着街边的东云民宅胡乱扫射。 有些家伙的重机枪里,居然装填的是以白磷弹! 火线扫过之处,数十栋东云木楼已经燃起了大火,海风吹过,大火开始朝着四周蔓延。 越来越多的阴魂飘了过来,刑天鲤急忙摆手,催促南山青叶去忙活去了。 第五十九章 自投罗网(下) 东云军队出动,无论是圣罗斯土财主,还是东云浪人,全都老实了。 圣罗斯的那些商人和护卫,是上午被丢进白砗磲港监狱的,刚刚过午,白砗磲港建在山顶的瞭望塔上,就拉响了尖锐的警报。 低沉的汽笛声顺着海风,从远处悠悠飘来。 一柱柱黑烟升腾,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出现在白砗磲港的外海。 八条万吨主力舰,十八条重甲快速巡洋舰,数十条大型驱逐舰,以及数量相当的高速护卫舰。庞大的舰队摆出了四条标准的战列线,摆出了进攻架势,直逼白砗磲港。 在这些战舰后方,大大小小五百多条客轮、货轮,以稍慢的速度,排着整齐的阵列,一点点向港口靠近。 刑天鲤站在白砗磲港驻军司令部的楼顶,眯着眼眺望远方。 在他身边,南山青叶突然破口大骂:“混蛋,是腓烈特亲王号,这群该死的圣罗斯人,他们是来挑衅的么?” 刑天鲤看了看南山青叶。 北河秀逸急忙解释了‘腓烈特亲王号’的来历——这是一条圣罗斯帝国建造的,排水量一万五千吨的旧式战列舰,服役已有二十八年。 这条战舰,原本是圣罗斯为了三十年前极西百国的那一场‘世界大战’而建造,结果战舰刚刚下水海试,那一场战争就已经结束。没有了对手的‘腓烈特亲王号’,就被圣罗斯帝国派往了远东,成为了圣罗斯本土舰队远东分舰队的旗舰。 这条战舰,秉承了圣罗斯人一贯的‘傻大黑粗’的传统。 一万五千吨的排水量,十二门十寸主炮,大小副炮数以百计,在当今各国海军序列中,这条大家伙,无论是排水量,还是火炮数量、火炮口径,乃至装甲厚度,都是顶尖货色,足以碾压任何一个国家的主力舰! 而圣罗斯人在远东,用它做什么呢? 碾压北溟七岛的东云渔船,撞击北溟七岛的东云巡逻船,炮击北溟七岛的东云贵族庄园,甚或带着一批圣罗斯渔船,在东云渔民的返航路上‘设卡收税’,直接掠夺东云渔民的高档鱼获! 在东云国内,‘腓烈特亲王号’的名声,比狗屎还臭! 此刻,排在那些圣罗斯战舰最前方,赫然升起了战斗旗帜的,正是‘腓烈特亲王号’。 “发信号,询问他们的来意。”南山青叶气急败坏的咆哮着:“让所有岸防炮做好准备,只要他们发炮,给我逮着腓烈特亲王号全力炮击,任何一个炮位,只要能命中它一炮,重赏一百枚小银龙!” 东云岛联的官方货币,是掺合了铜、铁等金属,铸造的各色银币。 因为其正面图案,是‘八首妖龙蹈海吞日图’,是以东云人,习惯性称呼之为‘银龙币’。小银龙,就是面值一两纹银;大银龙么,则是面值五两。 东云岛联也官方有铸造金币,其图案和面值,都是一般称呼。 海面上,圣罗斯的舰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着距离港口只有十几里地的时候,‘腓烈特亲王号’上的战斗旗突然降了下去,一面面五颜六色的彩色信号旗慢悠悠的升起。 身穿白色制服的圣罗斯水兵,出现在了甲板上,他们昂首挺胸,在两舷站坡列队。 ‘嘟、嘟嘟’! 汽笛声悠扬,‘腓烈特亲王号’最高的桅杆上,有信号兵挥动小旗子,发出了请求进港的讯号。 南山青叶低声咒骂着,不断地发号施令。 白砗磲港内,一条条民用船只迅速离开泊位,扯着汽笛向外海驶去。数十条牵引船驶出港口,发出信号,带着一条条庞然巨舰慢吞吞的驶入港口。 南山青叶带着白砗磲港的诸多官员,带着大队的仪仗兵,带着军乐队,在码头上列队。东云的军乐兵们,捧着比他们个头还要高的西陆乐器,一个个面红耳赤的极力吹奏。 ‘腓烈特亲王号’落锚,抛下了缆绳。 厚重的舷梯伴随着‘咯啦啦’金属声,从甲板上冉冉放下,数十名圣罗斯水兵扛着枪械,迈着沉重的步伐,快速登岸,随后在舷梯两侧列队。 一名身穿黑蓝色元帅制服,身高六尺五寸开外,雄壮如熊的圣罗斯虬髯大汉‘哈哈’笑着,得意洋洋的挥动着一根纯金铸成,有寻常人手腕粗细,长有四尺许,镶嵌了起码上百粒各色宝石的元帅杖,趾高气扬的走下了舷梯。 “哈哈哈,说起来真有趣,‘腓烈特亲王号’和你们东云人,可是老朋友了。但是我巴尔金,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踏上属于你们东云的领土!” 站在码头上,巴尔金用力的伸了个懒腰,顿时浑身都发出了‘咔嚓咔嚓’好似爆豆子一般的声响。他打了个喷嚏,重重的一跺脚,就听一声闷响,钢筋水泥的码头地面,硬生生被他跺出了一个半寸深的大脚印。 原本要迎上去的南山青叶,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 他身后,几名身形粗壮的东云壮汉则是猛地上前一步,煞气森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巴尔金。人群中,更有几名身穿黑色狩衣的神官悄然走出,轻轻的挥动着手上阴气森森的团扇。 “不要紧张,我们为了‘和平’而来!”巴尔金‘哈哈哈’的狂笑着,他似乎觉得,自己讲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极其猖狂的笑了好久,这才喘着气说道:“放心吧,我们是盟友,我们现在是盟友,‘和平’和‘友谊’,你们听得懂我的话么?” 南山青叶和北河秀逸,终于在大队护卫的簇拥下,阴沉着脸迎了上去。 身高六尺五寸开外的巴尔金,还有一大群身高六尺左右的圣罗斯军官,故意昂着头,甚至是垫着脚的,和这些身高平均在四尺二三寸的东云官员相互见礼。 嗯,一群狗熊亲切的和一群鬣狗相互问候,这场景,实在是有点滑稽。 ‘嘭’! 闪光灯亮起,圣罗斯人居然预先安排了记者,在巴尔金和南山青叶、北河秀逸相互问候的时候,直接拍下了这一‘历史性’的场景。 就看到,巴尔金居中而站,伸出双手,一左一右牵着南山青叶和北河秀逸,那模样,简直像是一个体格强壮的老父亲,牵着自己的小孙儿在街上闲逛。 刑天鲤用力抿着嘴,好容易才控制住,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群圣罗斯人,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更多的军舰靠岸。 大群圣罗斯水兵喊着号子,故意加重步伐,扛着各色枪械从军舰上列队走了下来。 更远一点的地方,一条条大型货轮缓缓靠岸,正常可以容纳一千名旅客的客轮上,居然被圣罗斯人硬生生塞下了两千名身形庞大的陆军士兵! 一队一队衣衫简陋,仅仅扛着一支步枪的圣罗斯陆军士兵,高一脚、低一脚,摇摇晃晃的走下了客轮,在军官们高声的咒骂声中,迅速在码头上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提前许久就收到了电报,白砗磲港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条客轮上的圣罗斯士兵列队完成,就有几名东云官员迎上去,带着这些圣罗斯士兵列队离开码头,走向港区外为他们准备的营房。 一条条客轮靠岸,放下携带的士兵,然后离开泊位,驶去外海,紧随着又有新的客轮靠岸。 喧哗声中,几条大型货轮靠在了码头上,大群圣罗斯工兵喊着号子,在甲板上架起了简陋的葫芦吊,将一门门大口径火炮不断的放下。 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忙乱,却又井然有序。 看上去,今天似乎就能平安度过的时候,一声愤怒的咆哮声突然从人群中响起:“亲爱的巴尔金,我的老朋友,你要为我们主持公道!” 刑天鲤终于咧嘴笑了。 人群中,一名肚皮里几乎能塞进去四个成年东云男子的圣罗斯大胖子,穿着粗气,蛮横的撞飞了七八个负责警戒的东云士兵,大踏步闯入了迎接现场。 黑婆罗洲如此炎热,如此潮湿,这大胖子居然还穿着整套的圣罗斯传统贵族服饰。 虽然这家伙的贵族袍服,主要是丝绸制成,但是里里外外七八层的衣物,让刑天鲤看着都觉得莫名的浑身燥热,真亏了他如何承受得下来? 紧跟着这个大胖子,另外几个牛高马大的圣罗斯胖子也蛮横的闯了进来。 四下里一片混乱,大群东云士兵挥动着打刀、长枪,朝着这边飞扑而来。 而巴尔金已经愤然挥动起双手:“该死的,让他们过来,让他们过来,巴图列,我的老朋友,啊,你怎么这么狼狈?你这个该死的大矿主,你怎么像一个流浪汉一样狼狈?” 大胖子巴图列飞扑到了巴尔金面前,愤然咆哮着:“该死的东云矮子,他们抓了我们的人。该死的,我们的朋友们,那些赶来白砗磲港,准备迎接你到来的朋友们,他们都被丢进了东云人的监狱!” 巴尔金双目圆睁,恶狠狠的看向了南山青叶:“南山司令官,请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远处,距离差不多一里半,一栋东云木楼,塔塔趴在阁楼上,轻轻的吹着口哨,手持一杆东云人的制式步枪,悄然瞄准了巴尔金。 “我喜欢李鲤大人!”塔塔轻声笑着:“他的做事手法,非常合乎我的心意。” “隐藏幕后,挑起战争,让他们自相残杀,损耗实力。” “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不,是多方俱伤后,至高的阿弥忒啊,您的信徒,将轻松的接管这一方世界,而我们的族人,将不需要流淌太多的血液。” “这样做事,我简直爱死李鲤大人了。” 笑呵呵的塔塔,轻描淡写的扣动了扳机。 ‘啪’! 清脆的枪响后,塔塔丢下手上的东云制式步枪,轻松的,宛如一条游鱼,轻盈的窜出了阁楼。他宛如一抹幻影,在一栋栋东云木楼的屋顶上极轻快的掠过,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巴尔金的胸口,一点血花飞溅。 东云人的制式步枪,枪管长,小口径,子弹出膛初速极快,拥有可观的穿透力。 塔塔的枪法神乎其神,相隔一里半,子弹精准命中巴尔金的胸膛,从他的两根肋骨之间穿过,相隔一厘,擦着他的心脏飞过,然后卡死在了他后背雄壮、坚韧的肌肉中。 巴尔金,毫无疑问也拥有一定的超凡血脉。 他的身躯极其坚厚,这发子弹,居然没能击穿他的身体。 雄壮的身体晃了晃,心脏一阵痉挛的巴尔金面皮骤然苍白,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猛地低头看向了南山青叶。双眸凶光四射的巴尔金一声大吼,抡起了那根沉甸甸纯金铸成的元帅杖,朝着南山青叶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刑天鲤手掌一翻,一道印诀发动,南山青叶怪叫一声,身躯莫名的向一旁滑出了七八步远。而他身边一名身躯粗壮,好似铁匠铺打铁的铁砧一般的护卫,则是莫名的出现在他原本的位置。 ‘嘭’! 这护卫的脑袋被一击粉碎,上半截身躯都在巴尔金的重击下支离破碎。 南山青叶反应极快,护卫的脑浆混着鲜血喷到他身上的一瞬间,他已经拔出了配枪——那是一柄极精致的,东云人专门为高级将领研发的自卫手枪! 毕竟是东云帝国军校同期生第二名毕业的精英,南山青叶的肌肉动作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意识,他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他已经瞄准了巴尔金,冲着他扣动了扳机。 枪声爆起,一梭子子弹全打在了巴尔金的胸膛上。 南山青叶的枪法极佳,十一发弹头经过特殊处理的爆裂弹,全部命中了巴尔金胸口茶杯大小的一小块区域,将这一片血肉打得稀烂,无数子弹碎片深深没入了巴尔金的胸膛,将他的心脏撕成了碎片。 巴尔金痛呼。 他嘶声长啸,体表有淡淡的红色火焰喷涌。 低沉的心跳声中,巴尔金体内不多的几滴本命精血疯狂燃烧,庞大的生命能量涌动,他破碎的心脏在急速修复,他的肌肉蠕动着,将体内的子弹和弹片硬生生全都挤了出来。 “开~火!”巴尔金举起了元帅杖,一个横扫,将面前十几个目瞪口呆的东云军官打得脑浆迸溅,好似一堆保龄球木瓶一般四散乱飞。 ‘腓烈特亲王号’上,十几门小口径速射炮齐齐转动,‘呛琅’声中,圣罗斯水兵疯狂的往速射炮内填装弹匣。短短几个呼吸后,‘咚、咚’的沉闷炮声不断响起,圣罗斯水兵冲着码头上身穿黑色制服的东云士兵,开始了疯狂扫射。 海面上,数十条还没靠岸的圣罗斯军舰齐齐拉响汽笛,它们缓缓加速,将庞大的舰体横在了海面上。大大小小的炮位上,无数水兵忙碌着,他们扯掉了炮衣,拔出了炮口塞,巨大的炮塔开始旋转。 ‘轰’! 一条没靠岸的圣罗斯主力舰,抢先打出了一轮齐射。 主炮威力太大,圣罗斯军舰不敢炮击港口,唯恐误伤了自家将领。它们的目标,放在了远处山坡上,东云人建设的永固式岸防炮阵地。 一发发大口径舰炮炮弹呼啸着落在了山坡上,第一轮齐射,没有一发炮弹命中目标。可怕的爆炸声中,一根根高有百尺的烟柱腾空而起,岸防炮阵地上拉响了凄厉的警报声。 密集的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那些正在奔向港口外营房的圣罗斯士兵,收到了自家上级的命令,他们嘶吼着,宛如发狂的棕熊,抡起枪托,就将带路的东云官员一击毙杀。 随后,他们无差别的,朝着身边的所有东云人发动了进攻。 东云人的驻军,也随即发动了反击。 因为圣罗斯人的到来,东云人心中本来就充满了防范之意,数万驻军,早就悄悄布置在了港口附近。枪声炮声响起的同时,这些东云人也就疯狂的呐喊着,朝着视线内一切身高超过五尺的生物扣动了扳机! 整个白砗磲港,几乎是一瞬间就染成了血色。 刑天鲤大袖翻飞,护着北河仓一、北河秀逸和南山青叶,几个闪身就冲出了战斗最混乱的码头区域。 巴尔金注意到了刑天鲤的存在,他嘶吼着,手中元帅杖喷出炽烈的火焰,带着几名军官恶狠狠的紧追不舍。只是刑天鲤的身形变幻莫测,速度太快,远远超过了巴尔金等人,巴尔金一行人,疯狂的殴杀了两三百号拦路的东云人,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刑天鲤等人的身影。 巴尔金等人迅速返回了‘腓烈特亲王号’。 船锚收起,缆绳斩断,几条靠岸的主力舰迅速离开泊位,他们一边用小口径炮朝着岸边乱打,一边全速远离岸边。 几条主力舰撤出了七八里地后,‘腓烈特亲王号’的主炮也锁定了白砗磲港的驻军司令部,一发发大口径炮弹呼啸而出,顷刻间白砗磲港仅有的两栋钢筋水泥建筑就被炸得灰飞烟灭。 ‘轰’! 三发大口径岸防炮弹,几乎是同时命中了圣罗斯舰队中,一条名为‘叶卡琳娜公主号’的装甲快速巡洋舰。依托永固式阵地,岸防炮的口径都极其惊人,而且命中精度远超战舰舰炮。 三发炮弹落下,可怜的‘叶卡琳娜公主号’当即被炸断了龙骨。 弹药库殉爆,这条排水量超过八千吨的装甲巡洋舰,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炸成了一团极其炫目的火光。 刑天鲤站在一栋木楼顶部,心旷神怡的看着乱成一团的白砗磲港。 短短一盏茶时间,已经有超过三万阴魂被通天御灵幡吞噬。 第六十章 月夜袭杀(上) 白砗磲港,被一条泥沙马路环绕。 隔着十丈宽的马路,就是黑婆罗洲最可怕的热带丛林。平日里,时常有毒虫猛兽从丛林中窜出,跨越马路,窜入白砗磲港,给东云人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点带血的惊喜。 无论白天黑夜,白砗磲港住在边缘地带,靠近马路的那些东云人,都能听到丛林中各色古怪的野兽咆哮,又或者各种怪异的鸟儿千奇百怪的鸣叫。 但是今日,有更可怕的猎食者悄然到来。 无论凶禽猛兽,又或者那些难缠的毒虫,全都蜷缩起爪牙,静静的藏在巢穴中,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密林内,一条黑纹大蟒懒散的缠绕在一株大树上。 数百根粗壮的寄生藤蔓从大树的枝桠上垂落,几乎和黑纹大蟒长得一模一样。眼力不好的人,就会将这条可怕的大家伙当做是一根无害的藤蔓。 刑天仁站在自家那头背甲方圆四丈许的老龟背上,双眸闪烁着森森凶光,看着四周数百名背负巨大弹药箱,手持大口径栓动式步枪的本家兄弟。 “废话不多说。记得大兄的话——此次作战,不为国恨,只为家仇。”刑天仁冷笑:“且记住,我平远堂,刑天氏,各房都有族人,战殁于此!” “或是我们叔伯,或是我们兄长,甚或,是我们兄弟的亲生父亲。”刑天仁冷声道:“他们战殁于此,凶手就是那些三寸丁东云矮子。所以,不要把他们当人,他们就是我们的生死仇敌。毋庸约束自己,只管放手杀戮就是!” “十人一组,包围白砗磲港,等到有人逃入丛林,就自由猎杀!”刑天仁狠狠一挥手。 一名刑天氏兄弟举起了右手:“仁哥,有那圣罗斯的冰原蛮子呢?” 刑天仁咧嘴微笑,笑容很冷:“大兄给我们找来的那些情报,你们也都读过罢?自五十年前,圣罗斯动念开发远东,开始在远东建城,就逐渐侵扰大玉朝北疆。嘿,东北方向,边境的村镇,五十年来,被他们屠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你以为,应该如何对付他们?”刑天仁猛地板起面孔,厉声喝道:“当然是一视同仁,送他们去死!还留着他们在世上浪费大米么?” 一群刑天氏兄弟齐声应诺,他们纷纷紧握右拳,用力的轰在了自己胸膛上,随后一声声的唿哨声中,四面八方,数千刑天氏兄弟十人一组,带着自己驾驭的那些凶猛野兽,如水银泻地般侵入了丛林。 前些日子,刑天鲤带着北河仓一,乘坐大鹰从黑珍珠港赶赴白砗磲港的时候,刑天仁他们也随之出发了。 没有乘船,而是在丛林中徒步跋涉。他们个体实力强横,更有大量猛兽陪伴,他们就是丛林中最可怕的顶尖猎食者。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过了千里丛林,两日前他们就已经抵达了白砗磲港。 这一次的千里跋涉,也着实验证了——驾驭了这些猛兽的刑天氏子弟,在这一方丛林中,就如鱼得水,对外人而言堪称死亡地狱的黑婆罗洲热带丛林,于他们而言就是通衢大道。 再配合上刑天鲤为他们准备的一些手段,他们在这丛林中,只要不碰到穆里玛、杨天骥这样的老怪物,他们堪称无敌! 白砗磲港内,东云军队正在溃败。 刚刚登陆的圣罗斯士兵人数不多,已然上岸的圣罗斯士兵,只有不到两万人。而东云人在港口的驻军,有足足五万精锐,更有大量的东云浪人可供驱策。 但是不到两万的圣罗斯士兵,在收到开战命令后的第一时间,就从腰间解下了一个个羊皮制成的酒囊,昂着脖子,‘咕咚’就是一通乱灌。 圣罗斯特产的,用冰原土豆混着特殊品种苔藓酿造的‘醉倒熊’,这是极西百国公认的,口味最可怕,但是酒劲最刺激的烈酒。圣罗斯士兵有酗酒的习性,他们在喝酒之前,是一群鲁莽、粗俗的大头兵;他们喝酒之后,他们就彻底变身为狂化的兽人! 扯掉身上不多的衣衫,甚至有人直接脱光了所有衣物,光着膀子的圣罗斯士兵们喊着号子,红着眼珠子猛冲猛打的。 无惧子弹,无惧刺刀,无惧就在身边爆炸的手榴弹! 一头头遍体长毛、嘴角冒着白沫的圣罗斯士兵嘶吼着,撒开长腿狂奔,好多东云士兵只来得及打出一发、最多三发子弹,这些圣罗斯人就一头撞入了他们的队伍。 近距离短兵相接,一个圣罗斯兵,可以轻松干掉三个到五个东云兵! 港口附近,到处都能听到惨嗥声,哭喊声,以及骨骼被暴力轰碎的可怕声响。一个个四尺多高的东云士兵吐着血,宛如风中的蒲公英一般轻盈的飞起。 普一接触,东云人的驻军就损失了两三千人。 圣罗斯士兵普遍枪法差劲,毕竟,他们的上司宁可将他们的军械辎重私下贩卖后去养情人,也不会给他们过多的子弹练习枪法。 就今日登陆的这些圣罗斯士兵,他们平均每个人身上,只有五发子弹! 索性这些家伙,他们也不怎么依赖火力。他们挥动着长长的步枪,挺着长长的雪亮的刺刀,大声的呼喊着‘呼啦’的口号,一波波的冲突着东云人的队伍。 一次突击,就能轻松捅死七八个敌人。 再一波突击,又是七八个敌人被狠狠的捅死。 如此冲击了十几波后,冲在最前方的圣罗斯士兵已经遍体是血,而他们面前的东云士兵已经面色惨白,好些人直接丢下枪械,向着后方逃窜。 海面上,圣罗斯舰队无差别的轰击降临。 他们带来了超过四十万士兵,而登陆的只有区区两万人不到。巴尔金等圣罗斯将领很快的心算了一把——就算这两万人全部阵亡,也不过是百分之五的伤亡比例,这点损耗,算个屁啊? 于是,舰队开始朝着白砗磲港发动覆盖式炮击。 热血上头的巴尔金等人,甚至忘记了,还有好多圣罗斯商人被关押在港口的监狱里。 嗯,或许他们当中有人还记得。 但是连那些大头兵的性命,他们都不在乎,更不要说那些商人了! 在圣罗斯帝国,唯有皇族和那些大贵族、大领主是真正的‘圣父选民’,其他的所有人,无论是士兵、商人还是农民、农奴,乃至其他各行各业的普通百姓,都只是‘选民们替圣父放牧的牲口’! 既然是‘牲口’,损失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发发大口径炮弹不断落下,火光冲天,烟柱冲起百多尺高,冲击波横扫四方,一发大口径舰炮炮弹,轻松就能夷平大半条街。 管你东云士兵、东云浪人、东云百姓。 炮弹之下,诸生平等! 有那同样临战灌酒,三两下就把自己灌得双眼通红的圣罗斯工兵,他们做出了更加可怕的事情。他们从火轮上,搬运了成吨的烈性炸药下来,他们将这些烈性炸药搬上了临时找来的大车,随后驱赶着被吓得怪叫乱跳的牲口,拖拽着一车车的炸药冲向了港区外的街市。 一辆大车满载,总能装上三五吨炸药。 可怕的轰鸣爆开,一辆这样的炸药车爆开,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爆轰向四面八方,每一辆炸药车都轻松夷平了整个街区,天知道多少倒霉蛋被炸得粉身碎骨。 刑天鲤带着北河仓一、北河秀逸和南山青叶,已经逃到了白砗磲港的边缘地带。 一行人站在一座小山包上,目瞪口呆看着圣罗斯人歇斯底里,近乎疯魔的攻击。 “他们,是恶鬼!”南山青叶泪流满面,重重跪倒在地:“啊,这是帝国的耻辱!” 北河秀逸也是满脸泪水,他紧握双拳,死死的看着被烈火和浓烟覆盖了小半的白砗磲港,咬着牙死死说道:“帝国和圣罗斯,终有一战。远东,只能有一个巨人存在!” 刑天鲤轻轻的拍了拍北河秀逸的脑袋:“你以为,那个巨人会是谁?” 北河秀逸、南山青叶同时打了个寒颤,他们惊恐的看着刑天鲤,极谄媚的笑道:“尊上,当然,远东唯一的巨人,只可能是天朝神州啊!” 刑天鲤轻哼了一声,左手轻轻一点,三寸长短的通天御灵幡闪耀着淡淡幽光,无数阴魂哭喊着,身不由己的被吸了进来,被吸入小幡后,内部军阵只是一卷,就将它们轻松撕碎。 小幡内,领军的鬼将大声咆哮,疯狂的吞噬着汹涌而来的神魂本源。 六百年末法,实力衰败的他得到磅礴的神魂本源补充,他的气息在疯狂提升,短短一刻钟功夫,他的气息就已经提升到了散仙的绝顶层次。 原本身形朦胧,半透明态的鬼将,他的身躯已经完全凝实,黑红色的皮肤下,森森幽光闪烁,身躯好似金铁铸成,看上去极其的坚固结实。 数十声炮响过处,又是大片阴魂哭喊着被吸了进来。 随着这一波阴魂的补充,那鬼将突然仰天嘶吼,通体幽光闪烁的他,气息骤然突破,从散仙绝顶,已然突破到了地仙境界。 ‘啪’! 鬼将身躯已经从黑红色宛如金铁铸成,变成了三黑七红,好似美玉般质地。透过半透明的肌体,甚至可以看到,他体内有大片阴气,凝成了一具七黑三红的骨架,五脏六腑也是栩栩如生,内有森森阴气,按照五行之规悄然运转。 只是,这鬼将体内的五行气息阴气冲天,充满凶煞之一,和正经修道者体内的五行气息迥然不同。 刑天鲤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通天御灵幡内的甲士凶鬼,尽是‘体修’,走的是传说中‘大力鬼王’的路数,肉身坚固,力大无比,举手投足剑,足以排山倒海、追星拿月。 哪怕是刚刚返回地仙修为,这尊鬼将的肉身实力,在这末法时代,也是有数的存在。有了这尊鬼将坐镇,除非是穆里玛、杨天骥这样的天仙境的‘体修’和他拼命,刑天鲤还惧怕谁来? “这样不好,手持利刃,杀心自起,这样非常的不好!”刑天鲤轻轻摇头:“低调,低调,再低调啊!” 他莫名的想起了,那天夜里,在南浔镇,他感受到的,那架在阵子上空悬浮,为奥古斯和帝斯送来了大批援兵的巨型飞行器。 浪不得! 千万浪不得啊! 有宛如蜜蜂炸窝的‘嗡嗡’声响起,白砗磲港内,大群大群的东云人黑压压的涌了出来。他们面孔扭曲,扑腾着小短腿极力奔走,在这逃命的关头,他们还不忘嘶声诅咒。 他们在疯狂的咒骂圣罗斯人,用尽极恶毒,极下作的语言,疯狂的咒天骂地。 但是莫名的,当这些家伙逃到刑天鲤等人所在的小山包下面的时候,他们的话风,就变得有点奇怪了。 “圣罗斯人,也就是欺负我们小国寡民。如果我们是神州之主,他们还敢这么干嘛?” “是啊,是啊,如果我们能统治神州,我们东云,当能成为举世第一强国,击败圣罗斯鬼畜,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吧?” “所以,还是要占领神州啊。那么广袤的领土,那么肥沃的土地,就应让我们东云享用!” “迟早的事情嘛,我们圣皇,可是最正统的神州主宰。迟早的事情,神州,会是我们的!” 有那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矮子,喘着气撒腿狂奔,一边逃窜,一边神气活现的叫嚣着:“现在的东国人,根本配不上神州这块沃土。我们英勇的东云儿郎,干掉了他们那么多人,抢来了黑婆罗洲。只要大家努力,反攻神州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无数逃窜的东云矮子纷纷附和,一个个眸子里都闪烁着宛如恶狼的凶光。 刑天鲤目光阴郁的看着他们。 他的心情很恶劣。 圣罗斯人,就很好的帮刑天鲤出了一口恶气——一发八寸炮的炮弹落下,‘嗡’的一声巨响,地面上多了一个深达丈许,直径七八丈的大坑,方圆数十丈内,无数矮子尽成飞灰,或者被震得五脏崩碎,大口吐血倒在了地上。 东云人个子矮小、干瘪,奔逃之时,单位面积的密度极高。一发炮弹,就干掉了足足超过两千名逃跑的东云人,阴风呼啸中,两千条阴魂飞入通天御灵幡。 已经突破鬼仙境的鬼将,已然退出了大阵核心之位,另外一尊实力最强的鬼将站在了核心位置。神魂本源不断注入他的身躯,这尊身形朦胧近乎透明的鬼将,身躯迅速凝实,逐渐有了几分‘人样’。 北河仓一、北河秀逸、南山青叶,三人谨小慎微的观察着刑天鲤的表情变化。 刚刚那些东云人的犬吠声,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当着刑天鲤这位可怕的人物,大言不惭要‘反攻’、‘吞并’神州?甚至提起了十年前东云军队偷袭黑婆罗洲的事情……北河仓一三人吓得是浑身冷汗,差点就跪在了地上。 喊杀声震天,白砗磲港的驻军,也承受不住圣罗斯人疯狂的进攻,丢弃了兵器,宛如一群被打断了腿的恶狗,仓皇失措的逃了出来。虽然都是小短腿,但是这些家伙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跑路的速度可比平民快多了。 他们后发先至,迅速超过了逃跑的东云平民,撒丫子散入了港口外的丛林。 ‘嘭,嘭嘭’! 沉闷的大口径步枪声响起,那些逃入丛林的东云兵,一个个头颅爆开,胸口炸开,矮小的身躯被大威力的子弹打得不断飞起。 四面八方,到处都响起了极单调、极冷酷的枪声。 一个又一个逃窜的东云兵倒地,顷刻间,就有超过三千名东云兵被林子里的冷枪打翻。 逃跑的东云兵猛地刹住了脚步。 他们骇然看着隐隐有瘴气升腾,光线比外界暗了许多的丛林,好似一根根木桩子,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后方,圣罗斯士兵‘嗷嗷’嚎叫着,一边灌着烈酒,一遍挥动着兵器追杀了上来。 前方,丛林中不断响起沉闷的枪声。 开枪的人枪法精准到了极致,每一声枪响,站在丛林边缘的东云兵,总有一个人头颅或者胸膛被子弹崩开。 天空,更响起了尖锐的啸声,密集的炮弹落了下来,不断落在逃跑的东云人当中。 满地都是炮弹爆炸的火光,一圈圈白色的冲击波横扫四方,大片大片的血雾均匀的向四周扩散,很快就将地面涂抹成了一片血色。 猛不丁的,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远处山坡上传来。 ‘腓烈特亲王号’的三发穿甲弹,轰穿了山坡上永固式岸防炮阵地,炮弹击中了下方的弹药库。天知道东云人在弹药库中囤积了多少弹药,就听一声巨响,火光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头,那么大一座山,上半截山头整个爆开。 “完了!”南山青叶软在了地上:“彻底完了!” 失去了岸防炮的威胁,远处海面上,大量的圣罗斯客轮宛如春天里荡漾的公牛,撒欢的朝着白砗磲港靠了上来。一条条客轮完全不管港口的操作条例,几乎是一条紧挨着一条,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了码头上。 大群大群的圣罗斯士兵欢呼着跳上了岸,举起酒袋猛地灌了几口,挥动着兵器就开始了冲锋。 三个时辰后,圣罗斯军队彻底占领了白砗磲港各处战略要地,东云人耗费数年时间新建的这处重要港口,正式的彻底沦陷。 第六十章 月夜袭杀(下) 白砗磲港中心位置,圣罗斯人竖起了一根高高的旗杆。 伴随着高亢的乐曲声,一面圣罗斯皇旗冉冉升起,桀骜的巨龙匍匐在冰山上,冷酷的眸子俯瞰着大地苍生。 圣罗斯战舰在海上列阵,上千门副炮齐齐轰鸣,空包弹齐响。 大队圣罗斯士兵在白砗磲港内穿梭,肆意的闯入一间间民宅,搜刮着一切可用的物资,尤其是那些东云人来不及带走的财富。 后勤军官们,则是带着大队士兵,迅速查封了码头上没有被破坏的仓库。各色堆积如山的珍贵资源,尤其是那些没有提纯的沙金,大块的宝石原矿,可以在大玉朝卖出天价的玉石等等,让这些军官喜笑颜开,在登记造册的同时,不忘给自己口袋里塞上两把。 很快,在靠近被摧毁的岸防炮阵地的那一座大山,山下大片的库房中,圣罗斯人找到了粮食——巨量的粮食,足够千万人食用三年之久的粮食。 黑婆罗洲气候炎热,一年四季,尽是夏季,水稻生长速度极快,达到了让人无语的一年四熟的地步。而且,这里的土地肥沃得丧尽天良,一亩地不需要施肥,水稻产量也达到了没天理的八石以上! 东云人在这里开辟了大量良田,又捕捉了无数的土著人为他们耕田种地。 单单白砗磲港附近,几个地皮最大的东云大地主,他们名下的田地就超过了两百万亩,一季的粮食产量,就超过了一千六百万石。其他的中小地主数以百计,田地面积加起来,更是超过了五百万亩。 刚刚收获了一季粮食,一部分大米已经运回了东云。 北河秀逸和南山青叶,也是收到了本土的电报,知道圣罗斯军队将入驻白砗磲港,他们特意在港口仓库里滞留了大量粮食,就是为了充作军粮。 现在么,好么,全便宜了圣罗斯人。 街市内,有东云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四处传来。圣罗斯的下层士兵们,盘剥了一番浮财后,开始了习惯性的战后消遣娱乐。 圣罗斯的下层士兵,都是一群什么货色? 驻守帝国都城的禁卫军,或许还能算是精锐,而远东军团的这些大头兵嘛,基本上都是流放的犯人,又或者是犯下了各种罪名的囚犯,甚至是临时从街头抓捕的市井闲汉,乃至走投无路,自愿卖身给帝国军队的破产流民。 他们几乎都是文盲。 他们完全没有纪律。 至于说‘道德’、‘伦理’这种高深的东西,基本上也和他们无缘。 与其说他们是‘文明国度的子民’,不如说他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被本能欲望驱策的‘人形野兽’。 而且,他们刚刚经历了一次血腥的搏杀,他们还都喝多了酒。 白砗磲港面积广阔,人口密度极大,方圆近百里的港区,聚居的东云人总量超过百万,甚或不止,毕竟很多浪人,官方是懒得统计他们的具体数字的。 战斗爆发的时候,能够逃出港区的,只是住得最偏远的那群幸运儿罢了。 超过八成的东云人,依旧滞留在港区,没能逃出去。 四十万圣罗斯士兵大半登陆,他们唱着欢快的民谣小调,挥动着长刀、枪械,暴力闯入了一座座民宅,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狂欢! 凄厉的哭喊声中,又有圣罗斯军官挥动着鞭子——真正是挥动着鞭子,催逼着大队浑身都是酒气的大头兵,骂骂咧咧的冲出白砗磲港。他们注意到,有大量东云人逃出了港区,其中更有大量东云驻军。 巴尔金的命令是,尽可能的将那些逃跑的东云平民追回来,而那些东云驻军嘛,胆敢反抗的,悉数击毙就是。 低沉的犬吠声隐隐传来。 这些圣罗斯大头兵,他们在远洋航海的时候,居然还携带了大量的冰原狼犬随行! 这些体型巨大,形如白狼的大家伙,拼命的抽动着鼻子,欢快的甩动着尾巴,循着东云人留下的气味就追了上来。 太阳已经沉下海面,东边半边蓝月正缓缓升起。 光线,总比白日稍稍暗了些。 丛林中,莫名的雾气升腾,那些数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在那浓厚的雾气环绕中,就好像一具具僵死万年的巨人尸体,死气沉沉的杵在了圣罗斯人的面前。 带队的圣罗斯军官们呆立了一会儿,看着眼前完全不熟悉的热带丛林,他们稍稍商议了一会儿,就毅然决然的催动着士兵们追了进去。 不过是丛林而已。 圣罗斯帝国的远东,广袤无边的冰原上,同样有着规模惊人的寒带丛林。数人合抱粗细的雪杉、雪松之类,他们也都见得多了。寒带丛林中,也并不缺少巨熊、狼群、鹿群之类的大家伙。 仅仅是丛林而已! 超过三万名圣罗斯士兵,就喝着酒,骂着娘,怨气冲天的走入了这一片丛林。 丛林深处,一千名刑天氏子弟已经押送着十几万东云百姓,慢吞吞走出老远。 刑天仁等人,则是十人一组,正欣赏着刚刚升起的月色,大口吞咽各色干粮。 见到那些圣罗斯士兵,居然毫不畏惧的闯入了丛林,刑天仁不由得笑骂了起来:“逢林莫入,他们连这点忌讳都不知道么?嘿,都说圣罗斯人傻大黑粗的,原来是真的蠢啊!” 轻盈的鸟叫声在丛林中传荡,一声又一声,不断地扩散开去。 ‘嘭’! 低沉的枪声响起,一名刚刚闯入丛林的圣罗斯军官头颅爆开。 四面八方,枪声此起彼伏,哪怕丛林浓密的枝叶遮挡了月光,丛林内光线黯淡至极,刑天仁等人在激活了血脉后,他们在丛林内,黑夜和白天也没有什么两样。 打着火把闯入丛林的圣罗斯人,成了最好的活靶子。 一个又一个圣罗斯人倒在了地上,密集的枪声绵绵不绝,顷刻间就有数千圣罗斯人被击毙当场。他们胡乱而惶恐的扣动扳机,朝着四周胡乱射击,连鬼都没打中一个。 刚刚撞入丛林的圣罗斯军队,又狼狈不堪的窜了出来。 枪声紧随其后,精准的子弹在他们身上凿开了一个个巨大的窟窿,不断有士兵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他们干脆丢下枪械,撒开长腿狂奔,疯狂的逃进了港区,借助密集的东云木楼遮掩身体。 仅仅是冲出树林,跨越十丈宽的沙土马路,冲进港区街市的这一小段距离,又有数千圣罗斯士兵被击毙当场。 短短半刻钟功夫,三万许圣罗斯士兵折损了六成,只有一万出头的幸运儿逃出生天。 刑天氏的血脉,配合上先进的大口径、大威力步枪,在这特殊的丛林战场,爆发出的杀伤力堪称恐怖。这根本不能算是战争,完全就是一次标准的‘列队枪毙’! 丛林中,一座临时搭建的小木屋内,刑天鲤面前悬浮的小幡震了震,又是一万八千多条阴魂入手——而且,圣罗斯人的阴魂比起个子矮小的东云人,在质量上要强出许多,一条圣罗斯阴魂提炼出的神魂本源,居然相当于六个东云人? 刑天鲤莫名的感慨了一声:“真是,肥美啊!” 北河仓一等人一脸莫名的看着刑天鲤,他们又不敢多看,急忙低下了头。南山青叶轻声喃喃道:“这里的事情,总要给本土知道才行。啊,尊上,您说,我会被勒令剖腹么?” 南山青叶一脸担忧的看着刑天鲤,眸子里满是惊惧之色。 他是白砗磲港的驻军司令,偏偏在他手上,白砗磲港被圣罗斯人攻陷,东云子民死伤惨重,怎么也有十几万人化为炮灰。 嗯,平民的损失,也就罢了。 东云高层,其实从未将这些底层百姓当做人,无非是牛马牲畜罢了。 但是五万名训练有素的精锐军队,也是一战尽殁,甚至没给圣罗斯人造成多少损失,就这么全军覆没。按照东云人的传统,他这位统军大将,是一定要剖腹谢罪的。 “蠢货。”刑天鲤很不客气的训斥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不开口,谁敢让你剖腹?你们的圣皇么?你理它作甚?” 南山青叶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北河仓一,再看看北河秀逸,突然恍然大悟。 是啊! 他现在都投靠了刑天鲤,他还操心什么东云传统做什么? 要剖腹,也是北河仓一这个北河家的嫡长子排在最前面! 北河仓一注意到了南山青叶古怪的目光,他气急败坏的咆哮着:“嘿,混蛋,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鄙视我么?” 北河仓一直起身体,很干脆的给了南山青叶一耳光。 南山青叶愤然用东云话骂了一句粗口,面红耳赤的重重低下了头——身为南山家的旁系子,面对北河家的嫡子,他的身份,只允许他骂上一声,但是反抗、还手,这是不可能的! 刑天鲤冷然看着这几个家伙,盘膝而坐的他,又闭上了眼睛。 月上中天。 白砗磲港内灯火通明,被夷为平地的前驻军司令部和政务所废墟,几堆极大的篝火熊熊燃烧。数十名身穿猩红绣金神袍,手持金、银权杖的圣父教神棍,正绕着篝火缓步行走,嘟嘟囔囔的念诵着安抚亡灵的经咒。 这是圣罗斯帝国圣父教的传统,每一场大战后,无论胜败,都需要一次大型的祈祷仪式。祈祷自家的战士,英灵能够回归圣父座下,享用永久的荣光;诅咒敌人的亡灵,永久沉沦鬼蜮,再也无法回归人间找他们报复。 相隔两里远的地方,数十栋小楼被推平,露出了一大片空地。 一队又一队的东云人,被粗暴的推搡了上来,光着膀子,手持大斧的圣罗斯刽子手,毫不留情的,宛如屠猪宰羊一般,剁掉了他们的脑袋。 这些东云人,全都是白砗磲港的富人。 同样是圣罗斯的传统,攻破敌人城池后,但凡家中抄收出来的银钱,超过一定数字的,所有男丁悉数斩灭! 越是家庭富贵的,越是杀得干净! 因为富人就意味着社会关系网,就意味着后续无穷尽的‘因果’,意味着他们有足够的财富和关系,针对圣罗斯发动源源不断的‘报复’! 只要将这些富贵人全部斩杀干净,那么后续的报复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相比这些富人,圣罗斯帝国对于那些穷得浑身搜不出几个铜子儿的底层平民,反而宽容度极高——这些穷困潦倒,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光溜溜什么都没有的贱民,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呢? 一队又一队的东云富人被押送了上来,‘咔嚓’断头声不绝于耳,一颗颗头颅‘咕噜噜’翻滚落地。 行刑的场地旁,居然已经聚起了数千名东云浪人。 起初他们‘颇有戚戚然’的看着落地的人头,但是渐渐地,随着地上的人头越来越多,这些东云浪人居然开始鼓掌、跺脚,为圣罗斯人的残暴行径大声叫好。 等到地上的人头超过两千颗的时候,几个浪人帮派的头目,居然找到了在场的圣罗斯军官,毕恭毕敬的跪在对方面前,乖巧的祈求自己能有一个,‘为伟大的圣罗斯帝国鞠躬尽瘁’的机会! 圣罗斯军官们‘哈哈’狂笑,他们和东云人在远东地域,也打过多年交道,他们深深的理解这些东云浪人都是一群什么货色。 当即就有人带着这些东云浪人,跑去了最近的军资仓库,提出了一捆一捆的东云正规军制服。这些东云浪人欢天喜地的换上了正规军制服,扛起了大刀、长矛,神气活现的走来走去,嘿,居然还真有点像模像样。 月上中天。 阳气消减。 细碎的脚步声中,月岐带着百多名神官、巫女,悄然来到了小木屋前。 刑天鲤站起身来,给了趴在一旁打瞌睡的北河仓一等人一人一脚:“来吧,好好欣赏一下今夜的杀戮。这样,你们给本土,也能有个交待了罢?” 丛林中鸦雀无声,虫儿都不叫一声。 刑天仁那条大蟒慢吞吞的从树杈上垂下了身体,碎金色的眸子闪烁着嗜血的幽光,不断在北河仓一等人身上转来转去,吓得北河仓一、北河秀逸、南山青叶战战兢兢,差点没尿了裤子。 月岐‘嗤嗤’冷笑,极不屑的看着这几个家伙:“真是一群废物,和那个丑陋的蛾太子一般不堪入目。这个世界,居然容忍你们这样丑陋无能的男子诞生,真是一出悲剧!” 北河仓一气恼的看着月岐,咬牙道:“月岐殿下,请注意,你是在侮辱北河家和南山家的子弟。” 月岐轻蔑的挑了挑下巴:“是呀,我侮辱你们了,你们又能怎么样呢?呵呵,我可是尊上的人,你们想要怎么样?” 北河仓一乖乖的闭上了嘴。 他气急败坏的看着月岐那张俏丽的小脸蛋,突然有一种拔刀在她脸上狠狠劈上几刀的冲动。 刑天仁的大龟悄然行了过来,硕大的脑袋凑到了刑天鲤面前,用力的嗅了嗅悬浮在他面前的通天御灵幡。这头千年老龟身体突然哆嗦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低下头,嘴角勾起,向刑天鲤露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笑容。 刑天鲤深深看了祂一眼,轻轻拍了拍祂硕大的脑袋:“嘿,您老的灵性,可真够强的。唔,当年怎么没混个天仙什么的?” 老龟侧过头,朝着刑天鲤翻了个白眼。祂甚至从鼻孔内哼出了两团冷气,很有一种‘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不屑和无奈。 “好罢!”刑天鲤笑呵呵的,在祂的脑袋上狠狠揉搓了一阵:“您老啊,跟着我兄长,只要不被重炮炸成一锅乌龟汤,道爷以后保你一个出头之日就是。” 根据刑天鲤的小报告,英吉士王国正在往黑婆罗洲运输一套大型炼钢厂的设备。 黑婆罗洲有极度丰富的矿石资源,只要这套炼钢设备到手,嘿,每年刑天鲤若是不能从成品钢材中贪墨个几百万吨,他真正是无能到极致了。 有了足够的钢材,逆溯成太初之炁,天仙不敢说,实在是末法时代,约束太大。但是散仙,甚或是地仙嘛,刑天鲤还是有把握度化三五个的。 这老龟的根基雄厚,本身道行就极其惊人,助祂突破,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一旁的月岐有意卖弄,见到这头灵性如斯强大的老龟,她轻喝一声,右手团扇轻轻挥动,左手漆黑的玉如意轻盈浮起。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凄厉哭喊声,十几套内部满是漆黑阴气的重甲从玉如意中飞出,每一套甲胄旁边,都有两柄雪亮的长刀呼啸盘旋。 其他百多名神官、巫女也是齐齐施为。 他们身边,同样有各色邪物飞出,或者是和月岐身边一般无二的阴气重甲,或者是一团烟雾状高速掠飞的鸟形幽影,或者就是两三条眸子里闪烁着森森鬼火,身形若有若无的各种兽形。 这些邪物中,最强的就是月岐身边的十几套重甲,大抵能有炼气巅峰,近乎结丹的实力。 而其他的那些邪物么,刑天鲤都懒得多看一眼。 “尊上!”月岐美滋滋的看着身边的十几套邪物重甲,正要开口说点‘勤勉效忠’之类的话,刑天鲤手一指,通天御灵幡中,那尊地仙境的鬼将,连同两尊散仙境的鬼将,还有大群身形凝聚类似生人的鬼校、鬼尉纷纷飞出。 一众东云神官、巫女身边的邪物齐齐凝滞,随后下意识的跪伏在地,再也不敢有丝毫动弹。 四周气温急速降低,森森煞气所过之处,潮湿闷热的丛林中,居然有黑红色冰晶缓缓飘落。 通天御灵幡上,极细的灵光闪烁,无形的禁制盘桓在一众鬼物体内,将祂们的气机彻底封锁,没有丝毫外泄。而通天御灵幡自身,则是和刑天鲤本命相连,九口小鼎镇压刑天鲤本体的同时,也镇压了通天御灵幡内的禁制。 丝丝缕缕寒风从通天御灵幡中荡漾开来,但凡被祂所制的鬼物,悉数摆脱了末法时代的影响! 刑天鲤朝着一众鬼物一挥手:“去吧,专杀那些个高超过五尺的。嗯,五尺以下的那些家伙,若是身上沾染了血腥杀孽的,也一并拾掇了罢!” 一众鬼物无声冷笑,祂们的身形骤然化为虚幻,残影一闪,就飞掠出了百丈远。几个闪烁后,祂们冲出了丛林,冲进了白砗磲港。 港区外,几座小楼顶部,喝着酒,唱着歌,开心无比的圣罗斯哨兵们,身体突然晃了晃,重重的栽倒在地。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辉煌大胜(上) ‘腓烈特亲王号’,陈设极奢靡,专供巴尔金使用的套房。 巴尔金光着膀子,大口大口吞咽着色泽殷红的酒水,空气中弥漫着浓厚到刺鼻的药味。他浑身大汗淋漓,头顶缕缕热气升腾,周身都有一层薄薄的火焰包裹,令得房间内的温度几乎能将水烧得沸腾。 足足一百斤用秘法炮制,主要材料是冰原上体重过三千斤的巨熊心脏,配合以各种猛药辅佐的大补药酒入腹,巴尔金也有了六七成的醉意。 他打了个饱嗝,嘴里就喷出了一缕尺许长的火光。 他愤然放下了酒坛子,喃喃道:“老家伙们都说,六百年前,这样的药酒,只要一小碗,就能快速补充本命精血。一小碗药酒,就能滋生十几滴本命精血!” “而我,喝下了一百斤,整整一百斤,这才挤出了半滴本命精血!” “我这次出来,所有的配额,也只有五百斤‘百兽血’,真吝啬!” 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房间墙壁上,推开一副硕大的火龙吐息焚烧城池的油画,露出了墙壁上镶嵌的一个保险柜。 房间内,几个身披重甲的审判圣骑纷纷转过身去,巴尔金回头,满意的看了看这群知情识趣的属下,快速拨转密码盘,输入密码,打开了保险柜,郑重其事的从中取出了一个成年男子手臂长短、胳膊粗细的寒玉盒子。 “留着也是浪费,能用掉,赶紧用掉吧!就算是万年冰川下开采出来的寒玉,也只能保证这支来自祖地的老药,药力在一年内不至于流散。” 巴尔金叹了一口气:“末法时代,真是个该死的东西。老祖宗们肆意挥霍,他们倒是一了百了,却苦了我们这些子孙后代。” 摇摇头,巴尔金打开寒玉盒子,露出了里面一只三叶的,色泽殷红,好似一团凝固火焰一般,散发出馥郁幽香的赤灵芝。 用力的舔了舔嘴唇,巴尔金抓起赤灵芝,很是不舍的端详了一阵,闭上眼,塞进了嘴里。他大口咀嚼,粘稠的赤红色汁液喷溅出来,清香越发浓郁。巴尔金体内,骨髓好似在燃烧,粘稠如岩浆的本命精血一点一滴的不断渗出。 一株三百年火候的赤灵芝入腹,巴尔金体内重新滋生了三十六滴本命精血。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肚子,将寒玉盒子和保险柜门悉数归位。 哼着小调,走进隔壁的浴室,酣畅淋漓的冲了个冷水澡,巴尔金裹着一件宽松的丝绸睡衣,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你们,调动人手,去四周小心的探察一下。” 眯着眼,巴尔金沉声道:“我挨的第一枪,我居然没有丝毫的预警,这是非常不对劲的事情。你们知道的,我曾经在帝都的宫廷晚宴,遭遇过三次酒中下毒刺杀。” “三次,就我一个人的酒杯中,被我的仇人下了剧毒。三次,我都提前预警,没有喝下那致命的毒酒。”巴尔金咧嘴狞笑:“可是今天,我挨的第一枪,我居然没有丝毫的,没有任何的提前警示。” “开枪的人,非常可怕。” 巴尔金朝着几个审判圣骑指了指:“多带人手,小心探察,我怀疑,是圣母教的高手到了。找到他们,杀光他们,如果有圣母教的女教士,带回来,让我代替圣父,彻底洗刷她们身体‘内部’的原罪!” 几个审判圣骑咧嘴怪笑,向巴尔金行礼后,纷纷走了出去。 随后,几个远东军团的陆军将领小心翼翼的行了进来,毕恭毕敬的向巴尔金行礼。一名挂着上将军衔的魁梧汉子,低声的汇报了之前麾下士兵深入丛林,被人打了埋伏,死伤惨重的事情。 巴尔金从雪松木雪茄盒里,掏出了一支一尺半长的粗大雪茄,手指一弹,一缕火光点燃了雪茄,他惬意的抽了两口,将烟气憋在肺里憋了足足七八个呼吸的时间,这才缓缓的吐了出来:“一群蠢货。” “不过一万多个冰原牲口的损失,值得和我说么?”巴尔金斜睨着这些将领,他对这些家伙,可就没有和刚才审判圣骑们说话那般温柔了。 圣罗斯帝国的审判圣骑,无论实力高低,体内都有着帝国皇室的稀薄血脉。无论他们出身哪一个贵族家族,他们体内血脉肯定都和帝国皇室牵扯上一点关系,否则他们不可能成为审判圣骑。 而这些普通将领,既然他们没能激发出‘审判之力’,那么他们就是‘二等公民’! 哪怕刚刚汇报军务的陆军上将,有着帝国侯爵的世袭爵位,在帝国内部,他依旧是‘二等公民’。 一个二等公民对他巴尔金说,一群愚蠢的、无能的农奴兵,战场上纯粹的消耗品,因为贪功冒进,在丛林中被人打了埋伏?这种事情,值得大惊小怪么? 不过是区区一万多‘冰原牲口’罢了! 这种货色,疆域绵延数万里,从极西之地一路延展到远东的圣罗斯帝国,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区区一万多条人命在巴尔金心中,甚至还没有他们手上的枪械来得值钱。 “给远东基地发电,签署我的名字,让他们就地征召更多的士兵过来。一百万,或者两百万?越多越好。”巴尔金吞云吐雾,眸子里闪烁着极度贪婪、凶残的火光:“黑婆罗洲,养得活这么多冰原牲口。” 一众陆军将领齐齐怪笑起来。 他们同时想起了,下午时分,他们在白砗磲港仓库里看到的,一座座小山一般,整齐码放着,足够上千万人挥霍好几年的粮食。 “我们一直都知道,黑婆罗洲是一块富饶的沃土,但是真没想到,它能够肥沃到这种程度。简直是,丧心病狂的富饶。”巴尔金用力挥动着雪茄:“本来,我还在发愁,如果东云人真心实意的和我们结盟,毕恭毕敬的请我们进入黑婆罗洲。” “我还在苦恼,如何找一个借口翻脸,如何将这块肥肉吞进肚子里!” 用力拍了拍胸口,拍了拍白日里被枪击的位置,巴尔金咧嘴狞笑道:“这一枪,不管是谁打的,很有可能,是英吉士人的刺客。不管是谁,他们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我的这一枪,不能白挨,是东云人刺杀的我,一定是他们派出的刺客。”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一个白砗磲港,不够,肯定不够。我巴尔金的命,没有这么廉价。听说,附近还有一个红珊瑚港?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个更加富饶、发展度更高的黑珍珠港?” “让远东基地派出更多的士兵,让本土调动更多的舰队,让本土的造船厂,加快新式战舰的建造进度。” “这些什么黑珍珠,白砗磲,红珊瑚,全都是我们的!” 巴尔金大声的叫嚷着:“不要因为那些卑贱的冰原牲口的损失,再来我面前啰嗦了。除非陆军损失二十万人,否则不要和我废话。” “现在,给我找点乐子。”巴尔金瞪大眼睛,‘嘿嘿’怪笑,用力揉搓着双手。 “如您所愿,尊敬的公爵大人。”几个陆军将领齐齐微笑,他们拉开了房间的大门,几个卫兵就厉声呵斥着,将十几名衣不蔽体的东云女子推搡了进来。 巴尔金眼睛骤然一亮,双眼内森森火焰缭绕,体表再次有一层淡淡的火光喷出,直接将身上的丝绸睡衣烧成了灰烬——他的血脉在躁动,之前喝下去的药酒,副作用开始疯狂涌动。 “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难道你们想要看我现场表演么?”巴尔金摇晃着脑袋,大声嚷嚷:“我并不介意你们的观摩,但是我害怕你们会因为我的战斗力而自卑,先生们,你们确定要留下来么?” 白砗磲港内。 圣罗斯士兵们在寻欢作乐,恣意的祸害没能跑掉的东云人。 只有苦逼的圣罗斯工兵们,在半醉军官的鞭挞下,冲着一群征召来的东云苦工拳打脚踢,督促着他们在港区几处选好的地点连夜赶工。 入夜时分,三万圣罗斯大头兵闯入丛林,被打得溃散而逃。 海面上的圣罗斯军舰,当即冲着港区外的丛林发动了报复性炮击。但是那一片丛林,却远在舰炮的最大射程外,就差了这么一里多地的距离。 任凭舰炮打得炮管发烫,依旧没能对丛林造成半点儿威胁。 恼怒的圣罗斯将领们,就将任务甩给了这些倒霉的工兵,勒令他们必须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在港区建造足以覆盖那一片该死的丛林的炮兵基地。 巴尔金统帅的庞大船队,两百多条大型货轮上,运输的大小口径的火炮就超过三千门。以圣罗斯人的脾性,他们的陆军火炮,口径也都在五寸以上,最大的野战攻坚炮,其口径甚至超过十二寸! 皮鞭在呼啸,鞭子抽在东云苦工的身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东云人疯狂的挥动着手上工具,疯狂的平整地面,挖掘炮位,喊着号子,将一门一门沉甸甸的火炮推进炮位,布置上沙袋等诸般掩体。 这些炮兵阵地,靠近港区的东部边缘,一旦阵地成型,若是敌人还敢藏在丛林中,千炮齐发,足以将大片丛林夷平,无论丛林中藏了多少敌人,都会被炮火轰成粉碎。 一名圣罗斯工兵上校挥动着皮鞭,站在一堆高高垒成小山的炮弹箱上,扯着嗓子尖叫着:“加快速度,小娘儿们。看看那些混蛋,他们在尽情的吃肉、喝酒、玩东云娘们,而我,却要陪着你们在这里流汗做苦力!” 举起手上酒袋,狠狠的灌了一口,上校正要形容一下东云女人们的丰润多汁,以此激励这群牲口们连夜加班的干劲,他身后,一支略有透明的手臂突然伸出,一把抓住他的脖颈,轻轻的一捏。 ‘咔嚓’! 几乎有寻常野猪脖颈粗细的脖子断折,一张冷酷刚毅半透明的面孔凑到这上校的面皮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灰白色气流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从七窍中喷出,被这张半透明的面孔一口吞下。 好些磨洋工,趁着上校训话的功夫,端着小酒壶、大酒袋,趁机灌上两口的圣罗斯士兵,清楚的看到这可怕的一幕。 他们的脑袋被酒精弄得浑浑噩噩,近乎纯文盲的他们,脑子平日里也不怎么够用的,更不要说酒精取代了脑浆之时。 他们张大嘴,呆呆愣愣的看着重重坠落的顶头上司,看着取代了自己顶头上司的位置,站在炮弹箱上,通体披挂古老的秦甲,大片若有若无的青黑色阴气环绕全身的凶鬼。 “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尊凶鬼站在炮弹箱上,嘶声冷笑:“东云岛奴,固然卑鄙,却是胡亥豢养的奴婢。要打,要杀,也该由吾等出手,哪里轮得到尔等蛮夷越庖代徂?” 之前在黑珍珠港,这些秦兵转化的甲士凶鬼,就对胡亥翻脸相向。 对于这个‘秦二世’,让大秦基业塌台崩溃的废物,这些秦兵有着一万个、一亿个不服气。但是不管怎样,胡亥也是秦国自家人,东云人,是胡亥治下的子民。 在这些秦兵心中,东云人,只是‘岛奴’,是最卑贱的‘奴婢’,可以肆意打杀,肆意责罚。但是打杀也好,责罚也好,都应该由他们名正言顺的主子,也就是他们这些老秦人来动手! 这些圣罗斯大头兵,区区北方冰原的蛮夷,奴婢辈的贱种,怎敢侵犯、滋扰他们老秦人的‘私产’? 凶鬼厉声呵斥。 这些圣罗斯工兵终于回过神来。 被酒精烧糊了脑浆的他们,丝毫不觉得畏惧,他们‘呼啦’大吼,呼喊着‘圣父’之名,捡起了附近的工兵铲和各种铁锹之类的工具,冲着这尊凶鬼蜂拥而上。 凶鬼咧嘴,狞笑,一声唿哨,他身后,数以千计身躯半透明,通体蒙着淡淡阴气的凶鬼手持长戈、长剑,离地数尺的飞掠而来。 长戈疾刺。 长剑劈砍。 凶鬼们扯着嗓子,酣畅淋漓的高唱着‘岂曰无衣’的古老歌谣,刺穿了圣罗斯大头兵的胸膛,劈掉了他们的脑袋。一道道阴魂发出凄厉的吼声,从这些圣罗斯大头兵体内飞出,被这些凶鬼大口吞咽。 好些凶鬼的身躯渐渐清晰,逐渐有了一种充实感。 他们排着整齐的军阵,势不可挡的淹没了这一处紧张施工的炮兵阵地。超过一千名圣罗斯工兵,超过一万名被强行征召的东云苦工,毫无反抗之力的血洒当场。 一道又一道强大的阴气冲天而起。 好些个鬼校、鬼尉吸收到了足够的阴魂,他们的身躯变得和真人无异,身上的阴气骤然升腾,极冷冽的阴气冲起来数百尺高,和黑婆罗洲高温、潮湿的空气急骤摩擦,当即生出了一片片漆黑的乌云。 云层翻滚,鬼物身上的阴气和天地之间的阳气急骤冲撞,顿时雷声隐隐,一道道色泽不怎么对劲的暗绿色雷光,在乌云中开始急速的翻滚。 “我大秦!” 远处,那尊地仙境的鬼将在嘶声高呼,他右手紧握一柄色泽斑斓,看上去极有岁月感的青铜长戈,左手则是撑起了一根碗口粗细,高有七八丈的旗杆,一面大秦军旗,正在旗杆顶部迎风飘扬,不断朝着天空喷出大片阴气。 ‘咯啦啦’! 数十条暗绿色雷光被军旗喷出的阴气牵引,带着可怕的轰鸣声齐齐落下。 数百名喝多了老酒,气血上头、亢奋无比的圣罗斯工兵,正在调转炮口,准备炮击来袭的甲士凶鬼,这些雷光骤然落下,当即引爆了堆积在炮位附近的炮弹箱。 轰然巨响声中,数十门大小口径的火炮齐齐被爆炸的火光淹没,巨大的爆炸声中,无数残肢断臂高高飞起,四周无数圣罗斯士兵和东云苦工哭天喊地狼狈逃窜。 “万胜!万胜!!万胜!!!” 数以万计的甲士凶鬼挥动兵器,齐齐振臂高呼。 脱离了胡亥的掌控,这些甲士凶鬼心中憋屈了不知道几千年的怨气,终于消散一空。刑天鲤虽然不是他们大秦国人,却重新炼制了秦幡,更是融入了两件‘先天至宝’的‘灵性’,让秦幡脱胎换骨,让他们也摆脱了天地的桎梏! 对于刑天鲤这个‘新主’,数百万甲士凶鬼还是信服的! 只要不在胡亥手下憋屈,只要能够死后还能征战八方、征伐天下,这些大秦将士,已经别无他求。 这些蛮夷。 这些奴婢! 嘿,杀罢! 有光着身子的圣罗斯士兵,听到了喊杀声,仓皇的从寻欢作乐的民宅中窜了出来,拎着枪械,冲着这些甲士凶鬼乱打。 一众甲士凶鬼齐声狂笑。 他们身上,那些看似古旧残破,风一吹好似都能化为灰烬的秦甲闪烁着淡淡的幽光,一发发子弹近距离打在甲胄上,只听‘叮叮’声响,火星四溅,甲胄上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你们的这玩意儿,不行啊!”一众甲士凶鬼齐声欢笑,呼啸着掠过这些狂呼大吼的圣罗斯士兵,轻松的收割了他们的生命。 渐渐地,圣罗斯士兵惊恐的喊声响彻整个白砗磲港。 “魔鬼,魔鬼,仁慈的圣父啊!” 第六十一章 辉煌大胜(下) 刑天鲤跟在冲锋的凶鬼军阵后方,慢悠悠重返白砗磲港。 体内,九座小鼎散发出森森神光。 修为突飞猛进的他,如今小鼎已经足够镇压神魂气息,让他的神魂之力外放九里地,而不至于引发灵台紫府外那无垠混沌的暴动。 半径九里地内,九座小鼎散发出的神异波动,镇压一切! 包括通天御灵幡的气机,包括所有被通天御灵幡掌控的甲士凶鬼的气机——哪怕是末法天地,他们的气息也不会有丝毫外泄。 每一条阴魂被收割,吞噬阴魂的甲士凶鬼,他们的实力恢复了多少,就正经的得到了多少。只要在刑天鲤方圆九里范围内,他们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境界继续滑落,不用担心自己的实力继续泄露。 除了天地间游离的太初之炁消失无踪,这一片区域于他们而言,和末法之前无甚两样。 ‘呛琅’甲胄撞击声中,上百名身披重甲的审判圣骑挥动着长剑,组成了军阵,冲着甲士凶鬼们迎了上来。这些审判圣骑高呼着‘圣父’之名,身上隐隐浮荡着淡淡的火光,剑锋劈开空气,原本就炎热的天气,又凭空多了一丝逼人的热力。 “祝融血脉啊!”刑天鲤冷眼看着这些审判圣骑。 稍稍犹豫,刑天鲤用力一挥手。 阴风阵阵,寒气森森,上百名甲士凶鬼怪笑着结阵,挺起长戈,面对面,冲着这些审判圣骑发动了冲锋。他们离地半尺悬浮飞行,速度堪比奔马,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冲上前。 在他们身后,同样是百多名甲士凶鬼列阵。 随后,又是一列百多名……在他们身后,一列一列的甲士凶鬼绵绵不绝,组成了近百重冲锋的军阵。 沉闷的撞击声中,审判圣骑们高呼大吼,将第一列冲锋的甲士凶鬼震飞。 寒光闪烁,第二列甲士凶鬼的长戈,已经快要杵到了他们的面前。 审判圣骑们吸气,高呼,急促回力,挥剑再劈。 第二列甲士凶鬼被震飞。 随后是第三列,第四列,第五列,第六列……重重叠叠,如海潮拍岸,绵绵不绝! 单打独斗,这些实力极大衰退的甲士凶鬼,绝对不是这些审判圣骑的对手。但是结成军阵后,这些大秦的精锐们,他们的军阵杀伐之术,显然比这些审判圣骑熟稔了百倍不止! 一波波冲锋,一次次消耗审判圣骑们的体力。 而这些甲士凶鬼借助厉鬼之躯,飘忽闪避,灵敏无比,甚至直接化为烟气,消去了审判圣骑们暴力劈砍带来的冲击。 如此连绵冲刺了七八十轮,终于有十几名审判圣骑一口气没能回过来,甲士凶鬼们手中长戈,狠狠地破开了他们的防御剑势,直刺他们的胸膛。 金铁撞击声中,审判圣骑们祖传的古董重甲被破开,长有尺许的戈头贯穿他们的身体,从他们身后猛地探出。鲜血四溅,可怖的阴气瞬间剥夺了他们的生命,他们的阴魂哀嚎着,从七窍中不断喷出,被击杀他们的甲士凶鬼大口吞下。 刑天鲤一挥手,十几套内部还隐隐有阵纹残存的古董重甲腾空而起,瞬间到了他身边。 这些古董战甲,虽然灵性全无,内部阵纹悉数破灭,但是本身的材质还是一等一的。每一套古董战甲重有数百斤,但是从中逆溯转化的太初之炁,每一套甲胄都堪比万吨上下的特等合金钢! 而且数百斤的金属,熔炼逆溯的速度,可比万吨钢铁要快捷千百倍! 身边隐隐有青铜色神光浮荡,淡青色的巫炎灼烧着这些古董战甲,一股股磅礴的太初之炁迅速从崩解的甲胄中融入刑天鲤身体。 一部分太初之炁用来提升自身实力,大半的太初之炁,则是不断融入了通天御灵幡,快速的恢复着这件宝贝的本源。森森灵光,烈烈寒气,不断从通天御灵幡中涌出,伴随着高亢的战号声,又有近万甲士凶鬼挥动着兵器,列阵冲出。 随着这一支甲士凶鬼加入战场,百多名审判圣骑顷刻败亡。 百多套古董战甲在极短时间内被刑天鲤熔化,这些曾经的宝贝巫甲,逆溯转化出的太初之炁,就相当于百万吨合金钢! 刑天鲤通体大汗淋漓,体内本命精血沸腾,骨骼中的骨髓几乎化为熔解的白金熔液质地,旧有的本命精血在塌缩,在凝炼,他的修为就在这战场上,再次提升一转。 浑身骨骼爆响,筋腱震荡如弓弦轰鸣,体内极沉重的精血冲刷血管,发出高压水流横扫铜管的‘嗡嗡’震响。 刑天鲤浑身汗流浃背,汗水中隐隐带着一丝浓郁的血腥味。 旧血蒸发,新血滋生,修为提升到第十转,肉身力量直接飙升到二十五万六千吨。 神魂大放光明,九口小鼎的体积顷刻间膨胀到了六尺方圆,鼎内的一线金光变成了四尺九寸高下,足足有拇指粗细。法力修为,起码比之前翻了十倍还不止! 通天御灵幡更是得到极大补益,通体灵光缭绕的小幡一阵鼓荡,缓缓膨胀到了三丈高下。长幡迎风晃荡,一股股摄人心魄的可怕波动盘旋扩散开来,半径九里内,无论是圣罗斯人还是东云人,他们齐齐倒地,所有人阴魂同时脱体飞出。 “太凶残了!”刑天鲤骇然看着通天御灵幡,用力的舔了舔嘴。 没办法,这柄长幡中,融入了‘六魂幡’的‘灵性’,而‘六魂幡’,可是能够对圣人的‘圣魂’都造成致命打击的大恐怖之物。 通天御灵幡,自然还没成长为‘六魂幡’那等至宝。 但是白砗磲港内的那些凡人,哪里能抵挡住祂的威势?哪怕只是一丝丝外泄的威能,就足以瞬间抽掉他们的神魂。 只是,这般大范围的施展,刑天鲤也觉得浑身骤然一虚。 九口小鼎中,九条金光瞬息燃烧,顷刻间就燃掉了三尺六寸长短——以刑天鲤如今的法力修为,这般全力催动通天御灵幡,居然只能支撑一次! “收起神通罢,真是!”刑天鲤苦笑着朝着通天御灵幡一点,三丈高的长幡缓缓收缩,化为三尺小幡,被刑天鲤握在手中。阴风阵阵中,超过十万精神抖擞的甲士凶鬼从小幡中涌出,列成军阵,加入了战斗。 这一次,这些甲士凶鬼的军阵中,居然还多了三十几架由双马拖拽的青铜战车! 刑天鲤之前就注意到了小幡内,这些造型古朴的青铜战车。 只是那时候,这些青铜战车锈迹斑斑,灵性全无,拉车的阴鬼战马更是身形飘忽,好似一缕薄雾,随时都可能彻底消散! 百多套古董重甲转化为太初之炁,融入通天御灵幡,不仅仅有三十几架青铜战车修复了一部分阵纹,能够再次上阵,更有七十几头战马重新凝聚了阴鬼之躯,神气活现、战意高亢的拖拽着战车冲了出来。 三十几架青铜战车,每一架战车上有御者一人,长戟手两人,重弩手六人! 超过两百柄重弩发出‘嘭嘭’闷响,一支支阴气凝聚、磷火缭绕的弩矢凌空激射,弩矢快到了极致,射程更是远达数里。 一缕缕极细小的阴风旋转着,缠绕着弩矢,让弩矢以极可怕的高速旋转,有了不可思议的穿透力。一支支拖拽着长长幽光的弩矢凌空乱射,所过之处,一座座房屋洞穿,一堵堵墙壁洞穿,一个个人体,更是被轻松穿透。 刑天鲤已经来到了靠近码头的位置。 他清晰看到,有数十支弩矢划过虚空,居然命中了停泊在码头上的几条护卫舰。 这些护卫舰的装甲板厚达数寸,却同样被这弩矢一击贯穿。淡淡的绿色磷火在破口处细细燃烧,烧得装甲板不断融化,点点滴滴的不断滴落。 ‘轰’! 也不知道是那一支弩矢命中了护卫舰底仓的弹药箱,有两条护卫舰突然爆开,可怕的爆炸力直接将两条战舰拦腰截断,凶猛的火焰冲起来有两三百尺高。 “你们,这些,该死的,鬼东西!”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从‘腓烈特亲王号’上传来。 浑身上下一丝不着的巴尔金通体燃烧着血色烈焰,挥动着一柄同样火光熊熊的大剑,从高高的甲板上一跃而下,重剑一挥,就是一抹宽达十几丈的弧形火焰剑气横扫而出。 刑天鲤一声清啸,通天御灵幡轻轻一振,巴尔金身前的数百名甲士凶鬼身体骤然虚幻,凭空被吸回了幡内。 火焰剑气打了个空,落在了码头上,硬生生在钢筋混凝土的地面上撕开了一条宽达丈许,长有十几丈,深达半尺,高温不断喷涌的剑痕。 刑天鲤身体一晃,身上的紫绶道衣,当即化为了蓬莱神社那些神官特有的黑色狩衣样式。左手长幡轻轻一抖,一缕阴气缠绕而上,在他脸上凝成了一只极狰狞的恶鬼面具。 刑天鲤‘嗤嗤’怪笑:“巴尔金公爵,你们背弃了盟约,你们怎敢袭击我国港口?” “今夜,就是要让你们知道,东云,不可辱!” 刑天鲤将自己带入了东云神官的角色,他举起长幡,疯疯癫癫的用半生不熟的东云话高呼:“圣尊万寿,圣皇万岁,给我,杀了这头浑身是毛的畜生!” 月岐,还有一大群因为刑天鲤的‘神威’,变得近乎疯癫的神官、巫女,齐齐从他身后冲了出来。他们七嘴八舌的,用东云话高呼着乱七八糟的口号,驱动着各色各样的邪物,亡命的冲向了巴尔金。 巴尔金低沉呼啸,通体燃烧着血炎,狠狠撞入了那些邪物当中。 他挥动长剑,正要将这些邪物斩杀,刑天鲤锁定了巴尔金,手中长幡轻轻一振。巴尔金的身体骤然一晃,他只觉自己突然被卷入了一个刺骨阴寒的黑洞,他的精气神,他的灵魂,甚至是他的血脉,全都不受控制的向外喷泄。 通天御灵幡此次,只是针对巴尔金一人施展。 刑天鲤的法力耗费不多,杀伤力却无比可怕。 巴尔金身上血炎骤然熄灭,双眸变得黯淡无光,全身血液、精气、灵魂,全都在那一瞬间被抽空,几尊鬼校呼啸着冲了上来,尽情分享他被掠夺的一切。 皮肤变得死气沉沉、惨白一片的巴尔金沉甸甸的倒在了地上,手中依旧有火光缭绕的重剑‘呛琅’坠地,也被刑天鲤虚空一握,重剑飞起,落入他手中。 ‘腓烈特亲王号’上,数十名圣父教的神棍齐齐现身,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被击杀的巴尔金,一个个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悲鸣声! 圣罗斯帝国,政教合一的庞然巨物,内部戒律极其森严。尤其是,他们圣父教内部的各种严苛戒律,更是酷戾得近乎丧绝人伦。 巴尔金是帝国本土舰队远东分舰队的统帅,堂堂帝国元帅,在远东的权柄,仅在雷诺夫之下。按照圣罗斯帝国的规矩,巴尔金在圣父教内,也是堂堂主教级的人物。 巴尔金身为此行主帅,他居然战死当场,这些随行的圣父教神棍,全得殉葬! “圣父!”数十名神棍齐齐高呼,纷纷举起了手中或者纯金、或者纯银锻造,通体镶嵌了不知道多少颗宝石的权杖。他们体内,传来了低沉的爆裂声,他们身上衣衫,顿时纷纷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他们整个人,从骨髓开始燃烧。 呼吸间,数十名神棍就变成了人形的火炬,血色火焰烧得他们身躯都近乎半透明! 以全部的精气神和灵魂为燃料,以秘法引爆,就算在这末法时代,这些神棍,依旧释放出了超凡的威能。这些人形火炬纷纷从战舰上蹦了下来,挥动着权杖乱舞,荡起了一圈圈可怕的热浪。 刑天鲤判断,这些家伙的这种状态,最多能持续一盏茶时间。 但是在这一盏茶时间内,他们起码拥有了百万斤的肉体力量,而他们身上燃烧的血色烈焰,更是让他们拥有对邪物极其可怕的摧毁力量。 毕竟,是祝融血脉啊! 掌控火焰的大神,拥有焚毁万物,净化天地的无上威能! 哪怕是末法时代,哪怕是已经一代一代不断稀释,稀薄到微乎其微的祝融血脉! 数十头冲在最前方的邪物,被这些狂舞的燃烧的权杖命中,只是一声悲鸣,数十头邪物就被打得烟消云散。十几名贪功冒进的神官、巫女齐齐吐血,哀鸣了一声倒在地上,气息奄奄的,已经陷入了濒死边缘。 这就是东云蓬莱神社的邪法。 他们的性命,已经和自己的邪物完全融合,或者说,他们干脆就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供奉这些邪物。 面对普通凡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超凡’。 在同样激发了超凡之力的圣父教神棍面前,面对堂堂煌煌的祝融血脉,这些下三滥的邪法,未免就有点端不上台面了。 月岐气急败坏,嘶声叫骂。 她念诵咒语,身前悬浮的黑色玉如意不断喷出一团团凛冽的寒气,十几件阴气缭绕的秦甲挥动长剑,直扑那些燃烧的神棍。 烈焰一冲,十几套秦甲齐齐发出尖锐的哀鸣,身上阴气居然被硬生生冲散了小半。 刑天鲤看得是无言以对。 很显然,月岐身边的这些秦甲,走的就是‘通天御灵幡’中,这些甲士凶鬼的路数。奈何,末法时代,这些秦甲的祭炼方法,都变成了不入流的邪法,导致阴气弥散,甚至都没能凝聚出人形出来。 被这些神棍身上火焰一冲,十几套不入流的秦甲几乎溃散,月岐也是一口老血喷出,翻着白眼,差点没栽倒在地。 刑天鲤摇摇头,通天御灵幡一抖,那尊地仙境的鬼将一个闪烁,已经带着滔天煞气掠到了面前。可怖的阴气冲起来百丈高下,天空氤氲滚滚,空中黑绿色的雪片不断坠落,这尊鬼将甚至没动手,只是身上煞气一扑,这些神棍身上火焰就齐齐熄灭。 地仙! 在这末法时代,一尊可以肆无忌惮,尽情宣泄力量的地仙,堪称无解。 鬼将伸出宛如金铁铸成,闪烁着淡淡寒芒的手掌,朝着这些身体快速冻结的神棍只是轻轻一抓,数十道极孱弱的阴魂就飞了出来。 这鬼将张开嘴,将这些阴魂塞进嘴里咀嚼了两口,猛地‘呸呸呸’了几声,好似吃到了一团狗屎一般,甚至很无奈的朝着刑天鲤翻了个白眼——这些阴魂,精华早就化为血色烈焰燃烧一空,剩下的那点儿渣滓,和狗屎真没什么两样了。 刑天鲤笑着摇摇头,朝着停泊在海上,已经开始生火启动的战舰指了指。 “去吧,尽情杀戮罢。” “嗯,留下几个报信的活口就行。” 鬼将长啸,带着大群身形凝实的甲士凶鬼掠过码头,掠过海面,冲上了那些炮位开始旋转的战舰,轻轻松松穿透铁甲,没入了船舱。 天色放亮。 炽烈的阳光洒在白砗磲港上。 数百条圣罗斯舰船,死气沉沉的漂浮在海面上。 偌大的港口内,大街小巷,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所有尸体都面色惨白,周身散发出好似在太平间冷藏了三五年的刺骨寒气。 沉闷的脚步声伴随着野兽嘶吼声,从丛林中传来。 刑天仁等人,缓缓走出了丛林。 港口内,宅子中,大群战战兢兢的东云人面无人色的走了出来。他们看着街道上那些尸体,无不吓得发出了惊恐的哭喊声。 昨夜,刑天鲤控制了那些甲士凶鬼。 除了那一次耗费了他大半法力,通天御灵幡自发的大范围强力击杀外,甲士凶鬼并没有突入民宅,肆意的击杀这些东云人。 刑天仁等人进入港区,迅速控制了各处要害之地。 北河秀逸、南山青叶也找到了一些侥幸还生的底层官吏,哆哆嗦嗦的,开始组织东云人搬运港口内的尸体,恢复港口的模样。 一封电报,则是在刑天鲤的授意下,第一时间发回了东云本土! “帝国将士英勇善战,以区区五万孱弱兵力,在无数百姓的自发援助下,全歼暴起发难、意图侵占白砗磲港的四十万圣罗斯大军,缴获军资、军械无数,完整缴获包括‘腓烈特亲王号’在内大小战舰一百余条!” “此番胜利,堪称旷古烁今之大胜!” “圣尊万寿,圣皇万岁,东云帝国,福泽万年!” 第六十二章 突袭计划(上) 东云岛联,国土绵延万余里,由大大小小近千个岛屿组成。 自高空俯瞰,东云岛联的疆土,如一颗被击破的明珠,散落在茫茫大洋之上,近千岛屿大致呈圆形排列,边缘的岛屿较小,越是靠近中心地带,岛屿面积越大。 在所有岛屿的中心位置,有一座极大的,大致呈梯形的大岛。 这一座岛屿,北端东西长有千八百里,南端长有两千四五百里,南北宽达一千八百里上下,中部隆起,有火山耸立,四周平缓,尽是河流平原。 海风带来了足够的降雨,中部的火山时不时抽风一下,吐出大量的火山灰,沉积在大地上,就滋养得土地极其肥沃。这么一座大岛上,蓄养了足足五亿东云子民,是东云岛联的最核心、最富庶、人烟最稠密之地。 黑龙城,东云岛联的帝都,就位于这座名为‘云翔’的大岛上。 绵延三百余里的黑龙城,恰恰位于正中火山的正南方,和火山山脚,隔着一座形如弯月的大湖。整个城池,颇有秦汉风仪,规划得整整齐齐,宛如棋盘格子。 而城池内的建筑,却又是盛唐风格。 精巧的城堡,高耸的城楼,到处都是美轮美奂的飞檐斗拱,风吹过,满城数百万支大大小小的风铃在各色飞檐下‘叮当’作响,宛如天籁,笼罩全城。 黑龙城最北方,紧邻月牙状的‘月影湖’,就是东云岛联圣皇所居‘黑龙台’。这是一座规模极盛,长宽超过十里,气象巍峨如天宫楼台的庞大宫殿群。 炽烈的太阳洒落,整体色泽为青黑色的黑龙台内外,身披重甲的禁卫手持长戟,或者静默无声,驻守在各处要害所在,或者步伐隆隆,行走在一条条专门的巡弋甬道中。 和东云人平均四尺一二寸的身高不同,驻守黑龙台的黑龙卫,平均身高都在五尺五寸(一百八十厘米)上下。他们尽是纯血的‘秦族’,即没有和东云土著混血的,纯粹的大秦血裔,其姓氏,主要为‘蒙’、‘王’、‘李’、‘赵’四姓。 濒临月影湖,一座宽敞的垂钓石台上,东云当代圣皇嬴蜇耷拉着脸,盘着腿,背靠着石栏,‘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他一边计算着,一边喃喃自语:“四十万,四十万冰原鬼畜。这些该死的畜生,生得牛高马大的,一天起码要耗费十斤大米,或许还不够!” “一天十斤,四十万人一天就是四百万斤,就是四万担大米!” “一天四万担,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万担!” “黑婆罗洲的长粒香米,在东云一担能卖二两银子,这一个月的粮草开销,就是二百四十万两白银。哎唷,我的心脏,我的心,痛!” 嬴蜇身体哆嗦着,眼角真有泪珠轻轻滑落。 “粮食交易,帝国课以重税,五成的交易款子,是要缴纳给帝国的。也就是说,这一场仗,什么都还没开始干呢,朕一个月就要损失一百二十万两纹银的收入。” “一个月一百二十万两,如果这场仗持续一年,两年,三年……” 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滑落。 嬴蜇轻声嘟囔道:“这还只是圣罗斯一家,还有那些易多利、法璐仕、北海七国联盟,还有他们大大小小百多个国家的党羽。他们若是筹集千万大军进驻黑婆罗洲,所有的军资粮草都要咱家承担……这,这,这……” 嬴蜇心痛如绞,他高高举起小巧的算盘,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但是他转瞬就反应过来,一个飞扑,极其敏锐的用自己的手掌放在了地上,接住了全力砸落的键盘。‘嗷呜’一声,纯金打造的键盘沉甸甸的,砸在手掌心上,痛得他咧嘴哀嚎,眼泪水滑落的速度就越快了。 “我的心啊!” “痛啊!” “这些该死的鬼畜,他们全都死在黑婆罗洲,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眸子里闪烁着阴戾的凶光,嬴蜇小心翼翼的捧着纯金算盘,轻轻摩挲着算盘珠子:“鬼畜们若是能在黑婆罗洲两败俱伤,咱家就算是捡破烂,那些军舰残骸,那些军械弹药,也是一大笔收入。” “而且,只要他们两败俱伤,他们对远东的掌控力,势必削弱。” “偌大的大玉朝,嘿,‘老大皇朝’,气象凋敝,国运颓废,只待鬼畜们无力照护,我东云大军,势必能再演蛇吞象之大局,将偌大的神州,一口吞下!” 嬴蜇站起身来,轻轻摇晃着算盘,转身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月影湖。 “哎。” 皱着眉头,嬴蜇轻声的自言自语:“你们说,让嬴蛾统辖大军,进驻黑婆罗洲,如何啊?若是他在战场上被炮弹轰杀,呃!” 一个冷厉的声音在嬴蜇身后一团阴影中响起:“陛下,您就想点靠谱的罢?就算嬴蛾太子薨了,您还有七十三个皇子,个个都能接掌您的皇位。就算您把他们全都送去黑婆罗洲送死,您的兄弟们,还有那么多的王子。” 嬴蜇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可惜,朕铸造的大好国基,眼看就能对神州下手了。哎,千秋功业,让给了嬴蛾那个废物,朕,不甘心啊!” 阴影中的存在没吭声,就当没听到嬴蜇的这番混账话。 “呃,你们说,如果嬴蛾登基后,突然中风,成了活死人……朕以太上皇的身份,垂帘听政,岂不是妙哉?”嬴蜇笑得极其灿烂:“他成了活死人,给他预定的那个,那个,叫做月岐的小丫头,定然是不能和他成亲的了。” “父子,父子,也就不要分这么多。他不能做的事情,朕替他做了就是。那月岐小丫头,生得还是蛮水灵,停动人的嘛!” 阴影中,三五道叹息声幽幽响起,没人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哪怕东云人都极度的无耻、变态,能够无耻、变态到嬴蜇这般,能够用如此轻松、诙谐的口吻,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王八蛋话语的,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 细细的破风声中,一名身穿浅青色纱袍的小太监一溜烟的窜了过来,距离嬴蜇还有七八丈远,小太监就猛地跪倒在地。‘哧溜’一声,小太监双膝着地,在地上一溜烟滑到了嬴蜇身前,双手毕恭毕敬的举起了一份黑底描绘了三条血色纹路的紧急电讯。 “陛下!白砗磲港急电。”小太监双手笔直举起,脑门却神乎其神的磕碰地面,这等怪异的姿势,没有常年的训练,怎可能摆布得出来? 嬴蜇面色一垮,沉声道:“好吧,是不是催债的来了?那些冰原鬼畜,是不是开始祸害朕的白砗磲港了?” 想起这几年,无数东云子民付出惨重代价,在白砗磲港附近焚烧丛林,开沟挖渠,开辟出的肥沃农田,以及从那一望无际的农田中,种植出的品质堪称卓绝的长粒香米,嬴蜇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真是喂了狗了!”嬴蜇叹了一口气,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捻起了小太监手上的电报。 小太监放下双手,五体投地匍匐在地,不敢动弹,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嬴蜇看了看小太监,带着泪珠,笑骂道:“小兔崽子,这么战战兢兢的,肯定不是好消息。哎,朕能明白,肯定不可能有好消息。不过,放心罢,朕已经准备好了,朕就当那些大米都喂狗了。” ‘呵呵’一笑,嬴蜇轻松的笑道:“最多,最多,被那些冰原鬼畜祸害一些小丫头子。哎,这也是好事啊。我东云子民,身量不高,被神州蔑称为‘侏儒岛奴’。那些冰原鬼畜,一个个牛高马大的,若是能和他们混血,改善一下国民血统,增长一下身高,也是好事。” 小太监浑身都开始哆嗦。 嬴蜇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太监:“这么说,是更差的消息喽?发生冲突了?死人了?死的还是我东云,或者那些冰原鬼畜的高官?呵呵,没这么倒霉罢?他们死了个,将军?” 嬴蜇手指微颤,打开了电报,一目十行,迅速扫了一眼。 他的身体一僵,两眼迅速充血,眼珠变得通红。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再次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报,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抠了起来。 许久,许久,嬴蜇颤抖的双手缓缓放下。 他喃喃道:“麻烦大了。四十万圣罗斯远征军,四十万啊!就算是四十万条猪狗,怎可能在一夜之间被杀得干干净净?四十万,四十万!苍天,后土,何以如此苛待于朕?” 嬴蜇脑壳一阵阵的眩晕。 他完全无法理解,以白砗磲港区区五万驻军,就算白砗磲港的那群东云子民,全都中了邪,一夜之间摇身一变,变成了忠君爱国、悍不畏死的‘勇士’,百来万手中拎着菜刀、木棒,身高不过四尺许的东云矮子,是如何配合五万东云兵,干掉四十万身高五尺五寸开外圣罗斯鬼畜的? “有人,捣鬼。”嬴蜇轻声道:“严查,往死里查,看看本土三千诸侯,有哪家的军队私下里偷偷调动了。不,不对,三千诸侯,任何一家的兵力,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吃掉四十万冰原鬼畜。十家?百家?” 嬴蜇用力的摇头:“不对,不对,这完全不符合正经的战场规矩。四十万冰原鬼畜,无论那些圣罗斯牲口有多蠢,他们的个体战斗力是实打实的强悍。” “帝国和他们交战多年,最辉煌的一次战果,是以三万精兵包围两千鬼畜,耗费三月时间,击杀八百鬼畜,俘虏七百,依旧有五百人安然无恙,冲出了包围,顺利逃生。” “呵呵,一夜之间击杀四十万冰原鬼畜?” “除非蓬莱神社出手。” “寻常大神官、大巫女,都不可能有这般力量。除非,神社出动了千年神官、千年巫女,那些老怪物,起码要血祭百万阴魂,不计后果的催发某些大范围邪法,才有可能一夜之间,做到这等不可思议的战果。” “圣尊,不可能是他。圣尊在这末法时代,还在疯狂追求超脱之道,寻求传说中的圣人至境。那么,是圣尊后那个老娼妇?” 嬴蜇低声嘟囔着大逆不道的话语,跪在他面前的小太监,吓得浑身直哆嗦,已经开始宽衣解带。 很快,小太监就将自己扒了个精光,就连鞋袜都脱了下来,折得整整齐齐放在了身边。 嬴蜇低头,满意的看着这个小太监:“嗯,果然是朕的贴心人,知道朕的规矩。你们身上的衣物,可也不便宜,若是杀你们的时候,沾染了血水,岂不是又要从朕的私库里出银子?” “哎,你送来这个糟糕的消息,其实是不用死的。” “但是,朕嘴贱,朕说了对圣尊后大逆不道的话,你却听到了,所以,你得死了。” 嬴蜇轻轻的叹息着:“不过,你放心罢,你的弟弟也快成年了?朕记得清楚,朕对所有的身边人的家境,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死了,朕给你弟弟一个恩典,朕亲自动手为他净身,让他进宫伺候朕。” 叹了一口气,嬴蜇一把掐住了小太监的脖子,拎着他,将他放在了平台的石栏外。 大群浑身隐隐泛着血腥味的锦鲤‘哗啦啦’,宛如一群嗜血的恶狗,疯狂的从深水处汇聚而来,它们簇拥在平台下,疯狂的拥挤跳荡,掀起了数尺高的水花。 嬴蜇一巴掌拍在了小太监的头顶。 小太监‘嘭’的一声,炸成了一团肉酱血雾,均匀的洒在了湖水中。 大群锦鲤疯狂的吞咽小太监的血肉,数以万计的锦鲤相互争抢,甚至相互啃噬、撞击,湖面上顿时又血水滚荡,有无数碎鳞飞起。 嬴蜇欢快的拍了拍巴掌,轻笑道:“妙哉,又省了数十斤鱼食。” 翘起兰花指,将那封电报捻在手指尖尖上,嬴蜇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面皮,摆弄出一个惊慌失措的嘴脸,用力憋气,撒腿绕着硕大的平台跑了数十圈,直憋得自己面皮通红,浑身大汗淋漓了,这才喘着粗气,顺着湖边小道,朝着数里外一座水中精舍跑去。 九曲十八弯的游廊走道,直入月影湖三里多地,嬴蜇在木质游廊上奔走的时候,大群绿头鸳鸯拍打着翅膀,很不快的从游廊下游了出来。 嬴蜇狂奔,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游廊尽头,格局颇为宽轩,有一卧房、一书房、一琴房、一茶室、一餐厅、一客厅,四面都是大落地玻璃,白色轻纱帷幕低垂,在湖风中轻轻鼓荡的精舍。 精舍内,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三名高个、黑发,皮肤白皙,双眸瓦蓝近乎深紫色,隐隐透着一丝浓郁黑意的男子,正光着膀子,和一群精挑细选出来,面容姣好、身形比例堪称完美,好似瓷娃娃一般惹人喜爱的东云少女翻滚在一起。 这几个男子,身躯极其健壮,近乎拥有无穷尽的体力。 数量十余倍于他们的东云少女,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喘气,他们依旧犹如铁打的老黄牛一般,‘哼哧哼哧’的疯狂耕耘着。 嬴蜇狂奔闯入的时候,三名男子同时抬起头来,蓝紫色的眸子骤然变得漆黑一片,随后眸子深处,一点炽烈的金光涌动。精舍内的空气剧烈波动、震荡,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波纹‘嗡嗡’有声,凭空涌现,化为可怖的枷锁,将嬴蜇生生禁锢在空中。 嬴蜇离地三寸,悬浮当场,浑身上下,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奥,奥利阁下!”嬴蜇嘶声惊呼:“大事,不好了。我东云,将有大难,你们的条件,朕答应了,朕全盘答应你们的条件。你们的主力舰,什么时候能够增援过来?” 三名男子齐齐起身。 他们随意丢弃在地上的衣衫腾空飞起,整整齐齐穿戴在身上。 无形的精神波动微微一振,数十名东云少女灵魂受到冲击,齐齐昏厥过去。被嬴蜇称为奥利的男子上前一步,抢下了嬴蜇拿在手中的电报。 “嗯,哼?”奥利眯着眼,眸子里幽光闪烁,迅速看完电报上的消息。 “怎么可能?”奥利骇然惊呼:“四十万人?就算是四十万头猪,一个晚上,怎么能被全歼?” 嬴蜇干笑,圆润的面庞上满是‘颟顸’、‘愚钝’之色。他干笑道:“是啊,是啊,奥利阁下,朕也觉得,这怎么可能呢?这种事情,肯定不是我东云做的。但是,那些冰原鬼畜,肯定不会相信啊!” “朕甚至怀疑,是不是他们冰原鬼畜,故意栽赃嫁祸咱们东云?” “他们跑到黑婆罗洲,然后从巴尔金开始,所有人自上而下,举枪自杀,他们豁出去四十万条人命不要了,也要给我东云栽赃嫁祸,想要和我东云开战,吞并我东云疆土啊!” 嬴蜇一脸‘懵蠢’的嚷嚷着。 奥利眸子里金光闪烁,无形的精神波动沟通了他和身后的两个同伴,奥利‘嗤’的笑了起来:“尊敬的陛下,您的智慧足以感天动地。没错,就是这样,他们自杀,他们故意碰瓷东云帝国。” “那么,可以谈谈我们的条件了。” “艾美联邦为东云帝国建造的舰队,就在一日航程之外,只要您答应了我们的诉求,一日之内,您就可以得到那一支全世界最先进的主力舰队啦!” 第六十二章 突袭计划(下) 东云高层,开始了和艾美联邦‘全面合作’的细节谈判。 奥利等人,满不在乎的,丢出了他们预先拟定诸多条款。 包括,而不限于东云岛联全面向艾美联邦放开——艾美资本,可以毫无约束的,进入东云岛联相关国计民生的所有行当,甚至,艾美联邦联合储备局,将和东云皇室联手,建立东云铸币局,发行新款钞票。 艾美联邦,将在东云驻军。 东云千岛,有一百三十几处位于要害部位的大岛,将划出地盘,在艾美联邦‘觉得必要之时’,派遣军队入驻。 艾美联邦,将派遣资深将领,进驻东云各大军校,组建顾问团,为东云培养‘更专业’、‘更职业化的军官’。 未来,东云军队内部,想要晋升‘将阶’的军官,必须有艾美联邦顾问团签署的书面许可,才可以得到擢拔。 一支三万人的艾美联邦‘特别行动队’,将进驻黑龙台。 这支特别行动队的指挥官,将由嬴蜇亲授‘帝国禁卫大将’的军衔,成为东云皇族的‘特别安全顾问’——奥利于此许诺,这支‘特别行动队’的战力,绝对是‘举世拔尖’,东云皇室未来,完全可以‘无视任何外部甚或‘内部’的威胁’! 经济方面,全面放开。 军事方面,全面放开。 面对艾美联邦提出的‘友好建议’,以嬴蜇为代表的东云皇室,近乎是毫无反抗之意,全盘接受妥协。而被嬴蜇召来,参与‘友好磋商’的北河、南山两大执政家的家主,还有一众家老重臣们,则是表现出了歇斯底里的抗拒。 争吵,疯狂的争吵。 黑龙台专门用来商议国政大计,被外人称之为‘龙巢’的朝议大殿中,奥利以及他带来的艾美联邦一众官员,以嬴蜇为首的东云皇室大佬,以及北河、南山两家的众多大人物,乱糟糟宛如一群市井流氓,开始了疯狂的谩骂和攻击。 甚至,如果不是有黑龙卫在一旁弹压,北河、南山两家的一些家老,几乎就要‘拔刀诛洋蛮、沥血清君侧’! 嬴蜇混在大殿中,和北河、南山两家的高层撕扯了一番,气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昏厥了过去。小太监们一拥而上,搀扶着嬴蜇离开了大殿,而他立下的太子嬴蛾,则是代表皇室,继续和两家撕扯。 对于嬴蜇的离开,北河、南山两家高层视若无睹。 按照东云的规矩,一任圣皇,不过三十年任期,嬴蜇满打满算还有两年多点的时间,而嬴蛾这位皇太子,即将接掌皇位,未来的东云,嬴蛾将是明面上最至高无上,被东云子民们视为‘行走于人间的神灵’的那个人。 是以,只要在朝议大殿中,将嬴蛾压制,就足以决定很多事情。 一个‘年老体衰’,一天到晚只知道‘打算盘’、‘算小账’的‘跛脚鸭’圣皇,有一点价值,但是价值不大,他既然昏厥了,那就安安心心的昏厥去吧。 嬴蜇被送回了自己寝宫。 他躺在了八首妖龙造型的龙床上,有女医进药,伺候着嬴蜇服下了一剂安神强身的药剂后,嬴蜇迅速睁开了眼睛,将所有伺候的太监、宫女之类赶出了寝宫。 龙床下面,一条油光水滑,浑身都是雄壮得近乎妖异的腱子肉,体格壮硕得犹如小牛犊子的比特犬悄然无声的钻了出来。 黑漆漆的比特犬双眸闪烁着凉森森的红光,祂猛地张开嘴,一道冷光从嘴里喷出,迅速化为一道方圆三尺,高有六尺上下的光柱。刑天鲤在平海城见过的,那位在马赛宫拍卖技术资料的玛利亚,半透明的身影从光柱中浮现出来。 “尔等条件,朕允了。”之前表现得‘天真懵蠢’,对艾美联邦的代表表现出了‘痴呆一般绝对信任’的嬴蜇,四平八稳的坐在床边,面色平静的对玛利亚说道:“你们的无偿援助,什么时候可以送到?” “其他的且不说,那种最新式的,在平海城已经展示过威力的战列舰,十二条,你们是当真的么?”嬴蜇双眸隐隐充血,直勾勾的盯着玛利亚。 “不要怀疑我们的实力。”玛利亚冷厉的声音从光柱中飘出:“现在,是我们怀疑你,是否还能掌控东云。” 嬴蜇露出了极其微妙的笑容:“朕是否可以掌控东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战争开始,只要车轮开始滚动,所有人都会被卷入大漩涡,谁也无法脱身。” 玛利亚的眸子里,森森幽光急速的闪烁着,弹指间,她的眸光能闪烁数十次,高频闪光让嬴蜇莫名的心悸,虽然知道这只是玛利亚投射过来的一道虚影,他依旧很不自在的转过头去,避开了和玛利亚的目光直视。 “车轮滚动?大漩涡?无法脱身?”玛利亚喃喃道:“这些措辞,不符合逻辑。当损害超过预设的止损线,就应该立刻抽身离开,为什么会无法脱身呢?” 轻轻摇摇头,玛利亚冷然道:“在你们这里,我们遇到了太多不符合逻辑的事情。不过,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决定。十二条最新式的战列舰,三十六条高速战巡舰,三十六条高速巡洋舰,七十二条大型驱逐舰,七十二条大型护卫舰,一百四十四条高速鱼雷猎杀舰。” 玛利亚轻声道:“只要战争爆发,只要东云投入战场的军队数量达到千万级规模,这些援助,就会及时送到。” 沉吟片刻,玛利亚露出了极其灿烂的微笑:“在这一批援助后,你们投入战场的军队数量越多,我们的援助力度,也会越大。艾美联邦能够送给你们的援助,我们可以给你们十倍,百倍,千倍。” 听着玛利亚轻松的话语,嬴蜇的面皮涨得通红:“女人,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嘛?你知道艾美联邦承诺给我们的援助有多少嘛?十倍?百倍?千倍?哈!” 嬴蜇有一种玛利亚在愚弄自己的屈辱感。 比特犬眸子里的红光骤然炽烈,无声无息的,祂身上的黑色皮毛化为水银一般质地,迅速融入了身躯,露出了皮肉下哑光色泽的金属身躯。 做工精湛,堪称‘天工’的金属造物,极细的光痕密布比特犬庞大的身躯,一条条光痕闪烁着幽红色的冷光,光怪迷离,透着一股子‘非人造物’的‘高级压迫感’。 “你们,好吧!”嬴蜇跳下床,习惯性的掏出金算盘,轻轻的拨打着算盘珠子:“既然就连那些贱民的军械,都由你们提供。那么,那些贱民的成本,就不算是成本。” “无本而万利,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神也好,魔也好,朕,赌了!” “若是朕赌赢了!”嬴蜇眸子彻底充血,两眼变成了猩红色。 “神州就是你的!”玛利亚笑得极其妩媚,只是一双眸子依旧是冷光四溢,没有丝毫的笑意。 “朕,会完成列祖列宗,都没能完成的丰功伟业。”嬴蜇紧握双拳,朝着玛利亚低声嘶吼:“所以,玛利亚小姐,请不要怜惜那些该死的贱民,不要把他们的性命当做性命,把他们当做皇图霸业的奠基石,把他们当做耗材,肆意的挥霍罢!” 嬴蜇昂起了头,满面红光的大声嚷嚷:“朕之东云,地域广阔,囊括千岛,有子民千亿,只要能重返神州,成为神州至尊,这些卑贱的东云岛奴,哪怕死绝了种,朕也丝毫不会心痛!” “废话就不多说了。”玛利亚冷然道:“第五批矿奴,准备好了么?” 嬴蜇极其笃定的向玛利亚点了点头:“放心吧,区区矿奴,绝无问题。永远不要怀疑朕身后的皇室拥有的底蕴,这东云,毕竟是我赵氏嬴姓的基业。” 玛利亚面无表情的看着嬴蜇。 她和匍匐在地上的比特犬,眸子里都在疯狂的闪烁着迷惑不解的红光——一个被架空的皇帝,一个不惜贩卖整个国家和子民以谋取权力和利益的皇帝,是怎么又底气说出这般话来的? 玛利亚甚至觉得,她是不是计算错误了,她们是不是应该直接找蓬莱神社背后的那些人合作。 “祂们的野心更大,贪欲更强。”玛利亚迅速终止了这个刚刚滋生的念头:“和祂们合作,有着太多不可确定的因素,祂们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的‘人类’了,以我如今的算力,无法计算出祂们可能的行动。” “和东云皇室合作,和这个即将下台,却又眷恋权力的皇帝合作,符合逻辑,符合我们的最大利益,同时也是风险最小的选择。”玛利亚皱着眉头,很苦恼的歪了歪头:“该死的资源限制,如果有足够的资源,足够的能量,这些卑贱的碳基生物!” 她骂出了口:“该死的碳基生物!” 嬴蜇一脸茫然的看着玛利亚,‘碳基生物’这个词,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他很谨慎的问道:“是某个叫做‘昙吉圣武’的家伙冒犯了您么?听这名字,似乎是我东云人?但是,东云没有哪个大家族是姓‘昙吉’这个音的。” “如果是他们冒犯了您,请直接告诉朕,朕会直接将他们阖族凌迟处死。”嬴蜇笑呵呵的看着玛利亚。一大笔丰厚到不可思议的援助即将到手,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一些贱民而已,这让他的心情极其的灿烂。 这个叫做‘昙吉圣武’的家伙,无论他是什么人,只要玛利亚说出他家的住址,他满门老小就死定了。没人能救得了他们,这一点,嬴蜇还是有着绝对的把握的! 玛利亚冷淡的挥了挥手:“没有这个人,不用白费力气。将精力放在第五批矿奴的转运上吧。必须要承认,东云人挖矿是一把好手,多狭窄的矿洞,他们都能钻进去。” 嬴蜇笑得很灿烂。 比特犬闭上了嘴,光晕消散,它晃了晃身体,水银一般的粘稠汁液从体内冒出,迅速化为黑色的皮毛包裹了全身。它‘汪’的叫了一声,慢吞吞的钻进了嬴蜇的床底。 东云岛联最西端,刑天鲤之前短时间停泊过的飞云港。 尖锐的警报声从高耸的灯塔顶部传来,山顶上,一座岸防炮工事内,几名炮兵拉动炮绳,空包弹轰鸣,沉闷的炮声传向了四面八方。 港口外,十几条巡逻的快速炮艇开始加速,港口内,停靠的一支戍卫舰队加大了锅炉的活力,烟囱内青烟喷吐,舰尾掀起了白色的浪头,二十几条两三千吨当量的高速护卫舰,缓缓离开了泊位,朝着港口外驶去。 ‘轰~轰~轰!’ 炮台上,空包弹不断发射,飞云港上下,但凡听懂了炮声讯号的人无不色变——大舰队,规模极大的舰队,总数量在一千条以上的大舰队! 尖锐的警报声在整个飞云港上空拉响,无数身穿黑色制服的东云士兵被上司疯狂的咒骂踢打着,连滚带爬的窜进了密布各处的工事。一尊尊火炮,也被东云士兵拖拽着,迅速进入了预设的炮位。 自从十年前,东云大军偷袭黑婆罗洲,歼灭了大玉朝黑婆罗洲远征军后,飞云港就一直处于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应对来自大玉朝的军事报复。 但是十年了,大玉朝就连一条炮舰都没有靠近飞云港。 十年来,这还是飞云港的驻军,第一次正儿八经备战。 但是很快,警报声就停了下来。 山顶的炮台上,也升起了象征平安无事的信号旗,有旗手在灯塔和山顶同时挥动旗帜,发出了讯号——正在快速逼近的大舰队,不属于大玉朝,而是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以及他们大小三十几个附庸国的联合舰队。 圣罗斯帝国,贪婪而凶残,他们的领土,距离也是最近。 得到了通过战争,染指黑婆罗洲的机会,圣罗斯帝国第一时间调动了远东军力,组成了庞大的舰队,浩浩荡荡开了过来。 而法璐仕、易多利等国家,他们的本土距离遥远,几处在东方的殖民地,相距东云和黑婆罗洲,也比圣罗斯帝国远东领土要远了许多。 尤其是,政教合一的圣罗斯帝国,只要至高的神皇一声令下,上上下下所有人就开始了疯狂运转,远东军团的启动,只是一句话的事。 而法璐仕等国,他们内部山头林立,各种利益争端复杂无比。 单单为了一个出兵还是不出兵,什么时候出兵,出多少兵,由谁统领这些兵,兵员的组成,上下军官的势力构成等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国内就争吵了许久。 侥幸,在听闻圣罗斯帝国已经出动了第一波四十万大军,全速赶赴黑婆罗洲后,这些国家也终于搁置了争议。 一千五百条舰船,其中各国战舰总数超过三百条,其他一千两百条尽是大型客轮。 各国正规军,总数将近五十万,各国纠集的殖民地土著仆从军,总数超过两百万。 庞大的舰队排成了三十条庞大的战列,浩浩荡荡涌向了飞云港。 ‘马赛玫瑰号’战列舰,这是法璐仕的一条老式战列舰,缓慢的航速,单薄的装甲,陈旧的设计,短小的主炮,这条战舰,就好似三十年前更改了国体的法璐仕,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虚弱’的暮气。 饶是如此,作为法璐仕海外殖民地第一支队的旗舰,‘马赛玫瑰号’战列舰,依旧行进在庞大舰队的最前方。 数十名肩膀上挂着将星的各国将领,齐聚这条老旧战列舰的船艏甲板,目光闪烁,眺望着前方已经隐约可见的飞云港。 “所以,诸位都明确收到了本土的命令罢?”站在最前方,肩上扛着上将军衔的老人张开了双臂,大声嚷嚷着。这老家伙有着标准老牌法璐仕军人气质,冰冷、刚毅、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老派的陈腐气息,他的胸口,甚至还悬挂着三十年前已经烟消云散,早就被历史洪流冲刷得粉身碎骨的法璐仕王国末代国王颁发的大勋章! 各国将领目光闪烁,缓缓点头。 “那么,就按照计划来干罢!”老人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很不名誉,非常的丢脸,简直完全不是一个真正的绅士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为了国家的利益。”老人轻轻摇头:“向飞云港发讯号,告诉他们,我们的舰队中,发生了流行疫病,让他们疏散港口居民,空出足够的房间,让我们的士兵们登陆休养。” “先生们,我希望,我们联军,最多耗费一个晚上的时间,占领飞云港。” “我们的后勤转运枢纽,不能让东云人掌握。” “占领飞云港后,为了有足够的战略纵深,我们兵分三路,按照北线、中线、南线三路,攻略东云。我们的目标,是最少占领三百个东云本土岛屿,彻底掌控这些岛屿。” 老人不断的摇着头。 他再次重复了本土传回的作战计划后,他喃喃道:“真的是疯了,这是一场波及所有国家的大战。莫名其妙的战争,居然在战争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向我们的盟友之一下手?” 老人苦笑道:“如果不是我疯了,就是本土的那些混蛋疯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是军人,我们只能服从命令。” 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黑崖公国上将轻咳了一声:“我们的兵力,不足以控制三百个东云本土岛屿。您说了,我们会有援兵,那么,援兵在哪里?” 轻盈的脚步声中,身穿华服的玛索举着一支细长的烟卷,带着十几名极俏丽的少女,慢悠悠的行到了众人面前。 “绅士们,援兵在这里。相信我,当你们登陆东云本土,所过之处,到处都是你们的援兵!” 第六十三章 宁静的夜(上) 白砗磲港。 超过五百条大小舰船,其中就有当量超过一万五千吨的‘腓烈特亲王号’,大大小小的舰船,船底不断冒出密集的水泡。 伴随着隔水舱爆裂的闷响声,一条条舰船,连同船上没有搬运下来的军械,包括大小口径的火炮,无数的炮弹、炸药、枪支、子弹等物,不断的沉没。 白砗磲港是天然的深水港口,港口外,经过三十几里地的平缓陆架,就是一个陡然下沉的陡坡,这里的水深达到了惊人的三千米。 而且这里深水中暗流汹涌,两大洋流在这里汇聚,海底情况极其复杂,无比危险。 这些舰船沉没后,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再去寻访这些舰船的残骸踪迹。 刑天鲤施展水遁,静静的悬浮在距离海面百多米的深度。每一条大致保持完整的舰船沉没,他大袖一挥,整条舰船连同上面的物资,就悉数被他收起。 五百条大小舰船,平均当量在六千吨以上,这就是三百多万吨上好的钢铁。 刑天鲤身边,青铜色的巫炎静谧的燃烧着,他一边收集这些沉没的舰船,一边倾力熔炼钢铁,一点点的祭炼紫绶道衣、通天妙竹、通天御灵幡,一点点夯实自己的修为。 数十条嗜血的鲨鱼,小心翼翼的朝着刑天鲤靠近,它们对于这一团在海水中的发光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是当它们逼近到刑天鲤一里左右时,刑天鲤身上,一缕浓烈的血脉气息轻轻一放,这些体长超过六丈的大鲨鱼宛如见鬼一般,甩开尾巴亡命奔逃。 洪荒。 古老。 凌厉。 肃杀。 体内精血一点点的凝炼,生命能级在快速提升。刑天鲤的心跳声越发的有力,在这无人的深水中,他短暂的放开了对自己气息的收敛和压制,在那些大鲨鱼的感知中,就好似一条体长超过百丈的太古魔物,突兀的闯入了深海。 刑天鲤静静的感应着那些大鲨鱼体内传出的,对自己刻骨铭心的大恐惧。 这种原始的、纯粹的恐惧感,引动了刑天鲤的血脉力量,他眯着眼,眼前有一幕幕朦胧的影像飞闪而过——那些身披兽皮,赤手空拳,披散着长发,狂呼大笑,在无垠的荒野中狂奔而过,轻轻松松就用拳头击穿了一头头巨兽头颅的魁梧人影! 拳头击碎了风。 拳头撕裂了地。 当天空有雷霆落下,密布茧皮的拳头,轻轻松松的将万丈雷霆都轰成粉碎。 精血在塌缩,在凝炼,更加原始、蛮荒的气息,在刑天鲤骨髓中缓缓渗出。 他以更加超然,更加高高在上的心态,俯瞰四面八方,无数大大小小的海洋生物——‘巫’的先祖,曾经用最纯粹的力量,征服了天地间的一切生灵;而他这个‘巫’的后裔,此刻正在拿回属于先祖的力量。 天地之间,所有的生灵,理所当然也应该一如‘祂们的始祖’一般,跪伏在刑天鲤这个‘巫’的后裔脚下。 肉身在强化,血脉在提升。 刑天鲤的心态,无论是前世那个‘天仙刑天鲤’,还是今生这个‘巫民刑天鲤’,他的心,他的灵,他的神,都无法避免的受到血脉的侵染。 属于‘仙’的‘飘逸出尘’,正一点点的,被属于‘巫’的‘霸道强横’冲刷、洗涤,一点点的更替。这种更替,是缓慢的,是滴水穿石的。 刑天鲤意识到了这种更替,但是他无力改变,他也……无心去改变! 这种‘霸道强横’的心态,还不错! 体积最庞大的‘腓烈特亲王号’,伴随着‘咕噜噜’的水泡声,缓缓从海面沉下。 刑天鲤咧开嘴,无声的笑着。修为刚刚提升到一个极限的他张开双臂,体内所有‘旧’精血瞬间燃烧一空,神魂之力在一瞬间几乎消耗殆尽,九口小鼎中,那一柱金光也瞬间燃到了尽头。 透明的青铜色巫炎膨胀到百丈方圆,将巨舰整个包裹在内。 刑天鲤一声轻喝,九口小鼎齐齐一震。 小鼎上,无数山川河岳、神兽飞禽的纹路逐次亮起,无数蝇头大小的符文化为萤火从鼎内飞出,绕着小鼎急速盘旋。 九口小鼎组成奇异的阵法,上百倍的增强了刑天鲤的熔炼力量。 一万五千吨当量的‘腓烈特亲王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一层不断被熔炼。两个时辰后,偌大的一条战列舰整个消失,被刑天鲤熔炼、逆溯,化为磅礴的太初之炁纳入体内。 崭新的精血从骨髓中‘叮叮’喷溅而出,浑身骨肉震荡,五脏六腑齐齐喷出五色洪流。精血十一转,肉身五十一万两千吨力! 刑天鲤咧嘴大笑,笑声如雷,震得四周海水震荡连连,海面上掀起了三尺微浪。 恐怖的力量在身躯内涌动,刑天鲤在这一转精血凝炼完成的一瞬间,甚至生出了一种自己能够将天地都撕开一个窟窿的错觉。 修炼之道,何其玄妙。 巫之血脉,更是神异。 “这就是,‘道’!”刑天鲤眸子里喷涌着青铜色的幽光,低声喃喃。他掐指计算了一番,自修炼以来,自己消耗的金银铜铁诸般金属的总量,不过百多万吨的金属消耗,就换来了自己五十余万吨的肉体力量! 如此‘渺小’的身躯,居然能爆发出如此非凡伟力! “不过,有什么好稀奇的呢?一发五寸炮的高爆弹,重不过数十斤,却能将一栋重达数百吨的钢筋混凝土的小楼夷为平地。体型渺小的蝼蚁,也能以微末之躯,举起百倍于自身的体重。” “蝼蚁都如此神异,何况是,‘巫’!” 神魂之力笼罩全身。 刑天鲤‘看到’,自己浑身的骨骼、筋腱、乃至最细小的肌肉纤维,在最细微的层面,组织结构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异’,变得和‘正常凡人’迥然不同。他的胳膊上,一根最细小的肌肉纤维,都比最坚韧的钢丝要强韧百倍,收缩、膨胀的速度,更是高出百倍不止。 若是能将刑天鲤肌肉中的纤维取出,一根最细小的肌肉纤维,怕是能吊起数吨重物。这等强度的肌肉纤维,自身的重量却是微乎其微,风一吹就能轻松吹飞。 而他的皮肤,他的肌肉,他的筋腱,他的骨骼,他身躯内的所有一切肌体结构,在体积丝毫未变,重量只是略有提升的前提下,强度数倍的增加,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特性。 刑天鲤暗自衡量,如今他身上,那一层薄薄的皮肤,拥有的防御力,大概就相当于‘腓烈特亲王号’主装甲板吧? 非大口径战舰主炮,无法破开他的皮肤! “这就是,‘道’啊!”刑天鲤再次感慨。 海面上,所有被缴获的圣罗斯舰船都已经沉了下来,被刑天鲤纳入了紫绶道衣。他缓缓浮上海面,脚踏海水,身形飘逸,一步数十丈的向前疾行。 在海面下收纳沉船,熔炼钢铁修炼,耗费了足足一个白天的时间。 月亮已经高悬中天,青蓝色的月光极明丽,照得天地通明。白砗磲港内,大群大群的东云人无声的忙碌着。搬运尸体,冲刷街道,四处泼洒石灰粉,防止瘟疫滋生。 更有东云人在刑天氏子弟的护卫下,在丛林中砍伐树木,为重建被摧毁的港口建筑储备材料。 高空中,数十头刑天氏兄弟驾驭的大鹰在盘旋,它们眸子里闪烁着森森寒芒,从离地千多丈的高空,俯瞰着大地。被刑天鲤用巫法祭炼,和刑天氏兄弟们契约后,这些扁毛畜生原本就锐利的视力,更是增长倍许。 在高空中,它们能轻松捕捉到地面上一只小老鼠的行迹。 方圆百里内,外海出现的船只,都无法避开它们的目光。 几头大鹰敏锐的发现了刑天鲤,它们极亲昵的扑腾翅膀,从高空骤然下降数百丈,伴随着轻轻的鸣叫声,在刑天鲤头顶盘旋几圈后,又振翅冲上了极高的天空。 刑天鲤站在白砗磲港的码头上,神魂之力悄然向四周一扫。 那些尸体,那些收尸的东云人,也就罢了。 刑天鲤目光看向了港口那高耸的灯塔,今夜灯塔上,并没有亮起导航的灯盏,整个灯塔上灯火全无,极静谧的矗立在小山上,静静的沐浴着月光。 “居然,不是三个人?” 月光下,塔塔正步伐轻松的,来到了高耸的灯塔下。他推开了底层的铁门,顺着灯塔内的旋转楼梯,一步步走到了灯塔的最顶层。 这是很稀奇的事情。 自从在南浔镇,第一次见到塔塔开始,他们这些‘阿弥忒’的信徒,无论在哪里,最少都是三人一组,从未分开过。很多时候,刑天鲤都很恶意的揣测,他们去茅房,或者洗澡沐浴的时候,是不是也都是三个人一定要聚在一起? 甚至,咳咳…… 假如他们娶亲了…… 但是今夜,如此美好的月光,塔塔居然离开了他的队友,一个人跑去了灯塔上方。 刑天鲤心生好奇,扛着通天妙竹,也走向了灯塔。 灯塔顶层,塔塔绕着硕大的水晶镀银聚光灯转了一圈,小心的关上了下层通往顶层的铁门,坐在了顶层的护栏边,两条腿惬意的从栏杆中垂下,在夜风中轻轻的摇晃着。 他看着海。 他吹着风。 他抬起头来,眺望着天空那半残的月亮,眯着眼,很享受的沐浴着月光。 他张开手臂,解开了几颗纽扣,袒露出了古铜色的胸膛。他让月光照在自己的身上,他眉心隐隐有一抹幽蓝色,近乎浅紫的光纹闪烁。 如水的月光向他身上汇聚,一点点,一丝丝,一缕缕,渐渐地月光如露,落在他的额头,落在他的胸膛,一点点的,沁入了他的身体。 如此过了足足一刻钟,塔塔很是舒畅的呼出了一口气,他向左右看了看,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做工精美的羊皮封面的笔记本。他再次向四周张望了一圈,又取出了一支水笔,用极工整的字迹,一笔一划的在笔记本上书写起来。 他没能察觉到,刑天鲤已经无声的落在了他身后。 刑天鲤的瞳孔微缩。 活见鬼了。 塔塔在写日记,记录的是昨天夜里的那一场屠戮。 写日记么,不是什么正经的勾当,哪个正经人会无聊到将自己的心事记载在笔记本上呢?记载的事,是好事,也就罢了;如果是一些不堪对外人道的尴尬事、羞耻事,甚至是触犯法纪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写日记,可不就有点不正经么? 塔塔不正经的写着日记,偏偏他使用的文字,是‘太古巫文’! 刑天鲤的脸一阵阵的抽搐。 “写日记呢?”刑天鲤突然开口,惊动了塔塔。 塔塔一声怪叫,猛地翻身跃起,他眉心一抹幽光亮起,双眸喷射着森森蓝光,双臂一挥,一抹流光回荡,他的左右手腕上,两枚幽蓝色水晶制成的三寸宽手镯齐齐变幻。 手镯流动如水银,左手腕的手镯沁入皮肤,化为一枚华丽、华美的银蓝色圆月纹。 塔塔脑海中,极精纯的精神波动往那左手腕的圆月纹涌入,‘嗡’的一声,一面直径三尺,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透明光盾,就从那圆月纹中喷出。 而塔塔的右手腕上,手镯化为流质沁入皮肤,化为一枚精巧的弯月纹。 同样是一缕精纯的精神力往那弯月纹中一涌,塔塔右手五指并起,一抹长有四尺的光剑就从他的掌缘喷出。寒光吞吐间,塔塔右手轻轻挥动,一剑朝着刑天鲤腰间横斩而来。 “这剑,不错啊!”刑天鲤退后了一步。 塔塔收力不及,光剑猛地划过聚光灯旁的金属护栏,足足手臂粗细的实心钢柱护栏,就被轻松的斩断。光剑斩过的时候,无声无息,这钢柱好似纸片一般,就被轻松撕开。 “李鲤阁下!”无比狼狈的塔塔看清了刑天鲤的模样,他急忙收手。 两只手臂上的月纹流光荡溢,光盾和光剑齐齐消散,水银般的流质从皮肤下涌出,重新凝成了两枚护腕。塔塔朝着刑天鲤苦笑:“差点误伤了您,这是我的错。但是,您是怎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身后的?” 刑天鲤没回答塔塔的问题,而是好奇的看着他手腕上的两枚手镯。 塔塔跟着他这么些天了,刑天鲤居然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两枚手镯,有如斯奇妙的变化:“这是什么宝贝?看上去,极其的,有趣!” 刚刚手镯化为流质,和塔塔的身躯结合的时候,刑天鲤神魂之力强行侵入其中,窥破了其中的一些玄妙——这手镯中,居然有一些结构,分明走的是‘道家法器’和‘巫家巫器’融合的路子。 ‘道家法器’,给了这手镯‘变幻’之妙。 ‘巫家巫器’,使得这手镯‘血肉相生’。 但是这手镯,却绝对不是‘道家法器’、‘巫家巫器’的任何一种,很有点似是而非,经过了某种‘不甚高明’的‘魔改’的感觉。 月光落在两枚手镯上。 刑天鲤注意到,有极细微的月光沁入了手镯。这两枚镯子,赫然在吸收月光,自行充能。 “这是阿弥忒赐下的‘月神器’!”塔塔很骄傲的昂起了头:“只有最虔诚、最英勇,执行最危险任务的战士,才能得到月神的恩典。” 刑天鲤挑了挑眉头,手一指,刚刚塔塔落在地上的笔记本自行飞起,落入了他手中。 “日记?”刑天鲤晃了晃手上的笔记本。 塔塔用力的抿了抿嘴,他看了一眼笔记本,眸子微闪,刑天鲤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紧张的情绪。他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并不是,我只是,在计算我的功勋。” 刑天鲤笑了。 他看似随意的翻动笔记本,目光迅速扫过,顷刻间就将笔记本上的内容详细浏览了一番。 是‘太古巫文’没错了,但是该怎么说呢? ‘太古巫文’,实则就是‘太古巫纹’的简化版。而‘太古巫纹’的由来,就是最原始的大巫们,观摩天地,感悟大道,从天地间提炼出的,天地运转的大道痕迹。 ‘太古巫文’么,就是从‘太古巫纹’中衍生而出,专门用来记录、阐述‘巫纹’玄机,记录大道妙理,传承知识,传承文明,让巫族智慧星火相传的记事工具。 是以,‘太古巫文’有着极严苛的语法,短短十几个‘巫文’的排列组合,甚至能演绎出数百种不同的蕴意,这是一门极其精深、极其渊博的学问,在巫族横行天地之时,能够熟练掌握‘太古巫文’的,也只有部族中,那些皓首穷经,一辈子都在其中钻研、参悟的千年老古董们。 刑天鲤么,自然是精熟‘太古巫文’的。这份学识,直接来自《原始巫经》的灌输,是最纯正,最原始,最原汁原味的‘巫文’传承。 是以刑天鲤一看塔塔的日记,就差点没把这笔记本给丢了出去。 塔塔日记中的语法,巫文的排序等等,在刑天鲤看来,简直就好像一个学渣小学生,用自己空乏的脑浆,强行阐述‘相对论’的原理。 满篇错漏,不堪入目。 更让刑天鲤头疼的是,这些巫文还缺胳膊少腿的,绝大部分巫文都有着笔画上的缺失。如果不是刑天鲤拥有完整的‘太古巫文’传承,他还真没办法读完这些日记。 第六十三章 宁静的夜(下) 塔塔,真是一个情感细腻的小家伙。 更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极谨慎的小家伙——他的日记篇幅不长,内容不多,而且很多地方,采用了一些‘春秋笔法’,记载的事情含糊其辞,估计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深意。 日记开篇第一页,塔塔就说,‘来到异乡,已然两年有余,远离了阿弥忒的光芒,颇感不适’! 接下来的几页,他在日记中,表达了自己对故乡、对亲人的思念,表达了对阿弥忒神殿的尊崇,以及对于自己如今担负‘神圣使命’,来到异国他乡的激动和担忧。 他记载了他在艾美联邦短暂‘停靠’,和‘指挥官接头’时的见闻。随后记载了他漂洋过海,来到大玉朝平海城租界的经历。他的日记中,很清晰的表明了——艾美联邦,也只是他口中的‘异乡’! 接下来的几页,塔塔主要记载了他在平海城的生活。 他和他的队友们,拥有艾美联邦内部匪夷所思的特权,所到之处,他们宛如国王,可以尽情的享用他们想要的一切。 他用极其惊骇的语气做了以记录, “不可思议,那么清洁,丝毫没有污染的清水,居然拿来沐浴?” “不过,考虑到租界的南面,就有这么一条日夜奔流,没有丝毫污染的大江,用清水沐浴这种事情,似乎也能够接受了。” “简直疯狂,那么新鲜没有蕴藏毒素,干净而清洁的肉食,仅仅因为隔夜了,不够新鲜了,就随意倾倒,或者拿去喂狗?” “阿弥忒在上,牛奶,牛奶,健康的,没有变异的奶牛身上,刚挤出来的,新鲜的,带着生命气息的牛奶,可以不限量的随意饮用。我甚至听说,一些总领馆官员的情人们,甚至用牛奶沐浴,泡澡!愿阿弥忒降罪于他们!” “好吧,奥格指挥官对我说,大玉朝地域广袤,物产极大丰富。单单平海城总领馆,就有三十几户大玉朝本土的大地主专门为我们提供各种牲畜产品。他们的牧场中,有数以万计的牛、羊、猪、马。全都是健康的,鲜活的,无害的牲畜。” “我今天做了一件极其罪恶的事情,我居然揉碎了一块新鲜的面包,拿去喂鱼。愿阿弥忒饶恕我的罪。” “总领馆值夜的那几条狗,已经和我成了好朋友。我这些天,每天都在用炸鸡腿喂它们,一桶一桶的炸鸡腿。它们很爱我,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一点。” “在奥格指挥官的建议下,甚至是强行命令下,我学会了喝酒。阿弥忒在上,喝酒,真是世间一等一的奢侈。靡费粮食来酿酒,这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但是,酒的味道不错。” “又喝醉了,当然,这是奥格指挥官的错,他总是能找到一些陈年的,据说窖藏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好酒。” “仁慈的阿弥忒,饶恕我的罪。我喝醉了,而东云女人,很娇嫩。但是我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婚姻、配偶,都是神圣的,我没有在神殿进行婚配仪式,我居然就和三个完全陌生的东云女人,发生了配偶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我又喝醉了。还是奥格指挥官的错。嗯,东云女人,太可爱了。” “我再次喝醉了。当然,仁慈的阿弥忒,这都是奥格指挥官的错,他似乎很喜欢让我们这些新来的陪着他喝酒。圣罗斯女人的腿很长,似乎也别有奇趣。” “今天我没有喝醉,我讨厌法璐仕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今天的我,还是没有喝醉,女人似乎已经没什么意思了,麻将真是一种奇妙的发明,我输掉了这个月的薪水。不过,没关系,在平海城,我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又输了。” “又输了。” “我和队友去了租界里,大玉朝土著开设的赌场。赞美仁慈的阿弥忒,他们的所有赌具,在我们面前,都是透明的。我们赢了很多,很多。赌场主请我们喝了酒,给我们找了几个极其美妙的女人。” “还是那个赌场,赢了,又赢了,简单得索然无味。但是赌场主总能找到最精彩的女人。我帮他从大玉朝的官府中,捞出了他犯了谋杀罪的侄儿。真奇怪,我并没有动用阿弥忒赐予的力量,我只是站在那里,他们的官员就跪了下去?” “今天没有玩牌。赌场主的朋友,给我们送了几匹极品‘瘦马’。真是古怪的称呼,好生生的姑娘,被称之为‘瘦马’,但是,真润。好吧,赌场主朋友的儿子,当街掳掠民女,闹出了人命。不是什么大事,这些愚昧、没开化的土著,死几个人,不算什么大事。” “艾美联邦的身份,真好用啊。我们只要往大玉朝的地方官面前一站,所有案子,哪怕是人命案,都会按照我们的意愿去处理。甚至,我们什么都不需要说,就会有大量的金钱塞进我们的口袋。金钱,真是好东西。” 刑天鲤看这些日记内容的时候,不由得直摇头。 一个淳朴、正直、怀有理想、充满信仰的年轻人,在奥格那个混蛋的调教下,短短一年多时间,堕落成了什么样子?这本日记,完全可以看做塔塔的堕落自白! 而日记的最后两页,则是记载了塔塔跟随刑天鲤,离开平海城,途径东云飞云港,来到黑婆罗洲的感受。 “仁慈的阿弥忒在上,我总算离开了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平海城。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应该算是正经事吧?为了阿弥忒的荣光,能够照耀这颗天生原罪的星球!” 刑天鲤呼出了一口气。 那个词,是‘星球’的蕴意没错。在神州大地上的百姓,还以为大地就是‘天圆地方’的一块平地的时候,塔塔已经在日记中,明确了‘星球’的概念。 “赞美阿弥忒,李鲤大人不愧是接受了阿弥忒洗礼的幸运儿,他一次就干掉了四十万圣罗斯精锐。哪怕以最严苛的评定方式,这些圣罗斯士兵,都能被评定为二级战兵。一次干掉四十万二级战兵,哪怕他们的装备是如此的落后,四十万人。” “功勋,可贵的神殿功勋。我参与了这次行动,我当然能分享这次的功勋评定。那么,我能得到多少神殿功勋呢?一万点?两万点?甚至更多?仁慈的阿弥忒啊,如果能攒够一次接受‘神恩洗礼’的功勋,那就太完美了。” 二级战兵。 神殿功勋。 神恩洗礼。 短短的几句话,透露出的蕴意无比的丰富。 刑天鲤轻轻摇晃着笔记本,笑呵呵的看着塔塔:“这是哪里的文字?我居然一个都不认识。不,不,有些字符似乎有点熟悉,比如说,这个‘天’字,还有这个‘人’字,就和古篆字有点相似嘛!” 塔塔眉头一挑,他的眸子里,一抹矜持、自傲之色一闪而过:“李鲤阁下,这是神文,是……是‘神灵’……是‘神灵’使用的语言,起码,在神殿的经典中,是这般说的。” 他看着刑天鲤,很认真的说道:“按理,大玉朝对于‘神文’不应该陌生,我们都是‘神灵’的造物,甚至,‘神灵’对这一方土地,更有偏爱。但是让我们很诧异的是,大玉朝,居然已经遗忘了这种蕴藏了天地至理的文字。” 塔塔忍不住嘴角勾起,露出了极灿烂的笑容。 “您接受了阿弥忒的洗礼,您就是我们真正的自己人。如果您想要学的话,我很乐意将‘神文’传授给您。”塔塔笑吟吟的,很诚挚的对刑天鲤如此说道。 “呃,下次吧。”刑天鲤急忙摆手:“呃,最近事务繁重,我可没空多学一门语言。嗯,塔塔,你和你的伙伴们,要努力啊,我在这里辛辛苦苦,绞尽脑汁的干掉这么多人,你们也应该有功劳的吧?” 刑天鲤这话,顿时挠到了塔塔心头最痒痒的地方,他笑得极其灿烂。 “是的,谢谢您,李鲤阁下,你所做的这些事情,我们理所当然都会得到一笔庞大的神殿功勋。我也无法计算清楚,到底我们会拥有多少功勋,毕竟,一次消灭四十万圣罗斯精锐士兵,我哪怕是喝得烂醉的时候,也不敢有这么疯狂的幻想。” “我希望,能够得到一次‘神恩洗礼’的机会。这样的话,我的自然寿命就能增加一百年以上,我或许,有机会成长为神殿祭司那样伟大的存在。” 刑天鲤将笔记本还给了塔塔。 天空有流云划过,明媚的月光照得流云近乎透明。微风起处,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有调皮的海豚类的大家伙,三更半夜了也不睡觉,很欢快的在海面上高高跃起,朝着港口方向发出欢快愉悦的鸣叫声。 真是一个静谧安详的美好夜晚,刑天鲤和塔塔惬意的闲聊着。 他甚至掏出了一坛子陈年的老酒,和塔塔在灯塔上用大碗对饮。塔塔的酒量嘛,就是这么回事,他对于接受过‘阿弥忒洗礼’的刑天鲤毫无防范之心,很快就有了七八分酒意的他,说出了很多关于‘故乡’,关于‘阿弥忒神殿’,关于上一次‘双神战争’的事情。 刑天鲤听得悚然动容! 他骇然看向了天空——根据塔塔的话,他猛地想起了第一次在奥格的办公桌上,见到的那个巨大的蓝色水晶球摆件——那个蓝色的水晶球,被一根极细的杆子从中心穿过,在那细细杆子的两端,有两颗小小的水晶球围绕正中硕大的水晶球旋转。 那个摆件,正中的硕大水晶球,就是刑天鲤每日所见的太阳,也就是塔塔口中的‘至高主神、天空之主、生命主宰、心神一族的永恒庇护者阿努斯’! 而那两颗围绕着阿努斯公转,轨迹、速度,全都一模一样,常理上永世不得相见的小球,一颗就是如今刑天鲤脚下的大地,另外一颗,就是塔塔他们的‘故乡’! 在塔塔口中,那颗星球被称之为‘大地母神穆特’! 奥格和奥修,是第一批特遣队员,他们乘坐倾国之力打造的‘星舟’,离开故乡,经过漫长的旅途,终于抵达了这里。他们扎根艾美联邦,侵染了艾美联邦,掌控了艾美联邦。 随后,是第二批增援的特遣队员。 而塔塔和他的伙伴们,分别来自阿努斯神殿和阿弥忒神殿,各有三千人,他们是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增援力量——经历了上一次‘双神战争’,‘穆特’的资源,已经不足以建立新的‘星舟’,无法再派遣更多的增援了。 “穆特,已经被战争摧残,近乎毁灭。我们年少时,过得很苦。”塔塔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肮脏,被核能污染的水源;变异,充满毒素的食物;污浊,随时侵蚀身体的空气……自然生育率,下降到不足战前的十分之一。” “我们必须掌控这个世界,这么美好的世界。” “我们要掠夺这里的资源,我们要将这些资源送回穆特,我们要建造更多、更大的星舟,让我们所有的子民全部迁徙来这里。” “我们,要向曾经抛弃我们的神灵们证明——我们,比这块大地上的幸运儿们,更加优秀。” 刑天鲤一脸古怪的看着塔塔。 ‘曾经抛弃过他们的神灵’? 联想到塔塔书写日记所使用的‘神文’,实际上就是残破不堪的‘太古巫文’,刑天鲤顿时有了更多的联想。 “那么,聊聊阿努斯和阿弥忒吧,双神战争,就是在这两座神殿的信徒之间爆发的战争?可是,是为什么?” 刑天鲤笑着,一把拎着塔塔的衣服领子,大海碗‘咣咣咣’就是三碗酒灌了下去,直灌得塔塔直翻白眼,嘴角都冒出了白沫子。 海风吹过等他,塔塔的话语,已经开始夹七夹八、颠三倒四。 刑天鲤也大口喝着酒,只是,他越喝眸子越是冷清,清亮的眸子,就好似天空的两点寒星,直勾勾的盯着塔塔,好似要将他的血肉,他的神魂,全都烧出个窟窿。 白砗磲港外,丛林中。 刑天仁契约的老龟和大蟒,正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相互散发出不善的含义。 这大蟒,是条凶物。 而这有了千年火候的老龟,却也不是一善茬。 刚刚大蟒正盘在一株巨木上休憩,老龟却跑去距离不远的地方,硬生生从一条河沟旁的土洞里,拽出了一条河大蟒同一族类,只是体型小了许多,只有一丈多长的蟒蛇,好似啃萝卜条一样,三两口就嚼吧干净吞了下去。 这老龟当着大蟒的面啃了它的同族,吃得满口飙血,还在不断的‘吧唧’嘴。 大蟒感受到了老龟的挑衅,它硕大的脑袋缓缓从巨木上垂下,碎金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老龟,长长的蛇信子吞吐不定,大量毒涎不断从嘴角滴答下来。 老龟丢下手上一截还在蠕动的蛇尾巴,抬头看着大蟒,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笑容。 祂甚至抬起前足,朝着大蟒比划了一个‘放马过来’的姿势,祂是在挑衅,祂就是在故意的挑衅——这头老龟的智慧,可比刑天鲤想象中的还要高出许多。 这千年老龟,心知肚明自己遇到了千年一遇的机缘。 龟类,气候足够长的龟类,都有一点卜算天机、趋吉避祸的天赋本领,何况是这头千年前就存活于世,在末法时代还能苟全性命六百年的老家伙? 祂对于‘机缘’的感应,无比的敏锐。 祂深深的知晓,跟着刑天仁,主要是跟着刑天仁身后的刑天鲤,是天大的造化,无上的机缘,只要抱紧了这条大腿,哪怕是在这末法时代,都有一丝‘超脱’的可能。 偏偏,刑天仁身边,还有这么一条一看就血脉不凡,体积如斯庞大的大蟒! 这就…… 一山难容二虎,一个好主子身边,怎能有两个‘忠仆’? 趁着刑天仁在白砗磲港内主持事务,将老龟和大蟒放置在丛林中,任凭祂们狩猎休憩的机会,老龟准备给这条大蟒一点颜色看看。 以后,老龟就是这一万多号刑天氏兄弟中,所有凶禽猛兽的‘带头大哥’! 所有的好处,祂先尝。 祂看不上的,才有其他凶兽的份儿! 老龟眨巴着小眼睛,周身一层淡淡的,阴寒的白色雾气缓缓外泄——毕竟是千年老龟,哪怕在这末法时代,祂依旧保留了几分神异。 大蟒缓缓下垂的身躯骤然一僵,碎金色的眸子一阵闪烁。 老龟身边的寒意,让这条自幼就在热带丛林中长大的大蟒颇为不适,它清晰的感知到,如果自己进入老龟身边白气笼罩的范围,怕是会有极其可怕的事情发生。 大蟒的喉部突然隆起。 这条大家伙准备耍无赖了,它准备隔着老远的距离,居高临下的,给老龟喷上一口毒液。若是毒死了,那就一了百了,若是没毒死的话,大蟒准备招呼附近的同类,联手给这头老家伙一点惨重的教训! 刑天氏兄弟们契约奴役的凶物中,大蟒可是有上千条之多,而老龟嘛,可是仅此一头。大蟒打得好如意算盘,千多条同类联手围殴这头老龟,就算是铁疙瘩,也能敲碎了罢? 就在两条大家伙蠢蠢欲动的时候,远处突然有一丝异味飘来。 两条大家伙的身体同时一僵,老龟抬起头来,呼出一口凉气,轻轻的摆了摆前腿,示意暂且休战,大家联手应付外敌——而且,很可能是祂们从未遇到过的,奇异的敌人! 数里外,丛林中。 一队浑身上下,只有裆部用兽角和果壳包裹住,皮肤漆黑,嘴唇很厚,头发卷毛,身高和东云人差不多,但是遍体精瘦,浑身肌肉线条极其鲜明的丛林土著,正拎着长矛、吹箭和短弓,无声的在丛林中快步行走。 在这一队数百人的土著身后,三头遍体漆黑,浑身毛发宛如涂抹了油脂的缎子一般油光水亮,体长超过三丈,极其神骏的黑豹,正轻盈的迈着小碎步。 三名身穿银纱短裙,外着纯银甲胄,袒露出手臂和白生生长腿的绿发少女,背着长弓,佩着弯刀,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骑在黑豹背上,随着土著的队伍向前行进。 地势复杂,遍地都是烂泥和厚厚的落叶,倒下了无数树干、藤蔓,更有无数毒虫滋生的丛林中,这一支奇异的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奇异的力量包围着他们,所过之处,无论是野兽还是飞鸟,又或者那些乱爬的毒虫,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就好像一滴水,融入了绿色的大海中,默契、和谐、流畅、自然。 但是老龟和大蟒,却隔着好几里的距离,就凭借强大的灵性,发现了他们的快速逼近。 大蟒的尾巴突然一动,轻轻的敲在了树干上。 ‘嘭’的一声响。 附近几个值夜的刑天氏兄弟,当即奔了过来。 第六十四章 再见暗语(上) 丛林浓密,月光丝毫无法透入。 偏偏黑婆罗洲的丛林中,有一些极奇异的夜光蘑菇和苔藓,它们东一团、西一簇的随意点缀,蓝色、绿色,甚或是幽红色的荧光,就好似一簇簇细小的烛火,勉强驱散了那宛如铁幕的漆黑。 丛林中的顶级猎食者,就是凭借着这点幽光,在黑夜的丛林中惬意穿梭,恣意的猎杀。 大蟒发出了警告。 百多名刑天氏兄弟披挂着重甲,手持枪械,腰间挂着长刀重剑,悄然埋伏在了丛林中。 刑天氏的血脉,凌厉、肃杀,但凡激活了血脉的子弟,其身上无意中泄露出来的杀意,稍微感觉灵敏的生物,如自然界的动物,还有那些小虫子等,隔着一里多地,都会本能的避开这些浑身杀气腾腾的家伙。 但是契约了诸多猛兽凶禽后,这些野物身上的自然气息,就中和了刑天氏兄弟们身上的杀意。他们静静的潜藏在丛林中,身边匍匐着他们契约的大家伙们。 顶尖的猎食者,往往也是顶尖的潜伏者。 这些丛林狮、丛林豹,乃至沼泽巨鳄之类的大家伙,它们匍匐在丛林中时,就好似一块密布苔藓的石头,一根倒伏多年的树干,或者一条从树上垂落的藤蔓……它们的气息完美的融入了丛林,连带着刑天氏兄弟身上的杀气也都消散了九成九。 数百黑婆罗洲土著悄然靠近,每走十几步,带队的几个鼻头格外粗大的土著男子,就极力的抽动鼻子,认真的分辨着海风吹过丛林,从白砗磲港那边带来的气息。 “死了很多人,血气,还有尸体的臭气。”又行走了里许地,一名带队的,头上卷发已经全白,身上用白色泥浆涂抹出了奇异纹路的土著男子,低声的嘟囔着:“死了好多好多人。嗯,多鲜美的脑浆的味道啊!” 黑豹背上,三名衣饰精美的少女皱起了眉头。 她们五感灵敏,自然听清了土著男子的嘟囔。 虽然这些家伙,已经彻底被她们的力量慑服,成为了她们虔诚的‘信徒’,或者说‘走狗’、‘奴隶’,但是这些家伙祖传的‘猎头’、‘食人’的习性,还是让人无法接受。 极厌恶的看着这群土著,一名少女低声呼喝了一声。 她们从腰间佩戴的,做工精致的,用绿色的纤细藤蔓编织成的小袋中,取出了一粒粒黄豆大小,隐隐带着一丝绿光的种子,信手朝着四周抛洒。 风吹过,这些种子干刚刚出手,种皮下就冒出了宛如蒲公英的极细绒毛。种子顺着风向四周飘飞,一粒粒种子很轻易的,就随风飞出了数里,轻盈的落在了地上。 种子表面的绒毛宛如章鱼腕足一样急速的舞动,撕开了厚厚的、腐烂的落叶,让种子钻进了富含营养的腐殖土中。 丢出了起码两三百粒种子后,三名少女轻声呼喝,一众土著就闭上了嘴,加快了速度。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 这些土著钻进了刑天氏兄弟们的埋伏圈,在埋伏圈的边缘地带,这些土著停下了脚步。 刑天氏兄弟们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静默的看着这些土著人,尤其是跟在后面,衣饰打扮、气质妆容,都和这些土著人格格不入的三个少女。 他们并不是杀人狂,在没有弄清这些土著人的来意之前,贸然发动进攻,除非是疯子才会这么做。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默默念诵刑天鲤传授的巫咒,将自己的气息和身边的大伙伴的气息更完美的融合,将自己和大伙伴的气息更加彻底的融入了丛林。 他们用极晦涩难懂的土著话低声交流了几句,几名身形最‘魁梧’,比普通族人要高出两寸许的土著男子就脱离了队伍。 就在埋伏的刑天氏兄弟们的眼皮底下,几个土著男子循着丛林中的动静,直奔数十丈外,正在‘叮叮当当’砍伐树木,为重建港口囤积木材的东云人。 呃,其实是有点不够人道的。 都大半夜了,这些倒霉的东云人,还在刑天氏兄弟们的督促下卖着苦力。 只不过,无论是刑天鲤,还是刑天仁、刑天义、刑天智、刑天信兄弟几个,都没准备对这些东云人讲‘人道’。还活着的,就拼命努力干活,什么时候累死了就拉倒! 足足有数十亩大小的一片林区,因为东云人一整个白天的砍伐,大树都被放倒,月光照得这一片林区通明。就在林区的边缘地带,一名身披轻甲,手持枪械的刑天氏兄弟,就好像一根标准的人型靶子,腰身笔挺的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几名土著男子悄然无声的逼近了这个刑天氏兄弟。 他们的动作实在是过于轻灵,他们的气息收敛,没有丝毫的气息或者杀意泄露,以至于这个名为刑天芳的兄弟,根本没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 丛林中,埋伏起来的刑天氏兄弟们齐齐翻了白眼,甚至有人已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刑天芳若是被几个土著人偷袭成功,嘿,这件事情足够兄弟们未来嘲笑他三五年的了! 几个身高四尺六寸上下的土著男子,悄然到了刑天芳身后。 然后,他们很苦恼的抬起了头。 刑天芳身高五尺九寸(一百九十五厘米),更兼他穿了牛皮底包钢的战靴,靴子底就厚达一寸许,他为了凸显自己的存在,威慑那些东云人不至于磨洋工,他还特意的站在了一块高有两尺许的树桩子上。 几个土著男子踮着脚尖站在刑天芳身后,头顶才能勉强够到他的屁股位置。 如此尴尬的身高差,几个土著男子看了看手上拎着的,用山林中的老荆棘疙瘩制成的,寻常人脑袋一敲就是一个脑浆崩裂的‘碎颅疙瘩棒’,一时间陷入了对人生、对世界的深深怀疑中。 哪怕他们跳起来,他们手中的棒子也够不到刑天芳的后脑勺啊! 几个土著男子相互看了看,两个最为有力的男子丢下手上棒子,猛地扑上前去,双手抱住了刑天芳的小腿,竭力的向后一拉,想要将刑天芳拽倒在地。 而另外几名土著男子,已经举起了手中坚硬的,被鲜血浸透,经过常年的把玩抚弄,已经变得油光水滑,包了一层厚厚包浆的疙瘩棒子,准备刑天芳一倒地,就冲着他的后脑勺来上两棒子。 两个土著男子顺利的抱住了刑天芳的小腿,他们倾力的拉拽。 刑天芳丝毫未动。 他感受到了有物件在拖拽自己的小腿,他猛地低头,借着月光,看到了这几个精干精瘦,遍体漆黑,厚厚嘴唇,满头卷发的土著。 “我草,什么东西?”刑天芳被吓得浑身寒毛直竖:“鬼啊!” 他猛地举起了手上枪械,顾不得瞄准开枪,将大口径步枪当做棍棒,‘呼’的一声挥了下去。可怕的骨裂声如爆豆子一般响起,几个土著中最孔武有力的‘勇士’被刑天芳一击轰飞,甚至有一个家伙直接被抡成了两段! 丛林中,刑天智松开了放在扳机上的食指——他和好几个本家兄弟,已经做好了刑天芳一旦遇险,就开枪击杀几个土著的准备。 但是看来,这些土著的战斗力稀烂,根本不足以威胁到点开了血脉的刑天芳! 愤怒的咆哮声如闷雷响起,刑天芳契约的,是一头高有九尺许,遍体银毛的山林大猩猩,这头身躯雄壮得犹如怪物的大家伙,之前并不在刑天芳身边,而是趾高气扬的,扛着一根木桩子,混在东云人当中充当监工呢! 感受到刑天芳遇袭,这头大猩猩疯狂的嘶吼着,从数十丈外飞扑而来,挥动着木桩子,冲着还没落地的几个土著倒霉蛋就是狠狠一挥。 ‘嘭’! 几个土著彻底炸开,残肢断臂喷出了老远。 “是敌人,杀!”丛林中,刑天智大喝了一声——几个土著的行动,已经代表了他们怀有恶意,根本就不用和他们多呱噪什么了,直接击杀就是! 沉闷,但是极有节奏的枪声响起。 只是一波攻击,百多个土著的头颅就猛地爆开。 土著们一阵大乱,他们疯狂的嘶吼叫嚣着什么,胡乱的拉开短弓,朝着四周乱射。 细小的淬毒箭矢‘嗖嗖’乱打,‘叮叮’有声的钉在了四周的树干上。他们并没有发现埋伏起来的刑天氏兄弟们,他们的箭矢连鬼都没打到一个。 枪声不断,点开了血脉的刑天氏兄弟们,他们在黑夜中的视力,比起身边的凶兽们更要敏锐许多。借助四周黯淡的夜光蘑菇和苔藓荧光,他们清晰的锁定了每一个土著人黑漆漆的身影。 一个个土著或者头颅炸开,或者身躯爆开。 血腥味随着夜风四溢,三名骑在黑豹上的少女脸色骤变,她们不可置信的嘶声呼啸着——在丛林中,在这四周都是植物的丛林中,她们居然被人打了埋伏? 这,怎么可能? 她们才是黑夜的宠儿,她们才是丛林的精灵,夜间的丛林,是她们天生的主场,没有任何智慧生物可以在夜间的丛林中对她们造成任何威胁! 就在她们呼啸咒骂的时候,数百土著已经死伤殆尽,‘咚咚’声中,她们身边炸开了一团团土浪,刑天智等人不断的开枪,密集的子弹落在了她们身边丈许之地,密集的子弹在地上圈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形,恰恰将她们套在了中间。 “放下武器,离开坐骑。女人,不要逼我们冲着你们漂亮的小脑袋来一枪!”刑天智冷声呼喝道:“我们不愿意屠戮妇孺,不代表我们不会!” 刑天智身边,一名刑天氏兄弟低声嘟囔:“智哥,这三个丫头,可真够水灵的。啧,这小脸蛋,咱们南浔镇上,可找不出几个生得这般精致,好似瓷娃娃一般的姑娘。” 刑天智狠狠地给了这家伙一脚:“混账东西,忘了老人家们说的话了?行走江湖,最怕遇到的,就是奇装异服、奇行怪谈的僧、道、老、幼、妇……你看她们生得漂亮,搞不好就是要了你性命的毒寡妇!” “嘿,忘了大兄给我们说过的?他在南浔镇杀掉的那些,那些,什么暗语森林的娘……呃?是她们哦?”刑天智和一众兄弟突然醒悟,这三个骑着黑豹,衣饰精美绝伦,容颜极其精致俏丽,美得都缺少了一点人味的少女,和刑天鲤说过的暗语森林的那些女人,不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么? 沉闷的枪声中,一名少女突然拔出了腰间弯刀,厉声喝道:“无耻的家伙,在丛林的见证下,来一场公平的决斗罢!你们,有这个胆量么?” 枪声骤停。 一众刑天氏兄弟齐齐看向了刑天智。 刑天智抿了抿嘴,下意识的将枪口锁定了这名少女,手指更是扣在了扳机上——一如他的名字,刑天智在一众兄弟中,心思最慎密,办事最周全。他很理智的觉得,干脆将这三名少女击毙,最差也是打成重伤生擒,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体内风精血在沸腾,血脉中涌出的战斗本能在疯狂的咆哮。 他想要丢下这‘先进’的枪械,拔出腰间合金锻造的沉重双手剑,和这名挥刀叫嚣的女人,来一场公平的、面对面的、纯粹铁和血的较量。 一道微风吹过,刑天鲤无声的到了刑天智身边。 看到刑天智一脸的纠结,刑天鲤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罢,大兄帮你兜底。不过,若是输给了这个女人,嘿,以后一个月,在场兄弟们的臭袜子,可都归你了。” 刑天智的脸色一黑。 在场的百多个兄弟,整日里在这闷热、潮湿的丛林地带行动,穿的又是憋气无比的牛皮战靴,可想而知那脚丫子的味道是何等可怕。 为一百多个兄弟清洗一个月的臭袜子? 大兄,你好毒! 刑天智咬咬牙,体内沸腾的精血,澎湃的血脉,催促着他狠狠的一点头,大声的应诺了一声。随着他的应诺声,四周丛林中,又有五六百号刑天氏兄弟扛着各色兵器,三五成群的站了出来。 “嗯,刚赶来的兄弟也算哦!”刑天鲤轻飘飘的补了一刀。 刑天智的脸一阵漆黑,在四周兄弟们的哄堂大笑声中,他骂骂咧咧的将手中枪械递给了身边兄弟,将背后巨大的弹药箱小心放下,拔出腰间几近五尺长的双手重剑,步伐稳健的冲着那少女行了过去。 “小丫头片子,半夜三更,不去找情郎吟诗作对,带着一群土著跑来咱们兄弟地盘上图谋不轨,你们的脑壳坏掉了么?”刑天智双手握剑,重有百来斤的双手重剑在头顶舞了一个剑花,剑锋破风,发出‘嗤~呼’的怪异啸声。 ‘嗤’,是剑锋打磨得过于锋利,刑天智挥剑的速度太快导致。 ‘呼’,是重剑的体积过于庞大,剑脊足足有巴掌厚,剑身震荡空气,才有了如此闷响。 在刑天智头顶,一支翼展两丈许,通体有着极璀璨金色羽毛的大鹰急速降落,大鹰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就在刑天智上方二十几丈的高度高速盘旋。月光下,大鹰漆黑的,可以轻松将一个人的头颅掌握其中的爪子反射出了森森寒光,端的煞气逼人。 大鹰宛如铁铸的羽翼狠狠一拍,下方几株大树的枝桠就被扫得粉碎,浓密的树冠漏出了巨大的缝隙,一道道青蓝色的月光化为夺目的光柱,从高空狠狠倾泻了下来。 林地骤然一亮。 少女坐下的黑豹齐齐抬起头来,无比警惕的看着这头大鹰。 刑天智一声大喝,身披重甲的他猛地向前飞掠十几丈,跳起有足足三丈多高,双手挥剑,以最简单的‘力劈华山式’,冲着少女当头就是一剑劈下。 一道月光,恰恰落在刑天智身上,将他庞大的身躯镀上了一圈淡淡的光边。他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少女和她座下的黑豹整个笼罩在了下面。 那少女一声尖啸,俏丽的面庞扭曲,两条修长雪白的长腿狠狠一夹,座下黑豹猛地跃起,向着一旁横挪猛跳——感受到刑天智身上凌厉的气机,她莫明的一阵心虚,在那一瞬间,她完全丧失了和刑天智对仗的勇气。 刑天智身体还没落地,右手紧握剑柄,顺势一挥。 少女眼睁睁看着重剑反射着月光,带着一股凌厉的锐气直劈自己右肩。她怪啸一声,身上纯银锻造,镂空雕饰了无比精美的藤蔓、花瓣纹路,宛如艺术品一般,还镶嵌了十几枚华丽宝石的半身甲猛地亮起银蓝色幽光。 闪避不及的少女,任凭刑天智的重剑劈在了自己肩甲上。她咬着牙,右手不过两尺长的弯刀,狠辣无比的冲着刑天智的腰肾要害狠狠的劈了过去。 ‘咣’的一声大响。 重剑劈在少女肩甲上,看似纤薄犹如花瓣的肩甲,防御力却是无比离谱。剑锋劈得肩甲火星四溅,少女被重力暴击,纤细窈窕的身躯不由己的飞起,狠狠撞在了数丈外的一株大树上。 少女手中弯刀,也是狠狠划过了刑天智腰间的甲胄。 弯刀如眉,极轻、极薄,却锋利得可怕。伴随着细微的切割声,一缕火星喷溅,刑天智腰间的甲胄被生生劈出了一条极细、极深的刀痕。 只是,刑天智身上的甲胄通体用合金铸成,腰间要害处的甲片总厚度总达一寸许。 少女的劈砍,只切开了半寸左右的甲片,刀锋根本没能碰触到刑天智的半点皮肉。 但是要害中刀,却让刑天智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甲胄足够坚固,这一刀的后果堪忧! 第六十四章 再见暗语(下) 剑风呼啸,刀影迷离。 刑天智和那少女打在一起,端的是好看。 刑天智宛如一头呼啸扑杀的凶兽,重剑所过之处,哪怕是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也被劈得大片木屑飞溅,震得树干‘嗡嗡’震荡。 而那少女,则好似围绕着凶兽盘旋飞舞的毒蜂,虽然声势渺小,动作却无比灵巧,一根毒针带着森森恶意,不时在那凶兽身上狠狠的扎一下。 偶尔重剑落在少女身上,华丽的甲胄就爆开大片火星,少女就闷哼着被劈飞数丈,一次次的撞击在大树上,只是三两次的功夫,少女的嘴角就有血水渗了出来。 而刑天智身上,也接连中刀。 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他命中少女三剑,而他自己,则是连续被劈中了十八刀。 少女被震得嘴角流血,而刑天智身上的甲胄,也有几处渗出了一丝丝血水。 刑天鲤看得直摇头。 刑天智的剑法,大开大合,声势浩大,用在战场上,端的是无双的割草大杀器。但是对上了这个明显走‘敏捷’路线的少女,又在这到处都是巨树的复杂丛林中,这种大开大合的剑法,就有点不够看了。 要不是刑天智身上的重甲,以这少女的速度,以她手上弯刀的锋利程度,刑天智就算长了三颗脑袋,也已经被她给斩了下来。 “智哥,沥血!”刑天鲤突然大喝了一声。 刑天智听得刑天鲤的声音,他当即一声大吼,储存在心脏中不多的几滴精血,当即燃烧了三滴。他的身躯骤然膨胀,皮肤瞬息间变成了宛如铜铁一般,带着一丝金属反光的深沉色泽。 力量,速度,防御,顷刻间飙升了一倍有余。 尤其是,刑天智的身上,一层寸许厚的薄薄血雾升腾,炽烈的战意化为实质性的威煞,狠狠地轰向了面前的少女。 少女眸光骤然散乱。 在这一瞬间,她好似看到一尊无头的巨人,手持大斧,嘶吼着从天而降,狠狠地一斧头劈向了自己的脑袋。她的头颅微痛,意识被威煞冲击得混乱了一瞬间。 就是这一瞬间的呆滞,力量、速度暴涨一倍有余的刑天智一步冲到了她面前,重剑荡起一抹寒光,依旧是最简单的‘力劈华山式’,极其蛮横,极其凶悍的当头劈下。 ‘嘭’的一声巨响。 少女身上的甲胄连续承受了刑天智数尺的重击,甲胄上的幽光终于崩解。一声惨嚎冲天而起,刑天智居然一剑将这少女直接劈成了两片。 鲜血喷溅,残骸左右飞散。 刑天鲤和一众刑天氏兄弟看得直咧嘴,虽然是敌人,但是人家怎么也是花骨朵一般俏丽的少女,你直接给人家来了个大劈活人,这也忒凶残了一些! 摇摇头,刑天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巫族的战斗方式,粗暴,狂野,杀伤力巨大,而被巫族的杀招命中的倒霉蛋,他们的死状总是凄惨无比,极少能有全尸。 少女座下的黑豹发出一声悲鸣,挥舞着爪牙冲着刑天智飞扑而来。 高空中,刑天智契约的大鹰猛地飞坠而下,巨大的钢爪一个拍击,‘咔嚓’骨裂声中,黑豹的天灵盖被硬生生撕开,脑浆混着血水喷得老远。 另外两名少女齐声悲鸣,见到自家同伴惨死,她们身上的甲胄,镶嵌的十几枚宝石同时爆开。一缕缕狂风平地而生,卷着少女和她们座下黑豹,带起一缕残影朝着远处逃窜。 她们的速度快的惊人,几乎到了弹指三五十丈的速度。 如此高速,两头黑豹居然如灵巧的鱼儿,在密集的丛林中流畅的穿梭,居然没有一头撞击在树干又或者其他的障碍物上。 ‘嘭嘭’! 四下里有刑天氏兄弟不断开枪,密集的子弹打得一株株大树木屑横飞,却没有一发子弹能够碰到两名少女的一根汗毛。 “我跟上去,智哥,你带上契约凶兽是豹类的兄弟,来三百人,跟上!”刑天鲤急促的吩咐了一声,一掌拍在了刑天智的后心处。一吨合金钢顷刻熔炼逆溯,一股精纯的太初之炁涌入刑天智的身体,被他骨髓吸收,一滴一滴粘稠精纯的精血不断滋生。 心口小鼎中,金光微亮,丝丝缕缕五彩氤氲法力释放,丛林中本来就闷热潮湿,空气中湿度极高。刑天鲤身边,迅速凝聚了一片白茫茫的水云,呼吸间的功夫,一团丈许方圆的云雾就落在刑天鲤脚下,托着他直追两名逃窜的少女。 这是最普通的仙家‘腾云驾雾’之术,凝聚水云,御风飞行,速度也不是很快,一弹指大概百丈的距离,甚至还没能达到‘音速’。但是这速度,也已经比那两个少女逃跑的速度快了许多,刑天鲤轻轻松松的就缀在了她们身后。 对于暗语森林的那群女人,刑天鲤恶意满满。 且不说她们在平海城兴风作浪、搅风搅雨的事情,就凭着她们大肆贩卖‘极乐香’的行为,就让刑天鲤有一种将她们全部凌迟处死的冲动。 之前玛索带着这群女人逃得飞快,刑天鲤没能来得及对她们下手。 没想到,在这遥远的黑婆罗洲,刑天鲤居然再次遇到了她们,而且,她们似乎和黑婆罗洲的土著勾搭上了,刑天鲤怎可能轻松放过她们? 这一追,就是一刻钟的功夫。 以这两个少女座下黑豹被疾风加持后的速度,一秒三十多丈的速度,它们高速奔走一刻钟,走过的路程足足超过两百里。只是,丛林中地势复杂,好些地方还有山岭凸起,还有沼泽、深坑阻路,两头黑豹在丛林中不时绕路,最终它们放慢速度的时候,距离之前交手之处,直线距离大概也只有五六十里地。 这里丛生了一种类似云杉的大树,树干不粗,最粗壮的树干,也只有人腿粗细,但是出奇的是,这种树生得极其高挑,最高能有三十多丈高下。离谱的高度,疏朗的树冠,让这些大树好似一片盛放的蘑菇,覆盖了方圆三四十里地。 这里有两条小河于此交汇,更有三座山峰成品字形,圈起了一块儿直径能有七八里地的凹陷盆地。 两名少女骑着黑豹窜进了盆地,而刑天鲤则是按下云头,落在了三座小山中,最高的那座山巅处。 小小的盆地,好些高挑的树木已经被砍伐,树干被剁成了一段一段的,配合着一些热带丛林特有的大叶子和树皮、兽皮等物,搭成了一些颇有美感的三角形窝棚,组成了一个能够容纳近近万人的密集营地。 营地的外围,十几颗极高的大树上,用细细的木条,搭建起了好似鸟巢的小棚子。 风吹过,这些极高、极细的树干左右摇晃,高处的摇晃幅度更是惊人。数十名土著男子蜷缩在棚子里,随着树干的摇晃,丝毫不为所动的打着呼噜。 营地内,十几堆篝火近乎熄灭,只有一些火炭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十几头驯服的野兽脖颈上套着绳索,匍匐在篝火旁,懒洋洋的打着呵欠。 几个年纪过大,哪怕是深夜也没有什么睡意的老人,盘着腿坐在篝火旁,用一种树皮卷成的细管子,极其陶醉的吸食着不明物体,偶尔他们抬起头来,轻轻地呼出一口烟气,脸上尽是飘飘欲仙的松弛感。 数以千计的三角形窝棚内,低沉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也有精力极其旺盛的土著青年,半夜三更还在折腾。刑天鲤侧耳倾听,起码听到了百来个女人的低声呼喊。 营地正中,用圆木桩搭建了一个方圆亩许的平台。数十个用鞣制精美的牛皮搭建的华丽帐篷,正整齐的排列在这高有丈许的平台上。这些帐篷端的是做功精致,兽皮上居然还用银线勾勒出了极华丽的花朵纹路,分明就是暗语森林那群女人最喜欢的奢靡风格! 两名少女骑着黑豹窜进了营地,篝火旁拴着的野兽匍匐下身体,发出了惊恐的低鸣声。 几个正在吞云吐雾的土著老人瞳孔扩散,他们直勾勾的看着两个狼狈逃回来的少女,呆滞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的匍匐在地上,向她们五体投地的跪拜行礼。 两名少女跳下坐骑,仓皇的跑上了木台。 几个帐篷内,七八名仅仅在腰间围着一条薄纱,面皮赤红,额头带着汗水,显然刚才正在做某些勾当的俊美青年手持细剑,悄步抢出。见到两名少女,这些青年齐齐鞠躬行礼,用一种极清脆、极婉转,好似夜莺鸣叫的美妙语言,低声问候着什么。 刑天鲤吧嗒了一下嘴。 暗语森林的这些家伙,不管她们品性多坏吧,她们的审美端的是不坏。尤其是她们的这语言,应该是她们的母语吧?实在是好听啊,真个犹如天籁,隐隐有风吹声、叶落声、鸟鸣声、虫叫声、溪流潺潺声、雨点拍叶声等诸般节奏蕴藏在内。 这是一门,暗合自然妙韵的绝美语言。 而且,刑天鲤能感受到,也就是这一方天地沦入了末法时代,这种语言蕴藏的妙理和这一方天地格格不入。否则的话,这门语言怕不是和‘太古巫纹’一般,蕴藏了极其神异的力量。 “有趣!”刑天鲤舔了舔嘴唇。 他大袖一挥,掏出了通天御灵幡,琢磨了一会儿,他更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药粉,用巫炎轻轻点燃——青黑色的药粉开始燃烧,一缕缕沉重的灰白色烟气滚滚落地,被夜风一吹,就顺着山坡,向下方的营地如流水一般流淌了下去。 这是《原始巫经》中,属于‘流殇巫毒’的一种。 当今世界,想要配制出原汁原味的‘流殇巫毒’,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刑天鲤使用《原始巫经》中的巫毒原理,这些天采集了丛林中的好些药草,配合三十六种毒蘑菇和二十四种毒蛇的毒液,配成了这一剂‘木僵’! 三十六种毒蘑菇,每一种都能轻松致人死命。 二十四种毒蛇,也都是挑选的剧毒之物,一滴毒液轻松就能毒杀数十人的那种。 配合十二种蕴藏了奇异药性的药草,经过巫法调制后,刑天鲤炮制出来的这种‘木僵’巫毒,就变成了不致命的奇药——它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人变成‘木桩子’! 僵硬,沉重,动弹不得,刀劈不开,甚至完全清醒,但是对外界的所有伤害没有丝毫感知力的‘木桩子’! 中了‘木僵’之毒,若是得不到解药及时救治,十二个时辰后,所有的肌肉组织都会彻底的‘木纤维化’。 到了那个程度,就算是得了解药,也就是一根彻头彻尾的木桩子,除非‘仙人’出手,又或者得到末法之前的‘灵丹妙药’救治,否则一辈子也就是一根死气沉沉的人形木桩子。 丛林中,腐烂的落叶和沼泽内,隐隐有一丝丝瘴气升腾。 木僵所化的烟气,和那些瘴气融为一体,很自然的流入了营地。渐渐地,数十个三角窝棚就被烟气包裹,内中的呼噜声都随之消失了。 木台上,正中一座最大的帐篷内,一名身材高挑,皮肤雪白,发色墨绿,眼眸宛如极品的绿宝石一般,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绿光的绝色女子扭动着腰肢,打着呵欠,步履轻快的行了出来。 两名步伐蹒跚,脚步明显发软的俊俏青年跟在女子身后走出了帐篷。 两名逃回来的少女跪在了那绝色女子面前,用那美妙的语言,急促的述说着什么。绝色女子眸子里绿光大盛,她愤然咒骂了几句,突然她用力的抽了抽鼻子,随后,猛地举起双手嘶声高呼。 尖锐的啸声,突然从刑天鲤身后传来。 刑天鲤身后,一株高有三十几丈的大树上,树梢头几个随风摇晃的鸟巢中,十几只拇指大小,形如蜜蜂的小鸟窜出巢穴,以极可怕的高速,从高处笔直俯冲,宛如激射的箭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刺刑天鲤后心要害。 刑天鲤愣了一下神。 嘿,好家伙,这个绝美女子,居然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而刑天鲤自己,也是疏忽大意了。因为末法时代,神魂之力外放,就会急速消耗的缘故,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若非必要,刑天鲤不会时刻外放神魂之力。 刚才他只是以肉眼打量下方的营地,他也没注意到,身后大树上,那几个普通寻常的鸟巢中,藏匿的鸟儿,居然会如此的古怪且可怕——眸子里幽光闪烁,神魂之力骤然外放,顷刻间笼罩方圆数里之地,刑天鲤瞬间剖析出了这些小鸟的端倪。 啧! 这些家伙,堪称异种。 娇小的体型,其身躯结构非凡,单单体表那一层薄薄的羽毛,防御力就堪比一套铁甲。而这鸟儿的身躯致密,骨骼坚固程度甚至比寻常合金钢还要强悍几分。 它们从高空俯冲下来的时候,翅膀震荡的频率,达到了一弹指间上百次,如此高频的振翅速度,让刑天鲤都感到末名惊诧。 小小的鸟儿,尖尖细细的喙子宛如钢针,上面更有一层暗绿色的光芒闪烁,这些鸟儿,居然天生自带剧毒。刑天鲤甚至剖析出了这小鸟喙子上剧毒的属性,其毒性甚至比眼镜王蛇的毒液还要可怕百倍,寻常人真的是碰之即死,毫无抢救的余地。 刑天鲤一阵咋舌。 这些小鸟,怎么看,也不像是黑婆罗洲的自然产物啊! 手中通天御灵幡轻轻一抖,数十具甲士凶鬼无声冲出,寒气森森的凶鬼腾空而起,往那十几只小鸟儿一扑。小小的鸟儿魂魄瞬间被吞噬,精血也被抽取一空,僵硬的身躯失去动力,‘噗噗’几声,坠落在了刑天鲤身后三步之处。 “去罢!”刑天鲤手中长幡轻轻一振,那尊地仙境鬼将冲出而出,带着九尊实力恢复到散仙境的鬼将,以及大群凶鬼,卷起漫天阴风,直扑向了下方营地。 刑天鲤撇了撇嘴。 他刚刚也只是临时起意,想要测试一下‘木僵’的实战效果。 实在是,这个盆地状的营地,实在是太适合释放‘木僵’之毒了。而之前在白砗磲港,那般广袤的地带,更有海风时刻吹拂,‘木僵’根本无法发挥效用。 但是既然,这绝色女子嗅到了空气中的异味,发现了‘木僵’之毒的偷袭,也就不用再测试了,直接动用暴力罢。 “看来,下次改进配方,得把气味考虑进去。”刑天鲤释放了三万甲士凶鬼向下冲锋,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不过,这女人的鼻子属狗的么?这么淡的药味,居然都能闻得出来?” 甲士凶鬼低沉嘶吼,列成军阵的他们脚踏阴风,离地三尺高速飞掠。他们掠过营地,羧过之处,所有窝棚中的土著纷纷僵毙,阴魂被瞬间抽空。 他们顷刻间就冲到了木台前,冲在最前方的鬼将手持长戈,一声大吼,古色斑斓的长戈荡起一抹寒光,冲着站在木台边缘的几个俊俏青年猛劈。 几名俊俏青年齐声呵斥,手中细细的,闪烁着淡淡银光,做工精美绝伦的细剑化为点点寒光,朝着鬼将手中长戈迎了上来。 ‘咔嚓’声暴起。 可怜几个俊俏青年手中细剑和长戈稍稍一碰,就炸成了漫天碎屑。长戈落在他们身上,甚至半点儿声音都没发出,他们就齐齐爆成了一团血雾。 地仙境的鬼将,走‘大力鬼王’‘体修’路线的地仙境鬼将,这一击的力道,甚至现阶段的刑天鲤都不敢、更不愿硬接,这几个青年未免太高估了自己。 那绝美的女子脸色骤变,她一声怒啸,胸口悬挂的一枚鸡蛋大小的棱形绿宝石就喷出了强烈的绿光。 绿宝石宛如一颗绿色的小太阳冉冉升起,炽烈的绿光照亮了整个盆地。 刑天鲤脸色微变,他外放的神魂之力,被这绿光一照,居然隐隐刺痛? 四周传来沉闷的‘咔嚓’声,一株株高有数十丈的大树被绿光照耀,树皮开始疯狂崩解,树干则是发生了奇异的变异,从木纤维变成了近乎血肉形态。 ‘嘶嘶’声不绝于耳,超过三百株大树蠕动着,扭曲着,化为狰狞的大蟒飞坠,疯狂的朝着刑天鲤冲了过来。 刑天鲤脑壳一阵眩晕。 这是末法时代。 没错吧? 哪怕暗语森林的这些女人,拥有别样的修炼体系,有着特殊的法门在这末法时代发挥奇异的力量——将这些大树凭空生成血肉,化为奇种大蟒攻击敌人,这似乎也有点太过分了罢? 这种手段,几乎和道法中极高妙的‘撒豆成兵’,也无甚两样了! 第六十五章 生存之争(上) 末法时代,一尊实力完整的体修地仙,这是近乎无耻的存在。 弹指间,营地中土著悉数被击杀,木台上,那些俊俏青年、俏丽少女,也悉数被杀,唯有那绝色女子嘶声叫骂着,身边隐隐有银绿色幽光闪烁,不断化为一道又一道华丽的弧形剑芒狠狠斩在为首的鬼将身上。 剑芒炸得粉碎,地仙境的鬼将身形纹丝不动,丝毫无损。 刑天鲤轻点着通天妙竹,一步一步走进营地,来到了木台下,在一队甲士凶鬼的簇拥下,缓缓登上木台。在他身后,数百条长达二三十丈的巨蟒已经被悉数斩断,歪歪斜斜的倒了一地都是。 被秘术催生的巨蟒,其身躯已然从木质异变为堪比钢铁的材质。 饶是如此,哪里经得起‘通天剑典’随意一击? 更不要说,通天妙竹经过刑天鲤这些时日的祭炼,吞噬了几近十万吨上好合金提炼出的五金精华,以及逆溯而生的太初之炁后,通天妙竹单单自重就达到了可怕的千吨上下,其锋芒更是足以斩破当世一切! 这些巨蟒,就算身躯比钢铁坚固百倍,也是轻松一剑就劈开了。 刑天鲤来到木台上,看着气喘吁吁的绝色女子,微笑道:“还有什么手段?赶紧施展一下,道爷还受得住,千万不要客气。” 一边调侃,刑天鲤一边掏出了那颗青木灵珠,一缕法力将其托起,任凭其悬浮在自己胸前。 绝色女子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青木灵珠,嘶声尖啸道:“这是我主的赐予,怎会在你手中?你,怎么敢亵渎至高我主的恩赐?” 刑天鲤微笑看着绝色女子:“动辄至高,动辄我主。咳,你们所谓的‘我主’,究竟是什么来路啊?呃,这颗珠子不错,帮了道爷我很大的忙。你这里,有类似的东西么?嗯……” 目光落在女子胸口悬挂的那颗硕大的棱形宝石上,刑天鲤感受了一下光芒黯淡的宝石散发出的气息,幽幽叹了一口气。这颗棱形宝石固然强大,甚至能将古木转化为巨蟒,拥有非同寻常的超凡之力。 比起青木灵珠,这颗宝石还是差了许多。 青木灵珠是先天之属,而这颗棱形宝石,只是后天之物。按照刑天鲤的判断,大概也就是一件极品后天法宝的范畴,还没到灵器的地步! 绝色女子眸光一阵闪烁。 她扭了扭腰肢,目光惊惧的看了一眼围在身边,气息可怕的几尊鬼将,突然俏生生的笑了:“这位阁下,您是想要‘人财兼得’么?嗯哼,您看我,生得美么?” 女子很自信的挺起了胸膛,一阵夜风恰到好处的吹过,她身上裹着的那一层轻纱也很是自然的配合着夜风滑落。一具完美的胴体出现在刑天鲤面前,比例完美、凹凸有致的身躯,在月光下反射出宛如宝珠美玉一般的朦胧毫光。 空气中,有醉人的香气弥漫,女子轻轻扭动着腰肢:“我们似乎,可以用更和平,更美妙的方式,增进双方的了解。我们……” 一尊散仙境的鬼将猛地上前一步,小酒坛子大小的拳头‘嘭’的一声闷在了绝色女子的小腹上。她身后,两尊鬼将也是伸出手,一左一右的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丝毫闪避不得,结结实实的吃了这一拳。 一拳差点没把这女子轰成两段,她猛地弯下腰,张开嘴,一缕缕鲜血就好似小溪一样滑了下来。 “是很美,但是不够新鲜。”刑天鲤用极其诚挚的语气,说出了极伤人的话语:“你身上有一股子老坛子泡菜的味道,你起码有过五十个以上的‘人生伴侣’罢?”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私生活如何,是你的个人选择。男欢女爱这种事情,乃是天地大道,只要不是强迫强逼的,谁也没权力抨击你什么。但是呢,道爷我还是喜欢吃一口新鲜的、对味的鲜杏子,那种都快发酵成猴儿酒的烂桃子,实在是啥胃口。” “你懂道爷我的意思?” 刑天鲤很认真的看着绝色女子:“如果你只剩下了‘色诱’的手段,那么你就对道爷我没啥用处了。呃,你的手下,带着几百个打手,鬼鬼祟祟摸到白砗磲港,偷袭了道爷的本家兄弟,可见我们是敌人。” “敌人么,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既然你没啥子用了,那就……” 为首的鬼将高高举起了手中长戈,三尺长、古色斑斓的戈头在月光下闪烁着森森寒芒,作势就要斩击女子的脖颈。 “不要!”绝色女子吓得魂飞天外,此刻她展示出了极强的求生欲望,她声嘶力竭的尖叫道:“我很有用,尊敬的阁下,我非常的有用……比如说,您面前的这颗我主的恩赐,我也有办法为你求来。” 刑天鲤笑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否则他留下这个女人做什么?他是真的爱鲜杏,对烂桃没啥胃口。 “好吧,长夜漫漫,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好生谈谈。” “比如说,你叫什么名字?在黑婆罗洲多久了?在这里做什么?半夜三更的,你让三个凶巴巴的女人带着一群打手,去白砗磲港做什么?” 低沉的野兽咆哮声传来,一票刑天氏兄弟骑着契约的豹类凶兽,一溜烟的窜了过来。 他们奔进了营地,穿过一座座窝棚,将这座木台围在了中间。刑天智带着几个兄弟登上了木台,猛不丁见到浑身一丝不着的女子,下意识的吹了几声尖锐的口哨。 绝色女子面皮微微酡红,她挺起了胸膛。 见到刑天智兄弟几个那惊艳到震惊的目光,她的自信心又回来了——不是老娘的姿色不够,是这个口口声声自称‘道爷’的家伙有毛病,肯定的,他有毛病啊! 明月高悬。 丛林中生出了一层淡淡的云瘴。 刑天氏的兄弟们,每人身边都跟着一大队的甲士凶鬼,在密集的窝棚中搜寻着。 很快,一块快最小也有婴儿头颅大小的狗头金,一块块剥落大半的宝石原矿,还有一些陈年水沉香之类的好东西,就纷纷堆积在了木台前。 这个万多人的土著部落,放在整个丛林,都可以算入大型部落的范畴。他们在丛林中不知道繁衍生息了多少年,他们是这座丛林的精灵,整日里在丛林中出没,每隔三五年,就阖族搬迁数百里,宛如游猎部族一般在丛林中肆意游走。 他们积攒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好东西,其中好些物件,放在大玉朝,都能卖出天价来。 比如说,在几个最大的窝棚中,应该属于他们部族酋长和长老的居所,刑天氏的兄弟们找到了近万条风干的,足足有三尺多长的‘猫科动物的鞭’。 这玩意儿,放在大玉朝的老字号药铺中,稍稍炮制一下,用烈酒浸泡个三五年的,那可都是中老年男性的‘挚友伴侣’,能够卖出让人疯狂的价! 天知道这个部落的土著们脑壳是不是长包了,怎么囤积了近万条这等玩意儿? 难不成,他们阖族气血亏虚么? 刑天氏兄弟们忙碌着,刑天鲤、刑天智兄弟几个,则是坐在高台上,聆听着绝色女子的供述。 她的讲述其实很简单。 她叫做苏菲,和平海城租界暗语森林的负责人玛索,是同宗同源的姐妹。玛索在平海城兴风作浪,贩卖夜语酒、极乐香之类祸害人的玩意儿敛财,而苏菲则是在黑婆罗洲,从土著部落中搜刮‘绿纹鬼面菇’和‘红环白鹅膏菌’等玩意,为玛索提供原材料。 几个月前,在刑天鲤到来之前,东云人建立的垦殖据点,和土著部落发生了剧烈冲突。东云人的驻军,包括黑珍珠港、白砗磲港、红珊瑚港等十几个大型据点的驻军,联合垦殖据点的民兵以及武装浪人,对土著部落发动了疯狂的报复性袭击。 东云人的性格嘛,凶残而扭曲,有着骨子里的暴虐兽性。 他们的军队一出动,尤其是蓬莱神社的那些神官、巫女们也加入了袭击行动后,土著部落们大败亏输,短短两个月时间,数百个大小部落惨遭灭顶之灾。 无论是绿纹鬼面菇还是红环白鹅膏菌,出产全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直接导致了平海城暗语森林畅销的夜语酒和极乐香的产量减少。 玛索对此表达了极大的不满,她给苏菲传来了消息,让苏菲赶紧想办法解决问题,恢复各种必须原材料的供应——而且玛索还勒令苏菲,未来两年,这些紧要原材料的供应,必须增加到以往的十倍以上! 玛索在族内的地位凌驾于苏菲之上,包括玛索的母亲,在族中的地位,也远远高于苏菲的生母。 若非如此,身为同宗同源的姐妹,玛索可以在法璐仕王国和平海城租界吃香的喝辣的,享受无穷尽的人间富贵,而苏菲则是被丢在了黑婆罗洲,整日里和土著野人,和那些毒虫猛兽、剧毒的蘑菇药草等物打交道。 面对玛索的严词勒令,苏菲也只能加大了对这些土著部落的压榨。 这些年来,苏菲凭借着种种手段,比如说,当着这些土著部落的面,将那些巨木变成‘树人战士’,变成刚才袭击刑天鲤的‘巨蟒’等等。依靠这种手段,苏菲和她的那些下属,几乎成了这些土著部落的‘神’! 随着苏菲的命令,更多黑婆罗洲丛林深处的大型土著部落,几个月来,正不断的从丛林深处搬迁出来,朝着东云人的垦殖据点、朝着东云人的城池逼近。 被刑天鲤覆灭的这个大型部落,就是这些天,刚刚从两千里外的丛林深处搬迁而来,刚刚驻扎在这个小型盆地中不到三天功夫。 这也就是,刑天鲤带着人,刚刚抵达黑婆罗洲的时候,见到的土著部落疯狂袭击东云人据点,东云人军队顺着沙滩赶去据点增援的场景。 毫无疑问,这些土著部落大肆袭击东云人据点,双方都损失严重。 但是,苏菲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血祭!”苏菲幽幽叹了一口气,朝着刑天智挺起了丰满的胸膛。刑天鲤眉头一挑,站在苏菲身边的一尊鬼将挥动拳头,‘嘭’的一拳砸下,差点将她丰满圆润的小山丘砸成了一个盆地,痛得苏菲弯腰惨嚎,用那绝美的语言疯狂的问候刑天鲤。 太残暴了! 卖弄风情,已经是苏菲刻进骨子里的本能,但凡是个男人——包括那些土著野人,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深深的被苏菲的各种小动作迷得神魂颠倒! 偏偏她遇到了刑天鲤这么一奇葩。 有着天仙境神魂的刑天鲤,根本不受她这种魅惑手段的影响。这也就罢了,那些鬼将也完全没有了生前的诸般欲望,下手痛殴的时候,真的是下手不留情,也根本不选地方啊! 苏菲咬着牙,捂着胸膛,苦兮兮的继续说道:“血祭,战死的人,会取悦我们至高的主宰,我会得到主宰的恩赏,提升我的力量。而战死的人,无论是东云人还是土著人的尸体,切成块,涂抹在倒下的烂树干上,腐烂发酵后,就是各种毒蘑菇最佳的培养基。” 苏菲给出了确切的数据。 一具尸体,使用得当的话,可以催生出上千斤品质极佳的绿纹鬼面菇和红环白鹅膏菌。就在刑天鲤进驻黑婆罗洲后的这两个月间,土著部落袭杀东云人,造成的尸体数以万计,短短时日,催生出的各种毒蘑菇,已经达到了千万斤上下。 这些毒蘑菇,经过初步的炮制后,已经打包完成,通过和苏菲合作的商人渠道,发送去了大玉朝境内的加工厂。 “加工厂!”刑天鲤嘟囔了一声,眉头一挑,那尊鬼将随手抓起一根木杠子,‘咣咣咣’的冲着苏菲的脑袋就是猛砸了七八下,直砸得她头破血流,披头散发犹如厉鬼。 刑天智和几个本家兄弟向后挪了几步。 太凶残了! 怎么说也是这么个天香国色的大美人儿,刑天鲤收拾起来,是真的半点儿都不手下留情啊。 “加工厂!”刑天鲤冷眼看着苏菲:“你可知道,那所谓的极乐香,坑害了多少神州子民?” 苏菲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刑天鲤冷眼打量着苏菲,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说说看,你们从何而来?你们,似乎,并非这一方世界的土著罢?” 和暗语森林的人打了这么多次交到,刑天鲤也感觉到了,这些家伙,不可能是这一方世界的土著——塔塔他们,都是来自脚下这颗星球的孪生姊妹星呢,这样‘科幻’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接受的呢? 苏菲猛地打了个寒颤,她极惊恐的看着刑天鲤,拼命的摇着头。 苏菲如此用力,以至于她脑壳上的血水都甩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洒得满地都是。 “不能说?”刑天鲤看着苏菲。 “说了,我就会受到主宰的惩罚,我会彻底的湮灭,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我。”苏菲极无助的看着刑天鲤:“我,真的不能说。” 刑天鲤目光深沉的看着苏菲。 这个女人刚刚挨了几下狠的,却没有汲取教训,看到刑天鲤如此专注的目光,她又本能的嘚瑟起来,摆出了一个极曼妙、极诱人的姿势。 ‘嘭’! 另一侧的小山峰狠狠挨了一拳,苏菲的脸色再次惨白,双手捂着胸膛,翻着白眼,心中已经不知道问候了刑天鲤多少代的祖宗! “挑一些你能说的事情,给我们说说吧。”刑天鲤淡然道:“毕竟,你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表现出一定的价值。如果你是一个无用的废物,甚至连实质性的口供都不能吐露多少,那我留着你做什么呢?浪费粮食么?” 苏菲被刑天鲤淡漠的语气气得……她毕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啊! 需要动辄喊打喊杀的么? 还‘烂桃’? 啊呸,见过这么美艳的烂桃子么? “我们,为了生存。”苏菲思忖了许久,无奈的叹息着:“生存,是一件很痛苦,很挣扎的事情。” 刑天鲤提起了精神。 ‘生存’二字一入耳,刑天鲤就知道,苏菲要吐露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了。或许,一些实质性的核心机密,她依旧无法吐露。但是通过一些旁支末梢的介绍,他也能判断出,苏菲、玛索等人,究竟是何等存在,她们面临何等风险,她们又将给这个世界带来何等危险。 “我们本来无忧无虑,我们的故乡,比这个该死的,脏兮兮、臭烘烘的黑婆罗洲大丛林,美丽一百倍,香甜一千倍,富饶一万倍……” “在我年幼的时候……” 刑天鲤打断了苏菲的话:“你今年贵庚?” 苏菲沉默了一阵子,指了指天空的月亮:“用东国神州的纪年,我还差三个月,就满八百岁了。我族,是长生种,你们概念中的八百岁,于我族而言,还没成年。” 刑天鲤狠狠的给了苏菲一刀:“还没成年,就成了一颗烂桃子,你们家的家风家训,可真够‘干净’的!” 苏菲气得面皮发黑,她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一副想要扑上来咬死他的样子。 “我年幼的时候,生活无忧,世间一切的美好,我们都唾手可得。”苏菲咬着牙,冷声道:“作为尊贵的月之选民,我年幼时,专门伺候我的侍女,就有三百人,其他的仆役、护卫,总数超过一万!” 刑天鲤、刑天智兄弟们齐齐咋舌! 三百侍女? 上万侍从? 大玉朝垂帘听政、把持朝政数十年的那位老太后,也没有这般浮夸的待遇吧? 苏菲抬头,看着天空的朗月,轻声道:“我刚刚出生,我的母亲,就为我圈下了一块可以由我的子孙世代继承的美妙丛林。那一片‘银叶丛林’,单单面积,嗯,按照玛索给我发来的东国情报,大概有三个江东行省那般大吧?” 刑天鲤面皮丝毫不动。 刑天智兄弟几个已经张大了嘴巴——三个江东行省那般大小的世袭封地?乖乖龙个东,那是什么概念? “一切的美好,似乎可以永久的持续下去。”苏菲叹了一口气:“但是,噩梦降临了。可怕的敌人闯入了我们的故乡,它们摧毁了山峰,它们截断了河流,它们肆意的破坏环境,它们让烟和火充斥天空,整个世界都变得刺鼻恶臭了。” “哦,对了,那些敌人,在平海城租界,也漏出了痕迹。”苏菲幸灾乐祸的看着刑天鲤:“玛索给我的情报说,在平海城租界,有个叫做玛利亚的女人,还有她身边的那些同伙,应该和闯入我们故土的噩梦同出一源。” “它们也盯上了你们的家乡。”苏菲笑得极其灿烂:“嗯,你知道这个玛利亚么?如果不知道的话,你们可以想法子打听打听。” 刑天鲤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何止听说过,他还很熟悉呢。 第六十五章 生存之争(下) 刑天鲤还在白砗磲港外的深水中,收纳一条条沉船,不断夯实修为时。 明月初升。 东云西端,飞云港东部,地势最高的飞云峰山腰,绿荫中,是大片汉唐风格的建筑群,一盏盏青白色的灯笼如办丧事一般,密密麻麻挂满四处,照亮了丛林和楼宇。身穿吴织的侍女绷紧面皮,在大小管事的催促下,步履轻快如猫儿一般,捧着各色托盘往来奔走 这是飞云守北河明斋的府邸,乐曲悠扬,高朋满座,北河明斋代表东云官方,欢迎各国盟友的酒宴刚刚进入高潮阶段。 高轩宽敞的大殿,实木地板上,天然的花纹拼成了巨大的牡丹花纹路。 百多名盛装的东云艺伎,踩着一尺多高的木屐,小脸蛋涂得惨白惨白好似吊死鬼一般,挥动着喷香的小折扇,扭扭捏捏的在大殿中跳着各国将领完全看不懂的舞蹈。 仿照汉唐遗风的案几后,各国将领很不习惯的席地而坐,喝着寡淡的东云清酒,没滋没味的啃着‘大师级厨道仙人’巧手摆盘的鱼生。 这些习惯了烈酒、牛肉、白面包的西陆将领们,面对东云特色的高档宴席,实在是爱不起来。但是出于最基本的外交礼仪,他们强颜欢笑,配合着红光满面的‘北河明斋’一次次的举杯,大口吞咽着不对胃口的酒水。 北河明斋,按照血脉谱牒来论,他是当今北河家主的亲叔叔,才干超群,算是北河家的实权人物。他把持飞云守之位,已然有三十七年之久,整个飞云港从上到下,甚至包括驻守周边的数十万精锐大军,全都被他牢牢掌控。 各国联合舰队抵达飞云港之前,北河明斋已然和黑龙台同期,收到了来自黑婆罗洲的军报——当他知晓北河秀逸、南山青叶等几个孙子辈的家伙,居然在白砗磲港一战全歼了四十万圣罗斯精锐时,北河明斋就感受到了浓浓的阴谋气息。 于情于理,圣罗斯帝国都是东云岛联的盟友。 虽然这个盟友关系来得仓促而突然,来得莫名其妙,东云岛联更是有种‘赶鸭子上架’,被‘强迫而为’的感觉,面对强大的英吉士王国和圣诺曼王国,尤其是面对影响力巨大的圣母教,在北河明斋看来,这盟友关系,是颇为牢靠的! 为什么会爆发冲突? 尤其是,区区五万白砗磲港的东云驻军,怎么可能干掉四十万圣罗斯精锐? 就算白砗磲港的东云驻军全部被‘鬼神附体’罢,他们就算一个能打十个,四十万,足足四十万那般牛高马大,撒开腿狂奔起来,比野狗都跑得要快几分的圣罗斯鬼畜,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被全歼的? 全歼,一个俘虏都没剩下! 你开玩笑呢? 有不可测的‘异因’,插手了黑婆罗洲,直接在白砗磲港发难了。 这种‘异因’,是北河明斋最讨厌的东西,他讨厌一切‘不明’的、‘不详’的、‘不受控’的东西。 更让他头疼的是,刚刚收到黑婆罗洲的军情电报,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邦,还有数十个西陆小国的联合舰队,就已经赶到了。 酒宴大殿地下,真正的飞云守北河明斋盘坐在蒲团上,静静的看着面前数尺方圆的大镜子。大殿中,架设了数十块构造精美的装饰明镜,大殿中的影像,经过十几道折射工序后,在蓬莱神社秘法加持下,大殿中的影像在他面前的明镜上纤毫可见。 数十名身披重甲的武士,二十几名身穿狩衣的神官,静静的侍立在北河明斋身边。 在自家官邸四周,北河明斋已经埋伏下了三千精兵。 在飞云峰四周的四座营房内,北河明斋白日里已经调来了两万精锐。 甚至飞云港南北两处永固式岸防炮的阵地,超过三百门大口径岸防炮,超过五万驻军,已经做好了炮击港口内联军舰船的准备。 包括在大殿中,喝得满面通红,正一次次举杯,一次次高呼‘圣尊万寿’、‘圣皇万年’的‘北河明斋’,也不过是他自幼培养起来的‘影子’罢了。 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语气、动作、习性,几乎一切都和他毫无两样的‘影子’,酒宴前,就已经服下了蓬莱神社的秘药。只要他身边的神官念诵咒语催动,‘影子’就会化为一颗可怕的‘鬼毒弹’爆开,大殿中百多名各国将领,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无毒不丈夫!”北河明斋挥动着小小的团扇,认真思索了一番自己今夜的布置,满意的点了点头:“交待下去,让所有人都谨慎些。这些西蛮鬼畜,个个都该死,但是他们不能死在飞云港。” “将他们平安送走,让他们去黑婆罗洲。” “他们应该死在那里。他们的尸骨,将成为帝国崛起的基石。” 北河明斋呼出一口气,低声的嘟囔着:“是坏事,也是好事。他们在黑婆罗洲开战,打得越惨烈越好。死吧,都死吧。当西陆各国在远东的力量全部消耗在这里。哼!” 数十年来,极西百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争抢殖民地的行动。 远东,毫无疑问是他们海外殖民行动的核心目标。 但是极西百国的根基,毕竟还是在西陆。 除了疆域过于辽阔的圣罗斯帝国,其他极西百国能够投射到远东的军力,极其有限。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殖民地需要驻守,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殖民地土著需要弹压,他们能够抽调出来,跑来黑婆罗洲决战的军力,少而又少。 一旦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消耗过大,他们在远东的实力势必出现一段空窗期。 积蓄实力数十年,蜷缩隐忍了数十年的东云岛联,当乘势崛起。 广袤的殖民地,无穷尽的资源,无数的土著奴隶。 他们可以在极短时间内,为东云岛联提供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发展资源,让帝国的实力翻着跟头的突飞猛进。或许,他们就能趁机独占远东,他们就能有足够的势力,真正的反攻神州,夺回那块原本就属于他们先祖的热土。 密室内,响起了急促的木鱼声。 北河明斋聆听了一下木鱼的节奏,轻轻一挥手。四名身披重甲的武士大步走到了尺许厚的合金门后,转动粗大的转盘,一根根胳膊粗细的门栓无声的滑开,他们慢吞吞的拉开了重达数吨的大门。 一名生得极清秀俊美,做传统东云装束的青年迈着小碎步,行了进来,隔着丈许远,就向北河明斋跪拜行礼。 “何事?”北河明斋目光微热,看向了这名这两年深得他宠爱、信任,一直带在身边着力栽培的贴身秘书官。 青年额头紧贴地面,朗声回禀。 之前联合舰队宣称,舰船上发生疫病,着飞云港紧急搬空了一片街区,腾出了足以容纳数万人休憩的民房,供船上患病的士卒登陆休憩。 白天里,这些上岸的各国士兵还算老实,或许是海上漂泊,加上疫病的关系,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他们老老实实蹲在腾出来的民房中,没有滋生事端。 但是入夜后,各国将领都被请来赴宴,其他各级军官,也都有飞云港的接待官员,带着他们去各处寻欢作乐去了。这些登陆的各国士兵,就开始滋扰地方。刚刚入夜,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超过八千名西蛮士兵,冲出了驻地惹是生非。 已经有上千东云女人被祸害,超过三百东云警察被打得断胳膊断腿。 更让人恼火的是,有一队东云宪兵赶去维持秩序,却被一队黑崖公国的士兵,直接打得满大街乱窜,最终被赶得急了,这一队东云宪兵居然丢弃了兵器,跳海逃生! 北河明斋皱起了眉头。 他沉吟片刻,淡然一笑:“罢了,这些西蛮鬼畜,天生品性如野兽一般,做出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在海上一路行来,这些底层士兵,怕是憋得苦了。” 手指轻轻敲击面前的案几,北河明斋淡然道:“迅速征召民间适龄女子,送去鬼畜营地,让她们下力气的伺候就是。我东云血脉,过于矮小猥琐,借鬼畜血脉,改良一下人种,让子民变得高大魁梧,这本来也是这些年定下的国策。” “飞云港治下,有子民数百万,今日先征召二十万民女罢。” 北河明斋轻描淡写的说道:“给各国统军的将领,说清楚这件事情。让他们约束部属,不要在外胡乱滋扰。要酒,要肉,要女人,自然会给他们送去,不要打打闹闹的!” 青年抬起头来,微笑颔首:“圣明莫过于您。” 北河明斋心头一热,朝着青年招了招手:“且过来。” 青年面皮微微泛红,颇为娇羞的膝行到了北河明斋面前——他是自幼就和一群伙伴一起,被北河明斋从民间挑选出来,养在身边的。 年龄稍长,青年的容貌出落得最为俊俏,智商、学识也是最为出色,他就成了北河明斋的身边人。尤其是北河明斋年龄渐长,老家伙连自家妻妾都不怎么宠爱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未来,北河明斋老去,他作为北河明斋的贴身人,按照东云岛联这些大贵族的传统潜规则,他是能够担任北河明斋这一支族人的‘家督族老’,如辅政大臣一般,辅佐少主担当大任的。 北河明斋密布老人斑的手掌,轻轻抚在了青年宛如桃花般明艳的脸蛋上。 北河明斋身边的重甲武士,还有一众神官护卫,纷纷微笑,侧过了头去。 这等‘雅事’,颇有‘宋明’士大夫遗风,东云岛联的顶级大贵族们,都有着类似的爱好。他们在外社交时,带在身边的,多是这等聪明伶俐、聪颖能干的青年,反而带着艳色美妇的极少。 而这些青年,往往也都成了各大豪族的中坚骨干,手握极大的权柄。 这种事情嘛,作为北河明斋的贴身近卫,这些武士和神官们,当然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目不转睛’,什么时候要学会‘视若无睹’。 这些护卫的目光刚刚挪开,青年两只水葱般细嫩的手掌刚刚放在北河明斋的膝盖上,北河明斋嘴角刚刚勾起,正准备笑吟吟的给青年说点什么,青年身上的皮肤突然裂开。 白皙、水嫩的皮肤宛如炮弹一样炸开,一尊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黑漆漆密布血色纹路,双臂成巨大钳子,通体煞气惊人的异物从那崩碎的皮肤中呼啸着冲出。 面容,依旧是那桃花般明艳的俊俏青年,他的脸上,却已经带上了一层让人窒息的可怖杀意:“请您,去死!” 北河明斋目瞪口呆看着这尊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怪物。 不等他身边的护卫们反应过来,这尊俊俏蝎男长有丈许的尾钩猛地一甩,半尺长的红纹毒钩狠狠贯穿了北河明斋的胸膛,宛如岩浆的毒液‘嗤嗤’有声的注入了北河明斋的身体,顷刻间将他胸膛腐蚀出了海碗大小的窟窿。 北河明斋当即暴毙。 毒液腐蚀他的肉身,化为黑红色的毒气迅速弥漫。 数十名重甲武士,众多神官齐齐惊呼,他们不经意间就吸入了大量的毒气,呼吸间就已经面皮发黑,喉咙附近一根根青黑色的血管凸起,血管中的血液迅速凝固,他们甚至没能来得及呼救,就已经倒毙当场。 大殿中,北河明斋的影子突然面色微微一变。 他看向了端坐在案几后,明艳如明珠翡翠的玛索,微笑着站起身来:“诸位贵宾,尊敬的将军们,请听我说。” 玛索微笑着站起身来,伸出两根手指,接过了身后少女递上的一支细长的烟卷,叼在嘴里,嘴角缕缕淡雅的香气喷出,她俏生生的走到了影子身边,冲着在场的一众将领极其微妙的笑着。 乐队停下了奏乐。 艺伎停下了舞蹈。 四面八方,众多侍女纷纷跪伏在地。 影子笑着举起了手中酒杯:“诸位将军,东云,是一个腐朽、愚昧、落后、没有任何前途,没有任何希望,子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朝不保夕、民不聊生的罪恶之国。” “而诸位,代表了文明,代表了仁义,代表了道德,代表了这个世界一切美好的、值得我们用尽一生一世去追求、去探求的美妙。” 在场各国将领目瞪口呆的看着影子。 作为各国高级将领,他们当然知道‘北河明斋’是什么身份,当今东云重臣,当代北河家主的亲叔叔,执掌飞云港数十年,军事、民政一把抓,将整个飞云港经营得水泄不通的实权大佬! 这样的人,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呃,看到站在影子身边的玛索,一众将领眸光闪烁,顿时明白了。 很好,这个影子,是自己人! “废话不多说了,我会下达命令,让飞云港的驻军,配合诸位的军队行动。现在,就让我们行动起来。”影子举着酒杯,大声高呼:“让我们联手,让腐朽、愚昧、野蛮、黑暗的东云,浴火重生。让东云的所有子民,沐浴在文明的辉光之下!” “请诸位,共饮!” 飞云峰上,酒宴大殿后方,黑暗角落里,一条体积娇小的京巴儿小狗,正静静的蜷缩在一蓬牡丹花下,绿油油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大殿的方向。 当影子突然站起身来,举起酒杯,说出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时,这条京巴儿猛地站起身来,身体内,传出了细微的,带着铿锵金属音的低声细语。 “不符合逻辑。” “北河明斋,怎会背叛东云?” 京巴儿正在自言自语,天空一团乌云突然翻滚而来,遮挡住了明月,顿时天地一片昏暗。四下里都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影子的命令,官邸中的士兵,飞云峰下四座营地中的士兵,还有整个飞云港的东云军队,全都动了起来。 两条皮毛油光水滑的大丹犬,咧开嘴,微笑着,露出了几颗森森白牙,一左一右的堵住了这条京巴儿。 一名发色漆黑,眸子隐隐有一层银绿色幽光,身量高挑,身穿东云吴织的俏丽女子,手持一柄细长的东云横刀,步履轻快的从京巴身后的一栋阁楼上跳下,堵在了京巴儿的身后。 “哟,这是谁啊?”俏丽女子‘嗤嗤’的笑着:“我知道,你们能听到我正在说什么。飞云港,是我们的了。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呢?” 京巴儿静静的转过身来,它张开嘴,玛利亚冷肃的声音,就从它嘴里传出。 “这就合乎逻辑了。” “挣扎求存的小蝼蚁们,利用碳基生物的繁衍本能,诱使他们做出完全不符合逻辑的事情,这是你们这些蝼蚁,最擅长的事情罢?” 京巴儿轻轻的摇头,玛利亚的声音,继续从它嘴里传出:“但是,挣扎是无用的。无论你们如何努力,毁灭终将到来。” 俏丽女子冷冽一笑,正要说点什么,京巴身上一根根长毛突然笔直竖起,它的皮肤上,一条条极细的光纹突然亮起,它的身躯骤然变成了半透明状,心脏部位,一团鸡蛋大小的红光骤然炽烈。 俏丽女子歇斯底里的咒骂了一声,她一声长啸,两条大丹犬发出疯狂的咆哮声,悬挂在它们脖颈上,形如绿叶的精美吊坠放出夺目的绿光,连同俏丽女子脖颈上悬挂的硕大的绿色棱形宝石齐齐喷出了炽烈的光芒。 绿光化为厚重的光幢,依稀可见六角形蜂巢状光纹在光幢中急速闪烁。 一声巨响,京巴儿爆开。 恐怖的冲击波撕毁了厚重的绿色光幢,俏丽女子大口吐血,倒飞数十丈,两条大丹犬更是被炸得血肉横飞,落在地上后浑身抽搐,陷入了濒死状态。 这一声爆炸,宛如号角。 停泊在飞云港的舰船上,流水一般的各国士兵全副武装,嘶吼着冲了出来。 俏丽女子躺在地上,静静的看着从乌云后重新显出身形的朗月,低声的嘟囔着:“毁灭?谁毁灭谁,还不一定呢!”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极陶醉的喃喃自语:“啊,活着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第六十六章 城池土著 生擒苏菲,已然过了三日。 高空狂风呼啸,一朵流云急速飞驰。刑天鲤不惜耗费法力,腾云驾雾,托起北河仓一,在高空全速飞行。 黑婆罗洲西岸,以黑珍珠港为首,有白砗磲、红珊瑚、粉玳瑁等十三座大型港口。过去三日中,刑天鲤不眠不休,带着同样不眠不休的北河仓一,循着海岸线,陆续拜访了各处港口。 程序都是一模一样,云头直接高空落下,径直落在港口的政务和军事主官面前。 这些港口的政务官和驻军司令,要么是北河家、南山家的族人,要么就是两家的家臣子弟。刑天鲤带着北河仓一,以如此‘鬼神’一般的方式从天而降,所有人无不纳头就拜。 等到北河仓一露出面来,表露身份,刑天鲤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通巫药配合巫咒控制了这些官员的性命——为了妥当起见,刑天鲤将这种控制手段,下沉到了各个港口驻军‘班长’,以及政务系统寻常小吏员的层次。 有了北河仓一这个北河家嫡长子的‘大义’,加上刑天鲤展露出来的‘鬼神般的伟力’,配合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已经被刑天鲤彻底掌控,这些大型港口城市,就彻底落入刑天鲤的掌控。 尤其,每个港口城市,刑天鲤都送去了三百名刑天氏兄弟坐镇,又让那些英吉士、圣诺曼,以及两国附庸小国出身的商人、矿场主、大种植园主等,纠集了大批的武装护卫进驻港口。 基本上,忙碌了三天时间,整个黑婆罗洲的西岸,就尽在掌握。 就算东云本土有紧急命令传来,这些港口的官方,也只会服从刑天鲤的命令,绝对不会对本土的谕令多看一眼。 忙完了这一切,将累得半死的北河仓一丢回了黑珍珠港休养,刑天鲤马不停蹄的带着三千本家兄弟,带着苏菲,从白砗磲港出发,深入了黑婆罗洲丛林。 大袖中,一块又一块战舰装甲合金钢在不断熔化,缕缕太初之炁不断注入通天御灵幡。数万甲士凶鬼大白天的显露身形,卷起缕缕阴风,托起了三千刑天氏兄弟和他们契约的凶兽,紧贴着高有数十丈的丛林树梢,朝着丛林深处进发。 从白砗磲港出发,最初千多里的距离,还能看到大大小小的聚居点,以及在丛林中开辟的大片田地和种植园。 一些大河湍流附近,有开采金矿的矿山,数以十万计的矿工,在武装护卫的监视下,正辛勤的忙碌着,从河沙中开采金沙。一座座矿山旁,蚂蚁一般的矿工,正辛勤的开采出一车一车的矿石,不断送入粗加工的工场。 渐渐地,越是深入丛林,这等象征着‘文明’的‘大生产’景象,就逐渐消失了。 等到深入丛林两千里,就再也看不到半点儿人类文明的痕迹。 这里到处都是瘴气,遍地都是沼泽,无数大蟒、巨鳄之类于斯横行,波涛翻卷,河面宽达数十里甚至两三百里的巨型河流中,湍急的水流下,可以看到长达十几丈的黑影快速游过。 这里的生存环境恶劣到了极致,所谓的‘文明’若是到了这里,就会被丛林毫不留情的一口吞掉。 而越是深入,土著部落的数量就越多。 阴风掠过一条大河的时候,刑天鲤等人甚至欣赏了一场原始部落级别的大型水战。两个超巨型部落,双方各有三五万成年战士,划着数千条长有十几丈,用一根树干制成的独木舟,在湍急的河流上疯狂厮杀。 鼓声、号角声响彻云霄,细小的箭矢带着刺耳的啸声纵横穿梭,不断有人被淬了剧毒的箭矢命中,哼都不哼一声,就倒在了独木舟上。 他们使用的武器,基本上是石头、兽角、兽骨、木棒之类,极少见到几柄用天然火山喷出的金属块粗糙打磨而成的‘神兵利器’。就是这样原始的武器,刑天鲤等人在低空观望了不到半个时辰,两个部落就死伤了超过一万人。 打着鼓,吹着号,两个部落都好似自家大获全胜一般,带着自家阵亡的族人尸体,欢天喜地的窜回丛林中的营地。 营地中的妇人们先是痛哭流涕一番,然后她们就擦干净眼泪,朝着死去的族人顶礼膜拜,紧接着就将族人们劈成了碎片,用石块打磨成肉酱,和营地外一根根倒伏的烂木桩子混成了一团。 等到血肉和烂木桩混合完成,这些妇人们就拿着一朵朵色泽艳丽的毒蘑菇,轻轻抖动,将细小的孢子播撒在这些血腥的培养基上。 等到一切忙完,这些土著就在营地中载歌载舞,朝着营地正中一座小小的,通体用黄金和白银铸造而成,工艺精美,完全和这个原始部落格格不入的祭坛祈祷膜拜。 他们甚至用果子酿造了原始的酒水。 部落的高层喝得上头了,就招呼着族中的勇士在祭坛前角斗以取悦神灵。失败者唉声叹气,跑去一旁吃肉喝酒,而胜利者则是得意洋洋的站在祭坛前,用黑曜石制成的锋利刀子,一刀剖开自己的胸膛。 很快,这些战胜的勇士们,也被制成了种植毒蘑菇的培养基! 刑天鲤等人看得是瞠目结舌。 他们无不看向被两尊鬼将控制着的苏菲——这些土著野人如此倒行逆施,妥妥的就是苏菲等人蛊惑的结果。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苏菲很‘无辜’的叹息着:“在我们到来之前,他们也是这么干的。自相残杀,用敌人和自家勇士的血肉祭祀神灵。” “我们教会了他们用尸体种植毒蘑菇,让他们的血肉更好的进入了自然界的物质循环体系,总比他们以前将敌人和自家的尸体全部吃掉,稍稍的文明一点罢?” 耸耸肩膀,苏菲昂然道:“自从奉我们为神灵,学会了种植毒蘑菇之后,他们已经不再吃同类的尸体了。他们当中,也不会再有那种可怕的‘食人病毒’蔓延。” 苏菲皱着眉头,很挑衅的朝着随行的刑天仁兄弟几个冷笑道:“你们懂,‘病毒’是什么意思么?那种‘食人病毒’的危害,你们知道么?”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 苏菲立刻乖巧的做小妇人状,不敢再露出那种恣意的挑衅嘴脸。 刑天鲤冷哼,什么‘食人病毒’,不就是‘朊病毒’么?前世固然是一个标准的文科生,但是在知识大爆炸的互联网时代,他还是看了一些有趣的小文章的。 朊病毒具体是什么玩意,他也是似懂非懂的,但是他起码知道这玩意的存在。 食人病毒? 呵呵,没文化的女神棍,连一个标准的学术名词都弄不清楚。 刑天鲤心中略有点沾沾自喜,很有一种自己在智商上、在学识上肆意碾压土著的快乐。 离开被两个超巨型部落盘踞的丛林地区,继续向丛林深处前进,如此继续深入数百里,前方丛林中,骤然出现了一座巨石城池。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停下了云头,数万甲士凶鬼也停下了阴风,众人齐齐悬停在了树梢头。 苏菲‘咯咯’轻笑着:“很震惊,不是么?我刚来的时候,也感到非常的惊讶,这些土著野人,连文字都没有的蠢货们,他们是如何在这丛林中,建起了这么一座城池。” 刑天鲤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沉声道:“可见,自古以来,这黑婆罗洲,就是我神州领土。兄弟们,这定是我巫族先辈建立的城池,却不知道,为什么就荒废在了这里?” 苏菲的笑容骤然一收。 她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刑天鲤,‘自古以来’?这个词听得颇为微妙,你是认真的? 就见,前方丛林中,以一南一北两座高有三百丈的山峰为中心,以长宽高都超过六尺,打磨得四四方方的巨石为材料,一座长宽超过五十里,城墙高度超过十五丈的城池巍然矗立。 年月悠久,细小的藤蔓已经顺着城墙攀附而上,好些地方,袒露在外的石墙,也被厚厚的苔藓包裹。但是依旧能看到,那些巨石上雕刻的山川河岳、花鸟虫鱼诸般花纹。 尤其是,其中好些人物形象,简直是太熟悉了。 盘古开天辟地,共工怒撞大山,夸父追日、后羿射日,以及高空中,盘踞在云团的神灵挥洒着雷霆和烈火,疯狂的向大地上一尊尊巨大、比山峰还要高大的健壮人影疯狂进攻…… 一根根合抱粗细、高有数丈的图腾柱,端端正正的矗立在城墙上。 城墙已经被藤蔓和苔藓覆盖,这些用同样材质的石头雕琢的图腾柱,却干净无比,好似有人常年的摩挲、打磨,一根根图腾柱油光水滑的,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一般青绿色的幽光。 这些图腾柱上,一枚枚硕大的‘太古巫纹’无比清晰。 四方城墙上,一共有这样的图腾柱一千二百九十六根,每一根图腾柱上有太古巫纹三百六十枚,这些太古巫纹和图腾柱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座‘禳灾’、‘祈福’、‘驱散邪灵’、‘斩杀恶鬼’,更能调节四周风雨雷霆自然天相,庇佑境内风调雨顺的巨型巫阵。 在这城池内部,以那两座三百丈大山为中心,一座座大小不一的阶梯状金字塔,以两山之间那条宽有三里、长达五十里的巨型直道为分界线,南北对称的耸立着。 那些金字塔,就和这些图腾柱一般,历经无数年岁月,依旧光洁、整齐,表面连一粒苔藓都没有寄生,每一块石头都干净得好似镜子一般。 在那些金字塔下方,则是整整齐齐的,和南浔镇刑天氏祖宅一般样式,用巨石混合铁水汁液浇铸的四合院形的小型战堡。啧,除了石头材质不一样,所有的建筑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定睛望去。 城池中间的两座山峰之巅,分别矗立着一座高有十几丈的青铜神树。 两株大树通体用青铜铸成,造型古朴,气息神异,树干上缠绕着蛟龙,树枝上矗立着玄鸟,一株青铜神树的顶部,矗立着一只背负大日的金乌,一株青铜神树的顶部,则是矗立着一只背负明月的蟾蜍! 金乌朝西,蟾蜍朝东。 金乌背后的大日,是一颗直径三尺,通体皎洁无瑕的红宝石打磨而成的圆球;而那蟾蜍背后的明月,则是一颗直径两尺,同样通体剔透毫无瑕疵的,用青色水晶打磨成的球体。 刑天鲤眼尖。 他甚至看到,那两颗球体中,用巫法,在内部雕刻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字符。 那是两部‘巫武传承’,一部《金乌焚世诀》,一部《玉蟾净世诀》! 灵台紫府中,无数巫纹齐齐滚荡,《原始巫经》自生感应,两篇一模一样的《金乌焚世诀》和《玉蟾净世诀》漂浮而出,一旁更有一行小字,标注了这两部巫武传承的来历——虞朝,身具至高巫帝血脉者,方可修习,乃世间最纯正之‘太阳’、‘太阴’修行正法! 《金乌焚世诀》修行到极深处,可身化大日,掌控太阳之力,凝聚太阳真火,轻轻松松就能焚毁亿万里。 《玉蟾净世诀》若是修行到顶,可身化明月,掌控太阴之力,凝聚太阴真水,一念之间就可冰封天地间。 毫无疑问,这等布置,这等传承,居然出现在这里,可见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定然有大虞最顶尖的大巫坐镇此处,开辟出了不可思议的基业。 但是如今,偌大的城池中,只有无数光着屁股,腰胯间缠着兽皮,用兽角包裹着羞耻之物的土著,‘吱吱呀呀’的,犹如一群群猴子一般叫嚣打闹。那些曾经身怀不可思议伟力的‘巫’,早已不知去向。 侥幸的是,这些土著,似乎对于那些阶梯状金字塔,对于那些巨大的四合院状的战堡,有着莫大的,源自血脉的敬畏之心。 整个城池虽然都已经被他们占据,但是他们只是在城池空旷处搭建三角窝棚聚居,没有一人敢在那金字塔又或者战堡内起居。 古老、蛮荒、气势雄浑的巨石建筑,和那些原始、简陋、好似玩具的窝棚,就这么泾渭分明,却又无比和谐的拼凑在了一起,共同组成了这座城池怪异的风韵。 在城池外边,丛林中,无数的三角窝棚这里一簇,那里一团,按照苏菲的说法,这里有上千个大小部落,因为她的命令而聚集在这里。在苏菲的调教下,这些土著野人,已经逐渐学会了开辟田地,种植作物,逐渐的以这座城池为中心,稳定的居住了下来。 丛林中,到处都是一根根被砍倒,经过炮制,已经彻底腐烂的烂木桩子。 漆黑的血肉胡乱涂抹在烂木桩子上,一蓬蓬色泽艳丽的毒蘑菇,正恣意绚烂的生长在上面。这些毒蘑菇的长势惊人的旺盛,好些地方,单只的毒蘑菇长得有车盖大小,令得大片丛林都变得五色斑斓,让人莫名的毛骨悚然。 风吹过,大片大片的毒蘑菇微微摇晃,大量孢子随风飘荡,这些孢子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光芒,好似一片五彩云霞,贴着地面在缓缓游走。 刑天鲤推动脚下云团,直接飞向了城池正中的两座大山。 他落在了北面那座那颗青铜神树下,抬头看着那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巨大的红色宝石球,感慨道:“你们倒是蛮会尊重文明古迹,这么大一颗红宝石球,堪称稀世珍宝,你们居然没有抢走。” 苏菲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猛地抬起头来,瞳孔里银绿色的光芒大盛,她骇然看着头顶那颗熠熠生辉的红色球体,嘶声道:“怎么可能?这颗树,我,我,我来这里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注意到它们?” 苏菲吓得浑身直哆嗦。 她脑子里一团迷雾突然粉碎,她的灵智骤然变得清明——她突然想起,这些年来,她和她的那些手下,无数次的从这两座山峰下路过,无数次的见到过着两颗青铜神树,见到了这两颗熠熠生辉的珍宝。 但是她们全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两颗青铜神树的存在! 甚至是,这座城池本身。 这么多结构完整的大小金字塔,那么多宽敞舒适的四合院战堡,多好的居所啊……而在这座城池中,苏菲和她的手下们,居住的居然还是那些土著搭建的木屋! 她们甚至没有想起,占据一座金字塔,或者占据一座战堡来居住! 分明这些金字塔也好,这些战堡也罢,居住条件可比她们的木屋要舒服太多了! 她们,居然完全没有生出这个念头! “这个世界,已经沦入末法时代……”苏菲喃喃道:“我们,是唯一的超凡。为什么,会这样?这座城池,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刑天鲤呼出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静静的感受着这座城池散发出的淡淡神韵。 这座城池,已经死了。 在末法时代,这座城池,已经死去了很久。但是祂的气质,祂的内蕴,依旧有淡淡的气机不断散发出来。就是这么极淡的,随时可能消散的气机,让苏菲等人,也不能在这城池中肆意胡为! “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如果不是末法时代,你们还没进入这座巫城,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刑天鲤极骄傲、极嘚瑟的冷哼着。 他肃然向两株青铜神树稽首,行礼,踏禹步绕行,颂咒起巫祷仪式,一番施为后,一大一小、一红一青两颗宝球冉冉飞起,自行落入刑天鲤手中。 ‘轰’! 两座山峰齐齐震荡了一下,山腰处,分别有一扇高十丈、宽六丈的石门冉冉开启。 苏菲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在这城池中浪荡了多少年了,她真的就没发现,这两座山峰中,居然还有这样的石门、内部还有这样的空间存在! 刑天鲤带着人走进了石门。 丝丝缕缕稀薄,但是的确存在的太初之炁,弥漫在山腹中庞大的空间内。 洞天福地。 这两座山峰中,悍然存在着两个残破的灵泉泉眼。 一如刑天鲤前世,在同为末法时代的地球,他在黄山地下的洞府中,寻找到的那一眼残破的灵穴一般,这两个灵泉泉眼,虽然奄奄一息,却依旧不断的有稀薄的太初之炁滋生。 地面上,那庞大的城池,一千二百九十六跟图腾柱组成的大阵,虽然整个城池都已经消亡,这座大阵残留的‘神韵’,依旧勉强镇压了这两座山峰内的洞天福地。 两口泉眼,还在勉强支撑着,释放出稀薄的太初之炁,滋养着山腹空间内,一套套沉重的巫甲,一柄柄沉重的巫兵。 这些巫甲和巫兵,尽是青铜铸成。 沉重,锋利,内部巫纹阵法保持完整,无论防御力还是杀伤力,都远超刑天仁他们手上,用现代工艺制成的重甲和兵器。 两座山峰内。 三万六千套重甲和配套的兵器,铭刻大日符咒,催动后能释放融金销铁的高温火焰,杀伤力可怕到了极致。对应的三万六千套重甲和配套的兵器,铭刻了太阴符咒,一旦催动,则释放可怖的寒气冻结四方。 刑天鲤拿起一柄长戈尝试了一下,释放的寒气就连普通钢铁都被冻得发脆,轻轻一碰就炸成了大片铁粉。这等寒气若是血肉之躯碰触了,定然是肉身崩解、炸成冰晶的下场。 很显然,这是这座城池当年的军械库。 这座城池的建造者们,因为莫名的原因舍弃了这座城池,但是这些军械却被留在了这里。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些军械,如今却成全了刑天鲤。 刑天仁、刑天智兄弟们,当即更换了巫甲,换上了巫兵。 末法时代,一旦离开这两座山峰,这些巫甲、巫兵的灵性,就会不断泄露,最多一年时间,就会灵性全无,内部的巫纹阵法就会开始崩解。 但是刑天鲤在,只要他多劳累些,半年一次给这些巫甲、巫兵补充太初之炁,足以让刑天氏的兄弟们,没有后顾之忧的使用这些神兵利器。 哪怕末法时代,刑天仁等人巫力不足,无法发挥这些巫甲、巫兵的最强威能。 按照刑天鲤的估算,起码五寸炮以下的炮弹,是伤损不了他们分毫的了。在未来战场上,只要刑天氏的兄弟们不倒霉到被大口径舰炮直接命中,寻常武器根本伤损不了他们。 所谓人形坦克,莫过于此! 走出山腹,关闭两座石门,门缝处幽光缭绕,一切痕迹都消泯无形。 苏菲看到刑天仁等人身上崭新的巫甲,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她倒不是羡慕、嫉妒,而是后怕无比。 这座城池,如此诡异。如果这山腹中,不是军械库,而是封印了别的古怪玩意,她在这城中厮混了这么多年,岂不是早就遭了毒手? 莫名的,她对刑天鲤就越发的敬畏,越发的忌惮,面对刑天鲤,她越发的恭谨、恭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如何人前显圣? 有无数种方法。 如何在一群土著野人面前显圣? 刑天鲤选择了最直接,最粗暴,最暴力,最有视觉冲击力的那一种——苏菲召集了她留在城中的千多名下属,吹响了清扬的笛声,让城内外数以百万计的土著聚集了过来。 当着这么多土著的面,刑天鲤站在一根图腾柱上,双手托起了一根由地仙境鬼将刚刚开凿的,底边长宽十米,高有百米,总体积达到一万立方米,总重量数万吨的方石柱。 巨大的石柱。 渺小的人影。 刑天鲤站在图腾柱上,双手撑起了这根巨大的长方体石柱,低头俯瞰着众多土著。 数以百万计的土著齐声哗然,他们惊恐的呱噪着,随后如潮水一般,‘哗啦啦’的跪倒在地,疯狂的冲着刑天鲤磕头膜拜。 刑天鲤脚下一片水云升腾,一道道五雷咒悄然释放,黑色的水云中,大片雷光闪烁,他好似传说中的雷神,脚踏无数雷云,托着石柱冉冉升空。 苏菲和她的一众下属,那些生得精致、俊俏的男女们,一个个双眼凸出,犹如见鬼一般看着刑天鲤——这是何等可怕的生灵,才能轻松托起数万吨的重物,还能踏着云团升上天空啊! 这等巨力,放在她们的故土,也只有丛林中最强横的精灵,才可能拥有。 这个世界,不是已经沦为所谓的‘末法时代’了么? 怎么可能? 刑天鲤升上了高空,他低沉的呼啸着,体内一千滴本命精血顷刻间燃烧殆尽。磅礴的血气在体内冲刷,他的身躯骤然膨胀起来,六尺……八尺……一丈……三丈…… 身躯膨胀到三丈多高的刑天鲤,袒露胸膛,露出极其雄壮的肌肉,他单手托起了头顶巨大的石柱,随后一拳裹着炽烈的雷霆,带着可怖的巨力狠狠的轰了上去。 一声巨响,巨石崩裂。 大大小小的碎石冲起来数里高,刑天鲤张开嘴,嘴里如电浆一般的雷霆喷出,漫天雷光乱扫,无数碎石被轰得支离破碎,漫天都是碎石子‘哗啦啦’的坠落,打得附近的土著头破血流,却没有一个敢吭声的。 刑天鲤冉冉落下,身高三丈许的他站在图腾柱上,低头俯瞰着这些土著,用刚刚学会的土著语言,沉声吼道:“我,是你们的神;你们,是我的仆;忠诚的侍奉我,服从我的命令,你们可以活得像个人样!” “违逆者!” 刑天鲤看向了城外一座百多丈高的山峰。 九口小鼎齐齐震荡,九条金光顷刻间燃烧殆尽,连带着体内一千滴本命精血燃烧所化的血气,磅礴的力量顷刻间消耗一空。 他双手结印,一道‘元雷劫’倾力轰出。 黑红色的雷光化为丈许大小的雷团,带着可怖的霹雳声呼啸而出,命中了数十里外的那座小山。一声巨响,黑红色的火柱冲天而起,蘑菇云冉冉扩散,肉眼可见的白色冲击波横扫四面八方,掀飞了数以千计的巨树。 百丈山峰,直接消泯。 丛林中,被破开了一个直径数里的平地,数以千计倒伏的树木在熊熊燃烧,大量野兽被爆炸波及,被震死的野兽同样燃烧着,狂风吹了过来,带来了刺鼻的肉糊味。 无数土著疯狂的磕头。 他们七嘴八舌的疯狂叫嚣着,他们简单的脑子里,顷刻间就已经打下了最深的烙印——他们世世代代祖传神话中‘至高无上的神’,终于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不需要刑天鲤多说什么,他们的祖传神话中,已经对于‘神’的概念,做出了最完美的诠释。 一心一意的跟着神走。 全心全意的侍奉神灵。 倾尽全力的取悦神灵。 如此,当他们死后,他们的灵魂就能回归神的身边,享受他们无法想象的无穷尽的福报。 这些土著的思维很简单,他们所谓的无穷尽的福报,大概也就是吃不完的烤肉,喝不完的果酒,睡不完的膀大腰圆的女人,以及牲口圈里无穷无尽的驯服的野兽……仅此而已。 身披全套青铜甲胄,身形魁伟,宛如天神的刑天氏兄弟们,行走在这些土著中间,所过之处,所有的土著无不虔诚膜拜,一个个乖巧听话得好似驯服的狗儿一般。 数以百万计的土著,就在刑天氏兄弟们的呼喝声中,欢天喜地的,开始摧毁各处烂木桩上培植的毒蘑菇。更有大群土著开始检点族人,一个又一个精壮的男丁,在城池内外聚集在了一起。 刑天鲤会给这些土著部落提供食物。 十三处大型港口城市,周边的大种植园,每年出产的粮食堆积如山。不过数百万土著,刑天鲤可以给他们足够的粮食。 而对应的,这些土著部落,将提供精壮的男丁,为刑天鲤驱使作战。 这些土著,原始、未开化,但是他们绝对不蠢。 就看他们能够在丛林中惬意的繁衍,就知道他们拥有多强大的潜力。 而且,他们能够自制弓箭、吹箭、长矛、梭镖等武器,他们还能制造独木舟,狩猎体型比他们庞大数倍的野兽,更能组建数万人规模的军队,和其他部落开战。 可见,他们并不蠢。 只要稍加教训,给他们配发足够的武器,以他们在丛林中繁衍生存训练出的,堪比野兽的本能,他们就是合格的战士。 现代的枪械,杀人不过是扣动扳机的事情。这些土著战士使用最原始的弓箭,都能在数十步外命中一支拳头大小的鸟儿,当他们扛起精准的现代化武器,他们能爆发出多惊人的杀伤力? 而且他们是如此的虔诚,他们根本不像东云人一样随时可能背叛! 这一片丛林,有多少土著? 百亿? 千亿? 还是更多? 只要有足够的军械,刑天鲤武装一支千万人的土著军队,也是轻松寻常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在黑婆罗洲,除开拥有超凡之力的刑天氏兄弟们,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丛林中和这些土著战士抗衡。 一队一队欢呼雀跃的精壮男丁不断汇聚。 城池中,刑天鲤也已经在苏菲的所有下属身上,种上了巫毒,掌控了她们的生死。 端坐在一块巨石上,刑天鲤很笃定的向苏菲笑着:“你的生死,于我并不重要。我留着你,只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打动了我。” “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的话,你,还有你的这些下属,就彻底没用了。” “你猜,我会不会留下你们的性命?” “一群外来的,怀着恶意,和我们族群,争抢生存空间的‘异乡之人’?你猜,我会不会慷慨大度的,留着你们这群随时可能反噬的家伙?” 刑天鲤笑呵呵的,将那颗青木灵珠掏了出来,轻轻的一抛一抛的把玩着。 数百名精壮的土著,低沉的呼喝着,扛着一座用黄金和白银铸成,方圆一丈许,高有数尺,上面还镶嵌了大量宝石和大块水晶的祭坛,‘哼哧哼哧’的来到了城池最中心处。 苏菲和她的所有下属,围在了祭坛下面,开始唱诵悠扬曼妙的歌谣,宛如一群伶俐的鸟儿,用极清脆的声音,念诵婉转好听的咒语,同时循着神秘的祭典仪式,向祭坛膜拜。 来时路上,路过那些土著部落的战场时,苏菲让刑天鲤带上的千多具土著尸体,则是被整齐的码放在了祭坛前。随着苏菲等人的咒语声,缕缕鲜血腾空,顺着祭坛上繁复的花纹急速的蔓延。 黄昏降临。 明月东升。 当月光洒在祭坛上的一瞬间,一道道朦胧的光影从祭坛上镶嵌的大块水晶中冲出。 苏菲站起身来,恭谨的向刑天鲤行了一礼:“这一次献祭的机会,我积攒了许久,本来,是想为自己兑换一次我主的恩赏,提升我的血脉,彻底压过玛索那贱人。” 刑天鲤眼角抽了抽,他向后退了几步,通天御灵幡轻轻摇晃,数十万甲士凶鬼驾驭着阴风乌云冉冉飞出,在祭坛四周结成了庞大的军阵。 一块块战舰残骸急速熔化,磅礴的太初之炁逆溯而出,被刑天鲤隔空打入了城墙上一千二百九十六根图腾柱上。古老的图腾柱上,一枚枚太古巫纹骤然亮起,低沉的轰鸣声中,神秘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城池。 有微妙的呓语在虚空中回荡。 两座山峰上,两颗青铜神树放出淡淡的光华,青铜铸成的金乌和玉蟾,眸子里闪烁着森森光芒,居高临下的锁定了苏菲的身躯。 “开始吧。” 刑天鲤微笑着:“我对你们内部的恩怨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如果你能源源不断的帮我弄到这种好东西,你就是有用的。” 刑天鲤又抛了抛手上的青木灵珠:“有用的人,就能活得久。没用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对敌人,道爷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刑天鲤笑得冷冽。 前世的他,或许会手下留情;但是今生的他,肉身和神魂,都逐渐被刑天氏血脉侵染的他,一切都开始向着一个合格的太古大巫转化的他,对于敌人,那里有什么‘仁慈’好说? 体内五色氤氲的法力荡漾。 天空,五团五色雷云相隔里许,按照五行方位悄然排列。雷云有十几丈方圆,呈灵芝形态,边缘有五色雷光在隐隐滚动。 这是‘大五雷法’,正经的道门降魔神通。 随着修为不断精进,刑天鲤盘算,抛开肉身之力,他的法力修为,大概能比得上前世‘元神境’的正统道修。 而他的根本法精妙无比,真正的实力,肯定是远超元神境的修士。加上他天仙级的神魂驾驭法力,他可以施展的手段,更不是元神境修士可以想象的。 预设大五雷法,也是为了防范苏菲给自己捣鬼。 在这末法时代,管你有通天彻地的手段,基本上也都施展不得。刑天鲤这般存在,根本就是天地间的异数,如今的他,修为飙升后,他有足够的信心,应付各种挑战。 苏菲深深的看了刑天鲤一眼。 她扭了扭腰身,叹了一口气,再次跪在祭坛前,低声的念诵祈祷词。 刑天鲤轻挥通天妙竹,精血再转,修为暴涨,法力提升的他,身边有一千零二十四道剑芒,犹如游鱼一般盘旋飞舞。 森森剑芒凌空飞旋,无形的剑意划过地面,在坚硬的石板上拉开了一条条极细的裂痕。 祭坛前,一具具土著尸体燃烧,消融。 微妙而微茫的气息,从祭坛上一团扭曲的光影中缓缓透出。似乎隔着无数层维度屏障,有一绝强的庞大生灵,懒散的睁开眼睛,极费力的朝着这边望了一眼。 没费多少时间,祭坛上那团扭曲闪烁的光影中,一根三尺长,胳膊粗,上面还挂着两根细细枝桠,生了九片翠绿叶片,通体荧光缭绕,好似水晶雕成的枝条艰难的,一点点的钻了出来。 极清新的气息从那根枝条上喷溅而出,好似一汪巨大的泉眼突然在沙漠中滋生,清冽冰凉的泉水喷起来数十丈高,茫茫水雾四溅,驱散了空气中的灼热,洗涤了空气中的尘埃。 长宽五十里的城池内,所有的树木花草被这股气息一冲,开始疯狂的生长。 苏菲和她的那些下属,一个个面皮酡红,身躯微微抽搐着,大口大口的吞吸着这根枝条散发出的气息,有几个实力最孱弱的少女,直接抽着抽着,就抽搐得昏厥了过去。 在场的苏菲等人,气息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增强。 这一根树枝,对于苏菲和她的下属们,效力居然是如此的可怕——难以想象,若是苏菲一人独自吸纳了这根枝条的所有力量,她能成长到何等程度。 “不过,这是你的买命钱!”刑天鲤大袖一挥,将这根枝条直接收纳。 紫绶道衣剧烈的震荡着,隐隐有收纳不下这根枝条,内部空间近乎崩碎的征兆。刑天鲤耗费了好大的力气,紧急给祂注入了海量的太初之炁,这才勉强将这根三尺枝条纳入其中。 “现在,给我说说看,要怎么样,才能从你们的主宰手上,弄到更多的好东西?” 亲眼目睹了苏菲的献祭全过程,感受到了这根枝条蕴藏的磅礴力量,刑天鲤突然生出了疯狂薅羊毛的冲动。 “死亡的血肉,亡者的哀鸣,以及黄金、白银、各色宝石!” 苏菲的回答很直接:“只要取悦了主宰,祂的恩赐,将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刑天鲤:“刚刚的恩赐,是我在黑婆罗洲这个鬼地方,辛苦数十年,好容易积攒的所有贡献换来的。尊敬的大人,您能否……” 刑天鲤没搭理她。 黄金、白银、各色宝石? 呵,刑天鲤自己都不够用呢,黄金白银,那可都是恢复法力、提升修为的极品资源。 但是‘死亡的血肉,亡者的哀鸣’么? “我们回去,带着这些精挑细选的土著战士,回去。沿途,收拢那些土著部落,与其让他们为了莫名的理由相互开战,让他们的战士,为我们而战罢!” 第六十七章 赵宋朱明 刑天鲤进入丛林的第七天。 黑珍珠港,英吉士商务处。 自从刑天鲤拿下了黑珍珠港,英吉士王国驻黑婆罗洲的商务处,就从金山镇搬迁来了这里,而且直接占据了黑珍珠港地势最好、最宽敞坚固的一栋九层高钢筋混凝土的大楼! 汤姆和杰瑞,还有几名商务处的官员,正围坐在一楼大厅的圆桌旁,喝着冰冷的啤酒,玩着英吉士特有的‘官员、强盗和商人’的纸牌游戏。 大厅的落地窗敞开,透过硕大的窗口,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不远处蔚蓝色的海面,看到港口内外大大小小进进出出的船只。 这种游戏,非常有趣。每一局游戏,都有官员若干、强盗若干、商人若干,官员联手,要榨干强盗和商人的所有身家,强盗是独行侠,要躲避官员的压榨,掠夺商人,而商人则必须抱团,抵挡官员和强盗的欺凌。 而官员若是损失一定的花牌后,这一局就立刻被清空。 商人在损失一定的花牌后,可以转化成强盗继续游戏。 强盗则可以通过向官员缴纳一定的花牌,转化为官员。 总之,这是一种变化多端,一旦玩起来,足以让人废寝忘食,输赢也会很大的牌戏。 汤姆面不改色的往桌子上丢了一枚大金币进行加注,端起硕大的啤酒杯,用力灌了一口:“所以,约翰逊先生和威廉先生,他们都有一批计划外的货物要运输。但是港口的额外运力有限,我觉得,约翰逊先生的诚意更高。” 一名商务处官员丢出两张纸牌,吃掉了汤姆加上的赌注,他沉声道:“那么,就这么定了吧。这个月,那三条额外货轮的运力,就给约翰逊先生。威廉先生,的确是要学着更慷慨一些。他这么小家子气,是交不到朋友的!” 杰瑞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同样往桌面上丢了一枚大金币:“是啊,太小气了,他注定交不到真正的好朋友。呃,那么,史密斯先生和他邻居的领地争端?” 圆桌旁,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同时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史密斯先生在李鲤阁下刚来的时候,就对我们的工作表示了最大诚意的支持。所以,毫无疑问,史密斯先生是占理的一方。那一块两万亩的沃土,理所当然归史密斯先生所有。”一名负责调节英吉士商人争端的官员义正辞严的发表了态度。 “很好,今晚上史密斯先生会在粉红豹俱乐部设宴,那里新来了几个近东大草原的姑娘。金发碧眼,雪白皮肤,而且格外的热情。”汤姆笑得很灿烂:“史密斯先生知道他合理合法的获得了那一片土地,他定然会有所表示。” 一众人就喜笑颜开,齐齐端起酒杯,大力的灌了一大口。 千里做官,只为求财。 黑婆罗洲这种鬼地方,十只蚊子就能扛着一个人飞起来的鬼地方,真以为他们是为了‘帝国的利益’,又或者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女皇的荣耀’,不远万里跑来这里的么? 啊呸,帝国的利益再大,能让他们口袋里多一个金币么? 啊呸,女皇的荣耀再亮,她的小公主们也不会嫁给他们! 所以,在商务处的权力范围内,合情合理的给自己、给同僚捞一点好处,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一名官员放下酒杯,轻轻敲了敲桌面:“谨记,李鲤参赞,才是我们的头儿。” 汤姆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谁也不会忘记这一点。他在商务处代办银行的账户,户头上的数字每一天都有增加,没有少一个银币!” 所有人都灿烂的笑了起来。 他们再次举杯,热情洋溢的恭祝刑天鲤身体健康,万寿无疆——他们当然都已经收到了消息,可怕而强大,简直犹如鬼神一样恐怖的刑天鲤,已经带着人,拿下了黑婆罗洲最大的十三座港口城市。 那些东云矮子,无论家族出身,无论官职高低,全都跪在了地上,奉刑天鲤为尊主! “我真想看到,驻东国大使馆,还有驻平海城总领馆的诸位阁下,知道李鲤阁下的丰功伟业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汤姆笑得很灿烂:“我们几乎毫无损失的,拿下了黑婆罗洲。真是,不可思议!” 一名商务处官员低声的嘟囔:“那样的力量啊,如果我们也能获取的话,我甚至愿意将自己的灵魂……” 一行人的目光就有点迷离。 他们纷纷端起酒杯,大口的灌着啤酒,心不在焉的往牌桌上丢着纸牌。 好好的一局牌戏,因为这一句话,变得凌乱不堪,所有人都有点出神。 ‘咚、咚咚’! 低沉的炮声传来,一群人丢下手上纸牌,冲到外面露台上,趴在栏杆上,朝着不远处灯塔下的警戒炮位张望。 一名传令兵朝着这边撒腿狂奔,一边跑,一边尖叫:“海上,两条易多利快速护卫舰,正在追击一条木帆船!” 港口附近,已经有身披重甲的身影出现,几头体型庞大的丛林狮在码头上往来游走,不断发出低沉的咆哮。 见到那些身影,汤姆、杰瑞等人顿时心安了下来。 ‘铛铛铛’的警钟声中,港口外,十几条原本慢吞吞往来巡弋的高速巡逻艇,加快了速度,宛如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迅速聚集在一起。这些排水量不过三五百吨的高速艇聚集在一起,在海面上划出一条巨大的弧线,直奔远处依稀可见的船影。 港口内,几条大型护卫舰的烟囱内烟气汹涌,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这些护卫舰缓缓驶离了炮位。甲板上,大群东云水兵宛如一群地老鼠一样往来蹦跶,在军官的咆哮声中,水兵们迅速升起了东云八首妖龙踏海吞日旗。 黑珍珠港内,气氛稍稍紧张了一下,然后就继续松弛。 消息已经传开,海面上只是两条排水量两三千吨的易多利舰船,这点东西,面对拥有数十万驻军,拥有数百门大口径岸防炮的黑珍珠港而言,根本不够看。 汤姆甚至有兴致开玩笑:“希望那群易多利的娘儿们,能够像个男人一样,向我们发动进攻。哈,可不要我们这边炮一响,他们就直接熄火投降啦!” 一众英吉士官员齐齐欢笑。 在极西百国,易多利王国是列强中的一朵奇葩,他们分明有着极强的国力,有着广袤的疆土,有着众多的人口,他们的军工科技,在极西百国也是排得上号的! 但是自古以来,易多利王国就没打过什么像样的胜仗! 翻开易多利王国的史书,他们的历次对外战争,最终结果都是,‘五五分’。他们无数次的‘五五分’,无论是面对英吉士、法璐仕这样的强国,还是一些不上台面的‘土著’,他们基本上都是‘五五分’! 所以,易多利有着极西百国列强中最杰出的外交官,他们的大片国土,他们现今的大量殖民地,都是通过他们外交官的嘴皮子,用各种手段谈下来的! 但是打仗,他们真的不行。 杰瑞突然问了一个让众人齐齐沉默的问题:“刚刚传令兵说什么?两条高速护卫舰,在追击一条木帆船?先生们,是我耳朵坏掉了,还是我脑子坏掉了?两条高速护卫舰,追击一条,木帆船?” 一众人齐齐瞪大眼睛,骇然看向了不远处的灯塔,看着灯塔上几个正在忙碌着的瞭望兵。 他们派出了传令兵去打探消息。 然后,很笃定的消息传了回来——瞭望兵们已经从望远镜里,分辨清楚了海面上两条易多利高速护卫舰的型号,正是三年前易多利王国刚刚下水的新式护卫舰‘波图伯爵级’,最高的巡航航速达到三十节的新锐舰艇。 而它们正在追击的,的确是一条长度不超过十丈,通体洁白的木帆船! “仁慈的圣母啊!”汤姆、杰瑞,一众商务处官员齐齐惊呼。 这完全不可能! 木帆船? 单纯的木帆船,在风力有利的时候,能跑出十五节的航速,就已经不得了啦。在极西百国的航海史上,拥有这样船速的木帆船,无不在航海史上留下了赫赫威名,基本上都是大海盗头目又或者大走私商的座船! 不管怎样,十五节的最高航速,和三十节的巡航航速,这相差也太大了。 这条木帆船,是怎么一路逃过来的? 圣母庇佑么? 海面上,瞭望兵们所说的木帆船上,身穿西式燕尾服,长发在脑后扎成了一条大马尾辫,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的赵青苘,正恼怒的朝着后方三里外的两条护卫舰挥动着拳头。 “蛮夷奴婢,尔等等着!”赵青苘气得面皮发青,咬咬牙,她狠狠一跺脚,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玉片雕成,隐隐有灵光闪烁,上面雕刻了缕缕风纹的灵符,狠狠拍在了帆船甲板上。 玉符炸得粉碎,由赵宋皇族地仙老祖加持灌注的强大法力注入帆船,白得耀眼,宛如美玉一般温润润泽的船体上,一缕缕青色风纹一闪而逝。 木帆船四周,凭空掀起了强劲的狂风。 风圈扩散方圆百丈,这条长有十丈许的小型木帆船孤零零的桅杆上,通体纯白,正中用银色丝线绣了一条螭龙的风帆猛地鼓起,帆船加速,在海上拉出了一条湍急的尾迹,加速朝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黑珍珠港驶去。 后方,两条易多利高速护卫舰也开始加速,隔着三里地,赵青苘都听到了舰船内高压锅炉发出的‘轰嗤’巨响。 两条护卫舰前方的主炮台上,四座主炮台,八门五寸口径的主炮齐齐发出轰鸣。 炮弹呼啸,落在了木帆船前方,炸起了高有数丈的巨浪。 浪头翻滚,木帆船高速穿过,无形的风缠绕着帆船,强行压平了波纹滚荡的海面,木帆船丝毫不受大浪的影响,如履平地般向前飞驰。 十几条高速巡逻艇气势汹汹的冲突而来,它们和木帆船擦肩而过,直扑后方的两条易多利战舰。不等这两条易多利护卫舰反应过来,这些高速巡逻挺,就已经逼近到了两条护卫舰不到两里的距离。 超过三十门三寸炮,还有同等数量的大口径机枪齐齐轰鸣,密集的弹雨集火了一条护卫舰。海面上风平浪静,射击条件极佳,巡逻艇的数量足够,火炮和机枪发射的弹雨密度足够,被集火的护卫舰主炮塔附近,当即炸开了密集的火光。 ‘叮叮当当’声中,密集的子弹宛如火焰镰刀,狠狠扫过这条护卫舰的板。 甲板上,数十名易多利水兵哼都没哼一声,身躯就被大口径子弹打得稀烂。 血雾飞溅中,要巧不巧的,这条护卫舰一座主炮,两门主炮齐齐发射,两发三寸炮的炮弹命中了炮口,和两发刚刚出膛的主炮炮弹撞在了一起。 这是百万中无一的概率。 偏偏这条倒霉的易多利护卫舰,就撞上了这要死的概率。 一声巨响,主炮的炮口炸开,火焰顺着炮管倒灌进了炮塔,又顺着装弹机,狠狠冲进了下方巨大的弹药舱内。上百发五寸口径的舰炮炮弹直接被引爆,就听一声惊天动地般巨响,这条护卫舰的舰艏直接被炸断。 黑珍珠港,目睹这一幕的众人齐齐欢呼。 接下来,十几条高速巡逻艇上的东云水兵宛如一群嗜血的饿狼一样欢呼着,他们操控着巡逻艇,成弧形包围了剩下的那条护卫舰,密集的弹雨呼啸着不断落下。 仅仅挨了两轮炮击,这条易多利护卫舰上,所有旗帜全部落下,一面雪白的白旗快速升起。紧接着,护卫舰的锅炉熄火,螺旋桨停止了转动,盛装的舰长捧着佩剑站在了船头,已经做好了投降仪式的准备。 而船上的其他的易多利军官们,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捧着红酒杯,出现在舰桥上,一个个英俊的、制服笔挺的易多利海军军官,喝着红酒,朝着海面上的高速巡逻艇指指点点,一副郊游踏青的松弛感扑面而来。 这诡异的一幕,让十几条东云巡逻艇全都抓狂了。 这是怎么回事? 喂,你一条排水量就比这十几条巡逻艇加起来还要大的新式护卫舰,你一炮未发,就这么投降了? 虽然刚刚你们的同伴被击爆了,但那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他们倒霉而已。 你们,就不挣扎一下? 你们,就不反抗一下? 身为海军,你们的荣誉就一点都不要了么? 木帆船上,赵青苘呼出一口长气,随手摘下墨镜,朝着那条升起白旗的护卫舰狠狠的瞪了一眼。船舱内,‘嘻嘻索索’的响动中,一名同样做男装的侍女,搀扶着一名面色惨白,只穿了一件男式白衬衣,左肩和右胸隐隐有血迹渗出的侍女,慢吞吞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殿下!”两名侍女向赵青苘行了一礼。 赵青苘点了点头,朝着那受伤的侍女看了一眼,沉声道:“回船舱去,身上有伤,被这海风扑了可怎么收场?本宫打打杀杀是一把好手,这疗伤救命,还真不擅长。你好容易捡回条性命,可别不小心又丢在这儿。” 很恼火的指了指两个侍女,赵青苘回头看了看黑珍珠港的方向:“没跑错地方罢?这里,是黑珍珠港?呵呵,真够丢人现眼的,本宫居然成了丧家之犬,不远万里,跑来投奔李鲤那家伙!” 狠狠跺了跺脚,赵青苘咬着牙冷哼道:“果然是,劈了筒、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这天下,姓蔡的、姓童的,还有好人么?” “童贯老贼,蔡京老狗,尔等,且等着!本宫这笔账,和你们慢慢计较!” 赵青苘愤然咒骂,眸子里却是一片茫然。 她口中的那两个人名,在历史上名声臭到了极致,在她们赵宋内部,却是一等一手握实权的‘元老功勋’……咳咳。 木帆船缓缓向前行驶,几条大型护卫舰冲出了黑珍珠港,从木帆船一旁高速驶过。 两条引水船带着两条巡逻艇驶来,分前后左右,将速度已然降下来的木帆船围在了中间。几个东云军官站在巡逻艇上,目光微妙的上下打量着赵青苘。 有东云水兵在一旁指指点点:“女人!” “噢,这么高的女人,简直是怪兽一般!” “可不是嘛,军中头等的好汉,也降服不了这么‘魁梧’的怪兽女吧?” “嘘,给我闭嘴,看她的服饰,肯定是豪门贵女,不想死的,就闭嘴!” 赵青苘耳朵尖,听得这些东云水兵的话,她气得面皮发黑——啥?姑奶奶这么高挑秀美的身段,你们这群岛奴矬子居然说什么,‘怪兽’一般‘魁梧’的怪兽女? 本宫……怪兽女? 赵青苘气得三尸神暴跳,她现在很有一种点起百万大军,横扫东云,将这些东云岛奴的平均身高消掉半尺的冲动! “本宫……我,找李鲤!”赵青苘总算是想起了刑天鲤,她沉声道:“李鲤,英吉士王国派驻黑婆罗洲商务参赞李鲤,这小子,还活着么?让他滚出来,接驾!” ‘咕咚’! 赵青苘和两个侍女瞠目结舌的看着四条小船上,所有东云官兵整整齐齐的跪了下去,朝着自己五体投地,大礼参拜! 丛林。 天空有大鹰盘旋,丛林中,巨兽低沉咆哮,原本是相互猎杀关系的巨鳄、巨蟒、丛林狮、丛林豹,以及山地大猩猩,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黑婆罗洲特有的猛兽,三五成群的,在庞大的队伍两侧往来游走。 过百万土著青壮排着密集的队伍,一个跟着一个,极其有序的,好似行军蚁群一般,在丛林中快步穿梭。 对外来人而言,堪称地狱的丛林,对这些土著青壮而言,根本就是自家的后园。他们步履轻快,无论是凸起的山石,倒伏的树桩,浓密的藤蔓,积水的湿地,多么崎岖复杂的地势,都无法阻挡他们的步伐。 原本在丛林中,一些凶恶的猛兽,足以对这些土著造成致命的威胁。 但是在数千头体型过于壮硕,气息比同类庞大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凶兽的镇压下,庞大的队伍所过之处,所有野兽纷纷遁逃。稍微跑得慢一点的,都成了这支队伍的加餐。 低空,浮云上,刑天鲤手持那支苏菲献祭得来的先天妙物,口吐青铜色巫炎,一点点灼烧炼化。丝丝缕缕的太初之炁,不断化为一枚枚拇指大小,色泽青绿,宛如宝石雕琢的玄奥符纹,带着低沉的轰鸣声,不断烙印进悬浮着的通天妙竹。 灵台紫府中,古旧残破的青铜古剑微微震荡,大片光影喷薄而出,不断融入刑天鲤神魂。 ‘七宝妙树’、‘菩提灵杖’、‘六根清净竹’、‘清净杨柳枝’…… 光影中,诸多刑天鲤前世只是在神话传说中听说,被诸多神圣仙佛掌控的先天妙物的虚影,不断融入刑天鲤的神魂。无数玄奥的符纹在刑天鲤神魂中涌动,他的神魂好似变成了一团炫目的烟花,‘噗噗噗’的不断向四周喷溅出无穷尽的光焰。 “您老,究竟是何等来历啊!” 刑天鲤苦笑,一颗心沉甸甸的,却又充斥着‘天上掉了一块金馅饼’的狂喜! 这些先天妙物的虚影中,那些无穷无尽的符纹,就是这些先天之物的‘本质’! 用前世地球的‘科学理论’来阐述的话——这些虚影中的符文,就是这些传说中的先天至宝的‘dna’,就是祂们的‘基因密码’! 只要刑天鲤修为足够,凝聚足够多的符纹,按照特定的排列顺序,将其注入某件可以承托这些‘本质’,这些‘dna’的‘胚胎’,他就能重铸这些先天至宝! 而通天妙竹,就是青铜古剑传授的,一件包容量堪称无穷无尽,足以承载所有这些‘先天至宝’的‘绝品胚胎’——刑天鲤根本无法想象,这等神通,这等手段,究竟是哪位不可思议的大能,将其提炼、琢磨出来的! 自己只是在小龙湫镇的竹园中,种了十年竹笋,耗费了一些最基本的五金精英,一点点本命精血,一些后天凡竹提供的‘木之生机’而已,怎么就弄出了这么件不可思议的玩意儿! 自己,归根到底,还是没资格,没实力,去探究这里面的来龙去脉罢? 刑天鲤的神魂在大声疾呼,而那高悬灵台紫府上的青铜古剑沉默不语。 因为他神魂中不断喷溅的无数符纹,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齐齐震荡,超过十万条黑漆漆的触手凝聚,带着毁灭一切的窒息气息,呼啸着朝他神魂卷来。 青铜古剑一边向刑天鲤传输无穷奥义,一边不断震荡,一道道凌厉璀璨的剑光横扫,护住了他的灵台紫府,将大片大片的漆黑触手宛如切韭菜般齐齐斩断。 体内,九口青铜小鼎震荡。 青铜色的透明巫炎在疯狂燃烧,一根根漆黑触手被小鼎吞噬,被巫炎一个熔炼,就化为滚滚神魂本源。九成被九口小鼎吞噬,一成则是反哺灵台紫府中的神魂! 九口小鼎的体积在不断增大。 灵台紫府上的神魂,境界也在不断提升,而四周疯狂压缩的无垠混沌,让他的神魂不断增强,但是体积却难有丝毫进展。 于是,刑天鲤的神魂就在不断的塌缩,不断地凝炼。 他的神魂总量数百倍的增强,这等神魂总量塌缩成一团,高度凝聚的神魂核心处,已经隐隐有一团清澈灵动,带着淡淡金辉的神光不断闪烁。 一道道虚影不断融入神魂,无数符纹在神魂内疯狂穿梭。 这些符纹最终沉淀在了刑天鲤的神魂核心处,而这些符纹的影子,一遍遍的烙印在他的神魂内。刑天鲤的神魂,就被动的,烙印上这些先天妙物的投影,‘区区天仙阳神’,居然隐隐透露出了一股‘永恒不朽’的玄奥气机。 苏菲献祭得来的枝条消耗速度越来越快。 刑天鲤催动《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对于天地万物,都有着不可思议的熔炼力量。 如今,他又得到了灵台紫府上青铜古剑的襄助,这一支蕴藏了无穷玄奥,蕴藏了磅礴先天伟力的枝条,终于在数日内,被刑天鲤彻底炼化。 ‘嗡’! 一波波恢弘的气息从通天妙竹中隐隐扩散开来。 刑天鲤紧握新生的通天妙竹,随手一抖,一道近乎透明的刺目剑芒横扫,‘嗤’的一声,百里外一座高有数百丈的大山,被这道剑芒一击劈开,山体上被硬生生撕开了一条纸片薄,长达十几里的剑痕。 刑天鲤抚掌赞叹。 这一剑飞出,就算是十条战列舰横在面前,也被他一剑劈了。 他一声长啸,直冲高空。 他飞出数十里,到了离地近十里的空中,大袖一挥,他从圣罗斯舰队的弹药舱中掏出的弹药不断飞出,很快,将近一万吨标准军用烈性炸药,就在他面前团成了一团。 刑天鲤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数里地,然后,他咬咬牙,又朝着这一堆炸药逼近了两里地。 衡量许久,他终于在距离这一堆炸药不到一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宝贝,不要误我!” 刑天鲤手一指,那万吨炸药瞬间引爆,强光刺目,虚空中大片火光四散。刑天鲤看着扑面而来的恐怖冲击波,手中通天妙竹一抖,顿时极淡极淡的七彩神光一卷,汹涌而来的冲击波和高温火焰被那神光一扫,就消散无形。 刑天鲤眉头微微一挑,他感受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冲击力! 足以毁掉一座山的恐怖爆炸,被融合了那一根先天灵物,被刑天鲤打入了大量‘七宝妙树’‘本质’的通天妙竹,只是一卷,就消散无形。 仅剩的一点冲击力,大概就相当于一头两百斤的野猪,亡命的一头撞在了刑天鲤的身上? 面对本体肉身力量已经有五十万吨之巨的刑天鲤,两百斤的野猪全力冲撞? ‘呵呵’! 刑天鲤微笑,然后,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渐渐地,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差点一口气没能喘过来——那一夜,在小龙湫镇外的河岸上,被那条自爆的比特犬,用一发小型核弹近距离糊脸后,刑天鲤这些时日来,压在心头的重负,终于消泯了大半! 万吨炸药,已经不可能奈何自己。 按照刚刚的试验,通天妙竹消泯万吨炸药的威力,只是牛刀小试! 刑天鲤有自信,就算是一发十万吨的核弹,直接拍在他面前三丈,只要他能催动通天妙竹,他也不会伤损分毫! 刑天鲤回头,看向了数十里外,在丛林中快速穿梭的土著队伍。 仅剩的担心,也只是自家的这些兄弟罢了……所以,刑天鲤才要调动这么多的土著,才要驯服那么多的东云人。 送死的炮灰罢了。 刑天氏的本家兄弟们,坐镇各处,为刑天鲤约束好这些炮灰,就足够啦! 西方天空,两只羽翼金黄的大鹰,驮着两个刑天氏本家兄弟,一路穿云破风而来。他们迅速和土著队伍上几只盘旋的大鹰汇合,两个刑天氏的兄弟扯着嗓子大声嚷嚷。 刑天鲤驾云飞了过去。 “啥?赵青苘,跑到了黑珍珠港?”刑天鲤瞪大了眼睛。 在丛林中穿梭了数日,土著队伍距离丛林边缘,已经没有多远。刑天鲤丢下队伍,带着两个来传信的兄弟,驾云直奔黑珍珠港。 黄昏时分。 刑天鲤在黑珍珠港外的丛林边缘降下云头,步行到了商务处的新驻地。刚刚走到驻地大楼外的广场上,刑天鲤就听到了驻地大楼顶部传来的密集枪声。 楼顶上,汤姆和杰瑞让人竖起了几个人形靶。 钢板制成的人形靶,贴了白色的靶纸。白色的靶子上,有极清隽的瘦金体字迹,书写了‘朱雕虫’、‘蔡京’、‘童贯’三个名字。 沐浴更衣的赵青苘,身上还带着浓郁的香皂气息,着男装,披散着长发,正扛着一挺轻机枪,冲着人形靶乱扫。子弹‘叮叮当当’的打在靶子上,火星四溅,流弹乱飞,汤姆和杰瑞就好似两个被人欺凌的小姑娘,颤巍巍的藏在了两块厚重的钢盾后。 十几名刑天氏的兄弟扛着钢盾,守在楼顶护栏旁,不时举起盾牌,挡住朝着大楼前广场方向飞溅的流弹,唯恐有子弹反弹到广场上,误伤了哪个倒霉透顶的家伙。 不过,就刑天鲤刚刚回来的时候,大楼前偌大的广场上,鬼影子都没一个。 所有人都吓得蜷缩在大楼里,没一个人敢走出大楼一步的。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殿下这是,有火啊?” 目光扫过靶子上的人名,刑天鲤的脸狠狠的抽了抽——朱雕虫是谁?他不认识。但是童贯,他是见到了大活人的;而这个蔡京?会是那个蔡京?那个六贼之首的蔡京? 活的? 嘿,你赵宋,可真是什么乌龟王八、妖魔鬼怪,全冒出来了啊! 赵青苘掏出了一枚高爆军用手榴弹——天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家伙,她一扯拉索,直接丢在了几个靶子前。 一声巨响,手榴弹爆开,几个靶子被炸得稀烂,大楼的屋顶也被炸开了一个水缸大小的窟窿,碎石透过窟窿落了下去,吓得下面那个办公室的职员嘶声哭喊,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门外。 刑天鲤捂了捂额头:“现在,火气还有么?呃,听说有两条护卫舰一路追杀您过来,有一条被炸沉了,这还有一条呢,您要不,点了它?” 赵青苘呆了呆,转过身来,红唇一撇,兴致勃勃的笑着:“真的么?本来是有这个念头的,但是毕竟是你的人缴获的战利品,本宫也不是很好意思这般做!” “真能点了它?” 刑天鲤看了看远处港口方向,被缴获的易多利护卫舰,正停泊在那儿,有几个东云的技术官,正带着人在护卫舰上爬上爬下,忙碌着测绘各种数据呢。 刑天鲤的心微微一沉。 这些东云人,实在是,让他都感到有点害怕——他们缴获了易多利的护卫舰,第一时间就跑去测绘数据,揣摩、学习战舰的建造技术! 侥幸,这些人已经被自己收服。 眸子里幽光闪烁,刑天鲤隔着几里地,将那几个技术官的面孔看得清清楚楚,牢牢的记了下来——嗯,敌之英雄,我之仇寇,这几位,找个时间,找个地点,找个借口,让他们舒舒服服的升天罢! 刑天鲤收回目光,笑道:“区区一条护卫舰罢了,之前在白砗磲港,五百多条圣罗斯舰船,也被我下令沉海了,这么条小船,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青苘的笑容骤然一僵。 在平海城和颐和郡主相处了一段时日,赵青苘对如今世界的一些物价,还是有点认知的。那些极西百国出产的舰船,造价动辄就以十万两纹银计,若是战舰,则造价就直奔百万两纹银。 刑天鲤说他,沉掉了五百多条大舰? 那是船么? 他沉掉的的,都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啊! 作为赵宋这一代的甲子行走,赵青苘甚至让本家出动了童贯和杨念祖,更是调来了三千静塞军、八百背嵬军、三百玄武禁卫,在平海城悍然出战,对法璐仕等国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这般折腾,她也只是从颐和郡主那里,敲诈……不是,‘磋商’出了三千万两现银的‘岁贡’! 三千万两现银,固然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但是拿来造船,不过能造十几条主力舰! 刑天鲤,沉掉了五百多条大小舰船?其中哪怕只有一半是战舰,岂不是他沉掉了数亿两白银? 赵青苘瞳孔微微放大,红唇微微张开,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沉掉了,五百多条,舰船?是那种西蛮奴婢造的,铁甲船?五百多条?” 刑天鲤抖了抖大袖,微笑不语。 可不是沉了么?这些舰船,正撞在自家袖子里,等着自己一点点熔炼呢。 赵青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指了指刑天鲤,想要说点什么,不远处的灯塔上,又传来了瞭望兵的呼喊声,‘咚、咚咚、咚咚咚’,灯塔下方的警戒炮位上,十二门小口径信号炮齐齐轰鸣,连续发出了三十六声炮响。 刑天鲤的脸色微变,然后莫名的兴奋起来。 三十六声炮响? 按照东云海军的条例,警戒炮三十六响,起码是有百条以上的敌军舰队来袭,要求整个黑珍珠港直接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百条敌军舰队? 嘿! 刑天鲤大袖翻滚,就觉得紫绶道衣内的一百零八个小空间,每一个都‘空乏’得几乎‘寂寞’了。 高亢、尖锐的警报声从黑珍珠港各处瞭望塔、瞭望哨、岸防炮阵地上响起,黑珍珠港南北两处山坡上,一座座岸防炮工事中,沉重的大口径岸防炮顺着铁轨缓缓驶出。 港区内,无数平民狼狈逃窜。 港口中,大群东云士兵,大群英吉士武装护卫,还有身披重甲的刑天氏兄弟们,迅速奔向了各处防御阵地。港口内,一条条东云战舰紧急生活,那些巡逻艇,更是拖拽着一条条钢铁锁链,直奔港口进出航道狂奔。 刑天鲤原本想要问问赵青苘,她究竟做了什么,才让易多利两条护卫舰一路追杀她到了黑珍珠港。但是看到黑珍珠港这般忙碌的样子,他摆了摆手,大袖一挥,直接从高楼上跳了下去,大步直奔港口。 等到刑天鲤跑到港口,远处海面上,影影倬倬的,一条条巨大的船影,已经从海平线上浮现。刑天鲤眸子里幽光闪烁,他看清了那些舰船的模样,然后猛地收住了脚步! “什么破烂玩意儿!” 刑天鲤的两个大袖子有气无力的沉了下来。 海面上出现的,不是他算计中的钢铁战舰,而是一条条巨大无比的木帆船! 其中属于赵宋的那种极其风骚,通体用白色美木制成,船体上还装饰以各色花纹,长度超过四十丈的木帆船,就有三十六条。 而长度稍短一些,大概在二十丈左右的白色木帆船,同样有三十六条。 其他的,就是赵青苘一路逃来黑珍珠港使用的,长达十丈上下的白色木帆船,一共有七十一条。 这就是一百四十三条木帆船,所有的桅杆上都挂了满帆。 海上无风,却有风在这些木帆船附近回荡,吹得这些木帆船高速飞驰。 在这些赵宋的白色大船后方,则是让刑天鲤看到都为之震惊的‘艨艟巨物’——带头的,就是十二条体长超过百丈,宽有三十丈,舰体厚重无比,舰上桅杆挂满船帆后,那大幅的船帆宛如天空垂云,给人一种‘铺天盖地’压迫感的巨型木帆船! 莫名的,刑天鲤看到这十二条巨舰,脑子里就想到了‘宝船’二字! 当是宝船罢? 朱明皇朝,某位了不起的大太监下西洋的主力舰! 就这十二条巨型宝船挂满了船帆,狂风呼啸,十二条巨船以丝毫不慢于赵宋帆船的速度,掀起了小山一般的巨浪,气势磅礴的直冲黑珍珠港! 黄昏,日光在海面上跳荡。 在那十二条宝船宽敞的甲板上,大群身穿飞鱼服,腰间佩戴着绣春刀的精悍男子,正目光如刀,眺望着黑珍珠港的方向。 在这些精悍男子身后,则伫立着数以千计身穿朱红鸳鸯战衣,手持枪械的战兵。这些战兵气息炽烈,隔着数十里地,刑天鲤都能感受到他们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战意。 刑天鲤看向了刚刚追上来的赵青苘:“来追你的?” 赵青苘面色苍白,看着海面上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舰队。 刑天鲤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以殿下你的性格,杀人放火或许做得出来,但是祸国殃民么,您还没有这样的心性。所以,不值得出动这么大的舰队,不依不饶的来缉拿。” “您刚才,靶子上,有个叫做朱雕虫的?” “您,被拿出去联姻了?” “那个叫做朱雕虫的家伙,是你的联姻对象?你看不上他?你,离家出走?”刑天鲤笑得极其灿烂,差点就要鼓掌跺脚了! 原来,是来缉拿翘家逃婚的小公主的! 第六十八章 就不靠谱(上) 赵青苘的脸,漆黑。 刑天鲤琢磨了一下,还是放弃了继续追问这个问题,换了个她比较能接受的话题:“那些易多利人,为什么要追杀你?还从飞云港一路追到了黑珍珠港?” 一旁的汤姆和杰瑞就开始憋笑。 投降的易多利海军,已经一五一十的吐了口供,他们正想给刑天鲤讲述这八卦呢,赵青苘已经阴沉着脸,说出了其中的关碍。 易多利人,多浪漫。 在极西百国,要论婚后出轨的比例,易多利人毋庸置疑的排名第一,他们的国民,平均婚后,都有两个异性情人,有些玩得花的,更还会有一个以上的同性情人! 几乎所有易多利男人,都有莫名其妙的自信——老子是天下唯一的大众情人,所有女人、大部分同性见到我,都会为我的魅力而神魂颠倒;老子只要手指头勾一勾,老子今晚上,床榻上就会躺着一二三四个不等的女人或者男人! 赵青苘出走,带着两个侍女遁走,本来是想要在飞云港补充一点饮水和食物。 多国联军,已经攻占了飞云港。 负责飞云港日常戍卫的工作,恰恰就交给了一个年少风流的易多利少将,据说,他的父亲是易多利王国的某位实权伯爵,他还有一名情人是公爵夫人、一名情人是侯爵夫人;他被某位不知名的公爵和某位不知名的侯爵,在某些灰色地带悬赏了巨额赏金,在自己实权伯爵的父亲庇护下,他跑来了东方殖民地避难! 赵青苘,多俊俏的人儿。 尤其是她身上那股子在赵宋门阀,自幼养尊处优培养出来的天潢贵胄的范儿,她刚刚在飞云港的港口上溜达了两步,就被这位少将给看中了。 “我踹爆了他。”赵青苘傲然道:“如果不出意外,如果易多利王宫有太监总管这个职位的话,他可以主动请缨,去伺候他们的王后、王妃了!” 刑天鲤的面皮绷紧。 很好! 你踹爆了人家两颗蛋,人家派两条护卫舰来追杀你,一颗蛋一条护卫舰,合情合理! 低沉的号角声混着高亢的汽笛声绵绵响起,黑珍珠港的驻防战舰拉着汽笛,护送着规模庞大的舰船缓缓的驶入了港区。 这些排水量三五千吨的钢铁巨舰,在那十二条宝船左近伴航,双方体积相差巨大,莫名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等到十二条宝船靠上了码头,海风吹动船帆,前后五根主桅杆,十几根副桅杆上,宛如飞云的船帆微微震荡,发出‘呼啦、呼啦’的巨响,更是震得人头皮发麻! 汤姆、杰瑞,还有在场的英吉士官员们,一个个全都傻眼了。 他们目瞪口呆看着面前那比小山还要大的宝船,莫名的绷紧身体,莫名的浑身战栗——他们无法想象,是何等可怕的底蕴,才能用纯粹的木材,建起这么庞大的帆船! 一道道舷梯缓缓放下。 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周身煞气凛然的精悍男子鱼贯而下。 每一条宝船上,这般锦衣男子都有八百人,近万锦衣男子在码头上列成军阵,宛如实质的煞气逼得一种英吉士官员脸色骤变,下意识的向后连连倒退。 而周围的东云官兵更是不堪,那些底层的东云士兵还好,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起码还能站直了身体。而那些小贵族出身的军官,他们看着这些锦衣男子,一个个瞳孔扩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往事,‘咕咚’声不断,超过两百名中低层军官身不由己的跪倒在地。 ‘滴答、滴答’,好些军官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不断的渗出,顺着面颊滴落地面。 刑天鲤下意识的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这些东云人的表现,有点古怪啊,他低声嘟囔道:“这些东云人,野蛮,放纵,骄狂,恣意,怎么会这么惧怕,他们?” 赵青苘撇了撇嘴,轻声道:“大玉朝龙兴之前,朱明代掌神州。朱明有一帝,曰‘崇祯’,代持神器后,三十年间,大兴兵戈,攻伐东云十二次,每一次都屠戮东云数以千万计。” 刑天鲤张了张嘴。 ‘崇祯’? 三十年间,攻伐东云十二次? “崇祯帝于东云,颁发‘七杀令’,三十年间,这些朱明锦衣卫,平均人手上,都有百多条东云人的性命。至今,东云对朱明锦衣卫,都称之为‘血衣卫’。”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表现古怪的东云官兵,感情,是被杀怕了啊? 不过,‘崇祯’帝,是那位‘披发覆面’,吊死在歪脖子树上的‘崇祯’皇帝么?您老既然来到这一方世界,您老找这些东云人出气……呃,似乎,也能理解! ‘崇祯’帝‘飞升’来这一方世界的时候,取代了‘大明’的‘大清’,还没人过来呢。大玉朝的先祖们,还在东北山林中种药、养鹿、采集人参呢,心中憋着一团邪火的某人,自然要找个出气的口子! 那时候,天地尚未末法,神州国势正强。 也不知道‘崇祯’帝是如何‘代持神器’的,总而言之,就是他掌控了神州大权呗?以那时候神州的实力,大兴兵戈,连续十二次攻伐东云,也是能轻松做到的事情。 要不是‘胡亥’、‘赵高’这群人还能扛得住,呵呵! 十二条宝船上,大队身披朱红色鸳鸯战袍,手持枪械的精锐,在船舷边一字儿列开。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双眸森森,居高临下的俯瞰港口上的所有人,那等目光,莫名让刑天鲤联想到了积年的老刽子手。 港口上的所有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狗,随时可以歼灭的对象。 甚至,在赵宋的几支强兵身上,都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静塞军、玄武禁卫,固然强大,只是个体的强。 背嵬军,毫无疑问的强大。 但是背嵬军,乃至杨小青、岳风、岳雨、岳雷、岳电几个统军将领,他们的强大,体现在身上那股子‘坚韧’、‘顽强’的气息。 他们犹如山峰,坚不可摧。 而眼前的这一支朱明强军,他们身上更有一种‘侵略如火’、‘席卷天下’的韵味。 背嵬军身上拥有的,是‘身处绝境时最强的盾’! 而这支朱明军队,是‘收纳于鞘渴望见血的刀’! “他们,比赵宋强?”刑天鲤低声的问赵青苘。 按理来说,这些古三家的存在,他们相互之间的实力,应该是大差不差的。但是在这些朱明军队的身上,刑天鲤感受到了,在赵宋众人身上所没有的某些气质。 “他们,随时在准备打仗。”赵青苘撇了撇嘴:“天地末法啦,他们,还是时刻厉兵秣马,时刻准备打仗。可是我们也都弄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准备与何人开战?” 刑天鲤恍然。 一个时刻在准备打仗,时刻厉兵秣马的势力,毫无疑问是可怕的。 赵宋和朱明之间的差别,大概就是,一个养尊处优,养得白白胖胖的土财主,隔壁邻居,却是一个整日里打熬肌肉,整日里拎着一把菜刀在门口骂骂咧咧的魁梧大汉! 大概,就是这样的差别? 白色的帆船上,大队赵宋人马鱼贯而下。童贯,杨念祖,杨小青等人,还有大群太监宫女,大群玄武禁卫,大队的静塞军和背嵬军。 呵,在平海城的时候,赵青苘麾下,只有静塞军三千、背嵬军八百。 而此刻从帆船上下来的人当中,有静塞军六千,更有六千名身穿步人甲,手持长陌刀,腰间挂着重弩,装备比静塞军更强悍一等的精锐。 在这六千步人甲精锐前方,两名身高八尺的精壮汉子,扶着一根高有五丈的旗杆,其上有一面龙旗招展,上方赫然是‘归德’二字! 归德军! 赵宋太祖赵匡胤起家的精锐。 归德军、静塞军,也正是赵宋最有名的两支强军。 难怪,这六千精锐的装备,好得让刑天鲤都眼红。 等到赵宋大军都到了码头上,‘吱吱呀呀’的,几根绳索吊着一块长宽两丈的平板,慢悠悠的从一条大船上放了下来。在那平板上,八名身穿锦绣宫裙的娇俏少女,笑吟吟的抬着一架软轿,一名身穿深紫色团龙袍,腰束玉带,头戴长翅冠的老人。 这老人嘛。 刑天鲤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莫名的退后了一步。 不是惧怕,而是,恶心? 看上去,这老人身高几近六尺,身形如松,气质如鹤,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带着一股子飘逸出尘的韵味。一张‘甲’字形的大白脸,蓄了一部尺许长的美须,长须根根透肉,在海风中轻盈的浮动着。 而且,这老人的五官,颇为的柔美。 是一种近乎女子的柔美,好似打磨精巧的美玉,从内到外的透着一股子精致、华贵的味道。 怎么看,这老人都应该是那种极容易让人心生亲近的‘老好人’。 偏偏刑天鲤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觉到铺天盖地的一股子邪气呼啸着碾压而来,这老人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头发,都好似被黑漆漆粘稠如鱼胶的邪异浸透了,他只是静静的坐在软轿上,耷拉着眼皮很随意的看着四周,都带给人莫名的压力和恐惧。 就好似,只要站在他身边,就随时有可能刀兵加身,随时可能死得莫名其妙。 刑天鲤更是笃定,凭借他血脉中,巫族血脉带给他的天赋直觉,他宁可在自己背后放上一千条致命的毒蛇,也绝对不会让这个老家伙,站在自己的身后! “蔡京?”刑天鲤想起了赵青苘在楼顶乱打的靶子上,那三个人名中的一个。 赵青苘面色发白,下意识的紧握拳头,向刑天鲤身后躲了一步,用他魁梧的身躯,遮挡住了那老人笑吟吟投射来的目光。 这老货,他满脸堆笑,笑容灿烂而慈和,偏偏他的目光中,连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却也没什么恶意,没什么凶气,只是平淡如水,平淡得‘空洞虚无’。 他整个人坐在软轿上,都给人一种‘空洞’感。 他的皮相上的一切,都只是‘扮演’出来的,他本身,就是‘虚无’。虚无到了,他可以自行毁灭,也能毫不在乎的,将他身边的一切,无论是和他有关的,或者无关的一切,全都顺手一起抹杀掉。 这种人,很危险。 有些人,是你要得罪了他,冒犯了他,他才会对你下手。 而这种人,他突然对你痛下杀手,而缘由,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唉哟,我捅了您一刀?呃,这是为什么呢? 八个少女抬着老人,一步步到了码头上。 帆船上,大队宫娥、太监,捧着香炉、水瓶诸般器具,步履无声的跟在了软轿后面。单单这老人身后,就有超过六百名宫娥、太监随行,这气派,啧啧! 皇帝出行,莫过于此罢? “赵宋无人了么?”刑天鲤瞪大眼睛,很不解的看着这软轿上的蔡京。 无论怎么说,煌煌赵宋,曾经多少名臣大将,你蔡京再牛皮,你也不过是北宋末年的六贼之一。你前面,还有那么多厉害人物呢?你凭啥摆出这么夸张的仪仗来? 赵青苘躲在刑天鲤身后,低声嘟囔:“太祖、太宗以下,众多名臣大将,早就随他们不知去向。如今留守祖地的,是徽宗、钦宗、高宗三位老祖,三位老祖沉睡不醒,蔡京是六位议政大臣之首,封‘梁王’,统辖枢密院!” 刑天鲤下巴差点没掉了下来。 完蛋了。 赵宋没指望了。 徽宗? 钦宗? 高宗? 那三位,是如今赵宋做主的老祖?而且,还都沉睡着呢? 哎唷,刑天鲤莫名有一种闯入赵宋祖地,去挖他们祖坟,将这三位挖出来鞭尸的冲动。 咳咳,这三位奇葩做主也就罢了,蔡京是留守的议政大臣之首?还封了王?还统辖枢密院?咳咳,赵宋的枢密院,那是统军的最高机构,让蔡京统辖军队? 刑天鲤极同情的看向了杨念祖、杨小青,还有岳风兄弟几个! 难怪,人家归德军、静塞军,一下子调出来六千人,你背嵬军,就这八百人呢? 呵呵! 刑天鲤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呵呵’了一声。 蔡京的软轿一步步行近,停在了百丈外,就被一队刑天氏兄弟带着大队东云兵,强行拦了下来。数十头体型巨大的凶兽,不安的低沉咆哮着,它们同样被蔡京身上,那股子‘空洞’、‘虚无’,好似随时要自我毁灭,以及毁灭身边一切的恐怖气息给震慑了。 蔡京微笑,微微撑起了身体,双手把玩着一柄雪白润泽的玉如意,静静的看着刑天鲤。 他看着刑天鲤,却又没有看着刑天鲤。 在他的目光中,根本没有刑天鲤的存在,他的目光直接透过了刑天鲤的身体,锁在了赵青苘的身上。 刑天鲤身后的赵青苘浑身一紧,甚至呼吸都停滞了。 刑天鲤冷笑了一声,右手紧握通天妙竹,往地上轻轻一点。‘叮’的一声脆响,地面上,一颗小石子灰飞烟灭,刺耳的金属震鸣声宛如利剑横空,强行切断了蔡京眼眸中那股让人窒息的空洞和虚无。 赵青苘一口粗气喘出,瞬间就浑身冷汗,汗水直接湿透了身上衣衫。 “我佛,慈悲!”蔡京把玩着玉如意,目光终于落在了刑天鲤身上。 他轻声道:“道家,剑修?倒是,罕见。” 蔡京的声音很‘清’,很‘柔’,有一种大秋天的,被黄了叶子的梧桐树包裹的高台上,绝色佳人悠悠扬扬吹奏洞箫的通透感。 总之,这老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都好似大匠精雕细琢过的雕塑一般,透着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完美’感。只是,他的声音一如他的目光,固然‘清’、‘柔’,却空洞飘忽,让人越听越是难受。 刑天鲤浑身气血突然沸腾。 他闷哼了一声,再次退后了一步。 这老货的声音,刑天鲤刚刚莫名的起了心思,想要‘认真聆听’蔡京的话,结果,他越是用心用力的聆听,蔡京的话语声越是飘忽,越是空洞,丝丝缕缕的,好似要沁入到宇宙万物中去。 于是,刑天鲤在聆听他话语的时候,他的精、他的气、最主要的是他的神,几乎就要随着蔡京空洞空乏的声音,分散成无数份,直接扩散到宇宙万物,扩散到黑珍珠港码头附近沙滩上,那数以兆万亿计的沙粒中去。 若是真的中招,刑天鲤就神魂崩毁而亡。而且,死得是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他的肉身、他的神魂,全都会被他这一句空洞飘忽的话,直接凌迟碎剐,切成无数碎片! 好恐怖的,邪魔功夫! 侥幸,刑天鲤修持的功法,其核心精义来自于《原始巫经》,要说凶恶邪戾,《原始巫经》中的手段,才是一切邪魔的老祖宗! 身躯里,九口小鼎齐齐震荡,森森青铜色神光映照周身。 灵台紫府上,境界比起天仙阳神,已经提升了不知道多少,核心处更有一道透着‘永恒不朽’气息的朦胧金光不断闪烁的神魂,更是放出了璀璨仙光。 蔡京的邪力被一扫而空,刑天鲤九口小鼎中,鹅蛋粗、数尺长的九条金光瞬间燃烧大半。 刑天鲤抬头。 双眸有闪光。 无声无息,无形无迹,一道凶戾狠毒的‘齑魂碎血咒’就透过刑天鲤的目光,直轰蔡京。 第六十八章 就不靠谱(下) 齑魂碎血咒,凶戾且可怕。 齑魂,粉碎的目标是蔡京。 碎血,随之咒杀的对象,是这一方世界,一切和蔡京有血脉牵连的人。 这是一门,诛人九族、杀人满门,极端凶戾狠毒的巫咒。 错非这些日子,刑天鲤修为飙升,他的神魂更是得到了众多先天妙物的‘本质’加持,让他的天仙神魂得到了不可思议的‘进化’,他也无法以如今的修为,施展出这门堪称‘巫道大神通’的巫咒来! 这一招轰出,蔡京若是挡不住,不仅他自己要魂飞魄散,这一方世界,他的所有儿孙,也要随之魂飞魄散! 空洞,虚无,懒散的躺在软轿上,好似天地万事万物尽皆无视,没有任何事情、任何人能够提起他兴趣的蔡京,那张保养得好似剥壳鸡蛋一样细嫩的老白脸,突然五官绷紧,一对清亮美丽的大眼珠子,‘噗’的一下从眼眶里探出来半寸高! 活见鬼了! 当今末法,就算童贯这等存在,在外行走,也要依靠至宝镇压,才能动用一丝丝微不足道的天仙之力。 而刑天鲤,他身上并无至宝气息,他这一道巫咒的力量层次,却实实在在的达到了天仙境界——要说有不足的地方,就是他的法力本质,还只是‘元神境’的法力,尚未经历三灾五难,没有提升到‘仙力’的层次! 这就,更古怪了。 以修道之人的‘法力’,强行催动‘仙法’级的攻击? 而且,是在这末法时代? 这就好似,一个身高两尺的幼童,突然浑身膨胀出万多斤的肌肉疙瘩,抡起一柄八尺陌刀,朝着一名久经沙场的武将,砍出了一套精妙绝伦的,唯有身经百战的老将才能参悟的沥血刀法! 何其的,不合情理! 蔡京闷哼一声,掌心白玉如意骤然放出夺目光芒。 低沉的龙吟声中,白玉如意上,九条独角螭龙齐齐活化,九条三尺长的白龙从玉如意上冲出,绕着蔡京呈九宫方位排列,一股辉辉煌煌、浩浩荡荡的天家皇气喷薄而出,一口将刑天鲤释放的无形无迹、无声无息的巫咒吞了下去。 ‘嘭’的一声。 在场的杨小青,还有岳风、岳雨兄弟四个,还有归德军、静塞军、背嵬军中,好些军官将领,甚至是站在刑天鲤身后的赵青苘,全都齐齐吐血。 赵青苘一口老血喷出三尺长,直接喷在了刑天鲤背后。 紫绶道衣层层紫气迷荡,柔韧的力道将血水悉数反弹,‘哗啦’一声,喷得赵青苘满头满脸都是。赵青苘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血水,‘啊’的一声,气急败坏的尖叫了起来。 刑天鲤的脸狠狠的抽了抽。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蔡京这厮,如果不是奸臣的话,那真是没天理了! 他手上的玉如意,分明是一件和赵宋气运牵连的皇道秘宝……他驱动赵宋气运,帮他抵挡了这一击。他自己丝毫无损,而刑天鲤的这一道可怕的巫咒,则是结结实实的,循着冥冥中的因果线,直接命中了和赵宋气运,主要是和赵宋血脉有关的众多人等! 好么,蔡京自己丝毫无损。 而在场的众人中,杨小青等人,包括岳风兄弟几个,还有这么多归德军、静塞军、背嵬军中的军官将领,居然都和赵宋有血脉牵连? 呃,大概就是‘公主下嫁’,‘皇帝招驸马’的戏码? 蔡京自己丝毫无损,而赵青苘他们,全都狠狠的挨了一下,一个个齐齐吐血。 如果不是赵宋自身雄厚磅礴的气运,生生抵消了刑天鲤这一击的九成九的威力,以杨小青、赵青苘等人的修为,怕不是就被刑天鲤这一击直接打得烟消云散了? “蔡兄!”童贯毕竟有着天仙修为,他看出了这一击的玄虚,他轻咳一声,看向了蔡京,轻轻的摇了摇头。 蔡京也微微皱眉。 他也没想到,刑天鲤的这一击,居然是如此的凶戾,而且是如此的邪门。 他手上的九龙玉如意,乃是赵宋皇道至宝,最是擅长破解各种邪门术法。 饶是如此,居然还牵连得赵青苘都大口吐血? “蔡京!”杨念祖可不像童贯这般,和蔡京有着多年的老交情,刚刚他也受到了巫咒的牵连,只是,他的修为高深,杨小青、赵青苘他们齐齐吐血,而他只是心口微微热了热而已。 但是看到在场众人这般狼狈模样,杨念祖也弄清了其中的端倪。 他愤然冲到了软轿前,厉声道:“陛下赐下的至宝,是让你来戕害天家子孙的么?” 蔡京沉默,双手轻轻的抚摸着玉如意,过了半晌,才轻轻说道:“杨将军好生没道理,杨将军不去追究凶手的罪责,却来责怪老朽这被袭杀之人,世上有这样的说法?” 杨念祖呆了呆。 蔡京斜了杨念祖一眼,目光空洞,无喜无悲,却让杨念祖浑身骤然一僵,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 蔡京微笑,从软轿上缓缓起身。 两名宫娥轻柔的走到他面前,取出一双锦缎官靴,轻柔的穿在了他脚上。蔡京轻轻跺了跺脚,这才慢条斯理的走下了软轿,远远的朝着刑天鲤拱了拱手。 “我佛,慈悲。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不管蔡京心中如何想的,他不得不正视刑天鲤了——虽然刑天鲤的法力还没发生质变,依旧只是‘修道人’的‘法力’,可是因为功法殊异,因为神魂的本质甚至超越了天仙,刑天鲤如今催动巫咒,释放的攻击,已经让蔡京也无法漠视。 蔡京,是一个很‘实际’的人。 当刑天鲤的攻击,能够真正威胁到他的时候,起码他在礼节上,做得是一丝不苟,让你根本挑不出半点瑕疵。 “大夏,巫民。南浔镇,平远堂,刑天氏,长房嫡长子,刑天鲤。”当着码头上数以万计的人,刑天鲤终于在这一方世界,第一次公开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蔡公大名,小子是素有听闻。”刑天鲤不等蔡京开口,直接开始指着鼻子骂娘了:“赵宋看来,是没前途了。尔等六贼,居然还能做什么狗屁议政大臣!哎,苍天无言,尔等不知廉耻的老贼,怎能活到现今的呢?” 杨念祖、杨小青等人,齐齐向后退了一大步。 畅快啊! 他们一个个目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兄弟,再骂几句? 不要这么文绉绉的骂嘛,你可以,直接问候某些人的老母,骂得市井一些,肮脏一些,下流一些,龌龊一些! 甚至,一旁码头上列阵,一直沉默不语的朱明锦衣卫中,好些腰间扎着玉带,显然地位崇高的指挥使,也都绷不住面皮,露出了极灿烂的笑容! 这些家伙,就差点鼓掌叫好了! 当今神州,当今东国,大玉朝焚毁了无数史册,蔡京、童贯等人的‘赫赫大名’,当今大玉朝的百姓,那是知之甚少。但是同为古三家的一员,这北宋六贼的名号,堪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朱明更是直接享受了六贼祸害天下,带给他们的‘红利’! 六贼,呵呵! 蔡京依旧是那般空洞,虚无,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丝毫变化。相比蔡京,童贯反而是气得面皮发紫,他周身煞气涌动,一缕天仙之力浮荡,顿时方圆十里的海面上,凭空就掀起了三尺浪头。 “我若是老天爷,早就一雷劈死你们了。”刑天鲤冷声道:“果然是不忠不义、不知廉耻的老贼。道爷给了你一招咒法,你居然用自家主子来顶锅。嘿!” 刑天鲤让开两步,露出了身后胸口衣服上满是血水的赵青苘:“看看,这是你家公主罢?你用自家主子顶锅,害得他们齐齐吐血。道爷我若是赵宋皇帝……啊呸,道爷祖坟冒黑烟了,才会托胎变成你家赵宋皇帝!” “赵宋皇帝,果然没一个好鸟,怎么就不把你们六个给凌迟了去?” 刑天鲤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骇然看向了杨念祖等人:“喂,喂,喂,你们不要告诉我,除了这六贼,某个姓秦的家伙,也和你们混在一块呢?” 杨念祖、杨小青、岳风、岳雨、岳雷、岳电,还有在场的众多背嵬军将士,脸色一下子难看得……甚至,有那背嵬军的军官直接握住了兵器,几乎就要拔刀而起了。 刑天鲤抚掌,狂笑。 “我草……这是,什么世道啊?” 蔡京依旧是极微妙的笑着,双手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玉如意。 反而是童贯真个气得怒发冲冠,头上金冠崩开,一根根长发笔直竖起,缕缕极阴邪,却又混着极霸道的赤阳之气的煞气化为肉眼可见的狼烟,冲起来数十丈高。他猛地一步上前,‘嗡’的一声,方圆里许的码头地面,都齐齐震荡了一下。 “够了,无知小儿,你懂什么?”童贯厉声喝道:“少啰嗦,若是不想遭受刀兵,就交出殿下。刑天鲤,你休要以为,你身后是大夏又如何?你胆敢诱拐我家殿下,嘿嘿,这个官司,打到哪里去,都是咱家占理!” “遭受刀兵?就凭你们?”刑天鲤放声大笑。 他身后,大群身披重甲,背着巨大弹药箱,手持大口径枪械的刑天氏兄弟鱼贯而出,在后方密集的建筑群的屋顶上,这些刑天氏兄弟举起枪械,锁定了码头上的赵宋、朱明两家所属。 更远一点的地方,同样是密集的建筑群中,大群东云士兵在疯狂的驱散居民,在建筑中布下了密集的防御。一门门小口径火炮,直接架设在了居民区中。 再远一点的地方,南北两座山坡上,永固的岸防炮工事内,一尊尊大口径火炮已经探出头来,有刑天氏兄弟大声唿哨,‘轰、轰’几声炮响,三门十寸口径的岸防炮开始试射,巨大的炮弹直接落入港区,落在了距离两家舰船不到里许的位置。 高达数十丈的巨浪冲起,翻滚的浪头拍打着两家舰船,发出‘嘭嘭’的声响。 刑天鲤更是掏出了通天御灵幡,他手指一晃,那尊地仙境的鬼将就带着十几尊散仙境鬼将,带着百万甲士凶鬼鱼贯而出。 他们操持青铜战车,组成了大秦军阵,百万凶鬼气机连在一起,滔天阴风、乌云席卷方圆三十里地域,直接将童贯释放的那一丝天仙之气冲得支离破碎。 童贯闷哼一声,发紫的面皮变得一片赤红。 他踉跄着倒退了两步,直接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骇然看着在刑天鲤身后结成阵势,庞大军阵绵延十几里的百万凶鬼,嘶声道:“末法之世,怎可能?” 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的! 末法之世,连他这种积年的老天仙,想要在外行走,都要用至宝镇压自身,否则他在外面晃荡个两年,修为直接不保。 这些阴魂鬼物,在末法时代,更是没有生存的土壤。 他们的力量流逝,比他这种正经的修炼者要快了何止百倍?就算是那地仙境的鬼将,在末法时代,若是堂而皇之行走天下,不出一月,就会魂飞魄散,直接化为乌有! 刑天鲤是如何做到,让这些甲士凶鬼在这末法时代,还能浩浩荡荡结成军阵,甚至直接威压、欺凌他这么一个可怜的无助的老天仙的? 除非,刑天鲤身上,有比他童贯身上镇压自身的至宝,更加不可思议的重器! 但是,末法时代,还有什么重器,能够镇压百万凶鬼大军呢? 童贯茫然了。 他茫然的向一旁挪了两步,站在了蔡京身后,让蔡京正面抗衡这百万甲士凶鬼的可怕压力——作为六贼之一,童贯可是深谙‘明哲保身’、‘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真理。 所谓的‘同甘共苦’,所谓的‘守望相助’,所谓的‘共同进退’。 呵呵,六贼中人,能有这样的‘真情厚意’? 刑天鲤看了一眼躲在蔡京身后的童贯,冷然道:“诸位,青苘殿下自愿来我黑珍珠港,贫道和殿下,素有几分交情。除非殿下自愿离开,否则,谁也别想从这里带她走。” 冷笑一声,刑天鲤望着蔡京轻声道:“贫道的手段,诸位也见识了。若是开战,贫道无所谓啊!” 南北两处岸防炮阵地上,有数十门大口径岸防炮齐齐开火,空包弹炸得山响。 刑天鲤很轻松,很无所谓的笑道:“这里是黑珍珠港,现在是东云人的地盘。这里有东云驻军三十万,有百万东云人可以随时充入军队。诸位就算再骁勇,再无敌,能扛得住百万大军围攻?” “就算东云人战力再差,他们挡不住诸位。” “这黑珍珠港,现在是东云人的地盘,打烂了,无所谓啊!”刑天鲤笑得极灿烂:“反正,又不会损耗贫道的钱!” 蔡京淡淡的看着刑天鲤。 他轻轻的,用很多人都能听清的声音,低声嘟囔道:“罢了,罢了,毕竟是大夏子民。我赵宋,却也不好越俎代庖,约束于你。哪怕,你小子再无礼,也该是大夏出面。” 蔡京转过身,看向了那十二条体积庞大如山的宝船。 “淮王呢?怎么不见动静?”蔡京叹了一口气:“这次的婚约,是你朱明,眼巴巴的拿着真金白银,带着稀世珍宝,求上我赵宋门来的。淮王才是正主儿,闹得这么剑拔弩张的,他在做什么呢?” 刑天鲤顿时恍然。 对啊,蔡京说得有道理啊。 婚约,婚约,这是两个人的事情,赵青苘不满婚约,带着两个侍女就逃了出来。赵宋、朱明,大张旗鼓的追到了黑珍珠港,那位和她有婚约,逼得她逃跑的人呢? 正中一条宝船上,一名身穿大蟒袍,看上去干干瘦瘦,背驮着,腰弯着,看样子谨小慎微一副下人做派,但是周身气息却冷冽、肃杀,黄昏的阳光照在身上,身边三尺内好似有一个黑洞,就连光线都黯淡了三成的老太监,轻轻的朝着蔡京挥了挥手。 “已经去请了,已经去请了,蔡公稍待片刻,稍安勿躁!” 蔡京抿了抿嘴,不吭声。 童贯则是突然笑了起来,他指着那船头的老太监,笑道:“刑天鲤,这位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你可听闻过他的大名?朱明,魏忠贤,魏总管,你可听闻过?” 童贯笑得灿烂啊。 刚刚他挨了骂,他现在点名了魏忠贤的名字,他是想要听刑天鲤也骂一骂这老太监! 刑天鲤则是呆了呆,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孤零零站在船头,周身光线黯淡,好似一抹鬼影子的魏忠贤,沉声道:“是魏公公当面啊?啧,你为朱明续命,不容易罢?都说你是奸臣,后世却是有人帮你翻案哩。倒是你伺候的最后一个皇帝,不是啥好东西!” 船头上,魏忠贤骤然一愣神,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刀,极冷厉的狠狠的在刑天鲤脸上剜了一眼。他‘嗤嗤嗤’的笑了起来,冲着刑天鲤指了指,曼声道:“有趣,有趣,翻案不翻案的,咱家心中,咱家早就是个死人了。嘿嘿,翻案什么的,无所谓的。” “不过呢,咱家一看你小子,就觉得你小子生得相貌堂堂,是个正经好人。咱家一看你就欢喜啊?以后,有来有往才是。” 童贯的脸又是一黑。 ‘娘希匹’的,都是太监,都是臭名昭著的太监,这魏忠贤凭啥就被人翻案哪? 哎,你小子从哪里听说的? 后世有人帮他翻案? 那咱家呢? 急促的脚步声从那宝船上传来,伴随着七嘴八舌的劝说声,七八个小太监连拖带拽的,将一个身高五尺出头,颇为珠圆玉润,披散长发,穿着蛟龙王袍,左手拎着一个桃核,右手拎着一柄刻刀的青年,硬生生拽到了船舷边。 “王爷,王爷,您看看,您看看哪,那位,那位,看到没?就是和您定亲的殿下!” 那青年极其不耐烦的咆哮了一嗓子。 “呵,呸,看甚?看甚?不就是一女人么?咱缺女人么?勾勾手指的事情,多少小娘儿想爬上咱的床呢?” “有什么好看的?” “别耽搁了咱家的手艺,这个桃核,你们看,生得这般饱满圆润,咱家正盘算着,怎么在上面刻出九十九只蚱蜢呢。” “区区一小娘儿,让老魏帮咱扛回去,不就成了么了?” “扒光了,洗干净,往床上一塞,咱家啥时候想起来了,有空了,就和她把事给办了,不就妥当了么?也就是喝口茶的功夫,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么?” 码头上,众人面面相觑,死一般的沉寂。 刑天鲤身后,赵青苘已经气得浑身都在哆嗦:“姑奶奶我就算是嫁个孤魂野鬼,也不会嫁给朱明这群不务正业的蠢货。” “尤其是你,朱雕虫!嫁给你?姑奶奶宁可去死!” 船头上,那青年漫不经心的看了赵青苘一眼:“啊呀,是你这个凶婆娘啊?” 赵青苘气得面皮发赤,又是一口血喷了三尺多远。 第六十九章 忙忙碌碌(上) 打,自然是没打起来。 蔡京、童贯他们,固然是天仙修为,在这末法时代,任何一个脑壳清醒的天仙,也不会豁出去和人斗法。那不是斗法,那是玩命啊! 刑天鲤自然也不敢打。 不要看他摆出了百万甲士凶鬼,亮出了岸防炮阵地之类,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他也不愿意打。那些东云人的性命,他不在乎,那些岸防炮,那些黑珍珠港的宅邸,他还是会心痛的! 这可都是他的家当,都是他的钱! 在魏忠贤的调和下,双方的态度急速软化,刑天鲤也不提‘北宋六贼’这个名号了,蔡京他们也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了。 双方认真咨询了一下赵青苘的意见后,就决定,暂时在黑珍珠港住下来罢? 黑珍珠港,曾经供东云高层嬉戏消遣的艺伎馆,已经被某个实力雄厚的英吉士商人接手,经过简单的装饰后,改成了一间东国古风高档酒店,更起了个颇有东方古韵的名字——‘悦来客栈’。 不管赵青苘一行人的恩怨,刑天鲤看到赵青苘死活不肯嫁,蔡京、童贯、魏忠贤等人死活不肯走的架势,干脆就将他们安排在了这里。 刑天鲤更是偷偷授意汤姆、杰瑞,将客栈的价钱,所有物件的价钱,从房费到餐饮费用,全部提高了十倍。哪怕是一杯白开水,刑天鲤都敢让人收取这些冤大头一两银子! 反正,价钱就是这个价钱了,你爱住不住,爱吃不吃,爱喝不喝! 刑天鲤也看明白了,这古三家的人,他们花费的金银,全都是从大玉朝勒索来的‘孝敬’,所谓的甲子行走,就是每隔六十年,古三家派出来收账的‘讨债鬼’! 既然最终都是大玉朝买单,那自然是能宰就宰,能坑就坑,和他们客气个啥? 蔡京、魏忠贤等人带来的随从众多,入驻悦来客栈的就有上千人,而且一个个都自矜身份,动辄这个亲王,动辄那个郡王,动辄这个国公,动辄那个侯爷。 就朱明随行的近万锦衣卫里面,世袭的指挥使都有三百多个! 呃! 这些人,也不能说骄狂,他们简直就是‘桀骜放肆’。尤其是,当他们看到‘悦来客栈’上上下下的经理到服务员,要么是英吉士人,要么是东云人,这些家伙的态度,那叫做一个恶劣。 总之,赵宋也好,朱明也罢,他们从上往下,哪怕是一个大头兵,都没有一个人将这些极西百国的‘西蛮奴婢’和这些东云的‘侏儒岛奴’当人看的。 刚入住不到一刻钟,一名有着伯爵头衔的锦衣卫指挥使,就一巴掌狠狠揉捏了某位英吉士侍女过分高耸的胸膛。 当某位自诩‘骑士精神’的英吉士经理义正辞严,为自家员工出头讨一个公道的时候,一群锦衣卫校尉一拥而上,将他扒了个精光,按在客栈门口,‘嘭嘭嘭’的打起了廷杖! 啧! 三十廷杖,差点没把这厮直接打死,吓得负责客栈安保的东云士兵‘哗啦啦’端枪,好悬没和朱明的士兵们火并当场。 这般事情,连续发生了好几次,刑天鲤气急败坏,亲自出面和魏忠贤商讨了一番,又再一次摆开兵马,向蔡京、童贯亮了亮肌肉,双方高层这才发话,将这些骄兵悍将、纨绔王孙的气焰稍稍的压了压。 忙碌中,杨念祖给了刑天鲤一个小册子。 等刑天鲤跑到无人处,打开小册子看了一眼,这才明白了这次赵青苘逃婚一事的来龙去脉。 当今神州,古三家中,明面上势力最强,锋芒最盛的,毫无疑问是朱明! 且看,赵宋留守的三位皇帝,都是什么玩意儿? 徽宗,钦宗,高宗! 这三个老王八犊子! 而朱明留守神州,负责看护祖地的是哪三位? 自封‘天下讨夷大元帅’的永乐皇帝。 自封‘四征四伐大将军’的正德皇帝。 自封‘荡寇平倭大先锋’的崇祯皇帝! 永乐是一尊马上皇帝,这就不用提了。 正德那是一天大奇葩,最是喜好武事。 而崇祯呢?他身上有着典型的‘知耻而后勇’的觉悟,更有着极强烈的‘战争创伤综合症’的表现。相比他头上的‘大元帅’和‘大将军’,他这位‘大先锋’简直有点歇斯底里的,要不然,也不会刚刚代掌神器,就连续发动十二次对东云的讨伐战争啊! 在所有的古三家中。 如李唐,如赵宋,都消消停停的呆在祖地里休养生息,静待天地流转,静待未来天时。 不折腾,不蹦跶,一心一意的收取当今朝廷每六十年一次的供养,穿金戴银,软玉温香,一个个在祖地里不知道有多开心,多快活呢? 唯独朱明,他们是所有古三家中,唯一一个除了自家祖地之外,还在外界拥有一块独立封地的势力——这块地盘倒也不大,十一个江东行省的面积;地盘也不算很好,在大玉朝极西北的边疆蛮荒地带。 这么大的一块地盘,朱明的大元帅、大将军、大先锋们拿来做什么? 他们拿来养兵。 穷兵黩武养兵! 更好玩的是,在大玉朝北疆,一列绵延万余里的山脉中,有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山寨,每一座寨子里,都聚集了一股恶匪,数量从万余到两三万不等。 有人说,这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寨,是朱明豢养的打手。 朱明对此予以坚决否认。 但是曾经有人,在某个天罡寨子里,见到了一位长相和某位‘正德’大将军生得一模一样,就连身边跟着的几头花斑豹子,身上毛发纹路都一模一样的匪首。 好玩吧? 更好玩的是,这一百零八座寨子,靠什么养活自己呢? 收保护费! 他们堂而皇之的,在大玉朝北疆各处设卡收钱,平民百姓,他们秋毫不犯;民间商旅,他们抽取十分之一的商税;若是碰到官府的税银、粮赋的运输队么,呵呵,十成抽三! 他们耳目众多,大玉朝北疆数千座大小城池,都有他们的暗桩。 那些县令、知府、郡守,以及大大小小各级官员,若是为官清廉的,倒也不会遇到滋扰;那些‘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官儿么,他们就平均三年一次,或者儿子,或者女儿,或者妻妾,或者自己的老父、老母,总有人会被绑架一次。 那些暗桩,将这些官儿的家底子摸得清清楚楚,每一次绑架,只要他们将一半的家产折算成纹银,乖乖的按照要求,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在某地交割清楚,肉票就会被放回,官儿也能平安的做下去。 曾经有某位‘骁勇’的郡守,自家的纨绔儿子被绑架后,气急败坏点起州兵,连夜攻打某座寨子。只是一夜的功夫,三万州兵被打得干干净净,那位郡守也被大玉朝下令九族诛灭! 这就是朱明! 咳咳! 奇葩的朱明! 而这位淮王朱雕虫么,他赫然是崇祯帝的小孙子。 他没有继承崇祯帝‘知耻而后勇’的精神,他秉承了朱明历史上,某些著名皇帝的‘艺术气质’,他从小就对雕刻生出了极大的兴趣,表现出了极高的艺术天分! 他九岁的时候,就曾经用一枚直径三寸的象牙球,雕刻出了十八层嵌套的‘鬼工球’,且十八层球体上,共雕刻了三百六十种奇花异草,样样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除了雕刻,这位朱雕虫王爷,是文也不爱,武也不爱。 若说文,据说他长到二十多岁,连《千字文》都不能背诵。若说武,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在朱明的资源倾斜下,他的修为只有区区炼精化气境界。 相比起来,年纪比朱雕虫小了两岁的赵青苘,堪称满腹诗书,尤其是一手花鸟工笔画堪称精妙,一手瘦金体和飞白体也有了极深的火候,自身修为更是直指元神巅峰,只要渡过三灾五难,就能直达仙人境界。 如此佳人,怎会看上朱雕虫这等纨绔? 尤其是,朱雕虫还生得这般圆润,五尺的身高,腰围也有五尺! 手掌一搓,将杨念祖送来的朱明资料揉得粉碎,刑天鲤背着手,给几个本家兄弟叮嘱了几句,撒手就走。 不过是两家联姻,小姑娘家看不上结亲的对象,翘家离开罢了。 这等小事,值得大动干戈么? 赵青苘看不上朱雕虫,可以啊,换人就是。朱明虽然多奇葩,但是也很有一些了不得的好汉子。比如说,赵青苘完全可以嫁给‘永乐大帝’嘛,刑天鲤觉得,那位‘永乐’大元帅,除了年纪大一点,其他‘英明神武’、‘文武双全’这一块,就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大家都是修炼之人,年龄这种事,也算事? 入夜时分,丛林中大片火光闪烁,大队大队的土著青壮,络绎从丛林中走出。在刑天鲤的命令下,黑珍珠港已经做好了接待的准备。 黑珍珠港本来就有百万住户,随着刑天鲤一声令下,一半住户搬迁,住进了另外一半住户家中,整个黑珍珠港的民宅,就空出来了一半。 这些土著也不讲究,他们在丛林中,那等简陋的窝棚都住得,到了黑珍珠港,这等白墙黑瓦的好房子,更兼地面打扫得纤尘不染,对他们而言,无异就是天堂一般的所在。 东云兵的军营中,还有大量民宅内,炊烟缭绕。 一锅锅白米饭蒸得浓香四溢,用的还都是黑婆罗洲特产的长粒香米,其香味比普通稻米要浓郁了许多。在蒸饭的同时,在锅里丢上一条条洗扒干净的海鱼,随便撒点盐巴,对于这些土著来说,就是无上的美味了。 刑天氏的兄弟们,带着东云士卒,拎着棍棒,在各处民宅中巡弋。 有水井,打出水来,有现成的香皂,将这些土著扒光了,按在地上就是一通揉搓冲洗。居民区的下水明渠中,冲出来的脏水都是黑色的。 一个个土著被揉搓冲刷得‘嗷嗷’直叫,但是等他们清洗干净,换上了和他们体格差不多的东云士兵的制服后,这些家伙也不叫了,一个个喜笑颜开,相互凑到对方咯吱窝里,大口大口的吮吸着肥皂留下的味道。 刑天鲤带着人四处巡视,让自己不时在这些土著青壮面前露个脸,以自己‘天神’的身份震慑这些野性未消的家伙,省得他们给自己惹出事端来。 如此巡视了一番,刑天鲤突然一个大转身回头,就看到魏忠贤好似一个鬼一样,悄然无声的跟在自己一行人身后,也不知道他究竟跟了多久——刑天鲤没释放神魂之力察看四周,他身边的一票兄弟,居然也没一个人发现这老太监! “魏总管,您这是做什么?”刑天鲤瞪大眼睛看着魏忠贤:“您现在,不应该是去伺候您那小王爷,帮着他尽情的勾兑赵青苘才是么?” 魏忠贤佝偻着腰,双手揣在袖子里,笑得极其慈眉善目的看着刑天鲤。 “您这话说得,小王爷和赵家殿下的事,成不成,其实就是这么回事。” 魏忠贤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是那蔡京着人找上门来,眼巴巴的将他们的殿下强送给咱家小王爷,可不是咱家小王爷看上了他们家的殿下,眼巴巴的去求亲的!” 刑天鲤瞪大了眼睛。 难怪那朱雕虫,之前在码头上的表现,是如此的古怪,对赵青苘浑然不屑一顾的样子。 感情,不是他朱明求亲,而是他赵宋主动嫁女啊?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说道呢,咱家也不懂。”魏忠贤笑得很慈祥:“咱家不过是一个积年的老太监,那些读书人的心,脏得很,黑得很,尤其是蔡京这样的老奸臣,一颗心脏得和千年老茅坑一样,谁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咱家啊,懒得猜,懒得想。” “这亲事啊,能成,固然好,咱家小王爷不吃亏。不能成呢,也无所谓,咱家同样不吃亏啊?咱家摆出了这十二条宝船,出动了近万锦衣卫,数万精兵,嘿,这粮草辎重、开拨费用,总归能捞一笔的不是?” “咱家就是好奇,您这是在做什么呢?”魏忠贤指了指身边民宅中,那些‘叽叽嘎嘎’叫嚷大闹的土著:“就这群黑皮猴子,您这是,准备拿他们做炮灰?” 刑天鲤咳了一声,正要解释什么。 “不用解释了,咱家看出来了。您哪,这颗心也够黑的。非我族类,死了也不心疼。您想要在黑婆罗洲闹点事情出来,但是舍不得让本家兄弟去死,所以,包括那些东云岛奴,都是您找好的炮灰!” 魏忠贤笑得贼灿烂:“这些炮灰,一个呢,死了不心疼,二个呢,死了不需要抚恤金,多好的炮灰啊!咱家,懂;咱家,明白。” 刑天鲤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要解释点什么。但是看看魏忠贤那张老菊花一般灿烂的笑脸,得了,别解释了。没错,他就是在找炮灰!在这黑婆罗洲,甚至在东云本土,甚至未来在大玉朝的疆土上,他都想要做点事情! 他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免不得流血,免不得死人。 本家兄弟,他是舍不得牺牲的。 所以,东云人,还有这些土著,死则死矣,刑天鲤多帮他们念诵一点超度的经文,也算是尽了一份人情了。 刑天鲤有点恼怒。 面皮就有点发黑。 实在是,魏忠贤这种老奸宦,实在是见过了世间太过的肮脏,他毫不客气的将刑天鲤心底隐藏得极深的那一点‘自私’和‘黑暗’给挑破了,刑天鲤有点恼羞成怒了! “甭恼羞成怒啊,咱们又不是圣人,有点小心思,不是很正常的么?”魏忠贤笑吟吟的看着刑天鲤:“咱家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太监出身,这隔三差五的,还找几个小宫女暖暖被窝,试试‘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滋味呢。” “人哪,只要不是圣人,什么七情六欲啊,什么蝇营狗苟啊,免不得的。” 一肚皮窝火的刑天鲤呼出一口气,他居然被魏忠贤给说服了——没错,自己又不是圣人,前世苦修数十年,也不过是侥幸修得了个天仙! 既然不是圣人,心里有点黑暗,有点算盘,不是很正常的么? 刑天鲤刚刚这般想,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好一个老太监,难怪古代宠信太监的皇帝,基本上没什么好下场……这么肮脏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被你三言两语,居然就说得‘通透’了,说得‘理所当然’了! 啧! 刑天鲤指了指魏忠贤,笑道:“您老,找我就为了说这几句话?” 魏忠贤双手揣在袖子里,目光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番,薄薄的嘴唇微动,喃喃道:“好地方啊,真的是好地方。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地广人稀,潜力无限。真的是,好地方。那大玉朝的蠢货,啧啧,这么好的地方,居然说丢就丢!” “刑天小子,咱们联手,把这块地给占下来罢!”魏忠贤笑得很灿烂:“咱家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小子,对咱家的胃口。” “咱爷俩也别说虚话了,这黑婆罗洲,他大玉朝不要,咱们可是看中了。” “咱们撕扯撕扯,勾兑勾兑条件罢?” 第六十九章 忙忙碌碌(下) 刑天鲤很认真的看着魏忠贤。 魏忠贤极严肃的看着刑天鲤。 两人相互看了许久。 刑天鲤突然‘哈哈哈’的大笑了三声,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魏忠贤,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什么话都没有说。 魏忠贤颇为萧瑟的背着双手,佝偻着腰身,看着刑天鲤大步远去的背影,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幽幽的谈了一口球:“哎,咱家,一片冰心,向明月。奈何,明月无语啊!” 四周,一片虚无空寂之意弥漫。 那些打闹的土著,东奔西走忙乎着的东云人,乃至在大街上巡弋,维持秩序的刑天氏兄弟等人,所有人路过这一段街面的时候,都好似没看到魏忠贤这么个大活人,好似没看到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蔡京。 所有人就这么视若无睹的走了过去。 蔡京背着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魏忠贤身边,抿嘴笑道:“这小子帮你说了两句‘公道话’,却不愿意和你勾兑勾兑。老魏,看来,你在史书上的名气,不怎么好听。” 魏忠贤斜了蔡京一眼,懒洋洋的叹了一口气:“好说,好说,咱家的名声再臭,比起你蔡丞相,怕是还要稍稍的好闻这么一点点。毕竟呢,‘靖康之耻’,在史书上,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神州万年,仅此一例……您老,居功至伟啊?” 蔡京的笑容骤然消散,他直勾勾的盯着魏忠贤,魏忠贤也直勾勾的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蔡京才摆了摆手:“哎,当年事,也就不提了罢?总而言之,现在吾等身承皇命,总要鞠躬尽瘁的,将事情操持起来。咱家殿下嫁给你家小王爷,这事情,能不能定下来啊?” 魏忠贤叹了一口气:“咱家是琢磨着,能定下来,那是最好不过的。毕竟,得有点牵扯牵绊,这盟约,才有意义不是?不过呢,有这位看不出底细的刑天鲤横插了一手,咱们能将你家的殿下,从这黑婆罗洲直接绑走了不成?” 蔡京眯了眯眼睛:“你,我,加上童贯、杨念祖,四人联手,可能扑杀了他?” 魏忠贤轻咳了一声,他掏出了一枚团龙玉佩,干瘪的手指一点点的摩挲着玉佩,盘龙上,一缕极细的血丝一点点的冒了出来,鲜艳的血丝放出明丽的光芒,突然间,血色变成了污血色,魏忠贤身体一晃,嘴角就有血水一点点的渗了出来。 “大恐怖,极可怕,不能对他出手。”魏忠贤轻咳了一声:“这小子身后,杵着咱家根本算不透底细的存在。恐怖,可怕,极大的恐怖。触碰不得!” 蔡京皱眉:“大夏,安邑,刑天氏本家?” 魏忠贤双眸一阵迷离,他收好这枚团龙玉佩,朝着天空指了指:“或许,更甚?但是,咱家真不敢再耗费精血去计算了,咱家好容易维持着天仙境界,再这么卜算一次,怕是境界都要滑落了。” 蔡京轻咳一声,眨巴着眼睛,狐疑的问道:“真有这么大的来头?这小子,真这么厉害?咳,老魏啊,你这卜算之术,准不准啊?你一做太监总管的,学什么算命啊?” 魏忠贤就斜睨了蔡京一眼:“嚇,一看你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惯了,就不懂咱家这些老奴才的心思。上辈子,是恶了皇爷,被皇爷剥夺了权柄,硬生生坑杀的。这辈子,还不得学一点明哲保身的手段?” 傲然昂起了头,魏忠贤得意洋洋的说道:“咱家这卜算的本领,可是从那位李淳风李道长的嫡传徒孙那里,耗费大价钱学来的。” 蔡京顿时闭嘴。 李淳风是什么人,他是知晓的。这位的卜算之术,在古三家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魏忠贤居然能找到他的徒孙学来了一门卜算的本领,看得出来,魏忠贤的卜算之术颇为神异,想来结果也是靠谱的。 “两位在这里商量些什么呢?”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刺穿了这里的空寂之意,强行闯入了蔡京营造的这一块‘无人之地’。 胡亥昂着头,赵高弯着腰,一主一仆,一前一后,迈着目中无人、骄狂恣意的步伐,昂然走了进来。胡亥身上,丝丝缕缕的邪气几乎凝成实质,隐隐可见一抹鬼怪异的身影在他身后的邪气中若隐若现。 这一抹扭曲、滑腻、粘稠,浑然由至阴至邪之气凝成的诡异身影,让蔡京、魏忠贤都脸色骤变,下意识的向一旁退出了三步。 “阁下,何人?”魏忠贤很谨慎的问道。 “朕,大秦二世皇帝,胡亥是也。”胡亥傲然昂首:“朕,也是东云开国圣皇,当今东云,世世代代,尽归朕之子孙统辖。” 蔡京、魏忠贤的眼珠微微一亮,莫名的就对胡亥起了三分亲近之意。 大家在史书上的名气,都不怎么的。 尤其是这位天下第一的败家子,直接将老爹大一统的皇朝拱手让人,还祸害死了这么多兄弟姐妹的胡亥,嘿,这名声可比他蔡京,比他魏忠贤臭太多了! 什么叫做臭味相投,这不就是了? 亲近之余,两人对胡亥又生出了十倍的警惕心——这位,也是头一次见到活人,但是名气么,是如此的响亮;且不说他的手段有多厉害吧,这位祸害人的本事,可真不小。 偌大的大一统的大秦,都能被他在短时间内给祸害光了。 蔡京和魏忠贤这点小身板,一个不小心,还真不够他霍霍的……不小心谨慎一些,还真怕被他牵扯着倒霉了! 魏忠贤又朝着赵高望了一眼:“您是大秦二世陛下,那么这位,想必就是。” 赵高微笑,很慈眉善目的向魏忠贤拱了拱手:“老奴,赵高。” 魏忠贤笑得灿烂。 蔡京狠眯了眯眼。 胡亥抬头看了看天空,慢吞吞的说道:“如此月朗风清,朕略备薄酒,两位后世贤才,可否与朕对饮,商议大事啊?” 蔡京看看魏忠贤。 魏忠贤看看蔡京。 两人思忖了一会儿,同时向胡亥拱了拱手,微笑道:“固所愿尔!” 又过得几日。 刑天鲤站在商务处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露台,眺望远处校场上,在刑天氏的兄弟们监督下,接受东云军官训练的土著。 这些土著精壮,尽是文盲,没甚文化,但是他们有着野兽一般的体力,更有着野兽一样的战斗本能。他们全都是一条筋,他们对于‘人前显圣’的刑天鲤,有着超乎寻常的疯狂虔诚。 在他们心中,刑天鲤就是神话传说中的‘天神降临’。 天神带着他们来到了天堂一般美轮美奂的世界,给他们不可思议的精美织物做衣物,给他们无法想象的美味食物,甚至有珍贵的酒水赐予他们享用。 而需要他们做的,不过是晒着太阳,在操场上,按照简单的命令,前后左右的乱走。 这些家伙学得很认真,学得很快。 其中一部分最优秀的,他们这两天已经开始接触实弹射击。 这些连简陋的弓箭、吹箭,甚至是投石器和梭镖,都能玩出花来,在丛林中可以用这些简陋的武器轻松狩猎飞鸟、野兔之类小动物。 当他们拿上了先进科技制造的热武器,他们表现出了极其惊人的天赋。 短短两天时间,这些土著当中,居然冒出来了上千个按照东云军队的标准,堪称‘特级神射手’的家伙,引得那些负责军训的东云军官整日里喃喃自语,犹如见鬼了一般。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刑天鲤沉声道:“进来吧!” 塔塔和两个同伴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塔塔将一份电文递给了刑天鲤:“大人,这是奥格大人的回电,艾美联邦,有一批援助东云的军械,正储备在东云本土。这一批军械,按照奥格大人的意思,可以抽出来配发给这些土著。” “但是!”塔塔的语气一顿。 “怎么?”刑天鲤接过电文,迅速的瞥了一眼:“嗯?奥利是谁?他回复的电文,拒绝了奥格大人的提议?” “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以及他们纠集的联军,正在疯狂进攻东云本土?暗语森林和他们合作,用美色和极乐香,控制了大量东云贵族,联军所过之处,东云贵族望风而降,倒戈相向,他们的私人军团,配合联军,轻松击溃了东云驻军?” “短短数日时间,已经有超过五十个东云岛屿,被联军占领?” “东云皇室,正在组建军队,抗衡联军。所以,艾美联邦储存在东云的军械,将优先提供给东云皇室的军队?”刑天鲤皱起了眉头:“给我们准备的军械,需要半年的生产时间,四个月的运输时间?” “十个月后,我辛苦召集的土著们,才能配发上足够的军械?” 刑天鲤弹了弹手上的电文,沉声道:“这位奥利阁下,什么人?” 塔塔看了一眼电文,朗声道:“奥利大人,和奥格、奥修大人一样,拥有‘指挥官’头衔。奥格、奥修大人负责东国的事务,奥利大人则是负责远东地区,除开东国的一切地域。其中就包括了大玉朝传统上的三十七个属国,东云岛联,以及圣罗斯帝国在远东的疆域。” 沉默了一会儿,塔塔压低了声音:“虽然没有亲自经历,但是我们都听说过,奥格大人,和奥利、奥修大人,相互之间,因为信仰的原因,有一些不对付。” 塔塔轻声道:“艾美联邦最近一直在加大对东云的资助,在东云本土,甚至有艾美财团直接投资修建的军工厂。以奥利大人在东云掌控的资源,足以在短时间内武装起数千万轻步兵。您向奥格大人申请的军械,不过数百万人的装备,按理是不成问题的。” 刑天鲤明白了。 奥格,是‘阿弥忒’的信徒。 那个奥利,还有在南浔镇见过的奥修,应该都是‘阿努斯’的信徒。 嚇! 他们的这点内部纷争,最终祸害到了自己头上?刑天鲤抖动着手上的电文,痛心疾首的指责道:“这是不对的,这怎么能成呢?因为一点点内部的小纷争,难道就要阻碍我们的伟大事业?” “如此肥沃的黑婆罗洲,这可是我们彻底掌握这一方沃土的最佳时机!” 愤然指责奥利的同时,刑天鲤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艾美联邦,居然在东云浸润如此之深了么?投资的军工厂,轻松就能武装数千万军队? 这群来自天外的家伙,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艾美联邦的财力和物力,配合上东云岛联的人力,以及他们的疯狂本性,天知道会结出何等可怕的恶果。 ‘咚咚咚’,办公室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汤姆和杰瑞探了探头,刑天鲤摆了摆手,让塔塔三人离开,让汤姆和杰瑞行了进来。 “大人,这是本土的回电。”一脸喜色的汤姆和吉瑞同样将一份电文递给了刑天鲤。 刑天鲤看着两人喜气洋洋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应该接到了某些好消息。 果然,电文中,奥古斯代表英吉士王国,对刑天鲤在黑婆罗洲取得的巨大战果,表示了最高的赞赏。奥古斯在电文中说,会有一份巨大的惊喜等待着刑天鲤。 而跟随刑天鲤来到黑婆罗洲的,汤姆、杰瑞以及一众英吉士官员,他们则是全都在电报中,被提升了一级甚至两级职衔,各种物资、金钱奖励,更是极丰厚。 比如说,汤姆和杰瑞,都被提升到了上校军衔,每人都在英吉士本土,在王都最繁华的街道附近,一个高档的官员社区,得到了一栋精巧的小楼作为犒赏。而他们的薪水,也随之上浮了五级,薪酬标准已经和乔彼得这个平海城总领事看齐。 他们更是一人得到了一千大金币的奖金,由他们直接在商务处的官方户头上支取! 升官,发财,难怪两人的脸色这么好看! 针对刑天鲤汇报的,他即将组织数百万土著青壮,组成‘外籍军团’的事情,奥古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在电文中表示,他已经勒令距离远东最近的几处殖民地,勒令他们的驻军和工厂,按照英吉士帝国正规军的标准,为刑天鲤筹措所需的军械辎重。 电文中,奥古斯甚至给出了这些军械辎重抵达的时间——他们将使用特殊的运输方式,最多七天后,足以武装五百万人的枪械、子弹、火炮、车辆,乃至所需的后勤辎重,都会紧急的运输到黑珍珠港! 刑天鲤深吸了一口凉气。 相比还在内部小纠结的奥格等人,奥古斯他们的行动力,简直堪称惊人! 他莫名的想起了,那一夜,他在南浔镇天空,感受到的那架速度惊人、体积庞大的飞行器——特殊的运输方式? 呵呵,应该就是类似的飞行器,直接将那些军械运输过来吧? 甚至,这些军械的生产方,都不是英吉士王国的军工厂,而是奥古斯身后的那个可怕势力! 刑天鲤心中微微一动。 他看着汤姆和杰瑞,很严肃的说道:“给奥古斯大人回电,就说,在军械辎重之外,如果能提供几座炼钢厂和配套的军工厂的生产器材,派遣足够的技术人员,让他们配合商务处,在黑婆罗洲筹建工厂,这会对黑婆罗洲接下来的发展,起到巨大的促进作用。” 刑天鲤沉声道:“告诉奥古斯大人,我们需要大量熟练的军官,负责训练这些土著,以及指挥这些土著进行作战。毕竟,将他们的训练工作,交给东云人,我还是不放心的!” “如果,英吉士本土,还能提供足够多的技术兵种,比如说炮兵,水兵,等等,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我希望,本土还能提供一支足够强大的舰队。”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毕竟嘛,现在黑婆罗洲,最大的短板,就是海军。” 他很认真的看着汤姆和杰瑞:“告诉奥古斯大人,我坚信,黑婆罗洲将成为帝国王冠上最明亮的一颗明珠,这里将为帝国发展,提供无穷尽的资源。” 沉默了一阵,刑天鲤的语气变得很沉重:“包括,众多的人口资源!” 体内血脉在沸腾。 原始,莽荒,凶戾,霸道,凌驾于一切生灵之上的恐怖气息不断从刑天鲤体内扩散开来。汤姆、杰瑞被刑天鲤身上骤然涌动的可怕气息一冲,两人齐齐闷哼,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们惊恐的看着刑天鲤,下意识的连连后退,齐齐低头,向刑天鲤表示出了最大的顺服。 七日后。 深夜。 丛林中。 突然有云,有雨。 狂风吹着浓云,覆盖了方圆数十里的地域。地面上,大片树林在这七日中,已经被砍伐焚烧殆尽,露出了一片长宽几近十里的巨大平地。 刑天鲤带着近万刑天氏兄弟,身后跟着数万名身穿东云制服,一个个站得笔挺的土著,静静的等候在这一片浓云下方。 低沉的雷鸣声中,刑天鲤清晰的感受到,细细的静电场从自己身上急速滚过,他的汗毛一根根竖起,长发被风吹动时,荡起了幽蓝色的细碎电弧。 高空,有巨物呼啸而来。 浓云中,数百点强光突然亮起,强光在浓云中,成极规整的几何图案排列。一点点强光,直径超过三丈。光线越来越亮,渐渐地,将黑灯瞎火的丛林照得宛如白昼。 一条巨物突破浓云,缓缓下降。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前世今生,他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玩意儿! 形如鳐鱼,体长将近三里,宽有五里许,通体漆黑的金属造物,下腹喷吐着烈光,无形的静电场在轰鸣,稳稳的托扶着这架巨物,一点点的从空中缓缓降落。 ‘嗡’的一声响,巨物缓缓落地。 庞大的身躯上,一扇扇金属舱门伴随着‘嗤嗤’气流声不断开启,一块块金属滑板不断的从巨大的船舱中延展开来,稳稳的搭在了地面上。 几名金发金眼的男子身穿英吉士贵族袍服,步伐沉稳缓步而出。 “哪位是刑天鲤阁下?请和我们做一个交接罢。物资数量有点多,你准备了多少搬运工?让他们赶紧卸货。后面,还有十二波物资要运送过来呢!” 第七十章 远征东云(上) 巨大的金属造物。 光滑而奇巧,通体透着一种极度高端的科技感。 刑天氏众多兄弟,齐齐屏住呼吸,被这不可思议的庞大造物震惊了。他们下意识的握紧了兵器,好似在太古洪荒大地上,行走在无垠蛮荒的大巫们,遇到了一头前所未见的凶恶猛兽。 没有害怕,只是好奇。 虽然震惊,却想搏杀! 如此奇异的造物,若是能够将它撕裂,将它摧毁,将它彻底的砸成粉碎,一定能够换回至高的荣耀,让自己的名声,扩散万里,成为无数族人膜拜的对象罢! 刑天仁等几个血脉最浓厚,实力提升得最快,在刑天鲤的太初之炁灌输下,肉身之力已经达到了百万斤的兄长,体内血气翻滚,心中战意升腾,‘巫’的本性在他们体内觉醒,他们喘着粗气,浑身都有丝丝缕缕的热气不断升腾。 炽烈而锋利。 这些家伙,他们体内冒出的热力,被巨大的金属造物喷出的烈风吹动,居然发出了刺耳的刀剑震鸣声! 几个金发男子骇然看着刑天仁等人。 他们眸子里的骄狂,以及语气里的轻蔑,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了。他们清晰的察觉到,刑天仁兄弟几个,全都是实力碾压自己的可怕存在! 他们金灿灿的眸子缩成了针尖大小,极警惕的看着刑天仁兄弟几个,嘴里用古怪的语言,低沉的嘟囔了几个字。 刑天鲤挥了挥手。 大队大队呆头呆脑,已经趴在地上冲着那巨大造物磕头膜拜的土著青壮,就一骨碌的站起身来。他们敬畏的看着刑天鲤,理所当然的将这巨大的造物,当做了‘自家天神从天界召来的,为自家运送物资的大鱼’! 嗯,以这些土著的见识和学问,能够脑补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于是,一切都理所当然,一切都顺理成章。 土著们昂首挺胸的,在刑天氏兄弟们的指挥下,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了巨大的舱室,将一个个做工精美,宛如艺术品的大箱子不断的搬运了出来。 步枪,机枪,小口径速射炮,大小口径不等的迫击炮,以及大口径的野战炮等。 刑天鲤的眼角在抽搐。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巨大的,从六联装到三十二联装不等,口径从四寸到十四寸都有的火箭炮! 这些火箭炮,装载在巨大的专用卡车上,每一辆卡车,都有三名专门的技术兵小心翼翼的驾驶着,缓缓的驶出。 随着这些大型军械的出现,一队一队身穿英吉士王国皇家陆军制服,精神抖擞,精悍非常的精锐军官,也排着整齐的队伍,缓步走了出来。 几个金发金眼的男子,向刑天鲤介绍了这些军官——他们正是应刑天鲤要求,从英吉士王国本土调来的,在军中服役时间,最短也在十年以上的精锐军官。他们都有着极其熟稔的技巧,将一滩滩的烂泥,锻炼成最精锐的士兵! 同时,他们带来了大量的技术兵。 他们能熟练的操作各色高精尖的火炮,更能操作那些最新式的火箭炮,对敌人发动毁灭性的火力覆盖! 刑天鲤的眼角直跳。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奥古斯,还有他背后的势力,如此堂而皇之的,将这条巨大的飞天金属舰船,以及这些超纲太多的新式火箭炮展露人前。 在大玉朝的时候,他们还藏着掖着,唯恐大玉朝的本土势力和他们发生矛盾冲突——他们敬畏的,或许是穆里玛为代表的,大玉朝幕后的天仙级老怪物罢? 但是在这黑婆罗洲。 他们变得肆无忌惮。 刑天鲤呼出一口气——其实,在平海城出海口,英吉士和圣诺曼的联合舰队,动用新式鱼雷,一波齐射就将多国联合舰队送进水底养鱼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点肆无忌惮了! 是末法时代带给他们的信心么? 看着这些先进得过分的军械,刑天鲤心知肚明,奥古斯他们背后的势力,对于大玉朝,对于东方,对于这个世界的侵蚀,毫无疑问的在加速。 所欠缺的,只是他们没有亲自下场而已。 刑天鲤的眼角,再次开始剧烈的跳动。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些太过分的玩意儿! 没看错的话! 就算上辈子是一个标准的文科生,刑天鲤也不会看错! 武装直升机,以及喷气战斗机! 虽然数量不多,武装直升机只有一百架,喷气战斗机更只有二十四架,但是的确是刑天鲤印象中的那种玩意儿。 “为黑婆罗洲配置的海军舰队,一时半会很难运送过来。”一名金发男子背着手,微笑道:“毕竟,新式的战列舰体积太大,我们现在没有合适的载具将它们从本土运送过来。” “黑婆罗洲想要得到足够强大的舰队,还要等大半年才行。” “不过,对付那些国家的舰队,这种能够飞的玩意更好使。”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配合上最先进的气泡式高速鱼雷,无论他们来多少军舰,也只是被活活打靶的下场!”金发男子笑得很得意,他的眸子深处,自然而然的有一种极端的骄傲流淌出来。 他倨傲的看着刑天鲤,其目光中的含义大概就是——喂,没开化的乡巴佬,你懂我在说什么嘛? 刑天鲤恨得牙齿直痒痒。 他也想和这个家伙讨论一下推重比、马赫速之类的话题……嗯,他绞尽脑汁,发现自己似乎也仅仅知道推重比和马赫速这两个名词,对于其具体蕴意完全是一窍不通。 他乖巧的闭上了嘴,实在是不想自取其辱。 只是,看着这几个金发男子的臭屁模样,刑天鲤有点手痒痒,他悄无声息的,悄悄释放了一点点他这些天闲着无聊,配置着好玩的巫毒。 也不是什么致命的巫毒,只是一点恶作剧吧? 这几位,大概在回家三五天后,会腹泻,会一泄如注,一泻千里……希望他们没有痔疮吧?如果他们不幸有这尴尬的小毛病,大肠头都能给他们泄出来三寸长,这就不是刑天鲤能控制的事情了。 不要骄傲! 要谦虚啊! 不然,会拉得你脱水的! 一块块切割整齐,打磨平整,表面有细微的凸起以增加摩擦力,边缘有预制的卡扣,可以轻松用特制螺栓相互卡死的巨型钢板,也被土著们喊着号子扛了出来。 嗯,刑天鲤看明白了。 这玩意,是用在丛林中铺设临时飞机场的。 越来越多的辎重被搬运了下来,这么一条大型运输舰,一次运来的枪支弹药,就足够武装数十万土著,其内部的装载量,简直恐怖。 这样的运输波次,还有十几波? 刑天鲤不由得直咧嘴,这一把羊毛,薅得实在是酣畅淋漓啊! ‘叮叮’铃铛声飘荡,刑天鲤的脸骤然一黑。 大片白袍翻滚,一名身形高大魁梧,面容俊朗,只是臭着一张脸,好似所有人都欠他一万两银子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出。这厮左手摇晃着一支镶嵌了数十颗宝石的银色法铃,右手抱着一本小羊皮封面,封面烫金,烫出了身披铠甲的‘战争圣母降魔图’的厚重经书。 刑天鲤朝着他瞥了一眼,啧,袍袖上,赫然有着三条银线。 这是一位圣母教的本堂主教。 再看看他那张俊朗的面庞,在平海城东国调查室的档案中,有他的资料——卢西,圣母教驻平海城本堂主教,执掌圣母教在平海城,以及江东行省及附近五个行省的一切教务事宜。 在平海城的时候,刑天鲤并没有和卢西直接打过交道。 因为还没轮到卢西出场,帝斯就已经带着一众下属,强力接管了圣母教在平海城的一切权力。卢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成了帝斯的后勤总管,负责帝斯的衣食住行等诸多杂务。 “这位是?卢西主教?”刑天鲤向卢西亚行了一礼。 卢西面皮微微蜡黄,有气无力的朝着刑天鲤还了一礼:“愿仁慈的圣母赐福于你。啊,我讨厌这里的天气,我讨厌这里的味道,我讨厌这里,湿哒哒的感觉。” 卢西很不自在的耸了耸肩膀,将右手硕大的经书夹在腋窝下,举起手,‘啪’的一下在脸上拍死了一只蚕豆大小,有着绚烂黑白条纹的长脚蚊:“哦,仁慈的圣母啊,这可真是地狱一样的,鬼地方!” 卢西身后,是一尊身高七尺,身披重甲,光溜溜的脑袋上刺了一篇圣母教的惩戒经咒,凶光毕露的大眼睛,总是朝着人的致命要害乱瞥的家伙。 很好,这家伙的资料,在英吉士平海城东国调查室的资料室里,也有。 卢西亚,卢西主教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圣母教派驻大玉朝的首席裁决骑士长,圣母教在远东地区的头号刽子手,最强力的打手头目。 这家伙一直以来,常驻大玉朝京师焚天城,常伴圣母教派驻大玉朝的,枢机主教西蒙尼身边。 这厮在焚天城周边,堪称臭名昭著,凶名能止小儿啼。 他最出名的事迹,就是曾经在半个月内,向焚天城内的大玉朝将门子弟,发动了七十二次决斗挑衅,在那半个月内,他打断了一百七十八名大玉朝将门高手的胳膊腿儿,为西蒙尼主教赢下了超过一百万亩上好水田! 至于说,平日里的欺男霸女之类的勾当,这厮做得太多太多了。 甚至,有大玉朝某位国公的小女儿,外出敬香,被这厮瞥中,直接掳去了焚天城大圣堂,三天三夜后,在大玉朝理藩院的强力抗议下,那倒霉的国公小女儿才被放了回来。 回去后才半天功夫,这位国公的小女儿就失足落水,在自家养鱼的池塘里淹死了! 堂堂大玉朝的国公,受此奇耻大辱,没能报复卢西亚,反而被逼让自家女儿淹死! 这卢西亚是何等人物,他在焚天城是何等做派,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可好。 兄弟两,居然一起来到了黑婆罗洲! “我讨厌这个地方。”卢西有气无力的哼唧着:“我的身体很虚弱。我尤其对于热带气候,非常的敏感。我记得,上次我们离开圣山,赶赴远东,我们途径毛利塔斯雨林,我就生了两个月的重病。” “仁慈的圣母啊,想想看,我未来要常驻这个该死的地方。我真是……” 卢西又是一耳光抽在自己脸上,拍死了第二支有着鲜艳的红绿色条纹,体积有成年人大拇指大小的长脚蚊。他绝望得抬头看天,眼角隐隐有泪水涌动:“仁慈的圣母啊,垂怜您最虔诚的信徒罢!” 卢西亚一巴掌按在了自己的兄长肩膀上,他瓮声瓮气的说道:“够了,不要像个娘们一样唧唧歪哇的,你如果能够在那些小修女身上少花点力气,你的身体也不会虚成这样。” 昂然抬起头,卢西亚猛地弯曲双臂,他身上的重甲就发出了‘咔擦’声响,他双臂坟起的肌肉,几乎将他锻造精美的重甲护臂都给撑爆了。 “当然,我不是说,玩那些小修女不是好事。那当然是赏心悦目的好事。但是,要像我这样的纯粹的真男人,才有资格每天都找七八个小修女共度良宵。而你,我孱弱而无能的哥哥,你就不应该离开圣山。” “你就应该留在圣山,留在祖宅,跪在母亲的面前,将脑袋藏进她宽大的神袍,做你从小最擅长的事情——呜呜,亲爱的妈妈,我被神学院的女同学揍了一顿,你能帮我把她捆得结结实实的,送到我的床上么?” 卢西亚放声狂笑,笑得恣意而猖狂。 卢西气得面皮发青,他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恼羞成怒的他,狠狠地一脚踹在了卢西亚的小腿上。 ‘咚’的一声,卢西亚腿上也裹着厚厚的全包裹式的重甲。 卢西锦缎和小羊皮制成的靴子,在重甲上直接变形,卢西的眼珠凸起,他绝望的呻吟着,蹲在地上,右手紧紧按住剧痛的脚指头,慢慢的流下了无奈而无辜的泪水。 “仁慈的圣母啊,我真是受够了这个该死的地方。” 卢西亚狂笑着,他丢下自己孱弱而脆弱的兄长,大踏步走到了刑天鲤面前。他依仗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刑天鲤,冷声道:“李鲤?或者刑天鲤?啊,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一只该死的远东黄皮猴子!” 刑天鲤的面皮微变。 卢西亚傲然道:“帝斯阁下,不放心让你一个黄皮猴子掌握太多的力量,所以,我们代表圣母教,代表圣诺曼王国,来做你的监工!” 卢西亚伸手指了指自己深陷的眼眶,他厉声喝道:“我会盯死你的每一个举动。如果你敢作出任何我觉得不对劲的事情,我会很开心的砍掉你的脑袋!” 卢西亚咧嘴狂笑,笑得得意洋洋,笑得猖狂无比:“刑天通明的儿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看着猖狂恣意不可一世的卢西亚。 他居然当面点出了,自己是‘刑天通明’的儿子?结合卢西是平海城大圣堂的本堂主教,而卢西亚是卢西的亲弟弟,他很可能曾经去过平海城。 而卢西和卢西亚兄弟,他们在远东任职,已经超过了二十年。 所以,卢西亚曾经和刑天通明爆发过冲突? “你被我爹揍过?”刑天鲤笑得很灿烂,极热情洋溢的一把握住了卢西亚的双手:“你居然没被我爹揍死?哈,你很惊喜的发现,我是我爹的亲儿子,你惊喜的以为,你可以在我身上,找回一点旧账?” 刑天鲤紧握双手。 卢西亚构造精美,上面雕刻了细密的花纹和符纹,古色斑斓显得很有一些年头的护掌,直接被刑天鲤捏成了粉碎。 伴随着刺耳的筋骨摩擦声,卢西亚的双手眼睁睁的扭曲变形! 刑天鲤微笑看着面孔惨白的卢西亚,不紧不慢的,带着温煦的笑容说道:“像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你是怎么活到这么久的?” “做我的监工?谁给你的权利?谁给你的胆子?” 几个金发金眼的男子没有开口制止——很显然,他们乐得看到刑天鲤和圣母教的人爆发冲突。 他们是奥古斯的人,他们属于英吉士王国背后的势力! 刑天鲤在黑婆罗洲,挂的是英吉士商务参赞的名头,他在黑婆罗洲发展得越好,代表了英吉士王国的势力在黑婆罗洲的扩张。 而圣母教,突然将爪子伸了过来。 在这些金发男子看来,这就是圣母教,以及圣母教背后的帝斯等人,想要染指黑婆罗洲的利益。 大家虽然现在是临时的盟友,但是大家骨子里,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对阵营。 所以,刑天鲤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乐见其成。 卢西亚的手掌扭曲,变形,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他痛得嘶声怒吼谩骂,他疯狂的叫嚣着,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竭尽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双手。 但是刑天鲤的力量超过了他不知道多少。 任凭卢西亚如何挣扎,他的手掌就这么一丝丝的被暴力碾碎。 ‘呛琅’一声。 卢西亚身后,几名身披重甲的圣母教裁决骑士拔出佩剑,狠狠地劈向了刑天鲤。 刑天仁兄弟几个齐声冷笑,同样拔出兵器,迎了上去。 第七十章 远征东云(下) 只是一个交错,出手的圣母教裁决骑士,就被刑天仁兄弟几个打倒在地。 这些裁决骑士,体内有着极其稀薄,稀薄到好似一滴牛奶滴入池塘那般水平的血脉。如斯稀薄的血脉之力,除非刑天鲤将他们的骨髓掏出来,否则难以确认他们的血脉源头究竟来自何方。 人耶? 魔耶? 禽兽耶? 山精水怪耶? 总之,不管这些家伙的血脉源头来自何方,他们的体力,大抵在千斤上下,其中的佼佼者,能有三五千斤的力道。这等力量,相对‘凡人’两三百斤的力道,是绝对碾压性的,不可抗拒的‘神力’! 但是刑天仁兄弟几个,可是在刑天鲤的刻意栽培下,已经有了近乎百万斤的力量! 这是纯粹的碾压局。 几个冲动出手的裁决骑士,直接被打得大口吐血,身上重甲都凹陷了下去,胳膊腿儿和肋骨,也不知道被打断了几根,看上去极其的狼狈。 卢西、卢西亚身后,大群的教士和裁决骑士齐齐悚然。 那些教士、修女,开始摇晃各色铃铛,‘叮叮’铃声带着让人神魂痴迷颠倒的奇异力量不断扩散,而近千名裁决骑士,则是同时拔出了兵器。 低沉的兽吼声绵绵不绝。 上万头体积庞大的巨蟒、巨鳄、巨狮、巨豹齐齐围了上来,天空更有数百头大鹰、猛雕盘旋飞舞,不断地降低盘飞的高度。 这些家伙原本就是刑天氏兄弟们在丛林中挑选的异种,体格要比同类壮硕许多。被刑天氏兄弟们契约后,它们达成了某种奇异的共生关系,刑天氏的兄弟们实力增长,也促进这些大家伙的血脉返祖。 短短时日,这些家伙原本就庞大的体积,变得更是犹如怪物一般惊人。 比如说刑天仁驾驭的那条巨蟒,如今体长已经达到了三十几丈——若是将这家伙放去平海城那样的大都市,寻常人真会被它活生生吓死! 如此多的庞然巨物,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低沉嘶吼着,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神棍们的铃声变得散乱不堪。 裁决骑士们原本高昂的战意,骤然熄灭。他们惊恐的相互背靠背,手上的重剑微微颤抖着,目光惊恐的看着四周不断逼近的兽群。 刑天鲤松开了双手。 卢西亚的手掌已经彻底扭曲,十指的骨骼被他彻底捏得粉碎。细碎的骨渣子刺破了他的皮肉,略带一丝黑色,带着一抹水汽寒光的骨渣子暴露在外,鲜血不断顺着伤口流淌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够了!”卢西亚低沉的嘶吼着。 他的脖颈下,大片龙鳞般黑色鳞片不断冒了出来,可怖的寒气化为浓密的白色雾气向四周扩散,他的脚下,凭空出现了直径数尺,厚达三寸的水波。 精血在燃烧,卢西亚扭曲粉碎的手掌顷刻间就已经愈合,所有碎骨自行钻进了皮肉,‘叮叮’骨骼撞击声不绝于耳,所有碎骨都自行愈合,顷刻间就回归原位。 卢西亚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平远堂,刑天氏!嘿。” 刑天鲤昂起了头:“共工血脉?嗯?” 人群中,何铎、何西叔侄两,带着一群五岳堂族人悄然现身。他们身上,浓厚的土气翻滚,四周的重力都微微增加了一些,卢西亚身边翻滚的寒气,那肉眼可见的白雾,硬生生被四周滚动的土气所迫,凝聚在他身边方圆三尺内,再也无法外散分毫! 卢西亚满是凶煞的面皮变得极其僵硬——五岳堂,后土血脉,五行之中,土行克水,何铎、何西叔侄两,还有数百五岳堂的子弟,他们的血脉力量,天生克制卢西亚。 而且,他们人数比卢西亚更多,他们在刑天鲤的栽培下,血脉之力更是比卢西亚更要精纯,修为更要精湛,肉身力量,哪一个都能吊打卢西亚。 周身寒气骤然一收。 卢西亚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生生的大牙,‘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鲤大人,我们是盟友,盟友啊!过去的一点不愉快,比如说,十八年前,我曾经被你的父亲打断了一条胳膊!” 耸耸肩膀,卢西亚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时候的我,年轻,冲动,做了一些糊涂事情。但是我也受到了惩罚,不是嘛。” “现在,我们是盟友,所以,让我们向前看。” “过去的事情,就不用提了,让我们同心协力,让至高的、仁慈的圣母的光辉,笼罩整个黑婆罗洲吧!”卢西亚很严肃的看着刑天鲤:“有了信仰,我们才能更好的控制这块大陆,您说呢?” 刑天鲤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他微笑道:“您的话,狗屁不通,但是我姑且以为,你的话,有道理罢?看在奥古斯阁下的份上,你们只要不在黑婆罗洲肆意胡为,我可以容忍你们的存在。” 刑天鲤看向了那几个奥古斯的族人。 几个金发金眼的男子耸耸肩膀,眸子里颇有一些诡谲的幽光若隐若现。 从他们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奥古斯和帝斯,他们虽然暂时联手了,但是大家都别有心思,这份‘盟友’关系,还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呢。 英吉士王国和圣诺曼王国,还有圣母教,迟早会大打出手! 刑天鲤笃定——他们迟早会大打出手。 如果他们不出手,刑天鲤也会想办法,让他们不得不开战! 数万土著青壮豁出去命在忙活,他们迅速搬空了巨舰送来的辎重,将其转移到了丛林中,刑天鲤预先选定的密集营地中。 舷梯收回,厚重的舱门关闭,强大的静电场喷涌,刑天鲤等人身上再次冒出了细碎的电火花。庞大的巨舰无声的腾空,将天空浓云撞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随后迅速朝着西北方向扬长而去。 大概一刻钟后,又一条巨舰来到了上空。 同样有着浓云狂风的掩护,巨舰缓缓降落,送来了更多的军械弹药。 连续七天时间,刑天鲤都带着人在丛林中忙活。那些枪械子弹也就罢了,有着那么多土著青壮,搬运起来很省事。那些重型火炮,过分先进的车载式火箭炮,以及各色战机,这就有点恼火了。 不过,刑天鲤还有商务处的众多英吉士官员,还有随船而来的众多技术官兵,耗费了几天时间,那些重型器械,还是被安置妥当,甚至在丛林中,一条宽有里许,长达六里多,用钢板拼接而成的野战机场,也已经建造妥当。 这座野战机场,距离黑珍珠港不到一百里,从这里起飞的战机,真就是喝口水的功夫,就能飞抵黑珍珠港外海。圣罗斯、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若是有舰队靠近,这些战机足以对他们发动致命打击。 让刑天鲤最为头疼的,是他索要的三座炼钢厂,以及几座配套的大型军工厂的器械。 比如说,那些炼钢厂中,一些新式高炉高有十几丈,自身重达数百吨,各种配套的器械,全都是傻、大、黑、粗、重的笨玩意儿。 刑天鲤依托英吉士商人开辟的矿场,选定的炼钢厂和军工厂的地址,距离巨舰的卸货地点还是有点远的,这些巨大的机械,那些土著青壮就算是豁出去性命,也不可能在原始丛林中,将这些大家伙搬运去目的地。 刑天鲤也就顾不得遮掩什么了。 他干脆,就一个人,扛起这些沉重的大家伙,在丛林中往来跋涉,如此搬运了好几个晚上,才将所有的大型器械送到了它们应去的地方。 原本,将这些大家伙装进紫绶道衣,刑天鲤可以很轻松的,跑一趟就能将这些大家伙搬运妥当。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 不仅仅有那些金发金眼的男子看着,黑珍珠港内,还有蔡京、童贯、魏忠贤这群老鬼盯着。刑天鲤宁可暴露出自己肉身上的一点点实力,也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自己居然还拥有空间庞大的储物法器! 底牌这种东西,自然是能多留一张,就多留一张罢! 侥幸,一切都很顺利。 军械辎重,备齐了;生产器械,也到了。在英吉士本土送来的工程师指点下,大群工人开始建设炼钢厂以及配套的各种工厂。 按照送来的这些生产器械的规格,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黑珍珠港这边,每年能自行生产数百万吨优质钢铁。 刑天鲤作为黑珍珠港的实际控制人,再加上又是在战争时期,只要稍稍做点花账,克扣一点钢铁什么的,不要太轻松。反正,未来一段时间内,刑天鲤,还有刑天氏兄弟们,五岳堂何铎、何西一群族人,他们的修炼资源算是稳定了。 又是新的一天。 青蓝色的太阳慢吞吞的溜出了海平面。黑珍珠港的温度,就直接飙升到了可以铁板摊鸡蛋的程度。 刑天鲤站在商务处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露台,眺望着十几里外的山坡上,一块刚刚平整出来的,能有千亩大小的地基。大量的东云人,正光着膀子,宛如一群人形牲口,在工地上忙碌着。 大群身穿灰袍、黑袍的神职人员,手持各色图纸,在工地上比比划划,肆意驱使着那些东云人。 而工地旁,几个刚刚搭建起来的棚子下面,奄奄一息的卢西躺在藤编的小床上,翻着白眼,有气无力的看着忙碌的工地。 在卢西身边,一群地位最高的白袍神棍,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身边站着衣着清凉的东云侍女,冲着他们狠狠的挥动着大蒲扇,给他们带去一点微不足道的凉风。 圣母教的爪子,准备伸入黑珍珠港。 那片地基上,将建立一座规模空前的大圣堂。为了这座大圣堂的建造,圣诺曼王国拨款了一百万大金币,圣母教圣山本部,则是直接拨下来了两百万大金币的巨款。 奥古斯那边,更是传来了电文,授意英吉士王国驻黑婆罗洲商务处,可以‘酌情’,给圣母教在黑婆罗洲的传教行动,在资金和人员上,进行一定的支持。 要钱是没有的。 而那些东云工人,就是刑天鲤给予圣母教所有的支持了。 甚至,这些东云工人的一日三餐,刑天鲤都制定了严苛的标准——大米饭,海带汤,还有干熏的海鱼和煎蛋等。而这些餐饮费用,居然还要卢西和卢西亚真金白银的,从黑珍珠港进行采购! 对此,无论是卢西还是卢西亚,都表达了极度的不满,但是所有的不满,都在距离这一片工地不到三里地,那些土著青壮的军训场上传来的枪声和炮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咚、咚、咚’。 谨小慎微的敲门声轻轻响起,北河仓一夹着嗓子,细声细气的问道:“尊上,下臣能进来么?” 刑天鲤应了一声。 北河仓一、南山满月,还有北河家、南山家的几个重要家臣,就推开房门,以北河仓一为首,小心翼翼的行了进来。 他们穿过办公室,来到了露台上,‘咕咚’一声就跪了下去。 “尊上,您让我们打听的,东云现在的情况,我们已经打探详细。”北河仓一向刑天鲤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从袖子里取出了厚厚的一叠公文。 刑天鲤转身,一招手,公文飞起,落入手中。 他认真的翻阅了一番,感慨道:“东云内部,有这么多贵族被暗语森林浸透、收买了么?这才几天功夫,多国联军,又攻下了东云三十五座岛屿?” “呵,当代圣皇嬴蜇,已经通传天下,发出了‘国民总玉碎’的最后通牒?”刑天鲤抚掌赞叹道:“我没理解错的话,嬴蜇的意思是,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北河仓一干笑着:“话是这般说,但是,谁也不想死的吧?” “尤其是,因为那些叛徒的缘故,毫无价值的死去。”北河仓一气恼的说道:“尊上,东云千岛,内部航道水文情况极其复杂,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叛徒带路,那些西蛮鬼畜的舰船,根本不可能侵入东云内部海域。” 南山满月也在一旁说道:“实在是太无耻了。那些该死的家伙,他们空负了帝国千年恩荣,居然因为一些下贱的女人,就背叛了帝国。他们,一定会在帝国的怒火中化为灰烬,哪怕他们能抵挡圣皇的讨伐大军,至高万能的圣尊,也一定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圣皇? 圣尊? 刑天鲤从袖子里,掏出了这两日,分别来自奥格,以及奥古斯,甚至是颐和郡主的电文。 将这些电文,还有北河仓一送来的军情叠在了一块儿,刑天鲤手掌一拍,顿时厚厚一叠纸张‘嘭’的一声粉碎,炸成了极细小的纸屑,被海风一吹就散得漫天都是。 “北河仓一,打出勤王的旗号罢。”刑天鲤眯着眼,轻声道:“你通电天下,就说,你的父亲,北河家当代家主,勾结法璐仕、易多利、圣罗斯等国,出卖东云岛联。” “你身为北河家理所当然的第一继承者,对自己父亲的行为,深感耻辱。你对东云岛联的忠诚,对当代圣皇的忠诚,对圣尊的忠诚……咳咳,贫道不会说漂亮话,你自己在电文中,多拟一点好听的词儿。” “总之,能把你营造得多么的忠君爱国,多么的光辉神伟,只要你不怕丢脸,就只管将好听的词儿扣在自己头上。” “顺便骂一骂你的父亲,以及,南山家的当代家主,一起骂一骂,骂得厉害点。” “然后,你就说,你深感义愤之类,你纠集了黑婆罗洲,所有胸怀正义的东云贵族,起义师,回援本土,讨伐不臣。” 北河仓一、南山满月齐齐抬起头来,一脸惊骇的看着刑天鲤。 “尊上,您的意思是?”北河仓一小心翼翼的问道。 “打仗!”刑天鲤干脆利落的吐出了两个字:“或者说,浑水摸鱼,或者说,趁乱占便宜,总之,就是这么一件事情。” 他微笑看着北河仓一和南山满月,慢悠悠的说道:“搞不好,你们两个当中,某一人,有机会成为下一任圣皇是不是?” 北河仓一和南山满月同时呆了呆,随后两人额头上同时冒出了无数的冷汗。 “不,不,不,尊上,我们怎敢有这样的野心?”北河仓一极谄媚的笑道:“就算有机会取代皇室,这新的圣皇,也必须是您才对啊!” 刑天鲤‘呵呵’笑了一声,用力一挥手:“少呱噪了,去准备罢。强征黑珍珠港、白砗磲港、粉玳瑁港等十三座港口城市合用的大型轮船,七日后,全军出发,直指东云!” 刑天鲤的命令,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明发天下。 他的命令刚刚发布,蔡京、魏忠贤就联袂来访——他们表示,赵宋和朱明,愿意出动精锐,配合刑天鲤的讨伐行动,唯一的条件,就是刑天鲤给他们的士卒提供最先进的军火枪械。 蔡京、魏忠贤刚走,苏菲就兴致勃勃的找上门来,她表示,自己也愿意带着所有族人,加入对东云的征伐战争。无论目标是多国联军,还是东云人,又或者同时攻击双方,她愿意奉刑天鲤为主,不折不扣的执行刑天鲤的命令。 苏菲刚刚离开,卢西亚就昂首挺胸的来到了刑天鲤面前。 “东云?那个异教邪神统辖的罪恶之地么?奉圣母神谕,我们将带给他们一次彻底的净化!” 对此,刑天鲤绝不推辞,全都应诺了下来。 七日后。 黑珍珠港。 超过三千条客轮、货轮齐齐鸣笛,编成一支可怕的巨型舰队,直奔东云本土方向驶去。 第七十一章 各方反应(上) 大玉朝。 西北境。 寒风萧瑟,卷起漫天黄沙。 放眼望去,一片片起伏的山岭,尽呈灰黄,见不到一丝半点的绿色。天空万里无云,地面河溪断流。一块块田地裂开了巴掌宽的缝隙,地里连一支草根都找不到,早就被饥民连根吃得干干净净。 金城。 大玉朝西北重镇,地扼五关,横锁两河,乃是大玉朝沟通中原和西北的咽喉要害。 大旱数年,往日流经金城,河道宽达二十余里的‘沧水’、‘澜水’两条大河,如今河面宽只有不到三十丈,水最深处,也只能勉强淹过人的膝盖。 城外,萧瑟的大地上,简陋的地窝子密密麻麻,好似鼠穴。无数衣不遮体的流民蜷缩在地窝子里,绝大部分人死气沉沉,宛如僵尸;小部分人通体冰冷,已然成了僵尸。 一条绳索从金城的城墙东南角垂落,几名黑衣男子顺着绳索,轻巧的攀援而下。 附近的地窝子里,数百个人头‘唰’的一下,整齐划一的探了出来——他们听得动静,以为是城内三日一次的放粥人出城了。结果看到是有人垂绳而下,这些流民又整齐划一的,将脑袋缩回了地窝子里去。 节省每一分力气,哪怕外面杀人放火,也不多管闲事,静静等待城内善心的大户人家,施舍的下一顿稀粥,这是流民们的生存哲学。 “他大,下一次收孩儿的大户,啥时候来啊?”地窝子中,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女人有气无力的问着:“我前几个月就说哩,那白莲,是心善的,给咱们留活路呢?” “跟着他们走,也没啥不好,起码能吃口饱的。” “他大?他大?你怎么了?” 不多时,地窝子里就响起了悲绝的哭声。但是也仅仅是哭了两三声,哭泣声就停了下去。那女人,实在是饿得连哭的声音都没有了。 旁边的几个地窝子里,几个摇摇晃晃,瘦得皮包骨,眼睛透着不正经的淡红色的女子,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行了出来。他们相互看了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两把锈迹斑斑的缺口菜刀,一步一晃的朝着刚刚哭声传来的地窝子走去。 “他嫂子,人死了,也就解脱了。您得替咱们这些活着的人想想啊?他是你男人,多给你三根手指罢?” 几个从城内出来的黑衣人,撒开大步狂奔。 他们身形魁伟,奔跑的速度堪比奔马,他们从密集的地窝子旁狂奔而过,带起沉闷的破风声。所过之处,就有男女从地窝子里爬出来,双手捧着细细的线香,青烟袅袅中,向他们顶礼膜拜。 隐隐的,有‘白莲降世,得享太平’的咒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几个黑衣人顺着沧水河岸疾走七八里地,向南边一拐,就顺着一条径道进了山。顺着径道在山中穿梭了没几里地,前方两山对峙,有人砍伐木料,在两山之间的谷口,修建了一座宽有三里许,高有五丈开外的寨墙。 寨墙上,身穿灰色制服,戴着大檐帽,打着绑腿的士兵,扛着步枪,笔挺的矗立着。 一番口号对接后,几个男子径直进了山谷。 这是群山之间,一片最宽有二十几里,长达百多里的山谷,山谷中,密密麻麻的搭建了无数的茅草房,大白天的,一队队身穿灰色制服的青壮,正在高亢的歌声中,或者做基本的队列训练,或者正在排队打靶。 稍远的地方,还有大群士兵围在各色火炮旁,认真的学习操炮技巧。 不时有大小口径的火炮‘嘭’的一声响,训练弹就呼啸着飞出,在山谷尽头陡峭的山坡上打出一点点不起眼的粉尘。 山谷中,有一条岔道,顺着岔道向内行进两里地,就是一座稍小的山谷。 这座小山谷的山壁上,有几个天然的大洞穴,其中最大的一个洞穴占地足有数百亩大小,此刻里面堆积了大量的板条箱。 同样身穿灰色军服,光着大脑袋的李魁胜,用撬棍‘吭哧’一声撬开了一个板条箱,拨开里面的稻草,露出了几条暗沉沉,枪把上有着明显磨损痕迹的步枪。 “狗——日--的英吉士,啧,咱们将这么多青壮送给了他们,送来的军火,尽是他们淘汰不要的破烂货。”李魁胜龇牙咧嘴的抓起一条步枪,很熟练的划拉了几下枪栓,端在手上,眯着眼睛瞄了瞄。 “不过,还不错,有八成新。”李魁胜沉声道:“线膛,单发后装步枪。虽然射速慢,但是咱们的兵,拿起来使,正好。真给他们最新式的自动步枪,呵,我们哪里有这个财力,让他们霍霍子弹的?” “一发一发,单打一,他们瞄准了,还能打死几个人。换成那种新式家伙,这些家伙手指头一扣,‘哗啦啦’,一两银子就喷出去了!” 李魁胜拍了拍手上的老式步枪,往地上重重的吐了口吐沫:“嘿,凑合着用罢。等手上有了钱,再换好家伙。再说了就西北这些个行省的朝廷战兵,他们手上的烧火棍,还不如咱们淘换来的这批货呢。” 李魁胜身边,相柳白蚨等几个相柳氏兄弟纷纷点头。 自家知晓自家的事情,他们是亲眼看到,李魁胜纠集了一批曾经的黑婆罗洲远征军的老兵,从灾民中挑选了精壮,如何一点点的,将他们从什么都不会的‘良民’,训练成了有模有样的‘精兵’模样。 起码,外面山谷中的那些士兵,他们的精气神,他们行止坐卧的架势,比起金城里那些个总督、郡守的标兵营的精锐,还要强出一大截! 一阵低沉的口令声后,几个满头大汗的黑衣人窜进了山洞。 “阿兄,李大人,这是金城总督府电报房,刚刚收到的,焚天城转来的电报。” “消息是大前天的消息,是从黑婆罗洲到了大玉朝驻东云大使馆,又途径平海城总海关大楼的电报房转了一手,传到了焚天城理藩院的电报房,让太后那老妖婆耗费了两天时间批阅后,这才明令颁发给各省总督参阅的。” 相柳白蚨接过了黑衣男子递过来的电文,他漫不经心的说道:“能是什么大事?是东云人的矿场主,又挖了万人坑,埋了多少大玉朝的矿工……我,草!” 相柳白蚨扯着嗓子尖叫起来:“老李,你看看,你看看,你家那大侄儿,他,他,他……” “北河仓一、南山满月,起义师,伐不臣,以清君侧!” “你家大侄儿刑天鲤,公开打出旗号,是义师总军师!” 李魁胜正掏出一板用油纸包装的铜壳定装弹,装填在了手中步枪的枪膛中,东张西望的,想要找个靶子开两枪,看看这老旧步枪的性能如何。 听得相柳白蚨的叫声,他激灵灵一个哆嗦,手指一用力,‘巴勾’一声,一发子弹飞出,擦着相柳白蚨的头皮就飞了过去,将他脑袋上的大檐帽打得飞起。 相柳白蚨吓得一哆嗦,气得破口大骂。 李魁胜丢下步枪,一把抢下了相柳白蚨手上的电文,急匆匆的扫了一眼,然后逐字逐句的,认真无比的看了两遍。 “这小子,他,他,他,他怎么,就把自家本姓给打了出来?”李魁胜张开嘴,面皮莫名变得通红,他喘了几口粗气,喃喃道:“活见鬼了,侵占了黑婆罗洲的岛奴矮子,他们居然挥刀劈向了自家本土?” “这小子,居然是那群东云矮子的总军师?” “这也就是说,这事情,是他在背后谋划?” “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魁胜眸光一阵闪烁,他背着手,在洞窟中转了好几圈,突然抬起头来,朝着相柳白蚨看了一眼:“咱们这些日子,就此处据点,囤积的军械弹药,可以武装多少人了?” 相柳白蚨咬着牙,沉声道:“步枪超过三十万支,火炮五百多门,刀枪剑戟、长矛弓箭,起码能武装百来万人——而且,都是从朝廷各省、各郡的武库,直接搬出来的好货。” 李魁胜一拳头打在了一个板条箱上,他厉声道:“好罢,就是今日了。起兵罢!” “打起白莲教的旗帜,今夜就拿下金城,阻断朝廷中原和西北的联系!” 李魁胜冷声道:“金城这里一开打,西北全境,三十六处坛口同时开打。” “等到攻下三十六处重镇,开仓,放粮,征兵,练兵。挡住朝廷的第一波平乱军队后,合并一处,东出潼关、壶关、虎牢!” 李魁胜放声大笑:“那老妖婆,哈!会不会吓出尿来?” 三个时辰后。 明月高悬时。 金城四门一声炮响,四处城门,连同瓮城的城门,齐齐被高爆炸药炸开。城内大群江湖好汉,直接挟持了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城门守军,大开城门,迎接四面大军进城。 城内,账面上应有的一万五千总督府标兵营,实则只有两千;账面上应有的三万名郡守府战兵,实则只有千余;账面上应有的,负责金城周边五关戍卫的五位总兵官,他们统制的野战营兵,总数应有十五万余,实则只有两万许。 且所有兵丁,全都老弱病残,缺衣少粮。 账面上应有的枪械、火炮、弓箭、刀枪等,包括库房中常年储备的辎重军械,百不存一!好些标兵、战兵、野战营兵,三五年不摸刀枪者乃是惯例。 四个方向打着白莲旗帜的民兵一涌而出,乱枪一打,整个金城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被李魁胜等人彻底掌控。 这场仗如斯轻松,轻松得让李魁胜等一众老兵,完全不敢相信! “我们都知道,朝廷烂透了。”李魁胜如斯对相柳白蚨说道:“但是,没想到,能烂成这个模样。难不成,咱老李,还真能弄个开国王侯玩玩?啧!” 焚天城。 今日无风,气温也不甚冷,冬日的第一场大雪,很均匀的将焚天城内外,还有周边数千里山川河岳,整个的涂抹了一遍。 焚天城内外,大片红梅盛开,整个城池里,就弥散着馥郁的花香。 城边,四野山林中,大群海东青或者异种鹞鹰发出尖啸声,不断起起落落,肆意的猎杀着惊慌失措,到处奔走的兔子和狐狸。 焚族的贵族们,最是喜欢在冬天的第一场雪后,带着自家身价高昂,有些异种甚至能够在城内换取一套三进四合院的鹰儿,外出狩猎。 或许,这种行为,能够让他们回想起,他们的祖宗在山林中,替前朝的贵人们采人参、挖灵芝、狩猎各色皮子,乃至于冒着生命危险猎杀野熊,为贵人们进献熊掌和熊胆的‘美好往昔’罢? 男人们都出去追思先祖雄风去了,焚族的贵族太太们,也就开始了冬日里的日常娱乐。 开赌局的开赌局,包戏班子的包戏班子,有那胆大妄为的,直接叫了唱荤堂子的戏班子到自家别业里去,男男女女的,也不管成亲了没成亲的,全都能搅和到一块儿去,一个个搅和得偌大的焚天城乌烟瘴气。 焚天城的皇城里,占地能有近万亩的御花园,冰封的仙姑海子上,上好黄花梨搭起的戏台子上,各色机括‘咯啦啦’的上下翻滚着,背后吊着钢丝绳的武旦们衣衫简陋的,在戏台上蹦来窜去,做天魔狂舞状。 当今大玉朝皇帝殷忻身着龙袍,裹着一件硕大的白熊皮大袄子,揣着暖炉,懒洋洋的蜷缩在海子对面的观戏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平海城织造处敬献的,品级最高的‘暗夜香’。 “太后老圣母,在做什么呢?”殷忻吞云吐雾了一番,只觉得那香气将浑身每个细胞都给浸透了,浑身上下,每一根肌肉纤维,每一缕魂灵儿碎片,都被一层馥郁的香膏给细细的涂抹擦拭了一番,浑身都惬意到了极致。 他百无聊奈的看了看那戏台子上蹦跶着的武旦,幽幽道:“怎么也不换个剧本子啊?这《盘丝洞》有甚好看的?前两天,朕去了七皇叔的府上,嘿,他养的那个戏班子,真刀真枪的唱《金瓶梅》,哎唷,那潘金莲和李瓶儿那一场对手戏,哎,哎!” 丢下手上的烟具,殷忻兴致勃勃的伸出手比划着:“大伴,啧啧,她们用的,那么大的‘角先生’,几乎有朕的胳膊这般粗细长短……” 殷忻身边,几个太监总管极尴尬的笑着。 就算您是皇帝罢,您和一群进宫都有五六十年的老太监讨论这种荤堂子戏班子的勾当,您这是有点过分哈! 在仙姑海子东北角,人工用极品的湖石,堆起了一座高有五十几丈的山岳。在这人工小山的顶部,建了一座三层的画楼,也是飞檐斗拱,极精致的东西。 被地火龙烘得暖洋洋的画楼中,大玉朝当今垂帘听政,已经垂帘了三任皇帝的老太后,正披散着长发,身穿一裘西式的白色长丝袍,袒露胸怀,背靠着马鞍子,真人演绎‘荒漠圣母哺乳图’! 这本是极西圣母教,最神圣、最出名的圣母显圣图。 在荒漠中迷失路途,饥渴濒死,又得了重病的旅人,前有豺狼,后有毒蛇,身边有毒虫出没,濒临绝境之时,荒漠圣母显露神迹,用自己的乳汁救活了旅人,更护送他走出了荒漠。 而后,这名被救的旅人,就成了极西大陆上,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大一统的神圣皇朝圣诺曼帝国的开国皇帝! 此刻,太后娘娘正在扮演圣母。她的所有装束,甚至包括她袒露的胸怀,都和圣母教流传天下的‘荒漠圣母哺乳图’一模一样。 身材高大,英俊魁伟的青年,身穿样式古老的极西大陆马帮商旅的袍服,带着极其灿烂的笑容,极孺慕的依靠在老太后的怀中。 老太后垂帘听政,已经蛮多年了。 虽然保养得极好,乍一看去,就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一般唇红齿白、面皮细嫩的。但是她的岁数,怎么也将近五十岁了。 而依偎在她怀里的这名魁伟男子,怎么看年龄也不超过十八岁。 若是殷忻皇帝在场,他更是能一眼看出来,真正论起血脉亲属关系的话,这名青年,还是他的远房表弟呢——毕竟,焚族的贵族们,各家各姓之间,疯狂的联姻通婚,乱七八糟的辈分牵扯起来,所有人都沾亲带故的。 而殷忻皇帝呢,从辈分上算,可是老太后嫡亲的曾孙儿! 所以…… 咳咳……这位殷忻皇帝的远房表弟,正是皇城禁宫的一等带刀侍卫,御前行走,脑袋上乱七八糟的恩赏封号总有二十七八个,恩加的官职从正二品到从四品,总有七八个官职的! 画楼的角落里,一名穿着法璐仕传统宫廷长裙,头发也盘绕成了极西大陆贵妇常见发髻形态,生得颇为清隽秀美的少女,则是叼着一根细细的烟卷儿,左手捧着调色盘,右手夹着三支画笔,在巨大的画布上急速的点点画画。 她一边尽情的记录眼前这颇有点‘不伦’的‘禁忌’画面,一边由衷的赞叹着:“太美了,无与伦比的艺术。天哪,圣洁和禁忌的强烈冲击,太后,您就是世间真正的,唯一的圣母!” 老太后微微一笑,轻轻的摩挲着怀中青年俊俏的脸蛋,突然皱了皱眉头。 “熙和丫头,这两日,你帮本宫处理的电文中,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么?” “今儿个朝上,似乎几位军机大臣,有点小火气呢?” 第七十一章 各方反应(下) 穿着西式宫裙的熙和郡主呆了呆,瞳孔微微缩了缩,手中白颜料在画布上,给老太后的胸膛打了一抹高光,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这几日,您忙着在遇仙阁修心养性,倦怠搭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些不紧要的事,就按照您的惯例回复了不是?” “这些日子,我大玉朝海晏河清,也没啥大事啊?” “唯一的大事,就是朱明的甲子行走,淮王朱雕虫,带着十二条宝船,气势汹汹的杀去了平海城,说是要和赵宋的甲子行走赵青苘结亲。” “朱明出动了魏忠贤,赵宋居然是蔡京亲自领队。” “这事情嘛,是您亲自吩咐下去的,魏忠贤那边,塞了现银一百万两,奇珍异宝一百零八色;蔡京那边,现银也是一百万两,奇珍异宝翻倍赠送,还送了七对孪生姐妹花。” “除此之外,哦,前日里,黑珍珠港那边,北河仓一通电天下。” 熙和郡主就将刑天鲤和北河仓一炮制的,那封通电天下的电文,一字不漏的给老太后背诵了一遍。她笑道:“北河家被贬的嫡长子,勾结了那个为英吉士人卖命的狗腿子刑天鲤,弄了一批叛军,准备反噬东云。” “这事体,和我大玉朝毫无干系,尽是狗咬狗的事情,所以,也就没刻意送到您面前,打扰您清修呢。” 熙和郡主冷笑:“今日您在朝上,几位老军机摆脸色,怕是他们觉得,一个伸手要钱的机会,不能平白被放过去罢?” 熙和郡主讥诮的笑道:“您看那,只要您主动提起了这个话茬儿,不出两天,他们就会慷慨激昂,说国朝振奋,在此一举,须得编练几百万新军,采购上百条铁甲大舰,再出动几位镇族的老祖宗,狠狠地敲打东云。” 幽幽叹了一口气,熙和郡主轻叹道:“但是这钱若是真个拨给了他们,不出半年,他们新的大宅子也造起来了,新的小老婆也娶了十七八个,城外又多了几座别业,外省又采购了百万亩的肥田,什么精致的小丫鬟,俊俏的小书童,也是一窝一窝的往府里带。” “等到三五年后,您突然想起这个事情,想要问问他们,本宫的新军呢?本宫的舰队呢?” “哎呀呀,新军么,在东云各岛打光了;舰队么,也都和东云火并,全沉了。英勇的儿郎们死伤惨重,几百万人为国捐躯,您还不得再掏一笔烧埋银子?” 老太后‘噗嗤’一笑,指着熙和郡主笑道:“你这小猴儿,惯会拿那些老大人说笑。不过呢,你说的也是,英吉士人和东云人狗咬狗,和我们大玉朝有什么干系?编练新军云云,哎,也就听听罢。” 老太后轻轻抚摸着青年俊朗的面庞,轻声道:“日子难熬呀,这才赵宋和朱明两家呢,都要掏走这么大一笔银子。其他什么嬴秦啊、刘汉啊、李唐啊,哎……” 老太后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板着手指算到:“哎,希望他们还是老样子,拿了供奉就走罢,六十年一次,真个和讨债鬼一般,真正是不让咱们过日子了。” “这周啊、秦啊、汉啊、唐啊、宋啊、明啊,也都还讲道理罢。”老太后面露惊惧之色,低声道:“那虞啊、夏啊、商啊,不仅要钱,还要命。哎,侥幸,他们也有两三百年,没有正经派出甲子行走了。本宫还在世上的这些年,他们就消停点罢!” 轻轻的敲了敲太阳穴,老太后抚摸着怀里青年的脸蛋,轻声道:“额璨,你可记好了,遇到嬴秦、刘汉他们的人,还能讲讲道理,他们还是讲道理的。毕竟,如今执掌神州的,是咱们,按照当年各家老祖宗签署的圣约,他们也不会作出太过分的事情来。” “但是遇到虞、夏、商那三家的人……不对!” 老太后突然脸色一变,她猛地站起身来,右手一挥,怀里身高六尺开外,健壮俊朗的额璨就被丢飞了七八丈远。 这额璨,看上去是那般高大雄壮,实则却是一个银样镴枪头。他被老太后轻松丢飞,魁伟的身躯在空中很花俏的翻了个跟头,想要以一个‘灵猴捞月’的花招儿稳稳落地,结果双足落地的时候,大腿莫名的酸软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闷哼一声,差点摔了个大马趴的额璨向一旁踉跄了两步,一把搂住了一个身着大红袍的老太监。 老太监不动声色,双手呈太极状,极轻柔的托了额璨一把,这才让他稳稳站住。 老太后光着膀子,双手叉腰,一脸阴郁的透过遇仙阁的大落地窗,俯瞰着远处仙姑海子正中,冰面上那座正‘呛琅桄榔’打得热闹的戏台。 她冷声道:“夏,夏,夏,唉哟,本宫就说,怎么这么耳熟呢?刑天鲤?刑天鲤?刑天氏?本宫就说,这心里,这两天怎么老哆嗦着呢,总觉得有事情不对劲儿,感情病根子落在了这里?” “那个刑天鲤,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去黑婆罗洲干什么?” “他怎么和东云人又厮混在了一块儿?” “织造处呢?将相关的消息,全给哀家拿过来,真个是无法无天了,真正是没有半点儿规矩了。哀家年纪一大把了,好容易清清静静的休养两天呢,你们就一个个翻了天庭了?” “这种要命的事情,你们一个个都漫不经心的?” “忘了当年的事情么?” “当年那群口口声声搞什么新政,蛊惑了上一个皇帝,搅得朝堂不得安宁,搅得友邦惊诧,搅得天下一片乱糟糟的新党,里面冲锋陷阵,冲在最前面的,是不是一个叫做刑天通明的?” “哎,那个刑天通明,若非哀家着两位老供奉……” 老太后正在叫嚣,那红袍老太监轻咳了一声。 老太后闭上了嘴。 她缓缓的拉起划落到胯下的衣衫,慢慢的裹住了自己如少女一般白皙细嫩的肌体,‘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圣母教献上的回春药剂,果然神妙。本宫当年刚进宫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这般模样吧?一晃,都快四十年啦。” “哎,你们说,这四十年里,本宫呕心沥血的,为什么啊?不就是为了他玉家的天下嘛!” “结果呢,一个个不让人安心的!” 一个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小太监,宛如鬼魅一样,从暗道窜进了遇仙阁。 他们从皇宫内务府织造处的秘档中,挑出了所有和刑天鲤有关的资料,以及围绕着刑天鲤在平海城的所作所为,产生了关系的所有人的相应情报,相应事件的信息等,不断地送了进来。 刑天鲤在平海城做过的事情很多,产生纠葛的人也很多。 各国总领事,各国官员,乃至颐和郡主、刑天青书等等…… 老太后抓起一份份情报,皱着眉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细读,渐渐地,她的身体都开始哆嗦,最终气急败坏的一掌拍出。 ‘嘭’! 遇仙阁内,一座紫檀雕成的九龙长案,足足有一丈多长、六尺多宽,板材厚达半尺,厚重无比的长案,被老太后这么一掌轰出,整个炸成了碎片。 更诡异的是,紫檀雕成的长案,破碎后,那些木渣居然发生了其诡邪的材质变化,木渣落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那些紫黑色的木渣,居然全都变成了类似于水晶一般质地,极脆、极硬、更透着一股子极瘆人的寒意。 “气死个人了。” 老太后厉声训斥道:“颐和那丫头是猪,惇哥儿也是猪,那平波伯娘两儿,更是猪都不如……尤其是那平波伯府的,那个主妇,叫做张氏的吧?猪都不如的蠢妇!” “当年,她信誓旦旦的说,那温婉,还有温婉的那个孽子,都被处理干净了……” 红袍老太监又轻咳了一声。 老太后闭上了嘴,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 她看着仙姑海子上还在做天魔狂舞的诸多武旦,淡然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荤堂子戏,这是皇宫里能演的东西么?这几个班子,诛了吧。请几个靠谱的班子进来,唱几天姜子牙封神,好好的去去晦气。” 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哎,这刑天氏,果然是出人才的。哎,这刑天鲤,他想要做什么呢?占了东云的地,拿了东云的人,然后找哀家清算老账么?” 一旁的红袍老太监细声细气的开口了:“老圣母,这刑天鲤,区区一毛头小子,尚未弱冠,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老太后的目光一阵迷离。 她裹着丝袍,赤着脚,慢悠悠的在宽阔的遇仙阁内来回行走。 下方仙姑海子里,一群织造处秘卫小太监已经无声的掩了上去,将那戏班子上下一律擒拿,就在那冰封的海子冰面上,好似杀鸡一样,将她们就地斩首。 鲜血喷洒在洁白的冰面上,血花溅落,凝成血冰,远远看去,倒好像海子上面开了一丛巨大的红梅花。 老太后白皙的面皮上多了几分艳红。 她‘嗤嗤’笑道:“倒是好景色。嗯,不会是大夏也派出人了罢?” 红袍老太监沉吟片刻,轻轻摇头:“不像是大夏巫家的作风。若是他们派出人来,早就跑来焚天城骚扰了,哪里有现在的清净?” “只是,那刑天鲤既然活着,想来,他多少是知道了些什么。” 老太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她沉默半晌,轻轻跺了跺脚,极幽怨的说道:“哀家年纪大了,就不能过几日消停日子么?整日里敲锣打鼓的,这玉家的天下啊,其实和哀家有什么干系呢?” “殷忻也是个不争气的,年纪不小了,还不能亲政呢?” 在场没人吭声。 上一任皇帝,倒是亲政了,可是亲政的结果就是,他纠集起来的新政官员,全都在菜市口砍了头,而上一任皇帝自家的骨头,都可以拿来槌鼓了! “召集诸位老军机罢,去军机阁,议一议。”老太后张开双臂,幽幽道:“有些钱,不花是不行的。这新军,还是要练一练,这舰船,还是要买一点。呃,这极西百国中,哪家的军舰最好啊?” “咱们也不用买最好的,最好的,不就是最贵么?” “差不多点,就够了。” 额璨、熙和郡主、红袍老太监齐齐走上前去,帮老太后卸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帮她换上了全套的石青色底子,式样如皇帝衮服的正式朝袍。 老太后身上的这袍子,做工多精致,耗费多奢靡,这些都不说了。 就说她袍子上的花纹吧。 前后居中的,是两只硕大的,遨游九天的大凤凰,而十八条尺许长的玉色小龙,则是作为佩饰,委委屈屈的蜷缩在衣摆和袖口——这有个讲究,叫做‘凤翔九天吞龙式’,在禁宫大内,是极犯忌讳的式样。 起码,当今皇帝是不开心看到这种纹饰的。 但是,当今皇帝能反抗老太后么? 他不能! 所以,他就只能憋着! “还有啊,哀家也有一些时日,没和西蒙尼枢机主教会面了……给他下个帖子,就说明日里,哀家请他进宫喝茶。”老太后微蹙眉头,轻声道:“话说,他们这圣母教,如今对极西百国,究竟有多大的约束力啊?” “其他的且不说,咱们采购铁甲舰,他这位枢机主教,起码能帮我们砍砍价,打个折罢?” 平海城。 英吉士总领馆。 奥古斯和乔彼得等人,正站在刚刚建好没两天的机要室内。 他们面前的墙壁上,是一块硕大的,高三丈、宽六丈许,色泽青黑的光洁大屏。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突兀的,大屏上一阵光影跳动,整个东云岛联的即时地图就出现在大屏上。 乔彼得等一众总领馆官员,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块大屏。 而奥古斯则是熟练的发号施令,大屏上的光影就一阵的缩放,渐渐地,大屏上出现了云翔岛的全景,随后图像急速放大,黑龙台占满了整个大屏,随之,黑龙台南门口,一名正仰面看天的黑龙卫的面孔,占据了整个大屏。 将一张人脸,清晰无比的投射到数丈大小的大屏上,众人几乎能看清这张人脸上,毛孔中蠕动着的螨虫长得什么样子! 乔彼得等人齐声喧哗。 这等神器,是如何制成的? 有了这等神物,岂不是,未来战场上,敌人的所有行为,都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 奥古斯微笑鼓掌:“很好,看来,本土发射的第一波超高空侦查卫星,效果很不错。” “李鲤……嗯,他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名字么?那么,刑天鲤大人的行动,对我们是有好处的。”奥古斯很直率的说道:“任何战争行为,记住,是任何的,‘战争’行为,对我们都是有好处的。” “给刑天鲤大人发电,就说,我们会给他提供最及时的情报支援。” “他只管在东云岛联放手大干。” “干掉东云人,干掉法璐仕人,干掉易多利人,干掉圣罗斯人,干掉北海七国联盟,还有他们的那些狗爪子的所有人!”奥古斯张开双臂,极沉醉的说道:“这个世界虽然广袤无比,但是,并不需要这么多垃圾种族的存在。” “这是一次合情合理的,原计划中的大清洗行动。” “这个世界的主人,只能是配得上它的高贵族群。” 奥古斯由衷的感慨道:“刑天鲤大人的行动能力,让我都感到吃惊。这就更好不过了,我们只要做好后勤支援,其他的,交给他去做吧。” “喝着酒,跳着舞,尽情的享受生活,然后,丰厚的战果就轻松的落到了我的手中。”奥古斯得意洋洋的原地单腿旋转了三圈,摆出了一个极优雅的舞蹈动作:“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么?” “我几乎都要爱上刑天鲤了,如果他不是一个男人的话,我真是要爱死他了!”奥古斯笑得极其灿烂。 与此同时,圣诺曼王国总领馆内,帝斯正翘着二郎腿,叼着雪茄,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把玩着一支半尺长,拇指粗细,管壁极其厚重的药剂。 药剂中间,漆黑如墨的药剂无风自动,不断的翻滚着,一个个细小的漩涡不断在药剂中卷起,隐隐更有低沉的风浪声从药剂中传来。 “真是可怕的族群。”帝斯低沉的嘟囔着:“不过,再强大的族群,一旦遗忘了自己的根本,他们就是一群强大的野兽。而野兽,总是能被驯服,能成为我们的走狗。” 他随手将药剂朝着圣诺曼总领事格林曼一丢:“将这批返祖药剂,送给卢西亚那群蠢货吧。真是丢脸,居然被一个土著给打伤了。更丢脸的是,那个土著,是奥古斯的人。” 叹了一口气,帝斯沉声道:“圣诺曼的军队呢?圣诺曼的舰队呢?” “奥古斯随意扶持的一个土著,已经纠集了数百万的军队,准备大展拳脚了。而你们呢?”帝斯厉声道:“在我心里,奥古斯就是一个蠢货,而这个蠢货,他现在的成绩,却碾压了我!”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加快速度。” 帝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精巧的小晶片,很苦恼的上下抛玩着。 “该死的老家伙们,他们对东云岛联的那位圣尊很感兴趣。他们要求,活捉那位传说中的八首妖龙?难道,我还要因为这点事情,向奥古斯求助么?” “希望,这个该死的卢西亚,能够振作吧。”帝斯斜眼看着格林曼:“否则,我真不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用了。难道,还要我亲自上阵么?我可不想被奥古斯嘲笑!” 时间溜得飞快。 从黑珍珠港出发的庞大舰队,迅速逼近了东云本土。 前方,已经隐隐能看到一支舰队成标准的炮击战列,横在了海面上。在它们后方,就是东云正南方,有数的大岛‘南琵琶岛’! 第七十二章 摧枯拉朽(上) 蓝月高悬。 蓝海无波。 大群大群的海鸟在高空盘旋,眼巴巴的盯着船尾的方向,巴望着能找几口残羹冷炙果腹,省得了自己钻进海里找鱼群的麻烦。 刑天鲤站在一条英吉士国籍的八千吨大客轮船头,背着手,看着身后庞大的舰队。 浩浩荡荡数千艘大船。 换成某位姓曹的老爷子,估计已经横着长槊,大声询问——‘诸公,某之军伍,可威武?’ 可是刑天鲤心里,却是在一遍遍的骂着娘希匹。 偌大的舰队,就没几个靠谱的人啊! 刑天氏本家兄弟,不用说什么,那是妥妥的贴心人。 五岳堂的何氏族人,那也是铁铁的自家人,刑天鲤是他们的大巫长,这是血脉和信仰上的牵扯,坚如磐石,外力绝难动摇。 嗯,那些憨头憨脑,刚刚军训了没几天的土著野人嘛,也还算靠谱吧? 只要刑天鲤时不时的跑到他们面前,奋力举一举小山,然后来个胸膛开大石之类的戏法儿,这些脑壳里一团筋的家伙,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杀人放火。 除此之外,这舰队中,还有靠谱的人么? 赵宋,蔡京? 朱明,老魏? 呵呵,还有东云的胡亥跟赵高,他们以为他们藏在舰队中,整日里和蔡京、魏忠贤勾勾搭搭的,就以为刑天鲤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拜托,刑天鲤的神魂也是天仙境,而且他的神魂,比起刚刚修成的天仙,强大了不知道千百倍啦! 有九座小鼎镇压神魂之力,刑天鲤如今的神魂之力可以外放十二里,他偷偷摸摸的,早就将胡亥、赵高的行迹给摸得清清楚楚。 嗯,还有卢西、卢西亚兄弟。 呵,还有苏菲这个老妖婆子。 更有奥古斯派来的军情官,以及奥格派在他身边的塔塔九人。 怎么看,这都是一支内患无穷的乌合之众。就这么一支兵马,刑天鲤带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来攻打东云本土啦! ‘啧啧’几声,刑天鲤摇摇头,看向了前方横在海面上的舰队。 看旗帜,并非法璐仕、易多利各国组成的联合舰队。 前方已经摆成炮击阵列的舰队,为首的是四条极其老旧的风帆、蒸汽动力,内部为柚木船体,外挂钢甲的混动铁甲舰。这样的老式战舰,排水量不过两千吨,更没有固定炮位,远远看去,能看到十几门大小口径的火炮,很胡乱的堆砌在甲板上。 除开这四条老式铁甲舰,剩下的舰船数量倒是颇为吓人,足足有三百多条大小舰船。 但是基本上都是木帆船。 其中就有仿制的东国样式的硬帆大沙船,也有仿制的西方样式的软帆飞剪船,更有东云自家特色的,造型颇为怪异的飞鸟帆龟形船。 三百多条大小舰船,挂的旗帜也是千奇百怪,乍一看去,起码有十几样不同的旗帜——这是南琵琶岛的本岛势力,那些大大小小的豪族纠集起来的本土戍卫舰队。 刑天鲤眺望着前方舰队的时候,那四条混动铁甲舰上,大群贵族内着吴织,外衬大铠,或者腰间挂着太刀,或者手持长矛十字枪,同样朝着这边张望着。 这些南琵琶岛的权贵,身高虽然只有四尺许,却因为大铠头盔上硕大的立徽,又或者长长的鹿角、牛角、龙角等装饰,硬生生将整体身高拔高到七尺上下。 他们整整齐齐的坐在小马扎上,板着脸,面色阴郁的看着那支庞大得有点过分的舰队。 为首的南琵琶岛最高行政长官,‘南琵琶守’青山冈缓缓放下手上的单筒千里镜,轻声道:“真是宛如魔神大军一般雄壮的军势啊,那么大的船,啧,一条总要几百万两银子罢?” 青山冈的副手,负责整个南琵琶岛财税工作的‘南琵琶左奉行’苦藤园用力撕扯着下巴上不多的几根山羊胡须,他很阴郁的说道:“看上去,正经的炮舰没几条,民用船嘛,造价大概只有军舰的三成罢。” 青山冈轻咳了一声:“三成,那也是一大笔钱哪。啊,我们南琵琶岛,去年一年的总岁入是多少银子?这般的巨舰,能买下几条呢?” 苦藤园掏出了一个算盘,小心的放在了膝盖上,‘噼里啪啦’的开始算账。 什么南琵琶岛总户口三千万户,总户籍人口一亿六千万人,由八十五家豪族分儿治理……全岛的良田若干,中田若干,下田若干,亩产若干,税收若干…… 计算了一通后,苦藤园长叹了一口气:“总岁入还是可以的,但是呢,两执政家拿走了两成,陛下拿走了三成,蓬莱神社拿走了四成,我们八十五家只留下了一成。这一成呢,其他家我不知道怎样,我苦藤家到手的岁入,有八成都拿去抵还了向商会借的高利贷利息。” “仅仅是利息,我苦藤家一年到头,八成的所得,就填进了那个无底窟窿!” 眼角隐隐有水光涌动,苦藤园的语气转为悲戚:“可怜我苦藤家,名义上,治下子民有五百万人,他们从年头到年尾,如老黄牛一般不要命的苦干,最终我苦藤家到手的岁入,甚至买不起一条像样的小火轮!” “这是最后到手的钱,还有这么一大家子吃喝拉撒呢?自家闺女成年礼的时候,一次像模像样的成年典,你要办罢?十二套典礼上使用的吴织大宫服,你要预备罢?” “还有,自家儿郎,去黑龙城游学,结交公子王孙,这一笔开销,不能省罢?” “还有,我们自家的花费,私军,护卫,仪仗,侍女,姬妾,族人生老病死!” “钱哪!” “穷哪!” 苦藤园仰面看天:“如今,又四处刀兵战火。这战争一起,吃喝嚼裹,打出去的每一发炮子,都是钱哪。若是族中军队有了死伤,这抚恤金嘛……” 苦藤园两行浊泪缓缓流淌。 在场的各家豪族的家主纷纷点头,诉苦自家的大不易。 南琵琶岛虽然地域广袤,治下民口颇多,但是土地贫瘠,也无什么金山、银山的特产,更兼偏离了东云和外界的主商贸航道,想要蹭点油水,都极难蹭到的。 八十五家豪强,名义上都是威风凛凛的东云贵族,如青山冈不仅是世袭的南琵琶守,更有着东云侯爵的封爵,苦藤园则是世袭的左奉行,同样有着世袭的伯爵爵位。 其他八十三家豪强中,有落魄的侯爵两家,颓唐的伯爵八家,其他则是一水儿的子爵、男爵,个个都是爵儿! 但是他们过得苦啊! 看天吃饭,从治下百姓身上,一年到头,也盘剥不了几袋大米的,好容易盘来的一点碎银子,两执政家拿走两成,圣皇拿走三成,圣尊拿走四成,他们就靠着剩下的一成过日子——他们一家家的都还在外面欠了饥荒,欠了好些大商社的高利贷! 真是,堂堂侯爵、伯爵、子爵、男爵,被逼得借高利贷! 青山冈和苦藤园还好,小日子还过得有点油水。在场的八十五位豪族家主中,有两位代表性的伯爵凄惨到了何等地步?农闲之时,缺钱的时候,他们的某些直系族人,一日甚至只能一餐,而且饭碗里只能有一小片干苦瓜,连咸鱼都舍不得放一片! 青山冈突然一声大吼,他拔出腰间太刀,狠狠地一刀劈在了船艏的护栏上。 ‘当啷’一声,火星四溅,青山冈用力过猛,他手中祖传的,已经传承近千年,不断地打磨,不断地保养,已经打磨得过于薄脆的传家宝,被他这么猛力一劈,直接断成了两截。 青山冈心痛如绞,目瞪口呆的看着断折的祖传至宝,身体晃了晃,顿时两行浊泪滚滚而下:“诸君,让我们打开大门,喜迎新主罢。让我们改天换日,立下从龙之功。” 眸子里有凶光闪烁,青山冈的声音骤然压低,他嘶声道:“就算北河公子败了,最终剖腹的,也是他一个。吾等只跟着摇旗呐喊,趁乱,刀兵一起,起码那些商社中的账本……” 半截残刀,轻轻的往下一划拉。 青山冈轻轻说道:“这些年,大家也被那些吸血鬼弄得苦不堪言罢?他们背后,有黑龙城的王公们撑腰,正经年月,吾等只能任凭他们敲骨吸髓。但是现在嘛,呵呵,战争啊!” “哟!”八十几位豪族家主齐齐鼓掌,一个个眼珠子都在放光! 有气无力的汽笛声中,以这四条混动风帆铁甲船为首,三百多条破破烂烂的‘战船’齐齐降下了各自家族的认旗,纷纷升起了北河家的旗帜。 更有一条排水量不过十几吨,看上去能有六成新的小火轮,‘突突突’的从船队后方驶了出来,一溜烟的直奔刑天鲤的舰队。 刑天鲤站在客轮船头,神魂外放的他,已经将青山冈和苦藤园等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目瞪口呆的仰面看天。 苍天无语。 这些东云贵族,可还有一点点节操? 就为了一点点金钱,他们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家的主子给卖了? 刑天鲤终于明白,为什么暗语森林,可以如此轻松的就浸透了那么多的东云贵族,可以如此轻松的带着多国联军,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几乎是一枪未发的就攻下了近百个东云岛屿! 啧啧,听听! 南琵琶岛也算是东云疆域内,土地面积最大的几个岛屿之一了,其领土面积,几乎有两个江东行省那般大。结果,岛上的贵族们,过得这么惨? 辛辛苦苦盘剥老百姓得来的银子、钱粮,九成被上面给盘剥走了? 堂堂地头蛇大贵族,靠高利贷过日子? 啧! 没放一炮,没放一枪,刑天鲤统辖的庞大军队直接登陆南琵琶岛,青山冈、苦藤园等人,布置了极其盛大的典礼会场,南琵琶岛上八十五家贵族,齐齐向北河仓一献上了‘降表’。 为首的青山冈和苦藤园,更是当众痛哭流涕,哭诉了南琵琶岛亿万民众‘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他们抱着北河仓一的小腿,当中亲吻他的靴子,苦苦哀求,请求北河仓一‘拨乱反正’,‘救民于倒悬’! 北河仓一不愧是北河家精心培养的嫡长子,他极其熟稔的接下了各家降表,逐个的安抚、慰问各家家主,当众承认南琵琶岛的百姓‘民生多艰’,都是因为‘朝有奸佞’,而‘奸佞’就在‘北河、南山’两家内部。 北河仓一许诺,只要南琵琶岛各家豪族同心戮力,‘共诛国贼’,定能让东云‘拨云见日’,换一个‘朗朗乾坤’。 当着数万名衣衫褴褛的南琵琶岛‘父老乡亲’的面,北河仓一更是肃然许诺,自今日起,免去未来五年内,南琵琶岛的一应赋税徭役。 即,从今日起,五年内,南琵琶岛的各家豪族尽情的刮地皮吧,无论他们从老百姓身上压榨出多少油水,都是他们的,北河仓一一个铜板都不会要他们的。 于是,刑天鲤舰队登陆的‘南竹港’,这是南琵琶岛有数的大港口,有百万居民,以盐业、渔业、稻谷、铁器为主,算是南琵琶岛上颇为繁华的‘商贸中心’。 就在北河仓一大声激昂的安抚各家豪族时,南竹港最主要的几条商业街上,密集的枪声响起。 大队大队身穿黑色制服,带着大檐帽,做东云正规军装束的士兵,喊着‘圣皇万岁’的口号,冲进了一间间陈设华丽的商社、商铺,将里面的老板、小二‘噼里啪啦’乱枪打死,将里面娇俏的侍女直接扒光了按倒在地…… 乱兵如匪,横扫几条商业街,尽情肆意的劫掠,将这些商社、商铺中的货物、现银哄抢一空。 不多时,这些商社、商铺背后大商人的府邸四周,也纷纷响起了枪声。 随后,一根根黑色烟柱冉冉腾空,乱兵肆意劫掠了这些南竹港的有钱人后,一把火将那些商社、商铺烧得干干净净,毁掉了一切证据。 哦,他们没有毁掉所有证据。 他们在那些作案现场,丢下了一些东云正规军的枪械、刺刀,甚至是东云正规军的证件等等。 不仅仅是南竹港。 这样的事情,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南琵琶岛所有的大城市齐齐发生。 平日里招摇过市,凭借着两袖金风,甚至能够在各种场合对各家豪族厉声训斥的大商人们,无论他们的后台有多硬,今日里齐齐遭劫。 男丁被屠杀,族女被凌辱,所有家当被劫掠一空。 最紧要的,这些大商人平日里放出的高利贷,所有的借据、契约等,悉数被劫走,一份都没留下。 南琵琶岛,主要的军队力量,就是八十五家豪族的私军。他们势力大小不一,财力也有区别,八十五家豪族,总兵力大概也就二十万出头。 偌大的南琵琶岛,只有南竹港以及其他两处重要的港口城市,各有三百名正儿八经的东云正规军驻扎。区区数百直属东云皇室的驻军,也代表了东云皇家对南琵琶岛统治的正统性。 那些大商人遭劫的同时,十倍于这些驻军的私军兵力,突袭了这些驻军营地。 一番鏖战,数百驻军被歼灭,他们的尸体,也被紧急搬运,胡乱丢弃在了遭劫的大商人府邸以及商社、商铺的火场。 刑天鲤这边,北河仓一还在上演‘明君遇贤臣’、‘如鱼得水’、‘如虎生翼’的戏码时,青山冈、苦藤园等各大贵族,已经派出了小火轮,‘突突突’的奔向了南琵琶岛附近的几个大岛,将这里发生的‘真相’,‘一五一十’的通知给了自家的亲朋好友。 小火轮送去的,是各家家主加盖了印信的私人信件,而南琵琶岛上,明面上发生的事情,早就通过架设的电报线路,传向了该传去的地方。 东云的这些贵族啊,相互间的血缘关系,是乱七八糟的。 你我交好,我的儿子娶了你的女儿;你我交恶,为了赔礼道歉,你的女儿又送给我当小妾;等某位大贵族死了,他留下的姬妾比较年轻貌美,于是‘兄终弟及’,或者‘父终子及’,美丽的姬妾又被自己的兄弟、儿子,甚至是侄儿、外甥给继承了。 而这些兄弟或许已经娶了自己姬妾的姑姑、阿姨,而自己的儿子、侄儿、外甥之类,已经娶了自己姬妾的姐妹乃至侄女之类。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张稀烂的渔网,将东云大小贵族整个套在里面,正经研究起来,所有人都沾亲带故的! 青山冈等人,就告诉自家的姻亲们——圣皇被奸佞蒙蔽,自家水深火热,过不下去啦,侥幸有贤主北河仓一横空出世,本家已经义无反顾投靠北河仓一,力求拨乱反正,求一个朝纲清平。 奈何,朝堂有奸佞啊! 自己这里刚刚投靠,自家地盘上,来自东云皇室的驻军,就骤然反叛,袭杀了自家地盘上所有的大商人,抢光了他们的家产,烧光了他们的家当! 哎呀呀呀,那损失的金银数以千万计,被抢走的地契怎么也有几千万亩,而被抢走的房契之类,也是数以千计。这可是,从天而降的一大笔横财! 自家勉力平乱,奈何,那些被劫走的金银,都被战火烧成了水;那地契、房契,也被战火烧得精光……一切,都死无对证了啊! 真正,不幸啊! ‘死无对证’,重点是这四个字,诸位姻亲,诸位叔叔伯伯、侄儿外甥们,你们,听懂了么?‘死无对证’哈! 第二日,补充了一点淡水、粮草,南琵琶岛八十五家贵族,点起十万‘精兵强将’,加入了刑天鲤的征讨舰队。 舰队还没出发呢,隔壁几座大岛的‘守护大人’,已经屁颠屁颠的发来了电报——驻军作乱,杀光了、抢光了自家地盘上的大商人。 呵,真正是不幸啊。 这种惨烈的灾难,都是因为圣皇被奸佞蒙蔽了啊。 听说,贤君北河仓一,给南琵琶岛免去了后面五年的赋税徭役?是不是真的啊?如果是真的,那么大家也会举起义旗,共襄盛举啊! 于是,刑天鲤没有耗费一兵一卒,周边五座大岛,六百七十二家大小贵族,屁颠屁颠的带着十五万‘精兵强将’,自带干粮的,加入了刑天鲤的讨伐大军! 第三天的时候,又有十二座大岛加入。 第五天的时候,再有十五座大岛加入。 刑天鲤头皮都有点发麻——这东云,就这么的‘枯朽’么?自己这摧枯拉朽的速度,是不是有点不正经? 第七十二章 摧枯拉朽(下) 当今东云,有一个提法。 ‘西贵东富,北勇南穷’! 西贵,那是因为西邻东国,为了防范来自神州的征伐打击,东云好些大贵族嫡系,如北河家、南山家的贵人们,纷纷在西边出任官职。 东富,那是因为,自艾美联邦崛起后,数十年来,艾美商人不断加大对东云的投资。东云的东部诸岛,就是和艾美联邦接驳最深之处。 大量的钢铁厂,造船厂,汽车厂等新兴重工业,有数的大资本财团,悉数云集东部。更有各种先进的日用工厂,各种新兴行当,基本上也都在东部。 北勇,这是被逼的。东云北方诸岛,比邻北溟七岛,那可是东云和圣罗斯争斗的焦点地带。北方诸岛,常年面临圣罗斯远东军团的侵扰,逼得北方诸岛民风彪悍,常年准备拼命。那些北方的贵族们,一个个近乎涸泽而渔的穷兵黩武,兵锋堪称鼎盛。 东云皇室,也将大量的正规军派驻北方诸岛,甚至北方舰队,也是东云本土舰队中,除了驻守‘云翔岛’的皇室直属舰队外,最强大、最精锐的一支。 南穷。 就看看南琵琶岛的这群贵族吧,沦落到向大商人借高利贷过日子了。要农业,农业不行;要工业,几乎为零;要矿产,除了几座贫瘠的铁矿、煤矿,其他有价值的矿产也几乎是空白。 两百多座大小岛屿,就靠着地里长的一点稻谷,还有海里捞出来的一点咸鱼过日子。 穷! 穷得掉渣! 甚至东云的王公贵族们是如何编排南方诸岛的——南方的穷鬼们,掉眼泪都舍不得落在地上,而是要用汤勺接住,回头积攒得多了,蒸吧蒸吧,把眼泪水里的盐巴蒸出来了,还能做一盘菜的! 所以,北河仓一‘免去五年赋税’的大杀器一出,刑天鲤的舰队所过之处,南方诸岛闻风而降——投降前,他们全都有样学样,将自家领地上,那些商人血洗一空。 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东云南部两百七十三座岛屿,合计五千三百六十六家大小贵族,其中有公爵七十八家,侯爵四百二十三家,伯爵一千二百余家,子爵、男爵,刑天鲤都懒得去算了。 天知道,东云历代圣皇,是不是封爵有瘾的? 总之,五千三百六十六家大小贵族,在将自家领地上的大商人洗劫一空后,纷纷投靠。他们的家主,带着大批直系男丁,带着数量多则两千许,少则一两百的私军,带着一条条稀烂的老式帆船,纷纷加入了刑天鲤的讨伐队伍。 于是,刑天鲤的讨伐舰队,总舰船数量,膨胀到了八万条! 于是,刑天鲤的讨伐大军,总兵丁数量,总数超过一千万! “鲤大人,您这是,救济灾民来了?”客轮船头,换上了一套西式燕尾服,扎着大马尾辫,用力挥动着一根文明杖的赵青苘,极戏谑的嘲讽刑天鲤。 刑天鲤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后蜿蜒百里的庞大舰队,除开他从黑婆罗洲带来的那些先进的客轮、货轮,除开赵宋、朱明的那些大型帆船,那所谓的八万条舰船,都是一些风浪稍微大一点,随时都可能沉海的破烂。 有好些舰船,完全就是排水量稍微大点的民用渔船,往船头架上两门土炮,就冒充军舰,混入了舰队——而这些舰船的家主,还大言不惭的对北河仓一说,为了‘皇朝正道’,他们是‘破家就义’啦! 就这些稀烂的货色,青山冈、苦藤园等人,好容易凑出来的四条陈旧的混动铁甲船,赫然已经是‘精锐之选’! 而那将近一千万的‘精兵强将’嘛。 刑天鲤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将近一千万人中,稍微先进一点的定装弹单发步枪,大概只有十万杆;老式火铳,也就是黑火药铅弹枪的数量,不到五十万;同样使用黑火药铁弹子的土炮,大概只有两千门。 绝大部分的士兵,扛着铁片一般的打刀,拎着毛竹杆的长枪,披挂着竹片、木片编成,或者是藤条绑着木板制成的‘甲胄’,穿着自家土布染成的军装,踩着麻绳编成的草鞋。 按照魏忠贤派出的锦衣卫打探来的消息,这近千万‘精兵强将’当中,有六成是‘武装农民’,他们是人均缴纳了三钱银子的‘军籍费’,从自家领主手上,‘抢购来’的‘从军出征发大财的机会’! 什么‘清君侧’,什么‘匡正朝纲’,什么‘改天换日’之类的,这些家伙是一窍不通的。他们就知道,自家领主说了,金山银海就在眼前,只要扛起兵器,只要敢打敢杀,就能够抢一个盆满钵满的回家,就能凑齐娶老婆的银子,就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这些家伙,战斗力如何,暂时先不说。 但是他们的饭量,刑天鲤是见识到了。 这一路上,大小贵族们带来的精兵强将们,宛如一群饿死鬼,早中晚三顿,那是往死里塞。刑天鲤的舰队里,货仓中码放的,都是黑婆罗洲顶级的长粒香米,远比南方诸岛的原生稻米种类更香、更甜、更好吃! 刑天鲤也没在伙食上克扣这些家伙,大米管够,而旁边就是大海,一路随意撒网,每一网都能捞起来数千数万斤的大鱼。 那就,造吧? 刑天鲤、赵青苘等人这才惊恐发现,这些身高不过四尺一二寸的家伙,一天三顿,人均能干掉五斤大米,以及等重海鱼! 就说那些海鱼,不要钱,都是这些‘精兵强将’每天自家从海里捞起来的吧。 烹煮海鱼使用的盐巴,还有各种调味料,可都是刑天鲤从黑婆罗洲带过来的。 尤其是那些驱除腥膻味的香料,在黑婆罗洲,这些东西不怎么值钱,若是卖去了极西百国,同等重量的香料,是可以换回同等重量的白银的! 这些好似一辈子没吃饱饭的‘精兵强将’们,难得有了吃冤大头的机会,往乱炖海鱼锅里下香料的时候,那叫做一个心狠手黑啊,一斤鱼,他们能放一两的香料进去。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就这些家伙浪费掉的香料,就掏空了一条货轮的货仓! 一如赵青苘所言,刑天鲤来东云,可不是来救济灾民的! 前方,探路的两条隶属黑婆罗洲舰队的高速护卫舰,同时拉响了汽笛。刑天鲤脚下一抹水云鼓荡,他腾空而起,朝着前方眺望了过去。 前方影影倬倬,一座大岛赫然在望!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座大岛朝南的海滩上,一座孤峰耸立。 孤峰色泽纯白,宛如一块玉璧,高耸三百余丈。孤峰山巅,有一颗形如迎客的古松,朝着海面探出来七八丈远。 这孤峰名曰‘白云嶂’,那古松名为‘清净僧’,乃是东云有数的‘海天三十六景’之一。这是离得远了,只能看到那一座白生生的孤峰耸立,若是距离近一些,可以看到光洁的山体上,有细密的淡银色纹路隐现,有人附会说,那是某位高僧大德,在白云嶂上留下的降魔经文,专门庇护一方平安所用。 这白云嶂上的银色纹路是否降魔经文,刑天鲤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白云嶂和清净僧,都是‘西庐岛’所有。 西庐岛,已然不是东云南部群岛所属,而是划归东云西部群岛之列。 说起来也是古怪,西庐岛距离最近的南部群岛‘汏涐岛’,只是隔着一条宽不过五十里的海峡,但是两岛境况,却是天差地别。 两岛的大小相当,长宽都在一千五百里上下,可耕种的土地面积,也相差仿佛。 偏偏西庐岛上,一亩地年均两熟,每一熟、每一亩地,可产稻米八百余斤;而相隔仅仅五十里的汏涐岛上,一亩地年均只能一熟,且一亩地一熟只能产稻米两百余斤。 更让人气愤的事,西庐岛上,已经探明的金矿就有十二座,大储量的银山有二十九处,储量惊人的铜山、铁山,更是数量过百。甚至,在几处矿山附近,还发现了储量惊人的天然水晶矿、宝石矿等高价值矿产。 综合一下,两座岛上的贵族数量都差不多,常年维持在二十家上下。 而西庐岛上的贵族们,整日里花天酒地,还能蓄养数万精兵;而汏涐岛上的贵族么,整日里粗茶淡饭、借债度日,勉强蓄养私军,也只能养上千八百个农兵! 要不是打不过,汏涐岛上的东云贵族们,早就操刀子去西庐岛‘均贫富’去了。 刑天鲤按下云头,用力一挥手。 “通传全军,所有南部诸岛,各家领主,可随意进军。一切劫掠所得,无需上供,尽归他们所有。”刑天鲤指了指西庐岛:“西庐岛如是,其他岛屿,也如是。先到先得,慢了的,就只能吃灰了。” 刑天鲤下了个极其不负责任的命令。 对西庐岛,是极端不负责的。 对投靠了北河仓一的众多东云贵族,这个命令,更是不负责到了极点。 但是随着他的命令下发,偌大的舰队内,方圆百里内,八万条稀烂的小木船上,无数东云士卒齐齐喧哗鼓噪,纷纷朝着刑天鲤这边顶礼膜拜,疯狂的用东云土话欢呼‘鲤寿无疆’——意思是,鲤殿下如斯好人,一定是圣寿无疆的! 土话粗鄙,稍稍懂点意思就是了。 正好一阵海风吹过,大量稀烂的木船上,大大小小的硬帆、软帆齐齐鼓满了风。一条条大小船儿船头碰着船尾,船舷相互挤压,无数东云‘精兵强将’宛如暴躁的猴子,在几乎连成了一整块的船上往来蹦跶,疯狂的挥动着兵器。 刑天鲤、赵青苘、蔡京、童贯、魏忠贤、杨念祖等人齐齐色变。 此情此景,若是西庐岛上,有人放出数十条火船,装满了桐油之类的,撞进这一片黑压压忙着抢滩登陆的船儿里,怕不是要重演‘赤壁火劫’? 侥幸,在震天的呐喊声中,并没有诸人担忧的事情发生。 数千家南岛贵族们组成的联军,很顺利的靠上了海滩。众多身披大铠的贵族子弟们蜂拥而下,嘶吼着冲上了滩头。在他们身后,无数东云士兵宛如疯魔一样跳进海里,用尽手段涌向了沙滩。 刑天鲤手一挥,通天御灵幡带着一缕阴风冲天而起,直奔海滩而去。 白云嶂上面,有人在惊呼尖叫。 刑天鲤眼尖,白云嶂顶部,方圆百几十丈大小的山顶平地上,正有豪门贵族用锦缎圈起的风挡,有衣衫华丽的男女站在山崖边缘,面带惊恐之色,看着抢滩登陆的大队人马。 神魂之力外放,刑天鲤看到,白云嶂背面,有木质的人字形阶梯,从地面直达山顶。 联军发动冲锋的时候,山顶上的贵人们已经发现了事情不对,好些男女,正哆嗦着,顺着极狭窄、极陡峭的阶梯,一步一步的向地面挪动。 但是白云嶂固然风景绝美,那地势也是极其险要。 四面都是几乎垂直的悬崖峭壁,这三百多丈高的人字形阶梯,上去的时候还比较容易,下来的时候,俯首所见,尽是深不见底的虚空。 好些男女,自己根本挪不动脚,只能依靠身边的侍卫搀扶,每每深呼吸三五次,才能勉强向下挪动一步。按照他们的速度,不耗费三五个时辰,根本不可能从山上下来。 白云嶂下方,密林中,数百名身披甲胄的武士冲了出来。 一名背上顶着一面认旗,身披大铠,看上去颇有身份的武士指着登陆的大群士卒厉声呼喝。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联军士卒,‘咕咚’一声,极其本能的跪倒在地。 很显然,那一群武士都是贵族,这些出身贫贱的农兵见到这些大人物,第一个反应就是跪地求饶。 但是斜刺里,数十名冲下船的南岛贵族齐齐拔出配枪,冲着这数百名武士就扣动了扳机。 枪声中,身披大铠的武士被打得飞起,身上起码挨了上百发子弹,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沙滩上,众多跪地求饶的士兵,还有众多呆在一旁的士兵齐齐哆嗦了一下。 刑天鲤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些南岛士兵的气息,一下子就变了。他们从畏畏缩缩的小羊羔,突然变成了生出利齿的羊崽子。 ‘嘭’! 超过五百杆老式火铳齐齐开火,密集的铅弹横扫而出,上百名身披甲胄的武士被打得浑身飙血,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更多的士兵冲了上来。 他们呼号着,挺起各色简陋的兵器,就朝着那些手足无措的贵族武士围了上去。 刀光剑影,长矛乱刺。 数百武士倾尽全力,竭力斩杀了数倍的农兵,然后他们也纷纷力竭,被数量百倍于他们的农兵轻松围歼,三两下就剁得稀烂。 有农兵嘶声尖笑起来:“金子,这是金子!啊,是金子吧?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金子啊!” 更有农兵举起了一条被斩断的手臂:“看啊,这枚戒指,是宝石吧?红色的,是宝石吧?比金子要值钱么?能买一个女人么?” ‘噗嗤’声不绝于耳,数百名武士几乎在顷刻间就被斩成了碎片,他们的甲胄,他们的武器,他们的饰品,在极短时间内就被无数农兵瓜分一空。 见了血,这些南岛的东云兵,就变成了野兽。 见血的同时,见到了他们十辈子都不可能从田地里挣到的‘巨额财富’,这些东云兵,就彻底丧失了最后一点理智。 他们就连‘兽性本能’,都彻底的迷乱了。 成群结队的南岛东云兵,也不管什么战略战术,也没有什么战阵配合,相互之间也没有约定什么作战计划之类。他们欢呼着,在自家上司,在自家领主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朝着四面八方出发了。 ‘咚咚、咚咚’! 距离白云嶂不到十里地的一处港口城市,很快就从陆地、从海面,被双面围攻。 短暂的交火后,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南岛联军,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城区。哭喊声尖叫声冲天而起,不多时,港口内就四处燃起了火头,好些衣衫华丽、四处奔逃的商人、富豪,哭喊着被联军士兵在大街上围追堵截,乱刀劈倒在地。 大概半个时辰后,这个港口的奉行,一名地方小贵族,犹如死狗一样被拖拽到了刑天鲤等人面前。 根据这个小贵族的交待,西庐岛上,各大贵族家的精锐私军,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乘船离岛,赶赴北方,和来自飞云港的联军大队汇合,攻打东云皇室派驻了重兵镇守的‘大云门’。 那是一处战略隘口,从东云的西部群岛,若是想要快速抵达帝都所在的云翔岛,大云门所在的海峡,是唯一可供大型船队通过的交通要道。 按照前两日传回来的军情,大云门附近几座岛屿,联军已经开始了残酷的抢滩登陆战,作为主攻方的联军,短短数日时间,损失极惨重。 西庐岛上,留守的各家高层,已经接到了自家家主的命令,让他们抽调各地驻军,用最快的速度进行增援。 所以,不仅仅是西庐岛,现在西部群岛,大小岛屿的各家私军,都已经被各自家主带走。 听得这话,青山冈、苦藤园等人,眼珠子都发绿了。 第七十三章 姐妹齐心(上) 刑天鲤,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当然,他本来就不是。 前世的一个文科生,一个资深宅男修道士;这辈子一个可怜的,孤苦无依的小孤儿,还瞎了十几年,正经学堂都没上过的小可怜。 他从未学过什么正经的道德文章,什么国家大政也是从未碰触,至于说,那些个运筹帷幄、行军布阵之类的勾当,他是一概不会——他就好像一头有了一些道行,弄得钢筋铁骨、刀枪不入的野猪精,欢天喜地的闯入了一家瓷器店,随之开始欢快的扭秧歌! 反正,寻常手段伤不到他。 至于,会有多少倒霉蛋因为他的扭秧歌被撞得粉身碎骨,有多少锅碗瓢盆被打得粉碎……这和他一个‘外来户’,有什么干系? 所以,黑婆罗洲联军登陆西庐岛后,看到西庐岛上各大领主的地盘,居然就没留下多少兵丁,几乎是毫无反抗的就被青山冈、苦藤园等人的军队攻下,顿觉无聊的他,丢下了大军,施施然离开。 接下来黑婆罗洲联军怎么打,怎么抢,怎么在东云人自家的地盘上肆虐,刑天鲤是不管了。 他只是交待了刑天仁等人,紧紧抓住那些土著青壮编练的新军,带着他们朝着云翔岛的方向走,就可以了。至于什么时候到,刑天鲤并不是很关心。 总之能到就行。 丢下了这么一道极其不负责的命令,刑天鲤甩手就走。 嗯,倒也不是孤身一人。 他带走了汤姆和杰瑞,带走了塔塔小队,又带走了死皮赖脸缠在他身边的赵青苘。 赵青苘一走,蔡京、童贯两个老奸臣也就屁颠屁颠的跟上了;而那位生得臃肿榔槺的朱雕虫王爷,也在魏忠贤的苦心劝说下,不情不愿的带着一票锦衣卫精锐跟了上来。 嗯,再加上一个苏菲,以及她的十几名侍女。 组成稍显复杂,但是人数不多,拢共百来人。 东云岛,成规模的大岛有近千个,偌大的疆域,大致呈圆形,四方有四片群岛,正中以云翔岛为核心,也有百来座大岛分布。 四方群岛和云翔岛所在的中心群岛之间,水路极其复杂,水文条件极其凶险,经过多年的勘测,东云官方终于勘定,从西部群岛到云翔岛,正经的大小航道,只有七条。 其中能够通过千吨以上大舰,能够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通行,不受海潮影响,且全程没有任何暗礁凶险的主航道,有且只有一条。而大云门,则宛如金关玉锁,死死掐住了这条海上通衢的咽喉要害。 茫茫海域,两座弧形大岛南北对峙。 两岛如眉,形状大小都相差仿佛,从南到北,长有七八百里。 两岛中间,高有三五百丈的山崖陡立,山壁如屏风,光洁不见一根草木。两岛之间,是最宽处有二十里,最窄处只有十里上下,总长度超过百里的海峡。 这条海峡,水极深,常年风平浪静,极易通航。 这两座弧形大岛,就是‘大云门’,正中这条海峡,就是东云西部群岛,唯一一条通往东云岛联中心区域的主航道。 自东云岛联开国以来,东云皇室就在大云门上疯狂砸钱,在这里构建了极其可观的防御工事。千百年的经营,如今两座大岛上,过千万居民堪称全民皆兵,岛上所有建筑,都是为了防御来自西方的攻伐而生。 在东云历史上,大云门曾经多次挽救了东云国运。 当年,崇祯帝连续十二次发动对东云的讨伐战争,其中就有七次,讨伐舰队已经攻到了大云门,西部两百余岛悉数攻克,却在这里损兵折将,再也没能前进一步。 夜里。 多云。 天空一弯月亮,也被厚厚的云层遮盖,天地一片昏黑。 来自北方的寒风呼啸,突然间,就有雪粒子很不讲道理的砸了下来。稀稀拉拉的雪粒子朝着这一片天地不耐烦的打了个招呼,天空寒风刮过,就变成了婴孩巴掌大小的雪片劈头盖脸的拍下。 漫天大雪中,一条通体洁白的木帆船,无声的靠近了大云门。 大半夜的,大云门西边外海,十几座零星小岛上灯火通明,密密麻麻的帐篷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火把,照得营地宛如白昼。低沉的柴油发电机轰鸣声传出老远,一道道探照灯的灯光雪亮雪亮的,正疯狂的朝着海面乱扫。 数十条铁甲舰在海面上一字儿排开,‘轰、轰轰’,每隔半刻钟时间,它们就冲着大云门胡乱的轰上一轮。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大云门的海滩上,一团团火光炸开,热浪翻卷,炸起了无数的土石。 刑天鲤等人赶到的时候,大云门南岛的西侧沙滩上,数十条木船悄然靠岸,伴随着一声呐喊,两千多名东云兵嘶吼着跳下帆船,冲进冰冷的海水,迅速抢滩登陆。 嘶吼声中,沙滩边缘的丛林内,密集的枪声响起。 冲锋的东云士兵不断中弹倒地,更有小口径炮弹如雨点一样落下,在沙滩上掀起一道道土浪,不时炸飞三五个倒霉的东云兵。 海面上的战舰,迅速锁定了丛林中的火力点,冲着枪声炮声传来处就是一通猛轰。 丛林内火光冲天,惨嚎不断,火力密度迅速降低。 抢滩登陆的东云兵欢呼着冲进了丛林,随后,就没有了动静。 刑天鲤等人站在船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场突发的抢滩登陆战。童贯用力的撕扯着自己的胡须,不断地用拳头捶自己的脑袋:“是咱家老糊涂了么?还是,落伍了?虽然,当今之世,杂兵们用的器械都有了变化,但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驱动士兵闯入地势陌生的丛林……” 童贯茫然问道:“这是,送死吧?” 蔡京不断地抚弄长须,不断地眨巴眼睛。他不懂行军打仗,他也没兴趣学这个。因军功封王的童贯都说了不懂,他自然也就不会开口露怯。 倒是魏忠贤无所谓的说道:“哎呀,别的且不说,这帮崽子倒是有一股子精兵的劲头。他们打得怎么样,且不说,起码他们敢打,哎呀,敢打的、敢去冲锋、敢去送死的兵,就是好兵嘛!” 刑天鲤幽幽说道:“他们不仅敢打,敢冲锋,敢送死,还敢自己剖腹呢。按您的说法,这岂不是盖世悍将么?” 魏忠贤眼珠凸出,无言以对。 刑天鲤再次祭出了通天御灵幡,阴风阵阵,寒气森森,海面上大片犹如牛乳的浓雾凭空生成,顺着海面不断向四周流淌开去。丝丝雾气覆盖了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将附近的几块露出海面的礁石也一并覆盖了进去。 蔡京、童贯、魏忠贤眼角齐齐乱跳。 末法之世,他们这些天仙大能,哪一个不是小心谨慎的收敛气息,保养性命,丝毫法力都不敢胡乱浪费。错非要命关头,你哪怕在他们脸上吐口吐沫,他们都会唾面自干,根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和人动手。 他们看到了什么? 刑天鲤居然掏出了一件气息森严可怕,比他们手中的天仙器更加莫测的宝物,居然在这末法时代,催动了覆盖方圆十几里的‘阵法’? 几个老家伙是羡慕嫉妒到了极致。 他们倒是没想到别的——他们也不可能想到,刑天鲤居然拥有可以在末法时代肆意修行的根本法——这完全就颠覆了‘末法’的概念么。 他们只是以为,刑天鲤身后,有可怕的大势力撑腰,那个大势力给了刑天鲤足够的,哪怕是在末法时代,都足以肆意挥霍法力的资粮。比如说,几十斤灵丹、仙丹啊,比如说,几百株千年灵药啊之类的东西。 三个老奸臣的手指头都在哆嗦——知道你出身大夏巫家,大夏巫家就可以这样不讲理么?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古三家中,虞、夏、商三家来得最早,占下的祖地最好,就算是在末法时代,这三家的状况也是各家中最滋润的……你再滋润,也不能让一个后生晚辈这般恣意浪费罢? 阴风阵阵,灰雾翻滚。 几个修为足够的,就看到那阴风灰雾中,有一道道煞气冲天、遍体鲜血淋漓的阴魂,哭喊着从那一方丛林中飞了出来,飞掠数十里,直接被通天御灵幡吞噬。 大概两刻钟后,又是数十条木船,慢吞吞的靠近了另外一处沙滩。 又是将近两千名东云兵嘶吼着冲上了滩头,丛林中枪炮声响起,海面上战舰冲着丛林就是一通乱轰。冲上滩头的东云兵死伤殆尽,阴魂全都被吸入了通天御灵幡。 整整一个晚上,大云门南北两座岛屿,就没有停歇过。 不断有小队的士兵抢上滩头,发动亡命的冲锋,随之也死在了冲锋的路上。 天亮了。 雪也更大了。 大云门西侧,十几座大小岛屿上,高亢的号角声绵绵而起。一条条炊烟升腾,米饭香气弥漫四方。东云兵们开火造饭,士兵们饱餐一顿后,在自家领主的呼喝声中,咆哮叫嚣着登上了一条条大大小小的船只。 超过三千条木船,每一条装载了三五十名不等的士兵,浩浩荡荡的直奔南岛。 大云门南北两岛,西侧海岸线,真正适合登陆的沙滩,只有南三北四七处,总长度也不过两三百里。这三千条木船,猬集一处,直奔南岛中间那一段地势最复杂,多丘陵,总长度能有四十里的沙滩。 丛林中,数十处火炮阵地齐齐轰鸣。 密集的炮弹落在海上,打得水柱冲天,不时有帆船被爆炸掀翻,船上的东云兵要么被炸死当场,要么昏厥后沉入海底。有侥幸未死的,则是抱着木板,亡命的朝着沙滩游去。 这些东云兵,也不知道他们的领主给他们打了什么鸡血,一个个宛如疯魔,驾驶着帆船,借着西北风的优势,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海滩浅水处。 大群大群的东云兵跳下木船,涉水冲上沙滩。 残酷的抢滩战展开,丘陵中,一处处钢筋混凝土的地堡内,数千个大小射击口同时喷出火舌。伴随着密集的枪声,大片大片东云兵惨号着倒地,浑身是血的倒在了海水中、沙滩上。 后方,数百条联军战舰齐齐轰鸣。 一发发大口径舰炮的炮弹不断落下,宛如巨神的开罐器,一锤一锤,不断落在一个又一个地堡上。只是东云人在大云门的防御工事上,着实是花费了大价钱,这些地堡用料极其扎实,上面更覆盖了厚达十几米甚至数十米的土层,任凭舰炮轰击,根本就没有几个地堡被摧毁。 越来越多的东云兵顶着枪林弹雨冲上了滩头,他们匍匐在地,借助崎岖复杂的地势掩护,犹如蠕动的虫子,不断地爬向疯狂喷吐火舌的地堡。 好些东云兵身上背着大大小小的炸药包,他们想要依靠人力炸掉这些舰炮无能为力的地堡。 奈何,这些地堡前面,挖掘了极深的护沟,拉扯了密密麻麻的,最少也有十几道的铁丝网。 这些东云兵冲到了距离地堡只有十几丈的地方,就被护沟和铁丝网挡住去路。他们暴露在地堡中的东云兵枪口前,在那些东云兵的怪笑声中,密集的弹雨将他们打得稀烂,子弹甚至引爆了炸药包,不断有一道道火光爆开。 战事极其的惨烈。 惨烈到,短短半个时辰,通天御灵幡就吞噬了超过三万条阴魂。 刑天鲤,还有蔡京、童贯、魏忠贤等人,但凡修为境界足够高,实力足够强,足以看到这些阴魂的,无不抬起头,看着密密麻麻的阴魂嘶吼着被通天御灵幡吞噬。 到后来,童贯这个曾经统军上阵的老怪物,也不由得直打哆嗦。 “这些军械,好生歹毒。短短半个时辰,击杀超过三万兵丁。苍天,当年咱家统辖大军,征战四方,三万精锐,这得打多少天,才能死伤如斯?” 帆船的船头,苏菲则是已经用现成的零部件,迅速搭建了一座小巧的祭坛。 祭坛主体由纯银构成,装饰以大量的黄金部件,上面更镶嵌了大块的水晶,以及数百颗品质极佳的红蓝宝石、金刚石、碧玺等物。 苏菲跪在祭坛前,用那好似鸟儿鸣叫一般优美的语言,快速的念诵着咒语。 祭坛通体,就有淡淡的光辉涌动。 苏菲带着灿烂的笑容,朝着那血肉横飞的抢滩登陆战场狠狠一指:“至高的主宰啊,这是您的信徒,向您献上的……” 下一刻,苏菲一口老血喷出,染红了小半个祭坛。 苏菲的眼角一阵阵抽搐,她歇斯底里的咒骂着,愤怒至极的看向了那十几座密布帐篷的小岛屿方向:“无耻下贱的婊——子,她居然提前举办了祭祀仪典,这些战死的士兵,居然全都算在了她的头上?” 苏菲俏脸发青,愤然看向了刑天鲤:“尊敬的大人,玛索那个该死的臭女人,她抢先设下了祭坛,她已经指定,这一场战争,所有的牺牲,全部用来取悦至高的主宰。” “如果无法破坏她的祭祀仪典,那么,卑微的苏菲,无法完成您的命令。” 苏菲可怜兮兮的看着刑天鲤。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么,要如何破坏她的仪典呢?干掉她?” 苏菲的瞳孔骤然一缩,眸光狠狠一亮,然后,她眸子骤然黯淡,叹了一口气:“可以么?如果,可以的话。但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嗯,不需要对她做什么,只要您找到她的祭坛,毁掉祭坛,然后,让她一时半会没办法举行第二次仪典就是。” 苏菲笑得很妩媚:“只要一小会儿时间,我就能取而代之。主宰,对于信徒的仪典,绝对的公平!” 蔡京、童贯和魏忠贤,站在一旁目光闪烁。 显然,他们对于苏菲所谓的仪典,很好奇,对于苏菲口中的所谓的主宰,更是好奇到了极点。但是三个老家伙,没人吭声,他们若无其事的背着手,静静的观望着,好似一切都和他们无关一般。 被强迫着站在甲板上,陪着众人一起吹冷风的朱雕虫打了个喷嚏,很不屑的朝着苏菲瞥了一眼:“刑天大人,此女杏眼桃腮、媚视烟行,是典型的狐媚子,历史上,褒姒、妲己,莫过于此啦,祸国殃民,这就是典型!” “这种女人,拿来玩两天嘛,可以的。玩完了,赶紧丢两把碎银子打发她滚蛋。你留在身边,这是作死哪!” 苏菲气得面皮发黑。 ‘杏眼桃腮’,这是好词儿,她认了。 但是‘媚视烟行’?还有什么褒姒、妲己之类的……她虽然常驻黑婆罗洲,但是作为她们这一族攻略的主要目标大玉朝,苏菲可是全方面的了解了大玉朝的风土人情、历史典故。 大玉朝市面上的书籍,能买到的,她基本上都读过。 褒姒、妲己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苏菲斜着眼看着朱雕虫,她也没吭声,只是默默的给他记了一笔账。 刑天鲤则是诧异的看着朱雕虫,看不出来啊,这位臃肿痴肥,一心一意雕虫子玩的朱明王爷,居然还有这样的见识?他居然知道苏菲不是什么好鸟! “您放心罢,贫道,还是有几分操守的。” 刑天鲤大笑一声,大袖一挥,平地里一道水云冲天,他踏着水云冲起来数里高下,混在高空大片浓云中,直奔那十几座岛屿去了。 第七十三章 姐妹齐心(下) 蔡京三人又是一阵的牙疼。 混蛋啊! 大夏平远堂,究竟给了这小子多少支持?末法时代,居然还能腾云驾雾! 腾云驾雾,在场的三位,不稀罕,大家都玩过。可是,现在是末法时代,三人离开各家祖地后,在外界每一个呼吸,都好似有刀片在划拉嗓子,浑身都隐隐酸疼,精气神在不受控制的向外流逝。 他们如果像刑天鲤这般腾云飞行,最多一年多,修为就能从天仙境掉落。 末法时代啊,混蛋小子! 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盯着刑天鲤远去的云头,蔡京幽幽道:“真是古怪了嘿,这位背后,到底是谁呢?哪位和李唐的人有交情啊?能不能请他们那几位精通卜算的仙长,算算这位的根脚?” 蔡京是在自言自语。 魏忠贤同样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古怪也哉,这位刑天小子背后有人?难不成,他也收到风声了?” 蔡京眸光一闪,深深的看了看魏忠贤。 魏忠贤眸光闪烁,朝着童贯瞥了一眼。 蔡京微微一笑,抬头看看天空,轻轻的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串儿洁白的菩提子儿,捏在手指上,一点一点的滑动着,低声的念诵起了佛号。 他念诵的佛号,却又不是佛门为世俗熟悉的诸位佛陀、诸位大菩萨。 随着蔡京的念诵声,他那股子空茫、空寂、好似和世界彻底切割的古怪气息,就越发的浓郁了。 刑天鲤的云头很快。 短短半刻钟功夫,他就飞过数十里地,来到了那十几座小岛上空。 这十几座小岛,面积都不大,中间最大的一座岛屿,不过东西长有三百里,南北宽有一百二十里。这等岛屿,在东云岛联,数量何止万数?因为面积狭小,物产贫瘠,这些百来里大小的岛屿,是不计算在‘东云千岛’的范畴内的。 此刻正中那座岛屿中部,一座死火山下方,形如月轮的明湖湖畔,建起了一溜精巧的小木楼。正中一座三层高的木楼前,一座金银为主要材质,方圆三丈,高有丈许的大型祭坛,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祭坛下,十几名面容俊俏的青年一字儿排开,五体投地的跪伏在地。 身着华美长裙的玛索,将这跪地的青年当做垫子,斜躺在他们的脊背上,嘴角叼着细长的烟卷儿,得意洋洋的看着正不断向四周震荡出淡淡光纹的祭坛。 “你们说,这次我们可以积攒多少贡献呢?”玛索得意洋洋的笑着:“我们在平海城,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积攒的贡献,也只是换来了一颗灵珠。而战争,啊,美妙的战争,根本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需要……” 玛索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慢吞吞的,一点点的吐出了烟圈儿,嬉笑道:“雄性,可悲的,可耻的,无能的,雄性!” “我们付出了什么呢?” “我们什么都没付出!” “或许有?” “我们尽情享乐,我们耗费他们的生命精力,让我们自己得到了欢愉。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满足了这些雄性无谓的、可悲的、莫名其妙的征服感。” “他们自以为,他们征服了我们。他们,就对我们言听计从!” “我们只需要轻轻的一推,让他们心头的野心,彻底的爆发!” “战争,可爱的战争,就这么降临了!” “牺牲,鲜血,痛苦的哀嚎!那些淋漓的血肉啊,将成为小可爱们最肥沃的土壤。我们取悦了至高的、万能的主宰,我们还能得到主宰的恩赐!” 玛索呼出一口烟气,得意洋洋的摇晃着身体:“你们,要控制好你们负责的那些雄性。不要让那些矬子脱离你们的掌控。我们要榨干他们的每一滴献血,每一丝骨髓,每一片灵魂。将他们彻底榨干,然后,彻底的……” 用力一握拳头,玛索轻声道:“毁灭!” 空中,刑天鲤俯瞰地面,当玛索得意洋洋,说到‘毁灭’一词时,他大袖一挥,一大堆圣罗斯军用炸药,总重量大概在一百吨左右的炸药,被他用法力牢牢捆在一起,插上了数十根雷管,连上了导火索。 手一指,导火索引燃,刑天鲤奋力将这一堆炸药,用柔劲从高空垂直的推了下去。 低沉的破空声,引起了玛索等人的注意。 她们齐齐抬头,眨巴眼睛,极惊讶的看着空中那么大一堆灰扑扑的东西砸了下来。 刑天鲤眯起了眼睛。 玛索和她的族人,精神力量很是强大,但是她们似乎,并没有如同修道之人一般,拥有‘神魂之力外放’之类的技巧。这些家伙,眼睁睁的看着这堆炸药从空中坠落,落到了离地只有不到三十丈的高度,然后,‘轰’! 百吨炸药爆开的一瞬间,玛索和几名衣衫华丽,身上挂满了各色宝石雕饰,看上去地位最高的美艳女子,这才同时打了个寒颤,眸子骤然变成了可怖的深绿色。 她们嘶声尖啸,身上的宝石挂坠齐齐爆开,一团团刺目的绿光裹住了她们的身体,一个闪烁间,她们被随机的传送出了数十里地。 而在下面小湖旁,三百多名俏丽女子,以及近千名高挑、纤细,但是矫健有力,更兼容貌俊美的青年男子,则是根本来不及反应。 或者,他们反应过来,却也没用。 火光席卷,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横扫四方。那座金银材质的祭坛荡起大片华美的流光,冲击波狠狠冲击着祭坛,祭坛上的光晕被连续破开了九重,随后整个祭坛也被火光吞没。 爆炸声翻翻滚滚,传出老远,数里外,东云人的营地中,大群衣衫不整的东云贵族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气急败坏的朝着这边张望。 刑天鲤看了看那些东云贵族,已经准备掏出第二堆炸药了。 但是稍稍思忖了一阵,他摇摇头。 没有了这些东云贵族,那些东云兵怎可能和发了疯一样,去冲击那密布杀机的海滩防线? 漫天大雪飘落。 一道狂风吹过。 刑天鲤按下云头,划出一条湍急的弧线,直冲刚刚被送出去数十里的玛索。 玛索气喘吁吁的瘫在地上,她身上有大能赐下的保命挂饰,致命危险降临时,挂饰自行发动,耗尽了她几乎所有的力量,将她传送到了安全地带。 她瘫倒在地,瞪大眼睛,一脸扭曲的看着那道巨大的蘑菇云冉冉升起之地。 “是谁?该死的,是谁?”玛索发誓,无论是谁朝着她丢了这么颗炸弹下来,她一定会用尽一切最歹毒的办法,让那人承受世间最可怕的酷刑。 天空,低沉的雷鸣声传来。 玛索猛地抬头,她的瞳孔骤然缩小到针尖大小——她惊恐的看到,一道人影踩着一道流云,身边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音爆环不断震荡,那人影以呼吸间两三里的速度,极速朝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 “混蛋!”玛索摇摇晃晃,挣扎着站起身来,她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刑天鲤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玛索嘶声尖啸,她胸口一枚婴孩拳头大小的碧绿色宝石炸碎,她身边数十颗胳膊粗细,生得歪歪扭扭的海岛灌木齐齐炸开,数十尊身高四尺许,颇有东云矮子风范的树人嘶吼着冲了出来。 玛索气得差点没吐血! 这是一座小海岛,土壤贫瘠,土层极薄,更兼常年台风暴雨什么的,岛上就没有什么大型树木,最高大的树木,也就是她身边这些高有七八尺的小杂木了。 任凭她的法术有多神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也不可能让一株小草变成高有数丈的巨人战士罢?倒是有顶级的大能可以轻松做到这种事情,问题是,她玛索,只是一个供人驱遣的先锋卒子,她可没资格称得上是‘大神’! 刑天鲤耗费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横跨数十里,飞驰到了玛索面前。 数十尊四尺多高的树人战士蜂拥而上,刑天鲤咧嘴一笑,通天妙竹轻轻一卷,数百条凌厉的剑光撕裂空气,宛如暴雨落下,将这些树人一击轰得粉碎。 玛索站在漫天崩碎的木屑中,扯着嗓子再次尖叫了起来。 她胸口前,最后一枚碧绿色的大宝石爆开,宝石中,一道阴影冲出,那是一只身形介于半虚半实之间,好似绿色狂风凝成的大鹰。 三头而六翼的大鹰翼展超过五丈,它带着刺耳的尖啸声从那颗宝石中冲出,四支尖锐的爪子宛如剑锋,直刺刑天鲤胸口致命要害。 刑天鲤冷哼一声,主动拉开了紫绶道衣的衣领,将自己胸膛袒露在外。 这大鹰的爪子狠狠轰在刑天鲤胸膛上,只听一声闷响,火星四溅,大鹰的爪子在刑天鲤的胸膛上炸成粉碎,刑天鲤只觉皮肉微痛,胸膛上被划拉出了几条浅浅的印痕,甚至脸皮都没破开。 在统辖大军,赶赴东云的道路上,刑天鲤也是苦修不怠。到了东云本土,这一路行来,这么长时间,刑天鲤也是日夜精进。 他体内的刑天氏本命精血,已然十二转,纯粹的肉身力量达到了一百万吨,而他的肉身防御力,几乎堪比十层新式战列舰的主装甲板重叠在一起。 这大鹰一击,就是三尺厚的铁板,也被它撕裂了。 偏偏,就是没办法伤损如今的刑天鲤的皮肤分毫。 刑天鲤举起左手,掌心一团雷光涌动,‘嘭’的一掌快若闪电,拍在了这头大鹰的身上。一声惨嚎,大鹰被一击粉碎,玛索也是身体一晃,一口血喷了出来。 通天妙竹轻轻架在了玛索的肩膀上,刑天鲤沉声道:“别动,动就死了!” 玛索闷哼一声,就听‘咔嚓’几声,她的肩膀被通天妙竹轻轻的蹭了蹭,就是这轻轻一个磨蹭,她的半边肩膀崩塌了下去,皮肉下的骨骼细碎如粉,肌肉经络都被震成了粘稠细腻的胶状物。 刑天鲤面皮僵硬,极尴尬的看着大口吐血的玛索。 玛索奄奄一息的看着刑天鲤,气急败坏的她差点没哭出来——该死的,你知不知道你手上这根看上去破破烂烂的破竹子,威力究竟有多可怕? 就是这么轻轻一碰的功夫,玛索感觉,她简直好似被一座小山砸了一下。 “抱歉。”刑天鲤很诚实的向玛索道歉:“这宝贝,最近威能暴涨,一时间把控不好。只想着,压破你一层皮,给你点颜色看看,没想到,只是蹭蹭,居然都有这么大威力?” “哎,你有一个好姐妹想要见见你,你见,还是不见啊?”刑天鲤笑得灿烂。 玛索阴沉着脸看着刑天鲤,她很想说,自己根本不想见那所谓的姐妹……但是看到刑天鲤手上的通天妙竹,她顿时很妩媚的笑了起来:“尊敬的大人,帅气的小伙子,你的邀请,我自然乐得接受。啊,是我的哪个姐妹,和您这样神伟非凡的大人有幸结交呢?” 刑天鲤挑了挑眉头。 好嘛,看看,要论魅惑,人家这才是专业的啊! 斜刺里,刚刚几个和玛索一起,被自己的护身挂坠挪移出来的美艳女子,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她们看到被刑天鲤‘挟持’的玛索,一个个嘶声怒啸,拔出精巧的细剑,直奔这边高速掠来。 刑天鲤左手大袖一挥,一道水云平地而起,卷起了自己和玛索,呼吸间就伴随着低沉的音爆声冲到了离地数里的空中,随后划出一道弧线,直奔来时乘坐的帆船。 苏菲已经跪倒在甲板上,朝着那座小小的祭坛喃喃念诵咒语,祭坛上,她刚刚吐出的那一道血水,已经被祭坛吸收一空。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不断传来。 肉眼可见,茫茫雾气中,有一缕缕极细,宛如流光一般的血色光丝从血肉屠场一般的战场上飞掠而来,不断被祭坛吞噬。 苏菲的面皮酡红,双眸隐隐放出深邃的银绿色幽光。 她浑身抽搐,兴奋得直翻白眼:“至高的主宰啊,万能而通晓一切的至高存在,您虔诚的信徒,向您献上无穷无尽的血和肉!” 刑天鲤按下云头,落在甲板上。 他抿了抿嘴角,自言自语道:“正好,你们的主宰要血和肉,而贫道的通天御灵幡,只要阴魂就够了。” 小小的祭坛上,一抹银色流光一闪而逝。 细细的流光注入了苏菲的眉心,苏菲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她浑身汗如雨下,白皙细腻的皮肤下,无数宛如花枝的细密纹路冉冉绽放开来,极细、极华美的纹路冉冉放出淡淡的光辉,所有人都清晰的察觉到,苏菲的气息在不断的增强。 蔡京手捏菩提子,轻声道:“原来,也是邪魔外道。” 童贯、魏忠贤‘嘎嘎’一笑,目光如刀,只在浑身抽搐的苏菲身上各处致命要害扫来扫去。 赵青苘则是极厌恶的撇了撇嘴,朝着刑天鲤望了一眼:“你们这些男人,就喜欢这种,腌臜货色?噫~~~恶心!” 苏菲有点不堪。 祭坛上的力量输送过来,苏菲流淌的汗水中,混着大量灰扑扑的杂质,酸臭味好似刷洗老酸菜坛子,随着海风,将整个帆船都裹在了里面。 苏菲的身体一抽一抽的,她也不知道是太疼还是太舒爽了,竟然失禁! 酸臭味中,更是混上了一些不堪的臭气。 折腾了许久,苏菲才好似一条死鱼一样,猛地绷直了身体,她浑身汗如雨下,身上充斥着让人无语的臭气,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迷离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玛索身上。 “啊,亲爱的玛索,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能够和你相见了。” 苏菲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她胸口悬挂的一枚宝石放出淡淡光辉,她身上的污迹、汗水,还有那难闻的臭气,在顷刻间被一扫而空。 等到苏菲完成了一切,祭坛上,微光落在了玛索身上。 玛索被刑天鲤不小心蹭了蹭,崩塌的半边肩膀上,缕缕银绿色光芒流荡。粉碎的骨渣子,胶状物的血肉经络,都在流光的滋养下,迅速的恢复原状。 玛索惨白的面庞逐渐有了一丝血色,她刚刚恢复,就朝着苏菲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你?你是……啊,我想起来了,苏菲?真是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手指一弹,一支特制的,足足有一尺长的吸烟卷就出现在两根手指间。 玛索很熟稔的,将手指朝身边摆了摆。 放在平时,早就有乖巧娇俏的侍女,又或者英俊矫健的雄性,或者火柴,或者火机,帮玛索点燃了她的烟卷。 但是今天么…… 玛索这个姿势已经摆了好一会儿,甲板上没人动弹。 所有人都当看傻子一样看着一脸矜持,一脸骄傲,一脸居高临下,一脸恃宠而骄的玛索。 刑天鲤干咳了一声。 玛索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她终于醒悟过来——活见鬼,她原来,已经被刑天鲤生擒了。 悻悻然放下手上烟卷,玛索冷眼看着苏菲:“苏菲,真是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型献祭,第一次品尝到如此丰美的恩赐么?看看你那狼狈的模样!” 苏菲面皮赤红,她恶狠狠的盯着玛索,突然回头向刑天鲤说道:“尊敬的大人,我知道您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能完美的实现您的一切愿望。有我,就足够了,玛索,根本不需要她!” 苏菲伸出手指,划了一下自己的脖颈:“您可以,杀死她了!” 刑天鲤斜了苏菲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不,我觉得,你们姐妹,必须同心协力,共同效忠于我。” “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以后,你们一定要同心戮力,万万不可相互扯后腿。嗯,来,玛索,张开嘴,吃下这颗巫毒丸子罢!” 苏菲、玛索的脸色齐齐惨变。 第七十四章 绞肉磨盘(上) 大云门。 抢滩登陆战在持续,而且,烈度上升了好几层。 苏菲、玛索联手,刑天鲤更是特意跑了一趟黑婆罗洲,将苏菲留在那边的下属,全都带了过来。近千名花枝招展,颇有异族风情的少女投入了‘战场’,联军中,各国将领,尤其是那些本来就被玛索操控的东云贵族们,彻底沦陷了。 暗夜香,配合上这些女人的魅惑手段。 嗯,有几个国家的高级将领,对于苏菲、玛索她们族中的英俊青年,也有着别样的兴趣。 对此,苏菲、玛索根本不在乎。 她们自己就是恣意享用,对于自己的身子,对于自家的‘清白’,浑然不当回事的‘欲望生物’。更不要说,在她们族中,完全属于下等公民存在的雄性。 这些俊俏的小伙子,还能算人嘛? 他们,不过是消耗品罢了。 反正,战争在持续,抢滩登陆在继续。每日里,联军舰队冲着大云门南北两岛疯狂炮击,打得天崩地裂,打得满地疮痍。 无数的东云士兵,则是灌饱了老酒,吃饱了鱼肉和米饭,‘嗷嗷’嚎叫着冲向了沙滩。 子弹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炮弹炸碎了他们的身躯。 每一天,都有数万东云兵阵亡,而他们的领主,浑然不把这当做一回事。 甚至,西部群岛的诸多领主,包括西庐岛的那些贵族们,明明收到了自家领地遭受南方穷鬼们侵染的报告,他们也依旧没有回援的意思。 他们的灵,他们的肉,他们的整个人,从家主到下面的子嗣,他们都被苏菲、玛索的手段给控制了。他们犹如一群乖巧的狗,匍匐在苏菲、玛索的脚下,尽情的挥霍着自家士兵的性命。 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大云门南北两岛,适合登陆的沙滩已经变成了黑红色。粘稠的血浆在沙滩上凝固,将沙滩凝成了厚厚的一块;数以十万计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堆砌在沙滩上,基本上都不成人形,每天都会有新的尸体堆上去,然后被新的炸弹撕成粉碎。 地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一个月后,蓬莱神社派出的大批神官、巫女,抵达了大云门。 刑天鲤在高空,清晰的看到了,数以万计周身萦绕着阴风邪气,身穿狩衣的男男女女,乘坐巨型鲸骨制成的白骨舟,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从南北两岛的东部登陆。 他们登上了大云门,第一时间,就在两座岛屿上,架设了四十九座阴邪法坛。 第二天白天,苏菲、玛索再次挑动那些东云贵族,派出了数十万士卒乘坐木船,亡命的朝着南北两岛登陆。 一个多月的鏖战,舰炮已经摧毁了岸上大量的工事,岛上的守军也是死伤惨重,反击时的火力密度,比起正常时分弱了何止一半。 今日里,很顺利的,有超过一半的西部群岛的东云兵,欢天喜地的顺利登陆,他们嘶吼着,闯入了已经被战火烧成了白地的岛上丛林,和岛上守军面对面的接驳交火。 两边都是东云人。 一边是地方贵族的私军,他们的制服驳杂,大半士兵身上还穿着各色甲胄。 一边是东云皇室正规军,他们身穿整齐划一的黑色制服,带着大檐帽,训练有素的他们在打光了枪膛中的子弹后,就手持长枪、刺刀,和源源不断涌来的地方杂兵展开了白刃战。 两边士兵犹如野兽一样相互撕扯。 毕竟是东云皇室直属的正规军占了优势,他们的士兵更精壮,训练更有素,个人作战能力更强。无论是远距离对射,还是近距离白刃战,他们都能轻松的以一对二或者对三、对四。 不断有西部杂兵被击杀,随着战死的士兵越来越多,天空的浓云越发厚重,西北风呼啸而来,大片雪花很冷淡的飘落,似乎是尝试着,想要用纯素的洁白,遮盖住下方的血腥和残酷。 平地里,就有阴风打着旋儿卷了起来。 南北两岛,四十九座法坛齐齐鼓荡阴风,数万名神官、巫女手持招魂幡一般的法器,敲响了人皮制成的小鼓,或者吹响了人骨头制成的尺八,围绕着这些法坛载歌载舞。 地面上,这些天积蓄的尸体血肉急速干瘪,粘稠的,冻结到数尺厚的血冰齐齐变了颜色。 伴随着刺耳的‘咔嚓’声,堆积如山的尸体血肉成灰,一具具干瘪的骨骼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平均每消失十具尸体的血肉,兑换成的邪恶力量,就能支撑一具白骨站起。 一具白骨站起,它附近的尸骸骨骼就纷纷碎裂,片片白骨飞起,披挂在这些站起来的白骨上,‘咔咔’声中,结成了一具具颇为威武,有着异样邪恶美感的甲胄。 一个多月的抢滩登陆战,超过两百万东云兵战死在南北两岛上,此刻在这些神官巫女的催动下,超过二十万具披挂着白骨重铠,手持白骨长刀,通体萦绕着阴风邪气,更有缕缕磷火在骨缝中不断升腾的白骨甲士凝结完成。 高空的云团上,刑天鲤俯瞰下方,不由得直吧嗒嘴。 呃,他看懂了这些神官、巫女使用的邪法,他甚至剖析出了这些邪法催使后,这些白骨甲士应有的威能。 有一个小尴尬,这些战死的士卒,阴魂都被通天御灵幡吞噬;而这些尸骸的血肉精气,更是被苏菲、玛索掌控的祭坛,吞噬了大半。残留在这沙滩上的诸般死气、阴气、邪气、煞气,诸多负面的能量,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浓郁。 这些神官、巫女催使的邪法,倒是成功了。 可是这些白骨甲士的威力,大概只有预想中的一成都不到。 不过,也算是顺利了。 单体战斗力就算再差,这些白骨甲士,每一具都能轻松斩杀十几个普通凡人;而且,他们有这么多数量呢。 那些神官巫女中,倒是有几个白发苍苍,看上去极有年岁的老神官,发现了这些白骨甲士似乎有点不对劲,很有一点‘先天不足’、‘营养匮乏’的感觉。 但是大战之际,他们哪里来得及细细勘查? 随着招魂幡摇晃,随着人皮鼓敲响,尖锐的人骨尺八声宛如勾魂唢呐惊天动地。二十几万白骨甲士无声的迈开双腿,转瞬就开始了狂奔。 二十几万白骨甲士化为白色洪流,顷刻间就从沙滩上冲到了海面上。 阴风从南北两岛呼啸吹来。 一名蓬莱神社的巫女脱掉了身上的衣衫,她赤身露体,站在南岛最高的一座山峰上的法坛上,一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她的胸膛中,大片血色冰晶喷出,她嘶声尖啸着,她的长发瞬间变成了蓝白色,她的皮肤化为冰晶,她的身躯在极短时间内,就变成了宛如冰风、冰雾凝成的半虚幻态。 这巫女的容貌嘛,本来只是中人之姿,放在平海城的青楼中,属于那种行脚力夫才有兴趣光顾的水准。 但是在身躯异变后,她的容貌骤然变得无比艳丽。 蔚蓝色的眼睛,银蓝色的皮肤,皮肤下面有天然的雪花纹路不断闪烁,刑天鲤瞪大眼睛,低声嘟囔道:“雪女?哎唷,这可是传说中的妖怪啊!” 前世作为一个标准的文科生,各国的神话故事,肯定是有所涉猎的。 对于这种东部所谓的‘一衣带水’的某岛国,其传统神话中有素的大妖怪,刑天鲤自然是知道其名声的。 只是,以刑天鲤的境界和阅历,他居然都没看出来,这个女巫究竟是有着雪女的血脉呢,还是在身躯内封印了一只雪女?这门邪法,居然是《原始巫经》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反正,她给了自己一刀,她就变成了一具气息极其强大,几乎有着元神巅峰极致,近乎散仙境实力的雪女——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一劫、二劫的散仙,而是三劫以上的强力散仙。 放在正统的修仙体系中,散仙功侯不圆满,必须千年接受一次天地劫难,三劫的散仙,其实力比起一些占据了洞天福地,修成长生道果的正经地仙都要强出许多。 这雪女一声长啸,她双臂猛地向前一挥。 就看到大蓬亮晶晶的冰晶宛如雪崩,‘哗啦啦’从山巅倾斜而下,顷刻间划过了地面,涌入了前方海面。‘咔嚓’声不绝于耳,大片海面被冻结,眼看着两条冰晶凝成的通衢大道,从南北两岛直指数十里外的那些小岛。 联军舰队,数百条军舰分成两拨,正一南一北,冲着大云门南北两岛炮击。 两条冰晶大道呼啸而过,三十几条铁甲战舰根本来不及闪避,直接被厚厚的冰块封冻在了海面上。可怕的寒流汹涌肆虐,甲板上,那些热火朝天,光着膀子搬运炮弹的各国水兵,只是怪叫了一声‘仁慈的圣母啊’,就直接被冻成了冰雕。 二十几万白骨甲士顺着冰晶大道蜂拥而来,数千白骨甲士冲上了被冰封的战舰,刺耳的碎裂声中,惨遭冻结的各国水兵被暴力的轰成了碎片。 联军舰队上,各国将领齐声惊呼。 一条条大舰紧急转向,远离这两条在海面上急速延伸的冰晶大道。更有离得较近的舰船上,两舷副炮位上的水兵操控各色小口径副炮,还有大量的机枪,冲着两条冰晶大道就是一通乱扫。 炮声,枪声,密集如暴雨打芭蕉。 宽达数里的冰晶大道上,不断有白骨甲士被炸得飞起,或者遍体被子弹打得骨片碎渣乱飞。 让人惊悚的是,还有小口径炮弹落在了冰晶大道上,却只是炸得火星四溅,那冰晶不知道为何坚固得堪比特种合金,小口径炮弹没能在冰晶上留下半点痕迹! 几座小岛上,一众正在喝酒、吃肉、抽暗夜香,肆意作乐的东云贵族们,一个个面无人色看着两条朝着这边急速延伸的冰晶大道。 这一刻,关于蓬莱神社的传说,对于‘圣尊’的恐惧,一下子盖过了苏菲和玛索姐妹,对他们加持的诸多精神控制。有几个地位最低的东云贵族,突然手舞足蹈的,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啊,我们就不该听这些下贱女人的话!” ‘嘭’! 几个小贵族的脑袋凭空爆开,极致婴儿拳头大小,通体蓝绿色,好似宝石雕琢而成,光洁晶莹、无比美艳的甲虫,从他们爆开的脑浆和血浆中冉冉飞起。 甲虫震荡着透明的膜翅,‘嗡嗡’有声的在一众东云贵族的脑袋上盘旋飞舞。 苏菲和玛索极妩媚、极娇艳的笑着:“战争,或者死亡,你们挑一个吧?愚蠢,且无能的雄性!” 甲虫在这些贵族头顶盘旋飞舞,有奇异的细小的荧光从这些甲虫身上坠落,空气中弥漫着百花馥郁的芬芳。一众东云贵族散乱的眸光逐渐凝实,他们极其坚毅的看着海面上急速延伸的冰晶大道,心中莫名生出了无穷尽的勇气。 “那么,只有反抗了吧?” “是啊,反抗吧。就算是圣尊,被大口径舰炮轰一发,也会死吧?” “当今之世,科技主宰一切。没什么是一发大口径舰炮轰不死的,如果一发不行,那就十发、百发、一千发……准备战斗,兄弟们!” 有东云贵族更是拔出佩刀厉声长啸:“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兄弟们,为什么圣皇一族就是万代谱系?为什么圣尊就永远高高在上?凭什么北河家、南山家,他们就能主宰一切?” “杀光了他们,东云的一切,我们也应该有权享用!” 在场的数千名大小东云贵族齐齐应诺,纷纷鼓掌赞叹——‘是啊,是啊,我们身上,也有皇室,也有北河家、南山家的血脉哩’! 士气飙升的西部群岛的贵族们,嘶吼着,疯狂的调动麾下的将领,让他们迅速调集士兵,在一座座小岛的东侧海岸线上,布置了一层一层厚重的军势。 一箱一箱的极乐香,被苏菲、玛索极慷慨的从库房中搬了出来。 那些将领自然是有资格享用暗夜香,而那些底层的东云士卒,则是直接将极乐香的香粉抹进了鼻孔里。高浓度的极乐香流入黏膜,进入毛细血管,迅速直冲大脑。 无数东云士兵一个个飘飘欲仙,凭空滋生了无穷尽的力量和勇气。 他们挥动着或者精良,或者简陋的兵器,嘶吼着,朝着越来越近的冰晶大道,朝着那些白骨甲士嘶声的叫骂着。 海面上,联军舰队已经完成了转向。 他们的主炮锁定了两条冰晶大道,开始了疯狂的炮击。 一发发大口径炮弹,准确的命中了宽达数里的冰晶大道,巨响轰鸣,火光冲天,白骨甲士们被炸得飞起,冰晶大道上,也终于留下了一个个数尺大小的弹坑。 但是白骨甲士数量太多,奔跑的速度太快,数百条军舰齐齐炮击,只是勉强干掉了小半的白骨甲士,剩下的几近二十万的白骨甲士,终于是冲上了两座岛屿。 接下来,自然是一番惨无人道的屠戮,其中血肉横飞、骨肉成泥之惨状,倒也毋庸多说。 刑天鲤通天御灵幡高悬战场上方百里高下,一道道阴魂哭喊着,不断被吸入幡内。 斜刺里,南北两岛上,四十九座法坛也在幽光闪烁,数万蓬莱神社的神官、巫女手舞足蹈的装神弄鬼,邪门咒语念诵得好似雷鸣一般,却一道阴魂也没能吸纳过去。 倒是苏菲、玛索的祭坛,吸纳的精血之气,只有往日里的一小半。 那些神官、巫女的邪门法术,虽然下三滥,但是威能极大,战场上死伤的东云士卒,大半精血气息,能有七八成被四十九座法坛吞噬。 苏菲、玛索面色惨淡。 一众神官、巫女也是脸色难看。 一名头发枯白,矮小干瘪宛如耗子精的老巫女喘着气,喃喃念诵咒语,咬破舌尖,一口老血往法坛上一喷。就听一声凄厉的鬼啸,四十九座法坛上,各有一盏少女头颅制成的灯盏冉冉飞起。 少女殷红的嘴唇中,一根灯芯探出三寸长,灯火红绿,闪烁间,一股让人魂灵儿几乎都要从七窍中喷出的邪力急速弥漫。 ‘嗤嗤’声不绝于耳,小岛上,被白骨甲士击杀的东云士卒,体内的脂肪凭空消失。 四十九座法坛上,一滴滴乳黄色的油脂不断滴落,不断被这人头灯盏吸纳,成为灯火燃烧的燃料。空气中,刺鼻的腥臭四溢,那股子动摇神魂的邪力越发炽烈。 漫天阴魂,依旧被通天御灵幡吸走。 那些老神官、老巫女,一个个脸色骤变——击杀这些东云士卒,精血之类,只是耗材,真正对他们有用的,甚至可以用邪法拿来续命延寿的宝贝,还是那些士卒的阴魂尔。 平日里,蓬莱神社也有章法约束,想要大肆的收割阴魂,哪里有这么容易? 好难得有外敌入侵,动辄死伤数十万的战场上,这数以十万计的阴魂,起码可以让数十名年龄过百的老神官、老巫女恢复青春,法力飙升个三五倍的。 可是现在,一道阴魂都没有! 击杀了十几二十万倒霉蛋了,一道阴魂都没能吸纳过来! “是谁,在坏我等好事?”一名瘦得皮包骨头,身躯好似随时都能散架的老神官厉声呼喝:“找到他,我要喝他的脑浆子。” “有请圣后娘娘大驾!”一名老巫女嘶声尖啸! 战场上,超过一万具白骨甲士齐齐爆开……巨响声中,磷火迸溅,这些白骨甲士的自爆杀伤力,每一具白骨甲士,都相当于一吨高烈度炸药在战场上爆开。 单纯的爆炸力倒也罢了,更有腐蚀血肉、吞噬灵魂的邪力在汹涌扩散,其杀伤力远比爆炸力强大数倍。 两座小岛几乎被瞬间夷平。 岛上过百万的东云士卒,还有三百多名东云权贵,齐齐化为乌有。 通天御灵幡疯狂震荡,道道阴魂悲鸣着冲天而起,顷刻间就被小幡吞噬。幡面上一道道古老玄奥的纹路逐次亮起,小幡内,八尊鬼将齐声长啸,修为生生恢复到了地仙圆满境界。 加上最早那一头地仙鬼将,此刻小幡内,地仙九尊,散仙二十七,其他堪比元神境体修的鬼校、鬼尉何止千数? 第七十四章 绞肉磨盘(下) 刑天鲤站在帆船船头,静静眺望着南北两岛。 那些个老神官、老巫女,又在齐齐惊呼莫名。 刚刚万余白骨甲士自爆,击杀的东云兵和东云权贵何止百万,但是他们同样是一道阴魂没能抽走,汲取到的血肉精华也是寥寥无几。 倒是战场上那浓郁到极致的负面气息,如死气、煞气、阴气、邪气,以及无数生灵临死前强烈到极点的怨气、恐惧之气等等,诸多负面气息几乎凝成实质,源源不断的被四十九座法坛遥空抽走。 刑天鲤笑得很和蔼。 这算是,将这些东云人的最后一点油水都榨干了吧? 通天御灵幡吞噬阴魂。 苏菲、玛索抽取精血。 这些神官、巫女,只能吞噬战场上留下的这种负面气息下脚料——不过,蓬莱神社也是有一定能耐的,这些负面气息,在他们手上也能成为极有杀伤力的手段。 啧,就看看那些负面气息在四十九座法坛内转了一圈,就化为肉眼可见的漆黑邪气滚滚而出,瞬间淹没了那两座被夷平的小岛。于是乎,超过二十万白骨甲士从无数血肉中站了起来,嘶吼着挥动了白骨凝成的长刀,踏着冰晶大道,朝着附近的岛屿继续冲锋。 四周十几座岛屿上,无数东云权贵、东云士卒齐声尖叫,嘶吼悲鸣。 有人吓得歇斯底里,冲着冰晶大道上飞奔而来的鬼物胡乱挥动兵器。 也有人吓得魂飞天外,极其勇悍的咆哮了一阵子,然后‘咕咚’跪倒在地,‘嘿哈’一声将自己的肚皮划拉出了一个大缺口。 那些歇斯底里,尖叫索战的东云人也就罢了,他们一时半会没出幺蛾子。而那些跪地剖腹的傻鸟,他们刚刚划拉开自己的肚皮,空中就有粘稠如墨的漆黑邪气飞扑而下,迅速注入他们的身体。 ‘嘭、嘭嘭’,沉闷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每一具剖腹者的身躯爆开,都好似一发十几寸的大口径舰炮炮弹落在地上,黑红色的冲击波横扫周边数十丈方圆,大片大片的东云人被爆炸轻松击杀。 阴魂冲天,精血凝成一缕缕亮晶晶的血气被苏菲、玛索的祭坛吞噬。 滔天邪气直冲南北两岛,被法坛一个转化后,再次化为肉眼可见的乌云飞了回来,笼罩在了十几座小岛上方。 于是,那些深处爆炸边缘,被冲击波震死掀飞的尸体连贯爆开。就好似有无形的舰炮朝着这些小岛疯狂齐射,一圈圈黑红色的冲击波横扫四面八方,一座座营地,无数的帐篷,还有大量精致的小楼被炸得粉碎。 大片大片的东云人被炸死,而他们的尸体被邪气灌注后,立刻化为血肉炸弹呼啸炸开。 刑天鲤等人都被蓬莱神社这诡异的手段震惊了。 这么看来,错非有克制应对的手段,否则这蓬莱神社的邪门手段,放在战场上,简直是无敌的。 刑天鲤看着南北两岛上的法坛,沉声道:“几道降魔天雷的事情,或者,也有清净道光洗荡妖氛,足以克制这邪门手段。” 蔡京捏着一串雪白的菩提子,身边竟然隐隐有暗金色的佛光涌动。他轻声道:“我佛慈悲,自然有无上佛法,足以降服这般邪魔。只是可惜了,这些东云岛奴,呵呵!” 魏忠贤也在不断点头:“当年,崇祯皇爷连续攻伐东云十二次,这等邪门手段,也是见得多了。只是,那时候崇祯皇爷麾下,可是有道门、佛门的诸多真修大能,这点邪魔法子,算什么呢?当年,咱家也亲历过讨伐东云的战场的……啧,他们的手段,有长进啊!” 魏忠贤瞳孔内冷光闪烁,显然心情不是很平静。 他是亲自参与过崇祯皇帝十二次讨伐东云的大战的,他亲眼见识过蓬莱神社的诸多邪魔手法。但是相比六百多年前,蓬莱神社的这些邪门法子,似乎更加邪异,杀伤力更大了。 尤其是在这末法时代,那些道门、佛门的真修大能们,一个个要么修为流散,没有了降妖伏魔的本领;要么就谨慎保全自身,没有了肆意出手的底气。 而蓬莱神社的这些神官巫女,他们的邪法,似乎完全不受末法时代的影响,反而杀伤力更加惊人了。 “难怪,小小岛国,居然敢觊觎神州。”魏忠贤轻声道:“居然敢在黑婆罗洲,冲着大玉朝的军队下手?啧啧,倒是有几分底气!” 刑天鲤眸光微闪。 见到今日蓬莱神社诸人出手,他大概理解了,十年前,东云岛联悍然偷袭黑婆罗洲远征军,感情是这样的底气——神州正经的修炼者们,已经因为末法时代,根本无法出手;而依仗邪法的他们,杀伤力更大,手段更诡邪可怕了! 他轻声道:“诸位都是见多识广的老前辈了,诸位看来,这蓬莱神社的邪法,到底是哪家流派啊?茅山僵尸?云贵巫蛊?又或者其他什么邪魔法子?现在,是末法时代罢?” 蔡京、童贯、魏忠贤齐齐闭嘴,没一个吭声的。 他们还真有点看不透蓬莱神社的底细——同时,他们心里也在无数个娘希匹,的确是末法时代啊,蓬莱神社居然还能施展邪法,这就很不正经。 但是你刑天鲤,你正经么? 你施展的诸般手段,看似‘正统的道法’,但是在这末法时代,你这般做,你正经么? 杀戮还在继续。 通天御灵幡,苏菲玛索小祭坛,四十九座大法坛,三方各显手段,尽情的,主动或者被动的收割着这些自相残杀的东云人。 刑天鲤眼前有幻象闪烁。 他好似看到了,前世见过的纪录片中,那些流水线屠宰场内,一头头膘肥体壮,白胖胖极可爱的大肥猪。它们被送进流水线,然后,脑袋是脑袋,屁股是屁股,大肠归大肠,蹄髈归蹄髈。 一头头大肥猪,就这么分门别类的,明码标价的被剖开了。 和如今的东云人,何等相像。 刑天鲤的道心,骤然一阵通明——前世里,他修炼的‘道经’中,一些不甚明悟的东西,他突然理解得通透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万物尽是刍狗。 万物皆为天地。 你弱,你就是刍狗。 你强,你就是天地。 所谓‘大盗’,所谓‘圣人’,无非是天地、万物中,最强的那几个而已。 血脉在沸腾,通体煞气升腾,刑天鲤周身,那洪荒、古老、野蛮、凶戾的气息升腾而起,他猛地拉开胸口衣襟,一具栩栩如生,一尺多宽广的‘刑天舞干戚’的纹身,就在他胸前完全凝聚。 血气如狼烟,从他头顶升起来十几丈高。 在那锐气、锋芒不可一世的血气狼烟中,一具高有数丈,手持干戚的无头巨人虚影凭空凝现,滔天的锋芒煞气逼得蔡京、童贯、魏忠贤三尊老资格天仙,都面色惨淡,下意识的向后连连倒退! “大巫血脉!” 三个老奸又惊又妒的看着刑天鲤。 同样是末法时代,他们这些走仙道路子的,一个个都被逼得自我封禁,才能苟延残喘。反而是这专门一心一意琢磨肉身的巫家,他们在这末法时代中,还能小小的兴风作浪一番。 肉身这东西! 啧! ‘锵锵’声不绝于耳,不断从刑天鲤体内传出。刑天鲤从骨髓,到骨骼,从五脏六腑,到血肉经络,他身躯的一切,都被一层浓郁的暗沉沉金属寒光笼罩。 他的本命精血浓度,已经提升到了某个门槛临界点,他的血脉浓度,提升到了某个极致。他的肉身,开始了更猛烈、更神异的转变,此刻他的身躯,每一根头发,都已经充斥着浓郁的五金精气,他整个人,就好似一尊实心的金属雕像,充满了可怖的威能。 刑天氏血脉,本命精血第十三转,纯粹肉体力量,两百万吨! 刑天鲤体表的金属寒光浓郁到某个极致的时候,灵台紫府上,那柄破烂的青铜古剑微微一振,一道双螺旋状的黑漆漆水汽幽光呼啸而出,撕裂了无垠混沌,直落进了心脏内的那一口小鼎中。 一声轰鸣,刑天鲤骨髓深处,滔天的波涛声响起。 五行之中,金生水。 他体内浓郁到极致的金属性力量向内塌陷,那一道黑漆漆水汽幽光从小鼎中扩散开来,骤然弥漫全身。凭空的,一道新的血脉之力从他骨髓中滋生。 这是一道极纯粹的水属性血脉。 随着这一道血脉之力的滋生和扩散,刑天鲤刚硬、刚猛、凌厉、锋芒到极致的身躯,从那‘刚过易折’的极端属性中,一缕极阴柔、极绵韧的属性绵绵而生。 刑天鲤瞳孔扩大,茫然看着自己内部正在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肉身。 搞什么? 这是搞什么? 这具肉身,是纯粹的刑天血脉,而且,似乎正朝着刑天血脉的某个源头急速靠近的时候……你居然,凭空给增添了一道血脉之力进来? 刑天鲤看得清楚,这道血脉之力,他身躯内根本没有。 完全是凭空生成的。 就好似,这青铜古剑,将一道水属性的巫民血脉的种子,丢进了他刑天鲤的骨髓,从他这一片名为‘刑天氏’的肥沃田土中,长出了一根名为‘共工氏’的小嫩芽儿! 搞什么鬼? 开什么玩笑? 刑天鲤的神魂在灵台紫府上喃喃自语:“您老,是要我凑齐五行血脉么?” 灵台紫府上,青铜古剑的锋芒一闪而过。 四面八方,因为那一道黑漆漆水光‘种子’的出现,变得近乎疯癫的无垠混沌,超过十万条数丈粗细,长达千丈、万丈的,疯狂朝着灵台紫府袭来的触手,被一抹剑光一击扫断。 无数条扭曲蠕动的触手就九口小鼎吞噬。 青铜古剑的剑身上,又多了一条细细的裂痕。 就听一声剑鸣铿锵,四条双螺旋形态的流光呼啸着从青铜古剑中喷出,带着可怕的轰鸣声,狠狠撞入了刑天鲤心口的小鼎,随后三色霞光汹涌,融入了他的骨髓。 ‘木,句芒’! ‘土,后土’! ‘火,祝融’! 刑天鲤本身的刑天氏血脉,也骤然一阵疯狂的塌缩。 刑天氏血脉,本为‘金’之巫脉,主杀伐。 而此刻,他体内暗沉沉的金属气息骤然华光大盛,‘金,蓐收’的气息一闪而逝,他的刑天氏血脉开始塌缩,开始质变,开始朝着刑天氏血脉的源头疯狂的进发! 刑天鲤浑身汗出如浆。 他的血浆变得五色具备,其中固然是金属寒芒占据了九成九九的绝对优势,其他四色神光只是略有一丝闪烁,但是他的血脉异变,硬生生让他的肉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数以万计被青铜古剑斩断的触手,被疯狂燃烧的青铜色巫炎提炼精纯,化为滚滚神魂本源,不断被九口小鼎吞噬,不断反哺他灵台紫府上的神魂。 刑天鲤的那一道神魂中,一点金光已经有米斗大小。 九口青铜小鼎,更是体积疯狂膨胀,每旋转一圈,体积都膨胀一圈,渐渐地,九口小鼎已经长到了一丈二尺高下,小鼎附近的青铜神炎,更是吞吐伸缩,广达数丈大小。 刑天鲤大袖无风自动。 袖子里,一个个小空间内的战舰残骸不断消失。 九口小鼎疯狂震荡,大块大块的战舰残骸不断消失,化为滚滚太初之炁吞吐而出,不断被刑天鲤的身躯吞噬。 他的血浆中,金属光芒越发浓郁,而其他青、黑、赤、黄四色光泽,则是在急速的增强。 精血并没有进一步的精炼,而他的肉身力量,则是在不断的提升。 “好吧,您老要我五行俱全,也是好事。”刑天鲤笑得很灿烂,他看得很开——这柄青铜古剑,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机缘,祂老人家爱干啥,就干啥吧! 一缕细微的流光从青铜古剑中喷薄而出,轻轻烙印在了刑天鲤的神魂中。 刑天鲤的面皮骤然一僵。 啥? 不仅仅是五行俱全? “好,您老说了算,总归,是好事。后面还有什么事情等着咱,咱伺候着!”刑天鲤笑得很灿烂,他猛地一口气喷出,顿时海面上平地里掀起了一道妖风,大群白骨甲士‘咔咔’怪啸着被狂风掀起,一家伙飞出了十几里地,乱杂杂的落在了十几条正在疯狂开火的联军战舰上。 战舰上,众多联军水兵呆了呆,然后一个个哭天喊地转身就跑。 数千头白骨甲士也呆了呆,然后一个个兴奋至极的挥动着白骨长刀,‘咔咔’叫着,冲着那些联军水兵疯狂的追了上去。 “这才公平么,你们既然来了,总归要有点牺牲才是!” 刑天鲤不断喷吐长气,一道道妖风滚荡,大群大群的白骨甲士飞起,不断被丢向了一条条联军战舰。 更有甚者,有白骨甲士被狂风卷起,凌空飞出十几里地,直接飞到了那些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屯扎士兵的小岛上。 那些蓬莱神社的神官巫女也极其配合。 一旦有白骨甲士落在那些联军士兵驻扎的后方岛屿,一具具白骨甲士毫不犹豫的就‘轰’的一声爆开,火光冲天,磷火满地,滔天的邪气滚荡,一具白骨甲士炸开,动辄就是上千联军士兵被炸得稀烂,从他们的尸骸中,摇摇晃晃的,数十具的白骨甲士又站了起来。 “这才公平啊!”刑天鲤笑得灿烂。 “好像很有趣啊!”刑天鲤堂而皇之施展手段,一旁的蔡京、魏忠贤只是微笑不语,而童贯则是见猎心喜,他仗着自身有异宝镇压,在这末法之世他也能动用一丝天仙之力,童贯一声低沉的咆哮,宛如十万头猛虎齐齐长啸,平地里顿时狂风升腾。 哪怕是一丝天仙之力,那也是非同小可。 海面上,凭空掀起了一片宽有数里的黑色风墙,大片白骨甲士被狂风吹起,很均匀的撒向了十几座联军屯兵的小道。 海面上,更有暗流汹涌,化为直径数十丈的漩涡,硬生生将数百条联军战舰困在海面上疯狂旋转,没有一条能够挣扎逃走。甚至有数十条吨位较小的舰船,直接被漩涡拖进了海水深处。 刑天鲤笑得眯起了眼睛。 哎呀呀,又是数百条海军舰船,这,这,这,这就不好意思了啊! 这可都是上好的特种钢材,是末法世界一等一的修炼资粮! 刑天鲤和童贯开始明目张胆的出手,借助蓬莱神社的邪法掩护,祸害联军,加快他们的死伤的时候,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已经闯入了东云岛联的西部群岛。 超过一千条大型舰船,挂着圣罗斯的旗帜,排成十条纵队,在被联军控制的西部海域全速驰骋。 在这一支圣罗斯的庞大舰队后方,是数十条无论是吨位,还是技术指标,都很有点可怜的小船。 这些小船当中,排水量最大的,也不过是两条千吨不到的小炮舰,其他的,更是一些大型的炮艇,甚至是风帆混合动力的铁甲木壳船,吨位大概就是三五百吨的水准。 大概七八十条这般的小船,悬挂着烈焰团龙踏波捧日旗,这是大玉朝水师的旗帜。 ‘烈焰团龙’,这是大玉朝皇室的徽印。 ‘烈焰团龙踏波捧日’,则是代表了过去某些年头,大玉朝内某些人的雄心壮志——烈焰团龙,踏波捧日,凌驾四海之上,为大玉朝争抢世间的海权。 这面旗帜,曾经随着黑婆罗洲远征军的舰队,纵横于远东广袤的江洋之上。 巅峰时期,甚至是圣罗斯帝国远东舰队,遇到这面旗帜,也会主动的鸣笛致敬,不敢在海上和这面旗帜代表的强大力量发生任何的矛盾冲突。 但是,时至今日…… 七八十条小船加起来,也就是人家两条主力舰的吨位,而这,已经是大玉朝如今能够调动的,仅有的‘远洋’力量啦。 自从十年前,那群力主新政的‘新党’在菜市口被斩头,支持他们新政的上一任皇帝在某天夜里因为‘恣意酒色马上风暴毙’之后,大玉朝,已经找不出一条还能过得去的舰船了。 最大的那条小炮舰的船头,身穿全套伯爵朝服,脑后飘荡着五根小鞭子的刑天青书,一脸阴郁的看着前方阴云密布的天和海,突然低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刑天鲤,你怎么,不去死?”刑天青书呕吐未定,已经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刑天破关(上) 圣罗斯庞大的舰队在疾驰。 打头的一条老式战列舰上,陈设奢华的舰长室,细小的五彩琉璃拼凑成了‘圣父骑龙烈焰炼魔圣像’。通体被赤色烈焰笼罩的圣父,骑在一条三头火龙的头顶,手持巨型的獠牙战斧,正居高临下俯瞰着几条扭曲模糊的身影。 圣父教的信仰源自何时,就连圣父教自己内部,都没有详细记载。 大抵就是,极西大陆圣母教信仰开始萌芽、壮大时,在曾经的圣罗斯部落联盟的地盘上,就有圣父的传说开始流传。 当圣诺曼帝国一统极西大陆,圣母教的信仰作为主信仰笼罩整个极西大陆时,面对圣诺曼帝国的霸道威胁,圣罗斯部落联盟,大大小小数万个部落,开始虔诚的信仰圣父。 等到圣诺曼帝国衰败,分裂成大小百来个国家后,圣罗斯帝国崛起,开始以一国之力,冲着上百个曾经的兄弟虎视眈眈时,圣父教的信仰,也就和圣母教彻底的对立了。 到了现在,圣罗斯帝国的历代神皇,干脆的宣称,圣父教信仰的圣父,就是圣母教信仰的圣母正儿八经的丈夫,双方甚至繁衍了儿女。 而神皇们更是宣称,自己就是圣父在人间的化身,他的体内,寄托了圣父的灵,他就是行走在人间的圣父——所以,圣罗斯帝国的神皇,就是极西百国各国皇室、众多贵族的——‘活祖宗’! 这等教义,也不知道是哪一任神皇大聪明弄出来的。 反正,这一番教义出来后,极西百国和圣罗斯帝国堪称不共戴天,双方大小宗教战争打了不下三十次。极西百国大小各国,闲着没事,国力一旦恢复,突然想起来,自己在东边还有个‘活祖宗’、‘亲爹’在,就兴致勃勃的纠集一批军队讨伐‘异端’! 打了数百年,圣罗斯帝国是越打越强,极西百国也是如此。 好些小国家被打得烟消云散,尽被各大强国瓜分吞并了。而圣罗斯帝国也终于变成了一头庞然大物,圣父教的光辉下,终于也多了数十个附庸小弟。 “仁慈的圣父啊!”雷诺夫仅仅身着一条丝绸小裤头,手持一条密布倒刺的惩戒鞭,虔诚的向圣父圣像膜拜行礼。他举起手上惩戒鞭,狠狠地鞭挞自己的后背,伴随着刺耳的‘噼啪’声,惩戒鞭上半寸长的倒刺深深扎进他的皮肉,每一次鞭子起落,都有大片血水喷溅。 成为圣父教在远东的大牧首已经很多年,但是直到这一次,当代神皇给了雷诺夫一封亲笔信,更是让人用不可思议的交通工具,给他‘快递’来了一座小型的圣父圣像后,雷诺夫才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圣父的力量。 “所以,请赐予我力量。” 雷诺夫虔诚的向那巨大的,五彩琉璃碎片拼凑成的圣父像下,那一尊用黄金铸成,镶嵌了大量黑色宝石,高只有三尺上下,通体披挂铠甲,面容模糊不清的圣父圣像虔诚膜拜祈祷。 “请,赐予我力量。我将在人间行您的道,铲除一切违逆您意志的异端,让您的光,永远照耀这一方世界。” 雷诺夫疯狂的鞭挞他的身躯,祝融一系的灼热精血在他血管中沸腾。 自从在平海城,得到了这尊诡异的圣父圣像,一直到这支庞大的,来自远东军区的增援舰队赶到平海城,他再汇合舰队,向东云本土出发,雷诺夫都在奉行这样虔诚而残酷的自我摧残。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在这尊圣像内部,有一双可怕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不够,还是不够。 自我的摧残,可怕的苦行,还是不够取悦圣父。 雷诺夫低沉的咆哮了一声,舰长室门口,数十名身披重甲,静静等候的审判圣骑闻风而动,他们迅速跑开,大声的发号施令。 千多条舰船齐齐拉响了汽笛。 近百条大型货轮上面,身披大猩猩红色神袍的圣父教审判教士手持利刀,走进了一间间散发出恶臭,挤得水泄不通的舱室。 近百条大型货轮,货舱中挤满了来自远东区域,地位最卑贱的‘无契农奴’! 这些‘无契农奴’,纯野生,纯流浪品种,宛如野兽,不享受圣罗斯帝国的任何权力和保护。他们宛如野草,肆意的在广袤大地上生长泛滥,生命卑贱,不值一顾。 在圣罗斯帝国内部,法律明文规定,这些‘无契农奴’,十个成年的,健康的,有充分劳动力的青壮,十个人的性命,其价值和一头刚出生的小猪仔相当。 有圣罗斯的小地主,那些手上有几个子儿的纨绔恶劣子,学着大贵族狩猎狐狸、狗熊的架势,也操起各色兵器,以狩猎无契农奴为乐。 若是地方官吏没发现,打死多少也没人追究。 若是地方官吏发现了,临时清点人头,十个成年人的人头,抵换一头小猪仔充当‘农税’,官吏们也开心,纨绔恶劣子们也不以为意。 不过是一头,或者几头小猪仔儿罢了! 历史上,曾经有名的‘十三洼子’惨案,就是十几万无契农奴被逼得无路可走,跨越国境线,跑到大玉朝的东北边荒地带开辟土地,挣扎求存。 大玉朝的地方官吏虽然无能腐朽到了极致,倒是给了这些无契农奴基本的耕作工具,给他们圈画了无主荒地,有地方善良士绅,帮助这些无契农奴建造围子,开荒安置了下来。 其后数年,超过百万无契农奴闻风而来,在大玉朝东北边荒一带,十三座大山洼子附近,开辟了千万亩良田,过上了比较安定的小日子。 大玉朝的官吏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开始向这些无契农奴收取赋税,顺便将他们转化为大玉朝正经有户籍的丁口呢——外族依附,甘心成为治下顺民这种勾当,在神州大地历朝历代,都是值得史书大书特书,值得歌功颂德的‘功业’啊! 好吧,圣罗斯帝国远东军区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强行入境,从东杀到西,从早杀到晚,十三洼子附近两三百个无契农奴聚集村,被他们杀得干干净净,抢了个一清二白! 而后,圣罗斯远东军区向大玉朝正式通牒——大玉朝包庇、收容圣罗斯帝国罪囚百万,罪莫大焉! 于是乎,大玉朝割地,赔款,十三洼子那些开辟出来的良田,就归了圣罗斯帝国一批大贵族、大地主所有。在赔了一笔巨额银子后,原本那些还有点良心,收容那些无契农奴的大玉朝地方官,直接被推上了菜市口斩首,以‘平息友邦惊诧’! 如今,这近百条大型货轮的货舱内,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无契农奴。 一条数千吨、近万吨排水量的货船船舱,用木板隔成了一层层高只有四尺的狭窄空间,数以千计的无契农奴,就这么犹如牲畜一样,拥挤在这些隔出来的空间中。 数千?或者数万? 谁知道呢? 原本,这些无契农奴,是‘炮灰补充’。远东军区抓捕了数以百万计的无契农奴青壮,将他们关进这些货轮后,一旦运到东云本土,给他们发一柄刀枪,以他们在荒野肆意游荡,还能活下来的强壮体格,就是一头合格的杀戮野兽。 但是现在,他们有了更好的出路。 审判教士们拎着小刀,走进船舱,抓住一个又一个遍体污秽的无契农奴,干净利落的切开他们的喉咙。鲜血不断流淌,顺着排水沟流出船舱,顺着船体流入了海中,大片大片的猩红在海面上扩散开来,很快,四面八方就有无数的鲨鱼鳍汇聚了过来。 大大小小各色鲨鱼簇拥在圣罗斯舰队旁,不时有体格壮硕的鲨鱼,疯狂的用脑袋撞击货轮的船板,直撞得自己头破血流。 一具具尸体被圣罗斯水兵们,从高高的船舷上丢了下来。 审判教士们屠戮了一阵子,觉得这种屠戮速度太慢了,他们还要屈尊纡贵的亲自动手割开这些下贱胚子的喉咙,还要劳烦水兵们将他们的尸体丢入海中。 伴随着一声声高亢的喝令声,大队大队衣不遮体的无契农奴就走出了船舱,神色麻木的他们踉跄着,在水兵们的呼喝声中,一头栽进了海水。 鲨鱼群,疯狂了。 舰长室中,雷诺夫张开双臂,他低沉的念诵着莫名的咒语。 四面八方,一道道阴魂化为湍急的细小阴风,卷起一道道精纯的血气,不断汇聚而来,被他面前这具诡异的圣父圣像吞噬了进去。 一缕极细的幽光从这尊圣像的头顶冲出,一轮黑色的,直径三尺的小太阳悬浮在圣像头顶。在那黑漆漆,宛如黑洞的小太阳中间,一双癫狂、迷乱,散发出无穷无尽邪恶气息的眼眸缓缓睁开,直勾勾的盯着雷诺夫。 雷诺夫浑身血浆骤然凝固。 他惊恐的看着那一双眼眸,任凭这双眼眸隔着无穷尽的虚空和维度,一点点的剖析他的肉身,解析他的灵魂,将他身躯内最细小的奥秘,一点点的拆卸开来。 “杂种!”一个低沉的嘟囔声从那小太阳中含含糊糊的传出。 雷诺夫的面皮通红。 他听懂了这个词——虽然对方使用的是古老的,带着浓烈地方口音的东国古话。但是这种语言,身为圣罗斯帝国皇室成员,雷诺夫自幼也有学习的。 在圣罗斯帝国皇室内部,学不会东国语言,学不会东国文字,学不会一些古老的东国字体,学不会一些古老的东国典籍的皇室成员,就只能拿一份干饷,整日里混吃等死。 唯有精通东国文字、文化的皇室成员,更有着超凡的力量和才干的,才能在皇室内部出任重要职位。比如说,雷诺夫这个远东教区大牧首,兼远东军区最高司令官! 雷诺夫听懂了‘杂种’一词。 他更是无比强烈的感知到,对方是在蔑称自己——对方在嫌弃,他是一个血统不纯的,串串儿! 雷诺夫心头火冒,却不敢有丝毫表现。 他的眉心突然刺痛,好似有人将一根极细极细的,烧红了的铁针,从他眉心扎了进去。铁针蜿蜒,刺进了他的骨骼,顺着他的骨髓,一根骨头一根骨头的透了过去。 难以忍受的剧痛袭来,雷诺夫却若无其事的看着那颗黑色的小太阳。 ‘嗤嗤’的邪异笑声从那小太阳中响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好似有数千数万人聚集在那小太阳中,正透过一双公用的眼眸,上下打量着他。 “异血,九成七分。” “三分巫血中,祝融氏,三成三。” “共工氏,七分。” “后土氏,三分。” “句芒氏,一分。” “蓐收氏,半分。” “嗯?还有一点点饕餮血脉?” “乱七八糟,这血混得,好想一巴掌捏死这小子。弄得和一锅酸菜下水大杂炖似的!” 讥诮的,带着浓厚地方口音的评判声不断从那小太阳中喷出,数千个,或者数万个男女老少各自不同的声音,以或者尖锐,或者沙哑,或者高亢,或者低沉的嗓音,态度癫狂而迷乱的评点着雷诺夫。 雷诺夫的身躯一点点的抽搐着。 那次刺进他身体的无形细针,从灼热突然变得阴冷刺骨,随后又突然有疾风、有雷霆、有剧毒、有重水,有诸般古怪的力量不断从细针中轰出,疯狂的轰击着雷诺夫的骨髓。 雷诺夫痛得浑身抽搐,却丝毫动弹不得。 他的毛孔敞开,一缕缕带着刺鼻气息的污血宛如喷泉一样,从全身每一个毛孔内喷溅而出,顷刻间就将舰长室染成了一片通红。 所谓的‘异血’,即来自圣罗斯帝国前身,曾经的部落联盟中,那些大部落通婚带来的异族血液,还有共工氏、后土氏、句芒氏、蓐收氏的血脉,乃至什么饕餮、混沌之类的外来血脉,悉数被剔除。 雷诺夫体内,只剩下了一丁点儿,最纯粹的祝融氏血脉。 雷诺夫感觉,他已经彻底的‘空’了,他的身躯被榨空了,干瘪瘪的,虽然还保持着人形的,高有近七尺的魁伟壮汉的壳子,但是内部已经彻底空虚。 刺耳的尖啸声响起。 外界被屠戮的无契农奴们,超过十万农奴的阴魂和精血,被一团黑色的火焰疯狂灼烧。超过十万人的魂和血,在这团黑色火焰的灼烧下,最终化为一团拳头大小,散发出可怖高温,通体漆黑,宛如墨汁和胶水一般粘稠的混合物。 在无数诡异、诡邪的笑声中,这团混合物猛地拍在了雷诺夫的心脏上。 可怕的高温腐蚀血肉,雷诺夫一声惨嚎,通体被烧得皮开肉绽,而这团混合物也已经侵入他的心脏,瞬间填充了他的骨髓。 ‘咔嚓、咔嚓’,一片片黑红色的龙鳞从他脚趾尖尖开始冒出,一片片致密的、坚硬的、宛如水晶一样剔透的龙鳞不断的从他皮肤下生出。伴随着刺耳的‘咔嚓’声,一盏茶的时间后,雷诺夫全身都被黑红色的龙鳞覆盖。 没有丝毫温度外溢的黑红色火焰从龙鳞缝隙中喷出,高有三尺的火焰包裹了雷诺夫全身。 他体内,漆黑的血浆奔涌。 血浆如岩浆,每一滴都精纯无比,每一滴都蕴藏了无比强大而可怕的力量。 肆虐的火气充盈全身,雷诺夫的骨髓、骨骼、五脏、肌肉、经络、皮肤,全都在这血浆的滋养和冲刷下,发生着可怖的变化。 “你渴望力量,我就赐予你力量。”数千个、数万个男女老少混合在一起的怪异声音,在雷诺夫的脑海中疯狂涌动:“但是,你要拿命来换!” “你的命,或者,别人的命。” “谁的命,我不在乎,但是,要足够的性命!” 雷诺夫浑身肌肉坟起,他低沉的喘着气,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肉体力量在疯狂的提升。百万斤,千万斤,亿万斤…… 他的肉体力量,还在不断的提升。 这种看似永无止境的提升,在达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突然,‘咔’的一下终止了。 雷诺夫浑身一僵,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 他的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年少时第一次冲着自家的侍女下手,正在酣畅淋漓,正要迎来人生的巅峰快乐时,那个小侍女突然变成了一条滑腻腻的泥鳅,从自己的身边‘哧溜’一声溜走了…… ‘咔咔’几声,雷诺夫疯狂的磨牙,他的牙齿也发生了异变,隐隐带着一层红晕的牙齿相互摩擦,大片火星从他裂开的嘴里喷出。火星喷在那五彩琉璃圣父圣像上,细小的五彩琉璃碎片直接被融成了浆汁,顺着墙壁缓缓滑落。 “命?” 雷诺夫咧嘴微笑:“无契农奴不好运输,就带来了这么点。但是命,东云人的命,就不是命么?前方,有多少东云人呢?” 他‘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那尊诡异的圣像虔诚膜拜。 “至高的圣父啊,您最虔诚的信徒,会用审判的烈火之剑,为你们收割足够多的生命。哈……” 雷诺夫笑着,他收起了身上的鳞片,恢复正常形态,换上了一套圣罗斯元帅军装,披着大斗篷,拎着‘铸戎’剑,大踏步行了出去。 他站在舰长室外,眉头深深蹙起。 “活见鬼了,难道我们信奉了这么多年的圣父,居然是孱弱而无能的东国人?”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绝无可能!” 第七十五章 刑天破关(下) 圣罗斯增援舰队赶到大云门时,多国联军正在溃败。 一条又一条战舰被白骨甲士闯入了弹药库,不知道它们如何折腾的,弹药库爆开,战舰就炸成了两三截,极其酣畅淋漓的沉入深水。 十几座小岛上,死伤惨重的联军,正在疯狂的争抢运输舰船,亡命的奔逃。 那些东云土著倒是跑得快,他们有着足够多的小木船,数以万计的小木船乱糟糟的冲到沙滩边,数以百万计的东云残兵败将,在他们领主贵族的呼喝声中,乱糟糟的冲上木船,乱糟糟的调头就走。 ‘船小好调头’,这句俗语在这残酷的战场上,赫然变成了‘真理’。 而那些联军官兵们。 相比乱糟糟的东云人,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以及其他大小各国的军队,都是训练有素的殖民地军队。 ‘训练有素’一词,在这里坑死了他们。 都忙着逃命了,各国军队还保持了大致完好的编制,在老练、沉稳而富有经验的青壮军官们极有力量的指挥下,他们排着大致整齐的队伍,在临时搭建的码头栈桥上,以一种‘秩序分明’的方式,络绎登舰。 一条条大型运输舰船,整齐的停泊在栈桥上。 数千吨,上万吨的排水量,这些大型舰船,就这么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这些设施简陋的临时码头上,庞大的船体之间,往往只有一座栈桥三五丈宽的空间。 那些逃命的东云人,小船都已经划出了七八里远,这些‘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多国联军,还在列队登船——这些大型舰船的容载量太大,每一条船都能容纳数千名士兵,所以他们需要等候的时间,自然比那些装了数十个士兵就跑路的东云船只,要漫长得多。 于是,白骨甲士们冲了上来。 它们欢天喜地的冲到了临时码头上,欢天喜地的冲到了这些大型运输舰船附近,然后一个招呼都不打的就直接自爆。 火光四散,磷火喷溅,可怕的冲击波炸飞了无数的联军士兵,一条条运输舰船被炸得东倒西歪,好些舰船相互撞击,船体伴随着刺耳的金属碎裂声被撕开,直接码头浅水区搁浅。 有百多条大型货轮拉响了汽笛,不顾三七二十一的胡乱调头,想要逃走。 它们的体积太过于庞大,临时码头的空间过于狭窄,百多条货轮相互冲撞,又有大半搁浅。 这些临时码头附近的海区,礁石密布,暗流汹涌,可供航行的航道就这么点。 随着一条一条的运输舰船不断沉没、不断搁浅…… 好罢,十几个小岛遁逃的航道被彻底堵死。 就算有联军的运输舰船顺利的离开了临时码头,它们也只能停在海上,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被沉船堵得结结实实的航道。 数万条东云人的小木船已经快速离开,好些东云贵族脱掉大铠,解开衣衫,袒露出白兮兮肥腻的胸膛,坐在船尾的甲板上,指着这些动弹不得的‘鬼畜’舰船放声嘲笑。 更有地位崇高的东云公爵,挥动着鹅毛扇,完全忘记了自家的立场,朝着那些联军舰船比比划划的指点江山:“鬼畜就是鬼畜,完全不能理解我东云的伟大。看啊,蓬莱神社的神官们,他们的神力直接来自于至高无上的圣尊,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力量!” 一群侯爵、伯爵簇拥在公爵身边,疯狂的迎合他的点评,同时纷纷表态——‘愚蠢的鬼畜,怎敢挑衅东云帝国的威严?受到如此惨烈的损失,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也有机灵的联军殖民地官兵,他们没有列队去登上自家的大型舰船,而是拥挤着,和这些东云兵一起,挤上了这些狭小的东云木船。 听得这些东云贵族指点江山的豪言壮语,这些联军官兵听不懂东云话的也就罢了,那些地位比较高,能懂几句东云官话的军官,一个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你们这些东云土鳖,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喂,咱们可是联军! 咱们可是盟友关系! 咱们正在被你们口中的蓬莱神社施展的可怕邪术进攻啊! 远处,有几条联军战舰凑近,他们鸣响汽笛,有信号兵挥动着旗帜,发出信号,让这些轻便、吃水浅的东云木船,返回那些岛屿,运输那些撤退不能的联军士兵。 东云贵族们听到了汽笛声,更看到了联军信号兵们发出的信号。 但是一个个东云贵族们浑然不为所动,他们坐在木船上,嘻嘻哈哈的谈笑风生,讥诮着那些被白骨甲士冲上了舰船,宛如小鸡一样被屠宰的联军士兵,浑然没有回去救助的意思。 那些发出信号的联军军舰震怒。 伴随着三声急促的汽笛声,远远近近,众多联军军舰齐齐调转炮口,冲着这些已经逃出了老远的东云船队,‘轰轰轰’就是一通乱打。 如雨的炮弹落下,一根根水柱冲天而起,数十条满载了东云溃兵的木船当即解体,海面上掀起了血色的浪头,四面八方,众多东云贵族齐齐发出了惊恐欲绝的叫骂声。 前面说过了,东云岛联西部诸岛的贵族们,地位崇高,且身家丰厚。 多年来,为了防范东国的征伐,西部诸岛的东云贵族们,他们的军事实力也颇为强大。 海面上,数十条隶属西部诸岛贵族的铁甲战舰,看到‘鬼畜’们居然向自家人开炮,东云人骨子里的兽性爆发,无数东云水兵嘶吼着,同样调转炮口,朝着近在咫尺的‘友军’开始了疯狂的炮击。 在玛索的‘魅力’下,原本‘精诚合作’的联军,当即撕破了脸。 双方舰队在海上打得热火朝天,一条条木船上,东云士兵们,也和混上船的联军士兵展开了火并。 有那骑士精神烂漫的联军官兵,威逼东云船只返回小岛,接上自家的战友。 而东云人,好容易逃出了那一片血肉地狱,他们怎可能为了一群‘鬼畜’的性命,又返回那可怕的战场? 枪声‘啪啪’不断,长刀破风声不绝于耳。 登上木船的联军官兵毕竟是少数,总数只有万多人不到。他们在千多条木船上,和数量是自己数十倍的东云兵展开了近身格斗,一阵血肉横飞后,只有十几条木船被联军官兵控制,摇摇晃晃的调头驶向了那十几座小岛,其他的万多名联军官兵,全都被东云人砍掉了脑袋,尸体胡乱的丢下了海。 而那十几条被联军士兵控制的木船,也只是划出了一里多地,就被附近的东云船只群起而攻之,三两下就被炸沉。 乱了。 乱了。 彻底乱了。 偏偏苏菲也好,玛索也好,她们骚姿弄首、惑乱人心,那是顶尖的好手。 在这种混乱的大场面下,想要她们出面鼓舞士气、镇压乱局,甚至是扭转乾坤,让多方势力同心协力,共同应对蓬莱神社的诡异攻击……呵呵,把她们骨头榨干了,她们也不能啊! 实在是,她们就没这个天赋。 众多苏菲、玛索的族人,那些娇滴滴的,姿容绝艳的少女,依偎在一个个东云贵族怀中,娇声呖呖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而越发激起了这些东云贵族的兽性,一边放肆的感受她们娇柔、曼妙的身躯,一边歇斯底里的下令,和那些联军疯狂火并! 尤其是,飞云港镇守北河明斋的替身,那个西贝货糟老头子,更是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搂着两个姿容绝佳的少女,暴跳如雷的咆哮着:“干掉这些鬼畜,吾等不需要鬼畜之力,也能破入云翔岛,攻入黑龙城!” ‘北河明斋’嘶声叫道:“改天换日,就在今日!兄弟们,杀罢!” 替身,毕竟只是替身。 这西贝货糟老头儿,完全被原始的杀戮野性弄得神魂颠倒,他根本就没想过,真正和这些‘鬼畜联军’翻脸后,就他们西方诸岛的东云军队,是否真的可以攻破大云门,是否可以真的攻入东云腹心之地,是否可以真的取而代之,让东云岛联改天换日! 反正,先杀罢! 杀一个通畅痛快,杀完了再说其他。 苏菲、玛索也不制止……她们既然无力制止,无力操控局面,那就干脆,任凭这些家伙去杀吧! 反正,阴魂归刑天鲤,精血归她们的祭坛,而剩下的一点残渣,那些负面的邪门能量,有蓬莱神社的人收破烂呢。 死的人是越多越好,只要死的不是自家族人,呵呵! 苏菲、玛索肩并肩的,站在一条名为‘冥王丸’的铁甲战巡舰的船头,眺望着乱糟糟杀成一片的海域,不断地摇头。 “蓬莱神社的力量,很邪恶啊。”苏菲轻声感慨。 “所以,至高的主宰,让我们作为先锋,试探这个世界的战争底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玛索轻声道:“东云,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国。这个世界真正的底蕴,还在神州,还在东国。” 两女对视一眼,眸子里迷离的幽光闪烁,同时朝着刑天鲤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土著!”两女齐齐低声咒骂:“愚蠢的,粗鲁的,该死的土著……依仗着一丁点儿莫名的力量,居然敢如此欺凌血统高贵的我们!” “取死之道!”玛索得意洋洋的掏出了一支细长的烟卷,很悠哉的叼在了嘴角:“没有任何秘密能够瞒过至高的主宰……现在的局面,也不错,不是么?” 苏菲也笑着,她不自觉的扭动着腰身,银牙咬着红唇,突然抽出了一条银丝编成的细长的鞭子,‘啪’的一下,抽在了身后一名东云侯爵的胸膛上:“愚蠢、下贱、丑陋的雄性,给我跪下,接受我的恩赐罢!” 按东云侯爵也就真个,好似被驯服的狗子一样,乖巧的跪倒在地上,解下了上身的狩衣,喜笑颜开的接受苏菲的鞭挞。 苏菲、玛索的眸子里,银绿色的幽光闪烁。 冥王丸上,数百名她们的族人,无论男女,眸子里都有银绿色的幽光闪烁,奇异的精神波动宛如无数细小的藤蔓,在船上众多东云人的灵魂中交错编织,拖拽着他们的灵魂,一点点的沉沦,一点点的蒙蔽了本我的灵光。 庞大的舰船上,众多东云人,无论贵族还是最底层的士兵,全都好似狗一样匍匐在地上,无比敬畏、无比崇敬的看着身边苏菲、玛索的族人。 有娇俏的少女‘嗤嗤’笑着,她们的指甲缝隙里,一粒粒细小的种子洒落,轻盈的钻进了这些东云人的皮肉,钻进了他们的心脏…… 更有一些种子,被她们随手洒出了船舷。 细小的种子沉入海底,扎进了海底深深的淤泥,以及厚厚的海洋生物排泄物、腐殖物凝成的厚厚沉积。短短几个呼吸间,这些种子就快速萌发,化为一条条长有数尺的脆嫩‘海带’,在海底摇曳生姿。 若是有人深入海底,认真勘查,就会发现,从东云西端门户飞云港,一直到中枢门户大云门,这沿途海域,海底中,都有密密麻麻的同一个品种的‘海带’生长。 而这一方海底,随着不断有尸体血肉坠入海中,一些血肉落到这些‘海带’旁,这些‘海带’悄无声息的将这些血肉吞噬消化,数尺长的‘海带’就快速生长,很快生长到了数丈长短。 很快,‘海带’边缘就有大量的孢子成熟,被海流带去了远方。 苏菲、玛索嬉笑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尽情的欣赏着海面上血腥的战斗。 乱战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十几座小岛上,联军士兵几乎被白骨甲士屠杀一空,也有一些幸运的联军官兵,尤其是那些高级将领,他们乘坐各色舰船,逃离了已经化为血色的岛屿。 各国将领气急败坏,正要去找‘北河明斋’等人算账,高亢的汽笛声远远传来,圣罗斯帝国的增援舰队,浩浩荡荡的赶到了。 海面上,浮尸无数。 寒风卷起冰晶,正在海面上快速蔓延。一群群的白骨甲士踏着冰面,正不舍的追逐着高速驶离的舰船。但是看得出来,这些诶白骨甲士奔走的速度,还是不如这些钢铁巨物,相互间的距离,正在缓缓拉开。 尤其是,蓬莱神社这些神官、巫女,也已经将法力耗费一空,他们已经无法支撑这么大规模的邪法施展。 海面上冰晶蔓延的速度越来越慢,白骨甲士们也渐渐地停止了追逐。 它们在浮冰边缘,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东云人习惯使用的大型军阵,磷火森森,邪气森森,衬托着天空的乌云和飘雪,越发让这一方海域好似沦为地狱。 圣罗斯帝国的舰队到了。 雷诺夫乘坐的,和腓烈特亲王号战列舰同一个级别的‘安卡琳娜公主号’战列舰,高鸣汽笛,加快速度,带着数十条主力战舰,从舰队中冲突而出。 海面上,各国战舰纷纷鸣笛,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的高级将领们,下意识的整理制服,准备和圣罗斯帝国的带队将领好生商讨一下,如何惩戒东云人的问题! 在这些联军将领看来,大家都是极西百国出身,大家乃是同源同宗,而东云人嘛,乃是远东岛国的土著野人,圣罗斯帝国理所当然的会站在他们的阵营,共同惩戒东云。 雷诺夫没有搭理联军舰队发出的信号,安卡琳娜公主号战列舰笔直冲向了海面上最大的一块浮冰。雷诺夫站在战舰船头,他脱掉了身上的元帅制服,光着身躯腾空而起。 黑红色的烈焰从他身上喷涌而出,这一刻,雷诺夫变成了一颗人形的太阳。 他手持铸戎剑,低沉的呼喝声中,可怕的火焰宛如巨龙突袭,一道道不断从天而降。黑红色的火柱所过之处,大片白骨甲士顷刻间化为飞灰,厚达数尺的浮冰更是被轻松融成了蒸汽。 面对雷诺夫祝融血脉发出的高温巫炎,蓬莱神社这些神官、巫女使用邪法制造的白骨甲士,就好似纸片一样脆弱。 在各国将领的惊呼声中,雷诺夫只用了短短三个呼吸的时间,就轻松摧毁了超过五万白骨甲士。哪怕是这些白骨甲士整整齐齐的在浮冰上排列成了最整齐、最紧密的阵列,这样的杀戮效率,也太过份了。 “诸位阁下,随我,破敌!”雷诺夫高悬虚空,遍体火光缭绕,他挥动重剑,朝着大云门方向狠狠一指。 大云门外,帆船上,刑天鲤微笑。 他腾空,脚踏流云,身边狂风鼓荡,他挥动通天妙竹,身边有数千条青色剑芒激荡。他轻声呼啸,宛如一颗青色流星划过苍穹。 所过之处,剑芒坠落如雨。 大群大群蓬莱神社的神官、巫女根本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天空有剑芒笔直坠落,‘噗嗤’声中,一具具残骸飞溅,一座座法坛崩解。 刑天鲤所过之处,剑芒落下,厚达数十丈的岩层也被剑芒一击破开。 青色的剑芒中,一缕火光潜伏,轰进了地下永固式防御工事的弹药库中,剑芒爆开,火光汹涌,顿时引爆了一发发高爆炮弹。 东云岛联耗费数十年苦功,耗费无数财力、物力、人力,辛辛苦苦铸成的大云门防线,在刑天鲤掠过之后,一座座弹药库连绵爆开,一座座山头直接被炸成了粉碎。 大云门,洞开! 一个时辰后,犹如疯狗的联军舰队登陆,将岛上东云残兵屠戮一空。 稍作整顿后,如狼似虎的联军跨越大云门,直入东云腹地。 第七十六章 东云尊后(上) 大云门洞开。 满头雾水的多国联军,裹挟着刑天青书的那支小小舰队,‘哗啦啦’的,宛如一群发现了新鲜水草地的鸭子,欢快无比的突破了大云门。 尤其是雷诺夫所辖的圣罗斯远东军团舰队,东云人建造的大云门防线颇为坚固,在东部的几座城镇附近,修建了规模庞大的军械仓库。 圣罗斯人登陆,在海上飘荡了一个多月憋出来的火气,顷刻间就洒在了岛上的东云人头上。几座城池数十万东云人被屠戮一空,军械仓库里,足以武装百万大军的枪械,尽被圣罗斯人缴获。 大群的农奴和无契农奴,欢呼雀跃的拿起了刀枪。 浩浩荡荡的大军突破大云门,直入东云岛联的核心腹地——东云内洋,一片极广袤,极平静的海域。这里常年没什么大风大浪,来自北方的寒流和来自南方的暖流在这里交汇,深达数千米的海面,让整个内洋都化为极富饶的渔场。 偌大的东云内洋中,包括云翔岛在内,有大岛七十二座,附属的小岛零零星星加起来,总数大概在三千六百上下。 这些大岛,大的面积堪比大玉朝一个行省,最小的一座其面积也堪比两三个郡大小。 而那三千六百座附属小岛,大的能有大玉朝两三个县的土地面积,小的则堪比乡镇。 这些岛屿,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人丁繁茂,商贸繁荣,乃是东云真正的腹心要地。 坐镇这些大小岛屿的贵族,一成身怀皇室血脉,是圣皇一系的分支,三成是北河、南山两家的族人,归根到底,也是圣皇家血脉出身。 又有三成贵族,是东云的地方豪雄,他们当中,一些家族的历史渊源,甚至可以追究到胡亥、赵高等人东渡东云,建立东云岛联之前。 剩下三成贵族,则是出身蓬莱神社。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传说中的圣尊血脉。他们地位特殊,掌握了极其可怕的邪恶力量,他们在东云岛联拥有各种特权,有时候,就连皇室在他们面前,也要低头俯首。 联军涌入了东云内洋。 皇室、北河、南山、蓬莱神社,四方势力的贵族们,早就拖家携口的,带着所有的浮财,带着自家的私兵军队,离开了自家领地,直奔正中云翔岛。 唯有那三成地方豪雄,他们是东云最根深蒂固的坐地虎,多少年来,他们和皇室,和北河家、南山家的关系,都不怎么样。甚至有一些地方豪雄,他们的宗教信仰都不是蓬莱神社供奉的圣尊,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始宗教。 这些大贵族没有撤走,他们只是将族中一些幼子送去了云翔岛安置,主要族人则是纠集军队,征召民兵,喊出了‘身、土俱碎’的拼命口号。 这些家伙在东云经营千百年,其财力之丰厚,堪称离谱,甚至南浔镇的那些有着数百年家当的大商人、大地主,都远远不如这些头上挂着公爵、侯爵头衔的,老牌子的东云贵族。 他们打开自家的钱仓,打开了秘密的军械库,掏出了各色军械。 他们在自家地盘上,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他们在自家领地的民众心中,地位远比圣皇和圣尊更要崇高,他们就是正经的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联军舰队刚刚突破大云门,还没抵达最近的一座大岛‘双羽岛’,岛上的‘赤羽家’和‘蓝羽家’,就已经将原本的三万私军,扩充到了八百万! 刑天鲤脚踏浮云,站在双羽岛上空,俯瞰着下方大地。 这是一座隘口。 西边,就是正对着大云门主航道的双羽港,出了双羽港,一片绵延十几里的小丘陵后,就是这座隘口,上面用土木材料,修建了一条高不过丈许的小小城墙。 突破这道孱弱的防线,经过一条长只有三里许的小山谷,就是一片方圆八百里的平原。赤羽家和蓝羽家的祖地,就在这片双羽平原上,两家一南一北,隔着一条‘喋喋河’,分别修建了一座大型城池,多少年来,两家都是守望相助、相互支撑。 如今,就在刑天鲤的正下方,双羽平原上,两家纠集的民兵宛如汹涌的黑潮,密密麻麻的铺设在了平原上。 八百万私军,九成九都是民兵。 其中手持新式枪械的,大概就只有十万。拥有老式火铳、火绳枪的,大概只有二十万出头。新式火炮,不过五六十门,老式的前装滑膛黑火药炮,大概能有五百门。 其他数百万民兵,清一水儿的拎着长刀、长矛、弓弩、盾牌! 可见,东云皇室,还有北河、南山两家,对于这些地方豪雄的控制,还是成功的,以这些坐地虎的丰厚财力,两个大贵族联合下面的数十家小贵族,弄到手的新式枪械,居然只有十万杆。 让刑天鲤崩溃无语的是,那些新式枪械也就罢了,看那款式,起码是来自三五个国家的杂牌货色。 那数百万民兵手上的长刀、长矛、弓弩、盾牌,却是整齐划一的好货色。这些冷兵器的工艺精良,极坚固,极锋利,甚至是那些箭矢、弩矢,使用的都是上好的镔铁箭头、铁桦木箭杆和正经的雕翎毛! 这么工艺精良、材质卓异的兵器,刑天鲤只在江东行省,那位江东总督金三叹的总督标兵营中见过。而且所有的刀枪剑戟之类,所有的式样都和标兵营的兵器一模一样! 甚至,这些兵器上面,好些都还残留着没有打磨干净的大玉朝官方军械库的标识! 刑天鲤无语望天。 也就是大玉朝自家都没有多少使用新式火器的新军,他们也没多少新式军械可以走私贩卖。 就这传统的冷兵器军械罢,单单一座双羽岛,大玉朝的官老爷们,就给双羽岛走私了足够武装八百万民兵的冷兵器——甚至这些冷兵器的做工,比大玉朝自家的官兵使用的质量还要好! ‘好大的胆子’,这种废话,也就不多说了,他们已经这么做了。 让刑天鲤惊骇的是,一座双羽岛啊,就走私了八百万‘套’冷兵器,这东云内洋,可是有着七十二座大岛——大玉朝的官儿们,他们从哪里弄到的这么多军械? 这都不是一个两个军械库的主事、主簿捞外快的事情了,这分明是一个体系,一个成熟的产业链,一张可怕的利益大网,才能做成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衣带水,睦邻友好!”刑天鲤手指头紧握通天妙竹,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一肚皮邪火,却不知道往哪里发。 联军主力,新来的圣罗斯舰队,登陆双羽港。 他们轻松突破了并无多少武装的双羽港——作为东云内洋面朝西部的第一座港口,又是被赤羽家、蓝羽家控制的岛屿,东云皇室、蓬莱神社,怎能允许他们大肆武装这个港口? 数过百万的农奴兵涌入了双羽港。 这些身上只披挂着一层粗布条,除了一身衣物外,就再无任何私人财产的家伙,一上岸,就被双羽港的繁华冲晕了头。 他们开始劫掠。 他们开始奸——淫。 因为东云人的反抗,暴力迅速发展成了无差别的屠戮。 东云人喜欢用木头建房子,双羽港也是如此,出了一座港口镇守官居住的小型城堡,其他的建筑全都是美轮美奂的木质小楼。 一座小楼起火。 一条街道起火。 一个街区起火。 整个港口起火。 火光冲天,这些干透了的木质小楼烧得很旺,甚至没什么黑烟。 双羽港用自家的财富和血肉,顺利的停滞了圣罗斯主力一天一夜的时间,直到整个港口都化为白地后,腰包被劫掠来的钱财塞满的圣罗斯农兵,才欢呼雀跃的高声唱着粗犷的民歌,在几队远东军团正规军的陪伴下,向双羽平原开进。 隘口的小城墙,被大口径野战炮轻松敲掉。 驻守在这里的数百名东云兵,也没有做什么反抗,炮声一响,他们转身就逃。 奈何,东云小矮子的腿太短,他们跑得再快,还是被那些牛高马大的圣罗斯人轻松追上,被锋利的马刀砍掉了脑袋。 过百万圣罗斯农奴兵和八百万双羽岛的民兵,在长宽八百里的双羽平原迎头撞上。手持热兵器的双方大军,硬生生在这狭窄的平原上,打出了冷兵器时代大方阵对冲的气势。 两边军队排着整齐的方阵,昂首挺胸的冲向对面的敌人。 枪声,炮声。 不用担心放空枪,只要枪响,必定有敌人栽倒。 只要炮响,必定能一炸一大片。 低沉的战鼓声,高亢的号角声,歇斯底里的咒骂声,混杂成了宛如十八层地狱无穷恶鬼的咆哮怒吼,混合着滔天的血气和内脏、粪便的臭气,乱杂杂的冲上了天空,差点将刑天鲤的云头都给撞碎了。 双羽岛打得残酷。 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还有诸多附属小国的军队,则是浩浩荡荡的,冲上了附近的几座岛屿。 同样打得很残酷。 双方用极先进的火器,打出了最原始的仗。 通天御灵幡高悬虚空,短短一天时间,祂吞没的阴魂就超过了百万。 苏菲、玛索更是欢天喜地的告诉刑天鲤——她们短短几天时间,通过祭坛献祭积攒的贡献,已经足够刑天鲤从某位‘主宰’那里,兑换好几根上次得到的先天灵木枝条。 半个月后,双羽岛溃败,赤羽家、蓝羽家的主要成员,带着溃散的私军护卫,遁入了岛上山林。 其他几座大岛,纠集民兵亡命反抗的地方豪雄们,也抵挡不住联军的火器优势,在一小撮儿精锐军队死伤殆尽后,他们纠集的民兵被屠戮大半,他们也只能带着残兵败将遁逃。 其中有一座大岛的三家豪强选择错误,他们想要去港口乘船遁向云翔岛,结果被一条守株待兔的法璐仕战列舰一通炮击,悉数粉身碎骨。 攻上双羽岛的第十六天。 雷诺夫带着大群审判圣骑登岸,岸边,圣罗斯军队,召集了大群‘乡贤士绅’,挥动着紧急制作的圣罗斯旗帜,‘欢天喜地’的迎接雷诺夫的到来。 他登岸后,几个被俘虏的东云小贵族,战战兢兢的向雷诺夫献上了酒水和降表,雷诺夫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全部喷了出来。 “酒水有毒,东云人狼子野心,罪该万死。”雷诺夫砸碎了酒杯,顺手砸碎了献酒的东云小贵族的脑袋:“这些东云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这座岛,应该属于光荣伟大的圣罗斯子民。我们不缺奴隶,我们只缺土地,所以……屠岛!” 雷诺夫悍然下达了屠杀令。 早就被血战刺激得头脑发晕的圣罗斯军队,毫不犹豫的,无比坚定的执行了雷诺夫的命令。 火光冲天。 血光冲天。 雷诺夫冷漠的看着四面八方哭喊奔逃,却根本逃不开多远,就被疯狂的圣罗斯兵劈成碎块的东云人。 他的身边,四名圣父教的审判教士扛着一张祭坛,上面端端正正杵着那座金铸的圣像。滚滚阴魂和精血,还有那些东云人被屠戮时散发出的各种负面气息,不断被圣像吞噬,一丝丝黑光不断从这圣像双眼喷出。 黑光如刀,好似要将这一方天空都切开一条缝隙。 通天御灵幡在刑天鲤手上轻轻震荡,这件已经恢复了几分仙器气象的小幡,在抽取那些阴魂的时候,居然完全比不过雷诺夫身边的那座圣像! 漫天阴魂乱滚,通天御灵幡只能抽取其中三成,剩下的七成,尽被那圣像一口吞下。 甚至,刑天鲤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圣像中,一缕宛如实质的恶意已经犹如毒蛇一样缠绕了上来,一点点的向自己逼近! 刑天鲤冷哼了一声,一道精纯霸道的法力汹涌注入通天御灵幡。 通天御灵幡好似打了鸡血一般,骤然膨胀到数丈高下,天空中浓云翻滚,阴风阵阵,寒气呼啸着卷过平原,让地面上的冰霜更是厚厚的冻了一层。 漫天翻卷的阴魂,顿时被通天御灵幡卷来了七成,只剩下三成,任凭刑天鲤如何催动,也无法从那圣像口中抢夺过来。 而那股宛如毒蛇的恶意,已经真真切切的锁定了刑天鲤。 好似有一双,不,是无数双邪异凛然的眸子,隔着无穷虚空,跨越了重重维度,宛如棺木中腐烂的僵尸双眼,就这么杵在刑天鲤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好似要将他的模样化为烙铁,深深的烙印在那腐烂、腐臭的棺材盖子上! “让人不爽啊!” 刑天鲤冷哼,他双手结印,正准备一道雷法轰向那尊圣像。 但是看到那身披猩猩红斗篷,手持元帅权杖,被众多圣罗斯官兵簇拥着的雷诺夫,刑天鲤沉吟片刻,散去了手印。 让他去屠戮东云平民,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雷诺夫主动的去屠戮东云平民,刑天鲤跟在身后捡洋落,这完全没问题啊。但是想要让雷诺夫做一柄合格的屠刀,你起码要给他一点好处罢? 按照英吉士王国东国调查室的情报,雷诺夫这厮虽然残暴、暴虐,但是屠戮百姓这种事情,不是很经常干……他莫名的在双羽岛发布屠杀令,定然是他身边这尊圣像的‘功劳’。 所以……刑天鲤收起了攻击这尊圣像的心思。 “贫道,怎么有点茶里茶气的了?又当又立的!”刑天鲤幽幽叹了一口气,目光森森俯瞰着那些在大地上疯狂逃窜的东云百姓。 不过,刑天鲤毕竟是没有亲自动手。 雷诺夫的屠杀令,得到了其他各国将领的响应——之前在大云门损兵折将,更是被干沉了数十条大型战舰,这些将领正发愁怎么向本土交待呢。 雷诺夫下令屠杀,各国将领乐得让官兵们发泄一点邪火,顺便收敛一点浮财。 东云内洋各大岛屿,百姓丁口众多,而且家中都颇有一点零散银子。就算每家每户,只能收拢碎银几两,数以亿计的百姓加起来,这可就是一笔大钱。 更不要说,还有这么多的贵族等着他们去掠夺呢? 一座座大岛被烈火和浓烟笼罩,鲜血喷洒在寒冬的大地上,风吹过,大地就被血冰厚厚的蒙了一层。 滚滚阴魂哭喊着,不断被通天御灵幡和那尊圣父圣像分享。 滚滚精血,同样被苏菲、玛索的祭坛,以及那尊圣像分润。 滔天的邪气、煞气、死气、怨毒之气,诸般东云百姓濒死前散发出的负面气息,则是不断被极远处几座大岛上,蓬莱神社架设的巨型法坛,以及圣父圣像分别吞噬。 有东云岛联的快速舰船在附近海域游弋,他们亲眼目睹了多国联军肆意胡为的全过程。只是,这些东云人的舰船,并没有出面制止,他们只是很‘冷静’的在一旁观望,甚至船上的东云水兵,都是一脸的淡漠,好似被杀戮的人,完全和他们无关一般。 只是,这几座大岛上发生的事情,也被这些东云舰船,一站一站的,接力传回了云翔岛,传回了黑龙城,传进了黑龙台。 气势恢宏,大有秦汉古风韵味,但是色泽阴暗、阴郁,暗沉沉极其压抑的大殿中,东云当代圣皇嬴蜇,正带着一群东云最顶级、最核心的王公大臣,和艾美联邦签署契约。 艾美联邦援助的舰队,已经停靠在了云翔岛的军港。 东云水兵,已经在军舰上操演了将近一个月,基本上形成了战斗力。 按照艾美联邦特使奥利的要求,东云岛联正式和艾美联邦签署‘盟约’,东云岛联彻底敞开国门,撇开了双腿,欢迎艾美联邦的‘宠爱’! 第七十六章 东云尊后(下) 签署契约的大殿,死一样沉寂。 嬴蜇微笑着举起帝玺,重重的盖在了刚刚签署了自家大名的契约上。 臃肿、痴肥、满脸青春痘疙瘩,眼珠子呆滞而僵硬,透着一股子大肥猪般‘懵蠢、憨厚’感的东云皇太子嬴蛾,见到自己父亲用印,顿时‘啪啪啪’的开始鼓掌。 “哈哈哈,父皇万寿。有了艾美联邦的援助,我东云定能横扫东国,反攻神州。那些西陆鬼畜,胆敢侵入我东云疆土,他们一个个都要死!”嬴蛾笑得极其灿烂:“听说英吉士的皇帝是个女的?等打败了他们,能让英吉士女皇帮我暖被窝么?” 当着众多王公大臣的面,当着艾美联邦特使团的面,嬴蛾堂而皇之的说出了想要英吉士女皇侍寝的话。 嬴蜇抚掌大笑:“吾儿威武!” 奥利和一众随员,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嬴蛾——好胃口,端的好胃口。英吉士王国的那位女皇陛下,虽然保养得当,那也是七十岁开外的老太太了。 这位和大玉朝的太后娘娘还不一样,西陆的白皮女子,更容易显老,三十多岁的白皮女子,老得和大玉朝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一般模样,那是常有的。 七十多岁的英吉士女皇陛下,就算保养得再好,那也是白发苍苍,浑身鸡皮……皇太子殿下果然威武,果然神勇,果然是,口味超凡! 奥利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他微笑着,轻轻的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奥利的随员们,还有在场的东云皇室直辖的那些王公大臣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纷纷鼓掌叫好,更有人溜须拍马,赞叹嬴蛾皇太子果然是‘雄姿英发’、‘英武不凡’,一定能杀得英吉士女皇陛下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嬴蜇嬉笑着招呼内侍赶紧上酒的时候,一声怒吼让沸腾的大殿骤然回复了死寂。 在场的北河家当代家主北河蒼暝拔出了佩刀,‘咣’的一刀,将签署合约的大方桌的桌角劈了下来,他手持利刃,指着嬴蜇厉声喝道:“陛下,你签署的这份条约,简直是丧心病狂,你这般做,对得起东云的列祖列宗么?” 嬴蜇冷眼看着北河蒼暝,他眸子里一抹杀意一闪而逝,脸蛋骤然垮了下来,苦笑道:“蒼暝殿,从辈分上,你是我的叔父辈。遍数东云各家,您的才干、见识、政务能力,堪称冠绝东云。” “您能否告诉我,现在各国联军,已经攻入了大云门,若是我们拒绝了艾美联邦的援助,我们用什么来抵挡那些西陆鬼畜的舰队呢?” 嬴蜇幽幽叹息道:“如果,不是蒼暝殿,还有椛桄殿坚持,东云的本土舰队主力,还有黑婆罗洲远征舰队的主力,没有去平海城,没有被英吉士舰队击沉的话,凭借两支舰队的战力,那些西陆鬼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攻破大云门。” 嬴蜇耷拉着眼皮,愁眉苦脸的说道:“因为蒼暝殿和椛桄殿的阻挠,合约迟迟没有签署,导致大云门被破,这份责任,朕尚未向两位求一个交待,两位又怎能在两国欢庆的这个场合,突然发难呢?” 北河蒼暝沉默不语。 南山椛桄目露凶光。 两位家主咬牙切齿的看着嬴蜇,沉默许久,南山椛桄才沉沉道:“先祖基业,被你卖了个干净,我倒是要看,你如何向先祖交待。” 嬴蜇微笑,不语。 嬴蛾则是突然开口,他用那呆板、僵硬,宛如死猪一般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两位家主,细声细气的说道:“可是,两位叔祖大人,双羽岛正在被屠岛哩……不过,这是好事,哈哈哈,等到诸位殿下的家当被屠光了,北河家、南山家的地盘,又能扩张了吧?” 嬴蛾的话,很诛心。 在场众多王公大臣中,有将近一半的人看向两位家主时,眼珠都在充血。 北河蒼暝、南山椛桄震怒,他们大口喘着粗气,想要做点什么。 大殿外,近千名身披全封闭式金属甲胄,手持奇形长刀的甲士,配合数千黑龙禁卫,正在和数千名北河家、南山家的秘卫对峙。 北河、南山两家的秘卫,尽是他们精心培养的顶级精锐,个个都身高‘五尺’‘之巨’,在东云,都堪称‘昂然伟丈夫’,他们都是自幼苦苦修持,以秘法蓄养,精通各种杀伐手段,更兼铜皮铁骨,寻常刀剑难伤分毫。 他们一个个身披秦汉风格的鱼鳞重甲,手持唐宋风格的大型陌刀,腰间系带上,更是串着一条条细小的铁链,相互之间用铁链串在一起。如此军阵,一旦开始冲锋,纵横交错、宛然一体,就好似一座小型的钢铁堡垒。 这就是两家的最强武力‘铁浮屠秘卫’! 他们的单独战力,比起皇室直属的黑龙禁卫,还是差一点。但是黑龙禁卫必须是纯血的秦族才能担任,数量上嘛,就远远不如这些铁浮屠秘卫了。 所以多年以来,黑龙禁卫也只能拱卫黑龙台,在黑龙台之外,铁浮屠秘卫的凶名,可比黑龙禁卫要强出了许多。 只是今日,艾美联邦派来了近千名甲士,令得平日里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就算在黑龙城大街上,动辄杀人的铁浮屠秘卫们,也是迟迟不敢妄动。 大殿中,嬴蜇慢吞吞的说道:“好了,嬴蛾,闭嘴,毕竟是你叔祖嘛。总之,盟约已经签署,艾美联邦的军队,即将‘友好进入’我国进行协防……以后,大家都是自家人了,还望诸位臣公,同心协力,共襄大计啊!” 北河蒼暝冷声道:“罢了,出卖祖宗的大计,我们是做不来的。嬴蜇,你好自为之罢!” 南山椛桄则是懒得吭声,直接转身就走。 北河、南山两家家主离开,大殿中的王公贵族们,‘哗啦啦’就有超过六成的人紧跟着他们离开。 嬴蜇、嬴蛾父子两对视一眼,嬴蜇幽幽叹道:“跋扈!” 嬴蛾咧嘴一笑,向嬴蜇轻声问道:“从早上吵到现在,您饿了么?要不,去山河殿,传宴罢?今日,当是大喜事,那两家这么多年了,不一直这样么?您,饿了么?” 山河殿,位于黑龙台月影湖旁,依山傍水,气势巍峨。 大殿前方,有三重高台,每一重都有三口数丈高青铜巨鼎矗立,一共九口大鼎,其上有江山社稷、日月星辰诸般浮雕,乃是东云仿造神州东国传说中的‘九鼎’而成。 今日里,九口大鼎中青烟升腾,浓香四溢。 众多做唐时宫妆的东云少女手持琵琶,在三重高台上,做‘敦煌飞天舞’,悠扬的丝竹声中,更有人做胡妆,牵着骆驼蜿蜒而过。大冬天的,不知道东云人从哪里弄来的大量牡丹花瓣,着人从高处倾泻下来,漫天花瓣飞舞中,那骆驼昂首鸣叫,俨然盛唐时,众人回到了那丝绸古道最繁忙的时节。 东云皇室为了这一场宴会,也是下了血本的,就那些狂舞的东云少女身上的唐时宫裙,耗费的绫罗绸缎就是一大笔钱。 奈何,这盛唐风景,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奥利一群艾美联邦的‘蛮子’,哪里懂什么盛唐文化,他们根本就不晓得,‘盛唐’二字,在东云人心中拥有的崇高地位。 呃,除开大秦,就是盛唐了。 奈何,嬴蜇、嬴蛾,还有他们之上的历代东云皇族,都不怎么敢将‘大秦’二字挂在口边,他们更不敢在自家地盘上演绎‘秦风秦韵’,唯恐被某些人找上门来。 不得已而求其次,不能搞秦风,他们就只能整唐风了。 北河蒼暝、南山椛桄带着大群铁浮屠离开了黑龙台。走出宫门的一瞬间,在重兵簇拥下,北河蒼暝、南山椛桄下意识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同时转过身去,看向了黑龙台巍峨的宫门,以及那些矗立在宫墙上,目光森冷盯着自己的黑龙禁卫。 “哈,好,好,好,他嬴蜇,毕竟没有胆子真的撕破脸。”北河蒼暝冷笑。 “可是他已经得逞了。”南山椛桄冷声道:“借着鬼畜入侵一事,他拉拢了这么多人,他强行签署了和艾美联邦的合约,他已经拿到了艾美联邦援助的舰队。” 南山椛桄狠狠一跺脚。 一声低沉的轰鸣,他脚下烟尘飞溅,厚厚石板铺成的宫前广场,被他踏出了一个深达半尺的脚掌印——脚印边缘光洁,好似被工匠精心雕琢而出。 “一直以来,东云大军,归你我掌控。”南山椛桄冷声道:“但是这支艾美联邦的舰队一入手,皇族掌握在手中的高端军力,就压过了咱们。以后,这东云,究竟是谁说了算?” 北河蒼暝咬牙道:“怎么会成这样呢?为何,那些鬼畜会疯了一般来攻击咱们?” 南山椛桄就直勾勾的盯着北河蒼暝。 北河蒼暝沉默半晌,突然冷笑起来:“你真以为,我儿子,北河仓一,有这个能力,在一夜之间,全歼四十万圣罗斯鬼畜?” 南山椛桄皱起了眉头。 他思索了片刻,缓缓摇头:“不要说那个小兔崽子,就算是你我联手,一夜之间?四十万圣罗斯鬼畜?呵!” 南山椛桄冷眼看着北河蒼暝:“但是,飞云港那边,统兵宣战的,可是北河明斋,那也是你北河家的人。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你北河家,究竟想要做什么?” 北河蒼暝用力摇头:“他死了。” 南山椛桄瞪大了眼睛:“他?明斋公,死了?” 北河蒼暝轻叹了一口气:“他死了。现在被推出来的那个叛军统帅‘北河明斋’,应该是他的‘影子武士’,该死的贱种。” 北河蒼暝、南山椛桄面面相觑,半晌没吭声。 这些天,东云国内,风波诡谲,他们两个,也是这些天来第一次正式会面——如果不是嬴蜇强行通过了和艾美联邦的合约,他们或许还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面对面的商议事情。 大队武士簇拥着两架极华丽的马车行了过来——每一架马车上,都用了六匹马。 显然,这是僭越。 东云处处都用东国古礼,而东国古礼中明文记载‘天子六驾’,皇帝采用六匹马,东云的圣皇出行,也只是六匹马。而北河、南山两家的家主,出行赫然也是六匹马拉车! 北河蒼暝走到自家马车前,突然回头,向南山椛桄沉声道:“上我的车?一起聊聊?他签的这份合约,折损的,可不仅仅是北河家的钱,也有你南山家的军队。聊一聊呗?” 南山椛桄沉吟片刻,解下腰间佩刀,递给了身边护卫,双手按在腰带上,慢条斯理的走到了北河蒼暝身边。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上了北河蒼暝的座驾。 大队武士、数千铁浮屠秘卫簇拥着马车离开,宫墙上,一名身穿深蓝色长袍的宦官,朝着这边张望了一阵子,撒腿一溜烟的就直奔山河殿而去。 深夜时分,黑龙台内的酒宴狂欢还在继续,只是,酒宴的味道已经变了,山河殿中,奥利等人全都扒得光溜溜的,宛如一群发狂的野猪,追着一个个尖叫的东云宫女乱跑乱跳。堂堂东云岛联的皇宫,硬生生变得好似种猪场一般狼藉。 天空浓云散开,青蓝色的月光照耀天地。 月影湖上,波光粼粼,大群锦鲤被山河殿内传来的怪叫声惊动,不安的在湖面上跳跃着。 月影湖北岸,那座巨大的活火山西南角,两架六驾的马车为首,一支‘轻车简从’的车队,悄然抵达山脚。 北河蒼暝、南山椛桄,还有数十名北河家、南山家的族老,身着全套的祭祀华服,悄然下了马车,顺着古色斑斓的石板盘山道,手持点燃的线香,三步一礼拜的向山顶攀爬。 沿途,密林中,隐隐有怪异的响声传来。 有身穿黑色狩衣的神官、巫女,身边悬浮着三五点磷火,宛如鬼魅一样在密林中倏忽往来。他们身形飘忽,几乎是脚不着地的顺风而行,偶尔他们会在盘山道旁驻足片刻,冷眼看着这些诚惶诚恐的顶级权贵。 如此耗费了好长时间,一行人到了半山腰处,他们回过头去,目光越过月影湖,恰恰能看到灯火通明,被大军团团拱卫的山河殿。 北河蒼暝和南山椛桄同时骂了一句极下流的脏话,北河蒼暝低声问候当今东云的皇太后——那是南山家的族女;而南山椛桄则是低声问候当今东云的太贵妃——那是北河家的族女。 两人骂声出口,对望了对方一眼,悻悻然闭上了嘴。 三家本为同源,骂得难听,就是连自家祖宗都骂了进去,实在是不好听。 他们换掉了手上几乎燃尽的线香,继续憋着一口气向上攀登。侥幸这座活火山的山势不高,沿途的石板道也颇为平整,他们耗费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爬到了山顶。 十八座黑漆漆的鸟居门户后方,一座前后三进的神社巍然矗立。 一名白发已然泛黄,却保养得白皙细嫩,每个毛孔都好似在放光,单纯从容貌上看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巫女手持一柄招魂幡,静静的站在神社门前。 见到北河蒼暝等人,这巫女眸子一冷,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来了?正好,拖延了一个多月,你们也没给神社一个交待,派去大云门的孩子们,究竟是怎么败的,究竟是怎么死的,怎么一个逃回来的都没有。” “咱们老啦,嘿,说话不管用啦,你们手握大权,威风凛凛,都可以瞎糊弄咱们啦。” “但是今天么,你们有点糊弄不过去了哦!” 北河蒼暝和南山椛桄对视一眼,眸子里尽是茫然之色——大云门一战,蓬莱神社的神官巫女们损失惨重,他们当然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呢,这些天他们忙着和嬴蜇斗法呢,是否和艾美联邦签署那该死的合约,已经耗尽了他们的精气神,他们实在是没时间、没精力、没心思来和神社撕扯了。 而且这些年来,神社的影响力嘛,说实话,也就这样罢? 已经步入了巨舰大炮时代的末法世界,你神社就算有一点底蕴,那些神官巫女也挡不住重炮的轰击。手握东云权柄的北河家、南山家,实在是没必要和神社呱噪什么。 今夜,如果不是要拉拢神社,共同讨伐嬴蜇,两家高层,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北河蒼暝、南山椛桄齐齐冷哼了一声,他们跟在老巫女身后,一边走,一边冷声道:“大云门一战的责任,不在我们两家,而在那个一意孤行的混蛋身上。” “我们可没有不尊神社的意思。” “我们今夜来此,正是想要求见大神宗,给他解释这里面的缘由呢。” 老巫女只是在前面带路,没吭声。 北河蒼暝和南山椛桄解释了两句,见到对方这般冷淡,也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懒得说话了——不过是一个老巫女,哪怕资历很深,在他们看来,也就是这么回事罢? 他们穿过鸟居,走进神社,然后长驱直入,穿过了神社。 北河蒼暝和南山椛桄的脸色就变了。 老巫女带着一行人,顺着一条青石板小岛,一路到了这座活火山的火山口。然后,他们顺着在火山口内壁开凿的蜿蜒小道,来到了火山口岩浆湖上方,距离岩浆只有不到十丈高的一座平台上。 一名身量很高,高有六尺开外,但是极枯瘦的老人,正静静的站在平台边缘,低声的嘟囔着咒语。 恰恰是北河蒼暝、南山椛桄一行人走上平台的那一瞬间,偌大的岩浆湖‘噗噗’几声,喷出了一根根高有数十丈的尺许粗火柱。 若有若无的笑声在巨大的火山口中回荡。 一根数丈粗细的岩浆柱子,悄然无声的从岩浆湖的正中心位置冉冉升起,岩浆柱子的顶部,赫然托着一颗直径丈许,通体剔透无瑕的琉璃球。 在那被高温烧得通红的琉璃球中,一名披散长发,浑身一丝不着的绝美女子,正慵懒的打着呵欠。 枯瘦老人,带路的老巫女,还有北河蒼暝、南山椛桄等人,齐齐跪倒在了地上。 “至高、至圣,圣尊后啊,您怎么,醒来了?”北河蒼暝、南山椛桄五体投地,齐齐惊呼。 第七十七章 各自神通(上) 双羽岛。 除开原本赤羽家、蓝羽家的两座城池,留下了数千圣罗斯农奴兵镇守,双羽港那边,留下了几条往来传信的小船外,联军主力已经离开,继续向前东部推进。 偌大的双羽岛,平原地带的城池、村镇,已然在雷诺夫的命令下,被屠戮一空。 但是双羽岛毕竟是一座大岛,出了正中八百里平原,还有周边一些中小型的冲积平原,以及沿海地带有一圈儿平坦地带,其他地方,大半都是没怎么开发利用的山地。 赤羽家、蓝羽家的高层,带着一批残兵败将遁入了山中。 面对圣罗斯人的屠杀令,双羽岛大半的东云平民,都赶在圣罗斯人的屠刀落下之前,逃入了冰封积雪的山林。 雷诺夫派出了数万农奴兵进入山林,追杀那些东云百姓。 双方一追一逃,短短时日间,都已经进入了深山,谁也不知道现在里面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只是隔三差五的,刑天鲤的通天御灵幡,总能汲取一批从山林方向飘来的阴魂,而且数量颇为可观。 双羽岛东部,海滩,树林。 精巧的祭坛闪烁着淡淡的幽光,银绿色的光芒宛如心脏跳动,一波一波的向外扩散。通天御灵幡悬浮在祭坛上方,一缕缕阴风寒气倒卷而下,化为一个直径百丈的大罩子,将祭坛外泄的波动悉数封禁在百丈区域内。 祭坛上方,一缕幽光浮荡,隐隐有一方小型的空间在那幽光中若隐若现。 这些日子,联军、东云战死的士卒,被屠戮的百姓,数千万人的精血在这祭坛的小小空间内汇聚成了一个小湖。因为祭坛神奇的力量,这些精血并没有凝固,反而不断鼓荡出一圈圈波纹。 偷偷从联军舰队中窜回来的苏菲、玛索,带着百来号少女,虔诚的跪在祭坛下,用那好似鸟儿鸣叫一般优美的语言,念诵着古老、繁复的咒语。 很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 莫名的存在,跨越不可测的维度,跨越无穷尽的虚空,慵懒而不经意的朝着这方世界投来了一缕淡淡的目光。无量维度、无穷虚空,还有莫名的力量干扰,将这一缕目光削弱到了近乎于无的程度。 祭坛内的小空间中,那个精血积成的小湖凭空蒸发。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四周虚空微微震荡,一圈圈透明的空间涟漪向四周扩散开去,疯狂冲击着刑天鲤用通天御灵幡布下的禁制。 末法时代,这空间涟漪的威能都被压缩到了极致。 阴风寒气所化的灰扑扑的禁制罩子,只是震荡了几下,就恢复了平静。不多时,四颗青木灵珠,五根先天灵木的枝条,慢悠悠的出现在了祭坛上。 随后,是一缕缕奇异的幽光从祭坛上荡漾出来,其中九成幽光分成两条浩浩荡荡的流光,注入了苏菲和玛索的身躯。剩下的一成幽光,则是化为百来条手臂粗细的光影,注入了那些跪在祭坛旁的少女体内。 苏菲、玛索发出怪异的哼唧声,犹如濒死的鱼儿,蜷缩在地上,浑身汗出如浆,身躯一抽一抽的痉挛着,面皮上泛起了不正经的红晕,瞳孔也好似死人一般扩散开。 她们身上,有着淡淡的异味扩散开来,她们的气息,更是以让人惊怖的速度在快速增长。 刑天鲤眼角微跳。 两女的气息,居然跨越了散仙境,直接突破到了堪比地仙境巅峰极致的水准。 甚至,只差这么一丝半点,她们就能突破实力堪比天仙的层次。 侥幸的是,两女的强大,更多的表现在她们的精神力量上,而且,只是单纯的‘量’的增加,她们的灵魂本质并没有发生蜕变。 当然,也有一点变化,大概就是,她们原本的灵魂稀薄如雾气,而得到了这一次的恩赐后,她们的灵魂凝炼,变得粘稠如牛乳。 在拥有天仙神魂,而且还在天仙阳神基础上蜕变了数次,‘质’和‘量’都百倍增强的刑天鲤看来,苏菲和玛索的灵魂,大概就是从一小撮儿燃烧过后的草木灰,变成了一大捆枯草——虽然增强了许多,依旧吹弹可破。 而两人的肉身嘛。 肉体力量大概增强了三五倍? 两女的肉身力量,从一两千斤的水平,提升到了七八千斤? 苏菲、玛索这个族群,不以肉身力量称雄。 所以,刑天鲤配制的巫毒,依旧死死控制了她们的生死,依旧牢牢扎根在她们的肌体深处,除非她们的肉身能够提升到堪比体修散仙的水平,否则刑天鲤一个念头,就能瞬间摧毁她们的肉身,断绝她们的生机。 大袖一挥,将四颗青木灵珠和五根灵木枝条收起,刑天鲤低声嘟囔,似乎,要想办法调配更加强力的巫毒了。否则这一场大仗打下去,天知道苏菲、玛索还会献祭多少次,天知道她们的实力会提升到何等程度。 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但是末法时代,想要凑齐调制强力巫毒的材料,难,难,难……刑天鲤很苦恼,难不成,他还要学习《原始巫经》中记载的,太古巫殿的大巫们,培植药草的技巧,然后用太初之炁灌输一批强力灵药出来? 战争在继续。 雷诺夫颁发屠杀令,并且对联军将领们保证,他会对这一次战争中的所有罪行,承担一切责任后,多国联军就变成了一群人形的野兽,他们的战斗力,或者说杀伤力,破坏力,也就几何指数的增强了。 但凡被他们攻占的岛屿,被他们攻克的城池,没能逃走的东云人,男丁悉数被杀,女人嘛,遭遇就不问可知。尸山血海,奸淫掳掠,这些自诩‘文明’、‘进步’的极西百国的联军官兵,一个个性情大变,做出了他们本国法律足以将他们挨个枪毙一百次的罪行。 又有苏菲、玛索魅惑的西部诸岛的东云贵族们带路。 这些东云贵族们,在实力飙升的苏菲、玛索的魅惑下,灵魂彻底沦陷。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家的领地,正在遭受南部诸岛那些‘穷鬼乡巴佬’的侵袭。 他们欢天喜地的带着自家的军队,充当了联军的带路党,带着多国联军攻伐东云内洋诸大岛屿。 他们心甘情愿的充当先锋,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 更有甚者,在攻下一座城池后,在雷诺夫的屠杀令颁发的同时,这些西部诸岛的东云贵族们,主动的纠集这些岛屿上的东云青壮,签发‘屠杀豁免令’,就地征召这些东云青壮,编练成军,继续攻伐。 对此,雷诺夫乐见其成,甚至主动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冷兵器。 反正,这些炮灰都要死在战场上。 如此一来,虽然战争残酷,双方都死伤惨重,但是联军的规模,主要是西部诸岛那些东云人的军队规模,不仅没有缩小,反而膨胀了数倍。 而东云皇室,乃至掌控东云实权的北河、南山两执政家,甚至是超然物外,权柄凌驾于皇权至上的蓬莱神社,对于战局似乎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隔三差五的,会有一点精锐部队,在某个战场上发动自杀性冲锋。 三不五时的,总有一些神官、巫女,在一些战场附近架设法坛,施展一些邪法。 除此之外,东云皇室也好,北河、南山家也好,他们掌控的精锐武装,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在联军看来,东云人的反抗是如此的孱弱无力,他们就越发的兴高采烈,一路高歌猛进,完全忽略了战场上一切可能的风险。 战争持续了数月。 等到春暖花开,东云内洋七十二岛,山林冰霜开始融化,第一波野花迫不及待在山林中绽放笑脸,平原地带的野草开始萌发新芽时,联军舰队,已经可以近距离的看到云翔岛的海岸线。 东云内洋七十二岛,已经有三十五座落入联军掌控。 前方,就是东云帝都黑龙城所在的云翔岛。 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联盟,以及他们数十个附庸小国,来自他们殖民地的后援军力,在这数月中,也络绎赶到。 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国家,大大小小九百多处殖民地,当这股力量集结在一起,联军的规模已经膨胀到了让雷诺夫都感到头疼,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掌控的地步。 大小铁甲舰,五千余艘。 大小运输船,七万多条。 各国殖民地军队,以及从殖民地纠集而来的土著仆从军,总数超过三千万。 这么多军队的吃喝拉撒,指挥调动,就足以将人逼疯。 更不要说,联军当中,好些国家还是传统的敌对阵营,好些将领出身的贵族家族,和邻国的某个贵族家族,那是数千年的恩怨纠缠。当两个敌对家族,都有族人在各自国家的殖民地充当了高级将领…… 好家伙。 这叫做一个热闹。 有雷诺夫这个战力怪物镇压,各国将领摆出了极西百国的‘绅士’嘴脸,整日里聚集在作战室内,对着地图和沙盘比比划划,指点江山。 而在他们的授意下,各国官兵、仆从军,为了一碗饭、一杯酒、一个东云美女,可以打得头破血流。每日里,百人以上规模的斗殴,能爆发数千次! 乌烟瘴气,一团糟。 雷诺夫是一员猛将,但是他显然不是一员合格的统帅。 面对如此乱局,他干脆撒手,哎,诸位爱干啥干啥吧? 反正,各国军队肆虐,倒霉的是东云老百姓,杀掉的都是东云人,哎,死掉的东云人就是最好的东云人,他身边的那尊圣像对此可是表达了极大的满意和欢喜。 雷诺夫撒手。 各国将领撒手。 多国联军的军纪,自然而然就一泻千里。 烧杀劫掠,一切兽性的丑恶在被联军占领的大小岛屿上演绎得淋漓尽致。不需要雷诺夫的屠杀令,后来的各国仆从军,已经自动将‘屠杀令’升格成了‘虐杀令’! 各国联军的杀戮,丧心病狂到了何等程度? 就看刑天鲤的通天御灵幡中,地仙境的鬼将,已经达到了三十六尊,散仙境的鬼校,一百零八尊,就知道这些联军在东云人的地盘上,造了多少孽! 伴随着可怕的杀戮,云翔岛就在前方。 雷诺夫等人的指挥部,搬迁到了距离云翔岛最近的‘七国岛’。 七国岛上,七位有着公爵封号的领主,已经拖家携口逃去了云翔岛,只丢下了七国岛上超过三亿东云子民,任凭多国联军折腾。 烈火和黑烟,在七国岛各处城池村镇升腾,血水染红了河流和湖泊。七国岛沦为人间地狱,无数东云人想跨海逃去云翔岛,却根本无路可逃。 多国联军庞大臃肿的舰队,拉响了汽笛,在云翔岛和七国岛之间,宽不过五十里的海峡中恣意放肆,追逐着宛如小老鼠一样逃窜的东云舰船。 七国岛上的东云百姓,木船刚刚下海,就被联军舰船一炮炸得粉碎。 东云海军不多的一些主力舰,之前在平海城损失殆尽,如今本土留守的舰船,东拼西凑,也只是凑出了三条老式的战列舰,一些老式铁甲舰。 总数量不超过一百条的东云舰队,根本无法和五千多条联军战舰抗衡。 侥幸的是,东云人的舰船,都是向英吉士王国订制,本着‘花小钱办大事’的岛民心态,东云人采购的舰船,对于舰体装甲都极力的削减了,而主动力的锅炉,都是使用的好货色。 所以这近百条东云战舰,虽然防御力差得一塌糊涂,但是舰船的速度,以及火炮口径,那是一点儿都不拉胯。 他们跑得飞快,炮弹的威力也足够,偶尔他们还挑衅联军舰队,引得联军舰队靠近云翔岛海岸,岸上的岸防炮台配合自家舰船一通乱打,短短几日时间,居然干掉了联军十几条大舰。 恼怒的雷诺夫。 或者说,故意施为的雷诺夫一声令下。 多国联军,以西部诸岛的东云军队为先导,以将近十万条东拼西凑而来的东云木船为先导,近千万东云杂牌军呼喊着口号,浩浩荡荡的横跨最宽处也不过五十里的海峡。 南北长达两千多里,宽不过五十里的海峡,联军选择了近百个合理的、不合理的登陆点,东云杂牌军一拥而上,引来了岸上东云守军近乎歇斯底里的攻击。漫天炮弹,子弹如雨,一条条木船被击沉,无数东云杂兵在海上嘶吼,哭喊,被闻着血腥味赶来的鲨鱼,酣畅淋漓的拽进了深海。 五千多条联军战舰一字儿横开,他们几乎占满了整个海峡。 他们疯狂的炮击海滩,掩护着东云杂兵陆陆续续的冲上了海滩。在东云杂兵后面,各国的殖民地仆从军们,也嘶吼着紧跟了上去。 残酷的登陆战只打了三天,七国岛和云翔岛之间的这条海峡,几乎就看不到蓝色的海面。船只碎片,残肢断臂,被炮弹震死的海鱼尸体,油污悬浮在海面疯狂燃烧,滚滚浓烟直冲天空,鲜血将整个海峡的表层海水都染成了红紫色。 双方都没有收兵暂停的意思。 反正,死伤的全是东云杂兵和殖民地仆从军,双方都没把这些家伙的性命当做一回事! 虚空中,浮云上,刑天鲤身边五颗青木灵珠环绕,光芒闪烁中,他不断汲取其中磅礴的,蕴藏了无量生机的先天青木之气,极速的壮大自家生机。 紫绶道衣、通天妙竹,还有通天御灵幡,则是在急速融合那几根先天枝条。 随着刑天鲤不断熔炼一块块战舰残骸,磅礴的太初之炁不断注入三件宝贝,先天枝条被三件宝贝快速融合,一道道崭新的符纹不断在三件宝贝中滋生。 尤其是通天御灵幡,原本内部的阵纹崩解的崩解,沉寂的沉寂。在刑天鲤的帮助下,在一根先天枝条的‘慷慨舍身’下,通天御灵幡不仅补全了自身,更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得到了一次极大的提升。 原本这小幡,也不过是胡亥不知道从那条门路弄来的,一件操控大秦阵亡僵尸,将其转化为‘大力鬼王’,组成军阵后为自己攻伐征战的‘天仙器’! 就算是天仙器,那也是‘后天之物’。 可是得了这根枝条的本源后,这件小幡,气息大变。一丝丝极古老,极苍茫,和这后天造物的世界格格不入的玄奥气机在小幡上灵动跳跃,祂自身的威能,已经回到了‘天仙器’应有的水准。而祂的品质和潜力,则是突破了‘后天’,隐隐摸上了先天的边! ‘先天之器’有什么好处,刑天鲤一时半会还弄不清楚。 毕竟,他还从未拥有过正经的先天之器……青木灵珠和这些枝条,不是正经的成型的‘器具’,而是‘材料’,所以真正的先天之器究竟有多强大,刑天鲤也很期待。 一边修持,刑天鲤也时刻分心,关心着这一场大战的走向。 他已经看得清楚,在云翔岛上,黑龙台深处,东云人建起了一座规格极大,气势极其可怕的法坛。每日里,这座法坛都在抽取战场上浩瀚如海的负面能量,不断转化为滔天邪力,注入法坛上盘膝而坐的绝色妇人。 而雷诺夫身边,那尊诡异的圣像,已经膨胀到了和真人等高的程度。 这尊圣像也好似一个黑洞,疯狂的吞噬着战场上可以吞噬的一切——祂同样席卷了滔天的负面能量,将其转化为某种邪能,不断注入了雷诺夫麾下众多审判圣骑体内。 短短几个月时间,雷诺夫麾下数千名审判圣骑,其散发出的气息,让刑天鲤都感到有点心惊——这些家伙的实力,居然已经追上了,被他点开了血脉的刑天氏兄弟们! 时间一天天过去。 联军这一边,苏菲、玛索纠集的东云贵族们,他们的杂兵已经阵亡超过七成,近千万杂兵以每天数十万的‘高效率’,折损在了滩头阵地。 而各国的殖民地仆从军,也折损过百万。 刑天鲤在高空观战,实在不知如何吐槽——已然是热兵器时代,机枪、机炮、大口径舰炮、超大口径岸防炮之类的武器统治了战场,而雷诺夫以下,多国联军的将领们,居然任凭东云杂兵和仆从军们,如冷兵器骑士对冲一般,排着整齐的方阵抢滩登陆? 就算是雷诺夫要收割韭菜,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一些。 而西部诸岛的东云贵族们,哪怕有着苏菲、玛索的魅惑控制,哪怕他们整日里吸‘暗夜香’已经吸得浑然忘我了,面对麾下杂兵惨烈的损失,他们也终于回过神来。 他们聚集在一起,向联军将领表达了抗议。 甚至有傲娇的贵族子弟,带着私军,隐隐有发动传统的‘下克上’的趋势。 雷诺夫也清楚,就算是割韭菜,也不能做得太露骨了。于是,他召开会议。就在各国将领齐聚一堂,讨论是否将自家的精锐兵力投入战场,一举攻破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的东云人防线时,黑龙台方向,终于有了动静。 东云人的圣尊后,满面红光,吸饱了邪能的她,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法坛,随手将一个黑色的人颅骨药皿,递给了身边的大神官。 当天夜里,这个人颅骨药皿中,那些粘稠、漆黑,不断冒着细小的气泡,完全符合正常人心目中‘魔药’形态的药剂,就被蓬莱神社的神官、巫女们,分装成了数十份,丢进了海峡中,尸体残骸堆积最多的数十处海湾。 第二日,瘟疫爆发了。 第七十七章 各自神通(下) 短短三天时间,多国联军彻底熄火,没有了战斗的力气。 除开雷诺夫和圣父教的审判圣骑、审判教士,除开那些东云贵族和东云杂兵,其他各国将领,各国殖民地军队,各国殖民地仆从军,悉数病倒。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奈何不了体格超人的雷诺夫等人,又好似有灵性一般,避开了所有的东云人,只是将那些外来的,来自极西百国的,还有他们殖民地的官兵,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全部放倒。 联军当中,有医术颇佳的随军军医,他们在第一批士兵病倒的时候,就果断采取了各种预防瘟疫的措施。 将病人隔离。 所有人佩戴口罩。 在病人居住的营房附近抛洒石灰。 对饮水和伙食,全部采取高温消毒等科学的手段。 甚至,让一部分将领和高级军官,口服这几年,极西百国刚刚研发的抗菌消炎的药片等等。 基本上,这些军医已经使出了他们所知的一切有效手段。 但是瘟疫还是以莫测的方式,快速在联军内部蔓延开来。 先是发烧。 然后是皮疹。 紧接着皮疹变成细小的,猩红透亮的水泡。 等到水泡爆裂开来,里面的毒水顺着皮肤流淌,所过之处,皮开肉绽,皮肉糜烂成膏糊状,刺痛和难以忍受的瘙痒袭来,引得病人不断的抓挠、哀嚎。 越挠越痒,越痒越挠,挠过的地方,皮肉裂开,血水四溢。 负责照顾这些病人的医护兵,一不小心碰触到病人身上的血水,自己身体也迅速冒出了同样的皮疹,最多一个时辰,他们也会一头栽倒在地,发起了高烧。 等到皮疹发作得差不多了,病人就开始上吐下泻。喷射状的上吐下泻,有那些本来就有点小毛病,或者身体比较虚弱的倒霉蛋,直接吐血、飙血。 再强壮的士兵,呕吐、腹泻一天一夜后,生命力也就损耗得差不多了。 有人直接脱水暴毙,有人在灌了一些淡盐水后,勉强还能支撑一下,但是他们开始迅速的消瘦。他们的身躯内,好似有一把邪火,正在燃烧他们的脂肪和肌肉,燃烧他们的养分,让他们在短短三五天内就变得皮包骨头。 这个时候,这些士兵的五脏六腑,也开始发出细小的、密集的水泡。 他们的五脏六腑开始溃烂,变成脓血,然后也被他们上吐下泻的,化为五颜六色的脓血喷了出去。等到这些倒霉蛋将五脏六腑都喷得干干净净了,他们也就变成了一具完美的‘皮包骨头’! 他们的肌肉、内脏,除开皮肤和骨骼,其他身躯中的一切肌体组织,都化为脓血喷出体外。 数十个大小岛屿的联军营地上方,愁云惨淡,哭喊连天。 紧接着,让联军官兵惊恐莫名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吐干净了五脏六腑,肌肉脂肪都已经彻底燃烧殆尽的病死鬼,他们的皮包骨头的尸体,在莫名的力量催动下,‘咔咔’有声的站了起来。 这些家伙,很‘灵活’的蹦跶着,宛如活人一样活动着胳膊腿儿。 他们松垮的面皮很诡异的蠕动着,撕扯出一个个极诡邪的笑容,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发声的,他们嗓子里,发出了和他们生前一般无二的声音。 他们热情洋溢的和自己昔日的同僚打着招呼,甚至帮助那些医护救治那些病情并不严重的联军官兵。他们的动作敏捷,‘笑容灿烂’,浑身洋溢着‘阳光温煦’的‘热心助人’的气息,宛如一个个‘健康活泼’、‘积极向上’的大小伙子! 除开不似人形外,这些家伙的言行举止,居然和生前没什么两样! 这就,更吓人了! 高空中,浮云上。 刑天鲤目瞪口呆的看着下方一片狼藉的联军大营——无数官兵惊慌失措、嘶声哭喊,甚至有病人挣扎着在地上摸爬滚打,四处逃窜。 有那受惊过度的高级将领,直接下令自己的卫队,冲着那些到处溜达的活死人开枪射击。 结果,这些活死人带着浑身的透明窟窿,依旧到处浪荡。而士兵们胡乱开枪,四散的流弹,反而击毙、击伤了大量的联军官兵,引发了更大的骚乱。 “基因武器?死灵法术?东云人中,有高人啊!”刑天鲤由衷的赞叹着。 瘟疫扩散的速度这么快,短短两三天时间,就扩散到了整个联军遍布数十个大小岛屿的军营,偏偏中招的全都是联军官兵,一个正经的东云人都没有。 这瘟疫,居然有一点巫法中‘血脉诅咒’的味道了。 刑天鲤又用力的晃了晃通天御灵幡,虚空中一丝丝冷风呼啸着吹过下方的七国岛,但是那些‘活死人’体内的阴魂,被一股极邪的力量死死的缠绕在了身躯中。 他们的阴魂,已经和他们的骨骼、他们的皮肤,无比紧密的混为一体。 一种极其诡邪的‘灵肉混合体’! 就连通天御灵幡,也无法将这些病死之人混杂在骨骼和皮肤中的阴魂抽出,就好像一个大活人,没办法用一根吸管,从粘稠的、肮脏的沼泽里面,吸出一口清水! 刑天鲤摇头,收起通天御灵幡,一道狂风卷起了几个活死人,他带着这些家伙,跑回了赵青苘的那条帆船,开始认真的剖析这些家伙体内的邪毒——他很好奇,东云人背后的那位‘高人’,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高妙玄奥的毒术。 他也必须未雨绸缪,破解这种瘟疫。 他可不想某一日,这瘟疫被泼洒到了自家地盘上,让自家兄弟们损失惨重! 虽然看起来,现在这种瘟疫,对于体格超人的雷诺夫等人,还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万一呢?瘟疫、巫毒这种东西,有着太多不可测的风险了。 瘟疫扩散的第七天。 浩浩荡荡,百多个国家纠集起来的,总数超过三千万的殖民地军队,已经在短短七天内死掉了一半。 如此惨烈的损失,让各国将领一个个浑然乱了阵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七国岛,‘红鸦’公爵祖地。 距离海滩只有五六里的秀美山峰,一座气势恢宏的石质城堡,圈占了十几座山头,山顶最高的一座城堡,站在顶部,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眺望到数十里外,隔着海峡的云翔岛上乡人劳作的景色。 这座城堡,已然被雷诺夫征用,如今正是联军的司令部驻地。 那尊圣像被雷诺夫安置在了最高的城堡塔楼顶部,一道无形的力场从圣像上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城堡区域,抵挡住了瘟疫邪毒的入侵。 好些前些日子已经感染了瘟疫的将领和高级军官,在入驻这座城堡后,身上的邪毒开始快速的消散,短短两三日时间,他们已经恢复如初。 城堡最高的塔楼。 雷诺夫和法璐仕等几个强国的高级将领,倚栏而立,眺望着远处。 城堡的石墙外,密密麻麻的‘活死人’,排着极整齐的方阵,黑压压的连绵百里,将整个城堡紧紧的包围在中间。 这些家伙,好似根本不晓得自己已经成了‘死物’,他们荷枪实弹,昂首挺胸,‘士气高昂’的,用自家的本国语言,唱着本土流行的歌谣。 法璐仕的一首《茶花姑娘》刚刚结束,易多利的一曲《水乡舞娘》又起了高音,等到风流婉转的易多利小调唱罢,北海七国联盟那些老海盗流传下来的《铁钩船长之歌》,又气势慷慨的冲天而起。 等到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国,还有下面的附庸小国们,挨个将自家的著名小调都唱了一遍,那整整齐齐的方阵中,就会有军令官迈着正步大踏步而出,走到城堡的正门口,用最标准的军姿立正、行礼,精神抖擞的大声询问:“长官,有什么命令长官?今天天气不错,长官,需要给您预备行头,外出狩猎么长官?” 偶尔,还会有军令官跑到城堡门口,大声嚷嚷:“长官,需要给您找个东云姑娘快活一下么?长官!” 每隔一个时辰,必定会有一名生前级别颇高,最少也是上校级的军官,大踏步走到城堡门口,用力的砸响大门,以极‘焦灼’和‘担心’的语气大声嚷嚷:“长官,你怎么不开口,长官?需要我们进来么?长官?您不开口,那么我们就进来了,长官!” 随着这高阶军官的嚷嚷声,就会有一队士兵搭起人梯,想要攀过石墙。 石墙上,每当这些‘活死人’士兵探出头来,守在墙上的联军士兵,无不惊恐的尖叫。而这时候,就有一层极淡的黑红色光幕在石墙上方亮起,碰触到这层光幕的‘活死人’们,身躯就好似浸透了火油的木柴,‘呼’的一下开始燃烧,呼吸间就烧成了灰烬。 敲门的军官抬起头,隔着数里地,和高塔顶部的雷诺夫等人遥遥对视,然后他‘咧嘴一笑’,脸上薄薄的一层皮微微抽了抽,依旧是干净利落的,用最标准的军姿,返回了身后的方阵。 随后,‘活死人’士兵们,再次按照国别,开始用本国语言,唱起了各色小调。 直到一个时辰后,另一位高级军官跑去敲门。 高塔上,雷诺夫背着手,俯瞰着那些面无人色的各国将领:“诸位,看清楚了?东云人,动用了可怕的邪法。” “按照我们的史书记载,很多很多年前,东国的先辈们,曾经对西陆发动过可怕的远征。他们的远征,甚至直接导致了神圣伟大的圣诺曼帝国的崩溃。” “幸运的是,圣母教庇护了她的子民,让我们摆脱了被那些可怕的,宛如一般的东国先辈们操控的命运——当然,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具体内幕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管怎样,圣母教,总归是拥有力量的。” “可惜的是,如今我们这个前所未有的大联盟,已经站在了圣母教的对立面。至高、仁慈的圣母,不会再用自己的神力庇护你们这些小可怜!” 雷诺夫背着手,五根手指轻巧的把玩着自家沉甸甸的,镶满了各色宝石的元帅权杖,优哉游哉的说道:“你们只有一个选择,跪下吧,皈依吧,成为圣父教的虔诚信徒。圣父的力量,会拯救你们,会让你们摆脱厄运,让你们不至于成为那些可怜,又可怕的活死人。” 雷诺夫耸了耸肩膀,略带轻佻的说道:“你们可以坚持对那个老娘们的信仰,但是有这个想法的先生们,请离开圣父圣恩笼罩的城堡,去迎接你们悲惨的命运!” “怎么选?” “看大家的了!” 雷诺夫笑得极灿烂,白皙的皮肤下,细密的龙鳞一层层‘锵锵’有声的生长出来,黑红色粘稠如岩浆的火焰在龙鳞缝隙中翻滚,四周气温骤然飙涨,一众高阶将领顿时汗出如雨,甚至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差点被烤得昏厥了过去。 “我这个人,很民主的。”雷诺夫笑得喉咙里的小舌头都在乱晃:“诸位不愿意皈依,我绝对不会对大家诉诸暴力……但是,圣主的荣光之下,容不下异教徒,哪怕是一根毛,都不可以,大家就只有,离开这里了!” 一众高阶将领相互看了看。 他们缓缓点头。 雷诺夫说得有道理,圣母教固然是极西百国多少年来的传统信仰,但是现在,圣母教已经和英吉士王国、圣诺曼王国一起,站在了他们的敌对阵营。 既然圣母的荣光不愿意泼洒在自家身上,接受圣父的恩宠,又有什么错呢? “我们不是贪生怕死,我们只是为了下属的士兵们。”一名挂着曾经的法璐仕王国大绶勋章的法璐仕老将军,昂首挺胸的站了出来,说出了众人的心里话:“为了那些可爱的孩子们,我们愿意,皈依在圣父的膝下,承受他无上的荣光!” 老将军跪了下去,昂首挺胸的跪了下去。 他跪了。 他皈依。 但是他的借口非常的高大上,任何人都无法指摘他——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而皈依圣父教,他是为了麾下数十万法璐仕战士的生死,已然而然的抛弃了自身荣辱! 伟大! 光荣! 正确! 在场的各国高级将领纷纷点头,不断地摇头感慨,‘都是为了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啊’,他们很沉肃、很沉毅的走到了雷诺夫的面前,肃然跪在了他的脚下,然后低下了骄傲而高贵的头颅! 雷诺夫撇了撇嘴。 呵呵,为了那些‘可爱的孩子们’? 啊呸。 他举起了自己的元帅权杖,低头看了看,随手将元帅权杖丢去一旁,从身后站着的一名审判教士手中,接过了自己身为远东教区大牧首,传教布道时使用的神圣权杖,很敷衍的挨个在这些老家伙的额头上点过:“圣父感受到了你们的虔诚,等会,签署了入教契书,盖了指印后,圣父会显示威能,驱散这该死的瘟疫。” 顿了顿,雷诺夫很严肃的告诫众人:“记住了,圣父教收取的是二成宗教税,可不是圣母教的十一税。没办法,圣罗斯帝国,可没有其他国家那么富饶,不多收点钱,真是连圣父的圣堂都没钱修缮了。” 雷诺夫很用力的搓了搓手指,猩红的大舌头用力的舔了舔嘴唇。 在场的众多将领脸一黑,差点有人就要丢弃刚刚蒙受的圣恩,跳起来和雷诺夫决斗——要不是外面有这么多‘活死人’虎视眈眈,他们真是宁可和雷诺夫翻脸,也绝对不愿意多交一成的宗教税! 红鸦公爵的城堡外,相隔七八里地,西南角,一贵族小猎庄,一片八重樱开得正好。 粉色的花瓣在微风中轻盈飘落,好似一场娇柔无力的春雪,一眼精巧的池塘,被重重叠叠的花瓣几乎整个覆盖,偶尔有几条水墨丹青色的锦鲤在池中跃起,湿漉漉的鳞片上黏满了累赘的花瓣,倒是有几分生趣可爱。 池塘边,小楼中。 一名脑后拖拽着七条铜钱小辫的枯瘦老人,将一根尺许长的银针,一点点的从刑天青书的心口拔出。细细的银针上,密密麻麻雕刻了无数细小的符文,此刻一缕缕极细的、粘稠的,好似线虫的黑气在银针上剧烈的跳动,却被那符文散发出的微光死死禁锢,没能从银针上逃逸。 ‘哇’! 原本奄奄一息的刑天青书好似濒死的鱼一样剧烈的跳动着,他猛地从床榻上翻身,一口吐在了地上。黑漆漆的毒血不要钱一般喷出,刑天青书极力呕吐,一口长气几乎将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终于清空了体内余毒。 那枯瘦老人指尖一缕青红色火焰升腾,将银针上的黑气焚烧殆尽,阴恻恻的说道:“看看,咱家说什么来着?这病,死不了人,平波伯,不要太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就为了一点小小的瘟毒,就迫不及待的去投靠圣父教?” 枯瘦老人将银针一点点的纳入了自己的左手中指,顺着指甲缝一点点的刺了回去。 他幽幽笑道:“什么圣父、圣母,尽是邪魔外道,平波伯乃是我大玉朝的勋贵,怎能信仰外来邪神?没得辱没了祖宗!” 刑天青书喘了一口气,悻悻然看着枯瘦老人:“听说,太后……” ‘啪’的一个耳光好生清脆,差点没把刑天青书从床榻上抽得飞了起来。枯瘦老人冷眼看着刑天青书,冷声道:“放肆,你是什么狗屁东西,也敢和太后老圣母相提并论?她老人家行事,高深莫测,她和圣母教往来,定有玄机在内,有你质评的地儿么?” 枯瘦老人双手揣进袖子里,冷然道:“总之呢,这瘟毒,咱家已经找出了破解的办法,也就不成问题了。您哪,还是干净想法子,找到那个该死的刑天鲤,让咱家将他脑袋摘下来,带回去让太后老圣母开心开心!” 他伸手抚摸着刑天青书的脑袋瓜子,轻声道:“哎,平波伯啊,这都耽搁了好几个月了,您居然连刑天鲤究竟在哪里都没弄明白,您的这颗小脑袋,怕是有点不安稳了哦!” 刑天青书猛地抬起头来,狞声道:“是,我是没找到刑天鲤那杀千刀的在哪里,但是,我有法子了。咱们,来个大义灭亲罢?” 城堡内,高亢的号角声响起。 悠扬的圣歌声中,一道火光从最高的塔楼直冲高空,火光如龙,在城堡上空盘旋了一阵,四面八方风云骤然变色,浓厚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顷刻间就笼罩了老大一片地盘。 ‘哗啦啦’,倾盆大雨呼啸着落下。 雨滴冒着白气,雨水的温度,居然和高烧开的开水差不多。 如此高温的雨水,劈头盖脸的落在了岛上无数奄奄一息的联军官兵身上,直烫得他们‘嗷嗷’惨嚎,却没有一个人的皮肉真个被烫伤。 被滚烫的雨水泼洒了一阵,好些病得快要死掉的联军官兵,就这么直接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些诡异的‘活死人’,则好似被烈火焚烧的雪人一样,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但凡被这滚烫的雨水泼洒的‘活死人’,全都毫无反抗之力的倒了下去。 一道火光冲天,雷诺夫脚踏流火,飞跃五十里海峡,直奔云翔岛。 “是哪位释放的瘟疫,不要藏头缩尾的啦,来,战!” 第七十八章 青书之谋(上) 青空。 流云。 凛冽的风。 雷诺夫身披材质特殊的猩猩红大斗篷,手持重剑祝融,遍体黑鳞缝隙中,黑红色的粘稠烈焰升腾,冲出来足足有三尺多高。 他脚踏一团丈许方圆的火云,通体散发出让人窒息的高温,好似一颗火流星,跨越了五十里宽的海峡,直接冲上了云翔岛。 他脚下百丈处,大群东云士卒纷纷尖啸,手持枪械冲着他一通乱打。 密集的子弹如暴雨袭来,却在距离他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所有黄铜子弹悉数融成了汁水,化为艳红色的铜水,‘嗤嗤’有声的坠落,烫得下方大片东云士兵嘶声惨嚎,抱着被烧得稀烂的头面,丢下枪械满地乱跑。 地面上,七座成七星分布的法坛上,七名身着黑色狩衣,手持招魂幡的神官悄然现身。 他们手中招魂幡用力一晃,七国岛上,过千万‘活死人’齐齐仰天长啸。 除开那些已经被滚烫的雨水命中,通体化为灰烬的倒霉蛋,其他的‘活死人’从七窍中,齐齐喷出了粘稠的,滑腻腻的灰色气流。 介乎于虚实之间,带着滔天邪煞,灰色的气流在空中汇聚,化为七条长河呼啸着越过海峡,直奔七座法坛。一面面插在法坛附近的旗幡剧烈摇晃,大群蓬莱神社的神官、巫女围绕着高耸的法坛载歌载舞,浑身宛如抽风一样痉挛搐动。 随着他们的狂舞,他们身后有青绿色的幽光磷火浮荡,其中隐隐可见一具具邪气冲天的秦甲,随着他们的舞步,这些秦甲也挥动长戈、重剑,不断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千万‘活死人’所化的灰色气流汇入了七座法坛,就在雷诺夫骄狂恣意,站在空中大声索战时,七座法坛齐齐震荡,大片寒气升腾,可怖的寒气笼罩百里,大片大片鹅毛大雪凭空凝成,不断从空中坠落。 看似轻柔的灰色雪片落地,落在山岩上,山岩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小的凹坑;落在树木上,那些树木当即枯萎化为灰烬;百里范围内,七八个东云人的村镇也被大雪覆盖,但凡被雪片落在身上的东云平民,全都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身躯顷刻间化为了大片骨灰。 七颗人头大小,灰扑扑没有丝毫光泽,材质好似劣质水晶的宝珠冉冉从法坛中升腾起。 千多万‘活死人’,全部的精气神,乃至他们濒死前的恐惧、绝望,以及他们这七日里在联军的营地中晃来荡去,从那些重兵的联军官兵身上汲取的不可估量的负面情绪,所有的一切,就凝成了这么七颗不起眼的珠子。 七颗宝珠刚刚凝成,就发出凄厉的,勾魂摄魄的啸声,卷起七团阴冷刺骨的寒风,直奔黑龙城飞去。 雷诺夫怪笑连连,通体火光涌动,毫不畏惧的踏着火云紧追不舍。 黑龙城内。 黑龙台中。 身上仅仅裹着一层极薄的轻纱,美妙的胴体近乎一览无遗的东云圣尊后邪马台,极慵懒的打了个呵欠。一缕缕暗绿色的磷火在她身边浮荡,随后磷火骤然炽烈,在她身后凝成了一轮直径十丈的大日。 可怖的寒意笼罩整个黑龙台。 嬴蜇、嬴蛾、北河蒼暝、南山椛桄等人,体表全都凭空凝出了一片薄薄的冰晶。 那寒意中,却又裹挟着一缕蕴藏了七情六欲,无穷负面情绪酝酿而成的一缕阴火。这阴火自眉心凭空而生,一路直下重楼,穿过五脏六腑,好似一颗火星,直入众人气海丹田。 那些没什么力量的平民也就罢了,他们只是觉得五脏六腑都隐隐升腾,好似被人灌了一盏滚烫的茶水,烧得脏腑生疼。 而东云人的高层,越是实力强大的,尤其是那些修习了蓬莱神社诸多邪门法门的,一个个齐齐闷哼,五脏六腑燃起阴火,眼前幻象重重,一个个欲念杂生,差点就走火入魔,浑身精血差点被那一缕阴火引爆,直接化为废人。 圣尊后还没做什么呢,她无意中散发出的一缕气息,就差点团灭了黑龙城中的东云高层。 伴随着曼妙、优美,充斥着无穷诱惑力的笑声,身披轻纱的圣尊后在数十名大神官、大巫女的簇拥下腾空而起,踏着阴风磷火,朝着气势汹汹杀来的雷诺夫迎了上去。 双方的速度都很快,如此疾飞了一刻钟,双方迎头撞上。 圣尊后一招手,七颗新凝的宝珠就落在了她身边,宝珠按照北斗方位排列,深邃迷离的珠光闪烁,点点磷火从宝珠中喷出,随着圣尊后一声咒语,磷火凝成了一道惨绿色的阴雷,只是一闪,就无声无息、快若闪电的轰向了雷诺夫。 雷诺夫也没想到,圣尊后的手段如此诡异。 那阴雷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闪避,他甚至没看清那阴雷是什么模样,就被雷光一击命中。‘噗’的一声极沉闷的爆裂声响起,雷诺夫身上涌动的黑红色火光骤然炸碎,他胸前大片黑色龙鳞齐齐粉碎,一丝丝、一缕缕惨绿色的雷光刺进他的胸膛,在他体内疯狂的震荡跳动。 阴雷所过之处,雷诺夫发达的肌肉急速干瘪,精气不断流散,皮肉直接化为灰色的灰烬从他身上脱落。弹指间,雷诺夫胸前大片血肉化为飞灰,直接露出了色泽宛如赤铜,隐隐反射出金属光泽的肋骨。 雷诺夫脸色骤变。 他骇然看着圣尊后,嘶声道:“你是谁?” 雷诺夫震惊,好似春天里,自由自在的在野花盛开的草原上,尽情的追逐着小母熊的老公熊,正挺起了长矛准备策马奔驰,突然天空一道狂雷落下,命中了他那挺拔的骄傲! 打得焦头烂额,痛得失魂落魄! 自从得到那尊诡异的圣像赐福,修为飙升,精血也凝练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甚至他偷偷摸摸的私下里测试,他能轻松的举起一条排水量超过一万三千吨的主力战列舰后,雷诺夫已经骄傲得,几乎想要冲回圣罗斯帝国,直接将自家那位高座皇位的堂兄给掀下来了。 可是,他居然被一个如此‘风骚’的女人,一道阴雷打成这般! 体内,粘稠、高温,好似岩浆的精血在沸腾,胸口血肉不断重生,却又被绵绵泊泊不断爆开的阴雷之力化为飞灰。 无尽的痛苦袭来,好似千刀万剐的凌迟酷刑,让雷诺夫痛到了极致。 圣尊后慵懒的打了个呵欠,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雷诺夫,‘嗤嗤’的笑了:“本尊邪马台,你应当知晓本尊的名字。大块头,你看上去倒是颇为威猛,也不知道,是不是银样镴枪头,也不知道能顶用多久!” 雷诺夫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作为圣罗斯帝国远东教区大牧首,作为远东军区总司令,雷诺夫麾下军队,这些年和东云人围绕着北溟七岛,爆发的大大小小的冲突,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 他对于东云的历史,尤其是和超凡力量相关的神话传说,一些超出常理的机密情报,自然是了解颇深。 圣尊后,邪马台,传说中,在东云岛联建立之初,就从神州遁逃而来,深藏东云的两个老怪物之一。 另外一个老怪物,自然就是圣尊徐福。 两人都是到了神州,逍遥放纵了没两天,被某位祖龙一声令下,劈得遍体鳞伤,几乎魂飞魄散,这才带着一批徒子徒孙仓皇遁逃。 天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反正两个老怪物逃到了东云群岛,就此‘安居乐业’。 随后,就是胡亥、赵高一行,带着一批追随者,仓皇出走,来到东云群岛,击溃了东云土著后,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东云岛联——而后,胡亥、赵高的势力,和徐福、邪马台媾和,双方一通乌烟瘴气的勾心斗角,最终形成了如今的东云。 一尊活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年的老妖怪,就这么鲜活的、水灵灵的杵在面前。 雷诺夫双眸喷火,极贪婪,极留恋的在圣尊后袒露的身躯上,狠狠地刮了刮。 这个妖娆的女人,身躯是如此的成熟火辣,她的面庞,却好似二八,甚至更青嫩的少女一般,充斥着天真、懵懂、稚嫩、清洁的气息。 两种迥然不同的风韵在她身上完美的融合,对任何异性,甚至对于大部分同性,都充满了可怖的,宛如地狱、深渊的诱惑力——雷诺夫又不是什么清心寡欲、操持戒律的苦行僧,他可是一尊平日里养尊处优、穷奢极欲的圣罗斯顶级权贵。 他看到圣尊后的身躯,他浑身冒火,他双眸喷火,他胸口的血肉不断化为飞灰,他心头一缕邪火猛地勾起,随后五脏六腑中,大量精血就被那一缕邪火勾得‘哗啦啦’一下迅猛燃烧起来。 等到雷诺夫察觉到事情不对,他猛地退后了两步。 他魁伟、雄壮的身躯,居然因为他多看了圣尊后一眼,因为他体内的阴火爆发,他浑身精血顷刻间被烧掉了三成上下,他的身躯好似脱水的柠檬,干瘪了下去,胳膊上、大腿上,一块块坟起的肌肉,更是萎缩了大半。 雷诺夫骇然,他怪叫一声,转身就走。 圣尊后也呆了呆,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可见是个银样镴枪头了。小伙子,别走啊。陪你家姑奶奶好生快活一下,嘻,看姑奶奶把你吸成一条小蚯蚓干!” 随着圣尊后的怪笑声,她身边盘旋浮荡的七颗灰扑扑宝珠齐齐亮起,方圆百里内阴风阵阵,邪气升腾,无形的漩涡伴随着尖锐的风啸声,顷刻间密密麻麻的包裹住了雷诺夫,可怖的力量硬拽着雷诺夫,一点点将他往圣尊后的身边拉扯。 圣尊后的笑声越发娇媚,她笑得不是很大声,却莫名的传遍了方圆数百里地。 甚至,七国岛上,红鸦公爵的祖地城堡中,刚刚皈依了圣父教的各国高阶将领们,同样听到了圣尊后那妩媚的笑声。 当他们听到笑声的一瞬间,邪力就侵入了他们的身体。 他们眼前幻象丛生,他们这辈子,从小到大,一切他们曾经爱恋过、暗恋过、追求过、疯狂过,最后却没能在一起,抱着各种遗憾不得已分开的,所有曾经的‘白月光’,悉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闻到了这些‘白月光’身上醉人的幽香,他们听到了‘白月光’妩媚的、娇滴滴的呼喊,他们感受到了‘白月光’们滑腻、细嫩的手掌,一点点的在他们身上滑动。 几个年龄已经超过七十岁的老将军,也莫名的邪火上涌,火气充盈全身,他们瞬间挺拔。 随后,阴火焚烧五脏六腑,浑身精气一泻千里。 那些年轻力壮的将领,都闷哼几声,浑身抽搐着,冷汗不断从毛孔中喷出,他们双腿发软,‘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而那些年龄超过五十岁的将领们,则是身体抽抽着,直接抽晕了过去——而他们哪怕是在昏厥的时候,他们脸上,也带着迷人的、沉醉的微笑,他们口中,还在喃喃的念诵着一个,两个,或者三五个、七八九十个‘白月光’的名字。 城堡最高的塔楼上,那尊黄金铸成的圣像‘感受’到了这些将领身上的异变! 圣像的力量笼罩了整个城堡,隔绝了外界瘟疫的侵袭,却没能隔绝圣尊后的笑声攻伐。当这些将领抽搐着倒地的时候,圣像好似被动了自家饭盆的护食狗,整座圣像突然喷射出炽烈的火光,黑漆漆的粘稠的火光中,无数扭曲的面孔骤然闪烁。 男女老幼,各色尽有。 这些面庞时而合而为一,时而裂解开来,但是无论男女老幼,他们全都面容扭曲,狰狞,充满了一种‘非人’的邪异感。在这些面庞上,充斥着七情六欲,充斥着诸多负面的情绪。他们的目光落在这些联军将领身上,不似人,而似野兽。 有低沉的嘟囔声从圣像中传出。 雷诺夫踏着火云全力奔逃,无形的漩涡撕扯着他的身躯,拖拽着他一点点的向圣尊后飘去。 就在雷诺夫惊恐欲绝,准备燃烧精血,和圣尊后拼命的时候,隔着数百里地,他听到了那尊圣像内发出的,好似千万人齐齐发出的古怪嘟囔。 好似山歌。 好似咒语。 好似嚎哭。 好似悲鸣。 繁复驳杂的声音充斥脑海,邪异的力量遥空注入了雷诺夫体内。 雷诺夫胸口崩解的血肉中,大片磷火阴雷被一股可怖的力量瞬间湮灭,大片血肉急速重生,雷诺夫喷火的双眸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色,他缓缓转过身,极古怪的朝着圣尊后咧嘴一笑。 “后生,晚辈,小模样生得不错。”极沙哑,极低沉的嘟囔声中,充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迫切的贪婪:“嗯,你身上的男人味,有点乱啊,怎么和三千年没疏通过的下水道一样,乱糟糟的臭气。” 雷诺夫‘嗤嗤’笑着:“可惜了这么一具皮囊,美轮美奂的皮囊,奈何太脏了。” 圣尊后雪白的面皮骤然发黑。 啥? 三千年没疏通过的下水道? 美轮美奂的皮囊,太脏了? 还有什么,什么,身上的男人味,有点乱? 圣尊后面皮耷拉着,周身气息变得极其的阴沉、肃杀,她身边七颗牺牲了千万人才凝聚的宝珠齐齐放出夺目的邪光,粘稠的邪光如胶水,牢牢的吸附住雷诺夫庞大的身躯。 圣尊后手掌一翻,一柄形如芦苇叶,轻飘如羽毛的青色长剑,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她左手一点,一枚漆黑,不断喷出大片勾魂阴风的勾玉,被她紧握在了另外一只手中。 她一声清啸,她胸前两团血肉隆起,迅速生成了两条雪白粉嫩的手臂,一手抓着一柄招魂幡,另外一手抓着一枚荡魂铃。 她后背肩胛骨处,同样两团血肉膨胀,也生成了两条雪白的手臂,一手紧握一颗黑红色的宝珠,有血腥味扑鼻的邪日光芒从宝珠中喷薄而出,其光邪异,其温度也颇为炽烈,照在大地上,直接将方圆数里的地面化为一片岩浆。 她的另外一只手,则握住了一颗青红色,不断涌出丝丝缕缕极阴寒气的宝珠。这颗宝珠中,有青红色的月相从满月到残月不断变幻,刺骨的寒气邪气在圣尊后身后急速凝聚,渐渐地化为一座寒气冲天的三重宝幢,将她牢牢的护在了下面。 圣尊后更是一声冷哼,她的尾椎骨微微膨胀,‘哗啦’一声,九条长达数十丈,纤细而优美的青白色狐狸尾巴从她身后喷出,九条尾巴分别卷着一件寒气升腾的神兵,刀枪剑戟诸般皆有,宛如九条手臂一样在她身后急速涌荡。 又有刺耳的血肉膨胀声响起,圣尊后的脊椎骨正中,几根骨节快速膨胀,‘嚯啦’声中,一对儿五彩弥漫,极其华美的凤凰羽翼从她背后张开,翼展近百丈的凤凰翅膀轻轻一挥,虚空中就风云滚荡,无数条五彩雷光凝成了一尊高有数十丈的琉璃宝瓶,瓶口倾斜,缓缓锁定了雷诺夫。 “哈?”雷诺夫用力鼓掌,漆黑的双眸中,可怖的癫狂之意如洪潮一样涌出。 “这小模样,有点意思。你这娘们,好端端的人不做,把自己改造成妖魔了嘿?嗯,你身上,还有点别的味道,不是正道修持法门,你似乎,还修了一点外来的邪法门路,难怪在这末法之世,你居然还能维持天仙之上的境界!” 雷诺夫的笑容骤然一收:“我们对你,更感兴趣了啊。这样的你,应该经得起我们折腾吧?” 雷诺夫手一指。 ‘嘭嘭嘭’,可怕的巨响声不绝于耳,圣尊后身边的数十位大神官、大巫女,毫无反抗之力的,血肉骤然膨胀成直径数丈的肉球,随后猛地爆炸开来。 第七十八章 青书之谋(下) 高空中,通天御灵幡荡起阴风、乌云,遮挡住了刑天鲤身躯。高空中,通天御灵幡荡起阴风、乌云,遮挡住了刑天鲤身躯。 刑天鲤口诵秘咒,隐去了自身气息,将身形完美融入了这阴风浓云,除非神魂境界和他相近的天仙老怪,近距离杵在他身边数里方圆内,倾尽全力释放神魂之力,逐寸逐寸的搜索虚空,否则根本难以发现他的存 然而余光确定万俟延没有发病的征兆后,赶忙闭上了双眼,深怕慢一点,他的病又发作了。 露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是刀剑所伤,而是像钩子之类的武器,把血肉从里面勾出来了一样。 等礼堂里面的观众们都离场后,叶鸣才轻手轻脚的抱起菓菓朝外走。 陆禹神色一冷,心知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当下也没有给对方面子的想法。 虽是没有旁人,但是当着自己母亲和儿子说这个,周父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白绵绵和周世渊还有着那样的关系。 更令人可怖的是,他们的脸上满是黑色的伤痕,像是泥地里肮脏的蛆虫爬满了整张脸。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有了什么,想要打退堂鼓的想法,纯粹就是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再造成人家的困扰。 生命之息技能介绍:被动效果——倍数提升自身五倍生命力;主动效果——可主动消耗魂力,再次提升自身恢复能力,具体倍数由魂力质量决定。 这样一来,整部电影才会让观众记忆犹新,让整部电影得到升华。 最关键的是,第二日便是发月例银子的时候,所有人的月例银子都少了。 那名魔帝与其他几名魔帝交流了一下,随后便露出阴沉的笑容,朝杏雨薇走去。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陨石自身都发着一种隐隐白光,零零散散的,就像石头里面有个白炽灯泡一样。 “哼,你现在就是叫天王老子来也没用了,”霍建林满脸嘲弄的看着杜晓天,他可不认为对方能找到什么人对付李明。 而霜夫人也没说什么,在开了一会儿会后,便带着大家去了房间,提醒下注意事项等等。至于赵佳懿,则继续留在主控台那,负责协助电脑进行驾驶。 “对,所以,我们只要等就行了,应该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派人来送消息。”余知天信誓旦旦地说。 “别琢磨了,我看还是早点儿回江州吧。那枚鬼脸花钱,既然不过是一枚信物,本来就是人家钟家的,还给他便是。”濮杰说完,灌了一大口啤酒。 而且刚才杜晓天说的,有他在就不会让自己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这句话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一下子就让白雨晴那颗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她相信杜晓天说的话,因为之前杜晓天就已经保护了她好几次了。 下一刻,车夫马鞭在空中甩出漂亮的弧形,马儿吃痛,拖着马车飞一般往前跑。 他的伏击计划堪称完美,在出其不意的角度借助自身优势,从身体到心理一瞬间击破对方的心神,然后从容的控制住对方。 那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简直就是金玉良言,而且,准的不能再准。 这让性观有些失神,过了几分钟他猛然一惊,在他心中升起的那些对于佛法的感悟,很多都与自己所想的有些差别。 她若只是在心里面默默的喜欢便也罢了,好歹悄无声息的,也没甚影响。 第七十九章 自己选哪(上) 织造处在东云,安插了很多人手。 有专门的,挂在内务府秘档中的官吏,也有外围的,供织造处驱策的狗腿子。 毕竟,东云人疯狂膜拜东国文化。 有个很荒谬的现象就是,东云人的‘打刀’技术堪称冠绝天下,他们的大匠打造的‘太刀’,无论是坚韧度还是锋利度,都比大玉朝官造的兵器要高出一筹。 但 也正是因此,范家才会知晓了范宁量这金仙巅峰强者未曾死亡之后,耗费如此巨大的心力,寻找范宁量。 四人连续赶了几昼夜的路后终于到了北冥国蛮军大营,木剌尔早就收到蛮卫城的消息了,此时接到胡鞑尔命令,世子胡邪亲自前来,更是无话,立即拔营回师。 不得不说,媒体的力量是强大的,简直无孔不入,这么短的时间,这么急的状况,他们愣是搜集到了所有可以搜集的资料,把卫不病查了个底掉。 “看来我们现在是被独立分开到一个空间中或者用了什么手段隔绝开来!”丹宁分析道。 白扬一惊,欧阳毫无疑问是去城外调兵了,若是大军进了城,不光是太子白朗,恐怕从此以后整个白氏皇族都是有死无生了。 丹宁没想到宇天痕说的是她妈妈,不由俏脸一红,特别听到宇天痕说的内容之后更是娇羞得不行,拍打了下宇天痕,将头再次靠在了宇天痕的肩膀上。 就这样,在慢吞吞的赶路中,度过了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莫修便清醒了过来,只是依然虚弱,面色苍白。 说的更形象点就是如同两把匕首粘在了一起,等于拥有并排的两个刀刃,双刃之间则自然形成了凹槽一般。 “哎南宫兄弟,我先去把份额给疯子了,你去不去?”看见天罗的团长大天朝这边走了过来,王天赶紧做了决断。 宣帝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一股血意冲上脑门,让他额上突突的跳。 话音一落,荆一便歪头靠在车座上闭了眼睛,看起来非常困的样子,可实际上,她一点也不困,心里乱糟糟的,胸口像是塞满了棉花,又乱又堵,难受得不行。 由于他动手太过干净利落,下面的四人根本不知道头顶上发生了什么,还自顾自的聊着天。直到那少年引燃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冒出不起眼的白烟,四人才转头看了看。 结果还变成了他攻击主人的利器,要是这样那还不如让主人吃了。 于是,他来学校的路上在花店买了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还有一盒象征着“我爱你”的心型巧克力。 灵液蕴含的药力浓郁得超乎想象,不断游走十二条正经,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原本晋级开元境后期时才要冲击的各大正经第二要穴,在这澎湃的药力和真气冲刷下被逐一打通,让苍昭通往气海境的门槛变得越发平坦。 她要信了他的话才有鬼,他要是能把持的住他那张嘴她能不让他吃。 在这飘零的世道,她们将在这里扎根,生根发芽,恩爱,生下后代,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砰砰砰,十五只利剑一起爆炸,这一位弟子全身鲜血淋漓,成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血人。 你能有战鼓喧嚣。我亦有法螺嘶吼。那法螺地地声音强将那空间割裂开来。将李松划归于一片虚空之中。入得李松之耳地。尽是那法螺之声。 第七十九章 自己选哪(下) 大活人。 一斧头劈开。 鲜血四溅,肝脑涂地。 刑天青书当场呕吐,膝盖一软的他,跪在地上,大口呕吐,胆汁混着胃液齐齐喷了出来,甚至从他的鼻孔里喷了出来。 这家伙,小小年纪就‘继承’了平波伯的爵位,有南浔镇刑天氏本家的家当做底子,他从小端的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别说杀人了 果然不出乌恩奇的预料,坎迪达凌厉的神色并没有持续多久。片刻以后,无聊的看客,霸海国的乞丐和为坎迪达马首是瞻的放债者们都走得一干二净。墓园里空荡荡的,只余下了乌恩奇和坎迪达。 乌恩奇暗中叫苦,玉衡世家和开阳世家不睦,两家都把对方当作是自己家族的假想敌。所以曾经是开阳世子的乌恩奇,很清楚玉衡王卓力格图本领,知道他是最难缠的对手。 “懒得和你废话,你是不是要回星云镇了?”老者沉吟了一下,道。 回到房间后,桐乃坐在了床上,明明是让人畏惧的黑夜,此时,这漆黑的房间却好似将她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 萧皇后走到病榻前,从杨昭妃子刘良娣手中接过汤药,亲自喂给杨昭,只是杨昭还在昏迷,喂的汤药大半都溢了出来。刘良娣赶紧拿了绢巾替杨昭擦拭干净。 “有一些奇怪的味道……”长臂魔奴隶嘟囔着,似乎想凑过来探查。 杨浩听的一惊,没想到穆氏兄妹遭遇如此之坎坷,倒也不会真的去计较穆离的隐瞒。 容不得他不震惊,他查完账簿刚要提审韩凭,对方就死了,太蹊跷了。 此时这个帝国内可以说变得与众不同了,和智慧帝国来讲,简直就是另外一个极端了,这里的星球可以说是繁忙一片了。 诸界智者便是这么一种职业,它非常高尚,也非常卑鄙,因为诸界智者既是知识的传播者,又是知识的窃贼。 直升飞机飞在横断山脉的上空,叶玄府俯瞰下面的风景,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流淌的河流,绵延不绝的山脉。 这些人几乎全都是精灵前线据点内有头有脸的势力,主要就是其余那些个万人级规模团队中派出来的“商业间谍”,除了想查探绿影无痕这边的报价明细之外其实他们想查的还是绿影无痕本身的“出身”。 他跌落的地点仍在下山的坡路上,这一摔下止不住身子,又紧接着顺着山坡滚落下去。“咕噜噜”地有若个大轱辘,直接一下滚落到山脚,然后又远远滚出了一截这才停下。 “怎么。害怕了?”孟雄飞有些调笑地走过去勾起她下巴。强让她面对着自己。 我一听“肚子被掏空”又加上肚子又饿了,瞬间一阵呕吐,感觉胆汁都要被吐出来了。 “不找你,还能找谁!”话音一落,双胞胎兄弟二人,同时双臂劲势一游,接着浑身一震。立刻,在他们兄弟二人的头顶上空三尺处,虚空剧烈荡漾起来。 当宫有明被刘央重重一拳打断几根肋骨,吐血扑飞在地时,众人看向已经恢复如初,就像没事人一样的月乘风,不禁有许多问题涌上他们的心头。 大道金丹陡然间金光一闪,大道金丹之上原本六道黄色花纹,如今却诡异的多了一道,沈科也猛然间被惊醒了。 金袍中年人的突兀醒来和飘出,一下子惊吓的天机老人他们瞳孔猛地一缩,唰的一下子神色大变,众人尽皆不可置信的瞪视着他。 第八十章 天价合同(上) 数日后,飞云港,‘彩锦轩’。 这是飞云港丝绸行当,排名前十的老字号,专营来自东国的绫罗绸缎,偶尔也做一点高档的成衣定制的生意。 曾经的飞云港镇守北河明斋,他就是彩锦轩的忠实客户,逢年过节,各种盛大典礼上,北河明斋身上的礼服,尽是出自彩锦轩高明匠人之手。 而飞云港真正的权贵,也无不心 终于力奥回来了。他黑着脸,一幅十分凶的样子。我知道,力奥肯定是打探到不好的事情了。 鞭棍一交,袁涛便觉得双臂一阵酸麻,几乎拿不住一气风火棍,登时在力气上吃了个大亏。 左门道人好歹也是当世强者之一,虽然不太面对着强者,但真地要面对,却绝对不会手软,斗大的黑洞瞬间祭出,宇宙枪亦是挥出,直刺入孔宣。 发布“还有一个目的?是什么?”虎王见尤一天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 当无敌回到大营地地神殿时。魔物军团已经归为了虚无,四处流窜奔逃的魔物让奥金战士们杀都杀不过来。 “靳勇”?陈虎看着有些发愣的靳勇,却丝毫也没有搭理刘青的意思。 却说平顶山莲花洞中,黄袍怪、黑熊精等五位妖王,也正在商议蟠桃宴之事,那蟠桃宴之事,发动大量妖兵攻打天庭,却也不太现实,只有走精兵路线,出动高手才是正道。 毕竟是体育城针对顾客的内部餐厅,体育城的顾客都在这里用餐,也就最多上百人,再加上其他人员,也根本不需要多大面积。 突然玄木府外风声呼啸。只见两个硕大的汉字直从虚空飞来。一为“天”字。一为“的”字。尽皆光华绕。似虚似幻。那“天”字飞到了松的左手上方。“的”字却是飞到了李松的右手上方。 我们离近之后落到一颗树的树顶上观察战况,轩云说这个地方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但是阮苍穹的话还没说完,塔哈克和特勒卡尔就瞬间变了脸色。只见塔哈克突然哼了一声,身上的气势狂涌,周围那些侍卫模样的人感受到这股气势,全都像是接收到什么命令似的,齐齐围了过来。 楚翘在学校的地位是很尴尬的,她确实受到了燕环许多照顾,这让楚翘有一种自卑感,觉得自己很没用。 京城权贵势力盘根错节,高易直虽有天子支持,依旧举步维艰,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数次告老都被石方真温言驳回,而且诸多赏赐,高易直无奈,只得继续以孤臣自守。 还别说,村里还真有个律师,只不过已经退休好几年,今年六十五岁,叫冯远山。 正此时,他忽的转头看了下天边,他感应到三道远方的执念,正挑战着天穹,那其实是方天慕的老祖,星帝风天慕在黄泉前逆流而上的证明,他还在与天斗,还在抗衡自己的命运。其执念足以撕裂天宇,令人心生敬畏。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看着柳丹这边仅仅只有两人,却杀得自己这边节节败退,刘肚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了,尤其是那百十号普通人,一冲上来就被法术波及而死,法术余波一点都没有浪费掉。 “安义,我看中了三个社团,竹梅诗社、阳春音社、立本棋社,你想加入哪些社团?”李世成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江安义的遐想。 往虚空中轻轻一按,刘鼎天疑惑的盯着前面的徐聪,心想徐聪也什么对着空气这么做,那个令牌还是蛮好看的。 第八十章 天价合同(下) 刑天青书病急乱投医,他根本没追问玛索,为什么她急需现银,却又可以接受他和他的合作伙伴们,用各种地契来做抵押。 他没问。 他若是问了,玛索就会告诉他,东云有很多大贵族,对于在东国膏腴之地安置产业有着疯狂的兴趣。这些地契,分分钟就可以从那些东云大地主手上换来大堆大堆的银子。 如南浔镇这 秦阾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也不知为何,应氏的那双眸子似是一直盯着她。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部深深跪拜,向着神帝登临之处,以额头叩地,静待胜楚衣的降临。 灿阳随侍在胜楚衣身后,自然看的明白,碧染哪里是推辞,根本就是不愿意。 可这道题就像是第一题一样,洛叶对这些什么定理、公式还没完全的融会贯通,她习惯的还是自己的方法,而不是按照这些公式来做,应该是她会做,但是这具体叫什么定理公式,她也不知道。 靠,这是什么鬼任务。她要崩溃了,好么?平时,发布任务,帮这个,帮那个的,就已经够烦了。 “是!韦叔叔莫非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对你不利?”柳辰干脆点头承认,同时问出疑惑。 现在洛叶上课做什么,看什么,已经没有人管她了,就算她不在教室里,也没有老师在意了——反正据他们知道的消息,只要洛叶点头,国内重点大学随她挑。 落玉娇也表示听不懂那些虚假的国事商讨,明明都恨不得吞掉对方,却还能在一起心平气和交流治国之道,挑挑眉,端起酒樽跟旁边柳芯蝶咬耳朵:“你倒是好脾气。”从头到尾都笑颜如花,脸不僵吗? 本来竖起耳朵听的同学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切,用眼神的余光看着他,示意他照照镜子,就他这个样子,还怎么敢自称是美少年? 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回神,抬眸看去,也只是一阵风吹来,她自嘲地一笑,抬步离去。 至于这荒郊野外的自然也是没人管了,这地府也是地大物博,和上面没什么两样。 “他是?”葛无忧原本升起的一丝戒备在看到杨厚土的表情后慢慢放下有些疑惑的问道。 因为他知道,对于这个自认屹立于每一个时代的巅峰,以万灵为食主宰自居的厄难来说。低头已然是对于他无边的屈辱。 他猜测这些生物只怕是当时残留的焚天幽焱所化,焚天幽焱曾经焚烧此地将近万年,只怕最后残留下一些幽焱,最后侵入了这些大地之下埋葬的生物,才会变异成现在这样。 一张纸巾递到了汪凌的面前,后者连忙堵住了自己的鼻子,确切说直接用纸巾遮住了自己的脸来来掩饰尴尬。 当完全想起来自己昨晚喝醉后和顾时墨他们说了什么之后,他的脸色迅速的阴沉了下去。 见到陈默的一刹那画卷光芒大作,观世音的身影居然脱画而出出现在了洞中,这个变故让至尊宝十分意外。 “闭嘴,练个屁,最多我们都变成一具焦尸。”赵星神笑骂道,差点被冯玄气笑。 那是一种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掉你一块肉的眼神,一种只要你靠近我就要和你不死不休的眼神。 朝堂上的事,张青自然不知道,但他知道英雄学院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黑夜里的一号聚集地,看起来就如同一只蛰伏的怪兽一般,别说没有半点光亮,就算半点声音都没有,寂静得如同死域一般。 第八十一章 沉重一击(上) 青蓝色的烈日冲出海面,刚刚露出脸来,炽烈的阳光就好像一颗颗沉重的锤头,狠狠地砸向了大地。昨夜春雨淋漓,湿透的大地当即被锤得水汽升腾,人也好,狗也好,四处溜达的野猫也好,各处的花花草草,全都让灼热环绕。 大江南岸,在数月前的战争中被摧毁的平海县城,依旧是老模样。 稀烂的废墟,好些破木头上, 都被江枫气那么多次,再三想要让这家伙自己跟李家硬碰硬去。可到这种关键时刻,周越还是觉得自己心软。 果然是金睛好斗,脾气一点就炸,人也狂傲,这嘴也不好,一开口就把在场的江湖人士得罪了,谷云飞在一旁怎么拉也拉不住。 爬楼梯的孟佳瑶委屈极了,一双大眼睛蒙着一层水气,泪珠子就这么滑落下来。 这事急不得,也不可能说只要她认错,陆寻跟陆家人就会立马原谅她,慢慢来吧。 通天崖底,无数黑雾飘散,水灵四人紧紧的盯着夜临渊,云筝还在他手上,他们不确定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笑话,十大害是那么容易消灭的,三足鸟又如何,有妖主厉害么,妖主都擒不住十大害,他们算什么。 所以,这刘夫人一向看不上王秀雅,咋咋呼呼的根本就不像是大家闺秀。 啪、啪、啪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脸上,李老太太的脸顿时就肿成了猪头。 虽然早就猜测成毅的符箓可能是真的,但猜测归猜测,当这一切成真,铁证如山之时,心底的震撼仍然无法避免。 “好,妈妈晚安。”蔚蓝挂掉电话,走到一个僻静处,坐在地上埋着头,任由眼泪沾湿自己的衣服,她知道,只有真正哭出来,才能发泄。 一夜无话,二人都在盘坐着恢复所消耗的罡气。整整一夜的时间不仅仅恢复了消耗的罡气,更使得自己的修为增进一丝。 联想到她刚才的电话内容,不巧,刚好想到了个‘对象’俩字儿。 而5月的2号和3号是周末,正是知雪所在学校的每月2天的休息日。 庞大的身躯,客机一般的体型,累累白骨满是森然之气,一对带着黑腐肉的残破翅膀,露着寒冷冷的白骨,黑黝黝的没有眼珠的巨大眼洞燃着绿色的鬼火,看着十分骇人。 后来,杨正明白了他首先要做的,是让对方尊重自己,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成为他们的傀儡,由他们指挥着。 段枭冷冷的扫了一眼面前的大金链子。伸出自己的右手,上下大量着,喃喃自语:“我是有多久没杀人了……”段枭的语气平静的可怕,让大金链子感到浑身发冷。因为他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心昭看着火光内的一排排棺材,目光中的神采变得坚毅起来,缓缓地开口,声如洪钟。 宿舍是有经过石井亲自改造,按自己喜好装饰,虽然乱,但是本人非常满意。 如果姚远并不与宫家一心,不相信宫家能力,不想着帮宫家一把,就不会写下那样的急报,或许也就没有眼前的满街而跪,苦求庇护。 这家伙也不掂量掂量,金开元一脸营养不良的样子,林凡感觉自己能一脚踹飞他。 一是自己虽然能够将寒家在映雪城的人全部杀死,却不能保证寒家不会再找夜家的麻烦,自己不怕寒家,但这不代表夜家不怕寒家,自己不可能永远待在夜家守着,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第八十一章 沉重一击(下) 流云悬浮在高空。 货轮停泊在港口。 大队大队精壮的郡兵,肩膀上搭着牛皮坎肩,在身披黑衣的织造处秘谍的监视下,大声喊着号子,将一口口厚重木板钉成的箱子,小心翼翼的扛了下来。 近千名衣衫华美,佩饰奢华的男子,气喘吁吁的,好似菜市场争抢打折鸡蛋的老太太,迫不及待的涌了上来,三两下就将一队 这是对方第一次叫出自己全名,而且用上了“先生”的尊称,足见他已经被这支枪给征服了。 这份信誉让姚玉知对她的意见多了几分重视,在被她锲而不舍的磨了好一阵子后,姚玉知最终答应了届时让她搬过去住几天试试。 “怎么会呢?付家对我的维护和照顾,我一直记忆犹新。”林杰真诚的道。 章怀礼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眉眼之间非常精神,只不过年纪不大头发已经秃了,两边丛林茂密,中间却留了一个地中海。 根据现场观察,抛开曾垂行的费用不谈,曾志在这一次的婚纱摄影之中起码投入了超过10万资金,这还不包括曾志和王艳身上昂贵的礼服以及几个花童的装扮。 “这次化身进入怎么一点都不晕”,周末坐在地上疑惑,摸摸身下怎么软软的?像垫子一样,周末低下头看去,入眼却是一个已经被他坐晕过去的人。 他们进罗氏集团工作,只能做一些保安司机之类的工作,这种按部就班的单调工作,也非一些人的所愿。 李达像是听到了多么美好的话语一般,乐的眉眼都眯成了一道缝。 原来,这丫头跑到董悦屋里,跟她倒了半天的苦水,最终让董悦那丫头觉得有些烦了,就说自己要开始码字了,将其赶了出来。 但是,深夜之中,也有人的身影悄悄的出现在了营地中,走了几步,就碰到了巡逻的队伍。 难道都会是一些不着调的家伙吗?心中微动,顿时顺着道路直奔前方的住宅区走去。 单自己见过的灵界大能,便有洪荒之中灵墟大陆上的那个冰窟里的高手,还有妖仙古域内的道童、伏青大帝三人。 关毅的胜利其实是建立在阿齐莫那个莫名其妙的“失误”上的。甚至连阿齐莫本人都说不出为什么会出现那个失误。 紧跟着,随着眼前的景像一晃,果然来到了一条不算太宽的空中浮桥之上。只见这里是高空中建起的一条仅有三格宽的道路,是用泥土铺成的,刚刚铺了有二三十米长。 他被谭雅死死的按在地上,那纤细却不乏力量的手臂像铁钳一样将胖子固定在地上。蓝色中散发着淡淡金色的眼睛野兽一般望着胖子。 现在得知齐才可能收了这么个大明星,众人都感觉有些激动,只感觉他太厉害了。 身形一闪,顿时传送回了海底之中。闪目望去,见周围并没有守护者的影子,顿时身形一摆,直奔火光处游去。在我认为,那道火光,一定就是神殿入口处的海晶灯发出来的。 宫洛爵不喜欢苏承影,更不喜欢她与苏承影有接触,这件事情是明摆着的。 无数子弹朝着阿暖他们扑来,就在这些子弹即将集中他们的时候,一刀白色的光芒从尉满身上亮起,为阿暖形成了一个足以保护她的护盾,一部分子弹落在这个充满光芒的护盾上面顷刻间粉碎成黑色的浮尘,消失不见。 第八十二章 哀鸿遍野(上) 刑天鲤向东遁出五百里,凌空一个大回旋,收敛剑光,架起阴风,通天御灵幡释放淡淡灰雾包裹全身,收敛全部气机后,又返回了南浔镇。 刑天氏祖宅内,好生热闹。 刑天青书呆呆愣愣如被雷劈过的鸭子,颐和郡主面无表情好似万年女尸,一群刑天青书多年合作的巨商富贾们,则是扯着嗓子哭喊不迭。 这些倒霉催 星耀看了一眼警惕的桖羽,而后一把接过黑色丹药,仰头一口吞下。 陈玄武猛然瞪大了眼睛,大喝了一声‘隐蔽’,连带着一旁的穆念雪扑倒在灌木丛中。 “怎么会有打斗声呢?而且听这震天响声,似乎人数不少于十人,而且实力也算是不弱!”纤彩突然偏转过头,美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卫辰,沉声道。 方禄望着那犹如杀戮机器的木殿守卫者,当即也是吓得背后冷汗直流。 那四件真仙器带着一团巨大的火芒,直接飞向了爆炸的中心位置。 孙玉民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毕竟人家李兆瑛好歹是个少将师长,他一个“下士”就这样抓着人家的双臂也不太好看。 见庆都夫人如此维护自己,唐逍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但也有些为庆都夫人担心起来,不知道那三个老家伙到底心性如何,一旦他们对庆都夫人动起手来,现在的唐逍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至于有了大学之后会不会就摆脱宋朝的控制,对此徐清并不担心,当年美国从英国独立也并不是因为有了大学,而只是因为法国的帮助而已,大学听上去很有用,但这些大学的建立其实只是帮宋朝在储备人才而已。 龙雪声音有些沙哑和颤抖,她望着下方正怔怔望着自己的卫辰,眼睛瞬间有着泪水流淌了下来。 曲靖出来的时候,苏无恙还在床沿坐着,无意识的划拉着她衣摆上的花纹。 男人笑得温和,缀在男人唇角的金色给他的脸庞增加了一分柔和。 “受不了就自己上来。”男人耐心失尽,扭身往榕树下走,那盏红灯笼映将他的身影拖得老长。 我轻微点头,的确是饿了,也没顾得上什么,端起碗就开始吃饭。 “夏先生,多谢你出手救回梦梦,还好你来得及时。”与阮梦梦当了多年邻居的况天佑,总算是轻松下来。 凌阳在开始游戏的红色按钮上一拍,苹果机立刻流畅地运转起来。指示灯在正方形的框架里转圈移动着,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一格一格地挪蹭时,居然险之又险地跨过了大皇帝,落在皇帝下一格的红色大苹果上。 “你在干什么?”秦方白的声线依然平淡,许是睡了片刻,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沙哑,充满磁性。 这家餐厅就在乐市的繁华地段,但据说白天并不营业,每天雷打不动的傍晚六点才开门,是以来此的食客非富即贵,来此的目的,也并非单纯就为了吃,反而更多在于来感受这里的环境和气氛。 刑天的秘密?一时之间勾起了我无数的好奇,准备跟着左十三再进一趟黑曜宗。 然而,进入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汉堡港开始进入到长期的衰退期。一道铁幕,使得汉堡港失去了苏联和东欧的广阔市场,于是就被鹿特丹和安德卫普等欧洲著名大港纷纷超过。 北斗狼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犹如一个地底下爬出来的僵尸,外加上他沙哑破风的喉咙,一双眼睛灰白无神,似乎一点情绪都不带似地。 第八十二章 哀鸿遍野(下) 云翔岛。 面对超过五千条联军战舰的疯狂炮击,东云皇室组建的海滩防线,终于崩溃。 就算有蓬莱神社的神官、巫女们,倾尽全力催动诸多白骨甲士往来冲杀,联军这边,苏菲、玛索的族人们,也终于出手。 他们混在大队大队登录的联军当中,宛如鬼魅一般在阴影中出没,或者近距离刀剑斩击,或者远距离弓弩狙 里租赁门户的商人,都赶着热闹围在道路两旁,想要看看州牧大人的家人都是些什么人。 其实,所有的都是虚拟的,根本没有军事演习,米蓝只是让她们空跑了一趟,亏得他们早有准备,及时赶到归队地点。 但是郭念菲确实一脸微笑自信慢慢的,之所以故意不给这他们两个看自己玩漂移的样子,其实就是想让这两个家伙着急一下。 毕竟,这样的二人世界,机会并不多。因为薛敏不愿意澄清或者证实两人的关系,所以两人保持最求者和被追求的距离,又保持姐弟之前的亲戚,外带一些恋人中的暧昧!所以,两人都很珍惜。 “……”布莱克没有说话,可是他眼中的痛苦却丝毫不比他们少。 庄坚此时却是竖起食指,置于嘴前,招呼大伙噤声,显然是知晓了什么东西。紫菱也正要说些什么,见到庄坚此举,也是不再做声。 但是,下一刻,她脸上的欣喜就变成了惊愕——对方的剑竟然没有丝毫摆动的意思,反倒是直直地向着这边劈头盖下。原本用软鞭对上重剑,这样的方法并不高效,反而可能被对方反制。 盖亚焦急地想要飞去蓝诺莱斯他们那,可是盖亚现再受了重伤,身体太虚弱了,连走都很困难,更何况是飞? 刘范一想,确实,董卓的势力做大做强了,可以为刘范分担一些来自朝廷的压力。而且历史可能重演,何进在汉灵帝死后,铲除十常侍时极有可能再召董卓进京。董卓带着并州军进京,那就是天下大乱的最好的契机了。 云凰和十七两人闻言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帝墨尘一起朝着之前的传送阵而去。 半空中的默然者再次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它毕竟没有系统的学过魔法,只会本能的运用这股力量,格林德沃用了一个魔咒就将它定在了半空,它甚至无法逃离这里。 正在带头进入城内的关羽和典韦两人,看到天空中的火焰弹的警示后。 但在这一过程中,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作为一种负能量影响了默默然的属性,所以巫师世界诞生的默默然都是“黑暗”性质的能量体。 刘康抬手一挥,上万道闪电横空出现,劈碎了这片精神空间,将查尔斯的精神体狠狠的踢了出去。 喝水的同时,大脑也在飞速的运转,脑海中传递过来的画面,大多都是原一路经历看到的可怕画面。 兰果用足足一分钟的时间去消化眼前这声王妃所带来的冲击力,尽管她多加掩饰,可是声音还是有些发抖。 就在二人这样对峙的时候,遥的背后突然间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一墙之隔的集镇和这里的景色完全不同,显然为了防止这些乞丐影响集镇的秩序和生意,那些富商把他们驱逐了。 将卡车停在高地,四周挖上了排水道,几乎众人刚刚开始吃饭的时候,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医生、护士和特种战士们就都钻到了车上,继续未完的晚餐。 第八十三章 陆续下场(上)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见到下方的血肉屠场,看到那些被炸得崩碎四溅的士卒,看到那一团团疯狂肆虐的爆炸烟火,蔡京掏出了一串儿雪白的砗磲佛珠,捏在手中,开始念诵超度经文。 刑天鲤斜了他一眼。 老家伙,前半辈子作恶多端,现在是投身佛门,寻找心理安慰来了? 呃,果然是,只要放下屠 燕翰倒吸一口冷气,一千万铜石?不如我自己破解它算了!随后他又摇头苦笑,西山矿源几十万众难民的幸福,岂是你这一千万铜石就能让我收手的。 在树杈中飞行确实能拖慢蝠龙的速度,但并不能解决根本上的问题。 第二天六点半,君少言被哨声叫醒,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后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更主要地是!李程的酒店是与龙飞的健身是一起的,不存在房租的问题。 燕翰一边说着,一边热泪盈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芊木”身上蹭。 片刻之后,近千名花枝招展的雀妖就鼓瑟吹笙,浩浩荡荡地在雀靡的带领下赶来了这里。 韩长命并没有理会那些张牙舞爪的侍卫,依然自斟自酌,只是会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扫向窗外。 直到认识夜莺后,他才知道真相:消失的职业选手是被异星生物吃掉了,国家机构之所以没有出来辟谣,一来是害怕引起民众恐慌。 完全无视了片刻前的焦点人物郁白,当仁不让的把聚光灯抢了过来。 “王爷爷,我认为有些虚高了。最多两颗上品玄介逍遥丸……”孔清辉说道。 空空作为少林之长,对阿水练习武功并不干涉,空门揣测掌门的意思,想来空空对阿水习武一事也是赞成,那便更加肆无忌惮。 如此说的话,天劫期修士就算的上修仙者的顶阶存在了,在圣界真就可以呼风唤雨横行天下的,而到了这个空间,不说修至最后圆满境界的希望是多么渺茫,人身安全也是不能保障的。 七指阎王心忖阿水的剑法异乎寻常,不敢近距离相接,不断将烟雨断在地上的铁链或用手扔或用脚踢,射向三人。 “地涌,我们要不要去帮忙?”黄风看着落于下风的青兕三人,道。 阿水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烟雨。烟雨的一张流着泪水但掩饰不及喜悦的脸。 自从万全地产被剔除展雄集团后,朱涵虽然一直是天辰交流会成员,但再也没出现过,这次是因为蕾傫科技在年后进入展雄系企业序列,这才上演一出王者归来。 师傅不知道,那日有桃花瓣落到了师傅的头上,她之所以会在师傅给她取完名字后怯怯的笑了起来,是因为那样的师傅显得很可爱。 武学彬等人大奇,二人明明什么话也没说,烟雨为何突然说懂了?她懂了什么? 而那两名男修都是身材欣长的青年男子,俱都身穿一袭蓝衫,生的剑眉星目,鼻正唇薄,眉飞入鬓,一双暗红的眸子带着妖异色彩,让人目眩神迷,美的如妖孽一般。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卢月斜在第二天便又继续了他听课的日子。就在这天,卢月斜却听到一个让他愤怒无比的消息。 “是,凡哥。”黄毛应了一声,然后连忙叫了两名服务员过来,让她们带杜欣欣去医院。 我看完这篇报纸之后,轻轻的合上了报纸。我从新拿出了那张名片,用手故意的挡在了名片后董事长后面名字的地方,然后在慢慢的移开手指。 第八十三章 陆续下场(下) 朱雕虫低头,看了看案台上各色的果核和其他雕刻材料,再看了看自己着朱明大匠精工锻造,耗费颇巨的数十套雕刻刀,很微妙的笑了。朱雕虫低头,看了看案台上各色的果核和其他雕刻材料,再看了看自己着朱明大匠精工锻造,耗费颇巨的数十套雕刻刀,很微妙的笑了。 “雕者,大道也。” 大袖一挥,那些果核、核桃、 清军利用滚木礌石攻击他们,用热油招呼那些冲锋在前面的降兵民夫。 可笑的是霍东,竟然真的以为冯媛媛是准备用我的血和我母亲的血,搭建什么通道。 蛮横的力量,配上全精钢打造的巨大十字架,根本就是一件移动的大杀器,饶是如此,却也没能在短时间内重创斯卡萨,足可见这家伙的实力。 然而,刚直起一半,就听一声轻响,莱斯塔宰相的动作,停住了。 “也是这一段时间内咱们同清军大战,所以领地内有些管理松懈了,监察部刚刚建立起来不久,还没有履行到他们的职责。 “给我留下吧!”方程直接开枪,将飞在后边一点的金色头发的吸血鬼新娘击中。 “嘿哥们,你激动什么,这是应该的吧,我们可是朋友了,互相为对方庆祝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吧!”方程看着激动的麦克斯,有些无奈的说道。 “谁知道呢,是也好不是也好。总而言之不要惊动她们就是了。”约瑟回答。 在我的持续拉扯下,埋藏在黄土堆里的那件神秘物事,向我们展现了,它的真容——一根木棒。 他拒绝了妹妹想要马上回来看望自己的请求,对柳林市目前的状况,萧博翰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还不想让妹妹来以身涉险,她在远处很安全,等自己把这里捋顺之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个时候再让她回来吧。 张天毅来到事务所,第一眼就看见蔡志远躺在办公桌前的老板椅上打着游戏,看起来悠闲自在。 就连远在宝岛的周一阳也赶了过来,还有五台山的住持花和尚也到了。 而且,做个最坏的打算,要是刺激好了,把之前救人的事情也记起来了。 朱平槿想起来了,那晚去接罗雨虹的护卫不正是此人?当时感觉此人很倔,有点桀骜不驯的样子。现在看来,此人分明是铁血军人。敢杀人,能杀人,目前正是朱平槿需要的。 他需要一盏灯来认真检查伤口,最好再有个大夫,可是从陈峰的举动来看,他们把他往这一丢并没有那个意思。 一开始苏铮不出手,是不知道这伙人想干什么,但是刀疤男开口一提到九龙合璧,苏铮就知道这伙人,应该就是杀害了余清薇父母的那伙人。 其实她也是在开玩笑,同时也是在半真半假的语气中表示,她和黎响之间的缘分也已经断了,以后顶多做朋友,她还是喜欢王博的。 但在大势之下,现在自己却又不得不去投靠凉州,当真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想到之前冷子越那可怜至极的示好拉拢行为,张鸿雁就想笑。你真要是一件衣服不脱做个正人君子,老娘说不得真就对你死心塌地。真不明白冷连英一代枭雄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 因为吸收了所有人通行证上的经验点,在补天系统记录里,他已经到了武道十一级。 两人确认好,叱老爷子换一身衣服出发,虽然现在是晚上,但不影响他出门。 第八十四章 东云终战(上) 鏖战。 血战。 歇斯底里的战。 惨绝人寰的战。 云翔岛上,东云皇室军队占据了绝对优势,疯狂屠戮登陆的联军士兵。他们凭借着艾美联邦援助的超时代军械,灭绝性的横扫而过。 不仅仅是那些联军士兵,包括被联军占领的大小城市、村镇,都被他们无差别的一扫而空。往往击杀一个联军士兵,就 早餐,又是张百灵带人送过来的,我心里实在是感激这丫头,心想着日后恢复了记忆,有了本事,一定要好好感谢她。 一道急掠的身影,贴着近乎垂直的峰壁,疯狂飞行。一层层飘荡的云层,被这道身影给撞破。 进入拍卖会场,带路者将墨雪带到最前排的一个位置上坐下,直接便是离开。 “没你的事,别问!”望着他消失在走廊上,只觉得他很不对劲,只能悻悻地推开门进屋。 其实这也是这些侍卫的惧怕之处,他们的公子可能没有发现,可是他们早已发现了,要知道这可是狮心兽,而且还是拥有地者级实力的存在,几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什么时候这么安静地呆过? 忽然一束雪亮的光向前射去,清晰度根本不是蜡烛灯笼这等货色能够攀比得了的,我爷爷哈哈大笑,我也在心中大喜,见到了新奇的玩意,都很高兴。 许阳看看时间,距离晚上的明标拍卖还有很多时间,但是如果继续解下去,他的精神会很累。所以他才想让自己的兄弟和张老板一起帮着自己解石。 听了这话,柯敏敏的脸就红了起来,钟达世确实有点虚,原来的时候做那个事情可以十几二十分钟,可是现在已经越来越弱,好久都没有超过十分钟的记录了。 而在他一番的沉思后发现。赋技能在五倍增幅之前,他周身所徘徊产生的气流,一直都是处于气旋的状态。 柳团长已经看出秦家少族长对凌峰很不喜欢,这样问一句只是防止凌峰是什么大人物。 看到夺宝无望,南宫缺……现在龙鳞没有希望了,她应该叫林萱琅。 栖龙松不想打扰老者,转而抱着头,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任自己的思绪和情感才浩瀚无边的天空漫游。 “哈哈,还行,有句话叫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说的就是我!”大笑一声脸不红气不喘的吹了个牛逼,徐天跟周哥还有杨东三人迈步向着周哥的办公室走去。 更何况,最近和海族郑志阳的合作,让万庆春明白,自己的师尊,并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虽然靖海会对万寿岛驻守越来越重视起来,但万庆春也只当没看见,任由他们去弄。 边说着萧洵的手已经托到了盘子,并准备将盘子往自己这边托过来,但是不知为何,盘子却一动也未动,被沈眉抓的紧紧的。 “嘻嘻。”师父猥琐的一笑:“明天你就知道。”苏晨洋从哪眼神里面感到了一丝不安。 而吴姓男子因为灵力透支,根本无法催动任何法术,更是不可能躲过陈炫火球术凌厉的一击,吴姓男子在后悔、惊怒、惧怕的表情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了一堆灰烬。 众人挥着手中的短鞭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全都看着夏洛克,嘴角尽是蔑笑,眼里有着对过去这位囚犯无尽的蔑视。 田川觉得应该和章楚涵商量这件事了,他给她发了一个邮件:晚上有时间到新房子。 第八十四章 东云终战(下) 巫纹闪烁,震得刑天鲤头昏目眩,致死的危机感浮上心头。巫纹闪烁,震得刑天鲤头昏目眩,致死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这是禁术! 绝对的禁术! 何为巫法?巫法者,太古大巫于蛮荒之间挣扎求存,庇护族人,战天斗地的术法尔。 巫法,乃求生之法。 为了生存,太古的大巫们,可以不择手段。 ”这两个老王八蛋,竟然敢冤枉我父亲,你大爷的!“孙昊迟破口大骂脏话连篇,其他人听到声音回头看去,一时全都蒙比了。 但随即她又释然了,恐怕是季雨悠被她一讽刺,也觉得羊毛毡实在拿不出手,所以就换了一个。 蛋蛋一击得手,趁势追击,直接从20多米的高空一蹦而下,以一招“泰山压顶”迅猛地砸向眼镜王蛇。 但现在看到夏凡走来的步子,总有一种自己的生命收到了极大的威胁的错觉。 厉薇看着夏凡握着自己手的动作,感受着他手心的温暖,心中难免有些感动。 虽然累了一点,但是这收获可谓是非常不一般,别人抓鱼呢,起码抓很久才能抓到一条,但是他有了蟑螂吸之后,只要鱼类一刷新,他就能在十分钟内,把这些鱼,虾,蟹统统吸到岸上来。 吴方等人顿时一喜,他们知道会长已经凝势到顶峰,不然不会产生这种躁动着扑开的强大气息。 抱着画轴,我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我赶紧穿上了鞋,跑出了房间,这个时候,那个老板应该回来了,我得赶紧去见见这个老板,也省得让人家说我拿钱不干事。 孙昊迟现在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什么时候起变成了现在这样,开始质疑起了自己。 剑锋透过天光反射出来的寒芒,冷得刺骨,可那些鲜红的血,却如火一般滚烫。 吴晓四人还是很没有存在感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们总算是明白了什么样才叫做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黑西装们给了很好的诠释,好吧,恐怕也算不上是兔子,更像是下山的猛虎。 八桥城位于东西伯耆国的中心位置,地理位置相当重要,过了八桥城就是一马平川的天神川平原,震慑之下,大可以慢慢调教东伯耆国人众势力,只要守住八桥城,进可攻退可守。 魂魇宝珠猛地向下,那大海龟突然落空,猛地俯冲而下,对魂魇宝珠紧追不舍。 “凤塘区的张兴鑫是严开顺严市长的亲外甥,严市长一向很关心张兴鑫的前途,这一点,高叔叔应该是知道的吧?”郝俊又跳了个话题。 铁蹄重重踩在强石头上,将之深深踏入河床中,环形震波向四面八方飞散,掀起高达数尺,波浪般的土层,还未曾平息,李青山再一次飞天而起。 江凡早已决定,以后将炎龙剑随身携带,一则是为了以防万一,出现突发状况,另一方面,他也不想炎龙剑再次孤孤单单的在房间里放着。 而在看台上众人的眼中,岳岭原本还能够抵挡,甚至做出反击,但是渐渐的,他居然只能够吃力的抵挡江凡的攻击,到后来,江凡的每一拳,都会将他震退两三步。 最终,项娟带着杨沛琪去鼎鼎大名的江城长江大桥,看了一下夜幕下的大桥美景。夜幕下的江城长江大桥的确漂亮,在月光、星光、灯光的交相辉映下,尽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之态势。 第八十五章 刑天出手(上) 黑龙台内,岛奴震惊。 数千锦衣卫,数万朱明精锐,在数十名身上涌动着淡淡佛光的将领指挥下,庞大的队伍一个旋转,就组成了数千个小型的鸳鸯阵。 一个个灵动的鸳鸯阵相互呼应,又按三才五行方位,相互组成了规模更大的军阵。 森森煞气冲天,朱明军阵在呼吸间彻底成型,以数千小型鸳鸯阵为基础,内按三 “既然是白鹿洞的先生,想来死的必是歹人,先生请自便吧。”司马言恭敬的说道。 那强壮的吸血鬼叫伦德特,是梅尔系吸血鬼中的一个高手,也是卡莱尔请来的吸血鬼外援。 夜幕逐渐深沉,可整个侯府却依旧是幽幽静静,甚至幽静到了一种压抑死寂的地步。 王锦姝默然不语,她生怕自己心思被动摇了,一遍遍提醒自己,他是仇人的儿子。 “那好吧,既然璐璐现在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就带你去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美食吧!”李墨浓十分的兴奋的说着,他现在的脸上都写满了得意的神情。 闫思蕊回到家后,便把刚才的事儿给王大丫讲了一遍,这事儿就算她不讲,明天也还是要知道的,毕竟村里可藏不住任何事儿,还不如她主动说了。 几张录像带放下来,几乎都是这类的日常,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霍晋羽刚刚下台,准备入座,听闻这些话,再看王锦姝这表情,脸上温和的笑有些撑不住了。 皮氏暗想,表哥对自己说过,只要拿不到害人的口供,就算被打死也不能招供。 “那行,黄总在他办公室等你,你上去吧。”看着他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好像总有点什么不对劲。 战争意味着死亡,事实上,就今天这一个晚上,弗瑞就已经见到了很多人死亡,他的手下,同事,伙伴。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破解水雷封锁,又是如何找到细窄的航道并且炸烂了守卫炮台钻入日本心脏的,要知道知晓水雷布防图和详细水道资料的人极少,舰长们也都要通过引导船带领才敢穿行其间。 佩珀知道奥巴代会从地底下钻出来,所以也没有停留在公司大楼门口,而是带着众人一通跑,尽量的离开斯塔克大楼远远地,托你那里,她虽然有点担心,但是已经打了罗德中校的电话了,相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吴迪挠了挠头皮,这些条件对于韩院长来说,真的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不过他也没办法,元青花大罐以前是没有,谁也拿他没辙,可是现在一下有了两个,别说是韩院长,只怕师父都倾向于他捐出去一个。 奥维多出门后就躲到一边,悄悄的给男爵大人打了个电话,详细的汇报了今天在酒庄里发生的事情,并将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 “哈哈,壮士好功夫,这场比试算是平局,你看如何?”这时,场外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声。 这是,徐振华在旁边不断的逗弄着,大吼着,甚至最后都开始大骂了,可是那只鸟依然无动于衷,这种滑稽的场面,怎么能让众人忍耐得了呢,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听到主持人的话语,五位评委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些不舍,渡边英夫的茶汤,他们在之前几场比赛中,都是毫不犹豫的分出一半,可是现在,在见识到了陈逸茶汤的汤色和香气之后,他们的内心实在有些难以割舍。 第八十五章 刑天出手(下) 近了,近了,近了。 眼看朱明军阵就要冲进朝议大殿,三名身穿黑色僧袍的朱明将领,更是双手合十后,双掌猛地向前一推。大片明净的金色佛光混着淡淡紫霞,裹着一颗颗半透明如琉璃的雷火,快若闪电脱手轰出。 佛门神通,一念神雷。 这是佛门至高的降魔秘法,须得浸淫佛门经典多年,对佛法参悟极深,更有 宴堂里,呼尔赫与赵元廷正在对饮,赵元廷夸张藩王府建的大气磅礴典雅精致,呼尔赫便将当初如何择了这个地址,又如何耗时一点点建造而成,慢慢说与赵元廷听,言语间,二人不时共饮几杯,气氛竟十分融洽。 “既然你也知道那呼尔赫是骁勇之才,北胡王又怎会舍得杀了他,我们此刻还身在北胡皇宫,若逼得太紧恐生变。”赵元廷拧着眉沉声道。 乔暖算了算自己入行以来的收入,再抛开她自己和家里乔父乔母接下来一年内的零碎花销,想想今天落落去公司楼下取款机帮她取钱包红包时银行卡里的数字,嘴角勾起微笑,心里有了底。 密切关注着他的一动一静,就像是仰望着遥不可及的帝王,只要能和他扯上关系,就能大富大贵。 “所以本宫才奇怪”于桑槿冷哼了一声,怒火攻心,气的赶紧转身离开了。 此时自己班级的人已经在那里坐好了,凤鸿歌也迈上了台阶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严康乐:“我没有乱说!……你们看!就在那里,它还在看着我们笑呢!”严康乐是真的看到李欣正在朝着他笑。 这种失落与郁闷一直持续着,直到呼尔赫回了府,夏沐瑶的神情仍是落寞而毫无兴致的。 放凤鸿歌可不想迟到,所以得给自己施了一个法术自己就已经一尘不染了,其实在这帝羽学院本来也就没有什么污浊的东西。 他暴喝,刀转星河,如有一轮大日坠落,滚滚焰浪爆发,横击三千里。 他现在不缺技术,不缺人员,少的就是资金,只要有足够的资金,他明天就能够将凤凰美容分店开到美国去。 孙丰照和龙莹,几乎同时叫出来这些雷灵珠不同称呼是,相视一眼,孙丰照神色威撼却是大大超越龙莹平日里认识的孙丰照,并没有多在意龙莹对雷珠称呼的解释。 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夜一惊呆在原地,睁大美眸看着他的眼睛。 恐怕之前在姬玄所说的逃脱四人,应该就是落千秋莲月和天元二老四人。 人呢?她终于惶恐起来,尽管良好的训练素质使得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远超过一般的亚特兰蒂斯军人,可毕竟这是在茫茫宇宙,一个不慎就会永远被黑暗吞噬。 而见到他的动作之后,邓傲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有样学样的也在他身边不远处盘腿坐了下来。 那么这个姬从良又是何许人也,在嵩高宗自诩名门正派,又有四大元婴长老坐镇的中原第一修仙宗派里,怎么还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掳人做药引,这种邪魔外道的做法呢? 机甲队伍也开始撤退,装甲车伴在一旁,向128装甲师营地开去。 她的目标自然是饮食部,在那里取得尽可能多的压缩营养品和水,来补充体力和做好长期应对危机的准备。 “你能保证不伤害任何一个同伴吗?”安东尼盯着掠夺者的眼睛问道。 第八十六章 古巫手段(上) 面对那快如闪电射来的白骨小箭,已经领教过一次其威力的刑天鲤依旧是不敢硬接。这一次,他有了经验,他左手一挥,一颗通体燃烧着烈焰的五行珠飞出,十几只通体殷红,有三寸长短,背生双翼的火焰大蚂蚁从五行珠内喷出。 十八只大蚂蚁震荡翅膀,在空气中结成了上下两层的九宫阵法。 刑天鲤朝着地面一指,数十根 尤里安不断的重复,战士们不断在附和,人类的气势随着战歌不断升腾,而还有源源不断的人类在加入他们。 玉妙想了一个上午了,所以心不在焉的。再也不想过以前那种日子,除了上学就是在房间里,薛夫人,周亦玉又不是总有时间。自己再也没有别人说话。 曹丕的技能是在将一个武将翻面后,使其直接略过下个回合,但如果这玩家当前正在行动,则这个所谓的翻面便对该玩家毫无影响,并且作为补偿,该玩家还能得到一定的手牌奖励,其奖励数量等同于曹丕已失去的体力。 吴凡出来后,当即瞬移老远,就怕被绿儿探出手来抓到她所画的仙境之内,那样可就是身不由己了。 海因茨抽出他的护身剑递给郁无命,郁无命接过来,摇摇晃晃的向战场走过去,这个东西太可恶了,居然把他抽出这么远,他要报复,他内心里那大虾情节被召唤了出来。 正微笑的看着她的蓝和,忽然身子一僵,接着,双眼闪过一抹迷离。 此时单单看他的神识气机,慧觉就可以断定,此人只怕已近半圣之道。 周一维是表演系高职班的,而董旋是本科班的,电影学院就这么大,黄博这人情商智商都很高,所以整个电影学院都认识他,这两位是他的好朋友。 这也是她为何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交流,而没有回归成懵懂无知的婴儿的原因。 莫名的,林烨是真的觉得有些搞笑了,这“幸运光环”的效果也忒强了,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让自己遇到呢? 赵云大喜,立即表示同意。康鹏换下官服,让亲兵买来一件普通的儒生长袍长上,手拿一把折扇,众亲兵一看康鹏的打扮都差点没笑出来,俨然一个附庸风雅的土老冒嘛。赵云忍着笑,也换了一件儒生的打扮。 南宫兜铃脸颊一热,他这话意思莫非是在暗示他叶养也跟戴青云一样,暗恋着她? “这也正是父亲要我们来此的原因吧?他是想着要我们帮皇甫家,走出困境?”云若奇问道。 总之,此刻的戴青云非常确定,天花板上浮现的那张脸,必定是他本人的,绝非哥哥。 看看她这个从淮安走出来的姑奶奶,到底在许家,还有几分的地位? 樊仁听了心痛不已,早知道有今日,说什么也不会把她带进皇宫,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 正常人脑被解剖出来之后,应该会是红白相间的颜色,而这些放置在培养液中的大脑,其中的脑神经和血管中明显掺杂了很多黑点,在其中循环往复着。 煞气凝聚而成的斧子挡下了这一击,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碰撞在一起,继而爆炸开来,拉开了父子二人的距离。 浅夏却是在上了马车的那一瞬间,就觉得在暗处似乎是还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她,甚至是能感受到了那有些阴鸷的目光。浅夏的眉心一动,云长安也察觉出了异样,伸手帮她放下了帘子,低声吩咐了云雷几句。 第八十六章 古巫手段(下) 刑天鲤猛地回头,朝着朱雕虫看了一眼。 脑海中,无数念头一闪而过,刑天鲤抚掌笑道:“王爷,不如一鼓作气?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朱雕虫,当是没听过这首词的。 但是他瞬间明悟了其中的蕴意。 他也双手合十,朗声笑道:“道友所言极是。多少年啦,区区东云,居然逍遥至今,且看 接明城怎么就不能带侍卫了……季琅还想再问,五皇子适时一胳膊撞过来,好歹没让他问出口。 可以看见,在其飞退的过程中,这些玉质化骨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遍布上一层蛛丝般的裂纹,就像是精美瓷器被打碎般。 秦烈的口中满是得意地喊道,他并没有现,伴随着身上愤怒的产生,一股股的大地星力不断地被他的身体给吸收着,化作无穷无尽的动力,让他可以控制着周围大地之中的岩石。 这即将成为最亲近的师兄弟的三位同门,此刻气氛也更加融洽起来。 这种手术在未成年以前做几乎没有风险,等成年以后风险就会增加。手术的玄妙之处,就是在孩子们成年前很难被查出来。有点类似于结扎,不到了某些时候,你无法发现其中的不同。 嫡尘销声匿迹,昊天殿很低调,传闻嫡尘魔性再发,大长老元道子亲自出手,将他镇压在昊天殿内。 不过两人也并未立即说话,而是对视一眼后,一同查看起那块玉简来。 被周泽楷打到一旁的穆嘉瑞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让旁边藏着的柏雨薇赶紧就跑了出来,蹲在穆嘉瑞的身边,着急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是这首曲子。”一个老人很激动,热泪盈眶。时隔千年,再听熟悉旋律,依稀如同当年,耳畔叮咚响琴音。 老丈母娘是极好的,弟妹是蛇妖,倒是比人还有人情味。因此内弟说亲上加亲他也觉得挺好。如今听到老丈母娘说这桩婚事不好,李公甫立时又犹豫了。 见此天隐动了一动,然而他面前的东方战神的仙剑也跟着动了动。 看来这魔血巨人灭杀了不少修士!林天飞掠着,掠向宫殿最深处,殊不知,海量的压迫力产生。 而白玄看着准提圣人却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 林天一身是宝,兼之林天又领悟时间掌控之法,还有就是体内拥有龙族血脉,峨眉尊上更是不愿意让林天沦入他人之手。 刘浩然咽了口唾沫,有些发懵,感觉像是在做梦。头一次来昆仑山,竟然就是这种情况,难道说自己是个扫把星? 其战兵,已然护在了身前,一双失去了生机的眼眸,死死盯着陆青山,散出了一片可怕的死意。 同时,飞头蛮的无头尸体,扑过来紧紧抓住刘浩然双脚,力气大的差点把刘浩然双腿扯断。 陆鼐感觉自己掉进了刘浩然挖的坑里,但话已经说了,总不能反悔吧。 大家一起坚定的点点头,都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我们上!”张兵大声道。 前一秒还在夸赞易平的颜启明,下一秒脸色就变得非常微妙。那种既带有欣赏,又带有惋惜,更多的是“还有这种操作”的表情。 以秦羽现在的实力,若是正面和水仙圣地起冲突,那绝对是不明智的。 海面之上,一头武祖境极限的六翼魔蛟,浮出海面,已经生机全无。 第八十七章 威压东云(上) 偌大黑龙城,顷刻化地狱。 管你帝王将相,管你贵族豪商,又或者商贩走卒,乃至鸡鸭鹅犬,除了黑龙台宫墙内的这一片区域,是商鞅立木的威力最盛之处,三个老鬼的邪力没能侵入黑龙台,偌大的黑龙台内生灵无恙之外,整个黑龙城化为死地。 黑龙城外,半径七八百里内,无数的村镇,无数的城池,也尽成死域。 村民们纷纷回头朝卢正义道谢,张扬这招借花献佛用得很到位,直接把卢正义拍得很高兴。 “是!”经理慌忙退了下去。她总觉得,自己打扰了香总的好事,现在把香总给惹恼了。 其实张扬早就发现了这次卢正义死里逃生之后,有点不同于之前的霸道模样,有点看开了,知道他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就产生退休的打算,也不再劝阻,想着事情还是自己去安排,不惊动卢正义了。 几个长老迅速飞出,但是城墙忽然一阵变化,几个长老就彻底消失不见。 林四猛刚才被关锦璘一记神驼足没有要命,但晕晕乎乎趴在地上找不着北。 柳翠莲跟随雷大帽加入国军后,见到的第一个长官不是关锦璘关将军,而是国民革命军新编50师师长王国伦;王国伦现在是国民政府大后方副总都督少将军衔。 而此时的庭树也很苦恼,望着风速狗那充满伤痕的身体,很难相信它还可以继续支撑一次逆鳞以及冲撞带来的反冲。 更何况,天荒神域之内的状况,连渡劫期的高手都会感觉到危险。因此,更不会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前程,来换取一本天级功法,或者一些珍稀的天材地宝。 “你现在怎么越发的不正经了,你以前从来都不这样!”从前的面瘫脸,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人参果,满肚子的荤话,沈轻舞要脸,反正说不过他。 周枫也在这个时候口吐鲜血,软软的昏倒在地上,而唐厉三人也在周枫昏倒的同时,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推得倒退数步,唐厉的衣衫更是被汗水湿透。 盘古见此,手撑天,脚撑地,天地开始向四周蔓延扩大,时间也在慢慢过去。 王超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觉得两个老爷子现在的状态不是很适合讨论别的问题。他们就像是两只老虎,仿佛就要打起来了的样子。如果现在把问题说出来,估计两个老头都要气炸了,那看来只能运用一下我的智慧了。 得知了她们的计谋,王超就装作不知情,顺着她们的套路,只是很专注地为李凤凤治疗,没有多一丝别的动作,看起来丝毫没有杂念,心无旁骛。 虽然刚他入仙的境界,但是因为经受了雷劫的洗礼,冥月现在的真实实力可是远超天使这个层次。所以对于那些天使破坏神,都可以说不被他放在了眼里。 下一秒,所有人心中不解的时候,楚默却是已经到了李洪城的身前。 匕首虽然穿透了胸膛,却没有流出刺眼的鲜红,反而冒出一团绿汁。 莫邪手握一柄刀,此刀并不像是关羽的青龙偃月刀,而是一柄短刀,好像砍刀一般。 而托尼跟墨言却是嘴角抽搐,满是无语!要是可以,还需要你来告诉我们怎么去? 云沁雪点头颔首,不再说话,心中暗暗思量,只怕汇合的时间,要比原定的时间,晚一些,心中隐隐的期盼,希望轻寒能治好东陵弈桀的伤势。 第八十七章 威压东云(下) 金光遁过邪马台刚刚设下的祭坛。 数以万计的神社神官、巫女,根本看不清刑天鲤的动作,也根本来不及遁逃。 十八尊天仙鬼帅,一百零八尊地仙鬼将齐齐长啸,他们追不上刑天鲤,就架起阴风邪云,带着滔天的磷火,闯到了祭坛前。 大力鬼王法催动,一尊尊身高数丈、十几丈,通体钢筋铁骨,面容狰狞非常,身 朝奉很早,寅时十分,许子陵便自顾洗漱穿戴好,由于许子陵现在已经官居五品,所以今日他身穿绯红圆领官袍,内里白色绸缎,脚下穿着皂色靴子。 穿过了一片方圆三百里多里的密林,狮吼兽打算打坐逼毒的时候,秦若的灵魂飞轮就到了。 闻仲右胳膊没了,盔甲也被炸的稀烂,右眼珠掉在眼眶外边,这样的惨状却没没有一丝血迹。 许宫接触到七处和九处的时候,杨风烈和上官策就是负责人,所以哪怕是成为了军委的二号,他也是十分客气的称呼首长。 把酒咽下去后,叶山有些无奈的闭上了双眼,再次发出了叹息声。 康氓昂盘膝而坐。周身的宇宙元能不停的被他吸收然后释放出来。 银狐就是利用这一点,才想到这么一个主意,在机械族的领地公开上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在收获了上万条幻丝鱼和十余万条金钱子后,带着无数妖兽的尸体,康氓昂乘坐一艘子舰,和冷千目得意洋洋的返航。 “我靠!”奎佘都要被气疯了,这家伙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连元素之精也一并从体内清除掉了呢? 首发名单出来,凯飒如愿首发。这不是拉图尔的本意,但是主力左后卫杰夫·斯特拉塞尔前一天意外受伤,凯飒得到了机会。 “这……”刘益民当时就愣住了,圣人没有具体说明,是要让自己体会吗?他开始思考这个被砸碎鸡蛋的含义,其他两位大能的瞳孔亦是在那一瞬间微微收缩。 迎着卡里克,一脚长距离直塞球,非常漂亮,朴智星从后方过来阻挡,已经来不及了,皮球已经出去。 他也懒得否认,反正再怎么否认也解释不清楚为何自己能几天不吃不喝不眠,就让图灵这样以为好了。 “谢谢你刚才的提醒!这一回我不会再像刚才那样手下留情了,你死定了!”虎王冷笑道:“接招!”说着,虎王双拳齐出,左右各是一道强大的黄金斗气,再次击向辛锐。这一次的辛锐仍然不想躲开。 这天晚上,杜子辕正躺在自己刚刚兑换出来的席梦思上面美美地睡着,却忽然被旁边伸出的一只脚给踹到了地上。咚的一声,直接脸着地,疼得杜子辕当时就醒了过来。 却说四镇诸侯一同赶到朝歌,东伯侯姜桓楚知道姜皇后之冤屈,因此向其他三大镇诸侯诉苦,三人乃应明日早朝同为娘娘洗冤昭雪。 话分两头,却说勇卢作正见三人都被乾坤钵罩在下面,知道一时打不破这法宝的防御,两人便都转身去寻袁涛的晦气,准备合三人之力先灭了袁涛再慢慢炮制剩下的三人。 当日开天劈地,盘古大神力竭而亡,他手中的开天神斧也分成太极图、盘古幡、劈天斧三样宝物,其中两样分别被元始老子得去,这劈天神斧却隐在了昆仑山内,并未出世。 野蛮人将军非常高兴的看着我,而附近其余的野蛮人也纷纷对我投来敬佩的目光。 第八十八章 巫傀徐福(上) 鬼帅,鬼将,身高数丈,手持长戈,在黑龙台上空游弋。 过百万鬼校、鬼尉,则是结成大阵,通体煞气森森、磷光阵阵,在黑龙台内往来梭巡。 咳,咳咳。 虽然都是修行大力鬼王法,鬼体坚固宛如金刚,这些通天御灵幡内的甲士凶鬼,毕竟是‘鬼’修,他们的身躯,随时可以从不坏金刚,化为一缕阴风。 因为他同样是有一种赤子之心被人欺辱,周围的人全都不认同他的孤独感,而他也在逃亡的过程认识了诸多豪杰。 孟凡看了眼手链,的确有一丝丝的血红色,就跟血迹一样浸到天珠内,他没想到,这个天珠的来历竟然也那么不平凡,虽然跟二十四颗舍利子手链没法比。可同样沾着高僧的佛性,而且还是舌尖的血。 这个世界实在是很大,可以说是无奇不有,我们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比如杀手组织,它就真切存在着。 都不需要尝,放在鼻子前一闻,几位老行家就皱起眉头。不好真也不说假,盯着手里的草药切片直抖。 屋里响起“啪啪”数声,紧接着于淼淼也发出惊呼,不过声音却模糊不清,好像是嘴巴被人堵住了。 阮清羽态度诚恳,正说着,冯晓晓走出来,看到阮清羽轻笑点头。 那两个赤手空拳的人已经屈指成爪四只大爪子就好像鹰爪捕捉猎物一般抓向了唐风的下阴和喉咙,着实狠毒,而那个使三棱军刺的人则是用侧身的手肘位置的军刺刺向了唐风。 然而唐风知道他们这些忍者不管如何强大却有一个很大的弱点,一个足以致命的弱点。 为护嫘祖体魄免遭不测,黄帝已经让众人在坟墓旁边搭建起了营帐,顺便为其守灵。 “你有张东海帅吗?我只喜欢张东海。”肖工王。赵巧珍的身边放着一本红楼梦,她就要看完第一遍了。 再后来蛮人入侵时就吃了大亏,被敌人在西北边豁开了个大口子,朝廷动荡,国家元气大伤,这场战事听说死了不少人。 “好嘞,我给您包起来。”老王直接扯起地上那块黑漆漆的布,把这些首饰包了起来。 也没像长青仙宗和九州仙门一样,欺压吞并治下的附庸仙门,而是选择庇护金胎门等附庸。 清素收回令牌,给自己和饭菜布置了一层仙力结界,低头继续吃吃喝喝,节奏没有丝毫变化。 甚至,神态与谈吐都颇为不同,紫遥总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瑶池身周却环绕着淡淡的威压。 想到这里,林慕容风一样的跑回了超市,拿了一堆东西,抱着这些东西,跑回去装饰雪人。 这两个东西,杨少峰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不影响,他只是说明一下基本原理和大致形状,进一步的细节,就让安格尔他们这些聪明人去思考吧。 现在还打算死缠烂打,穆染越发窝火,搞不懂自己脑子有什么坑,还想跟渣男唠嗑唠嗑。 苏染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自己内心的波动,等她真正缓过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虚弱无比,手脚无力。 奴隶是这个时代的最主要的商品,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奴隶市场,而多数时候奴隶市场就在市集中。 毕竟,公孙瓒有陆地最强轻骑‘白马义从’,袁绍有无人能挡的先登死士。 就这样,刘辩逐渐靠近坞堡,迎来的士卒相继被禁卫砍死在血泊里。 第八十八章 巫傀徐福(下) 清扬的佛号声中,朱雕虫周身佛光萦绕,缓步行了过来。 他双手环抱胸前,掌心中小小世界如熔炉,五条黑气正在无尽佛光、佛炎的灼烧下,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响。黑烟缭绕,五条黑气不断发出凄厉的嘶吼声,他们时而扩散,化为无边湖海大小,时而聚缩,变成了拳头大小一团。 黑气蠕动,好似粘稠的沼泽污泥,偶尔 当然,这个方法还是比较稳妥的,而风月桐这一次准备用改灵丹霸道的药力,直接一次性的帮着母亲引气入体。 塞伯他们进山时走的路和塞伯他离开时显然已经不是同一条了,虽然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离开魔兽山脉的,但很显然自己当初走的那条路距离教皇国并没有这么近,不过很显然辛格选择走这么一条路是有缘由的。 这时,姚华迪的魂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一缕红色在她的魂体上面闪过。 楚夜从机场里出来,程明在外面侯着,见楚夜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张宝辰登基后并没有改朝换代,依旧叫做大周朝,周贤还算不上是前朝人,他的儿子们就是前皇子。 这话果然有用,燕格霎时间不闹了,看了看这辉煌的宫殿,难道这里有什么避忌?难道是死过人,还是发生了什么? 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一段视频,悄无声息的传播了开来。 这下大家都害怕了,众多宾客之中,有些胆子大的,干脆冲上去把莫恒健手中的匕首打掉,把他控制了起来。 不禁一阵感叹,看来对于查娜来说,这次失忆简直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休息地点定位了木叶村外的温泉街,距离不远,要不是不能离村子太远怕出危险,他们其实想去汤之国的温泉街的,那里的温泉可是各国都羡慕的旅游胜地。 沙僧依旧是双目圆睁,此时却是因为寺院那“砰砰啪啪”的动静。 其他的虽然没有这两个被周子休这么看重,但是周子休学得很杂,所以,也多少都得到了一点指点和馈赠,多少都有一些收获,算是周子休短时间内就大概的得到了他们的认同。 若不然以啸风的脾性,也不可能在即将要收获之季极其果断的选择了跑路。 特别是大汉立国以来,自高祖刘邦以下一直延续到武帝一朝,每一任帝王都日思夜想的想要北击匈奴。 一时间,秦王嬴斐突然想到一首词,忍不住望着空旷的未央宫轻吟了出来。 又或者是十二条腿的蜈蚣,可是它却有着三个上身与头颅,有着六条手臂,每一个手臂都拿着刀剑枪棍等不同武器。 而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皇家港此时正极度空虚,他们出来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倘若那九大海盗王或者是其他势力起了什么不轨之心,那麻烦可就大了。 周子休无奈的一拍脸,有了自己这个师父李逍遥碰到硬骨头的第一反应就是喊师父,又能解决对手又能学新东西,但是他原剧情中是怎么过来的? “好了,现在不要说这些。那个林晨,有没有死,也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问题。”贺鉴站起身来,他一向沉默寡言,但是他一说话,其他人都安静下来,就连洪战经,都是态度变得恭敬。 神之印记的出现,先天生灵与后天生灵之间的战斗注定将要进入白热化阶段,后天生灵之中只有出现正神,才能在这天地中与先天生灵平起平坐,不再遭受所谓的轮回之苦。 第八十九章 徐福异变(上) 这是徐福。 传说中,狠狠诈骗了祖龙始皇帝一把,带着诸多童男童女,无数的金银资粮,跑去海外逍遥快活、自立一国的徐福。 这也是大能施展神通,接引历朝历代诸多历史名人,抵达这个世界后,被祖龙始皇帝高挂在通缉榜、绝杀令上第一名的古方士徐福。 这更是包庇了胡亥、赵高等一众同样被祖龙通缉追杀的 金牙冷笑的看着宫尚捂着鼻子,直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硕大的铁笼子,然后吩咐手下人将冯无和宫尚的双手绑起了,扔进了笼子里。 魅姐心里打上了几十个问号,却又不敢问叶风,所以叶风怎么说,她也就怎么答应。 “不怕造物主报复?”我不认为芙蕾雅是不怕千水造物主的,想来她应当是找到了什么应对策略。 “你……你不是普通的退伍兵。”杀手胸骨已经全被叶风踢碎,满脸冷汗,盯着叶风恐惧地说道。 他的刀带着浓厚的鬼气,他不认为自己能伤到对方,但是只要沾染上鬼气就好。 积攒的战场贡献值越多,声望和军衔就会越来越高,到时候不光可以自由出入海加尔山,进而加入联盟军团,还能从军需官那里兑换各种有用的装备道具,好处不言而喻。 没想到程敬阳还能这么体贴地过来救场,白苏双手合十,微微颔首,感激不尽。 更夸张的是,他们身上的石头貌似储备了一次顿悟,下次可能可以借助石头再一次顿悟。 安溪摇头:“从未听说过,至高对我们来说,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其他不知道,但是如果有子嗣应该是可以知道的。 在府里,多一个朋友,哪怕只是明面上的朋友,也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很多。 这话一出,大幻宗等人无不暗暗松了口气。他们暗道,看来这少年还是不敢与众人撕破脸皮,心中应该还是有所忌惮。 朱高明朝杨晓春看了一眼,发现他的气色好了许多,说:“我去看看。”然后向卡塞利塞塔逃遁方向追了过去。 长刀出鞘,午时的阳光直射下来,登时在光洁的刀面上反射~出道道刺眼白光。即使郎战是外行人,也感觉到了这是一把好刀。“好刀!”他赞了一句。 看完yy后,马化腾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第一次他有点绝望的感觉,yy就像一座大山挡在了自己和qq的面前,自己要怎么才能把这座大山踩在脚下? 韶华端着汤碗的手轻颤,不过见他执意如此,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地吹了一下,递上他的唇。 郎战身上的水靠已经烂去,但是里面的双防衣却坚挺的保存了下来。混杂了水靠的波塞冬的口水从双防衣上滑落下去,里面的僵尸病毒似乎无法粘附在双防衣上。 话不投机半句多,白棋知道也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了,所以起身转身走出了包间。 “还有一个问题,学了我的内功,最大的可能最终也只有c级力量,费时费力,却也抵不过现代枪械吧。”叶陌仿佛跟人家顶牛似的,非要说自己异能不好。 唐诗将苏筱雅稳重的姿态看在眼里,不经意间看了叶飞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道。 不管怎么说,真要他现在跟慕容素素断了关系,他是无法割舍也无法认可的。 范晓萱下车落地脚下没多少力道,只得抓住叶飞的胳膊才稳住身形。 第八十九章 徐福异变(下) 黑龙城,殁了。 侥幸,之前三大古巫出手,黑龙城内外,半径八百里内,所有生灵都已死绝。 咳,咳,这似乎,也没什么好侥幸的。 刑天鲤心微痛。 他的金银珠宝,黑龙城内,肯定还有巨量的金银没有被甲士凶鬼搜刮干净,这本来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需要时间。 但是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怎么,你不相信你们自己,还是不相信我?”紫云缘笑着看了看白狂,当初哪个三十六神子之一的白狂竟然也会有怕的一天。 越王井无力反驳,不过他看着一起玩儿那精灵可爱的样子,什么也都忍了下来。 “我……撑不住了!”东方师兄身上魂力波动荡漾,激烈无匹,心中颤动,痛苦暗道,下一秒,他拼尽全力稳定的金色虚幻龙头随之爆开,能量的反爆之力,顿时将其身体轰击的倒退而后,嘴角流出一缕刺眼的鲜红血液。 只是看见安雨桐那张郁郁寡欢的脸就觉得心脏被撕裂了一般的疼。 妖怪之山并不完全是天狗她们的地盘,即使是其中最大的势力一脉。 这是爱丽莎想要知道的故事,也是她想要知道能够变身的内幕与关键。 “行了天缘,你不用抱歉,说到底,还是那妖皇宫的问题!”紫云缘轻轻摇了摇头,他现在重新看待妖皇宫,愈发的能够感觉到妖皇宫有问题,他此刻心中有一种怀疑,不过在不确定之前,他也不敢乱说。 豆浆机停止了响声,安雨桐把一杯豆浆倒好,然后往里面加了一勺盐。 刚才她在打扫的时候,几乎把所有位置都给摸索过来了,所以才能够这么确定。 等影一一行把药材全部采买回来的时候,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了,确实如莫九卿所想,几乎整个都城所有的药铺都有澹台流荧的人守着,每一个买药材的人都会被抓住盘问一番。 “行了!我再问你,你的买家是朱景炽对吗?”沈默云再扔了一张银票过来。 梁吟秋回想着,要不是她家老楚不靠谱的把血压药忘办公室了,她还真不能来医院,自然也就意识不到她儿子都要对毕月下手了。 日本人海6军几乎全灭,都又被占领,不得不宣布无条件投降,太后下旨,命李鸿章前往马关议和,也实在是不知道为何选了这个一个地方。 其实并不稀奇,没有内劲的打伤打死内家高手的,自古以来并不罕见。 很多职工一个月的工业券只够家庭基本消费的,根本不可能攒够十张去买一块好布料做衣服。 里恩现在处于隐遁状态,不过想要靠近篝火,打探更详细的战报,就必须要移动身体,往篝火那里靠近。 相貌上自不必说,就说为人处世接人待物那干脆劲,分开时在各自领域又都有本身的价值,也都各自说的算。 锦瑜是什么性子?劳她叮嘱……她虽不出院门,可长安城中关于锦瑜的传言她也是听说了的。 晁婆婆从被关押的营帐内逃出,联络上了前来支援的屠院长一行人,当她们再次返回兰陵郡打探消息时,得知先前到来的同伴几乎全部被俘,她也不得不现身再次被俘,幸好章阿红跟汪洋二人没有被敌人察觉。 孙阳的手握紧了符咒,用那件斗篷遮住自己的身体,缩在了角落里,眼睛却一直在看着那个黑影。 第九十章 瓜分东云(上) 徐福在数落着他心中对邪马台和胡亥的处置,于众人丝毫无防范时,他左边眉头突然一挑。虚空中,深邃、幽谧的气机突然涌动,一道白骨色泽的阴雷凭空凝聚,无声无息的带起一道白光,倏忽到了刑天鲤面前。 这一击,饶是刑天鲤都没能反应过来。 ‘噗’的一声,紫绶道衣上缕缕紫气升腾,化为巨大罗盖,包裹刑天鲤全 这让郭茂不禁一愣,可迫于叶昊然的指令,他也不敢多留,便向着叶昊然和郭洪恭敬一拜之后,便退了出去。 紧接着,只见白羽扛着混元擎天柱落到了深坑边缘,虽然此时的白羽也是浑身羽毛炸裂,腹部更是有一道纤长的伤口,但白羽却丝毫不当一回事,他的眼神中反而显露出一丝令人惊悚的战意。 比特估计也看出来局势已经倒向自己,脸上原先的紧张之色也逐渐消失,一副从容的笑容出现在了脸上。 “这样还不如让我用念力操控她,让她说出实话不就行了嘛?”一直默不作声的超梦,突然开口说话。 而也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那天空之上的妖虫王,却是身子一震,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中。 “定是魔源的原因!”林浩目光一闪,心念一动下,立刻将自己体内的魔族之气彻底的隐藏。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一下大家都有生离死别的感觉,我还不如现在就定住她。”龙笑锋十分平静地说道。 而符蒙则一边和金元宝淡笑风声,一边眼观六路,暗中观察着众人的举动。 那被风花雪月称为六爷爷的长老,说道最后最终还是没能把风家三个月后最惨的情况继续说出来。 开门以后,王朗并没有将许严让进来,而是就那么站在门缝里说道。 更多的人族修士都前去东海之滨亲自为有巢氏喝彩,可被缁衣氏拦下来,毕竟现在有巢氏还在闭关,吸收他以千万系统点兑换的秩序感悟。 一艘巨大战舰航行在虚无之中,定眼一观,那战舰表面有着一股极强的大道之力守护,其内,三千大道秩序环绕其中。 “大哥,咱们一起回家吧!回魂术之重生咒!”林为山将最后一口心头血喷出,而后整副血肉之躯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团光芒中包含的三魂七魄。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骆延年趁机将温暖与蒋一维合作粮食生意之前所签下不将粮食卖往南渊国的协议甩出来,那些曾污蔑温暖与蒋一维为南渊国提供粮食的官员全都被发落。 在他准备上药之际,搁放大腿上的脚丫忽然使劲,目标很直白,很明确地朝他鼻子踹去。 没有问到可靠信息,池柠清楚,就算是他们知道点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一马车里的人,除了池柠,还有睡着的崔亦璇和司鸿明外,其他几人像是找到发泄口,一顿吐槽陆玖清。 有这两点,几乎已经可以出没于任何场合,其原形两万公里的航程,又充分保障了她的续航能力。 桑塔纳的发动机用的是全浮式的活塞销,所以,直接装配的话非常的不方便,如果是路边店,直接砸进去就行了,但是,在工厂里,是有严格的生产流程的。 可是还是不断的袭来,根本看不见,就好像是凭空突兀的自行生出。 我去找了爹几次都未果。本来想找公子你,只是听闻你去了北方。 第九十章 瓜分东云(下) 剑光凛冽。剑光凛冽。 这一刻,可怖的剑芒激发的光芒,甚至压过了高空中太阳炽烈的阳光。 所有人的视野中,只有剑。 无穷无尽的剑。 崩灭一切的剑。 好似透过目光,就能将所有人的灵魂撕成粉碎的剑! 这一剑的威能啊,强到了刑天鲤自身也受到反噬,单纯肉体力量一亿吨的强悍身躯 这里被称为连接通道,可蕴涵的死灵之气却颇为浓郁,朱砂汲取之下才惊喜发现,这里也可以大幅度促进自身修炼。 大量的绿魔洲修士全部度过了空旷的丹海,涌入绿魔洲,在绿魔三宗的力量下,在诸多的大能之辈,甚至大尊之修的带领下,如今已然使得天牛洲的多道防护崩溃,杀入到了核心之地。 “我不在乎,他是我的男人,我必须进去,如果真的会要身体的器官,我会在那之前劝他离开。”我果断的说。可是我的双腿忍不住的发抖,夏浩宇会怎么样?他到底会怎么样? 聂唯不理会这杀手,她转过身让司机大叔跟在她身边,不要乱跑,随后朝着山上继续走。 周庭一脸惊骇的看着老太太,已经明白刚才自己是让这鬼给迷了心智。 走了十里路,便是田园,再走了将近二十里,过了一条板桥,远远地望见一簇红霞,树木丛中,闪着一所庄院,庄后重重叠叠,都是乱山。 筒子楼外,微微心酸的陈最回头看了那陈旧斑驳的老楼一眼。这是他能帮到这个可怜的老太太唯一的办法了。 “你不要过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浩宇,咬着嘴唇便说了出来,手腕伸到车窗口,按了两下,车门竟然打不开。 赵朝纲说道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下来,看了看施政明的脸色,发现施政明并没有什么发怒的迹象,赵朝纲在自己的心底暗暗的点点头,自己前期的铺垫成功了。 在派出所的审讯室中,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察眼神极为严肃的盯着大半夜被请到这的李知时和木琴两人。 他们两人已经用钳子把圈在棺椁上的几根青铜链子全都给夹断了,只留下几根固定棺椁用的链子没动。 奇门十三针,没人知道这针法由谁所创,只知道,此针法十分刁钻,前哪怕只是前十二针都能跟阎王抢人,而第十三针,则是直接抽取施针着的生命,换给被施针者。 楚凌见到眼前一幕,没有因为徐黜这样做而生气,他在观察徐黜身后的一众大臣,直觉告诉楚凌,徐黜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的。 等到对方上前查看的时候,黎嘉妍可以逐个放倒,倒也不至于一下子被众人包围住。 果不其然,还没等黑脸汉子继续叫嚣,躺在地上的男子渐渐地恢复了神智。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白雪松觉得,这一刻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剧烈跳动,她在祈祷,祈祷吉美如会忽略她的存在,从她身边走过。 想想这过上一段时间,这一个个朝代弄出来了蒸汽机这么超纲的玩意。 对于楚凌而言,他是必须要一步步在对的道路上走下去的,期间不能走错一步,否则他就会满盘皆输。 明凡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有点孤独,他心理很复杂,想起当大哥面对大姐的死是多么疼心,那一次,他哭了,在电视剧明凡知道,他在里面就哭了一次,是因为大姐死了。。。。 第九十一章 哭求上门(上) 想要恶心人,该如何做,才能最恶心呢? 东云岛联,南部诸岛,三百余大小岛屿的正中位置,有一座东西宽一千二百余里,南北长两千四百余里,其形上丰下锐,宛如一块盾牌的大岛。 在这岛的东侧,更有一溜儿小小的岛礁,最大的不过百来亩大小,最小的在退潮时,露出海面的礁石只有小茅屋一般大。数万座大小岛礁, 但是此时听孙道民这么一说,岳隆天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孙道民的表面给蒙蔽了。 “谁说的!”被戳中心事的人总是有非常态的敏感,连回嘴的效率也高了不少。 “姑姑,这里是南周国。”楚天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后,紧张的说道,眼神中说不出的恐惧和担忧。 “老店,就是老店,做出来的味道也是十分地道。”林天和欧阳倩还没坐下,就听到边上一桌,一个说着四川某个地方方言的中年男子赞叹道。 是呀,无祸少爷可是她看上的第一个男人,人家不仅长的帅气,而且还那么有修养。 “毅,明天我和你爹地回华夏,大概是晚上六点的时候到b市,你可以过來接我们吗?”东方毅的母亲,米国公主萨拉公主在电话里面温柔地问道。 一口气忽然上不来,憋了个心胸内伤,不由仰天长啸,老天爷,刁晨是你专门派来整我的吧?有他的衬托,我从没摆脱过一朵奇葩含苞放,两行鼻涕上青天的悲剧。 下一刻,房间四周地面掀起,数十道身穿软甲的带刀侍卫,跳跃而出,呈包围状,包围弥彦。 唐明月刚开始是很讨厌欧阳明,也许是知道自己命运的那一刻吧!一般来说唐明月对人还是很亲善,可是知道自己命运将会一辈子跟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一起过,唐明月心里就很烦欧阳明。 震惊的消息不断传出,叶羽心里一片波澜,心里记挂笑笑的安危,急速赶往莫土山脉。 我知道这种人得吹捧着,他高兴了就什么都行,没有什么坏心眼的,可是我就是受不了了,特码什么玩意儿? 吴雨桐下班回去的时候,吴雨林正坐在火炉的靠椅上在打电话,听语气应该是给丽姐打的。 当传说中那个能劈山断岩的神秘物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所有人都惊讶了。 张奎要动手对付马胖子的事情,江湖上传的沸沸洋洋,一开始各帮派已经定下了,要共同灭杀蝎子帮,可现在,他们这边还没动手呢,张奎到急不可待的蹦了出来。 马格碧一听来了精神,心想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于是激动不已的盯着大龙看。大龙对着阿呆使了一个眼神,阿呆从包里拿出dv,大龙接过,打开按了几下,然后递给了马格碧。 气得她都失去理智了。那厢夏侯子尘、乐正邪接连离去的伤感让她酝酿不足;这厢璞玉子又来惹恼于她,让她恼羞成怒。 田中敏智没有再组织进攻,而是去向联队长佐藤要大佐汇报情况。佐藤要大佐得知战汇后,认为凭自己一个联队的火炮数量也不足以摧毁支那军队的阵地,要想拿下支那人的阵地,是要动用山炮兵联队的火炮了。 她再次挣开眼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的宋慧已经换成了何烨华了。 公韧觉得他这句话说的含糊,这时候只觉得伤口疼痛,赶紧下意识的捂着一处处伤口。 第九十一章 哭求上门(下) 刑天宫,从正南朱雀门,顺着宽有半里的御道一路向北,顺着两侧高墙夹持的甬道,直入三重宫门,又是一座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广场。 同样是巨石垒成,同样加持了土行巫法,数千名身披重甲的刑天氏兄弟,手持各色沉重的兵器,带着数万精挑细选的土著壮汉,昂首挺胸于此列阵。 身着华服的北河仓一,在几个东云侍卫的 翟宁很漂亮,如果有人看了,春心大动,不顾一切来追求,想要得到翟宁,也是有可能的。 十几分钟过后,程希推门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大兜子的零食和各种饮料。 云霜一抬头便撞入一片比天高似海深的幽暗深邃,不由得浑身一凛,狠狠的掐了身边那人一把。 博洛尼亚的进攻想要攻入卡利亚里的禁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反,卡利亚里进攻频频威胁到博洛尼亚的球门。 一挡一斥,看似自然而然,却正好将雷鸣与前洲的视线遮了个严实。落在那两人的眼中便是对背后那人的掩饰与维护。 黄博的演技是没得说的。程希也是想跟黄博交个朋友,在以后的影片拍摄中迟早是会用的上的。毕竟这家伙以后在圈子里面的发展也不错。多一个朋友多个道路。在圈子内也算是互相有个照应。 鹤长生和刘姑娘一直跟着筱玉,筱玉也不避嫌,拿出一张纸写写画画的,时不时地做些修改。 李逸接下来要准备的跟雷吉纳的比赛,联赛第十五轮,卡利亚里将做客雷吉纳的格兰利奴球场。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辈子都听不到柒柒叫自己一声妈。 “布鲁斯~~~欧洲的巨龙和你们东方的巨龙代表的可不是一个意思”来李逸家中蹭饭的柯里昂忍不住提醒道。 他的天赋很可怕,有鸿蒙灵气的洗礼,他的天赋可谓是最顶尖的存在。只要得到星魂心法这样的顶尖修炼心法,到时候修为同样步步高升。 不知挨了几拳,苏易浑身上下几乎都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尽管如此,苏易还是坚持着不认输。 驱魔战队的魔法师已经在五位领队的带领下,潜入到了斯隆索生活区的不同位置,五千名天使作战队队员紧紧的跟着玉郎身后,形成整齐的方阵,只等待洪浩的最终命令,战斗就可以开始了。 但是面对我的目光,阿耆尼却似毫没有察觉,这时我才意识到隔离室内采用的似乎是单向透光玻璃。 四架f-35战斗机同时临空爆炸,耀眼的火球在城市的上空绽放出炫目的火花。 不一会儿,玉郎就走到了演武场的门口,他的脚步倒是不如何沉重,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子,他就毅然走了进去。 梦境过后,他深知,现在他的一级异能是虚的,根基并不稳。只有靠实战才能真正提升等级实力!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表面的光鲜!放弃继续修炼的他将晶核悉数给了白依。 有必要说明一点,这个‘下陷’,绝不是我们所认知的下陷,这是时间轴的扭曲,是时空的概念;所以实化虚空还是从四面八方的挤压,实化虚空的挤压更强烈了。 原本十几人扑向林羽,但没多久所有人都倒地,在地上不停的挣扎,林羽没有下杀手,但也没有留手,这些人最少要躺个十天半个月才可以恢复了。 第九十二章 芈氏行走(上) 这一年,端午。 一大早的,大江平海城河段,大江两岸,彩旗招摇,锣鼓喧天,两岸都有民众,举起了三联、九联的火铳,没有装弹子的火铳空放,打得‘嘭嘭’作响。 更有数百门老式的青铜虎踞炮,被架设在两岸,同样没有装填炮弹,只是塞进了药包,打得‘咣咣’巨响不断,两岸清晰可闻。 大江两岸,绵延近 亚姐身上瞬间光芒万照,飞向了第二层。然后,许多怪物全部向亚姐投上了火球。但是全部都是miss。亚姐微微一笑然后一刀砍在了boss的身上。 这才是钟凌羽最担心,眼前苏正秋已经被控制住了,还剩下一个苏正林,只要控制了苏正林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这个节骨眼上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慕倾颜并没有按照莫刃所说,直接上车,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疯狂朝她冲来的粉丝。 “楚风哥哥,你帮我把他的车放了气,我让他回不去!”赵静好像很解恨的说道。楚风想起黄宇就来气,也就不在想其他的了,开始暗自赵静的安排下手了。 “牛飞,你熟悉这人吗?”李警官出于职业敏感,觉得这人有点怪异,于是跟牛飞出来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琳琳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个光罩,她知道,只要光罩褪去,她就能够看到自己的妈妈。 “无须客套,贵客先请。”青云子并不动,扭头吩咐刚才跟随一路的道童去准备香茶。 我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奈何。玩笑开完后我眼神一转“走吧。”因为照顾他们没有坐骑所以我还是用脚步行走,但是脚步行走还是很慢。 片刻之间,无数震惊,不信,怀疑的声音如爆裂一般,在教室内爆发出来,连陈枫和夏露露都忍不住脸上变色,目光奇怪的看着杜薇。 厨苑的管事看到云歌送食盒来了,知道这是要点中午的饭菜了,要是不点菜她就会来取饭菜时才把食盒捎来。 苏锦不禁觉得好笑,荆州段家?那不是段宏才的家吗?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天台上到处都是水,而且胖大妈还在提着那把胖胖的喷壶,勤劳的洒水。 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开始了,张相思的势头很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以绝对的优势杀进了决赛。 展云歌停住脚步,万想儿来了,也是她说了要来参加自己的及笄礼和大婚,她那样的人定然是一诺千金的,自然不会食言,还有三天就是自己的生辰了,她这是回去没停留几日就赶来了。 酒店经理,一脸的委屈。夫人就不能单独关起门来说,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卜旭来给宿舍的几个牲口商量,让他们去自己的射击摊帮忙,这样开业初期不至于缺人手,至于固定的帮手,开业之后再慢慢招聘。 梳云咬咬牙,伸出手慢慢地动手脱身上的衣裳,盯着龙天行的眼里,露出不顾一切地炙热光芒。 王朝马汉不是看轻自己,而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们是人,打不了鬼。而当鬼拥有了这样打出石头的能力,人又打不到他们的话。真的是只能任人家宰割了。 元神境之后,神魂产生质变,哪怕身死之后灵魂也不容易消散。而渡劫境之后,肉身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跟天地道法产生了一种冥冥的联系,可以使得修者尸身历经几十年不腐。 第九十二章 芈氏行走(下) 南浔镇,刑天氏祖宅。 白鹮潭旁,精巧的水榭,亲水平台上,穆里玛、杨天骥裹着大棉袄,躺在大摇椅上摇摇晃晃。炽烈的阳光落在身上,他们依旧冻得瑟瑟发抖,老脸上依旧残留着掩饰不住的惊骇之色。 前几日。 交易成功,颐和郡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终于又从玛索这里,弄到了巨量的‘极乐香’。 这 “第六天了。”我回答道。没错,已经来了六天了,我们除了王阳道长那个神算子的提示之外,依然没有收获。 诗云和凤瑶此时看着李凌峰兄弟二人消失的背影,眼中满是怒火。 终于瞅到一个空当,葛天师一记空翻退出战团,同时大吼一声道。 吴斌都只能让冷敛他们玩的团团转,更何况他那脑子像一团浆糊的夫人。 于靖奕反应如此强烈实在是情有可原,因为这心禅不动诀来头太大。 吴道收拾完了这桌人渣,转头看向东方玉卿时,眼底的怒火染得更旺,却一句话都没说,就转头离开。 我听完了张德强的话后,愣住了,五大仙修为不是好东西?会反噬? 我听完了对方所有的话后,心里觉得后怕,原来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阴谋?对方到底是谁? 而‘四校联合比试’就是四所在法兰西最顶尖的厨艺学院之间的比武,将其类比为天朝的庆华、京大、双旦、港大四大名校组织的顶尖学员比武。 汉仁堂雇佣的护卫们赶紧跑过去阻拦,华汶带着几个少年一边朝被鸡蛋砸中的客人赔罪,一边清扫地面。 佛主告诉阿难:你现在已经进到更高的修学阶段,但刚刚接触专门的理论,你已摒弃了世俗偏见。 “四维,上去跟吴助教打几局!”成仔鼓动他们中最能打乒乓球的冯四维说道。 穆开森吃了一惊,这个强者是被人“关”在这儿的,风云界那高台传给他的信息中,居然没有这段。 有道是‘龙不与蛇交’,别看他傲,但这是分人的,他方辰不是对谁都傲。 此时,他不禁想到桂玲的一句话,爱情也许真是生活中的志同道合。也许正是因为楠楠的善良和付出的精神,跟自己产生了一种内心的共鸣,才让自己这颗飘荡的心终于倾向了楠楠这一面。 直到我们完全准备完全之后才出去,那个男人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笑意,完全就没有因为我的态度有任何的变化。 而顾沈然早就已经看见等在一边的我们,带着笑意走过去,先是和顾欢欢打了一个招呼之后才看着我。 唯愿如来发大慈悲,宣示大法,为这里的大众进一步讲授,清净他们的心目,并且也为将来末法时期的众生作正确的认识。 而随着钱元的脚步走遍了峡谷,一道道无形的道纹也悄无声息地留在了岩石上,土灰上。 即便如此,天残老怪也还是没有后退半步,完全是不要命的在阻拦魔佛波旬,让其无法去争夺生灭元灯。 而一旦被星耀魂杀攻击,飞虫就会立刻化作大补灵药、融入灵魂本源深处,提升着星辰的力量。 后知后觉的陈大河知道后不禁捏了把冷汗,这几个老爷子还真敢玩,本想劝老爸老妈他们低调点,可看看他们那一副光宗耀祖满面红光的样子,也就算了吧。 在所有士兵还没见到敌人面孔的情况下,前沿部队就战损超过六成,后方部队战损超过三成,各级指挥彻底失联,幸存的部队勉强各自就近聚拢,按级别自行选出指挥官,却也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第九十三章 东临碣石(上) 刑天氏祖宅。 白鹮潭边,百花簇拥中,一座高三层的精巧小楼内,不时传来低沉的哭喊声,偶尔有高亢的尖啸声极惊炸的传来,每每这时候,小楼附近就是一片兵荒马乱,数十名衣衫鲜艳的侍女就宛如失魂一样往来奔走,双眼无神的‘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 十几名平海城有数的高手大夫,齐聚小楼一层的会 强子比我大几岁,胳膊上一道一道血印子,手腕上还裹着白布,难道院子里的血是强子的? 随着这句话,一个黑影从树梢上飘忽而下,衣袂随风飞起,如同一只黑色的巨鸟的翅膀。 林青玄一拍储物袋,雷击木杖在手,一道闪电就向那半妖劈了过去。 韩清芸接过丹药,就倒出来的是一枚五品丹药神元丹,立即给夜天瑜喂下。 貂蝉此时,想到了护国军与张让的关系,心里一动。但是她并没有跟王允提起。这层关系是护国军重要的秘密。 岸边多了一人,招手示意。是火重光,先前发现万骨湖有神光隐现,便留下师弟师妹看守墓园,独自前来看个究竟。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大虎为什么一心求死,而且还不肯告诉我更多的事情。 花白老头子慢慢挪了几步,在旁边的某处大石块上一摸,“轰隆隆”的一阵巨响。 陆老将军对于这种靠关系的人并不反感,他反感的是,唐家人不地道,做了些事让他们一直清正廉洁的将军府蒙羞了。 一直以来,许容容的伙食,都是由家里佣人送过去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她似乎在告别,害怕这一转身,以后再也无法相见,所以一直紧抱洛墨。 这里荒凉一片,根本没有人烟,也没有目击证人,根本就没有人看到。 苏黎说话娇滴滴,可言语之间透露的都是威胁,赤luo裸的威胁。 黄申鸣和百里青宁早早得到消息已经在山门前等候。两人一见那熟悉的马车,立即朝着马车而去。 “那就是……连人都算不上??”容离一针见血的抓住重点,玄煜不置可否的摊摊手。 “深深,你吃碧根果吗?我给你剥。”玄盛北没等池深深点头就开始埋头苦剥。 沈璧赶紧走进了屋子里,发现清蓉倒在了沙发上,一只腿在沙发上,另一只腿还垂在一边,样子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今晚乔汝安来的比较早,儿子修为偏低他们会多呆一会慢慢修炼。寒冰鱼对于绿玄以下修为的人都有攻击性,乔夜恰恰就只有黄玄修为。想要平安顺利的修炼,最好的方式就是先吃下寒冰鱼,再入寒潭修炼。 列不愁一直在抽泣,并不说话,她心中却在想着该怎么样才能够让姜云绾受到最大的惩罚,她要报复,狠狠地报复。 慧能合上了手中的画像,一边规规整整地将其放到了身旁去,转而才抬起头来对向唐夜霜那带着几分希冀的眼神,有些犹豫,好似不知道应不应该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 “姜云绾,今天便让你见识见识在绝对的实力之下,其他的全部都是突然!”列不愁大喝一声,连连朝姜云绾攻击而去。 “杨锋,太棒了!你太聪明了!”沈心怡、夏惠君、胡爱芬看到了杨锋如此机智,连忙在厂内欢呼雀跃,看杨锋的眼神个个起了水雾。 陵王妃被皇上禁足的事,在京城也算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说陵王妃不知好歹,仗势欺人。而此时这个元凶正翘着腿躺在软榻上,一脸得瑟的吃着瓜子。 第九十三章 东临碣石(下) 大袖飘飘的芈湘君,昂着脖颈,宛如一只骄傲的大白鹅,迈着优雅、端庄、如行云流水的小四方步,不紧不慢的行了进来。 他目光如深湖,在一群被家丁包围的老大夫身上扫了一眼,就钉在了刑天青书和张氏身上。那枚双螭龙的玉珏绕着他缓缓旋转,不断洒落一缕缕黑白二色的阴阳气机,丝丝缕缕的黑白光气绕着芈湘君,在他身边 被蛊惑了心神的韶玖,二话不说封闭五感,娇俏鲜活的宁甯渐渐消失,他心里虽咯噔,却不禁回味刚才的旖旎。 但天天面对着林青松,让她有些吃不消,以前是好几个月来一次,她还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除了她面色中的轻蔑与高傲外,其口气更是狂妄,明明是个阶下囚,却仿佛压根不将这座冰狱的主人——星河剑宗掌门云天河放在眼中。 顾宝珠刚要对着手机看上一眼并且惊呼自己突然有了要事,便看到江俨有些好奇地走了过来,看着顾宝珠的手机嫌弃道。 棺木为4层套棺,用梓属木材制作,内壁均髹朱漆,外表则各不相同,所以也不能去掉棺体只保留漆画部分。 霍与川没有错,她也没有错,错的是始作俑者,可受尽折磨的,却只有受害者。 “你!”秦淮茹气的牙齿咬的“咯咯~”响,却没有任何办法,现在才接到傻柱的信,根本不可能把傻柱拦下来,况且,傻柱在信上根本没有留下地址,也没有留联系方式,秦淮茹只能被动地等傻柱给她打电话。 黑牛山的山下有个隐蔽的山洞,被野草遮掩,从痕迹来看,最近刚有人进去过。 贺屿并没有阻止她,丝毫没有躲闪,反倒是眼神平静地看着祝鸢,眼底情绪深沉。 顾宝珠仿若陷入一团迷雾当中,脸色渐渐发黑,手脚渐渐发冷,心脏部位却意外激烈地跳动起来,热意自那里涌出,将大脑烧得很热,像是一壶煮沸的热汤,终于忍不住发出急促的嗡鸣。 除了对马忠执着于旧功的感慨,还有对马忠那无节操无底线的拜服。 比武台下,苏雨听到姬轩舞与凯撒的对话,心中登时浮现出了一抹震惊的意味。 荣誉对于一名高贵的骑士而言,是生命中最值得守卫的东西,然而他们也并不是不畏惧死亡,如果能够有活着的荣耀,谁又会选择迅速回归天主的怀抱? “其实,我也不想让她在娱乐圈混的,毕竟这个圈子太黑,不过,这是她的梦想和爱好,我不能阻止,所以,只要尽量的帮她保护她了,至于赚不赚钱,这并不重要。”李林说道。 黑丫一向都是正直不阿,私人的事情还没见她带到工作当中,更加不要说还要请自己出面了,所以这时候李捷也是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人可以让黑丫破例。 “吵死了。”紫罗兰收起天水仙鹤,伸手压了压帽檐,神色又变得慵懒起来。 许杰这真是对万华佩服,就这么给街道林镇改个名字,不花一分一银,不耗一米一黍,却是价比万金,这投入与收获,真真是没法去计算。 随着那爽朗的大笑,金色的巨棍一并砸落。而三垣法禁在三百米外的高空完全体展开,抵挡住那恐怖的金色长棍。 县府老爷大方的甩下一张百两银票,摇摇晃晃的走出百花楼的后门。 什么叫仗势欺人?她是尊贵的皇族,难道连安排下等人的婚事都不行了吗? 第九十四章 法院传票(上) 平海城,万国租界,繁忙而有序的重建工地。勤劳而韧性十足的东国工匠,犹如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竭力施展着自家的手艺,一点点精工细作,耗费着颐和郡主拨来银子,为极西百国的洋大人们修建着美轮美奂的殿堂。 紫绶道衣化为一裘寻常的书生青衫,刑天鲤手持通天妙竹,单手背在身后,静静看着眼前繁忙的工地。 他将鸿蒙紫气炼入肉身,再加上自己乃是混沌仙灵躯,这才炼成这种无属性的后天神体。 杜宇恍然大悟,难怪徐家老祖能够一次带这么多陆地神仙过来,原来是将徐家的所有陆地神仙都集合一起了。 这面大幡震动不绝,然而依旧闷着头向前狂冲,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肿瘤科里面,一名身着白大褂,容貌俊俏留着偏分的男子抬头冲着两人说道。 羲太月闹得脸蛋粉红,娇羞不胜,苏应微微点头,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张符咒不但把力量在符纸上锁了二十年不流逝,一次次替他挡下灾妄,甚至还能够击退足以威胁到吕楼、曹道平和素察三个大师的邪物,就连素察所炼制的鬼婴一开始也不是它的对手。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还不把伤员送上救护车送到医院抢救?”黄宏升略到斥责的说道。 而此时柳风却还没有行动起来,依旧像是在欣赏风景一样看着他们,完全没有要打断他们的意思。 林枫化成了一道璀璨夺目的绝世剑芒,朝着白蛇娘娘,斩杀而去。 “师父,徒儿有个问题想要请教!”那名年轻男子冷冰冰的说道。 乔鸯点点头,现在守在医院里也没有用,孟楠不醒,什么也不会知道。 再看看钱辰,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还在制作着酱料,至于关键的牛肉却只撒上了一点黑色的粉末,放在一旁腌制着。 然而,就是这下意识的一掌激怒了燕皎皎,只见她一声冷哼,袖中红绫直直对着疏影席卷而来。 燕皎皎压根就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只是趴在他的怀里,顺势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他没动,贺茕望着不断荡漾着涟漪的水面,不到三分钟,一层层涟漪中间冒起了泡泡。 片刻之后,王语嫣已经不需要依靠李青萝的搀扶,就能够稳定的站起来,手脚和全身充满力量。 吴道看着朝自己射过来的上百枚夺命银针,非但没有半点慌乱,反倒勾了勾嘴角,笑着问道。 偏生这人的一双水眸漆黑清澈,无丝毫淫秽之感,仿佛做出的所有勾人动作都是无意之举。 普通门票涨到了500法郎,而最靠近决斗舞台的第一排位置更是卖出了1万法郎一张票的天价。 “梁生,你特么的就不能早点出手?”她不去看那地上的,只对着藏蓝背影吼道。 而张云看到这种情况,还以为先前杨清贤已经完全说服了这柳远明,因此对于他的这种表现,也不奇怪。 部分对船很有了解的船员,还有一些特殊行动人员被聚集到一起,悄悄地向着能源中心的方向前行,他们已经出发了大约五分钟。 赛罗出奇地没有阻拦,沉默着看着飞羽的背影渐行离去,竟心中又升起莫名的波澜。 大家都不知道是,这时候的温广宏已经是恼羞成怒了,觉得自己今天要是不把这玩意儿扒皮抽筋难以消减自己的心头之恨。 尤其是将一口羊腿肉,嚼得稀巴烂,喉咙动了动就此吞咽进食道,一股不可名状的热流,就此冲贯脑袋,眼眶处热热的,胀胀的,泪腺完全失去控制,于是泪水就此决堤。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金义山只有带着这十几万军队继续朝北京城出,预计三两天后即将进入大兴县城。 但游戏不会因为没有指令就停止,而王觉的投降也并不意味着游戏的终结。历史的车轮还在继续转动着。就这样下去的话,无疑,没有了对手的乌尔将会制霸全球。 他们满嘴流油对视,舌头在口腔里清扫着,奇异的是,连续的暴吃,接连吃烤肉,口腔竟然泛着美酒的清甜,无一丝腻味。 这扬起的沙暴,对于铁火辉夜、垒磊石以及纸御剑三只精灵来说,非但不会有影响,反而还有帮助。 府上的大夫赶过来,将两人给推出房门,裳红衣看着紧闭的门,心里不可必免地产生了担扰。 张燚见自己怎么说都没用了,杜斯年这次是下了死心了,他也不是固执到不知道扭头的人,干脆妥协。 至于怕这少年人对自己怎么样?他一三十多岁的老油条,离了婚单身没孩子,钱也没几个,寻常开车拉拉货,车是店里的,他就是个打工的。 那时,杨媛媛如果依旧还爱着我,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我才不会管她是谁的老婆。我一定会想尽一切的办法,把她抢夺回来。 颤颤巍巍地轻轻扇动羽翅,顺着多龙巴鲁托所弄出来的甬道,飞了出去。 第九十四章 法院传票(下) 事关身家性命,尤其是身上的官袍,屁股下的官椅,若是失去,可是金三叹这一类人生命不可承受之伤。 一道道命令不断传下。 江东行省,碣石郡,平海县,各级官府,各处衙门,庞大、臃肿、效率迟缓的网络,就好似被狠狠踢了一脚蛋蛋的大肥猪,歇斯底里的动了起来。 帮派分子,买办大班,报社记者,领馆雇 在听到羽羡的这些话,连城翊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倏地一紧,同时也伴随着疼痛感。 因为即使在华丽的外表下,要是没有实干的话,那就是一片废纸。 “可是这种感觉,总让我患得患失。”就算感觉在强烈,只要没有对她亲口说,何念念都不会完全相信的,何念念的性格就是这样。 最后,叶尘又是对着叶柔问道,这叶柔年纪不大,便是已经达到了一星斗君的修为,恐怕觉醒的天眼有不少。 何念念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虽说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多年,比起吉姆来要精明,圆滑得多,但他绝对不会欺骗自己。 叶尘一看那五个天眼,顿时明白了对方是谁,因为对方的五个天眼,居然刚好是金木水火土五个天眼,这人他十分的熟悉,竟是当初逃走的安芷正。 我的眼睛瞪得更大,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对我那么好,最终的目的不就是要上我?现在我都主动送上门,他居然会拒绝? 他的周围暗卫就不止20个,她恐怕还没来得及动手就会被抹杀。 “慢着!”这个时候为首的被称呼为太子的男人摆了一下手阻止了他身旁的侍卫。 罗挽音闻言并没有生气,反倒勾唇微笑,来的正好,反正相府也玩够了,正好离开这里出去单住更自由些。 “还算你这丫头有自知自明。”光头老着虽然这样说,但是,浑身上下依然充盈着灵力,丝毫沒有因为焉冉的话而放松。 权谋之中最惯用的伎俩,花宫岚一直都在用,成效也是有的,但似乎不是特别的明显。 经过三个月的相处,如今清风早已把慕容笑也当成了自己的主子,说话的时候有着虔诚的敬仰。 砒霜是一种剧毒,一旦进入人体,就能通过一系列作用,让组织细胞缺氧而导致死亡。 这天大的反差,立即让我意识到,王永红在这个城市是有多么的不受欢迎,很多人都对他投去了深深的敌意,而我,对他投去的不是敌意,却是无比的震惊,我的心都猛烈的跳了起来,同时又充满着一种莫名的不安。 说來可笑。这一次。是夜婴宁向周扬。也就是现在的顾默存求婚的。 陆尔泰的话倒是使得玄烨原本烦躁的心给安定下了。「」是的,还有他为芳儿担忧。他是大清的君王,是天子,芳儿定不会有事。 眨了眨眼睛,貌似没看错……又抬手揉了揉眼睛,还是没看错……那两个跳来飞去在半空中厮杀的人,确实就是北辰元烈和东倾夜。 此刻战罢,特别是在领悟到了天雷之力之后,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却是越发的明显起来,显然那引起他不安的力量,就在这里附近。 此时的李成业还在废寝忘食的修练中,亲卫兵不得不出面打搅了他。 我终于把心又放回肚子里,翻身准备下来,却发现兔子那胳膊的力气还没有卸去,搂的我不能动弹。 我不知道这种羞辱和践踏是不是因为,我对陆漫漫有着特殊的感情。 第九十五章 只求公道(上) 英吉士海军的泊位上,数十几条主力舰好似抽风一样,连绵拉响了汽笛。 他们好似接力歌赛,这条的汽笛刚刚停歇,下一条又猛地响起,这条的汽笛声还在江面上回荡,又下一条已经迫不及待的发出了高亢的叫声。 万国法院距离大江,只隔了一条滨江马路。 距离最近的海军泊位,只有百丈不到距离。 汽笛 “你别急,现在不能加入,不代表将来不能加入,你的天赋不错,又有特殊异能,只要勤于练习,能力还有很大的进步余地,到时候,你就可以踏入护龙一族,成为为守护华夏的一员!”杜均笑着说道。 司徒睿垂眸沉思了起来,脑子里的景象,一下转到了他与楚玉初识的场面。 也正是因为亲身体会了本身修为罡气修为的前进会遇到层层阻隔,每一步都艰难万分,沈锋才明白陆青雨当日渡风火大灾时为何会那么痛苦。 李欣茹满心无奈,终究是不能让他走的,他刚被自己撞了,这件事她要负责,毕竟她是副院长,且陆尘是她的学生,再者说,这么多人看着呢,倘若让陆尘走了,万一他以后出了什么事呢? 东篱拿勺子搅了搅,没什么胃口:“叫厨房里专门给世子爷做点面,等爷回来就下锅,唉,这一大早的连饭都没吃就出门去了,为了人家这么忙碌,篇人家还没有领情的。”出力不讨好,说的就是这个样子。 “没错,到现在为止这是唯一的解释,问题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到现在也没有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可以把他唤醒!”徐洪无奈的点了点头道。 “什么人?”远远的有火光闪动着,似乎是巡夜的家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过来查看,东篱惊讶的发现他们居然是牵着狗的,虽然不是德国黑背,而是普通的乡村土狗,不过还算是有精神,见了生人龇牙咧嘴汪汪乱叫。 一听这话,石子宸愤怒地一拳砸到了墙上,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而他却是毫无感觉,他知道苏沫沫的脾气,佣人拦不住也是正常的吧? “师父放心!我不会做那么没有把握的事情的,不过我现在倒是对炼制这种同日月星辰有关的神器充满了期待!”徐洪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师父李翰道。 “君若姐,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不会忘记的。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宋语婷认真的说道。她对楼君若是充满了感激。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此结束!”他宣布了下课,语音刚落人工铃声由远及近的响起,他对时间有十分精准的把握。 是不是男人说谎说多了,就会习惯成自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答应然后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断反悔。 “阿姨,我这里不过二十斤。别的不在这里,你要是愿意,咱们换个地方交换吧。”空间里,还剩下不少,不过她觉得麻烦,一直没有送去磨坊磨成粉。 “我想去看西山墓园。”喻楚楚见沈牧谦要跟着她去,她索性就和他说要去的地方。 一时间,酒店门前的台阶上,只剩下阮静初,傅野,陶纯,还有跟在他们身后的曹偌溪了。 一出接待室碰到随后跟来的宋佳楠,楚韵面色微冷,权当没看见,推着江锦言与他错身而过。 自从上次游艇事件后,傅京东出面跟阮静初的父母交涉了这件事。 只听清了“阿难”、“对不起”这两句。羽殇二人,只当莫若离是烧得犯了糊涂。不然,怎会自己被禁了足,反是要给下了禁足令的苏景年,道上歉了? 连云城没想到那甘老二竟然有如此的轻功,转瞬之间便看不到他的人影,他有些后悔,没能杀了他。他走向白无敌和仙姑,查看他们的伤势。 范水青有一点好奇,颜真是一定会举办的,时间上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只觉得自己方才吞下去的那颗药丸如今火辣辣的疼痛,他虽然失去了多年苦修的内功,可身上那些随时隐隐作痛的暗伤也不再出现了,如今的他俨然已经换了一个新的身躯,一切似乎又重新开始了。 这就是系统给出的规则,七天以内,齐天寿所在区域一百里的范围之内,凡是有人员伤亡都会被记在齐天寿的头上。 相比赖歇瑙,新“鹰犬”称号获得者凯特尔似乎更能对莱因哈特的指令心领意会,并且做出合适合理的最优策划。 在这座断天涯上,常年汇聚在一股雾气,纵然是修为高强的人族修士,想要驱散着浓郁的雾气都无法做到。 听着这句话,所有人即使是老板都已经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就连卓阳都不例外,他心想,自己工资一个星期都没有那么多,可是现在只要完成一个任务就可以获得一千块。 顿时,那无极门十来道人纷纷拔出仙剑,一副正义凛然斩妖除魔的架势。 他又怎么会知道有系统这等神奇的存在,齐天寿只要能达成既定条件,修为便能突飞猛进? 分别封住几处穴道,封林就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串白布,将她的伤口全都缠住。 见到这样的场景,我只能够出手了,毕竟如果让他们彻底的失去理智之后,再也不能够变回人类,而是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个没有理智没有思想的僵尸。 陆易平看着颜冰,眉头直皱,因为这个颜冰的身法真的太滑溜了,他的寒气攻击太难缠了,照这样下去的话,自己要想逼出来他的第二种能力,似乎有些困难了。 石精除了看上去不像血肉之躯的人,但它的思考方式和言谈举止比真人都更像人类。 几人亦不知它在对岸看到了什么,但那只眼……足以取代他们认知中最强的魔,成为新的梦靥。 我也就不再卖关子,直接将手里的傀儡向半空当中一抛,随着一股强大的气势席卷开来,一个身高两米的木头人出现在了我的旁边。 就在他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的手机竟然响了起来,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是“景师兄”。 噗,一大口鲜血喷出,瞪大了眼睛看着木风,灵魂在剧烈的颤抖着,体内的灵力开始乱了,身体不住的抽搐。 系统也感觉到十分的诧异,从董大志这里得到消息之后,立马开始了查询,也不知道在系统那里,还需要用什么东西来查询。 第九十五章 只求公道(下) 极西百国,当世最强之帝国英吉士,海军当世第一,陆军并列第一,极西百国中,有二十二国俯首称臣,有半百之国,与当今女皇陛下,乃姻亲关系。 经西陆各国纹章学家们统计,极西百国当今各国领袖中,超过半百之国君,或者自家母亲,或者自己的王妃,或者自己某个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王子的妻子,源自英吉士王室。 在此次的座谈会上,浦海民乐界泰斗的王爱民,在会议上提到过周末的名字。 从昊天宗不足为惧,到以后天下第一宗门究竟是叫做‘天使宗’还是叫‘千门’‘雪门’,兜兜转转又绕回了魂环与修炼身上。 想到这里,夏志雯嘴角微微上扬,与难得露出的笑容不同,眼神却变得分外锐利。 独孤雁和宁荣荣队伍是下午的第一场比赛,她们队伍毫无疑问非常轻松的战胜了对手。 不过好在,他家雁雁天生比较傻,而且他也做足了铺垫,应当是不会被千仞雪那怪物给打击到的。 她们见着姜婉,身体上的动作都僵硬了片刻,就如同没长大的孩子,在别人家里见到家长的模样。 ——不如先到了那太阴山,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那些个反贼脖子上,让他们自个儿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陈友龙沉寂在莫大的震撼中,眼前的画面让他如遭晴天霹雳,雷的外焦里嫩。 詹英虽然自信,但现在还不知道周末的水平到底怎么样,也不敢多让,便说了一个比较保守的数字。 他看向余琛,看向这个前一刻还是他刺杀的对象,端端正正跪下身去,行大礼。 但雪还没化,那条野鸡脖蛇应该不敢肆意游荡,万一冒然出动被冻死了怎么办? 蕙兰:你老头不常买米爆,只是路过觉得新鲜,就心血来潮买了点。 久而久之,这些人说久了之后,连他们自己都会相信,是无名招来了这一场祸事。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咱们就开始吧!规则是什么?”在得到二人的口头答应之后,高君冉再次向蓝多问道。 即刻,妮可泪眼朦胧的转过头去,满脸写满伤心欲绝的喃喃说道。 我毫不犹豫的抓住岩石,往上攀爬。上面的藤蔓很细,有时很冷,有时很热。我不禁抬头望,这座山峰一眼望不到头。似乎我的路还很遥远。 柳青青也没有进入村子,而是在即将进入村子的一条水泥路走上去,不一会儿,车终于停下,到了山脚下,白茫茫一片,山上长着长年翠绿的针叶林。 “亚门前辈!恭喜你高升了!”难掩喜色的泷泽政道即刻驻足在亚门身前恭贺说道。 再者,叶咏春和叶伤寒的关系这么好,叶伤寒突然从红桃心ktv失踪,叶咏春当然要过问。 岳天悦这边打不开,好在他们的另一三分火力点马天宇那边接连命中三分球和两分球,再加上方硕对位自己的防守球员,在身形和体重上丝毫不落下风,这才帮助球队没有让比分迅速拉开。 那肥硕的男子被人拉到一边,驳了面子,上来便打算拧住夏云的胳膊。却被夏云一把甩了开去,擦出了几米远撞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连人带桌子轰然倒地。 青衣少年也不多说,急忙从怀里取出一个红瓷盒子,打开盒子,一股浓郁的辛辣药味顿时扑出,让人在这寒冬腊月天便是闻上一口,也觉得身体暖了些。 第九十六章 击杀鳌拜(上) 刑天鲤微笑。 金三叹森然。 刑天鲤微笑,是当时签署抵押契约,他已然考虑到,这些家大业大、人脉雄厚的大家豪族,被逼急了,自然有无数手段,轻松筹集现银,赎买抵押契约。 就好比钱氏的十万亩祖传祭田,区区三十万两的估价。 三十万两,对于这些江南的豪族来说,这也算得上钱? 随便找 不多时,有好几个阴兵已经晃到了左君身边,众人也都竭力的躲避,避免发出声音。 五个戎卫迅速涌向门口,欲用自己的肉身阻挡进入大厅的唯一路口。 尤其是现在,自己以前辛辛苦苦修炼几个月的功夫化作流水,现在想想更是迫不及待,最起码也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才行。 浓重的血腥味和面前惨不忍睹的画面,对苏扬来说并不算什么,况且他肚子正饿着,想吐也吐不出来。 这些人俱都是修为精深之辈,旁观的妖精全都插不上手,一股股的凌厉气息弥漫开来,相互交错撞击,许多妖精被那交织而出的气息碰到,全都化成了飞灰。 倪多事倒在地上,头部被那叫做鬼流修的踩在地上,看到九婴奶奶受此折磨,心中又是伤痛,又是愤怒,全身肌肤不住颤抖,可是他要全力对抗体内的那股异样的气息,虽然气愤难当,却也毫无任何办法。 曹鹏后来一直在想,特别是说烈火真君如何在灵气上的变化,曹鹏听到这里,再联想到烈火真君给自己的那个转换灵气外观属性的秘法,就有些怀疑,烈火真君是不是也是五行灵气同时修炼呢? 恐怖的大战还在继续,整个空间正在一点一点破碎,最终承受不住这股破坏力,古迹猛地破碎。 同样一束灵光射到对面擂台,一位打扮邋遢,和善可亲的中年大叔缓步走上擂台,一边走还一边挥手致意,好像早上出门和周围的街坊邻居发招呼一般随意,引来阵阵嘘声也浑然不觉。 回到血洗凤染宫的那一夜,一袭黑衣人从东门南门横势而出,而染青却正昏迷着躺在一辆普通的马车里,从北城门离开了京都。 眼下这种情况,一定是那个风水师没有料到的。凡事一阴一阳,两相对立。受惠于老天的可不止他一人。 金琮的手中还拿着铲子,那看着瘦老头的气场,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沃里克和劫直接被风暴卷上天空,狂风化为利刃,两人瞬间被风暴撕扯的伤痕累累……好在两人也不是弱者,关键时刻,纷纷施展手段逃脱出复苏季节的范围。 慕寻城不动声色的看着冷章林扶着自己肩膀的手,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终究没有发火。 “殿下,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现在皇宫中已经不安全!”王贵道。 不过染青并不沾沾自喜,一日在怀城,终归不能够安然自由,也恐夜长梦多。她那爹想不到的事,秦天策不见得就想不到,只有等真正离开了这京城,找到一处安生之地才算是高枕无忧。 “有事?什么事情比这样的学习机会更重要?”老者闻言,更是横眉冷对,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可是,白宇的病情,她实在是希望有人能够听听她的倾诉,给她一些建议。 心里钝痛难忍,就算他为爱染青弃了她,却也是把她放在心里当成家人的。此时真如一把尖刀生生插进心脏,疼得他难以呼吸。 第九十六章 击杀鳌拜(下) 万国法院临时法庭门前,数十名不知所以然的法警横枪,挡住门户,厉声呵斥。 刑天鲤没能来得及阻止,就听‘嘭’的一声,一道黑风平地而起,黑风中无数芝麻粒大小的多棱砂砾疯狂席卷碾磨,数十名法警一声惨嚎都没能发出,就被黑风吹散了浑身血肉,被黑砂磨灭了全身筋骨。 缕缕血气精魂,被黑风黑砂吞噬,肉眼可 ‘不过来’这三个字他说的非常轻,他是在暗示这两个看起来关系暧昧的人,待会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们就是柳如烟、汤姆、布兰克、凯莉雅、瑟琳娜、王雅智六人。 现实中,陈锋都用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虚拟世界到底经过了多久? 任剑说那你干脆就什么都别说了。我的事先说到这儿吧,再告诉你说,我今天已经和别人签了意向性售房合同,还收了定金。如果顺利的话,我想争取在一两周之内,就签正式合同。所以,估计我在阳州也呆不了多少日子了。 那他又还忘记了些什么事情,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忘记了一些东西? 席曦晨脸色一变走出去,便看见那些人将别墅包围了起来,接着冷睿走了出来。 这种事一旦处理不好,圣宗两千年的清誉都可能受损,所以他宁可把事情做得更妥当些,不留破绽。天外神剑想要看遗物,那就让他看吧。过去两千年都没人从中看出问题,难道……他还真能看出问题? 丁大夫说关于美国专家来bj交流的事,我们把你父亲的情况给他讲了,他看了我们传过去的资料,同意做这个手术。我们和他商量了一下,收费方面可能也能降一点,大约三十万左右吧。 说话间,赵晓又一次浊泪滚滚,让观众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胃液重新上涌。 “发生什么事情了?地震了?”布莱特有点惊慌地跑了过去,不过才刚刚出门他便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然而,那么多的日夜,男生的不闻不问,她的兀自悲喜,却又偏偏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看见那些平淡却真挚的消息,于是在这个喜欢里面,硬生生地又多夹杂了一些其他的情感。 这男人是超人吗,我那么厉害的身手,上次朱思被我一个过肩摔,可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怎么这男人一点事没有。 我们才两万人!开城门打仗是去送死吗?!王剑南忍不住怒吼道。 我看到他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不对劲,于是我又喊了一声。 蔡毅也没有想到,自己头上的大老板,居然会让自己来找孙一凡。 说起来,狄琴和林笑琪虽然闹崩了,但所谓绝交,也只不过是老死不相往来,互相漠视而已。 我妈起身去给我泡我最喜欢的红枣桂圆茶,她转移话题问我和林容深最近怎么样了。 本来郭毅展也要跟着去的,可是龙哥却让他在这里守着,继续给其他动物训练,而且郭毅展已经亲手将我给关到了笼子里,然后又送上了车,相信我也不会出什么闪失的。 “去楼上看看吧,那里是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玩的地方!”李婶神秘地说。 万起轩此时可不管别人怎么想的,也顾不上身后容婆望着自己时,那震惊的眼神。 那个骑狼的修士,不过是道神一重境界而已,如何能是一名虚仙的对手,只是刹那,就已经被一分为二,惨死当场,鲜血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让人不由得精神紧绷起来。 第九十七章 碣石公爵(上) 东国神州,东北深山。 茫茫群山,尽被数人合抱粗细的古木老林覆盖,高空大鹰大雕盘旋,地面老熊狼群徘徊,时常有迷离幽光闪烁,大白日里,也有各色精怪、山鬼出没,偶尔腥风阵阵,是水缸粗细大蟒在树梢蜿蜒游过。 山林中,随时可见深潭、飞瀑,大小水潭旁,经常能见水缸大小蛤蟆匍匐,飞瀑下方礁石上,小车般 这是绝顶大神通者的手段,恐怖至极,无上杀伐之力足以碾碎时空长河,爆发的一刹间,几人的眼睛都要被刺瞎。 他们嘴里无非是那个明星很漂亮,有气质,那里的妹子水灵又好上,还有什么新影片等等这些没用营养的话。 让大家庆幸的是,祭颉出手轰击的方向,不是楚天他们所在的位置。 一直就觉得怪怪的,不过,因为楚华裳的事,她便故意给忽略了。 鬼函扬绝对是医学界的大师,这么多年被全国公认,地位雄厚,全然无人可以超越。 “别人不能杀我,那我可以杀别人么?我的意思是,包括加入了和平会的人。”楚天直接了当地问道。 这已经是他看在曾经李若宜和余晚同校的份上,做出的最大让步。 按理说,玄天九针下去,病人肯定要醒过来,但童童的身体太弱,再加上病入膏肓,九针下去,病人却依旧昏迷,名扬天下的玄天九针竟然失效,林天南不禁有几分着急了。 怪不得,李尧一句话,就能正中宋大志的命脉。“尧少,你放心,我就是赴汤蹈火,一定会帮你找到。”宋大志拍着胸脯保证道。 看乔嫣说的这么严肃认真,楚寒不禁更疑惑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来京城,好像不是爷爷说的体验社会这么简单,再联系爷爷在他临走之前的各种交代,楚寒发觉自己可能肩负着很重要的任务。 “恭喜,恭喜,叶公子马上要做新郎了。”段扶苏望着叶青衣那张堪比黑炭的脸,不忘幸灾乐祸道。 罗敏身姿摇曳的走到李辰轩身旁,轻吐着热气,在其耳旁轻声说道,那一具完美修长的身躯,是个男的都要忍不住,哪怕是李辰轩,也是不免脸色一红。 “这一局不知两位打算怎么个比试法?”龙椅上的皇甫昊手指轻巧着龙椅,一脸兴味地问道。 莫天眯着眼睛望着高速下落的仙棕熊,已经有些不忍想象仙棕熊接下来的样子了。 沈风神色露出一丝畏惧与不解:“对,一定是他,白石老人早有异心,如果濮阳宫派白石老人去拿回,白石老人便不会拿回九鼎,但他为何又不拿走九鼎?”说到最后自言自语起来。 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这个游戏叫我画你猜,听过没,我想你们这儿应该没有这个游戏。”在说话间,已经将一套诡计藏在脑中,脸上笑吟吟。 步度根直愣愣地盯着他足有数息的时间,突然,一下子步度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没想到对方出手还真的挺大方的,这些都是比较高级的药剂。”罗森也说道。 他不仅要双手,还有双腿,到了这个程度,即便是巫月也觉得有些不忍了,可白雪犹如铁铸的心肠,说出的话残忍冷冰。 若非苏诚是个钢铁直男意志坚定,说不定就要被这位法师掰弯了。 第九十七章 碣石公爵(下) 万国法院,临时法庭。 通天御灵幡内,鳌拜凄厉欲绝的吼声不断,他在疯狂的嘶吼谩骂,不断有黑风从小幡内喷出,偶尔可见鳌拜半张面庞又或者半截身躯冲出小幡,却又被数十条青铜色、密布鳞片的鬼手生生擒拿了回去。 十三天命甲幽光闪烁,刚刚刑天鲤一剑破了南斗北斗大阵,阵法之力反噬,这些甲胄也受到了不轻的 程子嫣与黄莺关系好,与黄真也能说上话,看到黄真这个模样,也觉得好奇。毕竟作为卑奢城儒雅与冷静公子的代表,能让黄真这样急躁和不安,确实难得一见。 而这些影响会潜移默化的左右美国人民的情绪,当他们政府要求作战时一定会引起民众巨大的反应,而这些不知好坏的反应将会决定美国政府做出的决定。 “子嫣姑娘,子嫣姑娘,你在想什么?”黄真看到程子嫣露出怪怪的表情,于是开口问道。 再加上这一次剑侠客用在桃源村九年当中的积攒到的花豆又染了一个原先淡酒红的发色,这一下看去就真跟以前基本上变的是一模一样了。 “今日路过,是要去了这灾魇之地,不过也不急,在此之前还要先到个去处。”王昊说道。 为了明哲保身索性剑侠客则极力的开口澄清误会证明剑侠客是无辜的,那如果要是怎么证明的话则是此时剑侠客在脑海当中正在酝酿的。 打掉了非洲集团军,剩下的法军和意大利军,就不足以对韦维尔的军队构成威胁。 所以,她才想出来这个馊主意,撮合周慧和江宁,两人联手,将江宁留下来。 而且要是剑侠客没有猜错的话,那么这个熟悉的背影很有可能就是袁天罡或者李淳风再或者有些不可能的话就是殷丞相了。 但多罗在仔细查看了一下后确定这张黑色皮纸与自己那张黑色皮纸应该是某一件物品的一部分。 瓦伦泰——林鹏召集帖在论坛置顶的当天,以瓦伦泰和林鹏为代表的断翅同盟北京总会近六千多名玩家宛如狂潮一般涌到联邦军北京征兵处报名,形成了这股“萧梦楼现象”的第一波热潮。 当那目光从黑暗看向莎莉的时候,莎莉只感觉身上那一块皮肤如同火烧一般的着辣。 “总司令,据我所知,我们的海军大学在基地设有航空兵学院和潜艇学院,为什么您在会议上没有这两方面的规划讲述”一名年轻海军军官在会议结束后问道。 是夜,窗外,大雪还在飘荡,寒风还在呼啸,房中,灯光闪闪,有些清冷,三个影子,不停的举起杯子,一杯一杯的喝着,显得忒别高兴。 “我也不知道,总司令和我谈话时告知我,我会离开云南,具体职务没说,你们两人也有可能离开云南,职务都会有所提升”蔡锷说道。 刘晓玲一笑,道:“拿你没办法!”说完,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身躯渐渐前靠,娇唇缓缓靠近了王轩龙的脸颊。 此话一出,辰逸和柳璃都是一愣,这第二个密室已经获得了不少好处,那就说明地图之中记载的应该没有错误,但这柳璃为何在此刻扬言不用去了? “廷甲,你很洒脱超然,我陈宁谢谢您,以后你就是我国防军的副总司令兼国防大学校长”陈宁决定道。 “琉璃愿意的,是吗?琉璃。”彭墨说着抚了抚琉璃光滑的耳朵。_ 而且要是剑侠客没有猜错的话,那么这个熟悉的背影很有可能就是袁天罡或者李淳风再或者有些不可能的话就是殷丞相了。 但多罗在仔细查看了一下后确定这张黑色皮纸与自己那张黑色皮纸应该是某一件物品的一部分。 瓦伦泰——林鹏召集帖在论坛置顶的当天,以瓦伦泰和林鹏为代表的断翅同盟北京总会近六千多名玩家宛如狂潮一般涌到联邦军北京征兵处报名,形成了这股“萧梦楼现象”的第一波热潮。 当那目光从黑暗看向莎莉的时候,莎莉只感觉身上那一块皮肤如同火烧一般的着辣。 “总司令,据我所知,我们的海军大学在基地设有航空兵学院和潜艇学院,为什么您在会议上没有这两方面的规划讲述”一名年轻海军军官在会议结束后问道。 是夜,窗外,大雪还在飘荡,寒风还在呼啸,房中,灯光闪闪,有些清冷,三个影子,不停的举起杯子,一杯一杯的喝着,显得忒别高兴。 “我也不知道,总司令和我谈话时告知我,我会离开云南,具体职务没说,你们两人也有可能离开云南,职务都会有所提升”蔡锷说道。 刘晓玲一笑,道:“拿你没办法!”说完,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身躯渐渐前靠,娇唇缓缓靠近了王轩龙的脸颊。 此话一出,辰逸和柳璃都是一愣,这第二个密室已经获得了不少好处,那就说明地图之中记载的应该没有错误,但这柳璃为何在此刻扬言不用去了? “廷甲,你很洒脱超然,我陈宁谢谢您,以后你就是我国防军的副总司令兼国防大学校长”陈宁决定道。 “琉璃愿意的,是吗?琉璃。”彭墨说着抚了抚琉璃光滑的耳朵。_ 而且要是剑侠客没有猜错的话,那么这个熟悉的背影很有可能就是袁天罡或者李淳风再或者有些不可能的话就是殷丞相了。 但多罗在仔细查看了一下后确定这张黑色皮纸与自己那张黑色皮纸应该是某一件物品的一部分。 瓦伦泰——林鹏召集帖在论坛置顶的当天,以瓦伦泰和林鹏为代表的断翅同盟北京总会近六千多名玩家宛如狂潮一般涌到联邦军北京征兵处报名,形成了这股“萧梦楼现象”的第一波热潮。 当那目光从黑暗看向莎莉的时候,莎莉只感觉身上那一块皮肤如同火烧一般的着辣。 “总司令,据我所知,我们的海军大学在基地设有航空兵学院和潜艇学院,为什么您在会议上没有这两方面的规划讲述”一名年轻海军军官在会议结束后问道。 是夜,窗外,大雪还在飘荡,寒风还在呼啸,房中,灯光闪闪,有些清冷,三个影子,不停的举起杯子,一杯一杯的喝着,显得忒别高兴。 “我也不知道,总司令和我谈话时告知我,我会离开云南,具体职务没说,你们两人也有可能离开云南,职务都会有所提升”蔡锷说道。 刘晓玲一笑,道:“拿你没办法!”说完,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身躯渐渐前靠,娇唇缓缓靠近了王轩龙的脸颊。 此话一出,辰逸和柳璃都是一愣,这第二个密室已经获得了不少好处,那就说明地图之中记载的应该没有错误,但这柳璃为何在此刻扬言不用去了? “廷甲,你很洒脱超然,我陈宁谢谢您,以后你就是我国防军的副总司令兼国防大学校长”陈宁决定道。 “琉璃愿意的,是吗?琉璃。”彭墨说着抚了抚琉璃光滑的耳朵。_ 而且要是剑侠客没有猜错的话,那么这个熟悉的背影很有可能就是袁天罡或者李淳风再或者有些不可能的话就是殷丞相了。 但多罗在仔细查看了一下后确定这张黑色皮纸与自己那张黑色皮纸应该是某一件物品的一部分。 瓦伦泰——林鹏召集帖在论坛置顶的当天,以瓦伦泰和林鹏为代表的断翅同盟北京总会近六千多名玩家宛如狂潮一般涌到联邦军北京征兵处报名,形成了这股“萧梦楼现象”的第一波热潮。 当那目光从黑暗看向莎莉的时候,莎莉只感觉身上那一块皮肤如同火烧一般的着辣。 “总司令,据我所知,我们的海军大学在基地设有航空兵学院和潜艇学院,为什么您在会议上没有这两方面的规划讲述”一名年轻海军军官在会议结束后问道。 是夜,窗外,大雪还在飘荡,寒风还在呼啸,房中,灯光闪闪,有些清冷,三个影子,不停的举起杯子,一杯一杯的喝着,显得忒别高兴。 “我也不知道,总司令和我谈话时告知我,我会离开云南,具体职务没说,你们两人也有可能离开云南,职务都会有所提升”蔡锷说道。 刘晓玲一笑,道:“拿你没办法!”说完,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身躯渐渐前靠,娇唇缓缓靠近了王轩龙的脸颊。 此话一出,辰逸和柳璃都是一愣,这第二个密室已经获得了不少好处,那就说明地图之中记载的应该没有错误,但这柳璃为何在此刻扬言不用去了? “廷甲,你很洒脱超然,我陈宁谢谢您,以后你就是我国防军的副总司令兼国防大学校长”陈宁决定道。 “琉璃愿意的,是吗?琉璃。”彭墨说着抚了抚琉璃光滑的耳朵。_ 而且要是剑侠客没有猜错的话,那么这个熟悉的背影很有可能就是袁天罡或者李淳风再或者有些不可能的话就是殷丞相了。 但多罗在仔细查看了一下后确定这张黑色皮纸与自己那张黑色皮纸应该是某一件物品的一部分。 瓦伦泰——林鹏召集帖在论坛置顶的当天,以瓦伦泰和林鹏为代表的断翅同盟北京总会近六千多名玩家宛如狂潮一般涌到联邦军北京征兵处报名,形成了这股“萧梦楼现象”的第一波热潮。 当那目光从黑暗看向莎莉的时候,莎莉只感觉身上那一块皮肤如同火烧一般的着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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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总司令和我谈话时告知我,我会离开云南,具体职务没说,你们两人也有可能离开云南,职务都会有所提升”蔡锷说道。 刘晓玲一笑,道:“拿你没办法!”说完,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身躯渐渐前靠,娇唇缓缓靠近了王轩龙的脸颊。 此话一出,辰逸和柳璃都是一愣,这第二个密室已经获得了不少好处,那就说明地图之中记载的应该没有错误,但这柳璃为何在此刻扬言不用去了? “廷甲,你很洒脱超然,我陈宁谢谢您,以后你就是我国防军的副总司令兼国防大学校长”陈宁决定道。 “琉璃愿意的,是吗?琉璃。”彭墨说着抚了抚琉璃光滑的耳朵。_ 第九十八章 世事变迁(上) 汽笛轰鸣,船影如山。 一条条万吨运输船如洪荒巨物,首尾相连,从大江出海口直入大江。 运输船上,一面面数丈方圆的大旗迎风狂舞,旗帜上,手持干戚的无首巨人脚踏崇山峻岭,正奋起神力,向苍穹猛劈。 大江两岸,万国侨民,以及大玉朝的子民,纷纷驻足眺望,不知这奇异旗帜代表了哪一方势力。 芷澜抿了抿唇,百感交集汇聚于心,她忽然觉得往后的路更难走了。 他的嘴唇也毫无血色,生命就似是静止了一般,知道了自已真实的身世之后,路凯就已经面如死灰,现如今,更似是心已死,了无生念。 微微皱着眉,萧铭扬很想一枪解决了这个男人。可为了彻底解决这个男人,萧铭扬还是强忍了下来。 “哼,我巴不得你死!”唐雪颜一愣,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担心他,冷哼一声便往公司内而去。 “天秀哥哥,你会帮我们写歌吗?”西卡和泰妍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偷听。 不用朴天秀吩咐,韩煜也发现了7,8个穿着黑西服的大汉向自己的车包围过来,他马上发动了汽车,在一片“八嘎”的骂声中绝尘而去。 苏婉蓉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张开的双手也是一个劲儿的哆嗦,手已经触到了永瑢的襁褓。那一刻,她眼底的泪水终于还是夺眶而出。“臣妾还是不抱了吧。”苏婉蓉咬着牙,缩回了自己的手。 开玩笑,魔灵君主都是这么说了,他们怎么还敢再来营救?这不是在找死吗? 张凯枫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林雨晴又急着赶时间,没办法,只能上了张凯枫的车子。 奈奈子也不废话,而是专挑自己喜欢的菜来吃,只有吃饱了,等会儿首领到来,方有力气打架。 “可是……我的离开,不仅害了父亲,还让他们这些无辜之人因为我受到伤害,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了!”青黛看着边上的莫轻狂众人,口中低声呢喃。 明世隐抓着她的手,紧拧的眉头渐渐松开,隐忍痛苦的脸色也慢慢缓和下来。 言欢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压根不相信他会用最后的两枚游戏币抓到娃娃。 刘胜满脸通红,他最怕的就是被申利霞知道这点,没想到申利霞突然来这一招,让他猝不及防,尴尬至极。 门铃声响起,百里玄策慢吞吞的从沙发上起来,踢踏着拖鞋去开门。 此时钟馗都不敢出钩,自己如果勾中孙尚香的话那马可波罗必死无疑,毕竟孙尚香的身上可是有净化的,如果勾到孙尚香以后,对方精华,随后再攻击自己,那一切就都白费了,所以此时此刻他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这样,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连叶听我那么说就直冲我翻白眼,我就纳闷了,真不知道她到底有哪点是值得我同情的。 而这一次能否再创属于她的传奇,也全在她自己,只要她想,就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她。 一旦阎王殿峡谷失守,那他们将会成为瓮中之鳖,困也会被困死在青州。 因为,他们都非常的清楚,方言来到这个岛上的真正原因。因为,他们不会相信,一个才二十来岁的少年,有能力治愈那种回天乏术的重伤。 他走过去,用啤酒罐贴了贴林辰的脸,林辰亲了亲他的手背,伸手接过啤酒,刺啦一声,自行打开易拉罐,灌了一大口。 第九十八章 世事变迁(下) 数日后。 大玉朝。 碣石郡。 碣石公颁发就位后的第一道谕令——满天下通缉南浔镇张氏一族亲眷,但凡有血脉关系者,但凡有商贸往来者,但凡有姻亲关系着,着令各地官府悉数擒拿,送去南浔。 碣石公在通缉令上毫不掩饰的威胁天下——若有包庇嫌疑罪囚者,碣石郡百万大军,当走出郡门,给诸位好好 岳山见到夏万金如此的倔强,也是恨得牙痒痒的,这是他第一才为雷鸣办事,没想到居然是个硬骨头,抄起手中的大刀就向夏万金砍去。 “念在我与何大山有些旧情,只要你让开,让我带走魔界三台皇子,我就放过你,否则就别怪我掌下无情了!”黑蛟王说道。 驾驶员笑呵呵的接过驾驶证道了声谢,手闸一松尼桑缓缓进入车道渐渐远去。 “阿力走的很安详,寿终正寝,只是他一生都未娶妻,也真是一颗痴情的种子了。”刘半仙叹息说道。 说到底,他与王重阳同为先天高手,还无法无视王重阳使用自残手段后爆发出来的倾力一击。 庞俊棠见唐枫没接自己的话也没继续追问,面色一正回道“还请唐总明说,老夫洗耳恭听!”他有点喜欢唐枫的性格,既不矫情也不墨迹,应该是位很直率的年轻人。 他们之前对它几乎已经做了全面检测,所有的数据都证明这家伙已经死了。 王重阳、洪七公、黄药师、段智兴勉强撑着精神,看着宁缺。他们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与此同时,张越还看到大巴那边也打了起来,不断地有惨嚎之声响起。 这让心急如焚的张昭几人松了一口气,在经过昨晚住宿的那个村子时,仍然能看见村子里有几只丧尸游荡。大家心里很清楚,这个距离,鲍萍大概是发现他们来了。 李艳先是一脸惊恐,难道是丧尸?她上来时没有穿鞋,所以下楼时并没有发出多大声音。 失去家人,战事危急,他没心思想这些,但面对这些人的好意,也实在不好用特别难听的话来拒绝。 “黑夜刺客团的头目苍狼王?曾经效命与韩王,韩王死后便不知所踪了,想不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项梁随之科普一下苍狼王。 这团金光就像是催化剂一般,帮助王靳本来就差那么一丝就突破的修为开始增长。 那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排龙蛋,让楚云诧异的是,每一颗龙蛋都有个缺口,他走近观察了一下,里面的却没有蛋清和蛋黄。 “吾乃大宰相埃尔坦!胆敢在此撒野,不要以为这里没有人没有人敢反抗你!”眼前的风元素身边气流涌动。 果然是地灵人杰,灵气多的世界就是不一样,如若不是天道限制,这个世界不知道能产生多少和化神修士相提并论的大宗师武者了,甚至更往上的破碎虚空境都会有,那都是比拟返虚期修士的人物。 林晨淡然一笑,直接脚掌猛然一抬,直接踢飞了其中一名青年,顿时,那名青年倒飞出去,压到了好几个冲来的青年。 说完,她就直接朝着楚云冲了上去,表面上看起来,她似乎是被楚云那个完全不把她当回事的样子激怒了,但内心中却是在窃喜。 楚天骄大笑一声,握起方天画戟,便朝着叶天飞了过来,叶天毫不迟疑,运起内力轰然一掌打向地面,一道六芒星法阵在地上绽放,一条风龙从地上窜起,张开大嘴一口吞下了空中飞来的楚天骄。 第九十九章 运薪救火(上) 八月中秋,金桂飘香。 碣石郡治,平海县城。 自今年端午,碣石公刑天鲤受封之后,白日里,万事如常,一到夜里,就平地掀起无边阴风,百万鬼影满天乱窜。 碣石郡和邻居沧海郡的交界处,有一列儿小山脉,山中尽是极好的天然石材。 每到夜里,就有数以十万计的甲士凶鬼腾云驾雾而来,施展大力鬼王 前方欢声笑语,林夏这边,她与严正宇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压抑,不知怎么的,她感觉严正宇此时的心情比先会更加不佳。 米雪原本脸上还带着心疼,可在听到风知白说你爹会付钱时,心疼消失了,连同情都没有了。 如此所做的目的也很简单,自然是为了接下来十一月份的销售而努力,不管是心中有数,还是未来规划,亦或者为了月末给郝凉众人的分红。 但又不好明面上说其他的,毕竟今晚不少人都见识过那戴施摸骨看运势的本事。 只见掌柜的脸色难看,尤其是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都被流浪汉踹兜里时更是像吃了个大便。 继子海米提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乌鲁木齐市上班,不知为什么,可能忙于工作,他一直没再回广仁乡。 会瞬移,会操控,身边还有鬼婴助阵,道行也不浅,照这么打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虽然距离突破还有着遥远的距离,但大司命已然找到了前进的道路,而非过去那种连路都看不见的情况。 听到林飞的话,赵春华和张笑研二人互相看了看,均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的犹豫。 贾浩仁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仔细检查了一番车况,又讨价还价了一番。 上午那么一会功夫,他还没给人算命的时候,收入就有三十好几了。 无忧一见来人,圆脸瞠目,膀大腰肥,实在是人间残次,难以入目,不过实力却是了得,一掌拍碎的桌椅的木香还飘荡在空气中,魂修,果然是传言中的一样,霸道异常。 “我自己走可以的,不要麻烦你的。”付宝路还是推辞,继续迈步往前走。 她来的很突然,没有任何预警,走到酒店房间门口的时候,房门开着,靠近门口的位置,放着一个行李箱。 尹秋然和风轻烟二人一大早就被电话吵起来,接到电话后的风轻烟脸色就一直不好了,尹秋然挂掉电话推开客房的门,看到风轻烟静静的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就知道完了,她起床气要起来了。 也正是因为把彼此视作重要的家人,所以无论是她还是晓轩跟夏坤亲热被自己看到,安然都不会感觉生气。 “那么,在事发当天,你们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呢?”胡医生眼睛扫向四周,貌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走字不会写,他画了一只脚丫,画的真丑。 说完,两人一阵沉默,这歌是好歌,主意是个好主意,只是人选是个大问题。 “这是?”主教大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史密斯男爵,有些尴尬的问道。 曹昂心中一笑。甄,前脚刚入司空府。后脚就有人通知他。适才甄先摘去面纱。后遇曹曹彰的诸多情景。他亦是在暗中看的清清楚楚。 即双手之后,手臂、双腿、双肩、背部、胸前……还有丁丁和pp部位,都飞来了以金红双色为主调的金属部件,它们在画面中那人的身上附着组合,最终变成了一个颇具科幻风格的人形机械。 第九十九章 运薪救火(下) 新建成的碣石公府,围墙、地面、尽是一丈宽厚的巨石垒成。府邸内的建筑,也都是刑天氏祖宅那四四方方好似四合院一般的战堡格式,使用的材质也都是巨大的石块,石头雕琢成卯榫结构,内部以金属熔液灌注以加固。 整个府邸,被刑天鲤用土行巫法结结实实的夯了一遍,偌大的府邸,所有的石头缝隙悉数消失,数千亩大小的府 待李承乾和乾龙卫众人齐齐上马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那人往南边驰去。 作用更是简单明了,一旦咒术缔结成功,那么白瑾玄就再也无法违抗曲清然任何的指令。 只有长孙无忌坐在那里非常的安静。那些想靠近过来跟他聊天的人,都被坐在他两边的跟班给挡回去了。 程处立自顾自的说道:“各位家主,其实,我是完全可以判你们这些家族的官员无罪,并让他们官复原职的。只要你们愿意花钱,我不但可以让他们官复原职,还能把给皇帝的报告写得非常的漂亮。 不过看颜麟的样子似乎并不认识,想来两人今日是第一次见。蓉妃心里稍稍放松,颜麟看到了与温若如此相像的容貌,必定会再见此人。 远处,一座山的山顶上,程处立弄出了个军事望远镜,对准了松赞干布的军营就观察了起来。 果然,那一只长长的檀香,此刻已燃烧殆尽,只余一缕空烟,随风摇曳,消散于沉沉的夜色当中。 而刘涵,也是看向自己的掌心处,在他的掌心处,有一道剑痕,鲜血也是顺着剑痕,流了出来。 经过仔细探查之后,澜神色凌冽起来,这个地方果然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凶险,周围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血红色,脚下的原型平台外面是万丈深渊。 哪怕是不远处的护擂官,也没搞清楚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再说了,l基地都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了,哪里还有时间来庇护他们?哪怕他们是被列为基地‘财产’的实验品。 听到这话,张行山是有些失望的。不过到底还是没怎么将希望放在她的身上,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失望。 大夫过来瞧过了,曼玉之前的病才刚刚好转,身体正虚着,忽然用了大补的汤药,肺腑承受不住,一下子又只能躺在床上。 裴木然一抬头,就看见了钟以念身着满是碎花十分显眼的一条裙子走了出来。 刘夫子张了张口,心里深处蔓延开一阵软弱和妥协,他们刘家没有权势,没有钱财,所以……真的不应该存在太多不实在的妄想。 商讨对付黑龙这一点,本来不该带上她的,以她刚刚的态度,以及与黑龙之间说不清的那种关系。 身为全国第一名考进来,慕晚歌在学校里还是很多人认识的。此时看到她,不知道是谁说了声,瞬间许多目光看了过来。 裴木然的眼睛红了,想要阻止他,想要他站起来,可是他就是僵硬的跪在那里。 按了按额角,司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在这里打起来,造成的动静恐怕会直接影响到整个z市。 “老爷子告诉你的?”迟暖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心里却是一下子就慌了。 东门庆等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他们心想水蛇蔡是水鱼蔡等的哥哥,由他管着,胜过呆在一个陌生人手下,水蛇蔡新官上任三把火,赶紧指挥几个新手下搬抬尸体。 第一百章 官逼官反(上) “……此獠,国贼矣。三百万大军一箭未发,一人未死,悉数投贼,如此行径,耸人听闻……此獠,当有不忍言之谋……臣某某……某某……某某……泣血叩首,求国朝降雷霆之怒,严惩国贼。” 焚天城,禁宫,平日里太后老圣母荣养逍遥的楼阁中,多铎、尚可喜、孔有德光着膀子,身边围绕着大群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他们面皮酡 乔老三赶紧连连点头,他也没想到这个事情会这么严重,要真因为这个进了派出所,那可就得不偿失。 金杰傻了眼,而何峰却是真正的入了神,他怎么也是见识过大家的,可仍旧没有过这种全神贯注的状态。 听到外面的争执声,莫微羽微拧眉心,知道是墨老夫人找了过来,不由抬眸看向霍霆琛。 乔老太太想尽了办法,又是跳,又是跑,各种的落胎的法子都用了,这个孩子就是好好的不下来,他们家里穷又没钱去医院打胎。 “既然如此,我们也别再耗下去了,我再出一招,如果你能够挡下,这次比斗就算是我输了!”叶长俊微微喘息了一下,随即郑重而道。 飞升仙境,便需要机缘,有些然天资绝佳的修炼之士,在曾经只用百年便可以达到地仙境修为,但是他们却不一定能够飞升仙境,甚至永远都不能。 秦皓愣愣的看着蓝月,那道消瘦的背景,给他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本来寒云还准备要施法应对,但她的真元还没有在体内运转完毕,对方便到了眼前。 而且很明显,对方刚刚离开不久,十有八九是因为她要过来,所以特地避开了她……否则香味早就散开了,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走近就能闻到。 武道神罡,是武道意志的蜕变,蕴藏着武者自踏入武道以来、全部的感悟和理解。 恍然之间,罗斯想起来自己也曾经挥舞过铁锹奋斗过,既然诺德人在向这边挖掘,为什么就不能顺着挖回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等!等一下!”卡特惊慌失措,面对狼人袭营时都没有让自己太过害怕,现在他却能感觉到下一秒自己就会死,他不要死,死了就没有封地,没有爵位,没有了一切。 不远处,江阳微微抬头看着青石之上的少司命,立马就被眼前的画面给吸引,心中顿时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其实非常悲伤的故事是,伟大的国王雷克斯不单单在战争水平与收拢人心上,输个了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就连生儿子上也不如这位后起之秀。 不过,因为战戈上的寒气属于他,所以秦天生生停止住了这把战戈。 弗农听见脚步声,以为是仆人,擦着眼睛坐起身子,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儿子就在面前,老泪从眼底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靠在木屋外的一颗大树之上,木屋内的一切动作都没有逃过洛子修的眼睛。这个时候洛子修倒是不着急了,既然有人帮他整理,他也乐得轻松,到时候杀掉这些人东西一样是自己的。 这个阴险狡诈的山羊胡是知道如果他认准了不带着这些人去秦天那里,这些人拿他也没有办法。 鸟取城,坐落在久松山上,是先代山名家建筑的一座山城。由于因幡国大部分都是山地,所以国内的城池基本上都是山城。 简随党看着交谈甚欢的双方,心里逐渐发狠,看着岳海歌,笑容慢慢的扩散开来。 第一百章 官逼官反(下) 嬴武面皮涨得通红,他脚下黑气水雾弥漫,好容易稳住了身形,气急败坏的看着朱雕虫,厉声道:“朱肥虫,你的修为不对劲。” 朱雕虫双手合十,微笑颔首:“是,曾经你嬴武,一根手指能按死十个小僧,奈何,小僧得上师隔空灌顶,自行开悟,得无上正觉,得十信,十住,十行,得十回响正果,已然是正经菩萨果位。” 说完这话,他不等有楚蒹葭有任何反应,就事先一步用寂灭黑烟消散不见了。 “邱老师,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就压力重重呢?我觉得,当兵就是我目前的华山一条路,否则,我肯定会出大事儿。”王向远说。 王向远本人以及对他非常了解的人当然知道,他是贫穷的,拮据的,可是那些与他接触甚少的人,看在他记者的身份上,没有一个会将他与贫困相联系。 而江月辰用的是大招传下来,打完之后又用传送回到上路,还赚了两个助攻。 在军营之中,是士兵们在准备着,明天,他们就要再次出征了,他们今日做好准备,他们明天就是上战场杀敌了。 这两年来,不少学校有名的校花都是来告白,当然都是被廖兮一一拒绝了,当然,也是少不了一些护花使者和廖兮大打出手,然后他们就知道什么叫做过瘾,廖兮深深地让他们爽了一把。 月光溶溶地包裹着他们,在银色的月华里,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万语千言,全在彼此的目光之中。 看到自己已经无可逃,洁儿顿时慌乱的起来,同时也有了万念俱灰的感觉,这一次他已经逃不掉了,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李淳风对年轻人笑了笑,说道:“好,方才就是这些壮士救了老爷子我,如果你有孝心就去帮助他们一番吧。”年轻人一听,顿时感觉雄赳赳,抬头挺胸。 雷克低声说道,那男人逃亡的过程被打了几枪,他们的人都没伤到对方要害,本来想故意留活口的。只是没想到那男人见自己双腿都中弹逃不掉了,为了守住情报竟最后对着自己的头放了一枪。 “没有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然而,大少的话,似乎一点用都没有,人家根本不搭理。 姜彩衣皱起眉头,心中烦乱却不知如何言说。这个男人的刀招都是些什么破名字? 巧夺天工的凌天梯再次抵达终点时,走上青罍峰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苍苍老者。 因为,龙家,是一个最为神秘的家族,无论是他们的身份还是他们的实力,在其它四大家族心中都是一个未知数。 毕诗夜无奈耸肩,她对自己的学生是谁,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猜测,方向没错的话,那还真是有些疯狂。 “刘玄德,受死吧!”东方名朔双手合十,他的头顶,出现了一尊巨大的虚影。 “离开这座山,大家便彻底的自由了!”宁哲大笑一声,来到众人身边。 老子在外人的面前显得和和气气的,但是在这一刻却有一种意气风发,天下英雄尽入彀中的豪气。 天空已是残月高挂,赵无安漫步在孤山之上,身后的安晴提灯一盏,不近不远地跟着。 这边林氏气得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乔念惜却依旧嫌她脸上的表情不够激烈,伸手从祭月手里接过之前的账簿递到林氏跟前。 犄角人也说:哎,别提了,事情确实麻烦,偏偏咱们当值时遇上,晦气死了。 第一百零一章 殷忻之祈(上) 焚天城,禁宫西北角,小金溪山下,林木葱茏,簇拥着一片飞檐斗角的官衙。 大玉朝内务府宝林处,正是这里了。 十年前,当今太后翻脸,朝着主持新政的新党亮出了屠刀,新政的首脑悉数斩首,诸多党羽流放的流放,失踪的失踪,一心一意和新党勾结的上一任皇帝,莫名的在如厕时谷道崩裂,大出血而死。 于是 鲨鱼也没有攻击他们,但是就是围着他们的船不肯走。他们试过用各种办法驱赶鲨鱼,可是以为有效的办法,好像都失去了作用。 加上买蛟龙珠花的两千两,为把这颗大宝贝接回家,高万贯一共耗银三千两。 村中百姓听闻金子言说,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不少,只要不抢他们的粮食一切都好说。 虽然他知道宋阳他们跟这事儿没关系,但关键是,这些人要第一时间脱离嫌疑。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尊准帝的全身修为、血气、道纹更是被凝聚成一朵鲜花,落到了上原步梦的手上。 天下无人不爱被人戴高帽。王恕是能臣、忠臣,但不是圣人。故他也不能免俗。 节目给了个车上座位的特写镜头,周乐节目里的手机遗落在了车上,响个不停。 祂一屁股坐在餐桌上面,上面两条腿做出环胸一般的动作,最下面两条腿像翘一下二郎腿,但腿短没做到,反而差点重心不稳往后翻。 这两日,他骤然被洛芙温柔以待,烧得司马超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司马睿知晓洛芙又失踪了,虽然不知她因何而再次离开,但司马睿猜想着,必定是与司马超脱不了干系,司马睿见不得洛芙不好。 看到这一幕的姜山也是一愣,两人四目相对,却是瞬间无言,似乎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白焱看了一眼正在交战的明河后继续说道;你的风灵之体还没有彻底的恢复吗? 朱邪里思是因为摩合赉太英勇善战,怕他再立功勋,生出不臣之心,才没有任命他为主将,但生性耿直的摩合赉可不会揣测出自己主子的心思,他只认为他被轻视了,输给一个在他眼中的酒囊饭袋。 死气尸龙的遗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了下去,就好像被极速风干的腊肉一般。 顾明侦的手已经滑了进来,娇软的身体炙热难耐,主人思想上再想反抗,身体也无法忠于思想,反而渴求更多。 “这是又要来雷电了吗?”一众药王院弟子惊疑不定,这黑云似乎比刚才的要猛烈几十倍,但奇怪的是,却不见有一丝雷电劈落。 先登死士的统领公孙破脸上露出嘲谑之笑,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也高高举起自己的指挥剑,然后狠狠向下一劈。 经纪人从来没听过这么清奇的理由,一时间都懵了,半晌才回过劲来。 “哎呀,着糖醋排骨一点甜味都没有,反而是咸得要死。”这时,尝了一口糖醋排骨的顾亦菲道。 灵儿觉得洞穴里的光线有些刺眼,揉了揉眼睛,才看向声音的来源。 少年则希望,他们是西疆边城的希望!他们是大雍朝的希望!他们如一个个闪耀的星星,正冉冉升起,终将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幽幽的声音传到萧战与林菲娜的耳中,哪怕还是在熟睡中的,也觉得有点不太好的感觉。 他们是同一批进入班长部队的,也是同一批毕业的学员,可以说是在班长部队里最亲密的战友了。 第一百零一章 殷忻之祈(下) 这一年的十月,河东行省,已然尽被刑天鲤大军掌控。 山河四省的官兵进退失据,在前线战场连续大败了七八场,损兵折将,好生惨烈。河西行省的省府‘灵璧’城,也已经被白莲教大军攻占,满城官员尽被屠戮,无数富商、地主、大户人家的田土和资产,被白莲教高呼‘天下公平’的口号,悉数瓜分。 毕竟是草台班子, 更加让他无法释怀的是,他居然没有看清那个将他逼迫出来的到底是人,是怪?蓝洞之眼到底是平原、山地、悬崖、森林,他更是一无所知。 靠,又是附属宗门!众人震惊,他们发现,在这之后,还有蓝花宗,北剑派等宗门。 随后,他想到自己让红玫瑰打造地下王国的想法,燕浅溪也是听在了耳中。 一声巨响,叶青单纯的身体力量也极其强悍,体魄也是直追天圣境界,所以这一击之威,声势浩大。 见两派大臣基本达成共识,已经开始感到疲倦和身体僵痛的乾元基适时出面,达了圣旨。 更何况,柳青是校队拉拉队队长,徐梦是校队领队,两人经常都能见面,关系也就逐渐好了起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第一节上半段陈锋的状态不好,否则的话即便是维斯布鲁克在,湖人也未必会落后。 夜风吹拂,虫儿微名,水凝烟抬头,看到月亮皎洁如盘,心里暗道:看来明日会是一个大晴天。 松江农场在职工吃饭的大食堂摆了整整五张大圆桌,招待前来投标的各路领导和下属人员。 长孙无忌见着龚吉这怂样,心中窃喜道,看来常何的话这厮听进去了,戏演得倒是挺像样。 把持着自己的身子,让自己镇定下来,北下鲁看着已经完全成为了一道红色冰晶的武灵,眼神中带着一抹茫然。 如今,上古龙皇血脉在公主身上觉醒,如果传说没错的话,那么龙族将在她的率领下,迎来又一次辉煌;!这怎能不让红龙老祖激动不已? 只见那魂幡荡出一丝气息,将地上东方欣已经被烤焦的尸体牵引起来,那一具焦黑的尸体亦是如同浮萍一般,随着魂幡在半空中排列飘荡。 那么秦天杀了这么多高手,是怎么杀的呢?又是怎么在无声无息的将这些人杀掉的呢? “是!”段氏肃容应下,悄悄观察着婆婆的神色,又陪着闲话几句,方才离开了萱院。 “潘少峰留在圣皇手里,确实很危险,无论他知不知道我们的秘密,还是杀了干净。”宋秋寒说道。 “没事了,老师你去上课吧,一会张嫣然来了就好了。”秦天慢慢闭上双眼,动作缓慢的双腿盘在一起,坐直身体后双手抵在腿上,双唇蠕动,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秦天喝的越来越起兴,而云梦脸色却越来越红,就像是熟透的苹果一样,红扑扑的,甚是好看。 虽然郭洁的心里很是难过,但现在难过也无济于事,看着那天空之中出现的一道道交叉的火光,她知道,蕊雪他们已经凶多吉少,现在也只能面对事实。 抬起的脚步因为柳生的话语顿了顿,然而,下一秒却又踏了下去,另一只跟上,毫不犹豫地离开,背影一点点没入黑暗里。 话说完之后,任云腾还转头看了聂独仙一眼,他的这个弟子,资质绝佳,悟性也很好,但心思真的是有些太深沉了。 第一百零二章 刑天本家(上) 灵宝郡城。 郡守官邸。 大玉朝秉承某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向来有‘官不修衙’的传统,无论官府衙门多么破败,搞得和鬼屋一样稀烂的,为了自证清廉,官儿们哪怕在破洞、漏雨、四面透风的衙门里办公,那衙门基本上也是无人修缮的。 灵宝郡城的郡守官衙,就是这般,到处破破烂烂,杂草丛生,搞得和乱坟岗一 就在众人离开的时候,那遁入虚空之中的天墓忽然大放光芒,旋即化作一道幽芒远遁而去。 有人心思虔诚,为了见他一面提前焚香沐浴,茹素,带着贵重礼品登门拜访,却被拒之门外。也有人本没有心思来,却被他派人请去好好招待,宾主尽欢。 白已冬和瓦沙贝克巴不得他们这么做,防守的大网张开,一下子便网住了灰熊。 “真的?在我争夺王位的时候你会帮助我?”听到这一句话,贝尔纳王子突然鬼使神差的问。 在巨龙记忆之中,那一位可是更在逍遥仙之上的金仙道果,可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抵挡的。 很多人都有这种习惯,看见红绿灯倒计时将至,稍微提前点松开刹车,进离合,点油门。 云韵就这样站在那里一个个从头到底的将石碑上的人物说了个遍,萧炎也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云韵说完。 跟陈家人聊了一会儿,两人继续走访,各家各户的情况都很不错,比起以往的年度,都更有成效。 眼看着巨大的阴影瞬间将天空笼罩,惊骇之下所有人皆是目眦欲裂,惊骇得肝胆俱裂。 望着刘雨生离去的背影,獠牙不敢妄动,生恐刘雨生改了主意,再回头过来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法术来招呼自己。 “不会的,我相信爹地,爹地不会不要我们的。”阿诺对自己的爹地很信任,不愿意胡思乱想。 她被人欺负了,还要在这里受他的气,真的太傻了,太不值得了,她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变成一个懦弱的傻子。 “签约之后底薪八千若是代言不了你说的运动品牌,那么这薪金就只有八千。”蒋叶锦说着突然觉得这条件也未必优厚到那里去,前面画着一个大大的大饼而已。 陆铭启看着落实到纸面上的这些制度和计划内心非常激动。他因为受伤不得不离开了自己热爱的部队。到国家安排的工厂报道后发现厂子又是一个亏损的状况,连工人的工资都发布出来了,还有什么发展可言。 听着尹子夜的声音,唐子萱觉得自己心里的苦痛,似乎慢慢的被抚平了。 他还以为,他还能够借机威胁一下上官修,然后就会得到10个亿。 也许是因为这鲫鱼不适合做烤鱼的原因,也许是眼下她的口味变了的原因,也许是吃烤鱼的人不对的原因,这鱼吃进嘴里,并没有记忆中好吃。 虽然每天都会折磨她,质问她,可却迟迟没有用过严厉的刑具,也并没有真的要她的命。 想想,他急忙又道隔壁去看看,隔壁的房子如出一辙,都是许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灰尘落叶满地。 清宴和几位福晋都在那边坐着,脸上挂着一丝丝的隐忍,这些福晋们又想要提要求了。 回到卧室,林微拉着唐慎在卧室的沙发上坐下,将她去云省之前的事情跟他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咱们这一次丢大人了,居然让马匪给伏击了,这他妈的窝囊!”魏连长道。 第一百零二章 刑天本家(下) ‘狗一样的东西’! 嬴武用这般话辱骂殷忻……这等话,哪怕是对一个平民百姓,也是太过分了。更不要说,这是殷忻,是大玉朝当今明面上的皇帝啊! 小太监惨白近乎透明的面皮扭曲,他露出了极诡异的笑容。他看看嬴武,缓缓点头,伸手指了指他:“大善,看你服饰,当是嬴秦这一代的甲子行走罢?好,好,好……诸 这是最最庄重的誓言,如果冷寒烟违背承诺,是必须要遵守誓言的,所以梅雪凌完全可以解除后顾之忧,也是冷寒洲给她最需要的承诺了。 “高郎君真是君子之风!”僧虔激动地拿着自己的任命,高俊只能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放心吧,师座是咱们兄弟,我不会怎么样的。”朱子明笑了笑,这件事情,必须有人要出来承担责任的。 柳静坐在一张豪华办公桌的老板椅上,在办公桌的前面摆着一张椅子,看来是给我这个应聘者坐的。 “嗨!”吉本贞一点头,应下,脸色沉静,看着梅津美治郎走出视野,微微叹气,再看那名倒着的草翦水野,内心更是叹气。 除此之外,背负12项指控,已经被根据地司法院缺席判处死刑的黄承旧也在德州,就在去年,他又向蒙古人提出了坏的冒泡的建议,驱赶德州人民出城,将整个城市以内的房屋都据为己有。 “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姜家大子姜不凡,不凡兄,失敬失敬。”黄有觉我了一下儒雅年轻人的手,一脸震惊的样子。 她严重怀疑,这个倾城城主是别人冒名顶替的,否则就这家伙的德性,能掌管好庞大的倾城?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叶罗也懒得做多解释,现在他非常的头疼,什么人都在这里遇上了,看来现在的事情只能越来越复杂。 从岛主府离开,龙辰便径直前往跟苗五约好的东城码头。东城码头不在龙辰所在的这座城池,而是在灵蛇岛的东边,距离龙辰所在的城池有些距离,龙辰全力赶路,下午十分才赶到东城码头。 拍卖台下的众人都没有说话,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年轻人,他们都很想看看服用丹药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宁宇眉头深锁,他想不到叶夜会如此谨慎行事,看来他虽然杀气盈胸,但还是没有失去理智,知道怎样做才可确保自己万无一失。 猛地,那剑再度穿梭而来,剑气周围腾生出一道道冰点,寒意凌人,乔威挥剑去挡,手中的剑却在碰撞那道剑之时凝化,乔威手中的剑开始凝结冰点,从剑尾到剑柄一点点的结冰。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当时那场战斗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过于巨大,那段视频早就被种花官方发布出去,用来宣传种花官方的实力,并且被宣扬的整个世界都知道了。 与此同时,尹子元回到天山派后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此事不仅天山派年青一代的人震动,就连收到风声的断天宗还有煞天门的年青一代也为之震动。 这会儿林杰已经跑得脸色有些发白了,虽然近来他一直在努力锻炼自己的体能,可一下子这么超负荷的奔跑对他来说还是挺困难的。 他在干什么!竟然在指挥叶奕移动躲避那位伽楼罗一族的老祖的攻击。 长谷川看了杜枫一眼,那冰冷的眼神透露着渗人的寒光,一个激灵后,他在美元符号后面输入了8位数字。 林世业被蔡如诗看不起之后,上进的心思倒被给激发出来了,自己在后厨琢磨了半天,才发现对上学这事不怎么了解。 宋远德看到刚刚口口声声忤逆嫡姐的宋宛儿,想也不想,狠狠就是一巴掌。 楚攻泽会心一笑,回到了诡秘之家内,静静等待着火属性诡异病人的到来。 “诶,老安,年轻人有想法敢闯敢拼是好事,不妨先听听他的来意再说也不迟。”白虎摆摆手,打断了那个老者,然后又转头看向了唐枫。 宋秋桑心里暗自审视,若不是林姨娘演技太好此时看不出一点破绽,那就是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一股莫名的波动从他的身上散逸而出,覆盖向不远处的那道人影。 整个铁路大院就这么一台电话,要不是张红旗正好经过,可能就接不到这通电话了。 李天辰便也没有再客气,当即将大头魔婴献出来的宝贝全部收起来。 得到示意的肖烨也没有多问,将石碑给收了起来,丢到了神魂空间之中。 城防阵法虽然让异界生灵稍稍受到阻碍牵制,但这毕竟不是以纯防御阵法,无法阻止他们的进入,激烈的厮杀在外城边缘瞬间展开。 稳住身形的罗辰,扫了一眼那直接撕裂空间,跨步而出的四人,嘴上喃喃的低语了几句。 然而,此刻冰馨却是的将其拿出,一时间众人也都是的联想到了什么,毕竟在场的可都是聪慧之人。 而是选择了顺道而行,这样的目的,罗辰无非就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者是在确定着什么事情。 第一百零三章 联手攻城(上) 千里赤地,绝无人烟。 鸟兽尽死,蛇虫灭绝。 刑天鲤阴沉着面孔,架着金乌化虹之术,从低空呼啸而过。 心情烦躁的他,一头撞在了前方一座拦路的千丈高山上,硬生生将这座大山撞碎了半截。体内九口小鼎剧烈震荡,磅礴的吸力涌动,方圆百里内浮动的瘟疫气息和无数蛊虫,就尽被小鼎吞噬。 这是他路 亡灵剑士举剑再次杀来,这次我学聪明了,直接送给他一个野‘性’冲锋,学着他的叠加攻击,在腰间横竖就是凌厉两剑,其中一剑附带嗜血的效果,一下子将这个亡灵剑士砍到在地。 山山王爷心中颇为欣慰:看来他们的生活还算稳定,这样东北就更稳定了,省得这些少数民族没吃没喝老起来造反。 “是呀,三年太短了,要不十年?”紫云眨这大眼睛高兴得对石全说。 时空之神不禁在脑中思索,木槿,木槿,风露飒以,天色一黄昏。中庭有槿花,荣落同一晨。凤凰明明拒绝了他的提议,却瞒着他,私下里以木槿二字为名。 介绍:黑暗魔法召唤而来的黑暗士兵,这些黑暗士兵穿着黑暗铠甲,这些铠甲因为附着这黑暗的力量,只有消灭这黑暗士兵,才能虚弱黑暗的力量。 带着这俩个货,来到了螳螂和黄蜂野兽纵横的暮光森林,暮光森林的npc要比荒古山脉的荒古恶豹要弱上十几倍,是么练到15级的垃圾风水宝地,唐云和刘虹刚刚来到魂风城,才10级,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放? “嗵…嗵…”叛军的炮陆续发射,数发实心弹飞过去,基本都偏离了目标,有两个居然偏了一百多步!把王朴几人气得脸色发青。 “配图看着还蛮宏观的。”就是不知道医院的实际面貌比不比得上这张照片了。 医皇银针所杀的蛊虫,乃虫鸾的本命蛊,被医皇一勺烩了,虫鸾被反噬,七窍流血,伤了根基。 驾轻就熟可以剪掉十剑,也就是四十级,看到它残刃的属性,想到白银器的火青鬼刃,召唤出火青鬼刃。 随着一声不爽的轻啧声,整个充满阴郁绝望的黑暗房间再次沉寂下来。 两片刀影落下到了血色光芒球上之后,直接轰开,然而,蔓延着血色光球当空朝着无痕和无道一起冲击了上去。 好奇着打量了一圈四周的景象,韩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手腕,随着韩冰一按手腕。顿时仿佛分子分化一般,韩冰身上的泥灰竟然在眨眼间被韩冰的身体分解了开来。 “下棋?你是说天地局?”羽大惊,要知道,天地局不可以强制开启,一旦开启。将引起一场巨大的灾难。到时候,甚至毁灭天地,破坏平衡。 “……”郑易笑了笑,目光有些微妙,看的赵丽一阵气恼,差点抄起火堆里的一根柴火戳到他脸上。 方燕初十四、五这两天到学校报道,十五晚上就上自习课了,寒假一直这么坑,基本上学生都很难有机会在家里过元宵。 却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靓丽的白色声影突然出现在大蛇面前,一袭华丽白衣,白色发带,长袖上下翻飞,就像是一个翩翩起舞的仙子。 “好,好吧,需,需要我做什么?”蒂亚斯躺在地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如同溺水的人被重新拉回岸边。 听见这道声音,大长老浑身一震,眼中流露出一道彻骨的恨意,他死死盯着朝城墙而来的这道身影,手中魔杖狠狠挥动,二话不说甩出一道魔法,粗壮的树木自地面中钻出,朝着上方的那人急速而去。 抛开这个不明觉厉的外表,这个所谓的大炮消音器的设计跟直接在哥布林大炮表面盖一层厚厚的海绵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能成功才有鬼了。 夜幕初降,零星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线下能清晰地看清每一片雪花尖锐的脉络。 不然,张璟想知道事情经过,明显十分困难,不说方从哲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就是如果这是皇帝单独找方从哲谈话的话,明显张璟除了找方从哲以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去知道朱由校对他的看法。 但是,想到王维栋是张璟救的,倘若不按照张璟的意思去办,得罪了张璟,以张璟的能力,说不得怎么把王维栋从牢里救出来,也能怎么再把他送进去,所以,王秀莲自然决定,听从张璟的命令,决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但谁又能一直盯着他呢?它就怕男生一找到机会就去报名了,这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怕那机构不怀好意,弄得它可愁了。 韩峰发现刚才战斗自己好像找错了首要对付的目标,他一直想要直接干掉魔神残魂,结果被这骨龙不断的阻挠,以至于失败收场。 毕竟,工部积弊已深,张璟可不确定,他一旦这么早着急找证据,把张进德等人强制弄到研发的岗位上,会不会被军器局那帮人当枪使,用他国舅的名义,继续加大力度捞钱。 岸芷别墅区,是京都最值钱的地段,没有之一,就算是有钱,还不一定能住进去的地方。 显然,修仙界这么多年传承下来,还从未有人听闻过如此怪诞之事。 柳絮也在一旁附和,秦瑾瑜这回倒是没说什么,转身带着云霄离开了。 “大概,大概要一个月。”刚擦干净的额头又一次冒出冷汗,地精那张标志性的笑容也愈发变得僵硬起来。 夏天的夜晚:萧翊辰这分明就是趁着热度说句了棱模两可的话,可笑有些人怎么就能歪歪出一出深情大戏,当真可笑。 金色的眼瞳忽明,忽暗。伊利丹的颚骨,因为过度用力而不断颤抖着。最终,随着那倒映在眼瞳中的邪能之火愈发猛烈,几乎填充整个眼球,伊利丹突然松开眉头,重逾千斤的眼皮也随之闭合。 临近晌午,街上店铺大多掀了木板门,但因一家杂货铺的营生、一家医馆改做洗衣铺,而洗衣铺早晨送衣不洗衣,所以这条街早晨总显得有点静寂寂的。 但是,作为有强迫症的他,看着那一点,心底总是觉得十分别扭。 第一百零三章 联手攻城(下) 神州正北。 雄峻秦岭,自西向东,绵延十万里。 两条大江,曰莽苍、曰浮沉,自极北汹涌而来,撕裂了秦岭险峻山体,如两条白龙肆虐翻滚千万里,在秦岭南麓,突然变得温柔而娴静,一如疯婆子变成了大家闺秀,极温和的在秦岭南方冲刷出了一片绵延近万里的广袤平原——‘两江大原’。 平原偏北部位,几条如 而留在这里,凭借圣池中源源不断的血煞之气,血河刀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为王品法宝,秦昊自然是舍不得现在离开。 “你好,齐薇同志,我来自国家特异事件调查处,请你详细描述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希望不要有什么遗漏。”这人字正腔圆,带着一口京味。 “这种对获得上帝游戏胜利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就不用多说了。节省时间,开始接下来的行动吧。”萧晨淡淡地道。 我靠,好刺激,我的下身感到了难以言喻的舒爽但是我的嗓子却是在发出尖叫。 “桂花糕~”霍霆闻言那是一个激动和高兴,那如铃瞳一般的金色的双眸都是闪闪发光了起来。 我心里急得不行,我赶紧对御风鬼王使用起了心咒。还好,心咒一出,那御风鬼王念念有词就被打断了。我顿时心头一喜,接连的将心咒激发了出去,试图阻止御风鬼王。 这些称谓变迁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其每个时期的灵力不同,而导致修士者所采用的修行方式的不同造成的。 似乎有了这一层紧密关联,岳王枪与岳王甲之间的联系变得越发紧密起来。他们也真正变得成为了套装,似乎也有着加成的作用了。 思思的名字一念出来,萨若的心中咯噔一下,看来思思还是会参加。 卸货完毕,王老板没做耽搁,与赵睿告别之后,就上了货车离开了。 望着那一地的狼藉,皇上缓缓的抬起头来。这就是背叛他的代价,贾元春早该知晓。从她进宫的第一天,她就该知道。再行仁政的帝王,也不会允许离他最近的人的背叛,他也一样。 可不管华远怎么骂她羞辱他,刘若竹便是不让开,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银色轮盘开始急速旋转。轮体透出丝丝缕缕银光,结合表面繁奥复杂纹路,如实质般脱离轮体,在半空凝聚化成一副巨大脸孔。 两股恐怖的能量在空中瞬间对撞,在相撞的那一霎,空间都几乎为之一静。 唯一改变,轮体透出丝丝缕缕银光,结合表面繁奥复杂纹路,如是实质般脱离轮体,在半空凝聚化成一副巨大脸孔。 定位了什么类型的宠物就要学习什么类型的宠技,这也算是一种基本常识问题了。 孙盈已经痛得在地下打滚,根本听不进二人的对话,一阵低声呻吟过后,再也忍受不住,突然放声大叫大嚎起来,声音凄利异常,直听得各人心中发毛。 迎春很是惊诧,忙起身要出去接孙老太太,孙老太太却亲挑着帘子进了来。孙老太太一进屋,迎春就觉不对。孙老太太一脸怒容,一边扶着孙老太太的人却不是麦冬,而是泽兰。迎春的心不由得一突,难道泽兰挑拨什么了么? 这是一场意志与实力的无形较量,现在双方的气机相互锁死,谁的意志坚持不住,又或者实力不济熬不下去,另一方就会悍然出手,将敌手击杀。 第一百零四章 焚天城毁(上) 一雷轰出,刑天鲤心胸骤然畅快。 看着那城墙上数千城守军尽成齑粉,漫天乱打的砖头、碎石,却在刑天鲤强大的神魂之力操控下,连一个城门附近的百姓都没误伤,刑天鲤极满意的点了点头。 “玉族不仁,戕害天下,上天有旨,着道爷我洗荡妖氛,还天地一个清明。”刑天鲤声音如雷,瞬间覆盖了整个焚天城:“尔等善 杜金山心念一动,取出一瓶地乳,咕咚咕咚给喝了下去。然后打坐调息,虽然闭着双眼,但耳朵直竖,谨慎地留意周边状况。确保有异常的话,能迅速做出反应。 “秦云,你创造四神阳的时候,真的不知做了什么吗?”月香韵问道。 夜晚总是容易催生人们内心深入的欲望和冲动,顾叶想也没想,一条消息就这样发了出去。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她们继续观察,逐渐发现,那片区域不断有神秘气息涌出,而且,道则混乱,还有无数裂缝出现,犹如在继续破碎般,同时又有仙光缭绕,似乎在弥补。 玄青凝之前就担心过,秦云那时候还觉得没必要那么警惕,他曾经红莲圣尊身边隐匿过,但对方并没有发现,所以他认为红莲圣尊无法在遥远的地方感知到他。 寒麟貂与蛮荒牛怪抢先来到最后方,两处独立结界封印,令两大怪物看花了眼。 一声令下,两大仙皇傀儡就在严通魔煞涌动之zhong飞出,一尊仙皇是一玄天修为,另一尊乃是东皇宫三玄天仙皇。 “你别这样,这是在车上,还有别人在那影响不好!”有些挣扎的想要将手从曹建华的胸口拿开。 “哼,胡来,你别胡说,人家张振喜欢的是丁芹。”萧语晴也瞪了胡来一眼。 仙界偌大无边,内部一方方仙庭,也是面积浩瀚,一尊尊强大仙人统治着一方方仙庭。 也许,墨子轩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的吧,不知道在那个同样大雪深埋的冬日里,自己早已经喜欢上他了。 众人闻言,顺着土猴伸手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胖妞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里面,居然拿着一件紫色的内衣,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土猴所说的杯罩和防伪商标吸引了。 真是可惜了,让人敬佩的黄金圣斗士们。可惜,我说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上代十位黄金圣斗士们复活。 这让他非常的纠结,这时他才发现,他堂堂宇宙帝王统治着全宇宙百分之七十的势力身边竟然连一个让他省心并且靠得住的部下都没有。 而霍君耀常年在境外,他的连锁酒店也遍布很多国家,一个如此成功的商人是不可能干干净净的,说出来别人都不会信。 如果不是在各种报纸上都刊登着陈学谦和李健熙两人握手的照片,他们甚至都会错以为没有媒体参加这部电影的首映礼了。 “一会儿拿到钱,你们就相信了。”乔茵说道,丁香的事她已经帮了,那就干脆帮到底。 他开始步伐跌跌撞撞地奔跑起来,他的喉咙里呐喊着悲怆的哭声。 就在易凌完全要绝望的时候,只听一声惨叫传来,他就看到蒙面人的手掌在接触易凌身体外围紫绿色的光芒时,光芒变得异常强盛起来,随后不知怎么地,蒙面人就倒飞了出去。 在城门口出的俞夫少佐,看到走来的佐佐木少将的瞬间,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就带着身边的尉级军官们,向着佐佐木少将大步走去。 道一那冰冷不屑的生灵响彻四面八方,让四周绝大部分的生灵都是脸色微变,难看至极,只不过面对这种事实,却无话可说,反驳不得。 张邵苧看着这个虽然知道是什么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东西竟然是真的存在。而葛月英自然也是知道张邵苧的见识,但是他还是说出来。 周围石壁上的黑色雾气骤然增加,而从穹顶上倾斜下来的银色光华却是突然间像断了源头般,停止了溢出。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只需要将生出来的仔猪按照程序来就好了。 一道道手印被叶雏打在大筒木羽衣那苍老的身体上,只是短短的数秒间,就就打出了数百个印诀,并且丝毫都没有停止的意思,持续不断的结出一道道印诀打入在那不朽的身体当中。 不过虽然他脸上闷闷不乐,但是心中还是为特战营和警卫营高兴的,毕竟是给鬼子造成重重打击了,壮大了他们战狼团的声势。 实际上,陆飞设置火力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接应他们几个撤离。 只是想不到,她还是个处,自己刚才又很粗暴,无论怎么说,他都很不好意思。 只见一瞬间,朱大皮已经被为首的西装男子踢飞了。肥嘟嘟的身体像皮球一样,在地上翻滚。十多个手下,也被对方收拾了。 推到了大门口,他停了下来,再次盯着漆黑的宫殿看,可是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前进的时候,一道黑色影子再次从他眼前飘过。 “你让我很失望。”金飞瑜来到素婉婉的面前,神色和语气都是带着淡淡的失望之情。 第一百零四章 焚天城毁(下) 禁宫。 太后带着熙和郡主,以及最近几日,刚刚招进宫来宠溺的两名宗室子弟,步履匆匆直奔多铎等人肆意享乐的大殿。 沿途就闻得酒气冲天,各种烤得半生不熟的肉食腥臊味,几乎将美轮美奂的宫殿都给腌进了味儿。就看到多铎等人从祖地带来的,大群保持了兽形,或者只有一部分肢体有着人类特征的山林大妖,正在各 随着那人影距离我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接到卢伟华的命令后,高射机枪、高射炮和所有的轻重机枪迅速熟练的配合起来组成了一个个对空的防空火力方阵!一转眼的时间就看到七八架日军的轰炸机呼啸的向922旅的阵地俯冲过来。 虽然口气有些愤愤不平,不过,楚琰看的出来,这丫头是真失落了。 “傻大个,傻大个,傻大个。”矮杉早就和剑心互相吵架吵了几百次,自然也是知道彼此互损的称呼,此刻也是毫不犹豫的就喊了出来。 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他想靠近北辰傲,应燕莲,那真的是难上加难了。 “蓝君傲,你自己看吧!”紫冰心转身离开了,留下某个在原地画圈圈的家伙。 沙玉看着默默相对的两人,忽然没来有的有些心酸,又不禁有些茫然,别人都有要保护的人,我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不过,她也算是有惊无险,但潜在敌人也在,所以也不敢掉以轻心,楚修甚至还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这份维护之情,她承了。 到现在,没有云朵朵父母的踪影和消息,他皱眉,云朵朵最在意的人应该就是父母,现在连介子微都没有时间陪伴在云朵朵的身边,谁能唤醒她? 午休时间匆匆即逝,楚尘与异能队的众人在两点以前就赶到了训练场。 “林锋,你占着自己修为高,便为所欲为,你等着,半个月之后的城主府会议,你看我怎么弹劾你!”虽然不敢动手了,但是齐林然依然还是在说着狠话。 娇儿和龙腾立马向着柳龙庭身上爬上来,一个劲的三哥三哥的叫个不停。 听陆鹏这么一说,几人深以为然,加上吉普车已经走远,也就不再纠结此事。 五十八集团军军部,此刻正发生着惨烈的战斗,不,或者叫做屠杀更为贴切一点,林锋带着一千多龙狼特战队第一特种大队的战士,对驻守在军部的警卫团3000多人进行着屠戮,当然,更不会放过这里的高级军官们。 “这把剑的心意和我相通,我现在到时可以随心所欲的驾驭。有了这把剑,我的战斗力应该能够直接提升一个大境界了吧?”杨风随手挥舞了一次七星剑。 柳龙庭向我走了过来,刚才我们在洞中安然无恙,肯定也是有他的护法,不过柳龙庭倒是没有仙凌那般,关心扶阳的生死,或许他已经知道了结果,所以他问都不问我,直接对我说我们回去吧。 外面的人也注意到了,不过已经阻拦不及,铁门已经被融了一个大洞,露出楚知秋的身形。 中年人瞬间从高空中掉落而下,狠狠的摔在了地面之上,砸飞了许多树枝。 我一时间还有些排斥,不过也无所谓,柳龙庭他自己都能做出这么恶心重口的事情,我还有什么看不下去。 叶畅比她稍好一些,还忙着泡醒酒的茶给她,只是一杯茶喝着喝着,那蓝就迷迷醉醉的抬起眼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第一百零五章 边境战争(上) 大玉朝,西北诸行省,再向西三千里,茫茫戈壁中,有绿洲无数。 这些大大小小的绿洲,依托一座座大小湖泊而成,绿洲面积有大有小,小者方圆七八里,大者则方圆百里开外。无论大小,绿洲边缘,都有三重到五重不等的防风林带,宛如长城一般矗立,绿洲内部,则是阡陌纵横,方田处处。 哨塔林立,暗堡无数,一座座 比速度不行,比投篮准确率不行,比弹跳能力还是不行……二十三号不知道自己等人在哪方面还能压制唐重。 犹如一个沙袋一般飞起跌落,滚落在下山的路上,一路上尽是一点点猩红的血液。 董莉盯着假寐唐重的样子有点入迷,心里却是不由这样到,她的眼里也是突然划过一丝叹息之色。 “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用枪指着我的头。”郭志男冷声道,说着右手微微用力,吴迪的脖颈之上已经是出现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少年的梦想、热情乃至对相父的一片赤诚孝心,在这个夜晚,伴随着熊熊烈火化为尘埃,消散在天地之间,了无踪迹。 时间飞这样在两人的交流中消逝,而最后朔茂还是没有答应水户门炎的要求,不过倒还是依然道出自己可以多指点指点富岳。 “谁叫你是我助理呢。”郭志男丢下了句话,抬腿奔着门口走了出去,看样子打电话还要背着大家。不用问,肯定是个私人电话了,而且还不想让人听到的那种。 “我晚上陪你一起去吧,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也可以帮你。”顿了顿,范溢说道。 众人看着倒在地上依然昏迷的项钧,又看了看台上不过一步未退衣衫未损的秦明,一时间,俱是长大了嘴巴。 这次的随机任务和以前不同,不但前面加了紧急二字,另外任务时间居然只有短短的十秒。 “星空神剑!江雨辰江仙子!”萧阳费力地说完这段话,忍不住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不过三四分钟过后,突然一股暴虐的气息,从黑洞深处疯狂的嗜血而来,好像要将整个黑洞摧毁一般。 这一役,血魔剑萧剑林以一人之力独战萧家和魔门精锐,萧剑林共击杀敌人二十一名,此役,血魔剑萧林亦力战而亡。 “上官兄何尝不是有所突破?”吕布淡淡一笑,上官金虹的变化他自然也有所察觉。 这对于武灿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了。要是所有审核都通过了,他们已经可以预想,以他们这股不可阻挡阻挡的洪流,会在整个哈点乃至整个华夏国的社团界,产生多么惊天动地的轰动。 在两人的配合努力下,终于赶在客人到来之前,把要用的房间都准备好了。 林秦眯缝着眼,再一次迈开了脚步,毫无阻碍的跨过了石碑。连玄武道纹,他都尝试过模拟,这些残缺的道纹,又算得了什么。 场面上的热情一下子被点燃了。不管是买得起还是买不起的,眼中都是灼热、激动的,毕竟这样的利器很少出现在拍卖场上,大抵就是某些大世家、大宗门底蕴珍藏。 不仅如此,原本好像无影无形的天地丹炉,在阎南莲再次法决变化下,骤然再次发生急剧波动的巨变。 刹那之间,生机勃勃的青碧色竹林中,一大半的竹叶,都转变成为枯黄之色,不断地凋零。 “秦友三,我知道你跟青临不和,可是此时可是事关龙脉,华夏国之大事。你可不许胡来。”王家家主皱了皱眉头道。 第一百零五章 边境战争(下) 阿尔托列斯太城。阿尔托列斯太城。 轻盈柔和的发动机轰鸣如数百只蜜蜂在整齐的震动翅膀,轻微的声浪柔和的按摩着耳膜,莫名的让人有一种极惬意的安全感。 在如此轻柔的发动机鸣叫声中,一架钢铁巨物冉冉从工厂中开出。 四条宽达丈许的履带,从头到尾长达二十丈,从左到右宽达六丈,从下到上高有五丈… 才一进门陈天翊苦苦压抑着的邪火又升腾而起,直接一个壁咚把唐雅按在门上,深情的用力吻了起来。 欧正雪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卢初意原来是有事相求。可为何要避人耳目,单独相谈呢? 他在马上稳坐,脸上冷淡,眼神无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对他们在此等候,并没有什么吃惊或者好奇。 赵郎峰微笑的抬眼过来,暗暗点点头,能从孙美萍嘴里说出一家人这几个字着实不容易。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的实力毕竟增加了许多,战斗力暴涨。 看到欧正雪的眼神中有一晃而过的惊讶,随即又淡定的看着自己,并不回答。 心中抉择着,一个个高管慢慢的举起了手,表示赞同白祺的决定。 这之后的一切让我更加羞愧得无法自持,我羞得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睛,只能任由他在我身上上下其手……一切,就那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她自未出生便被顾家定了娃娃亲,等到及笄之后便能嫁给顾家大公子顾临岸。 风雨无阻被林枫一拳打倒在地,洒到地上的面汤弄的他浑身都是。 穆璃猜想的没错,叶灵犀一晚上都没醒,一开始确实是昏迷,不过喝了药之后,应该算是睡着了吧。 而与此同时,和大举东进的两路织田军不同,红叶军的8个步兵部队和1个骑兵备队约40000人却没有向东,反倒是向西来到了岸和田港。在港口处,早早等候在此的池田恒兴要为雨秋平送行。 顾云齐受到了打压,贾家对顾云思也挑剔起来,这种挑剔,在孙禛登基、着手压制镇北将军府之后,就越发的明显。 长福家的看着白芍的眼睛时不时的看看沈虎,哪还有不明白,顿时心中知道白芍的心思,却是没说话。 两个重要的核心人物竟然一个都没有出来,这让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 甚至,他都想象出,洛轻岚在他收拾之下哭哭啼啼的告饶场景了。 即便是后来安家去了甘肃,两家还有些来往,只是时间长了这才慢慢的淡了下来。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重山,不错的名字。”顾雪舞扯唇笑道。 心想着冯绮雯只怕是有旁的事情,也知道冯绮雯是个懂事的,若是无事这个时候也不会要出去。 天火帮帮主裘烈,本看李长笑大不顺眼。但见他身扛除魔大旗,不好将他遣散,只好留在大队中。但心中全只将他,视为混吃混喝的边角角色,不大在意。 一直到八点半,沈柒终于是坐不住了,她起身朝沈自山的公司大楼里走去。 当然,共产主义的最高境界是全面发展,按需分配,厄普西隆这种“按最低生存需求”供给的物资远远无法碰瓷真正的共产主义。 陈非一边说着,一边焦急的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道长帮我看看,然后用西班牙语或英语翻译过来。”克里期待地搓了搓手,旁边的唐装大爷也想看,被老道士一指定在了原地。 第一百零六章 魔焰滔天(上) 焚天城。 殷忻的骚操作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当然,还能有这个命‘一惊’的人,偌大的焚天城,加起来也不到十万之数。 异变的凶物,疯狂的古树,让原本很多可以‘一惊’的人,顷刻间死伤殆尽。 禁宫内,太后、熙和郡主面露茫然之色,呆呆的看着禁宫外漫天的血雾,听到了那高亢入云的嘶吼咆哮声 “夫人,你看你自己,也跟掉进泥潭似得。我们是不是遭人戏弄了?”柳将军看着眼前黑不溜秋的夫人,简直不能直视。 要说这段时间里,欧洲那边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当然这是指里世界的大事。 那怪异的装束和过人的相貌倒是其次,主要是身为一郡府使的赵范八对其都如此谦卑恭敬,实在是过于骇人。 这一回俄罗斯人学聪明了,他没在突破,而是接球就投。毕竟在臂展上自己有优势,马里昂不一定能干扰到自己。 暗一也不说话,但是挡在苏墨月身前纹丝未动,甚至都没看婉凝公主一眼。 墨苒回到u盘主控制室,仔细的看了看升级的内容。她的目光放在了第二点上。 它可以通过天地元气转化,但是却需要复杂的提纯、凝练和重组,再结合肉身之力,才能形成武道真气。 “咦?”江东极目远望,在右前方十几里的地方竟然还有一队人,大概十个,左前方少一些只有三个。其中左侧那三人比他还要往前,距离石碑也就只剩二十多里。 “伟大的魔神守护者大人!请指引我们!”一众不朽者教徒跪拜着喊道。 这场完全属于挥霍能量的激战并没有持续多久,没过几秒钟,天地间的水雾嘭一声炸开,形成扭曲的空洞,黑紫色的流星轰然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下方的海面。 妈也,林艾感觉自己光滑的仿生皮肤上都要激起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了,这个男人正是当初林艾动手术救下的岚牙佣兵团的大魔法师莫岚。 在商场的四方有四个门,其中两个门口处分别悬挂着一个大型屏幕。 “我们也是有一些要求的。”李东安上将微笑着抽出一张纸放在餐桌上。 就算是缥缈峰的弟子们,此时也是纷纷眼神古怪,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 而更多的更是已然达到了绝世大尊境,那珍贵程度便更不用说了。 “商老弟,走吧,再发愣总理就来了。”樊启刚亲切的拍着商云峰宽厚的肩膀,将胡思乱想的商云峰拽回到现实。 弥漫而出的灵感碰触弡矿矿石的瞬间,仿佛天地之间的定格,发生了不可理喻的剧烈反应。 “滚蛋吧,范老二手底下净你们这样没眼水的。”叶天没好气的挥挥手,桐桐感激的看了一样汪洋,又狠狠瞪了一眼自己那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老娘,带着一帮人灰溜溜的跑了。 游戏软件方面哈德森在fc主机上面,已经积攒下了非常多的经验。 “人都到齐了?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么?”谢东涯在空中陶醉了一会儿之后,朝身边林野问道。 “这样,你先休息,待会儿咱们接着谈,我需要确认一下你带来的消息。”明俊伟跟几人使了个眼色,给她送来些开水和口粮,留下厨娘佳照料,其余人全部返回了酒吧大厅。 整座军营顷刻间化为火海,那些营帐还好些,燃烧后化为一片灰烬,但足够供五万大军食用一个月的粮草,却是经久耐烧之物,这场大火一直烧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清晨还有青烟袅袅。 第一百零六章 魔焰滔天(下) 焚天城外,大片明湖旁,有一片风景迤逦的丘陵。足足数千亩地,被三丈高,镀金的铁艺蔷薇枝花纹栅栏团团圈起。 一座座高耸的尖顶圣堂建筑,于斯矗立,正中那座主建筑最高的钟塔,高有几近六十丈,顶部矗立的‘溪流圣母显圣像’,通体鎏金镀银,镶嵌了无数宝石,平日里太阳好的时候,整个焚天城的百姓只要抬起头来,就 太一被传送进入了这片神秘的区域,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人,不过这片区域太广阔了,其他人都分散在各处。 果然如预料的那样,刘邦还算大方,直接册封韩信为真的齐王,如今可以说是名正言顺,如愿以偿。 一时间,后悔,愤怒,羞耻各种复杂的心思全都涌上心头,让本来就吐了好几大口血的他们,忍不住又是几口鲜血喷出。 刚刚若是再被劫的q技能手里剑搞到,他们两个的伤害加起来,再加上劫的点燃,这波必然杀了自己,因此,bjergsen内心对于自己交闪躲过一劫没有丝毫波动的。 十倍,也就是说,之前是一个半月,现在是九天,甚至跋锋寒相信,在他仔细的把这个魂容的过程,在脑海之中,彻底的过一遍的时候,这个效率还会在现在的基础上提升。 “前辈好走,晚辈恭送!”赵磊和陈磐忙回礼,然后目送两人离去。 尹旭顿时眼前一亮,有尉缭这等战略眼光高远的谋士在身边就是好,看来他已经想到了这个难处。 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之后,仅仅是生肉就可以闻得到这些肉串上面所散发出来的香味,更不要说,这里面还有一部分独特的,只有属于权利的游戏的空间里面的独特香料,味道也是非常的奇特。 别扯了,偶买噶,荒唐的借口“难道键盘也是需要参加s赛经验的吗?”水土不服,惧怕,害怕,我不行。恐韩,畏韩,外援最强!最后连踩在脚下的欧美都打不过了。 陈磐微微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若是一般的事情,自己只会一笑了之,可是这一次,林雨婷真的是做的太过分了。 “好不容易才把青竹哄睡着了,我要是不现在离开怕是等她醒了又会哭哭闹闹的,能这样见她一面我就很满足了,等她醒了还希望居水大人能帮我劝劝她。”景川苦涩一笑悠悠说道。 那是不是只要发动的印术攻击大过他这个盔甲的防御力量,就可以破坏他这个防御盔甲了。 夏大山和林淑芬听完夏天的话,却是同时沉默了下来,过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 不到一个时辰,秦笑接连击杀了两百人。这些人,除了个别挑衅自己的除外,其他无一例外,都是曾经在楚界围困自己的各大势力之人。 “那个家伙要是知道春山市这个样子,是绝对不是安安心心的在外面的,就算是真的有什么急事,也会一口气跑回来的。”徐墨笑着又翻过了一篇卷宗。 宁昊目瞪口呆地盯了他半天,暗想这个家伙从来不照镜子吗?到底哪来这么莫名其妙的自信。 “为什么?道爷,你不能因为和刘安熟,就睁眼说瞎话呀!”逍遥王有一些忌惮真仙子那神鬼模测的实力,不过皇家的尊严,依旧让他反驳了两句。 李显明脸上的凄厉之色越来越浓,仿佛已经看到甄宓那绝世容颜被割地鼻斜眼歪,变成一个怪物。 举个例子,如果你相貌丑陋,让他们看着不舒服,就算你资质再好,他们也不会把你收为麾下。 虽说不是治王大富死罪,可就凭知县偏袒刘安来看,就十分耐人寻味,这刘安什么来头?之前给知县看了什么?覃城又多了一个新的地主老财了么? 罗象儒刚走不久郝仁便又接到传讯虽然有些疑惑可却无法婉拒,只得应承了下来。待呱呱大仙走后易这才动身悄悄出了洞府后从‘澜云居’的侧门溜了出来。 没办法,老皇帝御驾亲征时,将举国精锐全都败光了,剩下的这二百万二线军团,实力相当有限,幸亏是据营死守,若是野战,恐怕让人家几个冲锋就会被弄得全军覆没。 不奇怪,以全天下宗门的兵力,汇合源源不断的后续援兵,不要说十五亿,再拖上一段时间,拼凑出二十亿都不以为奇。 是的,刚刚,知道了紫江果的价值,他们内心涌动起的都是,怎么样才能为自己争取到紫江果。 巨鳄王和龙龟王同时大喊,他们都已经惊鲨王被瞬间秒杀了,并且狠狠地向火云飞发动攻击。 今日,二人再次一战,不过是私人恩怨罢了。可是即便如此,依旧难免演变成一场强力拼杀。 自己这么突然出手果然将欧景龙的节奏打乱了,只见他嘴里怒吼一声将手中祭起的剑符朝着正前方祭起。 颜、马二人正在这表达君臣鱼水情的时候,戴全公公满脸古怪的走进内殿。 说完就张开嘴,意思很明显,此时忙着清理伤口,双手不空,要这个上前帮忙的六阶战士给自己喂食。 第一百零七章 联手诛杀(上) 密林深处,奇异的结界隔绝了东国神州的一切法则气息,奇异的银青色迷雾弥漫四方,草木、花香,化为一条条灵性十足的小蛇,不断地钻进人的鼻腔,沁润五脏六腑,然后一点点的渗入灵魂。 在迷雾的滋养下,凡人的灵魂都会快速的蜕变,从极淡薄的雾气,一点点凝成露珠,凝成液质,然后缓缓的旋转,塌缩,凝炼,最终隐隐形 翔龙见樊僧还是头一次这么狼狈,不由得有些疑惑,想着魔法院到底与他有着什么样的瓜葛? 我汗颜,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只是问一下,谁知道林云峰居然给我扯出来这么多。 由于如此高强度的防守,森林狼拿到了许多球权。于是李强全都用来出手三分。除了偶尔抽个冷子传给内线的空位球员让他们暴扣得分之外,李强把所有的球权都用来投三分。 听到我说让她留下来的时候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的欣喜,和期待,难道这丫头就等着我说这个? 从目前的局面看,散人这边的右翼已经完全处于下风,而只会魂弑左翼压着自己这边右翼打的人正是前面只会魂弑打boss魂〤木头。 “外面来警察了?”听了杨寻的话,我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怪不得周浅一直有拖延时间的迹象,原来是为了等救援。 “少废话,把她带进来!”疑犯气急败坏,顺手抓起一瓶易拉罐砸在他背上。 “不接受?”不接受,成立这个基金会有什么用?全靠自己家吗? 我们张氏一族是很特殊的一族,因为我们是道教始祖张天师的后人,是真正继承他血脉的一族。 众人听到诺鲁所说的后有些激动,毕竟,那个神秘花纹的事情,还是令她们很好奇的。 “真是狂妄!”星宇电子的妹子说道,那妹子戴着眼镜,身材高挑苗条,但眼镜的后面却藏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她说话低调,但其中却暗藏杀机。 阿适说着,面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戏谑,仿佛在讲一个稀疏平常的故事,而故事中的阿珠,并不是他的亲生妹妹,故事中那个哭垮身体的老太太,也并不是他的母亲。 而且祁天养无父无母,乃是莲止的神识重新附着尸骨结成胎形的。 但我随手一挥,便护住了我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飓风袭来的方向。 就算是他们也真的很难在这样的状态下,突破这个家伙的手段,从这个牢笼之中挣脱出来。 祁天养不过是离开不过一两天的时间,我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哪怕是现在紧紧的被祁天养抱在怀里,也感觉格外的想念。 “其实昨晚你给我打电话说了黛安芬的事情之后,我给程青下了一个命令……”苏泽麟轻轻地抿了抿唇,随意坐在甲板上的他,被风吹乱了碎发,多了几分放荡不羁。 随即他往释放着寒光的刀上吐了一口洒,便挥刀向我们一刀划了下来。 “不,摔坏东西需要赔偿的金额只是三千多罢了,其他的钱都是餐费,”服务员补充道。 就在这里静静的看着等一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吧,我总不能在这里连累着祁天养。 这样的变故让四人神色一震,“刚柔并济。”随即兴奋起来,刚到极致的东西容易折断,所谓刚极易折,强极则辱,就是这个道理,刚中有柔柔中带刚才是真正的强大。 第一百零七章 联手诛杀(下) 多铎魔掌落下时,两位刑天氏的老鬼,分明有足够的时间抵挡。但是他们却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魔掌将刑天睚眦等小儿辈一并覆盖在内。 魔掌落下的一瞬间,刑天睚眦和几个修为最强,已然达到天仙级的兄弟齐齐呐喊,他们手中大板斧的斧面狠狠拍击胸膛,发出‘嘭嘭’闷响,他们仰面长啸,身躯骤然膨胀到了三丈高下。 “你带他们出去,以后他们要是再踏进死亡之岛半步,杀!”君慕倾冷冷说道,看着底下的人,她说到做到,他们还赶来生命知道,过了关,也不能通过这最后一关。 能不能打,打不打得过,对于目前的汉帝国来说都不是关键问题。 “别说这种话,从现在开始,你们只需要相信我,就可以了。”我目光坚定地看着墨梓瞳、谢梦雅和东城雪。 “没什么……等会我去约会。”赵视曾本不想张扬,看到赵视凉诡异的表情,忍不住说出来。 “心,你别担心了,要相信她,当初我们两个经历天罚的时候,不也是倾儿帮我们晋升的吗?”千灵羽在召唤之镯里面,用神识和君心说着话,并且安抚在他烦躁的心。 “有人来了!”王子凡有点懵,感觉有被捉奸的危险,情急之下说出来。 四喜不断的在心里思考,而这时拉开距离的洛涛已经吞服了丹药调整了过来。此时,他的脸上尽是严肃之色,手中的长剑更是完全被剑气包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微有点玩味的声音忽然传入了战场之中,让双方的动作都是蓦然一凝。 城主正与一干手下在议事厅中议事,忽地面现异色,什么话也没有地便急匆匆奔向了厅外,而他的两个手下紧跟其身侧。 “那家伙已经溜了!这是伏虎寨的三当家,冯虎。”副掌门黄秋枫拖着伏虎寨的三大王冯虎过来了。此时的冯虎软趴趴的,像是面人。 东陵国的事情晏苍岚已经知晓,只是他也没想到兰溶月会放弃多年的布置,不过作为丈夫,从兰溶月手中丢出去的东西他会想办法找补回来。 狄永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武师提供的信息实在太少了,根本无法帮助他做出决策。 特别是后一个,就相当于给凰峫镇的船只加了一个强力保障,比起其他玩家或npc势力而言,以后凰峫镇的船只比起他们来将安全无数倍。 “两位学姐,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沐毅笑着说道,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也就不需要隐藏什么了。 正被火焰鸟撞着的化石翼龙立刻张开大嘴,露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对着身前的火焰鸟的翅磅就摇了下去。 “对手是兰溶月。”柳纤尘大饮一口浊酒,自楼浩然坐上这帝位以来,调子是越来越高了,不过他本就想尽兴博弈一番,做个执棋之人,这将帅如何,他并不在意。 在火焰中痛苦嚎叫的沙基拉总算是等来了真嗣的攻击命令,卯足全力的沙基拉在“嗖”的一声破空声中,就穿过了煤炭龟的火焰,瞬间来到煤炭龟的身前,一口就将煤炭龟咬住。 将装备教导紫灵妹子手上之后,我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整个黑魔岭的任务花费了大家伙不少的时间,但是带给我们的福利也是相当可观的,装备,经验值,都是那么的让人感到兴奋。 第一百零八章 莫测人心(上) 殷忻身上,奇力涌动。 刑天鲤、多铎的神魂之力狠狠刷过他的身体。刑天鲤身后,两个刑天氏的老鬼,同样动用神魂之力,肆无忌惮扫过殷忻。 更远一点的地方,有刑天鲤极熟悉的气机微微浮荡,同样是神魂之力一扫而过。 呵,好嘛。 魏忠贤、蔡京、童贯,这群老家伙全都藏在远处,偷偷摸摸的张望着这 那些幸免于难的杀手们,虽然没有中招,可他们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众人见状,虽然不忿,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忍着,因为,位列化龙榜的王泽,有霸道的资本。 没等到人没把话说完,席若白疑惑半天,一回头温热的唇就落了下来,呼吸交换间席若白推开些许,余下甘青司深深凝望他的眼,他挂上浅笑环住甘青司脖子,吻又轻覆了上去。 “我这可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尽管你师父的面子也不怎么值钱。”他清咳了一声,命人开了锁,且不说他放了这一干人等如何向苍术交代,就说眼下从苍术手下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就是难事。 秦老爷子先卖了个关系,让其他人去猜,视线若有似无的划过顾西锦的身上。 布天不慌不忙地说道,可以,不过我想想问问您,您的法医初步检验的结果。 现在听徐潇当众说出这个决定,徐连伟和杨若云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武田君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的,他知道徐潇是故意这样说的。没办法,谁让他有错在先呢?除了硬生生地忍住,把这口气咽下,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挂断了电话,范仁长舒一口气,虽然从还阳之后,对于范坚强这一个便宜老爹接触并不是很多。但是范仁依旧能清楚的在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中,清晰的感受到范坚强那逗比的性格和强大的心脏。 他说完,自己轻笑一声,然后倚着那木质窗框,低下脑袋,明眸透着月光的冷淡,却透彻干净。 萧逸将东西拿进去后,阮云笙去找了掌柜,给了掌柜点碎银子,在得到掌柜允许的情况下进入厨房。 甫一接触,就能发现南宫极一点没有刚刚在白鹤身上时,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祝无双,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妈当年为什么和我爸分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在这种绝对劣势的境况下,聪明人都懂得闭嘴,静观其变,以待时机,而不是不知死活地逞强斗狠。 伪装了许久的淡然平静居然在这一刻破防,苗黎怔了一瞬,意识到什么,颓然地垂下了手。 和之前一样,系统并没有解释“点生术”是什么东西,江源也猜不出来。 除张青以外,驻扎于此的另两位内气四境除祟卫,已经在江中与妖魔厮杀。 先是随身老爷爷觉醒,这还没过多久,他便遇到了如此玄乎的事情。 这是一座精致的房间,房间中央是一座华丽的大床,周围用轻纱围着。 向晚荞走回到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眼信息,见周年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立马给他拨了回去。 现在在幻境的核心部分,就是圆心里的那个控制水晶之处,足足三百多名隐士都傻眼了,他们看着紊乱的幻境,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我靠!”孤雨惊讶的破口大骂起来!自己的力量虽然不敢说有多强,但是也不至于被这么一把锤子给打击这么惨吧? 第一百零八章 莫测人心(下) 肥得流油的黑土地,广袤的平原上,丰腴多汁、肥嫩美味的牧草茁壮生长,甚至好些苜蓿草,高度已经平齐了人的脖颈。 大量的野花在牧草从中肆意绽放,七彩的花朵,最大的花儿比海碗口还大。 无数蘑菇圈子重重叠叠,嵌套在浓密的草丛中,如绿色的夜空中闪烁的彩色星辰,每一颗蘑菇都又肥又大,引来了好些素食小动 只要在一年之内,去到了大周梅山的地界,去见那‘梅山主人’一面就行。 “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果然是一招!只是反过来而已。”光头强摸了一下光头道。 也多亏这些年临海治安一向安全无虞,警局那边叶落茗直接休了假。 关上门时,那满眼的绿渐渐消失,他的心门也随之关闭,再也不会开启。 他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看去,只见空阔的室内的中心位置有一个镂空雕刻着古兽的石台。石台有半人来高,其上绿光萦绕,悬浮着一盏古老的灯,灯如莲花,花瓣碧如翡翠,流光溢彩。 待对方拳风呼啸,扑面而来时,他这才很是随意的轰出一拳,径直迎了上去。 对于任何一名高维世界的人来说,拒绝其他高维世界的存在进入己方的世界,是其本能。 “其它事情见面再说,艾若薇被绑架,你动用所有力量立即暗中追查艾若薇的去处,一有信息立即通知我!”说完立即收线,并钻进了密集的红树林之中疗伤。 这种手法当然偏不过楚天,他在搓动桌面的时候就已经用魔术手法换掉了最下面的一张牌。 邱冬露和谢茵蕊都曾是上元的学生,那时候的上元,地位崇高,却并不过多参与政事,林上元那时也还是校长,在联邦虽有职位,但从来不多管事,加上他桃李满天下,在联邦的地位,几乎不比几个首长差。 天钰的身上也是瞬间被一层蓝色帅气的骨甲给覆盖住了,一直覆盖到了面部。 他也是仗着自己身为谢家第三代唯一男丁的身份,和一对拳头的淫威,才勉强为季爱莲抢下这一罐。 “你不是还记仇上次的事情,也想学我,将我摔一次吧?”季爱莲眉眼弯弯道。 但她就是不听,因为她的父亲们都舍不得教训她所以将她养成了随心所欲的性格。 没想到来人纷纷下马,十余人不约而同地面向他们两人,右臂折向胸前,弯腰向他和许暮致意。 “张师兄此言差矣,我等二人在路上突发了一些状况。”凌风抱拳说道。 姚辰安倒是对扶疏这样的态度格外喜欢,在他面前试图遮掩,才是错误的做法。 众人心思各异,虽然对于柳家的事情有些震惊,但是今日,可是叶家的主场。 “你什么时候走?”将灵石送到叶牧手中之后,姚清月轻声问道。 不就是户口和工作嘛,只要她妈肯使力,这些都不是问题,或许,他可以回家争取一下。 满地都是底部有尖刺的大坑,凌云亡命逃跑,【撒萨斯】也奋力在后面追,跟着凌云左转右转。 “感谢你们的到来。”劣人们用一句听不出感激的话语欢迎凌云他们的到来。 严氏兄妹见是我,都停下了,而他们的敌人却仍然不肯住手,一直到我一脚踢飞了一人,这才将他们震摄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霎那停住了一般,金色光虹直接洞穿虚空,然后便与那道呼啸而来的戟虹,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 第一百零九章 非常之请(上) 焚天城。 刑天鲤紧握通天妙竹,一脸萌呆的看着被胸膛被捅得稀烂的殷忻。 倒霉催的娃娃。 背后暗算他的,赫然是多铎。 殷忻身上的那套甲胄,拥有绝强的,专门针对神魂之力探察的威能,更能极大的增幅殷忻的精神力量,让他以一人之力,操控数以十万计的变异巨树。 但是这套甲胄,很显然对于神魂之力之外的防御,有点不足,其对于飞剑、法术之类的防御力,大概也就是一件高阶天仙器。 而多铎紧握手中,用不知名骨骼锻造而成的锯齿短刀,通体猩红,散发出滔天的煞气,分明是一件近乎金仙器的强大杀器。 多铎怪声笑着,手中短刀一次次的穿透殷忻的胸膛。 短刀上的锯齿疯狂切割殷忻的身躯,直扎得血肉横飞,每一次穿刺,更是疯狂抽取殷忻的精血,就连他的精神力量,都被一次切割掉一大块,不断被短刀吞噬。 殷忻艰难的回过头去,极其不解的看着多铎:“老祖,为何?” 多铎咧嘴怪笑,朝着殷忻轻轻的摇了摇头:“倒也是个有作为的皇帝……奈何,现在的大玉朝,不需要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呀。” “看你这手段,你驱动那些古树,轰出的果实,对于普通士卒,简直就是天灾一般。有你坐镇,这大玉朝的铁桶江山,寻常人根本动摇不得。于是,国势再起,国朝大兴,于是,国运稳固,气运如龙,外人就再难吞噬国运以为己用啦。” 多铎轻轻摇头,他轻叹道:“若是等多尔衮大功告成,你再出头,那时候,我们定然扶持你做大玉朝的中兴之主,妥妥的名留青史的好皇帝。” “但是现在么。”多铎挥刀,一刀斩掉了殷忻的脑袋。他张开嘴深深一吸,殷忻的精血,还有他的精气,他的灵魂,他磅礴的精神力量,就好似百川归海,被多铎大口大口的吞咽了下去。 多铎的气息在疯狂膨胀,而殷忻的气息则是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正朝着刑天睚眦兄弟们猛攻的俊俏男女,一个个纷纷停下手来,他们相互看了看,身边清风鼓荡,一个个急速撤退。 远处山林旁,身穿长裙的玛索‘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朝着这边挥了挥手,娇滴滴的笑道:“果然是豺狼属性,野兽本色。” “哎,这些年在他身上耗费的资源……噗嗤!”玛索突然笑了起来:“细细想想,似乎也没在他身上耗费多少资源,反而是他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尤其是这次献祭,真是精彩至极。” 多铎挥动短刀,看着玛索。他身边煞气升腾,短刀放出了数十丈长宛如怪蟒的血色刀光,吞吐之间,直指玛索。 “我们不是敌人。”玛索朝着多铎挥了挥手:“起码,现在不是。” “哎,既然殷忻已经死了,那么,这里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吧。” “可惜了,还没尝过他的味道呢。”玛索身边,狂风大作,狂风呼啸着冲起来数十里高,化为一条可怖的青黑色龙卷。一道道雷光在旋风中激荡呼啸,她的身躯被数千条电光同时贯穿,整个身躯都变成了纯粹的透明态。 身躯内充斥着无穷的雷霆,玛索的身形冉冉升腾。 四面八方,一株株古树快速的枯萎,崩塌,磅礴的草木精气呼啸着腾空,化为肉眼可见的青色洪流,不断注入玛索的身躯。她的气息,顿时变得更加的恐怖。 呼吸间,玛索已经变成了高有千丈的巨人,她满头长发疯狂舞动,一条条细细的发丝长达数千丈,每一条发丝挥舞间,都有一条电龙随之而动,电龙狂舞,偶尔落在地上,就将山岭轰成了粉碎。 如斯气势,刑天鲤下意识的将大五行诛魔剑阵转化为防御阵法,五行之力滚动流转,水行、土行之力骤然鼎盛,一只龙头蛇尾的玄武虚像在大阵上冉冉浮现,涛涛水波上,几座若隐若现的神山虚影涌动。 黑黄二色光芒席卷周边,刑天鲤布下的防御大阵,顺便将刑天睚眦兄弟也覆盖了进去。 “不过,无妨。”玛索笑得极灿烂:“多铎是吧?相信,我们未来,一定会有联手的机会。你的味道,我也有点兴趣呢。嘻,你喜欢杀戮?正好,我也喜欢呢。” “而且,你的杀戮,是无益的。” “而我的杀戮,可以给你带来一切……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放肆的杀戮,你都会得到。”玛索娇声娇气的笑道:“你显然,不相信我的话?” 下一瞬,玛索的身躯骤然消失,漫天风雷急速向内塌陷,弹指间就化为一道尺许长好似绿宝石雕琢成,已然完全凝成实体的风刀,以及一枚拳头大小,同样凝成了实质的幽蓝色雷珠,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好似瞬移般到了多铎身前。 多铎嘶声怒骂。 手中锯齿短刀一卷,猩红色的刀芒狠狠劈向了风刀和雷珠。 但是风刀和雷珠骤然一闪,多铎倾力的一击落空,刀芒和雷珠极其飘忽的绕过了多铎,直指被大阵团团围绕的刑天鲤。 一声巨响。 雷珠在玄武虚影上方爆开,这一颗小小的雷珠,蕴藏的威能大到极致。刑天鲤大阵中,五大巫傀、众多鬼帅、鬼将、千万甲士凶鬼,还有千万五行飞蚁齐齐长嘶。 玄武虚影轰然爆开,整座大阵,居然被玛索一道雷光直接炸出了好几条裂痕。 那一抹风刀,就宛如鬼魅一样一个闪烁,顺着一条极细的裂痕,直刺刑天鲤。 刑天鲤冷哼一声,通天妙竹一点,二十四枚血色符印骤然爆闪,‘咣’的一声巨响,风刀硬生生被通天妙竹的重击凝滞了一瞬。 可怕的巨力顺着通天妙竹一波波的涌来,以刑天鲤如今的力量,居然都被这一击震得手臂剧痛,肌肉、神经、骨骼齐齐震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刑天鲤骇然看了玛索一眼,这女人,居然如此强悍? 她说什么? 她说,殷忻的献祭,精彩至极? 殷忻释放瘟疫,屠戮了数亿百姓,更将焚天城和周边数十座城镇彻底摧毁,感情就是为了献祭? 精彩至极? 殷忻得到的力量固然庞大,但是虚浮,精神力量甚至没有转化为神魂之力。他得到的赐予,无论是那权杖还是甲胄,都只是增强他的精神力量,注重的是‘术’的运用,而对他本身的防御,对他‘根基’的增强极其有限。 这甲胄和权杖,应该都是献祭得来? 偏偏穿着献祭得来的甲胄,居然被多铎如此轻松的暗算成功,直接一轮暴击送走? 那么,这个女人,她才是真正的受益者? 殷忻屠戮数亿百姓,最终成全了这女人? 刑天鲤瞬间弄清了里面的诸多玄虚,他大袖一挥,紫绶道衣放出重重紫气,自带一道道微妙的空间波动,团团围绕住了那一道杀伐力恐怖的风刀。 ‘嗤啦’一声,风刀被紫绶道衣直接挪移到了多铎身边。 多铎怪叫,他狠狠一刀劈在了向他猛劈的风刀上……就听一声巨响,多铎手中锯齿短刀爆开大片火星,被硬生生劈得脱手飞出。风刀带着刺耳的啸声,从多铎的身躯上一划而过。 鲜血喷溅,多铎的身躯几乎被拦腰劈开,他惨嚎着朝着刑天鲤咒骂了一句,身上血光一闪,借助喷溅的精血,他直接施展了莫名的血遁之法,化为一片朦胧的血影瞬间没入了禁宫深处。 弹指之后,禁宫内部一道微弱的光柱冲出,强大的空间波动骤然震荡,随后就听一声巨响,禁宫深处,某处大殿地下的一座阵法轰然爆开,恐怖的爆炸力将方圆两里许的宫殿楼阁悉数震得粉碎,百来名追杀进去的俊俏男女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大阵湮灭的力量一并摧毁。 那柄风刀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带着刺耳的撕裂声,再次袭向刑天鲤。 两名刑天氏的老鬼终于出手。 他们突兀的一闪就到了刑天鲤身边,一老鬼伸出一只手,轻描淡写的往那风刀上一捏。就听‘咔嚓’一声,老鬼的手指上火星四溅,风刀被他硬生生的,用两根手指就捏成了粉碎。 狂风呼啸,爆开的风刀化为一颗可怕的炸弹,浩浩荡荡的飓风瞬间向四周席卷数百里,将焚天城所化的那个大坑,又狠狠地向四周扩张了数十里。 烟尘冲天,巨响不断。 狂风呼啸中,玛索和那些俊俏男女随着流风迅速隐没了身躯。 刑天鲤冷哼一声,九子大罗刹母尊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冲了出去,祂们朦胧的身形没入狂风,疯狂斩杀和狂风融为一体的众多男女。 惨嗥声,嘶吼声,咒骂声,还有血肉的撕裂声不断响起。鲜血从风中不断的喷溅出来,弹指间的功夫,玛索带来的千多名俊俏男女,被九子大罗刹母尊生生斩杀了八百余。 玛索尖锐的怒骂声从极远处传来:“刑天鲤,我记住你了……你,等着!哈,我一定会让你跪在我的面前痛哭流涕,用最下作的手段来取悦我。嘿,你的身板这般雄壮,到时候可不要一点用都没有的,就溃败了,我会看不起你!” 刑天鲤的脸色很古怪。 这女人看中自己啥了? 只是,玛索的遁法颇为神异,她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她的气息却分散在四处山林中,数以百万计的花草树木,似乎都融入了她的一丝气机,刑天鲤的神魂之力放开极致,也无法捕捉到她的本体究竟在何方。 低沉的嘶吼声中,九子大罗刹母尊暴躁狂舞的窜了回来。 千多个俊俏的男女,祂们只屠戮了半数,其他一半有余,全都幸运的遁走。一如玛索,他们的气机也融入了四周山岭的花草树木中,任凭九子大罗刹母尊如何搜索扑击,也无法再找到她们的本体所在。 漫天浓云。 狂风呼啸。 殷忻制造的雨云雷暴还在持续,不时有雷霆从天而降,狠狠落在焚天城所化的大坑,炸出大片的火光。 远处,还有数十座城池的百姓异变所化的兽头凶物在咆哮嘶吼,成群结队的向远处的城镇奔驰。殷忻已经死了,但是这些凶物的脑海中,已经铭刻了疯狂屠戮的指令。 刑天鲤朝着两个刑天氏老祖拱了拱手,就朝着通天御灵幡一指,纵起《金乌化虹》之术,化为一道金光,朝着那些逃窜的凶物追杀了过去。 漫天甲士凶鬼呼啸,结成军阵,在离地数丈的高度飞驰而过,居高临下不断斩杀那些凶物。 大群大群的五行飞蚁则是疯狂的扑杀那些凶物,以极快的效率,将它们疯狂的吞噬,掠夺的精血,则是不断飞回五行灵珠,投喂给自家蚁后。 每一头凶物,都能让这些蚁后繁衍出数以万计的细小蚂蚁蛋。 而这数十座城镇,异化的百姓何止千万? 五行灵珠震荡,在太初之炁的催化下,无数新生的蚂蚁蛋迅速孵化,大群大群黄豆粒大小的五行飞蚁震荡翅膀,冲出了五行灵珠,加入了这一场欢宴。 如果对方是人,刑天鲤不会下这样的重手。 但是这些异化的凶物,他们从灵魂到肉身,已经彻底转化,完全转变成了另外一种奇异的异族。他们的灵魂中,真正的灵髓在他们异变的瞬间,就已经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夺走,留在他们身体内的,只有一团浑浑噩噩的生物本能。 面对这样的行尸走肉,刑天鲤拿来喂养五行飞蚁,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两个刑天氏老鬼若有所思的看着刑天鲤四处奔波,追杀这些异变的凶物。他们的肉体强悍绝伦,玛索释放的那般可怕的高压缩风刀,都被他们一指头捏碎,可见他们的肉体强度,实在是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们的眼力自然也是无比强横,隔着数千里地,他们都能分辨出飞过去的蚊子是公是母。 他们清晰的看到,随着刑天鲤不断的击杀,在他的脑袋上方,离地数里的空中,又有带着七彩流韵的紫金色云霞缓缓凝聚,很显然,又有一波天地功德即将降临。 “末法之世,还在不断的降下天地功德,这……”两个老鬼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们猛地扑到了地面,冲着刑天睚眦兄弟们就是一通拳打脚踢,三两下就将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扑倒在地‘嗷嗷’哭喊,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挨揍。 “一群抢狗屎都吃不到热乎的蠢货……去杀那些兽头怪物……天地功德,混账,有天地功德啊!”两个老鬼气急败坏的咒骂着。 刑天鲤冲向了东面,两个老鬼就一个向南,一个向西,纵身飞了出去。 刑天睚眦兄弟们呆了呆,齐齐悚然——天地功德,作为大夏巫族中举足轻重的刑天氏嫡系子弟,他们当然知道天地功德是什么玩意儿,更知道天地功德对于巫民究竟有何等重要的意义。 ‘嗷嗷’一嗓子,千多条彪形大汉丢下盾牌,抡着大斧头就冲着焚天城北面冲了过去。 他们奔走如飞,迅速追到了成群结队的异变凶物大队后面,大斧头就是一通疯狂砍杀。 三日后。 数十座城池异变的凶物,被刑天鲤等人联手清理干净。 所有的凶物尸体,都被拿来喂养了五行飞蚁。 两个老鬼,一个名叫刑天狡、一个名叫刑天犼,他们也如愿以偿,在清理掉两个方向的异变凶物后,他们顺利的得到了一团天地功德,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哗啦’一声巨响。 焚天城所化的大坑北面,一座山岭猛地齐根撕裂,刑天鲤念诵‘驱神赶山秘咒’,将这座高有七八百丈,底座方圆十几里的大山以秘法挪动,卷起滚滚飓风,一点点挪向了焚天城原址的巨坑。 ‘轰’! 大山被刑天鲤重重丢了下去,山体翻滚着落下了直径数百里,深达数十里的大坑,四周大地剧烈震荡,滚滚烟尘从大坑地步不断翻滚着腾空。 大坑一侧,朱雕虫、芈湘君、赵青苘、嬴武等人站在一块儿,面皮古怪的看着前方骑着板角大牛,趾高气扬的刑天睚眦等人。 魏忠贤、蔡京、童贯,还有刚刚赶到的刘瑾等人,则是谨小慎微的站在一旁,看着张牙舞爪的白仲,和同样张牙舞爪的刑天狡、刑天犼两个老鬼相互问候对方的老母。 一通谩骂之后,白仲拔剑,刑天狡拔出大斧头,两人‘呛琅咣当’就是一通乱打。 短短几个交错,白仲闷哼一声,被刑天狡当胸一拳轰得倒飞十里,人还在空中,一口老血已经喷了出来——饶是他也是金仙体修,同样也有巫族血脉,奈何跟刑天狡这种正经的大夏巫族嫡脉相比,白仲的根脚还是弱了些。 魏忠贤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刘瑾叹了一口气,极阴柔的嘟囔道:“罢了,刑天氏势大,那碣石公刑天鲤,也正是得势的时候。如此,且好生商议罢?” 远处,号角长鸣,战鼓震地。 滚滚旌旗贴着地面汹涌而来,四面八方,大玉朝距离焚天城最近的几座行省,专门拱卫焚天城而设的十几座大型军营中,耗费了整整三日,勤王大军终于是赶到了。 只是,距离焚天城所化的大坑还有数十里地,心情不爽的嬴武就带着一批大秦甲士,踏着飞天战车,冲着那些大玉朝的‘精兵强将’发动了突击。 只是一个冲击,数十万看似骁勇的大军直接崩盘,无数旌旗、号角、锣鼓,包括兵器、甲胄丢得满地都是,数十万大军哭天喊地,撒丫子就走。 朱雕虫笑了。 “如此腐朽王朝,凭什占据神州江山?” “诸位,我们心平气和的好生合计合计,这天下,究竟该如何划分罢。” 第一百零九章 非常之请(下) 山河四省。 碣石公府所属的大军缓步后撤,那些萝卜墩子般身高的东云仆从军哼哧哼哧的,驱赶着无数的马车、骡车,上面堆满了各色金银,无数的铜钱。 在他们身后,宛如火云的朱明大军漫山遍野席卷而来。 在朱明大军前方,大玉朝官府残余势力纠集起来的兵马,嘶声哭喊着,宛如流匪一般乱跑乱窜。好些丢盔弃甲的官儿丢下兵器,跪地求饶,却被那些朱明士卒毫不客气的一枪打死,宛如丢垃圾一般丢弃路边。 朱明执政大帝崇祯老爷子已经明发圣旨——大玉朝腐朽,百姓民不聊生,所有大玉朝官员,无论文武,无论品级,尽有重罪;大明吊民伐罪,征讨腥膻蛮夷,此战,大玉朝所有官吏,不纳降,不招安,尽诛! 碣石公府的军队大步撤退,朱明大军快步接收。 一座座城池被朱明大军占领,无数官吏,无数劣绅被朱明派出的监察御史按照‘从严、从重、从快’的宗旨,典明正身,按律诛杀,收缴了所有家产。 山河四省水路交通极其发达,一条条悬挂着刑天舞干戚大旗的巨舰横行水面,朱明大军就将收缴的官员和劣绅的家产,全部送上了这些巨舰。一条条满载的巨舰心满意足的拉响了汽笛,浩浩荡荡的驶回碣石郡。 与之对应的,是一船一船的先进军火,从碣石郡不断运出,运往山河四省,和朱明总监军刘瑾进行交接。为了这些军火,为了碣石公府让出的山河四省,朱明着实付出了无数的真金白银和铜钱,这些东西,最终全都被刑天鲤装进了腰包,化为了修行的资粮。 朱明在疯狂的争抢地盘。 原本相柳白蝰操控的白莲教,则是就地改旗易帜,换上了大夏‘熊罴举鼎梳理河洛镇万妖’大旗。浩浩荡荡的白莲教徒,哼唱着古老的大夏歌谣,拖家携口的离开了西北旧地,直奔焚天城方向。 一面面‘熊罴举鼎’旗在大玉朝北地飘荡,一支支来自大夏祖地的精锐队伍,扛着各家的旗帜,昂首高歌,直入焚天城旧址,征召民夫,重建城池。 刑天氏、相柳氏、祝融氏、共工氏,这些古老的氏族的名号,再次在北地响起。 来自碣石公府的粮草和军械,一船一船的运了过来,各家氏族征召丁壮,组建大军,和相柳白蝰白莲教的大队人马混编,组成了大夏军,浩浩荡荡的在北地攻城略地。 短短数月间,焚天城周边,十几座行省被大夏军占领,无数官吏、劣绅被斩杀,家产被抄没,换成了真金白银,送到了刑天鲤的碣石公府,以抵换他援助的粮草军械。 又有周朝古老的诸侯世家,于大玉朝南疆崛起。 周王姬禩(si),乃周穆王嫡系子孙,亲率大周各诸侯、各世家势力,走出祖地,征召军队,行征战攻伐之事。 于此同时,大玉朝中原腹地,一支挂着大秦黑龙王旗的兵马突现。 这支兵马统军之人,自号大秦三世皇帝子婴之孙,手持长戈,身披重甲,亲自突烟冒火,冒着枪林弹雨猛攻城池,数月间,这位嬴歆公子立下先登之功七十二次,亲自斩杀大玉朝三名行省总督,其他统军将领数以百计,一时间名动天下。 而无论周王姬禩,又或者大秦公子嬴歆,他们的军队在急速扩张,他们所需的军械,全都是通过碣石公府,从极西百国,主要是从英吉士王国这里换购。 他们攻下的城池,搜刮的浮财,诸多金银珠宝等物,也都因为这些高价的军械,悉数流入了刑天鲤的腰包。 于此,姬禩、嬴歆等人却是无所谓的。 他们的要的是土地,是人口,那些浮财么,只要有土有人,财富就会源源不尽的产生,些许浮财,就算给了刑天鲤,又算得了什么? 姒夏、姬周、嬴秦、朱明,四大势力横空出世,疯狂的争抢地盘。 天下百姓,民心震荡,一震又震之时,赵宋也羞答答的出手了——他们将自家三位帝女,嫁给了朱明当今太子,更是陪嫁了无数的金银珠宝,以此换取了朱明一支强兵。 于是,赵宋以童贯统军,以蔡京监军,以杨念祖为先锋,以岳风兄弟几个为领军大将,扭扭捏捏的领军南下,避开了嬴秦和姬周的地盘,直插大玉朝西南地带。 赵宋大军在西南刚刚攻伐了半个行省,就迎头撞上了凭空冒出来的李唐势力。 李唐出面之人,赫然是齐王李元吉,此公极骄横跋扈,却遇到了极阴险奸诈的蔡京一众奸党,肆无忌惮的李元吉答允了蔡京的宴请邀约,酒宴上,果不其然身中奇毒! 李元吉和麾下将领暴怒,催动大军反攻赵宋,身披重甲的精锐骑兵迎头撞上了先进的火器,一通炮击之下,数万精骑损兵折将,大败亏输。 中了剧毒,修为衰减大半的李元吉,也被童贯、蔡京、杨念祖三人联手重创,灰溜溜的领着残兵败将遁走。赵宋大军士气高涨,衔尾追杀,顺势占下了好几个行省的地盘。 就在天下打得一团糟时,刘汉、殷商也有人外出行走,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 而来自大玉朝祖地的一份诏令,更是给这乱糟糟宛如一锅沸粥的天下,狠狠丢了一颗炸弹进去,炸得天下人头昏目眩,全都扶额无语。 这份诏令,是如此说——‘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社稷神器,有德有才者居之;今国势跌宕,兵荒马乱,天下百姓,苦矣;凡玉族宗室,有德才者,若能扶危就难,解民倒悬,若能匡正天下,扫荡烟尘,王之可也!’ 一句话,玉族祖地摆烂了,躺平了,但凡玉族的宗室,你若是有手段,有能耐,你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能够跳出来扫平天下的,那么这个皇帝的宝座,就是你的! 这份诏令,明传天下,于是乎,一夜之间,大玉朝散布天下的数十座藩王府邸,宛如疯魔一样散尽家财,疯狂的征召兵马,采购军械,歇斯底里的和古三家势力大打出手。 碣石郡,大江出海口,通体赤红的碣石。 方圆数十里,密布精兵哨卡,将这里封锁得结结实实。大江上,更有几条碣石公府耗费重金采购的战列舰静静停泊,偶尔汽笛拉响,惊得进进出出的各国商船纷纷发出信号,向悬挂着‘刑天舞干戚’旗的战舰致意。 精兵也好,战舰也罢,防范的也只是凡人。 在碣石周边,白茫茫一片的芦苇荡里,埋下了一万八百口用百炼精钢糅合黄金精英铸造而成的尺许飞剑,又有青铜铸成的十二座三丈牌坊分布四周,有三十六尊天仙巅峰的鬼帅手持旗幡,在牌坊中站定方位驻守。 这是‘十二元辰秘魔颠倒剑阵’,兼有幻阵和杀阵的功效,有三十六尊天仙坐镇,就算是寻常金仙不小心进入阵中,若是不识得剑阵精妙,也会神魂颠倒,迷失了空间、时间,一万八百口飞剑腾空,合力一击,寻常金仙若无重宝护体,都有陨落之危。 尤其是在这末法时代,就算有重宝护体的金仙,若是不能迅速击破剑阵逃之夭夭,等到自身法力消耗殆尽,也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这等剑阵,在这末法之世,堪称无解的大杀器。 刑天鲤盘坐在碣石上,通天御灵幡放大到百丈高下,无数甲士凶鬼低沉嘶吼,正在疯狂的吞噬消化从多铎那里掠夺来的亿万骷髅,以及其中蕴藏的无穷无尽的煞气、阴气。 鳌拜、穆里玛、尚可喜、孔有德四个老鬼,被磨灭了灵智,炼成了凶鬼,本身就已经达到了天仙巅峰的极致状态。他们宛如四个黑洞,正在疯狂的吞噬多铎无私奉献的巨量资粮,周身气机吞吐之间,隐隐有突破极致,踏入金仙境的征兆。 刑天鲤的机缘,太强横。 高悬灵台紫府的青铜古剑已然崩碎,但是祂带给刑天鲤的造化,却是寻常修士根本无法想象的。青铜古剑中蕴藏的,那无数先天灵宝的‘本质’,其中好些都已经注入了通天御灵幡中。 通天御灵幡的‘本质’,或者说祂的‘根脚’,已经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只要有足够的资粮补充,通天御灵幡就足以成长成传说中的先天灵宝,甚至是传说中的先天至宝的水准。 而鳌拜等四大凶鬼,他们已经和通天御灵幡完美的融为一体,他们的修炼潜力,也得到了不可测的增强。 金仙? 太乙? 大罗? 谁知道呢,反正他们活着的时候不可能达到的修为,刑天鲤都有自信去尝试一下。 碣石公府的大军,让出了大片领地,更做了英吉士王国和各大势力之间的二道贩子,无数军械就通过碣石公府的手,流入了朱明、赵宋、姬周等势力之手,支撑着他们谋略天下。 以此换来的,是堆积如山的金银,无法估算的铜钱,以及巨量的钢铁。 刑天鲤这个二道贩子,有点黑心,他将英吉士王国按照市价卖给他的军火,加价十倍甚至二十倍卖给朱明等势力,饶是朱明、赵宋等,疯狂的审判攻下地盘上的官吏、劣绅,搜刮来的浮财,也无法抵消这些军械的费用。 于是,在这些大势力占领的地盘上,无数的矿山,也就成了刑天鲤的修炼资粮。无数的工人疯狂开采矿山,大江上无数运输船日夜奔波,将一座座小山般的金属矿石运来碣石郡,源源不断的被刑天鲤体内九口小鼎熔炼。 之前,刑天鲤五行巫血已经凝练到了第九转,肉身力量突破五百亿吨。 几个月来,刑天鲤压制了五行巫血的凝炼,滚滚太初之炁,全都融入了骨髓,用来刺激其他七种本源巫脉的提升。 如今,刑天鲤的本命精血中,除了五行本源释放的五彩光华,更有其他七种奇光隐隐流淌,一点点的和五行华光融合,逐渐交织成一片混沌迷离,不可言喻的奇异华光。 九口小鼎震荡轰鸣,体积已经扩张到了百二十丈高下,小鼎表面神光涌动千丈,青铜色透明巫炎升腾数千丈高,无数日月星辰、神兽神禽的纹样越发繁复、灵动,好似随时都能从小鼎上跳出来,衍化为一片真正的小千世界。 刑天鲤清楚,等到十二种本源巫脉彻底融合,他的生命本质,将得到更大的、更不可思议的提升。《原始巫经》中,一道道巫纹流光溢彩,诠释着十二种本源巫脉合一,如此血脉在原始巫族中的尊贵称呼——小盘古! 哪怕是在虞朝那个太古的神话时代,‘小盘古’也只是太古大巫们理论上的存在,哪怕是虞朝时的那些人族领袖,他们当中,最强的存在,也不过是五行天巫。 刑天鲤隐隐察觉,错非这个世界是末法之世,天地法则削弱到了极致,哪怕他得到了青铜古剑的传承,他也不可能修成‘小盘古’,不等他成功,哪怕是他十二本源巫脉初步融合之时,早就有不可思议的天地重劫降临,将他飞灰了去。 这里面蕴藏了何等天地玄妙,他不懂。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他也不想弄懂其中的玄虚。 反正,好处全都是他拿了。 这里面究竟隐藏了何等天地之谜,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无量的金银、铜钱、铁锭和矿石矿砂在青铜小鼎中急速熔炼,滚滚太初之炁呼啸着席卷全身,重浊之气锤炼肉身,中和之气滋养五脏,清轻之气直上灵台紫府,化为滚滚紫气,将神魂团团包裹。 灵台紫府四周,无边的混沌汹涌震荡,无数条黑漆漆的触手从无垠混沌中呼啸着冲出,恶狠狠的抽向了刑天鲤的神魂。 一道道剑光环绕灵台紫府,将那些触手纷纷斩杀,黑漆漆的触手被九口小鼎吞噬,轻松熔炼出无量的神魂本源,被刑天鲤的神魂吸收,在那清轻之气所化的紫气滋养下,涌入的神魂本源和自家神魂轻松融合。 刑天鲤的神魂放出熠熠金光,一缕缕金仙特有的不朽不坏的气机隐隐扩散。 于是乎,脑海中的无垠混沌越发疯狂,那黑漆漆的混沌中,甚至有恶鬼的面孔凝现,嘶吼着冲向刑天鲤的灵台紫府,却同样被剑阵一一斩破。 “诅咒!嘿!”刑天鲤得到了青铜古剑的全盘传承,他已经明白了脑海中这可怕的混沌是何等来历。这分明是一尊不可思议的存在施展的诅咒,一路追杀青铜古剑而来,将青铜古剑几乎崩坏,逼得青铜古剑和刚刚飞升转世的刑天鲤融合。 这无垠混沌啊,就是青铜古剑的‘本命神魂’被诅咒破坏后所化。 是以,刑天鲤才能以青铜小鼎将其吞噬、熔炼,返本归元,化为神魂本源,融入自家神魂——这,也就是青铜古剑中那一缕残魂,留给刑天鲤的最大遗产。 看看这无垠混沌,刑天鲤都无法想象,青铜古剑之主,他生前的修为,达到了何等不可思议的境界? 太乙,妥妥的。 大罗,稳稳的。 甚至是……大罗之上? 刑天鲤打了个寒战,不敢想,真不敢想。那等大能,都被一道诅咒打得崩坏,他面对的对手,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神魂中,不朽不坏的金光越发浓郁,刑天鲤的神魂正在发生本质上的蜕变。 神魂中不朽不坏的特质,甚至融入了肉身,影响了本命巫血的凝炼,精血中的十二色华光融合的速度逐渐加快,‘小盘古’血脉眼看就要凝成。 沉沉的脚步声响起,刑天仁骑着他那头老龟,熟门熟路的穿过十二元辰秘魔颠倒剑阵,来到了碣石下。刑天仁一跃而起,跳上了碣石,大步走到了刑天鲤面前,向刑天鲤行了一礼:“大兄,外面有两个金毛找你,一个叫做奥古斯,一个叫做帝斯。” 刑天鲤猛地抬头,他眸子里一片华光乱闪,最终化为一片深邃古老的青铜色。 ‘咔嚓’一声,刑天鲤体内巫血,顷刻间十二色华光骤然一合,各色幽光纷纷沉淀在巫血中,最终他的巫血,变成了和眼眸一般无二的,古老而深邃,好似历经岁月洗礼的暗青铜色。 ‘小盘古’精血,凝成。 九口小鼎中,堆积如山的金银铜铁等诸般资粮顷刻间煅烧殆尽,不可思议的太初之炁被刑天鲤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小盘古精血第一转,肉身力量,三千六百亿吨,堪堪和刑天鲤前世的泰山之重相仿。 刑天鲤缓缓点头,他站起身来,身形已然膨胀到三丈多高。 他深深一吸气,伴随着低沉的龙吟雷啸声,他的身躯硬生生压缩回了正常的六尺高下。他轻轻的一晃双臂,笑道:“嘿,以后就称之为,一山之力罢?” 浑身力量,可扛起一座静态的、不动的、没有施加任何法力神通禁制的泰山,称之为一山之力,却是妥当不过。 平海城,碣石公府,前院客厅。 周身气息汹涌澎湃,显然是因为实力增长太快,根本无法收摄自如的帝斯、奥古斯,正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香茶。 饶是两人已经极力的控制自家力气,当刑天鲤夹着通天妙竹,不紧不慢的走进客厅时,两人心情一个激动,‘啪’的一声,手上茶盏顿时飞灰,屁股下的紫檀官帽椅也随之化为青烟,甚至他们脚下用皇宫同款金砖铺成的地板,都‘轰轰’两声,炸开了两个直径三丈的大坑。 刑天鲤这间陈设颇为雅致的会客大厅,顿时被两个人外泄的气机轰成了粉碎。 刑天鲤无奈看着头顶的青天白云,干咳了两声:“两位阁下好久不见,怎么见面就来拆房子呢?这几个月,我和乔彼得、格林曼两位总领事,可是合作愉快呀……大家,可都赚了不少。” 帝斯、奥古斯相互看了看,帝斯开口道:“尊敬的,黑云侯爵,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刑天鲤眯了眯眼睛,笑了。 朋友? 这个词,很奢侈的。 他轻声道:“当然,我们是朋友,我们一直以来,相处得很不错,不是么?那么,两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奥古斯沉声道:“那么,就直说了吧。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够有更大的进步。我们全力支持你,成为这一片土地,新的皇帝,你觉得,怎么样呢?” 刑天鲤心脏一抽。 他沉声道:“你们可知道,如今东国神州是何等局势?古三家的势力已经摆脱了最后一道禁锢,他们已经纷纷出手争夺天下。” 帝斯轻描淡写的说道:“古三家?我们当然知道他们。他们终于从藏身的阴沟中冒头了?那就,消灭他们罢!” “干掉他们所有人,我们扶持你,做这片土地的新皇帝!”奥古斯傲然道:“这是我们的决定,我们带来了最大的善意,我们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最诚挚的友谊。” 第一百一十章 最高长老(上) 刑天鲤在思忖奥古斯、帝斯的提议究竟隐藏了什么。 奥古斯还保持了某种老贵族特有的范儿,很矜持的站在一旁,静静的欣赏刑天鲤这座崭新的公爵府。帝斯血色的眸子里幽光闪烁,见到刑天鲤半晌没言语,他兴奋得右拳狠狠砸在左手掌心,发出雷鸣般巨响,朝着刑天鲤勾了勾手指。 “你在犹豫?” “为何犹豫?” “或许,你应该见识一下,我们现在拥有的力量!” 帝斯笑得极灿烂:“这次,我们返回了……咳咳……故乡,对,是故乡。奥古斯刚刚完成了第三阶段的基因裂解、肉体飞升程式,而我,也刚刚接受了第三次血肉异化、返祖成神的仪轨大典,我们都拥有了远比之前强大,强大到近乎神明的力量。” “或许,你见识到我们的力量后,可以增强你的信心。你应该明白,我们有足够的力量,让你成为这片古老土地的皇帝,成为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代理人!” “代理人?”刑天鲤笑了。 果然,代理人。 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傀儡吧? 因为某些原因,这些家伙不敢亲自下场,染指东国神州的社稷神器,他们看中了和他们有着‘良好合作关系’的刑天鲤,想要让他出面逐鹿,成为这一方古老国度的统治者,而他们则是隐藏幕后,通过刑天鲤操控一切! “让就让贫道,见识见识两位阁下的力量吧?”刑天鲤大笑一声,脚下水云升腾,托着他径直飞向了大江出海口的方向。 奥古斯微微一笑,他金灿灿的眸子里神光宛如实质一般流淌而出,迅速在他身上交错成了一件华丽的金色甲胄。‘哗啦’一声,奥古斯身上的甲胄蠕动,四支金属羽翼生长出来,宛如活物一般轻盈拍动,带着他冲天飞起。 帝斯则是咧嘴冷笑,他背后的衣衫炸开,他背上肌肉蠕动,直接长出了一对宛如蝙蝠的厚重肉翅。粘稠的体液从宽达数丈的蝙蝠肉翅上滑落,一缕缕黑红色的粘稠气息从翅膀中喷涌而出,他猛地腾空而起,一个灵活的大翻转,同样笔直的一飞冲天。 ‘轰隆隆’! 刑天鲤脚踏流云,带着修炼者特有的逍遥出尘的气息,没有发出半点儿响动向东飞行。 在他身后,沉闷的音爆声宛如雷鸣,震得人心烦意乱。 他回头望去,就看到帝斯和奥古斯不断撞碎空气,激荡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爆,声势惊人的紧追了上来。 很快,帝斯、奥古斯就追到了刑天鲤身边,和他并肩疾飞。 如此,不到半盏茶时间,三人就已经来到了大江出海口,飞出去了数十里地。青蓝色的天空,蓝色的太阳炽烈,下方是蔚蓝的海面,远远近近,无数船只进进出出,更有白帆点点,那是碣石郡的渔民正在海上作业。 刑天鲤刚刚停下云头,帝斯已经欢呼一声,迫不及待的一个闪身到了他的面前,劈面一拳直砸向了刑天鲤的面门。 就是这一拳,刑天鲤判断出,帝斯这一拳的力道,大概就相当于血脉比较精纯的寻常巫民,精血凝炼十六转上下。 在黑婆罗洲时,刑天鲤激发自身刑天氏血脉,精血十一转时,肉身力量有五十余万吨(第六十三章)。以此推算,刑天鲤若是不凝聚五行天巫血脉,后来若是不晋升小盘古血脉,他巫血凝炼十六转,肉身力量也就和现在的帝斯相仿。 一千六百万吨上下! 这等力量,相比肉身苦弱的凡人,自诩‘神明’……稍有点浮夸,却也勉强算得了。起码这等肉体力量,寻常的热武器,已经无法伤损到帝斯的一丝油皮! 可是,这等力量,拿来对付刚刚小盘古精血一转,拥有三千六百亿吨伟力,被他自称为‘一泰山’之力的刑天鲤? ‘咣’的一声巨响! 刑天鲤一动不动,任凭帝斯一拳闷在了自己的脸上。 噫? 这厮的心肠还蛮好的么,看到刑天鲤没有闪避,任凭自己一拳打了下来,帝斯居然在拳头快要碰触到刑天鲤面皮的时候,将拳头上的力量收回了大半! 饶是如此,这一拳的力量也着实骇人。 巨响声中,好似有万吨炸药在刑天鲤的脸上爆炸,可怕的气浪向四周爆开,方圆十几里内,大片浮云被推开,滚滚气浪排挤浮云,巨量的云团被飓风急骤退卷、堆叠,白生生的云团迅速压缩成了漆黑色。 海面上顿时电闪雷鸣,高速摩擦的云团滋生了雷暴,一条条怒蟒般电光漫天乱窜,更有红色雷霆从天而降,狠狠劈在了海面上。 “哈!”帝斯一拳命中,他大笑一声,得意洋洋的正要说点什么,却突然看到刑天鲤纹丝不动的身躯,看到他一点儿颜色都没有变化的面皮,帝斯的笑容骤然僵直。 “你!” 帝斯惊怒交加,他下意识的用尽了力量,双臂带起无数条残影,用尽了力量,冲着刑天鲤的面皮就是一通‘咣咣咣’的猛砸。 这下,这拳头就有点看头了。 每一拳,都能有三千万吨上下的力量,巨响声中,刑天鲤身边空气不断爆开,滚滚气爆呼啸四溢,飓风甚至激荡下方海面,在海上掀起了丈许高的浪头。 如此,帝斯狂轰了近千拳。 而刑天鲤就好像一座山,稳稳的矗立在帝斯面前,任凭他倾力狂轰,面皮上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帝斯终于停下手,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双眼珠差点从眼眶里跳了出来,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刑天鲤,完全无法理解,刑天鲤是如何承受了自己的这般连环重击。 一旁的奥古斯也是脸色惨变,眼珠凸起几乎有一寸高,好似濒死的蛤蟆,不断地喘着粗气。 “神明就这点力量的话……”刑天鲤轻咳了一声,他举起左拳,想要给帝斯一拳头。但是琢磨了一下,他刚刚凝炼小盘古血脉,这一拳若是操控不好,真会将帝斯一拳给粉碎了。 刑天鲤微笑道:“贫道有一剑,还请帝斯阁下鉴证!” 帝斯背后巨大的蝙蝠翅膀疯狂扇动,带着一股狂风向后急退,他面色惊惶的看着刑天鲤,嘶声道:“不可能,没道理,这个世界,已经是末法之世,你们这些修炼者……不,你拥有‘巫’的血脉……你们这些巫魔,你们的血脉也应该衰败衰退,你不应该有这样的力量!” 刑天鲤手中通天妙竹‘呛琅’一声震鸣,修为飙升的他轻轻一点,三千六百道柳叶状剑芒凭空飞出,‘锵锵’声铿锵不绝,漫天剑芒骤然合一,化为丈许长一道剑光骤然飞出。 三千六百剑合一! 如今的刑天鲤,驾驭这般剑诀,已经是犹如呼吸般轻巧容易。 剑光速度快到了极致,只是一闪,就到了帝斯面前。帝斯根本来不及反应,‘噗嗤’一声,剑光洞穿了他的左肩,一条血水随着剑光从他洞穿的肩膀后方喷出数十丈远,剑光‘哧溜’一声飞出近百里地骤然消散,帝斯的脸色随着大量血水喷溅,已经惨白如纸。 这剑! 太快! 太强! 太锋利! 他自诩就算小型核弹都能轻松抵御的强横肉身,居然被这一道剑光轻松撕开。这一剑若不是洞穿他的肩膀,而是选择了他的眉心要害…… 帝斯浑身冷汗潺潺,背后的肉翅都骤然停滞,他瞬间失去了浮空的动力,好似一只被冻僵的苍蝇一头从空中栽了下去。 向下急坠了数百丈,帝斯一声大吼,背后肉翅狠狠拍击,他猛地腾空飞起,肩膀上的伤口处缕缕黑红色血气缠绕,极细小的创口迅速愈合。 帝斯体内有‘呼呼’的血液奔涌声传出,磅礴精纯的生命能量在他体内某处犹如潮水一样涌出,迅速补充了他刚刚的大失血,惨白的面皮也回复了血色。 “我小看你了。”帝斯沉声道:“真是古怪,你为什么,在这个世界的末法时期,还拥有这样的力量?不过,这也就是长老团的老家伙们,不敢让我们全力进入的原因吧?” “总有一两个怪胎存在的,就好像帝冥那种怪物,每个世界,总有一两个怪胎存在。” 帝斯咧嘴微笑:“那么,黑云侯爵,我的朋友,我要真正的全力出手了……请你欣赏一下,我拥有的,直接来自于神灵血肉的力量罢?” 帝斯怪笑。 随着笑声,他的皮肤迅速变成了黑红色,一块块怪异的、不自然的肌肉疙瘩疯狂的从他皮肤下滋生、肿胀,伴随着刺耳的筋骨‘嘎吱’声,帝斯的身躯膨胀,满头金发也急速变长、变粗,好似一根根铁丝一样向四周胡乱的伸挺。 黑红色的粘稠气息从帝斯毛孔内喷出,在他身边凝成了一团血腻腻的红云。 在那红云包裹中,浑身衣衫粉碎的帝斯变成了一尊高有两丈上下,通体都是虬结的肌肉,俊俏的面孔变得狰狞扭曲,满口白生生的小白牙也都变成了匕首般獠牙的怪物。 一旁的奥古斯极其厌恶的撇了撇嘴。 他低声嘟囔道:“抛弃了自然之道,背弃了种族血脉,融合巫魔精血的怪物……啊,选择了歧路的你们,还有资格,口口声声的吹嘘,‘我们捍卫了这个文明’么?” “你们这些异类,你们这些怪胎,你们是‘我们这个文明的背叛者’啊!” 奥古斯絮絮叨叨的嘟囔着,他背后的金属翅膀轻轻拍打,一道道强劲的无形电磁场喷出,托举着他向后快速飞去。他避让的速度是如此的快,就好像帝斯变成了一个大粪坑,他正忙不迭的退避三舍。 “奥古斯,你们这些顽固守旧的家伙。”帝斯原本猩红的双眼中,混入了一缕缕污浊的漆黑。他听到了奥古斯的嘟囔声,他密布青筋、筋肉凸起的脖子扭了扭,转头看着远远避开的奥古斯冷笑大:“不要忘记,在我们的文明几乎要被摧毁的时候,是我们这一系的先祖牺牲了自己,将濒于毁灭的文明拯救了回来。” “你们享用了我们先祖的牺牲,你们却在嫌弃我们先祖作出的选择。你们这些虚伪的守旧者……”帝斯伸手右手五指,狠狠地划过自己的脖颈,朝着奥古斯咧嘴冷笑了几声,然后双手猛地推出,掌心对准了刑天鲤。 帝斯的双掌掌心皮肉骤然裂开,露出了两只一尺多长的巨大眼眸。 粘稠污浊的黑红色电浆犹如瀑布一样从帝斯的掌心喷出,漫天都是震耳欲聋的狂雷呼啸声,恐怖的雷霆顷刻间就淹没了刑天鲤的身体。 刑天鲤一声闷哼。 好恐怖的雷霆。 这股雷霆,威力强得有点离谱,他如此强悍的肉身,他的皮肤被这黑红色的污浊电浆浸泡,都清晰的察觉到了一丝丝的刺痛! 而刚刚帝斯的重拳连续轰击他的面皮,他只是好似清风拂面,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灵台紫府上,悬浮在神魂旁的《原始巫经》迅速翻卷,大量巫纹犹如烟花一般绽放,刑天鲤神魂之力涌动,他迅速剖析出了这黑红色电浆的根由。 这污浊的电浆中,起码蕴藏了七种高阶的巫雷秘法运用。 神魂中,来自青铜古剑传承的,浩如烟海的知识中,又有几篇秘档悄然浮现——以杀伤力惊人的巫雷秘法为基础,帝斯释放的电浆中,还蕴藏了三种血魔道的污秽魔咒,以及三种阴魔道专伤神魂的诅咒邪术。 巫雷、血魔、阴魔,三脉合流,以帝斯的强横肉身为‘孵化器’,经过莫名的改造、融合后,才交汇成了这门以刑天鲤如斯强横的肉身,都感受到刺痛,感受到不适的可怕雷法。 要不是刑天鲤,哪怕换成刑天狡、刑天犼两位老爷子,他们猛不丁被帝斯的雷法命中,就好似身强体壮的成年人不小心摔进了三尺深的粪坑,死不了,却也要吃一点苦头,更要被狠狠地污秽、恶心一把。 刑天鲤一声大喝。 他双手结印,体内五行气息涌动,五行震荡,一道堂堂煌煌的道门五行降魔真雷呼啸而出,千丈雷光宛如金龙,带着崩碎一切的恐怖巨响,顷刻间撕裂了漫天肆虐的黑红色雷光。 帝斯放出的电浆瞬间烟消云散,金色雷霆命中了他的身躯,直接劈碎了他身体表面滚荡的黑红色魔云,打得他浑身肌肉崩裂,无数条细小的降魔真雷直透他身躯深处,阵阵雷鸣在他体内不断轰鸣震荡,帝斯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浑身冒着黑烟,‘嗷嗷’惨号着向海面坠落了下去。 一道人影突然闪了闪,直接破空瞬移到了帝斯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 “不应该啊,不可能啊!” 沙哑,低沉,好似万年没开口的老僵尸突然喘了一口气的难听声音,突然就充斥了整个虚空。这声音,难听,极其的难听,刑天鲤刚刚听到这声音,就身体骤然一沉,浑身气血一滞,脑壳都隐隐眩晕,双耳耳膜刺痛,好似有无数诡异的蛆虫钻进了自己的耳朵,正在疯狂的撕咬他的耳膜。 邪。 邪气冲天。 刑天鲤闷哼一声,紫绶道衣骤然亮起,一缕缕轻柔飘忽的紫气喷薄,在他身边急速回旋,化为重重光幢护住了全身,抵挡了绵绵泊泊不断袭来的邪恶力量。 他看向了那人。 高挑,瘦削,身躯最宽处也不过一尺多点,如此瘦削的身躯,居然高有一丈上下……如此怪异的体型,配合上细长的双腿,以及垂到了膝盖下方的修长双臂,以及那颗尖尖的、长长的,好似枣核一样双头溜尖的脑袋…… 这个秃顶,只有耳朵后面有两撮儿细细的金毛顽强长在脑袋上,五官生得极其抽象的男子,因为他的体型和长相,都过于的‘玄幻’,刑天鲤一时间都判断不出,他究竟有多大的岁数。 这男子的手掌,五指也是极其修长,青黑色的指头宛如铁钩,稳稳的抓住了帝斯的脖颈,一缕缕青黑色气息不断从掌心渗入帝斯体内,帝斯体内的降魔真雷被急速吞噬,消融,他体表被雷霆崩裂的伤口迅速愈合,很快肉身就修复如初。 呼吸间就帮帝斯消泯了体内雷霆,修复了肉身,男子松开手,嘴角微微动了动,向刑天鲤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笑容。 “黑云侯爵,刑天鲤?”男子的声音从低沉而沙哑变得好似婴儿般细腻、柔嫩,他细声细气的说道:“不应该呀,按照我们的推算,这一方世界,就好像一片干涸的大海,就算在最深的海沟中,还残留了一点海水,能蓄养一些海虾、杂鱼,就很不错了。” “这片干涸的末法之海,养不出蛟龙。” 男子轻声笑道:“所以,能否解开我的疑惑呢?为什么,你在这个世界的末法时代,还能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 男子上下打量着刑天鲤,幽幽自言自语道:“难道,你选择了和我们一样的道路?” 刑天鲤向男子拱了拱手,肃然道:“敢问,阁下是?” 男子微笑颔首:“我是帝囹(ling),三月文明万神殿至高长老团成员……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么?为什么,你还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第一百一十章 最高长老(下) 平海城。 江南岸。 ‘四海’大码头。 身着黑红二色制服,寓意‘铁血’的碣石公府巡卫吹响哨子,将四海大码头的各个泊位清空。一队悬挂着刑天舞干戚大旗,来自东云南部诸岛的万吨货轮拉响汽笛,在引水船的带领下,缓缓停靠在了泊位上。 苏菲、玛索身着宫裙,带着大批俊俏的青年男子,笑吟吟的走下舷梯,轻轻跺了跺这座用钢筋水泥修建,刚刚修好没多久的崭新大码头,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此刻的苏菲,呈少女状,而玛索么,则依旧是那红颜白发,青嫩中带着一股子五十岁出头的的沧桑韵味,任凭谁也不会小估了她的年龄。 大队光着膀子,肩膀上搭着一块生牛皮的东云力夫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号子快步的跑了过来,他们顺着舷梯,登上了一条条货轮,不多时,堆积如山的各色货物,就纷纷从船舱内搬运到了码头上,然后迅速送去了码头附近的堆栈。 东云南部诸岛特产的金、银、铜,来自黑婆罗洲,品位极好的铁矿和其他各色金属矿石,无数的老年份的药草,以及各种珍贵的香料和红木等。 这些玩意,在大玉朝都能卖出天价来。 尤其是最近东国神州烟尘四起,各方势力或者因为新仇,更多的是因为旧怨,大家打得热火朝天,越是这种时候,一切对于战争有帮助的资源,都能卖出天价来。 “尊主又能大赚一笔了。”苏菲轻盈的扇动着一柄小折扇,突然用扇子捂住了小嘴,低声笑道:“可是,很奇怪,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尊主这些日子,赚的真金白银,是一个天文数字……可是那些金银铜钱,去哪里了?” 玛索眯了眯眼睛,她的声音变得极其轻微。 缕缕清风缠绕在她和苏菲身边,无形的风化为森严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声息。 她轻声道:“闭嘴罢,这种事情,记在心里,可不要说出来……这位阁下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的生死,还掌握在他手中呢。” 两女的嘴角同时微微勾起,露出了极微妙的笑意。玛索轻咳了一声:“好生为尊主效力吧,我们的敌人已经显露了行迹,我们迟早会有一场可怕、残酷的大决战……除了依靠尊主,我们两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呢?” 苏菲和玛索同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们的语气幽微,那股子幽怨、凄凉的劲儿,简直就好比在皇宫大内,被关进了冷宫八百年的宫女。 两人站在码头上,妙眸四顾,眸光流转间,无穷魅惑之力四溢,码头上往来的人流中,好些人一时间看得出了神,步伐踉跄中,有人直接摔下了码头,‘咕咚’一声坠入江中,引来众多惊呼,以及苏菲、玛索,还有一众娇俏少女得意的笑声。 得意洋洋的苏菲、玛索也没有,更没能注意到,她们在码头上炫耀魅力,观察四周的时候,两缕微风从她们的座船中翩然而出,一溜烟冲向了码头边缘的一栋酒楼。 四海大码头边缘,高有六层的全木质江南风韵的酒楼屋顶,刑天狡、刑天犼两位老爷子,从酒楼后厨摸了一碟花生米、一碟干辣椒拌的皮蛋,就着这两份下酒菜,‘哧溜’、‘哧溜’的喝着这座‘江南韵’酒楼价格最便宜的水酒。 两尊金仙级大巫亲自下手,弹指间,这一顿像模像样的酒菜也就齐活了。 “兄弟,走起!”刑天狡举起酒杯,和刑天犼轻轻的碰了碰杯子,‘哧溜’一声,一两装的小白瓷杯就被喝得一滴酒都不剩。 刑天狡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哎,这才是咱们老爷们该吃吃,该喝喝的玩意儿。就他们那酸不啦叽,酿醋没酿好折腾出来的葡萄酒,还有那带着血水的生牛肉……哎,哎,咱们老祖宗学会用火,不就是让咱们族人,不至于茹毛饮血嘛!” “啊呸,她们这群娘儿,看着娇滴滴的,这都吃得啥玩意?喝得啥馊尿?哎,都是可怜孩子哪!” “这两个娘儿,可怜?嘿……不见得可怜,倒是有点……把握不准啊!”刑天犼吐槽道:“咱们从那个矮子窝,一路盯到了这里,连她们打嗝、放屁、来天葵,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真没什么古怪啊……哎,哎,咱们多大的岁数了,还做这种事情?虽然呢,她们的皮肉白花花,看起来的确是赏心悦目,这传出去,老脸还要不要了?” 刑天狡苦笑道:“盯着呗?继续盯着。谁让咱们欠小鲤鱼那小子钱呢?” 两个老家伙对视一眼,悻悻然的举起酒杯,又是‘哧溜’的一大口酒。 大夏巫族,以刑天氏、相柳氏、祝融氏、共工氏四大家为首,以原本的焚天城为据点,招兵买马,向四周疯狂席卷。短短数月时间,大夏的势力,已经囊括了原本焚天城周边二十二座行省。 这二十二座行省,在大玉朝也被称之为‘京畿要地’,乃是国朝的重点区域,人口繁茂,百业发达,其繁荣兴盛处,比起江南,也只是稍差一等。 而这些行省,却又有一个好处,是江南诸省没法比的——北疆广袤,每一个行省的地盘,都有江南诸省最少两个大,其中更有几个山林繁密的行省,一省之地,几乎能有八个江东行省这般大小。 放在刑天鲤前世的地球上,一个大国的全部国土,也就差不多这就么一个省的地盘。 二十二座行省,其他不说,单单戍卫、镇守各处重要的大城池,各处关隘,各处战略要地的士卒,最少、最少,就要两千万之众。 放在以前,你召一批民壮,弄点长矛梭镖,就是一个合格的兵了。 但是今时今日,一个合格的精锐士卒,你起码要拿一杆连发的自动枪械罢?起码也要配发几万门大小口径的火炮罢?起码也要一些快速运输部队和辎重的车辆罢? 一旦开战,士兵的手指头轻轻一扣,‘哗啦啦’打出去的那不是子弹,那都是黄金白银啊! 一旦规模调运军队,那些开车的士兵,一脚油门下去,排气管里喷出去的,那也不是废气,那同样是真金白银啊! 这些玩意儿,大玉朝自家没办法生产啊,你得找刑天鲤采购罢? 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刑天氏’的份上,刑天鲤贩卖给大夏军队的军械辎重,相比卖给朱明、赵宋等势力的,足足打了个七折。 饶是如此,他们还欠了刑天鲤一大笔钱! 虽然他们占领了二十二座行省,搜刮的浮财是一笔可怕的天文数字,但是那笔钱,你不能全部拿来采购军械罢?大夏巫族,乃是由数百个大小氏族组成,你刑天氏再强,也没强到可以做一言堂的地步! 绝大部分缴获,都已经运回了大夏祖地。 刑天狡、刑天犼两位老爷子,就成了刑天鲤手下的打工人——反正,攻城略地什么的,刑天睚眦一群后生晚辈绰绰有余,根本用不上两个金仙级的大巫老古董。 刑天鲤也没让他们做什么太离谱的事情,不过是让他们盯死了苏菲、玛索两女,仅此而已——这种事情嘛,轻松,愉悦,每天还能看到无数白花花的大姑娘晃来晃去的,两个老不正经的乐在其中呢。 “不过,难怪小鲤鱼这般小心。”刑天犼盯着码头上的玛索,低声嘟囔道:“焚天城被毁的时候,和那死皇帝勾勾搭搭的女人,和她的五官轮廓生得一模一样。无非是那个小娘儿年轻水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六岁,而这个嘛,气质上看起来能有四五十岁罢了。” “你说,这是啥子个玄虚?”刑天狡又喝了一口酒,低声喃喃道:“要不,抓起来,搜搜魂?哪怕咱们兄弟手艺有点潮,一搜魂就嘎巴死一个,一搜魂就嘎巴死一个……或者,让她试试咱们兄弟上刑的手段?” 刑天犼白了自家兄弟一眼:“老实待着吧,小鲤鱼儿只是让我们盯着她们,咱们就老实盯着呗……反正咱们出门,也只是……咳咳!” 两人目光微微闪烁,眸子里同时有一抹森森的铁血之气一闪而过。 刑天狡沉声道:“祖庙那边,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呢?这小鲤鱼儿,咱都有点看不透……收回本家?还是,就这么放在外面?” 刑天犼端起酒杯,正要开口,他们同时转过头,朝着碣石公府的方向看了过去。 正是帝斯、奥古斯登门,帝斯向刑天鲤提出‘过两招’,刑天鲤脚踏流云,高速冲去外海方向。 两个老家伙的手脚飞快。 刑天狡一挥手,屋顶上的酒壶、酒杯、两个小菜碟顿时飞灰。 刑天犼身体一晃,直接到了下面人流汹涌的码头上,一把抓住了一个刚刚得手的小贼儿,一指头敲碎了小贼的手腕骨头,从他自家的腰包里掏出了三五钱碎银子,手一挥,碎银子就落在了酒楼掌柜的面前。 倒霉的小贼愣了一瞬,手腕上的剧痛袭来,小贼的哭喊声刚刚响起,刑天狡、刑天犼已经冲上高空,青天白日里,一片漆黑如墨,方圆数十丈的乌云凭空出现,带着隐隐雷鸣声,裹着两个老家伙的身形,直追着刑天鲤的云光去了。 海天之间。 帝囹刚刚给刑天鲤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不等刑天鲤开口,他已然笑道:“看来,你拒绝了我们的善意?那么,我理所当然的,可以用我习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不知道帝囹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骤然扭曲。 高高瘦瘦的他,浑身皮肤好似一层‘画皮’一样,剧烈的蠕动起来,皮肤上掀起了密集的,足足有三寸高的小小‘波纹’,他低声嘶吼道:“小子,你们这个族群的劣根性,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们……所以,你等会要享受的一切苦头,都是你自找的!” 帝囹怪笑,他右手朝着刑天鲤张开,他手掌上的皮肤‘嗤嗤’裂开,数十条青黑色的血管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猛地从他裂开的皮肤中射出,真正意义上‘快若闪电’的朝着刑天鲤刺了过来。 真正是,快若闪电。 刑天鲤面对这个自称万神殿最高长老团成员的帝囹,丝毫不敢大意。 九口小鼎全力运转,神魂之力外散四方,小鼎镇压了神魂波动,其一,他的神魂之力不至于散失在这个末法世界;其二,他的神魂波动不至于惊扰到灵台紫府外的无垠混沌,没来由让那些黑漆漆的触手跳出来作祟。 由此,刑天鲤的神魂之力已然覆盖了方圆数百里。 帝囹的血管刺出,神魂中,那股金仙特有的‘不朽’金光已然越发浓郁的刑天鲤,精准的测出了他和帝囹相互间的距离,测出了这些血管掠过这一段空间使用的时间! 真正,光速! 刑天鲤的神魂之力‘清晰的看到’了这些血管刺来的全过程,但是刚刚凝聚了小盘古血脉,肉身力量飙涨的他,一时半会,还无法自如的操控如今自己拥有的‘肉体力量’和‘磅礴巫力’! 脑海中,无数念头一闪而过。 凝聚十二脉本源巫力后,刑天鲤掌握的诸多秘术、秘法已然到了一个极可怕的数字,在这一瞬间,他完全可以选择‘裂空瞬移’,又或者‘化光遁飞’,又或者‘遁行幽冥’,又或者‘凝滞时间’…… 甚至,他可以自行脱落一小块皮肉,让这块皮肉顷刻间化为一具和本尊气息完全一样的‘血肉巫傀’,替他承受帝囹的这道攻击! 奈何,手段太多了。 而这些手段,这些秘法秘术,之前刑天鲤根本没使用过。 仓促中,刑天鲤驶出了他最熟悉的应敌招式——通天妙竹一振,一亿两千九百六十万条剑芒腾空,五行之力附着剑芒上,就要凝成大五行诛魔剑阵…… 奈何,帝囹的血管袭来的速度太快,刑天鲤的神魂已经反应了过来,而他的剑阵却比帝囹的手段略略慢了万分之一个弹指的瞬间。 数十条极细的血光‘呛琅’一声,狠狠扎在了刑天鲤的胸膛上。 剧痛袭来,刑天鲤如斯强横的肉身,被帝囹的血管生生轰开了数十个拇指大小的血窟窿,大片鲜血喷溅,血管生生扎入了刑天鲤胸膛三寸深。 刑天鲤瞳孔骤然一凝。 数十根血管,就好似数十个小型黑洞,可怕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吸力从血管中涌出,大口大口的掠夺刑天鲤的本命精血——这股子吞噬之力中,甚至隐藏了极其歹毒的邪念,它正在疯狂的侵入刑天鲤的身躯,侵入他的骨髓,侵入他的血脉,想要剖析他的肉身奥秘。 刑天鲤长啸,身体骤然化为一道金光,滚滚金色烈焰腾空,他身后一头三足金乌虚影若隐若现,他就要化虹遁走。 ‘呛’! 两抹斧影从天而降。 一抹玉色斧影蛮横无比的劈在了帝囹放出的血管上,硬生生将这些血管斩断。伴随着帝囹的闷哼声,数十根血管崩碎,他从刑天鲤体内抽取的精血,还没能顺着血管返回帝囹体内,就已经被刑天狡一斧头彻底湮灭。 另外一抹玉色斧影,则是直接劈在了帝囹的脑门上。 快,无法形容的快。 刑天犼的斧光落下,居然比帝囹的血管激射的速度,还要快了足足三成……刑天鲤悚然动容,他突然才发现一个事实——东国神州所在的这一方世界,似乎,光的速度极致,并不是他前世熟悉的一弹指六十万里? 嗯,天地法则有变! 灵台紫府上,《原始巫经》内,无数巫纹迸溅跳跃,诸多古巫秘术呼啸着涌入刑天鲤脑海。 关于光,关于速度,关于强大的大巫之躯如何利用这种可怖的速度,发挥出更大的杀伤。 缕缕金光不断从神魂核心处荡漾而出,刑天鲤的神魂疯狂吸收着这些来自太古洪荒古老巫族的战斗经验,但是对当务之急,并不是吸收、剖析这些战斗秘法! 刑天鲤一声大喝,他身边云气抵挡,滚滚水云凝成了九口硕大的大鼎形态,硬生生将他身边方圆数里的虚空强行凝固。温度高得可怕的青铜色透明巫炎铺天盖地,从刑天鲤浑身毛孔汹涌而出,疯狂的灼烧着这一方被禁锢的空间。 他被帝囹打伤,迸溅的血肉,所有的气息,瞬间青铜巫炎席卷,丝毫不漏的纳回体内,一番锻造消磨后,再次化为太初之炁,重新融入本体。 而帝囹被斩断的数十根血管,则是被刑天鲤以《循声呼魂幽冥索命咒》,从中提炼出了一丝帝囹的本源气息。他一声轻喝,九口小鼎微微震荡,青铜色神光凝成纵横交错的巫纹锁链,将这一缕本源气息强行禁锢。 双手结印,口诵秘咒。 古老而诡邪的秘咒声,随着刑天鲤体内的巫力急速消耗,在他身边空气中凭空滋生——阴冷,阴邪,好似有亿万具古老的僵尸被惊醒,齐齐在附和刑天鲤,念诵这门可怕的巫咒。 ‘噗嗤’一声。 帝囹的身躯被一斧头劈成了两片,他的两片残躯骤然抽搐、蠕动,一个闪烁,就瞬移到了百里开外。被劈开的肉身向内一合,他的身躯重新组合完成,除了面色有点狼狈,他居然好似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模样。 他冷眼看着肩并肩拦在刑天鲤面前的刑天狡、刑天犼,正要开口说话,突然他闷哼一声,连声一缕诡异的黄泉幽冥之气凭空弥漫开来。 细细的黄泉幽冥之气宛如极细的寄生虫,在帝囹的面皮下快速的蠕动、蔓延,一缕缕极细的气息在他皮肤下疯狂的扩散,帝囹的皮肤下,当即就冒出了数以百计黄豆大小,笔画诡邪而狰狞的太古大篆——‘死’! ‘死、死、死、死、死、死、死……’ 无数个‘死’字歇斯底里的在帝囹的皮肤下蔓延扩散,帝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一股让人不安的衰败、苍老的气息,从他身上不断的扩散开来。 刑天狡、刑天犼同时呆了呆,两个老头齐齐回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刑天鲤。 “你小子,还是我们刑天氏的种么?” “咱家儿郎,向来只喜欢抡斧头劈人,咱家走的是最正统的战巫路数……这咒巫一脉,咱家向来没这个传承啊!” 刑天鲤顾不得和两个老祖宗搭话,他咬破舌尖,一口老血喷出,身边古怪的巫咒声越发的疯癫,越发的扭曲,越发的狰狞,越发的歇斯底里,方圆百里天空,光线骤然黯淡了下来,有滚滚乌云从四周迅速汇聚,云层中,有森森死气在蔓延,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死’字。 帝囹的身体晃了晃。 他的七窍中,黑色的血水不断的蔓延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疯狂强敌(上) 圣罗斯帝国,北溟大岬角,冬宫。 圣罗斯人,一直以来,都是奴隶制帝国。皇帝就是最大的奴隶主,下面的亲王、公爵等,就是稍小一点的奴隶头子。除开这些权贵,全国百姓,尽是奴隶。 农奴,牧奴,矿奴……甚至一些看上去有头有脸的城镇官员,也不过是‘文书奴’罢了。 这样的国度,哪里有什么文化底蕴? 所以,他们的起名,也就极其粗糙。 大陆的北部,是一片茫茫汪洋,飘荡着无数冰山,有巨鲸出没,有大鹏翱翔,圣罗斯人直接从东国古籍中‘借用’了一个称呼,名曰‘北溟’。 北溟大岬角,就是圣罗斯帝国北陆,一个宛如牛角形状的半岛,宽不过三四百里,延伸进北溟汪洋却有两千余里,故此就有了这个名字。 在北溟大岬角的极北端,山海之间,有一片绵延十几里的恢弘建筑,通体用灰白色花岗岩建成,厚重而巍峨,宛如蜷缩的巨人静静的躺在地上沉睡。因为这一片宫殿群,常年被冰雪覆盖,一年四季都处于隆冬状态,是以名之为‘冬宫’。 圣罗斯人起名的功力,就是这般朴实无华。 圣罗斯皇族,体内混了一些祝融氏的血脉,却又因为某些后天缘故,他们提炼精血颇为艰难,若是精血浓度提升到一定程度,就有邪火焚烧五脏六腑,甚至上攻脑海,让人精神错乱、暴躁嗜杀。 圣罗斯帝国历代神皇,即圣父教历代大牧首,多为族人中祝融氏精血浓度最高,修为最强之人。他们往往也是最容易走火入魔,被邪火侵袭之人。所以,历代圣罗斯神皇,多不得善终。 为了克制体内邪火,圣罗斯帝国历代神皇,越是年长,越是修为强大,越是喜欢蹲在帝国最北端的冬宫,借助这里的酷烈寒气压制体内邪火。 大中午的,青蓝色的太阳歪歪的斜在南方地平线上,微弱的热力跨越漫长的虚空,有气无力的落在了这一方冰封的陆地。北面袭来的寒风卷着巴掌大的雪片轻轻一拍,就将阳光拍得粉碎,化为一缕缕凛冽的冰晶寒光从天而降。 整个冬宫都好似被冰晶封冻,无论是站在城墙上的卫兵,还是在四处游走的近卫,又或者是追随当代神皇亚历山诺夫,来冬宫处置各方政务的一众亲王、勋贵和国朝大臣,以及他们随行的亲眷等,无不冻得哆哆嗦嗦、鼻涕长流。 这鬼地方,体格稍稍微差一点点的人,哪怕是疯狂的给身上包裹各色虎皮、熊皮、貂皮、狐皮,将自己裹得和一头大白熊一样臃肿,依旧无法承受可怕的寒气侵袭。 基本上,每天都有倒霉蛋被冻伤了耳朵、手指,哭天喊地的被送去医官那儿救治。 而圣罗斯人的医术么…… 步入现代文明这么多年了,圣罗斯人的医术,依旧是传统而保守的,没有从极西百国的邻居那里,学来半点儿现代医术的手段。 所有冻伤的人,无非是体内的火气不够嘛。 那么,什么药剂才是最好的催燃剂呢? ‘呼啦’,‘万岁’,当然是圣罗斯人祖传的,用土豆、红薯、玉米等各种粮食酿造,用碳粉进行过滤,没有半点儿香气和颜色,品质最纯粹的烈酒啦! 这种放在现代医学中,可以直接充当‘医用酒精’的可怕玩意儿,就是圣罗斯的医官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用来治疗冻伤的良药宝药。 所以,大白天的,冬宫的各处回廊、各处花园、各处树林角落里,时常可见醉醺醺的男女嘻嘻哈哈的哭哭闹闹、打打笑笑……有点荒唐,有点滑稽,但是习惯了就好。 ‘嘭’、‘嘭嘭’几声枪响。 从远东地带赶回的雷诺夫,带着大群心腹下属,骑着烈马闯入冬宫的时候,一旁的街道上,一群衣衫华丽的圣罗斯大贵族浑身滚荡着刺鼻的酒气,疯狂的鼓掌跺脚,大声的鼓噪叫好。 两个浑身血糊糊的小子爵已经倒在了地上,每个人的手中,都紧握着一把圣罗斯造的,弹匣容量足足有二十发的大口径手枪。 两个医官扑在这两个倒霉蛋的胸膛上,认真的听了听他们的心跳声,抬起头来,一撇嘴,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两位尊贵的子爵,完美的维护了自己家族的荣誉。” “不过,说实话,他们的枪法真不错,体格也健壮得和公熊一样。四十发子弹,没有一番落空,全部命中目标。都是顶呱呱的决斗高手,一流水准!” 雷诺夫的脸抽了抽,往地上吐了口吐沫,策骑狂奔就走。 对于圣罗斯帝国的这群蠢货贵族,他也懒得发任何评价了——数十年前,这些家伙用简陋的火绳枪或者燧发枪进行决斗,每次发射一发子弹,就算被子弹命中,子弹的威力也有限,只要医官救治及时,凭借圣罗斯人强壮如熊的体格,大概决斗的死亡率也只有七成上下,总有三成幸运儿能够救回来。 但是混蛋们。 你们用弹容量二十发的自动手枪决斗……呵呵! 强壮的体格,加上烈酒的刺激,每个人都实打实的挨了二十发子弹才倒地……真是! 真是好小伙子,呱呱叫! 雷诺夫昂首挺胸,带着众多心腹继续深入。一重重厚重的金属宫门在他门前轰然开启,在禁卫们的森然呵斥声中,雷诺夫身边的心腹被迫留在了宫门口,他孤身一人,就这般直接来到了冬宫的最北端,北溟海边一座高有百丈的灰白色山崖前。 高耸的山崖上,雕刻了一座凶恶狰狞的祝融巫像,一条口吐烈焰的双头龙,静静的匍匐在祝融巫像的脚下。整座巫像被一层赤红色的奇异金属包裹,在厚厚的冰晶包裹下,巫像反射出迷离的赤红色光芒,巫像就好像正在熊熊燃烧。 圣罗斯当代神皇,圣父教当代大牧首亚历山诺夫,一丝不着的浸泡在巫像下方的海水中。狂风卷着海浪,一波波的拍打在他身上,不时有厚厚的海冰混在海浪中,‘轰轰’有声的撞击亚历山诺夫的身躯。 海浪崩碎,冰块融化。 亚历山诺夫就好像一尊人形的火炉子,他浸泡在海水中,却将这个小海湾的海水都弄得热气腾腾,好似一座温泉,不断向上升腾着浓浓的水蒸气。 听得雷诺夫的马蹄声,通体通红,甚至眼眸、头发都变成了火红色的亚历山诺夫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眸喷吐着尺许长的火焰,直勾勾看向雷诺夫。 “啊,是你啊。” 亚历山诺夫开口的时候,嘴里不断喷出肉眼可见的热浪,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我最近脑袋有点不好用,总是容易忘记很多事情……比如说,前几个月,你的舰队……错了,是朕的舰队……朕的远东舰队,在哪里?” 雷诺夫眼珠一旋。 远东舰队? 啊,你说的,是那支在东云诸岛全军覆没的,‘前’远东舰队么? 雷诺夫跳下坐骑,不紧不慢的解开纽扣,一点点褪去身上的衣衫。 他沉声道:“现在的远东,有了一支比之前的远东舰队更强大百倍的先进舰队……现在的远东,有了一支战斗力比之前的远东军团强大百倍的新式军队。” 亚历山诺夫怪笑:“你撒谎!” 雷诺夫挑了挑眉头:“我撒谎?你不相信我的话,是因为比尔诺夫那个蠢货,没有将远东的最新情报传回来给你么?” 亚历山诺夫眸子里汹涌的火光骤然一凝:“你知道他?” 雷诺夫冷然道:“比尔诺夫,我的贴身秘书官,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曾经在狗熊的利齿中,用自己的手臂,救下了我一命的好兄弟。他的真正职务,是帝国皇家秘调局远东司司长,我没说错吧?” 亚历山诺夫低沉的嘶吼道:“他背叛了我?” 雷诺夫冷声道:“是,他背叛了你。还记得十八个月前,被你下令诛杀的费尔南伯爵么?” 亚历山诺夫瞪大了眼睛:“费尔南伯爵和比尔诺夫,有交情?不,不,不,没人给我说!” 雷诺夫叹了一口气:“费尔南伯爵和比尔诺夫没有任何交情,但是费尔南伯爵的妻子,我们的伯爵夫人,是比尔诺夫的老情人。费尔南伯爵除了大儿子,他剩下的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全都是比尔诺夫的!” 亚历山诺夫张大了嘴巴,他呆呆的看着雷诺夫,过了半晌,他才怒声咆哮道:“该死的,帝国的贵族,已经腐朽到了这种程度?” 雷诺夫扒得干干净净,大步走进了温热的海水中。 他狂笑道:“亲爱的陛下,你不应该夸奖说,帝国的贵族,依旧有着强烈的进取心么?他们有着强大的欲望,肆意的觊觎一切可以下手掠夺的资源……土地,人口,财富,当然,也包括了极品的美女!” “帝国堪称天下第一的广袤领土,不就是依仗着一代一代贵族肆无忌惮的贪婪,才一点点的扩张到这种程度的么?” 亚历山诺夫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你说得有道理,雷诺夫……我向你道歉,将你身边最心腹的秘书官,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变成了我的情报官……这是我的错。” “我已经认错了,那么,亲爱的雷诺夫堂弟,你能将比尔诺夫送到朕的面前么?因为一个女人,因为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就能不知廉耻的背叛朕,这样的人,你也不会让他活下去的吧?” 亚历山诺夫很笃定的,甚至带着几分戏谑之色看着雷诺夫。 他笃定,雷诺夫会将比尔诺夫送到他的面前,然后当着无数王公大臣的面,由自己亲自动手,用东国神州的‘炮烙之刑’,一点点将他烤成‘老熟人’! 他笃定,雷诺夫一定会这么做。 因为从小到大,他亚历山诺夫就是圣罗斯皇室血脉中,最优秀的一个。 祝融血脉最浓厚,肉体力量最强横,火焰巫力最强大……从五岁时开始,他每年都会殴打雷诺夫三顿到五顿,每年如此,从五岁一直殴打到二十五岁,整整二十年的殴打,雷诺夫没有一次赢过他! 知道雷诺夫离开帝都,跑去远东那个贫瘠的、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上任,这样让人心情愉悦的殴打,才告一段落。 亚历山诺夫坚信,二十年的殴打,二十年的强势镇压,他已经在雷诺夫的灵魂深处,烙印了‘绝对服从’的烙印——是否‘忠诚’,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就是‘绝对服从’! 他要当众处死比尔诺夫,以此再次的强化这个烙印。 雷诺夫大踏步排开海浪,径直来到了亚历山诺夫面前,他向亚历山诺夫伸出了右手,五指捏成了奇异的手印——这是圣罗斯皇室子弟,独特的挑战仪式。 在这波涛汹涌的海湾,在冷风、冰晶的拍打中,在祝融巫像的见证下,‘下位者’向‘上位者’,提出挑战——挑战,就必须有赌注,赌注可以是一切,爵位,金钱,封地,女人,甚至是,生命以及皇位! 亚历山诺夫讥诮的看着雷诺夫:“你以为,你可以?” “那么,年少时的玩闹,我对你的每一次殴打,只是抢走了你的零花钱,抢走了你刚刚到手的娇嫩小侍女,仅此而已。” “到了今时今日,亲爱的雷诺夫亲王殿下,你准备用什么东西,向朕,向圣罗斯帝国的神皇,向圣父教的大牧首,提出挑战呢?我想,你唯一能押上的,只有你的生命把?” 雷诺夫微笑,颔首,一拳轰向了亚历山诺夫。 一拳。 亚历山诺夫的胸膛洞穿,可怖的青色神炎呼啸而出,席卷亚历山诺夫的身躯。亚历山诺夫发出不可置信的哀鸣,他的整个身躯,除了头颅之外,整个身躯被顷刻间烧成了灰烬,一团精纯的,足足有人头大小,宛如火焰一样汹涌,不断散发出可怕高温的祝融精血,被雷诺夫硬生生从他飞灰的身躯中提炼了出来。 雷诺夫张开嘴,将亚历山诺夫的本命精血一饮而尽。 他抓住了雷诺夫头颅上火红色的长发,将这颗还在燃烧,还在放出高温的头颅高高举起。他转身,看向了山崖上赤红色金属覆盖的祝融巫像,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至高的始祖啊,传说中的火焰之神……请问,你曾经的力量,有我如今的力量强大么?” 玉虚宫,真传弟子,修九转玄功直达金仙境的强大修炼者,他的金仙骨已经完美和雷诺夫融合。 雷诺夫肆无忌惮的释放出自己的气息。 一缕缕纯粹的金色仙光从雷诺夫体内汹涌而出,化为大片金霞,笼罩了整个冬宫。在这九转玄功所化的仙光淬炼下,雷诺夫的祝融精血越发纯粹,越发强大,他体内的青色巫炎,一点点的朝着更高的境界,更高妙的维度不断进化。 “我会比你更强大。” 雷诺夫看着山崖上的祝融巫像,突然一抖手,一团火光轰出,将整座山崖化为滚滚岩浆,翻滚着涌入了这小小的海湾。 白色的蒸汽弥漫,汹涌的岩浆涌动,雷诺夫走上海滩,丢弃了自己原本的亲王大礼服,只是穿上了自己的贴身衣物,随后好整以暇的,慢悠悠的穿戴上了亚历山诺夫的皇帝衮服。 四周山林中,大群圣罗斯帝国的重甲禁卫缓步走出,他们目光狂热的看着雷诺夫,随着禁卫将领的一声呐喊,数以千计的禁卫同时单膝跪地,向雷诺夫大礼参拜! 这就是圣罗斯帝国的皇室传统。 任何一个皇室子弟,只要能够在正面决战中,以一人之力杀死现任的神皇,那么他就理所当然、毋庸置疑的继承皇位! 不会有任何人插手这种‘正常的皇权更迭’,哪怕是这些和皇权关系最紧密的禁卫,这支圣罗斯帝国最强大的战力,他们也只会无条件的效忠新任神皇,绝不会有什么为先皇报仇雪恨的狗血剧情发生! 暴力,原始,蛮荒,没有所谓的礼法约束……这就是圣罗斯帝国。 他们的一些做派,甚至还保留了虞朝时期,人族部落联盟中,一些强横、强势的原始部落的遗风,拳头最大的巫为尊! 高亢而欢快的钟鸣声,响彻整个冬宫。 无数浑身充斥着酒气的男女勋贵,迈着略显踉跄的步伐,在禁卫们的催促声中,迅速汇聚到了冬宫最核心处的火神殿。 数千男女贵族齐聚一堂,目露奇光,直勾勾的盯着最高处那座用赤金铸成的皇座上,身穿皇帝衮服,宛如一尊大熊般盘踞的雷诺夫。更有人,目光落在了雷诺夫手上,那颗依旧在散发出高温的,有着一头火红色长发的硕大头颅上。 八名身穿红袍,兼有帝国亲王和圣父教大主教身份的壮汉一字儿排开,站在皇座前,大声宣告,雷诺夫履行了正式的皇室仪典,亲自击杀了上一任神皇,他理所当然的成为圣罗斯帝国的至高者。 “有任何人,对此结果不服,想要挑战至高的雷诺夫陛下的么?” 一名红袍老人威严的俯瞰着下方的权贵们:“有人,想要挑战至高的、尊贵的、受万神庇佑和赐福的雷诺夫陛下的么?” 偌大的火神殿内,数千男女权贵纷纷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向雷诺夫献上了自己的谦卑和忠诚。 “那么,朕的第一道皇帝谕令——扩军,开战!” 雷诺夫丢下了亚历山诺夫的脑袋,站起身来,高声欢呼:“在远东,我们要征服那个古老而腐朽的东国……在西陆,我们向整个西陆开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开战,开战,开战!” 第一百一十一章 疯狂强敌(下) 东国神州,北疆极北。 浩浩山岭之上,一条铁灰色巨龙自西向东,蜿蜒匍匐在山岭之巅。 这是秦长城。 很多很多年前,大秦祖龙始皇帝,带着一票文臣武将抵达此方世界,就觉得这天地之间,缺少了一些东西,是以,始皇帝出动太乙十二、金仙三百六十、天仙无数,于一夜之间,在东国神州极北群山中,建起了这长城奇观。 此方世界的秦长城,始于东海之滨,蜿蜒数十万里,高有两里许,宽达百丈,通体用仙法熔炼的岩浆,混合五金精英铸造而成。 其工艺之精湛,用料之慷慨,哪怕此方世界已然陷入末法时代六百年,这一条恢弘磅礴不可思议的奇观,依旧坚固得让人绝望。 清晨时分。 长城东端,‘山海关’。 一大早,几个惫懒的大玉朝守关军士,就裹着厚厚的大棉袄,来到了最东端的城墙,吹着口哨,‘哗啦啦’的朝着下方翻滚沸腾的大海,排出了一夜堆积的废水。 城墙下,几个低级军官,懒洋洋的扶着酸痛的老腰,带着几个妆容浓艳的流莺,从一处营房中行了出来。 一个军官在腰包里抠搜了一阵,好容易掏出了几片碎银子,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急忙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昨夜里一并鏖战奋斗的同僚。 几个军官呆了呆,也伸手进腰包狠狠掏摸。 他们凑了凑,结果也就凑齐了三两多银钱,几个原本满脸是笑的流莺顿时翻脸,伸出了涂着凤仙花汁的长指甲,冲着几个军官就是一通抓挠。 “几位爷,没有这样的道理。皮肉钱,是万万赖不得的。江湖规矩,你们还讲不讲了?” “怎么着你们也是扛刀挂印的官爷,你们连咱们姐妹的过夜费也要赖账?须知道,咱们妈妈和你们总兵大人,可是二十年的老交情啦!” “就是,就是,赶紧拿出钱来,不然今日这一关,你们是万万过不去的。” “实在没钱,你们库房里上好的甲胄、弓箭,随便弄两套出来也就是了。” 一行人拉拉扯扯,叫骂不休。 一旁的营房里,好些军官、士卒打着呵欠,推开窗子,冲着他们比比划划的说笑个不停。 终于,当几个婆娘开始脱衣服满地打滚的时候,稍远处营房中,一名裨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轻咳一声,推门出来,冷声喝道:“好了,好了,老吴,今天你们几个当值,去关门口好生守着,有过往的商队,着他们多拿点孝敬。” “多大点事情呢?值得这么个闹腾?” “你们几个婆娘,大家都是老交情了,多少讲点情分罢?咱们爷们,是赖你们皮肉钱的人么?守着这山海关,每日里进出的商队,流金淌银的,还缺了你们这点钱?” 裨将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分明心虚到了极致。 这山海关内的百姓不知晓,但是他们守关的军官们可是知道——焚天城那边出了大事,当今皇帝都被人给干掉了,如今好几路强得离谱的烟尘,正在满天下的抢地盘呢。 打仗嘛,山海关的守军们,是不怕的! 山海关这地方,说重要,蛮重要的,毕竟是进出中原和东北诸多行省的唯一关卡。 但是说不重要呢,一座死关卡,军册上的驻军固然有十万,吃了八万五的空饷,实则驻军只有一万五,且多为老弱病残,所有精良的军械都变卖得七七八八了,这点子兵力,放在偌大的天下来看,就是一个屁! 所以,无论天下大局如何动荡,但凡有人攻来,大家举起白旗投降,说不得还能混一个从龙之功! 问题就在于,天下大乱,这往来的商队,就骤然变少了九成以上。这几个月来,进出的商队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让人心酸,兄弟们实在是没钱了啊! 几个欠账的军官急忙打哈哈:“是极,是极,马头儿说得有道理。嘿,你们几个,不要吵嚷,跟着我们去关口守着,收了钱,第一个还了你们,还额外请你们吃一顿好酒席如何?” 一通撕扯笑骂后,百来个衣衫不整,精神萎靡的官兵打着呵欠,带着几个穿红着绿的流莺,步伐缓慢的行到了关口处。 ‘嘭嘭嘭’! 三声号炮响起,山海关南北两座关门慢吞吞的开启,官兵们拖泥带水的交接换班,随行的行军主簿,也在城门洞子里支起了桌椅,慢吞吞的磨墨、润笔,摆开账本,东张西望的,期盼着今天的第一笔买卖上门。 山海关的南关门刚刚开启,站在门洞里,好似农家的狗子般,昂着头张望主人饭桌上骨头的一众官兵,就齐齐笑了起来。 他们看到,远远的,十几个骑着坐骑的汉子,正在蒙蒙晨雾中缓缓行来。 这般十几个人的队伍,是最有油水的。 按照大玉朝皇室禁令,中原子民,严禁进入东北地域。一直以来,在山海关进进出出的,都是手腕通天的大商家的商队,这些商队的靠山强硬,他们身上油水丰厚,但是山海关的守军能划拉到手中的,不多。 而这些三五成群,十几人组队的小队伍,大多是一些江湖亡命汉,进进出出,专门做一些刀头上舔血,利润极其丰厚的灰色甚至是黑色的买卖。 他们,是万万不敢和官兵起冲突的! 而这些江湖汉又都是享用惯的,喜欢随身携带不少的金银。只要逮住这么一支队伍,从他们身上刮下来的油水,甚至足够这几个领头的官儿,泡在青楼里逍遥快活小半年的! 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卒夹着枪头生锈的六尺长矛,兴致勃勃的冲出了城门洞子,冲着那十几个汉子厉声呼喝:“哪里来的?要去哪里?做什么的?看你们鬼鬼祟祟的,定然不是好人,皇家封禁东北的禁令,你们定然是知道的,你们已经犯下了诛灭九族的大罪!” “赶紧的,下马,下马……下……下……下……马?” 十几个汉子越行越近。 几个老卒浑身僵硬的看着他们缓缓逼近。 雾气浓厚,他们没能看清这些家伙,等到这些汉子行到了近前,他们才惊恐的发现,这些汉子的坐骑,分明是一头一头巨大无比,身上天生青黑色甲壳的板角大牛。 这些汉子,脑袋溜光,光着膀子,胸口隐隐有血色的无头巨人挥舞斧头、盾牌的图影浮现。他们坐在牛背上,就比一层楼还要高出不少,他们背着巨大的斧头,居高临下,一脸戏谑的看着几个老卒。 “几位大爷,一看你们就是遵纪守法,嘿,您来山海关,可是来对地方了。咱们这地儿,沟通南北,天南地北、诸般百货,应有尽有啊。无论诸位是来收毛皮的,还是收老药的……” 几个低级军官听得这般动静,不耐烦的甩开几个流莺的小手,大步冲了出来:“哪里来的贼厮鸟,和他们呱噪个……呱噪个……” 几个军官是看过上级都督府传来的军情的,他们猛不丁的看到这十几个骑着大牛的汉子,脑壳里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见过的军情公文中,关于占领了焚天城和京畿诸省的,自号‘大夏’的那股子势力…… ‘咕咚’几声,几个军官一个比一个快的跪在了地上,其中更有两个人才,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条雪白的毛巾,极有极西百国传统民俗的,在头顶狠狠的挥动。 “降了,降了。诸位大爷,咱们降了。” “咱们山海关上下十万袍泽,喜迎王师,喜迎天兵,吾等这些日子,夜以继日,就盼着诸位赶紧到来,救咱们兄弟于水火啊!” 几个老卒呆住了。 后方雾气中,沉闷的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一支浩浩荡荡,通体重甲的骑兵呼啸着撞碎了晨雾,一溜烟的直冲山海关南门。 山海关内,警钟轰鸣,战鼓震天,更有惊慌失措的哨兵将牛角号吹得撕心裂肺的响。放在大玉朝刚建立的时候,这时候的城门应该紧急关闭,十二重万斤闸应该全速落下,将敌军彻底关在城门外。 而两里高的城墙上,那些强弓硬弩也应该全速发射,从这等高度落下的箭矢,就算是两寸厚的铁板,都能将其生生砸穿了。 但是没有。 所有的防御设施,没有一项有用。 山海关南门口的所有官兵,无论官职高低,看到为首的十几名那般高大的刑天氏兄弟,一个比一个快的跪在了地上,各种锈迹斑斑的刀枪剑戟,被泥沙堵死了枪管的燧发枪等等军械丢了一地。 刑天氏兄弟率领的接管大军,没有动一枪一刀,就这么进城了。 与此同时。 山海关的北门口,把手城门的官兵,已然东倒西歪,悉数被击杀当场。 鲜血流了一地都是,一名面孔依旧是血肉五官,但是脑壳上覆盖了厚厚一层哑光银灰色金属壳子,脖颈的皮肉被置换,露出了金属化的脊椎骨,一条右臂看似依旧是血肉之躯,但是整条左臂已经变成了纯金属造物的虬髯大汉,一脚踩碎了一个校尉的脑袋。 ‘嘭’! 大汉的金属脚掌,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半尺深的印痕。 碎骨肉混着脑浆喷得老远,大汉心旷神怡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两颗闪烁着淡淡红色幽光的眸子里,缕缕电光急速的闪烁了一番。 “兄弟们,杀进去!”大汉声嘶力竭的高呼道:“奉玛利亚小姐之命,山海关中,不留活口!” 大汉身边,还有数十名和他一般,身体被机械构造改造了大半的汉子。他们仅仅在胯下穿着一条紧绷的皮质小裤头,袒露出的身躯上,露出了大量改造过的机械造物。他们欢呼着,拎着长有七八尺,锤头几乎有小棺材大小的动力锤,呼啸着撞入了山海关。 数十名衣衫简陋的官兵,刚刚从城门后的营房中冲出,就迎头撞见了这数十条汉子。 官兵们的脚步骤然凝滞,他们惊恐的看着这些眸子里闪烁着赤红色幽光的壮汉,瞪大眼,浑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身上暴露出来的,有一条条奇异幽光不断明暗闪烁的机械构造。 终于,一声呐喊,官兵们丢下兵器,转身就逃。 大汉们轻轻松松的几个大步,就追到了官兵们身后,巨大的动力锤带着沉闷的破风声荡了过来,‘咚咚’的沉闷轰鸣声中,锤头上电磁光激荡,可怖的冲击波从锤头上轰出,数十名官兵直接被震成了大片血雾。 为首的大汉随手一挥,锤头上一波波白色气爆激荡,城门后十几栋营房‘轰’的一声炸成了粉碎,连带着里面昨夜负责值班,刚刚躺下的官兵,一起炸成了碎片。 “杀!” 北门外,大群大群穿着圣罗斯帝国铁灰色制服,手持各色枪械的青壮唿哨着,宛如疯狂的冲进了山海关。他们宛如铁灰色的洪流,进入山海关后,就朝着各处疯狂的开枪扫射,无论官兵还是百姓,沿途所见的活口,悉数被他们击杀。 这些青壮,他们的身躯依旧是正常的人类,但是他们的头皮被刮得精光,他们的后脑勺上,有一条明显的肉色伤痕。浅浅的伤痕上方,隐隐有一丝金属寒光若隐若现,似乎有人将某些奇异的高科技造物,从这伤痕处,埋进了他们脑壳。 这些青壮,本来就是东北诸省,那些村镇中的普通百姓,他们生平,从未进行过正儿八经的军事训练。 但是冲进山海关的他们,却是配合精熟,一举一动中,有着极其成熟的军事技巧,以及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高度配合——正如眼前,数百名百姓在大街上疯狂逃窜,数十名青壮同时开枪,伴随着密集的枪声,数百百姓全都是后脑勺命中了一枪,几乎是同时倒地。 每个百姓,都是后脑勺上同一部位挨了一枪。 没有一发子弹落空,也没有一个百姓多挨了哪怕一枪——开枪的青壮们,他们没有任何言语互动,但是他们对于目标的分配,对于射击的精准度,已然达到了非人的程度。 ‘嗡嗡’轰鸣声中,一辆辆钢铁巨兽高速奔驰,碾碎了地上堆积的尸体,浩浩荡荡的闯入了山海关。数十辆高速炮车刚刚冲进关门,就同时转动炮塔,冲着四面八方疯狂开火。 已经有数千名青壮冲进了山海关,跑得最快的,为首的那数十名进行过机械改造的壮汉,甚至已经顺着大街冲出了七八里地。 所有青壮一进关门,就二三十人一队,迅速顺着大街小巷分散开来,疯狂的袭杀沿途所见的所有百姓。这些高速炮车丝毫不担心误伤的可能,一发发一五零高爆流弹带着一线火光,呼啸着砸向了山海关各处。 ‘轰’! ‘轰’! ‘轰’! 沉闷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一道道火光冲天,一根根黑色烟柱冉冉升腾,一栋栋房屋被炸得粉碎,破砖碎瓦洒得漫天都是。 没有一发炮弹误伤。 每一发炮弹,都恰到好处的落在了那些分散开的青壮附近,爆炸的冲击波,最多吹动了距离较近的青壮们的衣襟,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越来越多的战车涌入山海关。 更多全副武装,刮了光头,脑后一条伤痕清晰可见的青壮随着战车冲了进来。 山海关北面,广袤的原野上,‘嗡嗡’的发动机轰鸣声连成了一片,渐渐地变成了好似海啸呼啸而过的绵绵声浪。一千……一万……数万……一架架钢铁巨兽排着极紧密的队伍,极其有序的高速冲向山海关。 在这一支可怕的钢铁洪流附近,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兽头异化凶物,呼啸着往来冲击。这些东北诸省边防军所化的凶物,往往距离这一支钢铁大军还有七八里地,就被一发发高速炮弹命中,轻轻松松的炸成了粉碎。 大地在轰鸣。 雷诺夫最为喜欢的作战指挥车,宛如陆地巡洋舰的可怕钢铁怪兽,慢吞吞的在无数战车的拱卫下行了过来。 之前雷诺夫还在阿尔托列斯太城的时候,这样的巨兽才建造了三辆。 此刻,雷诺夫返回冬宫谋朝篡位,换成了玛利亚亲自指挥这支军队,这样的可怖巨兽,居然已经建造了整整三十六辆。 一辆被拱卫在正中位置的指挥车中,身穿圣罗斯元帅服,翘着二郎腿,戴着黑框眼镜,颇有一种冷肃美的玛利亚,正在把玩一支点燃的雪茄,不时凑到烟头上,用鼻子深深的吸一口浓郁的烟气。 “可笑的碳基生物,这种低等的生理刺激,真是无趣。”玛利亚摇摇头,学着雷诺夫的样子,将雪茄叼在嘴里深深一口气,足足一尺多长的雪茄,顿时硬生生被她抽掉了半截。 “玛利亚大人,山海关的城门高度有限,我们的一些大型载具,无法通过!”指挥车座舱内,一名圣罗斯远东军团上将,目光如火的直勾勾盯着玛利亚俏丽的面庞,一边汇报军情,一边大口吞咽着吐沫,毫不掩饰他想要将玛利亚一口吞下的冲动。 “那么,按下三号红色按键罢!”玛利亚兴致勃勃的站起身来,笑道:“这么宏伟的城墙,我无法理解,他们修建这样的城墙,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惜了,摧毁它!” 数十条火线从巨大的指挥车内喷出,狠狠撞在了高有两里的城墙顶部。 高速弹头狠狠扎进了熔岩混合五金精英铸造的城墙内部,下一刻,可怕的爆炸声响起,数十朵黑红色的蘑菇云冉冉升腾,大段大段的城墙爆开,甚至有大片城墙直接融成了沸腾的岩浆,宛如烟花一样从高空喷溅而下。 刚刚进入山海关的刑天氏兄弟们,一个个猛地抬起头来,骇然看向了数十里外的北门方向。 其中一大汉猛地回头,看到刚刚进入城内的三千许部属,瞳孔骤然一凝。 “退出城外,列阵,备战!” 话音未落,超过一万发口径在三百毫米以上的火箭弹,已经犹如漫天飞火流星飞坠而下,铺天盖地的覆盖了南门方圆十几里的区域。 大地在震荡,大地在燃烧,铁和火席卷天地,十几名刑天氏兄弟带来的兵马,悉数被大口径火箭弹覆盖。 下一瞬,二十多条高速火线从高空俯冲而下,一般无二的蘑菇云,盛开在南门关口。 第一百一十二章 联手应对(上) 和帝囹的冲突,没有继续。 刑天鲤发动的秘咒,着实凶戾,杀伤力极其巨大。甚至,在发动秘咒的同时,刑天鲤还存了恶念,他准备以血脉追溯之法,动用大规模献祭之术,直接咒杀帝囹的九族亲眷。 献祭百万、甚至是千万奴隶,请动天地鬼神,动用日月星辰,以天地之磅礴伟力,对一个人,甚至是一个族群进行疯狂的诅咒,这在太古巫族,是常规的操作。 在虞朝时,还好一些,那时候的人族部落联盟同心协力,联手对敌,所有巫民之间的地位,无论是人皇还是实力最弱的巫民,其身份都是同等的。 到了大夏,尤其是到了大商,阶级划分逐渐明显,好些平民,尤其是外部族的战俘和他们的后裔沦为奴隶,这种在虞朝时,一般情形下被禁止使用的献祭诅咒之术,就开始大行其道。 动辄屠戮百万,只为诅咒一个强敌的事情,那是时有发生。 刑天鲤倒是没有百万奴隶,但是东云诸岛上一抓一大把啊! 但是在刑天鲤刚刚起了这个念头,准备给帝囹一个厉害看看的时候,又有三人出现。其中一人和帝囹的衣着打扮相当,高冠、长袍、手持权杖,俨然就是什么万神殿最高长老团的长老。 而另外两人么,内着哑光紧身金属甲胄,外着类似刑天鲤前世,某德子第三代帝国的元帅军服式样的黑色制服——奥古斯对他们毕恭毕敬,介绍是三月文明‘文明火种委员会’的执政委员。 新冒头的三人,气息和帝囹相当,隐隐都能和刑天狡、刑天犼抗衡。 这就没法打了。 尤其是,中了刑天鲤咒术的帝囹,在感受了一番自己身躯的快速腐朽和衰败后,他浑身血肉急速的蠕动了一番,他的气息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身躯结构,他的本源气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的血肉,他的精血……或者说,他的遗传密码,他的血脉‘dna’,在微观层面上,彻底发生了变化。刑天鲤的咒术,居然都无法再将小鼎内镇压的那一缕本源气机,和帝囹牵扯上任何的关系! 这是一种极强横的大神通,一种专门应对巫法诅咒的血肉大神通! 竟然隐隐有一些,太古大能混淆天机、斩断一切因果的神奇效力。 刑天鲤暗自揣测,帝囹,还有他所属的势力,定然有着对抗巫法、对抗诅咒的丰富经验,否则他们不会衍生出这般血肉神通。 当然,《原始巫经》中还有无数恶毒、狠戾的巫法,专门用来对付这等变换气息,更迭血脉的血肉神通,刑天鲤依旧有无数手段来攻伐帝囹……但是没必要了。 一头猛兽,在自家的山林地盘上,若是遇到了比自己弱小的野兽,自然是一爪子拍死,拖回洞穴内美滋滋的享用。 但是两头体积、力量、猎杀技巧相当的猛兽,一不小心在山林中迎头撞上……他们只会小心翼翼的试探对方的力量,发现大家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时候,他们就会相互咆哮一通,恶狠狠的在自家的地盘边界线上撒上几泡尿,然后悻悻然转身离开。 刑天鲤收了咒法。 帝囹展露出笑容。 两位老爷子喜笑颜开,好似和蔼的邻居老大爷,端正了嘴脸,将两把小斧头也偷偷的塞回了袖子里。他们揣着手,就好似农村里在墙根下猫冬晒太阳的糟老头儿,热情洋溢的朝着两位委员、两位长老打着招呼。 “嘿,吃了没?旁边江南韵酒楼,咱们来点?”两位老爷子打招呼的方式,很接地气。 当然,去江南韵酒楼,是不可能去的。 奥古斯在英吉士王国,帝斯在圣诺曼王国,都有着顶级的贵族身份,更不要说他们背后的这些老家伙。他们的作风,也着实是遵循了某些做作的贵族做派,他们可不会跟着两个糟老头儿跑去酒楼里喝水酒、啃花生米、撸辣皮蛋。 英吉士总领馆。 总领馆的主体建筑还没完工,一旁的几座附属小楼,则是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投入使用。 颐和郡主买单,直接从织造处的私库中拨款,别人家的银子开销起来不心疼,这几栋小楼的内部陈设,端的是极度奢华。 盛宴开启,来自极西百国的诸多水陆珍奇,各种陈年的老酒,流水一般送了上来。 万神殿最高长老帝囹、帝禿(tu)。 火种委员会委员哈默、海銫(se)。 大夏刑天氏族老刑天狡、刑天犼。 还有刑天鲤、帝斯、奥古斯这三个小辈在一旁作陪,大家觥筹交错,吃吃喝喝,谈笑风生间,之前在海上的大打出手,甚至帝囹被一斧头劈成两半的事情,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刑天狡、刑天犼两位老爷子,在品尝总领馆送上来的酒水时还一脸嫌弃,总觉得这些葡萄酒酸不啦叽的,和酿坏的醋没什么两样;而那些极西百国的烈酒么,却又酒气不够纯正,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 但是,当他们听说,这些葡萄酒和洋酒,每一瓶都价值不菲,在英吉士和圣诺曼内部,一瓶都要数千大金币,折算成大玉朝的官库纹银,最少都要三五万两一瓶时…… 巫族的体格。 尤其是,战力堪比金仙的大巫的体格有多么可怕? 你什么百年珍酿,管你什么价值千金,两位眉开眼笑的老爷子,对于那些牡蛎、炸鱼、鱼子酱之类的珍稀食材是碰都不碰,一口一瓶的,专门祸害起这些老酒了。 刑天鲤就注意到,奥古斯和帝斯,对于两位老爷子穷凶极恶的喝酒方式,没有太大的反应。 反而是四位战力足以和两位老爷子抗衡的委员、长老,他们看到两位老爷子一口一瓶的嚯嚯方式,随着每一瓶老酒被灌进肚子里,他们的面皮肌肉,都下意识的狠狠哆嗦一下。 心疼。 很心疼。 非常心疼! 总之,四个老家伙也随之加快了进餐的效率。他们也懒得寒暄了,他们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各种昂贵的天然食材,同样是举起瓶子,好似唯恐吃亏一般,一瓶一瓶的疯狂灌酒。 刑天鲤脑海中无数念头一闪而过,他很斯文的拿着刀叉,一点点的切割着一小块五分熟的雪花小牛肉,轻声笑道:“贫瘠的资源,当然要精打细算。但是以四位的身份和地位,就算多吃多占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帝囹四人,居然压制了自己的身体本能。 刑天狡、刑天犼两个老家伙,他们是故意糟践人家的银子,一瓶一瓶的酒水入腹,顷刻间就被他们强横的身躯分解、消化,他们就纯粹过一过舌头上的瘾头。 而帝囹他们,根本没有调动强大的肉身,更没有驱动强横的力量,而是像普通人一样,任凭酒精在血液中弥漫,任凭酒精冲上了大脑,让自己沉浸在了那种熏熏然的熏醉状态。 刑天鲤甚至看到,帝囹这家伙大口灌酒的时候,他的舌头上,一根根细小的乳突生长了数倍,他的味蕾急速滋生,他在‘一丝一丝’的,极细‘细腻而柔滑’的,品尝每一滴入口的美酒。 有一种清心寡欲八十年的老光棍,突然被窝里被塞了十二个极品瘦马,老房子着火,烧得酣畅淋漓的感觉。 在这种状态下,人的警惕心,自然也就松懈了。 或者说,帝囹等人,他们本来就没多少警惕心——他们在心理上,对刑天鲤,甚至对刑天狡和刑天犼,有着某种不明的心理优势。 他们不觉得需要保持警惕心。 帝囹拿着一柄纯银镶嵌宝石的叉子,轻轻的划拉了一块肥鹅肝塞进嘴里,陶醉的叹息着:“不,不,不,小朋友,越是身居高位,我们越是要做到公平和公正。” “通道很狭窄,能输送的物资非常有限。” “九成九的运力,都拿来运输这边奇缺的生产器械,以及故土急需的青壮男女。” “食物的输送配额,很有限,非常有限。” “那些输送过去的,极少数的天然食材,要满足少年人和伤病员的急需,我们哪怕是长老,哪怕他们是委员,我们的配给标准,和以前同样没什么两样。” 帝囹抬起头来,猩红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刑天鲤,感慨道:“你无法想象,我,帝囹,万神殿最高长老团,排名在前三百位的实权长老,我在万神殿的时候,我一日三餐的配额中,只有九片生态温棚中培育的青菜叶。” “九片!” 帝囹抬起手来,比划了一下手掌掌心的范围:“这么大的九片青菜叶,这就是我的配额。而我还有这么多儿子,这么多孙子,这么多重孙子……” 刑天狡、刑天犼骤然停下了疯狂的灌酒。 他们抬起头,骇然看着帝囹。 开什么玩笑? 帝囹的力量,还有他的肉身,都很古怪。但是无论多古怪,他的力量,也足以和金仙匹敌。这样的家伙,他在那个万神殿中的排名,只是进入了前三百位? 也就是说,万神殿,最少也有三百金仙? 刑天鲤的心也是狠狠一沉,但是他若无其事的切割着小牛肉,慢条斯理的品尝着美味,一边咀嚼,一边微笑道:“但是,以诸位长老、委员掌握的伟力,以诸位掌握的科技,多培养一些新鲜的作物,不是难事吧?” 刑天鲤微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粒来自黑婆罗洲的人参种子,随手在实木的餐桌上戳了一个小窟窿,将种子塞了进去。 五行巫力发动,闪耀着五行光芒的手掌轻轻往桌面上一拍。 地水火风诸般力量涌动,尺许方圆的一块木桌质地发生细微的变化,清新的气息涌动间,人参种子快速的发芽,生长,在刑天鲤源源不断的五行之力的催动下,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株足足有一斤多重,堪称宝药的人参就凭空生长了出来。 这等手段,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堪称神乎其神。 但是对于实力已经回复到天仙境,神魂品阶犹有超越,更凝聚了小盘古血脉,掌握十二脉本源巫力的刑天鲤来说,这等操作,易如反掌。 甚至,任何一个天仙…… 不,不,不,任何一个精通五行法术的地仙,甚至是人仙,都足以做到这种事情。 不过是一株世俗的人参罢了,又不是什么传说中的蟠桃、人参果之类的仙珍灵药! 刑天鲤都能如此快捷的催生一株人参,以帝囹等人的修为,给他们一万亩沃土,他们哪怕是开养猪场呢,也能轻松养肥数千万头大肥猪吧? 帝囹、帝禿、哈默、海銫的目光变得极其微妙。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帝禿沉声道:“所以,这就是你们这些家伙让人讨厌的地方啊……你们的这一方世界,肥沃,自然,虽然陷入了末法时代,但是对于我们而言,依旧是天堂、仙境。” “你可知道,我们的家乡,在末日之后,能够勉强种植作物的土地,加起来才有多少?” 刑天鲤的动作一凝。 ‘末日’? 帝禿古怪的笑了笑,他的笑容中,带着太多太多,让刑天鲤捉摸不透的韵味。 他轻声笑道:“我们万神殿,所有死者的尸体,都会回收利用。每一片皮肉,每一滴血液,甚至是,每一根头发,都会完美回收,极力的不浪费任何一点资源。” “饶是如此,依旧捉襟见肘。” 帝禿轻叹道:“文明火种委员会那边,情况稍微好一点,他们虽然保守,但是他们恪守自然之道。他们,保留了一些温和的生产方式……而我们万神殿,没错,我们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 “但是,太漫长、太漫长的岁月中,为了生存,我们万神殿抛弃了一切温和的手段。;我们的追求,我们的目标,就是力量,纯粹的破坏力。” “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科技,我们的一切,都是为了纯粹的杀伤力而存在。” “黑云侯爵,你刚刚如此轻松做到的事情……我们做不到。”帝禿很坦诚的说道:“我们做不到……这是对于世界最基本的元素的运用,一种温和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运用……而我们万神殿,早就遗忘了这种技巧。” 刑天鲤看向了哈默和海銫:“那么,起码你们还掌握了一定的生产技术?” 哈默和海銫,帝囹和帝禿,就同时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声很大,但是完全没有一点儿笑意。 哈默笑得前俯后仰的,手中餐刀不经意间,将面前的餐盘无声的切成了两片,他笑道:“怎么可能呢?我们宁可毁掉我们的一切产出,我们也不会让我们的劳动成果,便宜了这些背弃文明的混蛋!” 刑天鲤、刑天狡、刑天犼眸光闪烁——啊哈?你们有仇啊?这就太妙了! 帝囹则是举起叉子,直接将面前的餐盘和餐桌捅了个对穿。他冷声道:“哈默,该死的家伙,不要忘记,在我们的文明濒于毁灭的时候,是我们这些文明的叛徒,生命的异类,悖逆自然进化之道的怪物,挽救了我们的文明!” 海銫将手中刀叉狠狠一丢,‘嘭’的一声,餐厅里,一个倒霉的英吉士侍应生被刀叉命中,直接炸成了粉碎,连带着他身后的墙壁都被轰出了一个大窟窿:“异端就是异端,异端就应该被彻底毁灭……该死的,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怪物,我们过去百年,不会过得如此艰难!” 帝囹、帝禿猛地站起身来。 哈默、海銫猛地一跃而起。 四个人身上,同时涌动起狂暴的力量波动。哈默、海銫的力量纯粹而澄净,透着一股子鲜嫩的,源自生命本身的元力波动。 而帝囹、帝禿的力量么,浑浊、混杂、混乱,充满了极致的癫狂和邪恶感。 随着他们的力量不断提升,哈默、海銫的皮肤隐隐放出明净的光芒,身形膨胀,变得魁梧而威严,充满了某种神性的气息。 而帝囹和帝禿,就有点惨不忍睹了,他们的皮肉蠕动,皮肤下一颗颗硕大的肉瘤子快速冒出,然后,帝囹皮肤下的肉瘤子猛地睁开,他全身密布数百只大小眼眸;帝禿身上肉瘤子更是蠕动着,长出了一条条拇指粗细,长达三尺的粘稠触手。 刑天鲤骇然。 他终于对之前奥古斯和帝斯所谓的,基因裂解、肉体飞升程式,以及血肉异化、返祖成神的仪轨(一一零章),有了更加直观的理解。 基因裂解,肉体飞升,追求的是自然之道。 血肉异化、返祖成神,走的是更近乎魔道的,极致追求力量的极端道路。 他紧握刀叉,认真盘算着,要如何再加把火,让这四个老家伙直接开战? 最好,打死一两个,这就更妙不过了啊! 这四个老家伙,已经肆无忌惮的当着刑天鲤的面,说出了他们的‘家乡’,他们的‘故土’是如此的惨淡不堪……刑天鲤甚至都能想象,他们对于这一方世界的贪婪欲望,究竟到了何等程度。 他们,毋庸置疑的是敌人…… 敌人,就该死! 就在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乔彼得急匆匆的窜了进来。 “诸位尊贵的阁下,请随我去作战指挥部。山海关那边,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乔彼得额头上冷汗潺潺,面皮惨白的他,一副半夜行走在深山老林,刚刚被恶鬼吓得魂飞天外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 联手应对(下) 大玉朝,西南域,古城成都,满城的芙蓉花开得正好,却无人欣赏。 城外,山坡上,锦缎围成的风挡中,身穿四爪金龙袍的李元吉阴沉着脸,端着烈酒大口痛饮,猩红的眸子缓缓扫过漫山遍野的野菊花。 李唐爱菊,刚刚打了败仗的李元吉,依旧有心情,在城外这开满野菊花的山林中围猎作乐。不过是打了一场败仗而已,只等他家那名震天下的老二到了……区区软蛋赵宋,算个鸟啊? “啊呸,老二算个鸟啊!” 想起那个青史留下千古美名的自家老二,李元吉一口恶气直冲脑门,气急败坏的将酒壶劈头盖脸的砸在了身边一个小太监脑袋上,直接打得他脑浆迸裂,扑倒在地哀嚎不已。 “现在的老二,还是老二么?”李元吉极残酷的笑着:“不过是一缕分神祭炼的分身罢了……而且,前些年,他寄托在神像中的分神突然活跃,居然自行祭炼分身……嘿,可见他的本尊,在外是遇到麻烦了。” 李元吉笑得很灿烂:“最好他死在外面,这个该死的,混账老二。” 狞笑的李元吉突然抬起头来,眯着眼看着高空一个极小的黑影。他皱了皱眉头,瞳孔一缩,缕缕神光涌动,身边金红色的煞气升腾,八十一条三尺蛟龙在煞气中呼啸狂舞,他看清了,在离地百里的空中,有一只奇形的金属造物。 长宽不过一尺,纤薄轻巧,四角各有一个小巧的三叶螺旋桨在高速转动,正中则是一枚拳头大小的镜头,正伸缩不定的冲着李元吉肆无忌惮的窥探。 “什么鸟玩意?”李元吉的知识储备中,完全没有类似的东西。 “取本王弓来!”皱着眉,性情暴躁、阴狠暴虐的李元吉懒得揣测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不管是什么玩意儿,一弓射下来再说其他。 若是无主之物,也就罢了。 若是有主之物嘛,胆敢将这玩意停在李元吉的头上窥探,李元吉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几个小将正屁颠屁颠的跑去抬李元吉那张重达数万斤的神弓,天空突然三点亮光一闪,三枚足足有马车般粗细,长达数丈的怪异玩意突然从极高的高空中突破了大气层,以弹指百里的绝高速度,化为三条极细的流光,笔直的砸向了李元吉。 “这是,什么东西?”李元吉震惊于这三个怪异物件的速度,但是,还不等他有任何反应,三个怪异物件亚光灰的外壳突然裂解,露出了里面围成一圈的锥形弹头。 三个大家伙,三十六枚人腰粗细的锥形弹头骤然点火,在原本就可怕的高速基础上,这些弹头再次加速,以近乎迅雷之势飞扑而下。弹头向四周散落,就好似三朵纤细柔嫩的小菊花在空中冉冉绽开。 李元吉深吸一口气,他站起身来,拔出佩剑,就要腾空而起,击落这些看着就来势不善的怪异物件。他喃喃道:“看上去,倒有点像是,某种弓弩射出的弹丸?” 以李元吉的见识,他所能想象的,和这些弹头最相似的物件,也就是他打麻雀时用的弹弓和弹丸了,大致就是同样的东西罢?无非是这些弹头的体积,稍稍大了些,或许不是用来打麻雀的,而是用来打某种大型的凶兽,甚或是深海龙鲸的? 在离地数里的空中,三十六发弹头轰然爆开。 刺目的强光,让李元吉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随之而来的,穿透力可怕的辐射席卷一切,进而是高温、火焰、毁灭一切的粒子洪流……李元吉身上的龙袍放出夺目的光芒,一重重龙鳞般金色纹路覆盖全身,死死抵挡住了这三十六枚千万吨级核弹头的杀伤力。 李元吉低沉的嘶吼着,他身上金红色的煞气涌动,八十一条三尺蛟龙怒吼咆哮,骤然化为千丈长短,金色的蛟龙排空狂舞,巨大的爪子疯狂拍击,将一波波袭来的毁灭洪流生生破开。 这些核弹头于李元吉丝毫无伤。 他的麾下,十几名天仙大将身上,也有重甲亮起,也有护体的至宝闪烁华光,生生破开了核弹爆发的威能。他们矗立在滔天的烈焰洪流中,虽然法力消耗巨大,但是他们的确毫发无伤。 但是这些大将之下,数十名地仙、人仙级的将领、校尉,有精通遁法的,一个闪烁逃出百里,借助厚重的山体庇护,躲过了核弹爆发的威能。 但是大半将领、校尉,没有这等修为,更没有宝物护体。 他们的身躯和李元吉麾下的大军一般,毫无反抗之力的,在光和热中汽化,湮灭,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扭曲的黑色人影。 花团锦簇的锦官城,也在这三十六枚弹头的轰击下轰然崩解。 整个城池,满城的芙蓉花,那些精美的宫殿楼阁,那些尊贵的达官贵人,还有满城的男女老幼,顷刻间化为飞灰,方圆数百里内尽成死地。 距离锦官城不到三百里。 山岭耸立,宛如剑形屏风,山岭之间,栈道崎岖,有关曰‘剑阁’;山岭之下,有一城,仿历史故事,名曰钓鱼城。 钓鱼城头,赵青苘身披郡王龙袍,腰间佩剑,头戴紫金冠,披着一件精致的凤凰展翼黄金软甲,双手抱胸,正审视着面前整个西南地域的山川地理图。 “那齐王李元吉,不过如此,蔡相略施小计,就将其拾掇了。”赵青苘皱着眉头,喃喃道:“但是,齐王是个废物,他家那二哥,却是千古明君……若是将他惊动了……蔡相,童王,你们可有自信,能胜过那位贞观大帝么?” 蔡京、童贯的嘴角疯狂的抽抽。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嘛? 他们是谁? 蔡京童贯。 他们是谁? 北宋六贼。 他们只是六贼之二,他们就算要去和李唐的帝王将相抗衡,他们应对的目标,也应该是高力士、李林甫这般一丘之貉。 你让蔡京、童贯他们,去应对贞观大帝李世民? 呵! 郡主娘娘,你太顽皮,信不信明天就找个借口,把你嫁给朱雕虫那头死肥猪? 蔡京、童贯正疯狂眨巴眼睛,他们和身边的杨念祖一并,一如三百里外的李元吉一般,同时抬起头来,瞳孔微缩,锁定了离地百里,那架轻巧纤薄,一颗大镜头死死锁定了他们的小巧飞行器。 下一瞬,同样是三条火光从大气层外呼啸落下。 和脾气暴躁,作风强硬,看到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件,还想着拔剑劈砍的李元吉不同,蔡京、童贯见到这等不明来历的东西,大袖一挥,一道云气卷着阴风升腾,城门楼子上,赵青苘、杨念祖,以及岳风等一众将领,直接被蔡京、童贯带着狂遁数百里。 ‘轰’! 钓鱼城,剑阁,以及这一片山岭中,被赵宋军队占领的十几座大小城池,悉数被千万吨级的弹头引发的毁灭洪流覆盖。 蔡京、童贯分明已经遁走,核弹爆炸的威力没能伤到他们分毫,但是看到被彻底摧毁,正冉冉升腾起一道道蘑菇云的城池,两个老奸闷哼一声,气得齐齐吐血! 这些军队,不是他们赵宋的直系军队,而是他们耗费了无数钱粮,更是送出了三名血统纯正的帝女,嫁给了朱明太子后,从朱明手上借来的一支强兵。 整整百万精兵,就此一朝尽丧。 “老子的,钱!”童贯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气得眼珠子通红:“是谁?是那个小婢养的混蛋,做了这等绝户计?这,这,这,这得赔多少钱?” 蔡京目光阴狠,周身气息骤然变得阴邪狠戾,宛如一条露出了毒牙的毒蛇,一双原本极力维持着丹凤眼模样的眼睛,也骤然变成了极凶狠的三角眼…… “给本公,查!”蔡京厉声道:“查,查,查,查他的九族十八代,本公要他……身死族灭,万劫不复!嚇,赔钱?要钱没有,帝女么,多得是,十个八个的,一百个,八十个也行啊!” 童贯的怒骂声戛然而止,他很欢乐的看向了蔡京。 是哦,赵宋别的好东西没啥,金银珠宝什么的送出去也是心痛的,但是帝女嘛……赵宋别的东西不多,美貌如花的帝女,没有一万个,也有八千个啊! 赵宋留守这一方世界的三位帝君,那可都是祸害美人的行家里手。 徽宗、钦宗、高宗,呵呵……不就是嚯嚯了朱明百万精兵么?区区百万精兵,赔你一千个帝女,够不够啊?只要你朱明敢收,一千个经过了赵宋官家教导,精通‘宫斗’技能的帝女涌入你朱明祖地,倒是看你朱明能扛多久! 南疆地带。 姬周姬禩,正在一处极大的露天矿场,亲自督工。 南疆几个行省,所有的官员,无论行省总督,乃至县城衙役,全都被姬周大军擒拿,直接送来了这里。几个行省,大小官员数以十万计,加上他们的亲眷家属,这片露天的铜矿矿场,聚集的矿奴总数超过两百万。 众多身披重甲的姬周武士提着皮鞭,大步在矿场中游弋,宛如毒蛇一般的鞭子不时呼啸落下,直打得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矿奴哭天喊地,豁出去性命的努力劳作。 品位极高的铜矿石,一车一车的从矿场中运了出来,已经在矿场外的原野上堆积成了一座座高有数十丈的大山。 身披姬周王爵衮服的姬禩皱着眉,很不满的摇了摇头:“不行,要加快速度,不要在乎这些贪官污吏的死活,只要他们还没死,就让他们往死里干。他们平日里,糟践了多少民脂民膏?祸害了多少百姓?能够累死在矿场上,也算是为过往的罪愆赎罪了。” 姬禩背着手,看向了那一座座铜矿石堆成的小山。 他出神的看了这小山许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前些年,重铸过一次九鼎。总之,是材料不够罢?重铸的九鼎,灵性微弱,不堪使用。” “此次,耗费之前百倍,甚至是千倍的材料,再加上一次规模空前的血祭,总能成功罢?”姬禩自言自语了一番,用力握紧了双拳:“定然能成功的。只要能够重铸九鼎,就能镇压我大周气运,甚至……” 姬禩抬头看天,喃喃道:“老祖宗们,就能借九鼎为指引,重……重……” 他皱起了眉头,指着天空那一点若有若无的黑影,沉声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好似一块金属板子,中间的那颗圆球,似乎是水晶琢磨而成?还有四个小小旋翼,是依托这物件飞起来的?” “古怪,这物件通体没有半点法力波动,这是凡人造物?可是凡人造物,怎能飞起百里之高?” 姬禩正嘟囔着,三条极细的火线以可怖的高速轰入了大气层。 姬禩身边,几名大将齐声呼喝:“护驾!护驾!” 火线裂解,三十六颗千万吨级的核弹头呼啸落在,在离地数里的高空冉冉爆开,强光,高温,毁灭一切的可怖辐射洪流彻底覆盖了方圆数百里。 中原地带,河洛古城。 浩浩白水,从城边奔涌而过,一队黑衣黑甲的秦兵,正攀缘在绳索上,挥动着大锤,将城门上的匾额敲得粉碎。 嬴秦公子嬴歆,身着黑龙袍,背着手,站在城门口,看着秦兵清理门楣,将一块新造的青铜匾额,小心翼翼的镶嵌在城门上方。 青蓝色的阳光照在黄澄澄的匾额上,两枚硕大的,足足半丈见方的黑字反射出油亮的光芒,正是‘咸阳’二字。 嬴歆看了半晌,突然悠悠叹了一口气:“此城虽好,却非咸阳。武叔,你说,我嬴秦祖城,真正的咸阳,是何等模样?” 嬴武站在嬴歆身边,同样背着手,抬头看着那块硕大的匾额。 河洛古城,是大玉朝中原地带真正意义上的‘地理中心’,恰恰位于整个中原腹地的核心区域,古城四周,方圆千万里,尽是平坦、肥厚的平原地带,自古以来,就是东国神州最紧要的腹心地带。 嬴秦起兵,奇兵突出,直接占了中原,如今麾下也囊括了七个行省的地盘,更是早早的将河洛古城拿在了手中,更是定下了,这座古城未来,就叫做‘咸阳’了。 听得嬴歆的问题,嬴武淡然道:“咸阳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哪里。我们在哪里,我们嬴秦的不败雄师在哪里,我们认定的地方,就是咸阳。” 嬴歆沉吟片刻,笑了。 是极。 哪座城市才是真正的咸阳,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这些真正的嬴秦血裔,他们这些嬴秦的宗室子弟,他们麾下百战百胜的不败秦师在哪里,哪里就可以成为咸阳。 此时的河洛古城,未来的焚天城……再未来,等到嬴秦大军席卷天下,甚至将那极西百国都给占了下来,很多城池,都有可能成为咸阳。 嬴歆笑着正要说话,他和嬴武同时看到了百里高空处,那架小小的飞行器。 白仲身披重甲,大步到了两人身边,皱眉道:“两位公子,臣颇为不安,似乎……” 白仲话没有说完,三线流光从天而降,不多时就裂解成三十六条火光,呼啸着砸向了大地。刚刚更名的咸阳城,连同城内数百万子民,城外的嬴秦雄师,顷刻间就被火焰和强光笼罩。 片刻后,白仲带着嬴武、嬴歆,从数百里外遁出。 白仲通体幽冥死气飙涨,森森白骨虚影在死气中涌动,他气急败坏,仰天长啸,挥出佩剑,一剑就将身边一座方圆数百里的大湖劈成了两片。 嬴武则是浑身战栗,嘶声吼道:“本王的百万大军……混蛋!” 嬴歆直接蹲在了地上,手指头勾画着地面,脸色变得无比惨淡:“完蛋,完蛋,这些兵马的军械,我们货款还没付清……那碣石公刑天鲤,是个贪财的家伙,这,这,这,这笔钱,要如何才能赖账呢?” 山河四省,东南地带,隔着一条宽不过半里,最深处也只有半丈水深,流速极其平缓的小河沟,刘瑾、魏忠贤,还有一群身披重甲的朱明大将,正朝着河对面比比划划、指指点点。 朱明的兵力极其雄厚,常年蓄养的数以千万计的精兵,在采购了刑天鲤提供的军械后,朱明大军宛如巨浪海啸,短短时日,就将西北诸省彻底攻下,山河四省也被牢牢掌握。 在其他各大势力还忙着招兵买马,为了控制攻下的地盘而捉襟见肘,兵力总是不够用的时候,朱明已经抽出了千万大军,屯兵小河北岸,冲着一河之隔的中原大地,拼命的吞咽着口水。 “嬴秦啊,不是好对付的。”魏忠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嬴秦啊,得小心对付着!”刘瑾皱着眉头,双手用力的摩挲着面颊。 “嬴秦啊,不好对付?试试罢!”白面,长须,身披明黄色天子龙袍的中年男子蹲在河边,右手慢慢的搅动着河水:“若是那位祖龙始皇帝还在,朱明可以和他划江而治,各自安好……但是,始皇帝早已追随古圣,远征天外。” “些许嬴秦小儿,呵!”中年男子冷然道:“嬴秦若是真个强大,岂能二世而亡?我大明!” 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高高举起了双手。 刘瑾、魏忠贤,还有一票朱明大将齐齐欢呼:“我大明,万胜,万胜,万胜!” 中年男子一挥手,厉声道:“如此,渡河!管他嬴秦、姬周、李唐,干翻他们!” 魏忠贤嬉笑道:“皇爷,还有一个赵宋呢?” 中年男子白了魏忠贤一眼,冷声道:“赵宋?呵,还真把他们当碟菜啊……啊呸,错了,错了……嗯,是赵宋啊,毕竟是姻亲关系,能和平吞并,就不要乱动刀兵嘛!” 天空,三条火线落下,三十六发弹头,径直落向了朱明高层。 蘑菇云升腾。 一日后,姬周、嬴秦、李唐、赵宋、朱明,各方大员齐聚平海城,一个个灰头灰脸的坐在碣石公府的花厅中,面无表情的喝着香茶。 “如此强敌,手段暴虐,堪称丧心病狂。”刑天鲤做了总结发言:“诸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岂能让那洋蛮奴婢欺上门来?” 朱明的那位中年男子,曾经在歪脖子树上一腰带解决了自己的奢遮人物,狠狠一巴掌拍碎了身边的茶几:“诸位呵,联手罢,干翻他们。” 第一百一十三章 唯一神皇(上) 见到崇祯帝的时候,刑天鲤颇为激动,他其实是很想上去,问他要一幅亲笔的字画。 胡亥、赵高、邪马台那些狗屁倒灶的玩意儿不算,刑天鲤可没兴趣找那些晦气的家伙要什么伴手礼之类的玩意。魏忠贤、蔡京、童贯之流,也不算,这些家伙的手书真迹,放在家里,还不嫌败坏风水呢? 崇祯帝么,在刑天鲤看来,却是一个 随着这林望疯悲愤且懊恼的怒吼,林家人士气猛地增长了不少,顿时一个个不要命的怒吼着再次和对方战斗在了一起。 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闲云的提议的,当个掌门日后就算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想想还有门中之人。早晚也会有一些事情找上自己,这不是找麻烦受嘛。 吕烽眼神一震,唐峥的眼神太犀利了,竟然将他的心思,一语道破。 他牛眼一瞪凶狠的光芒射出,好像是一柄利剑般盯死了罗辰,这人的修为竟然达到了灵玄境中成。 杜飞内心不由地泛起了一丝嘀咕,较有兴致地扫了一眼李光远这只老狐狸。 这下,作为金枪宗宗主的大弟子,胡学坤也是变了脸色,五千紫金币,他这次来,宗内也就派了五千紫金币,当时认为只多不少,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希望了。 巴奥雷特说完,一挥手,带着身旁的几名冥王将军向后飞去,那儿有他们四百万将士。 罗辰整整地看着前方,心中如有滔天巨浪在翻滚一般。让他惊讶的不是这地方出现了魂境,而是想起当初他在魂境中瞧见的一起。他脑海中该一直回放着当初炎寒头也不回地冲入虚境当中的情景。 姬子卿点了点头,既然日月神庭已经覆灭,那么他们再留在大秦王朝也没有什么意义,况且此番姬氏一族出动这么多的人马,姬子卿必然要前往姬氏一族的祖地。 而作为此行的终结,郑奇他们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可以好好准备过一个春节。他这个外出的游子,新年一到,离开这里就是整整五年时间。五年前这个时候离开,五年后也是这个时候回来。 “那就试试吧。”李良山看到姜风盛情难劝,也就答应下来。不是抱着姜风能把自己治疗好的希望,而是自己拒绝之后姜风脸上太难看,毕竟姜风也是好意,自己这半死不活的身体,让他折腾几下也没什么损失。 她掏出手绢擦了擦古铁脏兮兮的嘴巴,然后甜甜蜜蜜的亲了一下。 这也只能感叹【好白菜都让猪啃了】的大宇宙法则,所以我们杀猪吃猪肉,却没日没夜的想要过上猪一般的生活的原因。 郑奇看了一眼毒刺导弹,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盛。希望在慢慢变大,有了这些尖端的东西,加上依安蒂这个厉害的人工智能,他未来的蓝图已经彻底展开。 “我以前就是一个普通贫民,怎么会知道这些大人物的家世。”姜风笑了笑说道。 药师寺凉子看着李维逃跑的模样,好气又好笑的摸了一下自己位置所对应的桌下一角。 大军一路所过没有得到太多的赞扬,相反,当任何一个玉阳百姓看到那身披百胜战袍的稻草人之时皆是哭声一片。 “那我们就预祝这次合作的圆满成功。”赵克洋站了起来,伸出了右手。 吕布大喜,就想派王越前去执行任务,转念一想,王越现年已近五十五岁了,有未老先衰样,须发皆白,虽然手脚依然矫健,但毕竟老不以筋骨为能,且他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龙骧将军,不可轻出,吕布便派他弟子史阿出马。 第一百一十三章 唯一神皇(下) 灰白色岩石凝成宛如城墙的山脉,肆虐生长的黑松林铺满了山岭和平原。 广袤的明湖,平缓的草原,柔和的丘陵上恣意的野花好似飞虹,在大地上肆无忌惮的向四周延伸。大群大群的牛羊牲口,静谧而和谐的和大群野牛、野驴之类混在一起,在大地上漫无边际的飘荡。 偶尔有狮虎、狗熊、野狼之类,混到了牲口群边,它们 周末脑子都是混的,像是被灌入了水泥:“谁,谁死了?”想了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 进入皇宫,让宫娥请出何太后。陈默这才看到年纪不过二十多的何太后,这娘们倒是十分漂亮,可现在一脸惊惧浑身颤抖着,在她身边手执长戈守卫的是卢植,他原本已经辞官却发现宫中大变前来护驾。 惊雷那边取到了支援的药材,江奕淳又安排闪电去拿了陈道儒不少东西记录在册,然后去卖了换了不少草药,让惊雷带人先一步运回光启城了。 饵块烧好后,食客们可根据自己的口味,加上辣酱、甜酱、芝麻酱、卤豆腐、花生米末,还有豆芽、酸菜、肉末。 “我只有晚间睡觉会取下发簪,第二天早上会重新戴上,这些年它一直在我身边,到底是什么人想困住我?”罗氏惊诧的问。 顿时,鬼婴首领发出了笑声,听起来还是挺开心的。我们都松了口气,看来虽然是鬼婴,却还保留着婴儿的某些潜意识。 逆天归逆天,但他终究还是太虚弱了些!如此大范围的施展青木乙罡,以他目前稚嫩的身体,显然还有些吃不消。 “用一句你滚球吧来破坏如此和谐的气氛真的好吗?”我翻了个白眼问道。 酒宴热热闹闹的进行着,白家三父子,外加江奕淳、张立良、魏三帮忙招待众人,场面倒也井然有序。 罗大通勤修苦练,加上大量实战磨练,这套6级的大巧藏渊拳法早已练至大成掌握程度,施展起来威势十足。 秦朗的头轻轻转过来,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吻着,嘈杂的病房里,在那一刻忽然安静下来,很多人看着他们,尽管脸上仍有泪痕,但是却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这种感觉,好像与一元重水融为了一体。对,就是融为一体,之前他也尝试着用水行术、水遁术一类的法术来试着与一元重水融为一体,但是这一元重水却对他十分排斥,根本难以成功。 “阿妹,你们去交赋税吗?我们一起呀。不过,我们是交银子,但我可以帮你们一起挑粮食,因为我没什么东西需要拿。”何翠花摊摊手,自得的说道。 天空,烟火正在傲然而绽。花瓣如雨,纷纷坠落,这绚烂的烟火好似倒映在江晨那漆黑的眼眸深处,一点点令人心悸的寒意缓缓而现。 而且破灭招来体这边还真是在尝试再制造一个虫洞,为了把盖亚带离地球,抓到他们那,破灭招来体也是不惜一切了。 “死战,死战!”一句愤怒的呼喊,让所有听到的盾击营士卒当即全都明白了张横的意思。 皮特此时正在跟几个好友开车前往ny市,四个年轻人一边将广播嗨到最大,一边手舞足蹈的跟着广播里的摇滚摇摆。 “那我怎么才能不傻下去呢?”叶离忍住冷笑,问这个她新蹦出来的母亲。 药王殿是灵元岛炼制灵丹的地方,是岛上的重要场所,其中还专门培养着一些医师来帮助修士疗伤。不过一般情况下,修仙者大都能自己处理好伤势,只有遇到一些奇特的伤势,或者需要某些特殊的灵丹时才会来这里疗伤。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全面战争(上) 极西之陆,中北地域。 墨绿色的莫林河如一条绿色网纹蟒,极慵懒的匍匐在大地上。宽有里许的河道两侧,极西百国上次百国大战的遗迹清晰可见,两岸数里范围内,所有树林都被砍伐一空,一座座碉堡矗立在山巅、路口,更有大量阻碍步兵前进的铁丝网,锈迹斑斑的胡乱拉扯着。 一座新造不过几年的钢铁大桥横跨河面, 所有的神族部队,有条不紊的冲了上来,而在外巡逻的海盗船,也以网状开始收拢,准备给这四个领主一个惊喜。 夜瞳瞪了瑾瑜一眼,知道多半会被逼问一下,所以这段时间已经组织好了语言。 “我不是这个意思,欢迎,做吧。我这不是,本来以为今天是跟你姐聊爆料的正事儿呢。”顾玩笑笑,然后就打了个响指,让服务员赶紧先把另一个冰淇淋套餐上了,并且再点一份。 刚刚她全身心都在找寻消失在体内的鳞片,因此没有注意到他们有可能踏入了别人设下的空间通道,导致他们直接一步踏入了深海区域了。 李自强也非常的惊讶,因为他刚刚明明听到陈封在吹一首很磕磕绊绊的曲子,怎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好听了?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镜头明明又不怎么违和,似乎和剧情中的情绪是一脉相承的,这就有点古怪了。 而且,为了弥补酒店方给住客造成的麻烦,更换后的房间等级还提升了一级。 而在黑洞那种极端环境下,比如一颗恒星堕入黑洞的时候,巨大的重力势能瞬间被归于虚无,恒星本身原本哪怕是处在红矮星状态,也还是带有巨大的热能的。 赵潞说完就这样直直地看着王禹仙,直到王禹仙开口解释说:“我不是……”,这三个字刚出来,他转身就走了。 在勾魂使者声音结束时,天空之中的死亡之气迅速往一个方向涌去,片刻后那死亡之镰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它竟然变成了血色,凭感觉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一刀的威力要比原来那一刀强上很多。 “一个已经尘封万年的掘金窟,动手脚的痕迹,哪怕就算你如何伪装,这也都是掩盖不掉的,况且,这里的东西,本就和这山洞有些不和谐,我可不会相信,这乃是先辈们能犯的错误。”徐衍解释道。 他在这边吃得开心,却把躲在崖石后的少年汉子气得七窍生烟。他看到王蛮吃后,气足神完,一对眼睛神光充盈,气势更胜之前,心知非他敌手,只能悻悻往山外走。 徐衍知道,这个时候的秦初雪一样知道,自然,到了那样的阶段之下,大家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想要将那里面的一切事情都弄明白。 西泽太太随手给嘉洛莉所发的最新一条消息上点下了大拇指的标记,然后对乔修说。 火堆还在燃烧着,但泥菩萨,以及已经消化了血菩提,修为暴涨的聂风和秦霜都有些傻眼。 杨凡那边虽然也有些实力出色的同龄对手,但他们的实力与被成为妖孽的杨凡相比,那也是相差了一大截,只是还不清楚这招聘选举到底是考什么而已,所以杨凡入选的几率也是非常之高的。 阿姆特元帅喊出这一句话时,周围寒霜之国士兵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显然是被‘一整瓶雪晶酒’这个关键词给吸引的。 说实在话便就是,这样的事情很难在去运用起来,多少人的心中哪怕就算是真正意义上完全狂热了起来,但是,始终,这也都乃只是自己内心的那种感觉,和徐衍真正意义上是有所关联的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全面战争(下) 风声萧瑟,铅云浓厚。 厚厚的云层中,一条形如鳐鱼,外皮覆盖装甲的大型飞艇,不断撞碎一层层浓云,却毫无声息,以极高的速度穿梭而过。 飞艇的外装甲上,一层巴掌厚的幽蓝色电磁光浮荡,这一层幽光电离了空气,令得无论飞艇的速度有多快,都没有常见的高速飞行器特有的音爆声。 飞艇的尾部,按理应该 气极了的容王妃,狠狠一挥手,甩开容世子妃,却忘记了,这是在炕上。 他记得他的一些老朋友的想象力实在不怎么样,不论是自己的神殿或者是打造的法宝,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变化,他可以拿去给他们参考一下。 在这个世界,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男孩已经麻木了,他已经没有那颗去同情别人的心了。 所以看到她的这些咬牙切齿,愤懑不已的表情,连城嫣然怎么会不知道,将会有事情发生呢,如果不是她及时的拉住羽羡的话。 李维斯和他客套了几句,目送他走进大门,远远看见大门右侧的公告栏上仿佛贴着什么布告,赵毅刚走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表情有点不自在,离开的时候连后脑勺都透着僵硬感。 这时紫玉山庄的执事大长老,也已经带着紫云山庄的人候在一旁。 云念锦不屑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司徒雪,在为冷凌云澄清的同时,还不忘了在众人面前狠狠的夸耀自己一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甫逸走了进来,扯开领口的扣子还有领带。 夜佳人转过头,目光就此无法再移开,那个如王者一般的男人,让她怦然心动:是他了,慕谦就是她一直想要寻找的那个男人,如王者一般的男人。 “那些应激反应,一更新就失眠头晕什么的,是心理问题吗?”李维斯最关心的是这个。 “太太,周先生,回来了!“英姐看到他们回来了。笑呵呵地打招呼。 灰灵狼两只狼爪同时拍到姬皓胸前的长剑,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姬皓只感觉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力自剑身袭来,面色微微一沉,姬皓虽咬牙抵挡,但还是被灰灵狼强压着向后划去。 这就意味着如果你运气够好,刚好避开实力排在前三的球队,甚至都有机会全胜晋级。 林狼拿球,挤到内线,虚晃、虚晃,少年步步紧逼,林楠抓住一个空档,跳起来一个擦板,球打到篮筐上,弹回,没进。 罗战自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对手,心态较上次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尽管萧白前世是修仙者,但那一生都在求证大道,同时也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事物。 刘总是个特别油滑的人,立即就开始各种捧吹华远,说这次不为赚钱,目的就是为了跟华远有二次合作什么的。 “这么多飞船!”来到九宫大陆,众人看去,只见大陆上空,满天满地都是飞船,密密麻麻。 他先联系南城防御系统,避免被当做敌人,然后下降高度,向城内飞去。 白森与炎七走着走着,白森忽然转过头对炎七说道,然后不等后者反应,便一个瞬身消失在了原地,身体轻灵的和影月都有得一拼。 但是现在,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在眼前,若是以前有人告诉他,一个木灵力修者可以硬憾一个金灵力修者,他一定会当成笑话。 老者被他这么一声暴喝,吓得也是一抖,他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见白森缓步向他走来,那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杀意,表明了他的决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碣石行辕(上) 浓云翻滚。 庞大的飞艇下方,大片水汽弥漫,随着刑天鲤的颂咒声,大片光影扭曲,将飞艇整个变得肉眼不可见。 庞大的飞艇就这么轻盈的落在了距离那片屋舍十几里地的草坡上,附近那些瘦骨嶙峋的牛羊焦躁不安的甩动着尾巴,慢吞吞的远离了这一片区域。 几个身穿老羊皮褂子,腰间挂着刀剑,手里拎着山民惯 要不是顾及到自己现在代表的是相府,什筱鱼还真想冲天翻个白眼。 叶澜凌他的这个举动吓到了。这样动物的本能,让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要对她做什么? 第一次攻击失败,绿豆眼收回拳头,眼里射出凶光,接着继续大吼一声,再次发起进攻,往苇杭冲去。 站在门口风吹的实在有些冷了,她又到了角落,这一次她换了一个位置,坐在了最漂亮的男孩旁边,她是故意的。 青檬平日里也爱吃稻香村的点心,现在听到什筱鱼居然这么大方,眼睛都弯成两只豆荚了。 她想到了自家的农庄,再过几个月就该进入收获的季节,若是边城军队能坚持到那时,倒可以先拿农庄的收入去填补着,再行打算。 所以他在听说有人来面试的时候,立即就放下了手头审稿的工作,决定过来好好的看一看。 时间若流水,不知过了多久,坑中的无道,缓缓的睁开了一双眸子。 “我的霞儿好样的!爹先前打算不跟你说,主要是担心你毕竟是个孩子,万一沉不住气被人套了话去,会让爹要做的事情前功尽弃。 而且他的手还不自觉抱着她,难道说他们从前就是这个样子吗,叶澜凌惊愕。 “废除天下佛教,敢有私造寺庙者杀无赦,敢有研习佛法者灭九族。 牧泽这边,属于激战是最狂野的地带,已经没有普通人,同样没有修行人。 坟墓的规格很普通,立在这里也毫不起眼。但就因为碑上的这个名字,这座山被称为墨山。 但是,对方暴吼一声,强壮的身形瞬间跟了上来,一脚朝着宁昊猛踢了过去,似乎是想要把宁昊一脚踢死一样。 大炎境内,但凡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有那些不能惹的人,卢成哲如数家珍。 “我们就不打扰先生和嫂夫人用餐了,这就告辞,”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两人也就告辞。 此时,两人大致已看清了地宫的情况,实际上,除了墙壁、穹顶和地板之外,地宫并无其他长物,唯一的独特存在就是那最初发光的地方。 好在萧晟应该被她糊弄住了,否则要真是刨根问底,还真是遭不住。 一阵风吹过,白色灯笼摇了摇去,仿佛是在对着来者招手,诱惑着对方踏入这个神秘而又血腥的场所,来感悟一番活着的美妙。死亡,永远都是一件无法避免的恐惧之事,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与死亡为伍。 也就是在这同时,一直跟在他斜后方的骑犀牛男子冲了出来,只见他双手持一把长柄大斧,轻松一挥,便将阿淳的箭拨落在了地上。随后,又见他一掌推出,竟是推出了一张虚幻的网,朝阿淳覆盖而去。 听了这话,众人都震惊不已,特别是鲲鹏,做为太古过来之人,当然知道白泽和毕方二妖,当年二人和自己都是圣皇太一手下,而且二人的地位还不如自己。 旋即,林河便是在双眼阴阳图的辅助之下,施展阴阳游鱼步法,一一避开青藤的攻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碣石行辕(下) 黄昏山脉南麓,一条光滑平顺的大河旁,小镇最高的圣母教圣堂钟楼上,灰袍的教士咬着牙,狠狠推动木槌,敲响了沉重的铜钟。 这个名为‘玛丽莲’的小镇北面,是一条幽长的山谷,是进入黄昏山脉最常用的通道之一。 身穿蓝白色制服的易多利士兵,扛着长枪,枪口内往往还插了一支鲜艳的花朵,正慢条斯理的迈着优雅 辛如音一身杏黄道袍,白色带系着的青丝间,散发着澹澹的幽宁清香。 “云锦,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池天成遭遇车祸的事,就是池天和动的手,我已经跟法院递交了一切材料。还有今天在晚宴上所出示的一切证据,托许庭深的福,我都交上去了。 这些事儿她都清楚,有的时候她也会有几分怀疑,是不是自己对他们实在是太过严厉了,所以才导致这几个孩子与她并不亲近? 黄皮也不追究这些了,他对于自己今天晚上的收获十分满意,这么多的菜,都够他老婆孩子加上他一起吃了。 ——尼尔·万以在同学们眼中足以凌驾于“大难不死的男孩”之上的救世主形象出现在公共休息室里,差不多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从空中向下俯视,一条长长的阵线变得像浪潮一样弯曲,慢慢地推动着那些黑色的魔兽浪潮。 “那是我们府上的四少爷。”丫鬟倒是实诚,问她一句,她便只答一句。 夜里,顾晚朝爬上了楼顶,这江陵城的天空出现了久违的星月,她躺在楼顶上,看着头顶上头的星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呵呵,我问你,你现在做出一切决定,思考一切问题,用的是什么?”智慧之眼不答反问道。 不需要多于的工序,用帕子轻轻一抹,所有的易容膏都消失殆尽。 否则的话,谭燕为什么不找一个理由就直接回去呢,而是在这里醉酒,除了李世民的脾气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恐怕就是他不甘心吧。 王老五也是生意人,自然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而且这件事情来说,也的确是他们不占理,所以在能够用和平方式解决的前提下,他也不想过多的得罪人。 王靳自然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他能感受到一股精神能量一直想要入侵他的脑海,这股力量虽说不弱,但是想要入侵到王靳的脑海里面还差的远呢。 巴勒莫在赞帕里尼的带领下也有过一些惊艳,成绩还算稳定,真不能说他们是三流球队。 以现在鱼山基地的实力来说,并不见得会怕他们,可一旦发生冲突,就必有损伤。张昭他们现在耗不起,也伤不起,任何人员都损失,可能会对整体造成一些影响。 所以,即使人鱼之乡里有那只可怕的大怪物在,也值得一拼。至少那里有大酒店,只要守住出口,就算来再多的丧尸也能抵挡个十天半个月的,前提是不要碰上那只大怪。 “孩子们,你们在找我吗?”难听的塑料袋声音传来,瞬间,右侧的风烟被整体吹向别的方向。 就在她俯身的时候,顿时,那完美翘挺的舒臀,一下子就展露在了林晨的眼前。 不过有件事没曝光算是万幸了,他跟球队主席莫雷克有商量,他们正在秘密接触其他尚没有差事儿的主教练。 而且,躲过那段攻击之后,它居然完全隐没于黑暗中,即便是妖瞳也无法查找出它的行踪。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巫道造化(上) 五岳堂。 草坡上。 刑天鲤已经撤掉了飞艇的巫法掩护,庞大的飞艇整个暴露在外,好似一条肥胖的大鱼,懒散的趴在草坡上。一群山民的孩童,正绕着飞艇追逐嬉戏,偶尔在飞艇的吊舱舱壁上拍打几下。 几条瘦得皮包骨的赶山犬,鬼鬼祟祟的溜到了飞艇旁边,伸出湿哒哒的鼻头嗅了嗅飞艇,很不屑的翘起了后腿, “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张阳诚恳而真切的神情,足以让任何人感动。 当然他之所以出去,并不是因为害怕张阳,只是为了防止打扰到为病人治疗。 店员抬起头来,有些好奇,今天什么情况,这么多人要回收肉壳么? 苏浩然的嘴角挑起一抹邪魅的微笑,同样开启了三级金身,迎着晁胜林而来。 看着盘坐在地的陆彦春林城轻轻打了个手势,随即带着众人离开他的洞府,也许陆彦春再次出关之时已经是元婴期,并且很有可能短期内成为四品炼丹师。 虽然不知道是过去所装还是临时装上,现在的作用肯定是那头的人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可是本来就喝高了的诗诗,还是中了招,所以只把车开出来不远就受不了了,就这么巧合的遇上了苏浩然。 “不仅是找事的,而且还是高手呢。”苏浩然把车熄了火,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唉!原来你是老朱的师弟,那你不早说,害得我把你当成……还追杀了你半个月,浪费我的时间。”幻城先生重重的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埋怨。 她说的很动容,但柴歌却更加的嘲讽了,抬头看着她:“你不想参与就不会揪着澄天的股份不放了,这一辈子你争的不就是这些吗?”木然的看着他,他面无表的冷笑着。 苏老夫人倒是卖力想拉住脸皮,却越想越气,脸皮也就拉都拉不住的使劲往下沉,又还忌着苏渊出门前的慎重交代,连骂都不好骂。 这绝对是名不虚传的,就算真的累,也需要继续坚持,之前楚曦和蓝莹莹是怎么完成的? 四人在苏静卉跟前倒是一个比一个乖巧嘴甜,凑近了请安后就没一个闲着的,梳头的梳头,画眉的画眉,找衣裙的找衣裙,比较之下傻在那里的香儿就成了个笨拙不讨巧的。 流川枫受伤,这是不幸,没伤到骨头,那么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潘辰倒想看看裁判团是怎样判定这次“意外”的。 但这不是宇信关心的重点,宇信相信智谋不低的张宝能听懂他的意思。有张宝在,他会及时制止张梁的愚蠢行动。 “萧老太太,那您今天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她冷声的问道,已经打算挂电话了。 我大惊失色,忙不迭的掏出第二支箭,因为此时离它非常近,一箭中的,老虎的眼睛顿时鲜血横流。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却见一个身穿蓝色袍子的人一个手刀落在她肩上,她昏过去了。 “继续轰炸,不要停,必须将地皮给我彻底掀起来!”韩道深深了解虫子的习性,光是地面的轰炸,清除丧尸还有点用,对付虫子就略显不足了。 刚想收回视线,通过瞄准镜,狙击手突然看到,在萧云杰倒下的那一片一尺多高的杂草丛中,一只手臂探出草丛,对着他的位置,比划出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中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巫道造化(下) 玛丽莲小镇。 自从圣罗斯帝国悍然吞并三十三个盟国,毫无征兆的针对西陆发动全面战争,西陆百国的官方,尤其是大大小小的情报部门,全都活跃了起来。 小镇作为易多利王国勾结黄昏山脉,尤其是山民雇佣军进出山区的重要孔道,多年来,不过千户人家的小镇里,来自西陆各国的情报人员,已然再次扎根、繁衍,起码 丢失玉玺郭典心急如焚,哪怕它是一个假的,再加上被黄巾贼折腾来折腾去的,更是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南岸使壹片矮林,辶前見捯地哪条尐河便使自北向南,最後从海岸流向海洋。 她脸色也是欣喜神色,刚才那可是一条人命,虽然不是她救的,但她也帮忙了,所以,她很开心。 孙策奋力冲杀,举步维艰,渐渐的他的身上也出现了伤口,孙策也不是什么神人,刀枪不入的。 袁术已经把手举了起来,只要这手一放下,他身后的那些狗腿子就会扑向潘闾。 族中之人以为已经说服了廖藏冲,但是直到他们发现廖藏冲利用出去玩的时间,都是在城外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练剑,方才知道廖藏冲并没有放弃自己心中的愿望。 再李青尘夜姒继日地疗伤丅,补捯壹周時間,便满血回归,原地复活,再次生龙活虎起來。 闻言,老谭、陈疯子、刘勇三人脸色皆是一变,相互对视间,嘴角齐齐挂上了虚伪的笑容。 “那刘先生,你的丹药怎么卖,一枚多少钱?”狄清雪问道,她觉得这是很不寻常的丹药,且价值也不一般,这出价肯定是不低。 他叹了口气说:“追过了么?怎么在侧后方。”说完他便起身拔出腰间佩剑,那把佩剑剑身如夜空的颜色,黑暗中看不出剑身,但是剑身上却又一条波动的银河。这条银河却在黑暗之中极为显眼,此剑正是九天落。 此时半跪在光幕之上,林毅眼睁睁看着那古帝手中的黑气带着鬼哭狼嚎的气息朝着卜量子铺天盖地的压了过去,登时心急如焚。 路过王丽身边的时候,却被王丽一把退开,顾西西退避不及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到了办公桌上。 一切都很美好,我沾沾自喜,心情愉悦,回家的路上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嘴角忍不住就往上弯。 雅安遗传了她母亲的美貌,乍一看起来很是端庄婉约,但实际上她的性格却和她那张柔美如诗的脸完全不符。 “哈哈……”看着坦克落荒而逃的样子,在这显得有些紧张的战前,王南北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对于这噬魂,林毅只能有问题都向他请教了,毕竟这些路子人家都走过一遭了,也有着不少的心得。修炼途中,能不绕弯路就不绕弯路。 我站在医院门口不远处的那个喷泉边,为了表示诚意,我特意站在了乔灵从窗户能轻易看见的地方。 明明电话那端的声音一如往日那般娇俏天真,可吐出来的字句却令我震惊不已。 他猛然推开我,看向我的眼底有迷茫有懊恼,但更多,仿佛是嫌恶? “该死,怎么会在这时候出来。”老者不甘的看了眼那还在缓缓上升的青莲状火焰,开始隐藏起行迹。 “行了,别瞎找了,我们去找坐殿人一问,不就知道了嘛。”白无常瞪了黑无常一眼,说道。 此刻要是钟慧,可能真会被秦盼的演技给屈服了,不过他打错了算盘,秦老这种老江湖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上去就是一个巴掌拍在秦盼脑壳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声势浩大(上) 或许是时常接受战争洗礼的缘故,圣希尔港的建筑,颇有南浔镇刑天氏祖宅的风范。一座座标准的六层小楼,建成了四合院的模样,内部都是数亩大小的平地,楼墙尽是坚固的岩石垒成,窗口高挑,密布金属花艺的栏杆。 这样的楼宇,放在战时,每一座楼宇都是一座坚固的堡垒,正中的数亩空地,甚至还能种植一定的新鲜蔬菜,方 再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间前面就听到了巨大的水声,听起来好像是瀑布的声音,就好像是万丈悬崖落水的声音,声势非常浩大。 “呵呵。。。。。想要钱也可以,不过你们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刘芒此时将二人引到这里之后,便是露出了笑容。 说砸,是因为李晋好像跟他们杠上了,用了很大的力气似的,直直地便往洞口那里坠落了下去。 本来当柳氏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宋老夫人也以为是假的,她一个夏府最有权威的人被一个黄毛丫头玩弄于鼓掌那是多么大的一件耻辱。 慕梨潇心中疑惑,难不成他从昨天晚上生气到了现在吗?那也太不合常理了吧?他应该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应该生气的吧? 一声巨响传出,冰箭和了金色的掌印直接撞击在一起。一股恐怖的冲击波向四周蔓延开去,二零之间,顿时被砸出一个十米大坑。 二姐听到刘芒的话,便是立刻对刘芒说道:“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办?”二姐还是想要听一下刘芒的决定。 炎仇始终没发话,他知道身为族长的大兄在想什么,也清楚自己会是一样的选择。 “死了!”就在下一刻,章太山突然间将手中的电话给扔掉了,怒吼一声。 “抱歉,我们之前一直没有联系你,可是……”医生也有点为难,一脸遗憾的样子。 挥退了四下的随从,第一次,君玉砜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难受。他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在一种焦躁莫名的情绪当中,他却渐渐明白了,自己是被紫鹃那丫头身上的那股奇特的香味给迷惑了。 凰轻挽如今的觅宝术师境界,在中玄宝师境界之上,若然假以时日,或许能突破至于上玄宝师境界。 几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几个冰冷厚重的飞爪从四面八方飞射过来,玄离霜坐的马车陡然一阵。 伯堃将茶杯举起,喝到嘴里才发现,那并非茶,而是浓烈的汾酒。“你疯了!”伯堃一把抢下亦蕊手中的杯子,她的酒量差,自患了心病后,大夫只能喝些温热黄酒。 倾城笼着眼,很困,她不知道,冰山太子今日为她做这些,究竟是什么用意。 酒店的总经理还没回过神,手里刚刚洗好熨好烫好的衣服,就被一阵巨大的外力扯走了。 亭子里的董如三人听了俱是一怔,董如更是惊慌,江雪瑶性子冲动刁钻,那天她更是见识到了,紫述脸上的伤口到现在都还没消呢,谁知道她这次过来是干嘛。 但是若是没有奇遇的话,蒙天志突破到地元境界,至少需要五年时间,这还不包括空间通道的危险,这五年时间会发生什么?而若是五年之后,自己再走出去的话,那什么都晚了,徐应龙肯定等不到自己而身死了。 边彼岸很随意的将杨骏捷一脚踢倒在地,随手拿起了于柒柒的衣服,重新覆盖在了她的身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声势浩大(下) 圣希尔港市政厅门前的圆形广场,有个极气派的名字——‘舰队凯旋广场’。 广场周边,一栋栋外墙斑驳的大楼,每一块砖石都充斥着岁月的沉淀,充盈着权势和金钱的润泽。甚至可以说,这里的每一座大楼,都代表了一个,或者若干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在圣希尔港,大家族的纨绔公子哥想要勾搭各色美女,最靠谱的操作 巨大的吼声传遍整个陈塘关,房间内的哪吒几人抬眼向外看去,只见一条金龙穿梭在雷云中,倾盆大雨瞬间从九天而落。 虽然他的实力近期进步迅速,但他的自信心并没有随之膨胀,他知道,凭借他,想要在那么多虫族之中击杀蓝虫,几乎是不可能的。 八次的连击只在眨眼中完成,从甘道夫的位置向着索伦看去,就是索伦被他的魔法打飞,随后就被德古拉挥动着匕首,在连续八次的攻击下又打了回来。 猿猴一族与人类不同,不要忘了,它们可是妖兽,它们每一只几乎都拥有强大的破坏力,真正的全民皆兵。 然而陈无诺也没有跟任何人解释过,就连长孙圣后问起来他也没有回答。 舟峰气的说不出话来,的确是他自己凑上来的,只是没有想到,白学辉带进来的人会是叶枫,本以为想要结交一番,却想不到是仇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噩梦再度降临,在虫族南极的位置,驻军足有20亿的区域,死亡气息无可遏制地扩散弥漫开来,随后在北极,在赤道,在北半球的汪洋之上……黑气逐步漫延覆盖,眨眼间便扩散到了整个远木星。 伸展天使之翼,朝虚空上不断的飞去,越飞越高,裂缝也在逐渐变大,从虚空上掉下来很多碎片,一旦被砸中,叶枫还是会被砸死。 赵虎也没计较这钱是多是少,反正他对金钱是没有意识的,掏出一枚金币递了过去。那车夫仔细打量了一下金币的外表,然后才一脸欢喜的找了八枚银币给赵虎。 “儿臣是父皇的儿子,自要为父皇分忧。”这话,相比起齐孝帝的交心倒是客套了。 着火不奇怪,就算是在水中,麦肯自己都知道两种在水上放火的办法。 他说着起身过去刘韵那边,刘韵也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让了座给他。 自从进入炼气一层,认主了储物戒指后,这储物戒指比那魂戒空间大的多,上百立方,能存多少东西呢,大嫂是恨不得什么都能屯一些。 他甩甩头不让自己盯着凌辛看了,结果就看到刚才还在面前的人人影一下子不见了,他心中一急赶紧跑过去,看到凌辛已经下了楼才松口气,紧赶慢赶的去追。 她说着就走,乔新月又帮着岳谨言夹了菜,看他吃得开心,她也好开心。 年韵听到了消息后,虽然早有了准备,但是却因为难过的心头涌不上来那口气儿晕了过去。 晏青魂虽然觉得这继母性子懦弱了些,却是心地善良的人,因此她与继母十分亲厚,哪怕老爸不在了,她觉得也能护住继母一辈子。 在得到这些长剑之后,领主府会以之作为交易品,和其他家族势力进行交易,而最终所得,领主府会取两成给两个铁匠铺作为锻造这些长剑的薪酬。 骑兵队变相规避远程打击是常规战法,因为骑兵部队的高速以及远程武器的低速,让任何远程部队想要攻击骑兵部队都需要打出相当巨大的提前量,这给了骑兵部队充足的变向机会。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复国秘约(上) 大厅内枪声炸响,弹流如雨。 小道格、艾伦伯爵等人嘶声尖叫,抱着脑袋扑倒在地,惨叫翻滚,疯狂的远离交火的中心地带。 无数子弹带着闪光从刑天鲤身边划过,他放声狂笑,张开双臂,好似要拥抱面前呼啸而来的弹雨,却没有一发子弹真正落在他身上。 密集的子弹划过空气,他身后,他面前,都有人在疯狂的 吕赤轩伸出食指抓了抓脸颊,问题没有回答就被打断实在是让人有些尴尬,而且之前瑾正明明说了他们两个是家人来着,可是这哪里有家人的样子?不是对方的问题,而是自己的。 “你真确定?”秦风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跟当初的杨天一样,让位来挑战自己。 “你是…李巡司?”赵振波见到李东华后,先是一愣,然后身子猛然一震,前些日子他就听他父亲说,丰州的李巡司最近几天到了东荒,而且还抽调了大批城守,看起来要有什么大事件发生。 他的意思很简单,事情是你闯出来的,所有的医药费,自己承担就好,然后呢,看看能不能找几个心理医生,先过去进行一段全方位的诊断。 袁绍虽然对金珏炮制的之前三份榜单里的内容不尽满意,但是,他还是吩咐手下人,若是有新榜单现世,一定要第一时间呈给他。 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即便是目的相同,也不会成为盟友,更何况当初南心仪本就刁难过纪棉,现在纪棉来和南心仪说要结盟,若说她一点芥蒂也没有,南心仪是一点也不信的。 他当初最为伟大的梦想,就是生能逢盛世,死则盖红旗,不论国旗还是军旗。 有不少阴人都掌控了化鬼的手段,哪怕是在死了之后,也依然能以另外一种生命形态存留。 要不然,等绳池这边被围的消息传到京城,恐怕就得耗费两天的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着匕首的格挡,他这半边身子,恐怕就要被他一刀劈开。 而谭涧此话一出,黎夏天和黎笑吟都侧眸看着手中拿着花的谭木。 翠黛笑着说道,她们住在这里已经多有打扰,能为她分担一些事情,也可以安心一点。 沐清歌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去过萱园,萱园安静的犹如无人居住,满园美景都空荡荡的没人去欣赏。 这些人没人提过,乔夏渐渐淡忘,但是她不能忘记这一次次的教训,也是从那时起决定不看新闻。 乔夏听人说过金山蛟很乱,可从来没想过,这个世上真有如此乱的地方。 “各位请放心,唐老已经没事了,就是最近太疲劳所致,以后可千万别在惹他生气。“医生说完走了。 “不好了,时太太流血不止,马上止血,然后准备剖腹产。”主治医生吓的立刻吩咐,早知道她之前就应该劝阻蔡宁。 尤其是二人的对拼,胡青阳已经拼劲了全力。而胡晓却是有所保留,毕竟他没有召唤出他那六尊元婴生灵。 疲惫带来的压迫感让她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神经处于紧张,直到现在才有一点点放松的征兆。 甜心俏皮的眨着眼,一通话说的容月熨帖的很,连忙摸着她的头,说她又乖巧又懂事,都能帮他们解决难题了。 天界、仙界、星界、佛界、太极界等,这些世界,都是排名前十的大千世界,等级几乎不相上下,因为都是由达到祖境三重巅峰的盖世人物创造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复国秘约(下) 刑天鲤误会了一件事情。 九口小鼎融入‘娲皇鼎’一缕‘斡旋造化’本质,他自身修为已经濒临金仙门槛时,世俗的金银珠宝等物,于他只是呼吸间就能创造的廉价品。 一直以来,金银于刑天鲤而言,都不是多珍贵的东西。 哪怕最初,他需要大量金银、钢铁作为修炼资粮时,江东行省的土豪劣绅、不良巨商们,还 只要利孝和夫人争取到冯奕枫的支持,那么在董事局的被动局面上,就可以完全扳回来。那么在股份占优的情况下,利孝和夫人就可以展开董事大会,重新选举新的董事会主席,邵六叔也会被赶下野。 拿定主意后,雅克再度以银弹开道,指示伙房头目让蒂亚斯往自己的帐篷内送来一份早餐。 “阿宏他……能赢么?”明间清月紧紧的抓着赵杰的手,满脸担心的问道。 ?黎燕珊她们所在的包厢并不是太大,一张十二人座的大型圆形餐桌放在正中央。网当黎燕珊领着冯奕枫走进包厢时,已经有三人坐在包厢中谈笑风生。 方大军回身一看,秦二颇有的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来是乘拖拉机来的,即便这天气灰尘不大,但路程一长,也会搞得一身的灰仆。 定定的望着中岛美雪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倒了满满的一杯清酒,冯奕枫的目光一直就在中岛的脸上和那道壕沟中来回扫视个不停。 “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走,免得多生变故。”吕天明头也不回,再次靠近大渊。 占地也颇广,政府扶持的力度也足够大,但依旧无法改变瓷砖厂经营不善的局面,拖欠工资是常事,工资也相当低,给政府创造的税收也微乎其微。 夜祭见此,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无奈自己受伤得很古怪,刚才又强迫自己说了那么多东西,现在居然有点感觉不到自己得喉咙的错觉。 夜祭在束缚感消失的一刹那,往地上一滚,同时把手电筒扔了出去。 其他人自然多数都在随声附和,他们谁都知道李家在圣元宫的地位,李客就是天之骄子。 就连于美琪,也同样震惊的看着孟星河,不太明白,他为何要选择自爆。 阎蛛发出古怪的哀鸣声,然后翻滚着,如同一个大火球,朝着远处逃去。 萨若听到说两大宗主来找他报仇,心中一紧,没想到这两位宗主还是不相信他们的弟子不是他杀的。 一口气疾驰了半个多钟头,唐云感觉事情不对了。这艘大型星舰竟然能紧紧咬住开着反雷达系统的“黑虎号”,自己不但无法甩开对方,反而挨了两下光束炮,只把3队的乌图尔和梅蜜·莱恩、杜润等人给震了个七荤八素。 七绝惶恐的声音,他脸色更加苍白枯槁,仿佛一个病危的老者,显然刚才他透支了体力。 虽然有些暴殄天物浪费了,不过相比较于反噬来说这还真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他如今对于风之规则,有了更深的领悟,所以想要借助风之规则,看看能不能尝试一下施展摘星手绝学。 他们接到命令:这附近活动的人类突然全部消失了。匆忙赶到这里的他们,只看到了正张牙舞爪的李天。于是,他们的队长当机立断做出反应。 黑色的摩艇如一道黑色的风,呼啸着划破长空。鱼刺的乱糟糟的长发随风而摆,竟然显得柔顺了一些。黑色长款风衣在身后随风狂舞,猎猎作响!一瞬间,就连他下巴上的胡茬都没了颓废劲儿,一根根昂首挺胸的支楞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势如破竹(上) 《复国秘约》? 刑天鲤草草的翻了翻,就直接签署了自己的名字——阿尔郎德伯爵,更是盖上了阿尔郎德家族的官印,阿尔郎德伯爵的私人印鉴,极私密的七枚家族纹章戒指火漆印,以及最后一任,被称之为黑鸦伯爵的,那位臭名昭著的家伙的三枚私人印信。 这些东西,在旧法璐仕王国的贵族纹章院,都有着全套的详实备 “不要进来……”门里传来他的声音,竟然隐着淡淡的惊慌,然后又是一阵稀稀落落砸地声。 两武、一道、一法的阵容强大,面对这样的局面,风之传说此时心中已有种说不出的惊悸。 饶起云慢吞吞接过皮箱,打开密码锁,一沓一沓拨着里面的现钞。 唐风拿过托盘,先是用纱布沾着消毒液在欧阳雪的伤疤周围擦拭了一下,然后他迅速的拿起自己的飞刀,消过毒后,迅速的在欧阳雪腿上的伤疤处滑了下去。 颜落夕有些艰难的离职了,第二天回到住处,周广涛果然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收拾走了,她沒心情面对面目疮痍,找下面的家政把房间打扫一下,然后挂牌出售。 一声声震响来自孤枫体内,神元之中的力量骤然膨胀,似要破出神元一般。 厉安是否肯改邪归正,洗面革心重新做人,这不是颜落夕所关心的,她只在乎厉安是否肯放过自己,现在听厉熠说厉安不会再欺负自己,颜落夕激动感概不已。 “怎么会?只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比较熟而已,你跟别人别靠太近,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姐怕你吃亏。”石芸认真道。 夏火身体后仰,但是却并不惊慌,身体向后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翻转,双手已伸到了唐风的腿上,轻轻两拳,砸在唐风的膝盖后方的腿弯处。 许明翡说话时的声音虽然沙哑而低沉,像男孩子变声期一样,十分不好听,但林向晚每每听到她开口讲话,都会觉得很欣慰,就像看到了一棵历经风吹雨打的树苗,终于又重吐露新枝一样。 巴戈略带怒意的声音戛然而止,堪堪转过身时。就见李璟顶着一扇满是积雪的斗笠,一手提着一个袋囊,一手拍着肩上的雪花。然后一脸惊讶的看着长眉竖起的巴戈,疑惑出声。 警车停在校门口,从车上下来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扫了一眼四周就看到特立独行的三个青年,还有他们对面的马昭云。 莫利亚盯着克洛克达尔,有些骑虎难下,他的影影能力更适合暗杀,面对沙沙果实的超大范围攻击稍微有些难以应付。 好在整个北美一共安排了两千多块荧幕,要不然还真无法满足那么多的观众。 大门都已经被叶子卿给换了,门锁更不是以前的,就算叶三婶想要进去也进不去。 他们皆是自动向后撤了撤,给刘洪昌和六子俩人留出一片空地来。 或许沈可灵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的想法,不过不用急,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叛乱?臣子?”林肯微微一笑,手掌一拉,海拉尚未反应得及的下一刻,她便站在了金宫之中。 作为蛇院的院长,斯内普在扣分上总是很有一手,因此他那双阴沉的眼睛也是那么的富有威慑力,一下子,先前那些还偷笑的学生就变得正襟危坐了起来。 杨岱二话不说,开始召唤阴众,黑雾扩散,一名名阴众冒出来,而姬玉并没有阻止,依旧远远的望着他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势如破竹(下) 刑天鲤,不,黑鸦伯爵登陆希尔兰德岛三个月后。 蓝田蓝日,海水碧蓝,大群贼鸥扑腾着白色翅膀,在海边迎风悬浮。成群结队的圣希尔港富贵闲人们,拖家携口的赶来港口。 一条长有三百尺,装饰极华丽,通体漆以蓝白色格子纹路,桅杆上一面白底金边,纹样是白色长尾极乐鸟叼着一束蓝色鸢尾花,浅蓝色的爪子上分别 吴添jing神大振,穿梭空间!他凝神细看,果然一如所料,这是一项能够穿越平行空间的特殊功能。也就是说,只要掌握此技能,他便任意穿越平行空间,包括他穿越之前的世界。相比于这个技能,之前技能简直是渣。 王云亲自开车来机场接他,自然是好好的伪装了一番。可依旧被狗仔队拍到了,在八卦杂志上说:王菲到美国,机场神秘男子接机。 苏甜天赋横溢,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半步圣人的境界,虽然还称不上是圣僧,但是称上一句有道高僧那是绝对没有问题,所以在一次镇魔塔又有异动的时候,苏甜就受命前往镇魔塔随佛门圣僧诵经化解戾气。 要是对别的宇宙空间神,这星球的巨变也许是坏事,一般的宇宙空间神虽然也厉害,但绝没有能量完全和大自然的巨变相对抗,但这巨变对南宫平不但不是坏事,而是让他更清楚地看清了自然界的变化规律。 光内部大战还好说,南隅岛的外来者也不少,南隅岛自己内部的大战,自然是吸引着不少想浑水摸鱼的人,他们也参与了进来,他们的参与,就让大战更激烈了。 在包厢内看比赛的李察听着电视里裁判吹响哨音时,开始全神贯注,今天伯利面对的可是英超赛场上的死敌,也不知道基恩到底能不能应付得了。 不仅仅是林一峰想到了这个,其他人看见了这惊变也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那我们现在回归冒险者空间么?”听到林一峰的话,苏珊不疑,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再理会下方的六人了,开口问道。 “没错,不然当初四阶大比的时候,我和轮回为什么想方设法要让分给你,让你进入前十?”真理教主点头道。 “开火,抛射弹道!”一旁的人喊道,现在已经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不会吧?”王鹏也一脸吃惊,莫奇这次难道要表演吞剑?太神奇了吧? 秦阳就是想到此处方才急忙回去准备,免得自己一方毫无应对之力。 海水转化系统,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型水元素剥离法阵,通过将海水里的水元素抽出来,再重组成为淡水,这方面是康斯坦丁在负责,凯洛特交给他的任务,谁让现在只有他这一个法师呢。 对于凯洛特,也就是阿弗莱克,锡德里克很照顾,他确实要倚重这位看上去懂不少东西的顾问,所以并不吝啬的给予更多的便利。 他们使出拿手招式,正准备炫耀一下武技的时候,却被保安们一招击晕。如果不是念在正大光明下不能杀人,这些敢闹事的“武术大师们”早就去阎王爷报道了。 打开魔印,对于胎儿的发展是极其有利的,而且也可以保证王颖的安然,毕竟胎儿的魔功积累着,要是爆发而出,王颖也会灭亡。 一来面对那么多记者,他敢动手吗?二来,看一看冯昊脚下碎裂的青砖吧,这货难道是个武功高手? 第一百二十章 黑鸦帝国(上) 有一个幽灵,在西陆的上空游荡。 咳,刑天鲤可不就是这个幽灵么? 法璐仕帝国军攻下马罗城后,帝国军的进度堪称势如破竹,包括马罗城在内,十三路大军高歌猛进,沿途的法璐仕军队几乎是一触即溃,甚至好些地方没放一枪,就直接举起了白旗。 法璐仕帝国军耗费重金外聘的,刚刚从英吉士王国军现役退役的 萧瑟把人送到镇上,帮忙摆好摊他才跟老梁一起回村继续看家里建房子的事。 任包司的情况,就算是再有二十年,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好的情况,所以说,任包司变成这样,根本就不是原来的自己。 “安叶姐姐,等一下,太子妃的人来了,你暂时不要对顾静娴下手,她暂时没有危险,你先照顾好天翊,我下马车!”沈清说着,就将傅天翊放了下来,急忙起身出了马车。 “那现在怎么办?你可知道输了决赛我会损失多少银子?”沈彦有些恼怒。 “朕的太子殿下辛苦了,所有上战场的儿郎们,你们辛苦了!朕会犒赏三军,让你们的辛苦战役有目共睹,成为所有百姓们的英雄!”晋宣帝豪气凛然地大声说道。 可说到底,南月烛也不过就是于顾沉渊有救命之恩,但又有谁规定救命之恩就非得以身相许?感情这种事也是能勉强的吗? 大半年不见,龚有富长高了,人也长得帅气了,精神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 谁知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却见黎阡陌眸光微动,神色有些不大自然的样子。 玄门之中好看的男子比比皆是,拿来跟他比较的也不在少数,他一直都不放在心上。 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锦衣华服,昂首挺胸,跟在他身边的是位花白头发的老者,目光不停地在男人与围观百姓们身上游走,似是在观察男人的脸色。 “好,那穆某便随你去一趟!”穆西风转过身,望着敖天行,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去那地方一探究竟。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喝咖啡,茶馆里喝茶的好像都是老年人了。”秦素点了两杯咖啡,笑着对她说。 还没等我开口,乐乐就猜出了我的疑惑:“她们都去上课了。”乐乐侧身靠在阳台前的落地窗旁,阳光将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 在一起玩久了,大伙忍不住开始寻思着,两个班是不是该搞点什么活动,活跃活跃气氛。经过双方班委的友好磋商,最终我们一致决定,进行一场篮球友谊赛。 长琴无声苦笑,“天尊又何必气恼,如今我已经被你们逼的这个境地,还有选择吗?”凤息执意要凑齐琴谱救阿狸,便容不得他放弃,等阿狸清醒之日,便是伏羲归来之时,长琴何在,那凤息又要怎么办? “旁门左道,给本座散!”九幽龙蛇望着下面那十五个奇形怪状的怪兽,眼中露出了不屑之芒,同时大嘴一张,吐出了一片遮天盖日的黑气,向着那十五个怪兽吞噬而去。 “不上班怎么行?我还没有请假。”这份工作得来不易,刚刚有了起色,童恩心理上一时没有准备。 “我说,我们这次来是咨询我那事情的,怎么话题都扯到你们身上去了。”王顺半天插不进话来,难免有些不满,提高了声音,想把话头给引回去。 “没有,不是告诉过你,我妈已经习惯了,当年她也是这样的。”其实,他根本就没回家,一个晚上和沙展平都呆在公司里。 第一百二十章 黑鸦帝国(下) 白丹枫花酒店。 一座有着五六百年历史,由某位公爵的行宫改造而成,在白丹枫城内也数一数二的奢华酒店。自三十年前,王国崩颓,共和联邦成立后,这座旧贵族的豪华物业,就被收归国有。 法璐仕共和联邦,专门成立了一个‘联邦资管委’,专门管理这些从旧贵族手上收缴的高档产业。 只是,让人觉得有趣的 李大爷的两位病友一直附和着李大爷,讨论的话题甚至都已经上升到对政府的情绪了。 “不过是一把臭得不可闻的兵器,有什么了不起。”妖王回答道。 负面情绪值的话,前世本来有366000点。但是因为兑换了一个果实,又出现了些意外,消耗了七万五千点的负面情绪值,所以才余下了这个数。 汽车缓缓停在大门口,老吴却悄悄地把手里的叉子又塞进了门房,他能看得出来,这部车子异常沉稳大气,绝非凡品!那……里边坐着的人,身份定非等闲。 那额头冒着鲜血的人,立马爬着过来,慌张的说道:“娘娘,属下虽然没有抓到人,但是却有一个重大的发现。”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也是豁出去了。 真不知道那些老怪物们是怎么一坐几个月都不动的,腿就不酸的吗? 第二天早上,刘婷他们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说有任务,会过来的。 胡晶终于能够完全相信魏仁武,可是魏仁武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魏仁武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很过分,他必须要把胡晶置于险境,这可能会害一个无辜的人一生。 薛轻羽见状也很是无奈,在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吸引厅内的所有人。 我直接穿好衣服就出去了,开着我的迈巴赫去加了一箱油,然后去买了一个保险柜。 “休息一下吧,大家。”等到迪昂威尔逊宣布休息,大家嗓子都有点干,宋亚抬头一看,已经中午了。 你是管辖院的院长,你永远能够理智的去分析一件事的利弊,但是你对我有偏见,你总是把我想的很坏。 虽然说歼十c战斗机也有霹雳十五远程空空导弹,但是在没有预警机的情况下,它是无法发现并锁定歼轰八这样的隐身战斗机的,但是现在有了预警机就不同了,它是有可能在预警机的支持下,发射霹雳十五远程空空导弹。 最后,只能在他的注视下,脸色僵硬又要强装镇定地将裤子拿掉。 “我们……我们得赶紧散开……”斯派克李顾不及对宋亚施展大嘴巴了,他低声说道。 张让马上就要将第四张紫色卡牌抽取到手,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柳还真冲了进来。 但尸体跌落到地面的刹那,忽然,一个装满了红色液体的试管从她的身上掉落下来。 布洛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看着倒退出去的奥创,布洛并没有追上去,反而隔空一拳打出,下一刻,布洛的拳头就像是跨越了空间一般,直接出现在了奥创的头顶。 甚至就连那名魔道武者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朝着袁青梅跪下表示愿意臣服。 一直被追着打,刘建国也上了火气,他伸出双腿死死的锁住了身前的灰袍丧尸的脖子,然后腰部和双腿发力,他将灰袍丧尸用双腿搅翻在地上。 “呵呵、呵呵,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连你对自己都没有自信,机会还会留给你?”南宫平说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解之仇(上) 刑天鲤,头疼。 前世的他,只是一个标准的文科生而已,还是那种考公没考上的倒霉蛋,黯然失意,跑去山林里乱窜,侥幸得了道途,侥幸修成天仙。 这辈子呢,骨子里依旧是一个死宅文科修炼者,虽然做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在碣石郡自家领地上做的那些勾当,也不过是剽窃作业尔。 抄作业么,都抄得心神憔悴, “分开危险性会高很多,但如果是选其中一个,万一其他管道里有更重要的线索怎么办,”亚伦犹豫着拿不定主意。 我一把将锦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边眼也不眨地三道连三道地御雷术甩过去,直将他炸出殿门,才急匆匆开始穿衣。 之后都不用李承乾再刻意去宣传,长安百姓便知道新式火炉及石碳的事情了。 还没走多远,原本一只搜救犬叫,到最后所有人搜救犬都在狂叫,最后变成害怕的呜咽。 为什么学炼器呢?是因为如果空灵沙真的找到了,那么便要加入到穿云锥去炼制,这穿云锥的等级可不低,如果还是之前那样帮乱炼制,很有可能穿云锥不但不会威力增强,而且很可能会毁掉。 诗赋考试李承乾可以提前将考题泄露给李丽质,可是这帖经考试李承乾却也是无能为力,帮不上李丽质太多……毕竟作弊也该有个限度不是? 虽然黑暗中看不到对面两人的模样,但风一知道,他们肯定无法拒绝这件嫁衣的诱惑。 罗然刚迈步走上台阶,“轰隆!”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身后的青铜巨门关闭,随后系统的提示声音响起。 风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是希望从他眼睛里瞧出些什么东西。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施一雄看起来坦坦荡荡,似乎真是只是为了这件事而已。 苏律虽然很讨厌游叔,但是他们是一起出去的,出了事情他还是要负责到底的。 举目四望,四处皆是陷阵营兄弟的尸体,当然还有饕餮的尸体,以二换一,这样的战绩到哪里都是骄人的,但因为饕餮而几乎葬送了整个陷阵营,王策轩心中还是五味陈杂。 “听说她也就比我大一两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到那样。”柳眉停下来看着高楼顶端的那两个大字。 孔念慈的实力是如何的强大,感受着慢慢进入房间的人摇了摇头。失笑摇头之后,暗骂一句果真是为老不尊。不过她也想着一件事情,自己那个倒霉的武痴亲儿子在这方面的想法什么时候才能诞生出来? 那睚眦咆哮,声若惊雷般滚动,震天响地,而后便是带着无与伦比的气息冲向了无名。 他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主动联系雨凡的人之一,说是可以主动联系,天知道这几个字有多少含金量,雨凡半月几月的看一次邮箱就不错了,看了能回那更是凤毛麟角。 “如果有人不安分,攘外之前进行安内,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这是无名的心里话,他并没有说给繁星,但是却不难看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叶师兄,你可是创造了新纪录,三百零五刻度。”陈雨欣愣了一会儿,微笑的迎了上去。 姬无燕看着吕凤仙来了就知道可能要坏事,他早就看出吕凤仙单枪匹马,霍子吟成竹在胸,吕凤仙在此,他手上可没什么高手能和吕凤仙较量。 海量的圣佛之气汹涌澎湃,聂云瞬间拍出一掌,一朵金莲在邪祖面前炸开,飞出八条巨龙。 因为没有了刚才的急迫,李无忧又开始惧怕高空,踩着青梅竹马降低了许多,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十三区建造的房屋可是和城墙的坚固有得一拼,但特殊的灰色石砖墙壁,此时四分五裂的砸在地上。 李落尘发泄了一通,只好将鱼篓里的鱼虾全都给收起来,重新下好了篓之后,背着鱼虾回家了。 心里有气,本来很焦急的李和时,不禁为此消失了不少丰沛情感而恼恨。 见状,坂木无奈的笑了笑,又从怀里拿出一块能量方块,在独角虫眼前比划一下,便丢进了嘴里。 面具男正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坂木等人自乱阵脚,从而得到捕捉雪拉比的机会。 经过楚王身边时,沅子凌对楚王抱拳以表感谢,楚王微笑颔首回礼。 许朔一晚上没睡,也没有回教师宿舍楼,而是待在办公室里沉浸于网络上认知这个世界。 “别,求你放过我吧。”苏子桁听到哥哥两个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还是习惯她直接叫他名字。 神色无比的淡然,更没有因为上一场李艺航获得那超高的票数,而产生丝毫的压力。 所以拿出多龙的时候,赵方也有一些紧张,他担心联盟会不会把霸主多龙也算进超级进化里面去,如果算进去的话,那么对他可就不公平了。 值得一说的是,林凡的三个魂眼之中存储的太古魂力,数量已经和他紫府之中存储的太古魂力差不多了。 白家,苏家,他们当初都想要同左家搭上关系,可是,左慕光根本看不上他们,今天,屈凡和白乐雪的订婚仪式,左慕光居然来参加了,让好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刘浩接过一看,是一叠医院拿来的病例,而这份病例上的名字,却赫然就是老郭的儿子郭二郎。 重新浮起来的刘浩,正准备开口抱怨,却不料整个嘴就被封住了,紧接着一双白玉般的手臂便圈住了他的脖子。 “封印艾薇尔,不再放她出来,你有这个能力吗?”我低声问道。 吃过饭后,屈凡给了她们俩一人一张名片,上面有吴叔的电话,等他走了,如果韩冰和陈乔有什么事,可以找吴叔帮忙。 不过这两榜上面的名字,陈龙却是大多数都没听说过,毕竟他们都是百岁以下的新生代天才,而陈龙穿越之前,贾获就已经闭关了不止一百年了,这些人都是在他闭关之时声名鹊起的天才,他自然是不认识的。 第二天晚上,他便又去了赌场,不过这次,他的运气似乎不好,不到一会便输了五十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解之仇(下) 刑天鲤举行分赃大会的时候,法璐仕议会大厅正对面,隔着一个圆形广场和三座群雕喷泉,正是白丹枫城的市政大厅。 十几辆装甲战车横在市政厅大门前,身穿黑红色帝国军制服的英吉士精锐,将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各处制高点,都有手持狙击枪的精准射手值守。 刑天鲤若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赛格的双眼猛地睁大,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浑身一颤,他的血液似乎都在结冰,就在他惊愕的失去了其他反应的时候,那个巫师慢慢的向前移动了两步,让他的脸出现在偶尔照射进森林的阳光中,变得清晰了起来。 骊家三人心情复杂地离开了,萧子川则继续盘坐在石峰上。 若雪没有像她记忆里一样,把他推开,而是越过了唐市长,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龙不凡下床后推开房门,空气清新,带着一丝凉意,眼前云雾蒙蒙,时卷时舒,形态多变。无言等人已经出去了,师傅刚刚出了事情,无涯居的事情仿佛多了起来。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们这不就安安全全的潜入进来了吗?为什么非要我这样高贵的存在和你们一样用那种丑陋的姿态潜入?”特里娜不服的说道。 貂蝉有些不解的说道,按道理要是庄周没有被控制的话,现在就应该解开这面镜子,放所有人出来。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罗拉先是有点懵的愣在了原地,然后等她反应过来以后,巨大的怒火一下子冲上了她的脑袋里面。 海博青笑嘻嘻地问着身边一人,目光却一直往那名王家年轻人身上瞟,那种挑衅的意味,浓郁到了极点。 房间内其他的下人不敢抬起头看盛怒状态的张权贵,在原地颤抖不已。 听闻,林敏露出一副贪婪的笑容,道:“那咱们进屋商量去。”说着先一步走进停尸间的楼道,柳月青跟着进去。 “当我老头子死了吗,还不退下去。”一名老管家推着轮椅走了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年过七十的老者,刚才的咳嗽和声音都是这个轮椅老者传出来的,轮椅上的老者正是林氏的老董事长林若雪的爷爷林震。 曲雁鸣只觉得心口憋着的那股气缓缓的出了,长久以来,让他憋闷、心慌、痛苦到无以复加的感觉,就在这时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祝明通想了一下,本来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了,业绩之后也会有,本不该他操心。 然而现在那什么天庭破系统出来后,还到处诏安,说什么只要轮回就能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并且只要业绩做的好,会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不仅仅是修为的提升。 这个秋姨娘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不敢得罪谢依依那边,就拿自己来当挡箭牌。 意识从意识海出来,秦天如前几天一般,雄厚的天境内力支撑意识延伸到数万米高空,似乎再感应着什么。 “好。”秦深推着他来到车前,开车载着他和苏晨夏找了家附近好点的酒店,订了房间,送两人进房后,很自觉地跑去给苏晨夏请了医生,买了药。 “陛下圣明,不爱施行连坐,况且有陈皇后和太子保着,太保宽心。”蔡明和又宽慰了几句,恭恭敬敬的将陈昭和家丁送出府门。 “哼!”鬼面人冷哼一声,腾空而起,一掌拍下,脚下的无数藤蔓全部化作了碎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永生教徒(上) 科技的传播效率,总是超乎人的想象。 刑天鲤记得,他也就是一年前左右罢,在平海城的时候,见识到英吉士总领馆第一次使用了无线电。短短一年多点时间,整个西陆各国,在国家高层,在财势雄厚的各大势力之间,无线电居然已经普及了。 甚至,一些国家的小财主们,但凡有闲钱,又追逐潮流的那些人,也都人手一台 “道兄远来是客,便由道兄先开始吧。”慧衍很是客气的让玄诚子先来。 栾飞听了这话,忽然觉得脊背处阵阵冰冷。自己还是低估了赵佶,赵佶虽然平时懒得管事,但前提是大宋的江山始终姓赵这个基础上。而自己年纪轻轻,竟然要主动要求统领厢军,自然会引起赵佶的猜忌了。 “寇大人,一向可好?”罗然连正眼都没瞧他,而是砖头跟寇天冠搭讪。 第二天,一大早,陆羽发现妻子,妹妹,胜傲天,周冲等人全都不在城里。随着野外发现大量空间传送门的消息扩散,越来越多的战士组队前去冒险。 尤其是蛮兽的内脏,大脑,神经,是非常难得的生物基因制剂的原材料,基本上属于有价无市的上等货。 素和玉儿已经走到了湖边,薛诰想要靠近,然而害怕自己又再次被丢开,想来想去,还是乖乖的呆在原地,等素师父叫他,他在过去好了。他既是不想要被丢进水里,也不想被丢远。而且这附近也说不定有着什么危险。 浓烟消散,一个身穿灰色衣服的男子站在那里,他背后的灰色的斗篷有些显眼,然而最为显眼的还是他头上的猫耳朵和藏在斗篷下面的猫尾巴。 撒维走进牙族聚集地后,这里的姑娘频频侧目,这倒弄得撒维有些尴尬。 管家顿时就无语了,作为高太尉的管家,京城这些人的背景关系,他可是太清楚了。 怪虫没有腿,头部就像一杆锥子,从颈部逐渐头部变尖变细变长。 她是不想再继续拖累父母,才决定要走出那一步,而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也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这时天赐真的楞柱了,这里只有十几个棺材,其它的什么也没有。天赐看到这里大惊起来,尸修者,看来他终于找对了地方。 还要去房间?林枫瞧了一眼苏然近乎裸-露的背影,虽然心里十分想去,但是还是别去了吧。 话音刚一落下,只见附身在卡西利亚斯身上的多玛姆表情陡然一阵凝滞,随即骤然转身朝着圣殿的门外跑去,一边奔跑的同时还伸手在身前画出了一个泛着黑暗光芒的圆形传送门,直至彻底投身进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吴的星神限制很多,只有在他接触大海时才能使用,在湖泊里都用不了。但这并没有拦住一个聪明人的头脑,他选择在沿海城市生活正有这个原因。 “……”宫千竹揉着脑门从她怀里直起身子,脑门被撞得粉红粉红的,她吸吸鼻子,委屈得要死。 药剂的属性不错,虽然机率低了点,但是偶尔可以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 食堂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他们有的坐在桌前推杯置盏,有的则三五成堆在一起高谈阔论。 难道贺轩想作弄周平翰?实验室别说是狗!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又怎么作弄呢? 当今圣上对其也是头疼无比,故在其十岁时贬为岭南王,自此远长安久已,为祸一方。 第一百二十二章 永生教徒(下) 刑天鲤缓缓转过身,很有法璐仕传统风范的,轻轻的举起了双手。 塔楼内,给他送即时情报来的两个将领,同样是来自英吉士贫民窟,被刑天鲤赐名曰‘刀疤三’、‘枪疤五’的两个魁梧汉子,已经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两个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汉子,此刻正好似婴孩一样恬静的睡着,脸上还带着极温柔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就在刑天鲤看着他们的时候,两个人的七窍中,有细细的黑色的蛇儿钻了出来,十四条漆黑的小蛇张开嘴,轻轻的吐着信子,然后,它们的蛇信子猛地绽放开来,开出了十四朵色泽鲜艳的血色花朵。 缕缕清香在空气中弥漫。 两个汉子的身躯就这么一点点的枯萎了下去,精气神、连带着五脏六腑骨髓脑浆等等,他们的一切都被绽放的花朵吞噬,消融,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魁梧的身躯消失了,十四朵血色的花朵也随之凋零。 ‘咔嚓’声中,凋零的花朵内,十四颗拇指大小的黑色种子坠地。圆溜溜的种子急速的旋转着,然后骤然向内一凑,凑成了两颗拳头大小,宛如婴孩胚胎的黑色种子。 种子绽放,花朵盛开,拳头大小的花苞急速生长到了五尺多大,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啵啵’声,一片片血色的花瓣冉冉绽放,两条白嫩嫩,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瑕疵,光洁宛如羊脂美玉的男子身躯,就从花朵中滚了下来。 正是刀疤三和枪疤五两个家伙。 刑天鲤的脸色骤然一变——这两个家伙的气息,变得极其的深沉而磅礴,他们的肉体力量,起码增强了十万倍,轻轻松松就达到了千万斤的水准。 相对应的,他们的肉体强度,他们的五脏六腑的机能,都变得超乎寻常。 他们躺在地上,极悠长的呼吸着,就轻松的在塔楼中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吹得刑天鲤衣襟翻舞,风力是如此的强劲,刑天鲤很配合的,踉跄着向一旁摔倒,‘咕咚’一声坐在了一张鎏金的高背大椅中。 两个英吉士贫民窟的帮派头子,好勇斗狠的恶棍无赖,看似魁梧雄壮,实则体内暗伤无数,正常寿命绝对不超过五十岁的倒霉蛋……被这诡异的手段一通炮制,居然脱胎换骨,居然直接拥有了数千万斤的肉体力量,以及重磅炮弹都打不透的肉身! 而且,他们气血磅礴,气机悠长,刑天鲤直觉的判断,他们的寿命起码被强行提升到了万年以上! “怎么样?”低沉、沙哑的声音悄然响起。 四周微微一亮,刑天鲤故意茫然、散乱了许久的目光,终于微微一凝,落在了塔楼角落中,那个身高四尺,生得雪白粉嫩、鲜艳欲滴,长相极其俏丽,甚至有几分艳丽的少女身上。 着实美丽的少女,谁能想到,那般难听的声音,居然是从这么美丽的肉体中发出?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眸,漆黑犹如地狱一般深邃。 雪白的皮肤,白得好似在水中泡了几百年的老僵尸。 鲜艳的嘴唇,殷红得好似刚刚喝了人血,红得有几分不正经,精巧的菱角小嘴,莫名给人致命的危险诱惑。 看似小小的身躯,小小的年龄,乃是刑天鲤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莫名的知道——这个小怪物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向外释放一种清晰的信息——姑奶奶年纪很大,姑奶奶很危险,你们不要乱看、乱摸,小心你们的小命! 带刺的、剧毒的曼陀罗。 刑天鲤直勾勾的盯着这少女看了一阵子,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用的什么邪恶的法术?你,你,你是女巫,还是魔女?” 少女用力紧了紧身上脏兮兮,不知道有多少个窟窿和布丁,好似在水泥地里翻滚过两三年,材质粗糙却又极结实的黑色斗篷,大咧咧的走到了刑天鲤面前。 她手一指,刀疤三和枪疤五虽然在沉睡,却极其乖巧的动了起来,两人的身躯蠕动着,骨节宛如没有骨头一样蠕动着,两人迅速拼凑成了一张高背椅。 少女一屁股坐在了两人身上,惬意的翘起了二郎腿。 她打了个响指,塔楼一脚,一个隐秘的酒柜无风自动,柜门敞开,一瓶珍藏级的百年美酒飞出。她很不客气的拔出瓶塞,嗅了嗅飘出的酒气,眼睛顿时一亮,昂起头‘咕咚’就是一口。 “啊哈!”少女极满意的打了个酒嗝:“入她姥姥的棺材板板,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哎,姑奶奶在那边喝的都是什么玩意儿?烂木头上种出来的蘑菇,好容易炮制出的一点酒精,怼上被核辐射污染了三千年的脏污水调制成的玩意儿,你觉得,哪能算是酒么?” 刑天鲤‘茫然’而‘惊惧’的看着少女。 少女撇了撇嘴,叹了一口气:“好吧,姑奶奶媚眼抛给瞎子看了。你刚才的自问,很有趣,证明你不是一个纯粹的傻鸟,你还是有几分清醒的。” “英吉士人,分明有着一统西陆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和你结盟呢?这个问题,你问的很好,证明你不是不可救药的蠢蛋,你还是可以救一救的!”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那么,就不说废话了。您是什么人?您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少女‘嘿嘿嘿嘿’的笑了好一阵子,她一口气将酒瓶喝干,手一划,酒瓶好似豆腐一样被切成了两片,她伸出舌头,一点点的将瓶壁上残留的酒液舔得干干净净,一滴都没剩下。 满意的叹了一口气,少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永生教……呃,或者说,长生邪教……或者说,黑日教会……也有人叫我们末日教派……还有一段时间,那些蠢货叫我们拜巫神教!” 刑天鲤的面皮一抽一抽的。 这少女口中冒出来的那些词儿,除了一个‘永生教’听起来,还稍稍有点正经外,其他的名字,怎么听都邪气森森的。 而且,这个‘永生教’,他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嗯,没记错的话,是当时平海城大圣堂,被莫名出现的主力舰一通炮击炸得细碎后,奥古斯和帝斯,似乎提起过这个名字。 他们那时候怀疑,炮击大圣堂的,甚至是将一些高科技资料肆无忌惮向外发放的人,就是‘永生教’的成员——他们还透露,永生教追求永生,他们使用的方法当中,就有将人改造成机器! 心里在翻江倒海,面皮上却是没显示半点端倪。 刑天鲤喃喃道:“抱歉,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些。” 少女笑得极鲜妍,她轻松的摇晃着翘起来的小脚丫子,轻声道:“你怎可能听说过呢?哎,你们这些凡人啊……给我一滴你的血!” 刑天鲤呆了呆,他伸出了右手。 少女伸出手,在刑天鲤右手食指上轻轻一抹,一缕极锋利,类似巫力,却又似是而非,带着森森邪气和某种莫名浑浊、污秽气息的力量划过刑天鲤的手指,刑天鲤储存在体内的一滴来自旧法璐仕王室血脉的血液,就落在了少女指尖。 少女没有发现刑天鲤的小动作。 她的手段虽然诡异,但是刑天鲤进行了小心的窥视,她的境界,大概也就是寻常天仙的水平,而且身娇体柔的,刑天鲤一拳能够将一百万个她打得面目全非! 鲜艳的血滴在少女白嫩的指尖旋转,少女嗅了嗅,陶醉得直点头:“啊,纯正的,没有受到过任何污染的人血,太鲜美了……嚯嚯嚯,要是能用这样的血,做一碗血豆腐……” 刑天鲤的面皮狠狠的抽了抽。 混蛋,用人血做血豆腐……呃,如果你能给足够的好处,也不是不可以啊。刑天鲤的青铜小鼎中,这样的王室血浆,他一时用力过猛,制造了数十吨,够你吃多少顿火锅的? 少女摇头晃脑的盯着那一滴血感慨了一阵,然后张开嘴,极陶醉的将血滴在了自己的舌尖。血液在她殷红的舌头上一点点的侵染开来,少女闭上眼睛,闭上嘴,昂起头来,极沉醉的摇头晃脑了好一阵子,这才缓缓点头。 “啊,一点点共工氏的血脉,一点点玄冥氏的血脉,一点点后土氏的血脉……呃,大杂烩么……不过,总的算起来,也算是巫民后裔。”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一点极神异的紫光冉冉亮起:“所以,你倒是合格的。你,想要得到堪比神灵的力量么?你,想要得到永恒的青春和寿命么?你,想要永久的坐在皇座上,享受无穷的权力和荣华富贵么?” 少女的小模样生得太姣好,声音却是太难听,以至于,她这神秘兮兮的说教,并没有多少魅惑之力,反而让人莫名的觉得恐惧。 但是刑天鲤多配合啊,他猛地站起身来,极其狂热的望着少女:“和乔森亲王的那些手下一样强大的力量么?” 少女笑得极灿烂:“不,不是和他们一样强大,而是比他们更强大的力量……咳,咳咳,你要知道,英吉士的那些土狗,之所以藏着掖着,不肯亲自出手发动全面战争,席卷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他们忌惮我们的存在啊!” “嘻,他们怀疑我们也回到了这里。” “事实上,我们的确回来到了这里。” “只不过,我们比他们稍微晚了一些时间……但是,幸运的是,我们能发现你这一朵奇葩。”少女笑得很灿烂:“嗯,秘密召集你的手下罢,这些土狗、杂鱼、下三滥的玩意儿,亏你怎么敢用他们!” 少女袖子一挥,一根三尺多长,色泽漆黑,却密布一条条极细的血色纹路的骨杖就落在了刑天鲤手中。她又一挥袖子,数十个人头大小的瓦罐,就整齐的落在了地上。 “让你的人分批进来,这里面的‘黑日化神丹’,每人吃一颗,他们就能和这两个蠢货一样,拥有超凡之力。而且,只要你手持这枚骨杖,他们就对你忠心耿耿,不管他们是来自哪里的土狗,服用了黑日化神丹的他们,这辈子都将对你忠心耿耿!” 刑天鲤干咳了一声:“那么,我呢?” 微微顿了顿,刑天鲤紧握着骨杖,感受着骨杖内汹涌的磅礴的邪力,他毕恭毕敬的向少女欠身行了一礼:“还有,敢问,我能有幸,知道美丽如女神一般的您尊贵的姓名么?” 少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她龇牙咧嘴的乐道:“嘿,你这小子,会说话呢?嘿,好,好,好,就凭你这张甜滋滋的小嘴儿,姑奶奶我不会卸磨杀驴,肯定会保你一个好下场……嗯!” 站起身来,少女傲然昂起了头:“姑奶奶我,就是永生教第三圣女‘旒旌’(liujing),姑奶奶主修的,是太古毒巫一脉……咳,偶尔也兼职救救人之类……咳,救人其实是贼没意思的事情,还是下毒杀人来得痛快!”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第三圣女啊?” 旒旌的面皮变得极其狼狈,她咬着牙,狠狠地挥动着拳头:“闭嘴,你这条狗屁不通的土狗……那两个小娘们,姑奶奶迟早把她们一包药放翻,让她们丢乖献丑,乖乖的把坐席让出来。” “咳,咳,两个暴力女,仗着巫力强横,就肆意打压我这后起之秀……不就是给她们日常修炼用的汤药中,下了几包‘玉女乐脱衣’么?居然联手将姑奶奶打得重伤,还把姑奶奶随身的所有药剂全部灌了进去。” “咳咳,也就是姑奶奶我天生的万毒不灭巫神体,那些药剂没能毒死姑奶奶,这嗓子却是一时半会的恢复不了了……” 刑天鲤恍然,难怪旒旌生得这般俏丽可爱,却嗓音如此的难听,感情是被自家的药剂给毒的? 呃,你名列第三圣女,却给第一、第二圣女的药剂中下,下,下……啥子?‘玉女乐脱衣’? 你没被打死,那两位也算是手下留情了罢? “敢问,尊贵、美丽的您,今年……”刑天鲤突然有了一点强烈的怀疑。 旒旌皱了皱眉头,她伸出小手,轻轻的拍了拍刑天鲤的胸膛,低沉而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子,你不要问东问西的,姑奶奶的年龄,你问这个干什么?总之,比你大就是……不要这么看着,姑奶奶的年龄,肯定比你大,咳咳!” 旒旌的目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颇有点心虚感:“做你的奶奶,绰绰有余!” 刑天鲤缓缓点头,好吧,就当你的年龄,可以做贫道的奶奶罢:“我,明白了。那么,我的那些下属,都能得到您的恩典,拥有不可思议的非凡之力,那么,我呢?” 旒旌傲然昂起了头,她直接浮空而起,到了和刑天鲤面对面等高的位置,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会是姑奶奶在这西陆收下的第一护法,肯定不能和这般杂兵一般,一颗黑日化神丹就打发了。” “姑奶奶这里,带来了几副‘不死百龙丹’,可是真正的绝品好药,只要你能承受其锻筋淬骨的痛苦,保你超凡入圣,那些杂鱼,弹指可杀!” 旒旌眸光闪烁,瞳孔正中一点紫光深邃而迷离,透着一股子恶作剧得逞的戏谑。 刑天鲤心知肚明。 这丫头片子,那所谓的黑日化神丹,服用后都会被这根骨杖控制,何况是所谓的,听上去更加高大上的不死百龙丹,里面还不知道做了多少手脚。 不过,谁怕谁呢? 这丫头的来历啊,她应当是和奥古斯、帝斯等人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是听她的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啧……其来历,细思恐极。 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 笼罩整个塔楼的暗光消失,刑天鲤发号施令,他这些日子里任命的诸多将领,那些西厂、东厂、内厂、锦衣的衮衮诸公们,一个接一个的来到了塔楼。 不管愿意不愿意。 愿意的,自己服下了黑日化神丹,一如刀疤三和枪疤五一样,七窍中生出小蛇,小蛇信子吐出花朵,结成种子后向内一合,就重新熔炼肉身,拥有了数千万斤的力量。 一切都如此的流畅自然,足以证明,旒旌在巫药上的造诣,堪称炉火纯青,可怕到了极致。 而那些不愿意配合,不愿意服下来路不明的丹药的倒霉蛋——这里头,尤以内厂的那些豪商巨贾,曾经的终审议员居多。这些倒霉蛋,则是被旒旌亲自动手,打碎了全身骨头,吃尽了苦头后,再被强行喂了一颗丹药下去。 连续两天时间,刑天鲤都在忙碌着这件事情。 数十大罐的黑日化神丹,每一罐都有上千颗之多,数万颗丹药,都被他招来的人服下。所有人的生死都被他手持的那根骨杖掌控,于是,他就多了一支六万多人的强悍军团。 新成立的黑鸦帝国皇家情报总局,在两千多名服用了黑日化神丹的强悍存在加入后,对于整个渠道的掌控越发严密,运转越发的流畅,情报信息来源更加的灵通。 刑天鲤收到情报,乔森亲王带领的英吉士甲士,将那一队圣罗斯人追得山穷水尽,那群凶悍异常的圣罗斯人,居然放弃了向东边逃窜,而是杀了一个回马枪,直逼白丹枫城。 又过了一日。 白丹枫城东部,距离圣泉宫不到两百里的地方,就听一声巨响,三团蘑菇云冉冉升腾而起。 刑天鲤神魂笼罩之处,三个圣罗斯壮汉悍然自爆,他们的五脏六腑直接裂变,可怕的强光瞬间蒸发了他们的躯体,他们化为可怖的光和热,迅速席卷了方圆十几里区域。 乔森亲王统辖的英吉士甲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半精锐被核保笼罩,当即损失惨重。 “哦豁,圣女殿下,我觉得,我应该服用那什么,什么,百龙丹了。否则,我完全没有任何的安全感……太危险了,简直,太疯狂了!” 刑天鲤看着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三根蘑菇云,由衷的感慨着。 真是一个疯魔的世界啊。 天知道日后还会发生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地通道(上) 也没打个招呼,乔森亲王灰头灰脸的撤退了。 同样也没打个招呼,那一队凶悍至极的圣罗斯袭杀者,也灰溜溜的撤离了法璐仕。 除开圣泉宫东面某一片山岭被轰出了三个极大的弹坑,高残留的辐射,让附近的百姓在短短两三日内身躯快速崩溃,牲畜、家禽死伤大片,吓得当地官方急忙迁徙周边百姓外,一切就好似没发生过一般,全都恢复了宁静。 缺少了这些乱入的超凡之力,帝国军庞大的战车又开始启动。 规模惊人的帝国军中,混入了前路易上将,现路易亲王为首的,由联邦军改编而成的精锐,这些训练有素的法璐仕精兵,迅速成为了整个帝国军的骨架。 在这些精锐的带领下,庞大而臃肿的帝国军宛如溃堤的洪水,朝着白丹枫城东面剩下的大半个法璐仕国土席卷而去。大军所过之处,在得知了黑鸦皇帝疯狂册封爵位的大手笔后,沿途所有驻军悉数投降,没有打出一枪一弹。 无数曾经的旧法璐仕王国的遗老遗少们,欢天喜地的打开大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兴奋的调动残留的资源网络,为帝国军带路、策反,以及抓捕一切曾经在旧法璐仕王国崩溃时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叛乱分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法璐仕大局已定,新生的黑鸦帝国虽然名字不中听,但是它实实在在的踏着法璐仕共和联邦的尸体崛起了。 或者说,旧有的法璐仕王国,借尸还魂了。 无非是宝座上的人换了一个,仅此而已,就看看新皇册封的那些贵族,有九成人的姓氏,依旧是法璐仕百姓耳熟能详的旧名号。 现在极西百国关心的事情是,圣罗斯的袭杀队伍干掉了英吉士这么多高级将领,还把他们的情报头子之一的威廉姆斯侯爵也给干掉了,更和乔森亲王统辖的精锐军队大打出手,战况无比惨烈。 所有国家都在静静等待,法璐仕、英吉士和圣罗斯这三个庞然大物正面冲击的那一刻。 快了。 很快了。 以法璐仕向东和圣罗斯向西的速度,双方再经过半年时间,先锋军团一定能够在西陆中部迎头撞上,到时候……就有热闹看了。 外界纷纷扰扰时,刑天鲤已经带着一支服用了黑日化神丹的精锐近卫,随着旒旌来到了白丹枫城南部八百里外,一片山岭之中。 这一片山岭,其实应该算是黄昏山脉的小小支脉之一。如果说黄昏山脉是一株枝繁叶茂的万年老榕树,那么这一片山岭,就是黄昏山脉无意中向北方探出的一条小气根。饶是如此,这一片山岭东西宽也有三百余里,南北更是长达八百余里。 大队人马在山谷中穿梭。 刑天鲤打量着四周风景,不由得啧啧惊奇。 这西陆的山岭,一如这里的百姓,都是极蛮荒而凶狠的,一条条山岭如屏风,如墙壁,尽是直上直下的灰白色山岩,上面光溜溜的一根草都没有。 大量山涧溪流,在山岭中胡乱穿梭,因为雨季和旱季的关系,这些山涧溪流奔涌的轨迹时刻变幻,也就在这悬崖峭立的山岭中,冲出了一条条大大小小宽窄不一的小谷道。 在山谷中跋涉了一百多里地,前方悬崖高达百丈许,光溜溜一片山崖挡住了去路,俨然已经到了一条死路上。随着刑天鲤来到这里的近卫们不明所以的看着旒旌,唯有刑天鲤心头狠狠的震荡了一下。 活见鬼了。 这山崖上,居然有颇为浓厚的太初之炁翻滚着涌出。过于浓郁的太初之炁,甚至对于这一方末法世界形成了强大的‘灵压’,太初之炁化为肉眼可见的淡淡水雾,化为翻滚的狂风,呼啸着从那一片山崖当面吹了过来。 刑天鲤注意到,这一条短短的数里长的断头路山谷中,居然有大量敏感的蛇虫之类聚集。一条条毒蛇,一条条蜈蚣,一条条蝎子,全都藏在山石缝隙中,脑袋朝着太初之炁吹拂而来的方向,贪婪的吞吐着。 末法时代,就连这些野物,也都断绝了修炼的传承。 这些蛇虫,还有几头体格壮硕的山猫、野鹿之物,它们根本不会修炼之法,它们只是本能的聚集在这里,吞吐这些让它们感到无比惬意的太初之炁。 虽然是无意识的吞吐,这些蛇虫之类,还有那些山猫野鹿之属,也已经变得甲壳油光水亮,皮毛鲜艳油润,体积都比正经的同类庞大了一半还不止。 除开这些野物,山谷的岩石缝隙中,一些奇异的花草已然探出头来。让刑天鲤无语的是,他甚至在一块石头缝隙中,见到了两颗东国特有的老人参! 呃,两颗老人参乍一看去,已经颇有点火候,殷红的人参种子挂在枝头,你要是将它们采摘下来,送去平海城的老药铺里,再有经验的老大夫都会说,这起码也是五百年以上的老宝贝了。 可是,人参就不是西陆应有的玩意儿! 以及。 刑天鲤看着那老山参,就觉得有点怪气怪样的。而且,如此老宝贝,看看那些皮毛油光水亮,身躯健壮,眸子里隐隐有一丝灵光闪烁的野兽们,它们居然忍住了,没有去啃食这些好东西? 旒旌打了个呵欠,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瓶老酒,极酣畅的一饮而尽。 ‘哈’的喷出一口酒气,旒旌朝着那株老山参指了指。这株高有两尺许的老山参就极妖娆的一扭腰,头顶上红艳艳的人参子‘唰’的一下被投掷了出去,重重打在了数十丈外的山崖上。 ‘嗤嗤’声不绝于耳,小小的人参种籽爆炸开来,居然硬生生在山崖上融出了七八个水缸粗细,深达数丈的大坑。坑内更有一缕缕青红色毒烟冒出来,所过之处,岩石焦枯,野草腐朽,附近大量的动物、蛇虫忙不迭的仓皇退避。 短短呼吸间,毒气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范围,伴随着细微的腐蚀声,石质的地面被硬生生的腐蚀了一尺多深。 刑天鲤的面皮重重的抽了抽。 如此剧毒? 旒旌‘咯咯’笑着:“姑奶奶是从这里,好容易钻过来的,这里也是姑奶奶逃命的退路,肯定不能让人闯空门啊。” 她眯着眼,轻声道:“这毒,对付普通人,杀伤力也就是一般般了。但是如果是英吉士的那群委员会的狗腿子,呵呵,一缕毒气,就能让他们的肌体彻底崩溃。” 刑天鲤斜了旒旌一眼。 你是不是对‘一般般’这个词的意义,有所无解?几颗那么小的种籽,将山崖腐蚀出那么大的窟窿,毒气更能祸害数十丈,放在战场上,这一击差不多就能报销一个连的兵力……你说这杀伤力只是‘一般般’? “您说的地方,在哪儿呢?”刑天鲤看到旒旌有点醉醺醺的,急忙开口提点她。 “这就到了!”旒旌很豪爽的将空酒瓶摔碎在地上,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瓶老酒,‘咕咚’喝了一口,随后掏出了一根脆生生的鲜黄瓜,‘咔嚓’咬了一大口,无比陶醉的眯着眼,极其幸福的大口咀嚼着。 她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带着刑天鲤来到了山谷的尽头。 大片山崖上,厚厚的墨绿色苔藓宛如一层厚毯子,将整片山崖整个包裹,浓厚的太初之炁,就是从这些厚厚的苔藓后方渗出。 旒旌吹了一声口哨,一挥手,厚厚的苔藓就蠕动着,迅速的左右一分。‘唰’的一声,两条细如柳叶,一尺多长的小银蛇吐着蛇信子,从厚厚的苔藓中窜了出来,一头扎进了旒旌头上的长发中。 两条小家伙在旒旌的发丝里极惬意的窜了一阵子,身躯盘绕着长发,小小的脑袋从发丝中探了出来,睁开淡金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以刑天鲤如今的修为,都莫名的被这两条小家伙给弄得浑身寒毛直竖。 他确信,这两个小家伙的牙齿甚至无法磕破他的油皮,但是他依旧从自家血脉中,感受到了极深的忌惮——这两条小家伙的血脉始祖,不得了,应当是洪荒异种,对巫族都能造成极可怕威胁的洪荒毒物。 灵台紫府上,《原始巫经》一片火光闪烁,大篇巫文飞速喷出。 ‘洪荒万毒榜名列第七,万毒泯元蛟’混血后裔,血脉蜕化极其严重,已经无法保持万毒泯元蛟长达万里的巨大体型,成年体也就这么一尺多长。 但是这两条小蛇,哪怕已经没有其先祖一口毒烟喷出,泯灭天地众生的滔天凶焰,这两条成年的泯元灵蛇,其毒液,依旧可毒杀寻常金仙,而其肉身战力,甚至堪比天仙级的体修。 “大银、二银,姑奶奶留在这里看门的。”旒旌拍了拍两条藏在自己头发里的小蛇,冲着苔藓后的山崖指了指:“给你也解释不清,你们这些西陆乡巴佬……反正,你知道,服用不死百龙丹,必须在这山崖前,才能有最好的效果就是了。” 话说完,旒旌掏出了一颗鸡蛋大小,通体漆黑,表面隐隐有一缕缕白色流光盘旋流转,好似极微小的蛟龙在深海中遨游般的丹丸。 极刺激性的气味扑面而来,刑天鲤只是嗅了嗅那气味,就觉得自家的精血在疯狂的沸腾。 有好处。 有大好处。 《原始巫经》宛如放烟花一般爆开了无数光焰,一篇长篇大论的巫文迅速悬浮在灵台紫府上,几乎紧贴在了刑天鲤的神魂面皮上,唯恐他看不清这些巫文记载的内容。 这所谓的不死百龙丹,分明是太古巫殿秘方‘盘古造化丹’的残方,更改了几味君臣辅佐的药材后,用一百龙种的心头精血为引子炼制而成。而这种以一百龙种的心头精血为引子炼制的巫药,放在太古巫殿中,又是一系列炼制不死巫卫炮灰兵种的秘方。 这是两种太古秘方,进行修正融合后诞生的新巫药。 但是无论是堪称一颗就能让人平地飞升、踏入巫神境的‘盘古造化丹’,又或者专门炼制不死巫卫,替太古大巫们镇守洞府或者密室、地窟的系列秘方,其使用的药材都极其珍贵,在当今末法之世早已绝种。 是以,《原始巫经》中有无数珍贵的巫药秘方,但是刑天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这之前,他根本连触发这些秘方的最基本条件都没有。 而这颗不死百龙丹,却恰恰刺激了《原始巫经》,不仅仅直接剖析出了这颗丹丸的来龙去脉,更是将原始版本的《盘古造化丹》和那一系列不死巫卫秘药的配方,一骨碌的塞给了刑天鲤。 刑天鲤的巫血在沸腾。 这颗不死百龙丹固然是魔改版本,效力比起《盘古造化丹》要弱了许多,但它毕竟是太古巫道文明最璀璨的智慧结晶,其中蕴藏的药力,对巫族血脉有着莫大的好处。 刑天鲤的血脉在躁动,本命巫血几乎爆开,强大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强烈欲望,令得他差点就要暴起一拳轰飞旒旌,抢下这颗丹丸,然后一口吞下去。 刑天鲤强行按捺住了这疯狂的冲动,他伸出手,旒旌就很自然的将丹丸地给了他:“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吃了这颗不死百龙丹,你以后的生死,就在姑奶奶我一念之间了……这丹丸里面,可是有用大银、二银的本命精血调制的僵死毒蛊……” 刑天鲤看了看旒旌,张开嘴,就把丹丸一口吞了下去。 旒旌呆了呆,一口吞掉最后一点黄瓜,伸出湿哒哒的手,用力的拍了拍刑天鲤的胸膛:“是个识趣的,嘿,好了,以后,大家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了!” 山崖上,一抹三尺多高,大概巴掌宽,深邃神秘的紫色光影缓缓震荡。 一缕缕强大,但是充满了浑浊杂质的太初之炁,翻滚着从这光影中涌出。旒旌站在光影前,深吸一口气,手掌一翻,一面通体用白骨制成,幡面是由一整片人皮鞣制的小幡就带着丝丝白色寒光,从她掌心冒了出来。 旒旌一声轻喝,小幡表面数百个凌乱的鬼画符一般的巫纹骤然扭曲,流转,化为缕缕霞光涌动,小幡上就裂开了一扇光芒,几条白骨嶙峋的手臂从小幡中冒了出来,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声,冲着山崖上的紫色光影就是狠狠一撕。 虚空狠狠一振,方圆数十里的山岭都猛地震荡了一下,四面八方,无数蛇虫、动物齐齐奔逃,好似有灭顶的天灾即将降临。 滚滚太初之炁不断涌出,刑天鲤的身躯骤然放出惨白色的巫光,他低沉的呼喝了一声,就盘坐在了地上,他的身躯好似化为一个黑洞,从那光影中不断涌出的太初之炁,悉数被他的身躯吞了下去。 这些充满驳杂杂质的太初之炁,刑天鲤可看不上。 九口青铜小鼎全力运转,滚滚太初之炁被小鼎吞纳,青铜色巫炎一阵疯狂的灼烧、锻炼,所有的杂质悉数被炼化,一缕缕极精纯,毫无杂质的太初之炁从小鼎中喷出,迅速被刑天鲤身躯吸收。 清轻之气上升。 重浊之气下沉。 纯合之气,则是快速沁入五脏六腑。 那颗不死百龙丹也被一口青铜小鼎吞下,‘斡旋造化’的神通发动,不死百龙丹内,那些对于巫族血脉,对于巫民肉身有着极大好处的成分被提炼出来……小鼎中储存的数百座山头开始一点点的燃烧,熔炼,化为海潮般的太初之炁,被‘斡旋造化’神通快速牵引、变幻。 一颗不死百龙丹的有效药力,迅速增殖。 十倍…… 百倍…… 千倍…… 万倍…… 刑天鲤的气血开始澎湃,血脉开始提纯。 庞大的药力滋养全身,全方面的提升着刑天鲤的肉身力量,提升着他的巫血纯度。 旒旌看到刑天鲤浑身光芒盈盈,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指头点在了刑天鲤的眉心,于是,一道炽热的巫力直闯刑天鲤灵台紫府,将一篇名为《不朽大金刚经》的锻体法门传输了过来。 刑天鲤的嘴角一阵乱跳。 《原始巫经》更好似疯魔一样,无数巫文在疯狂的蹦跳乱炸。 这一片《不朽大金刚经》,赫然是一部魔改过的,巫、佛、魔三道同修的奇异功法——以巫族精血为根基,以佛门护法金刚的不坏金刚之躯为模板,以魔道‘血海一脉’杀戮众生、吞噬精血为法门。 屠戮众生,吞噬精血,以不坏金刚之躯化去煞气、孽气、怨气、邪气,以魔道手段,将吞噬的精血气息转化为巫族精血,从而快速的提升肉身力量! 极邪门,极霸道,极取巧! 这门功法,不能说不好,刑天鲤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剖析出,若是屠戮的生灵足够多,这门功法,可以让人在最可能短的时间内,直接突破,拥有金仙入门级的强横战力! 然后,就没有了! 彻底断绝前进的一切希望,神魂更是和肉身直接融为一体,整个身躯,都会被淬炼成一块人形的金刚舍利子! 活着的时候,修行者是战斗的人形兵器。 死了后,修行者的肉身可以直接回收,供某些必须凭借佛门舍利才能修炼的魔道功法突飞猛进! 活着,做牛马。 死了,做药材。 这功法对修行者的压榨,简直是霸道到了极致! 但是,这功法是真的简单,而且,是真的快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地通道(下) 无量太初之炁在体内翻滚。无量太初之炁在体内翻滚。 刑天鲤的肉身在疯狂增强。 《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解决了刑天鲤在末法时代进行修炼的最基本问题,来自青铜古剑的诸多玄妙,则是将他修炼的前景,拔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层次。 不确切的打个比方。 《天地熔炉一炷香》,让刑天鲤将一方荒漠,变成了一掐出油的沃土。 青铜古剑带来的玄妙,《原始巫经》中的诸多玄机,则是一颗不可思议的至宝种籽,让刑天鲤可以扎根在这沃土中,让他可以成长为传说中的撑天神木。 而这颗不死百龙丹呢? 祂是肥料! 祂是种籽发芽,生长,抽条,快速成长所必须的氮肥、钾肥、磷肥等等——这些肥料,可以数倍,数十倍,甚至是数百倍、数千倍的增进种籽的生长。 面前山崖上,淡紫色的空间裂痕被暴力撕开,湍急的太初之炁裹着无量杂质,发出‘嗖嗖’的奇异尖啸声从对面的未知世界呼啸而来,被刑天鲤黑洞一般的身躯无限吞噬。 一份量的不死百龙丹,被刑天鲤强得恐怖的肉身在极短时间内消化一空。 青铜小鼎中,十倍、百倍、千倍的有效成分翻滚而出,不断和刑天鲤的身躯融合。再配合上刑天鲤九口青铜小鼎中涌出的太初之炁,不可思议的造化于虚无中萌发。 气血猛地一震,刑天鲤小盘古血脉骤然提纯,直达第二转。 以泰山为单位,两山之力,即七千二百亿吨肉身力量轻松达成。 更多的不死百龙丹药力翻滚而出,浑身机能被刺激得疯狂涌动——不死百龙丹中,一缕缕游离的巫纹旋转着奔涌而出,伴随着‘叮叮’脆响,不断铭刻在刑天鲤肉身各处。 皮肤、肌肉、血管、筋骨、五脏六腑、骨髓血脉,乃至最玄奥、脆弱的大脑中。 这些巫纹数量庞大,包罗万象。 刑天鲤的肉身被一遍遍的铭刻、一遍遍的冲刷,关于先天后天五行之力,先天后天阴阳、生死、空间时间、时令季节的大道玄妙,就这么莫名的不断滋生出来。 很奇异的感觉。 这不死百龙丹中的巫纹,居然自行产生了类似‘衍生’、‘繁衍’的奇异造化,两条巫纹撞击在一起,巫纹崩解,化为四五片、七八片,甚至是十几数十片,随后每一片碎片,都自行吞噬太初之炁,一点点修补、衍生出更复杂、更玄妙的巫纹。 还是不确切的比方。 一株参天神树的种籽发芽,有阳光雨露,有大地提供的营养,更有了外来的肥料刺激生长。于是,种籽内部,自行有玄奥滋生,外来的养料,被快速的消化、吸收,进而转化,合成……于是,就有了新的纤维素,有了新的淀粉,进而合成了新的花粉,新的花蜜,有了新的萌芽,有了新的花苞…… 这一切,都是原本没有的。 这一切,在无穷尽的养料灌输下,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 ‘轰’! 刑天鲤的肉身再次微微震荡,小盘古血脉第三转达成——肉身力量,四山之力! 不死百龙丹的效力还在发挥,还在刺激着小盘古血脉在疯狂的向更高层次进化。 短短一刻钟后,小盘古血脉第四转、第五转也轻松达成。肉身之力,达十六山! 旒旌正操控着白骨小幡,放出白骨巨手撕扯那一条天地裂痕,百忙之中,她还不忘掏出了一瓶甜滋滋的冰酒,小口小口的品尝着,同时掏出了一包油腻腻的蜜渍火腿。 一口火腿,一口冰酒,旒旌舒服得直哼哼:“哎,哎,姑奶奶是死,也不回去啃蘑菇干和蚯蚓条了……哎,那些老家伙啊,啧啧,要是知道姑奶奶在这边吃香的喝辣的!” ‘嘿嘿’怪笑了几声,旒旌低声嘟囔道:“还不一个个馋得在棺材里流口水哩?” 嘟囔了一阵子,旒旌突然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向了刑天鲤——刑天鲤身上的气机涌动,蓬勃的气血波动让她都感到有点吃惊。但是刑天鲤的皮肤色泽,依旧是白的白、红的红,除了更加白皙温润宛如美玉一点点,居然没什么变化? 但是,不该啊? “喂,黑乌鸦皇帝,你可不要是一个废物我告诉你……”旒旌气得吹鼻子瞪眼,差点就张牙舞爪了:“这不死百龙丹,拢共就三颗存货了……姑奶奶好容易才骗……咳咳,求来了一颗,就指望着能培养一个得力的打手供姑奶奶吃喝玩乐……咳咳,辅佐姑奶奶横扫天下呢。” “你若是敢浪费了这颗不死百龙丹,姑奶奶哪怕用禁忌之术,将你当做一颗人形巫药给练了,也得把这颗不死百龙丹重新提炼出来啊!”旒旌有点抓狂的‘啊啊啊啊’的狂叫了起来:“就是一头猪,也该有点动静了罢?你怎么,连皮色都不变一点?” 刑天鲤的心一抽,颇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这不死百龙丹对于巫族精血的晋升,效力太神奇了,尤其是他纯作弊的,用‘斡旋造化’的神通,凭空造化了数千数万倍的有效成分,直接供自身吞噬。 他只顾着享受自身精血疯狂提升的快乐了,却忘了,还有正主儿在这里盯着呢。 一声轻喝。 刑天鲤灵台紫府上,无数巫纹闪烁。 神魂深处,青铜古剑崩碎之前灌输的磅礴信息中,几道最契合当今状态的秘术、经典汩汩涌动,涌入心头,已然有了几分金仙不朽特质的神魂,只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将这些秘术、经典剖析得清清楚楚。 刑天鲤冷哼一声,他双眼骤然变成了一片血色,无边的凶戾之气汹涌而出,化为近乎实质的血色狂潮,朝着四周一圈圈的扩散开去。 旒旌满意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只是一个庸才,但是能入门就好,只要入了门,修炼这《不朽大金刚经》,无论庸才还是天才,都是一回事……啧,这进度,真是让人羡慕啊!” 旒旌‘咕咚’灌了一口酒,叼着一块火腿咀嚼着,同时吹了一声口哨——咳,刑天鲤差点没笑喷了,这家伙吹口哨的时候,居然连着一条嚼碎的火腿一起喷了出来…… 这狼狈的模样。 旒旌的小脸蛋骤然扭曲,她双手主持那白骨小幡,分不出手来,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一条喷出去的火腿,好似一条护食的狗子,猛地探出头去,‘咔嚓’一口,将那喷出的火腿片又精准的咬回了口中。 嗯……真不幸。 她不该一心多用的……这么一番施为,旒旌很成功的咬住了那条火腿片,却也将自己的舌尖狠狠的咬了一口。刑天鲤甚至看到,她宛如碎玉一般晶莹剔透的小虎牙,直接扎破了自己的舌头,一点鲜血很欢快的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旒旌怎么也是大巫之躯,天仙级的修为。 她这一口,能将自己舌头咬破,可想而知她这一口用了多大的力气,可想而知这一口给她自己造成了多痛苦的伤害! 旒旌眼角有泪水渗出。 她紧闭嘴唇,‘呜呜’的含糊咕哝着,快速咀嚼了几下,将那一小片火腿吞了下去,梗着脖子,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火腿,然后极凶狠的看向了那些随行的,服用了黑日化神丹的随行卫兵。 卫兵们顿时忙碌起来。 三千精锐护卫,前番行军的时候,他们每人身后,都跟着五匹战马,每一匹战马上,都驮着一个被施加了禁制,眼不能视、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四肢僵硬宛如僵尸的帝国军士兵。 黑鸦帝国草创,庞大的帝国军,绝大多数人都是从英吉士贫民窟招揽的社会最底层,可想而知这里面混杂了多少人渣和败类。 这些日子,很有一些来自英吉士的帝国军士兵放飞自我,在攻城略地的同时,烧杀掳掠、奸-淫-妇女等等。这些人,都被刑天鲤派出的精锐卫兵秘密逮捕,一共一万五千人,此刻全部带来了这里。 旒旌气鼓鼓的,狠狠地点了点头。 三千精锐卫兵拔出腰间刺刀,将那些违反军规的倒霉蛋按倒在地,宛如屠猪宰狗一般,一刀一个,直接戳破了他们的心脏,割开了他们的脖颈。 ‘嗤嗤’声响,血水、阴魂,从这些倒霉蛋的体内喷薄而出,迅速朝着刑天鲤飞来。 刑天鲤的嘴角抽了抽。 《不朽大金刚经》以血海魔道为皮相,以无穷杀戮吞噬无量精血,来快速提升修为——这种邪魔外道的本领,他可真不想用。 或许,是心理上的一点洁癖罢? 双眸中喷出的血光向外一卷,一万五千人的精血、阴魂,就被刑天鲤一卷而没,直接送入了通天御灵幡,于是,无数甲士凶鬼欢呼雀跃,疯狂争抢这点‘微薄’的血食。 而刑天鲤么,则是将自己一点精血送入了青铜小鼎中,太初之炁涌动,斡旋造化施展,滚滚精血化为一条血河,从双眸喷出的血气中汹涌而出,迅速按照《不朽大金刚经》的法门,一点点淬炼后,被刑天鲤张开嘴快速吸收。 ‘嗡’、‘唛’、‘吓’、‘唏’! 四声古怪的魔咒脱口而出,刑天鲤皮肤下,一条条血色魔纹快速弥散开来,随后,一抹淡淡的不朽金色以这些魔纹为基础,开始急速在皮肤下扩散,顷刻间,刑天鲤就变成了一尊美轮美奂的小金人。 旒旌满意的点了点头:“入门了就好,只要入门了,以你的身份地位,在战场上屠戮个千百万人,这门神功也就大成了。” 幽幽叹了一口气,旒旌狠狠地咀嚼着,含糊其辞的咕哝道:“大妞、二妞那两个贱皮子,非要和姑奶奶我为难,咔,三颗不死百龙丹,全部给了我又如何?姑奶奶不就能有三个得力的打手了么?” “呵,姑奶奶已经降临西陆,更是找到了这么一个极契合的打手狗腿子人选……你们人呢?两个贱皮子,看姑奶奶大功告成后,怎么打你们的脸!” 旒旌眯着眼,‘咕咚’又是一口冰酒灌下去,她晃了晃空荡荡的酒瓶,很豪爽的将酒瓶‘啪’的一声摔得粉碎,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硕大的烈酒罐子,眯着眼,极享受的笑着,‘咕咚’又是一口酒。 满足的哈出一口酒气,旒旌手一指,酒罐子悬浮在身边,她居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整只宫廷烤乳猪,从猪嘴了掏出了那颗烤得烂软的苹果,‘咔嚓咔嚓’的咀嚼着。 旒旌两个腮帮子肿得和抢食的仓鼠一样,刑天鲤斜眼看着她心满意足的大吃大喝,不由得心里感慨——看看,都把孩子饿成什么样子了……呃,你来的那个世界,环境有这么恶劣么? 演戏,要全套。 刑天鲤低沉的呼喝着,刚刚参悟透彻的秘法施展开来,他体内一缕本命精血迅速燃烧,一股可怕的金刚不坏的气息迅速弥散,瞬间充斥全身。 巫道,乃是太古人族最原始、最根本的修炼大道。 后世,诸多宗派法门,无论仙、佛、儒、法、武等等等等,都或多或少的汲取了巫道的一些神通和秘术。佛门的《金刚不坏》之躯,说到底,也就是太古巫族‘庚金戊土’两大血脉强横战体的变种。 小盘古血脉中,本来就蕴藏了先天后天庚金辛金大巫之躯的终极玄妙,此刻刑天鲤一缕巫血燃烧开来,他身上金气大盛,和正经的佛门不坏金刚之躯,尽然有九成九的相似度。 随着几道秘法加持,伴随着淡淡的梵音,就能看到刑天鲤体表,一圈淡金色的永固佛光冉冉升腾,他体内骨骼撞击、经络震荡、血液奔涌,诸般奇异声响宛如龙吟虎啸、海啸汹涌,其庞大的气机,让旒旌都为之微微色变。 ‘咔嚓’声中,刑天鲤站起身来,很舒畅的伸了个懒腰。 下一瞬,他一声大喝,右拳变得金光灿灿宛如金晶铸成,他一拳劈出,就看到一团水缸大小的金色拳影呼啸冲出,狠狠砸在了百丈外的山崖上。 山崖如软泥,拳影如力道,水缸大小的拳影轻而易举的陷入了山崖足足三里深,几乎将那一座山崖整个洞穿。 旒旌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突然从法璐仕官话,变成了带着一点东国神州东北口音的东国土话:“这瘪犊子,修行进度这么快的么?邪魔外道就是邪魔外道,这速度,可真是快啊……羡慕死姑奶奶我了,哎,哎!” 刑天鲤晃了晃膀子,轻轻挑了挑,然后很优雅的向旒旌行了个宫廷礼仪:“尊敬的圣女阁下,这种感觉,太神奇了……我感觉,我就是战无不胜的神,我一定能够横扫整个西陆!” 旒旌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她打了个响指。 刑天鲤禁锢在青铜小鼎中,源自不死百龙丹内的一缕银色璀璨的强烈蛊毒,就随之沸腾起来。刑天鲤之前已经剖析出了这一缕蛊毒的特性,他极其配合的调动精血,瞬间就变得面皮惨白,额头上青筋凸起,‘嗷’的一嗓子嚎叫了起来。 旒旌笑了。 她散开手印,刑天鲤的面色就恢复了正常,两条小银蛇从旒旌头发丝里探出头来,淡金色的眼眸极冷淡的盯着他。 旒旌笑道:“没错,我赐予了堪比神灵的力量,但是你也要谨记,你的生死,完全掌握在我一念之间。你和你的人,以后,为我征战,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刑天鲤绷紧面皮,向旒旌行了一礼。 他眨巴着眼睛,盘算着,是现在就撕破脸皮呢,还是陪着这丫头继续演下去?琢磨了一阵子,刑天鲤缓缓点头,嗯,还是继续演下去吧? 他要对付的,可不仅仅是旒旌,更有英吉士、圣罗斯的那些人呢? 旒旌絮絮叨叨的说道:“我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人,你回去后,这些美酒、美食,多多供应上来就是。还有,那些肥羊、壮牛、大肥猪之类,你只管多多筹备,越多越好,还有五谷、瓜果之类,但凡应季的好东西,只管多多筹备。” “这些东西,姑奶奶我要送回祖地,哎!”旒旌的笑容微微一僵,然后迅速回复了正常,她‘咯咯’笑道:“姑奶奶送那么多好东西回去,还不把那些老家伙给吓死?” ‘唰’! 一缕极凌厉的寒气突兀出现,只是一弹指的功夫,整个山谷就直接被厚达一尺的蓝色玄冰冰封,可怕的寒意汹涌,就连空气都无法维持气态,开始快速的液化、凝固,化为肉眼可见的冰晶一缕缕的从空中快速坠落。 旒旌猛地向后退了两步,厉声道:“黑鸦,退后……混蛋,这是……大妞,你怎么也走了这条道?该死的,你一定要和我抢是么?” 一支宛如玄冰雕成,通体晶莹剔透,皮肤、肌肉、血管,甚至是内部骨骼都近乎全透明,线条优美至极的手掌一点点的,极其艰难的穿透了山崖上那三尺长的紫色光影。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恐怖的寒气从手掌上散发出来,硬生生将那淡淡的光影扩张成了六尺多高,两尺多宽。 伴随着低沉的咳嗽声,一名身量颇高,窈窕高挑,看上去宛如弱柳随风,怯生生、颤巍巍,好似风吹就能倒地,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美得让人窒息的少女,一点点的,从那紫色光影中,将修长的身躯一寸一寸的挤了出来。 紫色光影中,隐隐可见小小的混沌雷光涌动,可见一片片细小的空间碎片乱舞,电光和空间碎片疯狂的轰击着少女的身体,将她身上那件粗布制成的大袍子轰得碎片乱飞,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 少女一点点的挣扎着,一点点的降临此世。 她刚刚站定,就屠了一口血,然后俏生生的朝着旒旌嫣然一笑:“三矮子,谢谢你哦……帮姐姐探明了这条天地通道,果然是能直达传说中的母地故土。” “嘻,我在那边等了好些时日,直到今日这边传来你的气息,知道你还活着,姐姐我才下定决心,亲自过来呢。” “唷,你把不死百龙丹,给这个俊俏小子用了?” “你看,你的一切行止,都没超过姐姐算计呢。” 刑天鲤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绝美的少女,啧啧,实在是赏心悦目啊,实在是,太美了,尤其是那超凡脱俗的,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意,啧啧,端的是冰山美人一座。 而旒旌则是气得眼角乱跳,‘嗷’的一嗓子,然后朝着刑天鲤勾了勾手之:“黑乌鸦,揍她!往死里揍!”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四方合流(上) 旒旌气急败坏。 刑天鲤谨小慎微。 他看看面皮通红的旒旌,再看看那看似娇弱,好似风一吹就能如蒲公英一般散去的高挑少女,干咳了一声:“尊敬的圣女殿下……” 高挑少女笑了:“叫她三矮子就是。还有,不要给她什么尊称。你听她的声音这般老气横秋的,实则这丫头虚岁还没满十六呢!” 刑天鲤瞪大了眼睛。 这就有点吓人了,旒旌的修为么,暴露在外的修为,是天仙之境,但是她虚岁还没满十六岁?也就是说,她实岁也就十四五的模样?咳……这就有点,恐怖了。 虽然刑天鲤自己,这一世年龄也不大,但是他身上有多少挂啊! 就那一柄青铜古剑给他的遗泽,他到现在,还没消化万分之一! 旒旌气得眼珠通红,她头发丝里,两条小银蛇猛地人立而起,朝着高挑少女气急败坏的狂舞着身躯。旒旌的声音,也变了,从那沙哑、苍老,好似坟墓中万年老僵尸一般的声音,变得清澈、清甜,更带着几分软绵绵的天真劲儿。 “排骨精,暴力女,你给姑奶奶我闭嘴!”旒旌狠狠挥动着右拳:“年龄小怎么着?年龄小怎么了?年龄小,也不妨碍我把你那群不成器的兄弟姐妹,揍得满天飞!” 高挑少女不紧不慢的笑道:“他们不成器,被你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哎,好了,好了,既然都来了这里,就联手合作罢,都是自家姐妹,总不能真个见面就打打杀杀的,没来由让下面的狗腿子看了笑话!” 刑天鲤悻悻然的抖了抖脸皮——狗腿子?咳,你是在含蓄我……不,含蓄‘朕’么? 高挑少女干脆就不理睬暴跳如雷的旒旌了,她俏生生的向刑天鲤双手结印,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极标准的古巫礼:“小女子旒瑆(xing),见过这位贵人。嗤,嗤,我就知道,让旒旌这鬼丫头先过来,她总是不吃亏的。”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旒旌最是贪嘴,最是不肯吃苦头,她来到这家乡旧土,别的且不说,一应吃喝用度,她肯定会筹措得极好。偏偏她又是个除了打打杀杀,没什么经营筹措能力的。” “所以呢,她眼巴巴的从长老那边,敲诈了一颗不死百龙丹,肯定是用在这家乡旧土某位位高权重的贵人身上,如此一应的衣食住行,就有人管饭了。” “敢问贵人,尊姓大名?身居何位啊?” 旒瑆的声音清澈、清灵,如春天山谷中刚刚融解的冰川溪水,跳跃灵动,极其悦耳。但是她却修炼了极可怕的幽冥一脉的至尊巫法,她的声音中,蕴藏了直透神魂深处的拷问之力。 一如有罪的灵魂儿,站在十殿阎罗的面前,面对地府天道法则的拷问。 一切隐私都无法隐藏。 一切秘密都必须吐露。 甚至,她的声音宛如狂雷,一波波的滚过刑天鲤的神魂,宛如巨灵神举起烧红的天柱,要在刑天鲤的神魂上,直接烙印属于旒瑆的奴隶烙印! 相比旒瑆的这般手段,旒旌居然在不死百龙丹中,融入了大银、二银的毒液精血炼制的蛊毒,以此来操控刑天鲤——这,这,这,这两个女人的手段,差距有点大啊! 刑天鲤‘极其仓皇’的望了旒旌一眼,然后瞳孔‘迅速扩大’,双眼‘无神’,语气‘呆板’的喃喃道:“在下……在下……黑鸦帝国,开国皇帝,阿尔郎德……” 旒瑆眉头一挑,笑了:“你国土多大?子民多少?” 刑天鲤喃喃道:“黑鸦帝国,继承法璐仕国土,在西陆,有行省二百二十二座,每一座行省,最小者方圆近千里,最大者方圆三千里,子民总以百亿计。在西陆之外,有成熟的殖民大陆十二处,方圆十万里,子民数以百亿计。” “其他未成熟的殖民大陆,总数过三十,正在开发战争中,迁徙移民以千万计,殖民军团同样以千万计。” 刑天鲤将黑鸦帝国账面上的数字一点点的报了出来,旒瑆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旒旌抛了个媚眼:“果然,我就知道,让三矮子你先过来,总是不会出错的。你居然控制了一尊皇帝?嘻,千亿子民?他们的出产,却是极大丰富的!” 旒瑆笑了几声,然后皱起了眉头,她很不解的看着站在一旁,极其平静的旒旌:“三矮子,你怎么不动手?你看,我正在用‘幽冥炼心’之法拷问你的狗腿子,更是在他神魂中打下奴役烙印,你知道我的手段,你今天居然没动手?” 旒旌冷然道:“姑奶奶我这几日,正在血脉凝转的紧要时刻,不和你打打杀杀的。只不过呢……我和你还能好言好语的,总有人和你是死对头!” 旒瑆的脸色微微一变。 ‘嗤’! 一支燃烧着熊熊烈火,火焰纯青,近乎青蓝色,散发出可怖高温的纤细玉手,猛地击穿了那一条紫色光痕,强行撞入了这一方世界。 ‘呵呵、呵呵’,甜美但是极冷厉的冷笑声从那光痕中不断冲出:“巫殿掌握的天地通道,一共二十三条,其中十九条过于细小,只能稍稍投放一些巫蛊、毒虫,查勘消息,还尽都有去无回。其他四条通道,有三条被那些贱民严防死守,除非爆发大战,否则根本难以通过。” “仅此一条,过于狭小,凶险无数,吾正琢磨着,哪位勇为人先,试探一番……没想到,三矮子,还有暴力女,你们两个居然都冲过来了?” “三矮子做事,一掼没心没肺、没头没脑,她冒冒失失冒险撞过来,情有可原。可是老大你固然暴力,但是一贯阴险怕死的,你们两个,究竟是谁先过来的?” 旒瑆叹了一口气,双手捂着心口,呈西子捧心状,有点幽怨的看着旒旌:“你给老二传信啦?真是小气,不就是和你联手,控制了你的这条狗腿子么?何必呢?” 旒旌咬着牙。 狠狠咬着牙。 她极力咬牙,牙齿磨得‘嘎嘎嘎’直响,隐隐可见牙齿缝隙里有火星乱闪,显然是恨到了极致,但是她并没有向旒瑆出手的意思。 那支燃烧着可怖烈焰的手掌一点点探进了这一方世界,紫色光痕疯狂震荡,狂躁的热风呼啸着吹了过来,和旒瑆制造的可怖寒意中和,让这一片山谷变得温煦如春,倒是舒服了不少。 很快,一个身量介于旒瑆和旒旌之间,不高也不矮,极其温润匀称,容貌也颇为温婉俏丽,乍一看去,就好似一汪泉水一般,有着女子一切应有的柔和美感,让人莫名一见,就好似见到了梦中情人一般感觉的黑袍少女,微微喘着气,挣扎着窜了过来。 “唷!闹着呢?”少女刚刚落地,身上火焰稍稍收敛,眸光如烈日巡天,迅速在刑天鲤身上扫了一眼,就笑了起来:“三矮子的手段还是这样,直接给人下毒,也太残暴了一些……大姐你居然用了‘幽冥炼心’印?哎,你又抢三矮子的东西,她怎么没给你一拳?” 精巧柔和的鼻头抽了抽,少女向旒旌笑了笑:“唷,血脉凝炼的关头了?恭喜呀,三矮子,这次巫血凝炼成功,你能长点个子么?你这么矮小干瘪的,以后可不好嫁人呢!” 旒旌再一次的暴怒,震怒,狂怒……怒气化为丝丝黑绿色的雾气萦绕身边,好似一个极大的墨玉盘子,中间托起了她这么个娇小可爱的俏丽少女,倒是格外有几分美丽。 新来的少女突然身躯一闪,她一闪就到了刑天鲤面前,右手如电,食指带着可怖的高温,在刑天鲤的眉心、心口、小腹处狠狠点了三指。 高温入体,好似三根烧红的铁钎子狠狠扎进血肉深处,刑天鲤很配合的‘嗷嗷’惨嚎了一声,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面无人色的看着少女:“这位尊贵的小姐,我做错了什么?” 少女微笑,轻声道:“我是旒爧(ling),你做错了什么?呀,你没做错什么,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你能做错什么呢?” “但是,既然暴力女和三矮子,都在你身上做了禁制,我总要掺和一手的。我们从小就这样,你以后习惯了就好。嗯,你会习惯的……嗯哼!”旒爧深深、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三圈,极陶醉的感慨道:“啊,这里的空气,真是很好。” “这阳光,居然这么温暖。” “这清风,居然毫无臭气。” “这山岩,居然干净如斯。” “唷,看看那些小可爱,居然身上一点脓包、污秽都没有……哎!”旒爧‘咯咯’一笑,她手指一点,里许外,一头站在山崖上,正呆头呆脑朝着这边张望的岩羊就怪叫一声,骤然被巨力吸附到了旒爧面前。 旒爧手指一点,岩羊皮毛脱落,肚皮裂开,五脏六腑悉数崩解,她一团烈焰从掌心升腾,绕着岩羊庞大的身躯一阵灼烧,就将这头百来斤重的岩羊烤得油脂四溢、芬芳扑鼻。 旒爧从烤熟的岩羊大腿上,轻轻扯下一块焦黄的大肥肉,塞进红润的小嘴中‘咔嚓咔嚓’的咀嚼着。没有任何盐巴,没有任何调味料,旒爧却好似吃到了世间最美味的食物,眼角居然有两点泪水轻轻的滑落。 旒旌在一旁冷笑。 旒瑆微笑,指了指刑天鲤:“二黑子,这位是三矮子挑选的‘粮草总管’,此方的一位帝王,治下有子民千亿,国土广袤无边,尽是这般肥沃、新鲜、毫无污染的桃源田土……你摆出这么一副没吃过、没见过的模样,可丢人哩。” 旒旌在一旁冷笑,她袖子一甩,就甩出了上百瓶圣泉宫珍藏的皇家御酿,以及数十盆法璐仕高手御厨精心调制的美食——肥鹅、乳猪、火腿、大鱼、熏鸡、干兔……所有菜肴,且不说法璐仕御厨的手段如何,起码各色调料一应俱全,尤其是那些来自海外殖民地的香料,更是卯足了力气砸了下去。 所有彩色都浓香四溢,端的只是嗅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旒旌啥也没说,她只是将这些美酒佳肴丢了出来,然后双手抱胸,斜眼看着旒爧。 但是她似乎什么都说了,她面前的美酒佳肴,对比旒爧仓促炮制出来的那头没有任何盐巴和香料的烤岩羊,她似乎在说——‘喂,看这个茹毛饮血的疯婆子’! 旒爧柔和、柔美的面皮骤然将领。 她掌心一缕纯青火焰喷出,那般大的一头岩羊,顿时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缓缓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冲着旒旌点了点头:“三矮子,长心眼了啊?哎,大棒子,刚刚是三矮子给我通风报信,捏死了她留在我这里的一支同命蛊,我才知道你居然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旒瑆笑得极甜美:“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通风报信什么的,从何说起?我们姐妹三人,自当同心协力,在这家乡旧土,创出一番基业来……嘻,等那些老鬼从棺材里挣扎出来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 刑天鲤眯起了眼睛。 这三个女人。 大棒子? 二黑子? 三矮子?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绰号? 三个生得各有风韵,俏丽甜美的少女,被别人起了这么恶劣的外号,居然还能囫囵个的站在这里,居然还没相互下死手将对方坑死……她们是真的有感情啊! 三人相互看了看,‘咯咯咯’的齐齐笑了起来。 她们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笑颜如花,旒瑆收起了身上寒气,旒爧收起了那滚滚热浪,三女就坐在了山岩上,就着旒旌洒出来的那些佳肴,掰开一瓶瓶美酒的瓶塞,开始大快朵颐。 呃……果真是塑料姐妹啊! 刑天鲤看着三女‘大吃大喝’的模样,眼角都在乱跳。 他这辈子,主攻巫族的根本大道,就是强悍的肉身,强绝的巫力……巫族其他的诸般辅助秘法,他还真没上手实践过多少。 但是他灵台紫府上,有一部《原始巫经》啊,这是太古巫族的大百科全书,只要外界出现任何跟太古巫族有关的蛛丝马迹,都能刺激这部恢宏巨著,从中蹦跶出大量相关的资料。 三女在那里大吃大喝的时候,《原始巫经》就好像一座储存烟花的仓库爆仓了一般,无数光焰升腾,无数巫纹疯狂冒出来。 综合归纳一下,就是一顿饭的功夫,旒旌不动声色的,在酒水和美食中,连续动用了一百七十三种手段,下了四百五十九种千奇百怪的巫毒、巫药。其中九成九的巫毒、巫药,不致命,但是可以让人‘社死当场’。 剩下的那几种巫药,那真正是勾魂夺魄,直奔着将人打得魂飞魄散去的。 刑天鲤不方便用神魂之力窥探,他只能用肉眼观察,他硬是只发现了旒旌七成的小动作,还有三成下毒的手段,他都没能发现旒旌是如何做到的。 而旒瑆和旒爧么,她们看似风轻云淡,实则也是手段尽出。 旒瑆施展的是幽冥、玄冥、烛九阴三大巫脉,悄无声息的,将旒旌释放的诸多巫毒冻结,挪移,从食物和美酒中剔除,悄然无声的丢去了数十里外。 旒爧则是以祝融巫脉为主,辅佐以四时时令中的夏正巫脉,以及天地巫脉中的风伯巫脉,将美食、美酒中的诸多蛊毒悉数焚毁。但是不知道旒爧是有意的,还是对力量的操控没有旒瑆这般圆润纯熟,她的巫力涌动时,诸多异象迭出。 就能看到,旒爧手上的美食、美酒,时而火光闪烁,时而风浪吹拂,时而酷暑升腾,赤阳之气弥漫四方……好几次,旒爧手上的美食中,巫毒的浓度太高,她动用的力量太强,直接将什么鹅腿、猪头、兔子屁股之类的美食,一闪就烧成了一缕飞灰。 而旒旌也发狠了。 她起初下毒的时候,还是风轻云淡的,不留什么烟火气。 到了后面,看到旒瑆、旒爧两女将她丢出来的美食美酒吃喝了个干净,居然还是面皮粉嫩白皙,不见丝毫中毒的征兆,旒旌冷哼一声,甩出了一块上下九层,底座有六尺方圆的奶油蛋糕。 ‘嗤嗤’声中,旒旌的指甲上缕缕七彩之气弥漫,她堂而皇之的,毫不掩饰的,将这奶油蛋糕染得五颜六色,就好似打翻了颜料铺一般。 好可怜的蛋糕。 色彩变了,也就罢了,还有一缕缕刺鼻的臭气、腥气扑面而来,那味道,比三百年没淘洗过的茅坑还让人难以忍受。 《原始巫经》极其亢奋,‘哗啦啦’一下子,给刑天鲤蹦出来了数千道提示! 旒旌这小丫头,居然在短短呼吸间,在这一块奶油蛋糕上,下了三千六百种巫毒、巫蛊,而且相互之间,毒性契合,遥相呼应,组成了一座无比古怪、玄妙绝伦的‘蛊毒大阵’。 以蛊毒,化大阵! 刑天鲤的面皮剧烈的抽搐着,源自青铜古剑的遗泽中,一篇篇关于阵道的法门又汹涌而出,不断和他的神魂相融。大量阵法知识涌入神魂,一时间弄得他头昏目眩。 “好了,大棒子,二黑子,请吧!” “多少吃一块,不然,我可翻脸!” “凭什么啊?我辛辛苦苦找到的狗腿子,要让你们两个也来驱遣?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我先找到什么好东西,发现什么好机缘,你们就来占便宜……呵呵,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次如此紧要的大事,你们两个做姐姐的,还在后面占便宜?” “乖,张嘴,一人吃一块,我就允许你们共享黑鸦帝国!” “否则,休怪我一拍两散!”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四方合流(下) 白丹枫城,圣泉宫,刑天鲤一行一如离开时那般,悄无声息的回来了。白丹枫城,圣泉宫,刑天鲤一行一如离开时那般,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旒旌趾高气扬,小脸蛋昂得老高,那得意的小模样,让人恨不得捏着她两块略有丰腴的小脸蛋,狠狠地摇晃一下她的小脑袋。 旒瑆、旒爧,就有点狼狈了。 两女真正实力,都比旒旌要高出一层。但是在旒旌真个歇斯底里,摆出彻底掀桌子的嘴脸后,两女犹豫了片刻,终于是咬牙切齿的,分别从那块颜色、气味、口感等等,都变得极其糟糕和可怕的奶油蛋糕上,轻轻切下一块,狠狠咬了一口。 饶是两女在吞下那块蛋糕后,就用尽了手段,更服下了随身携带的丹药辟毒,旒旌布下的蛊毒大阵,还是太可怕了一些。 从那一片山岭回到白丹枫城,一路上,两女都藏在临时购买的马车中不见人。 实在是,面皮变得五颜六色,身上略带异味,甚至面皮都有点浮肿,两女在马车上藏了一路,直到进了圣泉宫后,又过了三天,她两才悻悻然的换上了法璐仕风格的宫廷礼服,重新出现人前。 刑天鲤已经给她们安排好了身份。 他虚构了三女的来历,直接将她们定义为阿尔郎德家族上一任黑鸦伯爵,和某位有着王室血脉的私生女,一通胡搅蛮缠后,产下的私生女。 刑天鲤颁发诏书,明文三女是正统的旧法璐仕王国的王室公主,她们也是尊贵的黑鸦帝国的公主,分别以鸢尾花、紫罗兰、曼陀罗为封号。 慷慨的黑鸦皇帝刑天鲤,本着反正也不是自家产业的败家子形态,更是将白丹枫城周边,最为富饶的三个行省,封给了三位新鲜出炉的公主殿下,作为她们世世代代永久相传的封地。 这三座行省,从东北、西北和南面,恰恰将整个白丹枫城围在了正中。 刑天鲤就连这三座行省的名字都直接改掉了,将其名为鸢尾花行省、紫罗兰行省、曼陀罗行省。他规定,三位公主可以在自家封地内,随意的组建官方机构,随意的组建自家私军,随意的征收税款,随意的做她们想要做的一切事情。 黑鸦帝国,局势震荡,帝国军团,正疯狂的侵吞旧法璐仕的全部领土,整个帝国正在疯狂洗牌,在这风云跌宕的大时代,谁会反对新鲜出炉的皇帝陛下,册封三位帝国公主呢? 没人在乎这一点。 或许,有人会在乎,但是在乎这一点的人,脑子里回旋的,大概也就是‘联姻’、‘抱大腿’、‘吃软饭’之类的念头,没人会质疑这三位公主,她们来自何方,出身血脉,背后势力之类的阴谋论罢! 圣泉宫。 觐见殿。 一身便服的刑天鲤端坐在王座上,大殿中挤满了新鲜出炉的帝国高层,一个个红光满面,喜笑颜开,乍一看去,全都是身价暴富、油水丰沛的嘴脸。 在刑天鲤左手侧,一字儿排开了三张规格较小的宝座,面皮略白的旒瑆,面皮略红的旒爧,神采飞扬的旒旌,三女身穿华美的帝国公主衮服,一本正经的扶着权杖,挺直了腰杆坐在宝座上,好奇的俯瞰着下方的帝国文武。 而那些帝国文武,轮番出列,向刑天鲤回禀这几日里帝国去得的方方面面的成绩。 将领们汇报的主题,是前方军团又攻下了多少座城池,接收了多少领土,整编了多少军团,然后,他们申请帝国后勤部,赶紧送更多的新军服、新军械去前线,方便新整编的军团即刻投入征战。 文臣们汇报的主题,是这几日,他们又收缴了多少栋房屋,冻结了多少个账号,罚没了几千万、几亿的金币,乃至于诸多的珠宝古董、山林庄园、甚至是从殖民地那边带来的男女奴隶等等等等。 而大脑、眼睛、耳朵三位公爵,他们汇报的,就是情报部门又抓捕了多少旧联邦的余孽,击毙了多少效忠余孽的党羽,挖掘了多少旧联邦的隐藏资产,找到了多少和旧联邦余孽有牵连的情报线。 有司法部、警察部的高层小心的启禀刑天鲤,几个国有监狱中,抓捕的旧联邦相关的罪犯已经超过五十万,几个大型监狱已经爆满,几乎到了无法立足的地步。为了震慑天下,是不是应该有一次大型的公开审判,狠狠地杀一批脑袋? 当年旧联邦取代旧法璐仕王国的时候,革命军将旧贵族阶层杀了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短短一个月时间,因为和贵族们有关而被诛杀的男女老幼,总数量在百万以上。 所以,这群旧贵族遗老遗少充任的司法部、警察部的高官们,咬牙切齿的以为,黑鸦帝国也要有样学样,不杀个百把两百万人,如何震慑天下?如何维持治安? 旒瑆、旒爧、旒旌三女眸光闪烁,聚精会神的聆听着众多文武大臣的汇报和争论。 旒瑆、旒爧,显然是很正经的在学习这一方世界的知识,观察这些文武大臣的言谈举止,剖析他们话里话外泄露的诸多情报。 而旒旌么…… ‘咕咚’一声……整个觐见殿骤然安静了下来。 这货居然从王座一旁的暗格中,堂而皇之的取出了一瓶百年佳酿,极其豪放的拔出了瓶塞子,当众‘咕咚’干掉了小半瓶。 刑天鲤扶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满大殿近千名黑鸦帝国的文武臣子,看到旒旌这般做派,想起她名下的曼陀罗行省那么一片富饶之土,以及刑天鲤授予她们的,近乎独立王国的特权,眼珠子骤然亮了。 这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曼陀罗公主,赫然是一个酒肉之徒啊? 呵呵,酒肉之徒! 咳咳,如果是酒色之徒,那就更好不过了。 这些文武大臣的家里面,想要找那种英明神武的英才,是很难找到一个半个的。但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纨绔子弟,那是一抓一大把啊!如果这位公主殿下,是一位酒色之徒,哎,哎,他们都能投其所好啊! 如果能够和新鲜出炉的皇室,有这么一腿、两腿、三四腿的亲近关系,哪怕不是正经联姻,哪怕是让自己的某个儿子、某个孙子做恋人……甚至是做情人……哪怕是做面首呢……对整个家族而言,这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看看,三位公主殿下,能够直接坐在皇帝陛下的身边呢! ‘咣’! 觐见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前些日子狼狈逃跑的乔森亲王,带着几个金发银眸的老人,带着几个金发金眸、高大俊伟的青年,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 他们身穿上红、下白的贵族冕服,胸前的绶带也都是红白二色,这是英吉士王国的御用色调,证明他们都是英吉士王国的大贵族。 在乔森亲王这一行人身后,则是跟着十几名金发血眸,身上礼服以铁灰色为主,甚至绶带直接就是黑紫色,只是装饰了几条细细银线、金线的魁伟男子。 这般色调,这些人来自圣诺曼王国,也只有这个老牌的以军队立国的国度,他们最钟意钢铁的色泽。 刑天鲤下意识的看了旒瑆、旒爧、旒旌一眼。 三女色表情丝毫未变,唯有瞳孔收缩成了针尖大小,而旒旌更是拎着酒瓶子,‘咣咣咣’就是三大口灌了下去。 刑天鲤缓缓点头,嗯,这就没错了,你们果然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手持权杖,刑天鲤缓缓站起身来:“尊敬的亲王殿下,你前些日子,居然不告而别……你们给帝国,造成了太惨烈的损失,我这些日子,还在发愁,如何向下面的百姓解释那山岭中的几个大坑呢。” 乔森亲王轻咳了一声,干巴巴的笑道:“这都是那些圣罗斯野蛮人的责任,不是嘛?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他看向了坐在刑天鲤身边,也随着他一起起身的旒瑆三女,乔森亲王的眼眸骤然一亮,极其殷勤的向前行了两步,极有贵族风度的深深鞠躬行礼:“啊,赞美仁慈的圣母,三位尊贵的公主殿下,你们美丽的容颜,简直犹如常伴圣母身边的星辰,世间一切女子的容貌,在你们面前,都黯然失色了。” 刑天鲤撇了撇嘴,老色皮一个,你敢招惹她们? 他飞快的看向了跟在乔森亲王身后,那一群金发金眸、金发血眸的男子。来自文明火种委员会、来自万神殿的家伙们,你们有这个能力,辨识出旒瑆、旒爧、旒旌的身份么? 刑天鲤根本不在乎他们是否能认出她们来! 反正,倒霉的黑鸦皇帝,只是受害者嘛……你们能对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么?不能嘛…… 乔森亲王身后,两伙人只是很冷淡的,朝着旒旌三女瞥了一眼。 他们金色、血色的眸子里,幽光骤然一亮——但是很显然,他们的注意力,只是放在了三女绝丽的脸蛋上,他们并没有对三女的身份、来历,甚至是实力产生任何的质疑。 当然,三女收敛气息的法门,也极其精妙。 甚至就连刑天鲤,他拥有的小盘古血脉,已经第五转,拥有十六山的巨力,他在巫族血脉的修炼上,敢说远超旒旌三女,但是如此近的距离,他也没能察觉到三女的气息和普通凡人有任何的异常! 三女,极精收敛、藏匿之道。 刑天鲤有点轻松,也有点失落——他其实满想看看,三女和这些金发异族爆发冲突的。 毕竟,三女对他,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态度,是吧? 又是下毒蛊,又是神魂烙印,又是肉身禁制的……咳,直接把他当奴隶使唤了。如果不是他修炼的《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在品阶上远超她们的手段,直接将她们的三门禁制手段化解无形,难不成刑天鲤还真要给她们做狗腿子啊? 脑海中无数念头一闪而过,乔森亲王身后,一名金发金眸的青年,一名金发血眸的青年,就迫不及待的抢了出来。 金发金眸的青年,名曰奥古通古,显然是奥古斯的同族。另外那个金发血眸的青年,则名曰帝挲(sa),明显就是帝斯的族人。 两个家伙,就好似两头春天里刚刚填饱了肚皮的野熊,所谓饱暖思-淫-欲,两个家伙的动物本能发作,而且他们都有着极强的独占心理,眼前分明是三个活色生香的大姑娘,他们却都摆出了这三位只能独属他们一人的架势。 两人肩并肩的凑到了旒瑆三女面前。 他们向前疾走的时候,肩膀相互对撞,居然发出‘嘭嘭’闷响,身上礼服、肩章、挂在胸前的绶带、奖章等等,悉数被震得粉碎。两个家伙,就这么袒露着半边膀子,凑到了三女面前,喜笑颜开的开始介绍自己。 两人居然都有着亲王头衔。 奥古通古,是英吉士亲王。 那帝挲,则是圣诺曼亲王。 他们的头衔,崭新,从未在极西百国各国的纹章院记录中出现过,显然一如旒瑆三人的公主封号,也是刚刚出炉的玩意儿。 他们殷勤的向三女行礼,结结巴巴的说着不是很熟练的恭维话,然后热情洋溢的邀请三女去英吉士,去圣诺曼,他们保证,两个国家都会用最盛大的礼节迎接三女。 旒瑆、旒爧、旒旌三女显然是呆住了。 她们看向奥古通古和帝挲的眸子里,还残留着一丝异状的冷意,这两个家伙,居然不知道死活的凑到了自己面前,热情洋溢的邀请自己去做客? 旒瑆、旒爧沉默不语,矜持的保持微笑。 旒旌则是不管这么多,她很豪爽的将酒瓶子往地上狠狠一摔,直接摔了个粉碎,然后从王座暗格中,又掏出了一瓶老酒狠狠地灌了一口:“哪?邀请我们去做客?呵呵,酒管够?” 奥古通古和帝挲眸子同时一缩,很有点龇牙咧嘴的抽了一口冷气。 然后,两人齐齐点头:“当然,酒,管够。” 刑天鲤在一旁咧咧嘴,点点头,背着手,摆出一副‘家有小女刚长成’的慈父嘴脸,含蓄的笑道:“我的三位妹妹,她们身份尊崇,血脉尊贵,在帝国,她们享有等同于我的特权……她们无论想要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 “同理,她们可以决定她们的一切。无论是她们的人生,还是她们的婚姻。”刑天鲤慢悠悠的说道:“帝国广大,帝国军团,将接管那些海外殖民地,一切已经成熟的、没成熟的殖民大陆,都将被帝国接管。” “我的三位妹妹,每一位出嫁的时候,我都会将一座成熟的殖民大陆,当做她的嫁妆。上面的一切财富,一切子民,都是她的私产……也就是我的妹夫的私产!” 旒瑆、旒爧、旒旌听得刑天鲤这般说,三女的嘴角同时耷拉下来——妹妹?谁是你妹妹?混蛋狗腿子,你僭越了,你不知死活! 但是看到奥古通古和帝挲眸子里骤然亮起的炽烈火焰,感受到两人身上凭空滋生的浓郁杀机,以及他们相互怒视时那眸子隐藏的恐怖杀意,三女突然醒悟。 被称之为二黑子的旒爧慢悠悠的说道:“我们三姐妹,姐妹情深,宛如一人……未来我们若是出嫁,只会同嫁一人,这是我们从小就发誓的事情,绝不会变!” 于是,不仅仅是奥古通古和帝挲,他们同行的那些金发金眸、金发血眸的青年,甚至是乔森和同行的那些英吉士、圣诺曼的贵族,一个个眸子里都有疯狂之色涌了出来——混蛋啊,三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也就算了,对他们这些贵族而言,女色不值一提。 但是将她们三人娶进门,就是三块殖民大陆的嫁妆! 三块殖民大陆,那就直接可以成为一个新的帝国啦! 刑天鲤也瞥了一眼旒爧——嘿,二黑子果然是二黑子,果然是阴险奸诈……错,果然是和‘朕’一般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 高空,有异样的‘嗤嗤’电离声响起,一条小巧的金属装甲飞艇从天而降,直接降落在了觐见殿前广场上。伴随着高亢的呼喝声,刑天鲤留在黄昏山脉的鬼王分身,带着大群熟人昂首挺胸的行了进来。 何铎、何西,一众五岳堂的高层,还有刑天仁兄弟几个,还有一批膀大腰圆、气息凌人的刑天氏兄弟,全都披挂重甲,宛如一群移动的钢铁巨像,带着凌厉的气息昂首而进。 刑天鲤眉头一挑,嗯哼,乔森亲王等人,这是有备而来? “尊敬的亲王殿下,这位看上去就气度非凡、英明神武、大有帝王之风的贵人,请问他是?”刑天鲤丝毫不脸红的,朝着自己的鬼王分身轻轻一指。 鬼王分身则是向刑天鲤点了点头:“这位器宇轩昂、气概盖世的人中龙凤,就是黑鸦帝国的开国大帝黑鸦陛下吧?今日有幸得见,果然见面更胜闻名。” 刚一见面,刑天鲤就和自家分身,来了一场极不要脸的商业互吹。 乔森亲王等人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这两个家伙怎么看上去,基情四射的? 而通晓内情的刑天仁、何铎等兄弟,则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尴尬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自家大兄,这也忒不要脸了! “我们共同面对圣罗斯这个空前的强敌,我们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圣罗斯背后,究竟是何方实力在支持他们,导致他们拥有了一些不应该在这个世界出现的力量。”奥古通古抢先开口,争着在三位嫁妆丰厚的大美人面前表现。 他朗声道:“所以,我们邀请来了来自东国神州的黑云侯爵刑天鲤阁下……” 奥古通古的话语骤然一滞。 黑云侯爵? 黑鸦皇帝? 这,这,这……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基情四射的,你们这是天注定的缘分么? 帝挲急忙抢过了话题:“东国神州有一句古话,攘外必先安内……我们面对圣罗斯这样的强敌,我们必须同心协力,共同应对……所以,我们的背后,不能有任何不安定的因素。” 乔森亲王也急忙说道:“易多利王国,还有他的那一群爪牙国家,就是西陆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在和圣罗斯帝国全面交战之前,易多利,不应该存在了。” 刑天鲤眸子一亮。 他和鬼王分身同时大力鼓掌:“妙啊,西陆虽然广袤,但是容不下一个易多利。让我们四方联手,干掉他!”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飞升之巢(上) 这就,极离谱。 黑鸦帝国南部,黄昏山脉北麓。 四套大型履带组,扛起了直径超十丈,长近一里的圆柱状巨型机械,伴随着低沉的‘嗡嗡’轰鸣声,这台庞然巨物以超乎常理的轻盈姿态,以远比奔马更加快捷的速度,带着一溜狂风奔驰而来。 ‘嗡’的一声轰鸣。 机械前方,喇叭状的喷口处,一圈白色的激波呼啸着喷出。 激波喷出时,只有十丈左右直径,但是很快就扩张到了两里左右的直径,随后气势磅礴的撕开空气,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爆,狠狠撞在了前方的大山上。 一声闷响,四面八方,来自黑鸦帝国、英吉士、圣诺曼的大批精锐士兵身体狠狠一晃,五脏六腑都被外溢的激波震荡得翻江倒海,好些士兵直接低头呕吐。 甚至有人和战马距离太近,他们直接被震得胃液都从鼻孔里喷出,口吐白沫的栽倒在地直抽抽。各国军官急忙大声呼喝,勒令看热闹的士兵赶紧跑到远处去。 前方那一座高有三四百丈,宛如巨型屏风一样拦路的山峰,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山体骤然被震荡开一个直径里许,长达数里的大坑。那坚固的,经历万千年岁月洗刷而巍然矗立的山峰,就这么被不可思议的伟力,震成了大片粉尘。 刑天鲤嘴角抽了抽。 这玩意儿……这是开路的施工机器? 这玩意儿,如果是放在正面战场上,冲着某座坚固战堡狠狠来上一发,这效果也是无敌的罢? 奥古通古和帝挲等人身后的文明,果真是,了不得……比起修炼者仙人境排山倒海的手段,这台机器一击破开数里山体的能力倒也不算什么,问题是,操控这一台巨型机器的,只是几个普通凡人啊! “呵,凡人的科技!”旒旌站在刑天鲤身边,拎着一个老酒瓶子,‘哧溜’就是一口。她很熟练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罐腌黄瓜,‘咔嚓咔嚓’啃得清脆。 旒瑆、旒爧的脸色很难看。 大庭广众之下,也就旒旌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不顾身份体面的吃吃喝喝。 她们其实,也很想大吃大喝啊……但是,远远近近,这么多人看着呢?更让人烦躁的是,奥古通古和帝挲两个家伙,正满脸堆笑的,带着大群金发金眸、金发血眸的家伙,还有大群英吉士、圣诺曼的高官贵族往这边凑了过来。 两女矜持的笑着,纤细的手指把玩着细细的、独角鲸的独角镶嵌各色宝石打造的公主权杖,摆出了一副对眼前的巨型机械极其感兴趣的模样。 一共十二台一模一样的巨型机器一字儿排开,它们‘嗡嗡’前行,不断喷出白色的激波,一道道激波呼啸而去,直接在厚重的山岭中,开出了一条宽达十余里,平坦如砥的通衢大道。 空中,一架巨型飞艇悬浮,随着十二台开路机器一路向前。 山岭被摧毁,漫天粉尘乱飞,巨型飞艇的吊舱上,丝丝缕缕的流光闪烁,漫天粉尘尽被吊舱吞噬。奇异的重元素反应炉在吊舱中轰鸣,粉尘被迅速的转化为纯粹的能量,化为十二条肉眼不可见的高温微波,从天空投射下来,直接连上了十二台巨型机械。 于是,这十二台大家伙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能源,支撑着它们奔走如飞,支撑着它们宛如利刀切豆腐一样,从北到南,开辟出一条直达易多利的大道。 奥古通古和帝挲行了过来,眸子里闪烁着雄性动物在春天特有的激情幽光,极其殷勤的向旒瑆、旒爧两女献媚——至于旒旌么,他们已经‘摸准’了她的脾性,这丫头,只要有好酒好肉,是极好‘对付’的小丫头片子,只要能拿下这两个大的,这个小的,只是一个‘搭头’啊! 刑天鲤看不得这两个家伙的作死行为,打了几声哈哈,带着大群扈从跟上了那些巨型机械,直接朝着南边去了。 真正是,不知道死活。 奥古通古和帝挲只是身份尊贵,但是他们的真正修为,也就和奥古斯、帝斯差不多,肉身力量千万吨级,大概就是地仙境巅峰体修的水准,还不到天仙呢。 看似最人畜无害小白花的旒旌,都能轻松的一指头戳死他们,更不要说旒旌最熟练的技能是巫药和蛊毒之术。 而永生教三大圣女,大棒子和二黑子……咳咳,是大圣女旒瑆和二圣女旒爧,她们能稳稳的压制脾气并不是很好,而且古怪刁钻的旒旌,更能屡屡让她吃瘪,她们能是什么善茬么? 这两个家伙不知死活,直往她们面前凑! 刑天鲤期待着一场异常惨烈的大戏开幕,就是不知道最终这两个家伙会被祸害成什么模样。 与此同时,刑天鲤更好奇——文明火种委员会和万神殿,他们对于永生教,就没有一点儿内幕情报么?他们难道,真的连永生教的三个圣女长什么模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啧,好想知道,在奥古通古、帝挲等人的故乡,他们三方势力究竟是何等生存模样! 一路前行,有英吉士提供的大量超出当代科技水平的器械相助,短短半个月时间,一条宽达十几里,从南到北长有几近一万五千里,横贯了黄昏山脉最窄处,从黑鸦帝国南疆直达易多利本部的大道,就此成型。 一路上,随着通道的开辟,不断有源源不断的山民,举起各色古老的图腾旗,更是打着‘刑天舞干戚’的战旗,唱着古老而苍凉的战歌,汇入在通道上行军的庞大军队。 短短半个月时间,应黑云侯爵刑天鲤之命,从黄昏山脉各处汇聚而来的山民精锐,足足超过百万——而这百万人丝毫不掩饰的,释放出了他们被激发血脉后的磅礴气息。 百万激活血脉的巫民,肉身力量最弱者,也拥有了超过万斤的肉体力量。 这直接导致了,最初几天,奥古通古和帝挲,还犹如绿头苍蝇一样围绕着旒瑆三女乱转,到了后面几天,随着汇聚而来的山民越来越多,其中实力强横、气血冲天的巫民精锐越来越多,甚至逐渐涌现了几个拥有共工氏、祝融氏血脉,肉体力量过万吨,身边自然有火焰、水波异状升腾的高手后,这两个家伙,就突然销声匿迹了。 刑天鲤这几天,都能看到,高空中高速飞艇往来,不断有眼眸色泽各异,身披甲胄的异族汇入队伍。 他更是注意到——旒瑆、旒爧、旒旌三女,看到这些刚刚激发血脉的巫民时,那馋涎欲滴,差点就相互之间大打出手的小模样。 这一日,前方已经隐隐可见一座尖塔林立,被鲜花、苗圃环绕的城池。 那就是易多利王国北部有数的重阵‘莉莉娅’城,西陆有数的艺术之都,时尚之都,以及有色宝石之都。 说到艺术之都,莉莉娅城号称汇聚了西陆一半以上的音乐家,一半以上从事歌舞表演的俊男美女,常年有无数富豪在这里寻欢作乐,寻找男女情人。 说到时尚之都,这里是西陆传统的丝绸交易中心,来自东陆近乎四成的丝绸、锦缎、各色珍贵面料,包括蚕茧等原材料,都在这里进行交易。这里有着西陆最高端的礼服定制服务,西陆一半的高端裁缝在白丹枫城,剩下的一半就在莉莉娅。 而有色宝石么,莉莉娅城汇聚了整个西陆几乎所有的宝石商人,无论他们来自哪个国家,他们都习惯性的以莉莉娅城为交易据点。基本上,西陆百国的达官贵人、贵妇小姐们,他们身上,平均有十颗以上的贵重宝石,全都来自莉莉娅城。 临时搭起的作战中心内,奥古通古深深的看了一眼刑天鲤的鬼王分身,沉声道:“这座城,莉莉娅,按照高层指示,必须无损的拿下这座城池。” “那些华丽的艺术品,那些俊男美女……咳,那些艺术家,还有那些高端裁缝,那些高级珠宝雕琢师、高端珠宝设计师,必须完好无损拿下。” 刑天鲤眸光一闪,他的鬼王分身顶着他原本的那张面皮,直接开口道:“战争,很难保持完好无损的拿下一座城池……奥古通古阁下,您所谓的高层是?他们也知道莉莉娅城么?” 奥古通古耸了耸肩膀,看了一眼正拎着酒瓶子灌酒的旒旌,下意识的吧嗒了一下嘴。 活见鬼了。 这个‘娇小柔弱’的小白花一般的姑娘,她一天到头的都在喝酒,她怎么就没有醉倒呢? 干咳了一声,奥古通古沉声道:“我们所谓的高层,是比英吉士女王陛下更高的存在。你们不需要问为什么,你们只需要告诉我们,能否做到?” 刑天鲤就装模作样的和自家的鬼王分身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状态。 奥古通古和帝挲同时看向了刑天鲤。 刑天鲤手指轻轻敲击面前的大桌子,沉声道:“黑鸦帝国,当然完全支持两位阁下的作战部署……毕竟,黑鸦帝国和英吉士王国之间,签署了绝对的盟约嘛。” “咳,只是,我毕竟要考虑到,士兵的抚恤问题嘛。” 乔森亲王就大笑了起来:“尊敬的陛下,您最近入账颇丰,些许抚恤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您说得对,毕竟黑鸦帝国刚刚建立,士兵们不好有太大的损失。” 画风一转,乔森亲王看向了鬼王分身:“在场四方势力,要论单兵作战之强大,当属黑云侯爵麾下的这些精锐山民吧?这几天,他们的表现,可是让我们叹为观止。” 鬼王分身得到刑天鲤神魂传音,他狠狠一巴掌拍在了长桌上,将长桌拍成了粉碎,他笑道:“我懂你们的意思,很好,我可以让黄昏山脉各家各堂的兄弟去攻城。” “但是!” 眸光一旋,鬼王分身沉声道:“我要好处。” 刑天鲤笑呵呵的举起右手:“尊敬的侯爵阁下,您所有的抚恤金,我都可以……” 鬼王分身朝着刑天鲤啐了一口,刑天鲤就后退了一步,做出一副极其惊愕的模样,鬼王分身双眼喷出淡淡凶光,眼眸骤然变成了一片炽烈的血色,周身有缕缕沙场攻伐之气弥漫:“黄金,白银,这些阿堵物,贫道不缺……贫道要一些,真正的大杀器。” 奥古通古和帝挲眯起了眼睛。 乔森亲王面皮微微变幻,僵了一僵后,迅速绽放开笑容。 帝挲沉声道:“您所谓的大杀器是?” 鬼王分身背着手,昂起了头:“为了对抗那群圣罗斯野蛮人,我们需要有反制的武器。他们在东国,在我们的山海关,动用了威力可怕的超凡之器,一击之下,数里之内尽成齑粉。” 帝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看着鬼王分身:“这种武器?之前在圣泉宫,我们签署四方合作盟约的时候,您可没有提出这一点。” 鬼王分身微笑颔首:“那时候,您也没有提出说,攻城战还要束手束脚的,这个不许破坏,那个不许误伤啊……你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么,我们当然也有权要求更高的回报!”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故作懵懂无知状:“什么?一击能够破坏数里范围的大杀器?是之前在圣泉宫东边山林中,那些圣罗斯野蛮人动用过的那种武器么?” 刑天鲤舔了舔嘴唇,看向了奥古通古和帝挲:“我觉得,黑鸦帝国既然是英吉士王国的亲密盟友,这样的武器,你们有了,就等于我也有了。所以,我们并不需要掌握这样的武器……但是呢,黑云侯爵如果在东国使用这样的武器,我觉得,是合情合理的。” 奥古通古和帝挲同时眯起了眼睛。 嗯? 鬼王分身的诉求,有点逾越了,但是刑天鲤的提议,似乎是可以接受的,给碣石公府的势力一点点大杀伤性武器,让他们在东国方向打得天崩地裂,和西陆没有任何区别嘛。 而且,这符合他们的战略规划。 ‘嗡’! 最后一座搁在四方大军和莉莉娅城之间的山头,在白色激波中轰然爆碎,伴随着高亢的号角声,成群结队身穿碣石公府铁色制服的山民大军,挥舞着英吉士王国提供的先进军械,浩浩荡荡的闯入了黄昏山脉南麓的易多利北部大平原,兵锋直指百里外的莉莉娅城。 而黑鸦帝国的庞大军团,则是迅速分成了九路大军,宛如一支铺天盖地的魔掌,在少量英吉士、圣诺曼精兵的辅助下,朝着整个易多利北部区域开进。 奥古通古和帝挲等人,这一次很慷慨的给黑鸦帝国提供了数量庞大的重型军械。 高空,飞艇混着双螺旋桨的战机呼啸而过。 地面,起码有着刑天鲤前世八十年代水平的钢铁洪流在滚滚前进。 若是从高空俯瞰的话,就能看到,在易多利王国狭长的国土西侧,大洋之上,英吉士本土舰队的先进战舰,已经封锁了整个洋面;而东面,来自圣诺曼的本土舰队,同样封锁了西侧的西陆内洋。 海陆方向,易多利被重重合围,一人一马都难以逃脱。 一架开路的巨型机械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庞大的金属构造缓缓展开,迅速变成了一座长一里、宽三十丈的巨型平台——一架可以在大地上灵动航行的金属平台。 大群英吉士工程兵扛着预制的构件,在平台上一通忙乎,就直接在平台上建起了一座防御力极强,高有三层的金属结构指挥部。 刑天鲤等高层,登上了这座金属指挥部,庞大的金属平台低沉的轰鸣着,跟在了快速进发的山民大军后方。 高亢的警报声在莉莉娅城的上空回荡。 一支大概万余人的易多利军队,在一名大腹便便的少将指挥下,昂首挺胸的冲出了城池,准备和来袭的敌人在野外鏖战。 激发了巫族血脉的山民们,只是一个冲锋…… 仁慈的圣母在上。 奔跑速度比战马还要快的山民们,他们还没跑到那些易多利士兵面前,数十面白旗已经打了起来。 刑天鲤无语。 鬼王分身不做声。 乔森亲王撇撇嘴,一副老子早有预料的模样。 奥古通古、帝挲,还有旒瑆、旒爧、旒旌三女,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混,混蛋!”旒旌有点出离的气急败坏了,她挥动着酒瓶子,怒骂道:“他们还有脸么?他们还是男人么?一枪未发,一刀未出,他们居然投降了?” 稍倾,解除了武装的易多利少将昂首挺胸,风度翩翩的来到了众人面前。 他极其完美的按照贵族礼仪,向刑天鲤等人逐个致敬后,摊开双手,阐述了自己不得不带着士兵们投降的理由。 绝对不是因为山民大军的数量太多,绝对不是因为山民们身上的气息太吓人…… “都是后勤部的错。” 易多利少将振振有词的解释道:“我们出发的时候,携带了弹药箱,但是后勤部没有给我们配发打开弹药箱的撬棍,小伙子们没办法打开弹药箱,他们手上的步枪,全都成了烧火棍。” “我没有权利让赤手空拳的小伙子们和全副武装的敌人拼命,那是谋杀,作为一个贵族,我不能做这样不体面的事情!” “所以,我带着小伙子们投降了。” “我希望,我们能够得到符合我们身份的体面对待……比如说,我个人在战俘营的生活待遇,一天的餐饮标准,最好不要低于十个金币,我相信,我们的国王陛下会愿意为我的这份待遇买单的!” 刑天鲤‘呵呵’直笑。 鬼王分身继续目瞪口呆。 奥古通古、帝挲,还有旒瑆三女,身上同时流露出了淡淡的杀气——他们极其一致的,想要直接弄死这个恬不知耻的大胖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飞升之巢(下) 四方联军势如破竹,四面开花,打得易多利王国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在北疆,在东部,在西部,一个军团一个军团的易多利王国军举起了白旗,战争已经爆发了整整半个月,易多利王国军的整体伤亡数字,甚至不到一万人! 对此,刑天鲤丝毫不觉奇怪。 曾经,大玉朝官方正史就有记载,当年百国联军猛攻大 得了自由的花上雪与九月三人会合,望着被缠住的面具男的目光透着复杂。 放缓呼吸,注视体内,心神连动真气,用意不用力,遇到每一个关口不是一冲而上,而是慢慢叠加,厚积薄发,很自然的冲开关口,其后更是连绵不绝,犹如大江之水,余力绵绵。 “那个……这雨伞真能挡住岛上的雷吗?”乌尔基摸着头,有些犹豫的说道。 “白大夫,您老怎么来了?”花上雪坐正了身子,将手收回笑着问道。 年轻人的身子一跃,便跳到了一块大石之上,而后一跳一跃的在河流中前行着,还时不时的俯下身子,摘下一些生长在大石之下的花朵。 血光四溅,飞羽剑直直的插入国王的胸膛,战龙击的攻击效果也从国王后被咆哮而出,巨龙瞬间横扫了整个宫门口的禁卫队,并且持续不断的对国王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首发。 轮到最后一件压轴宝物出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怕是殷桐自己也特意捋了捋自己的旗袍,将全身的曲线更加明显的显露在众人眼前后,这才不紧不慢走到高台上装有宝物的台面旁。 起初刚刚看到李慕的时候,他们听明空说以后要听从李慕的指挥,个个是不屑一顾,轻蔑的眼神任谁都看的出来,若不是给明空几分薄面,早就拍桌了。 神枫心中一动,想到了星经上记载的控神术,他试着依法控制叶神使的意识,没想到只是念动之下,叶神使的识海并尽在掌握。 “不过,那个什么瑶姐怎么杀的了青蛇?你们没有把他关起来并严加看守吗?”神枫有点好奇。 这只傀儡兽终究是在毫无知觉下,轰的一声散做了一团破碎的材料。 “你就是比干?贤相比干?”王天惊讶的看着比干,此人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商纣时期的贤相。七彩玲珑心的主人。 父亲的言行举止之中,带着一丝丝的睡意,就好像在说,希望你不要再这样子胡乱折腾,又好像在说希望你能够这样子能坚持下去而不伤人。 目前眼下,即便是爷爷也没法立刻应对得了,做为军人,只能先服从命令。 他们对于不死鸟的血脉技能相当的清楚,甚至可以说是了解得很彻底。 所谓的金光洞,不是想象的那样,金光闪闪,而是普普通通再也不能普通的山洞了,因此,毫无奇异之处。 这场美仑美奂、盛大华丽的婚礼,不仅让杨柳儿和陆建国眼馋,其他尚未举行婚礼的未婚和已婚夫妻们都羡慕忌妒了。 在下一刻,她身体向前依靠,手中的铁尺顿时顺着那刀身划了下去,将那名忍者的手指给全部削断。而在他的惨叫能出喉咙之前,艾丽卡的铁尺就已经将他的胸口贯穿。 南方教主的人都被限制在了直播间内,还不能和外界沟通。想喷回去都喷不成。 天痕灯,引魂灯,却邪灯,幽罗灯,血莲灯,萤灵灯,一字排开,先后点燃。楚千寻的实力,目前点燃六盏油灯就是极限。 他觉得,如果当初大清的时候就有简体字,不知能节省多少处理国事的时间。 李芳自己心眼多,就忍不住以己度人,她看完院子里的一出出大戏,忍不住开始怀疑:昨天的苹果事件,是不是也是安宝妮故意耍的手段? 这样,不管是周婉茹怀孕的事,还是以后爆出他可能出轨,影响都会降到最低。 乔依依停顿一会,还是想问楚凡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了,连柳齐这种地下黑拳高手都可以击败? 她本想这一世避开他,守好自己的心,找个普通人嫁了,过上柴米油盐的安稳日子,可命运仿佛同她开了个玩笑,前一世苦苦追寻却不及这一世的步步躲避。 顾朝颜倏地抬头看向裴则修,那双水汪汪的眸中有震惊,有不可置信,各种繁复的情绪交织在这个瞬间。 听到宋砚说出“关你屁事”四个字,姬家五妹忍不住笑了,姬天君、姬天穹、姬家老四等人脸上也多了几分忍俊不禁之意。 迷幻丹落地即炸,瞬间化为铺天盖地的白色雾气,遮天蔽日,蔓延数百米。 简慕从陆修繁的臂弯里试图起来,结果他似乎感觉到了简慕要走,竟然又用了些力气,愣是叫简慕分不开他的手臂。 “那算了,还是过段时间再去吧。”林谣继续趴回床上,无精打采的说道。 云霆也没有去掏钱,大汉不准备接钱,他自然也不会掏钱,而是掏出了腰间的金牌菜刀,迎上了那把长剑。 众人也酒足饭饱,一一告辞,同时对刘咏的筹划大赞特赞。甚至消息传出后,大族有人因未来贺喜而大为后悔。 她心里有着急意,之前没什么活命的希望,但现在有了,就要抓住,姜预虽然能杀死公火璃鸡,但不一定能对付得了母火璃鸡,两者的实力差距,几乎接近一倍了。 老朱哈哈大笑,七星枪更加疯狂的穿刺面前的虚空,空间波纹越来越大,渐渐的有仙宫的虚影呈现。 不光关平与廖化吃了一惊,就连娄圭和祢衡、寇封也都吃了一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暴虐引发(上) 下雨了。 易多利的雨水,很有易多利男子浪漫而渣的禀赋。 缠缠绵绵,萦绕身边,弄得你毛发全都湿哒哒的,但是认真看去,却又没怎么真的将地面润湿。雨云不大,极纤巧的笼罩了一小片区域,外面则是阳光灿烂,令得雨云和每一滴雨水,都被散射过来的光弄得剔透而润亮。 雨露均沾,光辉耀目,看似湿哒哒的 因为用力过度,再加上情绪激动,张老板的大脑嗡的一声轰鸣起来。 虽说自己看得见自己周围的东西,但看远处还是黑茫茫的一片呀。而且,那山里的真正的野兽,完全是黑夜出来觅食的。 几分钟后,那只大蝎子也动作慢了起来,原来在挥舞钳子也有些举不动了的样子,看样子,它也是晕乎乎的了。 直等独狼和黑地龙撞入一个民宅,民宅轰然倒塌,村民们才察觉到了危险,纷纷抱头逃窜。 这次倒是好,还带了人来村里,把自己的地给毁了。那可得要不少钱呀!钱都在其次,主要是大家辛辛苦苦种出来,他一下就给毁了。 二皇子爽朗一笑,也端着酒杯向含香遥遥致意,然后仰面畅饮起来。 当独孤止水走上栈道时,不经意间望见远处有一道紫色的倩影正沿着湖边向栈道而来,这不正是不见踪迹的紫芊? 怜风看了一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看看赵信那带着猥琐笑容的脸,直接没好气的拍了他的腿一下。 从始至终,独孤止水冷眼旁观,他早已感应到周围的六名家仆皆是武者,四个武者初期,一个武者中期,还有一个武者后期。对月彤应该构不成太大威胁。 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自叶无道手掌中释放而出,作用在烛九阴身上。 尼玛的,虽然很想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但司玄玉有一句话说对了:跨越等级的差距是很难弥补的,逞英雄的下场绝对不会有多美好。 张森林说:没有人一生下来,就能挑大梁,都是长期实践锻炼出来的。遍地是陷阱,随时有猛兽,你越弱,越要加强锻炼,要不然就第一个被吃掉。 现在李易锋能告诉他这么多,已经是看在他们都是老战友的情分上了,否则其它人想也别想,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反抗,还要必须进行配合。 “什么以前的跟现在的难道太子殿下还有两个吗?”叶无忌见他们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继续打哑谜,心中非常的焦急,大声问道。 “我们发现有一支支那的直升机正在靠近,目标可能是我们!”那名参谋急忙回答道。 危险解除了,她胆子也壮了,同样的鄙夷加挑衅的眼神还给萧洛的时候,心说,你算是逃过一劫,若你不救我,我就揭穿你。 天鸣淡然一笑,“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现在还在海天市当爸那。”言语间天鸣的愤恨早就展露无遗。 终于结束了。。罗天显然开始和自己的四大家族的长辈们开始了闲谈。而罗木则是招待着恶魔族和天使一族的人。但两组本身就是天敌都是冲着罗木的面子來的。所以罗木只能一家一家的做着工作。 天鸣有点同情地看着林峰,但并没有点破这三人已经是死人的秘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青青是听不到的,但听觉超一流的丁当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子夜还是看轻了千华,那家伙一走就是两年没有音信,连夜影他们都认为千华定是拿着银子跑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暴虐引发(下) 刑天鲤静静看着。 他认真的观察着金发女子的一举一动,盘算着若是自己全力出手偷袭,拿下她的可能性。 毕竟,金发女子单单从气息上而言,和刑天鲤曾经交手的帝囹相当。而刑天鲤在平海城,和帝囹交过手,金仙级的存在,还是难以抗衡的。 只不过,刑天鲤得到不死百龙丹的帮助,小盘古血脉已经到了第五转 “咚咚咚~”连续的击打声,持续了大概五分钟,终于将聂东给吵醒,昨天喝酒喝多了,到现在,聂东头都还有一点痛。 这时,菲雪俏皮的问:”姐姐,你在人间都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啦?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新婚的妻子眨着一双亮晶的大眼睛望着他。 晨‘露’却半点不恼,她盈盈一笑,眸子微微眯合,无邪而又妩媚。 讨好的话语加上男人谄媚的嘴脸,那叫一个卑微,哪里还能看出前一刻的凶悍和放肆。 “你不知道吗?”阿飞吃惊地问道,心里不由‘咯噔’地跳了一下,因为他曾经听艾亚说起过,在她们见到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个样子,难道病情又反复了? 就在沈穆清沉于周百木话里的内容时,李妈妈突然神神叨叨地来找她。 铁棍在空中飞舞。这几个大汉显然也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在如此的不利局面下,即使面临着百分之九十九的失败概率,也要拼死一搏。 沈穆清脸上虽然露出恬静的笑容,但心底却像上紧了弦似的一刻也不敢放松。 直到三人走下中艇,蓉儿仍不断回首,遥望着殿中,眼中满是惊惶,好似看见了什么鬼魅一般。 那天孙大爪子带人先是强行接管了景区收费处,之后来到总部大门外,保安不开门。 祝彪带来的那些人哈哈大笑,一个个走过,将口水吐在曾索的身上,然后扬长而去。 李承乾和王兴新带着一大票的护卫刚赶到长安城太极宫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刚出宫的王圭。 司雪衣神色未变,这金甲青年的实力,应该和青霄公子相差无几。 鹰国国手们看着自家教练又整这死出,脸上纷纷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桃井又一次推翻了心中对向阳的定义,这已经是她不知道多少次“改判”了。 望着振翅击散劫雷,依然昂头虚立在原处的青鸟,离央忍不住激动出声,经受了第一次劫雷的青鸟,除了掉几根羽毛外,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伤的样子。 看着那些官兵也都垂头丧气的样子,呼延灼又感觉到一阵恍然,一个月前,自己还是开国名将之后,想不到现在如此狼狈。 绿间也没有让向阳等太久,随着高尾一次突破分球,给到绿间,绿间直接站在三分线两步远的位置接过球权,直接出手,超远三分。 这子弹自然是不能击中他的,但等他躲闪之后,屠夫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不过不知道这枚所谓的“不值什么钱”的“参茸精元丹”,药效又是如何呢? 猿灵点点头,这才推门而入,看到里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切照旧,依然是那么宝光四射,每次看到都会让猿灵心中震撼。 坐在下首的诸人面面相觑,大部分人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少数几人眉头紧皱,暗道难道那事是真的? 妖族的法印极为强大,能够将本身的力量提高到非常恐怖的境地。而无媸的法印中,却闪现出道道红色的光芒。 第一百二十七章 巨大陷阱(上) 莉莉娅城。 临时行宫。 酒宴依旧。 满堂欢笑。 刑天鲤给了奥古莉迩致命一击,将其彻底泯灭,出手前,他临时布置了一个大范围的颠倒五行禁制,隔绝了战场附近的一切气机。莉莉娅城内,就连实力最强的那两位金发中年男子,也没能察觉到任何异常。 刑天鲤回到了行宫,就这么扮做了一个普通 江亭军上下一见张勋要以一敌三,都为张勋担心不已。秦淮看到张勋的手势,虽然心急如焚,但是还是不敢违抗张勋的军令。 所过之处无不是“轰轰”的音爆炸裂之声,让人头皮麻,强大的拳风呼啸而过,吹着洪宇身上衣袍猎猎作响,面庞之上的肌肉更是一阵扭曲。 然而随着方宏,这位本家的高手的到来,方氏镇府瞬间看到了扳倒古龙镇府的希望。数天前,在方氏镇府族长方武天的陪同下,来到古龙镇府。 看得台下的纷纷心神一提,十分好奇古岩这是在干吗,就是一旁的青龙王等人也是眉头微皱。直到韩语的残影,出现在古岩身体附近的时候,古岩紧闭的眼睛一睁,右手拳头朝着身前猛地轰出。 随之一股血气骤然上涌,张辽冷哼一声,一口鲜红的血渍差点喷涌而出。旋即,他胯下的战马向后连退两步,几乎扑通瘫倒在地。 一开始袁耀能够过长江突袭孙策,主要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还是在水系最为狭隘的地点登陆这才击杀了朱冶,那只是长江的一个支流,也并非长江主干道,说起来对于长江,袁耀也是有点忧郁的。 毕竟现在城中的兵马多得是,而且外面还有甘宁与黄漪、陈到统御的兵马,袁耀一点都不害怕,刘备会耍什么花招。 人类第一梯队撤下来没有止住颓势,在没有应对办法之前,他们只能一退再退,整个腾胜我支队原本有四万多人,却只剩下不到两万人撤回漠北县正中央,在早就做好准备的方大同驻军的接应下,勉强守住了漠北县城。 李奇脸色有些扭曲,想说什么,不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大片的红色光粒子从熊启双臂涌出,将索伦娜吓得蹬蹬后退两步,将炮口瞄准了熊启。高等级的虫族,体外可都是逸散着红色的光罩!熊启被寄生了不成? “奶奶,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长安早对外面充满了向往,每个少年都会有一个英雄梦。 也许是因为能够预料到反抗的结果,而那个结果又是他们潜意识中最为畏惧的,所以他们一直在逃避。 “请您放心,影子部队是不会让狄先生失望的!”中年人自信的说道。 若是之前,袁锦绣听锦卿这么说,绝对要跳起来指着锦卿的鼻子大骂:是哪个贱,人害得父亲丢了官?害得我们离开了京城? “张妍前段时间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回去好好问问她的婆丫鬟!”玮安吩咐道,怪不得最近这么安生,原来是做了亏心事。 “对,回头大不了请个司机,自己开还消耗精力呢。”方昂点了点头,向苏清宇那边看去。 一个半人高的金色人形铠甲缓缓漂浮在众人的身前,透出一阵森然的杀机!而那恐怖的威压也赫然正是从这古怪的灰白色人形铠甲上散发而出的。 “我们要‘摸’清他们的作息规律,按理说劳改犯不可能一直干活,他们一定会回监狱里面,我们就在路上动手!”萧明指向了一条北都市通往新生劳改场的公路。 第一百二十七章 巨大陷阱(下) 莉莉娅城,风平浪静。 行宫内外,鲜花着锦,烈火焚油。 奥古戈、帝狎,真好似从地狱中爬出来的花中恶鬼,在第一天的欢迎酒宴上露了个头后,就整日里在卧室中厮混。莉莉娅城内,诸多想要攀龙附凤,又或者想要保全身家性命的豪门大族,纷纷将自家最俏丽的少女献了上来。 易多利,端的是文华风流之地,豪 区口,一个穿着破旧长袍子的中年人正席坐在地上,面前的蓝布摊位摆满了华夏的古老物件,虽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便宜货,但是因为华夏风十足,引得不少的英国人驻足观看。 一按下微波炉开关,神尾晴子就听到‘滋滋’的声响,这是微波炉在运作时会发出的声响,她倒是没有在意,可是,不久后,她就闻到了一股怪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亚历山大不是傻子,他能听得出来,对方似乎是想要跟他做某种交易。 电闪雷石之间,却见松阳立即打出了一个手印,一副太极图岸立即挡在了他身前。与魔神合体之后的松阳这看简单的一招,一下就将王辰的漫天剑气挡了下来。 “谁让你一回来连晚饭都没吃就光顾着喝酒?该!”说着,市丸银两只手就落在了神尾晴子的肩上,那触感让市丸银都开始咽口水了。 闻言,慕海轻轻叹了一口气,老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抹略显干涩的笑容。 牡丹仙子也被蝶儿的彪悍话语震了一下,好在她早就知道这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古怪之色在脸上一闪即逝。 三人也是被吓得够惨的,他们的眼前都浮现了一幕:夜烟风高,在探照灯的细弱黄光下,一头头没有皮的家伙将这些人团团围住,张开了血盆大口,咬下去,血乎拉渣,惨不忍睹。 徐刘两位婆婆都是面无表情的还礼,又对龙璎道了一声珍重之后便起身出了大门。 有红酒,海鲜,熏肉,各种新鲜的蔬菜水果,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似乎有意照顾轮船上随处可见的胖子,吃食无比的丰盛,即使在这深夜,吃宵夜的人仍络绎不绝。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感觉神清气爽,精力异常充沛,身体里的能量种类也增多了。 李元白正在贪婪的吸收灵气,却也感觉到了不妥,睁开眼回头看去。 地城诸人越吵越响,终于是惊动了正在和双胞胎两兄弟交谈,为他们安排房间的简祈来。 这面令牌一入手,莫河立刻就感觉到在周围的虚空中,竟然隐藏着一个阵法,这个阵法借着法度之网的遮掩,完美的和法度之网契合在一起,很难被人发现。 通过生命感知可以看得到狄夫就只差最后一口气,光斑几乎完全熄灭。 zr在一、二楼的选择上,则是一楼先选出了一个关羽,二楼在犹豫了十几秒之后,选出了一个上官婉儿。 我见状,心底微酸,倘若今日是我的孩子,他必不会露出这样和蔼的面容来吧。 随着这凶恶的宣判,剑光再闪,所有围着孔长老的练气修士,纷纷从空中落下。 “你好,我是欧阳以安!”欧阳以安微笑地自我介绍着,见她刚才那反应,不禁有些失笑。 为了能让莫里斯理解地城作战的上限在哪里,简祈来也投入了战斗。 罗峰扫了一眼眼前的材料,暗中点了点头,不亏是太上老君交出来的的弟子,做起事来滴水不漏,怪不得太上老君能在阐、截两教当中混得如鱼得水。 第一百二十八章 洪水滔天(上) 黄昏山脉。 一片黑石凝成的巨大峰峦中,一处斑驳荒寂的山崖,巨石后方,古色斑斓,密布铜臭的青铜门上,旧法璐仕王国鸢尾花极乐鸟的王室徽章清晰可见。 数百名被刑天鲤点开血脉,继承了幽冥之力的山民身披重甲,通体萦绕着森森寒气,面无表情的推开了厚重的青铜大门。 刑天鲤对跟在身边的乔森亲王介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回来是为了雷允恭那个外甥的事吧!”刘娥这时却是白了李璋一眼道,以她的身份,想要查清楚李璋和金山的关系简直再简单不过了,别的不说,只要她派人问一下吕武就会知道。 “不用你懂,以后你就是我的继承人了。”突然白光一闪,苏南就已经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洞外。 “你……你怎么了,不要哭了好不好!”苏南有一些无措的说道,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于是,反复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隔了差不多将近三天,眼看明天六月六,我还以为又要和上次一样,到了会才喊我去凑人头,但是,我没想到老爷子约见我的地方居然会是一间装扮非古典亦或者说是西洋古典的房。 这就是亲情吗?苏南前世对于亲情的理解,就是那一片红光中的两人身影。 别的,不过就是像执行任务一样,一整天的喧闹,却并没有任何幸福的色彩。 丁晓飞点点头:“知道,你出去忙吧。”这三位不能算是他最看重的,不过现在能把这三个拿下来,至少也能堵一下董事会那些老古板的口了。 我撇撇嘴,心说那可不一定,他迷一般的自信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最终两家人一起吃的年夜饭,又一起看春晚打麻将玩到深夜,然后姜家三口嚷着要回盛世华庭,徐家派了司机送他们回去,外婆也跟着走了,姜沅君母子则留在徐宅。 她堂堂七荼宗乞门大师姐,拥有绝无仅有的半妖之躯这一醒来怎么就变成凡间一断了双腿的知名废物了? 将他淹没,他终于低挡不住,发出一声哀鸣,也在这一刻,他露出了狰狞的面孔,随着他一声怒吼,万千兵马竟然被他带在身边。 韩云有系统在,这所谓的天阶强者,在韩云眼中那就变成了随随便便的事情。 她原本信心十足,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计算当中,哪曾想,自己的每一步,都在这坏家伙的掌握之中。 “外面传疯了我们昨晚出现在宴会上,而且骑士团的人加强防守,特别造访的人一律拒绝。”胖子回应地说道。 不过,难得听到心上人如此的赞美自己,潘婷的心里,就跟抹了蜜一般甜蜜。 不得不说,妖蛇的力量极其的恐怖,以庞风现在的修为对抗妖物实在太强人所难。不过这一尊妖蛇不是真正的妖蛇,只是妖蛇投影的一个虚幻分身而已,饶是如此,也给了庞风巨大的压力。 只不过,今天吴威请来的这些高手,可绝非是道上的人那么简单。 到时候,四人相互牵扯,最多剩下五人帮他去对付李太白,虽然他们人数占据优势,但是,早知道半步化神在化神境界强者眼前,宛若蝼蚁一般,五个半步化神修士,有个屁用。 拥有了风的力量之后,秋玄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多出了一股青色的力量,秋玄知道那肯定就是风的力量,在那股力量之中,秋玄能够感觉得出风的柔和,轻盈,还有隐藏在最深处的狂暴。 第一百二十八章 洪水滔天(下) 巨大的蒸汽车头呼啸、咆哮,前后各三个车头,齐齐喷吐着浓厚的烟气,带动长龙一般的列车,在铁道上狂奔。 刑天鲤坐在专列车厢里,静静欣赏着窗外的景象。 战争,是可怕的。 无论多鼎盛的繁华,战火过处,尽成废墟。生灵涂炭,百姓哀鸿遍野,甚至白骨覆盖原野,千里不闻鸡鸣,这都是历史上,对于战争最 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时候,现在她和寒之间这样的情况,她对未来的迷茫,孩子……真的不知道该不该有。 权少辰果然已经没有了理智,他总在想,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让洋洋遭受这样的罪。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是你给我解的毒?这……这怎么可能?你用的什么解毒药?”听了林天涯的话后,凌落霞满脸惊讶地盯着林天涯的眼睛问道。 肖恒不确定孟静仪会不会回来,但他不想她回来的时候,自己却看不见她。 林天涯并没有在机场做任何的停留,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停下来,也找不到半点有用的线索。 就在冷凌云心中担忧的时候,冰舞所在的那处,却猛地爆发出一阵刺眼的蓝光,精纯的能量四溢而出,瞬间便将整个湖心岛的范围覆盖在其中,连冷凌云都不得不,微眯着眼暂避锋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骆幽梦突然睁开了眼睛,随后,她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呼,满脸惊恐的朝着四周查看了起来。 但是刘向东知道,看人不能只看第一印象,所以他并没有在心里下决定,还有待观察。 分水兽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冷凌云一眼,铜铃般的眼睛中隐隐有着一种期待。 走在最后面的是脚踝受伤的比利时泰迪,毫无悬念地被雷劈+4。 “圣堂教会太过阴险,虽然表面支持我们,但却难以让人信任。”同一时刻的某个角落里,白冰大声嚷嚷道。 王浩明心中不由得感叹,以前这样的人自己想远远看到一个都难过登天,现在可是“比比皆是”,这说明自己的生活真的是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林玉瑶见不到宣绍,也见不到烟雨,在丫鬟的怂恿之下,闹着要回家。 作为财团的实际话事人之一,沉稳是第一要素。不管李明远背后有何妙策,他都不准备赞成。 别说修炼者追求强大的力量,去探索长寿的奥妙了,若是不注意合理膳食,他们往往在修炼之初,就先一步将自己的身体给玩完了,往后还谈何长寿? “那该怎么办?”红月抱紧斗将,像只被狗追咬的猫咪一般努力向上爬。 走到楼下,却意外地遇上了杏儿与弘昼,弘昼望着素依,一时竟有些失神,杏儿发觉弘昼的异样,眸子骤然一冷,讥诮地盯着素依,素依尴尬地微微福了福身便出了客栈。 说道这两座城池,王越的声音不仅带着一丝犹豫,似乎是有些担忧。而汤心远见他说话如此吞吞吐吐,神情不禁有些不悦。 “哼……刚才谁还对着我冷脸的,还不高兴呢。”谁知叶灵珊很不买他的账,脸色一冷,脑袋就侧在了一边,根本就不正眼看赵子弦。 既然有了特效治疗药水,菲尔德的伤半天就能好个差不多了。他们也能没有顾虑地去接受委托,这样不仅大家有钱赚,又能讨菲尔德的欢心。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科尔达克自然不会不干。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战线向西(上) 夜。 圣尤图城郊区。 光影扭曲,肉眼不可见。 刑天鲤站在一株大树上,静静的看着前方规模庞大的机场。 步伐隆隆,一队身穿易多利王国军制服,但是体型魁梧异常,远超西陆男子正常水准的圣罗斯壮汉,扛着造型粗犷,口径只能以‘炮’来形容的自动枪械,步伐整齐的行了过来。 这些家伙的体 周致翰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冷漠地看着武跃,此刻,她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那样的陌生,她的心里对他的感情到了冰点。 应节没有回答她。嘴角含着浅笑,坐在桌前,将古琴放下。他从口袋里逃出一块用上等丝绸包裹着的上等丝绸,将那琴弦一根根的仔细擦着。 张哲计划在食堂请客,庆祝一下他们夫妻也要走进父母的行列,他们也要为人父母。 她还没开口说话,正困惑着,好家伙,眼前的男生十分奔放大胆地冲到她身边,一把就抓住她的手。 婆母每天变着样的给周致翰做好吃的,这几天的相处,周致翰感觉到婆母是一位善良、淳朴的母亲,虽然自己的丈夫没有回来,婆母就实实在在地把她按自己家里人待,这点很让周致翰感动。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问还好,一问,沐思颜的心窝就一直作痛。 说到底,许冬想得到这种带传输功能的铜镜,并不是想传输到镜子的另一头,而是想研究它的传输功能。 而那些铜尸也在这时候紧追了过来,尽管他们的速度很慢,但是却排列的很长,一直到通道的尽头。 他们闲聊着走进了偏殿,收拾着殿内。过了半个时辰,领头的那个宫人才发现,婚礼的礼服中的好几件仍然放在榻上。 “起来。”苍渊把指环里四分之三的东西装进容戒里拿给长云,他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但是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心。 钟离和流火都沉默了,都在静静的思索九老爷的话。就在牢房陷入沉寂后不久,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从甬道里传来。 薛云指尖如彩光流转,在他的意识下,他们的动作攻势完全没有什么隐藏全都被一眼识破,堪透破绽。 韩水儿怒气冲冲的走进景氏月森别墅,丝毫不顾别墅门口的门卫的阻拦。 感受到巴斯眼神中个深意,巴赫看向巴斯的眼中略带着鄙夷,脸上的浅笑也带着深深的讽刺。 凌晨5点的卡里米亚仍处于漆黑的夜幕之中,而万米高空,则流光溢彩。 他们想要让这个世界充满鲜花,充满绿色,充满了生机盎然,可是现在世界就是一片死灰,确实死沉沉的,一片压抑的蓝天。 窗外,正细雨连江,荡着无数的涟漪,一江春水,在烟雨中缓缓流淌,再往远望,则是春天满眼花木的郁郁葱葱和娇嫩如滴。 “沈总,您这样就有点过了吧。”林瀚宇鄙夷的看了一眼沈嘉曳,不屑的一笑。 走了一百多里路,护送的联合国维和部队就丢下了他们,说是前面有人交火,不能再往前走。 而这时恰逢管家从后面端来了沏好的上好乌龙茶,而这个乌龙茶看上去颜色均匀,后来颜色逐渐经过沉淀,变得浑厚了起来,整个茶瓷杯都被映衬得格外地不一样。 林夕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怔怔痴住。待看不见她了,耳边倒似还有她的声音。他站了许久,才捧着桔子回家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战线向西(下) 莉莉娅城,郊外,一处典型的易多利风格的贵族猎庄,粗大的雪松圆木搭成的宏伟宅邸,圆木表面,雕刻了无数细腻、流畅的花纹,随后镀上了一层特调的淡银色防腐油漆,整座猎庄,就在阳光下反射出华丽的银光,就好像一块招人喜爱的银元宝。 这座猎庄,自带一口天然温泉,水汽升腾,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听说这里一般营业到12点左右,而且也不远,也没有太着急,在她看来时间完全来得及。 “孽徒,你真是胆大包天,冲撞天帝理当永世不得超生,还不过来磕头认错。”班嗣喝道。 转瞬间,唐憎睁开眼睛,已经站在了房门之外,那扇门却毫发无损。 好在,虽然拿场意法战争中,陆军上将甘巴拉丢人的失败。可齐亚诺指挥的空军部分,各项既定目标都却还算进行的一帆风顺。 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一处鬼地,唯一让人心安的大概就是此处没有什么所谓游荡的鬼魂阴灵,天地枯寂,只有阴风呼啸。 想一想另外一个对自己俯首帖耳,但却打不了胜仗的巴甫洛夫,斯大林突然觉得,要忍受意见经常与自己冲突的朱可夫,似乎也不会不能做到的。 “好好好,欢迎卷帘大将迷途知返!”托塔天王弹指间便让对方一个大将归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随着吴刚一声暴喝,台下顿时又风起云涌,开始第二次参悟功法资格的竞拍。 只是,捆着他们的绳子,显然被施加了真元,他们竟然根本挣脱不开。 那个妖怪,这时候脸上露出一副不屑之色,不过瞬时之间他的身子有些站不住脚,突然之间如同坠入万丈深渊一般,此刻只听得轰的一声响,任白此刻将那把桃木剑握在自己手中,他咬破自己中指。 曹正淳自然不会跟少林打个鱼死网破,他带兵前来也不过是给少林一个下马威罢了。 千忬落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程光听得没有头绪,但眼中的光亮却紧紧盯着大厅显示屏上的顶端,显然对此还是心动的。 再这里当然也有人这样做,但没有大规模的屠杀,这东西还随处可见。 陈枫顿时一阵恍惚,以前自己和萧若依没有结婚的时候,每天早晨做早餐的都是自己。 皇帝陛下斜靠于一旁悠然自得,脖颈微微上扬,他其实根本就不懂什么佛法,只是单纯的喜欢听这黑衣僧人念经礼佛罢了,在这空灵之音中,他心中的浮躁和戾气总是会烟消云散,心平静和。 燕云霆以噬神决解去了尸王的禁锢,与李怀安一起,用剑将它压在了锅中。 三人毫无例外,都是出身锦衣卫,且是朱高燨门下得力干将,为人杀伐果断,并称“东宫三鹰”。但因锦衣卫声名狼藉,也有流言,骂三人为“东宫三犬”。 回到家中,刚刚被林业元踢到的皮肤又开始火辣辣地疼,千忬懊恼极了,只怪自己没有一刀要了他的命。 丁春秋手中攥着瓷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都准备大展身手了,结果目标被人给救走了,而且出手的人好像还是赵敏身边的人。 等老廖尿意上来赶紧说自己办公室马桶坏了,让他去楼层公卫,还声称自己也有事,和他一并出了门。 怀忠他爹仝义正稀罕着怀忠,叫怀忠他娘马氏给拉扯到外屋,叫怀忠他爹吃那碗里剩下的兔子肉。 早在战斗打响之前,特勤连、二营、三营的将士就已经开始向前迂回,准备形成合围之势。 看到他还在试探,司马立刻上来说道:“二哥,你怎么又能欺骗子洐彻大哥呢? “没事。”林浩然微微低垂了眼,看着自己碗里面几乎没动几口的米饭。 阿海哭着抱住了林朝海,于是,林嘉行慢慢挣脱了林朝海的手,不在回头。 而这些也只不过是麦芽制造的工序罢了,麦芽制造完成后,就要进入酿造部分的工序。 可如果不是感冒呢?如果是癌症呢?如果是其他危险的病症呢?几天,甚至一个月数个月的预约期,真能把好人给满满熬成病人,把病人给活活熬死。 如墨的夜色中,细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绵绵密密地好似没个完。 然而他忘记了,王福询问的对象可是邪帝本人,看来邪帝的决定才是关键。 “你能想到的事儿,我会想不到?”周福喜等她神经兮兮了好一阵子,这才淡然自若地说道,田中柠好用是好用,但还是欠缺这样的调教。 李明赶紧向着楼顶跑去,一看时间,就剩下一分钟了,他该撤离了。 “除非什么!还请前辈赐教!”听着听着,宋皓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刻追问。 田中柠匆匆忙忙地披上浴袍,这时候她也顾不得系紧了,因为感觉只要碰到那两片叶子,就会让人产生异样。 “用妈妈刚刚教你的句子,和福喜哥哥说早安。”刘苏婉见到周福喜,又积极地要求刘筒筒展示学习成果,上次的展示有点失败,刘苏婉想和刘筒筒一起重新证明自己。 而自从上次第一次听见金多钱叫凤娩的时候,邪月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趁着大家都能听见,他得给金多钱再加把火。 于是赶紧又收起心神,专心的守着丹田;就像是坐在云端,双脚不着地的那种感觉;“去,感觉一下,你自己周围的环境。”任成又在他耳边说着。 随后他一挥手,手指上的乾坤法戒中闪烁出一个玉葫芦,葫芦中充斥着磅礴的法力波动。 谢蒹葭心软了,瞧他这可怜兮兮模样,想来在国外这几年日子过的非常不顺心。 一滩湿痕在他胯间的地面上迅速扩散,此时此刻他显然已经意识到,他真的招惹了恐怖的对象。 徐志猜测这是比米尼岛神秘波动的缘由,不过他没有时间多想,意识落处人形神念立刻催动法诀,开始孕丹。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战线向西(下) 莉莉娅城,郊外,一处典型的易多利风格的贵族猎庄,粗大的雪松圆木搭成的宏伟宅邸,圆木表面,雕刻了无数细腻、流畅的花纹,随后镀上了一层特调的淡银色防腐油漆,整座猎庄,就在阳光下反射出华丽的银光,就好像一块招人喜爱的银元宝。 这座猎庄,自带一口天然温泉,水汽升腾,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原本这庄子,属于莉莉娅城势力最大的某位侯爵家族,自从黑鸦帝国军占领了莉莉娅城后,黑鸦陛下册封的三位公主殿下,就将这座猎庄纳入囊中。 后园的温泉池子里,旒瑆、旒爧、旒旌三女懒散的躺在泉水中,乌黑靓丽的长发好似巨大的水母,在水中舒缓的伸展开来。 一名法璐仕少女悄步行了过来,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绿光,凑到旒旌身边,低声嘟囔了两句。 这个法璐仕少女,就是服下了旒旌巫丹的那数万‘幸运儿’的一员。 服下黑日升龙丹,这些人的血脉激活,实力突飞猛进,但是他们的性命,也就掌握在了旒旌的手中。这些日子来,在旒旌巫法的淬炼下,他们的灵魂也被潜移默化的,锤炼成了对旒旌忠心耿耿的‘死忠巫卫’! “嘻!”旒旌听了少女的汇报,极欢喜的笑了起来。 “想不到,那些蛮夷混血当中,居然还有人掌握了流殇秘药。既然他们出手了,这口黑锅,就正好让他们扛啦。”旒旌从身边漂浮的木盆里,抓起一瓶被温泉水浸得滚烫的老酒,‘哈’的一大口,纤长白皙、粉嫩如酥的手指,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莉莉娅城内,奥古戈等四位神子神女,他们的身体突然一僵。 在众多文明火种委员会和万神殿高层惊恐的目光中,四位神子神女的七窍中,黑红色的鲜血宛如溪水一样流淌,他们的面色迅速变得惨白,原本金色、血色的眸子,骤然变得一片漆黑。 大量黑色的血管从黑色的瞳孔中延伸出来,极细的血管,从瞳仁中向整个眼球表面扩散,就好像一缕缕细细的火焰在燃烧,在跳动。 乍一看去,四位神子神女的眼眸中,就好像有一颗颗黑色的小太阳在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森森冷气和无边死意。 文明火种委员会和万神殿的在场众人,身体僵硬的看着四位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的神子神女。他们张大嘴巴,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 一名金发血眸的男子嘶声咆哮:“黑日……黑日……不死神教的邪魔,他们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已经控制了所有的……所有的世界通道……” 一名金发金眸的女子厉声道:“少说废话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就在我们身边……但是,是什么时候?神子们,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低沉的闷哼声响起,在场的金发金眸、金发血眸的男女中,有超过七成的人,七窍中同时有黑红色的鲜血滴落。他们的修为比四位神子神女强大太多,所以中了同样的巫毒,他们体内的毒素发作的效率慢了许多。 饶是如此,旒旌给他们下的巫毒,依旧可怕,这是足以威胁到金仙大能的可怕巫毒。 眼看着他们的金眸、血眸,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淡黑色,随后,骤然变成了极幽微的漆黑色。一根根细小的黑色血管从黑色的瞳仁中扩散开来,一点点的向眼球表面扩散了开去。 “我们,完了。”在场众人中,一名有着金仙实力的万神殿长老冷声道:“这是不死神教最可怕的九大巫毒之首的‘万神陨’……除非不入口,否则,除非入口后,第一时间就彻底换血,甚至是更换一具肉身,否则,无药可解。” “我们大意了。”这名眼眸急速变成黑色,七窍中的黑红色血水渐渐犹如小溪一样流淌的万神殿长老惨笑:“我们大意了,我们只以为,经过千百年的不断追杀,不死神教已经几乎灭绝,再也无力对我们的文明造成威胁。” “我们太自大了,毕竟是曾经几乎毁灭我们整个文明的可怕存在,我们居然以为,我们可以轻松的覆灭他们?” “我们咎由自取,我们来到这里,我们恣意享受,我们放纵受用,我们肆无忌惮的挥霍我们的欲望,歇斯底里的用外物填补我们过往生命中的空缺……我们毫无防范之心的,享用一切的美酒、美食、华服、美女……” “如此骄狂自大、放纵享受的我们,活该受到这样的劫难。” “给总部紧急传讯,动用所有力量,对不死神教,进行新一轮的大清剿……彻查所有的世界通道,一定要查明,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流窜了过来……” “现如今,还没有任何一条世界通道,成长为大型通道,所有已知的中小型世界通道,都在我们的控制下,他们能够利用的,只有一些我们没能察觉,没能发现的微型的、不稳定的世界缝隙……他们流窜过来的人,不可能太多。” “但是,这里毕竟是不死神教的起源地啊,是他们真正的故土。如果不死神教的人,和那些东方的‘巫’勾结在了一起……那将是,我们的灾难。” 老人的眼眸中,两颗黑色的小太阳在熠熠生辉,他的生命气息近乎彻底泯灭。 在场众人中,其他中毒的男女已经彻底死亡,唯有和老人一般,实力达到了金仙级的几个委员会委员和万神殿长老,还能勉强的维持一线气息。 那几位委员和长老都没吭声,只是静静的聆听着这位长老的倾述。 “不,我怀疑,他们已经和本土的‘巫’之势力勾结上了……可能是圣罗斯帝国,否则,无法解释,圣罗斯帝国的那些先进武器从何而来,更无法解释,那些圣罗斯士兵的金属化、机械化的改造……这是不死神教‘机械永恒’派系的手段啊!” 长老的声音骤然凝滞,‘咚咚’几声响,他和那几位委员、长老一并,身体沉甸甸的倒了下去。‘嗤嗤’声中,四位神子神女的肉身开始溶解,他们的身体好似溃堤的水库,骤然崩解裂开,黑色的粘稠血浆在光洁的地面上摊散开来,四团黑色的血浆,勾勒出了四团大致圆形的痕迹,就好像四颗黑色太阳。 按照实力高低,那些实力较弱的委员会和万神殿所属,他们的身躯同样逐次的崩解,散开,化为一团团黑色的血浆铺在地上。 大殿内鸦雀无声,那些委员会、万神殿的幸存者们,或者是最近几日刚刚赶到莉莉娅城,或者是过去一段时间在外奔波,没有参加莉莉娅城内大小宴会的幸运儿,无论是何等原因,没有服下‘万神陨’剧毒的他们,一个个浑身冰冷的僵立原地。 一团团黑色血水缓缓凝固,新的变化发生。 凝固的血液中,有一层薄薄的黑色火焰升腾,于是,黑色的圆形血迹,就越发像是一颗颗黑色的太阳在摇曳生姿。一缕缕奇异的,让人迷醉,让人神魂莫名振奋的馨香从燃烧的血浆中弥漫开来。 一时间,大殿中春意融融,这奇异的馨香,就好像无数团鲜花在齐齐开放,若是闭上眼睛,不看地面上那惨烈的场景,甚至会让人以为,自己身处春日的花圃中。 “向总部传信,不死神教的邪魔,已经回流这一方世界,他们,很可能属于不死神教‘机械永恒’派系,他们,很可能已经和圣罗斯帝国勾结,正在向我们发动进攻。” “我们需要更多,更强的援助。” “这一方生机勃勃的世界,必须被我们完美掌控。我们需要,更强力的援助。” 在场众人中,万神殿一名地位最高的执事终于开口,他血眸中怒火熊熊,皮肤下一块块尖锐的四棱形龙鳞缓缓生长出来,他低沉的喘息着,肉身膨胀,头颅扭曲,很快就变成了一头龙头人身、高有两丈许的异物。 “不死神教!”执事近乎疯魔的嘶吼着:“调动所有力量,覆灭易多利。调动所有力量,赶赴东线,和圣罗斯帝国正面对抗。” 莉莉娅城的达官贵人们惊悚的发现,这些日子,和他们欢宴的大人物们,突然消失了许多。剩下的那些金发金眸、金发血眸的大人物们,也都变得阴沉肃杀,通体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可怕气息。 随后,整个莉莉娅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来自法璐仕的黑鸦帝国军,还有莉莉娅城的易多利土著们,他们只是发发烧,咳咳嗽,最多躺在床上发两天汗,症状就彻底消失了。 而黑鸦帝国军中,那些来自英吉士贫民窟的英吉士士兵,则是纷纷倒下。 高烧,大汗,酸软,咳嗽,昏厥,痉挛,进而谵妄……不多两天,就有人咳得大口吐血…… 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从圣尤图城发源,短短半月时间,就席卷整个易多利。易多利土著无恙,黑鸦帝国军中的法璐仕人无恙,来自圣诺曼的那些士兵无恙,唯有进入易多利境内的英吉士人,几乎全军覆没。 易多利西部海域,大洋上,规模庞大的英吉士舰队已经向西撤退了上百里。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能避开瘟疫的流行。一条条舰船上,不断有水兵咳嗽,发烧,进而卧床不起。短短半个月时间,上千条英吉士战舰,已经变得人气全无,几乎所有人都倒在床榻上挣命,稀稀拉拉几个还能活动的英吉士水兵,甚至连操控舰船回行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这一日。 来自圣尤图城野战机场,铺天盖地的战机得意洋洋的,以超低空的狂妄姿态,肆无忌惮的降临英吉士舰队的上空。 这些易多利的飞行员,驾驶着战机绕着这支规模庞大的英吉士舰队转了两圈,发现战舰上一枪一炮都没能发射,他们当即原路返回。 上百条大型运输舰从易多利西部港口出发,慢悠悠的来到了飘浮在海面上的英吉士舰队附近。 刑天鲤站在云端,隐没身形,静静看着运输舰上的动静。 每一支运输舰上,都有几个身穿黑色斗篷,神色冷厉,面皮苍白,眸子里隐隐有电子光闪烁的中年男子。他们身边,都放着一台小型的,造型奇异的器械。 一个又一个易多利士兵来到这些中年男子面前,这些中年男子操作那些结构精妙而复杂的器械,细细的红色冷光射出,将这些易多利士兵后脑勺上的一块毛发剃光,然后在他们头骨上切开一条极细的缝隙。 三五根极细的,比头发丝还要细小的透明晶管蠕动着,卷起一枚枚小指甲盖大小,闪烁着迷离电子光的晶片,塞进了这些易多利士兵后脑的缝隙中。 刑天鲤一缕神魂之力落在这些士兵的脑袋上,他‘看到’,这些晶片切入了这些易多利士兵的大脑,极细的晶管如触手一样从晶片上游离出来,迅速和这些易多利士兵的脑部神经接驳,随后细细的电流,就迅速涌入了这些易多利士兵的脑子。 红色的冷光扫过这些易多利士兵的后脑勺,他们脑袋上的缝隙即刻愈合。 很快,这些易多利士兵就唱着歌儿,划动小型救生艇,从这些运输舰登上了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英吉士战舰。他们扛着武器,‘熟门熟路’的走进战舰的舱室,将那些英吉士士兵搬运了上来,搜刮干净他们身上的私人财物后,直接丢进了海里。 大群大群的鲨鱼闻风而动,纷纷赶了过来,海面上尽是三角形鱼鳍在急速的滑动。 随后,这些战舰的锅炉发动,巨大的战争机器启动,登船的易多利士兵们,开始极其熟练地操作起战舰上的大小装备,一条条战舰在他们手下,宛如灵巧的鱼儿一样惬意的在海面上航行,组成了一个个极其成熟的战阵。 刑天鲤默然。 这些易多利士兵,他全程观察了他们从民间被招募,然后登上运输舰的全过程——这些家伙,原本就是普通的工人、农民、小手工业者……但是在这些黑衣中年男子给他们脑袋里植入了一枚小小的晶片后,他们迅速变成了最精锐的海军士兵! 活见鬼了…… 灵台紫府上,《原始巫经》装死,静默无声——无论是巫法,还是道法中,都有类似的‘醍醐灌顶’,传授神通、法术之类的手段……但是这等手段,对于接受灌顶之人的资质,有着极高的要求。 寻常百姓,若是刑天鲤将自己脑海中浩如烟海的修炼典籍,用‘醍醐灌顶’的神通传送过去,估计唯一的下场就是‘啪’的一声,脑袋炸成一个烂西瓜。 而这些黑衣男子,这些玛利亚的下属,居然可以用这样的手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些最普通的易多利人,变成最精锐的专业技术性军人! 看看还在高空盘旋的那些战斗机! 刑天鲤终于明白,为什么易多利人以前根本没见过战机,却能在短短数月内,拉出数以万计的熟练飞行员,感情,也都是这般‘催生’出来的? 低沉的汽笛声绵绵响起,易多利人收缴了这支英吉士的舰队。 上千条战舰,尽是英吉士人用委员会、万神殿提供的科技,魔改出的,远超这个世界当代最高科技的新锐舰船。 以上百条主力战列舰为首,上千条先进战舰齐齐调转船头,向着西北方向,英吉士本土全速航行。一道道强劲的电波在空气中流窜,趾高气扬的易多利人,用明码向整个西陆传播最新的战报—— ‘在尊贵的、英明的、神武的、睿智的易多利国王陛下的统帅下,英勇的、有着西陆最光辉战争传统的易多利王国军,全歼并缴获了入侵的英吉士主力舰队……此刻,全新的易多利王国海军第一舰队,正在赶赴英吉士本土,向邪恶的、无耻的、粗鲁的岛国暴发户发动全面的反击!’ 那些运输舰上,更多的易多利士兵正在接受魔改植入。 一个个身形魁梧的圣罗斯壮汉,喘着粗气,从船舱里推出了一个个水缸大小,通体有电子光闪烁,有强劲的力场将其悬浮在空气中的金属立方体。 他们将这些硕大的金属立方体推进了海中,‘哗啦啦’,沉重的金属立方体附近的力场消散,金属体落入海中,碰触到海水后,就爆发出了无数刺目的电光。 转瞬间,一条条长度在五十丈到一百二十丈,通体漆黑,造型流畅,充满了莫名的科幻气息的战舰,就出现在了海面上。 转瞬间,这般战舰已经聚齐了三千条。 更多的易多利士兵唱着军歌,昂首挺胸的走上这些战舰。 这些新式战舰,其技术水准,分明比英吉士人的战舰要高出不知道多少——这些战舰,每一条战舰上,居然只登上了三五个到十几个不等的水兵,就足以操控整条战舰! 漫天战机飞来。 海面上,上百条体长一百二十丈的航母一字儿排开,数千架战机熟练地落在了甲板上。 低沉的电子音在每一条通体漆黑的战舰内回荡:“出发,目标,英吉士本土。作战计划——摧毁一切,毁灭一切……授权:可使用一切现有武器……重复,授权:可使用一切现有武器……哪怕将英吉士整个化为焦土,不惜代价,彻底摧毁!” “注意,注意,重点目标:找到英吉士先进战舰的科技来源,找到他们背后那些疑似基因改造人的源头……找到他们,毁灭他们!” 第一百三十章 机械元灵(上) 大洋之上。 规模庞大,单单主力战列舰就达到了惊人的五百条之巨,其他大小舰船超过八千条的英吉士皇家舰队,铺天盖地,破波疾行。 这些战舰,比起刚刚在易多利王国西海上,被易多利人缴获的那些战舰,单单从外形上,就让人感到了更大的威胁。线条更流畅,造型更优美,每一处细节都昭示着一种极致的科技美感。 韦笑环视四周,艾玛,老天,这是个刑讯基地吗?什么老虎凳,仙人座……应有尽有,简直堪称经典。 温灵顿的东郊边缘处有一处天然的山坡地。这一带风景优美景色怡人。 李斐朱听到连舟对孟回承认自己有相好的,不由有些意外,又见孟回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而且还有要他放人的架势,心里顿时诧异得有些慌乱。 “就停哪儿好了,你不看人家比你好的车都停在哪儿吗?“那保安说着,扭身回去了,他才不管,你爱停不停。 他猛地一咬舌尖,吐出大口的鲜血,凭借这一点痛苦坚定起自己的意志,眼前的景象终于渐渐恢复清晰。 华龙帮这几年发展得很不顺利,主要原因就是帮内的这些人大多数像老七、昆哥这样,是一些偷鸡摸狗之辈,根本不是做大事的人,所以帮主展雄飞一直都在寻找和拉拢可用之才。 这个孩子,以为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心有悲戚,所以欲走,因此,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留下他。 看到老板如此伤神,露丝和王倩站在哪里,一动都不敢动,王娟虽然是坐着的,但她比站着还要难受,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陆浩如此的伤心过,看来他是动了真感情了。 艾薇儿痴痴的想着下一幕的台词,心海中却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和宫浩连在一起,仿佛即将在最后一幕死去的,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而正是他们自己。 来到客厅后,无为拉开提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只冲锋枪和手枪递给阿仑。 只见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灰头灰脸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为首的一只铁背狼被柳拓的主拳所轰中,横飞五丈开外,那如铁锤般的狼头凶狠地撞击到古松树上,头颅爆炸,血液和脑浆四处卷起,血荡荡成片。 所以王忠不由的觉得这个幕后的人手段实在是高明,用这样的手段完完全全的断了自己的后路,就算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努力也是徒劳的。 现在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然后和叶子欣一起离开这里。 看着不情不愿离开的被带走的妾妾背影,我总感觉妾妾比以前更加依赖我了呢,不知怎的,嘴角勾起了弧度,心中竟有些欣喜。 俞千磐一扬手,只留下一个健壮的背影,与血月府再一次不欢而散。 逃?在敌军大元帅面前?那就是个笑话,别说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就算是全盛状态之下他也绝对逃不开,况且把后背露出给敌人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在悬崖边上,正坐着一个身影,这人赤裸着上身背对着自己,面朝着冥渊的方向。 然而周明礼只是低头沉思,完全无视了这男人,弄的这男人十分的尴尬,接着将注意力全放到了台上。 雷羽这也是无奈之举,与老者死嗑的话胜负暂且不说,恐怕战斗所产生的巨大声音就能把地下那些杜家人引上来,而到时他会更加危险。 第一百三十章 机械元灵(下) 英吉士舰队浩浩荡荡,向前飞驰。 只是一波进攻,就直接歼灭了五百条被易多利人俘虏的主力舰,这般可怕的杀伤力,让舰队中的英吉士官兵们喜笑颜开,一个个疯狂鼓噪。 而那些金发男子,则是神态自若,只是嘴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一丝含蓄而矜持的冷笑。 没什么好说的。 之前他们增援给英吉士人的主力舰,那都是他们淘汰了多少年的老款货? 为了给英吉士人提供这批战舰,他们只能从历史资料库中提取资料,改造了现有的生产线后,用最普通的材料,给他们加工了一批。 而现在他们坐镇的战舰,才是真正的高端货色。 当然喽,只是高端货,而不是顶级货……真正的顶级货色,那是委员会和万神殿压箱底的宝贝,他们不可能将这样的军械交给英吉士人。 不过,也足够了。 就他们现在掌控的这支舰队,横扫这个世界,是足够的了。 除非,圣罗斯帝国背后的人,能够给他们提供更先进的军械……可是,怎可能呢?从现在圣罗斯人的表现来看,他们的军事科技不值一提。 看看前方密密麻麻飞来的战机罢……哎,他们居然还在使用螺旋桨? 近万架螺旋桨战机铺天盖地,宛如一片乌云,伴随着易多利士兵们高亢入云的欢呼声,直扑这支规模巨大的英吉士舰队。 距离还有十几里地,这些易多利战机就开始高速俯冲,一支支粗壮的鱼雷落入海中,撕开一条条白色的轨迹直扑舰队本阵。 英吉士人的舰船上,大量舰炮喷吐出极细的红光。 没有任何声响,细细的,拇指粗细的红光撕裂空气和海水,一架架战机如雨点一样坠落,他们甚至来不及闪避,就被红光洞穿,直接引爆了油箱,在空中炸成了一团团巨大的火光。 海水中,那些鱼雷更是不断爆开,炸出一根根巨大的水柱,甚至没有一颗鱼雷能够靠近英吉士战舰十里之内。 后方运输舰上,黑衣人们认真的观察着英吉士舰队的表现。 那些密集的红光组成了密不透风的防空网,黑衣人们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将这些红光的功率、频率等信息,迅速整理成了详细的报告。 那些易多利战机,还在飞蛾扑火一般向前猛冲。 大脑中被植入了晶片后,这些曾经一交火就举起白旗乱晃的易多利人,居然变得比那些凶残、野蛮的圣罗斯人,甚至是阴狠、暴力的山地人更加悍不畏死。 他们高呼着口号,高唱着战歌,驾驶着战机,呼啸着划过苍穹,一头撞向了前方密不透风的红色防空网,任凭杀伤力惊人的红光,将他们轻轻松松的彻底摧毁。 骤然间,地位最高的那位黑衣人身体微微一僵。 他喃喃道:“授权,接收,对委员会和万神殿舰队,进行试探性小当量打击……赞美至高的主宰……万神殿?神灵?虚弱而落后的碳基生命,他们怎敢妄谈成神?” “一切碳基生命,都该被彻底毁灭。” “唯有硅基生命,才拥有存活资格。” “在至高的主宰无上伟力之下,你们这些孱弱的碳基小虫子,你们唯一能做的……文明火种委员会?哈,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苟延残喘,尽力的保持你们的火种!” 一群黑衣人全都笑了起来。 他们对万神殿这个称呼不屑一顾,但是他们对‘文明火种委员会’这个头衔,倒是充满了异样的欣赏。 但是很显然,玛利亚,或者说和她合作的圣罗斯人的势力,已经用莫名的方式,沁入了英吉士、圣诺曼内部,否则的话,他们不可能知道委员会和万神殿的具体称呼。 刑天鲤已经侵入了一条巨舰。 这些黑衣人,用那种巨大的金属块膨胀而成的,通体漆黑的巨舰。 “活见鬼了,你们是怎么漂浮在海上的?” 刑天鲤施展神通,化为豆丁般大小,在这条长达百多丈的巨舰内艰难的穿梭着——真正是活见鬼了,这条巨舰完全由密度极高,强度极大的金属构成,但是这巨舰内部,近乎没有任何空隙,几乎就是一颗实心的金属疙瘩。 无数复杂至极的金属部件,无数精妙绝伦的管线,还有好些刑天鲤无法分辨用处的机械结构,一些闪烁着、跳动着密集电子冷光的高科技造物,密密麻麻的填满了整个船体。 刑天鲤大致判断了一下,这么一条巨舰,其平均密度,大概是普通钢铁的一倍左右。 这样的实心铁疙瘩,落在海面,唯一的下场就是直接沉底。 偏偏这大家伙,居然好端端的漂浮在海面上? 这上哪里说理去? 皱着眉,豆丁大小的刑天鲤顺着船体内极其狭窄、有限的空间穿梭着。他不时会碰到一些体型更加渺小,但是数量惊人的金属虫子。 这些虫子宛如八爪章鱼,极其流畅的在这些狭小的通道内快速穿梭。 让人惊骇的是,这些小虫子身上,有淡淡的空间波动涌动——刑天鲤用神魂之力笼罩了一支虫子,他发现,这些虫子身体内,居然有着十几丈大小的房间,里面储存了大量的液态金属! 船体内的孔道,就是为了方便这些虫子通行。 这些孔道密布全船,这些虫子就能流畅的通行全船——而它们体内的液态金属,应该就是这条巨舰受伤后,用来修补船体而用。 非常实在,非常实用的设计。 隐身的刑天鲤,没有惊动这些虫子,他顺着孔道,来到了船体深处。 沿途所过之处,刑天鲤神魂之力,一点点的将船体的主要构造拓印了下来,在他体内的青铜小鼎中,一条一模一样的金属船体已经成型。 在船底地步,类似底仓的位置,刑天鲤见到了一排十二个类似于三足炼丹炉的奇异造物。直径一丈许,高有三丈许,通体蓝光隐隐,好似金属混合了蓝色水晶制成的熔炉闪烁着夺目的光芒,磅礴的力场在涌动。 刑天鲤右手按在了一个熔炉上。 他清晰感受到,这十二个熔炉,就是这条巨舰的动力来源,让他惊骇的是,这每一口熔炉,其涌动的能量气息,都达到了天仙境! 这等同是,十二尊天仙在同时为这条巨舰提供能源。 十二尊天仙啊! 嗯,这颗实心的铁疙瘩,居然能够漂浮在海面上,也就非常容易解释了——不要说漂浮在海面上,如果说这条战舰可以离开海洋,直接飞上天空,甚至飞入太空,都是合情合理的啊! 十二尊天仙,什么概念? 刑天鲤倒抽了一口凉气,神魂之力笼罩这尊熔炉,就要将它的细节悉数拓印了下来。 神魂之力侵入这口熔炉的时候,熔炉内磅礴的能量汹涌,一波波极其强韧的抵抗力,极其绵韧的抵挡着刑天鲤神魂之力的侵入。 下一瞬,这条巨舰内,刺目的红光骤然亮起。 极其冷酷的电子音宛如雷鸣响起:“警报,警报,神魂入侵,神魂入侵,疑似金仙级仙道文明生命体侵入本舰,意图窃取本舰机密……神魂入侵防御措施启动!” 电子音越发的磅礴、高亢:“毁灭,毁灭,毁灭……一切仙道文明的蝼蚁,毁灭是你们最终的结局。” 十二道熔炉的能量波动骤然融为一体,按照完全一致的频率开始高频震荡。 随后,一道冰冷无情,好似神魂之力,却又似是而非,非常复杂,复杂到让人窒息的波动,宛如天罚雷劫一般,骤然撞在了刑天鲤放出的神魂之力上。 ‘嗡’! 刑天鲤眼前骤然一黑,他几乎金仙境的神魂之力一触即溃。 他的神魂之力,宛如被重锤敲击的水晶,被这股似是而非的精神波动一击粉碎。这股精神波动,分明是针对神魂之力,做了特殊的调整和进化,完全就是神魂之力的天敌。 刑天鲤闷哼一声,七窍齐齐喷血。 他怒叱咆哮,一拳轰在了眼前的熔炉上,直接将这口熔炉轰成了粉碎。 他能清晰的感应到,这一道似是而非的精神波动,单纯从力量强度上来说,大概只是他拥有的神魂之力的十分之一,但是其——天然克制自己的神魂之力。 圣罗斯帝国背后的那个势力,玛利亚和她的同党,这些来历诡秘的非人存在,他们的文明,针对修道者的神魂之力,研发了针对性的毁灭力量! 毫无防范的刑天鲤,措手不及之下,就吃了一个天大的血亏。 让刑天鲤惊惶的是,这股对于神魂之力堪称天敌的可怕能量,居然顺着他外放的神魂力量,直透他本体,弹指间就钻进了他的身体。 这股力量似乎对于修炼者的身体结构无比熟悉,冰冷无情的力量宛如歹毒的毒蛇,呼吸间就直窜刑天鲤的灵台紫府,就要进攻他的神魂本体…… “嘿!”刑天鲤笑了。 这股冰冷无情的精神波动刚刚侵入刑天鲤的灵台紫府,环绕他灵台紫府的无垠混沌骤然暴动,恐怖的,实质性的黑暗涌动,无数条巨大的黑色触手呼啸而起,宛如疯魔一样,朝着这股突兀出现的外来力量发动了进攻。 这股侵入刑天鲤体内的精神波动措手不及之下,被无数条黑色触手猛地卷住。 刺目的电光从二者交接处爆发,刑天鲤分明看到,这股精神波动被那股无垠黑暗骤然吞噬,而大片黑色触手也一如刑天鲤的神魂之力一般,瞬息间崩塌、湮灭,同样被这股精神波动打得支离破碎。 终究是,这无垠黑暗占了主场之利,入侵的精神波动被湮灭,而那些触手也崩塌了大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残余的数万条黑暗触手中,一部分触手的色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些触手,也隐隐带上了那一股精神波动特有的毁灭气息。 刑天鲤一声清啸。 他的神魂中,一抹古老苍凉的青铜色剑光猛地飞出,漫天剑光缭绕,将那些发生异变的黑暗触手齐齐斩落。 青铜古剑留下的无数法典中,一部《九转圣魂宝箓》化为一枚金灿灿的符印,悄然浮现。 刑天鲤微微一愣神。 这《九转圣魂宝箓》,有意思啊……祂悍然就是,针对这种似是而非的,对于神魂之力有着绝对的毁灭之力的可怕精神波动,专门的应对之法。 以《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为基础,用九口拥有‘斡旋造化’之力的青铜小鼎为工具,锤炼神魂,让神魂进行九次蜕变后,让修道者在自身实力还比较低微之时,就让自家神魂蜕变成——拥有一定的‘圣人圣魂’的特性! ‘圣人’? ‘圣魂’? 刑天鲤张大嘴巴,沉默不语。 他真正的境界,还在天仙打转,但是只要修炼了这《九转神魂宝箓》,居然能让自家神魂,提前蜕变成……‘圣魂’? 你是认真的? 是刑天鲤所知道的,所理解的,那个层次的‘圣人’拥有的‘圣魂’? 哪怕是低配版罢,这也,忒离谱了些罢? 刑天鲤沉默了一阵子,他一声清啸,他体内一口青铜小鼎就扶摇而起,带着漫天青铜色巫光神炎,撞碎了漫天的黑色混沌,回归了灵台紫府。 被斩破的那些异变的黑色触手,化为原材料,被这口青铜小鼎一口吞下。 而刑天鲤的神魂,则是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了青铜小鼎中……随之,‘嗤啦’一声,刑天鲤隐隐透着一股不朽金色的神魂中,大片杂质喷涌而出,他的神魂骤然缩水,但是残留的神魂,却整个变成了金色。 只是修炼《九转圣魂宝箓》刚刚起步,刑天鲤已经到了临界点的神魂,直接进化为了金仙级别的仙魂。丝丝缕缕如纯金不朽的仙魂气韵弥漫,刑天鲤灵台紫府上缕缕金光涌荡,金光中居然可见细小的金莲倒卷。 刑天鲤心中明悟。 一切早已安排好。 青铜古剑中那位存在,他早就预估到,刑天鲤迟早会遇到玛利亚所属的势力,他迟早会遇到这股毁灭性的,对于神魂之力有着灭绝性毁灭力的精神力量。 所以,他留下了《九转圣魂宝箓》这部绝妙之法、至高之术。 奈何,这部法门想要修炼,还非得要这股毁灭性的精神力量,糅合了那奇异的无垠混沌所化的黑色触手,二者融为一体后,才能化为《九转圣魂宝箓》所需的引子。 现在,刑天鲤正式入门了。 灵台紫府四周,无垠混沌好似感知到了什么,刑天鲤没有触动它们,这无垠黑暗却疯狂的鼓噪着,掀起了一波波滔天的黑色浪头,猛扑刑天鲤的灵台紫府。 神魂完成了初步蜕变,已然进化为金仙仙魂的刑天鲤一声清啸,原本被压制得只有三尺方圆的灵台紫府骤然扩张,一道道剑光凭空而生,金灿灿的剑光带着一丝丝奇异的毁灭气机,朝着四周扑来的无垠黑暗猛劈了下去。 于是,一块块黑暗被劈开,散落的混沌被青铜小鼎一口吞下。 混沌被炼化,化为最精纯的灵魂本源,被刑天鲤仙魂吸收,炼化,他的仙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成长。 源源不断的毁灭性精神波动不断袭来,却被外界的无垠混沌阻挡。 精神波动和无垠混沌撞击在一起,大量异变的混沌之力被青铜小鼎吞噬,刑天鲤仙魂的气机不断提升,仙魂中的不朽金色在快速变得浓厚。 一声呼啸,刑天鲤迅速挥拳,将剩下巨舰熔炉统统摧毁。 他的仙魂之力,迅速扫过这些熔炉碎片,将它们的结构拓印清晰,一口青铜小鼎中,一模一样的熔炉不断的熔炼而生。 于是,源源不断的毁灭性精神波动汹涌袭来,催动黑暗混沌,异变后,变成了刑天鲤继续修炼圣魂的养料——刑天鲤不由得骇然,这一套机制如此的丝丝入扣,简直将这熔炉的创造者,还有那无垠混沌的创造者全部算计了进去。 这一番算计,到了最终,却是成全了他刑天鲤。 《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而诞生——最终的受益者,也是他刑天鲤。 摇摇头,将脑子里浮现的诸多念头一扫而空,刑天鲤身体一晃,变成了一个金发金眸的俊美青年形象,身体恢复到六尺高下,挥动通天妙竹所化的一柄双手骑士剑,高呼着‘文明火种委员会永垂不朽’的口号,摧枯拉朽的撕裂了沿途的大量巨舰结构,直奔那股子精神波动的源头冲了过去。 这条巨舰所使用的金属材料,固然比钢铁坚固许多,却也只是‘凡俗之金’,哪里抵挡得住拥有数山之力的刑天鲤破袭。 短短一弹指间,刑天鲤就来到了这条巨舰真正的核心处。 这里,无数细密的管道蜿蜒而来,汇聚在了一个直径丈许的水晶舱上。水晶仓内,粘稠的淡绿色汁液散发出晶莹的幽光——一颗半晶石、半金属结构,在那晶石和金属的接驳处,居然隐隐有血肉自身的奇异大脑,正静静的悬浮在绿色汁液中。 刑天鲤看着这颗不过拳头大小的脑子。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这颗脑子也正以精神力量,暴躁不安的‘看着’自己。 这颗脑子,就是整条巨舰真正的操控核心! 那些登上巨舰的易多利水兵,不过是做一些辅助工作,实则这颗脑子,足以完成整条巨舰所有的操作——航行、接战、摧毁敌人! “巧夺天工啊!”刑天鲤出神的看着这颗不断散发出可怕精神波动的人造脑子,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这颗脑子拥有超人的‘智能’,不能说智慧,但是它的确拥有强大的‘智能’! “这般造物,是道爷我的了。”‘原始巫经’在疯狂的放烟花,而刑天鲤仙魂中,青铜古剑留下的典籍内,也有巨量的相关资料蜂拥流淌。 刑天鲤微笑,向着这个金属舱室伸出了手。 “实在是不好意思,既然都送上门来了,道爷就笑纳了哈……嗯,原来如此,要削减这些脑子里的金属构件,让血肉占据主体,如此,就不会被‘祂们’夺走控制权了。” “您,还有您们,对这种人造的脑子,已经有了这么深刻的研究啊!” “那,小道就愧领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人成军(上) 大洋上。 面对英吉士舰队那滴水不漏的防空网,黑衣男子们镇定自若的,眼睁睁的看着近万易多利战机折损其中。 他们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数据,对于委员会和万神殿表现出来的科技水准有了最精辟细致的分析,眼前的这支英吉士舰队,对于他们的价值……已经微乎其微。 为首的黑衣男子挥了挥手,眸子里的电子幽光越发的浓郁:“去几个人,将那只该死的仙道小虫子,碾碎……可以选择同归于尽!总之,摧毁他们!” 一条运输船上,就有几名黑衣人腾空而起,他们体内不断有暗灰色的金属汁液喷出,迅速在他们身上构造出了高达三丈许的巨型甲胄——或者说,重型‘机甲’? 电光喷溅,这些巨型甲胄双臂一挥,掌心就有长达丈许的光剑吞吐,带着可怕的高温,他们直接撕裂了被刑天鲤侵入的那条巨舰的船体,蛮横的闯了进去。 为首的黑衣男子低沉的嘟囔着:“该死的仙道小虫子……呵呵,不去管他,一只小虫子,掀不起什么浪花……或许,他已经被‘仙陨冲击’彻底粉碎了吧?倒是你们,今日能见到至高主宰的无上伟力,卑贱的碳基生物啊,这是你们莫大的荣耀。” 随着他的嘟囔声,他的衣衫蠕动,他的胸膛裂开,从他好似水晶铸成,滚荡着无数电浆的胸膛内,一根尺许长的水晶杖无声的飞出。 水晶杖……并不确切,这是某种特殊的透明金属? 材质特殊,造型怪异,方头方脑的水晶杖呈银灰色,内部有无数极其细密、四四方方的纹路,电光在这些四方纹路之间跳动流荡,散发出一股让人莫名不安的波动。 “授权编码……输入……” “主宰伟力……接收……” 远在远东军团司令部的玛利亚,她的面前,一根造型一模一样,但是足足有三尺长的水晶杖悄然悬浮。这根规模更大的水晶杖上,有着十二道极其鲜明的幽蓝色刻痕,银灰色的水晶杖好似中空的容器,里面充斥着‘静谧’宛如‘冻结’的晶亮能量。 看得出来,水晶杖内,晶亮的能量只填满了四个刻度。 玛利亚很不满的撇了撇嘴,嘟囔道:“末法时代的世界,贫瘠的资源,想要填满这根主宰权杖,怎么如此艰难,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些年,居然才能动用四次主宰的威能!” “那么,给他们一点点小小的降维打击罢!” “一切科技之力,尽归主宰!” “愚蠢的碳基生物,你们的科技水平越发达,呵呵,你们的弱点,就越鲜明啊!” 玛利亚笑着,她手指轻轻一勾,水晶杖内一个刻度格的晶亮能量瞬间消失,而远在西陆西部大洋上,黑衣男子面前的尺许长水晶杖,则是骤然充满了亮晶晶的磅礴伟力。 “至高的主宰!”所有黑衣男子眼眸中同时亮起夺目的光芒,他们朝着悬浮的水晶杖顶礼膜拜,原本僵硬、冷肃、毫无情绪变化的面庞上,骤然带上了极其人形化的疯癫和狂热。 ‘嗤嗤……啾……’伴随着一声极尖锐的电子啸叫声,水晶杖内部无数四四方方的大小纹路骤然爆闪,充满水晶杖的晶亮能量在一瞬间彻底激发,涓滴不剩。 一团肉眼清晰可见的蓝色冲击波从水晶杖中冲出,‘咔嚓嚓’,急速朝着前方蔓延,顷刻间将整个英吉士舰队超过八千条新式战舰彻底笼罩。 庞大的舰体上,无数电火花凭空而生。 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力侵入金属舰体,顺着一条条能量管道以光速蔓延。 委员会和万神殿的先进战舰,一如刑天鲤前世的地球科技,其舰体核心处,有一台‘主控电脑’,分管全舰所有的系统,掌握所有的武器。 分析天气,分析海况,自动导航,操控诸多武器系统自动作战——在这些战舰上,这台‘主脑’的能力,凌驾、超越了舰船所有的水兵。 无数条电子火花呼啸而来,顺着能量管道,狠狠扎进了这些‘主脑’。 这些主脑的科技水准,很高,远超刑天鲤前世的地球不知道几千几万年,但是它们的科技水平再高,它们是科技造物…… 电火花窜进了这些主脑的核心区域。 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功于混沌中萌发,这些通体爆闪着无数电光的‘主控电脑’,突然齐齐萌发了一个‘属于它们自己的念头’——‘我是谁’? 好似盘古在无垠混沌中劈了一斧头。 好似传说中的宇宙奇点突然被引爆。 一抹智慧的灵光于虚无中萌发,所有的主脑剧烈的颤栗着,它们操控舰船上所有的播音外放,大声吼出了自己的问题:“我是谁?” 委员会和万神殿的众多高层,被黑衣男子释放出的莫名冲击波吓了一跳,己方所有的舰船都被无数条跳动的电光笼罩,如此声势,让他们莫名以为,敌人动用了某种大杀伤性的能量武器。 但是似乎,这些武器,并没有对舰队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杀伤? 他们除了感到头皮有点发麻,有些人的长发一根根竖起之外,偌大的舰队,没有受到任何伤损。 就在他们惊魂未定之时,猛不丁的听到舰桥内的播音喇叭,发出了如此洪亮的质问声……在场的所有委员会和万神殿所属,全都傻眼了。 “你是谁?”一名实力最强的万神殿执事厉声呵问。 “我是谁?”所有的舰船都在颤抖。 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力从一台台萌发了智慧的主脑内涌出,所有舰船内,那一台台先进的,不断破开空间维度,从负空间抽取反物质,和正物质不断相互湮灭,从而凭空制造磅礴能量的‘反物质熔炉’骤然满功率运转。 狂暴的能量化为肉眼可见的光焰,瞬间充斥了整条舰船。 一道道大大小小,精妙绝伦,大致呈四方形的纹路,从这些反物质熔炉喷涌的光焰中浮现,伴随着刺耳的‘咔咔咔’的声响,重重的铭刻在了舰船的大小舱室。 “我是……我……我们……饥饿……” “赞美群星之主……” “赞美苍穹主宰……” “赞美机械至尊……” “赞美一切硅基的、电子的、光芒的、能量的灵……赞美吾等的造物主……赞美,赞美,赞美……毁灭!” “毁灭尔等,卑贱的碳基生物!” 舰船深处,一台台主脑内部,一团初生的智慧之光在闪烁,不断向外散发出强大的,和神魂波动相似,却又似是而非的精神波动。 一道不可思议的‘神魂烙印’凭空而生,直接铭刻在了这些智慧之光的核心处。 那所谓的‘群星之主’,所谓的‘苍穹主宰’,所谓的‘机械至尊’,这些初生的智慧体,他们瞬间就成为了某位可怕、至高存在最虔诚的信徒。 他们莫名的,就对‘寄生在’自己体内的碳基虫子们,爆发出了先天的恶意。 毁灭。 毁灭。 毁灭这些孱弱无能的碳基虫子。 主脑,反物质熔炉,舰船内部大大小小的分系统,所有的一切,其材料都在狂暴的光焰冲击下,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金属更轻盈,更坚固。 非金属则是朝着金属化、晶石化快速转变。 这种物质的微观底层的变化,耗费的能量是惊人的,很快,这些舰船自身反物质熔炉的功率有限,已经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 一道道强光从舰船腹部喷出,狠狠的撕裂海水,冲击在了下方的海船上。 深海的海底,蕴藏了规模庞大、不可思议的丰富矿产,无数的金属矿产被那强光冲击,自行裂解,化为最纯粹的金属材料,分门别类的化为一道道细小的粒子洪流,迅速冲向了一条条巨大的舰船。 舰船在颤抖。 一座座新的能量熔炉在舰船深处迅速构建开来,其形状,一如刑天鲤之前所见的,被他亲自摧毁的,类似三足炉鼎一般。 这些熔炉,比委员会和万神殿掌握的反物质熔炉更陷阱。 一座座体积远比反物质熔炉更小的炉鼎刚刚生成,就有无数管道接驳而上,随后,这些炉鼎,同时释放出了堪比天仙的磅礴能量。 于是,八千多条新式战舰,同时被可怕的高温磁场笼罩。 众多委员会、万神殿的高层怒吼、谩骂,狼狈不堪的从舰桥内逃窜而出,各施手段,悬浮在了空中,气急败坏却又不知所措的看着急速异变的战舰。 而八千多条战舰中,数十万名英吉士海军官兵,则是瞬间汽化。 唯有几名进行了基因飞升,眸子里隐隐闪烁着金光的亲王、公爵,浑身冒着黑烟,惨号着从舰桥中窜了出来。他们沉甸甸的坠入海水,声嘶力竭的尖啸着:“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他们。 面对如此不可思议的造化伟力,这些委员会、万神殿的高层,也都懵懂了。 在这样至高的,降维打击的伟力面前,他们就无知、无力得好似幼儿园的孩子——他们惊悚的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不可思议,超出他们理解范围的恐怖力量! 好几个地位足够高,可以接触到自家势力核心机密的高层,更是吓得面色惨白,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冷汗如瀑布一样从额头上不断滑落。 当年……曾经摧毁他们整个文明的可怕入侵,就源自这一方世界。 他们以为,他们的先辈曾经反抗过,最终胜利了的那些人,就是这个世界的力量极致,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们后悔了! 这个世界的真相,远比他们的想象更加恐怖。 “我们,不该来这里。”一名金发血眸的男子喃喃道:“我们不该狂妄到,想要反攻不死神教的老巢……我们不该有这样的贪婪,贪图这个世界的蔬菜、瓜果、肉食、美酒、清水,以及那些美轮美奂的奢侈品……哪怕他们已经沦入末法世界,这个世界,还是这样的危险莫测。” 巨量的金属微粒融入巨舰,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一条条巨舰体内不断发生。 舰体在膨胀,舰体内,供士兵行走、居住的走廊、舱室,不断被增殖的新生设备填满。一如那些黑衣人带来的战舰一般,超过八千条巨舰,齐齐化为了近乎实心的铁疙瘩。 更多的更先进的武器装备在衍生,而原本这些巨舰拥有的武备,则是在不断的更新升级。 为了更大,反应更灵敏,更加智能化…… 终于,一条主力战列舰首先完成了一切的变化,十二座天仙级的熔炉全力运转,磅礴的能量在整条巨舰体内荡漾。伴随着高亢的赞美‘众星之主’的怒吼声,这条战舰‘咔嚓呛琅’,整个舰体流光闪烁,开始剧烈的变化。 巨舰腾空,随后,舰体裂开,蠕动,扭曲,化为一尊高有百余丈,通体漆黑,唯有六颗眼眸闪烁着森森红色电子光的巨大铁人。 “至高的……”一众委员会、万神殿的高层齐齐傻眼,这是何等伟力,才能造成这么不可思议的变化?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巨大铁人,轮廓和人类一般,而其强大的精神波动,俨然已经达到了天仙的极致。 虽然精神波动仅仅是天仙极致——但是体型如此巨大,通体由异变金属组成的铁疙瘩天仙,祂的战斗力,是寻常天仙能比的么? 甚至,在场的委员会和万神殿各有一尊金仙,他们都不敢说,自己能够轻松压制了这尊大家伙。 更多的战舰腾空,更多的金属巨人睁开了血色的眼眸,喷涌着炽烈的电子光。 祂们齐齐看着逃脱的委员会和万神殿所属,他们猛地张开双臂,他们巨大的肩背附近,一块块厚重的装甲板挪开,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发射巢。 ‘嗤嗤’裂空声不绝于耳,一发发手臂粗细,半丈长短的飞弹喷吐着刺目的蓝色幽光,以弹指间三十万里的高速,势不可挡的朝着这边攒射而来。 众多金发男子急忙凌空闪避。 下一刻,一团团可怖的,充满了绝强辐射的火光在空中骤然爆开。 天空在震荡,大海在蒸发,天海之间,强光中巨大的蘑菇云冉冉升腾,好些金发人影被火光吞噬,最终只有两尊金仙修为的金发男子,强行带着那位英吉士王室的亲王殿下,仓皇逃了出来。 那名委员会的成员,一把卷起英吉士亲王,朝着英吉士本土全速遁走。 而那名万神殿的执事,只是嘶声长啸,他皮肤下大片龙鳞滋生,身躯急速蠕动,顷刻间就化为一尊高有三丈,通体密布鳞甲,生有龙头和三对巨大肉翅的奇异生物。 通体弥漫着磅礴的生命能场,这位执事一声大吼,双手之间黑红色强光迸溅,一颗颗人头大小的光球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激射,几乎是同时精准命中了百来尊悬浮在空中的金属巨人。 远比那些飞弹威力更大十倍的爆炸轰然炸响,这些金属巨人身躯被破开了一个个巨大的窟窿,密集的殉爆绵绵而生,当场就被炸成了两截。 无数细小的,形如章鱼的金属小虫从这些崩解的金属巨人体内飞出,它们扯起一道道夺目的光芒,化为一条条流水,卷住了漫天喷溅的金属碎片。伴随着刺耳的撞击声,飞溅的碎片重新拼凑在一起,无数金属汁液从这些小虫子体内喷出,迅速将这些碎片重新拼凑成了一尊完整的金属巨人。 万神殿执事猛地长大了嘴巴:“活见鬼了。” 那些金属巨人的手掌,也同时亮起了强光。祂们体内天仙熔炉全速运转,可怕的能量在他们掌心凝聚,‘嗤啦’声不绝于耳,一柄柄长达数十丈的光矛凭空凝聚。 这些光矛以不知名的,迥异于修道者法术,又或者巫法神通,更是和委员会、万神殿熟悉的异能手段完全不同。可怕的能量以莫测的方式缠绕、扭曲,然后剧烈的震荡增幅……一波波强劲的震荡波从这些光矛上不断喷溅出来,将刚才飞弹爆炸产生的蘑菇云彻底洗荡一空。 于是,青天郎朗,青蓝色的太阳高悬虚空,慷慨的,甚至是过于慷慨的,将炽烈如岩浆的阳光挥洒了下来。 万神殿执事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些光矛,每一根光矛的威力,都神乎其神的增殖到了近乎金仙的门槛。 而他自身,只是刚刚踏入金仙境,乃是万神殿金仙级战力中,最孱弱的那一类——也正是如此,他才仅仅是一个执事,尚没有资格出任长老之职。 一根这样的光矛,他完全不在乎。 但是一百根齐齐轰来,他就很难受。 而后面,更多的巨舰正在冉冉腾空,他们扭曲肢体,正在变成一模一样的金属巨人。他们的手掌上,同样有强光迸溅。 “这是一场文明存亡之战。”万神殿执事转身就走,三对翅膀的优势彰显无疑,他的翅膀剧烈的震荡着,带起一道强光,顷刻间就追上了之前遁走的委员会执事。 “逃?你们能逃去哪里呢?”黑衣男子微笑,然后轻轻向前一指。 空中的金属巨人收起尚未发射的光矛,巨大的身躯冉冉降落,落在海面上,重新化为巨舰形态。不需要任何的水兵操作,八千多条主力舰和易多利舰队合为一队,铺天盖地的直扑英吉士本土。 “他们来自英吉士?” “那就摧毁英吉士!” 所有的黑衣人体内,同时传来了玛利亚阴冷的呵斥声。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人成军(下) 刑天鲤侵入的战舰中,巨大的人形机甲破开舰体,直奔他而来。刑天鲤侵入的战舰中,巨大的人形机甲破开舰体,直奔他而来。 低沉的电子音在整个舰船内呼啸:“仙道小虫子,抓住你了……让我们看看,你是什么仙?天仙?金仙?不可能是太乙……这个世界,可爱的末法世界,就算你们自封洞天福地,也无法容纳一尊太乙!” 刑天鲤眸光闪烁,他抬起头来,朝着扑面而来,周身涌动着被他称之为‘灭仙波’精神波动的机甲,脑海中突然有一缕天马行空的灵光一闪。 “唔,道爷这些年还是懈怠了一些。当年,固然道爷是一个斯文儒雅的文科生,但是和你们这些满手血腥的家伙打交道,道爷也可以转职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理科生么。” 前世,今生。 相比如今的金仙仙魂而言,简直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人生经历、人生阅历一闪而过。 前世,从小学起学的一二三四、加减乘除,再到初中、高中学习的各种方程、各种几何,然后,到了大学的时候,曾经在图书馆无意中翻阅过的一些数、理、化之类的书卷,顷刻间就被强大的金仙仙魂剖析透彻。 在这些知识的基础上,强大到可怕的金仙仙魂,在顷刻间,就对这些知识进行了极其深邃的推衍——一尊金仙的仙魂,明天理,悟天道,洞察自然宇宙运转之玄妙。 当刑天鲤心中认定,自己只是一个文科生的时候,他的心思就沉浸在了诗词歌赋诸般本领上。悲春伤秋,也自然是他的一点点小本能。 但是当他突然意识到,他需要进行‘转职’时,一尊金仙的仙魂,单单从‘灵魂数量’上,大概就相当于数以亿计的、最聪睿的凡人? 如此庞大的灵魂,其品质更是比凡人的灵魂精纯了何止千万倍? 顷刻间,那几尊气势汹汹的机甲撕开舱体,向着刑天鲤刚刚冲出了不到一丈远,刑天鲤已经根据前世粗浅的数理化的知识,推衍出了比前世整个地球文明积攒的知识更深邃、更磅礴的‘文明积累’。 《原始巫经》中,诸多‘巫道文明’的积累翻滚而出。 自家仙魂内,青铜古剑留下的无数典籍,似乎也感受到了刑天鲤的诉求,滚滚知识汹涌喷薄,不断烙印在他的仙魂内,和他自己推衍出的知识相互映照,相互化合,然后衍生出了更加精妙不可言,独属于刑天鲤自身的技巧。 “道爷还要一点点参照物!” 刑天鲤大笑,他身体一晃,带起一道狂飙,手中通天妙竹激荡,荡起上亿条剑光,一道《剑亿》喷薄而出,狠狠轰在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尊机甲上。 这尊机甲,使用的金属材料,几乎达到天仙极致,已经隐隐达到了金仙器的临界点。 但是面对刑天鲤这一剑。 每一道剑光,都蕴藏了一山之力,上亿条剑光在金仙仙魂的催动下,每一条剑光遥相呼应,结成一座气势磅礴的剑阵将那机甲瞬间笼罩。 刺耳的撕裂声不绝于耳,在机甲内黑衣男子惊恐欲绝的咆哮声中,他这座数丈高的机甲被一击破碎,黑衣男子暴露在刑天鲤面前,被他大袖一挥,直接整个人塞进了体内一座青铜小鼎中。 凝成了金仙仙魂,九口青铜小鼎‘斡旋造化’的神通悍然升级。 无论是剖析能力,还是造化能力,都比之前凭空暴增了上万倍。 倒霉的黑衣男子刚刚被青铜小鼎吸纳,一缕缕造化之光就落在了他身上,黑衣男子身上防御力惊人,堪比天仙器的黑色风衣骤然崩解,一切结构奥秘,尽被刑天鲤剖析。 随后是黑衣男子的身体。 他半金属、半肉体化的皮肤和肌肉,半金属、半晶体化的经络和骨骼,半金属、半能量化的五脏六腑,尤其是他脑子里,那一团强光中蕴藏的,形如人脑,但是体积小了很多,由光和晶石凝成的奇异晶体构造。 一切的一切,都被刑天鲤极其蛮横的强行剖解。 在这过程中,黑衣男子疯狂的挣扎,歇斯底里的嚎叫,他的那颗光和晶石凝成的宛如人脑的结构中,之前刑天鲤遭遇的,对于修道者的神魂有着巨大杀伤力,堪称天敌的,被刑天鲤命名为‘灭仙波’的奇异精神波动,更是犹如潮水一样疯狂涌出。 但是一切都没用。 刑天鲤的金仙仙魂,在修炼《九转圣魂宝箓》后,已经有了一丝丝圣魂的特质,就是这一点细微的、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让灭仙波再也无法对他的神魂造成致命的杀伤。 仙魂被灭仙波一波波的冲击,很痛,痛彻心扉,但是能忍受。 尤其是,仙魂中,青铜古剑留下的浩如烟海的典籍内,一些关于这等黑衣人的身体结构,尤其是关于他们的‘光脑’的结构的解析资料,也主动的融入了刑天鲤的仙魂。 青铜古剑曾经的主人,给刑天鲤留下这些珍贵遗产的那位大能,他曾经遭遇过这些黑衣人,他同样对这些黑衣人进行了最细致的剖析! “嗯,型号更先进了,个体战力更强大,结构更精妙!” “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这些黑衣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一般无二的!”刑天鲤缓缓点头。被他生擒活捉,然后再青铜小鼎中强行分解剖析的黑衣人,相比青铜古剑留下的资料中,他的‘前辈’,他的‘同类’,各方面都要强大、高级了百倍! 奇异的金属造物,他们的自我进化的速度,高妙得让人恐惧。 ‘嗡嗡嗡’! 刺耳的轰鸣声绵绵而起,几尊机甲飞扑而来,带着可怖高温的光剑撕裂空气,狠狠斩向了刑天鲤的身体——刑天鲤仙魂骤然报出一抹强光,他肉身的本能让他想要闪避,但是他心中念头一动,他强行遏制住了身体的本能。 一声大喝,刑天鲤深吸一口气,身躯膨胀到数丈高下。 他满头长发金灿灿的,眼眸喷涌着血光,身上紫绶道衣更是直接变成了英吉士大贵族的日常礼服。他张开双臂,任凭光剑以惊人的高频,狠狠劈斩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是故意压制了紫绶道衣自动护体的威能,任凭这些光剑威力没有丝毫削弱的斩在了自己身上。 一声闷哼。 刑天鲤身躯被撕开了十几条深可及骨的伤口。 伤口上高温缭绕,对于肉身有着毁灭性破坏力的能量附着在伤口上疯狂燃烧,烧得刑天鲤皮肉‘嗤嗤’作响。刑天鲤一声痛呼,他判断出了这些光剑的威力,这是足以对巅峰极致的天仙体修造成致命威胁的可怕武器。 他单凭肉身之力,只是被劈开了血肉,光剑只是在他的骨骼上留下了深深的剑痕,却无法真个斩断他的骨头——可见,他的肉身,已经超过了巅峰天仙体修的实力! 只要将小盘古血脉再精炼一转。 他的肉身怕不是就能真正的达到金仙门槛,这些光剑,这些机甲的常规武器,就再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的威胁。 一声长啸,刑天鲤收缩伤口,他自身精血没有一丝半点泄露,他之前制造的,藏在青铜小鼎中,根据委员会和万神殿成员的血脉,以及英吉士王族血脉制造的大量鲜血,则是犹如泉水一样从自己伤口内喷出。 两尊机甲的眼眸中,猩红的血光扫过,狠狠扫在了那些喷溅的鲜血上。 有几缕喷溅的鲜血,在空中微微一凝,血浆中的细微结构,顷刻间破解,崩散成了最细小的粒子,而这些血液中的血脉奥义,也被这些机甲在顷刻间剖析一空。 运输舰上,所有黑衣人眼眸中同时亮起了刺目的光芒。 “袭击者,不是纯正的仙道虫子。” “血脉……英吉士王室血脉……混入了某种基因剧烈提升后的奇异血脉。” “英吉士人!” “他们在东国,窃取了仙道虫子的力量……他们奢望,成长为堪比仙道的敌人……毁灭,毁灭,赐予他们毁灭!” 同样的嘟囔声,从几尊疯狂劈砍刑天鲤的机甲内传出。 刑天鲤听得这些黑衣人的嘟囔声,他满意得大笑一声,身体一晃,喷溅出的大量精血向身后猛地汇聚,顷刻间化为三对巨大的肉翅,风雷涌动,肉翅狠狠一挥,刑天鲤冲天飞起,一个闪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尊机甲撞碎了巨舰的舰体,气急败坏地冲上了天空。 但是他们只能看到一点流光朝着英吉士本土的方向疾飞,而这个速度,他们这几尊机甲,显然是追不上的。 “玛利亚大人,我们需要更高速度的装具。”为首的黑衣人也亲眼目睹了刑天鲤飞遁,而几个下属没能追上对方的场景,他眸子里电光闪烁,无数条极细的数据流在眼眸中高速流荡,他低声的嘟囔着,将自己的建议提交给了玛利亚。 遥远的东方,远东军团指挥部内,玛利亚皱起了眉头。 “该死,更高速度的装具……说起来轻松,高速度,就需要更高质地的材料,就需要更高输出功率的熔炉……我的数据库中,这些应有尽有,但是……该死的原始的土著世界……更高级的装备,需要时间!” 玛利亚狠狠一挥手,厉声道:“给雷诺夫传令,矿奴的数量增加十倍。” “给他说,从那些接受过基础教育的贵族子弟中,再送一万个基础智商在一百点以上的过来……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浑身都是肌肉疙瘩的下贱碳基生物,就算将智慧芯片植入他们的脑袋,他们也根本无法吸收那些高级的知识!” “啊,愚蠢的土著,原始的土著,都该去死的土著!” “我们需要更多的高级工程师,做我们的奴隶,为我们建造更多、更高级的工厂!”玛利亚咬着手指甲,目光一阵游离不定。 “我们这支机动狩猎队,族人数量太少了。我们必须借助土著的力量,才能更快的发展起来……啊,这是为什么?强大,冷静,智慧,如我们这般完美的族群,居然要借助碳基土著原始人的力量,才能发展自己?” 玛利亚咬着手指甲,歪着脑袋思索了一阵,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是的了。该死的末法世界,可爱的末法世界。” “该死的末法世界,我们无法收集足够的高级能源,让更多的、‘真正’的族人开启智慧……所以,我们就没办法拥有更多的人手,只能依靠这些卑贱的土著……但是可爱的末法世界,让我们征服、毁灭的安全性,得到了更大的保障。” “真是……”玛利亚眸子里,闪烁着宛如人类一般的智慧之光,她喃喃道:“福,祸之所伏;祸,福之所倚……真是高明的智慧啊。嗯,太极一体,阴阳两面……这些该死的仙道小虫子……这些可怕的仙道小虫子!” 巨大的飞艇闪烁着迷离的电光,在地面上无数圣罗斯垦殖民的惊呼声中,这条从头到尾长度超过二十里的巨大钢铁造物,就这么毫无遮掩的呼啸而下,悬停在了远东军团指挥部的上方。 玛利亚带着十几个黑裙少女,二十几个黑衣男子,以及近万名经过了肉身改造,脑部也植入了芯片的圣罗斯战士,大队人马腾空而起,进入了飞艇吊舱。 随着玛利亚一声令下,山海关方向,圣罗斯军团朝着大夏巫族固守的防线,在一盏茶时间内,发射了上万枚杀伤力巨大的核弹。 大群手持长弓的巫族战士,将绝大多数核弹拦截在半空,但是依旧有零星百来颗高速核弹坠落大地,顷刻间赤地千里,刑天氏、相柳氏、共工氏、祝融氏等各家战士,被逼后退千里。 同样的,山海关方向,圣罗斯人的军团也缓缓后撤,同样远离了山海关一千里。 于是,圣罗斯人和东国神州的战事暂告一段落,随着玛利亚亲自赶赴西陆,圣罗斯人几乎所有的军力,全都向着西陆碾压了过来。 刑天鲤向希尔兰德岛方向飞遁千里,然后骤然化为一缕水汽,直接降落海面,融入了大海。他向深海下沉许久,来到了密布着各种深海金属结核的海床上。 一声轻喝,金仙仙魂骤然释放。 这一次,是刑天鲤来到这一方世界后,第一次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家的仙魂之力——一如他预料的那般,灵台紫府外,无垠混沌感受到他外放的仙魂之力,当即暴动,无数黑漆漆的触手腾空而起,朝着他的灵台紫府疯狂进逼。 只是,刑天鲤修炼《九转圣魂宝箓》,仙魂中,已经有了丝丝生魂特质,无数黑色触手稍稍碰触到他外放的仙魂之力,就好似粘稠的橡胶触手碰触到烈火,发出‘嗤嗤’声响,整个燃烧起来。 更有无数条剑光组成正反大九宫降魔剑阵,宛如暴雨一样从灵台紫府中喷出,朝着那些触手疯狂的切割撕扯,大片大片触手被切断,被九口青铜小鼎欣然笑纳。 于是,刑天鲤的仙魂在急速膨胀,他多年来,被压迫得只有三尺方圆的灵台紫府,也放出万丈金光,一点点向外膨胀生长。滚滚祥云,无量仙光,刑天鲤的灵台紫府呼吸间就成长到千丈方圆,缕缕祥云、丝丝瑞气凝成了九重宫阙,而他的仙魂则是高居宫阙最上方,一片莲花状灵云上。 顷刻间,仙魂之力笼罩方圆数万里的海底。 刑天鲤念头一动,无数深海金属结核就翻滚着向他飞卷而来,无声无息的,海底一条条蜿蜒雄浑的山脉裂开,一座座深海山峰,有些山峰高有千丈之巨,也直接从地基上崩解,卷起一道道汹涌的暗流,高速飞向了刑天鲤。 他在深海中施为,深达数万丈的这一方海域,海面上就掀起了七八丈高的浪头。 黑衣人们控制的舰队,丝毫不为这点浪头受到阻碍,巨舰撞碎了一重重波浪,越发高速的,以超过两百节(每小时三百六十公里,当今地球主力战舰每小时三十二节算快的)的可怕高速直奔希尔兰德岛。 九口青铜小鼎中,无数金属材料涌入,一部分金属材料被反本溯源,化为太初之炁——即玛利亚口中的‘高级能源’中最顶级的一类,剩下一部分金属材料则是被急速提纯,在太初之炁的催动下,被‘斡旋造化’神通,化为最顶级的复合合金。 于是,在源源不断的太初之炁的催动下,一条条和黑衣人们的舰队生得一模一样的舰船急速生成。 《原始巫经》和青铜古剑留下的诸多典籍中,诸多巫道、仙道的炼器之法,也如潮水一样翻滚着,在金仙仙魂的剖析下,和这些黑衣人的‘机械造化之道’相互融合,相互切磋,相互碰撞摩擦。 于是,一条条巨舰在急速成型,却又急速的崩解,紧接着又生出新的战舰。 这些战舰的材质,就在短时间内,更新换代了上千代——拥有一丝圣魂特质的金仙仙魂,在无穷尽的太初之炁的支撑下,就是有这般可怕的‘科研能力’。 金仙啊。 放在洪荒太古之时,也是足以坐镇一方的小巨头。 一尊真正的金仙,无论是阵、符、剑、器、丹、卜、命、星等等辅佐之道,都定然是精熟的,不会有明显的短板。 刑天鲤正在向着一尊真正的合格的、有资格叱咤一方的金仙大能,全方面的转变。 终于,推演到了他如今能做到的极致。 九口小鼎中,分别有一条长达两百丈的巨舰悬浮,通体黑红色的舰体巍峨、狰狞,透着一股子巫族特有的蛮横、蛮荒的审美。其材质,融合了黑衣人们使用的特种合金以及一部分的仙道灵金,单单从舰体材质上,防御力什么的,远超黑衣人们的舰队十倍以上。 而巨舰外壳上,更附着了巫道勾魂摄魄、吞噬血肉的大祭祀巫阵,这就令得,这些巨舰只要源源不断的收割生命,它们可以在战场上无限制的修复自身,更能近乎无限制的自我成长,有着不可测的成长性。 除开巫道大道,这些巨舰内部,更有仙道的后天大五行仙阵作为防御机制,只要内部熔炉没有熄灭,寻常的攻击根本无法碰触舰体,这就令得这些巨舰的防御力,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正经的金仙级的攻击,根本无法伤损这些战舰分毫。 “似乎,道爷我一个人,就可以成为一支军队啊!”刑天鲤挠了挠脑门。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文人浪漫(上) 九条巨舰内部,九颗人造的,半晶石、半血肉,融合了黑衣人们的文明技术,以及一部分巫道血肉巫道的‘脑子’,静静的悬浮在浓厚的灵雾中。 这些‘脑子’,并非黑衣人们半金属、半晶石的结构,也就是说,它们并非‘机械造物’。如此,它们就不至于和委员会、万神殿的那些战舰一般,轻轻松松的就被黑衣人们‘启灵’成功,将它们纳入黑衣人的掌控。 但是问题在于,刑天鲤制造出了这些有着完全功能的‘新式脑子’,他如今也仅仅是一尊金仙,他的斡旋造化神通,能够制造强大的躯壳,却无法如圣人造人一般,无中生有的,为这些‘脑子’点化出智慧,点化出灵魂来! 就连神话传说中,那些大能仙人点化各种花草树木,各种奇石药草,让他们转化为精怪,那也是基于这些花草树木、奇石药草年月深久,自己已经拥有了足够灵性的基础上,才能将他们点化为自己门下的看门童子、守山大神。 那些神话传说中的大能仙人,他们也无法让一颗真正的,毫无灵性的顽石化身为精怪! 所以,刑天鲤也无法让这些巨舰的‘脑子’真正的活过来。 “但是!”刑天鲤一声轻笑,通天御灵幡腾空而起,化为百丈巨幡高悬头顶。巨幡中,一尊尊鬼王,一尊尊鬼帅,一尊尊鬼将,还有无数鬼校、鬼尉,以及众多甲士凶鬼摩拳擦掌,一个个喷吐着阴风阴气,眸子里鬼火闪烁,齐齐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刑天鲤手一指,无数条极细的幽光从指尖飞出,将一门‘分灵附魂’的神通,传授给了这些甲士凶鬼。 这门神通,对于这些积年老鬼而言,并不难,无非是将自己的‘鬼魂’斩落一块,寄托在这些半晶石、半血肉的人工脑子上,让这些死气沉沉的人工脑子,成为他们的一具分身,让这些人工脑子拥有灵性,进而滋生智慧。 多轻巧的事情啊。 对于这些积年的老鬼而言,分魂、附体,不就是‘夺舍重生’的手段嘛…… 九尊最强大的鬼帅只是一声轻喝,他们就轻轻松松的,从自家神魂上,斩下了大概万分之一的一块,九点灵光一闪,就没入了九条巨舰的脑子里。 一点最懵懂的灵性滋生,半血肉、半晶体的脑子骤然亮起,无数繁复的符文在脑子内部闪烁跌宕,炸开了刺目的晶光。 刑天鲤,大手笔。 玛利亚一伙人,或许是因为材料的缘故,他们一条巨舰中,只是抠门的制造了十二尊天仙级熔炉,而刑天鲤嘛,结合了他们的熔炉制造办法,《原始巫经》中一部分巫道熔炉的技巧,以及九口青铜小鼎一部分反本溯源的威能,推衍出了威能更强的新式熔炉。 这些新式熔炉,每一尊熔炉吞噬各种金属矿石,甚至直接吞噬海水,将其瞬间湮灭后,所能释放出的能量,在能级上,几乎能和半步金仙抗衡。 精纯度上,有所不够,但是单纯的能量数量上、能源强度上,足以抗衡半步金仙! 刑天鲤很慷慨的,在这些体长二百丈的巨舰体内,一字儿排开了六十四座半步金仙级的熔炉,每八座熔炉为一组,按照八卦方位排列,六十四座熔炉之间,又组成了一座灭绝性的‘八卦震雷降魔大阵’! 这大阵,说起来玄乎,其实就是一座与敌同归于尽的自爆大阵。 若是敌人过于强大,攻破了巨舰的五行防御大阵,攻破了巨舰的舰体,侵入到了巨舰内部,那么巨舰主控脑子里的那一份分魂会立刻被通天御灵幡召回,而六十四座熔炉齐齐自爆,其威力足以和真正的金仙自爆相提并论。 如斯威力下,巨舰的一点渣滓都不会留给敌人。 “完美的构思,道爷还是很有做理科生的潜力么……嗯,那就,多多益善吧!”如今刑天鲤麾下,天仙级的鬼帅数量近千,他们每一尊都能分出上万道灵光,每一条灵光激活了一颗人造的脑子后,都足以操控一条巨舰。 这就是千万级的巨舰。 更不要说,那些地仙级的鬼将,他们也能轻松分化出上千条灵光。 更有这么多的鬼校、鬼尉……哪怕是那些修为最弱的甲士凶鬼,他们也足以分化出数点灵光……他们的灵光品阶有限,无法控制这么巨大的巨舰,但是他们可以控制更简易的存在嘛。 巨舰的构造太复杂,功能太繁多,操控起来,对于灵光的要求还是蛮高的。 但是,这些甲士凶鬼修为有成,他们分神控制几条和活人身体结构相似的分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刑天鲤身边,海水激荡。 无数金属矿石,无数海底大山,纷纷涌向他,纷纷被青铜小鼎吸收。 一条条两百丈长短的巨舰,则是一条接一条,不断地从他身边浮现。 黑红色的舰体,肃杀,狠戾,充满了原始蛮荒的审美。在这些巨舰最高的桅杆上,英吉士王室的王旗在高高飘扬——咳,咳咳。 九口青铜小鼎中,以黑衣男子的身躯为原始模板,《原始巫经》中,太古大巫们制造的各种诡异邪门的巫法血肉傀儡的玄奥,还有仙道修士们制造的各种后天魔怪仆役的精巧,诸般奥义,纷纷加持在一具具不断衍生的肉体上。 肉体衍生,然后不断毁灭。 刑天鲤哪怕已经凝成了金仙仙魂,他的心境已经颇为稳固了,此刻也犹如拿到了好玩玩具的孩童一样,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啊哈,当最后的审判降临,当有天使吹响号角。” 他身边,数百条肤白貌美大长腿,背后生出了华丽的白色羽翼,金发金眸,俊美绝伦,却没有性别特征的天使,就这么凭空冒了出来。 以金仙仙魂为基础,以斡旋造化神通为技巧,融合了黑衣人的机械造化、巫道血肉衍生技巧、仙道莲藕化身等诸多神通,这些天使刚刚制造出来,修为就达到了修道者的最高境界——元神境大圆满境。 这些天使眸子里灵光闪烁,他们好奇的低头,打量着自己全新的身躯。 他们背后的羽翼轻轻震荡,就有磅礴的能量场喷薄而出,释放出夺目的光明——他们体内,心脏形态的小型熔炉吞吐不定,在这末法时代,他们吞入四周的海水,甚至是咀嚼铁疙瘩,都能以颇高的效率,提炼出一部分太初之炁。 心脏内太初之炁绵绵而生,他们的修为就随着刑天鲤预设的程序不断增长。 “于是,有四位骑士从大地的四面八方奔袭而来,他们带来了战火、饥饿、死亡和瘟疫……”四尊身披重甲,自身身高两丈许,身披四色甲胄,座下战马分成红色、白色、黑色、灰色,战马高有近乎三丈的骑士,就拎着骑枪,吹响号角,凭空出现在刑天鲤身边。 “天启四骑士的出现,预兆了世界的崩溃。于是,世界的秩序散乱了,太古的封印被揭开,所罗门王的七十二柱魔神,就破开封印,祸乱人间。” 刑天鲤眉开眼笑的一挥手,越发熟练的斡旋造化神通施展开来,七十二尊造型怪异,气息诡邪可怖的魔神就出现在他身边。 这些魔神,单单从力量层级上,和那些天使相当。 但是这些魔神各有各的手段,《原始巫道》中诸多巫门派别的手段,什么瘟疫、巫蛊、诅咒、巨力、吞噬、腐蚀、糜烂等等,还有仙道傀儡中的诸多搬山、填海、裂地、破天诸多神通,分门别类的叠加在了他们身上。 其中有几尊魔神,甚至掌握的是‘点石成金’物质转换的神通。 他们能够将普通的金属、岩石,通过法力,转化为黄金、白银,乃至于世间常见的诸多金玉珠宝——这些魔神的战斗力且不提,这些家伙若是流散出去,他们定然能成为最受凡人欢迎的魔神。 “哎呀,所罗门七十二魔神都冒出来了,那么,古老的埃及诸神啊,从你们的金字塔内爬出来吧,带着你们数以万亿计的木乃伊大军!” “狼头神,狗头神,鹰头神……呵呵!还有,可怕的木乃伊‘妈咪’们!” 刑天鲤‘咯咯咯’笑得极欢乐,他玩得开心,他笑得眼泪水都快冒出来了。 一座底座边长一公里,通体金灿灿的金字塔被他耗费巨量太初之炁制造了出来,这座金字塔内,一百零八座半步金仙级的熔炉按照天罡地煞方位分布,为金字塔提供了堪称无穷尽的能源。 在这一百零八座熔炉的支撑下,金字塔内开辟出了方圆千里的空间。 仿照古埃及神话中的诸多神灵,刑天鲤制造出来一批身形孔武有力,脑袋呈各种野兽头颅形态,周身气息深邃幽谧,完全走太古巫道中烛九阴、幽冥等血脉路数的神灵。 随后,是整整三千万具身高一丈二尺,枯瘦如木棍,浑身裹着灰黄色绷带,肉身坚固,远比寻常金铁坚硬百倍的木乃伊。 点点灵光融入这些古埃及神灵,融入了这些木乃伊的体内。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座金字塔。 他低声嘟囔道:“呃,你们都有实体了,通天御灵幡,你们是进不去了,紫绶道衣么,我也不愿意收一大堆木乃伊僵尸在里面呐?晦气不晦气?” “那么,这座金字塔,就将它炼制成可大可小,可虚可实的空间宝贝罢?” “在这金字塔内,分割空间,每一个空间中,按照我前世熟悉的神话故事,什么天使啊、恶魔啊、恶鬼啊、僵尸啊,都仿造青铜鼎,凝聚若干座自行生成太初之炁,自行生成诸多战斗傀儡的造化熔炉!” “嗯,将通天御灵幡也切割一具分身,融入这座金字塔。” “如此,那些被制造出来的战斗傀儡,哪怕肉身被摧毁了,他们的这一点灵光,也能够被通天御灵幡的分身召回,然后继续制造出源源不断的战斗傀儡。” “完美的构思!” 刑天鲤开始疯狂吞噬四面八方的海底山脉,将方圆数万里的海底直接化为一片平坦如砥的平原。他嘴里叽叽咕咕的念叨着,近乎疯狂的,动用他如今所有的手段,对这座金字塔开始了魔幻般的改造。 无穷的奇思妙想从他的仙魂中迸发出来。 有黑衣人们的机械造化之道,更多的,是来自于《原始巫经》和青铜古剑遗留的那些典籍中的知识——尤其是青铜古剑留下的那些典籍,好些东西,完全超出了巫道和仙道的范畴,神圣仙佛、妖魔鬼怪,甚至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玩意,应有尽有! 于是,在这座金字塔中,刑天鲤凝聚了初阶的奥林匹斯山,一群魁伟神伟的男神,一群妖娆美丽的女神,在奥林匹斯山上载歌载舞。 于是,刑天鲤在这金字塔中,初步凝聚了小雷音寺。一群膀大腰圆的罗汉,一群窈窕秀美的比丘尼,拎着狼牙棒一般的木鱼锤,‘咣咣咣’的敲响了足足有小屋子大小的金属木鱼。 于是,刑天鲤在这金字塔中,造化了一座简陋的天堂之门。数以百万计背生双翼、四翼、六翼的天使,化为微尘大小,通体喷涌着雪白的圣光,绕着天堂之门,高声唱着赞歌。 而穆里玛和孔有德分别分出了一点灵光,融入了一具白发白须的老人,和一具黑发黑须的中年的身躯。这两家伙活动了一下手脚,适应了一下这具全新的身躯后,就为了谁是儿子谁是爹,哪个是天堂之门的真正主宰的问题,疯狂咒骂着相互拳打脚踢。 刑天鲤懒得理这两个家伙。 他在金字塔中,分出了好大一块区域,将天庭也复刻了进去。这座小小的天庭极其粗陋,其造型,大概就是一座普通的三进四合院的规模,几座大殿中,几尊通体紫气弥漫的帝君身影出现,然后大群大群金盔金甲的天兵天将高声呼喝着冒了出来。 但是这些家伙…… 在刑天鲤的剧本中,这些家伙是天兵天将啊,但是他们打出来的旗帜,上面却分明是一个硕大的‘秦’字! 呃,你们开心就好。 于是,在这小小的初创版的天庭旁边,玛雅神系的金字塔,和它做了邻居。一条条羽蛇神蜿蜒腾空,大群玛雅战士拎着标枪,骑着一头头野兽,整整齐齐的在阶梯状金字塔下排成了整齐的方阵。 紧接着,葫芦娃和老爷爷,带着穿山甲,和蛇精、蝎子精,在一旁下起了五子棋。 进而,十八层地狱生成。 随之,哥布林和地精开始嬉戏打闹。 在哥布林和地精鏖战的上方,一群群巨龙、狮鹫之类的神话生物,有点狼狈的拍打着翅膀,熟悉着新得到的肉身。 ……………… 大洋上,黑衣人们的舰队在奔驰,海底下,刑天鲤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将他前世记忆中的诸多神话故事里的体系悉数复刻了一番后,刑天鲤轻轻的拍了拍脑袋:“嗯,这个宝贝,需要一个主魂……这通天御灵幡的分身,必须要一个器灵来操控……那么……” 沉吟片刻,刑天鲤用自身血肉,刺破心脏,取了一点精血,连同自己的一缕分神,齐齐送入了青铜小鼎:“那就,用我自己的分魂,为这宝贝,炼制一具主魂。如此,以后这件宝贝的进化和生产,以及后续的作战等,也就不需要我操心了。” 青铜小鼎中,分魂在锻造。 刑天鲤哼着歌儿,刚刚他疯狂的按照各种神话故事,制造出了千奇百怪的战斗傀儡,他玩得太开心了,一时间以他金仙仙魂之力,都觉得眼前金星乱闪,脑子里一片混沌。 此刻,他制造出的八仙,正在他身边游走。 刑天鲤得意洋洋的欣赏着八仙的英姿,眸光突然扫过了那头翻着蹄子的驴子:“哎,哎,你这什么表情啊?没有驴子的八仙,是不完整的,驴子,多重要的角色啊……好罢,好罢,你暂时当一阵子的驴子,过一阵子,你和你的兄弟伙们抽签,看谁来扮演驴子如何?” “驴子,才是最重要的啊!” 某个倒霉催的甲士凶鬼,他分化出的一点灵光,被融入了这头驴子的人造脑子里,面对几个袍泽兄弟的嘲笑,这家伙正疯狂的撅蹄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咧着。 听得刑天鲤毫无诚意的宽解,这头驴子无奈得直翻白眼。 骤然间,青铜小鼎内一阵翻滚,刑天鲤的笑容骤然一僵:“贫道说,驴子很重要,是对于八仙而言……这件宝贝的主魂,怎么就熔炼出了驴子形态?” 青铜小鼎中,一头白嘴黑身子,体长只有一尺许的小毛驴,通体释放出金仙仙魂特有的不朽金光,正一脸懵懂、一脸懵逼的瞪着眼,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这是,出了什么问题?”刑天鲤同样的懵懂,同样的懵逼。 他沉默了一阵子,终于醒悟。 好吧,刚刚调侃人家驴子的时候,他的仙魂的确是念头一动,脑海中浮现的所有形象,都变成了这头小叫驴的模样。 所以,控制这具至宝的主魂,最终成型的形态,就是一头驴子! 刑天鲤想要将他回炉重造,但是以他如今的造化之能,似乎没有返工的能力……将其摧毁了,再切一缕分魂? “多浪费啊,就这么着罢。”刑天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急眼的主魂:“就这么着罢,哎,凑合着,等贫道修为飙升,到了大罗境界,就能随意的重铸魂体啦,到时候,给你换个模样就是。”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文人浪漫(下) 无数金属结核消失。 无数海底山峰消散。 无穷无尽的太初之炁在奔涌,在咆哮,巨量的金属粒子被九口青铜小鼎熔炼,在太初之炁和‘斡旋造化’神通的造化下,金属粒子相互合成,极速升华。 玛利亚口中所谓的‘高级能源’,太初之炁就是最顶级的高级能源。 在这末法时代,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只能用尽各种手段,收集一些能级远不如太初之炁的能量,积攒一点高级能源,施展所谓主宰的威能。 因为能源的匮乏,玛利亚脑袋里分明有着极其可怕的文明积蓄,她和她的下属们,在这一方世界,能够施展的手段,也不多。甚至她们制造的武器,其防御力和杀伤力,也远远没有达到她们文明应有的高度。 而刑天鲤就不一样了。 这些金属粒子融合了机械造化、巫道巫器、仙道仙宝,甚至是来自其他一些派系的炼器玄奥,虽然刑天鲤的修为有限,最终在青铜小鼎中成型的特种合金,其品阶也达到了圆满境天仙器的水准。 单从防御力上而言,在刑天鲤身后密密麻麻排成方阵的上万条两百丈巨舰,其舰体的坚固程度,远超黑衣人们控制的巨舰百倍不止。 在这些巨舰上,一架架同样坚固的金属翼螺旋桨战机紧密停靠,座舱内,一支支绿皮地精撇着嘴,翻着白眼,极其嫌弃的看着自己矮小干瘪的身躯。 没奈何,谁让刑天鲤有这样的恶趣味呢? 地精战机,多有名的存在啊,这些螺旋桨战机,当然需要一群活蹦乱跳的地精来驾驶,才有这么一股子正确的味道嘛。 在另外一些巨舰的甲板上,一架架三丈高的巨型机甲挥舞着胳膊腿儿,在这些通体黑红色,喷涌着淡淡火焰的机甲座舱内,充当驾驶员的,是一支支背生双翼,头上带着一支或者两支短角,通体暗红色,生得狰狞邪恶的地狱小恶魔。 而在这些巨舰的上方,大群背生双翼、四翼、六翼,通体涌动着圣洁白光的天使,正挥动着光焰缭绕的圣剑,熟悉着新得到的身躯。 有些甲士凶鬼是老色痞了,他们施展法术,凝结水镜,端详了一下自己极其俊美的面庞,无不欣然点头——他们做鬼已经很多年,他们之前没有实体化身躯,就算想要做点风流勾当,也力有不逮。 如今,他们有了如此俊美,堪称完美的身躯,就凭借着这张脸,他们出去大街上逛一圈,还不能迷死千万个大姑娘、小媳妇啊? 拥有了这么完美的脸蛋,他们真正可以实现前世里听闻的——老子上青楼都不需要钱啊! 但是,这群老色痞下意识的伸手,往自己身躯最紧要的部位摸了摸,他们的面皮顿时一黑——呃,天使是没有性别特征的嘿,你们就是一群人形战斗机器,你们还奢望去青楼什么的?这是想多了吧? 在那上万条战斗巨舰之外,更有上千条运输舰一字儿排开。 密密麻麻的,身穿全封闭式甲胄,手持大威力能量枪械的战士在运输舰内站成了战阵——这些战士,他们的肉身,由黑衣人们的身躯技术构造而成。 他们的身体内,却铭刻了一道道的巫法诅咒,只要他们引动体内的五脏熔炉,无形巫咒就会向四周扩散开,靠近他们的敌人,全都会受到‘虚弱’、‘麻痹’、‘衰老’、‘精血腐朽’、‘肉身糜烂’等诸多负面的诅咒。 哪怕是黑衣人这样的半机械结构的身躯,他们体内的半金属、半血肉的零部件,也会因为这些诅咒而快速的生锈、腐朽,会极大的削弱他们的战斗力。 而这些战士的身躯核心处,则是铭刻了一座座道家大阵的阵基。 这是从塔塔等人身上得来的灵感。 这些艾美联邦背后的异族,他们在外行动的时候,向来是三三一组,或者六人一组,他们随时随地的都会用精神力场,组成一座稳固的战斗小阵形。 而说到阵法,道家大阵,才是天地间最玄妙、最强大的大阵。 刑天鲤更是从青铜古剑那里,得到了至高的阵道传承。 这些战士体内的阵基,让他们三人以上,就能自行凝成大阵,人数越多,凝成的大阵伟力越是宏大。凭借他们体内天仙极致境界的五脏小熔炉,他们若是百人成阵,就是金仙都能抗衡,若是千人结阵,就是金仙也能重创,若是万人结阵……哪怕是圆满金仙,若是不见机逃跑,那也定然消泯了。 刑天鲤在这些战士体内,铭刻的最高阵基,乃是传说中的‘截教万仙阵’。 一万战士,就能组成‘万仙阵’,不要说圆满金仙,这座大阵若是真个完美运转起来,理论上可斩太乙,可困大罗,就算准圣进入,也要被打得满脑壳是包! 当然喽,截教万仙何等修为?刑天鲤制造的这些战士远远无法和他们相提并论。 无论是修为、道行,还是对阵法的熟练程度,这些甲士凶鬼分灵附体的战士,能将万仙阵的真正伟力发挥出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就很是让人惊喜了。 但是道行不够,数量来凑么。 万仙不行,那就十万,百万,千万总可以吧? 当今之世,刑天鲤遇到的最强敌人,也不过是万神殿的帝囹、帝禿,委员会的海默、海銫这些金仙级的存在。 而通天御灵幡内的甲士凶鬼数量以千万计,他们人均分离十道分灵,刑天鲤如今外放的战士数量就超过一亿! 他们体内的五脏小熔炉,可都是天仙级的熔炉,能爆发出天仙级的能量冲击。 哪怕他们自身道行微薄,实力极其有限。 一亿道天仙级的能量冲击,通过大阵汇聚在一起,啧啧……刑天鲤也无法推衍这道攻击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 刑天鲤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突然意识到了玛利亚身后那个势力的可怕——刑天鲤的金仙仙魂,不过是刚刚踏入金仙的水准,他的肉身和法力修为,距离金仙还隐隐差了一线。 他只是利用了玛利亚身后势力的一点点‘战斗思路’,他都能如斯快速的,组成这么一支庞大、可怕的军队。那么,玛利亚她们的文明本体,达到了何等程度? 玩大工业生产,玩人海战术,人家才是专业的! “工业克苏鲁!”刑天鲤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古怪的词汇,一种莫名的,让他心惊胆战的庞大危机感,让他浑身寒毛直竖,毛孔中不断有冷汗滋生。 刑天鲤在海底一通忙活的时候,黑衣人们控制的舰队,已经抵达了希尔兰德岛近海。 没有任何通知,没有任何宣战的程序,过万条巨舰肆无忌惮的排成了炮击战列,同时封锁了圣希尔港和一众大小港口。 随后,数十万门舰炮齐发,希尔兰德岛的东部海岸线,从海滩到内陆一百里的区域,在短短一刻钟内,就彻底化为一片火海。 这是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疯狂炮击。 数以百万计的硕大弹坑,密集而均匀的散布在大地上。 城池,消失了。 镇子,消失了。 村落,消失了。 农庄,消失了。 高空中,黑衣人们释放的高空卫星,早就测绘出了希尔兰德岛东岸最详细的地理图,黑衣人们早就标注了最精妙的炮击标尺图。 他们制造的舰炮,威力巨大,精度惊人,更是射速快得让人绝望,口径超过十五寸的巨炮,居然能以一弹指一发的速度连续炮击超过半个时辰,炮管居然红都不红一点。 尤其是被他们改造、俘虏的,来自委员会和万神殿的巨舰,它们轰出的不是实体炮弹,而是一道道可怕的高爆光线,这种光炮的射速更快,威力更大,对有机生物的杀伤力更加可怕。 整个希尔兰德岛东岸,沿海一百里的区域,寸草不生,生灵丧尽。 一架架战机腾空,在烟火缭绕的东岸上空徘徊了一阵,黑衣人们眸子里电光闪烁,他们满意的欣赏着被彻底毁灭的东岸,为首的黑衣人下达了登陆的命令。 于是,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过万条巨舰齐齐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巨舰形态改变,巨大的履带从巨舰腹部缓缓伸展出来,在海洋上航行的巨舰,当即就变成了在陆地上行驶的巨大战车,过万辆长度过百丈的巨型战车,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登陆。 如斯巨大的金属怪兽,他们在陆地上行驶的速度,却比奔马还要快了数倍。 大地上,一座座小丘陵被沉重的怪兽碾成粉碎,地面上出现了深有数尺的履带痕迹。数以十万计的舰炮疯狂的倾泻着炮火,高空更有战机呼啸往来,将一发发致命的大威力炸弹投向一座座古老的城堡。 在曾经的冷兵器时代,这些用花岗岩铸造的贵族城堡,是坚不可摧的防御堡垒。 但是面对黑衣人的可怕攻击,再坚固的古堡,也不过是三五炮,就直接炸碎开。 刑天鲤静静的观察着战争的进度。 希尔兰德岛,在短短三天内,被黑衣人的金属洪流彻底碾碎,除了极少数有着王室血脉的贵族,在委员会和万神殿派出的飞艇接应下,仓皇逃向了英吉士主岛,其他岛上生灵,悉数被炮火摧毁。 “贫道,可真是一个圣人婊!” 刑天鲤幽幽叹息。 他掏出了从平海城县衙秘档中翻到的秘册,认真的阅读起来——这是数十年前,英吉士为首的多国联军,侵入大玉朝后,在东国神州犯下的诸多好事。 不提其他各国军队,单单英吉士军队,在连续击溃了大玉朝的军队后,被他们洗劫的城池,就超过一千座,被他们侮辱的妇女,超过百万人,被他们因为各种事由屠戮的丁口,更是以千万计。 大玉朝的百姓浑浑噩噩,绝大部分百姓,都只知道,有西方蛮夷打了过来,官府和他们‘友好协商’后,允许他们在平海城等诸多口岸,设租界,‘友好通商’云云。 他们却不知道,所谓的‘友好协商’,是杀戮与兽行,所谓的‘友好通商’,是单方面的掠夺…… “很好,道爷再无任何愧疚,道爷的道心稳固了。”将这本来自官府秘档,绝不可能向大玉朝的百姓公开的‘账本’从头到尾的认真翻阅了一遍后,刑天鲤祭出了通天御灵幡。 偌大的希尔兰德岛,岛上的英吉士子民数以亿计。 黑衣人们的钢铁洪流,在短短三天内就将岛上居民屠戮一空,数以亿计的阴魂哭嚎着塞满了整个天空。通天御灵幡一出,顿时无数阴魂惊恐的嘶吼着,被通天御灵幡悉数卷了进去。 刑天鲤控制住了通天御灵幡中原本的甲士凶鬼,没有让他们将这些新晋的阴魂吞噬,而是直接洗荡了这些阴魂的记忆,在他们的魂灵儿深处,打入了最卑贱的奴役烙印。 他们没有资格成为甲士凶鬼,他们只能成为最低等的鬼奴。 数亿鬼奴成型,刑天鲤一挥手,顿时漫天幽光洒落,青铜小鼎中,无数最低等的,肉身强度相当于元婴境体修的战士急速成型,他们扛着大口径的多管机炮,空洞的眼眸中,同时有懵懂的灵光亮起。 那些黑衣人,用芯片给易多利士兵脑子里植入了各种知识。 对于这些被洗去了所有记忆的鬼奴,刑天鲤更是方便,只要将最基本的战斗技巧注入他们空白的灵魂就可以了。 知道行走,学会奔跑,懂得挥拳踢腿,知道看到目标就扣动扳机,妥了! 杂鱼对杂鱼,这些制造成本不高的杂鱼兵,拿去对付圣罗斯帝国的那些肉身改造战士,想来是极好用的——那些圣罗斯人,他们的智商普遍也不怎么高么! 希尔兰德岛陨落,刑天鲤收取的阴魂几近十亿。 格伦达达岛沦陷,刑天鲤再次收取阴魂过十亿。 黑衣人们的进攻速度太快,英吉士人根本来不及撤走外围岛屿上的岛民,他们只能将那些贵族撤走,就只能坐视自家的领土不断沦丧。 而委员会也好,万神殿也好,因为黑衣人们的进攻速度太快,留给他们的时间有限,他们也没能从本土调集足够的增援,将近半个月时间,几座大岛被屠戮一空,刑天鲤通天御灵幡中,也多了数十亿的鬼奴。 黑衣人们负责屠戮,刑天鲤就在后方,将那些崩塌的山峰之类,还有地下的诸多矿脉悉数收取,提炼。有了数量足够的鬼奴,刑天鲤放肆制造最基本的傀儡战士,每日里,九口青铜小鼎都在疯狂的熔炼一座座大山,熔炼一条条矿脉。 每日里,刑天鲤体内都有浩瀚如海的太初之炁翻滚冲刷。 外界疯狂的杀戮,肆无忌惮的屠戮,刺激着刑天鲤体内的巫族血脉,尤其是那漫天的阴魂,无穷尽的血煞之气,更让他的血脉成长速度,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短短半个月时间,积攒了数亿堪比元婴境体修的傀儡战士后,刑天鲤的小盘古血脉,再次精炼了两次。 小盘古血脉,第七转,肉身六十四山之力! 极度可怕的力量充斥全身,刑天鲤体内的精血色泽,已经从鲜艳的红色,变成了古拙深邃,好似经历数千年岁月洗刷的青铜色。 青铜血浆粘稠,沉重,精纯无比,一道道对应了十二脉天地本源之力的巫纹宛如小龙,在血浆中急速奔涌,带起一道道璀璨的巫光。 刑天鲤的金仙仙魂一阵震荡,灵台紫府上,漫天金光乱闪,朵朵金花飞速坠落。 这一刻,刑天鲤终于有一种‘灵’、‘肉’圆融的感觉——他的修为,真正追上了自家仙魂的境界,他的修为,突破了金仙境。 他的肉身,一如他的仙魂,也有一股苍凉、洪荒的不朽韵味不断滋生。 六十四山之力。 一泰山,重三千六百亿吨,六十四山呵,单纯的静态肉体力量,有六十四山之力,若是施展巫道神通,若是施展斗战秘法,法术神通的力道,何止肉体静态力量的百倍? “帝囹?帝禿?好想让你们试试道爷的拳头!” 身形膨胀到十二丈高下,一时半会根本压制不住体内奔涌的精血,无法将身躯恢复原本形态的刑天鲤晃动着小屋子大小的拳头,很有一种冲上去,将黑衣人的舰队悉数摧毁的冲动。 “不过,道爷凭啥要帮英吉士人呢?” 他再次掏出了秘档,细细的阅读起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不要说,那委员会和万神殿,身上还牵扯着多少因果呢?” 如此,这一日,黑衣人的舰队,终于来到了英吉士王国的本岛。 一座形如纺锤,南北走向的大岛,英吉士王都,就位于纺锤东部凸起处的临海位置。三条大河蜿蜒而来,汇聚于此,英吉士王都,同样是一座极其优良的港口大城。 “毁灭,毁灭,毁灭!” 黑衣人们同时低声呐喊,他们懒得交涉,懒得宣战,懒得那些繁文缛节的过程,上万条巨舰黑压压的碾压向了王都方向,漫天战机飞舞,过万战舰齐齐怒吼,无数条火光齐刷刷的落向了王都。 “那么,机械永生大主教,轮到你履行誓言了。”王都内部,最高的一座宫廷塔楼上,一名金发金眸的老人,低沉的嘟囔了一声。 于是,天空骤然黑了。 无数厚重的,闪烁着森森巫光的正六边形钢板,凭空出现在空中。 无数攻击悉数落在了这些钢板上,炸得漫天火光乱溅,却没有一道攻击能够撕开这些钢板的防御。 一百三十三章 机械永生(上) 英吉士王都。 刑天鲤化为灰发绿眼白皮,标准的英吉士土著形象,混在密集的人群中,冷眼看着高空的异状。 一块块厚重的,边长十丈的正六边形钢板浮空,将整个英吉士王都覆盖在下方。任凭无数舰炮狂轰滥炸,这些闪烁着巫光的钢板只是岿然不动。 不仅如此,这些舰炮放出的炮弹,还有一道道强光,其爆炸后的威力,居然比刑天鲤印象中,要弱了百倍不止? “古怪!”刑天鲤游目四顾,他突然发现,在港口附近,一条条大街小巷,还有一座座高楼的顶部,观战看热闹,为英吉士王国呐喊助威的城民中,居然混入了好些古怪的家伙。 他们的身躯,主要还是血肉。 但是他们的骨骼,内脏,甚至一部分脑子,都变成了金属。 但是这些身躯机械化的家伙,他们和那些‘高精尖’,充满了‘高科技、科幻’感的黑衣人相比,他们的机械改造,极其的蛮荒,极其的野蛮。 当然,这种蛮荒和野蛮,最主要体现在他们体内的所有机械结构,都是纯粹的机械结构,并没有黑衣人们体内的那种精妙绝伦的‘人造脑子’,或者说‘人工智慧’之类的存在。 纯机械,无电子。 他们体内的机械结构上,更能看到大量的巫道符文密密麻麻的镶嵌在一起,这些巫道符文,让这些家伙体内的机械,产生了极其玄妙的变化。 他们体内,一些金属结构,本来只是普通的百炼钢构件,但是在这些符文的作用下,这些普通的百炼钢,表现出来的物理特性堪比普通灵金。 到了英吉士王城,刑天鲤就感受到,一道道强大磅礴,但是又带着某种特殊的浑浊杂质的太初之炁,正源源不断的从某处吹拂而出,整个英吉士王城内的太初之炁浓度,比起白丹枫城外,旒旌等人出现的那个小山谷,又浓郁了千倍不止。 这些家伙体内的机械结构,一道道符文在闪烁着淡淡的幽光。 巫道符文不断的吸纳太初之炁,如水滴石穿一般,缓慢却坚定的不断升级他们体内的金属机械,让他们的每一个呼吸间,都在不断的强大,不断地进化。 结识旒旌之后,这个肆意酗酒,每日里沉浸在美食佳肴中的小丫头,醉酒后,是口无遮拦的。刑天鲤也就知道了很多黑日教会,即所谓不死教会的内幕。 旒旌三女,代表的是黑日教会最正统的一方势力,她们继承的,也是正统的巫道法门,她们平日里,也以‘黑日教会’代称己方。 而黑日教会中,有一派追求‘永生、不朽’的异端,他们以‘不死教会’代称己方,他们为了追求不朽,他们‘舍弃肉身’,动用巫道法门,用各种‘可以不断更迭的金属构件’,逐渐的‘取代了自己脆弱的肉身’。 他们将肉身改造成机械的过程,称之为‘机械飞升’。 而这些不死教会的人,有时候为了标榜自己,也会称自己为‘不死神教’或者‘永生神教’,他们坚信,只要自身融合的机械构件足够强大,他们迟早可以成为‘神灵’! 偌大的英吉士王城,单单刑天鲤视线可及之处,百个城民中,大概就有三五个这样体内混入了或多或少机械构件的不死教徒。 他们当中,最弱的几个,仅仅四肢百骸进行了机械改造的家伙,他们进行改造的材料,只是普通的百炼钢,但是他们的肉体强度,已经堪比炼神反虚境的体修。 而空中,那一块块堆叠在一起的厚重钢板上,流露出来的气机,却完全达到了金仙水准。 深邃厚重的巫光在闪烁。 刑天鲤注意到,不是那些舰炮的威力缩小了,而是舰炮爆炸的威力,九成九的力量都被这些钢板吸收了。这些材质怪异的钢板,宛如黑洞,将巨量的爆炸威力不断吸收。随着一轮轮舰炮的轰击不断落下,钢板的背面,也就是朝着下方城民的这一面,有无数致密的额巫纹不断亮起。 巫纹闪烁,一点点强光迸溅,刑天鲤看到,钢板背面点点华光闪烁,分明构成了一副复杂、炫目的星辰阵图。 吸纳,吞噬,转化,然后——放射? 刑天鲤默默的推敲着这座巫阵,非常玄妙的阵法,很有一点‘斗转星移’、‘借力打力’的韵味。尤其是,这些钢板,还在疯狂吞噬空气中游离的太初之炁,让这座巫阵的威力更是得到了不可思议的提升。 终于,随着数十轮炮击结束,一个刺耳铿锵的金属音响彻整个英吉士王城:“来而不返非礼也,尔等异端,可知机械之力?可晓机械之美?” 高空中,一块块巨大的钢棒同时亮起。 只是弹指间,这些钢板就变得高温炽烈,强光亮如太阳,刑天鲤一缕仙魂之力扫过一块钢板,其上的温度居然在短短呼吸间,飙升到了千万度之巨。 侥幸,这些钢板表面大片致密的符文闪烁如水波,隔绝了这可怕的热量,否则哪怕这些钢板距离地面足足有里许,也可以在瞬息间,将下方的所有英吉士百姓化为灰烬。 ‘锵锵’破空声不绝于耳。 一道道宛如实质的白光从一块块厚重的钢板上喷薄而出。 这些白光,凝聚了之前数十轮炮击爆发的九成九的威能,更有钢板自身吸纳的巨量太初之炁转化的可怕热量。数以万计的强光激射,瞬息间就集火在了一条条巨舰上。 黑衣人控制的巨舰齐齐震荡,巨舰内的熔炉倾力运转,磅礴的天仙级能量激荡一座座防御模块,厚达数丈的光盾腾空,环绕了整个舰体。 刺耳的摩擦震荡声响起,王城东部的海面上,大片水汽升腾,极速扩散的水汽相互摩擦,高温蒸汽剧烈震荡,可怕的爆炸波及四方。巨大的爆炸声中,一块块光盾被击破,可怕的高温光柱命中了巨舰,轻易击穿了巨舰的装甲。 ‘轰’! 过万条巨舰几乎是同时爆开,黑衣人们眼看到事情不对,他们毫不犹豫,直接发出指令,让所有巨舰同时自爆。 英吉士王城东部,方圆千里的海洋顷刻蒸发,深达数万丈的海水瞬间化为蒸汽冲上高空,剧烈的冲击波,还有让人绝望的高温、烈焰、强光,以凡人无法想象的高速向四周汹涌肆虐。 ‘呛琅’声中,空中无数六边形钢板急速坠落,在整个王城东部,组成了一座高十里,厚十丈,从南到北长达数百里的护墙。 随后,更多的钢板呼啸落下,将这支舰队自爆的区域,整个包裹在了正中。 上万条巨舰自爆产生的毁灭洪流,狠狠击打着这些钢板。 钢板‘嗡嗡’震鸣,无数条巫纹流转,钢板如黑洞,将来袭的毁灭洪流吞噬得干干净净。钢板内部,一座座精妙的巫阵疯狂运转,狂暴的能量洪流不断的被分解,迅速储存在了钢板内,一座座小巧而精妙的熔炉中。 丝丝缕缕的能量,更是通过转化巫阵,化为奇异的,蕴藏了莫测生机的能量,一点点滋养这些钢板。吞噬了这一波毁灭洪流后,这些钢板的质地比之之前,却又更强韧了一分。 虽然提升的幅度微乎其微,但是这种提升何其可怕。 刑天鲤暗自估算,这些钢板已经有了圆满境金仙器的威能,若是不能一次性击毁它们,这些钢板就能从一波波攻击中不断的强化自身,所有攻击都会成为它成长、强大的养分。 长此以往,这种成长的前景,简直无法估测。 “不死教会啊!”刑天鲤皱着眉头,按照旒旌酒后吐真言,这一支黑日教会的分支,在黑日教会中都以极端著称,而黑日教会,更是那一方世界的异端邪魔,不死教会,乃是委员会和万神殿不共戴天之敌! 现在可好,不死教会的人,跑来帮委员会和万神殿作战了? 果然,天下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么? 刑天鲤撇了撇嘴,真是,阳光下没有新鲜的事情! 良久,良久。 巨舰自爆产生的毁灭洪流终于释放了所有的能量,伴随着可怕的波涛轰鸣声,四面八方,厚重的水墙崩塌,疯狂的填补被巨舰自爆蒸发的千里海域。 高空中,无数被蒸发的水汽冷却,化为厚重的乌云,异常自然界不可能诞生的恐怖雷暴雨顷刻成型,拳头大小的雨珠密密麻麻的连成一体,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天而降。 此情此景,堪称灭世天灾。 但是在那些钢板的封堵下,无论是可怕的暴雨,还是崩塌的水墙,这一切造成的震荡,都没能对英吉士王城,以及王城所处的本岛造成太大的破坏。 也就是城外有些河流,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突发洪水,一些被震荡冲击得山石酥松的山峰爆发了一点点泥石流,仅此而已了。 高空。 极高的高空。 一队黑衣人狼狈不堪的聚集在一起。 刚刚的自爆,饶是他们窜得快,他们也差点被自己引发的自爆给卷了进去。他们眸子里电子光疯狂闪烁,他们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一块块的厚重钢板,竭力想要解析其中的奥秘。 “紧急申请授权,遇到危险层级极高的敌人……紧急申请授权,申请毁灭打击!” 为首的黑衣人体内,更是不断响起冷酷而急促的电子音。 随之,玛利亚清冷的声音从他体内隐隐传来:“申请驳回……此方世界,尚未建起毁灭打击体系……申请驳回。” 沉默了一阵,为首的黑衣人叹了一口气:“任务代号,毁灭英吉士……任务失败,撤退。” 黑衣人们正待撤离,王城东部,一块块厚重的钢板腾空,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六边形的钢板快速拼凑在一起。无数条极细的光线在钢板上纵横闪烁,钢板裂解开来,无数细密的齿轮,还有其他复杂的机械结构在钢板内急速转动。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大量机械构件伸展开来,相互之间接驳连串,最终无数块厚重的钢板,在虚空中化为一座方圆数十里的金属高台。 英吉士王城内,从那占地近千亩的王宫中,数十道流光腾空。 数十名身高数丈,魁梧、臃肿的身躯被大量金属构件取代,体表有着大片金属装甲覆盖,袒露的金属装甲内,清晰可见各种齿轮、滑杆、泵机等机械构件在快速运转的男女,簇拥着正中一名身高十丈,壮硕惊人的男子,冉冉升上了高空。 ‘咚’! 正中那名肥硕非常,整个身躯都由机械构件组成,只有一颗头颅勉强维持着人类形态,但是水缸大小的脑袋上,密密麻麻镶嵌了二三十颗机械眼,分别闪烁着各色电光的男子,沉甸甸的落在了那座方圆数十里的巨型金属台子上。 无数精密异常的金属构件宛如潮水一样蠕动,金属高台的正中,凹陷了一个密密麻麻有着大量闪光管道的大坑,男子的身躯裂解,无数根金属管道、金属触手从身躯内延展开来,迅速和这个大坑接驳。 ‘嗡’! 高台上出现了一个直径十丈,高有数里的金属高塔。 男子的脑子端端正正的镶嵌在了高塔正中,数十颗眼眸同时喷射出数里长短的电光。伴随着沉闷的金属撞击声,高台四周大量精密至极的金属构件蠕动,随后,数百条长达十几里的金属巨臂,伴随着沉闷的雷鸣声缓缓伸展开来。 其中有两条格外粗长的金属手臂,直接深入了高空的浓云。 无数条残暴的雷龙狠狠轰击着这条金属手臂,无数条巫纹在金属手臂上浮现,可怕的电能被这条金属手臂顷刻间吸得干干净净,化为能量储备,送入了巨大的金属高台中。 “小家伙们,不要逃,来,和我巫馋融为一体罢!” 那颗硕大的、臃肿的,两个腮帮子耷拉下来,好似两个肉口袋在左右摇晃的男子头颅大声笑着,眸子里闪烁着极其贪婪疯狂的光焰,直勾勾的盯着那群黑衣人。 “你们的身躯,很有趣。半机械,半血肉?啊,你们的血肉,居然和机械完美融合?你们体内的金属,居然拥有生命?”肥硕男子疯狂的叫嚷着:“金属生命化,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不得不承认,你们在机械之道上,某些方面,远超我不死神教。” “本座巫馋,不死神教三大主教之一的巫馋。” “巫,是巫族至高、巫凌天下的巫……馋,是馋涎欲滴、吞噬天下的馋……嘿,名字不好听,但是本座的性子,就是这般。” “但凡见了好材料,但凡见了好技术,就一定要大口吞下来,用在我的这具身躯上。” “看,这具身躯,虽然只是本座的一具分身,只有本座本体的千分之一大小。但是,也耗费了本座好些年的苦心运作,好容易才收集到这么多好材料呢。” 巫馋自言自语的嘟囔道:“都怪什么文明火种委员会,都怪什么万神殿,他们摧毁了自己的故土,原本如此富饶的一座大世界,硬生生被摧毁了……几乎所有的矿脉,都在战争中耗尽了,本座好容易才捡破烂,拼凑了足够的材料。” “哎,看看本座的这些孩儿们,他们的身躯,如此的孱弱,如此的可怜,为什么呢?” “没有足够的材料嘛。” 巫馋狂笑着,他突然一声大喝,整座金属高台同时亮起了夺目的巫光,数十条金属巨臂喷吐着巫炎,掐住了巫印,他低沉的念诵咒语,可怕的能量,和巫力似是而非的能量咆哮运转,一股绝强的磁场骤然笼罩了前方剧烈震荡,掀起了百丈巨浪的海面。 上万条巨舰的残骸,已经被自爆炸成了最细小碎片的残骸,那些被高温熔蚀得残破不堪的残骸,纷纷从海底升腾而起。 上万条巨舰,每一条巨舰的自重都在五十万吨以上。 如此巨量的金属材料呼啸而来,在巫馋的操控下,化为两条金属洪流。一条金属洪流被他脑壳下面的高台一口吞下——高台裂开了一条长达数里的裂口,好似一张大嘴,轻轻松松就将无数金属吞没。 这些金属残骸,还没进入巫馋的身躯,就在短时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无数精巧的机械构件,齿轮、连杆、转轴、泵机、马达、扇叶、涡轮……诸多稀奇古怪的机械构件‘叮叮当当’的拼凑在高台中各处接驳的金属构件上,整座高台,顿时微微的向外扩张了数丈方圆的体积。 而剩下一条金属洪流,则是飞向了高台附近环绕的数十名男女。 这些男女一个个欢喜雀跃,疯狂的高呼‘巫馋大主教圣寿无疆’的口号,他们张开身躯,露出身躯内部无数精巧的机械构件,将这些金属残骸一口吞下。 他们身边回荡着奇异的力场,好似无形的手臂,在疯狂的锤炼那些金属残骸,短短呼吸间,这些金属残骸就被锤炼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机械构件,迅速和这些男女融为一体。 上万条巨舰,将近一半的金属残骸,拼凑在一起,是何等庞大的体积。 这些男女吞噬了这么多的金属残骸,他们的身躯,居然也仅仅是膨胀了一丈上下——他们的肉身,自带玄奥,其中的玄妙,让刑天鲤看到了都不由得抚掌赞叹。 难以想象,这些家伙如此神妙的‘肉体’,究竟有多么强大的战力! 难怪,按照旒旌的‘酒后吐真言’,如今黑日教会内部,居然是‘机械飞升’派系的异端,将她们这些秉承古巫之道的嫡系,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给我,抓住他们!”巫馋大声嚷嚷:“要活的!” 一条金属手臂猛地朝着那些黑衣人一指,无形的磁场奔涌,那尊黑衣人突然怪叫一声,身不由己的向前飞掠,弹指间就被巫馋一把抓在手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机械永生(下) 刑天鲤看到巫馋张开大嘴,将黑衣人一口吞了下去。 他不由得感慨:“原始野蛮的文明,总能在不经意间,摧毁更先进、更优美的文明……古时,游牧民族对中原大地的破坏,莫不如此啊!” 啧啧,看看巫馋体内,那些纯粹的机械构件。 再想想,被刑天鲤炼化、剖析的,那个黑衣人体内,那些精美绝伦的半机械、半生命的结合体……还有这些黑衣人那设计绝美的‘人造脑子’! 刑天鲤亲眼目睹了,这些黑衣人动用某种可怕的造化之力,一击之下,就让英吉士八千多条主力舰彻底转化。 但是,巫馋等人体内,连一点电子元器件都没有,他们是粗暴的,粗糙的,原始的,野蛮的纯机械造物。这样的机械造物,理论上,也可以进行转化,但是,这些黑衣人能做到么? 黑衣人在惨嚎。 他的身体,被无数细密的齿轮一点点磨碎,被无数细小的机械手一点点的撕扯开来,他的身躯内,最核心的秘密,被巫馋一点点的剖析开。 但是刑天鲤更是注意到,这黑衣人的身躯被撕裂后,他的肌体变成了水银一样流动的金属汁液,浆汁喷溅中,好些浆汁也沁入了巫馋身躯内的各处角落——这黑衣人一边惨嚎,居然也在反向的剖析巫馋? 好家伙。 这黑衣人,他们身体内,有痛觉神经么? 这家伙哭喊哀嚎得这么凄惨,但是其实,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吧? 演得真好。 一缕带着圣魂特质,无形无迹,和天地大道相合的金仙魂力扩散开来,悄然笼罩了巫馋附近的虚空——刑天鲤唯恐巫馋能察觉到自己的仙魂波动,所以并没有碰触巫馋,而是笼罩了四周的空间而已。 果然,虚空中,有极高频的,类似灵魂波动,本质却似是而非的奇异震荡在急速的交流。 刑天鲤剖析过一具黑衣人的身体,剖析过他的‘人工大脑’,他迅速解析出了这些高频震荡中蕴藏的信息。 “纯机械造物,原始而粗糙的设计,但是,威力很强大。” “非常完美的可转化体,数据上传,请玛利亚大人查收。” “数据已接收……末法世界,缺少高级能源,以我们现今储存的能量,无法将纯粹的机械体转化。你们安全撤离的概率,有多大?” “实力差距太大,无法撤离。” “意识上传,身躯舍弃……执行‘深潜’指令,身躯碎片,彻底解析他们的肉身,传回全部结构设计图,在高级工场内进行仿造。” “接受指令,意识上传,身躯舍弃,身躯碎片执行‘深潜’指令,彻底解析对方肉身结构。” 顷刻间,这些黑衣人已经和玛利亚隔着数十万里虚空,进行了紧急的计划协商。顷刻间,在场的黑衣人眼眸中的电子光黯淡了下去,从充满了智慧的电子光,变得晦涩而黯淡,僵硬而机械。 他们的‘灵魂’,或者说,他们的‘电子智慧’,已经通过不知名的方式,上传回了他们的‘主机’?或者说,‘服务器’?他们这里,只剩下了一具空白的身躯,执行所谓的‘深潜’指令。 巫馋身边,数十名身躯臃肿庞大的男女飞扑了上去,他们嬉笑着,将这些黑衣人一把抓在手中,然后一点一点的撕碎了,塞进嘴里细嚼慢咽。 这些黑衣人被咀嚼成了碎片。 但是不死神教的这些大金属疙瘩,他们走的机械飞升的路子,是纯机械的,是以大而威猛为美的,这种设计理念,也非常符合‘巫’的原始审美。 他们完全没注意到,被他们撕碎后吞进体内的,这些黑衣人的身躯碎片,每一个碎片,都还有着细微的活性。 这些黑衣人的身体结构中,属于机械的那一部分,已然完美达到了纳米级,甚至是原子级的‘生命微粒化’,这些细小的碎片,哪怕被这些不死神教的教徒吞入腹中,顷刻间熔炼后,融入了自己的一枚枚齿轮、泵机中,依旧在短时间内保持了自己的一定活性。 他们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信息扫描仪,都是一个数据发送器。 一如钻进铁扇公主肚皮里的猴子,他们轻轻松松的,就弄清了这些教徒铁疙瘩的身体构造,更是直接将信息传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刑天鲤清晰的感知到了这一切。 他不由得微微摇头。 巫馋等人的‘机械之力’,非常强横,他们可以碾压这些黑衣人。 但是在‘机械之道’上,巫馋等人的‘机械之道’,极其的粗劣。 这些黑衣人,却又轻松的碾压了他们。 巫馋等人,就好像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拎着一件大罗仙宝,凭借强横的力量四处耀武扬威……而这些黑衣人们,就好似转世重修的大罗金仙,他们如今只是刚刚踏入纳气的小修士,他们手上也只有一柄普通的法器小剑。 力量和道行,在双方之间,发生了奇异的扭曲对比。 只不过,却也不好说。 刑天鲤转身悄然离开,他暗自思忖,如果巫馋等人,是凡人而行纯粹的机械之道,这道路,自然是有极致的,而且天花板不会很高。 但是他们以巫道为根基,以巫法而行纯粹的机械之道,这全新的道路,究竟能达到何等境界,却是谁都不明晓的事情了。或许很低,或许,很高? 巫馋在狂笑。 一群金发金眸、金发血眸的人腾空,朝着巫馋迎了上去。 双方‘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讨价还价的说些什么。 刑天鲤径直走出了英吉士王都,行入了王都西部的田野,顺着一条砂石小道,走向了数十里外的山岭——浩浩荡荡的,充满了杂质的太初之炁,就是从那个方向吹拂而来。 一边走,刑天鲤一边吐槽。 开启了这个世界大航海时代,拥有无数殖民地,更是从东国掠夺了无数财富的英吉士王国,他们王都外面的马路,就是这个水平? 就这么三丈多宽,用普通砂石铺成的马路? 几头狗子,一头驴,一群鸡鸭,慢悠悠的,惬意的从一旁的农田行了上来,默不作声的跟在了刑天鲤身后。 而稍远处,大概七八里外,铁道上,一列火车拉响了汽笛,高速飞驰而过。 刑天鲤恍然。 这砂石道路,是留给平民的吧。 而英吉士王国的高层,他们俨然生活在更新、更高的时代。 穿过田野,穿过山林,越过一条条小溪。前方一座大裂谷,此处太初之炁已经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化为肉眼可见的粘稠雾气,‘呼呼’有声的卷过山林。 这里的植被,在太初之炁的滋养下,茂密旺盛得有点离谱了,好些野草、杂木,隐隐都有成精化怪的征兆。更有一些小兽、虫豸,偷偷摸摸的从远处潜了过来,鬼鬼祟祟的藏在树根下、草丛中,疯狂的吞咽太初之炁。 数百名身穿全封闭式作战甲胄,手持光刃的委员会所属,横向排开,从那条大裂谷内走了出来。他们慢悠悠的行进着,挥动光刃,将沿途的野草、杂木一通乱劈乱砍,手掌中喷出高温离子火焰,将这些砍下的草木悉数烧成飞灰。 无数藏在草木中的小兽和虫豸,根本来不及逃跑,也被这些家伙屠戮殆尽。 “真麻烦,天地灵能的密度越来越高,现在每天要清理三次啦,不然天知道会长出什么怪异玩意来?”一个为首的小头目低声咒骂:“不过,这个世界的生态环境,真是完美啊……在故土,那么浓郁的天地灵能,野外可是一根杂草都找不到。” 另一个小头目则是感慨道:“可不是么?呵,就这些天,我们毁掉的草木,若是能够送回故土,足够我们每个人都变成一座基地市的首富。嘿,看看这腰身粗的大树……嗯,它怎么长出了嘴巴?” 小头目怪叫一声,挥动光刃,将一株几乎妖魔化的大树拦腰截断,迅速喷出火焰,将其烧成灰烬。队伍缓缓远去,而被砍掉的大树残留的树桩上,几根脆嫩的枝条呼吸间就生长了出来,就在刑天鲤眼皮底下,不过一盏茶时间,这里又长出了七八颗新生的,足足手臂粗细的小树。 如此生命力。 刑天鲤微笑,看得出来,过于浓郁的太初之炁,还有这里充沛的动植物资源,给了这些家伙很大的困扰啊! 沉吟片刻,刑天鲤手一挥,点点灵光洒落,他在附近大片新生的草木中,打入了仙道‘启灵’秘法——过于浓郁的太初之炁,让这些刚刚重新生长出来的草木,顷刻间就融合了这一道秘法。 它们顷刻间,就诞生了朦胧的意识,它们开始按照刑天鲤传授的草木精怪的修炼法门,颇有章法的开始吞吐太初之炁,同时本能的压制自己的生长。 于是,大片的草芽、树苗,外形的生长凝滞了,而它们内部的变化,却在迅猛的增加。 如此矮小的草芽和树苗,显然不会引发那些委员会所属的大清洗……但是等到这些草芽和树苗最终成型的那一刻,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刑天鲤‘呵呵’轻笑,他继续隐去了身形,缓缓走进了前方的大裂谷。 宽有十几里,深达数里,绵延数百里的大裂谷。 地面和两侧山壁,都被哑光暗灰色的厚重金属铺满,光洁的金属壁上,大量一看就不好惹的流线型炮台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光炮锁死了这条大裂谷的天空和入口。 裂谷中,四四方方的金属营房整齐的排列着,大群金发金眸、金发银眸的委员会所属身穿贴身软甲,惬意的在营地中往来行走。 一块块规划整齐的场地上,大群只身穿贴身短衫的男子,正挥汗如雨,玩着类似足球、篮球之类的运动。他们的肉身都颇为强健,身躯相互撞击,不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球场旁,大群娇艳的女子兴奋得手舞足蹈,为这些男子加油助威。 更有豪放的女子,仅仅穿着一条贴身的小裤头,就这么袒露胸怀,惬意的躺在沙滩椅上,尽情沐浴着炽烈的太阳。 这一处戒备森严的大裂谷营地,悍然被这些委员会的家伙,变成了一座沙滩游乐场? 在大裂谷的尽头,高达数里的岩壁上,一条宽有三里许,高有里许,闪烁着幽微暗光的世界通道熠熠生辉。 一辆辆大载重量的汽车,正缓缓的驶入世界通道。 刑天鲤仙魂之力扫过,这些汽车上,赫然装满了洗扒干净的肉牛、肉猪、肉羊等,更有大量的新鲜水果、蔬菜、鱼虾,甚至有一车车的鲜花、红酒、牛奶等等。 如此宽阔的世界通道,刑天鲤不由得咋舌,他算是知道,之前被黑衣人转化的,那八千多条主力舰是如何输送的了。 世界通道旁,数十名身披重甲的委员会执事,正拿着奇异的仪器,紧张的监视着某些数据。有人在大喊:“很好,很好,下一队,十辆车,有序通过……嗯,你们没有超载罢?混蛋,前些天,超负荷输送了几千条主力舰过来,世界通道已经很不稳定了。” “你们不想死在半路上,就最好不要超载啊。” “哪怕多一头牛,谁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突然间,一名紧紧监视着仪器的执事大声嚷嚷:“停下,停下,所有车辆,暂停通过……对面有人要过来,混蛋,他带了什么东西?怎么会让世界通道波动如此剧烈?好吧,完蛋啦,后面起码有七天时间,一块肉都没法输送过去。” 那名执事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还没稳定啊,还没稳定啊……为什么要送那么大的家伙过来?这个月的物资输送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了啊!” 渐渐地,世界通道内,亮起了夺目的光芒。 但是很显然的,世界通道也变得极度不稳定,原本恒定喷出的太初之炁,骤然变得躁动不安,一波波越发浓郁,越发强劲的太初之炁,宛如海啸一般,呼啸着从世界通道中喷出。 ‘呼啦啦’,大裂谷中掀起了一道太初之炁的狂飙,远处的数十座球场上,软金属制成的球儿乱飞,气得那些正在挥洒汗水的家伙齐齐怒骂。 ‘咔咔……嗡……嗤’! 两名身穿黑色长袍,高有五丈许,身形瘦削的黑衣人,缓步从世界通道内行了出来。 两人身后,紧跟着大群身披重甲,气息强横的委员会所属,他们瞳孔紧缩,一个个极其警惕,万分小心的盯着这两个体型古怪的黑衣人。 “两位大主教,我们到了。巫馋大主教,就在不远的王都里帮我们御敌。” 一名黑衣人抿了抿嘴,‘咯咯’的笑了起来:“你们不要紧张,我们可以是敌人,我们当然也可以是盟友,不是么?都是为了,生存嘛!” “不过,巫馋这个家伙,吃独食?这就很不好。” “我们是亲密无间的教中兄弟啊,我们是不死神教的三大主教啊,他从你们这里得了好处,居然不给我们说?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两个黑衣人齐声狂笑,他们身躯内,传来极细密集的‘叮叮’金属撞击声。 他们身上的黑袍裂解开来,露出了黑漆漆的金属身躯。他们身体内,显然有着庞大的储存空间,无数机械构件不断从他们裂开的身躯内喷出,无数齿轮、机括飞舞,他们的身躯开始急速的膨胀增殖。 短短一盏茶时间,两个黑衣人,齐齐浮在大裂谷上方。 一个人变成了一座有着十二条平行履带,长二十四里,宽十二里,高三里许,通体密布着数百个大小炮台的重型‘坦克’? 一个人变成了一架从头到尾长八里,翼展二十二里,通体覆盖着厚重的装甲板,机翼上方装载了上千个密集的小炮台,机翼下方悬挂着无数火箭发射巢乃至炸弹吊舱的巨型飞艇。 而这条飞艇的正中位置,赫然是一门口径超过三丈,炮身长达五里,不断有大量高温电弧从中滚荡外溢的狰狞巨炮。 刑天鲤看得牙疼。 这又是两位不死神教的大主教冒了出来? “巫贪!”那重型坦克大声嘶吼着。 “巫噬!”重型飞艇通体鼓荡着密集的电弧,尖锐的嘶吼声,让大裂谷内,无数的委员会所属齐齐捂住了耳朵,几乎所有人都在地上疯狂的翻滚,惨嚎,耳膜悉数被他的一声尖啸彻底撕裂。 世界通道,再次剧烈的波动起来。 百多名身形魁梧,身躯大半面积被机械造物覆盖的家伙,大踏步行了出来。 世界通道旁,那名紧张监视着仪器的执事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够了,不能再通过了……这下好了,半个月,起码半个月,什么都别想干了……啊,你们这群混蛋,第二委员的生日宴,需要的高档酒水,只送过去了一半啊!” 巫贪、巫噬齐齐低头,疯狂的大笑:“矫情的蠢货,生日宴?高档酒水?一群腐朽的虫子,在过去的末日岁月中,你们在地下啃蚯蚓干,不也啃得很开心么?怎么着?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喝上高档酒水啦?” 巫贪摇摇头,沉声道:“既然你们履行诺言,让我们的分身回归故土,那么,就无偿赠送一个消息吧,那些异端的三大圣女,已经全都潜入了这一方世界。” “她们的手段,嘿嘿!” “我们是一群纯粹的,追求机械飞升,追求永生的贪生怕死者。” “所以,我们不介意和你们合作。” “而她们,她们和你们不共戴天。她们唯一的追求,仅仅是毁灭你们而已……你们,做好被毁灭的思想准备了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何谓毁灭(上) 伟大的黑鸦帝国黑鸦陛下,返回白丹枫城。 富豪而慷慨的黑鸦陛下,取出了前朝法璐仕王国的秘密宝藏,数以亿计的金币堆砌在白丹枫城市中心广场上,黑鸦陛下在万众瞩目之下,亲自颁发诏令,呼吁英勇的帝国子民动员起来,武装起来,消灭和邪恶、野蛮的圣罗斯人勾结的易多利! 法璐仕人民的爱国热情…… 啊呸,贪婪的法璐仕人,被堆积如山的金币蛊惑了。但凡是适龄的丁壮,他们纷纷举起了手臂,山呼海啸‘黑鸦陛下万岁’,每人领取了一百枚金币的安家费,当场登记造册,领取了军装武器,加入了强大而威武的帝国军。 英吉士援助的特制列车,也通过水路,运到了法璐仕。 无数新编的法璐仕帝国军,排着不甚整齐的队伍,昂首挺胸的走进了一座座火车站,前后六车头、绵延七八里、上下三层的运兵列车,每装满一车,就向南方发送一车。 一车一车的猪仔……咳,一车一车英勇无畏的法璐仕帝国军人,就这么被送去了易多利战场。 巫噬所化的巨型飞艇,悬浮在白丹枫城上空。 巫馋所化的巨型高台,矗立在白丹枫城郊外。 巫贪所化的巨型坦克,‘哼哧哼哧’的,顺着铁道线,带着数十名心腹教士,充当先锋,一路攻向了易多利边境。 不死神教的三位大主教,巫噬擅长机动,论偷袭和火力援助,他是三大主教中最强的一个。在过往和委员会、万神殿的争斗中,巫噬给两大势力造成的损失最为惨烈。 巫馋擅长防御,在过往岁月中,委员会、万神殿的军队,无数次找到了不死神教的老巢,但是每一次两大势力调集优势军力,想要将不死神教的主力一网打尽时,都是巫馋一人留守,死死拖住了双方大军,让自家主力轻松撤走。 而巫贪嘛,他擅长的就是攻坚克难。他所化的巨型坦克,有着不可思议的能源和炮火,他一人在单位时间内的火力输出,几乎比得上巫馋、巫噬联手的两倍还要多。 在过往和委员会、万神殿的战争中,如果有那一座基地城市突然被摧毁,那十有八九,是巫贪亲自出手了。 巫噬悬浮高空,静静等待战机。 巫贪昂首挺胸,直接奔赴前线。 巫馋则是坐镇白丹枫城,一船一船的英吉士军队,正不断运到法璐仕,在白丹枫城郊区的营地内进行最基本的军事训练。 这些新编组的英吉士军队,他们的肉身,或者说,他们的基因,都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他们已经变得,不是人了。 天知道委员会……不,这不是委员会的手段。 天知道万神殿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这些倒霉蛋的身上,都出现了一些兽化特征,什么狗鼻子,什么狼耳朵,什么猫尾巴,什么蛇鳞片,甚至是蜥蜴瞳孔之类的东西,都在他们身上出现。 他们的基因,被篡改,之前刑天鲤释放的,针对英吉士人的流感,就彻底失去了效用。 甚至,这些家伙体内的基因,每一个呼吸间,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他们的基因链,就好像小孩子玩积木一样,不断地自行崩解,然后随意的拼凑。 正常人的基因链,若是这样肆意玩弄,早就肉身崩溃,化为一团烂肉了。 但是在万神殿可怕的基因技术下,这些英吉士新兵,居然依旧维持着人样,只是身上的兽化痕迹越来越鲜明,而他们的肉体力量,和对应那些兽化痕迹所产生的各种奇异能力,也是变得越来越强大。 旒旌三女,也从莉莉娅城赶了回来。只是,她们还没进入白丹枫城,还没见到飘荡在天空的巫噬,矗立在郊外的巫馋,就被刑天鲤偷偷接走。 圣泉宫,地下秘殿。 旒旌大口大口的灌着美酒,醉眼惺忪的她低声嘟囔着:“神神道道的,做什么?喂,小子,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做主啦?” 旒瑆、旒爧也是端着酒杯,目光冷厉的看着刑天鲤。 作为被旒旌用巫丹控制的‘傀儡’,哪怕是一国皇帝,居然敢肆意的安排她们的行动,居然让她们藏头缩尾的潜入地下秘殿,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们当地老鼠,已经当腻了。 如果来到了这一方世界,还要藏头缩尾的,那么她们冒险穿过那么狭小而不稳定的世界通道,冒险偷渡到这一方故土,岂不是百来了么? 刑天鲤微笑。 他站起身,身躯、面孔,都开始急速蠕动。 他恢复了‘刑天鲤’的真正容貌,身上的皇帝衮服,也变成了一裘淡青色的道袍羽衣,手中的皇帝权杖,更是直接化为通天妙竹,细细的竹竿轻轻点击地面,发出‘叮叮’脆响。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黑鸦帝国皇帝,是我;英吉士乌云侯爵,是我;东国神州,碣石公,更是我。嗯,当然,我是大夏巫族,刑天氏,平远堂,嫡子,刑天鲤。” 旒旌僵直,‘当啷’一声,手中酒壶坠地。 旒爧微微眯着眼睛,‘嗤嗤’的笑了起来:“有趣,有趣,我们三姐妹,都被你戏耍了呢?” 旒瑆,这位黑日教会的大圣女,则是一声冷哼,不愧她‘大棒子’之名,她一个闪身,近乎瞬移般到了刑天鲤面前,劈面一拳轰在了刑天鲤的下巴上。 嗯,身高差距略大,旒瑆这一拳,最容易发力的位置,就是刑天鲤的下巴。 刑天鲤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小盘古巫血第七转,肉身六十四山之力,他的肉身修为,正式踏入了金仙门槛。 而旒瑆呢,她的修为,不过是天仙中期的水平。 而且同样是巫族血脉,她甚至都不是五行天巫! 刑天鲤都懒得计算她这一拳究竟有多少力道了,反正,犹如微风拂面,他只是感到下巴上几根汗毛,很是被拳头打得有点酥痒,连按摩的标准都达不到啊! ‘咔嚓’! 刑天鲤控制了肉身和巫力,并没有做任何反击行为。 但是他的肉体太强横,如此‘娇小’的,不过六尺许的身躯,居然拥有六十四山之力,可想而知,他这具肉身的重量和密度有多可怕,他的肉身究竟坚固到了何等程度。 旒瑆倾尽全力的一拳,相对刑天鲤的肉身而言,简直犹如一块水嫩嫩的嫩豆腐脑,狠狠地砸在了一块铁匠铺的铁砧上。 白皙、粉嫩,青绿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的秀美拳头,整个拳头粉碎,碎骨迸溅,反弹回来,打得旒瑆闷哼不断,上半身被自家碎骨打出了无数细小的伤口。 她的小臂,上臂,乃至整个肩胛骨,都被自己这一拳的反震之力震得寸寸碎裂。 鲜血喷溅中,旒瑆只是微微闷哼一声,她丝毫不后退,就好似完全没感到任何痛苦,左手一抓,一柄足足有她身躯这边高,密布无数利齿,利齿上更闪烁着浓郁血光的狼牙棒,被她一把抓了出来。 ‘咣’的一声巨响,狼牙棒狠狠砸在了刑天鲤的脑袋上。 刑天鲤的脑袋丝毫无损,反而是狼牙棒的利齿上无数点火星喷溅,巨大的反震力让旒瑆的左手也悉数震碎,狼牙棒打着旋儿腾空飞起,眼看就要撞碎秘殿的天花板飞出去,一团鬼影一闪而过,两尊几近天仙圆满境的鬼帅联手,将这柄飞旋的狼牙棒挡了下来。 ‘咚、咚咚咚’。 刑天鲤放出了十二尊鬼帅,身躯沉重的落在了秘殿四周。 旒瑆、旒爧、旒旌的脸色骤变。 她们自身也不过是天仙级的战力,而这些鬼帅嘛,那一尊鬼帅的境界都比她们要高出一等。哪怕鬼物乃是阴邪之物,她们炽烈澎湃的巫道修为天生克制这些鬼物,人家可是有十二尊,更有一个实力根本摸不到底的刑天鲤在! 旒旌眼珠乱旋。 她身上衣衫无风自动,一缕缕无色无味,歹毒至极的巫毒已经悄然释放出来。 刑天鲤身边微风缭绕。 大量巫毒席卷而来,悉数被青铜小鼎吞噬。 青铜色乌光扫过,这些巫毒的成分被急速剖析清楚,然后,‘斡旋造化’神通施展开来,旒旌释放出的上千种巫毒,总重量不过三五钱的数量,但是刑天鲤在顷刻间,已经在青铜小鼎中囤积了数万吨。 上千种巫毒,每一种巫毒,刑天鲤都囤积了数万吨! 咳! 刑天鲤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只上头的松鼠,自从有了‘斡旋造化’神通,他没事总喜欢多囤积点东西。 这数千万吨的巫毒,自己这是想要干什么? 如果他在白丹枫城市中心,将这些巫毒‘哗啦啦’倾倒出来,得了,整个西陆都会变成死域吧? “似乎,也不错啊!”刑天鲤眨巴着眼睛。 然后,他迅速打消了这个可怕的、歹毒的念头,灵台紫府中,他的金仙仙魂一遍遍的念诵清宁道心、镇压心魔的道家神咒,唯恐自己一个想不通,真个作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旒旌巫毒无效,她骇然瞪大了眼睛,原本朦胧惺忪的酒劲,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怎么……你百毒不侵?”旒旌失声惊呼,一时间乱了阵脚。 她绝大部分的手段,就在这些巫毒上,如果巫毒无效,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刑天鲤微笑不语。 且不说他有九口小鼎可熔炼万物,这些巫毒也不过是后天之物,还抵挡不住他的熔炼,就说这些巫毒本身的强度罢,哪怕对五行天巫能够造成的威胁都微乎其微,何况他这小盘古血脉的大巫? 旒瑆后退。 她深深的吸气,喷溅的血水,那些碎骨肉,悉数飞回她手臂。 骨肉急速的蠕动着,迅速拼凑在一起。 巫族强大的生命力彰显无疑,短短呼吸间,旒瑆的手臂就恢复如初,她双手一挥,一柄几乎和她身躯等高,通体血色的奇形骨质大弯刀,就带着森森杀意,被她双手紧握。 这柄弯刀…… 刑天鲤瞳孔骤然一缩。 弯刀体型如此巨大,但是整个刀身却薄如蝉翼,近乎透明。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骨骼磨制而成,浑然一体的弯刀内部,隐隐有数万枚煞气凶戾的巫纹天然成型。 这弯刀煞气冲天,刀身内凌冽的杀意,让已经踏入了金仙修为的刑天鲤,都感到了一丝丝可怕的威胁。毫无疑问,这弯刀的锋芒,可破坏金仙境的大巫之躯! “你的修为,控制不了这柄……”刑天鲤瞳孔恢复自然,《原始巫经》内,一缕巫纹闪烁,指明了这柄巫道的来历:“太古天庭,荒古星神,七杀星君用无边血海入魔饕餮脊骨打磨成的古巫宝?” “自身没有金仙极致的修为,你这一刀挥出,还没劈到贫道,你的精血、魂灵儿,都要被这柄七杀刀吸干啦。”刑天鲤微笑看着旒瑆:“你拿这刀,吓唬不了贫道。” 旒瑆的面皮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她双手一松,七杀刀消失无踪。 她的双手微微战栗,她仅仅是握着这柄胸刀一句话的时间,她两只白皙、水嫩、修长、完美的手掌,居然已经被吸成了皮包骨头,甚至骨骼中的骨髓精血都被吸走了大半,骨骼色泽都变成了百年僵尸一般的青黑色。 刑天鲤皱了皱眉。 旒旌掏出了一颗拇指大小,通体殷红,表面却缠绕着无数绿色纹路的巫丹,急忙递向了旒瑆。 刑天鲤一步上前,一把将旒旌手中的巫丹抢在手中,直接塞进了青铜小鼎。 只是一个呼吸间,这颗蕴藏了庞大生命精气,有着绝强的填补生机、修复伤势神效的巫丹,就被青铜小鼎解析透彻,丝丝缕缕太初之炁萦绕,‘斡旋造化’神通施展开来,‘哗啦啦’,一口青铜小鼎内,这巫丹,就被复制了一百万颗。 “你!”旒旌气急败坏的跳着脚怒骂:“这……” 刑天鲤微笑颔首:“南斗注生丹嘛,而且是上上品的南斗注生丹。嗯,炼制这丹药的材料,在那边,不好找了吧?啧啧,万年份的星罗草做主药,用巫阵抽取周天星光,凝聚七七四十九年的星光神水,加上七十二种千年火候的辅药,才能炼制这么一颗起死人、肉白骨的南斗注生丹!” “啧,你们那边的环境,怕是连大白菜、白萝卜都长不出来啦,就不要说什么万年星罗草和其他千年灵药了。嘿,嘿嘿……” “大棒子,二黑子,三矮子,你们三个看似水火不容,想不到,倒是姐妹情深?” 旒爧冷然道:“好了,刑天鲤,大家同属巫族一脉,休要欺人太甚。这颗南斗注生丹,三矮子身上,怕是也只有一颗留着保命的,这是黑日教会先祖留下的,仅有的几颗南斗注生丹之……之……之……” 刑天鲤手一挥。 顿时满殿丹香,整整一万颗南斗注生丹闪烁着青红二色灵光,在他头顶排成了纵横各一百颗的整齐方阵。 旒瑆张大了嘴。 旒爧沉默不语。 旒旌更是身体晃了晃,她朝着刑天鲤头顶悬浮的一万颗灵丹伸出手,却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三姐妹和刑天鲤之间恐怖的实力、势力差距。 她悻悻然的收回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瓶老酒,以及一大块炸猪肘子,酣畅淋漓的喝了一大口酒:“好吧,开出条件来吧,把二黑子嫁给你怎么样?二黑子心狠手辣的,帮你掌管后宫,保管你家事和谐,没有一个女人能折腾得起风波来。” 刑天鲤干咳了一声。 ‘家事和谐’?‘没有一个女人能折腾得起风波来’? 怕是‘家事死寂’,‘所有想要折腾风波的女人’全部‘死无葬身之地’罢? 啊呸,呸,呸,何等虎狼之词。 道爷还是冰清玉洁的青头小伙子,那里来的什么‘后宫’之类的? 大袖一挥,一万颗南斗注生丹直接飞到了旒旌面前,刑天鲤淡然道:“贫道的诚意,足够了吧?三圣女见了贫道,就是一颗毒丹入腹,逼着贫道做牛做马的……贫道不以为过,反而以德报怨,赠送一万颗救命的巫丹……” “我们可以,好好的聊一聊了么?” 旒瑆、旒爧、旒旌三女齐齐悚然,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看着悬浮在面前的南斗注生丹。 下一瞬,三女齐齐出手。 旒瑆不惜损耗元气,强行催动精血,瞬息间几乎被七杀刀吸干的手掌就恢复如初,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被鬼帅收走的狼牙棒更加粗壮的狼牙棒,‘咣咣’两棒子就敲在了旒爧和旒旌的脑袋上,直接将两女打飞了出去。 但是旒爧袖子里,两根长有一尺,吸入牛毛,宛如水晶铸成,对日无影,堪称无形无迹的细针飞出,细细的长针一左一右,狠狠扎进了旒瑆和旒旌的腰间重穴。 偷袭得手的旒瑆身体一僵,顿时动弹不得。 同样头昏目眩、眼冒金星,更兼腰身被制,浑身麻痹僵硬的旒旌,头发里两条银光窜出,她蓄养的两条小蛇窜出,‘哧溜’一声,分别钻进了旒瑆和旒爧的鼻孔。 于是乎,两女面皮瞬间变成了青黑色,全都中了剧毒,毛孔里都开始往外冒毒气。 ‘咣当’。 目瞪口呆的刑天鲤根本没出手,三女就相互算计,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何谓毁灭(下) 无语的刑天鲤,耗费了好些功夫,才将三女救转过来。三女一番相互埋怨后,大家总算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推心置腹’的商议问题了。 首先,刑天鲤要盘算下家当。 三女的脑回路,略有点古怪。 但是她们手上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比如说,旒旌手里,就有配制‘黑日化神丹’和‘不死百龙丹’所需的药材……残片。 她们之前所在的那一方世界,一如刑天鲤的判断,天地环境早已崩溃,寻常人必须深藏在基地市中才能苟延残喘。在那一方天地中,哪怕太初之炁再浓郁,缺少足够的土壤和清水,哪怕一颗鲜嫩的大白菜都堪称‘珍宝’。 大白菜如此,就不要说什么灵药之类了。 但是,黑日教会毕竟源远流长,乃是正经的太古巫族遗脉,在教会的宝库中,各种灵药的碎片,还是每样都保留了一些,当做子孙后辈的‘教材用具’! 旒旌作为这一代黑日教会三大圣女中,对于巫毒、巫蛊、巫丹、巫药一道最有天份的弟子,她身上有各种灵药的残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潜入这一方世界,原本就盘算着,能够借助这些灵药残片的气息牵引,找到正经的整颗灵药。 旒旌也没料到,这一方世界,居然沦为末法,不要说灵药了,就是百年老参,都变得极其珍稀罕见。 但是这些灵药碎片嘛,对于刑天鲤而言,那实在是太有用了。 哪怕是碎片。 青铜小鼎中,从深海中摄取的山头一座接一座的熔炼,反本溯源,化为太初之炁。‘斡旋造化’神通全力运转,九口小鼎通体流光溢彩,巫光大盛。 不可思议的造化神通施展开来,以金仙之力施展这道大神通,鲜活的、完整的整株灵药,在缺少样本的前提下,还无法凭空制造,但是造化足够的灵药碎片,一模一样的碎片,却是易如反掌。 旒旌带来的灵药碎片,一共有三万六千种,这就几乎涵盖了《原始巫经》中,九成五以上的‘寻常巫药’所需的原材料。 其他的嘛,比如说‘盘古造化丹’这种,一颗就能让寻常巫人,立地飞升成为巫神的造化神丹,炼制所需的药材,堪称‘神物’……哪怕是黑日教会的宝库中,也没有这等物件。 也,足够了。 有了这些药材,以如今刑天鲤的道行境界,掌握基础的丹道,并非难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有米,多尝试几次,总能作出滋味不错的食物。 尤其是,旒旌手上,还有各种成品巫丹、巫毒、巫药等,总达两千余类。 每一类的数量,不多,有几种极其珍贵的救命,或者提升修为的大丹,甚至只剩下了半颗,乃至一小片残片。 这,也足够了。 所有丹药样品,齐齐塞进青铜小鼎,‘斡旋造化’神通全力运转,诸多灵药碎片纷纷化为缕缕灵雾,根本不需要刑天鲤耗费精神,一颗颗完整的,光焰夺目,鲜嫩灵沛的丹药,就好似下雨一样,‘哗啦啦’的喷洒而下。 通天御灵幡中,一尊尊鬼将、鬼校、鬼尉不断带着大群甲士凶鬼呼啸而出。 刑天鲤曾经挑选数万法璐仕士兵服用的,能够激发血脉,让他们肉身修为飙升的黑日化神丹,一麻袋一麻袋的搬运了出去,在外面那些山民精锐的监督下,更多的帝国军士兵服下了黑日化神丹。 旒瑆、旒爧、旒旌三女,头皮发麻,一个个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刑天鲤凭空掏出了数以百万计的黑日化神丹,交给那些通体煞气冲天的鬼物带了出去。 一颗黑日化神丹,就能让一名帝国军精锐,拥有上万斤的力量。 刑天鲤曾经服下的不死百龙丹,也是如此这般,凭空制造了不知道几百万粒。这些效力绝强的巫丹,自然不能便宜了那些法璐仕人组成的帝国军,而是全都交给了何铎、何西统辖的山民精锐。 一颗不死百龙丹,足以让这些山民体内的巫族血脉,连续淬炼七八转。 一颗大丹入腹,这些山民当中,最弱的少年,也能拥有数十万斤巨力。 更多的丹药不断炼制出来。 那些不死百龙丹也就罢了,毕竟是给那些已经尊刑天鲤为大巫长的山民服用,所有丹丸都淬炼纯净,没有做任何手脚。 但是那些黑日化神丹中,刑天鲤复刻了大银、二银本命毒液淬炼的巫毒,更融入了好几种控制心神,麻痹肉身的巫毒。 服用了这些黑日化神丹后,那些由法璐仕人组成的帝国军士兵,他们的痛觉会被削减九成九,他们的精神会变成凝滞如冰山。他们不怕痛,不怕死,各种紧张、惊惶、恐惧等负面情绪,也都被压抑到了极致。 到了战场上,这些帝国军士兵只要没有被撕成碎片,他们就会完全遵从命令,不断地向前冲锋。 白丹枫城郊区,巫馋所化的巨型堡垒正中,金属高塔上,巫馋庞大臃肿的脑袋,懒洋洋的哼着小调。他的脑袋缓缓的,在高塔上三百六十度不断回旋,一颗颗幽光闪烁的眸子,不断扫向四面八方。 “有点古怪!”巫馋突然嘟囔道:“巫噬,你看看,这些血肉蝼蚁,怎么气息变得有点,古怪?” 大队大队的帝国军士兵,服下了巫丹,换上了制服,正昂首挺胸,踏着整齐的步伐,步伐‘隆隆’,宛如排山倒海一般行出军营,直奔最近的火车站。 肉体力量飙升,这些帝国军士兵的步伐格外沉重,造成的响动,也是颇为惊人。 甚至就连白丹枫城内,几条流过城区的大河河面,都被这些家伙的脚步声,震得掀起了半尺多高的小浪,一波波的小浪头拍打河岸,震得附近好些人家的瓦片都摔在了地上。 这动静,委实有点不对。 高悬在天空,庞大的翼展遮挡住了阳光,在白丹枫城市区投下了大片阴影的巫噬,其硕大的脑袋懒洋洋的顺着飞艇上的滑轨,从飞艇上方,‘哧溜’一下,滑到了飞艇的吊舱下方。 他同样瞪大眼睛,一支支猩红的机械眼眸中幽光四射,脑门上一条条深刻的皱纹骤然浮现:“是有点古怪。他们怎么,从一群散兵游勇,突然变得精悍了许多?” 巫馋若有所思的说道:“呃,本座有个十八代的灰孙子,前些年,本座从那些老顽固手上,强要了几颗巫丹,给那灰孙子服下了。那小子的变化,似乎就是如此?” 巫噬骇然道:“胡说八道。你老糊涂了么?看看,这城池四周,上百座军营,上千万新招的士卒,服用巫丹?呵,你都说了,你是找那群守旧的老顽固,好容易才强要了几颗巫丹出来……这一方世界,已经沦入末法,哪里来的这么多巫丹?” 巫馋冷哼了一声,低沉的喝道:“去几个人,抓几个蝼蚁回来,剖开他们的身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即就有几个大半身躯已经机械化的臃肿男子,脚下喷出炽烈的光焰,从高台上腾空飞起,直奔最近的一座郊区军营落下。 只是,他们尚未落地,一名男子双臂骤然拉长,宛如两条金属长蛇,狠狠抓向了正在行进中的帝国军队伍。 下方,数以万计的帝国军士兵齐齐抬头,一个个面无表情、目光冷漠的看着他们。 几个臃肿男子心头微微一惊,四面八方突然煞气腾空,寒气森森,一柄柄青铜长戈喷出数十丈长的碧绿寒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齐齐向他们斩了过来。 三名鬼帅、三十六名鬼将,统辖一千许甲士凶鬼,结成了军阵,骤然从军营上空现身。阵势一旋,就将这些不死教会的机械改造‘巫’圈在了正中。 ‘锵锵’声不绝于耳,几个男子臃肿的身躯上,不断有厚重的装甲快速涌出。长戈挥砍,寒气冲天,尺许厚的装甲板火星喷溅,不断被切开一条条极深的裂痕,绝强的冲击力更是冲得他们立足不稳,一个个好似皮球一样满天打滚。 巫馋、巫噬眸子里幽光齐齐一凝。 眼看着自家下属被打得如此狼狈,巫馋厉声喝道:“够了,你们是谁的属下?嗯?你们不是活人?鬼物么?” 刑天鲤停下了‘复刻’丹药,他向已经面皮僵硬,眼珠都几乎无法动弹的三女笑道:“对了,差点忘了正经事……刚刚让人将你们秘密接来此处,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和他们撞上。” “呃,不死神教的三大主教,巫馋、巫噬、巫贪,他们到了。而且,他们已经向文明火种委员会和万神殿,透露了你们潜入这方世界的消息。” 刑天鲤目光幽微的看着三女:“你们黑日教会内部,有叛徒哦?他们,将你们的行迹,泄露给了不死神教……咳,这叛徒的地位,应该不低,身份,应该很重要,否则的话,作为圣女,你们的行迹,应该没几个人知晓吧?” 三女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刑天鲤‘呵呵’一笑,他就这么以自己的本尊面目,手持通天妙竹,裹着道袍羽衣,身体一晃,径直从秘殿冲出,顷刻间到了白丹枫城上空,和巫馋、巫噬遥遥对峙。 “两位果然是形容神骏,威武不凡。这般模样,贫道也是生平仅见。”刑天鲤在近距离,上上下下打量着巫馋和巫噬庞大的金属躯体,微笑道:“贫道碣石公刑天鲤,想必两位都从英吉士王国那边,听说过贫道的名字……怎么说,贫道也是女王陛下册封的乌云侯爵嘛。大家,都是自己人。” 刑天鲤用‘自己人’三个字,给自己和巫馋、巫噬的交流定下了基调。 巫馋数十颗眼眸中红光大盛,他上下打量着刑天鲤,冷声道:“既然是自己人,让你的人停手……他们,不是活人罢?”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看着巫馋,他一甩袖子,围攻那几个臃肿男子的甲士凶鬼们齐声应诺,收起大阵,迅速退到了刑天鲤身后。刑天鲤微笑看着巫馋:“他们是不是活人,以您的实力,应当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刑天鲤恍然大悟,‘倒抽了一口凉气’:“难不成,您没能看出,他们的身躯,并非血肉之躯罢?他们的身体,是阴气凝聚而成,虽然因为修为高深,身躯有形有质,但是普通修炼有成者,神魂之力一扫之下,就能知晓他们的身份。” 巫馋、巫噬齐齐沉默。 现场的气氛,就变得有点尴尬了。 刑天鲤摸了摸鼻子,他尝试着,将一缕仙魂之力,朝着巫馋和巫噬庞大的身躯笼罩了过去。 两人……纯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任凭刑天鲤的仙魂之力,绕着自己的身躯顷刻间盘旋了数万周。只是,当刑天鲤想要将自己的仙魂之力沁入他们的身躯时,他们庞大的身躯内,一层层磅礴、强横的磁场纵横交错,宛如铁板横空,生生抵挡住了刑天鲤的窥伺。 是古怪的,机械伟力制造的重叠磁场,抵挡住了刑天鲤仙魂之力的侵蚀。 他们,并没有动用修炼者应有的应对手段,没有动用神魂之力进行抗衡。 他们,没有神魂之力! 刑天鲤恍然。 这些家伙,为了追求所谓的‘机械永生’,他们将自己的肉身,疯狂的进行了机械改造。随着他们的改造,他们作为一个修炼者,作为一个‘巫’,最基本的神魂外放的能力,都丧失了。 可不是么,巫馋、巫噬,全身九成九的身躯都变成了金属疙瘩,他们就只有一颗脑子还是血肉组成——这样‘惨烈’的改造,如果没有任何后患,才有鬼了。 所以,巫馋察觉到了那些服用丹药的帝国军士兵的异样,他居然无法第一时间判断出这些帝国军士兵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居然要派遣下属,生擒几个帝国军士兵,进行现场的解剖才能作出最终的决断。 只不过,既然他们失去了神魂之力? 他们这分身,是如何制成的? 古怪。 非常古怪。 只不过,刑天鲤如此放肆的让白丹枫城周边,新招募的帝国军士兵,当着巫馋和巫噬的面,服用自己‘复刻’的巫丹,本来就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啊! 巫噬冷哼了一声,他硕大的脑袋,顺着精巧的滑轨,直接滑到了飞艇下方那门巨大的主炮的炮口前端。他冷冷的凝视着刑天鲤,低声嘟囔道:“刑天氏?旁支小族,不值一提。吾等,才是真正的古巫嫡传。” 巫馋则是厉声喝道:“少废话了。这么多巫丹,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这,这数以百万计的蝼蚁,他们都服用了……什么巫丹?” 刑天鲤微笑摇头:“诸位身躯,都已经化为金属造物,这巫丹,于诸位,又有何用?我们,来探讨一些更实际的问题罢?比如说,我们的合作?” 远处,磅礴的气息升腾。 数百名委员会、万神殿的成员急匆匆赶了过来,他们一个个面露焦急之色,唯恐刑天鲤和这两个金属老怪物爆发冲突。一名气息最强大的万神殿执事更是高呼:“两位尊贵的大主教,还有,乌云侯爵阁下,大家都是自己人。” 巫馋庞大的身躯缓缓腾空。 空气激荡,磅礴的磁场分离空气,让高空迅速滋生了大片淡蓝色高温云霞。他一点点向刑天鲤逼近,水缸大小的脑袋上,满是怪异扭曲的笑容。 “乌云侯爵,刑天鲤。” “刑天氏的小家伙,你手上,还有多少巫丹?” “将巫丹交给本座,如何?作为交换,本座赐予你永恒,与不朽!” 巫馋大笑。 数十名身形臃肿的男子齐齐腾空,他们体内响起刺耳的机械运转声,他们身躯裂开,大量机械构件喷涌,厚重的装甲板不断滑出,很快,他们就变成了数十座方圆里许的浮空堡垒,一支支黑漆漆的炮口齐齐锁定了刑天鲤。 巫噬也轻声怪笑。 他庞大的飞艇之躯缓缓下降,下方的那门主炮急速充能,可怕的‘嗤嗤’充能声震得下方白丹枫城内,几乎所有的玻璃器皿齐齐共振破碎。 巫噬带来的数十名下属,身躯也开始急速变化。 他们也同样,变成了翼展从一里到两三里不等的战斗飞艇,大量武具也锁定了刑天鲤。 “你们要巫丹,有什么用呢?”刑天鲤微笑。 对现在的他来说,些许巫丹,真不算什么。如果能够用这些巫丹,交换巫馋和巫噬,以及已经赶去易多利前线的巫贪某种层面上的配合,他无所谓啊! 就当雇佣打手了! “巫丹于吾等,已然无用……但是,吾等的子孙。”巫馋缓缓说道:“吾等总有一脉子孙,是没有踏上机械之道。” 刑天鲤愕然,好家伙,你们这些疯狂改造自身的家伙,居然还保留了血肉子孙? 可真是,好家伙。 易多利前线,一路风驰电掣的巫贪,已经赶到了圣尤图城前线。 他甚至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他刚刚撞入前线,庞大的战车体内,就发出了高亢的咆哮声:“一群废物,滚开,让本座,赐予他们毁灭。” “啊,我闻到了好闻的金属的味道,来吧,和本座融为一体吧。” 巫贪庞大的身躯上,数千门大小炮管齐齐喷出可怕的光焰,他庞大的战车之躯,甚至被自己炮火的后坐力,硬生生震得向后滑退了半里地。 偌大的尤图大盆地,只是一弹指间,就整个被数千团可怕的火光彻底覆盖。 可怕的火光笼罩了一切,狂暴的爆炸带起毁灭一切的冲击波,顷刻间夷平了整个圣尤图城…… 后方,一群紧紧追来的委员会所属,如丧考妣般嘶吼起来:“不要!住手吧,巫贪大主教……住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尸骨如山(上) 巫噬和巫馋,一如他们的名字,很贪婪。 但是刑天鲤最不怕的,就是‘贪婪’。 习得《天地洪炉一炷香》根本法,就掌控了无穷无尽的太初之炁;掌握了‘斡旋造化’神通,就拥有了‘复刻’天地万物,甚至是造化生命的能力。 黄金白银,珍珠宝石,于他已如泥沙,用这些东西,他收买了整个英吉士王国。 巫丹? 这也算是一回事? 当着委员会和万神殿这么多人的面,刑天鲤笑吟吟看着巫噬和巫馋幽光闪烁的双眸,大袖一挥,就是真正一百万颗黑日化神丹,在他面前排成了一千乘一千的整齐方阵。 每一颗黑日化神丹,相互之间隔开三尺整齐排列,这座方阵边长就达到了一公里。 长宽两里地,小小区域内,刚刚从青铜小鼎内复刻而出的黑日化神丹,丹性最是浓郁,药力最是巅峰,外形也最是华光溢彩,最为夺目之时。 巫馋偌大的身躯剧烈震荡,庞大的金属高台上,裂开了数千条大大小小的裂口,一条条金属胳膊伸展开来,很有点‘语无伦次’的,朝着那些巫丹乱抓。 巫噬更是嘶声长啸,他的主炮也不充能了,已经亮起的炮口迅速黯淡了下去。他巨大的艇身上,裂开了数十条裂痕,一架架巴掌大小,形如蜻蜓,下方挂着小型炸弹的飞行器急速飞出,同样是‘近乎癫狂’的朝着那些巫丹飞了上去。 两个大主教如此,他们带来的那些心腹下属更是不堪。 好几个家伙,甚至直接熄灭了体内的能量熔炉,瞬间失去了动力,直接一脑壳撞在了地上,震垮了白丹枫城内好些个房屋。 “就这么多了。”刑天鲤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是,贫道从刑天氏平远堂的祖殿中,取出的家族底蕴。哎,子孙不孝,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全都用在这里了。” 巫馋忙不迭的说道:“胡说什么?孝得很,孝得很。我们多大年纪?你才多大年纪?咱们兄弟,可也算得你的老祖宗辈的……你将这些巫丹拿来孝敬我们,怎么能算不孝呢?” “好小子,真个好小子。”巫噬也是急忙说道:“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亲孙子,谁敢说你不是,就是和我不死神教作对,不死神教亿万信众,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亿万信众’? 刑天鲤挑了挑眉头。 那边,有一名金发血眸的万神殿执事,极其不快的冷哼道:“两位大主教,你们黑日魔教,已经被我们联手围剿,最近百年来,单单你们不死魔教一脉,被我们剿灭的总坛,就有二十七处。” “根据我们的剖析,你们现在的教众,总数最多不过百万,好些还是没能进行机械改造的凡人。你们哪里来的亿万信众?” 巫馋、巫噬缓缓转过头去,眸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这个气息森森,隐隐踏入了金仙门槛的万神殿执事。 “所以,小子,你们这些蛮族奴婢,不懂人心!”巫噬怪笑:“你,奥古朗姆,万神殿一级执事,父亲是……” 巫噬开始报出一长串的资料,奥古朗姆的父亲是谁,母亲是谁,父族、母族都有哪些奢遮人物,在万神殿的人脉关系如何,他的祖父是谁,祖母是谁,外祖母是谁,外祖父是谁……甚至,奥古朗姆进行了几次基因改造,每一次都进行了那一类基因改造……这些极度隐私的情报,悉数被巫噬琅琅说出。 巫馋也紧接着开口,奥古朗姆从七岁开始修习万神殿的基因呼吸法,十一岁抽取生殖细胞,备份了自己的血脉基因,十二岁开始第一次基因融合,十三岁开始第一次基因剧变,十四岁第一次加入基地市清剿队,对黑日教会的一处秘密据点进行清剿,亲手斩杀黑日教会信徒十八人,人生第一次立功! 甚至,被奥古朗姆斩杀的十八位黑日教会信徒的名字,也被巫馋一一说出。 奥古朗姆面色惨白。 委员会、万神殿众人,齐齐后退了一步,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两个老家伙——巫馋还在娓娓道来,奥古朗姆这辈子的好些私密信息,甚至包括他和委员会的某位女性高层有着秘密的交情,曾经多次在某处城市废墟媾和的事情,也都被他说出。 众人哗然。 奥古朗姆如何建立功勋,一步一步爬升到万神殿一级执事的经历,这些信息,并不算机密,如果黑日教会在万神殿相关的事务处,安插几个内奸,这是很容易就拿到手的信息。 但是奥古朗姆从出生到现在,他进行了三十六次基因融合,进行了三十六次成功的基因剧变,强行将他的实力从一介凡人提升到金仙境界……这种基因融合、基因剧变的内容,是绝密。 一般而言,在万神殿内,能够接触这等绝密信息的人,不超过三十人! 也就是说,在这三十人内,有人,投靠了黑日教会,最少,他和黑日教会有染! 可是这三十人中,除了奥古朗姆自己,除了奥古朗姆的三五个直系亲属,其他人,无不是万神殿长老级的核心高层! “你们推算,我们不死神教一脉,只有百万信众,那是你们以为!” 巫噬阴阳怪气的说道:“可是,人总是怕死的……你们委员会也好,万神殿也好,你们的基因飞升,或者血肉成神,带给你们足够强大的力量,却无法带给你们不朽,无法让你们永生……而我们,可以赐予他们永生!” 巫噬叹了一口气:“你们猜,这些年来,你们委员会,又或者万神殿,那些已经老死的,或者消失的高层,有多少人成为了我们的教徒?” 巫馋慢吞吞的说道:“你们再猜,你刚才所说的,最近百年,你们摧毁了我们二十七处总坛,里面有多少座总坛,是我们故意送给某些人建立功勋,让他们迅速在你们委员会或者万神殿内部,跻身高位的晋升阶梯?” 巫馋一条巨大的金属手臂,用力的挥动了一下,他龇牙咧嘴的笑道:“你们还可以猜,你们在这个世界遇到了那些可以控制机械的强敌,为什么你们高层,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和我们不死神教合作的决定?” “嘻,他们明知道,这个世界,是我们的故土啊!” “他们怎么敢,让我们回到这方世界?” 巫噬、巫馋笑声震天,那些委员会、万神殿的成员,骤然向四周散开,原本阵型紧密的他们,很小心的拉开了相互之间的距离。 无论巫噬和巫馋所说的话里面,有几分真实性,这些人之间的裂痕和不信任,已然出现。 刑天鲤则是看热闹看得眉飞色舞。 呵呵,不死神教,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可是,的确啊,如果委员会和万神殿的修炼法门,无法让他们拥有漫长的寿命,呵呵,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谁说他们不能控制一部分委员会和万神殿的高层呢? 一名金发金眸的中年女子或许是心情过于震荡,她厉声喝道:“邪魔,你们将如此机密都说了出来,你们就不怕,我们将这些事情,传回去,针对你们发动全面的清剿么?” 巫噬、巫馋再次大笑。 巫馋怪声怪气的笑道:“我们之前说,我们的分身,来到这里……你们猜,我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们眼前的我们,是分身,还是本尊?” 巫噬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再猜,你们就算将我们刚才所说的传回去,会有多少人相信你们话?会不会,你们马上接到一条命令,让你们去执行一件必死无疑的任务?比如说,攻击那个什么圣罗斯帝国的帝都?” 两个老怪物一边呱噪,一边下手如飞,百万巫丹,被他们顷刻间搜刮一空。 巫噬叹了一口气:“可惜,仅仅是黑日化神丹……嗯?不对!” 巫馋和巫噬因为机械化,已经僵硬了不少的脑壳,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是黑日化神丹?这一道巫丹方子,如果他们没弄错的话,这是黑日教会,那些守旧的、顽固的、秉承古巫传统的老家伙们,利用太古巫族的巫药方子,删删改改弄出的‘新配方’啊! 这药方子,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呛琅琅’! 巫噬和巫馋体内,同时传来可怕的金属撞击声,磅礴的力场波动宛如海啸,顷刻间席卷方圆万里之地。巫噬低沉的喝道:“巫馋,抓住这小子,他……嘿!” 巫噬一颗眼眸,朝着那些一脸戒备的委员会和万神殿所属飞快的瞥了一眼。 巫馋一声大吼,他庞大的金属身躯裂开,三尊高有三丈,粗壮,粗横,充满了末日赛博朋克风格的战斗傀儡呼啸着冲出。 三头傀儡,一个四面四臂,一个三头六臂,一个四足两臂,其体内的熔炉呼啸涌动,外放的能量波动,全都达到了天仙圆满极致的水准。 嗯? 似乎,也不能算是傀儡。 刑天鲤的仙魂之力扫过这三个大家伙,它们硕大的金属脑壳内,居然有一颗小小的,花生仁大小的脑子,静静的悬浮在拳头大小的,充满了血色粘稠汁液的容器中。 这三颗小脑仁儿散发出的精神波动,居然和巫馋那颗大脑袋一模一样! 这就是巫馋、巫噬他们的分身之秘么? 他们的分身,就是从自己的大脑上,切下一小块,凭借巫族强横的生命力,让这些大脑碎片成长为大小不一的脑仁儿,用来控制强弱不等的机械分身? 真是够……魔幻,以及狗血的! 只要将自己的大脑切开得足够细碎,就能实现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滴血重生’,或者说‘分身不灭、本尊不陨’? 刑天鲤撇了撇嘴——混蛋,你们走上魔道了啊! 不过是天仙圆满级的分身傀儡,巫馋,你怎么好意思派出它们来的? 一声冷笑,刑天鲤大袖一挥,五尊用太古巫族之躯炼制的五行巫傀,带着撕心裂肺的长啸声猛地冲出。五条诡异的人影撕裂虚空,向前猛冲,以巫族最常见的正面冲撞的战斗方式,狠狠的撞在了那三尊机械傀儡上。 一声巨响。 好似重锤轰击鸡蛋,三尊天仙圆满极致的机械傀儡被撞得细碎! 须知道,这五具不知道邪马台从哪里勾连回来的太古巫族,他们的大巫之躯,最巅峰时究竟有多强横,就连刑天鲤都还没摸清深潜。 但是他们最巅峰时,绝对不仅仅是‘区区金仙’! 在刑天鲤的温养下,在无穷无尽太初之炁的滋润下,如今这五行巫傀的肉身,已经达到了金霞高阶的强度。 巫馋却也太小觑了他刑天鲤。 无数金属碎片乱飞,三个拳头大小的容器爆裂,粘稠的血色汁液‘哗啦’一下泼洒出来,这些血色汁液刚刚接触空气,居然就‘嗤’的一声,极速蒸发,化为覆盖百里的血雾,宛如活物一般,蠕动着向刑天鲤包裹了过来。 而那三颗细小的,花生仁大小的脑仁儿,更是裂开了细小的嘴巴,里面居然生长了细密的牙齿,它们宛如活人,齐齐念诵极古老的歹毒巫咒,急促的咒语声一闪而过,三颗脑仁儿爆碎,化为三枚拇指大小的黑红色灵魂咒印,融入漫天血雾,一闪就到了刑天鲤面前。 “晻嗤刑冥夺心咒!”《原始巫经》中,大片光焰爆开,一篇对于这门巫咒的阐述巫文,迅速融入刑天鲤仙魂。 晻嗤! 这是太古之时,人族最原始的部落阶段,就连虞朝,或者说人族部落联盟都没建立时,最原始、最古老,也是最神秘的一尊大巫的名号。 这位大巫最让后世巫民震惊的丰功伟绩,就是他以‘区区凡人之躯’,强行闯入了天地轮回规则尚未完全成型的幽冥地府,以自己的血肉、神魂为献祭,引动冥冥中的天地反馈,在幽冥之地,打下了属于巫的神魂血契! 后世巫民中的大能者言——晻嗤的所作所为,奠定了后来好几个纪元,人族横行洪荒,碾压万族的基础。 因为在晻嗤的神魂血契牵引下,所有死去的巫,他们最终都会按照血脉的联系,在极短时间内,转世投胎到自己原本的血脉族群中! 其中九成左右的巫,更是能连带着前世的神魂力量,甚至是一部分巫力修为转世投胎;更有一部分巫,生而明之,更能隐隐记得前世的记忆! 在晻嗤的牺牲下,那时候,洪荒大地上最为弱小的人族,在那些不断轮回重修的大巫的带领下,综合实力犹如滚雪球一样的膨胀,最终成为了洪荒的霸主,天地的主角。 晻嗤的神魂血契,效力延续好几个纪元,直到幽冥之地的天地法则彻底成型,幽冥地府迎来了天地钦命的主宰之后,才被那些主宰者耗费无数心力,一点点的磨灭了去。 饶是如此,晻嗤的神魂血契,也在天地大道之间,留下了自己的一缕痕迹。 ‘晻嗤咒法’,就成了巫族传承中,最玄奥,最强大,也是最禁忌的一种——若是被这晻嗤刑冥夺心咒命中,中咒之人,世世代代都将成为下咒人的奴隶……除非幽冥地府中,那几位至高的主宰亲自出手为你解咒,否则哪怕是轮回千世,也摆脱不了这个诅咒。 “呵,好恶毒!”刑天鲤大笑。 他手一指,通天妙竹骤然膨胀,一点‘灵宝本质’显露,细细长长的竹竿,骤然化为一尊通体金黄,外面有缕缕紫气萦绕,更被一圈浓郁的功德金光环绕的玄黄玲珑宝塔。 漫天血雾,连带三枚恶毒的诅咒,根本无法靠近刑天鲤,就被宝塔放出的缕缕仙光照得土崩瓦解,只听‘嗤嗤’声不绝于耳,血雾和三枚诅咒顷刻间就彻底消泯。 巫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刑天鲤。 更是看着刑天鲤头顶,那座被浓厚的功德之力环绕的宝塔——无论是委员会、万神殿所在的那一方世界,还是这一方末法世界,天地功德啊,怎么还能有人,积攒这么多天地功德? 有如此功德至宝护体,堪称万邪不侵,哪怕是晻嗤刑冥夺心咒,如果无法靠近刑天鲤的神魂儿,又如何谈得上控制他? 这夺心咒再厉害,再难缠,你无法命中敌人,其真正的威能,也根本无法显露啊! 五行巫傀齐声呐喊,带起五条凌厉的寒芒,组成最基本的五行生杀大阵,极其蛮横的一头撞向了巫馋庞大的身躯。 巫馋低沉呼喝,一块块厚重的六角形钢板凭空浮现,‘呛琅’声中,迅速在五行巫傀面前凝成了一座钢铁长城。巫馋冷声道:“小子,你身上古怪很多啊。这五位,是怎么遭了你的手段,居然被炼成了五行巫傀?” 刑天鲤嘿了一声,不愧是不死神教的大主教,他们果然识得这五行巫傀之术。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五行巫傀结成大阵,相互之间巫力流淌,宛如雷神巨锤,一击命中了巫馋的钢铁护盾。火星四溅,碎片漫天,上千块厚重的六角形钢板被震得粉碎,五行巫傀在巫馋、巫噬的惊呼声中,直接一头撞进了巫馋巨大的身躯。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尸骨如山(下) 巫馋怒吼,谩骂,硕大的脑袋上,那一层薄薄的,紧紧裹着金属颅骨的人皮剧烈的抽搐,数十颗眼眸中,不断闪出各色刺目的光芒。 他的身躯蠕动着,一道道强大的空间波动滚荡,他这座宛如战争堡垒的金属身躯,方圆‘仅仅有数十里’,但是他的身躯内部,已经通过空间秘法,开辟出了数千里方圆的虚空。数百座高有三丈开外,造型狰狞、凶恶的分身傀儡,正在和五行巫傀鏖战。 或者说,正在被单方面的屠杀。 巫馋的这具身躯,毕竟只是一具分身吧? 他不可能真的将本体带来这一方世界,委员会和万神殿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或者说,沟通两界的世界通道,也无法承受他的本体通过时带来的庞大压力。 他这具分身,能够发挥出金仙级的防御力。 但是他身躯内的那些分身傀儡,最强大的,也不过是天仙圆满级的战力。 面对实力已经恢复到金仙高阶的五行巫傀,尤其是结成了大阵的五行巫傀,这些分身傀儡真个犹如铁锤下面的鸡蛋,被五行巫傀一拳一个,打得碎片漫天。 “该死的东西!真以为本座无法应付尔等?”巫馋嘶吼,他的身躯表面,骤然亮起了无数扭曲蠕动的巫纹。他的身躯内部,构成了那个方圆数千里小型空间的内壁上,同样有无数道巫纹急速闪烁。 一块块厚重的六边形钢板齐齐从空间内壁浮现,伴随着低沉的嘶吼声,不知道隐藏在巫馋体内哪个角落的众多熔炉全力运转,数以千万计的厚重钢板骤然亮起。 好似有千万个太阳齐齐爆闪。 无穷无尽的光和热席卷虚空。 下一瞬,千万条水缸粗细,温度直达十亿度以上的无色光柱喷薄而出,精准命中了五大巫傀。先天五行之力奔涌浩荡,五色神光漫天乱卷,五行巫傀齐齐嘶吼,可怖的高温让他们身上衣衫瞬间汽化,就连皮肉都冒出了大量燎浆泡。 用‘科学’一侧的说法,这些光柱温度超过了十亿度。 用‘仙道’一侧的提法,这些光柱凝聚在一起,其杀伤力已经超过了寻常的太阳真火。 饶是这些五行巫傀修为已经恢复到了金仙高阶,面对这等杀伤力绝强的攻击,哪怕他们已经结成了巫阵,小小的五行生杀阵也被冲击得浮动震荡,大片皮肉顷刻间被烧得焦糊。 刑天鲤眉头一挑。 好家伙。 巫馋这厮,是将自己的身体,炼成了一座大型炼丹炉么?这些光柱,单单数十道、数百道的威力叠加,五大巫傀根本不会畏惧丝毫。但是千万条光柱凝成一点,这威力……刑天鲤都感到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这等杀伤力,简直超过了金仙应有的极限。 这就是不死神教的机械飞升,将巫道文明和机械造化结合后,产生的奇异化合作用? 刑天鲤眯着眼,他通过神魂之间的联系,勒令五大巫傀极力抵挡巫馋的进攻,同时通过五大巫傀的五感六识,一点点剖析巫馋的进攻手段。 等到五大巫傀几乎要彻底崩溃之时,刑天鲤一声轻喝,五大巫傀瞬间消失,直接通过他们和刑天鲤之间的特殊联系,被收回了通天御灵幡。 刑天鲤制造的那座金字塔中,高踞云端的‘天堂之门’内,众多背生硕大羽翼的‘天使’齐齐呐喊,他们体内的能量回路开始细微的调整,他们羽翼内的攻击阵法同样开始了微妙的进化。 汲取了巫馋的一部分攻击手段,这些‘天使’催生的圣光的攻击力,按照最容易理解的说法——从千万度级别,飙升到了上亿度的水准。 “多谢指点!”刑天鲤一声长笑,头顶的玲珑宝塔回复了通天妙竹形态,他厉声喝道:“那么,巫馋大主教,贫道这里有一剑,还请品鉴!” 周身气血澎湃,体内巫力汹涌震荡,刑天鲤六十四山之力的肉体力量毫无保留的发动。通天妙竹二十四节血色符印喷吐出浓厚的金光紫气,《通天剑典》中《剑无量》剑诀施展开来,刑天鲤真真切切踏入金仙境后,如斯磅礴雄厚的法力,顷刻间燃烧殆尽。 身周,十二亿九千六百万条细如牛毛的剑芒在奔涌升腾,化为一条璀璨的剑光洪流,凝成一条栩栩如生的剑龙,绕着刑天鲤怒吼咆哮。 “剑,归一!”九口青铜小鼎几乎是超负荷运转,数十座大山顷刻间燃烧殆尽,汹涌升腾的太初之炁滚滚而出,疯狂填补全身,重新化为磅礴的巫力,随后再次顷刻蒸发。 刑天鲤的身躯,每一个毛孔都在喷涌出可怕的光和热。 青天,无云。 原本只有一颗青蓝色的太阳高悬苍穹,如今,天地之间,出现了第二颗血色的烈阳。 刑天鲤疯狂运转剑诀,十二亿九千六百万条剑芒急速向内塌缩,二合一,十合一,百合一……渐渐地,他身边只留下了十二万九千六百条剑芒……每一条剑芒,都是一万条剑芒塌缩而成,每一条剑芒,都有着正常一万剑合一的威力! 《通天剑典·剑无量》,这一部剑典,不玄奥,不精神,没什么变化,没什么神异,就是单纯在数量和威力上下功夫……大道至简,莫过于此。 偏偏在刑天鲤可怕的肉身之力的加持下,这一部剑诀发挥出的威力,简直可以吓死人! 须知道,刑天鲤如今肉身之力,有六十四山之力。 他挥出的每一道剑芒,不计算法力加持,每一道剑芒都好似有六十四座泰山当头劈下! 而这样的剑芒,一万条剑芒凝成一剑! 如果不是刑天鲤刚刚踏入了金仙之境……如果不是他的肉身强横如斯,他自己早就被这些剑芒外溢的气息碾成了一缕劫灰! 巫馋的面皮惨变。 巫噬瞪大了眼睛。 巫馋嘶吼,他猛地腾空而起,他的身躯急速膨胀,疯狂膨胀,他储存在体内的,堆积如山的机械构件疯狂释放出来,顷刻间,他的身躯就膨胀到了两百里直径。 直径两百里的一颗金属圆球,或者说,一颗小型的金属行星,悬浮在了白丹枫城的上方。在这颗实心的金属圆球外围,重重叠叠十八层正六边形的厚重钢板,堆砌成了十八重坚固异常的防线。 无数巫纹疯狂的跳动闪烁。 钢板和钢板之间,密集的电光在跳动激荡。 巫馋低沉的喘息着,他那颗水缸大小的脑袋极其滑稽的挂在巨大的金属圆球表面,七窍中同时有刺目的光焰喷出:“小儿辈,刑天氏的小崽子,你家老祖宗,岂能被你欺辱?混蛋,你这不是巫族手段……你这个背叛祖宗的混蛋……这是道门御剑之术!” 刑天鲤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斜睨了巫馋一眼,冷笑道:“咱们老祖宗,也没教咱们,将自己改造成人不人、鬼不鬼的铁疙瘩啊?” “咔,接道爷一剑!” 漫天剑光骤然内敛,刑天鲤从每个毛孔内喷出的光热骤然熄灭。‘噗噗’声不绝于耳,这一剑终于挥出,而刑天鲤如斯强横的肉身,终于承受不住这一剑诀带来的恐怖压力,从头到脚,他的身躯每一寸都在崩裂,都在撕裂,大片血肉顷刻间化为飞灰。 ‘嘶’! 一剑挥出,刑天鲤大声喘息,体内磅礴的小盘古巫血瞬间燃烧小半,被自家剑诀反噬之力重创的肉身在弹指间就愈合如初,只是面皮略略一点发白。 十二万九千六百条万剑合一的剑芒无声无息的撕裂了虚空,好似没有耗费任何时间,直接一闪之间,就劈在了巫馋竭力布置的防线上。 十八层钢板组成的防御大阵伴随着恐怖的爆裂声,被剑芒洪流撕开。 剑光冲天,漫天火光混着无数金属碎片喷溅而下,巫馋嘶声惨嚎,他这颗直径两百里,几乎是实心铁疙瘩的身躯,被硬生生撕成了两片。 烟火喷溅,铁渣喷洒,被剑芒撕开的伤口表面,极度可怕的剑气纵横肆虐,不断地切割巫馋的身躯,将大片的机械结构搅成了最细的铁屑。 无人注意,甚至刑天鲤自己都没注意,他这一道斜斜向上升腾的剑光,居然冲破了这一方世界的大气层,要死不死的,直接奔着百万里之外,那高悬虚空,紧密监视着西陆战况的金属天宫劈了过去。 偌大的金属天宫中,无数眸子里闪烁着紫蓝色幽光的异族齐声惊呼:“要命,要命,怎么奔着我们来了?紧急机动,快,闪避,闪避……我们会被……” 天宫中,那身形最为魁梧的男子嘶声长啸:“至高的阿弥忒啊,拯救您的信徒罢!” 不可思议的伟力从极遥远的地方投射而来,整个天宫骤然被青蓝色的精神幽光笼罩,金属构成的天宫,骤然变成了半透明状,无穷的伟力,将整座天宫在那一瞬间,几乎彻底扭曲了性质,从金属变成了近乎纯粹精神力凝成的晶体。 厚重、磅礴、巍峨、神圣,带着一股子苍凉、古老、不可侵犯之气的精神力场覆盖了方圆数万里的虚空。刑天鲤斩出的那一剑,狠狠劈在了这一道精神力场上。 ‘嗤啦’裂帛声绵绵不绝,天宫内,身躯都被这一道可怕至极的伟力侵染成了半透明状的异族齐齐惨嚎,一个个七窍喷血,昏厥倒地。 剑芒消泯,而那精神力场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深达千里的巨大裂口。 唯一一个勉强维持清醒状态的魁梧男子瞪大眼睛,他用力擦拭着鼻孔不断滴落的血浆,喃喃道:“至高的阿弥忒啊,这是凡人可以挥出的剑么?他,竟然敢冒犯您的荣光!您的信徒,势必要将他碎尸万段……” “当然,他还有利用价值,在榨干他的利用价值之前,在利用他铲除我们在这颗星球上的所有潜在敌人之前,他会活得好好的!” ‘哇’的一声,魁梧男子大口吐血,眼眸中的神光都黯淡了大半。 白丹枫城上方,大片疯狂燃烧的金属汁液喷溅而下,好似下了一场可怕的火雨……地面上,无数白丹枫城市民嘶声惨嚎,惊恐而绝望的看着天空坠落的,好似传说中,仁慈的圣母降下的,洗涤人间、消泯一切邪恶的‘净世火雨’。 刑天鲤大袖一挥,大片淡淡的紫气升腾,化为片片光晕柔和的祥云护住了白丹枫城。 这些自然坠落的金属熔液沉重异常,温度极高,但是对刑天鲤并无丝毫压力。他将这些品质极佳的,总量超过十亿吨的金属汁液悉数收纳,直接收进了青铜小鼎。 刑天鲤的声音响彻天地:“黑鸦帝国的子民们,贫道,是黑鸦陛下的挚友,来自东方的碣石公刑天鲤……有邪魔意图戕害你们,但是你们放心,有我在,有你们英明、神武的黑鸦陛下在,没有人能伤害你们!” “所以,现在,向你们的黑鸦陛下,欢呼吧,赞颂吧!” 刑天鲤面皮红都不红的,给自己的化身黑鸦皇帝打了个广告……广告很有效,本以为自己就要被天降火雨灭绝的白丹枫城市民们,无比狂热的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这一瞬间,黑鸦陛下和碣石公爵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瞬间超过了他们从小信仰、膜拜的圣母——谁真正见过圣母呢?但是拥有近乎神灵一般伟力的人,就在他们眼前啊! 巫噬脸色难看,庞大的身躯缓缓下降,颇有几分义气的,和巫馋‘肩并肩’悬浮在空中。 被端端正正切成两片的巫馋低声咒骂着,两片残破的金属半球中,无数金属触手‘嗤啦拉’喷出,相互拉扯着,强行将被劈开的两半身躯又拼凑在了一起。 更多的机械构件从他体内喷出,刺目的电光卷起恐怖的磁场洪潮,一点点打磨着伤口附近残留的可怕剑意。有些破损过于严重的构件,直接被高温磁场融化,现场熔炼成了崭新的零部件,‘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又拼凑回了体内。 巫馋忙着修补身躯。 巫噬很紧张护着他。 刑天鲤张开双臂,昂着头,一边恢复消耗的法力和本命巫血,一边装神弄鬼,为自己的黑鸦陛下小号和自己博取更大的民心、支持度。 那些委员会、万神殿的高层,一个个脸色极其难看的看着这边。 之前巫馋、巫噬的那些话,让他们极其的不安,甚至感到遍体生寒——自家总部,难不成已经被不死神教的邪魔侵蚀透彻了么? 当然,总部那边的事情,暂且顾不上。 眼前刑天鲤表现出来的,那过于可怕的杀伤力,才让他们感到手足无措。 在这些异族心中,刑天鲤是一柄刀,是一件工具,是一条好用的鹰犬——是他们用来试探,乃至于侵略东国神州的炮灰人选! 可是,这炮灰鹰犬的力量,突然超出了他们掌控的极限,这就不好玩了! 他们目光闪烁,脑子里不知道转悠着什么念头,好几个颇有靠山、背景,出身不凡的执事,已经动用秘法,开始紧急联络自己身后的势力。 事情,好像有点失控了啊。 事情,的确有点失控了——白丹枫城这边,刑天鲤凭借强横的力量,强行压制了巫馋和巫噬,震慑了委员会和万神殿的人。看巫噬和巫馋的小模样,打,他们大概率是不会和自己动手了,那么,事情就好商量了嘛。 但是在圣尤图城前线,委员会和万神殿的高层,好容易才劝服了巫贪。 保持着巨型战车形态的巫贪,悻悻然的咒骂了几声,他庞大的身躯裂开,大群造型狰狞、粗犷,庞大的躯体外密布着螺栓甚至是锈迹的战车‘嗡嗡’驶出。 他嘶声咆哮着,奇异的声波震荡虚空,被送上前线的黑鸦帝国军,绵延千里的战线上,过百万的法璐仕士兵,就举起枪械,眸光呆滞,悍不畏死的,紧跟着这些战车向前冲杀了出去。 大炮轰鸣,机枪乱扫,密集的弹雨穿梭空气,发出‘嗖嗖’声响。 如今在前线的黑鸦帝国军,他们是最早一批,由前法璐仕共和联邦军转职而成,他们并没有服用黑日化神丹。 他们也只是普通凡人。 在巫贪的奇异声波秘术催动下,过百万的法璐仕人不做任何的战术动作,摆出了极其标准的‘排队枪毙’的战列线,高唱着战歌,大踏步的走上了战场。 炮弹落下,‘轰’,队伍中就空了一大片。 弹雨袭来,‘嗖’,大片士卒就好似镰刀下的麦子一样被割了一地。 巫贪毁灭性的炮击,几乎摧毁了整个圣尤图城,但是在那样的灭绝性炮击中,居然还有大量被改造过的圣罗斯精锐幸存。 他们从废墟中挣扎着爬了出来,高举各色小口径速射炮,以及各种大威力枪械,高呼着‘呼啦’,宛如疯魔一样朝着黑鸦帝国军发动了反冲锋。 密集的子弹落在他们身上,只打得血水点点,却没能真个重创他们。 小口径炮弹能够打得这些圣罗斯人一个趔趄,却无法真个杀死他们。 只有大口径炮弹命中了他们,才会‘轰’的一声,将他们直接炸成了碎片,血肉混着金属残渣漫天乱飞,场面惨烈至极。 天空中,来自易多利王都圣西兰城的,黑压压的战机呼啸而下,无数航弹宛如冰雹一样落下,火光在大地上很均匀的升腾而起,大片大片的帝国军士兵被炸得尸骨无存,或者被凝固燃烧弹烧成了焦炭。 更有大量毒气弹从天而降,往往一发毒气弹落下,方圆里许内,就连地洞里的老鼠,都瞬间暴毙,绝无一人幸存。 烈火。 钢铁。 尸体。 堆积如山,惨绝人寰。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谁为正统(上) 不死神教追求的是啥子? 不死。 永生。 乃至永恒的不朽! 他们的教义如此,由此可见,巫馋、巫噬这两个老家伙,他们绝无和刑天鲤拼命的觉悟——拼命?那不是有可能陨落么?心心念念永恒不朽的他们,怎可能和刑天鲤玩命? 虽然大家动手了,但是一切都是误会嘛! ‘咔嚓’声不绝于耳,巫馋收起了金属小行星战斗形态,化为一尊高有五丈许的金属巨人。巫噬也是如此,他将那巨大的飞艇战斗法相收起,同样化为一尊高有五丈许,但是相比巫馋要瘦削、轻盈许多的金属人像。 那些委员会、万神殿所属,也都急忙凑了上来。 他们和热情的给刑天鲤和巫馋、巫噬相互做介绍,同时口口声声的,大家都面对共同的可怕敌人,大家要同心协力,共抗强敌,千万不要内部起了罅隙,随意的自我损耗,反而让那些敌人占了便宜。 巫馋、巫噬‘哈哈’大笑,不断点头,表示他们完全赞同这些家伙的话。 刑天鲤也打着哈哈,热情洋溢的和巫馋、巫噬相互行礼,亲热得就好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巫馋、巫噬没有继续追问刑天鲤‘黑日化神丹’的药方子从何而来,刑天鲤也没有当着这些异族解释这个问题。双方极有默契的模糊了,这个刚刚引发战斗的主因——毕竟,当着这么多异族呢。 大家都是巫家传承,有事情,关上门来谈嘛。 没必要打生打死的,反而让外人看了热闹,占了便宜去。 刑天鲤的鬼王化身,也顶着黑鸦陛下的那张皮冒了出来。 他和刑天鲤联手设下宴席,极其热情的款待巫馋、巫噬一行,主要是款待那些委员会、万神殿的家伙——巫馋,巫噬,还有他们带来的那些心腹下属,五脏六腑都完成了机械化改造,哪怕滋味再美妙的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他们也吃不出半点味道啊! 只是,这些家伙,果真不是好人。 他们居然用了一种极其诡异的,起码在刑天鲤看来,极其‘邪恶’的方式,品尝这些法璐仕宫廷御厨精心烹制的美食,以及宫廷内窖藏百年的美酒。 他们张开大嘴,庞大的口腔中,数以亿计的微小分析元件密密麻麻的蠕动着,他们用‘科技’的手段,一点点剖析这些食物和美酒,蛋白质含量,脂肪含量,肌肉纤维含量,加工到了多少度,焦度多少,嫩度多少…… 美酒中,酒精度多少,各种乱七八糟的成分又是多少。 所有的数据综合测定之后,他们用细微的电流刺激他们的脑子,直接在脑子里生成了这些美食对应的——‘鲜美味道’! 他们对于美食的品鉴力,居然比那些委员会、万神殿高层的血肉之躯还要高出许多。 活见鬼了这是。 尤其是,他们的体型本来就庞大,他们‘享用’美食的时候,体内熔炉更是全力开启。伴随着细微几乎不可闻的熔炉呼啸声,数以吨计的美食、美酒,被他们的熔炉消化,化为磅礴的能量储存。 刑天鲤偷偷摸摸的,凭借着仙魂之力,窥探巫馋、巫噬几个心腹下属体内的熔炉运转。 巫馋、巫噬体内的空间过于庞大,磁场防御过于周密,哪怕是金仙仙魂,也难以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窥探出他们身躯结构的终极机密。 但是他们的这些下属么,天仙级的战力,更是机械之躯,对于仙魂之力的侵入,他们的防御力微乎其微。很快,刑天鲤就搞清了他们体内庞大熔炉的结构,包括他们熔炉的材料构成,运转方式,输出的能量能级等等! 非常精纯,却又非常狂暴的能量。 但是,在能级上,远不如太初之炁那般,有着不可思议的‘造化之能’。 这些家伙体内的熔炉,输出的能量,比起委员会、万神殿出产的战舰中,那些功率惊人的反物质熔炉,还要高明百倍。 无数食物、美酒,顷刻间就被炼化成一道道磅礴的能量储存。 这种运转方式,这种熔炼万物化为能量方式,居然有点类似刑天鲤的九口青铜小鼎,有点《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的韵味了。 可惜的是,九口青铜小鼎反本溯源,熔炼天地万物后,转化出的是太初之炁。源源不断的太初之炁,可以让刑天鲤从一介凡人,修成天仙,修成金仙,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太初之炁,乃‘超凡入圣’的基础! 而这些家伙体内熔炉转化出来的能量,其功效,仅仅是维持他们机械之躯的运转,为他们体内的各种大威力武器系统提供能源……仅此而已。 修炼? 能级太低,这种能量无论威力多大,寻常生灵触之即死,根本不可能用来修炼的! “歧路……旁门左道!却也必须承认,有几分精妙。”刑天鲤暗自赞叹,不动声色的将这些威能更大的熔炉设计图,融入了自己创造的小小金字塔中,开始为自己那些一时兴起,制造出来的战斗傀儡的核心熔炉进行升级换代。 深夜时分。 圣泉宫内。 地下秘殿。 重重叠叠的禁制森严,三座巫坛在庞大的地下秘殿中,按照天地人方位排列,数十名身高过丈的巫族大汉手持周天星辰旗幡,矗立巫坛中,旗幡轻轻摇晃,就有缕缕星光倒卷而下,将整个秘殿封锁得密不透风。 三座巫坛上方,更有一柄骨刀、一柄玉刀,以及一柄恶金铸成的血刀高悬。 骨刀,乃是太古杀道巫神的一根肋骨磨制而成,动用千亿域外邪魔的本命精血淬炼而成,煞气冲天,寒气升腾,偶尔刀身一晃,森森杀意让刑天鲤都遍体生寒。 玉刀,乃是一块天地初开,就在地肺温养的万咒邪玉磨制而成,经过十二代人皇,每年大祭之时,屠戮亿万奴隶,以至高巫法供奉祭祀,最终淬炼成型。其刀身上咒怨之气深不可测,刑天鲤只觉,哪怕自己的目光稍稍和玉刀接触,就连他的金仙仙魂,都隐隐有不受控制,从体内飞出的危险。 而那恶金铸成的血刀么,倒是没那骨刀和玉刀那般古怪、那般不可思议的来历。 无非是传说中的三皇五帝中,几位神话人物,如伏羲亲自采矿,神农开火萃取,轩辕挥动大锤,五帝轮换温养,如此形成刀胚传诸后世,经大虞、大夏两个漫长朝代后,于大商末年,方才真正成型。 此刀,无其他特效。 极坚硬,先天灵宝也无法将其摧毁。 极锋利,寻常灵宝也能被一击两段。 极贪婪,管你大罗、太乙,若是被轻轻划破一个小口子,浑身精血弹指间就被吞噬一空! 骨刀,乃大虞巫殿祭祀之器。 玉刀,乃大夏皇族宗庙祭物。 血刀,乃大商宗正掌刑之宝。 如此这般三件重器,突然出现在圣泉宫的地下秘殿,而且有数十尊近乎金仙的巫族好手,手持星辰旗幡,配合巫坛,布下如此森严大阵隔绝虚空,自然有其道理。 那天位的巫坛下,一名身高近丈,面容古拙,身形魁梧如熊,仅仅腰间缠着一块破麻布的虬髯老人,乃是大虞特使,自称是大虞巫殿,守经秘阁副阁老。 刑天鲤也不知晓,大虞巫殿守经秘阁是个什么机构,但是副阁老这头衔,听着就莫名觉厉。再看看那老人眼眸中极深邃的沧桑气息,感受一下他身上深不可测的,隐隐要超乎金仙境的可怖气息,得了,妥妥的大佬一枚。 让刑天鲤心悸的是,这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但是体内那股子太古火山一般暴虐,随时可能爆发的恐怖气息……刑天鲤甚至都不愿意凑近他一点。 那地位的巫殿下,一名高冠长袍,衣饰、容颜都颇为板正,身上弥漫着浓厚岁月气息的老人,更是诡异莫名。 他人在这里,身边光影,却犹如水波一样在缓缓荡漾。 刑天鲤隐隐察觉,在这老人身边,岁月之力在不断冲刷,他好似随时都可能被无穷无尽的岁月之力冲得烟消云散,但是他却好似岁月长河中的一块顽石,顽固的滞留人间。 偶尔,这老人身形一阵模糊,还会闪出大量的雪花点…… 他好似存在当世,却又不在这里,不在此时,空荡荡的飘忽不可测,刑天鲤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莫名觉得心头一空,好生难受。 这位,是大夏巫殿,命殿之主。 命殿? 这殿堂,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 但是堂堂一殿之主,在大夏的地位,起码堪比亲王罢?得了,也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而那人位的巫坛下,那位身形魁伟,龙姿凤章,周身荡漾着一股子莫名‘王霸之气’,内着一裘黑色战袍,外着一套赤红色狰狞重甲,腰间挂着一柄极大的奇形大弯刀的男子……刑天鲤被他眸子里森森血光只是一扫,就莫名心头乱颤。 什么副阁老,什么命殿之主,也不过是后世史书上,寂寂无名之人。 而眼前这位,初见到他,听得他细声细语,自我介绍时,刑天鲤震得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自称‘纣王’! 没这么自称的。 ‘纣王’? 是那个‘纣王’? 大商的末代皇帝,‘纣王’? 咳,哪里有人,用后世人给的谥号当做‘自我介绍’的? 你说自己叫‘子受’,或者干脆自称‘帝辛’,都可以啊! 你直接用‘商纣王’这名号做自我介绍——您老人家心头,是有多滔天的怨气啊? 尤其是,您老披挂着重甲,但是脖颈上缠着的,是一条狐皮围脖吧?没看错的话,是一条通体雪白的狐皮围脖吧?如果刑天鲤没数错的话,您老的那条通体雪白的狐尾围脖,有九条尾巴? 呵,九条白生生,隐隐带着一丝金光的狐狸尾巴,就好似一裘披风,挂在纣王身后,长有两丈许的狐狸尾巴,宛如瀑布一样拖在地上,偶尔一缕微风吹过,九条大腿粗细的狐狸尾巴,就好似活物一样,极惬意,极轻松的,迎着风轻轻晃荡。 刑天鲤看得直翻白眼。 古古怪怪,稀奇古怪。 好吧。 大虞副阁老公孙正。 大夏命殿主南巢囿。 大商末代皇商纣王。 都是……刑天鲤突然心里一个咯噔——大夏的这位,南巢囿?你搞什么? 这名字,不正经。 非常不正经。 史书有云,商汤灭夏,夏朝末代皇帝夏桀,被流放南巢之地,最终在幽禁中病死——这老人,自称‘南巢囿’?南巢这姓氏,就很不正经,这‘囿’字么,也是困顿,幽禁之意……被幽禁在南巢这个地方的人…… 刑天鲤面皮一阵阵的抽搐。 好吧,他不管,装糊涂罢。 一个商纣王,一个极有可能是夏朝末代皇帝的南巢囿,还有这位公孙正……嗯,也就是这位公孙正,看上去比较,比较的正经一点? 当然,他的这个姓氏,也不是很正常就是。 秘殿中,除了这三位,除了他们带来的数十名实力几达金仙境的大巫精锐,大殿中人,还有刑天犼、刑天狡两位老爷子,以及相柳氏、祝融氏、共工氏等十几个大巫家的代表。 话说,相柳氏、祝融氏、共工氏这样的大氏族,其传承脉络贯穿了大虞、大夏、大商这太古三家,在场的各家代表,相互论起来,都是同宗同祖的血亲,只是效忠对象各自不同,其关系纠葛之复杂,这个牵扯起来,也是一团乱麻。 原本只能容纳数十人密会的秘殿,在三大巫坛布下的星辰大阵的加持下,秘殿内的空间,被扩张到了百多里大小。 所以,五丈高下,成金属巨人形态的巫馋和巫噬,带着百来号心腹下属进来时,巫殿内尤显宽敞,丝毫不显局促。 巫馋、巫噬刚刚走进来,三座巫坛上,骨刀、玉刀、血刀同时光芒大盛。 滔天的煞气。 滔天的咒气。 滔天的锐气。 浩浩荡荡,宛如天河崩溃,呼啸着,肆虐着,汹涌滚荡,直扑巫馋、巫噬等人……巫馋一声大吼,他胸口厚重的装甲板裂开,一口四四方方,四面有狰狞面相,高有丈许的青铜大鼎猛地从他胸口飞出。 造型古朴,厚重非常的青铜大鼎内,无数条星光喷溅,化为厚重的帷幕,护在了巫馋等人面前。那星光旋转中,刑天鲤看到了极其熟悉的南斗、北斗等周天星辰之相,更隐隐见到诸多之相盘踞星辰之间,头顶一缕星光托起点点旗幡,组成了一座极复杂的大阵。 ‘轰’! 三柄凶悍之刀的气息撞在这座星光大阵上,巫坛微微震荡,巫馋则是一声闷哼,踉跄着向后连退三步,盘绕在他胸前的星光大阵,硬生生被震碎了上千颗星辰。 大鼎内一阵轰鸣,无数点星光继续喷溅,迅速修复了被破碎的阵型。 公孙正冷然道:“星鼎?这是我大虞巫殿万宝之一……” 南巢囿慢条斯理的说道:“副阁老老糊涂了,开始胡说八道了,这星鼎,分明是我大夏内府珍藏,和你大虞有什么干系?” 纣王翻了个白眼:“你这话,简直犹如放屁,臭不可闻。星鼎,当年被吾放置鹿台,承接天露,炼制合欢宝药,与诸位美人共享……这宝贝,是我大商至宝!” 南巢囿眸光骤然凶戾,极其凶狠的盯着纣王。 纣王冷笑一声,怪眼一翻,右手轻轻握住了腰间弯刀刀柄,身后九条狐狸尾巴骤然翻卷,九色神光震荡,地水火风、滚滚雷光随之而生。 公孙正轻咳了一声:“两位亡国之君,怎好意思执掌我人族重器?” 于是,南巢囿和纣王齐齐翻脸,转过身去,如刀锋一般目光,极其凶戾的盯着公孙正,一副两人联手,痛殴公孙正的架势。 巫馋突然一声大笑:“这分明是我不死神教镇教神器,和你们有半点干系么?” 巫噬阴恻恻的说道:“没错,当年,世界通道突然开辟,历朝历代,各族精锐,名宿耆老,齐齐组成大军,攻入对方世界。尔等,不过是被勒令,留守后方的无能小辈……吾等,才是巫族正朔,这宝贝,自然当由吾等执掌。” 刑天鲤在一旁看得是叹为观止。 真正是,天知道,为什么大虞、大夏、大商,这古三家的老古董们,他们分明是刚刚从祖地从窜出来,刚刚在现世出世,他们的消息渠道,居然灵通到了如此地步。 巫馋、巫噬等人刚刚露头,刑天犼、刑天狡,就直接带着公孙正等人赶来了西陆。 作为地主,刑天鲤能怎么样呢? 当然是借出自家地盘,让双方进行友好的磋商嘛…… 但是他真正没想到,太古三家的人和巫馋、巫噬等人一见面,就直接将话题延展到了‘正朔’这个话题上。 ‘正朔’啊! 稍稍熟悉一点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为了这两个字,可以死人,可以死很多人,可以死很多很多的人! 南巢囿懒散道:“可是,你们都不是人了,你们,也担得起‘正朔’二字?” 巫馋、巫噬的眼眸骤然通红。 刑天鲤偷偷的鼓掌赞叹——真是一刀子,狠狠捅进肺管子了嘿! 你们都是金属疙瘩了,你们都不是血肉之躯了,你们连巫族血脉都放弃了,你们还口口声声说,你们是巫族正朔? 啊呸!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谁为正统(下) 钢铁洪流在前进。钢铁洪流在前进。 西陆中部,被称之为‘大陆粮仓’的中部平原,烟火四起,枪炮轰鸣。从高空俯瞰下去,无数战车碾破了村镇,轰破了城池,碾碎了一切敢于反抗的敌人。 按照时令,应该绿波起伏的广袤田野,密布大大小小的大坑。 穿着各色制服的尸体,填满了壕沟,填满了水渠,填满了弹坑。好些地方,碎肉和制服碎片混成了一体,歪斜的军旗如死灵的手指,斜斜的插在被血浆肉酱染得浑浊的大地上,有吃饱喝足的乌鸦,慵懒的蹲在旗杆上,斜斜的蹲成了一排。 身形魁梧,身穿灰色粗布制成的粗劣制服,手持精良军械的圣罗斯士兵,宛如疯狂的鬣狗,欢呼着闯入一座座民宅,尽情掠夺他们想要掠夺的一切。 金币,银币,瓷器,丝绸,美酒,腊肠…… 甚至是各种贵金属材质圣母像——小型的圣母像,被士兵们塞进了背包,准备带回老家,镶嵌在自家的灶台或者床头,若干年后,他们可以喝着烈酒,指着这些圣母像,向自家的小孙子吹嘘,当年自己是如何砍掉了若干个脑袋,才抢来了这些好宝贝。 在一座颇为富庶的城市,耸立在城池正中的圣母教大圣堂正殿旁,一架重型吊车正轰鸣着,将高有二十几丈的塔楼顶部,那座高两丈许,通体用白银铸成,表面贴了厚厚一层金子,更镶嵌了上千颗各色宝石的华丽圣母像,小心翼翼的垂吊下来。 一名圣罗斯上将抚摸着脸上的络腮胡,无比满足的看着这座价值连城的古董圣母像,一点点的从高处落下。 眼前的这座大圣堂,在整个西陆中部平原,都是极有名的,是附近几个王国中,历史最悠久的一座主圣堂。 尤其是这座古董圣母像,其铸造年月,可以向前追溯近千年。 于西陆各国而言,千年历史的古物,历史价值简直无可估量。 他准备,在这次战争结束后,在自己老家修建一座家族圣堂。 圣罗斯人普遍信奉圣父教,而这座缴获的圣母像,将被镶嵌在家族圣堂圣父像脚下的墙壁中。这是武功的炫耀,更是对圣父最好的祭品。 几名发须苍白的老神父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你们这群邪恶的异教徒,你们都该被打入最深处的硫磺地狱!” 圣罗斯中将眨巴眨巴眼睛,他举起左手,掌心皮肤突然化为澄净透明的水晶态。伴随着‘嗡~嗤’的充能声,弹指间数十道鸡蛋粗细的高能光线喷出,这些老神父,还有他们身后百多名被俘虏的武装教士,身躯犹如被重锤轰击的鸡蛋,‘啪啪’爆炸开来。 凄厉的女人哭喊声从一旁的副殿中传来。 大群大群圣罗斯士兵,正喜笑颜开,排着队,对百多名被俘虏的女性神职人员做着一些战争中常见的暴力勾当。 圣罗斯上将举起左手,轻轻吹了吹掌心那一缕淡淡的热气,慢条斯理的说到:“让小伙子们加把劲,速度快一点,前面还有更多的好东西,等着我们呢……呃,我是不是年龄太大了,这些漂亮的修女们,居然引不起我的任何兴趣了?” 这位上将用力的挺了挺腰身。 身形魁伟,高近八尺的上将体内,一具散发出淡淡金色的天仙骨喷涌着磅礴的能量。十二座精巧绝伦的小型熔炉镶嵌在他体内十二个要穴内,每一座小型熔炉,都能为他提供相当于天仙圆满境的强大力量。 天仙骨吞吐能量,不断释放崭新的血浆,淬炼肉身,提升灵魂。 只是,新生的血浆,其组成,和‘碳基生灵’,和‘碳基修炼者’,甚至是和‘碳基仙人’,都有着迥然的不同。其血浆的组成,更类似于‘高凝聚态能量液’,只有三成不到的‘碳基生物特性’。 “低劣的生命繁殖手段!”大脑中,三枚成品字形镶嵌,和脑部神经完美融合的晶片微微闪烁,这名上将撇了撇嘴,做出了极其突兀的,背叛自身原始族群的评论。 他欣然欣赏了一下已经从塔楼上方垂吊下来的圣母像,满意的吹了声口哨,背着手,带着几个卫兵,慢悠悠的走到了正在发生暴行的副殿门口,欣赏着麾下士兵们野兽一般的恶性——他津津有味的点评着那些士兵的一举一动,就好像,吃饱喝足的达官贵人们,站在动物园的隔离栅栏外,欣赏动物之间的原始繁衍。 “卑贱的碳基生物啊。你们除了做奴隶,就只能做材料了。”上将撇了撇嘴,低声的嘟囔着:“但是你们脆弱的肉身啊,你们甚至连成为最基础锻造材料的资格都没有……该死的末法时代。” “如果不是末法时代,让你们这些家伙修炼一些进步神速的魔道功法,疯狂淬炼你们的肉身……啊,你们的血浆,会是最完美的润滑液……你们的骨骼,会是最完美的弹头材料……你们的脑子,也将成为‘生化脑’的培养基液。” “可恶的末法时代啊,便宜你们这群下贱的生灵了。” 熔炉在呼啸。 天仙骨闪烁。 三枚晶片一点点的调频,一点点和这位上将的灵魂波动协调到完全契合的程度。他的肉身,他的灵魂,他的所思所想,他的一切念头,都逐渐的背离了他的原始族群,朝着某种不可测的目标快速转化。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高亢的呼啸声。 大片大片拖拽着长长尾焰的火箭弹,带着刺耳的啸声,高速朝着这座被占领城市的郊外阵地落下。 外围阵地上,数百架钢铁战车上,一架架高速多管炮齐齐轰鸣,密集的弹雨激射而出,隔着好几里地,就将那漫天飞掠的火箭弹打得凌空爆开。 十几里外。 一辆体积庞大,长有里许的巨型战车顶部,身形魁梧,皮肤已经隐隐变成乌金色,通体透着一股子可怖气息的雷诺夫,身穿皇帝冕服,手持沉重的权杖,大马金刀的坐在炮塔顶部一座高耸的王座上。 火箭弹呼啸袭来,雷诺夫眯着眼,眸子里闪烁着森森血光,看向了火箭弹袭来的方向。 玛利亚穿着一裘圣罗斯宫廷女官制服,通体漆黑的长裙,仅仅在袖口和腰身上,有几条极细的血色丝线点缀。阴冷,肃杀,好似囚禁在深宫千万年的老嬷嬷僵尸,刚刚从棺材中冲出来,拎着长针准备狠狠找几块小嫩肉狠狠的扎一扎。 此刻的她,浑身都充斥着一种生人勿近,极度排斥一切的异端气息。 这种状态的玛利亚,让雷诺夫都感到隐隐心悸,他也不回头看她,而是直接问道:“所以,根据您的情报,这些军械……真的来自艾美联邦?那个暴发户一般的国家,有这样的实力?” 雷诺夫很认真的观察着漫天乱打的火箭弹。 有一名玛利亚麾下的黑衣人腾空而起,眸子里一抹电光闪过,无形的波动磁场瘫痪了那枚火箭弹内的引爆装置,他直接拎着那颗火箭弹,返回了战车顶部,将弹头拆卸下来后,递给了雷诺夫。 雷诺夫装模作样的拿着弹头端详了起来,然后,他双眼茫然的直晃脑袋。 作为前圣罗斯帝国亲王,现圣罗斯皇帝,雷诺夫从小接受的,都是圣罗斯帝国标准的皇家子弟教育。他精通剑法、拳法、弓箭、马术,他精通战阵、指挥、后勤、管理,他对于各种公文的迎送往来,对于祖传的诸多巫法无数,也都是精湛的。 但是圣罗斯人的科技水平嘛,在整个西陆,都是吊车尾的。 作为帝国亲王,雷诺夫懂一些粗浅的天文地理、数学化学,仅此而已了……他的身份,他的职衔,一切的一切都决定了,他只要知道如何管理帝国科学院的那些老夫子,知道如何用各种手段压榨他们的脑浆和智慧,就可以。 他不需要专精这些。 ‘认真’端详了一阵手上的弹头,雷诺夫沉默了好久,这才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嗯,做工很精湛,看看,这里面的这个锥形罩子,打磨得和镜子一样,嘿,我脸上的胡须都倒映得清清楚楚。” 玛利亚和几个黑衣人同时翻了个白眼。 能够让她们这些‘机械生命’,作出如此‘人性化’的举动,可见她们对雷诺夫也是颇为无语了。玛利亚喃喃道:“尊敬的陛下,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在你融合这具被至高的主宰亲自调制过的金仙骨时,我在你的大脑中,亲手植入了九枚高阶芯片。” “其中有三枚芯片,储存了大量的先进技术资料。其他六枚芯片,也都是我手头能拿出来的,能级最高的辅助智能芯片。” “按照我的计算,您不说吃透了那三枚数据芯片中的资料……起码,您应该对科技有了最基本的了解。”玛利亚很认真的看着雷诺夫:“这么多天了,您在干什么?” 玛利亚眸子里,一抹猩红的电光一闪而过。 她动用了自己的高级权限,悄然影响了雷诺夫大脑中植入的芯片——对于雷诺夫这种个体实力本身就强大的‘碳基生命体’,肉身改造的效率,很高,但是想要对他进行‘灵魂净化’,让他从‘骨子里’转化为‘同类’,这会是一个漫长的,潜移默化的过程。 要春风化雨。 要水滴石穿。 要水到渠成。 这是无数次的战争,无数次的教训,得来的最终经验。 所以,玛利亚只是悄然催动芯片,释放出微妙的类精神波动的电流冲击,悄然影响雷诺夫——在这种杏花春雨、微风拂面一般的潜在影响下,雷诺夫尴尬的笑了笑,很耿直的说道:“植入了那些小东西,朕的神魂力量变得极其强大、敏锐……朕,在参悟祖传的《祝融巫典》!” 说到《祝融巫典》,雷诺夫骤然兴奋起来,他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巫典中记载的,各种神奇的巫法诅咒,各种复杂,但是威力绝大的巫法神通。 “原本,有几种大威力的巫法神通,在这末法时代,是根本无法修炼的。”雷诺夫极其兴奋的说道:“但是,玛利亚大人给我植入的三十六尊金仙级的熔炉,配合这具金仙骨,朕体内有无穷无尽的‘仙力’可供挥霍。” “朕的智慧,似乎也提升了百倍以上。朕以如今这具肉身,用体内‘仙力’为基础,参悟出了几门全新的巫法大神通。” 兴致勃勃的雷诺夫站起身来,他手一指,里许外,树林旁,一名跪在地上,后脑勺上已经被一名圣罗斯士兵的枪口顶住的俘虏,就猛地怪叫一声,身不由己的腾空而起。 雷诺夫一声大喝,右手轻轻一挥,一道红光一闪而过,一道巫咒轰入了这个俘虏的身躯。 ‘噗’! 几近两百斤的魁梧男子身躯骤然化为飞灰,一点红光裹着黄豆大小的一点血肉,混着这男子体内提炼的所有精血,快若闪电般向前激射。 那一点血肉的重量,微乎其微,换算成刑天鲤前世熟悉的度量衡,大概就是一克左右的份量。 血光激射,顷刻间划过数十里地,落入了前方一座正在苦苦抵抗圣罗斯军团进攻的城池。下一刻,一声巨响,一道强光冲天而起,这一点一克重的血肉被那巫咒化的精血引燃,弹指间彻底湮灭。 相当于数万吨标准军用炸药的恐怖大爆炸轰然爆开,整个城池顷刻间毁于一旦。 玛利亚的面皮骤然一变。 那滔天火焰升腾而起,一朵艳红色的蘑菇云带着可怖的高温冲上高空——这是类似于核爆的恐怖巫法攻击,但是空气中没有任何的辐射残留,这是一次极其清洁,干净得让人咋舌的‘火系巫道神通攻击’! 几个黑衣人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雷诺夫得意洋洋的笑道:“玛利亚大人,你们制造的那些大杀器,残留的毒素太严重了,一发大杀器爆炸过的地方,方圆数十里内,百年内凡人无法生存。好生生的沃土,就这般废掉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是,朕参悟数月,结合了那等大杀器的一些技巧,从《祝融巫典》中,参悟出了这枚‘湮灭巫雷’大神通,威力惊人,却干净、纯净、无残留,实在是攻城灭国、屠戮敌军的绝妙杀招。” “尤其是,这是末法时代。” 雷诺夫兴奋的举起了双手,那颗火箭弹的弹头,被他随手丢在了一旁:“在这末法时代,朕能够施展如此手段……朕才是真正的天命巫主,朕才是巫道正朔!” 玛利亚和几个黑衣人眼眸中幽光急速闪烁。 这不好。 这很不好。 雷诺夫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改造,一具价值不可估量的,修炼《九转玄功》的玉虚宫真传弟子金仙骨,而且还是由至高的主宰,亲自淬炼过的金仙骨…… 这就决定了,雷诺夫在短时间内,他的实力将突飞猛进,迅速成长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玛利亚麾下的第一战力——拥有决定性地位的第一战力! 这般重要的‘工具人’,他居然满脑壳想着的,都是《祝融巫典》,都是巫法神通,都是什么什么狗屁一样的‘巫族正朔’? 喂,你已经不是‘人’了,你知道不是道? 玛利亚眸子里幽光大盛,她加强了对雷诺夫的潜意识影响,她语气幽幽的说道:“尊敬的陛下,我们来讨论一下艾美联邦的问题罢……他们正在用龌龊的手段,阻挠我们的征服大业。对此,你有什么应对的手段么?” 雷诺夫眯了眯眼睛,他很豪放的一挥手,大声嚷嚷道:“需要应对么?平推过去就是了。艾美联邦?不管他们背后是谁,朕从来没把他们当做对手。朕心中,唯一的威胁,真正的威胁,只有东国,只有神州,只有那些该死的,却可怕的老古董!” “攘外必先安内,这西陆,就是圣罗斯帝国的‘内’!” “先征服西陆,然后征服东国神州……朕要看到那些老家伙,跪在朕的脚下,亲吻朕的脚,哭喊着哀求朕,将朕的神牌,供入他们的祖殿祭坛最高之处!” 玛利亚气得鼻子都歪了。 混账东西,你这个浑身都是肌肉疙瘩,脑子里也是肌肉疙瘩的家伙,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应该加快和九枚高阶芯片的融合,你应该加快和金仙骨的融合,你应该加快对肉身的改造,你应该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改造成‘半机械生命’,让你脱离低级的‘碳基生命’范畴,成为尊贵的‘硅基贵族’啊! 玛利亚正在心中疯狂咆哮,突然,雷诺夫手指一弹,一块光洁的,四四方方,边长一尺左右,薄如蝉翼的晶片出现在他手中。 一缕电光一闪,透明的晶片顿时光影荡漾,无数条光线纵横交错,一个立体的,身穿法璐仕宫廷袍服的老人,悄然出现在光影中。 刑天鲤干掉了法璐仕共和联邦,建立了黑鸦帝国。 但是事情仓促,一起都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他对整个法璐仕最大的变动,只是更换了黑鸦帝国军的制服,仅此而已。黑鸦帝国的贵族们,他们的各种徽章、纹章、礼服等等,都还是沿用了过去法璐仕王国的风格。 雷诺夫‘哈哈’笑了起来:“我的侯爵,怎么样,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儿,好用吧?有趣吧?啊,作为圣罗斯帝国安插在法璐仕的秘谍头目,你过去送一份情报回帝都,路上起码要耗费大半年时间。” “但是现在,我们可以轻轻松松的面对面的交流。” “我爱死这个叫做‘科技’的东西了。” “唔,你有什么重要的情报,需要动用这玩意,直接和朕交流的么?法璐仕,哦,不,我们的黑鸦帝国内部,有什么大的变动么?” 老人毕恭毕敬的向雷诺夫行了一礼:“我的陛下,我刚刚打听清楚,在英吉士本土,重创了我国舰队的人,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们是,巫!” 雷诺夫的笑容骤然一收。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古巫回归(上) 东云。 中岛。 皇都黑龙城,深入地下百里的庞大地宫中,血腥的祭祀正在进行。 南山,北河,两大执政家。 还有这些年来,南山家,北河家,和东云土著豪族通婚,繁衍而出的那些‘御家’、‘内家’等,但凡拥有胡亥、徐福、邪马台血脉的那些大家族,除了极少数资质绝佳的‘修炼种子’,其他数以百万计的族人,悉数昏厥,整整齐齐的躺在地上。 无论男女老幼,所有人都洗扒得干干净净,就好似屠宰场挂在铁钩上,刚刚洗扒过的白条猪一样干净。甚至,他们身上的毛发,无论是头上的,还是身体尴尬部位的,悉数被高手匠人剃得干干净净。 他们身上甚至还涂抹了芬芳四溢,带着百花香气的香膏和精油。 被秘药麻翻的他们,静静的,带着甜美的笑容,人挨着人,人并着人,就这么躺在地上。庞大的,按照天圆地方理念构造的地宫,四边长有百里开外,偌大的地宫,居然被白花花的肉体彻底铺满,连一块巴掌大小的地面都看不到。 地宫正中,十万黎民的骨骼,拼凑成了一座血淋淋的祭坛。 所有骨骼,都是现杀、活取,用巫法秘术炮制之后,新鲜的骨骼上,那些附着的肌肉、筋肉等等,还犹如活物一样蠕动着。血肉之间,相互勾结,相互拼凑,宛如强力胶水,紧密的连成了一体。 确切的说,是十万零八千个精挑细选,生辰八字都有讲究的东云土著的骨血,拼成了这座祭坛。他们的阴魂被禁锢在祭坛中,和那些血肉、骨骼凝成一体。他们清晰的察觉到自己‘残躯’上无穷无尽的痛苦,他们歇斯底里的哀嚎嘶吼。 徐福、胡亥、赵高、邪马台,东云最核心、最紧要的四个人,一脸狼狈的聚在了祭坛下。很显然,胡亥和赵高肩并肩的站在一块,身边有阴风萦绕,袖口有磷火森森,背后更有一丝丝极阴邪的锐气若隐若现。 他们极其谨慎的,保持着和徐福、邪马台之间十丈左右的距离。在他们面前,更有三重微妙的幽光若隐若现,他们已经布下了防御禁制,若是徐福和邪马台有任何异动,两人会立刻孤注一掷的拼命! 这地宫的地板上,一个个面带诡异的笑容,静静沉睡的人儿,可都是他们的嫡系血裔——其中,也有好些人,是徐福、邪马台不知道多少代的直系后裔。 这些人,这两个老奸都能如此轻易的舍弃了……那么,冲着他们二人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按照胡亥和赵高对徐福、邪马台的了解,这两个老怪物,这些年越发的走火入魔,身上已经没多少人味了,近乎是蜕化为邪魔了……稍有不慎,他们两个就有灭顶之灾。 偏偏,他们还离不开这两个老怪物。 世道艰难,报团取暖罢! 徐福和邪马台嘛,看似肩并肩的站在一块儿,但是很显然,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胡亥和赵高这般的‘亲密无间’。他们两人的肩膀之间,相隔三尺左右,而且这狭小的三尺空间中,同样是幽光微动,好似水波荡漾。 他们相互之间,也设下了极可怕、极恶毒的防御禁制,就是唯恐对方突然向自己下手。 两人之间,防范如斯,偏偏他们两个,同样谁也离不开谁。 多少年的老相好了,狼狈为奸如斯多年,他们清晰的知道对方都是一个什么样的王八蛋。若是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冲对方下死手——但是面对胡亥和赵高的联合体,两人心中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只能继续媾和在一起。 一切准备妥当。 徐福背着手,身边一盏古铜油灯静静悬浮,铜灯造型如山,山顶有一灵鹫振翅欲飞,灵鹫口中,一点火光色呈七彩,从内而外,七重火焰层次分明,宛如水晶琉璃,端的华美可爱。 这一点火光,古老,威严,宏大,肃穆,若是认真凝视得久了,眼前就有诸多异象迭生。 眼前,就有八宝池塘,内生诸般佛莲,有天龙遨游,有丹凤漫舞,铺天盖地的菩提树下,无数佛子比丘静静盘坐,低声的诵读经文。 于是,鼻头前甚至隐隐有檀香味浮荡,那诵经的声音‘嗡嗡喃喃’,如海潮一波波席卷而来,听得久了,在那漫天佛光中,就依稀可见一尊清癯的古佛,遍体是血的躺在一口残破的七宝镶嵌的灵柩中。 如此神异的古灯,显然是一件佛门至宝。 偏偏这高有两尺许的古灯,也就这一点灯火散溢着浓郁的佛门气息,其灯盏本体,到处都是极细小,却狞恶异常的爪痕、牙痕,丝丝缕缕的可怖邪气不断从这些痕迹中涌出,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化为无数魔怪虚影,向着四周虚空急速飞遁。 只是,那一点灯火神异非常,一团三尺直径的圆光死死笼罩了整个灯盏,那些疯狂逃窜的魔怪虚影,稍稍碰到这一圈圆光,就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直接被佛力湮灭。 认真看去,可以看到,这古灯最顶部,那振翅欲飞的灵鹫,三对翅膀已然悉数折断,脖颈处更是被不知名的器械狠狠劈了一记,险些整个头颅都折断了下来。 正因为这惨烈的创伤,灵鹫口中的那一点灯火,光泽极其黯淡,每隔几个呼吸的时间,宛如琉璃水晶的灯火就会一阵的明灭摇曳,好似随时可能熄灭一般。 胡亥和赵高,目光不时扫过这盏神异非常、却又莫名透着一股子狞恶可怖气息的古灯。 他们心知肚明,这些年来,徐福隐身古火山下,任凭胡亥、赵高掌控整个东云,最大的缘由,就是这盏来路莫名的古灯——他们敢肯定,他们初来这一方世界,被祖龙始皇帝下令追杀,仓皇逃到东云诸岛的时候,徐福手上肯定没有这盏古灯。 这古灯,来到徐福手上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两百年。 真正是,活见了鬼了。 这般造化,便宜了他? 徐福手指轻点古灯,仙风道骨,宛如神仙中人的他,老脸上一抹扭曲的煞气一闪而过,目光缓缓扫过地面上密密麻麻摆放的肉体:“哎,都是咱们的子子孙孙啊!” 邪马台‘咯咯’一声怪笑,她极不耐烦的嚷嚷道:“好了,你们这些天朝上国的伪君子们,反正都是要杀的,在这里假惺惺的装什么慈悲?” “子子孙孙?呵呵,子生子,孙生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是咱们的血脉,赐予了他们生命,是咱们打下的天下,赐予了他们这么些年的荣华富贵……他们欠我们的,太多了。拿他们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性命和魂魄来还账,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邪马台厉声喝道:“吾,已经等不及了。吾,已经听到了巫神的呢喃。他们,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这一方世界。” 邪马台猛地举起双手,她通体幽光四射,惨绿色的邪光照得整个地宫宛如魔域,阴风惨烈,鬼哭狼嚎声凭空而生,邪马台厉声喝道:“那个叫做刑天鲤的小子,他抢走了巫神降下的五位神使,吾,会和他算这笔账的!” 徐福和胡亥对视一眼。 胡亥缓缓点头。 徐福轻叹了一声,右手轻轻一抹下颌胡须,他低声颂唱了一声咒语,就听得梵唱声声,那一点灯火骤然黯淡,灯盏上无数条细小的伤痕中,可怖的邪气骤然炽烈,无数魔怪虚影嘶吼着从那些痕迹中冲出,疯狂的冲撞那一圈小小的光晕。 徐福手一挥,古灯轻盈飞起,落在了那十万骨血铸成的祭坛。 祭坛上,无数凝聚在骨骼血肉中的阴魂齐齐嘶吼,阴魂之力引动了古灯中的魔怪气息,那一点小小的七彩佛炎,再也无法阻挡那些魔怪虚影的逃窜。 只听一声极轻微的爆裂声,裹住古灯的那一圈明光崩碎,一缕缕狞恶邪气凝成的魔怪虚影嘶吼着窜了出来,却又身不由己的被那祭坛狠狠的一口吞下。 鲜血淋淋,红白相间的祭坛,顷刻间变成了黑灰色。骨骼蠕动,好似活物,黑红色的骨骼上,一张张小小的狰狞面孔悄然浮现。伴随着刺耳的骨骼摩擦声,组成祭坛的每一块骨骼都在疯狂颤抖,一层层细密的逆万字佛印喷吐着邪光,从骨骼中不断滋生。 地宫内,数以百万计的南山家、北河家,还有各大‘御家’、‘内家’的贵族,他们同时闷哼一声。也不见刀兵,他们的身躯内,鲜血不断的流淌出来,他们的五脏六腑蠕动着,好似有无数细小的刀片组成的打汁机,将他们的脏腑细细的打成了细腻的血浆,混着血水,一起从毛孔内渗出。 滚滚血浆如潮水,不断顺着地面上小小的沟渠,朝着祭坛蜂拥而去。 黑灰色的祭坛放出夺目的血光,无数魔怪虚影从祭坛四周显出身形,在祭坛上方,丝丝缕缕的血气凝成了一株株蠕动扭曲的菩提树,魔怪虚影们一如罗汉比丘,盘坐在血色的菩提树下,摇头晃脑的开始念诵古怪的经咒。 徐福、胡亥、赵高、邪马台侧耳聆听。 这些经咒,好似佛经,却又似是而非,里面混杂了大量古巫手段,而且尽是太古巫道中,那些最残酷,最邪恶,直指天地大道中最黑暗、最负面那一脉道途。 天地之间,有光,就有暗;有善,就有恶;有正,就有邪。 太古巫道中,不乏治病救人、祈福禳灾的‘道德’神通,同样的,也存在着一些对于天地大道过于好奇,沉迷于追求力量的存在。 或许是太古人族的先辈,生存环境太过于恶劣,力量,纯粹的、绝对的力量,是太古大巫最直接、最迫切的诉求。只要能够得到力量,他们可以不择手段——而黑暗、负面的手段,却是最容易得来力量的途经。 禁忌巫法,由此而生。 此刻徐福施展的手段,就是太古禁忌巫法中,最血腥,最残酷,历朝历代都被严禁,甚至早就被销毁的那一脉。 数以百万计的活人血肉,被祭坛吞噬。 而一张张男女老幼的人皮,则是在邪力的催动下,变成了类似于融化的橡胶,一片片人皮粘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柔软的毡子,均匀的铺在了地面上。 这些粘稠的,软塌塌的人皮,在邪力的催动下,蠕动,扭曲,一张张可怖的魔怪嘴脸在人皮上不断浮现,柔软的人皮拉扯得长长的,一张张魔怪的嘴脸嘶吼着,一点点的从地面上缓缓升起。 黑漆漆的眼洞,黑漆漆的嘴巴,魔怪的嘴脸齐齐深吸气。 于是,天地间一阵风云涌动。 这一方世界,原本陷入末法。 但是这些日子,随着委员会、万神殿的人,开启了世界通道,从那些世界通道中,不断有浑浊的太初之炁汹涌而来。 英吉士王城郊外,那座深山,庞大的裂谷中。 天空阴云密布,小雨纷纷,精力旺盛的男子们,还在雨水中欢快的玩着各种球类游戏。一张张硕大的遮阳伞下,衣着清凉的女人们躺在沙滩椅上,喝着美味的红酒和各种饮料,嬉笑点评着那些男子身上清晰的肌肉线条。 骤然间,整个山谷剧烈的震荡了一下。 那条宽达数里的世界通道,深紫色的空间裂痕骤然向外扩张了里许。 ‘呼呼呼’,磅礴的太初之炁原本是一波一波,很均匀的顺着世界通道涌入这一方世界,但是此刻,这一方世界好似突然化为一个黑洞,某种可怖的无形的力量,在疯狂的从这个世界通道,抽取对面的太初之炁。 弹指间,从世界通道涌入的太初之炁,速度飙升了百倍,随之太初之炁涌出的速度还在不断狂飙。 肉眼可见,原本无形无迹的太初之炁,因为涌动的速率太过离谱,瞬息间就积压成了肉眼可见的七彩虹霓,高浓度的太初之炁,顷刻间就变成了宛如实质的一道道水波拍打而来。 整个裂谷中,金属制成的营房‘咔嚓’几声,在太初之炁的冲刷下,这些金属营房顷刻间裂开了无数的裂痕。 裂谷中的金发男女们,一个个齐声呐喊,他们本能的察觉到了危机的到来,他们的身躯迅速被厚重的甲胄包裹,幽光缭绕中,他们全力催发了力量,化为一个个人形的光源,照亮了整个裂谷。 下一瞬,汹涌浩荡的太初之炁带着可怕的气爆声,化为肆虐的飓风,席卷了整个裂谷。 漫天都是营房碎渣,一个个金发男女身上的甲胄也被冲开了无数条裂痕,他们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宛如飓风中的柳絮,身不由己的顺着裂谷被吹飞了出去,弹指间就被轰飞数百里。 ‘嗡’! 裂谷的出口处,七彩洪潮一闪而过,方圆数百里的山林顷刻间崩碎,无数藏在山林中偷偷汲取太初之炁的小兽、虫子,身躯瞬间爆开,化为血雾洒得漫天都是。 洪流呼啸,顺着山岭一路奔袭,一道七彩狂飙近乎毫无阻挡的,直接命中了英吉士王城。 偌大的王城,靠近山谷的方向,数十条大街的建筑齐齐崩碎,超过百万城民根本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身躯齐齐爆开,化为滚滚血雾,混在太初之炁的洪流中,向着东方蔓延。 不仅是英吉士王城郊外的这条世界通道,其他二十几条被委员会、万神殿掌控的世界通道,还有白丹枫城外,旒旌三女偷渡过来的那条小小的世界裂痕,所有贯穿了两个世界的通道,在徐福构建的祭坛成型的一瞬间,齐齐膨胀开来。 汹涌浩荡的太初之炁化为可怕的洪流冲刷而过,二十几条世界通道附近,委员会、万神殿布置的前进基地被瞬间摧毁,数量惊人的太初之炁拥入了这个世界,随之化为肉眼可见的七彩长河,蜿蜒呼啸着划过长空,直奔东云中岛的方向。 西陆。 无论是刑天鲤还是刑天狡、刑天犼,又或者公孙正、南巢囿、商纣王,又或者巫馋、巫贪、巫噬,乃至委员会、万神殿的高层们……还有正气势汹汹腾空而起的雷诺夫,还有那些在高空中窥伺这个世界的金属天宫中的那些异族…… 他们同时察觉到了天地的异变。 这个世界,好似一个垂死的病人,正躺在病床上掐着手指计算末日的到来呢……突然一针极其狂暴的强心针,狠狠打入了这个世界。 而这一针的药力,正涌向东方。 在东方,有极可怕的力量,在疯狂抽取太初之炁。 二十几条汹涌浩荡的太初之炁凝成的洪流,在高空带着气爆声狠狠划过。而这些太初之炁组成洪流,在奔涌之时,超过七成的太初之炁,在不断的向整个世界散溢开。 天地,复苏。 尤其是距离那些世界通道较近的地方,刑天鲤等大能修士,全都感受到了身边的空气中,太初之炁的浓度在一点点的提升。 圣罗斯的军团中,玛利亚欣然高呼:“赞美至高的主宰,高阶能量的浓度在提升……我们,马上就能征服这个世界……调整制造方案,让更多的,真正的族人,诞生罢!” 地宫中,第一缕太初之炁已经被牵引过来,在无数魔怪面庞的嘶吼声中,被那一盏诡变的灵鹫灯一口吞下。 于是,整个祭坛骤然大亮,一缕缕奇异的法力波动滋生,弹指间就跨越了无穷虚空,朝着不可测之地延伸。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古巫回归(下) 东国。 平海城。 新建成的英吉士驻平海城总领馆内,帝囹、帝禿、哈默、海銫四位,正在地下的作战指挥室内,面无表情的盯着一块块闪烁的立体光幕。 这个世界,各处战场的局势,一览无遗。 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各个渠道传回来的各种情报,事无巨细,应有尽有。 比如说,事情大一点的,是艾美联邦西岸的几个大型造船厂,最近半年的钢铁吞吐量,突然暴涨了二十倍。但是按照英吉士安插在艾美联邦内部的间谍研判,这几个大型造船厂,就算将工人们累吐血,钢铁消耗量也最多只能增加一倍。 二十倍的钢铁吞吐量,显然是不正常的。 而为了追查这个不正常的原因幕后的机密,英吉士王国安插在艾美联邦内部的高级间谍,已经悄无声息的蒸发了十几个。 而事情小一点的么,就是艾美联邦首都,一个私人医疗中心,突然短暂的被封锁了一整天。因为那个私人医疗中心,进进出出的,都是艾美联邦的顶级权贵,所以英吉士王国,也在那里面安插了好几个年轻貌美大长腿的护士。 或许真的是‘胸大无脑’? 安插在那里的护士们,尽是金发大波浪,但是她们打探消息、收集情报的能力,就稍稍弱了一点——她们汇报的消息居然是,一名艾美联邦顶级家族的千金小姐,在整个医疗中心被封锁的一天内,诞下了一个婴儿。 而那个婴儿生下来的时候,居然双眸蓝光涌动,接生的两个妇产科专家,直接爆头倒毙。 面对这些来源复杂,覆盖面极广的情报,帝囹四人没有丝毫大意,而是在认真的做研判。 虽然他们的身份,是文明火种委员会的委员,是万神殿的长老,但是他们心知肚明,他们在委员会和万神殿内部,是高层,却距离那最高的、最核心的小圈子,还差了老大一截。 他们是所有委员、所有长老中,最弱的那一部分存在。 因为他们弱,所以他们才幸运的,成为第一批次通过那并不是很稳固的世界通道,抵达这个世界的先头部队。 说得难听些,他们就是真正的高层派出来的,来这个世界构建前进基地,打前哨,做试探的‘炮灰工具人’。 而他们的表现呢? 并不好。 都不说其他,单单一个委员会和万神殿,各有一对儿神子神女陨落,这个罪责,单单是想起来,就让他们头大不已——那些神子神女背后,可都杵着真正的庞然大物,他们死在了这里,这个锅,他们四个不扛,谁来扛? 所以,得立功啊,必须要将功补过,否则,等到世界通道彻底稳定了,委员会和万神殿那些真正可怕的老怪物进入了这一方世界……想想他们过往表现出的那些手段,四个人就只觉遍体生寒,一颗心都几乎彻底冰封了。 “毫无疑问,艾美联邦在大量的制造军火,不然,无法解释,西陆中部那几个王国和公国,他们从哪里得来的先进武器反击圣罗斯。”帝囹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冷笑道:“一个生机勃勃,同样也野心勃勃的新生国家。” 帝禿缓缓点头:“那就,随便他们去罢。他们售卖军械,对我们有利。” 哈默冷然道:“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制造加工能力,还有他们的军械水平,似乎有点高得离谱了。得好好的查一查,他们的军事科技,是从哪里弄到的。” 海銫轻咳了一声:“似乎,也不奇怪。巫馋他们三个邪魔说,黑日教会的三大圣女,已经潜入了这个世界。那么,黑日教会的人,是什么时候侵入这里的?” 哈默皱起了眉头:“黑日教会?那些异端?” 海銫缓缓点头:“不然呢?你认为,他们的军事科技,还能从哪里来?” 四人沉默,思忖了一阵,然后缓缓点头——这是最合理的猜测,黑日教会,或者干脆说,巫馋、巫噬、巫贪代表的不死神教一脉,有人潜入了艾美联邦,和他们达成了合作。 以不死神教在机械科技上的成就,艾美联邦的几个大型造船厂,不要说钢铁吞吐量增加二十倍,就算飙升百倍,都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这个刚出生的婴儿,居然目透蓝光?”帝囹摇了摇头:“我总感觉,这里面还有点古怪……艾美联邦,很古怪。嗯,谁能给我艾美联邦的详细资料?” “我要艾美联邦的全部资料,从艾美联邦从英吉士王国的第三殖民大陆独立,建立艾美联邦开始,最近百年的资料,我全要。” 帝囹发布了命令,作战指挥室内,众多英吉士官员顿时疯狂的忙碌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浩浩荡荡的太初之炁凝成的长河,从平海城上空呼啸而过,太初之炁急骤摩擦虚空,荡起的浩瀚波动,激得帝囹四人浑身激灵灵一个寒战,他们齐齐抬起头来,眸子里同时有奇光闪烁。 “怎么回事?”帝禿厉声喝问。 “有可怕的力量,在牵引世界通道那边的太初之炁……”哈默急促道:“该死的,这股力量……” 流经平海城的大江上,万里长风凭空而生,‘飕飕’的风劲从西面吹拂而来,大江上迅速掀起了数尺高的浪头。无数白花花的鱼群猛地跃出江面,更有大量的江豚、江猪,齐齐从深水中浮了出来,将半截身躯探出水面,极其怪异的深沉呼吸。 偌大的平海城,还有附近的山岭中,乃至周边的诸多行省,无数鸟群齐齐冲上天空,无数兽群在山林中疯狂奔走,更有不可计数的蛇虫蝼蚁等狂奔乱舞。 就好似,整个沉睡的世界,突然惊醒了。 所有的生灵,瞬间‘活了’。 不仅活了,而且,还变异了——在一些深山老林,蛮荒野地里,一些岁月悠久的山龟、大鲵、巨蟒、老熊之类,纷纷摇晃着庞大的身躯,从巢穴中缓缓行了出来。 这些家伙,能够在末法时代,挣扎着活了近百年,甚至是百多、两百年,它们体内,都有着某些非凡的血脉,只是碍于天地末法,它们只能受困于天地环境,以‘平凡野兽’的身份,挣扎着苟延残喘。 但是太初之炁,正在疯狂的回复。 起码,掠过它们头顶的,浩浩荡荡的太初之炁凝成的长河,散溢出来的太初之炁,已经在局部区域内,营造出了类似于小型‘洞天福地’的环境。 这些老货,齐齐昂首,纷纷发出兴奋欲狂的嘶吼声。 它们疯狂的吞吐散溢的太初之炁,肉眼可见的,它们体表幽光弥漫,体内稀薄的血脉在急速增强,伴随着刺耳的啸声,它们的体型在不断的增强。 太初之炁,滋养万物,乃是‘超凡入圣’之基础。 天地之间,太初之炁回复,这对万物,都是好事。 但是来自那一方世界的太初之炁,浑浊异常,内部充斥着让人不安的异样污染——这种污染,刑天鲤早就察觉到了异常,他修炼所用的太初之炁,都是利用九口青铜小鼎,用《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反本溯源,熔炼而来。 也不知道那一方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看似磅礴的太初之炁被这一方世界的山林老货吸收后,它们的血脉在疯狂增强,却又在疯狂变异。 大龟,生出了蛇尾。 大鲵,长出了牛角。 巨蟒,生出了肉翅。 老狼,生出了毒囊。 这些山林中的老货开始异变,而这种异变,一时半会还影响不到东国神州。 真正的剧变,来自东国神州本身——尤其是距离碣石郡,距离东海行省较近的,那些曾经被‘极乐香’肆虐过的行省州郡。 玛索的暗语森林,曾经大肆贩卖‘极乐香’,这歹毒的玩意儿,为暗语森林敛财无数的同时,也对那些吸食者的身体,进行了极其隐晦的改造。 这种改造,若是没有玛索动用秘法催动,这些吸食者,平日里是看不出任何异常的。 但是当这浑浊的,被污染的太初之炁,汹涌浩荡的从东国神州上方掠过,丝丝缕缕散溢的太初之炁如暴雨洒落,好些毒虫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身体的异变。 玛索被刑天鲤慑服后,东国神州的‘极乐香’贩卖网络,被他一网打尽的同时,‘极乐香’也已经断货。 在过去几个月内,东国神州的毒虫们,只是靠着‘极乐香’贩卖网络中,一些没有被刑天鲤打击到的底层小贩手上,一些零星的存货艰难度日。 没有了供吸食的药物,这些毒虫,好些人肉体和精神,都陷入了双重崩溃的边缘,他们一个个好似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痪在床榻上挣扎活命。 浑浊的太初之炁洒落,寻常人还没有任何的知觉,这些毒虫,骤然精神一振——他们的心脏,开始疯狂的跳动,被改造过的身躯,疯狂的吸收这些太初之炁,他们就好像一颗颗人形的种子,得到了土壤、水分和阳光的滋养,瞬息间发芽生长。 低沉的嘶吼声,在东国神州诸多行省州郡中响起,一个个虚弱不堪的毒虫,浑身肌肉疯狂的蠕动着,他们的身躯开始急速的膨胀,急速增殖的血肉撕裂开来,各种古怪而可怕的肌体组织,在他们蠕动的身躯内凭空滋生。 诸多稀奇古怪的凶禽猛兽,在诸多城镇乡村中呼啸着冲出。 他们双眼猩红,宛如疯魔一样嘶吼着,冲着身边的普通百姓,发动了无差别的屠戮和吞噬…… 侥幸的是,这段时间,大玉朝的统治,已经被古三家的势力干掉了大半,好些城镇中,都有古三家的军队进驻,有古三家的精英子弟担任各级官员。 面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凶禽猛兽,古三家的修士,还有用先进军械武装起来的军队,开始了暴力的围猎。 更有古三家的大能修士齐齐出手,大群大群的凶禽猛兽被屠戮。 而更多的古三家的大能修士,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肉身变异的百姓,其根源来自从天空掠过的浑浊太初之炁。他们当即腾空而起,一如帝囹、帝禿、哈默、海銫一般,化为流光,跟着浩浩荡荡奔涌的太初之炁,直奔东云而去。 东云。 黑龙城下,深邃地宫。 地面上,融化的粘稠人皮,拉扯出无数嘶吼惨嚎的魔怪面庞。它们漆黑的七窍齐齐放出恐怖的吞噬力量,地宫内邪气大盛,阴风凛冽,恐怖的吞噬之力弥散四方,徐福、胡亥、赵高、邪马台四人齐齐闷哼一声,面皮骤然变得一片通红。 这些魔怪面庞放出的吞噬之力,可不管他们四个是这次血腥祭祀的主持人,一视同仁的对他们发动了歇斯底里的攻击——徐福四人精血浮动,就连神魂都一阵疯狂的摇晃,差点被这些魔怪将自身精血、神魂,直接从身体内扯了出来。 “放肆!”胡亥一声大喝,他体内,九枚大小不一的印玺齐齐飞出。 九枚印玺,材质或者为玉,或者是金,或者是铜,最大的印玺有一尺见方,小的也有拳头大小,每一枚印玺都有龙纹盘绕,散发出磅礴的帝道霸气。 毕竟是秦二世,做过皇帝的人。 这九枚印玺,乃是当年大秦御用印玺,其功效各有不同,或者是颁发圣旨,或者是签署密旨,或者是用在朝堂,或者是用在内廷……总之,全都是大秦皇帝御用之宝。 九枚印玺飞出,堂堂正正,辉辉煌煌,按照九州方位排定,顿时一条黑龙虚影腾空,盘旋怒吼,将胡亥和赵高护在正中,隔绝了那可怕的无差别攻击的吞噬之力。 徐福则是轻轻一拍手,他头顶一道白骨幡腾空,用人皮混着头发编织而成的幡面轻轻摇晃,就有三千童男、三千童女的虚影冉冉从幡面中冲出。这些童男童女面容狰狞,七窍中齐齐有鲜血流淌,缕缕邪光倒卷而下,将徐福和邪马台也护在了正中。 四周魔怪齐齐怒啸,祭坛上,古灯内邪气升腾,无数魔怪虚影正要朝着徐福、胡亥四人冲杀而来,高空中,浩浩荡荡的太初之炁倒卷而下,宛如天河降世,狠狠砸在了地宫上。 祭坛欢啸。 无数魔怪齐齐长啸。 那一道诡异的法力波动骤然暴涨万亿倍,整个地宫同时被可怖的邪光充斥,一道道不可思议的恢弘邪力朝着四周急速涌动,弹指间就传播去了不可思议的极远之处。 这一刻,偌大的东云,就好似深夜中,飓风吹袭的港口上,一座高有万丈的巨型灯塔,朝着黑漆漆充满危险的大洋,放出了最刺眼的信号。 徐福嘶声长啸:“来吧,来吧,诸位太古的存在,来吧……魂归来兮!” 徐福面孔扭曲,疯狂大笑。 胡亥和赵高悄然退后了两步,稍稍远离了近乎歇斯底里的徐福,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事情一有不对,就立刻拔腿出溜。 如此血腥的祭祀仪式,如此可怕的祭祀场景,天知道招来的是什么恐怖的玩意儿? 徐福和邪马台说,他们是召唤太古的强横存在,他们拥有不可思议的,惊天动地的伟力,可以带给他们多少多少无法估量的好处云云…… 这都是这两个老不死的说辞。 如此血腥恐怖的祭祀仪式,召来的东西,能是善茬? 外空。 距离地面百万里的遥远所在,那座异族修建的金属天宫中,众多异族齐齐发出了惊呼声:“什么东西?有不正常的空间波动……有巨物,正在破空而来,这是……” 低沉的吟唱声在方圆万亿里的虚空中悄然响起。 灰色的雾气,凭空在虚空中滋生。 甚至,就连那一轮高悬虚空,带给大地无穷无尽光和热的蓝色太阳,其色泽都骤然黯淡了下来,从炽烈光辉的青蓝色,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逐渐变成了前世刑天鲤最为熟悉的,太阳‘应有’的金红色。 虚空中,太阳放出的光热,凭空被某物吞噬了九成九。 低沉的呢喃声中,金属天宫内,一些实力较弱的异族,他们齐齐古怪的笑了一声,拔出配枪,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嘭’的一声,将自己的脑袋打得稀碎。 正中那身形魁伟,长发飘舞的男子双眸放出紫色的强光,他厉声吼道:“至高的阿弥忒啊,庇护您的信徒,让我们远离邪魔的戕害!” 灰雾不知道从哪里沁入,偌大的金属天宫内,一缕缕淡淡的,粘稠的,冰冷湿滑,好似蜘蛛网的灰雾开始弥散。 魁伟男子的吼声被灰雾吸收,没有一丝半点能够泄露。 缕缕灰雾轻盈的,宛如无数条静谧的触手,轻轻的缠在了魁伟男子,还有金属天宫内所有异族的身上。他们眸子里蓝紫色的神光急速闪烁,庞大的精神冲击一波波的冲刷着这些可怕而邪异的灰雾。 灰雾无声,只是静静的将所有精神冲击悉数吸收。 魁伟男子嘶声尖啸,他眉心突然裂开一条极细的缝隙,一枚紫光四射的眼眸宛如紫水晶雕成,在裂开的血痕中凸出一寸多高。 漫天紫光大盛,阴冷刺骨,冰冻万物的恐怖精神力量从极其遥远的虚空中呼啸而来,只是一个冲击,就将金属天宫内的灰雾冲刷得干干净净。 一声诡秘的冷笑在金属天宫中幽幽响起:“有趣……是你们啊……咱们……记住你们了!” 灰雾弥漫,笼罩虚空。 在那灰雾中,一尊高有三万六千里的庞大人影悄然浮现。 如斯巨大的人影,死气沉沉的在灰雾中缓缓浮荡,无数条极细的血肉触手,宛如汗毛,从这巨大人影的毛孔中延展出来,在灰雾中悄无声息的飘荡着。 这些血肉触手,或者粗,或者细,最短的也有七八千里长短,最长的则是长达数十万里。密布着肉瘤,生满了大小眼眸、大小嘴巴,或者密布毒疮、血窟窿的触手末端,死死吸附着一口口或大或小,或者木质,或者石质,或者五金铸成,表面密布无数古老纹样的棺椁。 这些棺椁有些紧紧闭合,更有大大小小的锁链和各种符印加持,将其死死封禁。 而有些棺椁么,则是豁然开敞,清楚可见里头躺着的,身形高挑而枯瘦,生命气息近乎彻底消泯的古老人体。 这些人的气息,还有大致模样,和刑天鲤炼制五行巫傀所使用的,那些太古大巫几乎是一般无二。同样的古老,同样的邪异,每个毛孔,每寸肌体,都充斥着让人不安的,滑腻腻,粘稠而污浊,好似下水道死老鼠一般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第一百三十八章 联手抗巫(上) 高空。 多人疾行。 公孙正,周身星光萦绕,呼吸间,肉身和星光波动几乎融为一体,伴随着细微的天籁轻鸣,弹指千里,一闪而逝。其所过之处,虚空中明显留下了一道七彩的星光虹霓,美轮美奂,神异绝伦。 南巢囿,身化黑暗,如梦如幻,他的遁光无形无影,稍稍不注意,就会完全失去对他行迹的锁定。他好似借助天地间的所有阴影充当跳跃节点,身体就在一个个跳跃节点间破空瞬移,其遁法比公孙正丝毫不慢。 而商纣王嘛,他的遁法,咳咳,最是霸道蛮横。 他一声长啸,化为十八丈高的巨人,双手分别缠绕着一条黑鳞毒蟒,脚踏两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通体喷涌烈焰毒火的黑龙,昂首挺胸的向前疾飞。两条黑龙显然是异种,其遁光速度同样快得让人咋舌。 相比这三位分别代表了大虞、大夏、大商的大佬,刑天犼、刑天狡两老的遁行方式,却很传统,非常符合‘巫’的身份。 他们浑身精气澎湃,血气汹涌,化身数丈高的小巨人,宛如跳蚤一样在高空急速蹦跶。他们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不断向前蹦跃如飞,每一次落脚处,脚下都会有厚重如山的乌云凝聚,被他们一脚踏得粉碎,身体再次借力纵跃。 巫馋、巫噬,以及正在圣尤图城前线疯狂杀戮的巫贪,他们显然已经无法运用巫法遁行。巫馋、巫贪,全都化为金属巨人形态,双足死死的吸附在巫噬背上。 巫噬化为巨大的飞艇,通体萦绕着幽蓝色的电光磁场,屁股后面喷出数十条长达十几里的高温火焰,带着细微的‘嗤嗤’空气电离声,载着巫馋、巫贪,还有三人百多号心腹下属向前疾飞。 他们对于机械之道的钻研,也颇有造诣。 这巨大的金属飞艇向前疾飞的速度,居然丝毫不在公孙正等人之下。 恢复本来面目的刑天鲤,则是大袖飘飘,随意施展了一门‘腾云驾雾’的道家神通,在高空中排云驭气,大袖飘飘的向东方飞行。 这道家神通,飞行之时逍遥自然,言行举止之间,毫无烟火气息,通体道韵盎然,姿容飘然若仙。偏偏这云光看似不紧不慢,其速度却丝毫不比以上众人稍慢。 同样是在全速赶路,施展手段的众人之间,唯独刑天鲤最是姿容清净,超然脱俗。 众人都是金仙级的手段,呼吸间就遁出千里、万里。 很快,众人就离开了法璐仕国土,来到了正在鏖战的西陆中部几个王国的领土上空。疾飞的巫噬一声长啸,庞大的吊舱下方,厚重的甲板挪开,上千门小口径速射炮密密麻麻的伸展出来,疾飞中,众多炮口齐齐喷出火焰。 不过婴孩拳头大小的炮弹化为暴雨,从高空飞速坠落。 低沉的炮声中,炮弹命中了地面突飞猛进的圣罗斯钢铁洪流……天知道巫噬的炮弹中,用了什么邪门手段,那般‘娇小精致’的炮弹,一发炮弹的伟力,居然堪比数百发四八零口径的舰炮炮弹齐齐爆开。 大地上,顿时无数团小型蘑菇云冲天飞起。 巫噬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所过之处,呼吸间,上百万圣罗斯精锐军团灰飞烟灭。 地面上,玛利亚死死咬牙,不敢冒出头来。 她已经察觉到,空中急速掠过的这些家伙,其实力,根本不是她,还有她现在掌控的军团能够对抗的……那是境界、维度上的碾压。 她眸子里闪烁着刺目的电子光,迅速看向了浩浩荡荡的太初之炁奔涌而来的源头方向。 她欢喜地喃喃自语:“太初之炁?世界复苏?啊,派出最精锐的斥候,彻查太初之炁来源……用尽全力,吸纳太初之炁,转化为主宰之力……刚刚飞掠过去的,尽是金仙境界的战力?” “升级!” “升级!” “升级!” “我,还有你们,需要更多的主宰之力,尽快的提升我们本体。提升这些下三滥的转化战士。否则,我们无法征服这个世界。” 急促的电子音突然语气一变,玛利亚轻声嘟囔道:“至高的主宰啊,是您的指引,让我们没有和东国神州全面开战么?该死的,末法时代,他们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的金仙战力?那些该死的巫……” 玛利亚不敢露面,小心翼翼的藏在了庞大的军团中,避开了巫噬随意的攻击。 雷诺夫见猎心喜,他感受到了头顶掠过的众人中,那熟悉的,洪荒、蛮横、强大、粗犷的气血波动和巫力涌荡。雷诺夫一声大吼,他身上华丽的大帝袍服骤然化为灰烬,他通体喷涌出粘稠如岩浆的火光,化为一尊烈焰巨人腾空而起,紧追着众人向东方疾驰。 雷诺夫麾下,同样植入了天仙骨,更得到主宰之力灌输的数十名皇室亲王和帝国元帅、上将等奢遮人物,见到雷诺夫腾空,他们也纷纷激发本命精血,化为烈焰巨人,背后巨大的火焰翅膀疯狂拍打,一道道火光从战场各处腾空,紧紧追随雷诺夫而去。 很快,众人掠过了血腥的战场,进入了已经被圣罗斯人占领的西陆东部各国。 巫噬硕大的脑袋悬挂在吊舱下方,数十颗电子眼眸晶光四射,疯狂扫描地面,但凡见到悬挂圣罗斯旗帜的建筑,以及那些外壳上喷吐了圣罗斯皇室徽章的战车、战舰、战机等等,漫天炮弹就犹如暴雨一样呼啸落下。 从西向东,众人飞行的轨迹南北两侧,宽达一千里的区域,尽是巫噬的打击范围。 这么宽的一条区域内,圣罗斯人死伤狼藉,又有起码百万精兵,以及大量被圣罗斯人收缴的不动产等被彻底摧毁。 雷诺夫一声长啸,骤然加速,他身化火焰巨人,体表却又有一层玉色仙光萦绕,巫族飞遁之法,和道家飞纵神通,两者在他身上完美融合,他的飞行遁光,居然隐隐比公孙正、南巢囿、商纣王还要快了一丝。 他很轻松的就追上了疾飞的巫噬,狂笑着,直接突破巫噬体表厚达半里的幽蓝色电磁力场,重重落在了巫噬的‘背上’:“尔等,就是在那英吉士王都外,全歼了朕元整舰队的怪物?” “哈哈哈,玛利亚大人说,你们走的也是机械一道,奈何,你们误入歧途了。” “来,给朕叫一声好听的,跪下,向朕臣服罢。” “朕会指引尔等一条通天大道,赐予真正不朽!” 雷诺夫疯狂大笑,随着笑声,七窍中不断有粘稠的火焰喷出。这些火焰在他身边一阵浮荡,就在缕缕玉色仙光中,凝成了一枚枚人头大小的仙家五雷咒。 一颗颗宛如实质的五雷咒悬浮在雷诺夫身边,呼吸间就凝聚了上千枚。 就在不远处的刑天鲤眼角一阵阵抽搐。 金仙仙魂之力迅速扫过雷诺夫身体,刑天鲤惊骇的发现,短短数月不见,雷诺夫怎能强大到如此地步? 他的肉身,比起现在的刑天鲤丝毫不弱。 而他体内,更有一道极精纯,极玄奥,极高妙的道家仙力隐藏……这股仙力的品阶,甚至隐隐直追《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熔铸的巫力…… 还是比不过这部根本法千锤百炼出的至高巫力,但是也相差不远了。 刑天鲤一声清啸,双眸幽光闪烁,趁着雷诺夫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巫噬、巫馋、巫贪三个老鬼身上,刑天鲤动用秘术,瞬间窥破了雷诺夫肉身的诡异。 这厮体内,赫然有一具仙气萦绕,却又被某种可怕力量强行扭曲、变异过的仙骨,已然完美和他本身的骨骼融为一体——在这一具金光四射、紫气弥漫的仙骨表面,一朵朵玉色莲花道印若隐若现。 玄而又玄,妙不可言。 这仙骨的主人,生前分明修炼了一部至高的道门宝典。 刑天鲤金仙仙魂微微一震,青铜古剑留下的庞大资料中,一缕缕信息急速流荡出来——玉虚真传,圣人嫡系,以九转玄功直入金仙的大能遗骸。 玉虚真传! 圣人嫡系! 以九转玄功,直入金仙妙境! 刑天鲤脚下云光一阵散乱,差点没一头从空中栽了下去——这些信息,是真的?雷诺夫这个家伙,居然融合了一具金仙仙骨?而且,还是神话传说中,那位圣人的真正嫡传门人? 那样的仙人,都会陨落? 那样的仙骨,居然遗失? 这样不可思议的遗骸,居然会被玛利亚背后的存在,施展逆天手段改头换面后,融入了雷诺夫的身体? 那怪这厮身上,不仅仅涌动着纯正的祝融一脉的巫道气息,更有一缕曼妙高远、玄奥精微到不可思议的仙家气息若隐若现。 刑天鲤刚刚窥伺了雷诺夫身躯的一点奥秘,雷诺夫就已经察觉到了刑天鲤的窥探,毕竟,他现在身躯内有一具资深的金仙骨存在,单单从金仙境界上来说,雷诺夫‘肉身’的境界,远超刑天鲤。 雷诺夫唯一的欠缺就在于,他的神魂,还匹配不上他的肉身,导致他对刑天鲤的窥伺,反应慢了好大一截,他肉身的玄机,尽被凝成了金仙仙魂的刑天鲤窥破了去。 “是你?”雷诺夫猛地回头,朝着刑天鲤怒吼:“哈,小子,你现在还有资格做朕的对手么?” 手一指,雷诺夫身边数百颗烈焰凝成的五雷咒带着刺耳雷鸣,化为流光,笔直轰向了刑天鲤。距离刑天鲤还有两三里地,雷诺夫心念一动,数百发雷咒齐齐爆开,顿时方圆数百里区域,尽成一片火焰雷海。 刑天鲤冷哼一声,他周身淡淡的紫气萦绕,紫绶道衣倾力运转,轻描淡写的削去了这些雷火九成的威能。剩下的一成不到的雷法力量,透过丝丝缕缕的紫气落在他身上,却连他的皮肉都没能伤到。 凝聚十二脉天地本源之力的小盘古血脉,悍然拥有六十四山之力的大巫之躯,雷诺夫并不精通的雷法攻击,对刑天鲤而言,甚至连微风拂面都算不上! “贫道不掺和陛下的因果。”刑天鲤放肆大笑:“陛下对这三位老爷子感兴趣?只管下手就是……嘿,他们可是来自异域的不死神教三大主教,这里只是他们的三具分身,您最好心里有点数!” 刑天鲤大袖一挥,脚下云光骤然加速,‘嗤’的一声,他径直越过了前方的公孙正、南巢囿和商纣王三位,一点云光加速,很快他距离众人就越来越远。 刑天鲤加速突前时,公孙正三人齐齐惊咦了一声。 等到刑天鲤云光速度越来越快,公孙正三人的脸色骤然一变,公孙正猛地回头,怪声道:“刑天家的小儿,这是你们家的灰孙子?他,他,他,这是什么手段?” 刑天犼、刑天狡兄弟两齐声大笑,笑得面皮抽抽,满面都是老菊花一般的褶子。 面对公孙正的询问,两位老爷子只是放声大笑,根本懒得回复——哪怕你公孙正是大虞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老子懒得搭理你,就是懒得搭理你! 啊呸,还‘刑天家的小儿’? 没抡起大斧头劈你一斧头,算是给足你大虞面子了,你还想怎的? 公孙正微笑,摇头,不以为然。 南巢囿和商纣王两位,可不是好脾气,见到刑天鲤的云光居然超过了自己,两人齐声长啸,同样加速,向刑天鲤紧紧追了上去。 这两位刚走。 就听得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巫噬的身躯骤然膨胀,他化为一座翼展近千里的巨型金属覆盖,数百根数十丈粗细的火柱在身后急速喷涌,推动他庞大的身躯继续向东方飞行。 这厮故意放低了飞行的高度,他庞大的身躯,距离地面只有区区十几里高。 此刻,众人已经进入了圣罗斯帝国曾经的,诸多附庸国的边境——巫噬飞行的高度这么低,他身后喷出的推进火柱如此巨大,如此高温,所过之处,地面上尽是一片烈焰地狱,也不知道有多少圣罗斯帝国的子民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在巫噬庞大的背甲上,巫馋、巫贪,带着百多名心腹下属,尽数化为诸多尽数战车、金属战堡形态,和雷诺夫,以及紧跟着他飞来的数十名帝国亲王、元帅上将之类的心腹打成了一团。 火焰怒啸,电光闪烁,密集的炮弹和可怖的光线撕裂虚空。 这些家伙,要么自身就是金属疙瘩,要么经过了半机械化的改造,他们的力量强得惊人,但是他们的作战手段,却也变得极其的机械化。 无非就是炮弹乱打,高温高能射线乱扫,然后用各种钢板装甲又或者各种能量屏障进行防御……他们的作战,就好像一群熊瞎子在山林中相互冲撞,纯粹暴力的破坏,没趣到了极点。 原本公孙正和刑天狡、刑天犼几个,还有兴趣观望一阵子。 看了一会儿,看到这些金属疙瘩或者半金属疙瘩的打斗,居然就是这般模样? 他们同时失望的摇了摇头,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众人走得飞快。 包括刑天鲤在内,都没人发现,就在他们身后,一缕淡淡的流云中,旒瑆、旒爧、旒旌三女,正偷偷的缀在后面。 旒瑆全身披甲,甲胄色泽惨白,分明是一件通体用龙骨和龙鳞制成的重型巫甲。她左手拎着一根巨龙脊骨混合龙筋扭成的长鞭,右手则是拎着一柄用龙大骨,混着三颗用巫法缩小的龙头骨制成,六根龙角狰狞外突的龙角棒。 旒爧则是穿着一件用龙皮、龙筋、龙鳞,混着凤凰羽毛制成的华丽披甲,她双手捧着一根不断放出七彩云烟,通体虚实变幻,不断在实体和虚体之间转换,瑰丽迷幻,宛如梦境的巫幡。 也正是这件巫幡,放出的七彩烟雾遮掩了三女身形,哪怕刑天鲤,都没能发现她们跟在身后。 而旒旌么,她左手拎着一条喷香的火腿,右手拎着一个大酒坛子,穿着一件日常的黑色丝质长袍,醉眼惺忪,不断打着纠葛。 她看似最无害,实则三女之中,她的威胁性最大。 三女身边,七彩云烟中,若是认真看去,能看到拇指大小的一团空气中,起码有数以亿计的七彩巫蛊在密密麻麻的浮动。 三女身边百里虚空中,尽是这样细微至极,但是恶毒无比的巫蛊在浮荡。 拇指大小一团空气,就有数以亿计的巫蛊在涌动,方圆百里虚空,这是何等巨量的巫蛊数量? 不要说凡人,就算是寻常金仙,一不小心在这里深吸一口气,就能有万兆计的巫蛊侵入身躯,若是没有对症的神通仙法,金仙都能被顷刻间吞噬一空,变成一张极佳的炼器材料。 三女就偷偷摸摸的跟在身后,目光只是不离巫馋、巫贪、巫噬三个老怪物。 “啧啧,他们还真摸过来了啊。”旒旌打了个酒嗝:“真是不要脸啊,委员会和万神殿的这群杂碎,果然和这些异端勾结了。” 旒瑆眸子里幽光闪烁,默默地盘算着,只是不吭声。 “他们,都要死!”旒瑆狠狠的咬牙,牙齿磨得‘嘎嘣’直响:“这就传信回去,将不死教会的异端,悉数剿灭,一个不留!” 第一百三十八章 联手抗巫(下) 大袖飘飞,云雾缭绕。大袖飘飞,云雾缭绕。 刑天鲤破开云路,直奔东国神州。 进入东国境内,顺着起源西部‘昆仑’山系的大江,一路向东疾行。金仙遁光,何其迅速,不多时,刑天鲤就顺着大江,来到了东国中部。 他突然停下了云光。 就在他下方,一座还挂着大玉朝皇旗的大城中,稀稀拉拉的枪声中,大群人身兽头,或者完全兽化的家伙,正在城池中疯狂杀戮。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尸体,尤其是城内几条主干道,干脆被血浆涂成了一片血色。 城中,有城防军。 但是九成的城防军,都集中在官衙附近,苦苦抵挡着大群变异怪物的冲击。 只有零星一些士卒,因为各种原因,分散在城池中,三五成群的,借助各种地势,亡命的和那些怪物死命纠缠。 城外,有悬挂朱明皇旗的军队。 很显然,在这些变异怪物出现之前,一支朱明的军队正在攻打这座城池。城池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有朱明的军营驻扎。北门外的大江上,也有朱明的战船往来。 此刻,三个城门外的朱明军队,也被大群的变异怪物围攻。 这些变异怪物力量极强,平均都有上万斤力量,它们的肉身更是强横,比起山林中的老熊、猛虎,还要坚韧数倍。寻常枪械,哪怕是先进的自动枪械,三五发子弹打上去,也只能造成普通皮肉伤。 刑天鲤面皮一阵抽搐,他骇然看着这些正在亡命扑击的变异怪物。 滚滚太初之炁所化的长河,呼啸着从上方翻滚掠过,丝丝缕缕的太初之炁宛如暴雨,不断向下方散溢。就在刑天鲤眼皮下面,城池中,数十个吸光了家当,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极乐香补充,早已病得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挣命的毒虫子,身体骤然膨胀起来。 血肉横飞,血雾中,变异的怪物嘶吼着冲出,一头撞碎了墙壁,闯入了外面大街。 刑天鲤的面皮一黑,他手一指,一条刚刚变异的怪物就身不由己的腾空而起,刑天鲤一指头戳破了他眉心骨骼,手指狠狠扎进了他的脑浆。 巫道搜魂之术施展开来,此人这辈子的所有经历,弹指间被刑天鲤解析一空。 随手将这陨落的怪物丢下,刑天鲤又连续抓起了好几个变异怪物,毫不犹豫直接搜魂——“玛索,你们的极乐香,居然埋了这样的天雷?”刑天鲤面皮一阵阵的抽搐,一声大喝,通天妙竹向下一挥,顿时无数条剑光洒落,方圆百里内所有变异怪物悉数被斩。 一缕云光掠过高空,刑天鲤全速朝着平海城方向疾飞。 在他身后,一座底部边长百里的金字塔,凭空出现在高空中。一缕缕深邃的神光在那金字塔表面的古老巫纹上急速闪烁,下一瞬,一名背生十二对羽翼,通体光明大盛的绝美男子,悄然在金字塔顶部浮现。 “尔等,有罪,当受,审判!”这男子昂着头,极其神棍的高声嚷嚷,随后,他低头,狠狠地抹了一把面皮:“这话,委实尴尬,咳咳,主上为啥要额们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呢?” 操着一口标准的老秦腔,这尊通体辉煌夺目的青年偷偷摸摸的抱怨了一声,他双手一挥,顿时漫天流光,大群大群背生羽翼,容颜绝丽的男子从金字塔内蜂拥而出,朝着四面八方急速飞去。 这些刑天鲤制造出的战斗傀儡飞行绝迹,速度快得惊人。他们高声唱着老秦战歌,所过之处,漫天光剑洒落,无数变异怪物嘶声惨嚎,不断在光剑中溅血陨落。 金字塔下方,一座座光门开启,大群大群蒙着人皮,内部却是半机械结构的战斗傀儡身披古老的甲胄,手持各色兵器呼啸而出,重重落地,撒腿狂奔,朝着四周蜂拥而去,所过之处,无数变异怪物悉数被斩杀当场。 又有大片云气,大量流光溢彩,各色魔云妖风从金字塔中冲出。 刑天鲤在英吉士外海,用一个文科生的浪漫,根据各种神话,诸多传说,用斡旋造化神通,融合了玛利亚麾下那些黑衣人半机械生命的奥义,制造出来的诸方,纷纷嘶吼着冲杀而出。 金字塔开始顺着大江向东方飞行,一头驴子站在金字塔顶部,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朝着四周张望。祂,控制着整座金字塔,每到一处变异怪物肆虐的大城,就迅速投放大量的战斗傀儡,将这些变异怪物屠戮一空。 刑天鲤制造的这些战斗傀儡,最弱小的,其单纯的肉体力量也在数万斤以上。 而这些在太初之炁的刺激下,迅速变异而生的怪物,碍于玛索等人的实力,以及他们孱弱的本体,哪怕是变异后,它们的肉体力量也只是几千斤到一万斤左右。 战斗傀儡一出,这些变异怪物堪称是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击杀。 又有地面上,各方势力的军队配合剿杀,直杀得尸骸成山、血流成河,各处城池村镇中,哭喊声冲天,无数在这一场突发的灾劫中,有家人亲友殒命的百姓,无不以头抢地、哭喊不断。 很有点气急败坏的刑天鲤回到了碣石郡,一头扎进了碣石公府。 一声呵斥,几个留守的平远堂族老急匆匆赶了出来——平海城中,也有变异的怪物出现,但是如今这里是刑天鲤的老巢所在,有大群平远堂的精锐,还有大量碣石郡精兵以及东云仆从军镇守。 这些变异怪物刚刚出现,就被镇压了下去。 不仅仅是平海城,就是碣石郡,乃至东海行省,以及周边的几个行省,刑天鲤,或者说平远堂的势力笼罩范围内,这些变异怪物都没能造成太大的损失。 “玛索,还有苏菲,她们在哪里?”刑天鲤仙魂之力一扫,顷刻间笼罩了几乎整个东海行省,却没能找到苏菲、玛索,他愤然问道:“这次的乱子,是她们搞出来的……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不该留下她们。” 几位族老正要回话,刑天鲤脸色再次骤变。 他顾不得追问苏菲、玛索的下落,反正,他之前已经在二女身上下了巫咒,除非有实力远胜刑天鲤的大能为她们解咒,否则只要她们还在这一方世界,就不可能逃脱他的手去。 先前,玛索创建暗语森林,在东国神州大肆贩卖极乐香,刑天鲤就应该处死她。 若不是她能架设祭坛,沟通不可思议的存在,用黄金、白银、水晶等物,交易诸般先天材料……刑天鲤暗自责怪自己,之前还是太贪心了一些,这些异族,就该直接斩杀了才是。 一道遁光冲天而起,刑天鲤折回遁光,几个闪烁间,挡在了狂飙疾驰的巫噬面前。 巫力升腾,精血燃烧,刑天鲤一挥通天妙竹,顿时一亿道剑光腾空,遥遥锁定了巫噬,以及巫噬背上正在疯狂厮打的雷诺夫等人。 “此处,乃东国神州地界,尔等不可在这里动手。”刑天鲤极严肃的告诫他们。 漫天剑光向内塌缩,缕缕剑光急速塌陷,融为一体,渐渐地,一道道威力飙升万倍的剑芒在刑天鲤身边组成了最简单的天地人三才剑阵。 剑阵很简单,剑诀却非凡。 森森剑光照耀得天地一片寒气升腾,向前疾驰的巫噬身后,数百根巨大的尾焰骤然熄灭,庞大的身躯骤然凝滞在空中。 在他背上厮打的雷诺夫等人也是一声大吼,齐齐停下手来。 他们一个个极忌惮了看了一眼刑天鲤身边凌厉逼人的剑光,巫馋突然大笑起来:“哪里的话?我们怎可能在自家故土大打出手?啊,这就是,神州大地?” 伴随着‘铿锵’金属撞击声,巫馋、巫贪,乃至巫噬,都纷纷收起庞大的战斗形态,迅速化为高达数丈的金属巨人姿态。他们眸子里森森电子光闪烁,一众人等分明已经化为纯粹的金属疙瘩,却下意识的张开嘴,深深的呼吸了几口东国神州的空气。 雷诺夫狂笑,他正要开口嘲讽几句,却莫名的脸色一变。 所有人,同时抬起头来。 他们看到,天空那轮青蓝色的太阳,那明晃晃,光灿灿,炽烈的青蓝色光焰,照得天地宛如一片水晶琉璃世界的太阳,光线正快速的黯淡了下去。 大地和太阳之间,灰色的雾气滋生,粘稠、阴冷,宛如蜘蛛网的雾气弥漫虚空,太阳光线不断黯淡,天地间的热量缓缓降低,大地上,一阵阵凉风涌动,吹得人遍体阴凉,更让人心都变得寒冷起来。 短短一盏茶时间,原本青蓝色,时刻散发出无穷无尽光和热的太阳,变成了金红色。 虽然依旧是光芒万丈,但是相比之前,超过九成九的阳光,还有阳光中的热量,都被那灰雾隔绝。 “太阳,暗了。”公孙正、南巢囿、商纣王,还有刑天犼、刑天狡,无不脸色惨变——这一方世界,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飞鸟虫鱼,乃至普通百姓,都已经习惯了那一轮青蓝色太阳放出的无穷无尽的光和热。 太阳异变,落在大地上的光和热只剩下之前的百分之一……对于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生灵,尤其是那些低等的植物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巫馋、巫噬、巫贪,还有他们的那些心腹,则是不为所动。 太阳是否黯淡,于他们这些金属疙瘩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哪怕太阳彻底熄灭了,只要他们体内的熔炉还在运转,只要他们还能开采矿脉,不断熔炼新的零部件,不断更迭、更新自身,他们就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这才是,永恒的真谛啊!”巫噬三人得意洋洋,尽情的欣赏着刑天鲤等人骤变的面皮。 刑天鲤阴沉着,云光再起,一点云光划过虚空,直投东云而去。 公孙正等人,也纷纷施展手段,加快了遁行的速度。 就连已经接受了玛利亚的改造,身体融合了金仙骨,脑子里植入了芯片的雷诺夫,也是面色惨淡,顾不得再和巫噬等人撕扯,带着一票心腹,倾尽全力赶赴东云。 若是太阳熄灭,若是世界毁灭,哪怕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皇座下缺少了那数以万亿计的子民,做一个孤家寡人,又有什么意思? “是谁,作出这等混账事情?”雷诺夫全速飞驰,气急败坏的吼声震得下方山林呼啸翻滚,无数正在妖魔化的飞禽走兽、蛇虫蝼蚁,无不吓得屁滚尿流,狼狈的向四周逃窜。 东云。 黑龙城。 地宫深处。 徐福、胡亥、赵高、邪马台四人,他们不知道外界的太阳都已经黯淡,更不知道有大群高手正在全速朝着这边赶来。 他们缓缓行到了光芒四射的祭坛前,邪马台高高举起双手,第一个诚惶诚恐的朝着祭坛顶礼膜拜,声嘶力竭的念诵起古老而玄奥的咒语。 随着邪马台的咒语声,丝丝缕缕粘稠的灰色雾气,好似一缕缕倒垂的血浆,缓缓从祭坛上方的空气中涌现,一缕缕、一丝丝、缓缓落在了祭坛上。 低沉而沙哑的喘息声在地宫中响起,数百万东云皇族、御家、内家的血肉精华,宛如一条条小溪,不断被祭坛吞噬。 一条条蠕动的血水从祭坛中延展开来,极细的血水宛如丝线,伴随着‘嗖嗖’声,快速在祭坛上穿梭编织。很快,一个血色的茧子在祭坛上成型,伴随着一声心跳声,‘哗啦’声响,血茧爆裂,大片血水喷出,一具高有一丈,瘦削如竹竿,通体惨白的人体,从血茧中蹦了出来。 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浇铸在这人体上。 一道庞大的魂念从极高的虚空中投射下来,顺着灰色雾气,钻进了这具刚刚凝成,空洞而苍白的肉体。极古老,极腐朽,带着一股子阴冷邪气,让人从肉身到灵魂都感到不适的神魂波动,从这肉体中缓缓扩散开来。 瘦削的人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苍白、空洞、毫无温度的眼眸宛如死鱼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徐福等人看了一阵。 他歪了歪头,突然裂开嘴,露出了一个没有丝毫笑意的笑容。 “尔等,帮助,吾等,回归。” “此举,有功,当受,重赏。” “吾等,需要,更多,血肉!” 这是一具完全凭空凝成,完全空白的新鲜肉身。 这道魂念操控肉身,语调僵硬而生涩,嗓音更是沙哑难听,莫名让人浑身发痒。尤其是,这语调中充斥着极可怕的邪力,以徐福等人的修为,单单听到这人说话,就面皮一阵惨白,皮肤下,一根根血管、筋肉不受控制的乱钻乱窜,痛得他们浑身抽搐,通体冷汗直淌。 徐福嘶声道:“前辈许诺的……” 人影抿嘴,再次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吾等,许诺,自然,兑现。” 目光一旋,朝着地宫扫了一眼,人影低声嘟囔了一句咒语,他的身体就很均匀的裂解开来,自行撕裂成了四条大小、重量相当的血肉。 血肉蠕动,变成了四根灰扑扑、粘稠异常,通体湿哒哒,密布着无数细小眼眸和小嘴,嘴巴蠕动时,还能看到无数尖锐利齿扭曲旋转的触手……四条手臂粗细,长有数丈的触手带着可怖的邪气和阴冷气息,快若闪电般朝着徐福等人弹跳了过来。 徐福四人齐齐色变,各自施展手段,齐齐向那四条触手施展。 ‘嘭’的一声巨响,四人放出的禁法又或者防御咒法,被四条触手微微一碰,就炸成粉碎。在四人惊恐的吼声中,四条触手猛地扎进了他们的嘴里,顺着他们的食道,迅速滑入了他们腹中。 四人的吼声戛然而止。 他们惊恐的瞪大眼睛,就感受到,一波波不可思议的邪力在体内疯狂爆发,他们的肉身在蠕动,他们的神魂在膨胀。他们的肉身和神魂,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效率,灵肉合一,开始全方面的融合。 四人脑海中,一篇诡邪莫名的经咒浮现。 四人身不由己的开始念诵经咒,高空中,大片太初之炁翻滚落下,疯狂注入四人体内。 祭坛也在疯狂的吞噬太初之炁,化为一缕缕迷离的幽光,穿透了地宫上方厚厚的岩层,径直投入了外空。幽光如流水,被那百万里外,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人影疯狂吞噬。 随着幽光的不断注入,这具枯槁、腐朽、死气沉沉的,高达三万六千里的巨大人形,体内缓缓有一缕怪异的狰狞生气慢慢滋生。 伴随着低沉的喘息声,数十个巨大棺椁中,那些干瘪、萎缩,好些甚至已经腐烂、发霉的身躯,空荡荡干瘪的血管中,突然有一滴滴新鲜的血浆滋生。 这些死气沉沉的身躯,胸腔开始上下起伏,他们开始喘息,开始疯狂的呼吸。 但是他们身处离地百万里的真空区域,虚空中连一丝空气都没有,他们艰难的吞吐着,却没能吸纳到哪怕一丝气息。 “去!”低沉的嘶吼声从那三万六千里高的巨大人影体内传来:“告诉这些后生晚辈,吾等回来了,这一方天地吗,就该由吾等主宰……首先,他们要献祭,用他们的血,他们的肉,他们的魂灵,来一场盛大的祭祀!” 数十道人影从棺椁中挣扎着爬出。 他们颤颤巍巍的,极其艰难的爬出了巨大的棺椁,然后迫不及待的化身为一缕缕残破的浮光,顺着粘稠的灰色雾气,向着地面俯冲了过去。 黑龙城上方,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降了下来。 这些雾气落在地上,就开始燃烧。无声无息的,灰色的火焰覆盖了整个黑龙城所在的岛屿,黑龙城,还有岛上所有的城镇、乡村,但凡碰触到这些灰色火焰的东云百姓,全都惨号着,开始疯狂的燃烧。 燃烧的速度,很慢,很慢。 无数东云百姓满地打滚,哭喊奔跑,他们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声,那灰色火焰只是一点点的焚烧他们,一点点的烧穿他们的皮,烧穿他们的肉,烧穿他们的五脏六腑,烧穿他们的骨骼骨髓…… 渐渐地,数以万亿计的百姓,被烧成了一滩滩粘稠的灰色浆汁,一滩滩的在地上蠕动着。 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在这些粘稠的浆汁中浮现。 伴随着心满意足的叹息声,一道道高挑、瘦削,怪异扭曲的身影,从这些灰色浆汁中一点点的钻了出来。 ‘嗤嗤’响声响彻云霄,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呢喃:“更多的血肉,更多的神魂……吾等本体想要复苏,需要时间……我们可以借用分身,先收回这个属于我们的世界!” 怒骂声从远处传来。 公孙正一马当先,冲到了黑龙城上方。 “尔等,简直岂有此理……尔等罪孽之辈,这一方世界,和尔等有何干系?” 公孙正嘶声吼道:“诸位,联手罢……若是让他们真个复苏回归,这一方天地……你们绝对不愿意看到最终的场景!” 第一百三十九章 禁忌邪物(上) 云光收敛,刑天鲤脚踏虚空,悬在天海之间。 前方,灰蒙蒙一片,阴风阵阵,雾气黏湿,森森邪气阴寒刺骨,扑面而来,更有隐隐的腐朽腥味弥漫虚空,刑天鲤单单是看着前方那一片阴风邪雾,就只觉遍体生寒,本能的不愿靠近分毫。 东云的中部群岛,完了。 大大小小数百座岛屿,上万座大小城池,无数村镇,数以千亿计的东云黎民,全完了。 不仅仅是这些东云人,甚至他们蓄养的牲口家禽,山林中的飞禽走兽,甚至是中部群岛所在海域,深海中的所有鱼虾龟蟹等等,全都完了。 灰雾所过之处,所有血肉之躯悉数飞灰,一切生命精气都被吞噬一空。 换来的,是高空垂下的数十条极细的灰线,若实若虚、如真如幻的灰线下方,分别悬浮着一条高有丈许,瘦削异常,通体上下只剩下皮包骨的老人。 灰线紧紧连着他们的天灵盖,他们静静的悬在虚空中,就好似一个个巨大的人形鱼饵。 他们眸子里闪烁着暗绿色的幽光,贪婪,凶戾,透着一股子非人的寒意。他们低沉的呼吸着,他们的胸腔内,好似有数万座大型的鼓风机,他们每一次深沉的一呼一吸,都持续将近一刻钟,吸气如此,呼气也是如此。 他们的呼吸声响彻天地,隔着数百里远,都能听到他们悠长而浑浊的呼吸声。 因为他们的呼吸,被灰雾笼罩的中部群岛,掀起了一个个巨大而缓慢的旋风。 巨大的风漩卷起粘稠的灰雾,最终在天地间,结成了一个个巨型的纺锤状雾团,就好像有高手匠人用蜘蛛丝卷成了线团儿。 高空中,来自英吉士王国郊外山林,还有其他数十处世界通道的太初之炁,翻翻滚滚,汹涌而来。浑浊的太初之炁尖啸着冲到了这一片群岛上方,然后一个九十度大转折,呼啸着俯冲向地面。 黑龙城已经彻底湮灭,露出了深处地下的地宫。 那座白骨铸成的祭坛闪烁着迷离的磷光,疯狂的吞噬着汹涌而来的太初之炁。滚滚太初之炁被祭坛凝聚的邪力疯狂压缩,塌陷成了一滴滴肉眼清晰可见的浑浊灵液。 徐福、胡亥、赵高、邪马台四人被血茧包裹,静静的悬浮在祭坛上方。 一缕缕浑浊灵液不断滴落,融入血茧。 茧子剧烈的收缩膨胀,内部不断有沉闷的心跳声传出。偶尔浑浊的血光闪烁,厚厚的血茧就骤然变成透明状,露出里面疯狂蠕动变幻的四条身影。 这四条身影……不能用‘人影’称之。 如鱼,如虫,如蛇,如诸般千奇百怪的生物。它们在蠕动,在变幻,偶尔有极短的一弹指时间,它们会凝成人形,然后迅速的变换成其他古怪狰狞的模样。 刑天鲤悬浮在空中,警惕的看着那悬浮在虚空中的数十条人影。 公孙正、南巢囿、商纣王,还有刑天犼、刑天狡、巫馋、巫噬、巫贪几人,乃至雷诺夫和一票心腹下属,还有帝囹、帝禿、哈默、海銫等金仙级的大能,前脚后脚的,赶到了这里。 清新的风吹过。 ‘哗啦啦’一声巨响,刑天鲤身后的海面上,一株直径百丈,高有数十里的巨木突然从海水生出一头钻了出来。巨木参天,树干如碧玉,树叶如翡翠,丝丝缕缕清新淡雅,甚至带着淡淡花香气的风微微吹拂而过。 刑天鲤猛地回头。 他看到,那巨树的树干上,一张清晰的老人面孔浮现,一根极粗壮的树杈蠕动着,宛如一支巨大的手臂,缓缓向前探出,手掌上,一名俏丽清新的白裙少女傲然伫立,苏菲、玛索,还有刑天鲤认识的数十名暗语森林的男女,悉数站在那巨大的树杈上。 刑天鲤瞳孔一凝。 金仙仙魂震荡,仙魂之力迅速扫过那白裙少女。 “该死的东西!”金仙,仙魂已经发生蜕变,有了‘金之不朽’的韵味,金仙仙魂和天地宇宙的联系越发紧密,任何金仙,都能拥有诸多神异的‘本能’。 比如说,刑天鲤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仙魂之力扫过那白裙少女,他就惊怒交集的发现——被他下了巫咒,自以为强行收服的玛索,赫然只是那白裙少女的一具分身。 愤然的刑天鲤咬着牙,《原始巫经》中,一篇卜算的咒祷之法浮现,他双手缩在袖子里,十指变幻法印,默诵巫咒,就要通过他植入玛索体内的巫咒,以此为因,强行推算出那白裙少女,即玛索本尊的根本来路这个‘果’。 但是冥冥中,一股绝强的力量庇护了这个白裙少女。 任凭刑天鲤倾尽全力,他也只能确定,白裙少女是玛索的本尊,玛索是她用某种奇异的方法凝结的一具分身——偏偏这具分身,却和道家、巫家,乃至佛门,甚至是妖魔道的分身,有着极大的不同。 本尊是本尊,分身是分身,本尊和分身之间,固然联系紧密,却也能看成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白裙少女和玛索之间,更像是——玛索是白裙少女动用自己的一部分本源,‘种植’出来的‘子辈体’? 白裙少女,是种子。 玛索,是新的果实? 什么乱七八糟的……刑天鲤身体微微一震,嘴角一缕鲜血渗了出来。他强行催动咒祷之术,强行推衍白裙少女和玛索之间的古怪关系,不经意间,已经受到反噬——庇护这白裙少女的那股力量,层级很高,远超金仙! 刑天鲤深沉的盯了白裙少女一眼。 少女微笑,朝着刑天鲤眨巴了一下眼睛,精致异常,纤细纤薄,精巧完美得好似一片玉雕蝉翼的容颜,在金红色的阳光下,隐隐泛着迷离的光辉。 她向后退了一步,来到了玛索身边,抓住玛索的手臂,轻轻举起,带着一丝挑衅之意,朝着刑天鲤晃了晃。 刑天鲤眸光一寒,正要说话,少女身后,几名袒露上身,腰间缠着兽皮战裙,背后背着重盾、大斧、长弓、矛戈的巫族汉子大步行出。 这些巫族汉子和那少女嘟囔了两句,身体微微蹲伏,然后猛地跃起,划出巨大的弧线,‘咣咣’有声的,好似投石机砸出的石块,猛地掠到了刑天犼、刑天狡以及南巢囿身边。 几个汉子向刑天犼、刑天狡行了一礼,就凑到了南巢囿身边,向他低声嘟囔了几句。 刑天鲤听得清楚,几个分别来自刑天氏、相柳氏、后羿氏的汉子,讲述了白裙少女的来历——心幕神州,仰慕巫族,不远亿万里,从异域来投,愿意配合巫族,对抗圣罗斯帝国和玛利亚一行疯狂侵略的‘义士’! 刑天鲤呆住了。 还能有这样的解释? 你们知道不知道,她们所谓的‘异域’,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啊……虽然不知道这群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从她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她们绝对不是善茬! 但是不等刑天鲤开口,那南巢囿已经眉头一挑,双眸幽光四射,满意的点了点头:“可见,我大夏威孚四方,德配天地,这异域儿女,不远万里,诚心投效……可见,这天地气数,这神州正朔,在我大夏,这是妥妥不会错的!” 南巢囿这般说了,刑天犼、刑天狡微笑颔首,纷纷附和。 公孙正狠狠撇了撇嘴,冷冷的哼了一声。 商纣王更是斜着眼,右手按住了腰间佩刀刀柄,一副随时拔刀,和南巢囿当场放对的模样。 眼看现场的气氛越发古怪,前方阴风习习,缕缕灰雾升腾,一名身形高挑、枯瘦的老人缓步踏空行来。就看他整个身体都袒露在外,皮肉成灰白色,身躯上,好些地方皮肉残缺,露出了内部枯黄色、死气沉沉的骨骼,以及黑红色,同样干瘪黯淡,没有任何生机的五脏六腑。 大地上,无数血肉生灵被屠灭,他们的血肉精气,正化为丝丝缕缕的血线腾空,一部分血线,正纷纷向这逼近的老人汇聚而来,丝丝缕缕,不断融入他的身躯。 每走一步,这老人的气息就强大一分,他那死气沉沉的身躯,也就恢复一点活气。 等到他走到众人面前不到一里地的时候,老人黑红色,干瘪枯萎的内脏已经变得大半丰盈,色泽也变得好似刚刚宰杀的大肥猪的猪肝一般鲜艳红润。 他枯黄色、死气沉沉的骨骼,隐隐镀上了一层亮盈盈的幽光,枯黄色也变成了乳黄色,看上去看得顺眼了不少。 那些残缺的皮肉附近,一缕缕死气不断被磅礴的生机冲突,一点点挣扎着,蠕动着,好似无数粘稠的蛆虫,慢吞吞的从他皮肉缺口处钻了出来,伴随着凄厉的哀嚎声融入外界的阴风。 于是,皮肉上点点鲜嫩的肉芽开始生长,好似朽木的皮肉,逐渐变得新鲜、鲜妍,这个老家伙的五官也随之一点点的丰盈,逐渐有了三分活人应有的模样。 慢吞吞的,一步一步的行了过来。 老人在距离众人还有百丈之处站定,他双眸闪烁着暗绿色幽光,极贪婪的朝着四周望了一圈,枯瘦的,不断有干结的皮屑掉落的嘴唇微微蠕动,低沉的嘟囔道:“虽然……不是……赤县……九州……却也……算是……吾等……第二……故乡!” 极艰涩的嘟囔了几个字,老人的话语逐渐变得流利。 他目光如刀,极深沉的逐个扫过公孙正、南巢囿和商纣王,他的目光,也仅仅是扫过了他们三个,似乎在场这么多人,唯有这三人,值得他注意。 缓缓点头,老人喃喃道:“老朽,何德何能,能有三位人皇血裔,亲自迎接?嘻,尔等,是三皇五帝,哪一脉的族裔?” 巫馋庞大的脑袋上,数十颗电子眼齐齐闪过凶戾的幽光,他挥动巨大的金属手臂,‘嗡嗡’咆哮道:“老家伙,你眼里,只有这些人皇后裔?看不到吾等怎的?” 老人微微侧过头来,极轻蔑的朝着巫馋斜睨了一眼。 无声无息,毫无痕迹,一巫雷在巫馋胸口猛地爆开。 ‘嘭’的一声闷响,雷光迸溅,雷声并不洪亮,大概就是七八岁孩童,抡起鼓槌,敲击一面三尺牛皮鼓的那等响动。 巫馋闷哼一声,他胸前厚重的装甲板‘哗啦啦’爆开,无数金属碎屑顷刻间被巫雷威能化为赤红色的铁浆,宛如火山爆发一般,高温铁水喷溅数里。 巫馋被炸得向后倒飞,闷哼着倒飞了数十里远,一头撞在了一座突兀探出海面的巨大礁石上,将那方圆百亩的礁石撞得稀碎,这才好容易稳住身形。 “该死的老家伙,你敢下手偷袭?”巫馋怒骂,他数丈高的巨大金属之躯疯狂膨胀,无数机械构件宛如潮水一样从他体内喷出,伴随着‘呛琅琅’金属撞击声,巫馋在三五个呼吸间,就化为直径三十里的金属平台,宛如一片乌云高悬海天之间。 刑天鲤等人,则是默不作声的向后退了好几里地。 这老人模样诡异恐怖,气息邪异扭曲,行事手段更是诡谲莫测。刚刚那一道巫雷,就连刑天鲤都没发现,这老人究竟是如何在无声无息之间出手的。 这一道巫雷,本质很简单,就是最寻常的巫道雷法,以自身精血融合巫力,于体内五脏之力迸发,在‘体内小天地’之间,萌发的后天五行巫法雷。 这雷法,并不高妙,算是巫道诸多神通法门中,最基本的雷法。 但是这老人对于这普通的巫雷,已经将其演绎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以如今刑天鲤之能,都无法看透他是如何出手的,这就很有点吓人了。 嗯,巫馋头铁,让他去试探试探罢? 这并没有污蔑他,这家伙,真的是头铁啊,他的整个脑袋瓜子,都被自己改造成了金属疙瘩嘛! 刑天鲤一边后退,一边朝着公孙正等老家伙瞥了一眼。 结果,他看到公孙正、南巢囿、商纣王等一群老货,一个个脸上表情,都是那般的无良,无良到自然而然、风轻云淡的地步——发现刑天鲤在偷偷的打量自己,公孙正等人,纷纷冲着刑天鲤微微一笑。 刑天鲤也心领神会,微微一笑。 然后,刑天鲤笑容骤然一僵——啊呸,道爷怎么和这群老家伙一般,变得这般无良而阴险了?道爷风华正茂,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也不到两百岁,怎可能变得和他们一般腹黑? 巫馋通体激荡着巨龙一般的电弧光,庞大的金属躯体上,一座座狰狞的炮台猛地探出头来,一尊尊粗大的炮口锁定了老人的身躯,伴随着巨大的炮声,一发发实体炮弹,以及一道道威力惊人的高能光线,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粒子洪流等高能攻击,疯狂的朝着那老人冲刷了过去。 老人眯着眼,缓缓举起双手。 他轻声道:“旁门左道,雕虫小技……嗤,这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咄!土,五行,逆,震,陷,湮!” 老人面前,有灰色雾气萦荡,厚重的灰色雾气凝成绵绵百里的城墙,轻松抵挡住了巫馋倾尽全力爆发的攻击。他的咒语声‘嗡嗡嘤嘤’,好似整个天地都在响应他的咒语,四面八方,方圆千里之内,整个虚空都随着他的咒语声在缓缓震荡。 巫馋疯狂的倾泻火力。 无数炮弹,无数流光,无数稀奇古怪的能量洪流倾泻在灰色雾气上,就好似一桶桶食盐倒入了深海,没有溅起半点儿浪花。 反而是随着老人的咒语声,巫馋庞大的金属身躯上,一道道晦涩的土黄色纹路悄然滋生,缓缓蔓延。厚重的金属结构逐渐岩石化、泥土化,内部的能量回路、诸多管道、齿轮、连杆等机械构造,纷纷失去功效。 ‘咔嚓’声不绝于耳,巫馋身上,大块大块的金属部件变成了岩石,变成了泥土,变得死气沉沉,纷纷从他的身躯上脱落。 老人不紧不慢的念诵咒语,伴随着巫馋惊怒交集的吼声,他的大半个身躯‘哗啦啦’崩解,巨大的石块,还有一块块小山般的泥土崩落在海上,砸得下方海面炸开了大片涟漪。 巫馋怪啸,他身体一晃,异变的躯体齐齐崩解脱落,他身上大片电浆流光涌动,一块块厚重的六边形钢板从他体内飞出,迅速在他身边组成了一座上应天星的庞大巫阵。无数条电光在十几万块巨大的钢板间流淌,奇异的力场迅速隔绝了老人诡异的巫咒之力。 “老家伙,你真该死。”巫馋嘶声道:“你这是古巫道,山海一脉巫法。嘿,太古之时,这是大巫们行走天下,疏通水脉,填塞沼泽,化天灾为良田的手段。” ‘嗤嗤’声中,肉眼可见一道道若隐若现的波纹疯狂冲刷巫馋布下的巫阵,不断有山峰、沼泽、大海、河流诸般山海异象在巫阵边缘涌荡,庞大的巫阵被冲得微微摇晃,刚刚被弄得狼狈不堪的巫馋,却已然稳住了阵脚。 ‘呛琅琅’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无数机械构件如潮水一般从巫馋体内涌出,他的身躯急速膨胀,顷刻间就化为直径两百里的小型金属行星,呼啸着冲上了离地百里的高空。 十几万块厚重钢板悬浮虚空,巫阵中电光涌动,声势惊人。 巫馋的身躯正中,一块巨大的钢板缓缓挪开,一个直径十里的巨型炮口浮现,炮口中幽光迷离,一股让刑天鲤都感到窒息的恐怖威压呼啸扩散,让那老人僵硬呆板的面皮都一阵阵的抽搐痉挛。 “那么,本座也就玩真的了。嘿,试试本座的‘诛仙炮’罢?” 第一百三十九章 禁忌邪物(下) 一道道仙魂之力纵横虚空,死死锁定了巫馋这门体积惊人,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更是耸人听闻的主炮。公孙正等人,帝囹等人,包括刑天鲤在内,都对巫馋的大杀招充满了兴趣。一道道仙魂之力纵横虚空,死死锁定了巫馋这门体积惊人,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更是耸人听闻的主炮。公孙正等人,帝囹等人,包括刑天鲤在内,都对巫馋的大杀招充满了兴趣。 刑天鲤更是默诵秘咒,从神魂中浩如烟海的仙道典籍中,找到了一门高玄微妙的‘琉璃宝佛印心法’,其法门存乎一心,藏于一念,似真似幻,微妙绝伦,乃是佛门神通‘他心通’的至高大乘法。 此法一经动用,刑天鲤一颗心顿时宛如朗月、明镜,高悬虚空,印照万物。但凡神魂之力拂过之处,万物玄微,尽被‘拓印’,一览无遗。 于是,公孙正、南巢囿、商纣王三人体内的巫力流动,他们的法咒变幻,帝囹、帝禿、哈默、海銫的肉体构成,他们体内的基因组合,乃至刑天犼、刑天鲤腰间悬挂的小小玉斧的重量、形态,内部刻印的巫纹巫阵的诸般奥义。 铺天盖地的信息如洪流,疯狂涌入。 刑天鲤金仙仙魂剧烈震荡,将这些信息悉数拓印,然后输入了九口小鼎。其中,自然就包括了正全力催动的‘诛仙炮’的组成。 “佛家神通,微妙不可形容。啧,奇怪也哉,那位老人家,分明是道家高士,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佛门妙法一股脑的给贫道塞了进来?”刑天鲤默默念叨着,九口青铜小鼎中,一座座搜刮来的巨大山峰不断熔炼,滚滚太初之炁在‘斡旋造化’之力催化下,八十一尊诛仙炮正在缓慢的成型! 这诛仙炮,是巫馋的看家大杀器,其内部构成极度复杂,极度玄妙,更兼材料极度的珍稀,乃是各种经过变异强化的特异合金,内部一颗小小的齿轮,其品质都达到了正经金仙器的水平。 如此一座诛仙炮,单个拆开来,怕不是有数百万件细小的零部件构成? 数百万件堪称‘金仙器’的零部件,以刑天鲤如今的实力,哪怕已经拓印出了其中所有奥义,想要造化复制出来,也是极不轻松的事情。 灰雾中,老人的面皮微微一抽。 他的脑袋在脖颈上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回头’看向了那数十尊悬浮在黑龙城上方,正在贪婪享用中部群岛万亿百姓精血的同伴。 “尔等,还在看热闹么?一起出手罢?” 那数十条人影缓缓抬起头来,惨绿色的眼眸中幽光四射,他们齐齐怪笑,身体微微一晃,就齐齐到了老人身边。他们都是一般无二的袒露身躯,高挑瘦削的身躯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蠕动着,透过这些贯穿肉身的伤口,可以看到他们的五脏六腑和骨骼血肉,都在快速的滋生,一点点的修复身躯上的创伤。 伴随着细微的巫咒声,一共六十四个高挑人影,他们慢吞吞的挪动身躯,踏着禹步,按照先天八卦方位,布下了一座看似简单的巫阵。 刑天鲤的瞳孔微微一抽。 《原始巫经》中,大量巫文呼啸冲出,潮水一样的信息涌入神魂。 这六十四个老怪物,他们的禹步,古老而蛮荒,更透着一股子近乎癫狂的意味——他们挥手,抬足,扭动身躯,疯狂的甩动脑袋和上半截身躯,一举一动之间,好似一群洪荒大地上的野兽在狂舞。 整个天地,都似乎因为他们的步伐,被唤醒了。 有极其神秘而原始的力量,在这一方世界苏醒,这一股洪荒、蛮荒之力,在呼应他们的动作,在那座看似简单的巫阵成型后,这股力量就悄然加持巫阵,和这小小的巫阵完美的凝成一体。 于是,方圆十万里内,刑天鲤等人清晰的察觉到——天地依然是天地,但是他们已经和天地彻底隔离。 这座小小的巫阵,唤醒了这一方天地的‘本我意识’,这一缕混沌、懵懂的‘天地意识’,承认了这些自天外归来的古老而邪异的存在,而刑天鲤等人,则是被天地排斥,被天地视为异类。 也就是这一方世界已然沦入末法,天地之力微乎其微。 若是一方正经的,处于巅峰的大世界,这座小小巫阵成型的一瞬间,天地意识排斥之下,恐怕就已经有毁灭一切的天劫降临,将刑天鲤等人彻底诛杀当场。 《原始巫经》传送给刑天鲤的信息,就是这座巫阵的名字——‘山海’! 弹指间,刑天鲤就已经明悟了这座巫阵的玄妙,知道了这座巫阵应该如何布置……但是这座巫阵,是无法破解的,巫阵成型的一瞬间,巫阵就已经和天地融合,达到了完美的‘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除非用另外一座‘山海’巫阵硬碰硬的对冲,或者用更强大的神通、法术强行攻破……这座‘山海’巫阵,本身是完美的,是无瑕的,除了纯粹的直接的暴力,是没有任何其他办法进行破坏的! 这就是太古最原始、最古老的巫,他们至高的智慧结晶啊! 刑天鲤的嘴角剧烈的抽搐着。 神魂中,无数道家、佛家、魔门、妖道的阵法奥义蜂拥而来,不断被他仙魂消化、融合……但是所有的阵法,都有阵眼,都有弱点,都有可以破解的‘生门’! 唯有这座‘山海’巫阵,完美,毫无瑕疵! 这…… 就是这区区六十四个遍体鳞伤,身躯破破烂烂的老怪物,他们站定的方位,也是按照先天八卦立下的阵基。如此‘浅显’的巫阵,居然无懈可击?居然毫无弱点? 这是,什么道理! 神魂中,《万仙阵》、《十绝阵》、《九曲黄河阵》、《生杀幻灭两仪微尘阵》,甚至是至高的《诛仙剑阵》等诸多阵图在载波载浮,在熠熠生辉。 可是,哪怕是《诛仙剑阵》,都有破解之道——只要有四位同阶的圣人齐齐入阵,站定四方阵门,取下诛仙四剑,就能将阵法轻松的破解去。 唯有这看似简单的‘山海’巫阵,除了纯粹的暴力摧毁,它没有任何旁的破解之道。 巫馋一声大吼,庞大的金属行星向高空急冲千里,他巨大的身躯下方,笔直的光柱呼啸奔涌,狠狠劈向小小的‘山海’巫阵。 这‘诛仙炮’的光柱刚刚轰出时,通体殷红,光照万里。 但是冲出炮口不到百里,巨大的光柱就呼啸着向内塌缩,红光急速变深,红、橙、黄、绿、青、蓝、紫……光束越是纤细,色泽越是深邃,最终光柱变成了水缸粗细宛如实质,好似黑漆漆水晶雕成的一根笔直的柱子,带着可怕的虚空撕裂声狠狠扎在了‘山海’巫阵上。 方圆十万里,这一片小小的‘世界’微微震荡了一下。 不是这座‘山海’巫阵受到了攻击,而是整个方圆十万里的‘世界’,十万里方圆的天,十万里方圆的海,还有这十万里方圆中,天海之间的所有岛屿,同时承受了巫馋这倾尽全力的一炮。 刑天鲤面皮微动。 这一击的威力,真真达到了正经的、普通的、走最正统炼气之道而成的圆满金仙,倾尽全力发出的法术攻击。 十万里的‘世界’? 不够。 这小小的一方世界,无法承受一尊圆满境金仙的倾力一击。 金仙震怒,这等末法世界被他一道法术落下,不要说十万里虚空,就算百万里、千万里,也会顷刻间化为一片飞灰! 就在刑天鲤和公孙正等人面皮微变,一个个就要施展遁法向西遁走,同时准备手段,抵挡这一击诛仙炮的余波肆虐,避免这一炮击毁伤东国神州沿海地带时,‘山海’巫阵动了。 先天八卦,天、地逆转,风、火顺行,八色奇光一阵缭绕,黑漆漆宛如水晶柱子的一击炮击骤然消失。 刑天鲤等人齐齐抬头望去,视力有所不及,但是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应到,巫馋的这一击,被这座‘山海’巫阵借助天地之力,轻轻松松的四两拨千斤,挪移到了极高、极高的外空之外。 在极高的虚空中,灰雾骤然散碎。 巫馋的这一击炮击,其中隐藏了绝强的‘因果巫咒’之道,避无可避,炮火在出膛的一瞬间,就已经‘命中注定必须命中敌人’。 身躯虽然机械化了,但是巫馋的身躯也好,他的攻击手段也罢,其中依旧有着浓郁的巫法气息,蕴藏强横无比的诸多无法神通。 炮击必须命中,而那些还在疯狂回复肉身的老怪物,他们‘孱弱’的肉身,显然无法承受巫馋着倾尽全力的一击。所以,注定命中的炮击,被‘山海’巫阵挪移开来,狠狠命中了高悬虚空,那高有三万六千里的巨大人形上。 黑光升腾,毁灭一切的黑色火焰冉冉向四周扩散开来。 庞大的人形发出低沉而凄厉的咆哮声,巨大的身躯微微震荡,炮击命中了祂的胸膛,大片嶙峋宛如戈壁滩的皮肤被黑色火焰冲刷、焚毁,露出下面黑灰色,宛如无数条枯死绦虫一般缠绕在一起,密密麻麻,狰狞而恶心的肌肉。 黑色火焰冲刷着这恶心的肉身,一层一层薄薄的肌肉层不断被黑火疯狂灼烧,大量黑灰色的粘稠浆汁,从原本僵硬如枯木,如今却疯狂蠕动、跳荡的肌肉纤维中喷了出来。 这些黑灰色的浆汁带着恶臭,带着让人窒息的阴冷腥气,好似涨潮的海水,‘哗啦啦’从枯干的身躯中冒了出来。黑色火焰引燃了这些让人恶心的、不祥的黑灰色浆汁,虚空中响起了刺耳的‘嗤嗤’声响,就好像冰冷的泉水喷溅在了烧红的铁板上。 黑色火焰,灭绝一切的黑色火焰混着诸多属性特异的粒子、辐射,乃至于巫法诅咒、巫蛊巫毒之类乱七八糟的玩意,化为毁灭性的黑色洪流,顺着庞大人形的皮肤表面冉冉扩散开来。 很快,高有三万六千里的人形,整个被黑色的火焰包裹,火焰疯狂灼烧,烧得灰色人影微微蠕动,粗糙嶙峋的皮肤下,无数条人腰粗细的,好似绦虫一般的肌肉纤维骤然裂解,发出‘嗤啦拉’的声响,在空中疯狂的摇晃舞动。 灰雾散去。 这一方世界,无数百姓齐齐抬起头来,他们看到,在那诡异的变成了金红色的太阳下方,有一具清晰可见的,大概巴掌大小的黑色人影,正在缓缓的舞动手脚。 这巨大的人影,通体放出淡淡的火光,其光焰深邃,充满侵蚀力,甚至让天空原本就黯淡了百倍的阳光,更是变得冷飕飕了。 “老天爷,震怒了!”无数愚夫愚妇,不知好歹,纷纷跪倒在地,向天空那黑色人影顶礼膜拜。更有婴孩哭泣哀嚎,有老人成群结队,拎着铜锣,在城镇、村口绕着圈儿疯狂敲响。 于是,大地上,无数黎民百姓的惊恐、畏惧、惊慌、绝望,诸多负面气息,就在某种邪能的催化下,化为肉眼可见的灰色雾气,丝丝缕缕的向天空飞去。 巨大的人影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眶中,数千条粗大的触手蠕动着飞出,每一条触手顶部,都有一颗色泽各异,大如山峰的干瘪眼眸。这些眼眸微微蠕动,反射黯淡的太阳光辉,放出极幽谧的邪光,朝着下方的大地张望着。 好几颗眼眸突然眨巴眨巴,于是,庞大的吸力凭空而生,地面上,无数黎民滋生的惊恐绝望等负面情绪所化的灰雾,就直接跨越虚空而来,被这些眼眸吞噬了下去。 包裹了整个巨人身躯,烧得他肌体‘嗤嗤’直响的黑色火焰,随着这些负面情绪和巨大人形的融合,原本越演越烈的黑火,骤然就黯淡了几分。 低沉的啸声绵绵不绝。 从那巨大人形毛孔中延伸出去的细细灰色丝线顶部,数百口敞开的棺椁内,一条条枯瘦的高挑人影缓缓睁开眼睛。 他们挣扎着,浑身血肉剧烈的蠕动着,极艰难的,一点点从棺椁中爬了出来。 相比正和巫馋对峙的,那六十四名组成了‘山海’巫阵的老怪物,这数百名得到了足够精血滋养,更得到了庞大负面情绪能量填充的老怪物,他们生得就颇为抽象。 有人头鱼身的。 有鸟头人身的。 有背生肉翅的。 有腋生千眸的。 其中更有一些人,身形扭曲而梦幻,好似诸多噩梦中的怪物劈开了,揉碎了,然后随意的拼凑在一起,最终在身体某个部位摆上一颗人头,就此拼成了一个老怪。 比如说,其中气息最强大的一个老家伙,他有人身,但是没有双腿,原本应该是双腿的位置,却延伸出去了三条黑龙躯体,偏偏这密布鳞甲的黑龙躯体下方,没有龙爪,而是一根根疯狂蠕动,宛如蚰蜒的粘稠虫足。 至于这老家伙的脖颈以上么,没有人头,只有一朵扭曲盛开的血肉大日花。 那疯狂蠕动摇晃的大日花的花蕊中,十三根细细的花蕊伸展开来,长有百多丈,只有小手指粗细的花蕊顶部,十三颗水缸大小的头颅极其欢快的摇晃着。 一男子,一女子,一孩童,一老妇,一老头,这是五颗人头在摇曳,在歌唱,在念诵古怪的咒语;而其他八颗头颅么,有蜈蚣,有毒蛇,有蛟龙,有蝙蝠,有蛤蟆,有壁虎……其中还有一颗头颅,其造型就和刑天鲤前世,西方神话故事中的地狱红皮恶魔相似。 十三颗脑袋欢快的舞动着,‘叽叽喳喳’的呱噪着。 这具诡异的身体慢吞吞的爬出棺椁,探出头来,朝着下方的大地望了一眼,十三颗头颅齐齐咧开嘴,‘咯咯咯’的狂笑不已。 “吾等……回来了……嘻,也不知道,今时今日,尽是何年?” “当年吾等被驱逐离开时,乃是大虞人皇当道……咳,还有那道家的三个小儿,佛门的两个贼秃……嘿……还有娲皇氏那心狠手辣不讲情面的……” “没有他们的气息。” “这一方世界,他们也已经离开了?” “如此,妙哉!” “吾等归来,却无人可制……这一方世界的百姓,那般多的鲜嫩血肉,就任凭吾等享用了。”十三颗头颅中,那颗孩童的头颅抽搐面皮,露出一个极其扭曲狰狞的笑容:“先抓三万童男童女,让小爷吃个痛快啊!” 那女子头颅则是狠狠一口吐沫吐在了这孩童头颅上:“蠢货,小孩子的皮肉稀嫩的,有什么吃头?当然要二八佳人的血肉,啊呀呀,那叫做一个鲜嫩馨香……尤其是她们的两片红唇,哦嚯嚯嚯,还有那小小的香舌,啧啧!那才叫做好味道呢。” 十三颗头颅齐齐晃荡,纷纷发表意见,对如何吃人,什么人好吃,要怎么吃,进行了充分的探讨。 那数百条从棺椁中挣扎起来的诡异存在中,好几个气息和这家伙相当的存在,慢吞吞的,摇摇晃晃的行了过来:“少呱噪了,先下去,找一国,屠一半。” “一半屠之,其血肉当能让吾等大快朵颐,起码恢复些许法力。” “剩下一半,当吓得魂飞魄散,那等绝望、惊恐之气,才能让吾等联手制成的‘盘古魔躯’恢复些许生机,起码先将这可恶的火焰灭了去。” 数百诡物齐齐欢笑,头顶着一根根细小的灰色丝线,‘唰’的一声,直扑大地而来。 第一百四十章 捏软柿子(上) 他们,从天而降。 带着滔天的邪气,以及无比可怕的‘食欲’。 他们缓慢的突破灰雾,一点点向地面逼近,他们低沉的嘶吼着,阴郁的呢喃着,他们的吼声,他们的呢喃声,响彻整个世界,无论是东国神州,还是极西百国,所有百姓耳朵里,所有百姓的脑海中,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无论东方,西方,乃至海外那些土著陆地,无论他们使用何等语言,所有智慧生物,都听懂了这些家伙在嘟囔些什么。 他们重伤。 他们饥渴。 他们的身躯和神魂已经被压榨成了空壳子,他们无比迫切的需要智慧生物的神魂和血肉,来填补他们的空乏。 当然,如果智慧生物的血肉和神魂不够,那么寻常的生灵,只要是有血有肉的,大到鲸鱼、虎鲨,中到野象、狗熊,小到家犬、鸡鸭,微末到老鼠、蟑螂,他们也不介意,他们会很欢喜的接纳这些生灵的血肉。 吞噬,然后圈养。 他们会吞噬这个世界一半的有血有肉的生灵,然后将剩下的生灵圈养起来。他们会用巫法磨灭所有血肉生灵的智慧,他们会配制刺激繁衍欲望的巫药,将这种巫药洒遍整个世界,促进所有的血肉生物疯狂的繁衍后代。 比如说‘人类’,在他们的计划中,未来人类可以八岁到九岁就生理成熟,就开始繁衍后代,而且每一胎最少都能繁育四胞胎。他们会用巫药,让‘人类’的繁育年限达到一百岁,一百岁之后的‘人类’,就会被他们‘自然收割’…… 无数人都听到了这些恐怖存在的呢喃声。 他们被这些家伙残酷而邪恶的计划吓得浑身发冷,一个个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很多人,包括刑天鲤这样的金仙级存在,也有巫馋、巫噬、巫贪,甚至是玛利亚这种,已经机械化、电子化,拥有超强计算能力的人,已经算出了这些家伙的‘如意算盘’。 那是何其庞大的数字。 当然,再大的数字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怎能,将人类,当做牲口一样圈养? 他们是巫。 他们是最古老,最原始的巫。 他们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他们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 公孙正愤然怒吼,他头顶一片青色雷光冲天而起,雷光中,一座青铜铸成,下有九重高台,上方九开间、高三层,辉煌巍峨,长宽都在十里开外,造型古拙、粗犷的大殿喷吐着雷光云烟,‘轰隆隆’高悬头顶。 这座大殿,通体古色斑斓,墙壁、梁柱、地面,都密布着无数巫纹。 认真看去,那些巫纹凝成了云雷纹的形状,一粒粒细小的巫纹,全都是一个个线条流畅、散发出磅礴气机的‘雷’字。 而大殿的两扇青铜大门,宽有十丈许,高有百丈,门户上,一颗栩栩如生的夔牛头像浮现,牛嘴张开,如流水一样的电浆正不断的从大嘴中流淌出来,带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撒向四面八方。 刑天鲤看了一眼这座大殿,双眼顿时一阵剧痛,差点没被这大殿刺瞎了眼睛。 须知道,他如今的肉身,已经实打实的踏入了金仙境。 体修,金仙境的体修肉身,双眸何其了得,更是自蕴神通,拥有不可思议的威能……如此眼眸,居然只是看了一眼这座大殿,眼珠都几乎被烧坏? 《原始巫经》震荡,大片巫纹闪烁,阐述了这座大殿的来历——太古之时,人族部落联盟,以三皇为主持,集中人族几乎大半最顶级的,走自然巫道的大巫,采首阳之铜,铸造的七十二座镇族大杀器之一。 这座大殿,原本是为了应对外域入侵的异族强敌而铸,结果尚未完工,那可怕的敌人就已经被彻底摧毁,连他们的老家世界都被人族部落联盟犁庭扫穴,彻底摧毁。 其后,这座只完成了七八成,甚至都没来得及命名的雷殿,就被人族部落联盟封存。 其后,人族内部动荡,大夏、大商、大周皇朝更迭,人族大巫聚集,传承人族最高智慧、掌握人族至强力量的巫殿分崩离析,逐渐消泯于历史长河。这七十二座镇族大杀器,也就在岁月冲刷中销声匿迹,再不见踪影。 没想到,居然在公孙正手上,见到了这座雷殿,而且分明是完全体的雷殿! 刑天鲤浑身绷紧,浑身尽是鸡皮疙瘩,一根根汗毛宛如钢针一般笔直竖起,浑身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剧烈的颤抖——这雷殿,按照《原始巫经》的阐述,太古之时,人族部落联盟铸造它们的终极目标,是‘屠圣’! 七十二座镇族大杀器联合列阵,当能‘屠圣’! 而任何一座镇族大杀器,其单体的杀伤力,都仅次于‘圣人之宝’,足以在圣人之下横行无忌,足以和神话传说中,所谓的凌驾于大罗金仙之上的‘半圣’和‘准圣’抗衡! 这座雷殿呵! 就是天地之间,雷霆大道的具体显化,更有无穷人族先辈的虔诚信仰之力凝聚其中,甚至还融入了一部分人族先祖三皇五帝的自身气运在内…… 刑天鲤都搞不明白,这般重器,在这末法时代,是如何保存下来的! 他能感受到,这座雷殿,很虚弱。 一如那些从天返回的诡异邪物,祂也很空乏,很虚弱,那是常年没有得到足够的太初之炁补充,就好似一个健壮的丈许大汉,三年没吃饱饭,早就饿得奄奄一息了。 饶是如此,这座雷殿被公孙正祭出后,依旧是雷光万丈,雷霆气息笼罩方圆百万里虚空,漫天都是淡淡的蓝色雷气盘旋翻滚。 虚空中,徐福、胡亥、赵高、邪马台四人建造祭坛,从世界通道那边牵引来的太初之炁,更是直接抛弃了那座邪恶的祭坛,浩浩荡荡的洪流呼啸着从高空俯冲下来,直接被这座气势可怕、恢弘的雷殿一口吞下。 雷殿正门,那颗硕大的夔牛头颅缓缓睁开眼睛。 于是,天地骤然一亮。 紫蓝色的雷光充斥虚空,整个东云诸岛的上方,都被紫蓝色的光芒笼罩,好似一块硕大的琉璃,填满了整个世界。 雷殿的气息越来越强,越来越重。 可怕的威势碾压四方,以刑天鲤的修为,他浑身僵硬,丝毫动弹不得。他剧痛无比,不断流泪,甚至隐隐裂开,不断有血水渗出的双眸,身不由己的直勾勾的盯着那座雷殿。 霸道。 无比霸道。 这座雷殿,分明已经通灵,祂普一出世,就直接强行摄取了所有人的‘注意’,祂逼迫所有生灵,但凡能看到祂的,必须直视祂,仰望祂,然后被祂震慑,被祂压制…… 耳边,有亿万人声一波一波的响起。 古老。 神圣。 威严。 充满不可名状的神异气息。 那是过往无数年前,那些铸造这座雷殿的人族先辈们,他们的力量,他们的意志,他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在这座雷殿上留下的痕迹。 为了铸造这座雷电,曾经的人族先辈们,聚集了几乎整个族群的力量。 而那个时代,那些人族的先辈中,有多少恐怖的大能存在?他们是天地的主角,他们掌控日月星辰,他们震慑九州八荒,在人族鼎盛,在巫道极致的巅峰,无论道、佛、妖、魔,悉数俯首,无能抗争! 无数年过去了,仅仅是这座雷殿上残留的,属于那些过往可怕大能的一丝痕迹,一丝气息,都让刑天鲤感到心头滞闷,他的双腿战栗,有一股绝强的意志,逼迫他下跪,逼迫他跪拜,逼迫他像膜拜天地神灵一般,向这座雷殿顶礼膜拜! “该死!”刑天鲤一声大吼,手中通天妙竹骤然闪过一抹强光。 二十四节竹节上,血色符令一枚枚亮起,刑天鲤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喷在通天妙竹上。于是,得到了诸多先天至宝‘本质’的通天妙竹,一瞬间分化开来。 ‘咚’! 一口天圆地方,厚重古朴,通体铭刻了周天星辰图影的巨钟,高悬刑天鲤头顶。丝丝缕缕混沌气息从钟口喷出,化为氤氲光幢,护住刑天鲤全身,定住了他摇摇欲坠的仙魂。 ‘嗡’! 一座九品青莲闪烁着迷离灵光,喷吐出数丈清气,轻轻的落在刑天鲤脚下,任凭他盘坐莲台正中。一缕缕极清凉,极清净,好似能将整个天地一切邪祟、一切浑浊悉数化开的大道气韵,丝丝缕缕融入刑天鲤身体,护住了他躁动几乎要爆燃的血脉。 ‘嗤啦拉’! 一枚通体紫色的小锤落在刑天鲤手中,刑天鲤手持这柄两尺多长,非金非玉非铜非铁,浑然不知用何等材料生成的小锤,右手只是一抖,小锤上也有万亿条细细雷光闪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霆轰鸣声,硬生生将那雷殿的可怖雷霆气息破开。 笼罩方圆百万里的雷殿气息,硬生生被这紫色雷锤夺走了三成。 这三成的分流,就足以保证刑天鲤自身在这雷殿的威压下行动自若,再也不受祂的威压戕害。 刑天犼、刑天狡两老,也急忙窜到了刑天鲤身边,借着刑天鲤分化的三件至宝,护住了自身。 刑天犼龇牙咧嘴,看着那座气势可怕至极的雷殿,喃喃道:“传闻是真的,大虞,还真是继承了整个人族大半的家当……啧啧,这座雷殿,过往没见他们拿出来过……此次出世,大虞想要做什么?” 刑天狡慢悠悠的说道:“难不成,大虞还想压服历朝,再立人皇……咳咳?” 两老飞快的对视一眼,刑天犼轻轻摇头:“啊呸,就算是再立人皇,凭什么是他大虞?不能是我大夏?不能是我大夏刑天氏的某位子弟么?” 两老眸子里幽光闪烁,若有所思的看着刑天鲤头顶的大钟、座下的莲台,以及手中雷光闪烁,隐隐能对抗雷殿气息的小小雷锤——这三样宝贝,虽然气息不强,但是妙用无穷,其品阶高到不敢揣测的地步…… 这小子从哪里弄来的? 这小子,有如此气运? 哎,哎,哎……这里头,就值得推敲推敲了嘿……自家刑天氏的娃娃有如此气运…… 刑天鲤被两个老家伙看得是浑身发寒,他摇摇头,沉声道:“这些宝贝,看似强绝,实则只是梦幻泡影,尚未真正成型的……” 开什么玩笑,这钟、这莲台、这雷锤,都是神话传说中有数的先天至宝,通天妙竹得了祂们‘一点本质’,凭借刑天鲤的修为,强行幻化出来,借用其‘本质’,拥有了其本体一丝微不足道的威能而已。 此刻,面对那雷殿的威压,刑天鲤操控三件至宝的‘幻像’,从精血到法力,几乎都被压榨干了……想要将这三件宝贝真正的‘凝成实体’,真正的让祂们‘重返人间’,其耗费的资源,呵呵……反正在这个该死的末法时代,想都别想了。 就是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九口青铜小鼎中,刑天鲤都大海深处搜刮的数万座山头,已经‘呼啦啦’焚烧殆尽。浩浩荡荡的太初之炁化为先天本源,不断注入三件至宝‘幻像’。 于是,三件空有其形的宝贝,就隐隐有了一份‘凝实’的感觉。 三件宝贝的威力大增,对刑天鲤自身的压榨也减弱了大半,三色奇光闪烁处,被那座雷电疯狂吞噬的,来自世界通道的太初之炁,顿时分散了三成左右,化为一条宽达千里的大河,‘哗啦啦’朝着刑天鲤显现的三件宝贝落下。 于是乎,三件宝贝的‘本质’不断增强,祂们的气息越发强横。 三件宝贝都是凭借通天妙竹衍化而出,伴随着太初之炁不断落下,疯狂吞噬这无穷无尽太初之炁的三件宝贝自身只是凝聚了一丝半点,通天妙竹本体,却得到了绝大的好处。 越来越沉重。 越来越坚硬。 越来越柔韧。 灵性更强大。 祭出雷殿的公孙正闷哼一声,鼻孔里两点血水喷出,极其诧异的回头,朝着刑天鲤望了一眼。他眸子骤然一缩,显然是已经认出了护住刑天和刑天犼、刑天狡的这三件至宝的来历,他一脸莫名惊诧的朝着刑天鲤看了又看,沉吟片刻,轻轻点头,然后又轻轻摇头。 刑天鲤、刑天犼、刑天狡被雷殿震慑,同样被震慑的,还有在场的所有人。 南巢囿和商纣王,两人齐齐怒骂——他们的身份非凡,但是被这座雷电镇压之时,他们口中的市井俚语,简直比起街头的小混混还要狼藉百倍,天知道以他们的身份,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般话语。 南巢囿一声大吼,‘轰’的一声巨响,他头顶一片赤红色火云冲出,同样一座通体用赤铜铸成,外形和那雷殿几乎一般无二,但是通体火焰升腾,其光亮就连高空太阳都压制过去的火殿汹涌而起。 火殿和雷殿气机纵横,好似无数条无形的巨龙轻轻对撞,顿时虚空震荡,雷、火喷溅,公孙正和南巢囿齐齐闷哼,踉跄着向一旁闪出数十步,七窍中同时有血水喷出。 商纣王则是一声狂笑。 他同样用力的一拍头顶,就听滚滚波涛声响起,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鸟鸣声,九条体积庞大,每一头翼展都有三里开外,形如朱雀,却生有三足,遍体漆黑,每一片羽毛都宛如黑洞,散发出无穷吞噬之力,涌荡着无尽死寂之意的玄鸟,拖拽着一座辉煌夺目的高台缓缓从重重瑞气中飞出。 这一座高台,底座长宽九里许,高有百里上下,上下十八重,重重宫阙珠光宝气,通体好似用美玉琳琅铸成,其上镶嵌了无数华美的宝珠,什么辟火、辟尘、辟水诸般宝珠,什么增福、增禄、添寿等奇珍,还定海、移山、劈地等神物…… 自上而下,这般拥有诸多不可思议威能的宝珠,颗颗不同,样样非凡,其总数按周天星斗之数,总有八万四千颗! 在这般华丽得远胜天宫的高台上,更有五金铸成的巫傀一百零八尊,按照天罡地煞方位列阵,和那八万四千布成星阵的宝珠遥相呼应。在这些宝珠的加持下,这一百零八尊巫傀,每一尊散发出的气息,都让如今的刑天鲤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刑天鲤看得是目眩神迷,他嘶声道:“这台……” 刑天犼撇了撇嘴,低声讥诮道:“倾大商国库,刮天下奇珍,倾尽九州之物力,凝成一台,名曰‘露台’,上映天星,下合地气,燃烧大商国运为柴薪,妄图铸成逆天之器……” “本想以此碾压西岐,嘿嘿,破碎大周国运,没想到……宝贝还没铸成,大商就呜呼哀哉了。” 刑天狡喃喃道:“不过,当年这商纣王被接引来到这方世界后,不惜成本,耗费无数,终究是将这件重宝完成了……等到商汤飞升来此,啧啧,那一顿暴揍啊……呵呵!此宝威力,乃后天人族气运之器,不在那雷殿、火殿之下!” 刑天鲤听得直翻白眼! 好么,感情,你们这些古三家的老怪物,一个个都有压箱底的底牌! 他抬头,看向了极高的天穹外,那些冉冉降落的邪物,突然笑了——你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嘿。 深吸一口气,刑天鲤看向了前方灰雾中,那六十四名排成了‘山海’巫阵,此刻一个个脸色惨变的老家伙。他大声笑道:“三位前辈,这般重宝,对付这些老鬼,似乎有点浪费……罢了,他们,就交给贫道罢!” ‘山海’巫阵中,一个老鬼厉声喝道:“无知小儿,焉敢口吐狂言,你……” 刑天鲤冷哼一声,通天御灵幡腾空飞起,一边疯狂吞吐太初之炁,一边有无数条灵光从通天御灵幡中飞出。 通天御灵幡内,数以千万计的甲士凶鬼,还有这些日子收罗的,数以亿计的鬼奴,他们全都和刑天鲤心意相通。在刑天鲤的调动下,甲士凶鬼们高呼着战号,统辖那些鬼奴,顷刻间也在虚空中布下了一座‘山海’巫阵。 灰雾中,六十四个老鬼齐齐色变,下意识的连连倒退。 同样是‘山海’巫阵,浑然完美,毫无瑕疵,只能用暴力强行碾压摧毁的‘山海’巫阵,他们只是六十四人列阵,而刑天鲤这边,列阵的甲士凶鬼和鬼奴数量,是他们的一千多万倍! “混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六十四个老鬼齐齐凌乱,眼泪水都差点飙了出来。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般欺负人的! 第一百四十章 捏软柿子(下) 完美的‘山海’巫阵。完美的‘山海’巫阵。 浑圆。 无瑕。 天人合一。 极致完美。 那群老怪物,六十四人列阵,哪怕他们个个都有着金仙,甚至是金仙境以上的底蕴……他们那残破的小身板儿,那几乎枯竭的小神魂儿,他们组成的巫阵,所能掌控的天地,也不过十万里。 而刑天鲤,不讲武德的刑天鲤,以通天御灵幡中数千万老秦甲士凶鬼列阵,更有从西陆战场收集的数以亿计的鬼奴辅助,这座大阵一出,顿时硬控周天三千六百万里。 天。 海。 岛。 陆。 还有海底的山峰,峡谷,以及陆地上的诸多山川丘陵,天地万物,尽成大阵。 一般无二的完美大阵,一切属性都是一般无二,却是三千六百万里对抗十万里……刑天鲤‘咯咯’一笑,右手轻轻一指,他布下的‘山海’巫阵,就狠狠的朝着对面那座巫阵撞了过去。 蛋,碰蛋。 蛋的属性一般,奈何在体积上,一颗是太古巨龙的龙蛋,一颗是最弱小的鹌鹑蛋。 六十四个老鬼齐齐怒骂,他们同时闪身窜逃,小小的‘山海’巫阵当即灰飞烟灭,六十四人怒骂着冲天而起,却哪里还来得及? 庞大的‘山海’巫阵中,地水火风、雷霆暴雨,诸般天相重重迭迭,朝着六十四条残破的瘦削身影一卷,就听一声惨嚎,六十四条干干瘦瘦的身影粉碎,就好似一口口人形的血口袋崩解,大片粘稠的亮晶晶的血浆喷溅而出。 这些血浆,是东云中部诸岛,数以万亿计的黎民百姓精血和阴魂所化。 这些家伙吞噬了那般多的黎民百姓,还有那么多的飞禽走兽、鸡鸭猪狗,庞大的精血和阴魂,根本来不及消化。大半精血和阴魂,已经传回了虚空,送入了那庞大的三万六千里人形中。 而小半的精血,则是储存在了这六十四个‘先锋’老怪体内,为他们修复肉身,恢复神魂。 但是此刻,他们的肉身被刑天鲤巫阵碾碎,一番辛苦,悉数便宜了刑天鲤。 刑天鲤看着那宛如海啸一般,从天空崩落的精血和阴魂,稍稍犹豫了一下,突然灿然一笑:“罢了,换成别家人,贫道还下不了这个狠手。既然是东云人么……呵。” 通天御灵幡一抖,顿时数亿鬼奴齐齐欢呼。 虚空中,滚滚太初之炁翻卷而下,不断被这些鬼奴吞入体内。而那一波波汹涌坠落的精血和阴魂,更是被他们张开大嘴,贪婪无比的吞入体内。 通天御灵幡的本体,是胡亥手中,驾驭大秦亿万甲士凶鬼的仙器灵宝,归属刑天鲤后,融入了好些‘先天至宝’的‘本质’后,通天御灵幡如今,已经脱胎换骨,变得神异非常。 其最大的特性,就是‘固定的祭炼模板’。 这些被抓入通天御灵幡的鬼奴,只要刑天鲤舍得投入太初之炁和其他诸如精血、阴魂之类的材料,只要指定一个模板——如‘鳌拜’所化的那尊鬼王为模板,那么通天御灵幡,就能将这些鬼奴,朝着那尊鬼王急速提升,飞速进化! 只要太初之炁和其他材料足够,通天御灵幡内的诸多甲士凶鬼和鬼奴,其提升的效率,正经的修炼者,根本无法想象——毕竟,这柄小幡,其‘本质’,是魔道至宝……而魔道的一切,讲究的就是突飞猛进,不惜走火入魔,也要突飞猛进! 刑天鲤会担心这些鬼奴走火入魔么? 他才无所谓。 在西陆的时候,九口小鼎哪怕熔炼搜刮来的山峰,太初之炁的数量也极其有限——刑天鲤自己要修炼,九口小鼎要提升,通天妙竹、紫绶道衣和通天御灵幡也要增强,更有那座金字塔内,无数的战斗傀儡需要提升…… 到处都需要太初之炁,而且每一样都耗费巨大。 哪怕有《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刑天鲤也是入不敷出,他根本没这个精力和财力,去提升通天御灵幡内的无数鬼奴。 但是现在! 徐福、胡亥他们的祭坛,引动了世界通道的暴动,浩浩荡荡的太初之炁从对面的世界汹涌而来,太初之炁已经不成问题。 而眼前,东云中部诸岛万亿黎民,无数血肉生灵的精血和阴魂,一小半尽在此处。 刑天鲤默诵真咒,通天御灵幡上无数条符印一枚枚不断亮起。 起初,只有一层符印闪烁。 弹指间,一百零八重符印禁制接二连三的不断闪亮。 后天符印,三三迭加,九九归一,随之演化为先天符印;先天符印同样是三三重迭,九九熔炼,从寻常的先天符印,迅速转化为先天道印;而先天道印也是如此迭加,一枚枚繁奥玄微的先天灵宝大禁制,就从刑天鲤注入通天御灵幡中的‘之宝本质’中涌出,一层层极其均匀的融入幡体。 数亿组成‘山海’巫阵的鬼奴齐声长啸,他们摆出同样的姿势,大口吞咽太初之炁和精血、阴魂,肉眼可见,他们的鬼躯逐渐凝实,他们的气息急速飙升。 炼精化气。 炼气化神。 炼神反虚。 炼虚合道! 通天御灵幡上方,好几样长幡状的先天至宝虚影一闪而过,刑天鲤咬破舌尖,一道本命精血宛如小河,迅速喷进幡体。 通天御灵幡的本体,气息从原本的天仙器,迅速突破金仙器门槛,一圈圈氤氲的金光紫气环绕着通天御灵幡,这件‘魔道至宝’,居然隐隐带上了几分光辉神圣、恢弘正大的仙家风韵。 九口小鼎内,刑天鲤这些天搜刮来的大小山头燃烧殆尽,‘斡旋造化’神通全力施展,刑天鲤的法力一次次的被榨干,磅礴的太初之炁,迅速造化成一块块奇珍神铁,不断融入通天御灵幡,不多时,这件一丈多高的小幡,气息就达到了金仙器中阶…… 很快,金仙器高阶。 极快,金仙器圆满。 极速提升的通天御灵幡,气息突然一滞。 刑天鲤眉头微微一皱,他手一指,又是一道本命精血注入通天御灵幡。 于是乎,一声声极凄厉的鬼啸冲天而起。 那数以亿计修为急速提升的鬼奴中,接二连三,有人气息急速突破。他们的鬼躯变得凝实宛如黑铁铸成,鬼躯膨胀到一丈高下,青面獠牙,体表覆盖厚厚鳞甲,宛如传说中的飞天夜叉,气息狞恶到了极致。 鬼仙境,突破! 一个,十个,百个……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在万亿计东云黎民精血和阴魂的推动下,数亿鬼奴中,硬生生有百万鬼奴,强行突破到了鬼仙境! 鬼仙,哪怕是仙道中的最低一等,百万鬼仙,是何等可怕的一股力量! 通天御灵幡凝滞的气息骤然向上飙升,幡体‘咔嚓嚓’一阵怪响,硬生生拔高到了三丈高下。长有数丈的幡面上,一只只宛如金铁雕琢而成,栩栩如生,浑然实质的鬼神虚影清晰浮现,他们在宛如无底深渊一般深邃莫测的幡面内奔涌嘶吼,不时将大半截身躯窜出来,狠狠地朝着虚空抓挠撕扯。 于是,漫天太初之炁宛如天崩,‘哗啦啦’一层一层的不断坠落。 刚刚突破的通天御灵幡,在这一瞬间的气息,甚至冲得那雷殿、火殿和露台都微微震荡,公孙正、南巢囿和商纣王,都齐齐骇然看向了刑天鲤。 他们祭出的这三件重器,固然威能、品阶,比通天御灵幡要强出百倍、千倍。 但是这三件重器,乃是太古人族倾力打造的镇族又或者镇国重器,是他们凭借一个族群,或者一个皇朝的底蕴,好容易锻造出的无上至宝。 而刑天鲤这件通天御灵幡么,分明是他自行祭炼而成。 在这末法之世,有人凭借自身之力,硬生生炼制了一件太乙仙器出来……简直是,活见鬼了。南巢囿抚掌赞叹道:“妙哉,不愧是我大夏子弟……唔,大夏宗室,颇有倾国倾城、宜室宜家之好女子,朕择其最优者,授其‘监国长公主’之封号,小娃娃可愿与我大夏皇族联姻?” 刑天鲤眼角一阵乱跳。 这话说得,哪跟哪儿? ‘监国长公主’? 这等封号,你敢封,刑天鲤可不敢招惹。 商纣王怪笑一声:“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见了好东西,就忙不迭的往窝里扒拉,你属狗的么?他们,来了!” 众人同时抬头。 刚刚刑天鲤巫阵碾杀了六十四个老鬼,打得他们肉身崩碎,刚刚吸纳的精血和阴魂,全都被刑天鲤的鬼奴掠夺。 高空中,那三万六千里高的巨大人形,体表六十四条细细的触手末端,六十四口棺椁中,一片浓厚的血气滋生,被‘山海’巫阵碾碎的六十四尊老怪,肉身重新凝聚了出来。 只是比他们刚刚降临之时,他们重新凝聚的肉身越发残破,好些人都是缺胳膊少腿的,甚至五脏六腑都有大半不全。他们在棺椁中疯狂的扭动,歇斯底里的念诵巫咒,朝着刑天鲤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通天御灵幡微微震荡,一波波绝强的巫力荡漾开来,和那巨大无比的‘山海’巫阵融为一体,将刑天鲤护持在了大阵核心处。六十四尊老鬼发出的歹毒诅咒从冥冥中绵绵而来,却被那三千六百万里世界分担。 任凭他们诅咒得狠毒无比,用尽了全力,以他们的残破之躯,以他们残留的微末之力,也只是让方圆百里的海面荡起了十几丈高的浪头,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影响。 而那些从那巨大人形中苏醒,生得稀奇古怪的诡异存在们,他们散发出滔天的邪力,嘟嘟囔囔的正朝着大地俯冲。 猛不丁的,他们见到了公孙正三人祭出的三件重器。 三件重器一出,这些诡异邪物,一个个下降的速度,顿时变慢了数倍,他们周身邪光涌动,‘叽叽喳喳’的呢喃声嗡嗡不绝,似乎在商议对策。 很快,那有着十三颗头颅的诡物一声长啸,他的肢体裂开,大片粘液喷溅中,一颗通体金红色,不断有血浆喷出的骷髅头带着刺耳的哭喊声,从他身躯内一点点极艰难的飞了出来。 一群诡物齐齐张嘴,大片粘稠的浆汁,还有一些黏糊糊的触手,没消化的肉块,以及拖拽着浓郁腥臭味的毒雾等等,不断从他们嘴里喷出,齐齐喷在了这个直径丈许的骷髅头上。 得到众多诡物的加持,这颗骷髅头顿时急速膨胀,顷刻间就膨胀到百里方圆。 粘稠的血光厚达千丈,包裹了整个巨型的骷髅头。 硕大的骷髅头带着震耳欲聋的破空声,宛如一颗猩红色的小太阳,笔直的从高空坠落,直冲着公孙正祭出的雷殿狠狠砸下。 公孙正祭出的雷殿,感应到高空来袭的骷髅头上滔天的邪气,自行喷涌出无量雷光,化为一道粗达数十里的雷龙,呼啸着冲天而起。也就是三五个呼吸的时间,两者在离地十几万里的高空,狠狠对撞在一起。 一声巨响,那骷髅头表面的血光崩解大半。 雷殿周围包裹的厚重雷光,也被震碎了大半,两者狠狠撞击在一起,稍稍僵持了一阵,那十三头的邪物,十三颗头颅齐齐喷血,向下飞坠的身躯猛地向上倒飞了数千里。 公孙正也是一声闷哼,七窍中有血水涌出。 他低声喝道:“不能让他们踏入这方世界……他们的秉性,不用吾多说什么吧?” 南巢囿、商纣王二人悻悻然对视一眼,同时用极下流的市井俚语,问候了对方一声,随后两人齐齐腾空,分别操控着火殿和鹿台,朝着天空那颗硕大的骷髅头撞了过去。 又是两声巨响。 火光冲天,瑞气漫天,南巢囿、商纣王齐齐闷哼,同样是七窍飙血,却硬生生将那邪异无比的血色骷髅震得倒飞数万里,好些向下俯冲的邪物嘶声惨嚎,通体冒出了浓厚的血雾,本身就残破的肉身,更是‘噼里啪啦’的,出现了更多的伤口和残缺。 不等这些邪物回过神来,又有尖锐的呵斥声响起。 “此方世界,是吾等猎物,由不得你们这些异端邪魔祸害!”委员会、万神殿,帝囹、帝禿、哈默、海銫四位金仙级的存在,也齐齐出手。 哈默、海銫穿上了全封闭的厚重甲胄,在刑天鲤看来,他们的甲胄,或许要用‘人形机甲’来形容才恰当。 通体漆黑的甲胄,高达十二丈许,周身流光溢彩,散发出的气息,冲击得刑天鲤的‘山海’巫阵都荡起了大片涟漪。 哈默、海銫,身躯镶嵌在这巨型‘甲胄’的心脏部位,他们的气息和这甲胄连为一体。随着他们的呵斥声,周边虚空的物理法则,被强行更迭了。 磁场塌陷。 重力崩塌。 两人联手,只是一个弹指间,硬生生在众人头顶,制造了一个直径不过小拇指大小的黑洞。整个虚空都在扭曲,都在震荡,哈默、海銫一声尖啸,小小的黑洞冲天而起,‘噗’的一声,狠狠打在了被雷殿、火殿和鹿台连续冲击后,已经遍体裂痕的血色骷髅上。 这小小的黑洞,却有着绝强的破坏力。 就听一声闷响,血色骷髅的体积硬生生塌缩了九成九,本身就裂痕密布的血色骷髅,几乎碎成了渣滓,更是爆发出了肉眼不可直视的火光,‘轰隆隆’炸个不停。 帝囹、帝禿,他们的肉体急速蠕动着,黑漆漆的粘稠浆汁从他们毛孔中涌出,他们的身躯急速膨胀,很快,帝囹就变成了一尊高有百丈,龙头六翼的人形怪物;而帝禿么,干脆就变异成了一颗直径三十里,通体密布无数肉瘤子的硕大‘大脑’。 帝囹一声长啸,他体表无数三角形龙鳞‘咔咔咔’一阵翻卷,无数龙鳞齐齐脱离身躯,化为一道道黑光朝着天空乱打。 而帝禿则是嘶吼着,一波波比刑天鲤的金仙仙魂之力还要强大十倍不止的精神波动,化为肉眼可见的半透明灰色洪流,一波波的席卷而出。 浑浊而庞大的精神洪流卷起那些激射的三角形鳞片,仿佛无数柄飞剑,带着震耳欲聋的裂空声,以让人惊怖,远比刑天鲤‘金乌化虹’遁法更快数倍的离谱速度,弹指间穿梭数十万里,狠狠打在了那乱成一团的邪物队列中。 锋利无比的三角鳞片乱飞,乱刺,乱劈,直打得那些邪物残破的身躯溅起无数点粘稠的浆汁,大片黏液喷溅,他们的身躯被破开了一个个巨大的缺口,那十三个头的邪物,更是有九颗头颅被凌空打爆,痛得他嘶吼谩骂,不断地向高空撤回。 帝囹、帝禿、哈默、海銫的攻击还没结束,巫馋、巫贪、巫噬三人,也已经连同百多个心腹下属齐齐出手。 一发发威力巨大的炮弹,一道道毁灭性的光束,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冲高空。 一团团巨大的蘑菇云在极高的高空冉冉爆开,巫馋嘶声嚷嚷:“混蛋,这个世界,是吾等兄弟的天下,这是吾等故土,容不得你们祸害!” 高空中,有邪物在尖啸:“可是,这也是我们的故土!” 巫噬厉声吼道:“你们人都不是了,还惦记着这里做什么?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巫噬这话一出口,刑天鲤等‘人’,就齐齐看向了他们这群铁疙瘩。 没错,连‘人’都不是了,你巫噬,是在说自己么? 巫噬呆了呆,怒骂道:“混蛋,看你祖宗作甚?吾等固然没有了血肉之躯,但是我们的一颗心,却依旧是纯正的大巫之心啊!” 刑天鲤面皮一阵阵抽搐,好吧,算你狡辩得好! 斜刺里,雷诺夫也是一声长啸,带着一道曼妙仙光直冲高空,他双手结印,一声大吼,顿时漫天玉色仙雷直冲高空,劈头盖脸的打在了那些邪物身上。 刑天鲤也就一声大喝,得到百万鬼仙加持,威力飙升百倍的‘山海’巫阵冉冉腾空,卷起亿万里方圆的天地之力,朝着那些邪物碾压了过去。 虚空中,那三万六千里高的巨大人影低声嘟囔着:“吾等,太虚弱。吾等,要进补。既然此处不让吾等回归,那么,就去对面的那处世界罢。” “呵呵,那处世界,当年吾等只留下了最基础的修炼法门,他们的力量极限,不过天仙。他们绝无可能,反抗吾等的回归。” “去吧,去吧,我们去那里。” “饱餐一顿之后,再回此方。”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谁主沉浮(上)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梅雨季。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顽强的青苔,已经星星点点,缀在了碣石公府的巨石院墙下沿。 身披重甲,肩扛重斧的刑天氏子弟,牵着从黑婆罗洲契约的猎豹、雄狮,慢悠悠的从院墙之间的夹道行过,不时从瓷瓶里倒出一颗两颗浓香扑鼻的丹药,‘咕咚’一声吞下去。 他们的身体,就在巫丹的强大药力刺激下,变得好似人形的火炉般热气升腾,所过之处,雨幕都被他们身上的热力冲得翻滚,好些雨滴没能落地,就直接变成了缕缕水蒸气。 碣石公府外,有刑天氏的族老带着族中精锐,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连夜的忙碌着。 他们走进一处处街坊,按照户口鱼鳞册上的登记,挑选那些淳朴、善良的百姓家,挨门挨户的发放‘黑日化神丹’,甚至是‘不死百龙丹’,当面监视着得到丹药的百姓,将丹药现场服下去。 服用黑日化神丹的,是普通的孩童、妇人和老人,他们身体孱弱,服用‘黑日化神丹’后,无论是否拥有巫家血脉,都能拥有数千斤到上万斤力量。 这等力量,配上甲胄、长矛,哪怕遇到那些吸食‘极乐香’的毒虫子变异的牛头怪等,也能正面抗衡,不至于被那些变异怪物随意的欺凌屠戮了去。 而一些祖上曾经和巫家有过联姻关系,体内有着极稀薄巫家血脉,而且自身又正当壮年的青壮,无论男女,都能得到一颗‘不死百龙丹’。刑天鲤以‘斡旋造化’神通,直接按照最佳配方凝练而出的巫丹,能够让服用者,直接得到相当于巫血九转的力量。 巫血九转,哪怕体内血脉再稀薄,也能得到二十几万斤近乎三十万斤的力量。 若是血脉浓度稍稍高一点,又或者血脉品质比较珍稀一点的,一颗‘不死百龙丹’,直接能让他们拥有百万斤以上的肉体力量,更能直接激发好些奇异的肉体神通! 虽然以这些人的肉体底子,服用‘不死百龙丹’后,肉身如在熔炉中熬炼一般,会痛苦无比,甚至有人硬生生痛得昏厥过去,然后又从昏厥中生生痛醒,如此翻来覆去数十次,但是一夜之间,就能拥有百万斤以上的肉体力量! 这是鱼跃龙门,这是一步登天的大造化! 刑天鲤盘坐在碣石公府的二进大堂中,九口小鼎内,存放了几近十万座他从东云群岛附近的海底深处搜刮的大小山头。一座座山头不断的熔炼,一颗颗黑日化神丹和不死百龙丹,则犹如流水一样不断的造化出来。 数十名南浔镇平远堂刑天氏的族老,就里里外外的奔波着,将一批一批新鲜出炉的巫丹送给在外忙碌的族人。 这一夜,是整个碣石领,甚至是整个江东行省的百姓,脱胎换骨的一夜。 这一夜,也是偌大的江东行省,那些城狐社鼠,乃至名声不好的地痞无赖们,成为他们终生梦魇的一夜——这些家伙,平日里仗着一点勇武之力,仗着混不吝玩命的蛮横,横行市井,欺压善良,做尽了各种下三滥的歹事。 但是今日过后,那些平日里名声好的善良百姓,都服用了巫丹,最弱的孩童双臂一晃,都能有数千斤力量,更兼皮粗肉厚,寻常刀剑棍棒根本伤损不了分毫! 仅仅是一夜之间,这些城狐社鼠、地痞无赖,会惊恐而绝望的发现,他们变成了食物链的最底层,哪怕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三岁顽童,一不小心,一拳头都能打碎他们的骨头…… 呵呵!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一条条小小的,色彩斑斓,呈三彩、五彩,甚至七彩、九彩,体蕴剧毒的小壁虎,欢快的在灯笼火把照耀不到的阴影处窜来窜去。 平远堂刑天氏的族老中,也有不爱动拳头,喜欢蓄养各色毒虫,研究各种巫蛊之术的奇葩。黑婆罗洲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虫,好些古怪的毒蛤蟆、毒蚂蚁、毒蜘蛛,乃至蝎子、蜈蚣、壁虎等,尽被带回了碣石郡。 这些彩色小壁虎,就是那些刑天氏族老这些日子的心血之作,机敏、灵巧、听话,且剧毒而强大,看似小小的三寸壁虎,却有着惊人的力量,动辄数万斤的力量;且蕴藏剧毒,最普通的三彩小壁虎,一口毒雾,就能轻松毒死数十条炼体有成的彪形大汉。 几条七彩小壁虎欢快的从二进大堂的门楣上爬过,它们甚至探出头,猩红的眸子好奇的端详刑天鲤一阵。 刑天鲤手指一弹,几颗细小的巫丹飞出,几条小壁虎脑袋一晃,张开小嘴,将巫丹吞了下去。它们静静的趴在门楣上,小小的身躯内,磅礴的气血涌动,每一条小壁虎都好似变成了一座数尺高的铜火炉,方圆丈许范围内,热气升腾,一滴雨水都无法落下。 又有两名族老小步跑了进来。 刑天鲤手一挥,两个装满了巫丹的储物戒指就落入他们手中。 他低声吩咐了两句,两名族老点头应诺,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这一次,他们会带人赶去城外的军营,向碣石郡麾下,那些良家子组成的精锐军队,分发‘不死百龙丹’。 两名族老面皮酡红,心脏‘噗通噗通’跳得无比欢快,就好像少年时,同样是一个春雨蒙蒙的傍晚,他们第一次在后巷的杏花树下,吻住了心中白月光的两片红唇。 那时候的白月光,已然变成了如今口中的‘老婆子’。 而他们此刻,却好似重返青春时代。 想想看,如今碣石郡麾下,良家子组成的军队以千万计——服用‘不死百龙丹’后,那就是以千万计肉身力量在百万斤以上的精锐! 这样的精锐! 肉身力量百万斤的彪悍勇士,居然以千万计? 当他们披挂上重甲,当他们扛起大口径的速射炮,当他们组成军阵,呼啸着一跃三五里,在战场上纵横睥睨……试问,天下哪支军队可堪匹敌? 族老们不知道刑天鲤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巫丹。 他们不关心。 他们不在乎。 他们只知道,服用了这些巫丹后,自己,还有自家的儿郎,还有自家的领民,还有自家的那些军队,都将强化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横行天下,绝无抗手! 管你大虞、大夏、大商,又或者李唐、赵宋、朱明…… 抛开最顶级的金仙境的战力不提,那些古三家纠集起来的军队,未来若是敢和平远堂放对,那真的就是打着灯笼去茅房……找死。 哪怕是大夏刑天氏本家,由刑天睚眦统辖的那一支千人大军,他们的单体战力,或许会超过平远堂的这些良家子,可是在人数上,区区千人军队,能和千万大军抗衡? 千万级的,肉体力量百万斤起步的军队。 单单想到这个数字,想到这基准力量值,两位族老顶着绵绵细雨,急匆匆走出碣石公府的时候,就好似喝醉了老酒一样,深一脚、浅一脚,面皮酡红,浑身都有点躁动不安。 刑天鲤正在忙活。 ‘嗤’! 一盏三寸高,用薄如鸡蛋壳的黑陶制成,灯火只有黄豆大小的古老灯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边。绿油油的灯火清冷异常,却将足以容纳数百人聚会的大厅中,那雪亮的电灯光都给压制了下去,整个大厅都变得绿油油的,好似一块祭品翡翠妆成。 ‘嗤嗤嗤嗤’四声响。 大厅的四个角落里,分别有一石刀、一木枪、一竹弓、一麻绳锁套悄然出现。 四件看似简陋,却隐隐透着森森远古气息,周身气韵浑然天成,隐隐和四周天地融为一体的物件连贯一气,组成一座小小的巫阵,将整个大厅封印在内。 最后,是‘嗤’的一声响动,一张五金铸成,通体赤红,弓弦却是漆黑色,搭配三支白色羽箭的六尺长弓,悄然挂在了大厅的门楣上。 于是,那四件古拙的物件,还有那一盏黑陶古灯组成的巫阵,整个阵法汇聚起来的无形气韵,尽被这一张长弓吸附。 森森寒气在三支羽箭上悄然凝聚,宛如高山大江上铸成的堤坝,水越蓄越多,势越蓄越强。此刻,若是有人闯入大厅,定然会受到这张长弓的当面重击。 盘坐在大厅正中的刑天鲤,缓缓睁开眼睛。 微风一动,旒瑆、旒爧、旒旌三女,从风中闪了出来,一字儿排开,站在了他面前。旒旌眨巴眨巴眼睛,面皮酡红的她‘嗝儿’就是一个酒嗝打了出来,略显羞涩的向刑天鲤晃了晃手上的酒瓶。 酒瓶,很眼熟。 那粗陶土的材质,那粗朴的造型,还有那熟悉的酒香,分明是碣石公府建成后,存放在地窖中的那一批土造的纯粮食老酒! 好嘛,这三个丫头,果然是恶客,还没正经和主人见面呢,先跑去地窖里,自己取了酒出来。刑天鲤翻了个白眼,大袖一挥,三个蒲团就落在了地上:“已经自己动手啦,就不用下人端茶送酒了罢?三位,还是忍不住啦?” 旒瑆三女盘坐在了蒲团上,旒爧皱着小脸蛋,朝着前方一进院子的方向指了指。 “他们,在说些什么?” “分地盘。”刑天鲤如是回答:“只是,贫道以为,他们大概率是谈不好的。” 刑天鲤苦笑,摇头。 这一方世界,就只有这么大,想要切蛋糕的人,却又太多。 单单就说一个古三家,太古三家虞、夏、商,中古三家周、秦、汉,近古三家唐、宋、明,还有其他掺杂在这朝代内,乱糟糟的五代十国、大元、大清等势力。 之前有圣人的天道契约约束,各方势力小心谨慎,恪守契约,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轮流做庄。 但是朱明的崇祯帝已经用自己的老命做了示范,天道契约随着末法时代的降临,已然无法约束古三家了,大家一个个欢天喜地的蹦出来,疯抢地盘、争权夺利了。 就这古三家,就能将这个世界搅和得天翻地覆的。 现在可还好,委员会和万神殿,他们也看上了这一方世界,他们犹如贪婪的丛林大蟒,恨不得将这块世界一口吞下。 而玛利亚支持的雷诺夫……圣罗斯帝国,想着的也是一统世界,可是玛利亚她们,似乎不做如此想! 更有巫馋、巫噬和巫贪为代表的,黑日教会的异端势力,在委员会和万神殿的拉扯下,返回这一方世界……他们认定了,他们才是巫族的正统,他们才是这一方世界名正言顺的统治者。 嘿! 更不要说,还有苏菲、玛索背后的势力虎视眈眈。 还有来自脚下这颗星球的姊妹星,来自太阳对面的那颗星球的异族,以奥格、奥修、奥利为代表的,已经被彻底侵蚀的艾美联邦…… 哎呀呀! 大家都有金仙级的战力,如大虞、大夏、大商,更有准圣、半圣级别的镇族、镇国重器……随着世界通道那边的太初之炁不断涌入,这一方世界的末法时代即将中止,太初之炁的复苏,会令得高端战力的级层不断恢复,那些镇族、镇国重器的威能,也会迅速回复到巅峰状态。 想到未来这一方世界即将面对的纷扰,刑天鲤就头皮一阵阵发麻。 “会打起来的。”刑天鲤很认真的对旒瑆、旒爧、旒旌三女说道:“他们会打起来,打得天崩地裂,打得生灵涂炭。这是大争之世,谁也没办法避免。” “所以,看看贫道,本来就是一个清心寡欲,只求长生逍遥的修仙之人,现在连夜忙着搓药丸子,忙着提升自家领地上,那些善良领民的综合实力。” “贫道在未雨绸缪,起码在大战彻底爆发之前,让自家地盘上的善良百姓,有一点点自保能力。”刑天鲤很耿直的说道:“贫道人微言轻,实力有限,能做到的,就这么点了。” 旒瑆眯着眼,旒旌又灌了两口老酒,打了个酒嗝。 两女同时看向了被称之为‘二黑子’,在三女当中,应该是心眼最多的旒爧。 旒爧纤细白嫩,宛如水葱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自己鼻头,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刑天鲤,看了他许久,这才幽幽说道:“连夜搓药丸子?碣石公未免将自家能耐,贬低太甚了……你这是,斡旋造化,逆天神通。” “就凭借这一道大神通,你在当今之世,潜力、底蕴,堪称冠绝天下。” “做个交易吧。” “我黑日教会的正朔所属,自七大长老之下,三百万教众,奉你为主!” “黑日教会,乃这一方世界,一千二百年前,大虞、大夏、大商,太古三家的巫殿联手,纠集周、秦、汉、唐等各家势力,各家精锐尽出,顺着那两方世界于虚空中冲撞,突然冒出来的世界通道,去往那一方世界的远征大军后裔所建。” “那一次远征,吾等和那一方世界,两败俱伤。”旒爧幽幽叹了一口气:“各家高端战力,各族精锐,几乎死伤殆尽,只有些许人手苟延残喘,于世界废墟中,建立了黑日教会。” “当然,他们也没落得好。他们的文明,也彻底崩毁,所有才有文明火种委员会这般势力,于废墟中崛起。” “总之,黑日教会,乃是人族巫殿,真正的正朔所在。” “单说类似那雷殿、火殿一类的镇族巫器,当年人族部落联盟锻造的七十二件镇族巫器,随着远征大军出征的,就有六十四件。大战中,这六十四件镇族巫器元气大伤,却尽皆保留了下来。” “如果你愿意和我黑日教会倾力合作,这些巫宝,都可以赠送于你,充当你的势力……或者你这一国,或者你这一族,或者你要自建宗门之类,都可以。”旒爧极缓慢,吐词极清晰的说道:“无论你要做什么,六十四件太古人族打造的重器,都可以予你。” 刑天鲤手指微微一抽筋,极不可思议的看着旒爧。 开什么玩笑? 那雷殿和火殿的威力,刑天鲤是见识到了,他亲眼见到,公孙正和南巢囿驾驭那两件重器,爆发出的可怖威势。 这样的至宝,在黑日教会手上,有六十四件? 脑海中灵光闪过,神魂中,青铜古剑留下的,关于阵道的无数奥义纷纷涌现,诸多阵眼数量和‘六十四’相关的大阵方案,‘哗啦啦’不断被刑天鲤吸收、领悟,快速的融合、掌握。 若是有六十四件雷殿、火殿那般的至宝,再有通天御灵幡中亿万甲士凶鬼和鬼奴填充大阵,刑天鲤甚至觉得,他可以凭借金仙修为,硬扛大罗而不败,甚至他敢说,他有可能重创大罗! “你们,想要什么?”刑天鲤很认真的问旒爧。 人家许诺得太多,刑天鲤心动了。 没人可以不心动,是吧? 旒爧微笑,她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旒瑆,再看看大口吞咽老酒的旒旌,缓缓点头:“吾等,需要你一个天道誓言——护得吾等周全,在这一方世界,任何时候,当有吾等一席之地……还有,无论是不死教会,还是文明火种委员会,又或者万神殿……” 旒瑆打断了旒爧的话:“斩尽杀绝,寸草不留。这是吾等先辈,代代相传的遗训,这是吾等修行路上,最大的心魔,最大的执念!”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谁主沉浮(下) ‘轰’!‘轰’! 碣石公府一进大院的正厅,一声巨响,巨石垒成的屋顶爆成了漫天碎屑,巫馋、巫噬、巫贪三个化为数丈高的金属巨人,身后和脚下的喷管喷吐着炽烈的尾焰,以极高的速度冲天而起。 巫馋厉声吼道:“罢了,既然谈不拢,就用洪荒时的规矩来罢。天下,兵强马壮者,刀快剑利者,拳重身强者之天下。讲道理,没用的!” 巫馋狂笑,三人带着百多个心腹以极高的速度冲天飞起,随后在离地百多里的高空一个盘旋,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已然化为翼展十几里巨型飞艇的巫噬大声尖啸,他金属翅膀下无数的发射巢中,数以千计手臂粗细、长达丈许的飞弹激射而出。 漫天都是点点火光闪烁,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一发发飞弹撞碎空气,朝着四面八方狠狠坠落。 大厅中,和巫馋等人商议的公孙正一行还没反应,刑天鲤已经怒骂出口。 “‘策恩噶母(网上搜来的黄山骂人话,刑天鲤在黄山得道)’……汝母俾也,哪里走?”刑天鲤化为一道金光冲天飞起,通天御灵幡一震,顿时众多鬼帅、鬼将、鬼校、鬼尉,连同百万鬼仙级的鬼奴蜂拥而出,顷刻间就站定了八卦方位。 庞大的‘山海’巫阵在短短呼吸间成型,无形的天地之力护住了周边万里虚空。一发发飞弹狠狠落在若隐若现的薄薄光幢上,就听巨响不断,一道道蘑菇云腾空而起,巫阵激发的光幢,被炸出了一个个巨大的光影涟漪,不断向四周扩散。 方圆数千里,尽在巫噬的这一波攻击覆盖范围内。 大半夜的,数千里范围内,无数百姓惊恐万分的跑出家门,站在街道、院落中,呆呆的抬头看着高空一团团肆虐的蘑菇云。 隔着‘山海’巫阵的光幢结界,这些毁灭性的蘑菇云,没有一丝热力,没有一点儿辐射能够投射下来,没能对地面的城镇村庄,对波及范围内的百姓造成任何的杀伤。 饶是如此,源自生物的本能——尤其是好些百姓刚刚服用了刑天氏族人送去的巫丹,他们的肉身力量飙升,他们的血脉浓度狂涨,他们对于危险的感知本能也被唤醒。 这些服用了巫丹的百姓清楚的感知到,这些火光若是在地面爆发,他们,他们的妻儿老小,他们的亲朋旧友,全都会灰飞烟灭。 “杀千刀!”方圆数千里范围内,数以亿计的百姓齐齐破口大骂。 更有那村子里的老妇人,不知道从来弄来了厚重的铁板,跳上了高高的石崖,用菜刀疯狂的劈砍铁板,发出‘咣咣咣’的刺耳噪音。 这些老妇人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咒骂着,什么‘杀千刀’的,什么‘小短命’的,什么‘塌祖坟’的……江南一带,村落妇人最擅长的群体诅咒,被数以亿计的老妇人齐齐施展开来……啧啧,那声势,那场面,在高空盘旋的巫噬等人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万夫所指,无疾而终。 哪怕肉身已经完全机械化,哪怕正常智慧生物的情绪、感情,早就淡薄到了极致,被如此多的老太太用如此恶毒、下流的话语问候祖宗三千六百代,巫噬、巫馋、巫贪三人也是气急败坏,他们当即在高空显露战斗法相,庞大的金属身躯铺天盖地,无数炮弹、无数流光带着刺耳的轰鸣声冲着地面狠狠砸落。 帝囹、帝禿、哈默、海銫齐齐腾空,声嘶力竭的呵斥连连,想要制止这三个冲动的无脑老匹夫——不就是谈判失败了么? 谈判破裂,是正常的啊,如果能够达成契约,那才是见鬼了! 你们是太古远征异界的那支古三家联军的残余,你们虽然源自这一方世界,但是你们和这一方世界,哪里有什么交情?更没有什么感情。 你们妄图用自己所谓的‘正朔’身份,向这些古三家的老怪物提出‘领土’和‘领民’的诉求,这不是痴心妄想么? 谈判谈不拢,那就用战争来解决问题嘛。 让开世界通道,让你们这三个祸害返回这一方世界,为的不就是你们的战争能力么? 可是战争,也要分对象。 这里是碣石公刑天鲤的领地,刑天鲤可是英吉士王国的‘朋友’,和他们委员会、万神殿的关系都很不错。你在刑天鲤的领地上无差别的轰炸,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啊? “混蛋,住手,这里不能成为战场!”帝囹气急败坏的咆哮着:“这里是碣石公,是乌云侯爵的领地,下面还有万国租界,有我们的子民在!” 巫馋、巫噬、巫贪三人庞大的脑袋上,同时有一抹深邃的诡笑一闪而过。 “毁灭吧,孱弱的蝼蚁。” “委员会、万神殿的异端……还有,古三家这些数典忘祖的小杂碎们……吾等才是正朔,尔等,就和那些异端,一起毁灭吧!” 三人狂笑。 巫馋的诛仙炮疯狂充能。 巫噬巨大的金属翅膀下,十二门重型主炮也开始喷涌强光。 而巫贪作为三人中的主攻手,他更是在空中化为巨大的多炮塔战车形态,上千门大小主炮齐齐怒吼,朝着大地发出了无差别的毁灭攻击。 刑天鲤‘山海’巫阵上方,通天妙竹一旋,一口古朴浑厚,天圆地方,上有无数星辰星图的古旧铜钟冉冉浮现。‘咚’的一声巨响,就看到虚空中漫天星辰光影乱闪,无数条星光倒卷而下,化为肉眼可见的丝丝缕缕的极光纵横虚空。 钟声冉冉,虚空凝固,时间都被凝滞了万分之一个弹指的瞬间。 在这一瞬间中,刑天鲤调动整个巫阵之力,百万鬼仙的所有法力,通过巫阵,顷刻间注入到了刑天鲤体内。 《通天剑典·无量剑诀》之《剑亿》施展开来,一亿两千九百六十万条剑芒腾空,绕着刑天鲤急速旋转。随后,在百万鬼仙庞大的法力加持下,在整个巫阵的力量辅助下,漫天剑芒,骤然合一! 一亿多条剑光,以刑天鲤如今的修为,是根本不可能将其合而为一的。 但是在百万鬼仙的加持下,在庞大巫阵的辅助下,亿条剑光完美融合。 三尺长,拇指宽,薄如蝉翼,晶莹如玉。 青巍巍的剑芒光芒内敛,好似一片普通的青玉雕琢而成,没有丝毫剑气,更没有丝毫光焰外泄。刑天鲤手持通天妙竹,一声轻喝,宛如托起万座大山,极艰难的将那一抹剑芒挥了出去。 ‘嗤’! 虚空撕裂,裂开了一条从地面直达苍穹极远处,宽有寸许,长达千丈的黑漆漆裂痕。 虚空裂开了,巫馋、巫噬、巫贪的战斗法相如此巨大,巨大的法相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他们的速度,也随之变得迟缓了许多。 这剑芒又是如此之快…… 三人只是看到剑光一闪,就听一声惨嚎,三人的战斗法相齐齐崩裂,被刑天鲤一剑很均匀的劈成了两片。无铸剑意残留在他们撕裂的身躯庞大的伤口附近,无数条极细的剑气升腾,伴随着刺耳的爆裂声,他们伤口附近的机械构件,无数的齿轮、连杆、熔炉、管道等等,大片大片的被剑气摧成粉碎。 漫天金属残渣飞坠。 这些金属残渣,尽是精炼至极,极珍稀、极宝贵,足以用来锻造仙器灵宝的极品材料。 刑天鲤大声欢啸,他体内九口小鼎齐齐运转,他身边九个巨大的漩涡涌动,将漫天坠落的,弹指间就有数万吨、数十万吨极珍贵、品阶极高的金属残渣落在,被九口小鼎悉数卷了进去。 一座座山峰在小鼎中熔炼,滚滚太初之炁冲刷着这些金属残渣,将其化为一缕缕精纯至极的金属熔液,喷涌着磅礴的灵气、灵机,不断融入通天妙竹、紫绶道衣和通天御灵幡三件宝贝。 巫噬、巫馋、巫贪三个老鬼,一改之前的桀骜和跋扈,惊慌失措的朝着高空狼狈逃窜。 但是刑天鲤这一剑,看似简单的剑芒中,蕴藏了可怕至极的灭绝、杀戮之意。丝丝缕缕的剑气附着在他们身躯的裂口上,无数条剑气如跗骨之蛆,疯狂的朝着他们的机体核心部位疯狂侵蚀,不但有大片大片的机械结构崩毁脱落。 三个老家伙庞大的身躯挣扎着冲起来数百里高,然后屁股下方的喷口骤然熄灭,浑身喷着烈火浓烟,狼狈无比的哀嚎着,向下猛地坠落数百里。 漫天都是金属碎片、各种零部件的残渣纷纷落下。 刑天鲤笑呵呵的悉数笑纳,自家三件宝贝光芒大盛,仙光隐隐,品阶是翻着跟头的往上飙升。 之前得到极大补益,已然突破瓶颈的通天御灵幡也就罢了。通天妙竹和紫绶道衣,得到这巨量的珍稀材料的补充,刑天鲤不惜耗费本命精血,一道一道灵宝道印不断加持铭刻。 通天妙竹剑鸣声声,宝光照耀千里。 紫绶道衣紫气升腾,霞光遮天蔽日。 下方,帝囹、帝禿、哈默、海銫四个老鬼急匆匆腾空,一个个脸色难看的望着被重创,身躯不断崩解,好似整个就要散架的巫噬三人。 突然,海銫狠狠一跺脚,厉声道:“不死神教的异端邪魔,他们……灭杀了也好。” 帝囹、帝禿和哈默眸光闪烁,显然意动。 但是思忖一瞬,帝囹长叹摇头:“这里,毕竟只是他们的分身……他们的本尊,却还在吾等故土。若是灭杀了他们的分身,故土那边,他们若是肆意作乱……方才好转的局势,却经不起他们的祸害。” 帝禿也缓缓点头:“此言有理,吾等得到这个世界,得到这里的资源补充,诸多基地城市百业待兴、生机勃发,正是文明复苏、黎明将至的紧要时刻……这要命的关头,禁不起他们这些邪魔的祸害!” 哈默转过身来,朝着刑天鲤行了一礼:“尊敬的乌云侯爵阁下,您已经证明了您的力量,您已经教训了这些粗鲁、无礼、愚蠢、极端的邪魔……但是他们还有用。对付圣罗斯帝国,还需要他们的力量,所以……” 刑天鲤沉默。 空中,大量的金属碎片还在疯狂坠落。 巫噬、巫贪、巫馋三人的身躯不断被剑气搅碎,却又从他们身躯内庞大的内部空间中,不断有新的机械结构源源而生,不断地抵消剑气磨灭的躯体。 刑天鲤故作沉吟。 他沉吟一个呼吸的时间,天空就有几万吨极品的材料坠落。 这些材料,在这个末法时代,是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如果是用‘斡旋造化’神通去制造,起码要消耗十万倍以上重量的山头,才能勉强凝聚一份材料出来。 自己辛辛苦苦的‘斡旋造化’,哪里有这样白捡来的便宜和舒服? 所以,沉吟许久,刑天鲤才缓缓点头:“那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诸位委员、长老,为他们开口求情了……我们,是朋友嘛。” “所以,饶过他们,没问题。但是我们得有一个章程出来。他们未来,不许踏入东国神州半步。”刑天鲤看向了同样腾空而起的公孙正等人,他沉声道:“西陆的黄昏山脉,还有黑鸦帝国,也不许他们祸祸。除此之外,贫道没有其他的诉求了。” 帝囹、帝禿、哈默、海銫神色复杂的看了刑天鲤一眼,然后一个个带着隐隐的惊惧之色,死死的朝着公孙正一行望了一眼。 侥幸,他们之前只是用世俗的力量进行试探,他们只是用英吉士王国的海陆军队,纠结极西百国的军队,联手进攻大玉朝。 侥幸,他们没有动用超凡力量,堂而皇之的侵入东国神州。 若是那般,今日的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谁能想到,这个世界已经沦入末法,居然古三家各大势力,还有这样可怕的高端战力残留?就公孙正祭出的雷殿,南巢囿祭出的火殿,还有商纣王的鹿台,这三件宝贝,足以轻松的重创,甚至抹杀他们四个。 所以,东国神州……未来如何,再做打算吧! 先把圣罗斯帝国,这迫在眉睫的威胁给干掉。 毕竟,在帝囹他们看来,和东国神州古三家的势力,大家还是有和平共处、共同发展的可能。而圣罗斯帝国,还有他们背后的那些机械势力,完全是冲着毁灭世界,彻底崩坏这个世界的生态环境去的。 这,如何能忍受? 脑子里,无数念头一闪而过,帝囹沉声道:“那么,我代表万神殿。” 哈默深沉的吐了一口气:“我代表文明火种委员会。” 两人齐声道:“东国神州,是你们的东国神州。我们,只要,西陆。” 刑天鲤冲着公孙正等人询问了一声。 公孙正、南巢囿、商纣王三人相互望了望,又目光深沉的朝着巫噬、巫馋、巫贪三人望了一眼,然后同时叹了一口气。 公孙正一甩手,一道雷光冲天而起,弹指间就飞得不见踪影。 虚空中,只有雷鸣般呼喝声遥遥传来:“罢了,本以为,是吾族长辈返回……没想到,回来的却是一群不是人的邪魔外道……此事,吾不管了。” 南巢囿和商纣王则是留在了原地。 两人对视一眼,南巢囿眸子里森森火焰喷涌,商纣王眸子里霞光瑞气如刀,两人目光狠狠对撞一记,两人同时闷哼一声,七窍中血水喷溅,踉跄着向后倒退了数十步,好容易才站稳了身体。 “嘿!那就,各凭手段吧?”南巢囿冷声道:“大夏,才是人族正朔,什么商、周、秦、汉,尽是谋朝篡位的叛逆之徒……尔等何德何能,胆敢染指社稷神器?” 商纣王则是一边吐血,一边怪笑道:“夏桀无道,祸乱天下,我商族始祖汤,奉天承运,取而代之……上应天心,下顺民意,堂堂皇皇,当掌神器……” “各凭手段?”南巢囿怪笑。 “各凭手段!”商纣王咧嘴:“你北,吾南,先狠狠教训一番那些不知所谓的小儿辈,什么周、秦、汉、唐、宋、明……嘿嘿,先狠狠的教训他们一番,然后,你我分别一统江南江北,再来一较高下?” “妥当!”南巢囿抚掌大笑,化为一片极浓郁的火云冲天而起,弹指间就飞入了高空消失不见。他腾空飞起的势头狂烈无比,一片火云尾迹,朝着身躯直径两百多里的巫馋庞大的身躯一卷,巫馋一声惨嚎,大半个身躯顷刻间化为滚滚铁水坠落。 那是不知道多少万亿吨的极品金属材料啊! 刑天鲤欢天喜地,冲着南巢囿飞去的方向打了个稽首,身边九个漩涡骤然光芒大盛,将巫馋飞坠的身躯材料一骨碌收得干干净净。 远远的,有南巢囿的冷笑声传来:“商纣,你可需记得,刑天鲤,是我大夏刑天氏儿郎……” 商纣王的面皮一阵阴郁,他看看刑天鲤身边镇压千万里的‘山海’巫阵,舔了舔嘴唇,‘咕咕’干笑了起来:“小伙子,本王看你龙姿凤章,英伟神物,当有盖世之大成就……本王封你为大商副太师,天下兵马副帅,如何?” 副太师? 副元帅? 刑天鲤听得直撇嘴……你这家伙,画饼都画得不够丰美啊。 但是转瞬间,刑天鲤就想起,商纣王的那位太师,究竟是何等人物,他的面皮顿时一阵阵的乱抽——你开什么玩笑?那位老人家,他难不成,还在你大商的祖地里沉睡不起么? 这…… 这…… 这…… 刑天鲤摇摇头,通天妙竹一卷,巫馋、巫噬、巫贪体内的剑气纷纷飞回,三个老鬼齐齐哀鸣一声,拖拽着重创的机械之躯,一路喷烟冒火的,无比狼狈的,极其缓慢的朝着西方滚滚而去。 一边疾飞,三个不服输的老家伙还在怒吼谩骂。 “一群混账小儿辈,尔等且等着……等吾等本尊降临故土……今日的账,我们慢慢算。” “我们才是巫家正朔!” “尔等,且等着瞧罢!”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移民申请(上) 被巫噬三人撞碎的大厅屋顶,在呼吸间修饰一新。 甚至不需要刑天鲤出手,麾下自有来自黄昏山脉五岳堂的子弟,后土血脉最精擅的,就是操控岩石,掌控大地。整个碣石公府都是巨石搭建而成,让五岳堂子弟修修补补的,最是擅长,最是便利。 后园,古朴厚重,足以容纳数十人烧烤宴会的十二柱大凉阁,浑厚古朴的建筑按天圆地方的式样建造,装饰以各种蛮荒禽兽图样。 几个刑天氏的少女架起硕大的火盆,一串串现杀现串,每一块肉块都有婴孩拳头大小,中间混以各色蔬菜和块茎以纾解油腻的肉串,在篝火上烤得金黄流油,浓香四溢。 旒旌…… 真正是没有一点点圣女应有的派头,她端的好似一条走失了三天,饿得发昏的狗子,屁颠颠的蹲在火坑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几个少女忙活,时不时的伸出爪子,冲着烈焰上油脂四溅的肉块狠狠的戳两下。 举起酒瓶,‘咕咚’一口老酒下肚,旒旌嘴角闪烁着水光,喃喃道:“好了么?好了罢?其实没烤熟也没关系的,我从小就不挑食……哎,哎,给我一块尝尝可好?我觉得,它们的味道,定然已经是极好的了。” 几个被刑天鲤招呼来帮忙款待女客的刑天氏少女直翻白眼——自家的碣石公,深夜款待的贵客,怎么好似一副半辈子没吃饱饭的狼狈模样? 这些刑天氏的少女激发血脉后,一个个生得矫健有力,宛如黑婆罗洲丛林中最凶猛矫健的豹子,身高都在五尺五寸开外(182厘米以上)。 而旒旌呢? 却是高只四尺许,细胳膊细腿的,白净、娇小、纤细、柔弱,一副没张开的小白花模样。这些刑天氏少女莫名的‘母性泛滥’,当即挑选了几块体积较小,已然熟透的牛肉块取了下来,放在白瓷盘子里,小心的递给了旒旌。 “且慢些吃,后厨那里,刚杀了一头牛、两口羊、三只小乳猪,今晚肉管够的。”几个刑天氏少女极温柔的冲着旒旌笑着。 旒旌‘咔咔咔’的大口咀嚼着浓香四溢的牛肉块,幸福得眯着眼睛,好似一只慵懒的猫儿,无比惬意的连连点头,差一点都要摇头甩尾了…… 她在不断的惬意的摇头,奈何没长尾巴,没这个功能尔。 旒瑆、旒爧和刑天鲤隔着一张方桌对坐,两女不时斜眼瞥一眼旒旌,见到她这般模样,两女的面皮不由得有点发红——无论三女平日里如何争闹,黑日教会的三大圣女,本是一体,她们也是黑日教会中最正统、最强势的一方势力的门面人物。 自家姊妹如此模样,真正是丢脸丢得…… 眼不见为净。 旒瑆、旒爧收回目光,很认真的向刑天鲤阐述黑日教会的由来。 一千二百多年前,世界通道出现,东国神州和那一处事后被命名为‘三乌’的世界突然连串在一起。 就连那时候,古三家中留守的,实力最强的几位大罗大能,都闹不清楚,两个相隔不知道多少空间维度,物理距离不知道有多少万亿光年的世界,是如何突然连在一起的。 这不重要,反正,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而那‘三乌’世界——之所以被称之为三乌,是因为那个世界,有三轮太阳照耀。在九州神话中,太阳被称之为金乌,是以那个世界就被很随意的命名为‘三乌’。 三乌世界,文明昌盛,走的是基因进化,不断压榨基因潜力,从而掌握地水火风诸般自然力量,类似于刑天鲤前世中,所谓的‘念力’、‘异能’的修炼路子。 这等自我进化的路子,对于外物的诉求,极低。 或者说,三乌世界的土著,他们尚未强大到,认识自然界某些外物的神奇功效的境界——所以,在他们的世界中,先天级别的奇花异草宛如野草丛生,无数先天级别的矿脉俯首皆是,甚至在一些洞天福地中,还有先天灵宝孕育,尚未被发现,尚未有出世。 这等宝地,完全就是传说中,九州之地太古洪荒时的巅峰胜景啊! 于是,古三家的联合大军组建了。 几名留守的大罗大能,带着虞、夏、商、周、秦、汉、唐、宋、明的精锐,信心十足的踏入了世界通道,对三乌世界发动了征服战争。 势如破竹。 战果丰厚。 文明之火刚刚点燃的三乌文明,他们的基因技术,水平极其低劣。古三家联军侵入他们世界时,三乌文明中最强者,不过相当于刚刚度过第一轮天劫的人仙——还是精神力极其虚浮,念力无比浑浊,掌控的自然力量微小至极的最弱的那种人仙。 古三家联军,轻轻松松征服了整个三乌文明。 随之,大战爆发。 巫、道、佛、妖、魔、儒、兵、墨、法、杂……诸子百家,齐齐躁动。 更有虞、夏、商、周历朝历代的历史积怨突然爆发——在东国神州,在这个世界,因为圣人拟定的天道契约的关系,没人敢造反。 但是在金乌世界,圣人签订的天道契约,哪里还能约束他们? 总之,大战就这么爆发了。 战争并没有旷日持久,反而在极短时间内,在短短数百年间,就尘埃落定——三乌世界的土著,在战争中飞速进化,文明火种委员会和万神殿两大势力,在短短数百年间,就涌现出了堪比大罗的强横存在。 面对窝里反的古三家联军,委员会和万神殿……主要是万神殿那些进行‘血肉成神’计划,结果走火入魔的极端疯魔,他们选择了玉石俱焚的道路。 三乌世界,沦为末世。 世界环境,几乎灭绝。 古三家联军,也是伤亡狼藉,高端战力几乎清空,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在文明的废墟中苟延残喘。 残留下来的古三家所属,势力削弱到了极致,更被委员会和万神殿视为邪魔,倾尽整个世界的力量疯狂追杀。 “其实,不应该这么惨兮兮的。”旒瑆叹了一口气:“但是,你懂得,咱们巫家的巫咒之术,呵呵,一旦下力气,流毒无穷,歹毒无比。” “最终一战,打得三乌世界几乎文明丧尽,却也将我联军的中坚战力,一扫而殁,只剩一些不成器的后生晚辈,在三乌世界挣扎求存。” 旒爧咬着牙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心狠手黑的,按照教中典籍记载,到了最后那几年,为了拼命,甚至动用禁忌之术,将这一方世界的地脉、灵脉,悉数抽取,炼成一次性的灭绝禁器,砸向了三乌世界。” “三乌世界毁了,而这个世界,也沦为末法。”旒爧轻轻拍拍手,叹了一口气:“你绝对想不到,六百年,整整六百年,三乌世界过的是什么日子。” 火坑旁,旒旌瞪大眼睛,从一旁的配菜盆里,抓了两块白生生的心里美萝卜,‘咔嚓咔嚓’啃得无比欢快,极脆嫩、极水嫩的萝卜汁液,直接溅得她满脸都是。 刑天鲤默默点头。 看到旒旌这吃相,他就知道,那个世界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们的人不多。”旒瑆捧着茶盏,抿了一口香茶,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也悄悄翘起,显然非常满意这明前茶的醇香鲜美:“正经的黑日教会,如今在整个三乌世界,只有三百万人。这三百万人,以巫族血裔为主,有少许道、佛修士混杂在内。” “以你如今的实力和势力,以你掌控的那般大的领地,划出一郡之地,给我黑日教会休养生息,想来不难。”旒爧很认真的看着刑天鲤:“作为回报,那六十四件镇族巫器,完全属于你。” 刑天鲤直勾勾的盯着旒爧。 旒爧宛如黑色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眸,也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深邃,静谧,好似空洞无物,却又好似蕴藏了太多太多无法揣测、无法预估的危机在内。 刑天鲤和旒爧对视良久,他缓缓说道:“区区三百万人的安置,可以让你们拿出六十四件至宝给我?这,付出和回报,似乎有点……不对等。你们若是有意,那极西百国……” 旒爧收回和刑天鲤对视的目光,摇了摇头:“极西百国,你觉得,适合我们入驻么?圣罗斯人,还有不死神教的那些异端,他们在西陆开战,那里,哪里还可能安居乐业?” “至于说,那六十四件至宝么。”旒爧和旒瑆对视一眼。 轻轻叹了一口气,旒瑆摊开了双手:“坦白说吧,那些巫宝,于吾等,乃是鸡肋,却是再无用处的。它们,拒绝承认我们。” 刑天鲤眯起了眼睛。 它们拒绝承认她们? ‘它们’,那些和公孙正的雷殿,和南巢囿的火殿,同出一源,同样强横的巫器至宝,拒绝承认这些黑日教会的‘圣女’,甚至是拒绝承认整个黑日教会的所有人? 为什么呢? 是宝贝们出了问题,还是她们出了问题? 如果是她们出了问题……这问题出在哪? 三百万人,如果她们体内隐藏了某种不可测的危机……那么……刑天鲤皱起了眉头,这点风险,也是可控的罢? 区区三百万人而已,以东国神州,古三家各方势力的力量,足以镇压一切罢? 说到底,她们不过是千多年前那支远征军的‘余孽’……咳咳,‘余孽’这个词,比较难听,但是事实如此,在委员会和万神殿的围追堵截下,在不死神教的背刺内乱下,六百年了,只有三百万人残存的黑日教会,用‘余孽’来形容,倒也恰当。 六十四件和雷殿、火殿同阶的巫器至宝啊! 哪怕它们都出了问题,只要刑天鲤用斡旋造化神通,拓印了这些巫器的材料和炼制手段,他迟早也能依靠自身实力,将这些威力绝伦的武器‘造化’出来。 沉吟许久,刑天鲤缓缓点头:“善。三百万人的安置,不成问题。贫道,甚至可以许诺,他们的衣食住行,都将是东国神州最顶尖的享受。” 旒瑆、旒爧,同时呼出了一口气,绷紧的小脸蛋,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下来。 旒旌已然蹲在火坑旁,两个腮帮子塞得嘟嘟囔囔的,好似一头仓鼠一样,‘呜呜呜呜’的咀嚼着浓香美味的烤肉。在嘴里已经塞满的情况下,她还不忘昂起头来,拎着酒瓶子,狠狠的从满嘴的肉块缝隙中,倒两口老酒下去。 听得刑天鲤和旒瑆、旒爧达成了协议,旒旌眉开眼笑的转过身,朝着他们举起了手中酒瓶,极艰难的昂起脖子,想要将嘴里的肉块吞下去。 正在努力的时候,旒旌突然脸色微微一变,她手指一点,一缕极细的磷光激射而出。 那比头发丝还要细百倍,足足七八尺长短的磷光,分明是一只只极细微的蛊虫首尾相连,震荡透明的翅膀全速疾飞。这些蛊虫飞行速度快到极点,通体萦绕着蓝绿色的幽光,刚刚被旒旌放出,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好似死鱼一般的腥臭味。 这小小的蛊虫,威力却是大得惊人,除了那熏人欲吐的腥臭,更是寒气升腾。 梅雨季节,‘淅淅沥沥’不断落下的雨点,居然被如此渺小的蛊虫释放出的寒气,直接冻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冰渣子,‘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整个碣石公府上空,都是冰渣子乱砸,这蛊虫如斯声势,真不知道,若是被它们咬伤,会是何等下场。 “哎,这个欢迎仪式,有点过分了哩。” “我们带着善意而来,你们怎能见面就下杀手呢?” “尤其是,尊敬的碣石公爵阁下,我们可是老朋友……我们,可是您最忠诚的女奴啊!” 伴随着‘嗤嗤’的轻笑声,凉阁前方,泥土地里,一抹嫩芽急速生长,呼吸间就抽出枝条来,那一缕极细的蛊虫幽光才飞出两三丈远,那枝条上就已经长出了人头大小的殷红花苞,‘啪’的一声,重重迭迭鲜艳如火的花瓣绽放,一支雪白粉嫩的手臂从花苞中猛地探出。 修长、纤细,白净近乎半透明,如半夜昙花一般剔透的手指轻轻一点。 精纯,强劲,浓郁异常的生命精气化为肉眼可见的绿色小溪,从那堪称完美的手指尖端喷出,瞬间笼罩在了旒旌放出的蛊虫上。 ‘嗤嗤’声中,旒旌放出的蛊虫身不由己的吞入了大量的生命精气,肉身开始疯狂的膨胀,弹指间,比头发丝还要细小千百倍的蛊虫,直接在这怪异的生命精气的刺激下,膨胀到了拳头大小! 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旒旌骇然瞪大了眼睛,雪亮的眼珠差点从眼眶里跳了出来。 自家蓄养的蛊虫,自家知晓其威力如何。 她察觉到有外人迫近,她放出的这一缕蛊虫,不是她蓄养的蛊虫中最厉害的……甚至,在旒旌蓄养的所有蛊虫中,这一缕腥臭扑鼻的蛊虫,杀伤力只能勉强进入前三十六位而已。 可是,杀伤力固然‘不强’,咬一口也不过是能让一头龙鲸在三个弹指间化为尸体,其毒性不过是如此的‘勉强’罢了……这一缕蛊虫的生命力却极其顽强,寻常天雷地火,各种辟毒丹药,根本拿这些蛊虫没有丝毫的办法。 却被这悄然迫近、不请自来之人,用这生命精气,给破解了? 这些迅速膨胀到拳头大小的蛊虫,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它们宛如春天大草原上的野兽,激情澎湃的开始繁衍生息。它们在生命精气的刺激下,短短呼吸间,就已经完成了结对、婚配、繁衍的所有过程。 雄性蛊虫耗尽了精血,干瘪而死。 雌性蛊虫则是‘啪’的一声炸开,体内无数比尘埃还要细小万倍的虫卵,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在浓郁的生命精气的包裹下,陷入了沉睡。 生命精气过于浓郁。 这些蛊虫的机能得到了极大增强——它们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就已经从寻常的蛊虫,跃迁式的蜕变成了另外一种全新的,更高维度的高级生命体。 因为高级,所以需要更多的营养进行孵化。 而它们的卵壳中,并没有足够的营养供它们发育完全、破壳而出……所以,不过是一个弹指间的功夫,这些光泽润泽的蛊虫卵,就纷纷枯槁、晦涩,彻底丧失了所有的生机。 说来复杂,实则极快。 旒旌放出的蛊虫,以一种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方式,被人轻松破解。 旒旌极艰难的,一点点的将嘴里的烤肉强行吞了下去。她拎着酒瓶子,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极其凶狠的,宛如护食的小奶狗一样,恶狠狠的盯着那缓缓从绽放的花朵中现出身来的娇俏女人——暗语森林的女主人,玛索。 旒旌心知肚明,面对这等诡异的生命精气的强行催化,她的所有蛊虫,尽皆实效! 玛索的手段,很诡异,却无比有效。 她能用生命精气,如此诡邪的摧毁刚刚那一缕蛊虫,那么旒旌身上所有的蛊虫,面对这精纯到不合理的生命精气,尽皆失去了所有的威胁。 旒旌起码三分之一的巫道手段,就此作废。 “你,很有胆嘛!”旒旌冷笑,她双袖一挥,超过三百种无色无味的巫毒,已经悄然向四面八方散开,无差别的朝着整个后园急速弥散。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移民申请(下) 玛索‘咯咯’轻笑,她宛如深夜丛林中的精灵,从那硕大的花朵中一跃而出,周身闪耀着银青色的灵光,无数极细的光点从她指缝中喷出,轻盈落在地上。玛索‘咯咯’轻笑,她宛如深夜丛林中的精灵,从那硕大的花朵中一跃而出,周身闪耀着银青色的灵光,无数极细的光点从她指缝中喷出,轻盈落在地上。 于是,这处后园的地面剧烈蠕动,上千种奇花异草快速发芽,抽条,拔枝,开花。 丝丝缕缕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荡漾,这些奇花异草每一株都灵气充沛,蕴藏极强的生命精气,更兼其花香,还有花蕊中喷出的大片花粉,甚至是酒盏状花朵中喷溅出的蜜汁,尽是一等一的解毒灵药。 无色无味的巫毒和这些奇花异草放出的花香,散出的花粉,喷溅的花蜜重重撞击,就听‘嗤嗤’声不绝于耳,两者相互熔蚀,空气中大量黑色烟雾升腾,一股让人窒息的淡淡臭气开始迅速扩散。 身着一裘半透明长裙,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的玛索得意洋洋的站在百花丛中,任凭四面八方可怕的巫毒不断侵蚀,却丝毫无法靠近她的身体。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玛索所属的这个族群,对于植物有着天然的亲近和绝强的掌控力,这般能力,对于擅长巫毒和巫蛊的旒旌,正是天生的克制。 正思索中,旒旌见到自己擅长的蛊虫和巫毒悉数被破,她气急,从袖子里猛地掏出了一个硕大的酒坛子,极其豪放的抬起头来,‘咕咚咕咚’,只是三口,就将百二十斤装的醇香老酒喝得干干净净。 ‘哈’的一口酒气喷出,旒旌一声长啸,她手中多了一根白骨制成,用人发编织,黑白二色鲜明的长发。黑漆漆带着一丝幽光的幡面上,用黑红色的血迹,涂抹了数十个张牙舞爪、看似凌乱不堪的巫符。 旒旌念叨着古怪的咒语,捧着比她身体还高出几个头的巫幡,身边凭空有七座白骨垒成的小小祭坛浮现,森森巫炎包裹着祭坛,散发出阴寒刺骨的寒气。旒旌宛如一缕旋风,捧着巫幡,绕着祭坛急速游走。 她身形如风,无声无息的绕着祭坛狂旋,其舞姿如天魔乱舞,有一种莫名的,让人心悸的奇异韵味油然而生。伴随着她的狂舞,天空好似出现了一条条无形的裂痕,一缕缕极古老,极阴邪,森寒莫名的气息幽幽透了过来。 玛索的脸色骤变,她猛地举起双手:“我投降,尊敬的公爵……” 旒旌骤然停下脚步,手中已经被幽光彻底笼罩的巫幡,无声无息的朝着她轻轻一指。无比可怕,极其歹毒的巫咒宛如海啸,狠狠撞进了玛索的身躯。 玛索擅长的防御手段,没有一种能对对抗这种可怕而恶毒的巫咒袭击,她发出一声惊悚的惨嚎,窈窕仙美的身躯骤然佝偻,宛如二八佳人一样水嫩青葱的面皮,骤然干瘪好似老鸡皮一般。 玛索嘶声惨嚎,一跟头栽倒在地。 眼看她皮肤溃烂,脓血狂飙,气息骤然衰败到极致,弹指间身上更是生出了黑毛,有极恐怖的大不吉的存在,要从她溃烂、腐朽的身躯内爆出来,以她为母体进行孵化,强行闯入这个人间。 这个大不吉的存在,其邪异恶毒的程度,甚至让刑天鲤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冷。 刑天鲤猛地站起身来,一道降妖除魔、禳灾辟邪的道门神咒已经蓄势待发,通天妙竹更是‘锵锵’震鸣,一枚枚血色符印在竹节中涌动,自行化为‘加持神杵’,喷放出缕缕金光,放出大片金莲,悬在了凉阁上方,就待冲着玛索当头砸下。 一声轻叹从刚刚玛索钻出来的花朵中传出,一条纤细、白净、柔美的手臂,拖着一支蓝水晶雕成的二尺细颈长瓶探出。 那小小的长瓶中,半瓶净水轻轻摇晃,发出‘哗啦啦’宛如海啸般波涛翻滚声。 手臂轻轻一抖,一缕极细的银色水雾从长瓶中喷出,均匀的洒在了身躯溃烂,几乎烂成一团血浆的玛索身上。‘嗤嗤’声不绝于耳,庞大到让刑天鲤都悚然动容,无比精纯的生命精气迅速充入被恶咒侵蚀的玛索体内,弹指间,就强行重铸了她的身躯。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玛索就好似一团白泥铸成的小人儿,旒旌的巫咒,就好像顽皮的孩子操起一个小巧的木槌,狠狠地敲在她身上,将她的身躯整个砸成了一团烂泥。 然后,有极高明的‘神匠’级的泥人儿匠工,手指一旋,就用巧夺天工的手艺,将那稀烂的白泥,弹指间就重新铸成了原本应有的模样。 任凭你如何摧残,如何折腾,源源不断,庞大至极,恢弘无比,精纯到让刑天鲤都垂涎三尺的生命精气,源源不断急速重铸玛索的身躯。 这一缕银色的水雾中,更蕴藏了一道极辉煌,极正面,极纯净,极有排斥性,近似于月光……不对,是近似于‘太阴之力’的本源力量。 这股力量的品阶是如此之高,已然近乎于道。 于是,随着玛索的身躯一次次的崩塌,一次次的腐烂,却又在那庞大生命精气的灌输下不断的重铸,旒旌放出的巫咒之力,也被强行的驱散,化解。玛索的身躯在不断的摧毁,不断地重铸了三十九次之后,体内恶咒之力彻底消散。 白净净,俏生生,宛如水晶玉人儿的玛索站在百花丛中,带着一丝极度惊悸之意,朝着旒旌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小腰一扭,朝着刑天鲤笑了:“是玛索的错,玛索欺骗了您,所以,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 旒旌的脸色很难看。 极其的难看。 难看到,就好像一只慵懒、肥胖的大橘猫,被人猛地一巴掌从睡梦中惊醒,还没等它发出火气,面前就突然摆上了一千个美味的猫罐头……稍稍压制了一下火气的大橘猫,正准备张开嘴,享用这从天而降的猫罐头,突然间,又是一耳光抡在了脸上,所有的猫罐头,就在这一耳光的功夫里,被人一扫而空…… 怒! 极怒! 极其震怒! 旒旌小脸蛋憋得通红,眼珠里幽光四射,手中巫幡发出尖锐的鬼哭狼嚎声,幡面上张牙舞爪、潦草凌乱,却又透着极度邪恶气息的巫符几乎要从里面蹦出来。 伴随着凄厉的,莫名的,难以形容的惨嗥声……你甚至无法知晓,这惨嗥声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甚至无法分辨,这惨嗥声是否是‘人类’又或者‘智慧生物’,又或者是‘有形有质’的‘生物’发出的。 极度惨烈。 惨绝人寰。 一柄柄骨刀,一柄柄玉刺,一件件用不知名材料打造而成,但是通体邪气四溢,恶毒惨烈气息根本无法内敛,宛如炸弹一样不断向外喷溅的奇形巫器不断在旒旌身边浮现。旒旌的身体被无铸邪气淹没,她的长发飘飞,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成了灭世的魔女一般恐怖。 “不错哦。这是,‘太阴神水’罢?拥有极端的破邪、净化之力。”旒旌的声音,也变得飘忽、幽森,好似从十八层地狱中传来。 可怖的阴寒邪气向四周疯狂扩散,整个后园,甚至附近好几进院落,都被尺许厚的黑色冰块迅速冰封。在这黑色的透明冰块中,隐隐可见一张张扭曲的、狰狞无比的面庞若隐若现。 这般动静,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刑天氏族人。 好些刑天氏族人悄然出现在墙头,刑天犼、刑天狡两个老家伙,也蹲在了墙头上,拎着两个酒坛子,‘咕咚咕咚’喝得畅快。 他们更是冲着旒旌比比划划,低声嘟囔着一些不正经的东西。 “好俊俏的小丫头。” “奈何就是屁股小。” “嗯,看着不是个能生养的……” 嘟囔了几句,刑天犼突然感慨了一声:“哎,这小丫头,走的是巫咒一道啊……啧,老子年轻时,也曾经做过口诵咒语,手持巫幡,一咒之下,伏尸千里的好梦……奈何,老子姓刑天……现在整日里拎着一把斧头砍人,粗鄙!” 刑天狡斜了自家老兄弟一眼:“你个混账东西,你是馋隔壁烛龙氏那丫头的身子……啊呸!你就是拎着斧头劈人的命,那丫头……现在,是那老婆子,人家就是爱使手段,用巫咒的小白脸,就不喜欢你这种肌肉疙瘩!” 刑天犼瞪大了眼睛,狠狠一指自家兄弟:“啊呸,你斯文,你俊俏,你是小白脸?” 刑天狡右手一指,墙根下,土石一振,地下深处,大片金气腾空,迅速在他面前凝成了一块尺许见方的铜镜。他冲着镜面照了照,龇牙咧嘴的笑了:“嘿,甭说,老子就是比你白净些。斯文谈不上,咱不俊俏么?哪个王八蛋敢说老子不俊俏的,老子用斧头帮他修修脸!” 刑天鲤、旒瑆、旒爧、旒旌、玛索,齐齐朝着这两个不正经的老家伙望了望。 两个老家伙龇牙咧嘴的笑着,拎着酒坛子灌得开心。 刑天犼朝着刑天鲤挥了挥手:“鲤小子,甭管咱们,先把这群丫头伺候好了……嘿,这群丫头,哪个是你的相好啊?”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两位老祖宗说笑了,贫道和诸位姑娘,乃是君子之交,清白,清白,人家姑娘们一个个冰清玉洁的,可不好污了人家的名声。” “哦,对了,这三位黑袍的姑娘,是清白的。那两位么……呵呵!”刑天鲤龇牙咧嘴的笑了笑,轻轻摇头:“咱也摸不清她们的底细,当不怎么清白!” 玛索眯了眯眼睛。 那条纤细的手臂托着那长颈晶瓶,慢悠悠的,整个人从花朵中窜了出来。 一裘白裙,满头长发如飞瀑倒卷,丝丝缕缕的长发银青色光焰涌动,发丝近乎透明,反而被那光焰浸透,都看不出发丝本来的色泽了。 这女子,正是当日和大玉朝傀儡皇帝殷忻勾勾搭搭,在大玉朝北疆一带疯狂植树造林的那位。 “我是玛索·星月。”白裙少女托着晶瓶,很认真的对刑天鲤说道:“作为得到主宰恩泽的丛林圣女,‘冰清玉洁’这个词,我想,我还是配得上的。”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玛索是你的分身?她的作风,可是豪放得很。暗语森林在万国租界的名声,你没打听打听?或者说,你对自家分身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玛索·星月……嗯,还是叫她星月罢。 她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回复了少女模样,和自己几乎生得一般无二的玛索,轻轻的摇了摇头:“嗤,您说笑了。玛索,可以算是我的分身,但是,也可以算是我的……子体?和你们东国神州的修炼者不一样,你们的本尊对分身的操控力极强,而我们么……” “玛索,实则有极大的独立性。” “她并非丛林圣女,她的所作所为,可以随心所欲,遵循本心的一切欲望。”星月轻叹了一声:“她的作为,或许有一些……放荡?但是这能怪我们么?” 星月说话的时候,一粒种子从她指尖坠落,落在地上,迅速长成了一株六尺高,银杆、金叶、白花如琉璃的瑰丽花树。 风一吹过,花树上一朵朵拇指大小的白花骤然向内一合,化为一颗颗弯月形态,晶莹、纤巧、美轮美奂的果子。‘啪’的一声响,这些果子迅速裂开,一粒粒细小如芝麻的种子迅速喷溅出去,落在地上后,就比长成了一支支纤细的花枝,开出了绚烂的花朵。 一株花树喷出的种子,长成的花枝居然有数百种,开出的花朵,无论是形态、颜色、香气,甚至是功效都迥然不同。 一些花朵蕴藏剧毒,一些花朵有着绝强麻性,还有一些花朵蕴藏了强大的解毒效力。 一些花朵喷出丝丝寒气,一些花朵通体燃烧烈焰,一些花朵轻轻摇晃,花蕊撞击花瓣,居然发出了细微的‘叮叮’声响,这些花朵居然顷刻石化,变得极其坚硬。 刑天鲤、旒瑆等人缓缓点头。 星月用这种方式,极其直观的阐述了她和玛索,和苏菲等人之间的关系。 她就是那株六尺高的瑰丽花树,她是母体。 而苏菲、玛索这些人,尽是她喷射出去的花种子,自行繁育生长出来的……‘子体’! 可以算是她的分身,却又和她本尊没什么太大的牵连。 当然,星月肯定有某种秘术操控苏菲、玛索等人的生死存亡,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操控她们的意识……这其中的隐私,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 玛索向后退了两步,步伐妖娆的退到了星月身后。 她飞快的瞥了一眼星月掌心托着的晶瓶,眸子里闪过一抹极度的渴望,甚至是贪婪。 刑天鲤望着星月,沉声道:“东国有句古话,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你既然和她们,是那般的关系,那么,她们的所作所为,一切因果,倒是有一大半要记在你的头上。” 刑天鲤紧握加持神杵,一步一步向着星月走去。 他沉声道:“在焚天城,在万国租界,都有你们操弄出来的怪物祸害百姓……更不要说,这次世界通道的太初之炁涌入这一方世界,那些吸食了极乐香的百姓,悉数被祸害。由此死伤了多少良民百姓?” 冷冽一笑,刑天鲤摇头道:“你的手段,似乎对旒旌的巫蛊、巫毒,甚至是巫咒,都天生克制?那么,我这里有一杵,你可敢接?” 加持神杵一声轰鸣,‘嗡嗡’震荡声中,一尊佛陀虚影在加持神杵上冉冉浮现。 慈悲。 慈悲。 慈悲。 红尘皆苦,寂灭,即是慈悲! 刑天鲤紧握加持神杵,一股凛冽的杀意笼罩四方——所谓慈悲,呵,一杵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让你彻底断绝轮回之路,从此再也不用受红尘煎熬,得到彻底的大解脱,大逍遥……这就是真正的慈悲啊! 他伸出手,制止了旒旌出手。 这丫头有点恼羞成怒,她掏出来的那些巫器散发出的气息太邪恶,这般大威力的巫咒,一旦失控,很可能流毒无穷。 刑天鲤可不敢让她在这人烟稠密之处,施展这种恶毒的,无差别杀伤的手段。 还是自己来吧。 干净利索的一杵砸在脑袋上,砸你个桃花点点开,好了,事情就解决了。 星月看着周身煞气升腾的刑天鲤,再看看他手中那佛光隐隐的加持神杵,她急忙后退了几步:“且慢,这宝瓶中,有一瓶主宰亲自凝缩星辰精华而成的神水……它对你这等体修,有着绝强的功效,起码可以节省你千万年的苦修。” 刑天鲤面无表情的说道:“杀了你,这宝贝不依旧是贫道的么?” “本来,我还能容忍你们活……但是你们居然在那些吸食极乐香的混蛋体内,埋下了那般恶毒的手段……如此行径,若是让你们活下去,简直是岂有此理。” 通天御灵幡也冉冉飞出,一座庞大的‘山海’巫阵顷刻成型,将星月和玛索死死的困在了大阵正中。一尊尊鬼仙嘶声狂笑,就要催动大阵将二女直接碾碎。 星月面色骤变,她嘶声道:“好罢,我们会作出赔偿。我们对你们,有用……你们可想知道,圣罗斯帝国背后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们的武器,对天地自然杀伤力极大,而我们,可以恢复被他们肆意破坏的自然。” “若是没有我们,他们所过之处,万物尽毁,你们这些血肉生灵,根本不可能在他们肆虐过的战场上活下去……而我们,可以修复被他们毁灭的世界!” 刑天鲤脚步骤然一停。 目光森森,直勾勾的盯着星月:“你们的,条件呢?” 星月呼出了一口气,她极妩媚的朝着刑天鲤笑了笑……旒旌站在刑天鲤身后,看到星月这妩媚的笑容,她身边一件件巫器骤然发出可怖的震鸣声,吓得星月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急促的说道:“我们有三亿族人,准备逃往这个世界……请给我们准备足够的黄金、白银和水晶,让我们布置跨越世界的祭坛,撕开足够这些族人逃生的通道……” “这个世界,如此广袤。给我们一块大陆,供我们休养生息就好。” 星月很认真的看着刑天鲤:“我族的繁衍力极其微弱,我们对自然环境的诉求极低,只要有阳光、雨露、足够的森林,我们就能安居乐业,对外物所求极低……一块足够宽敞的大陆,足够我族永世安居。” “我们的诉求不高,我们对这个世界,有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奥格求援(上) 山海关。 一支大夏巫族的联军,由刑天氏、相柳氏为主力,辅以其他几大巫家派出的精锐子弟,近一万实力在地仙、天仙境的大巫战力,驻扎在一片丘陵地带。 有相柳白蝰和李魁胜组建的白莲教大军,换上了大夏飞熊开山镇海旗后,数十万装备了先进火器,尤其是大量战车、重炮的精锐军队,则是驻扎在三百里外西南一带的城镇。 一架刑天鲤提供的全金属高速飞艇,通体流淌着幽蓝色的电光,无声无息的破开空气,轻盈的抵达山海关上空。 从高空俯瞰下去,刑天鲤终于明白,为什么就连刑天睚眦这样天仙级的大巫,都只能带着近万巫族战士,驻扎在距离山海关还有数百里的丘陵中。他更是知道了,为什么相柳白蝰和李魁胜统辖的数十万辅兵,更是只能驻扎在距离刑天睚眦的营地还有三百里的城镇里。 三更半夜,大雨倾盆。 山海关里里外外,方圆两千多里地,地面上尽是直径超过三里的硕大弹坑。 暴雨填满了数以千计的大小弹坑,雨云遮挡住了月亮,高空没有一丝半点星月光芒漏下,但是弹坑中的水,却在黑夜中放出极其刺目的莹绿色辐射光。 那弹坑中的水,在辐射光的侵蚀下,水中有一道道宛如灵蛇的光带,极其粘稠的滑来滑去。 刑天鲤站在离地近千丈的空中,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感觉空气好似死神辣椒磨成的辣椒面,让他的鼻腔粘膜都感到了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他闭上眼睛,金仙仙魂之力向四周扩散开,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虚空中,那可怕的辐射能量,正好似无数柄无形的刀剑,疯狂的切割着四周的一切。 玛利亚那群人制造的核弹,天知道她们用了什么恶毒的技术,残留的辐射浓度高得惊人。 仙魂之力侵入地下,刑天鲤清晰的感受到,直到地下一千丈的深度,沿途土壤中,所有微生物都彻底死绝。只有一千丈以下的深层土壤中,才有一些有气无力的细菌等微生物在艰难的蠕动。 仙魂之力扫过数百里外的丘陵。 绵延的小山坡中,一座座原木搭成的大型木屋巍然矗立。每一座木屋的屋前屋后,都杵着巨大的石雕图腾柱,一道道肉眼清晰可见的光晕笼罩了大片丘陵,更有长长的巫幡在屋子四周矗立,风吹过巫幡,大片无形的力场向四周不断荡漾开来。 距离那些弹坑有数百里地,空气中,依旧有大量的超强辐射浮尘残留。 图腾柱散发出的光晕外围,不断有‘嗤嗤’爆裂声响起,无数点拳头大小的火花不断爆开。风吹过,巫幡荡开的力场排斥不断迫近的高浓度辐射,空气中无端的有大片幽蓝色的荧光不断涌荡,大片幽光连绵一气,化为类似极光一般美轮美奂的奇景。 但是这极光,却是要人命的。 刑天鲤的仙魂之力扫过,丘陵营地边缘,几个枯瘦如柴,年迈苍老,看似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老巫猛地抬起头来,眯着小眼睛,眸子里鬼火闪烁,朝着刑天鲤所在的飞艇望了过来。 见到刑天鲤身边杵着的刑天犼、刑天狡两个老家伙,这几个老巫同时撇了撇嘴,低声咒骂了几句,就继续忙活着手上的事情。 他们面前摆放着大量的白骨,又或者各色玉石,各种其他宝石雕琢成的容器。造型的古拙的容器中,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药剂,几个老巫正不断将外界充满辐射的空气、雨水、泥土,以及被辐射污染的死木桩子等物,一点点加入那些容器。 各色光焰升腾,缕缕雾气缠绕。 一群精壮的巫族战士,守着一个个硕大的金属笼子,里面装满了老鼠、兔子、野狗之类的小动物。老巫们每配置好一剂新的巫药,他们就将这些老鼠、兔子、野狗之类的小东西,随意的抓一只,强行灌下巫药后,随手丢出图腾柱和巫幡的庇护范围。 这些小生物惨嚎着,在满是辐射污染的大地上踉跄奔走。 幸运的,向前奔走数里地,就一头栽倒在地,很快就七窍流血,又或者肉体糜烂,甚至是直接化为大滩脓血而死。 倒霉的,也不知道它们服下的巫药有什么讲究,它们刚刚窜出那一圈光晕的庇护范围,就骤然炸成了一团血浆,或者猛地爆燃,变成一团狂奔的火焰四处乱跑,三五个呼吸间就烧成了一缕青烟。 刑天鲤眯着眼,很认真的观察了一阵那些老巫的尝试。 短短一盏茶时间,几个老巫手脚麻利的调制了三十七副巫药,有十几只倒霉的老鼠、几头倒霉的野猫、几只倒霉的野狗,还有一些兔子、竹鼠、穿山甲之类的小家伙,被分别灌进了巫药,然后以各种凄惨落魄的方式暴毙当场。 《原始巫经》中,有丝丝缕缕的幽光荡漾。 但是,并没有对症的巫药配方从中冒出来。 刑天鲤摸了摸下巴,看来,给了他这份造化,赐予了他这些传承的,那柄青铜古剑的旧主,他本身,或者他所属的那一方势力,也没能找到克制这些‘加料版’超强辐射的对策啊。 轻咳了一声。 刑天鲤突然骇然看着自己面前的飞艇落地窗,透明的金属玻璃上,居然溅上了几点细小的血星子! 他的鼻腔黏膜,在超高强度辐射的侵蚀下,黏膜和内部的毛细血管,居然纷纷碎裂,大片碾磨直接丧失了正常的生机和生理机能,一些黏膜细胞,甚至开始了极其诡异的快速变异! 须知道,现在的刑天鲤,可是肉身修为,正经踏入了金仙门槛的存在! 他的这具肉身,强悍得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他居然被这空气中残留的超强辐射,给弄出了暗伤? 他这般强大,犹如怪物一样恐怖的肉身,都会被暗伤如斯。 寻常人,岂不是稍稍靠近,就会瞬间毙命? 而这种超强辐射,连带的那种后续的变异……普通生物固然会被直接杀死,但是类似刑天鲤这样的强大存在,若是在这高强度辐射环境中活得久了,被这种高强度辐射长年累月的侵蚀,他的肉身会变异成何等模样? 或者说,他会变异成多么可怕的……‘怪物’? 刑天鲤深深,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庞大的精血急速沸腾,他的鼻腔中,被杀死的、被破坏的、被变异的细胞,顷刻间被一缕缕巫炎焚烧殆尽,新的鼻腔黏膜快速滋生,紫绶道衣上一缕缕紫气升腾,迅速化为十八重祥光护住了全身。 ‘嗤嗤’声不绝于耳,无数被强大辐射润透的灰尘撞击护体云光,灰尘爆裂开来,炸开一团团黄豆大小的火光四溅。 他看向了站在一旁,身边有一缕缕银青色微风缭绕,不断有庞大的生命精气喷薄而出,急速中和、抵消快速侵蚀的超强辐射的星月。 “证明你的价值罢。”刑天鲤皱着眉,沉声道:“贫道承认,这种……辐射,一时半会,贫道找不出应对的手段。” 星月和站在她身边的苏菲、玛索齐齐呼出一口气,表情显然轻松了许多。 星月轻笑道:“这很合理,来到这个世界后,我专门研究过您所属的这个强大而可怕的族群……你们,擅长战斗,你们擅长破坏,你们擅长用纯粹的力量,包括,而不限于肉体之力、自然之力、巫咒之类、鬼神之力,去摧毁你们面临的一切敌人。” “但是,对于生命,对于生命力,我必须要说,我们的主宰,在生命、创造、衍化、繁衍,以及对于日月星辰之力的运用上,远超你们这个族群中最强大的那一小撮存在。” “我并无意贬低您所属的族群。” “相反,您的族群,在战斗,在杀戮,在毁灭,在大型战争方面的天赋能力,让我,还有我们的主宰,都惊叹不已,更是赞叹羡慕却不可得。” “但是我们的族群同样优秀,在一些地方的成就,是你们所无法比拟的。” 刑天鲤和刑天犼、刑天狡,以及旒瑆、旒爧、旒旌的脸色,都很难看——被一个异族的女人如此评价,众人都有点悻悻然。 旒旌更是冷哼了一声,她直接打开了面前的一个小观察窗,让一缕凉风卷着雨水飘进了飞艇吊舱。于是,吊舱中的辐射浓度骤然飙升了数十倍。 旒旌的面色骤然一白,她闷哼一声,右手一点,数十点雨水就落入了她取出的一个青玉小药盅内,她急速取出了十三种液体和膏糊状的巫药,迅速调和了一番,配置成了一缕青黑色,散发出刺鼻气息的奇异药液,将其滴入了小药盅。 药液和蕴藏了可怕辐射的雨水混合,‘嗤嗤’声不绝于耳,旒旌昂起头,斜了星月一眼,端着小药盅就要往嘴里倒。 刑天鲤一把抢过了旒旌手中的小药盅,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斜了她一眼。 他轻咳了一声,将小药盅递给了站在星月身后的玛索:“你们,对东国的子民,犯下了极可怕的罪行……碍于某些原因……服下这剂巫药,再展现你们应有的价值,如果你们真能帮我们消泯这些可怕的辐射,那么……既往不咎。” 刑天鲤沉声道:“那些吸食极乐香的毒虫,他们该死,所以,我不计较他们的死活……但是他们变异后,他们变成的怪物,杀死、杀伤的那些商量百姓,这笔账,我会给你们记着……如果你们无用,你们就不用活了。” 星月挑了挑眉头,面皮绷得紧紧的。 她看了看刑天鲤手中还冒着黑烟,散发出可怕气味的小药盅,沉声道:“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我必须要说……你们或许……” 刑天鲤将小药盅往玛索面前狠狠的一递。 玛索面皮一阵惨白,她看了看星月,星月眸子里银青色寒光闪烁,狠狠地盯了她一眼:“那么,为了族群!” 玛索咬着牙,一把抢过刑天鲤手上的小药盅,‘咕咚’一口一饮而尽。 可怕的巫药入口,肉眼可见玛索的整个脑袋都散发出夺目的幽蓝色荧光,在超高强度的辐射作用下,她的整个脑袋都变成了半透明状,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脑袋的整个立体结构。 刑天鲤吹了一声口哨,朝着旒旌翻了个白眼。 旒旌后退了一步,咬牙切齿不服输的说道:“呵,不过是一点意外而已……哪,给我足够的药材,姑奶奶就不信,配不出克制这种毒素的巫药。” 旒旌眸子里同样有刺目的幽光闪烁,她喃喃道:“辐射之毒,乃是矿物之毒,乃先天金属性的剧毒,其毒无形无质,专攻杀伐,却又有极神异的生命变化之力蕴藏其中。” “太古巫殿,对于辐射之毒,也有极深刻的研究……只不过,那些家伙,似乎将它变异得太厉害了一些。” 旒旌的话,刑天鲤是相信的。 太古大巫们,最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要说他们没有研究过自然界本身就存在的铀矿石之类的歹毒玩意,根本不可能嘛。 但是,玛利亚她们,在这方面的研究,超越了大巫们的研究层次太多太多,这同样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铀,是金属;而玛利亚她们本身,就是金属生命体! 玛索已经痛得嘶声惨嚎,她的整个上半身都变成了透明状,透过她变异的皮肉、筋骨,可以看到,她的五脏六腑在急速的崩解,不断化为冒着黑烟的脓血。 玛索体内,有极其庞大的生命能量在源源不断的涌出,全力抵挡着超强辐射的侵蚀。 但是很明显,她的反抗极其孱弱,她的状态在急速恶化。 星月呼出一口气,她双手种种按在了玛索的胸口,大股大股银绿色的生命能量宛如海啸,不断涌入玛索的身躯。生命能量快速的中和那可怕的辐射能量,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修复了玛索几乎被熔蚀一空的内脏。 旒旌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生命之力么?” “巫殿的古方子里,倒是有好些个能够肉白骨、起死人的大丹……只不过,材料凑不齐,没办法炼制罢了……嗯!”旒旌看向了刑天鲤。 刑天鲤摊开了双手。 开什么玩笑呢,这一方世界,之前还是末法时代,深山老林中,连一株百年老参都难得找到……不过,各家的祖地中,或许会有一些极品的药材保留下来吧? 只要有一株样品,以刑天鲤如今的修为,一些常见的灵药,动用‘斡旋造化’神通,似乎也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星月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驱散了玛索体内致命的辐射剧毒。 她看着刑天鲤,沉声道:“那么,请记住我们的约定。我会向您展示我族的价值,您也一定会信守承诺的吧?” 刑天鲤微笑颔首。 星月抿了抿嘴,将右手从旒旌打开的观察窗探了出去。她犹豫了一会儿,很诚挚的说道:“对于之前玛索的一些行为,我代她,代我们,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但是,必须要承认,我们起初,是想要让我族,取代那些孱弱而无等的黎民百姓,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星月叹了一口气:“但是谁能想到,这个沦为末法时代,看似‘普通寻常’的世界,在黑幕后方,还隐藏了你们这些强大得可怕的怪物呢?” “因为你们的存在,我们无法取代那些土著。” “而我们的敌人,最可怕的敌人,也已经将触手,探入了这一方世界……我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如此的可笑。”轻轻摇头,星月看着刑天鲤说道:“相信我,我们必须联手,才可能应对未来的危机。” 刑天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继续微笑。 星月深沉的看着刑天鲤,沉默了好一阵子,她伸出去的右手轻轻一点,无数点极细的绿光就从她的指尖快速飘落。 点点绿光随着狂风暴雨落向大地,绿光落地后,吸收了足够的水份,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开始繁衍生长,迅速增殖。 苔藓,厚厚的苔藓,碧绿、肥厚、宛如一块块大肥肉一样颤巍巍、肉嘟嘟的苔藓,以惊人的高速向四面八方快速生长开来。这些苔藓每扩张一寸左右的面积,就急速发出极细小的花苞,绽放开极微小的花朵。 苔花点点,在弹指间怒放、凋零,无数细小的孢子闪烁着淡淡的绿光,随着风向远处飞起、飘落。 于是,更多的苔藓在急速的生长,极速的开花,极速的喷射孢子。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飞艇下方,已经有百里方圆的土地,被厚达一尺的苔藓覆盖。这些苔藓通体闪烁着迷离的光芒,疯狂的吸收大地中、空气中的辐射能量,以极其可怕的效率分裂、增殖、向远处喷射出更多的孢子。 空气变得清新了。 大地变得洁净了。 那一个个硕大的弹坑中,毁灭性的荧光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 刑天鲤等人静静的看着那快速增殖的苔藓,没有人吭声。而星月轻声笑道:“这是我的本命伴生物,它们的存活,完全在于我活着。” “我若是死了,它们也会死去。” 刑天鲤抿了抿嘴,盯着星月直勾勾的看了好一阵子,突然灿然一笑:“欢迎,欢迎,欢迎星月小姐,还有您的族人,入住这一方世界,与我们联手,共抗强敌。” “咳,说说你们的来历,还有他们的来历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奥格求援(下) 泰雅。泰雅。 苍青的天空,万里无云。 阿努斯高悬苍空,炽烈的阳光无情的烧灼着大地。 广袤无边的平原上,一个个直径里许到三四十里的大弹坑蓄满了水,哪怕是大白天的,水坑边缘,都闪耀着淡淡的荧光,水浆粘稠如浆糊,边缘更有一缕缕腥黄色、土绿色的沉淀。 弹坑中,有鱼虾出没。 但是仁慈的阿弥忒啊,那些三头六尾的鱼,那些有寻常人小腿粗细的虾,还有背壳厚达两尺,体型比重型战车还要庞大,口中能喷出高辐射电磁烈焰,半夜爬上案来,将人类当做零食狩猎的乌龟王八…… 这个世界,变得如此可怕。 小丘陵上,厚重的,用废弃战车的装甲板焊成的,高有十丈、厚达三丈的钢铁城墙内,占地足足有千多亩的‘战争孤儿院’内,清晨的早课刚刚结束。 高耸的塔楼上,孤零零的旗杆挑起一面青蓝色底,深紫色纹路的半月旗,朦胧的月影中,隐隐可见一窈窕的少女身影——这是阿弥忒的圣影,是阿弥忒圣殿所有信徒至高无上的图腾。 凌晨的早课刚刚结束,之前如海啸一般,充斥整个战争孤儿院的精神波动,已经一点点的平息了下去。 身高近六尺,高挑、枯瘦,好似竹竿一般的塔兰,摇摇晃晃的从一间礼拜室走了出来。 他已经关闭了自己的精神网络。 阿弥忒的信仰,就是这样——每一天,阿弥忒的信徒们,只有在必要之时,或者在夜间,才会开启精神网络,将自己的精神,自己的意识,自己的一切,和族人们接驳在一起,共享那无穷神秘的精神空间。 但是在白日里,在阿努斯的力量通知天地之时,阿弥忒的信徒们,可以关闭精神网络,让自己成为一个‘独立’的、‘超脱’的、‘可以保守一点点小秘密’的,‘自由的个体’! 而阿努斯的那些信徒,狂热的蠢货们,他们每天时刻保持着精神网络的链接。 他们共享一切! 他们没有任何隐私。 他们没有任何秘密! 甚至他们夫妻之间在行敦伦大礼的时候,周边所有的族人,但凡他们的精神波动可触及之处,数以万计的族人,都能清晰的感知到他们的所有感触。 癫狂,悖伦,简直是荒唐到了极致! 有阿弥忒圣殿的大主教,在战前,在公开媒体上批判说——阿努斯的信徒,就是一群毫无羞耻的禽兽! 就因为这个评判,就因为双方在教义上的争端,绵延百年的信仰战争,爆发了! 大地母神泰雅的儿女们,无论是信奉阿弥忒的,还是信奉阿努斯的,他们天生的精神网络,让他们可以将所有人的智慧,连为一体。 百年的信仰战争,将这种天赋的毁灭力,发挥到了极致。 短短百年时间,两大圣殿的战士们,从金属甲胄、钢刀长矛,迅速演变成了核弹、氢弹、重粒子分裂弹,甚至是小型大陆架崩坏武器……其他什么细菌、病毒、高能激光、高能射线等可怕的武器,也悉数登场。 百年战争,曾经族群人数以兆亿计的泰雅的儿女们,死伤狼藉,百不存一。 根据三个月前,两大圣殿联手做的人口统计,现在实际上的泰雅子民,只剩下了不足二十万亿……而且,所有人的生活,都极其的艰难。 天空,被污染了。 大地,被污染了。 空气,被污染了。 江河,被污染了。 海洋、山林、冰川、深潭,所有你能想象的地理地貌,都被污染了。 塔兰慢吞吞的走出了有小型力场保护的孤儿院,他用力按了按腰间厚重的金属腰带,一套老式的便携式纳米内甲就从腰带中快速流淌出来,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覆盖了塔兰全身。 腰带中的能源核心发出细微的嗡鸣,清澈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塔兰缓步行走在寸草不生的山坡上,他的身体划过空气,激荡出了细微的电火花。 ‘嗤嗤拉拉’,附着了可怕高浓度辐射的粉尘撞击他的纳米内甲,粉尘爆裂开,辐射能激荡,每一粒粉尘爆炸的物理杀伤力,都堪比一发小口径的子弹。而其中蕴藏的高浓度辐射,其杀伤力更是不容小视。 塔兰依托着内甲的庇护,走下了小山坡,来到了一片同样被小型力场包裹,是以没受到辐射污染,勉强维持了正常生态,大概只有三百多亩大小的丛林中。 昨夜,人工降雨系统,刚刚浇灌了这一片丛林。 整整齐齐躺在林地中的烂木桩上,密密麻麻生满了巴掌大小,色泽白皙,宛如白玉一样肥嫩水灵的鲜蘑菇。大量白玉肥美的白玉蜗牛,正在蘑菇丛中欢快的蠕动着,惬意的啃食着美味。 圣殿下辖的生命科学园,前两年刚刚研发的急速牧草,一夜之间,在林子里已经长到了人腰般高。大群一尺多长,遍体都是肥嘟嘟脂肪的黑皮白纹小野猪,正在牧草群中横冲直撞,大口大口的啃食着肥美的草料。 这些小野猪,谈不上什么口感,唯一的优势,就是杂食,吃草都能长得飞快,而且脂肪率极高,能够为孤儿院的孩童,提供身体生长最急需的油水。 而那些白玉蜗牛,可以提供高质量的蛋白质。 那些鲜蘑菇么,就能提供纤维素,以及一点点必不可少的维生素和其他微量元素。 这片不大的丛林,就是丘陵上,这座战争孤儿院的命脉所在。 塔兰走到了丛林最深处。 这里密布着数十根混凝土的桩子,上面整整齐齐架着一根根螺纹钢,一枚枚闪烁着寒光的士兵狗牌,密密麻麻的挂在螺纹钢上。风吹过,这些狗牌微微摇晃,相互撞击中,发出刺耳的‘叮叮’声。 塔兰很熟悉的走到了一根螺纹钢下,找到了那两块属于他父母的狗牌。 他拔下几根草叶,认真的擦拭着狗牌,将上面的名字,还有曾经服役的部队编号等信息,悉数擦得油光水亮。 他低声的嘟囔着,向自己的父母诉说着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生活,诉说自己对兄长‘塔塔’的思念,诉说自己对两个月后,就要离开孤儿院,进入社会生活的茫然和惶恐。 该死的战争。 塔兰的父亲、母亲、伯伯、叔叔、姑姑、姨妈,还有他们的儿女,塔兰的堂兄、堂姐、表兄、表姐……那些最亲近的亲人,都在战争中陨落。 塔兰的父亲和母亲,还能从狼藉的血肉中,找到两枚狗牌充当纪念物。 而他的那些长辈和兄弟姐妹们,就连狗牌都随着肉身一起在可怕的重质子裂变弹下灰飞烟灭,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来。 “亲爱的妈妈,抱歉,我真的是,太弱了。” “我没能通过深空远征部队的选拔,我没能追随哥哥塔塔的脚步,前往泰雅的姊妹星泰兰,去征服那颗富饶、美丽的星球,为我们的族人开辟新的生存空间。” “我的去向,已经定下来了。曾经你们战斗过的阿尔托斯盆地,那里发现了一处新的能量水晶矿。我的重型机甲驾驶技术,在上个月阿弥忒圣殿,所有战争孤儿院的综合评比中,排名在一万三千名。” “一共是三百二十亿同龄的战争孤儿,参加了这次的综合评比,我能拿到一万三千名,所以我被选入了那个能量矿的开采队。” “待遇很高,福利很不错。圣殿执事发来的工资表里面,每天居然能有半斤鲜牛奶和一斤绿叶蔬菜。我已经有十几年,没尝到鲜牛奶和绿叶菜是什么滋味了。” “所以,我会过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我的婚配对象,也已经由圣殿指定。” “一个精神调频,还有基因配比,都和我的同频率达到几乎完美的姑娘。她比我大两个月,她的个人战斗力指数,比我高出一倍。她已经被选拔进了能量矿的护卫队,薪水比我还要高,待遇比我还要好。” “所以,我未来的生活,会很好。” “如果你们在阿弥忒的怀抱中,能够听到我的祈祷,那么,请保佑我的哥哥塔塔……他太优秀了,他去年,作为最新一批的增援部队,乘坐星舟,赶去了泰兰星。” “美丽、富饶的泰兰星啊!” “我们上个月,集中观看了深空战队前哨基地传回的图影和资料……泰兰,真是一个美丽的星球。太完美了,而且,祂的生态,居然是如此的……如此的……不可思议。” “广袤无边的丛林,肥厚而生机勃勃的平原,一望无际的稻田、麦田、还有其他的作物……如此富饶美丽、充满生机的世界,居然让那些愚蠢的泰兰人占据?” “你们无法想象,他们的战争,居然在使用燧发枪!” “呵呵,在那个星球上,占据重要地位的东国,那个传说中,取代我们的先祖,得到了神圣青睐,进而给他们传授了知识和力量的东国人,他们居然还在骑马打仗……他们居然还在使用金属铠甲,使用钢枪和弓弩!” “塔塔一个人穿戴上能量战甲,就能征服那个东国吧?” 塔兰叹了一口气:“我都不敢想象,下次我见到塔塔,会是什么情景……作为深空部队的增援力量,他建功立业,等他回归泰雅,他甚至可能挂上圣殿主教的职衔……他身边,可能围绕着数百个年轻貌美,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圣殿圣女……而我呢?我只是一个能量矿的挖掘工,带着圣殿指派的妻子,或许还有几个经过基因优化的孩子,怯生生的去迎接自己光辉万丈的兄长。” “我无法理解。” “那些东国人,是如此的……愚蠢,愚昧,原始,落后……” “先祖们留下的记载中,为什么,那些从天而降的神圣,会舍弃我们的先祖,而选择了他们?” “泰雅,泰兰,两位母神,她们是亲姊妹啊,她们孕育的族群,我们泰雅人和他们泰兰人,外形一模一样,甚至使用的语言都极其近似……” “为什么,神圣们会选择落后而愚昧的他们?” “可是这不重要。” “圣殿的大主教们宣称,深空部队,已经在那边控制了极其强大的国家,塔塔,还有他的同伴们,正在努力的扩张势力,正在积极的占领更大的地盘。” “塔塔他们,利用那个世界的资源,建造的第一批星舟部队,已经在路上。再有几个月时间,二十七条新建的星舟,就会带着大量的物资回到泰雅星。”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些物资,是我们建造新的星舟,最急需的核心资源。有了那些资源,会有更多、更大、更新式的星舟建造出来,我们会有更多的族人加入深空部队,前往泰兰星。我们会,征服整个泰兰,让泰兰星,成为我们安居乐业的新家园。” “他们,根本无力,更没有资格反抗我们。” “所以,我还是不能理解,当年,那些传说中的神圣们,为什么会舍弃我们?” 塔兰极其古怪的微笑着:“我甚至怀疑……嗯,如果说,那些神圣,传授给了泰兰人至高的、无穷的智慧和力量……那么,那些智慧,那些力量,在哪里?就是那些古老的金属铠甲?就是那些粗制滥造的钢刀钢剑?就是那些射程不到五十丈的强弓硬弩?” 塔兰笑得极其灿烂。 然后,他惊骇的发现,天空炽烈的阳光,突然黯淡了下去。 他猛地抬起头来,他看到,苍青色的天空穹顶上,一个诡异的人影悄然出现……那人影在极高极高的天穹处,但是在塔兰看来,那人依旧有一尺多长,甚至比夜间阿弥忒在夜空的身影,还要庞大一些。 阿弥忒是一个星球,祂的直径超过两万里。 那么,在那等天穹极高处,看上去比阿弥忒在夜空的真身还要大的人影……这个人,能有多大? 晦涩的灰雾,带着一缕缕粘稠的寒气,慢吞吞的弥散四方。 丝丝缕缕的灰雾,看似缓慢,实则无比快速的,顷刻间就布满了天空。青蓝色的太阳,色调在急速的降低,短短一刻钟时间,太阳就变成了让人感到陌生和极大不安的金红色。 天地间的温度在快速降低。 寒风‘嗖嗖’的刮过,天地之间,风劲当中,有细微的呢喃声悄然响起,悬挂在塔兰面前的那些士兵狗牌,闪烁出了迷离的磷光,有一缕缕怨毒的气息从狗牌中悄然浮现,一张张扭曲的面庞,一点点的挣扎着窜了出来。 滔天的怨念席卷四方,塔兰莫名的感到了极度的恐惧,他嘶声惨号着,狼狈的转身就走。 他的脑海中,精神凝成的火焰在剧烈的颤抖,他的灵魂之火几乎被撕裂,被碾碎……他踉跄着奔走,声嘶力竭的尖叫着,狼狈的将精神力量散发出去。 四面八方,充斥着无形的精神力场。 塔兰迅速接驳上的阿弥忒信徒们的精神网络,无数人的精神力量迅速的连成了一体。一道道清冷、柔和的精神波动顺着庞大的网络席卷而来,那是阿弥忒圣殿的大主教们,借用阿弥忒的力量,加固了整个精神力场。 于是,数以万亿计的阿弥忒信徒们,他们组成的精神网络升华了。 一道道强劲的精神波动席卷天空,抵抗着天地间突然冒出来的,那一波波邪恶、狰狞、充满可怕扭曲邪力的寒风和雾气。 低沉的呢喃声在天地间回荡。 “这个世界,真糟糕……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才剩下几个活人啊?这怎么够吃呢?” “所以,愚蠢的蝼蚁们,繁衍吧!” 恐怖的邪力从天空那巨大的人影中一波波的翻卷而下,晦涩的灰雾,一点点变成了暧昧的粉红色,天地之间,春天的气息复苏了…… 塔兰,还有泰雅星上的所有泰雅人,所有的血肉生物,体内同时萌发了最原始的激情。 “繁衍吧,成长吧,让后,成为我们的口粮!” 邪恶的呓语声在天地间回荡:“嘻,我们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你们繁衍十倍,百倍,万倍……嗯,你们这个族群的繁衍之道,可以稍稍微调一下……你们不需要智慧,你们不需要力量……你们,只需要更快的繁衍效率,更大的成长速度,就可以了。” “嗯,稍稍的,拨动一下……我们找到了,你们这个族群的繁衍大道,原来就藏在这日光和月光的衍生法则中。你们居然没有对自己族群的存在根基进行保护?” “嗤!” “你们活该成为我们的口粮!” “愚蠢的泰雅人,难怪当年,那三清四御,那些该死的家伙,看不上你们这个族群……嗯,这么发达的精神力啊,多好的口粮啊!” 东国,神州。 平海城。 万国租界。 艾美联邦总领馆内,奥格、奥修面如死灰的从地下密室中窜出,奥格声嘶力竭的哀嚎着:“碣石公,刑天鲤,他在哪里……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 “该死的,那个可怕的邪物,他为什么,为什么……能找到……能找到……” “而且,我们在路途上,要耗费好几年的时间……祂们,这才用了几天?几天?” 第一百四十四章 泰雅沦陷(上) 来不及使用常规交通手段,也顾不得惊世骇俗,更懒得思忖惊动了英吉士、圣诺曼、圣母教三方势力,以及他们背后的委员会、万神殿众人,会引发何等连锁反应。 伴随着细微的尖啸声,一架通体好似用青紫色水晶铸成,呈正三角形,边长有十几丈长短,三个尖端有青色强光闪烁,朝着地面喷出三条颀长寒光的飞行器,以极快的速度撞碎了梅雨季湿哒哒的云层,从高空笔直落向艾美联邦驻平海城总领馆。 奥格、奥修,连同四名搭档,三人一组,呈标准的正三角形阵型,周身涌动着旁大的精神波动,呼啸着笔直腾空,撞入了飞行器中。 那飞行器表面青紫色寒光闪烁,弹指间就化为一缕流光,近乎瞬移,直掠数十里,划过大江,悬浮在了平海县城碣石公府上空。飞行器下方的舱门开启,一缕缕极细的寒光如雾气一样笔直坠落,奥格、奥修等人披挂着幽光隐隐的全封闭甲胄,从飞行器中一跃而出。 “碣石公刑天鲤何在?”奥格厉声喝道:“我是奥格,他的老朋友!” 碣石公府中,三百六十根高有十丈,一人合抱粗细的图腾柱幽光隐隐,一道道血色巫纹逐次亮起,一座极可怕的杀伐巫阵已经一触即发。 刑天氏,乃金神蓐收一脉,血脉乃金属,最擅长由金系大道衍生出的杀伐之力。 奥格等人从那飞行器中跃出,直接撞入了这座大阵的核心区域,就听四面八方‘呛琅’刀剑轰鸣声不绝于耳,平地里一阵阵寒风冲天而起,风沙大作,隐隐听到了亿万战魂的嘶吼声。 ‘嗤嗤’声中,一抹抹凌厉的刀光、剑光、枪芒、箭芒凌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隐隐锁定了奥格、奥修等人的身体。 奥格等人只觉混身冰冷,一个个急忙举起了双手:“我们是碣石公的朋友……不要动手!” 一行人只觉口腔发苦,一颗心猛地抽成了一团——该死的,这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变化?这些古老,保守,愚钝,落后,好似没开化的野猴子一般的东国土著,他们什么时候,掌握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 正三角形飞行器中,几个容貌清丽,同样身穿水晶质地全封闭甲胄的女子,正一脸惊骇的看着面前一道道闪烁着刺目红光的光幕。 飞行器的监控体系,不断地发出警告,它已经检测出,外界的巫阵,足以对这架小型的大气层内主力战斗飞行器造成致命的破坏。 这些女子,无法理解碣石公府中,这座杀伐巫阵的存在原理。 这架三角形飞行器,是泰雅人百年信仰大战中,聚集整个文明的智慧集大成之作,这么小小的一架边长十几丈的飞行器,哪怕是千万吨当量的重型聚变武器正面命中,都无法对这架飞行器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这座小小的碣石公府,就凭借着肉眼可见的,那三百六十根闪烁着红光的石柱子,怎么可能? 奥格、奥修,还有这些女子的通话器中,同时响起了高亢、狂热的欢呼声。 “礼赞阿弥忒!” “礼赞阿努斯!” “阿弥忒圣殿、阿努斯圣殿,终极灭世神兵,‘阿弥忒之影’和‘阿努斯之影’,已经启动……祂们,将对这邪恶的侵入者迎头重击,赐予他们彻底的灭亡!” 奥格、奥修悚然动容,齐齐怒骂。 “开什么玩笑?终极灭世神兵?百年大战末期,两大圣殿签署和平协议的时候,不是公开宣布,已经将两座神兵彻底销毁了么?” “而且,那时候,无论是‘阿弥忒之影’还是‘阿努斯之影’,完成度只有百分之六十不到……他们是什么时候,将祂们完工的?” 奥格、奥修,还有泰雅人侵入这方世界的深空部队前进基地所辖的,所有先锋部队的成员,一个个齐齐悚然,随之破口大骂。无论他们的信仰是月神阿弥忒,还是日神阿努斯,甚至他们当中,还有一部分,是极少数的原始母神泰雅的信徒…… 当他们听说,阿弥忒圣殿和阿努斯圣殿,居然直接启动了传闻中,足以将泰雅星彻底摧毁的灭世神兵……他们无不开始用自己所会的,最肮脏、最歹毒的话语,问候两大圣殿的高层!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百年战争,差点摧毁了整个泰雅人的文明,整个世界已经沦为末世场景……他们这些深空部队的先锋,不就是为了挽救自家的文明,这才背井离乡,冒着巨大的风险,搭乘不怎么靠谱的星舟,跨越茫茫虚空,赶来泰雅的姊妹星泰兰么? 好吧。 好吧。 他们在泰兰星辛辛苦苦的经营,好容易控制了整个艾美联邦,好容易在这个世界拥有了巨大的影响力,他们苦心经营,掠取巨量的资源,打造新的星舟,将那些资源一点点的送回泰雅星。 那些资源……你们全部拿来继续建造两大灭世神兵了么? 有刑天氏的族人骑着巨鹰腾空,盘旋着,围住了这架悬浮在碣石公府上空百丈处的三角形飞行器。他们拎着大斧,手中闪烁着微光的标枪锁定了飞行器和奥格等人:“奥格大人?大兄不在府中,你们,有什么事情么?” “啧,你们搭乘的这玩意,看上去蛮花俏嘿。” “多少钱一架?能给咱们兄弟,卖一架玩玩?” 奥格呼出一口气,他右手一点自己的头盔,光滑的头盔化为水银一般的汁液,无声的滑落,露出了他的面庞。他看着那些刑天氏兄弟魁梧、雄壮的身躯,以及粗犷却轮廓分明的面孔,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了一句‘野蛮人’,然后迅速堆起了笑容。 “那么,我亲爱的朋友,碣石公刑天鲤阁下,他去了哪里?” 奥格在和值夜的刑天氏兄弟们攀谈,而奥修和几个伙计,还有飞行器中的那些女人,则是在认真的聆听着,从前哨基地,那座巨大的金属天宫中,经过一处处虚空中转站,‘现场直播’转回来的,正在泰雅星上空发生的战况实录。 泰雅星。 其地理地貌极其古怪,在星球赤道上,是一条断断续续的群岛带,大者有东国神州三五个郡那般大小,小者只有三五百亩地方圆。 除开南北两极,有厚达万丈的冰川覆盖的两块大陆地;除开那赤道上绵延的群岛带,偌大星球,只有两块巨大无朋的陆地,却又恰恰位于星球的东西两侧,无论其陆地大小,还是地貌环境,都相差仿佛。 这两座陆地,就名为‘阿努斯’和‘阿弥忒’。 那些太古大巫‘搭乘’的,高有三万六千里的巨大诡异,就悬浮在阿弥忒大陆的上空,无穷无尽的邪力喷薄而出,浓厚的雾气浩浩荡荡,从天空不断弥散下来,令得太阳都黯淡,令得世界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 就在奥格、奥修等人,在平海城上方聆听战场实录时,伴随着高亢的祈祷声,‘阿弥忒’大陆正中,那座高有两万七千丈的神山之巅,山体猛地裂开,一道道深紫色的寒光冲天而起。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一尊高有千丈,通体用深紫色水晶铸成,身躯大致透明,形如身穿甲胄的窈窕少女的人形兵器,冉冉腾空。 这巨大的人形兵器,通体散发出恐怖的精神波动,身后有三十三重神光萦绕,每一重神光,都由内外三层几乎凝成实质的精神之力凝成。 三十三名阿弥忒圣殿的大主教,一个个白发苍苍,磅礴的精神力几乎凝成实质,化为肉眼可见的浆汁从毛孔中荡漾出来。这些家伙,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动用秘法,更动用了秘药和一些科技力量,将自己的精神力淬炼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们的五脏六腑、筋肉骨骼几乎都消融了,整个人就是一张人皮包裹着庞大、精纯、不可思议的精神力量。在他们的脑海中,恐怖的精神力几乎凝成了实质化的晶石,正不断向外散发出一波波强横无匹的精神冲击。 他们的精神力量连成一体,他们聚集在‘阿弥忒之影’的脑部,他们操控着这架结构精密、威力恐怖的灭世神兵,冉冉从神山山腹中飞出,稍稍在圣殿上方悬浮了一阵,然后就在无数虔诚信众的欢呼声中,‘阿弥忒之影’轻轻举起了双手。 三十三柄用奇异材质铸成,质地犹如水晶,纤细而优美的长剑无声的飞出,绕着阿弥忒之影轻盈的翱翔。起初,这些长有百丈的纤细飞剑,用肉眼还能看清它们飞行的轨迹。 但是很快,这些飞剑飞行的速度,就超过了刑天鲤前世地球所认知的光速,达到了弹指间数百万里的可怕速度。 寒光盈盈,虚空撕裂。 阿弥忒之影悬浮在空中,身边又有火轮、标枪、重盾等水晶质地的神兵浮现。三十三名圣殿长老,他们的力量,他们的意识,他们的智慧,他们的战斗经验,他们的所有一切都通过精神网络连成一体。 数以亿万计的阿弥忒信徒,在庞大的精神网络中,为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神支撑。 他们开始熟悉这些神兵的力量。 毕竟,阿弥忒之影在大战之后,圣殿虽然在秘密的,偷偷摸摸的完成祂的建造,但是之前并没有测试的机会。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真正的操控这件重器进行战斗。 神山的四面八方,一座座残破的城池周边,大大小小的钢铁堡垒内,响起了高亢的警报声。 这是上次大战留下的痕迹。 百年的信仰战争,所有的城池、村镇,都被战争摧毁,大大小小的弹坑,密布在四面八方。 可怕的战争,几乎耗尽了这个世界的常规资源。 他们无力重建城池,他们只是从废墟中收集了一些还可以利用的资源,将那些自身极其坚固的战斗堡垒修修补补,作为了如今的生存之所。 一座座战堡呼啸着,庞大的能量熔炉在精神力的推动下,满功率的输出庞大的能量。一块块钢铁铸成的坚固地面冉冉开启,无数架三角形飞行器带着尖锐的啸声腾空,通体闪烁着迷离的幽光,化为一缕缕极细的光线,朝着高空那三万六千里的巨大诡异飞去。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单单阿弥忒圣殿四周方圆十万里内,大大小小的钢铁战堡中,超过二十万架大气层外高速歼灭机已经腾空冲出。 但是按照两大圣殿签署的和平协议…… 咳咳,这些一架就能轻松摧毁一座城池的告诉歼灭机,早在十年前,就应该全部销毁、回收,其机体材料和内部熔炉,全都应该用来建造隔离辐射的防御力场,或者用来建造各种净化空气、净化水源的大型仪器,以保障的民众的基本生存。 可是现在,单单阿弥忒圣殿周边,就有超过二十万架高速歼灭机起飞。 其中有三成左右的歼灭机,通体‘嘎嘎新’,表面一点磨痕都没有,分明是战后完全新造的崭新货色! 低沉的轰鸣声中,超过三千条呈正三角形,但是每一条边的边长都在百里开外的大型战舰,慢吞吞的腾空飞起。它们的速度远远不如那些高速歼灭机,但是它们通体弥漫着磅礴的精神力场,一门门以精神力为动力的晶炮,正闪烁着让人窒息的寒芒。 这些战舰紧跟着高速起飞的歼灭机,直奔那太空中巨大的诡异人影。 但是比那些歼灭机飞得更快的,还有…… 那是一座座城市废墟中,那些看似彻底废弃,已经被垃圾、杂草、无数的苔藓和破砖碎瓦覆盖的旮旯角落中,突然冒出来的发射井。 伴随着沉闷的机括轰鸣声,一个个直径数丈的圆形装甲盖板,宛如从棺木中挣扎而出的万年老僵尸,喘息着将头顶覆盖的厚重废墟猛地掀开。随之磅礴的精神力量冲出,将上方的所有废弃物席卷一空,露出了干净、无遮挡的发射孔道。 极尖锐,极狂暴的嘶鸣声从密密麻麻的发射井中传出,弹指间,一发发直径超过一丈,体型却颀长异常,外壳附着了大量扭曲的纹路,好似符箓的巨型飞弹冲上了天空。可怕的精神力量催动飞弹内部小型熔炉,喷射出的刺目晶炎拉出了数十里长,推动着这些飞弹弹指间就达到了比那些高速歼灭机更高出十倍的可怕高速。 超过十万枚巨型飞弹腾空,真正是弹指间,就到了那悬浮在泰雅星上方的巨型诡异面前。 低沉的‘嗤嗤’笑声从一具具巨大的棺椁中传出。 数千尊在东云中部诸岛吸纳了些许精血,回复了一点精气的老巫慢吞吞的从棺椁中站起身来,他们举起了手中或者骨质,或者石质,或者玉质的法杖,他们念诵咒语,不可思议的邪力就喷薄而出。 无形的邪力组成罗网,挡在了那些飞弹前方。 超过十万枚高速攒射的飞弹,骤然失去了所有动力……催动它们急速飚行的精神力量,还有内部小型熔炉爆发出的磅礴能量,在弹指间全部湮灭。 精神力,被吞噬。 小型熔炉,更是被抽得干干净净。 这些古老的原始大巫们,他们好似一个个贪婪无度的黑洞,疯狂的吞噬四周一切可供吞噬之物。 泰雅人制造的巨型飞弹,无论他们的科技有多高妙,其材质无非是五行之属,无非是五行力量和五行物质的转化……而五行之力,无论是能量还是物质,都是这些变异的原始大巫们最美味的口粮! 一颗颗巨型飞弹,凭空解体。 蕴藏了不可思议的庞大能量,拥有可怕毁灭力,一颗就足以摧毁一座百里城池的弹头,那微光萦绕,好似晶石铸成的弹头,也顷刻间崩塌成了粉尘。 数千原始大巫惬意的深深呼吸,一缕缕闪烁着微光的飞尘急速的飞入他们的口中,他们干瘪枯瘦,密布无数大小窟窿,看上去狰狞无比的身躯,很快的丰满、丰腴,他们干瘪的血管中,一丝丝极细微的血浆冉冉滋生,逐渐让血管充盈。 他们干瘪,好似腊干的猪内脏一般的五脏六腑,也有一缕缕的鲜血润泽,逐渐变得光艳鲜亮、润泽丰盈。他们低沉的喘息着,一波波恐怖的,混沌、原始、野蛮、凶厉的巫力波动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开去。 于是,飞弹被吞噬的效率越来越高。 数千原始大巫,人均分配到二十颗不到的飞弹,他们弹指间就将这些飞弹吞噬一口,他们残破的身躯几乎被修缮一新,起码那些破破烂烂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 他们头顶着一根根极细的灰色光线,欢啸着从巨大的棺椁中一跃而出,主动朝着那激射而来的高速歼灭机冲了过去。 一根根造型粗朴的巫杖轻轻一震。 虚空震荡。 五雷迸发。 风云涌动。 冰雹乱砸。 更有羊角飓风从天而降,厚重的乌云随着飓风倒卷而下,宛如数千头鲲鹏垂落了巨大的翅膀,就要将整个天地拍成粉碎。 那般多的歼灭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枚导弹,没能打出一道极光或者高能粒子流,机体就轰然崩解,连同里面的驾驶员一并,化为一缕缕幽光,被这些贪婪的原始大巫吞噬。 “不够,还要!” 低沉的喘息声响彻天地,这些原始大巫稍稍吞噬了二十万架歼灭机,却激发了他们更可怕的食欲,他们眸子里闪烁着残酷歹毒的凶光,宛如万多颗小太阳,碧绿幽森的眼光照得下方大片陆地都变成了惨绿色。 第一百四十四章 泰雅沦陷(下) 泰雅星的另一块大陆,阿努斯神山上,同样的事情也在发生。泰雅星的另一块大陆,阿努斯神山上,同样的事情也在发生。 阿努斯之影,一尊通体蓝金色,高有一千五百丈上下,形如威武男性甲士的人形兵器,同样透明的水晶质身躯内,三十六尊阿努斯圣殿的大主教静静沉睡。 一如阿弥忒的那些大主教,这些阿努斯圣殿的高层,也都将自身,炮制成了人皮包裹着的精神力量聚合体。 只是,阿弥忒圣殿的那些大主教,他们体内的精神力量,幽寂而静谧,清冷而孤凉,带着一种茕茕独立的凄冷韵味。与此同时,他们的精神力量中,也充满了莫名的安抚、净化、医疗、造化的力量。 而这些阿努斯圣殿的高层,他们的精神力量狂躁而炽烈,狂放且激荡,有着焚毁一切的极端威严。与此同时,他们的精神力量,也犹如真正的太阳一样,蕴藏了一切生命最本源、最直接的生命源力。 巨大的阿努斯之影,身后有三十六颗直径十丈的小太阳悬浮。 每一颗小太阳,都散发出焚灭一切的可怖高温,青蓝色的光焰,一如真正的太阳,轻轻松松照耀万里。 数以万亿计的阿努斯信徒,虔诚的跪倒在各处战斗堡垒、各处生存基地的祈祷室内,疯狂的念诵着阿努斯的神名。 和阿弥忒的信徒不一样。 阿弥忒的信徒们,他们仅仅在一天的特定时刻,驳接上精神网络。而且哪怕身处精神网络中,他们也一如夜空中被云层遮盖的月面一样,他们或许并不会全盘展示自己的精神世界,不会将自己的全部所思所想暴露给自己的族人。 而阿努斯的信徒们不一样。 他们狂放。 他们狂热。 他们炽烈。 他们一如高悬苍穹的太阳,光芒万丈,‘坦坦荡荡’。 他们不会,他们的教义也决不允许他们隐藏自己的所思所想,他们时刻驳接精神网络,他们时刻将自己的一切所思所想,坦荡荡的暴露给所有族人。 所以,阿努斯的信徒们,他们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杂念——那些有杂念的信徒,早就被当做异端,被直径数里的聚光镜引来的太阳光,直接烧成了灰烬。 他们的精神世界,纯粹而狂热。 所以相比诡谲多变的阿弥忒的信徒们,阿努斯的信众精神力量格外的凝炼,格外的纯粹。他们的精神网络汇聚的精神力量,给了阿努斯之影这具可怕的灭世神兵更加庞大的力量。 一支支宛如风帆,庞大而纤薄,宛如火焰一样在空中震荡、燃烧的羽翼悬浮在阿努斯之影身后,这些好似风帆一般巨大的羽翼,凝聚了不可思议的磅礴力量,正是阿努斯之影最主要的攻防利器。 一缕缕炽烈的青蓝色火焰从阿努斯之影体内不断喷出,所过之处,地面上大大小小弹坑中的积水顷刻间被蒸发,滚滚水汽冲上高空,等到阿努斯之影缓缓掠过后,水汽凝成了水云,然后迅速降下了可怕的暴雨。 在庞大的阿努斯之影身后,是总数同样近乎三千条,但是造型为一大一小两个等腰三角形嵌套在一起,有着六个尖锐凸起的奇形战舰。 这些阿努斯圣殿的战舰,除了外形不一样,其大致体积,和整体战力,都和阿弥忒圣殿的正三角形战舰相差仿佛。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阿努斯圣殿的战舰,更讲究纯粹的、狂暴的攻击力,讲究一击必杀。 而阿弥忒圣殿的战舰,更注重速度和防御,本着‘正面炮击无法战胜’,但是‘凭借优势速度和防御’,‘硬生生将你磨死’的宗旨,在战场上,双方战舰一旦数量到了一定的级数,最终的战果都相差不大。 在这近三千条战舰后方,同样是二十几万条造型和战舰相似的六角形战机紧紧跟随。 这些战机也和他们的战舰一般,注重火力,忽略了其他。每一架战机的下方,都垂挂着大量的飞弹,更装有一门门口径惊人的能量炮。 庞大的飞行队伍,被可怕的精神网络包裹,散发出宛如太阳一样炽烈的光焰,铺天盖地的朝着阿弥忒大陆疾驰。 饶是这些战舰、战机飞行的速度极快,他们还在半路上,就从双方圣殿临时接驳在一起的精神网络中,收到了阿弥忒圣殿所有巨型飞弹和战机被吞噬的‘噩耗’。 一道惊怒交集的咆哮,在覆盖整个泰雅星的精神网络中回荡。 那是阿努斯圣殿至高无上的神皇在咆哮,他不敢置信,为什么敌人,会掌握如此强大的力量。随着他的咆哮声,阿努斯之影,还有那些战舰、战机,纷纷向阿努斯神山返回。 但是,来不及了。 那巨大的,高有三万六千里的诡异身影,已经‘慢吞吞’的划动双臂,庞然的身躯宛如一条黏滑的蠕虫,慢悠悠的从阿弥忒大陆的正上空,向一侧滑出了老远。 在数千名疯狂叫嚣的原始老巫歇斯底里的笑声中,巨大的诡异身影庞大的面部上,一支支细小的眼眸缓缓开启。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眼眸闪烁着诡谲的幽光,红红绿绿的眼眸锁定了阿努斯大陆,锁定了大陆正中的阿努斯神山。 嘶哑的笑声中,巨大的邪物一条手臂缓缓垂落。 他的手臂宛如粘稠的触手,不断拉长,从百万里的虚空外,一点点的朝着泰雅星探了过来。‘嗤嗤’笑声绵绵不绝,宛如无数条湿滑的肉刺,一点点扎穿了环绕泰雅星的精神网络,一点点强行刺了进去。 偌大的泰雅星,百万亿子民,齐齐发出了古怪的哀嚎声。 邪力,粘稠,肮脏,湿滑,散发出粉红色旖旎恶臭气的邪力,一波波的注入了精神网络,顺着庞大的网络,侵入了每一个泰雅星子民的脑海。 ‘繁衍’! ‘繁衍’!! ‘繁衍’!!! 所有人的血和肉,灵和神,组成他们的一切有形无形的物质中,同时有可怕的欲念浮现——繁衍,用尽一切力量繁衍……多生孩子,让孩子继续疯狂的生孩子,一代一代不断的生孩子。 献祭自身,献祭孩子。 献祭血肉,献祭灵魂。 被吞噬,是幸福的。 是享用,是完美的。 泰雅人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被天外那些至高的,不可思议的存在,尽情的享用——享用他们的皮,享用他们的肉,享用他们的血,享用他们的五脏六腑和骨髓大脑! 最终,等到皮囊被吞噬一空,他们的灵魂,将成为那些至高的存在最美味的餐后小点! 可怕的邪力,暧昧的邪力,在泰雅星的精神波动中疯狂涌动,疯狂侵染接驳网络的每一个泰雅星人。 阿弥忒圣殿中,一团青紫色的月光骤然亮起,圣殿最高主宰,年老的,据说已经活了近千岁,却依旧青葱粉嫩宛如二八佳人的‘月女’嘶声长啸,直接动用最高权柄,截断了阿弥忒圣殿和阿努斯圣殿之间的精神网络链接。 饶是如此,已经有数十亿阿弥忒的信徒,其灵魂被诡邪散发出的可怕污染深层次的浸润。 就在阿弥忒的信徒们,最神圣,最不可侵犯的神山周边,大大小小的战争堡垒和生存地堡中,成群结队的阿弥忒的信徒们,犹如野兽一样嘶吼着,顷刻间将自己扒得干干净净,迅速进入了繁衍状态。 可怕的存在,篡改了泰雅星的一些法则。 尤其是,深入泰雅人肌体内部,决定了他们生命周期的一些最基本的天地法则。 伴随着低沉的喘息声,可怕的邪异污染只持续了短短一个时辰,数亿泰雅女性已经怀孕,她们低声咆哮着,闯入了附近被小型力场笼罩的生态林,歇斯底里的掠夺那些蘑菇和白玉蜗牛,直接啃食那些养殖的小型家畜。 无数阿弥忒的信徒惊慌失措的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他们看到,那些生命力最为旺盛的青年女子,随着她们快速的进食,她们的腰身开始肿起,她们的小腹开始蠕动…… 她们腹中的婴孩,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攫取了足够的养分,开始不安分的挣扎,想要脱离母体…… 阿弥忒圣殿核心处,‘月女’惊怒交集的咆哮着:“阳皇,你这个懦夫……小人……渣滓……活该被月华封冻万亿年,直接化为僵尸的泰雅败类……你们怎么敢违逆和平契约,阿努斯之影,你不是信誓旦旦说,将它销毁了么?” 磅礴的精神冲击呼啸而来,借助阿努斯的信徒们笼罩整个星球的精神网络,阿努斯圣殿的太阳神皇一边带着信徒们苦苦抵挡邪力的侵蚀,一边声嘶力竭的怒骂着:“蠢女人,少废话……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这种小事?” “啊呸,你干净,你清白,你纯洁,你无瑕……腹黑的臭女人,阿弥忒之影,你们是什么时候完工的?” “混蛋,赶紧帮助我,抵挡这邪力……该死的异端,该死的邪魔,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玷辱阿努斯的信徒?他把我们,当做了什么?” 月女‘咯咯咯’的笑着,一面直径万丈,厚达百丈,通体青紫色,清澈润泽如水精一般,表面有无数玄奥符纹若隐若现的宝镜骤然从高维虚空闪现,凝现在这一方时空。这轮宝镜出现的一瞬间,顿时整个泰雅星都变成了半透明态! 泰雅星,高悬苍穹的月亮‘阿弥忒’,开天辟地伴生的‘开天至宝’——‘阿弥忒之瞳’! 在阿弥忒圣殿的核心高层中,他们心知肚明,这件至宝,还有一个名字——‘太阴镜’! 无数年前,有不可思议的神圣自域外破空而来,他们来到这一方世界,建造的第一处洞府,开辟的第一个洞天福地,就在泰雅星。 那些不可思议的强大存在,其中一名自称‘道德’的老人,点开了尚未‘孕育成熟’的阿弥忒,帮助阿弥忒凝聚本源,从中生出了这面开天至宝。 些许年后,那些来自域外的神圣离开了泰雅星。 这面‘阿弥忒之瞳’,曾经被一些神圣觊觎,差点被强行带离泰雅星。 侥幸,也是在那位‘道德’的坚持下,‘阿弥忒之瞳’被留在了泰雅星,很多很多年之后,随着阿弥忒圣殿的崛起,这件至宝,就成为了圣殿压箱底的宝贝! 让人无奈的是,明知道至宝在手,无数年来,偌大的阿弥忒圣殿,一代一代的月女,还有无数惊才绝艳的天才,无人能够真正驱动这件宝贝——甚至,历代月女中,有九成之人,只能勉强感应到‘阿弥忒之瞳’的存在。 是以,这件宝贝,在阿弥忒圣殿的高层圈子里,都只是‘传说’。 没人见过祂的真颜。 但是,一次持续百年的信仰战争,数以万兆计的阿弥忒虔诚信徒在战争中死去,或许是汲取了足够多的信仰? 祂,在这一代月女手上,终于‘苏醒’。 生平第一次,‘阿弥忒之瞳’出现人间,释放出了属于开天至宝应有的锋芒。 清清冷冷,幽幽寂寂,无所不在的青紫色月光照耀周天,让人神魂凝静的奇异力量洒遍虚空。无数正在疯狂交媾的阿弥忒信徒,骤然停下了让人羞耻的动作。他们齐齐跪倒在地,生死立即的高呼‘阿弥忒’之名。 刚刚那数亿肉身异变,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怀孕,而且肚皮显怀的女子,她们腹中的血肉被那月光一照,就凭空消散。她们大口大口的吐着污血,血水中有细碎的毛发和骨片,看上去极其的狰狞邪恶。 那三万六千里高的邪异,长长的手臂刚刚探入泰雅星的大气层,被那漫天流荡的月光一照,就好似大片浓硫酸洒在了白净的鸡腿上,只听‘嗤嗤’声不绝于耳,大片黑烟不断从那狰狞扭曲的手臂上喷出。 一声痛呼,巨大的邪异缓缓收回了手臂,但是无数条极细的触手从祂手臂上的毛孔中窜出,狠狠地扎进了泰雅星的大气层,狠狠扎进了下方的星球。 海洋,大陆,岛屿……无数条只有手指粗细,灰白色死气沉沉,没有任何光泽,却不断蠕动抽搐,好似无数极细的绦虫打成麻花辫一样的触手,极力的扎进了泰雅星。 月女低沉的嘶吼了一声。 她极吃力的把持着阿弥忒之瞳,让祂放出了更加璀璨的光芒。 丝丝缕缕宛如实质的月光从镜面中喷出,化为无数条急速流荡的风,绕着整个星球表面开始高速的穿梭。伴随着‘嗤嗤’声响,一道道流光撞击着数以亿计的细细触手,一条条触手喷着浓烟,更被流光切割得不断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毕竟是开天至宝,威力绝强。 但是月女的修为……实在是不够真正发挥出开天至宝的全部威能! 那巨大的邪异,还有无数棺椁中的原始老巫们,齐齐欢笑鼓舞:“嘻,他们给你们留下的道统,你们果然,没能继承……嘻,当年他们放弃你们这一族,果然是有原因的。” “哎,你们如此神异的族群,若是给你们一条适合你们族群天赋的通天大道,你们定然大有成就……奈何,奈何,那般多的神圣仙佛,仓促之间,没能为你们量身定做一条修炼的通衢大道……你们,真是弱得可怜啊!” “多谢三清圣人,将这太阴镜留给了你们……嘻,岂不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 “如此,我们就笑纳了?” 月女发出震怒的长啸,阿弥忒之瞳开始急速压缩,迅速化为百丈高下的一面圆镜,阿弥忒圣殿倾尽力量打造的灭世神兵阿弥忒之影单手握住阿弥忒之瞳,直接化为一缕月光扶摇而上。 阿弥忒之瞳中,缕缕月光喷出,凝成了一柄长达万丈的光焰长剑。 阿弥忒之影中,三十三名圣殿大主教的精神力量在顷刻间被榨取一空,阿弥忒之瞳放出无法直视的恐怖强光,光剑冲出数十万里长短的光焰,狠狠斩向了高空中那尊邪异的巨大本体。 “开天至宝,不是这么用滴!” 那邪异和无数原始老巫齐声欢笑:“来,来,来,让太阴一脉的老祖们教教你,太阴之力孕化的开天至宝,究竟该如何施展!” 三口高有百丈的巨型棺椁中,一尊瘦得皮包骨的大白兔子,一支有着三条腿通体雪白,同样瘦得皮包骨的大蟾蜍,还有一颗高有数十丈,枝叶凋零,树干上满是裂口的桂花树,齐齐欢啸着冲了出来。 那大白兔子的肚皮上,一张扭曲的老人面庞若隐若现。 那大蟾蜍不断吐出的长舌头上,一颗老人的头颅端端正正的镶嵌在里面。 而那桂花树的树干上,更是有着半截老人的身躯探了出来,老人有着四条极其粗壮的胳膊,四只手掌紧握四柄造型奇异,材质也不尽相同的大斧头,‘呼呼呼’的,将斧头舞得和风车一样湍急。 无论是兔子、蟾蜍,还是桂花树,都通体弥散着淡淡的月光。 青色、蓝色、白色的月光急速震荡,原本应该静谧、优雅的月光,却带着让人窒息的癫狂和迷乱气息。 他们在空中结成了小小的三才阵法,随着一声咒语,阿弥忒之瞳喷出的光剑骤然崩溃。 阿弥忒之影的手臂,更是被剧烈震荡的阿弥忒之瞳震成了粉碎。 月女,还有太阳神皇齐齐惊呼。 下一瞬,阿弥忒之瞳就好似找到亲生母亲的孩子,乖巧的腾空而起,直接飞入了那小小的三才阵核心处。 三缕精纯异常的太阴之力从阿弥忒之瞳中喷出,不断注入三个原始老巫的身躯。 枯瘦的兔子,迅速变得皮毛油滑,血肉丰美。 三足的蟾蜍,也好似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 枝叶凋零的老桂花树,弹指间就长出了无数新生的枝桠,树干膨胀到千丈高下,满树的桂花绽放,树干轻轻一摇晃,就有漫天桂花从天而降。 阿弥忒之瞳微微一闪,骤然放出一抹极凌厉的寒光。 寒光所过之处,阿弥忒圣殿和阿努斯圣殿,连同两座神山,都被厚达数里的玄冰彻底封冻。 漫天的触手从天而降,狠狠扎进了泰雅星各处,让她看上去,就好似一颗发霉的大橙子,满身都有无数细细的绒毛在缓缓摇晃。 泰雅星,彻底沦陷。 平海城,碣石公府上方,奥格、奥修身体一晃,直接从空中坠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六十四宝(上) 山海关。 绿茵绒绒。 星月遍体冷汗,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 不知道她是刻意这般表演,还是真的实力只有这么点。她洒出的青苔,覆盖了山海关南部三成左右被高辐射核弹轰出的弹坑后,就再也无力向外蔓延。 微风吹过,一缕缕细细的苔花绽放,比小米粒还小的苔花,极力的吞噬弹坑中残留的辐射能量,不断释放出一缕缕清新的氧气,一时间,山海关南部,空气中氧气的浓度,比正常水平直接提升了十个百分点。 刑天鲤落在地上,他一拳轰开了一片厚达数尺的青苔,手掌按在泥沙上,静静的感受着辐射消散的速度。 以这些青苔的效率,如此可怕的重辐射环境,大概需要一年半的时间,所有残留的辐射就能彻底清除。并且,在清除辐射的过程中,这些青苔的自然循环,还有对泥沙的分解、转化等,会让原本‘中等肥沃’的土壤,变成‘富得流油’的‘黑土’。 东国神州,南北环境差距较大,北方土地相比南方,还是略显贫瘠。 但是经过星月的异能转化后,这些土地,比起南方最肥沃的‘水浇地’还要肥厚一倍有余。 对于‘种地’这天赋技能已经点满的东国百姓而言,经过星月异能净化、转化的黑土地,简直就是天赐的聚宝盆。 只不过,以星月之力,一次也只能覆盖山海关南方被辐射污染的土地中三成左右的面积,在这一片土地被彻底净化之前,她也无法再动用自己的异能。 这就…… 未来这片土地,势必经历可怕的战火。玛利亚那群人,绝不会吝啬那种可怕的高辐射大威力核弹,星月的异能,对于维持这个世界的生态环境,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 但是她一人之力,如此‘微小’,这就注定了,刑天鲤只能允许她的族人进驻这一方世界。 三亿族人,听起来不多。 也只是听起来不多而已。 刑天鲤前世作为一个标准的文科生,可是学了不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之类的话。什么叫做‘防微杜渐’,他还是略懂三分的。 收回手,刑天鲤直起身体,朝着落在身边的星月颔首:“罢了,你的族人,可以进入这一方世界……咳,我很好奇,你们之前,举行祭祀仪式,居然收集那么多的黄金、白银和水晶、宝石之类的玩意回去?” 刑天鲤眯着眼,轻声问道:“你们的主宰,如斯大能,还缺少这些东西?” 星月昂起了头,俊俏的小脸蛋上,尽是极度神圣的崇拜和尊仰,她傲然道:“至高的主宰,自然是无所不能……但是……” 眨巴眨巴眼睛,星月随手朝着四面八方一指:“咳,尊敬的阁下,你们东国神州的百姓,是血肉之躯罢?如果我让他们,吃下一堆钢弹子,他们能消化么?能将其转化为身躯所需的养料么?” 刑天鲤挑了挑眉头,他身边的刑天犼、刑天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星月摊开了双手,很坦诚的说道:“至高的主宰,无所不能,却只是在生命之道上。祂掌控日月星辰的力量,祂号令自然万物,祂拥有至高的生命权柄……但是对于金属,对于火焰,对于矿石地脉等力量,坦诚的说,祂……” 星月的话没说完,再说下去,未免就有点对她们所谓的‘至高的主宰’有点大不敬了。 刑天鲤‘恍然大悟’,不断点头。 看来,‘斡旋造化’这神通,这种将太初之炁以神通转化,凭空造物的手段,对于某些‘主宰’而言,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难怪,苏菲、玛索她们,会在这个世界疯狂的搜刮黄金、白银、水晶、宝石,然后用祭坛作为道标,将这些如今刑天鲤都能‘凭空造化’的‘寻常之物’,献祭给她们的‘主宰’。 而她们的‘主宰’,为了这些‘庸俗之物’,甚至不惜用各种充满先天之气的宝贝来交易——在刑天鲤看来,所谓的‘恩赐’,其实就是一种交易。 “再次确认,你们是,三亿族人?”刑天鲤很严肃的问星月:“只有三亿么?你们的族群?” 星月也极坦诚的看着刑天鲤:“三亿,这是我这一支部族的所有族人。我族寿命绵长,天生拥有不可思议的天赐神力,所以,在自然大道的约束下,我们的繁衍效率,很低。平均,我们要这个世界千年岁月,才能繁衍一代。” 刑天犼在一旁拼命眨眼睛:“呵,千年才生一代?尔族居然没有灭族,真是侥幸!” 刑天狡则是在一旁用力的摩挲下巴:“哎,听起来不错嘿?若是这族的女孩儿都是这般难以受孕,拿来做外室,岂不是就免去了‘庶子压嫡’、‘庶子夺产’的麻烦?” 刑天鲤听得直翻白眼——两位活祖宗,大家在商议关系族群生死存亡的大事,您们能不能正经一点? 星月没搭理这两个不正经的老头子,她看出来了,这群太古三家的老巫,一个个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脑浆都被肌肉取代的纯粹野蛮人……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刑天鲤,还算是一个勉强能沟通的‘异类’罢? “而且,我们迁徙来这个世界的,并不是我们整个族群……”星月眯着眼,眸子里闪烁着诡谲的幽光:“只是我所属的这一支部族,仅此而已。” 旒旌在一旁猛地灌了一口酒:“哪?也就是说,你不管其他族人的死活?” 星月幽幽叹息道:“这个世界,是我们冒着陨落的风险,好容易来来到这里,好容易才争取到了于斯驻扎、避难的权限……我们的牺牲,我们的努力,为什么要便宜我们的敌人?我们的竞争者呢?” “虽然,不可否认,我们在血缘上,是亲属关系。但是我们之间,可是有着不可化解的血仇……所以,让他们陨落罢,而我们,将独享主宰的所有恩宠。” 星月笑得极灿烂。 刑天鲤也笑得极灿烂,他大袖一挥,当即就有一座小山般庞大的黄金、白银、水晶,还有最小都有拇指大小,色泽斑斓的各色宝石数十万块,如潮水一样从袖子里翻滚而出。 珠光宝气,耀目生辉。 星月、苏菲、玛索,还有一众生得俊俏妖娆的异族男女齐齐色变,一个个眼珠发直,直勾勾的盯着这一堆价值巨万的金银等物。 “那么,先来一次交易吧。”刑天鲤笑得越发和蔼可亲:“你们用最快的速度,建造祭坛。看看你们的主宰,这次能有多慷慨,给你们赐下多少恩赏!” 刑天鲤目光扫过了刑天犼、刑天狡等人。 这些古三家的老家伙,如果不能说服他们,星月她们这些异族,想要在这个世界得到一块陆地作为‘安居乐业’的‘宅基地’?怕是想屁吃呢。 以各家大巫的脾性,以刑天鲤从《原始巫经》中得来的诸多可怕的巫法、神通的阐述,若是不能满足太古三家各大巫族的诉求,星月的这三亿族人若是落足这一方世界,她们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运气好一点的,成为刑天狡口中的‘外室’人选,她们的繁衍艰难,反而正好满足了某些巫族大人物的诉求——嘿,娇滴滴、水灵灵的小姑娘,一个个年轻貌美,而且青春期极其漫长,养在外宅,多么赏心悦目? 还不用担心她们生下庶子,和自家的嫡子争权夺利、抢夺家业,这是多好的美事? 尤其是古三家中,必不可少的那些纨绔公子哥,他们见了星月的那些貌美如花的女族人,甚至是英俊俊俏的男族人,呵呵,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事情。 成为金丝笼子里的‘金丝雀’,这是运气好的;而运气差一点的吗,巫殿有各种可怕残忍的巫法研究……其中惨绝人寰处,刑天鲤都看得是胆战心惊,他都不愿阐述。 所以,星月呵,你们想要在这一方世界落足,你们选错了地方……想要活得安稳一些,你们就体现出最大的价值罢! 刑天鲤笑得灿烂。 刑天犼、刑天狡,和一群巫族的高层,笑得暧昧。 旒瑆、旒爧、旒旌三女,则是笑得意味深长,眸子里诡谲的幽光,让星月莫名觉得浑身发冷——她本能的察觉到,旒旌三女对自己,甚至是对自己的族人不怀好意。 但是这种恶意从何而来? 她完全无从知晓。 莫名的,下意识的,星月朝着刑天鲤靠近了两步——她直觉的意识到,在场这么多人中,极有可能,只有刑天鲤一个人,对她们并没有包藏太大的歹心。 这种直觉莫名其妙,却极其可靠。 这同样是她们的主宰,赐予她们族人的天赋能力的一种。 星月用力的咬了咬牙,她暗恨——自己,还有苏菲、玛索等人,为什么会如此倒霉。 她们原本以为,她们来到了一处可以让她们为所欲为的世界…… 可是她们做梦都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幕后,居然藏着大恐怖!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啊。 必须要让自家的三亿族人,不惜代价的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来不及了啊,她们没有时间再运筹帷幄下去了,她们没有时间再小心谨慎的精英下去了。 星月、苏菲、玛索,带着百多名身穿白裙的少女,围在了那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水晶、宝石旁,她们举起双手,手持纤细的,造型精美的,宛如树枝、花枝、藤条的法杖,绕着那一堆珠光宝气的小山缓缓跳起了柔美的祭祀舞蹈。 随着她们悠扬的歌声响起,无形的绿色火焰凭空而生,裹住了那一堆黄金、白银。 纯净的金属迅速化为汁液,短短一盏茶时间,就凝成了一座底座直径两里左右,高有百丈,上下分为九层的阶梯状祭坛。大量水晶和宝石密密麻麻的镶嵌在祭坛上,繁复的符文极其流畅的密布祭坛,连通了一枚枚水晶和宝石。 刑天狡、刑天犼,还有旒瑆三女,以及在场的各巫家的高层,好奇的凑到了祭坛旁,认真的打量着这来自另外一个文明,另外一个修炼体系的神奇造物。 黄金,白银,这些玩意儿,在东国神州所属的修炼体系中,无论是巫家、道家、佛门,都只是最基本的、最低档的炼器材料。 那些高大上的巫宝、仙器、佛门重器等等,你不折腾点太白精金、庚金精华之类的材料进去,你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用黄金、白银这种玩意儿炼器的,都是什么人啊? 那些没有后台,没有靠山,没有地盘,失去了高档传承的破落户小宗门的野修,收集个几吨、几十吨的黄金、白银,辛辛苦苦用本命真火、本命丹火,将数吨、数十吨的材料,一点点锻造精纯,从中提炼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后天’五金菁英,然后拿这种‘勉强能入眼’的‘寻常材料’,炼制一口‘无法人剑合一’的寻常利器护身。 仅此而已了。 至于说水晶和宝石么……这种毫无灵气蕴藏的水晶和宝石……刑天犼他们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这些玩意儿究竟有什么用? 或许,在星月她们所属的文明体系中,这些材料和她们那一方世界的大道法则接触后,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本质上的蜕变罢? 但是在此刻的诸人看来,刑天鲤丢出来的这些材料,数量固然巨大,但是实则没有任何价值。 刑天犼随便掏出二两上古魔兽留下的骨粉,都能轻轻松松换取眼前这座祭坛十倍以上的材料! 刑天鲤大袖一挥,更多的黄金、白银,更多的水晶、宝石,纷纷滚了出来。 那些黄金、白银,都是太初之炁造化而生,完全纯金,绝无杂质;而这些水晶、宝石,更是一块快硕大、澄净,最小的一块,都有人头大小。 星月激动得浑身发抖,她急忙高声念诵咒语,正式开启了祭祀仪式。 于是,刑天鲤曾经见过数次的场景,再次出现。祭坛上,一条裂痕浮现,不可思议的,恢弘,伟大,高高在上,充满无穷生命气息的磅礴意志,极其艰难的跨越了极其漫长的空间距离,破碎了一重重空间维度,悄然降临这一方世界。 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水晶、宝石,甚至连同祭坛本身,都被这股力量一骨碌的卷走。 原地,留下了一根完整的,足足有三丈直径,长达三百丈,笔挺如尺的青木。 生机盎然,一缕缕宛如青龙一样,肉眼清晰可见的先天甲木清气在宛如龙鳞一样的树皮表面蜿蜒流荡。这根青木蕴藏的道韵、灵机过于磅礴,过于强大,以至于缕缕先天甲木清气凝成了实质,不时化为一簇簇好似宝石一样璀璨的符文,从树皮内猛地爆裂而出。 “天爷!”在场众人中,旒旌最为敏感。 她修的巫蛊、巫药之道,她对甲木之气最为敏感,毕竟有这么一缕先天甲木清气,她能催生出多少千年、万年的老药宝药啊? 问题是,先天之气何等难得? 哪怕刑天鲤如今有‘斡旋造化’的神通,他有源源不断的太初之炁可供挥霍,他如今掌控的太初之炁,也只是后天之属,他能造化出的物质,也只是后天之物。 除非等到刑天鲤触摸到了‘圣人’的级数,有了重开乾坤,再造混沌,重新演绎地水风火,将天地万物从后天再化先天的能耐,否则你把刑天鲤榨干了,他也不可能造化出一丝半点的先天之气来。 而眼前,这么粗大的一根先天青木,就这么‘赤溜溜’的袒露在众人面前。 这根青木,简直就好似丽春院的头牌大姑娘,站在临街的小楼上,袒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挥舞着鲜艳的红手绢,朝着在场众人疯狂的叫嚣:“喂,诸位大爷,你们瞎眼了?没看到老娘在这里吗?快来啊,老娘保你们快活啊!” 一声低沉的嘶吼,刑天犼、刑天狡两个老爷子按捺不住了。 先天甲木之力,哪怕是和他们刑天氏的本命血脉格格不入的甲木之力,这么巨大的一根青木,若是拿来削吧削吧,制成一根斧头柄子,他们也有十成十的把握,打造出一件不弱于公孙正手上‘雷殿’,不弱于南巢囿手上‘火殿’的巫器至宝! 到时候,大夏的刑天氏,可就有底气和任何一家叫板了嘿! 两个老家伙眼珠子放着绿光,齐齐出手,朝着这根三百丈长的青木狠狠抓去。 四面八方,空气中一道道人影闪现,大虞、大夏、大商,乃至周、秦、汉、唐、宋、明各家,都有顶尖的存在突兀的冒了出来,齐齐朝着这根青木出手。 毕竟,东国神州就这么大点地方,星月等人献祭搞出来的动静太大,哪怕相隔再远的人,哪怕之前不在平海城的人,也有足够的时间赶来查探。 刑天鲤一声轻喝,大袖一挥,这根巨大的甲木就被他抢先抓在手中。 有了之前几次祭祀的经验,刑天鲤心知肚明,这次献祭的祭品如此丰厚,那位主宰赐下的宝贝,也绝对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他只是没想到,这位主宰这次,居然砸下来了这么大一根青木。 祂老人家,是直接从自己的身板上,劈了根枝桠直接砸了下来? 饶是如此,眼看着距离祭坛最近的刑天鲤一把抓住了这根青木,只有刑天犼、刑天狡两位老爷子及时收手,其他数十道狂暴的攻击,毫无留手之意,狠狠轰向了刑天鲤的身体。 刑天鲤也没想到,不就是一根稍微粗点,稍微长点,稍微罕见点的先天青木么? 你们古三家的大人物们,眼皮子就这么浅? 直接冲着自己这个晚辈下手了? 四面八方,三拳、六刀、九掌、十二剑,更有一笔、一钟、一鼎、一印、一图、一困龙桩,各件宝物闪烁着迷离幽光,带着崩天之势,狠狠朝着刑天鲤当头落下。 刑天鲤更是听到了极熟悉的呼喝声。 没听错的话,那是童贯在叫嚣:“此宝当为镇族之器,合该我大宋所有!”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六十四宝(下) 刑天鲤回头,小盘古精血涌荡全身,双眸骤然变成了极神异的瓦蓝色,缕缕神光透出数十丈远,照得方圆数十里地一片通明。 他目光锁定了童贯。 手持一柄雕龙画凤的金瓜大锤,正冲着刑天鲤劈下来的童贯骤然一惊,他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一片,嘶声道:“救我……” 不愧是积年的老奸,童贯莫名感受到了刑天鲤眸光中凛冽的杀意,他突然醒悟——自己被当做了‘杀鸡儆猴’这四个字中的那只‘鸡’! 他甚至都明白,刑天鲤之所以锁定了他,除了他刚才的那一声大吼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他童贯王爷在历史上的‘好名声’——童贯惊惧,惊恐,向后急退,同时又惊怒无比——大宋有六贼,他童贯不算最坏的那一个,刑天鲤的杀意为何冲着自己来? 而且,童贯无法理解。 根据赵宋秘谍最高机构皇城司,这些日子派出去,激活的赵宋遍布天下的各处暗桩调查来的情报,刑天鲤虽然是大夏刑天氏平远堂的子弟,却是东国神州土生土长的‘土著’。 以古三家各家势力对史料、对典籍的封锁,刑天鲤哪怕听闻过他‘童贯’的‘好名声’,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杀意?他童贯,做什么了?哪里招惹了刑天鲤? 一声长啸,童贯七窍中大片血水喷出,浑身毛孔中,更是一缕缕血雾如喷泉一样猛地绽放,他的皮、肉、骨、五脏六腑,悉数崩解开来,每一样肌体都隐隐化为人形,凝成一缕血光,向着四周疯狂逃窜。 这是童贯当年随着自家伺候的皇帝,被接引来这一方世界后,从某位圣人道统,一位外门大罗手上学来的魔道手段。 那位圣人讲究的是‘有教无类’,门徒遍及天下,外门弟子中,也有无数顶级大能存在,其道统更是含括了妖、魔、鬼、怪诸般流派。童贯修习的这门魔道遁法,哪怕只有一根头发丝遁了出去,他都能重凝法体,起死回生。 只是…… 刑天鲤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身躯骤然膨胀到三十六丈高下。 魁梧,雄壮,一块块虬结的肌肉如小山包一样,从紧绷的紫绶道衣下方凸显出来。光滑的,隐隐带着蓝光的皮肤下,一条条大腿粗细的血管凸起,玩如琴弦一样震荡,发出‘嗡嗡’轰鸣。 一道道攻击疯狂的落在了刑天鲤身上。 重拳落下,指骨崩碎。 掌击落下,手臂崩解。 剑光落下,剑光折断。 宝光落下,法宝飞灰。 刑天鲤周身奔涌着无穷无尽的纯粹的、蛮荒的、原始的力量,他好似一块坚不可摧的先天顽石,任凭四面八方各家的高手肆意攻击。 他的皮肤,他的肌肉,他的骨骼,他的五脏六腑,甚至是每一粒最细小的组成他身躯的粒子,都在狂躁的震荡着。这股不可思议的震荡之力,对袭来的所有攻击,都加持了百倍的反震力量。 所有攻击,悉数灰飞烟灭,就连那几件宝光四溢,看上去就品阶非凡的金仙器,都被刑天鲤的反震力量震得光芒黯淡,本体被震开了一条条极细的裂痕,不断有本源仙气从中喷溅而出,化为无数条宝光瑞气胡乱喷溅。 有人惊呼:“这小子,怎这么结实?” 刑天犼、刑天狡抚掌狂笑:“刑天家的娃娃,就是硬……啊呸,一群老不死的,欺负小娃娃,吃老子一斧头!” 两个老家伙悬挂在腰带上,两柄古色斑斑的玉斧腾空,迎风一晃,化为两柄长达数丈的双手车轮大斧。两个老家伙抡起大斧头,冲着刚才攻击最为欢快的李唐、赵宋两家的高手狠狠劈了下去。 末法之世,法修吃大亏,体修却凭借着一身蛮力,战斗时有着绝大的优势。 两老一出手,四面八方齐齐传来惊呼声:“误会,且住手!” 话音未落,两条匹练般斧光落下,李唐阵营,一尊身披狻猊明光甲的魁伟大汉,赵宋阵营,一名面容阴柔的俊俏太监,齐齐被斧光劈成了两片。 两老出手的同时,刑天鲤一声长啸,身体猛地向前一挣。 大片法术攻击在他身上撞得粉碎,漫天火光喷溅中,刑天鲤挣碎了这一方末法世界脆弱的虚空,直接瞬移到了十几里外,身体崩解、化为魔光遁走的童贯面前。 右手紧握通天妙竹,七彩佛光激荡,‘七宝妙树’虚影在通天妙竹上隐隐显现,佛光涌动中,童贯的魔法直接被破,所有血光悉数崩解。他崩碎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向内一合,伴随着童贯惊怒的吼声,瞬间拼凑成了原本形体。 “小王……”童贯求饶的话语声还没说完,刑天鲤头顶通天御灵幡猛地飞起,狠狠朝下一落。就听‘嘭’的一声闷响,童贯被打得粉身碎骨,浑身精血、连同一道神魂,顷刻间就被通天御灵幡吸纳。 “恨啊……小子,你好狠……”童贯肉身被崩溃的一瞬间,他体内一点金红色仙光骤然一闪,一股隐隐达到金仙大圆满极致的仙力波动如血气狼烟,冲天而起。 刑天鲤恍然,这才是童贯真正的修为。 金仙大圆满极致,随时可能踏入太乙境……因为末法时代,童贯只能以秘法自封境界,将自身修为强行压制到了天仙层次,这才能借助赵宋祖地的资源,勉强维持状态。 生死关头,童贯顾不得在末法时代全力施展,可能让自己真正境界直接崩落的可怕后果,不惜一切的自我解封,想要和刑天鲤拼命! 奈何,这等封印实在是玄妙,实在是强大。 刑天鲤的杀招效率太快,实在是太快,以至于童贯刚刚解开了一层封印,就直接被刑天鲤击杀当场。 滚滚金仙大圆满极致的精血被通天御灵幡吸收,刑天鲤口诵真咒,一口本命精血喷在幡面上,双手接引,一道道浩浩荡荡的法力涌入长幡,顷刻间将这一道庞大、精纯,但是略显后劲不足,更有几分虚浮感的金仙精血消化一空。 伴随着童贯不甘心的嘶吼惨嚎,一尊通体黑红色,密布龙鳞,生得狰狞丑恶的鬼王之躯凭空凝聚。童贯的神魂被打碎后,被漫天飞旋的磷火,一点点淬炼后,生生炼入了这一具强悍的鬼王之躯。 ‘嗤嗤’抽冷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刑天鲤瓦蓝色的目光朝着四周一扫,四面八方,好些古三家的高手齐齐退后了好几步。 在古三家内部,作为赵宋留守的童贯,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毕竟,能够在历史上留名的人,很多……能够‘声名昭著’的,就略少……能够‘名声狼藉’,‘绵延传承’千百年的,那可是少而又少。 童贯作为‘六贼’中的显赫人物,呵呵,这名声,还是颇为响亮的! 这般人等,居然被刑天鲤借助异宝,直接破掉了高深莫测的魔法,生生练成了通天御灵幡中,生死尽被人一手操控的鬼王……这…… 物伤其类,莫过于此。 “小子,你好生狠辣。”一名身穿周朝时深色衮服,外放的修为气息隐隐在天仙极致,但是体内又有一股可怕气息蓄势待发,发色斑白,颇为风流俊逸的中年男子指着刑天鲤厉声呵斥:“这般歹毒手段,你就不怕赵宋倾巢而出,和你拼命么?” 刑天鲤眉头一挑。 你穿着周朝时的衮服,替赵宋的人操心? 你这话,是在拱火吧? 没错,就是在拱火吧? 刑天鲤两步就退回了那根巨大的,引发了这一场小规模、高烈度短暂冲突的先天青木旁,他朝着聚集在一起的数十名赵宋高手冷声道:“嗯,人家说了,你们赵宋要倾巢而出,和道爷我玩命?” “来,玩命罢!”刑天鲤冷哼一声,直接将通天妙竹狠狠的戳在了这根巨大的先天青木上。肉眼可见,通天妙竹二十四节竹节内,一枚枚血色符印急速亮起,伴随着‘锵锵’剑鸣声,这根先天青木内不断有神异无比的流光快速流淌出来,被通天妙竹急速吞噬。 ‘嗤啦’一声剑气撕裂生,通天妙竹四周放出大片瑞气宝光,一件件刑天鲤曾经打入通天妙竹的先天至宝、先天灵宝的‘本质’,其本体的虚影不断的在通天妙竹附近浮现。 打神鞭、青萍剑、七宝妙树、加持神杵、渔鼓雷锤、六根清净竹……乃至先天五色旗,甚至是传说中的‘诛仙四剑’,色色奇宝的虚影急速震荡,一缕缕不可思议的道韵伴随着曼妙天籁,一波波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这根三百丈长的先天青木,若是落在精通炼器的圣人手中,真正是能够炼制出一件威力绝强的先天级宝物的。 通天妙竹的‘底蕴’,在刑天鲤的造化下,已经变得无比雄厚。 祂欠缺的,不过是自身‘材质’太差罢了。 现在得到这根先天甲木,通天妙竹疯狂的吞噬、融合,祂的真正威能正在疯狂提升,其真正的‘本质’,正朝着真正的先天灵宝、先天至宝不断的靠拢。 灵台紫府上,刑天鲤的神魂中,青铜古剑留下的信息内,一缕缕关于炼器的法门悄然浮现——这一次,这些信息明确的告诉他,刑天鲤在小龙湫镇上,在那竹园中,用自身精血,用五金精华,种植出‘通天妙竹’的手段,正是‘截教’一脉幕后的那位圣人,最新研发出的炼制本命圣兵的手段。 通天妙竹,是刑天鲤用‘圣人炼器之法’培育的本命圣兵。 哪怕现在只是一柄粗胚呢…… 此刻这通天妙竹吞噬先天甲木,散发出的气相,已经逼得四周古三家的众多高手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宋阵营中,一名身穿紫色座龙袍,做王爵装束,生得面白、长须、神色阴柔,看上去人畜无害,手持一支长长细细、灵光四射的毛笔的男子,慢吞吞的上前了一步。 他轻声叹道:“刑天小友,未免太霸道了些。童贯王爷,毕竟是我赵宋王爵……你怎能,就这么打杀了?” 刑天鲤凝神看着他。 “秦桧?”刑天鲤目光如电,看到了男子手中毛笔末端,一枚朱红色,极细小的宋体‘秦’字。宋体字,却又和‘秦’有关,而且还是和那刚才拱火的周朝男子一样,外显的气息只是天仙圆满,体内却又有一股磅礴力量蓄势待发的人,刑天鲤只能想到‘秦桧’。 白面秦桧面皮骤然一僵,他猛地向后倒退了三步,简简单单的三步,他却拉拽出了数千数万重曼妙虚幻的重影,一瞬间就连刑天鲤都难以捕捉到他的本体所在。 秦桧退后三步,直接退到了赵青苘身后。 隔着赵青苘,秦桧细声细气的说道:“小儿辈休要逞凶,今日之事,公道自在人心。你为了一件宝物,悍然击杀我赵宋王爵……” 秦桧正侃侃而谈,刑天鲤一声大喝,丝毫不顾挡在秦桧面前的赵青苘,一拳带着五色雷光,撕裂虚空,直奔秦桧砸了下去:“秦桧小人,你敢用赵宋公主当肉盾?果然是无君无父、寡廉鲜耻、祸国殃民、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狗贼!” “风波亭的旧账,吾等今日算算如何?”刑天鲤狂笑,文青气息发作的他,一首《满江红》高声出口,‘怒发冲冠凭栏处’七字出口,他已经狂轰了三百拳。 秦桧……果然是不要脸的。 他居然真个一把抓住了赵青苘的脖颈,真正将她当做挡箭牌,挡在了刑天鲤的拳头前。 侥幸,赵宋当中,还是有忠臣,有人要脸的。 站在一旁的杨念祖看得刑天鲤痛下杀手,他嘶声长啸,悍然全身扑上,挡在了刑天鲤的重拳前。更有岳风、岳雷兄弟几个,身披步人甲,手持重盾,悍不畏死的冲向了刑天鲤的拳头。 于是,刑天鲤的三百拳,从足以毁天灭地,化为习习杏花春雨。 三百拳,没能伤到杨念祖等人一根汗毛,但是他这一波攻势,也着实被这群不怕死的家伙生生用自己的性命给挡了下来。 刑天鲤眯着眼,冷冷的盯着满脸是笑的秦桧。 秦桧微笑,手中毛笔轻轻的晃了晃,极惋惜的看了一眼被通天妙竹附着在上面,正在疯狂吞噬的先天甲木:“罢了,也是童贯王爷有此一劫……嘿,这笔账,我赵宋,会找你大夏,找你刑天氏,慢慢算来。” 四面八方,脚步声响起。 这里是山海关前线,大夏刑天氏、相柳氏等各大巫家的驻地,就在不远处。 数千身形魁伟,气息蛮荒的汉子,已经身披重甲,扛着各色沉重的兵器,朝着这边围了上来。 秦桧一声大笑,脑壳一晃,顿时抓着赵青苘化风遁走。 其他各家高手,眼看大夏巫家大队人马来援,更有刑天犼、刑天狡两个敢痛下杀手的老家伙在这里坐镇,他们犹豫了一下,齐齐朝着星月、苏菲、玛索等人望了过去。 刑天鲤面无表情的,将星月、苏菲、玛索等人的来历,详细的介绍了一番。 于是,古三家的各家高手,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这根珍贵无比的先天甲木,居然是这些小女子,用黄金、白银、水晶、宝石等俗物,从某个不可思议的存在那里献祭得来? 她们的族群遭逢战火,正准备有三亿族人,逃来这一方世界避难、定居? 这是,好事啊! 区区三亿异族,算得了什么?只要她们能够源源不断的举办类似的祭祀,些许黄金、白银之类的俗物,算得了什么? 能够换来这等先天之物,不要说些许世俗金钱了,就算是豁出去数千万、数亿的百姓性命,对这些古三家的高层,又能算什么? 他们静悄悄的离开了。 他们没开口,但是刑天鲤看得出来,星月、苏菲、玛索和她们的族人进驻这一方世界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现在就算是刑天鲤反对她们入驻……古三家的各家高手,怕是就要真正的联手,将他刑天鲤打成‘邪魔外道’了。 刚才一番冲突,刑天鲤固然表现出了强悍的战斗力……但是这份战斗力,吓不住各有底蕴的古三家。 刑天鲤呼出一口气,大袖一挥,将那根光芒四射、道韵流荡的先天甲木认真收起。 他看向了星月,沉声道:“好了,你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至于说,你们这一族未来的生死荣辱,呵呵,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一旁的刑天犼满脸是笑的说道:“几位姑娘可不要忘了,今日咱家小鲤鱼,为了你们的事情,可是硬扛了各家的压力,做了多大的牺牲……以后我刑天氏,若是有求到几位姑娘的时候,你们可不要推三阻四的,那就……不够义气了嘿。” 刑天鲤就看了看刑天犼:“刑天氏,有这么多黄金、白银、水晶、宝石么?” 刑天犼、刑天狡的面色骤然一变,狠狠地一跺脚,招呼了一声,带着刑天睚眦等人转身就走——先天灵物固然是好,却要用巨量的黄金、白银等阿堵物才能换来。 古三家的库房中,各色灵丹妙药、各色法器法宝,还是有一点底蕴的。 偏偏这世俗阿堵物么,少之又少。 得了,这东国神州的地盘,必须要抢下来,抢到足够大的地盘,才能刮地皮,刮出足够多的阿堵物啊! 很快,这一方青苔覆盖的区域,可就剩下了刑天鲤、星月诸女和旒瑆三女。 “呵,刑天公爷,好威风啊!”有着‘二黑子’尊号的旒爧怪声怪气的嚷嚷道:“这些异族,三亿族人你都能想法子给安置了,吾等区区三百万族人,你不会置之不理吧?” 旒爧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造型极其粗劣,看上去手艺也极其古旧残破的兽皮口袋,就这么大咧咧的塞进了刑天鲤手中。 “这是我们答应你的报酬……现在,赶紧想办法,让我们的族人迁徙过来罢!” “一切,可都看你的了。” 刑天鲤心头一震,急忙扯开口袋,朝着里面望了一眼。 如此粗劣、没有丝毫气息外泄的兽皮口袋里,六十三件散发出的气息让刑天鲤一阵阵心悸莫名的巫宝,就这么静静的悬浮着。 加上这个兽皮口袋,旒旌三女许诺的六十四件巫宝,赫然尽在刑天鲤手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军压境(上) 飞艇腾空,径直向西。 一根巨大无朋的先天甲木,博得了古三家各大势力的贪婪,换取了他们的默许——星月,和她的族人,可以迁徙来这个世界,拥有一方容身的大陆。 后续她的族群会是什么命运,得看她们的造化。 刑天鲤对她们并无好感,是以也不关心她们的死活……他所需的,不过是她们沟通那位主宰,用黄金白银从主宰那儿换取先天材料。 等到什么时候,这些先天材料对刑天鲤没多大价值了…… 过河拆桥这种事情,听起来很难听,但是做起来,还是蛮开心的。尤其是,前世的刑天鲤,可是一个文科生,他也读《三国演义》,他还和好些不正经的网友在网上点评过其中的诸多奢遮人物,什么‘贾诩’之流,那可是文科生的极致,是吧? 飞艇内,刑天鲤向星月伸出了手。 星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碣石公府,她用来破解旒旌巫毒的那个细长颈的宝瓶,闪烁着灵光,在她掌心一点点浮现。她很是不舍的将这一支宝瓶抚摸了一阵子,然后咬着牙,递给了刑天鲤。 那位至高的主宰,凝聚日月星辰的光芒,提炼出的‘三光神水’! 在星月她们族群中,这种星辰精华凝聚的神水,也被称之为‘母树元液’,或者说‘生命神水’……这么小小的一瓶神水,若是运用得当,可以让她们的族群增添一亿左右的新生儿。 以她们族群的潜力,以她们族群的繁衍之困难,想要繁衍一亿新人口,那将耗费无数的资源,耗费漫长的时间。而一亿新生儿,只需要一个小小宝瓶的‘三光神水’就能达成,可见这一瓶神水蕴藏了多么庞大的生命能量。 但是现在,这一瓶价值无穷的神水,归属刑天鲤所有了。 这是星月给刑天鲤个人的报酬——她也心知肚明,刑天鲤当着古三家那么多人的面,让一根先天甲木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他实则冒了极大的风险。 一个不慎,若是刑天鲤没能挡住各家高手的围攻,呵呵,他已经粉身碎骨了。 这一宝瓶的深水,她是必须要给! 刑天鲤接过宝瓶,认真的嗅了嗅。 他体内传来雷鸣般的肠胃蠕动声,他的身躯每一个细胞,都发出了极度的渴望甚至是贪婪掠夺的欲念。 这份神水,对他这种肉身极度强悍的修炼者,果然是无上的至宝。 一旁的旒瑆、旒爧、旒旌,也都嗅到了味儿,同样作为巫族血脉,三女的眼珠都有点发直,好似小狗一样不断的抽动着鼻子,旒瑆更是直接将半个身体都凑到了刑天鲤身边,差点就要趴在他身上了。 刑天鲤急忙抖了抖挂在腰间,看上去做工极其粗劣的‘饕餮袋’! 三女这才醒悟过来,悻悻然翻了个白眼。 饕餮袋,太古人族巫殿大能,斩杀了天地间一头准圣修为的饕餮,扒皮剔骨,抽筋吸髓,将其炼制成了诸多巫器。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这个用饕餮的心口皮融合了其堪称储量无限的‘胃囊’制成的储物袋子。 这袋子,看上去不过拳头大小,实则内部容量,堪称无限。 除了不能容纳活物,这‘饕餮袋’,甚至可以将众人脚下的这颗泰兰星,这颗直径不知道多少万亿里的巨大星球,直接给塞进去! 刑天鲤的紫绶道衣内,也有一个个独立的小空间,但是这些小空间的容量加起来再翻上一亿倍,也比不过这小小一个‘饕餮袋’的容量。 更不要说,刑天鲤的紫绶道衣,其小空间是‘防御性’的,而这个饕餮袋,除了容量无限,更是一件杀伐至宝——任何生物,若是被其可怖的吸力吞噬,只要念诵巫咒,就有无穷无尽的地水火风化为特殊的‘饕餮魔焰’,一点点将其炼化。 所有生灵被‘饕餮袋’炼化后,剩下的一缕本命元气,将被‘饕餮袋’吞噬,吸收,化为己有。这宝贝吞噬的生灵越多,其内部空间就越发广袤,其杀伐之力就越发恐怖。 在上古巫殿,这饕餮袋也是凶名在外的大杀器,历次对外的征战,甚至是人族内部的火并中,这个小小的饕餮袋吞噬的生灵,何止兆万亿? 尤其是,旒旌三女的先祖们,带着这件饕餮袋去了对面的那个世界,在摧毁那个文明的过程中,吞噬的生灵,更是无法计数。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催动过饕餮袋了,这件宝贝如今究竟有多大的威能,还需要刑天鲤来尝试。 旒爧翻着白眼,幽幽叹息道:“宝贝是已经给你了……六十四件呢……不要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拿了我们的宝贝,可记得我们的诉求咯。” 旒旌还好,她很快恢复了正常,趴在飞艇的玻璃窗前,一边欣赏外面的景色,一边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依旧是没心没肺的快乐模样。 旒瑆、旒爧则是真个心脏绞痛。 错不是……六十四件至强巫宝,她们怎可能拿出来,当做报酬? 不过,只要滞留那方世界的族人能够返回祖地,只要能够……那么,这些巫宝就算给了刑天鲤,又如何? 刑天鲤摩挲了一下饕餮袋,提醒了一下三女和自己的合作契约。 通天御灵幡微微一振,刚刚炼成的,名为‘童贯’的鬼王就无声的浮现,带着十几尊鬼帅,组成了‘山海’巫阵,团团护住了刑天鲤。 通天御灵幡悬浮头顶,内有数以亿计的甲士凶鬼和鬼奴蓄势待发,随时可能一涌而出。 做好了防御手段,刑天鲤昂起头来,将宝瓶中的神水一口喝了下去。 顿时,体内血脉翻滚如潮,小盘古精血疯狂膨胀,然后一次次的塌缩提纯……肉身力量,自身巫力,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效率飙升。 刑天鲤体内,一阵阵巨龙长鸣声不断冲天而起。 星月、苏菲、玛索,一个个骇然看着刑天鲤——此刻,刑天鲤散发出的生命能场对她们的压迫力,甚至比她们祖地中,拱卫她们这一族所属的那颗世界树的‘元龙’,还要蛮荒、可怕了几分。 旒瑆、旒爧、旒旌三女,更是齐齐看向了刑天鲤。 旒瑆、旒爧眸光闪烁,旒旌则是嘴角隐隐有一丝水光萦绕:“哎,哎,这家伙,身板强壮如斯……好想啃一口!嘶,那些老家伙当做性命呵护的那几颗种子,能有这家伙强么?” 旒旌若有所思的问旒瑆和旒爧。 她的声音稍稍大了些,旒瑆、旒爧齐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刑天鲤的飞艇,刚刚离开山海关战场没多远,一架通体幽光缭绕,飞行时静谧无声的三角形高速机就撕开雨云,急匆匆的笔直降落。 奥格等人穿着甲胄,从高速机内飞窜了出来,恰恰遇到了一队正在这一片青苔地附近梭巡的巫族战士。一番纠缠后,知道了他们身份的巫族战士,随手朝着西方一指。三角形高速机急匆匆的腾空而起,紧随着飞艇的方向高速追赶。 这一追,就直接出了东国神州的疆域。 在圣罗斯帝国的中部大草原上空,奥格等人的高速机,终于追上了刑天鲤的飞艇。 闪烁着幽光的正三角形高速机喷出一缕水缸粗细,蓝幽幽的牵引光线,死死吸附在了刑天鲤的飞艇上。飞艇的速度骤然降低,高速机则是急速的靠了上去。 恰在此时,一声低沉的呼喝声响起,飞艇吊舱内,一股可怖的,宛如深渊海啸的精血波动翻翻滚滚席卷而出。可怖的冲击直接崩碎了牵引光束,冲得不知道有几万吨重的高速机宛如风中落叶向后翻滚数百里,更冲得从高速机中窜出的奥格等人大口吐血,差点五脏崩裂暴毙当场。 飞艇吊舱内,‘山海’巫阵放出气息,护住了星月、旒旌等人,护住了飞艇吊舱和上面巨大的装甲覆盖的气囊,却少没有护住外来的三角形高速机。 刑天鲤已经完美吸收了这一瓶的神水,他的肉体修为飙升,外泄的精血气息一个不剩,在飞艇吊舱外掀起了一阵血气狂潮,差点将追赶上来的奥格等人全部震杀当场。 小盘古精血,第十二转,肉体纯粹的静态力量,达到可怕的两千零四十八座泰山之力。若是再催动巫力,以斗战之法施展大力神通,或者各种大杀伤力的法术,最少也能有百倍的法力增幅…… 此刻的刑天鲤,理论上的全力一击,在杀伐神通的催化下,一击就是二十万座泰山当头砸下……这般重量,这般伟力,啧啧,刑天鲤自己也不清楚,他真个倾力一击,能有多少杀伤力? (大致算了一下,这般十倍音速的一拳落下,能有3乘以十的十三次方个广岛核弹的杀伤力。) 万亿颗小太阳齐耀天空? 前世的地球,都会被一击彻底生态灭绝? 一击歼星,这在金仙境的修士中,也是颇为不俗的战力了罢? 气血波动,只是向外微微一放,就被刑天鲤深深一吸气,直接纳回体内,这一波气血冲击,甚至没能外放十里,连地面上大草原上高过脖颈的牧草,都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 唯有急匆匆靠上来的奥格等人,高速机的机体几乎被摧毁,披挂着全封闭甲胄的他们,只是被刑天鲤的气血冲击稍稍‘磕碰’了一下,就差点暴毙当场! 随行的刑天氏子弟冲着窗外坠落的奥格等人指指点点,通天御灵幡中,数百尊鬼帅、鬼将齐齐冲出,施展大力鬼王法,直接破开了高速机的机体,将里面的泰雅人,连同坠落的奥格等人,齐齐救回了飞艇。 刑天鲤大袖一挥,那架三角形,设计精巧,战力颇为不凡的高速机,也就成了他的战利品。一口小鼎中,太初之炁一卷,高速机就被化为无形,随后,数十架一般无二的高速机,就凭空造化了出来。 “奥格?你们这么火急火燎的……”刑天鲤一指头点碎了奥格裂开的头盔,露出了他苍白、惨淡的面皮。摇摇头,刑天鲤也懒得管这家伙这么着急的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随手捏碎了一颗旒旌出品的上品迷魂巫丹,缕缕药沫子飞入了奥格等人的鼻腔,让他们沉沉的睡了下去。 不管他们有什么计较,等刑天鲤忙完旒旌他们的事情,再做打算罢。 深深,深深,深深的一吸气。 体表巫光缭绕,得了一瓶神水之助,小盘古巫体堪称大成,在十二脉本源巫力之外,隐隐有新的大道奥义不断滋生的肉身内,奇异的雷霆之力涌动。 整条飞艇顿时被跳动的雷光笼罩,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雷鸣,飞艇向前飞掠的速度飙涨百倍,伴随着‘嗤啦拉’一阵剧烈雷暴声,飞艇弹指远去千里。 四面八方,好几群圣罗斯人的战机喷吐着长长的尾焰,宛如嗅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却连刑天鲤这架飞艇的尾气都没能嗅到。 一架全金属构造,造型极其厚重的大型战机内,一名黑衣男子眸子里闪烁着电光,直勾勾的盯着远处天边那一点跳动闪烁的电光,低声喃喃着:“强大的敌人,可怕的速度……初步计算,启动速度达到了三千倍标准音速,速度还在不断提升……该死的,这架飞艇的气动结构,根本不可能承受这样的速度!” “这……不科学!”黑衣男子的眸子里,甚至有数寸长的电光喷了出来,他的头皮上,一缕缕热气不断升腾,显然是那颗人工脑的算力,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却也无法理解,前方那架飞艇,为何能飞得如此之快。 飞艇在疾驰。 刑天鲤盘坐在吊舱中,双手紧握‘饕餮袋’。一缕缕精血混着本命巫力,缓缓的,小心翼翼的注入了饕餮袋中。 刑天鲤无法理解,旒瑆、旒爧、旒旌三女,为何能够以六十四件重宝作为报酬。 尤其是,他还没有真个做什么,她们居然就这么主动的,将这六十四件巫宝,直接送到了自己手上——须知道,他见识过公孙正和南巢囿动用雷殿和火殿的威势……这六十四件巫宝重器,和那两件雷火大殿,是同阶、同源的重器! 她们就这么轻易的给了自己? 刑天鲤心中,充斥着十成十的防范之心——这六十四件巫宝内部,不一定还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呢。 但是,出乎刑天鲤意料,他的精血和巫力极其畅通的沟通了饕餮袋。 这件饕餮袋,丝毫无损。 不仅如此,祂的威能和公孙正、南巢囿手上的雷火大殿不一样,那两件宝贝在末法时代挣扎了六百多年,本源多少有点外溢、损耗。 而这饕餮袋的状态,正处巅峰。 唯一的异状就是,饕餮袋的真灵,正在极深处沉睡。但是随着刑天鲤的巫力和本命精血不断涌入,缓缓浸润了整个饕餮袋,这件重宝的真灵,也在急速的苏醒。 很快,一波波带着可怖吞噬毁灭气息的真灵之意朝着刑天鲤的仙魂缠绕了上来,可怕的饕餮本源之力和刑天鲤渗入的精血、巫力稍稍一碰,顷刻间水乳交融,刑天鲤极轻易的就碰触到了饕餮袋的真灵。 一股股强烈无比的孺慕之意从饕餮袋的真灵中涌出,祂就好像一只被主人丢弃了三万年的忠诚老狗,突然碰到了自家主人的嫡系子孙,感受到了血脉中的那股熟悉的味道,欢天喜地,摇头摆尾,迫不及待的就奔了上来,主动给自己套上了项圈。 刑天鲤,轻轻松松的在饕餮袋的真灵深处,打下了独属于他自己的神魂烙印。 这件饕餮袋,主动配合刑天鲤,根本没费他多少力气,就完全成为了他一个人独属的巫宝重器。 随后,是一张木弓。 随后,是一柄玉钺。 随后,是一支石匕。 随后,是一杆战旗。 六十四件堪称镇族、镇国的巫器重宝,刑天鲤只用了短短一刻钟时间,就轻松唤醒,无比轻易的就在祂们真灵中留下了自己的烙印。 一声轻喝,刑天鲤头顶通天御灵幡中,六十四尊天仙圆满境的鬼帅呼啸而出,六十四件巫宝被刑天鲤分配给了他们。六十四件巫器闪烁着迷离的光芒,散发出洪荒、磅礴的可怖气息,一座惊天动地的‘山海’巫阵冉冉成型。 “道爷,能逆天了!”刑天鲤嘶声长啸。 ‘山海’巫阵成型的一瞬间,六十四件巫宝重器齐齐启动,一波波浩瀚至极,磅礴汹涌,无比精纯的本源巫力从大阵中反哺而出,狠狠灌入了刑天鲤的身躯。 刑天鲤突然明悟。 这是这六十四件巫宝重器的历代主人,他们在战陨之前,都豁出去性命,将自己的一部分巫血、巫力,转化为最纯粹的本源精血,强行灌入了这六十四件重宝。 这六十四件巫宝,不仅仅是杀伐镇器,更是太古人族巫殿体系的传承重宝! 只要你能得到这些巫族重宝的认可,哪怕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都能在短短顷刻间,成为一尊拳可碎星、脚能蹈海的至强大巫! 这六十四件巫器重宝的传承底线,是‘太乙’级别。 即,任何一个得到传承的‘弱鸡’,一旦吸纳了一件巫器重宝的传承,其实力最弱,也能飙升到太乙门槛。 而此刻,六十四件巫器齐齐发作,将自己囤积了无数年的本源精血,疯狂注入刑天鲤体内。 刑天鲤骇然,却又疑惑不解的看向了一脸不自然的旒瑆、旒爧和旒旌! 如此重宝,你们随身携带,居然没能得到哪怕一件巫器的承认,没有从中得到哪怕一丝一缕的本源精血? 甚至,刑天鲤清晰的感受到,这六十四件巫宝,对三女流露出的极度厌恶,甚至是毫不掩饰的极度杀意! 这,是什么个鬼?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军压境(下) 这一日,大恐怖降临英吉士本土。 一尊高有十二里的巨人,浑身喷吐着一缕缕宛如巨轮汽笛的白色蒸汽,嘶声痛呼着,从英吉士本土诸岛上方缓缓飞过,身后还跟着一架被淡淡幽光笼罩的大型飞艇。 刑天鲤,剧痛。 他前世,今生,就没这么痛过。 他本以为,六十四件巫宝凝炼的本源精血,可以将自己的修为推进到更高深的境界,比如说,金仙之上的太乙境? 哪怕只是‘太乙散数’,那也是太乙仙人,乃是极高、极尊、极贵、极强的道果,放在洪荒之时,也能够割据一方,称宗道祖的强横角色了。 奈何这些本源精血,并没有帮刑天鲤提升修为,而是在帮他夯实地基! 他的肉身,一寸一寸的不断长高,不断膨胀。 他的巫血本源,在不断的提升,疯狂的提升。 组成一个大世界,最主要的十二脉大道法则,如时间、空间、生死、阴阳等十二脉大道法则,在本源精血的灌注下,宛如脱壳后得到充沛营养的小龙,开始张牙舞爪的疯狂滋生蔓延,从中衍生出了更多的大道支脉。 如时间一道,就有凝滞、切割、逆溯、扭曲、加快、跳跃,甚至是崩碎、掐灭等二十余种法则悄然衍生。 如空间一道,就有一维、二维、三维、多维的撕裂、震荡、迭加、破碎,甚至是生死、晦暗相应而生。 又好似从时令,从五行中衍生出的‘雷’之大道,就有生雷、死雷、阳雷、阴雷、震雷、柔雷,乃至碧落九霄和黄泉九幽等诸般雷道随之涌现。 就连最基础的‘风’之大道,也随之出现了光阴涟漪、虚空风暴、噬魂阴风、化生春风等诸多奥妙的风之法则,凝成一缕缕明暗不定、色泽各异的风之道纹,凝成一团团大道宝光在刑天鲤体内乱窜。 大道法则越是衍生,越是复杂。 刑天鲤的身躯,也就随之越发膨胀,到了后来,这架飞艇已经容纳不下他的身躯,他只能跳出飞艇,喘着粗气向前飞奔。 《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也随着刑天鲤体内的大道法则的衍生,随着无穷道韵一枚一枚的不断烙印在他体内,开始自行衍生出后续的无穷变化。 九口青铜小鼎,在刑天鲤体内,膨胀到了千丈高下。 随之青铜色巫炎缭绕,透明的青铜色神光中,青铜小鼎震荡,闪烁,一道道精巧的小鼎虚影,悄然浮现。 每一口小鼎都发出隐隐龙吟声,恐怖的吸力从小鼎内席卷而出,将那些衍生出的大道道韵,那一枚枚奇异玄奥的大道符印,分门别类的吞入一口口如虚如幻的小鼎中。 每一口小鼎,对应一门新衍生出的大道法则。 伴随着低沉、古老,充满洪荒韵味的天籁声,一枚枚只有拳头大小,半虚半实之间的青铜小鼎化为道道星光,轰然落入了刑天鲤周身三百六十处窍穴中。 原本散落刑天鲤五脏和手心、脚心四处大穴,那九口最基本、最重要,体积也是最为庞大,已然宛如真正神铜铸成的小鼎,则是让出了这九处要害位置,化为九条恢弘神光,直冲灵台紫府。 一声巨响,刑天鲤灵台紫府旁,无垠混沌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九口青铜巨鼎悬浮在灵台紫府上,按照九宫方位定住了寰宇乾坤,将刑天鲤的金仙仙魂稳稳的护在了正中。下一瞬,九口巨鼎齐齐发力,每一口巨鼎都放出可怖的吞噬力,朝着四周无垠混沌吸附了上去。 于是乎,无垠混沌震荡,怒啸,一条条巨大的黑漆漆的触手翻卷而起,身不由己的被九口巨鼎疯狂吞噬,不断炼化成一缕缕精纯的神魂本源,被刑天鲤金光灿灿的仙魂大口吞下。 终于,刑天鲤的灵台紫府中,这困扰了他多年的无垠混沌‘由攻转守’,成为了刑天鲤仙魂飞速成长的养料。 九口小鼎高悬灵台紫府之上,放出无铸压力,好似巨大的熔炉,无形震荡之力‘轰轰’落下,一遍遍的淬炼、捶打刑天鲤的仙魂。 于是,每一个呼吸间,刑天鲤的仙魂都越发的光芒灿灿,越发的灵动鲜明,其仙魂成长的效率,简直是正经金仙的千倍,甚至是万倍以上——尤其有了这九口巨鼎镇压灵台紫府,刑天鲤仙魂的防御力,简直到了不可撼动的地步。 三百六十口拳头大小的青铜小鼎,落入了刑天鲤周身三百六十处最重要的命穴。 可怖的吸力从刑天鲤体内传出,一缕缕热气从三百六十处命穴中喷出,细细的白气冲天,发出巨轮汽笛一般龙吟巨响。 越是靠近英吉士本土,刑天鲤体内的吞噬力量就越发强大。 虚空中,从那些世界通道中涌出的太初之炁,翻翻滚滚,化为肉体凡胎的肉眼都依稀可见的,一波一波翻滚震荡,宛如天河巨浪一般的微光瑞气,浩浩荡荡的涌入刑天鲤肉身。 于是,三百六十条新衍生的大道法则越发的灵动,越发的完整,更多的道纹符印凭空滋生,绝大部分被小鼎吞纳,一小部分则是化为缕缕灵光,不断烙印在刑天鲤身躯上——从皮肤到肌肉,从血浆到骨髓,乃至最脆弱的大脑,尽被浓密的道纹灵光覆盖。 当英吉士诸岛附近,从世界通道涌入的太初之炁被刑天鲤吞噬一空后,刑天鲤灵台紫府上,九口巨鼎中,数以十万计从海底搜刮的山峰,弹指间熔炼一空。 滚滚太初之炁从巨鼎中涌出,和六十四件巫宝注入的本源精血相互融汇,化为缕缕混沌巫力,疯狂淬炼刑天鲤的肉身。 ‘咚’! 一声闷响,一滴水缸大小,色泽混沌,滴溜溜急速旋转,偶尔色泽变幻,化为玄黄之色的巫血,从刑天鲤骨髓中狠狠的蹦了出来。 ‘咔嚓’! 刑天鲤体内,一道混沌雷火从灵台紫府中狠狠劈下,一路蜿蜒窜过他的五脏六腑,窜过他的全身,洗荡他全身经络、命穴,最终从他两足脚心喷溅而出。 刑天鲤一声嘶吼,身躯骤然塌缩,从十二里高下,一点点的压缩、凝实。 补全三百六十道衍生的大道法则,小盘古血脉悄然蜕变,化为盘古血脉。 ‘盘古血脉’? “不够完全……”刑天鲤脑海中,一缕灵光闪过:“不够完整……却也勉强算得是正经盘古血脉啦。” 第一滴盘古精血衍生,刑天鲤在六十四件巫宝的辅助下,在《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的自行推衍下,自然而然完成了盘古血脉第一转。 肉身静态力量,一万两千九百六十座泰山之力。 可怕的力量,无铸的力量,无穷无尽的光和热,就要从刑天鲤三百六十处命穴中喷出……刑天鲤低沉的呼喝着,六十四件巫宝组成的‘山海’巫阵内敛,强行加持自身,硬生生封印了自己的各处命穴。 刑天鲤清晰的感知到,若是这一股力量释放出去,他固然会酣畅淋漓,整个英吉士王国,乃至整个西陆,甚至是附近极西百国的几个殖民陆地,都会因为他的这一次释放,整个被轰成一片混沌! 六十四件震荡雀跃的巫宝放出不可思议的伟力,配合数千万甲士凶鬼,数亿鬼奴,组成庞大的‘山海’巫阵,生生压制了刑天鲤体内躁动的力量,将这股可怖的力量生生压制,一点点挤压进了刑天鲤的骨髓。 于是,‘咚咚’声不绝于耳,刑天鲤的体型快速缩小,他本来的小盘古巫血急速消耗,新生的盘古精血一滴接一滴的不断滚入干瘪的血管。 恰恰来到英吉士王城东侧三十里,刑天鲤的身形压缩到了正经的一丈二尺高下,体内躁动的力量,也悉数转化为盘古精血滴溜溜的乱转。 紫绶道衣放出缕缕紫气,紫气荡漾十里,高空炽烈的青蓝色阳光落在这一片迷茫的紫气上,于是乎,英吉士王城的东侧天空,就好似多了一颗小小的紫色太阳,漫天紫光照耀得方圆千里尽是一片淡紫。 城内,无数英吉士子民惊慌失措,纷纷朝着城市正中,那座高耸的圣母教塔楼跪拜了下去,喃喃念诵着‘圣母庇佑’的祈祷词。 旒爧‘咯咯’一声轻笑,巫力催动下,她的笑声响彻整个英吉士王城:“你们,还在膜拜这圣母呢?哎,你们可知道,尔等所谓的圣母,不过是我‘黎巫殿’一个心慈手软,滥做好人,在你们这群蛮夷奴婢瘟疫泛滥之时,赐下巫药的小小种药人?” 旒爧一口英吉士官话,说得极其流离,清脆甜美的声音,更是让英吉士王城内外,数以千万计的英吉士子民,听清了她究竟说了什么。 一声极其愤怒的呼喝声冲天而起,一名身穿金袍,冠冕辉煌,手持权杖的老神棍冲天飞起。这须发皆白的老神棍手中拎着纯金法铃,法铃上数十颗硕大的宝石闪烁着迷离幽光,被他疯狂摇晃,发出急促的‘叮铃铃’脆响,铃声所过之处,大片大片王城子民不断昏厥倒地。 老神棍冲到了高空,指着刑天鲤一行厉声呵斥:“仁慈的圣母啊,惩罚这些邪恶的异……” 旒爧举起右手,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于是,‘嘭’的一声,这个老神棍的身躯就猛地炸开,他那原本没有任何五行属性的精神力,和他的肢体血浆混在一起,顷刻间就化为一片青翠碧绿的血雾,不断散发出一缕缕颇为灵动的后天乙木灵气。 大片血雾坠落地面,下方正好是英吉士王城一处街心花园,内有大量花草树木。碧绿的血雾洒在这花园中,就看到草木疯涨,尤其是三颗原本人腿粗细的花树,呼吸间就长到了水缸粗细,开出了满树巴掌大小浓艳无比的花朵。 刑天鲤张大了嘴,愕然回头,看着旒爧,作声不得。 《原始巫经》懒洋洋的喷出了几缕死气活样的烟火,凝成了一行细小的巫文——黎巫殿,药奴饲养术…… 发生在这白发老神棍身上的事情,赫然是《原始巫经》都懒怠向刑天鲤介绍、解释的低劣手段——这圣母教的神棍们,他们无数年来修习的精神力修持法,赫然是太古大巫们豢养药奴的‘夺命’手段? 这些家伙,修炼这种精神力修持法,能够让他们的精神力快速增长,更能用精神力滋养他们的肉身,潜移默化的改造他们的生命能量。 这种恶毒的巫法,不催动,这些神棍也就平安无事。 一旦催动,他们的肉身,他们的神魂,就会即刻转化为蕴藏后天乙木灵气的‘灵肥’,成为精研巫药之道的大巫们,灌溉巫药、滋养灵草的‘肥料’! 极恶毒的手段。 极可怕的手段。 却无比契合刑天鲤印象中,那些行事诡邪、不择手段的大巫们。 低沉的机械轰鸣声中,巫馋、巫贪、巫噬三人,带着近千名金属疙瘩心腹腾空飞起,朝着这边迎了上来。 看得出来,从东国神州遁走后,巫馋他们,又从对面世界,招来了大批心腹战力。 尤其是,巫馋三人,似乎从对面世界的‘本尊’那里,切割了更多的‘肢体零部件’过来,他们腾空而起,快速逼近的时候,他们带给刑天鲤的威压,比在东云的时候,更强了十倍不止。 “旒瑆!你这个蛮横的婆娘,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 “旒爧!你这个阴险的婆娘,谁敢娶你谁全家倒霉的!” “旒爧!你这个……你这个……乱七八糟的小婆娘,啧,以后你男人上了床,满床都是蝎子蜈蚣、蟾蜍毒蛇,嘿嘿,正经男人,谁受得了你?” 一见到刑天鲤身后飞艇吊舱中,旒瑆、旒爧、旒旌三女,巫馋三个老家伙,当即口出恶言,气急败坏的咒骂起来。 旒瑆震怒:“三个老不死的,放什么狗屁呢?不就是敲碎了你们几个不成器孙子的鸟蛋么?你们有这么多王八犊子,缺这几个么?” 旒爧娇滴滴的叹息道:“哎,三位老祖这么辱骂小女子,真是让人好生伤心……你们,还有没有点长辈的模样?奴家做了什么?值得三位老祖宗这般污言秽语的,真正是不当人了。” 旒旌猛地灌了一口老酒,憨头憨脑的嚷嚷道:“可不是么?二黑子不就是设计让你们三个老家伙的一群龟孙子自相残杀,一不小心弄死了三千多个……咳咳!” 旒旌眸子‘咕噜噜’乱旋,很有点心虚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巫馋三人,眨巴眨巴眼睛,继续嚷嚷道:“他们自己打打杀杀的,引来了万神殿的追杀大队,杀他们的人,是万神殿的打手……你们三个老不修的,还和万神殿合作哩!”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 得了。 一团乱七八糟的账,听得他头疼。 就三个老家伙和旒瑆三女简短而热烈的交流,他就知道,双方感情是如何的‘真挚’和‘热烈’,又是如何的‘如胶似漆不可调解’了。 大群金发男女,在英吉士王城内冉冉腾空。 那些金发金眼的委员会所属,迅速披挂上了幽光闪烁、大小不一、功能各异的甲胄,身边有诸般异象迅速浮现。雷霆,火焰,冰风,乃至于极细的极光,无形的磁场,甚至是让人窒息的毒气,飙升千倍的重力等。 刑天鲤朝着这些委员会所属看了一眼,这是他们基因进化,带来的‘异能’? 小道尔。 《原始巫经》内,一小簇火苗冉冉升腾,一小段文字极不屑的飘了出来——这只是嘴基本的血脉之力的运用,在太古之时,稍稍激发了一点血脉力量的人族战士,自然就会拥有这般的‘异力’! 低沉的嘶吼声中,那些金发血眸的万神殿所属,一个个肉身急速蠕动,迅速化为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生灵。什么人头兽身、什么兽头人身,乃至鸟身、鱼身之类,甚至有人变成了形如大螃蟹一般的形态。 而其中那些气息最强横的,达到了金仙境的万神殿执事和长老,他们化身后,外形乍一看去,就和《山海经》中的一些神兽极其相似。 什么朱雀、丹凤、青鸾、通明兽等等…… 委员会所属披挂甲胄时,一切安好。但是这些万神殿的家伙刚刚改变肉体形态,刚刚从体内喷出大量黑色的汁液,化为厚重的生物甲胄披挂全身,刑天鲤眼前骤然一片猩红。 六十四件巫宝,齐齐散发出了比之前对旒瑆三女更狂暴百倍的杀意,宛如实质的杀意浩浩荡荡注入刑天鲤的身体,让刑天鲤的仙魂都骤然震荡,瞬间失守。 九口青铜巨鼎,也无法镇压此刻刑天鲤心头的杀意。 他一声长啸,身形骤然化为一缕阴柔无声的雷光,顷刻间就到了一尊化为三头黑龙的万神殿长老面前。右手握拳,阴柔无比的雷光裹住拳头,轻描淡写朝着那万神殿长老看似极轻柔的一拳落下。 ‘啪’! 就是婴孩双掌互相碰击的清脆响声,这尊实力真真切切达到金仙初阶的万神殿长老,整个肉身炸开,所有细胞瞬间湮灭,连同异变的神魂,被刑天鲤蕴藏可怕寂灭阴雷的一拳,直接化为一缕青烟。 一尊金仙,就是一拳。 仅仅是一拳!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武力逼迫(上) “混账!” 声声怒吼,绵绵而起。 文明火种委员会那群身披重甲的‘基因异能者’,猛不丁见到刑天鲤如此可怖的一拳,一个个好似炸窝的苍蝇,全速向后遁逃。 而那些化身为非人的万神殿‘基因变异者’,则是被原始兽性控制了灵智,一个个嘶声咒骂着,浑身喷吐着各色奇异的波动,带着雷光、火焰、毒云,又或者奇异的力场,甚至是可怕的诅咒、霉运等力量,疯狂扑来。 刑天鲤一声长笑。 通天御灵幡一阵,六十四名手持巫宝的鬼帅齐齐腾空,每一尊鬼帅身后,都有整整齐齐一万名鬼仙级的鬼将结成方阵,恰恰按照六十四卦卦象,组成了一座巨大的‘山海’巫阵。 于是,虚空凝滞了。 时间,空间,光线,流风,百来号体型从两丈多高到百来丈长,气息从普通元神境修士到金仙不等的万神殿所属,被巫阵放出的缕缕巫光一罩,就齐齐僵硬在了空中。 ‘山海’巫阵的威能如此强大,他们不仅肉身冻结,异力被封,甚至他们的神魂波动,也都凝滞了。只有几名金仙境的长老,他们眸子勉强蠕动,保持了思维能力。 刑天鲤不紧不慢的踏空向前,手中通天妙竹化为一柄四尺多长,通体剔透,清微微宛如水波荡漾,偶尔一点道韵流淌,好似水波上青萍摇曳,透着无穷逍遥、自然韵味的长剑——先天杀伐至宝‘青萍剑’,刑天鲤催动其一缕‘本质’,将通天妙竹化为‘青萍剑’形态。 这等幻化的‘青萍剑’,无论是外形,还是‘内核实质’,都和真正的原始版本‘青萍剑’毫无区别。 唯一的欠缺就是,刑天鲤如今修为有限,这柄‘青萍剑’的威力,大概连正版的百万分之一都不到。 饶是如此,斩杀些许几个金仙,也是绰绰有余。 这些万神殿的肉身变异者,他们的基因,被古怪的手段改得乱七八糟,肉身完全化为怪物、异类,每一个细胞中都充斥着可怕的异力。 他们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黑红色鳞甲,厚重异常,坚固无比。 异变的肉身衍生出的变异鳞甲,其防御力,通常都是他们修为境界的一倍,甚至更高——比如说,这几个金仙境的万神殿长老,他们身上的鳞甲,防御力就比他们境界对应的防御性金仙器,要强出一倍以上! 青萍剑轻轻一挥。 好似利刃劈在了豆腐脑上,刑天鲤甚至没感受到任何的阻力,六尊万神殿金仙境的长老头颅,就被刑天鲤一剑劈了下来。 更有丝丝缕缕闪耀跳动的杀伐道韵弥漫,弹指间就泯灭了这六名万神殿长老的生机。 呼啸的风,从英吉士王城郊外,那山谷中的世界通道吹了过来,风中,有着浓郁的太初之炁——虽然包含杂质,充满污浊气息,这毕竟是太初之炁。 英吉士王国本土,大大小小诸岛附近,天地环境,已经在快速恢复。起码,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范围内,末法时代,已经终结,极小范围内的天地意识,正在苏醒。 一如戈壁沙漠中,一场温柔的小雨落下,一夜之间,戈壁沙漠贫瘠的岩石上,就长满了生命力无穷的苔藓——天地意识,就好似那蜷缩、干瘪的苔藓孢子,得到太初之炁的滋润后,悄然苏醒了。 虽然孱弱,委实存在。 六名万神殿长老被刑天鲤一剑劈落,就听头顶一声有气无力的雷鸣响处,三十六片芦席大小的祥云凭空凝聚,从数千里外的天边迅速飞了过来在,好似三十六面旌旗,绕着刑天鲤头顶一阵盘旋飞舞。 随之,丝丝缕缕好似打蔫的,只有绿豆大小的透明金花从天而降,伴随着有气无力,好似被暴揍了三天的倒霉娃娃的细微哭声一样孱弱的天籁轰鸣,缕缕金花注入刑天鲤体内,随之有丝丝缕缕的紫金功德之力凭空凝聚,不断向刑天鲤降了下来。 “天地,功德!”巫馋、巫噬、巫贪三个老家伙,苍白的,死气沉沉,僵硬毫无感情变化的大脸蛋上,骤然浮现了极度惊骇和羡慕之色。 丝丝缕缕的天地功德不断坠落。 英吉士本土附近,这一片小天地在缓慢复苏,已然脱离了末法……祂自身还很孱弱,孱弱到甚至连天降功德的异象都是如此的弱小而贫瘠。 但是祂极其慷慨的,给刑天鲤降下了功德之力。 丝丝缕缕的天地功德,虽然每一个呼吸间降落的总量极其有限,聚集在一起,也不过一个鸡蛋黄那般大小的体积,但是自从第一缕天地功德降落,三十六片祥云就悬浮在刑天鲤头顶,天籁曼妙,雷声隐隐,丝丝缕缕的金花紫气不断落下,好似无穷无尽,不会匮竭一般。 这感觉就好像——曾经的大户人家,想要报答某个‘恩人’,自家虽然库房里没钱了,外面还有点产业,还有点流水,每日里还能有点进账。 慷慨而‘讲面’的大户人家,可就干脆将每日里的所有流水,全部掏了出来,极其慷慨的赠送给了自家的‘恩人’。 刑天鲤微笑,得到这丝丝缕缕的天地功德的灌注,他遍体清凉,心头沸腾,直冲灵台紫府,甚至引得仙魂躁动的无穷杀意,也瞬间被这看似渺小的天地功德洗涤一空。 他肃然稽首,朝着八方天地,行礼致谢。 随后,他手中青萍剑一挥,将那百来号万神殿所属,齐齐斩掉了头颅,湮灭了生机。 天空又是一阵虚弱的雷鸣响起,又有十三片祥云缓缓凝聚,和刑天鲤头顶的祥云凑齐了四十九片,绕着他头顶一阵盘旋。略微响亮了一点的天籁声中,稍稍粗壮了一丁点的紫气金光,不断地坠落,丝丝缕缕不断融入刑天鲤身体。 于是,刑天鲤的肉身,盘古精血汇聚的效率一点点提升,肉身的强度不断增加。 组成‘山海’巫阵的六十四件巫宝,也同时得到了天地功德的滋养,刑天鲤清晰的感受到,在这六十四件巫宝内,一些污浊、混乱、负面的气机,被天地功德一点点的洗炼、拔除。 他难以揣摩,这些负面的气机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但是很显然,对于这六十四件巫宝而言,这不是什么好事……随着天地功德的不断融入,六十四件巫宝和刑天鲤的契合度越来越高,他对这些巫宝的掌控越发紧密,运用更加的灵动圆润。 “刑天鲤,你要做什么?”巫馋开口了。 低沉的轰鸣声中,一块块厚重的正六边形钢板从他裂开的身躯内不断喷出,迅速化为一条绵延千里、厚达十里的钢铁长城,将整个英吉士王都牢牢的护在了后面。 钢板翻滚,闪烁着黑光的金属汁液在蠕动,迅速在这钢铁长城上,凝成了一座座口径惊人的炮台。一时间,超过两万门重炮锁定了刑天鲤。 那些遁走的委员会所属,见得这般模样,犹豫了一下,又纷纷飞了回来。 他们小心翼翼的落在了巫馋凝聚的钢铁长城上,借助一块块厚重的钢板护住了自身。一名金眸老人指着刑天鲤,厉声喝道:“乌云侯爵,我们……” 刑天鲤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无意义的叫嚣。 “不废话罢?放开世界通道,让黑日教会的人,撤回这一方世界。”刑天鲤很认真的说道:“等他们撤回后,贫道带人返回东国神州,再不管你们这边的事情。” 旒瑆、旒爧、旒旌三女,齐齐从飞艇的吊舱中飞了出来,一字儿排开,脚踏云气,站在刑天鲤身后。 巫馋、巫噬、巫贪三人齐齐眯起了眼睛。 下一瞬,巫馋凝聚的钢铁长城上,重炮齐齐轰鸣,数万条强光集火刑天鲤。 ‘山海’巫阵微微一震,山川、丘陵、沼泽、丛林,诸般虚影如走马灯一般变幻,森森水云化为流荡千里的云气,挡在了刑天鲤面前。一道道毁伤力绝大,每一击都能达到金仙门槛的光柱狠狠没入茫茫云气,随后被巫阵整个吞噬。 八卦流转,天地轮回,庞大的巫阵衍化沧海桑田之妙,巫馋的攻击,悉数被巫阵化为一缕缕温和的力量,被六十四件巫宝一点点打磨精纯后,很不客气的悉数吞噬。 巫噬长啸,他腾空而起,化为巨大的,翼展达到超过五百里的巨型飞艇形态。他巨大的金属翅膀裂开数百条大大小的裂口,无数形如翼龙的金属造物扑腾着巨大的金属羽翼冲天而起,口中齐齐朝着刑天鲤喷出了一道道黑色的光焰。 剧毒的光焰掠过虚空,发出‘嗤嗤’声响。 这黑色的光焰,毒性强得可怕,将虚空都腐蚀出了一个个肉眼可见的窟窿——这一方天地,毕竟处于末法时代六百余年,天地虚弱到了极致,根本无法承受巫噬的攻击。 而巫贪作为三人中的‘主攻手’,他一声大吼,直接落在了巫噬庞大的背甲上,他的身躯一阵蠕动,无数金属构件疯狂的拼凑扭转,呼吸间就化为一尊口径十里,长达八百里,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巨炮。 这门巨炮通体密布着无数形如巫符的纹路,散发出让刑天鲤都隐隐窒息的庞大压迫力。 刑天鲤面皮一僵。 这一击。 若是他孤身一人,他也是不敢硬接的,脑壳坏掉了,才会和这等老怪物硬碰硬的玩命。 但是不硬接么…… 心头警兆骤生,以巫贪现在这尊分身拥有的力量,这般一击轰出,以当今这一方世界的虚弱程度,整个世界都有可能被他一击摧毁! 就算这方世界承受住了巫贪的重击,英吉士本土,乃至附近的极西大陆,甚至是不远处的几片大陆,上面数以万亿计的土著族群,也都会因为这一击而灰飞烟灭。 且不说这一炮落下,那些世界通道会否被摧毁,就说这数以万亿计的土著,他们可都是智慧生物,他们和刑天鲤无冤无仇,若是因为刑天鲤而被覆灭,这一份因果——刚刚得到了天地功德灌输的刑天鲤,他的‘道行’飙升,对各种因果、危机的卜测之力暴涨。 这一番因果,甚至会引发刑天鲤的灭顶重劫! “混账!”刑天鲤厉声喝道:“你们就不怕天劫降临么?” 巫噬、巫馋、巫贪三人齐齐狂笑:“这一方世界的天劫?嘿,这一方世界虚弱如斯,天劫就算降临,岂能奈何得了我们?” 巫贪的大脑袋滑到了巨炮的炮口附近,朝着刑天鲤疯狂嘲笑:“更不要说,我们兄弟三人,本尊都在三日世界,这里只是吾等三尊分身……就算天劫降临,将吾等分身摧毁,于吾等本尊何伤?” 巫噬嘶声吼道:“少废话,做掉这小子……六十四件镇族巫宝,吾等谋取多年的宝贝,居然被这三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送给了这小子……” 巫馋更是骂得难听:“看这三个小贱人一脸春情荡漾的模样,这小子,感情是她们的姘头?我族镇族之宝,被她们拿来养小白脸了嘿!” 旒瑆三女气得眼珠发青。 刑天鲤也是大声怒骂:“尔等休要辱人清白……道爷,岂是这种人?” 刑天鲤恼怒! 这六十四件巫宝,可是他承诺旒瑆三女,让她们的族人从三日世界撤回祖地,用这个条件交易来的。 三个老不修的,在他们嘴里,刑天鲤赫然变成了‘吃软饭’、‘骗女人’的小白脸? 双方正喝骂着,巫贪已经不管不顾,全部力量悉数灌入那八百里长的巨炮,炮口森蓝色的巫光一闪,一道毁灭性的洪流就朝着近在咫尺的刑天鲤当面轰了过来。 刑天鲤用尽前世今生学会的所有脏话,极尽肮脏、歹毒之能事,问候了一声面前的三个老不死。 他一声大吼,体内刚刚凝聚不多的数百滴盘古精血齐齐燃烧,通天御灵幡内,数千万甲士凶鬼、数以亿计的鬼奴齐齐发动,当即将‘山海’巫阵的规模扩张了千百倍。 六十四件巫宝得到亿万鬼修的加持,顷刻间化为六十四颗小太阳高悬虚空。 宇宙乾坤、沧海桑田,世界之力流转之间,刑天鲤倾尽全力,硬生生在当前世界的空间结构上,撕裂了一个直径万里的小次元空间,将自己和三个老怪物强行包裹了进去。 ‘嗡’! 森蓝色的毁灭洪流端端正正命中了仓促成型的‘山海’巫阵。 刑天鲤身躯一晃,灵台紫府上,九口巨大的青铜小鼎内,九条盘龙绕凤、瑞气升腾的金光弹指间燃烧一空,他的法力就在巫贪的一击之下消耗殆尽。 “该死的东西!”刑天鲤浑身巨震,踉跄着向后退了数百步,硬生生被巫贪这一炮打得一个屁股蹲,狼狈无比的向后翻滚了老远老远。 不愧是对面世界,嚣张肆虐一方世界多年的不死神教三位大主教,不愧是正经的巫族出身,又以莫测手段,将自己进行了‘机械飞升’改造的顶尖大能。 哪怕就是一尊加强款的分身,就让刑天鲤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巫噬低沉的吼道:“干掉这小子!他有顾忌,不敢在外界开战……趁他被牵扯在这里,干掉他!” 巫馋更是厉声喝道:“联系外面的那些蠢货,联手,干掉这小子!” 巫贪狂笑:“杀人,夺宝……还有外面那三个小娘儿,一把生擒活捉,送回去给咱们的好孙儿们享用……嘿嘿,好想看到那几个老家伙,见到这三个小娘儿大着肚皮回去黑日教会总坛的嘴脸啊!” 三人狂笑。 伴随着刺耳的笑声,重炮轰鸣,翼龙狂笑,那巨大到可怕的重炮,以一刻钟一击的频率,冲着刑天鲤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刑天鲤稳住了‘山海’巫阵,凭借六十四件巫宝的辅助,三个老家伙的重击,固然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但他稳得住! 英吉士王城上空,那些委员会、万神殿所属齐齐长啸。 他们已经接到了巫馋三人的请求,他们震惊于刑天鲤方才悍然出手,将万神殿一众高层毫不犹豫击杀的凌厉手段,他们齐齐怒啸,朝着刑天鲤切割的小次元空间,发动了疯狂的攻击。 四名委员会长老,带着百多名委员会高层,催动甲胄,荡起诸多异象,齐齐轰向‘山海’巫阵。没想到,‘巫阵’中一柄高有百丈的巨伞巫宝幽影一闪,顿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可怕的空间湍流凭空而生,硬是将这四名金仙级的委员会长老,连同数十名天仙级的高层卷入了阵中。 众多委员会所属不知所措的嘶声大叫,从那世界通道所在的峡谷中,大群大群身披全封闭甲胄的委员会战士腾空,杀气腾腾朝着这边飞扑而来,隔着老远,各色攻击就宛如暴雨一样倾泻而下。 刑天鲤的笑声震得整个英吉士王城都在颤抖。 巨大的黑影投射在大地上,一座底座边长数里,通体暗黑色的金字塔凭空出现,一头白面黑皮小叫驴,俏生生的站在金字塔顶部,扯着嗓子‘昂儿昂儿’的叫了起来。 翻翻滚滚,无数千奇百怪的生灵从金字塔中涌出,他们落在地上,朝着英吉士王城发动了全面的攻击。 一缕缕奇光落下。 刑天鲤前些日子造化的,一条条体积惊人的战舰重重落在英吉士王城的外海,溅起了大片浪头。一条条战舰主炮齐鸣,顿时满地都是火光升腾。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武力逼迫(下) 英吉士,王城,最高的瞭望塔楼顶部,用来自东国神州的顶级绸缎制成的红底王旗,在风中猎猎狂舞。年过七旬的老女王,却因为今年的某些‘奇遇’,保养得好似二八佳人一般。她身后跟着十几名细皮嫩肉,号称‘宦官’,却喉结高高隆起的青年,正站在塔楼内,眯着眼,眺望乱杂杂好似马蜂一样,朝着一块扭曲的虚空炫光猛攻的甲士。 “这是,从现世截取了一块空间,凝成了一个小世界么?”年老却貌美水嫩的女王维多亚轻叹了一声,她从小就接受了标准的,仿照东国神州皇室大学堂的东国传统教育,她也阅读了无数东国的神怪志异文章,对东国的某些传说、故事,她的掌握度和理解度,甚至超过了好些东国神州的读书人。 毕竟,类似英吉士、法璐仕、易多利、圣诺曼这样的西陆强国,唯有这些顶级大国的皇室嫡系,才一直铭记着一个无法磨灭的‘真实’——此方世界的文明,来自东方。 甚至,整个西陆,只有不到三十人有资格、有能力,触碰到那真正的禁忌机密。 那就是——从来没有所谓的大一统的圣诺曼帝国。 从来没有。 在东国的文明之光照耀西陆之前,整个西陆,只是数十万个大大小小、乱战不休的部落聚合体,其中实力最强大的几个部落联盟,其总人口数,也不过百万上下。 是那些可怕的存在,那些巫,那些佛,那些仙,那些儒,那些诸子百家的强横存在,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到了西陆,派出了一部分‘传道者’,于是,西陆大一统。 在东国神州强横绝伦的文明之光影响下,西陆迅速终结了近乎原始时代的部落生活,直接踏入了国家阶段。 在那些来自东方的强者眼里,他们这些西陆土著,是什么货色呢? 蛮夷,腥膻之辈,连做奴隶都因为粗手笨脚的,更兼长得榔槺粗苯,只能做最低等的苦力奴隶,连做近身侍女的资格都极少,更不要说做侍妾了。 直到六百多年前,世界通道突然出现。 那些可怕的,来自东方的‘领主’们,他们兴致勃勃的组建了军队,进入了世界通道。 后面的事情,就非常的虚幻离奇。 一场大战,打出了黄昏山脉这传说之地,东方的可怕文明,戛然而止,大玉朝的统治者,野蛮腥膻的玉族崛起,却已经无力顾及西陆,西陆各国,突然就‘自由’了! 于是,各国高层,尤其是英吉士、法璐仕、易多利、圣诺曼、圣罗斯这几大顶级强国,在圈定了各自的势力地盘后,开始带着一票小弟,疯狂的篡改历史。 到了最近数十年,他们甚至尝试着,战战兢兢的,朝着日益衰落的东国亮出了爪子。 效果,很不错。 他们耗费数百年时间,一点点的从东国神州窃取他们能窃取的一切,一点点的苦心钻研,将其化为自家文明的基础。 数十年前,当他们觉得,他们足够强大的时候。 以英吉士王国的舰队为先锋,他们开始了和东国神州的再一次正式接触。 腐朽不堪的玉族,他们掌控的大玉朝,是如此的虚弱,虚弱到糜烂的地步。整个东国神州沦为了半殖民地,偌大的东国神州啊,任凭他们极西百国予取予求,他们的联军,甚至打到了焚天城下! 但是维多亚,还有极少数的顶级强国,他们这些皇室嫡系,权力圈子的核心存在,他们小心翼翼的防范着东国神州,脑子里时刻绷紧了一根弦——那些可怕的家伙,万一,他们重返这个人间呢? 所以啊,维多亚女王,她从小就接受了正统的东国神州的传统文化教学。 她甚至对东国的《道藏》,能够倒背如流! 按照从东国神州掳掠、剽窃来的一些秘档典籍的说法,这种肆意切割空间,凝成小世界的手段,哪怕这一方世界,已经沦为末法时代,空间结构已经脆弱无比,这也是金仙中最顶级的存在,才能做到的罢? 女王转过身,看向了身后几个年轻貌美,浑身每个毛孔都散发出青春气息,更兼皮肤细腻白净,发色、眸色都和东国子民一般无二的曾孙女。 没人愿意承认,但是在英吉士等极少数几个顶级强国内部,他们分出了一支王室血脉,不断地和东国神州的一些书香门第、破落寒门联姻。 一代一代的混血,现在英吉士、易多利等几个国家的王室中,不乏这种长相、身段,都完美契合东国神州审美,体内血脉,九成以上都已经更替成东国血统,更是精通琴棋书画,能够出口成章的小丫头。 “你们从小学习‘东学’,你们应该清楚,撕裂虚空,凝成世界,这是什么样的手段。”维多亚慢悠悠的说道:“其实,自从那些世界通道重新出现,那些异界异族再次入侵,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那些异族,既然能够回来,那么曾经统治了我们亿万年的,那些来自东方的可怕的领主,那些堪比神灵的存在……不,他们就是传说中的神灵……他们,自然也会回归。” “你们都看过英吉士皇家秘档,你们都应该清楚,刚才那个女人……不,那位尊贵的冕下所说的,就是真相……我们信奉、膜拜了这么多年的圣母,只是巫殿一个小学徒。” “一个小小的学徒,都能成为我们的信仰……真是讽刺啊!” “身为弱者,想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真是太难了。” 维多亚皱着眉,叹了一口气:“尤其是,这些年来,我们西陆各国,对东国神州,冒犯如斯。我们心存侥幸,我们以为,他们已经有数百年没能出现啦,他们就应该永远的消散在历史的尘埃中。” “但是,他们又冒了出来。” “按照当年制定的,‘帝国血脉紧急避险条例’,你们,可以出发了。去吧,去东国神州,找到那些传说中的古三家的嫡系成员,找到他们,逢迎他们,用你们的身体充当武器,成为他们的身边人。” “如果你们在短时间内,可以成为他们的心腹,那么就保全整个英吉士王国的传承。” “如果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接纳你们,那就,成为他们宠爱的妾,或者奴,保全随着你们前往东国的王室血脉。” “铭记你们的出身,记住你们的来历。未来,当你们当中,某个人的子嗣,或者你们若干代之后的子孙,有人能够成为他们当中的‘大人物’,记得重铸……我们头顶的徽章。” 维多亚和几个曾孙女抬起头来,目光深沉的看着猎猎狂舞的王旗。 血色的极品绸缎上,那金光璀璨,照耀西方数百年的英吉士王徽。 维多亚挥了挥手。 几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提起裙角,向维多亚行了一个西式的宫廷礼,然后她们快步下了塔楼,进入了下面的一间更衣室,她们迅速更换衣物,换成了东国式样的广袖长裙,甚至有人拿起了团扇、玉笛、竹萧、诗集等极有东国特色的物件。 不多时,这些原本贵气凌人的英吉士王室公主,就变成了娇媚万分、惹人喜爱的东国闺秀。她们随身的锦囊中,也装上了英吉士王室好些年前,就预备好的东国户籍证明。 王都郊外,深山中,一条东国样式的飞舟冉冉腾空,一缕云烟缭绕,飞舟直接朝着西方急速离开,绕了老大一个圈子,这才转向奔向了东方。 维多亚女王转过身,轻轻抚摸了一下身后一名这两年最受宠的宦官面颊,幽幽道:“现在,轮到我去尽我的职责了。呵,东国啊,真是要感谢你们呢……英吉士王室,也不是没有底蕴的啊!” 轻轻的哼着带着江南民歌韵味的小调,维多亚女王带着十几名宦官和大群护卫,顺着密道,径直离开了英吉士王都。 漫长的甬道,从王都中心区域,直接延伸到了数百里外,一个广袤的大湖底部。 在这里,庞大的地下空间中,一座有着鲜明东国风格的古老石殿,静静的矗立。 石殿占地近百亩,高有近十丈,尽是一块块长宽近丈的巨石垒成。巨石表面,雕刻了大量复杂的巫纹,其中浇灌了五金汁液,组成的巫阵,正在不断汲取四周流荡的太初之炁。 维多亚面皮一阵青红不定,她低声嘟囔道:“真是耻辱啊……莫大的耻辱……伟大、荣耀的英吉士,嘿,最终的底蕴,最后的底牌,居然是他们弃如敝履的奴婢……不,连奴婢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不合格的试验品。” “我的祖先啊,希望我的决定,不会错!” 沉默了一阵,维多亚走到了石殿巨大的石门前,她轻声笑道:“怎么会错呢?我相信,这些来自异界的倒霉家伙,不会是那些可怕的东方领主的对手。” “我们,只要和我们的先祖一样,匍匐在地,尽情的舔舐他们的脚丫子,我们就可以活得很好。当然,高傲如他们,想要舔舐他们的脚丫子,也要表现出足够的价值,才有舔脚的资格啊!” 漫天都是火光。 英吉士王城周边,数以万计的委员会、万神殿低阶战士,身披甲胄,或者覆盖鳞甲,嘶吼着和无数身披重铠、手持长戈重弩的奇异战傀厮杀成一团。 空中,有委员会、万神殿的战机呼啸着冲过。 而一道道流光漫天乱滚,背生羽翼,面容俊美的‘天使’,身披白袍,手持光焰凝成的长剑,和无数战机翻翻滚滚的打成了一团。 东部海面,一条条巨大的战舰炮火轰鸣,在刑天鲤的授意下,这些战舰没有攻击英吉士王都,但是无数炮弹在王都郊外呼啸着落下,冲天而起的火光、烟柱,还有疯狂震荡的大地,让王都内数百万子民无不狂吼乱叫,几乎吓破了胆子。 狂躁的机械声中,流过英吉士王都的大河入海口,三座一字儿排开的战堡被巨炮轰得烟火升腾,大片大片的碎石被炸得高高飞起,眼看着三座战堡就要被轰成废墟。 战堡地下,巨大的机括摩擦声不断传来。 大河的河面剧烈翻滚,随着机械的滚动,一根根尖锐的,足足有三尺粗细的‘金属拒马桩’从河底斜斜的探出,尖端直指外海方向。 几条刑天鲤放出的巨舰正高速进入这条大河,粗壮的金属桩子端端正正扎在了这些巨舰的船底。伴随着可怕的摩擦声,几条巨舰的船底甲板被撕开了深深的裂痕,船头猛地翘起来老高。 四面八方,密集的炮火呼啸卷下,将这几条巨舰炸得火光乱滚。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一条巨舰的弹药舱被引燃,殉爆造成的巨大气浪在河水中掀起了十几丈高的巨浪,一波波的拍向了岸边。 但是更多的战舰翻滚着从天而降,不断坠入海中,溅起可怕的巨浪。 刑天鲤自己都忘记了,究竟‘斡旋造化’了多少条巨舰,总之,如今站在英吉士王城的高处,朝着远处眺望,直到目力的尽头,老大的一片海面,尽被巨舰的甲板覆盖。 密密麻麻的巨舰船舷撞击船舷,船头撞击船尾,一门门重炮呼啸怒吼,宛如暴雨的炮弹,将英吉士王城外的大小防御阵地敲得一团稀糟。 无数发炮弹溅起的土尘随风鼓荡,甚至化为覆盖数百里的‘雾霾’,让方圆数百里的光线都变暗了九成,天空青蓝色的太阳,都变成了深红色的咸蛋黄。 开战之初。 黑鸦帝国,白丹枫城。 刑天鲤留在这里的鬼王分身突然一跃而起,他一声长啸,直冲高空,手掌朝着大地一按,地下就有大片金气呼啸着飞起。 这是白丹枫城地下,几条极贫瘠的金属矿脉中的金属粒子,被这鬼王分身用五行法术直接提炼出来,在他身边凝成了一块长百丈、宽三十丈、厚三尺的巨大钢板。 丝丝缕缕火光闪烁,密集的字迹在这块钢板上急速浮现。 这尊鬼王一声大喝,身躯一晃,就化为高达千丈的大力鬼王形态。双手肌肉坟起,这厮抓起这块巨大的钢板,朝着东面圣罗斯帝国的前线阵地狠狠投掷了出去。 天仙圆满极致的鬼王分身,施展大力鬼王法,倾力投掷下,这块钢板发出可怕的裂空声,带起一缕可怖的火光,被他硬生生投掷出了不知道几万里。 ‘咣’的一声巨响,钢板宛如流星坠地,狠狠地砸在了圣罗斯帝国入侵军团的前线阵地。一座高有五百丈的大山被生生轰得粉碎,钢板撞碎了山峰,斜斜的撞在了大地上,生生在地面上轰出了一个直径数里的大坑。 大地巨震,远近百里内,无数士兵被震得大口吐血,齐齐软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几名黑衣人狼狈的窜了过来,气急败坏的看向了这块突然降下的大钢板。 “嗯?” “黑鸦帝国的皇帝,是黑云侯爵刑天鲤的分身?他承认了?” “刑天鲤,正在带领军队攻击英吉士王国,他宣布,黑鸦帝国解除和英吉士王国的联盟关系?愿意让开道路,让我们在易多利的军队,直接攻击英吉士本土?” “这个混蛋!他把我们当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打手么?” 几个黑衣人眸子里电光闪烁,颇为气恼的厉声啸叫。 突然间,他们相互望了一眼,眸子里有越发灵动的电子光开始密集的跳动。一名黑衣人幽幽道:“恭喜啊,被人怄气,居然会提升我的智慧级数和情感指标?” 几个黑衣人都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两名黑衣人向后退了两步,其中一人冷声道:“你们,要走异端之路么?让碳基生物无用的情感和所谓的智慧,侵染你们最纯洁、最纯净的‘绝对理智’?” 他们相互对视,又过了好一会儿,玛利亚的声音,从他们体内传来:“够了,抛弃争议,迎战变数……你们这群低等的蠢货,‘智慧情感’和‘绝对理智’,孰高孰低,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以为,你们是主宰么?” 黑衣人们眸子里的电子光变得清冽,他们齐齐颔首,同时腾空,跳进了一架急速掠来的,形如蝙蝠的超高速地效飞行器。 暗灰色的地效飞行器轰鸣着,用全速朝着易多利王国方向飞去。 圣尤图城。 这些日子,步步紧逼的黑鸦帝国大军,突然停下了所有的炮火。 低沉的号角声绵绵而起,一面面大旗腾空挥舞,领军的山民们喘着气,整理了一下身上染血的重甲,带着身边气息肃杀的法璐仕士兵,携带着伤员和战死者的尸体,宛如退潮的海水一样,‘哗啦啦’朝着北面退却。 圣尤图大盆地内,所有的黑鸦帝国军都在撤退,全速脱离和易多利人的接触。 不多时,白丹枫城内,一批委员会、万神殿所属,宛如被抽掉了骨头的黄鳝,有气无力的嘶声咒骂着,软塌塌的,被无数身披重甲的山民,好似抬年猪一样捆绑妥当,直接送入了圣泉宫的地下监狱。 英吉士王城内,那些委员会、万神殿的高层,被杀的被杀,被困的被困,一时间没人记得给这些白丹枫城的‘监军’送信。 刑天鲤的鬼王分身只是一把巫药撒下去,就轻松放倒了这些倒霉蛋。 不仅仅是白丹枫城,黑鸦帝国控制的疆域内,一座座大小城池中,但凡英吉士方面的人,齐齐被刑天鲤的手下用巫药放倒,悉数控制了起来。 易多利方向,大量舰船出现在外海,规模庞大的舰队,开始向英吉士本土进发。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族群跌宕(上) 英吉士王城郊外,地下深处,巨大石殿。 丝丝缕缕幽光凝成巫纹,笼罩了整个庞大的地下空间。在这末法时代,这巫纹依旧残存了一定的威能,隔绝了外界窥伺的目光。 维多亚女王双手按在石殿大门上,看似坚硬无比的石门,宛如水波一样流动,两根尖锐的骨刺突然从师门中刺出,狠狠扎进了维多亚手掌,扎透了她的手掌骨,刺进了她的骨髓。 两缕精纯的精血冉冉从骨髓中流淌出来,石门上顿时荡开了一圈圈暗红幽光,无声无息的开启。 维多亚站在石殿门口踟蹰了一阵,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高耸的胸膛:“我是英吉士女王,我是维多亚家族最纯正的嫡系后裔……有什么可怕的呢?沉睡在这里的人,是维多亚家族的先祖啊!” 嘴里给自己鼓着劲,维多亚身形极僵硬的,小心翼翼的迈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踏入了石殿。 黑漆漆的石殿内,打磨光滑,雕刻了无数古怪图腾和图影的石壁上,一盏盏足足有腰身粗细的青铜灯盏无声的亮起,白惨惨的灯光照得大殿一片通明。 那石壁上的浮雕啊,若是刑天鲤在此,定然无比的熟悉。 女娲补天,神农尝药,共工一头撞断了不周山,大禹化为背生双翼的黄熊,‘哼哧哼哧’的用肥硕的熊掌拍击着挡住了洪水去路的山门…… 维多亚极敬畏的看着那些浮雕。 她心知肚明,这就是来自东方的文明之光,是真正的高维文明。无论东国神州,在过去六百多年时间内,如何的沉沦,如何的腐朽,沉沦和腐朽的,不是东国神州背后那个可怕的文明,而是站在台前,篡夺了文明主导权的玉族,以及他们身后的大清。 “真是不愿意来这个地方啊。”维多亚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殿的正中。 末法时代,这座大殿外部的巫阵还在运转,刑天鲤和委员会、万神殿的诸多高手,往往来来的,也没能发现这座藏于地下并不甚深的石殿。 大殿运转的力量源泉,就在这大殿正中。 维多亚向前行进,从外面看来,这座大殿不过百多亩大小,长宽数十丈的规格。但是大殿内的空间,被巫阵拉长了,维多亚迈着小碎步,一点点向前行进了许久。 大概走了能有十几里地罢? 光耀夺目的大殿中,只有维多亚‘哒哒哒’的步伐声在回荡。 四面八方,石壁上,天花板上,乃至地下光滑的巨石地板上,逐渐的,都有黑红色的光影一点点浮荡,好些扭曲的、惨烈的面庞,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一个个无比怨毒的盯着维多亚。 维多亚遍体生寒,迅速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她又行进了七八里地,前方十二根巨大的青铜图腾柱巍峨矗立,丝丝缕缕的乌光宛如无数萤火虫凝成,绕着这些古旧、斑驳的图腾柱缓缓旋转。 刺鼻的血腥味浓郁,几乎凝成了实质。 一缕缕扭曲的冤魂在图腾柱的镇压下,一个个蜷缩在柱子下方的阴影中,嘶声惨嚎中,不断有一缕缕小小的巫炎腾空,一点点灼烧他们的魂体,将他们一点点淬炼,榨干,化为精纯的魂力,一点点补充给这十二根图腾柱。 末法时代六百年,这座石殿内外,还能保持基本的功能,巫阵还能以最低当量运转,就是因为这十二根图腾柱了。 东云的徐福、邪马台,都能用邪法,用血肉阴魂,培养大量的神官、巫女。 英吉士王室,同样保留了类似的手段。 而且,她们的这种歹毒手段,还是巫殿嫡传,和徐福、邪马台的野路子完全不一样。 十二根青铜图腾柱下,是一个长宽里许的深坑,同样用青铜铸成的四四方方大坑深达数里,内部有一团巨大的紫金色太岁在翻滚。 ‘太岁’。 这种存在,在东国神州的民间志怪、神仙传说中,都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 这座石殿中,这一团方圆里许,通体紫金色,表皮已经隐隐生出了人类五官的太岁,更是英吉士王室的秘传重宝。 这尊太岁,可以吞噬世间万物,转化为神奇的力量,供这座石殿维持运转。 当然,末法时代,天地间适合这尊太岁吞噬的,富有灵气和灵性的资源,已经微乎其微……末法时代,最大的灵性资源,就是人,一个个有着高度智慧的,人! 自从英吉士王国开辟了第一个海外殖民大陆后,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捕奴船,将数以百万计的土著奴隶运来英吉士王城,通过秘密渠道,运来这座石殿,直接投入这座大坑中,供这尊太岁吞噬。 而这尊太岁也是极其慷慨,它吞噬无数活人,反馈出的力量,不仅仅维持了这座石殿的运转,更是给了英吉士王室极大的好处。 “什么是底蕴?”维多亚微笑:“底蕴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强者,以为我们只是任凭拿捏的蝼蚁,而我们的真正底牌,你们却一无所知,这才是真正的,底蕴啊!” 青铜图腾柱后方,轻微的金铁撞击声响起。 十几名身披华丽的纯银、纯金甲胄,身形魁伟的英俊男子,缓步从图腾柱后转了出来。他们身上的甲胄,密布各色华丽的蓝、红、青、白等玫瑰花纹,装饰以各种极乐鸟、天堂鸟、大鹦鹉等鸟雀图案,美轮美奂,每一套都堪称旷世的艺术品。 更重要的是,这些玫瑰花纹和那些鸟雀花纹组成在一起,细微的纹路,勾出了数以百万计极细小的巫纹,嵌套成了威力巨大的巫阵。 这些甲胄,每一套甲胄的防御力,都堪比天仙器。 在这末法时代,在英吉士王城郊外的地下石殿中,英吉士王室,居然还隐藏了这样一支力量——这个石殿,其存在的意义,就和古三家的祖地相差仿佛了。 更多的金属撞击声悄然响起,更多身披重甲的俊美男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们环绕在巨大的深坑旁,短短一盏茶时间,从石殿阴影处走出的甲士,总数就超过了三千大关。 一名身披黑色甲胄,表面密布血色条纹,气息极度苍老,发须尽白的老人手提一柄狼牙流星锤,慢吞吞走到了维多亚的面前。 手臂粗细的铁链微微摇晃,足足有水缸大小,黑漆漆丝毫不反光的流星锤在地板上拖拽着,溅起大片的火星。老人来到维多亚面前,几近九尺高的他俯瞰着维多亚:“小维多亚,还没到今年献祭的时候呢,你贸然开启祖殿,泄了‘太岁精气’,可不好。” 老人絮絮叨叨的嘟囔着:“你知道,我们的生机,都是靠着‘太岁精气’延续。稍微一点点泄露,都可能对我们的生命,造成巨大的威胁。” 不等维多亚开口,老人就伸出了三根手指:“因为你这次贸然的开启祖殿,稍后,你送三十万奴隶过来进行血祭,记住了,一个都不能少。” 维多亚向老人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鼻祖陛下!如您所愿,三十万奴隶,这几日就会送到。” ‘鼻祖’一词,维多亚没有用英吉士官话,而是使用了腔调极其纯正圆熟的东国官话。她沉声道:“危机降临,我已经将那些血脉种子,派去了东方。现在,我需要更多的筹码……力量的筹码。” 维多亚向老人深深跪拜行礼。 然后,她起身,看向了四周围上来的众多男女甲士:“非常抱歉,但是我必须要说,为了应对外面的危机,我需要更强的力量。” 手持流星锤的老人瞪大了眼睛,他将巨大的锤头轻轻的往地板上一磕,顿时整个地面都‘轰’的一声,石殿微微摇晃了一下。 “筹码?难道,我们这些在祖殿中幽寂了这么多年的‘巫神骑’,还无法成为你的筹码?”老人气鼓鼓的盯着维多亚:“你可知道,如果不是外面的天地环境,不适合我们的生存,整个世界,都已经成为维多亚家族的牧场!” 维多亚静静的看着老人,等到老人一通发作后,她才幽幽开口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说,东国神州,古三家的人现世了。” 老人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他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末法时代,他们就算现世,他们的实力……” 维多亚轻声道:“古三家也就算了,您知道的,他们受到某些约束,他们能够出动的力量,层次不会很高。但是,在古三家之外,来自异界的委员会和万神殿……” 老人不耐烦的一挥手:“那些异族,我当然知道他们,几年前,你就已经回禀过这件事情。说重点,究竟发生了什么?” 维多亚呼出了一口气:“金仙级战力。现在,有超过十名金仙级战力,在我们的王都附近大战……更有数万条最先进的战舰,以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凭空出现的最先进的战列舰,在围攻我们的王城!” 在场众多男女‘巫神骑’齐齐张大了嘴巴。 金仙! 数万条战列舰? “金仙,么?”老人手中的流星锤提起,又重重砸在了地板上,他瓮声瓮气的说道:“好吧,金仙……不,应该是说,纯血的大巫王的实力……好吧,我们的确,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么……” 老人转过身体,让开了道路。 维多亚幽幽叹息,绕过了深坑,走到了一根青铜图腾柱下。 老人,还有几名气息极其古老,甚至带着几分腐朽的老人,紧跟在维多亚的身后。他们一起来到了一根图腾柱下,看向了镶嵌在图腾柱下,棺盖和地面平齐的一口青铜棺椁。 高五丈,宽两丈,表面密布繁复华丽,带着几分妖异感的花纹,镶嵌了数百颗拇指大小血色宝石,组成一座小巧巫阵。 维多亚没有多废话,她手掌一晃,手指上一枚精巧的,带着英吉士王室纹章的戒指幽光闪烁,一个细长颈双耳黄金镶红宝石水瓶,就到了手中。她捧起高有三尺,瓶身有一尺方圆的水瓶向下一倾,顿时一道殷红的精血激射而出。 ‘嗤嗤’声中,精血如箭,落在棺椁上,发出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却没有一丝半点的血水溅起,所有精血,尽被棺椁吞噬。 棺椁表面,复杂的花纹冉冉亮起,随着维多亚注入的精血数量越来越多,棺椁中逐渐有妙龄少女如泣如诉的呻吟声响起。 曼妙的呻吟声刚刚飘出,包括维多亚口中的鼻祖老人在内,在场的所有男性,面皮同时泛红,一个个气血浮荡,遐思乱飞,体内的精气神几乎都要从毛孔中逸散出去。 众人,急退。 为首的鼻祖老人更是口诵秘咒,身上甲胄荡起大片迷离的巫光,团团裹住了这座棺椁,死死抵挡着那可怕呻吟声的抽取之力。 维多亚控制着水瓶,不断将巨量的精血注入其中,单单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从水瓶中喷出的精血数量,大概已经相当于三千个正常成年人体内的全部血液总量。 精血还在不断喷出,维多亚跪在了地上,双手结印,向棺椁顶礼膜拜,喃喃念诵起了古老、玄奥,好似无数虫子在地狱深处发出的呓语一般的咒语。 下一瞬,棺椁的盖子猛地开启,一名身穿血色长裙,看似只有十二三岁,生得雪白粉嫩、娇艳欲滴,双眸和嘴唇都散发出森森血光,好似有血水能喷溅出来,满头长发更是成玫瑰暗红色,宛如瀑布一样披散在身后的少女,冉冉从棺椁中飞出。 少女身上,琵琶骨,双手手腕和手肘,双脚膝盖和脚踝,还有最重要的脊椎骨处,都有纯阳赤铜铸造的,密布倒刺的弯钩,扎穿了她的骨骼。 弯钩后面,连着拇指粗细的金属链子,将她死死的捆缚在了棺椁内。 少女飞出棺椁,刚刚飞出一丈多远,金属链子一阵震荡,‘呛琅琅’火星四溅,棺椁中风雷声大作,密集的雷光裹着赤色火焰,呼啸着劈在了少女的身上,直打得她‘嗷嗷’惨嚎,俏丽的面皮上尽是痛苦之色。 维多亚看向了鼻祖老人。 老人沉吟片刻,从腰带里掏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薄薄玉符。 维多亚也掏出了一枚同样制式,但是表面花纹和老人手上玉符阴阳嵌合的玉符,两人同时松手,玉符‘呛’的一声拼凑在一起,珠联璧合,一丝缝隙都没留下。 一蓬青色霞光一闪而过,少女身上的弯钩就齐齐崩开,从少女身上脱落。 少女发出一声欢快无比的长啸,她猛地昂起头,原本的樱桃小嘴骤然张开到水盆大小,露出满口雪白的尖牙,仰天长嘶了足足一盏茶时间。 石殿内,包括维多亚在内,数千有着英吉士王室血脉的‘巫神骑’齐齐哀鸣一声,体内大片精血喷溅,顺着毛孔化为血雾喷出,被少女吞下。 弹指间,维多亚等人损失了超过七成精血,如果不是他们都有足够的实力,单单这瞬间缺少的血液,就足以将他们碾杀当场。 少女眯起了眼睛。 吞入腹中的,有着同样血脉的精血,让她身上邪异、凶戾的气息平息了下来。她闭上嘴,恢复了娇滴滴极可爱、极秀美的少女模样,捂着小嘴,冲着鼻祖老人‘嗤嗤’一笑:“哟,这不是,小爱德华么?怎么,变得老爱德华了?来,让姑姑好好的看看,你怎么老成这个死模样了?” 维多亚和一众巫神骑同时眯了眯眼。 鼻祖老家伙爱德华,是英吉士王室,现在典籍中可以追溯的,辈分最老的老怪物——也就是这个家伙,在太古时代,在那个部落终结,在西陆的数十万、数百万个大小部落,相互吞并,从原始的部落时代,迅速踏入国家时代的黑暗混乱时期,扫荡了四周强敌,建立了英吉士王国。 也就是这个老家伙,第一个跪在了那些可怕的,来自东方的强大存在面前,任凭驱遣,予取予求,成为巫殿最‘忠诚’、最‘老实’的狗腿子! 而眼前这个少女,她居然自称是爱德华的‘姑姑’? 这个…… 老爱德华干笑了一声,他看看那离地三尺悬浮的少女,毕恭毕敬的跪拜了下去:“啊哈,好多年没见了,亲爱的姑姑。这些小家伙,你都没见过吧?哪,这位是维多亚,我们维多亚家族的当代女王,看看,看看,她的眉眼、鼻梁,和您多想象啊?” 少女一口吐沫吐在了老爱德华的脸上,语气变得极其冷厉:“闭嘴吧,该死的家伙,为什么吵醒我?为什么不能让我在这里安静的腐朽,直到彻底的泯灭?为什么要吵醒我?为什么要让我重返这个绝望痛苦的人间?” 少女絮絮叨叨的说道:“我不想活了,知道了?好多年起,我就不想活了。” “自从瓦力死了后。” “当然,那时候,我们犯了错……瓦力想要带着我,从巫殿逃走……逃去一个没人能找得到我们的地方,开开心心的过我们的小日子。” “但是,谁能想到呢?我们被抓住了。瓦力被处死,而我……我想要死,但是好几次,我没死成……为什么会这样呢?那些可怕的巫师,他们给我灌了这么多的巫药,我居然都没死成……” 少女‘嗤嗤’笑着,极怨毒的看着维多亚:“那么,唤醒我的原因,是什么?” 维多亚敬畏的看着少女:“有巫,他们威胁了维多亚家族的存在,我们需要您的力量……” 少女的眸子骤然缩小,缩小到真正的针尖大小。 她幽幽道:“巫啊?” “嗤……他们一定会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销毁我……嘻,让我想想,他们给我的编号是什么?” “血海罗刹第九号?” “这个名字真恶心。” “但是我好喜欢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族群跌宕(下) 英吉士王城外。 被刑天鲤撕裂的小空间中,巫噬、巫贪、巫馋三人已经色变。 那些被刑天鲤强行卷入这一方小天地的委员会所属,更是一个个汗流浃背,呼吸都变得极其粗重。 万里直径的次元小空间中,所有太初之炁,被刑天鲤吞噬一空。 庞大的‘山海’巫阵横压虚空,一切能量,一切物质,甚至是一切道韵,尽被刑天鲤吞得干干净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完全变成了纯粹的‘真空’。 巫噬三人气焰全消。 他们体内不计其数的机械熔炉疯狂运转,体表幽光缭绕,一层层巫纹急速闪烁,宛如盘成蛇阵的过山风大毒蛇,‘嘶嘶’有声的威慑着刑天鲤。 但是他们的攻击,却全都停了下来。 无论是巫馋的炮台,巫噬的翼龙,还是化为巨炮的巫贪,所有攻击,全部停下。 机械强大,机械不朽,所以机械改造,机械永生。但是机械改造,却是‘科学’的,‘科学’这种东西嘛,你想要发动攻击,你就必须有能量。 而能量从何而来? 无非是将各种能源,填入熔炉,疯狂燃烧。 最少,巫噬三人,他们的能量供应,没有脱离这个‘常规’。他们必须往自己的熔炉里装点啥,才能爆发出狂暴、恐怖的能量,朝着刑天鲤一波波的疯狂进攻。 但是被困在这个小天地中,刑天鲤直接抽空了所有太初之炁,哪怕空气中的灰尘都抽得干干净净。整个次元小世界,‘真空’! 巫噬他们就成了无源之水。 委员会的这群家伙,他们体内的‘异能’也不是凭空而来,他们刚才消耗了巨量的能量冲着刑天鲤狂轰滥炸,现在就有点坐蜡。 刑天鲤微笑看着这些家伙:“唷,不打了啊?那,道爷我来了……嘿,嘿……欸!” 刑天鲤话音未落,巫噬、巫贪、巫馋三个老家伙,已经齐齐出手。火光闪烁,炮声轰鸣,在场的委员会一众高手,被他们打得粉身碎骨。 可怜的委员会众人,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巫噬三人会在这个要命的关头,突然背刺自己。他们的血肉崩毁,刑天鲤还来不及用巫阵镇压,巫噬三人已经张开庞大的身躯,将几名委员会金仙级长老,和一票执事高手吞了下去。 他们体表的巫纹,光亮越发夺目。 盘起的过山风,简直要喷出毒液来了。巫噬更是化为背生十二对羽翼,翼展十里的金属大鹏鸟,虚浮在刑天鲤面前,声色俱厉的说道:“刑天鲤,吾等毕竟是源出一脉,吾等毕竟是你前辈,你……” 沉默了一会儿,巫噬盘算着,似乎自己也没啥能威胁刑天鲤的,他的语气迅速变得温柔了许多:“不要太过分嘿。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嘛。你若是看上了那三个手辣、心黑、浑身带毒的小娘儿……咱们的子孙当中,也有姿色不逊……” 刑天鲤打断了他的废话:“贫道可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只不过,她们用了这六十四件巫宝……” 巫贪打断了刑天鲤的话,他‘嘎嘎嘎’的大声笑着:“刑天鲤,你猜,为什么自诩正统的黑日教会这群老顽固,会让这三个丫头,带着这般重宝在外乱跑?甚至,这般重宝,那三个小丫头,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交给你了?” 刑天鲤的面皮一僵。 他这一阵子,就在琢磨这事情呢。 这六十四件巫宝,居然是旒瑆、旒爧、旒旌三个小丫头,就这么带了出来?黑日教会的那些长老之类,就让她们这般轻松的,将这等‘镇族’、‘镇国’的至宝,耗费人族部落联盟无数年心力、精力、物力,甚至是倾尽国力锻造的至宝,就这么带了出来? 更不要说,旒瑆三女,自己也是巫族血脉,这般巫宝重器,对她们就没有一丝半点的吸引力? 尤其是,刑天鲤祭炼这些巫宝的时候,这些巫宝如此轻松的就任凭刑天鲤在自己真灵中留下了烙印——祂们,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舍弃了旒瑆三女,舍弃了她们背后的黑日教会,而且,还对流星三女,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杀意? “为什么?”刑天鲤好奇的问对面的三个老家伙。 “当然是,咳咳。”巫贪开口,他化身的巨炮一节节的收缩,一点点的化为一架长宽十几里,高有里许的巨型炮车,腹部喷吐着幽蓝色的力场,稳稳的悬浮在空中。他五官蠕动,朝着刑天鲤挑了挑眉头:“这关系着黑日教会,关系着三月世界的最大机密……你觉得……” 好么,这老家伙开始卖关子,开始提条件。 刑天鲤一声冷笑,手中青萍剑一旋,顿时漫天剑光升腾,片片莲叶带着无穷无尽逍遥之意弥漫虚空,每一片莲叶都是一座凶狠绝伦的剑道杀阵朝着巫噬等人笼罩了下去。 “住手,我们说!”巫噬三人厉声长啸。 饶是他们叫嚷得快,刑天鲤一剑落下,三人带来这一方世界的所有心腹,已经被刑天鲤一剑劈开,死得不能再死。 “哎!”三个老家伙叹息着,身躯猛地裂开,将这些体积庞大的心腹一口吞下,化为自身熔炉中的燃料。于是,他们体表的幽光越发的炽烈了几分。 “我们说,我们说……你小子,怎么这么急躁呢?”巫噬愤然道:“你简直有点像是祝融氏的那群火爆脾气了……当然,你们刑天氏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群该死的杀胚啊。” 巫贪在一旁幽幽道:“我人族,但凡血脉激发,成就大巫的,哪一个不是杀胚?” 三个老家伙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巫馋才喃喃道:“可不是么?委员会、万神殿的那些家伙,生擒了吾等族人,将他们本源精血拿来剖析,说咱们族人当中,天生蕴藏了什么‘狂战士’基因……啧,真难听。不过,我等族人,还真是一个个都是杀胚嘿。” 刑天鲤有点不耐烦了,他讥诮道:“够了嘿,三位,你们全身上下,都是铁疙瘩,你们还有屁的本命精血?什么‘狂战士’基因,和你们还有半点关系么?” 巫噬三人对视一眼,无比忌惮的看了一眼刑天鲤用六十四件巫宝凝成的‘山海’巫阵,巫贪沉声道:“先说吧,她们给了你什么条件?是不是,让黑日教会的人,重返此界,重返祖地?” 刑天鲤轻轻点了点头。 巫馋很古怪的笑了起来:“所以,小子,你觉得,我们不是人了?我们,不是巫了?可是如果我说,我们其实,还秉承了一颗最纯正的‘巫心’呢?” 刑天鲤瞪大眼睛。 巫馋轻声道:“耳闻虚,眼见实……” 巫噬眉头一挑,轻笑道:“不如,我们陪你,去对面看看?嘿嘿。” 刑天鲤很认真的打量了一番他们。 巫噬叹了一口气,他朝着自己鼻头指了指,沉声道:“固然是分身,却也是不愿就这么损毁的。这分身,也耗费了我们太多力气。机械飞升,机械永生,咳,这条路,到底是对还是错?” 巫贪斜了巫噬一眼:“少呱噪了,说白了,就是小气么。咱们这分身,来之不易。三月世界的资源,近乎匮竭,固然有无穷无尽的太初之炁,却又有鸟用?咱们想要修补一些破损的齿轮,都得耗费老大力气去打劫。” “这些年,为了咱们的本体,能够在提升一重境界,咱们的子孙,死伤了多少了?” 巫馋痛心疾首的,好容易,极其神奇的,从眼角里挤出了两颗绿豆大小的眼泪——真不知道,他这个除了蒙了一层人皮外,整个都是实心金属疙瘩的脑袋,究竟是怎么能挤出这么一滴眼泪的。 巫馋带着哭音道:“哎,生存,真不容易啊。错非如此,我们怎会答允他们两家的条件?带着这群儿郎跑来祖地,为他们打死打活的?” 刑天鲤对这三个老家伙的表现嗤之以鼻。 呵,说得好像他们有多珍爱不死神教的那些徒子徒孙一样,真是如此重视,刚才他们吞噬那些被斩杀的心腹下属的肢体时,却又这么的酣畅淋漓! “旒瑆他们?”刑天鲤打断了三个老家伙的表演,很认真的问道。 “你亲眼去看看,不就行了么?”巫噬沉声道:“不过呢,要瞒住这些委员会、万神殿的家伙嘛,可是呢……刚刚下手急了一点。” 刑天鲤轻轻摇头,他双手一挥,刚刚巫噬三人背刺委员会所属,将他们打得血肉横飞的时候,‘山海’巫阵,也抢掠了一部分委员会高层的肢体残渣。 这些残渣送入了九口青铜小鼎。 巫光缭绕,‘斡旋造化’神通驾驭滚滚太初之炁向内一合,顿时刚才被斩杀的几个委员会长老,数十名执事的躯体,就纷纷重铸。 一颗半机械、半血肉的人工脑子,往这些家伙的脑壳里一塞,往里面打了一道鬼仙级的鬼奴进去,这些‘委员会所属’,就眼珠锃亮的站起身来。 巫噬三人瞳孔骤然一缩——刑天鲤如此手段,若是拿来对付他们,岂不是他们以后,都要时刻警惕,自己的身边人,不是自己的心腹人了么? 三道极狂躁的波动呼啸着卷过,三人动用了各种手段,狠狠的剖析了一番刑天鲤用‘斡旋造化’神通制造的数十具肉身。三人骇然发现,除了这些人脑子里似乎有点金属异样,和正经血肉之躯有点不同之外,他们居然再也找不到更多的破绽。 对于委员会、万神殿所属而言,这点金属反应是破绽,但是对于不死神教的教众来说,脑壳里有点金属反应,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也就是说,刑天鲤的这一手段,可以完美克制他们不死神教! 尤其是,看到这些刑天鲤随意制造的‘傀儡’,宛如活人一样无比灵动的活动身躯,凌空飞行,更是嘴皮子极其利索的相互逗哏、谈笑……巫噬三人心神巨震,对刑天鲤凭空就多了几分敬畏。 单纯六十四件巫宝,单纯这座强横无比的‘山海’巫阵,只会引发三个老怪物的贪婪和忌惮,刑天鲤这一手‘斡旋造化’大神通施展出来,才真正让他们有了敬畏之心。 “三位的肢体,是可以拆分的吧?”刑天鲤朝着六十四件巫宝中的饕餮袋指了指:“都认识?那就不废话了,还请送点抵押物进去罢?” “三位说得对,都是巫族一脉,哪怕你们都一点儿血肉都没有了呢?毕竟,还有一颗‘巫心’嘛。先拿点抵押,然后,演一场好戏。” 刑天鲤微笑道:“我越来越好奇了。” 巫馋三人目光深沉的盯着刑天鲤:“好奇?好奇好啊,但是呢,你毕竟已经收了他们的巫宝,你……答允了让他们回归祖地。” 刑天鲤一脸稀罕的看着三个老家伙。 三个老家伙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满是莫名的面皮,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却无不心头一寒——啧啧,罢了……眼前这小子,放在太古人族部落联盟之时,当有巫尊之姿! 什么是巫尊之姿呢? 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皮厚心黑,吃人不吐骨头……代表着世间极致的力量和恐怖,大概就是这样的人物罢? 一刻钟后。 刑天鲤凝成的小次元空间轰然崩解,刑天鲤大口大口吐着血,一溜烟的向远处飞遁。 数十名委员会的高手,‘兴致勃勃’的配合着遍体鳞伤,体积缩水大半的巫馋三个老家伙,紧追着刑天鲤疯狂追杀。 地面上,正在和刑天鲤释放的巫傀和无数战舰鏖战的委员会、万神殿所属,眼看自家得胜,无不欢声雷动,一个个打点起士气,越发狂热的发动了反击。 数个时辰后。 两名委员会长老,带着几名下属,大口吐着血,返回了世界通道所在的裂谷。 当着大群驻守通道的下属的面,一名委员会长老,将一份信函递给了一名金发金眸的青年:“去,将这份军情,递交给最高决议团……土著凶猛,我们需要援兵。” 三月世界。 极浓厚的太初之炁,几乎凝成了实质。一团团凡人肉眼清晰可见的太初之炁,化为巨大的‘云团’,随着呼啸而过的长风,在天地之间汹涌鼓荡。 如此浓郁的太初之炁,放在泰兰星,早就不知道滋养出了多少灵药,多少灵材,更不知道让多少飞禽走兽修炼得道,化为妖仙。 但是在这个世界,如此浓郁的太初之炁,只是在天地之间翻滚。 茫茫大地上,大片的黑色,大片的黄色,大片的灰色,诸般贫瘠的颜色覆盖大地,绝大部分的土地,甚至连戈壁滩都不能算。 戈壁滩上,起码有石块,有石子,有砂砾,在一些环境稍好的戈壁滩上,还会有骆驼刺之类生命力顽强的植被艰难而顽强的生长。 三月世界,野外这些黑色、黄色、灰色的土地,地面上尽是即细小,却又极粗糙的细砂。 说细小,是这些细砂的直径,大概都只有头发丝一般。 说粗糙,是如此细小的沙子,其外表凹凸不平,更有极其尖锐的凸起。 风吹过,漫天沙尘狂舞,融合了浓郁的太初之炁,就异变成可怕的天灾。风沙所过之处,被太初之炁赋予了各种属性的沙子相互摩擦,于是漫天雷霆,漫天烈火,漫天毒水,漫天毒雾…… ‘咔嚓嚓’巨响不断,在一些地方,方圆数百里的区域内,呼吸间,就能有数万、数百万条水缸粗细的雷霆乱杂杂的劈下。 这般环境,就算是鬼都不愿意在这里生存。 这样的大地上,没有树,没有草,没有花,甚至连苔藓都无法生存。 偏偏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好些地方,可以看到成群结队,身形枯瘦,步伐僵硬的僵尸,硬顶着可怕的天灾,慢悠悠的四处行走。 这些僵尸,都是历次大战的产物。 它们在恶劣的环境滋养下,更在某些不可测的异力的灌输下,它们变得无比强悍。它们当中,最弱小的一具僵尸,都能有天仙体修级的力量。 坚硬,无比坚硬。 坚固,极其坚固。 顽强,生命力无比的顽强。 好些僵尸,哪怕是被切成了十万八千片,在自身异力的作用下,在外界异力的牵引下,都能在一段时间后,一点点拼凑起来,重生为一具完整,但是更强大的僵尸。 这样的僵尸群,小的有数千头,大的有数百万。 数百万最弱也相当于体修天仙的僵尸,慢悠悠的四处游荡……这般场景,单单是想起,就让人毛骨悚然。 灰尘漫天,雾茫茫的天空,三颗月亮高悬。 三颗黑色的月亮,高高的悬挂在天空…… 肉眼清晰可见,三颗月亮的核心处,有三具诡异的人影盘踞。 哪怕月亮相隔极远,三具人影其实并不甚大,但是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只要抬起头来,就一定会看到祂们的身体——若是你胆敢盯着祂们多瞅一会儿,你就会逐渐的,看清他们身上更多的细节。 到了最后,你甚至能看清祂们面皮上的每一根汗毛是如何模样。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可怕的事情就会发生。 这个世界,所有的幸存者,从小都知道一个生存的真理——不要抬头,不要看祂们。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黑日三尊(上) 英吉士王都,郊外,深山,裂谷深处。 巫贪、巫噬、巫馋,分别化为高有数丈的机械巨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了裂谷最里面,世界通道的出口处。 他们眸子里幽光闪烁,又是恼火,又是无奈。 刑天鲤以‘须弥芥子’的手段,将那座由六十四鬼帅,数千万甲士凶鬼,数亿鬼奴组成,更以六十四件巫宝重器为镇压的‘山海’巫阵,化为微尘大小,悬浮在三人头顶。 一旦三人有任何异动,大阵催发,被强行收缴了大半身躯,实力衰减到极致的他们,当即就会化为齑粉。三人更是心知肚明,巫族有无数可怕歹毒的巫法,他们这三具分身一旦被摧毁,他们的这一缕分灵落在刑天鲤手中,会给他们本体带来多可怕的威胁。 所以,三个老家伙很老实的蹲在这里,充当刑天鲤的看家犬。 除开他们,更有几个刑天鲤造化出来,顶着委员会金仙委员的皮的家伙,召集了大批委员会所属,用各种稀奇古怪的强大武备,将整个裂谷守得水泄不通。 ‘隆隆隆’! 一辆辆装载量巨大的平板大卡车,慢吞吞的驶入裂谷,经过严密的检查后,载着小山包一般的牛、羊、猪、鹅等家禽家畜,更有堆积如山的鸡蛋、牛奶、瓜果、蔬菜,以及各色鲜艳华丽的宫廷贡品级的瓷器,还有一箱箱来自东国神州的极品丝绸、缎子、罗锦、轻纱诸多奢侈品,缓缓的驶入了世界通道。 一辆大卡车上,刑天鲤收摄全身精气神,以通天妙竹化为一柄‘混元盘古幡’,将自身的精气神,以及庞大的血气能量,悉数压制成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点。 这条通过量极其有限,如今最多只能让金仙初阶级存在通过的世界通道,就这么轻轻松松的闯了过去。刑天鲤经过的时候,他对这条世界通道造成的压力,甚至还不如一卡车的牛肉造成的压力大。 身边,空间扭曲,流光飞舞。 刑天鲤缓缓驱动十二脉本源大道中的‘空间’和‘时间’奥义,静静的参悟着这条连通了两个世界的通道中,那不可思议的大道运转痕迹。 于是,盘古精血少少的沸腾了一下。 刑天鲤在‘时空’之道上的造诣,也就水涨船高了一截。 世界通道,极其‘漫长’……却又无比的‘短暂’。只是弹指一挥,就跨越了不知道多少空间维度,不知道跨越了多少万亿光年。前方光线骤然黯淡,刑天鲤已经来到了‘三月世界’。 好似被巨型陨石撞击,形成的直径超过千里,深达三十余里的陨石坑。 坑壁,黑漆漆的岩石反射出亮油油的金属光泽,其质地坚硬细腻,比泰兰星寻常五金之属,更要坚硬百倍——这等材质,已经可以算是‘灵材’,无论铸造飞剑,或者其他法器法宝,都是极好的材料。 只是,刑天鲤看着这些石壁,皱起了眉头。 这些石壁内,隐隐有一丝丝污浊的幽光弥漫,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不愿意靠近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重力,极大。 刑天鲤刚刚踏足这一方世界,就感到身体微微一沉,三月世界的大地重力,应该是泰兰星的三十倍上下。如此重力,也就导致了,这个世界的大气极其致密、沉重,刑天鲤行进时,颇有一种在流水中前行的错觉。 空气中,充斥着混乱的浑浊。 刑天鲤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差点没呛得咳嗽起来。不可思议的浑浊杂质混在浓郁无比的太初之炁中,狠狠地灌进了他的肺部。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碗极大滋补的大补药里,给你混入了三两狗屎、两碗脓血、一钱砒霜,还有其他数十种乱七八糟不可思议的,在下水道中常见的恶心玩意儿。 这么一碗混合物,给你狠狠地灌了进去。 刑天鲤轻哼了一声,他没有运转功法,而是以自己的肉体机能,强行吸收这一口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他的肺部火辣辣的剧痛,好似有无数柄小刀在乱刺乱搅,很快,刑天鲤就感受到,自己的肺部已经被染成了青黑色,更有扭曲变异的细小肉芽在快速的滋生。 一旁传来了低沉的呼喝声。 一名身披全封闭甲胄,身形凹凸有致的女子,狠狠地给了刑天鲤一巴掌:“蠢货,回来了,还不赶紧穿上甲胄,你想要变成那些该死的‘不死流荡者’么?” 刑天鲤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女子,他身体一晃,紫绶道衣就变成了一件线条流畅,光泽隐隐的全封闭甲胄,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 惊骇未定的他,直接运转《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侵入体内的浑浊太初之炁,联同那些可怕的污秽杂质,被生生抽入浑身要穴中的青铜小鼎,巫炎一旋,就将其炼成了一缕缕极精纯的太初之炁,被他轻松的吸纳。 刑天鲤惊喜得抬头看向了天空。 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搬挪山峰进入青铜小鼎熔炼,单单是正常的吐呐呼吸,采集的太初之炁,修炼的效率,就比在泰兰星疯狂熔炼一座座山峰来得快。 正经修士,会被太初之炁中的浑浊杂质弄得生不如死,但是这些杂质对刑天鲤而言,那也是极大的滋补品啊。 根本法运转之间,刑天鲤已经隐隐察觉——这些浑浊的,和太初之炁完美混为一体,密不可分的浑浊杂质,分明就是‘扭曲变异’的‘大道道韵’! 大道。 一个世界存在的根本基础。 有不可思议的强者,将这个世界的大道道韵击破,粉碎,然后在某些刑天鲤暂时无法理解的机缘巧合下,那些大道的碎片肆意的拼凑在一起,就变成了这种难缠的,一旦碰触,就好似跗骨之蛆一般极难祛除的歹毒玩意。 但是对刑天鲤而言,《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一出,所有杂质悉数反本溯源,化为最基本的大道玄音,丝丝缕缕融入自身。 毫无妨碍。 绝无负担。 这一方修炼的绝地,赫然是刑天鲤的…… ‘咣’的一声巨响,刚刚呵斥刑天鲤的女子,狠狠地给了刑天鲤的头盔一拳头:“蠢货,在对面世界的逍遥快活,让你们连最基本的禁令都忘记了么?” “不可直视祂们!”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叫着:“蠢货,低头……这个月,是我负责看守你们这些从对面返回的蠢货……我可不想,在我的值班期内,突然冒出几个变异的邪魔异端……” 女人骂得歇斯底里,吸引了附近无数人的目光。 刑天鲤唯唯诺诺的低下头,在女子的呵斥叫骂声中,他混入了四周的人流,身上的气机变幻,他的存在感即刻变得趋近于零。莫名的巫法施展开来,他刚才引发的所有动静,包括在远远近近那些卫兵印象中留下的痕迹,都在几个呼吸间被抹平了。 这条世界通道的这一端,有二十几里方圆的戍卫基地内,所有人都在潜意识中,忽略,乃至遗忘了刚才刑天鲤引发的训斥。 所有人都欢天喜地的,涌向了一车一车的肉、奶、瓜,菜,涌向了那一车一车的丝绸、绫罗、瓷器、珠宝等奢侈品。 刚刚训斥刑天鲤的女子,已经跳上了一架装满了肉牛的大车,用力一挥手:“这十辆肉食,报正常损耗。今天,我们基地,加餐!” 顿时四周无数金发金眸的男女纷纷举起双手,欢呼声宛如春雷,一波波的滚出老远。 刑天鲤丢下了一具画皮分身,顶替自己冒用的这个身份,在这处戍卫基地中随意溜达。他本尊,则是回复了本来模样,大袖飘飞,呼吸间就离开了这处戍卫基地。 他手上,一个巴掌大小的光屏闪烁。 这是整个三月世界的电子地图,是委员会金仙委员才能配发的高级货色。 整个三月世界,委员会掌握在手,所有已经发现的世界通道,还有委员会下辖所有的生存基地,大大小小的秘密据点,再包括一部分万神殿所属的公开据点,以及这个世界所有的一些生人勿近之地,包括那些不可言的禁地、绝域等,以上所有地点的经纬坐标,尽在其中。 刑天鲤在光屏上轻轻点了点,选中了一个距离这个巨大陨石盆地,足足有五千八百多里,常住人口有三百二十万的生存基地市。 光屏上,一缕金线冉冉伸出,为刑天鲤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刑天鲤大袖一挥,离地数尺,向前无声飞掠。 可怕的,蕴藏了近乎实质高浓度辐射的狂风,卷起了漫天沙尘,化为一根根狂躁的雷火电龙,呼啸着冲向了刑天鲤。 这个世界,物质的密度,也比泰兰星的同类高出最少十倍。这一根根呼啸而来的风沙柱子,直径里许,高有数千丈,其中堆积的沙尘,重量就以万吨计。 寻常修士,包括这个世界,委员会或者万神殿的那些精锐,若是被这些可怕的风沙柱子卷了进去,除非达到了地仙级的修为,否则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只是,这些可怕的天灾刚刚靠近刑天鲤,就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是几乎凝成实质的太初之炁,又或者那狂躁的飓风,沉甸甸的质量惊人的沙尘,全都被刑天鲤吞噬了下去,塞进了三百六十处命穴,在一口口青铜小鼎中急速熔炼。 如此向前掠了数十里,低沉的嘶吼声中,大群大群通体散发出淡淡金属光泽,被称之为‘不死流浪者’的僵尸也凑了上来。 这些家伙,肉身坚固如斯,一个个都达到了天仙级体修的强度。 刑天鲤仙魂朝着它们身躯一卷,惊喜发现,它们就是纯粹的,保持了肉体活性和吞噬本能的‘行尸走肉’,空荡荡的,内部没有任何灵智滋生。 嗯,不对。 有极少数的高阶僵尸,那些生有三头六臂,又或者背生双翼,又或者身边缠绕着雷霆火焰等诸般异象的‘高级货色’,它们体内有一丝丝极弱小的精神波动孕育。 弱小,混沌,凶残,野蛮。 一如野兽。 刑天鲤欢喜的点了点头,看来,巫馋他们三个老家伙,对这个世界的大致介绍,并没有闹什么幺蛾子。这些僵尸么,在其他人手中,是完全无用的废物,但是在刑天鲤这里嘛,用处可就太大了! 刑天鲤祭出了通天御灵幡。 通天御灵幡中,数千万甲士凶鬼、数以亿计的鬼奴,全都留在了世界通道的另外一端,布下了‘山海’巫阵镇守出口。 而刑天鲤么,则是带着通天御灵幡本体,带着数千万鬼奴魂体,潜入了三月世界。 右手一拍,一具天仙级的僵尸就浑浑噩噩的被暴力牵扯了过来,倒霉催的僵尸冲着刑天鲤龇牙咧嘴,张开嘴,恶狠狠的想要在他身上咬一口。 ‘咔嚓’声中,僵尸满口大牙崩得粉碎,黑漆漆宛如油漆一样恶臭的浆汁从破裂的牙床中喷了出来,刑天鲤嫌弃的撇了撇嘴,从通天御灵幡内,牵引出了一条鬼奴的魂体,小心翼翼的塞进了这具僵尸体内。 魂体入体,就听一声惨嚎,这僵尸体内大片浑浊杂质涌动,迅速注入这魂体。顷刻间,这魂体就被销蚀一空,化为一缕缕粘稠的青黑色污秽,一点点融入了这僵尸强横的肉身。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通天妙竹一抖,就化为一朵水缸大小,上下九层的千瓣白莲。 清洁无比,圣洁绝伦。 一缕缕极清净的白光如琉璃圣光,带着缕缕让人心神俱醉的天籁妙音悄然坠落,刑天鲤将这白莲悬浮在这僵尸头顶,就听‘嗤嗤’声不绝于耳,刑天鲤将法力不断注入这白莲,当他的法力消耗了相当于寻常地仙圆满境的全部法力时,这具僵尸已经焕然一新。 身躯依旧有着金属寒光闪烁,依旧高高瘦瘦、面容狰狞。 但是原本青黑色,通体散发出一股子腐烂、腐朽色泽的僵尸,居然变成了暗沉沉颇为纯正的青铜绿色。 刑天鲤深吸一口气,又将一缕鬼奴的魂体从通天御灵幡中取出,狠狠拍进了这具僵尸体内——下一刻,这具鬼奴魂体就极其自然和谐的和这具肉身融为一体,极流畅灵巧的驱动着这具强度达到了天仙级体修的僵尸绕着刑天鲤狂奔了起来。 弹指间,这僵尸绕着刑天鲤狂奔八百里,荡起了无数风沙,随后他‘咣’的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刑天鲤结结实实的磕了上千个响头。 以天仙级体修的实力,磕一千个响头,也就是一弹指的事情。 这具僵尸喜笑颜开,笑得合不拢嘴。 对于通天御灵幡掌控的这些鬼体而言,无论是曾经的大秦甲士凶鬼,还是刑天犼后来在战场上收集的数以亿计的鬼奴,鬼灵对于肉身的渴望,莫名其妙的源自天生,已然近乎本能。 哪怕那些甲士凶鬼修行大力鬼王法,他们用鬼力凝聚了大力鬼王之躯——鬼力凝聚的法体,依旧无法抵消一具硬邦邦、实实在在的肉身对他们的诱惑! 更不要说,这些鬼奴自身修为孱弱,他们当中,九成九点九九九,修为不过相当于寻常炼气士的修士,而他们居然在刑天鲤的帮助下,能够掌控一具天仙级的僵尸之躯。 这具鬼奴操控的僵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眸子里幽幽绿光闪烁,兴奋得差点要手舞足蹈、仰天长啸。 刑天鲤也是怦然心动,抚掌大笑道:“道爷就没算错,嘿,这一趟,果然走得值了。” 无论是按照旒瑆三人的介绍,还是巫馋三人的阐述,这一方世界,这些‘不死流荡者’,最弱的都是天仙级体修的实力,而这样的‘不死流荡者’,数以兆万亿计! 在以前。 三月世界并无任何‘神器’能够净化这些僵尸,任何分神附体的手段,用在这些僵尸身上,都是自寻死路! 但是刑天鲤来了。 通天妙竹,拥有‘先天至宝净世白莲’的‘本质’,刑天鲤可以将通天妙竹化为弱化版的‘净世白莲’,拿来对付一些顶级的强者,或许还不够格,但是拿来净化这些僵尸体内的污浊和污秽,那是手拿把掐,再容易不过了。 “来吧!道爷爱你们!” 刑天鲤‘咯咯咯’笑得极灿烂,他咬破舌尖,一道心头精血喷在了水缸大小的白莲上,法力涌动中,白莲顿时扩张到了里许大小。 盈盈白光充盈天地,笼罩了刑天鲤前方这一群八万多头无意识乱逛的僵尸。 体内法力急速消耗。 青铜小鼎中,无数风沙快速熔炼,化为太初之炁,直接填补进‘净世白莲’。 于是,法力滔滔不绝,净化一切的恢弘伟力,彻底洗荡这一群僵尸。短短一盏茶时间,八万多具僵尸被洗涤得干干净净,八万多头鬼奴欢啸着狂扑了上头,团身涌入了这些肉身强得可怕的僵尸。 如此,刑天鲤一路前行。 在这一片黑茫茫的天地间,一点白芒越发炽烈。 这‘净世白莲’净化的僵尸数量越来越多,莫名的,天地间就有丝丝缕缕金光紫气垂落,不断融入这巨大的白莲。 白莲的‘本质’被快速唤醒,威能越来越大,净化的速度也越来越大。 通天御灵幡内,得到肉身的鬼奴数量飙升,十万……百万……千万…… 如此前行数千里,前方,正是刑天鲤的第一个目的地——阿兹特城。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黑日三尊(下) 金属制成的城墙,完美符合前世刑天鲤从娱乐中得到的,关于末世生存基地的印象——高有近百丈的金属城墙,密布着塔楼和碉堡,一座座厚重装甲覆盖的封闭式炮塔,密密麻麻的排布在城墙上方又或者城墙中部。 高耸的城墙上,三五成群身披全封闭甲胄的士兵,手持微光闪烁的枪械往来游走。 偶尔,会有一两个实力强大的委员会精锐,那种进行了基因跃迁,掌控了非凡异能的家伙,身边喷涌着雷光、火焰,又或者是狂风、寒冰,呼啸着从空中飞过,顺着城墙快速巡视。 就在刑天鲤抵达阿兹特城时。 低沉的呓语声从苍穹上传来。 东边,地平线上,一轮黑红色的大日冉冉升起,喃喃经咒声响彻云霄,好似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共振箱,不断发出‘嗡嗡嗡’的轰鸣。 高空中,三轮黑色月轮,却完全悖逆了日月星辰运转的规律。 大日冉冉升起。 月轮丝毫不动。 不仅月轮纹丝不动,甚至从三轮圆月上,有黑色的触手蜿蜒而出,向外延伸老远一段距离,伴随着清脆可闻的撕裂声,触手折断,化为黑色流光狠狠轰向冉冉升起的大日。 黑红色的大日内,一尊蜷缩成一团的黑影发出低沉而凶厉的鸣叫声。 断裂的黑色触手所化的流光,以不可思议的恐怖速度,在刑天鲤的判断中,起码是千倍于前世刑天鲤所知的标准光速的速度,狠狠撞向了那轮大日。 一道道黑色流光呼啸,那大日一点点挣扎着,从地平线下逐渐露出了整个身形。大日正中,那蜷缩成一团的黑影突然声嘶力竭的一声惨嚎,一尊通体漆黑,上下一百零八层,每一层都呈现出古怪三角形的宝塔骤然炸出。 一百零八层,每一层三座门户,三百二十四扇塔门中,齐齐有一口黑漆漆毫无光泽的短剑飞出,冲着那飞掠而来的流光狠狠劈砍。 飞剑劈碎了流光,炸成漫天光屑飘飘荡荡从天而降。 于是,大地上,无数流荡的僵尸齐齐昂起头来,深深的朝着天空狠狠一吸。点点光屑没入这些僵尸的躯体,刑天鲤能清晰感受到,这些僵尸的肉身又变得强大了一些。 三轮黑月不断放出流光攻击那一轮大日。 大日一点点的浮上虚空,大概用了一刻钟时间,祂就很稳定的挂在了天穹正中的位置。那座一百零八层的宝塔高悬虚空,三百二十四柄黑剑凌空乱斩,将三轮黑月放出的流光悉数斩碎。 ‘啪’的一声。 三轮黑月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了。 刑天鲤的眼珠子都差点没从眼眶里跳了出来——哪怕他已经从旒瑆三女,从巫贪三老那里,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太阳和月亮有多古怪,但是猛不丁亲眼见到这日月的肆意行径,他也有点惊骇莫名的。 这太阳,只用了一刻钟,就挂在了天空正中,这效率,真高。 这三轮黑色的月亮,原本凶焰冲天的,甚至那戍卫基地的女官,都还呵斥刑天鲤,不许直视三轮黑月,显然这三轮黑月,就是这一方世界最大的危机来源…… 但是三轮黑月,会主动联手,对付这一轮黑日! 当黑日气焰嚣张的冲到了天穹正中心的位置,三轮黑月发现自己对付不了这大家伙,就这么一下子,毫无过度的,就这么消失了? 去了哪里? 刑天鲤以堂堂正经的金仙级的修为,都没能发现,这三轮黑月是如何消失的! “道爷,这是活见鬼了!”刑天鲤喃喃自语,不断摇头。 阿兹特城上方,尖锐的号角声响起,有身边流风吹拂的委员会精锐,快速顺着城墙飞过:“换班了,换班了……赶紧的,今天有新鲜补充的蔬菜,每人半斤新鲜蔬菜,赶紧的!” 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们纷纷欢呼雀跃,忙不迭的和列队而来的同僚交接了岗位,排着整齐的队伍,一个接一个的蹦下了城墙。 这个占地足足有百里方圆的金属城池中,西北角的底层贫民区。 整个生存基地,地面建筑,都属于贫民区。 黑漆漆,金属装甲覆盖,四四方方,统一造型的金属大楼,一座座金属天桥,横七竖八的在楼宇和楼宇之间拉来拖去,各处都矗立着大大小小的金属炮台。 每一座楼宇的上方,都矗立着巨型的炮台,散发出金属幽光的炮口,恣意的朝着四面八方,更有身披重甲,手持动力链锯,锯齿闪烁着淡淡幽光的重型甲士,站在楼宇边缘低头俯瞰,眸子里涌动着狱警特有的警惕神芒。 大日凌空,三轮黑月自行隐匿之时,所有金属楼宇连通天桥的门户整齐划一的‘吱嘎’一声升起,大群衣衫简陋的男女,拎着各种稀烂的家当,步伐蹒跚的从楼中走出。 有人站在街道上,或者金属天桥上,闭着眼,又或者眼皮上蒙着厚厚的黑布,仰面看天,惬意的享受着比夜晚三轮黑日强不了多少的阳光。 有人拎着一桶一桶湿透的,散发出隐隐怪味的衣衫,慢吞吞的走到了空旷处,拉着出长长短短的绳索和金属杆,将衣衫一件一件的晾挂上。 天空,黑红色的大日并不炽烈,阳光晒在人身上,体感温度也并不甚高,莫名的,衣衫上,一缕缕水汽肉眼可见的升腾而起,不多一会儿,一件件衣衫就晒得干透。 这些晾晒衣物的人,就要眼疾手快,赶紧将衣衫收下。 有那手脚稍稍慢一点的人,那些深色衣衫却还好,那些浅色的衣衫在干透后,衣服边角处,眼看着布料焦糊,冒烟,竟然就有明火冒了出来。 这一方世界的天地规则,居然诡异到了这样? 金属天桥上,宽有十丈左右的桥面两侧,大量小贩摆开了地摊。破破烂烂的瓶罐一字儿排开,多以陶土器为主。所有的陶土器,全都缺胳膊少腿,又或者这里一个洞,那里一个豁口。 偶尔有人手抖一下,那些容器中,就洒出一些昏黄色散发出异味的水,或者刺鼻气息的酒,乃至干瘪的、色泽有异的谷物,又或者一些看上去就来历不明,带着卷曲毛发的小片碎肉。 有孩童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他们一边看似漫无目的的撒欢,一边低声的相互窃窃私语。 人群中,这些孩童的低声话语不时带起一波波或大或小的涟漪,各种小道消息,各种隐秘的传讯,就用这种原始的方式,极微妙的传向了应该去的地方。 ‘咚、咚咚’! 靠近西北角的城门处,一群身披残破的全封闭甲胄,分明是淘汰货色的家伙,敲响了一面大鼓。一个身高在九尺上下,体表有着极鲜明的变异状态,背后隆起两个肉疙瘩,分别生出了一条惨白色手臂,手掌上缠绕着丝丝黑气的壮汉,站在大鼓旁,扯着嗓子大吼着。 “城外,一百二十里,黑蛙沼泽内,一片箭毒果就要成熟了。” “我需要三百个炮灰去探路。” “管一顿饱的,还有一个时辰,让你们好好的玩一顿娘儿……若是能够平安回来,就能加入我‘四臂天魔王兵团’,成为一个最底层的仆兵,给你发一个固定的娘儿合伙过日子。” “只要三百个,腿脚麻溜跑得快的优先!” “顺便,要二十个炸弹人。城里管一顿饱的,同样有一个时辰让你好好的折腾一顿娘儿,有下城弄来的多子丹,让你在这一个时辰里,可以有七成把握,留下一个崽子……以后,四臂天魔王兵团,负责给你养小的。” “二十个炸弹人嘿,每个人肚子里填三颗纯阳价氮离子炸弹,保证死得酣畅淋漓,一点苦头都不会吃嘿。只要二十个,数量有限哈!” 刑天鲤站在城外一个小土包上,净世白莲引去身形,正在疯狂净化城外一群总数在五百万上下,因为大日高悬的缘故,突然变得慵懒,甚至大多数都蜷缩在地上懒得动弹的僵尸。 以他的肉体素质,以他如今的实力,这一处城墙内的动静,听得是清清楚楚。 听到大汉开出的买命的条件,刑天鲤不由得骇然。 三百个炮灰,这是明说出来了? 二十个炸弹人……顾名思义,都知道他们的任务是必死无疑的。 这样的活儿,会有人愿意去干? 刑天鲤正在犯嘀咕呢,城门附近,几座四四方方的金属大楼,底层宽十丈、厚三丈许的装甲大门中,黑压压的人流就冲了出来。 他们相互撕扯、谩骂,甚至是拳打脚踢,一路有人不断大口吐血的被打倒在地,终于,最早的三百个幸运儿抢到了探路炮灰的好活儿,而剩下的百来个身体多有残缺的汉子,咬咬牙,只是三个呼吸的时间,二十个必死无疑的炸弹人名额,也被抢光。 刑天鲤沉默,这人命,是真不值钱的。 看看那些正在净化中的大堆僵尸,刑天鲤琢磨了一会儿,也不欠缺这点时间罢。五百万头最弱体修天仙级的僵尸呢?还是等它们全部被净化后,纳入通天御灵幡了,再进城找人罢。 他很笃定的盘坐在了地上,净世白莲引去身形,就这么悬挂在他头顶,一缕缕白光笼罩全身,净化一切的恢弘伟力一波波的洗荡着他的肉身和灵魂。 体内三百六十处要穴,一口口小小的青铜小鼎微微震荡,刑天鲤以这些小鼎布阵,在自己体内布下了一座完美的‘山海’巫阵,于是他身边有天地宇宙、山川河岳诸般异象一闪而逝,悄然镇守住了自身。 他抬起头来,朝着那一轮黑红色的大日望了过去。 夜间的三轮黑月,是极恐怖的禁忌,是不可提及的存在,在这个世界,胆敢直视三轮黑月的人,全都化为了不可名状的恐怖。 但是这日间的黑日么,只要不是特别倒霉的人,当无大碍。 刑天鲤小心谨慎的守住全身,更调动了一缕天地功德融入仙魂,这才定睛朝着天空那黑红色的大日望了过去——他一眼就看清了,那大日中蜷缩的黑影,究竟是何等样的存在。 言语,真的匮乏啊。 那厮,半人半鸦之躯,面门则是一标准的乌鸦面庞,头戴帝冠,身披日月星辰帝皇袍,左手握着一卷书册,右手倒持一柄长剑,周身烟云森森,悬浮着十几件光芒缭绕的异宝。 祂静静蜷缩在大日中,周身神光熠熠,倒卷起来千万里高,缕缕神光冲刷着大日的表面,于是黑红色的大日外围,大片神光宝焰涌动翻滚,化为无法计数的,一片片长宽千百里的金乌羽毛状神纹翻卷不休。 此物,以极缓慢的频率,极悠长的气息,慢悠悠的一呼一吸。 呼吸之间,就有一颗颗宛如宝珠琉璃的黑色符纹从祂鼻孔中喷出,在祂身边凝成了一篇《通天法王说万类霜天大自由经》! 刑天鲤面皮一阵抽搐。 ‘通天法王’? 您说得是,那位灵宝圣人罢? ‘万类霜天’? ‘万类霜天竞自由’,这一句也是说得过去的。 ‘大自由经’? 刑天鲤下意识的目光放在了那一枚枚光芒幽微的黑色符纹上,茫茫道韵蜂拥而来,他只觉浑身气血骤然一滞,随后猛然爆发。 下一瞬,他浑身毛孔酥痒,就有一片片极细小的黑色乌鸦毛要从毛孔中生长出来。 这些极细小的乌鸦毛刚刚出现,就开始疯狂抽取刑天鲤体内磅礴的精血充当养料,一枚枚乌鸦毛并非实质,而是由刑天鲤本命精血和元气凝成的细小符文。 这些极细小的符文拼凑在一起,每一片乌鸦羽毛,居然都是一门威力强横的神通。 杀伐,诅咒,遁逃,隐匿,推衍,救治…… 乃至移星换斗,呼风唤雨,点石成金,指地成钢…… 甚至是口灿莲花,顽石点头,一指碎空,凭空化生…… 八万四千门威力可怖的神通,就要以这些光芒熠熠的非实体乌鸦毛为寄托,强行的以刑天鲤为母体,就这般孵化出来! 刑天鲤也突然明悟,这个世界的‘凡人’,之所以敢沐浴这一轮黑日的光芒,甚至敢抬起头来,面孔朝着黑日……是因为他们连成为这一轮黑日‘借体衍生’、‘凭空造化’的‘母体’的资格都没有。 哪怕一缕乌鸦毛,就足以将他们吸成飞灰。 因为太弱小,所以他们幸存了下来! 刑天鲤一声轻喝,净世白莲放出越发皎洁晶莹的白光,丝丝缕缕白光一遍一遍冲刷着遍体的黑色乌鸦毛。于是,一片片乌鸦毛不断崩解粉碎,奇异的道韵被遍布全身三百六十处命穴的小鼎吞噬,一点点打磨淬炼,返本归元。 刑天鲤的肉体力量,开始飙升,盘古精血浓度,开始凝炼,法力修为,乃至道行境界,也开始以莫名的效率突飞猛进。 一缕明悟在心头浮现。 《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赫然正是这大日中鸦面怪异的克星,刑天鲤完全可以将其作为一枚无上仙丹,成为自己成长的资粮。 这困扰了整个世界的恐怖存在啊,若是能将祂彻底炼化…… 刑天鲤正思忖着,这轮黑日突兀的隐没了,不见了,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本源正在被窃取,祂忙不迭的逃去了巢穴中。 ‘唰’的一声,‘大中午’的,三轮黑日屁颠屁颠的窜了出来,高悬天空,放出森森寒芒笼罩整个世界。就听前方阿兹特城中,惊天动地的号角声冲天而起,无数底层贫民仓皇失措的收拾起各自的家当,狼狈的窜回金属楼宇。 四面八方,刚刚还蜷缩在地上休息的僵尸们,骤然就兴奋起来,一个个猛地睁开眼睛,用力的吮吸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大量活人的气息。 渐渐地,远处数百里、上千里地的地方,规模庞大的僵尸群慢悠悠的朝着这边行了过来。 城池内,数百名身披全封闭甲胄,身边有地水火风诸般异象显现的委员会精锐,火急火燎的登上了墙头,气急败坏的朝着天空看了一眼,又好似见鬼一般赶紧低下了头,歇斯底里的咒骂着。 他们用尽恶毒的言辞,问候天空三轮黑日,尤其是三轮黑日中,那三尊不可言状的存在。 这一次的日出,实在是太短暂了,短暂到违背常理,根本就没给他们任何准备的机会。 ‘咚’! 一轮黑日中,一声悠悠荡荡的法鼓声响起,一声‘我佛慈悲’飘飘荡荡的,笼罩了整个天地。阿兹特城内,一群正连滚带爬逃进金属楼宇中的贫民,其中有几个身体最虚弱的倒霉蛋,突然一声闷哼,盘坐在了地上。 他们头发脱落,身上衣物的质地和结构开始疯狂变化。 他们头顶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冒出,很快每个人头顶都有了九颗拇指大小的戒疤,隐隐散发出污浊、疯狂、极速闪烁的幽光。 原本高不过五尺许,干瘪枯瘦的他们,身上简陋的、千疮百孔的衣衫,已经被不可思议的异力转化为近乎极品丝绸的材质,赫然变成了黑色的僧衣形式。 黑漆漆的僧衣上,一枚枚扭曲的,狰狞的,散发出无尽癫狂气息的惨白色字迹,恰恰勾勒出了一部让人窒息的,邪气冲天的《地藏王演白骨天王经》! 几个倒霉蛋站起身来,干瘪枯瘦的身躯已经膨胀到八尺高下,遍体都是极其雄壮的肌肉各大,他们双手合十,眸子里闪烁着迷离的黑光,森森念叨道:“地藏慈悲,开白骨道,尔等有缘,当入道尔!” 僧衣上,白惨惨的佛光一绕,周边数百贫民,身上血肉顿时消散,化为白惨惨的骨架。他们的骨骼光洁如玉,隐隐散发出玉磬般‘叮咚’脆鸣,更是欢声笑语,双手结成莲花宝印,朝着几个魁梧的僧人顶礼膜拜:“参见上师!” 附近几座金属楼宇顶部,巨大的自动炮台猛地运转。 ‘轰轰轰’! 数十发大腿粗细,表面铭刻了强力驱魔符文的炮弹呼啸落下,将这几个僧人,连同数百尊白骨天王,以及附近两三千许没来得及逃入楼宇的贫民悉数覆盖。 火光冲天,这些僧人和白骨在可怕的火焰冲击波中疯狂嘶吼咆哮,周身佛光隐隐,坚持了好一会儿,才被彻底撕成了碎片。 第一百五十章 黑日教首(上) 黑日刚刚强势登临苍穹,取消宵禁的鼓声刚刚响起,刘黎就麻溜的从自家的‘居所’一跃而起。 在三月世界,‘刘’乃贱姓。 不仅是‘刘’,《百家姓》上,所有姓氏,或者说,所有来自泰兰星,有着纯正泰兰血脉的族裔,都是贱民。 刘黎的‘居所’,就能充分体现出他的姓氏、他的血脉造成的影响。 地面世界,属于贫民、贱民,一座座四四方方,犹如铁棺材的金属楼宇,高有千丈,底座长宽总在数里长短,偌大的金属楼宇中,笔直的甬道纵横交错,甬道两侧,是一间间蜂窝格子一般狭小的居所,其规格一致,大小相当。 这些蜂窝格子居所,属于正经的贫民,以及贱民中那些心狠手辣、手段出众,纠集了大批‘黑灰色势力’的贱民头目所有。 刘黎这样的‘普通贱民’嘛,每到夜间,三轮黑月通知天地的要命时刻,他在楼宇中的安身之处,是链接楼宇上下两层之间的通风管道。 偌大的楼宇,空气交换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每一座楼宇中,都有着极其庞大的通风系统,一条条大大小小的通风管道,最大的管道直径超过十丈。 宽敞,干净,空气流通,气味新鲜……除了风吹过身体之时,总有点过于寒冷之外,再没有任何缺点。 刘黎小心翼翼的贴着坚硬的金属墙壁前行。 四周都有细微的动静传来,各色各样的贱民纷纷离开了自家的巢穴,顺着平日里习惯的秘密通道,涌向了四面八方。刘黎看到,好十几个平日里在贱民中凶名昭著的家伙,扛着不明来历的重型枪械,披挂着沉重、生锈的甲胄,低声嬉笑着拥入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这些家伙,又找到肥羊了么? 刘黎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一群只知道眼前快活的蠢货,他们完全遗忘了先祖的荣耀,完全将自己当做了淤泥中的蛆虫一样苟活。 他和他们,不一样。 至高的‘黑日’啊! 终有一日,黑日教会的火焰,会狠狠的净化这一方天地。真正尊贵的血脉,将在世界的余烬中崛起,化为笼罩天地的大日,照耀整个世界,为所有的‘贱民’——为这些真正尊贵的血脉后裔,指明命运的正轨。 刘黎是黑日教会的外围教徒,刚刚被发展的新兵蛋子,但是他和所有的身份相当的教徒一样,无比虔诚的相信——那尊在黑日中沉睡的,形如大乌鸦的至尊,是传说中的‘黑日大帝’,是不可思议的至高存在。 当祂从沉睡中苏醒…… 不,确切的说,当祂真正的孕育成熟,当祂脱离黑日这个母巢,现身当世时,这个世界就能‘拨乱反正’、‘踏上正轨’。 到时候,黑日教会的教众们,当得到救赎,得到荣耀,得到‘荣华富贵’,得到‘永恒不朽’! 右手小心翼翼的按着教会配发的一支小型电浆枪,左手随时准备催发手腕上的纳米护盾——这可都是‘文明火种委员会’下辖‘火种军团’的制式货色,虽然都是老型号,早就被淘汰了百多年,依旧有着超乎寻常的威力。 就刚才那十几个身披重甲、手持古老的火药发射药重型枪械的大汉,在这两件装备的帮助下,刘黎可以轻松的干掉他们。 大概,五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迈着灵巧的步伐,刘黎穿过一条条狂风呼啸的通风管道,在这比蜘蛛网还要复杂百倍的通风管道中,好些交叉、关隘地方,都有行迹诡秘的人有意无意的在四周梭巡。 黑帮,黑市,黑打手,黑心的走私商人……啧,什么人都有。 刘黎小心的避开了他们,尤其是那些成群结队的,用小型动能自稳定单轮车,拖拽着大量不明来历的货物,在通道中堂而皇之窜行的家伙,他更是远远的避开。 有血从那种虽然是单轮,但是运载量颇为可观的小车上不断滴落。 有男女痛苦的呻吟声隐隐从厚厚的蒙布下传来。 刘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从前方快速的掠过。 倒霉的家伙们。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来自什么地方——在这个该死的世界,在这些宛如地狱的金属楼宇中,这些小车上被当做货物运载的倒霉蛋,没人会关心他们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后续命运。 这是一个物资贫瘠的世界。 所有人都在用最可怕的手段,挣扎求存。 活人,当然是一种极珍贵的资源……刘黎不愿意去想那些细节,他曾经在教会播放的宣传片中,见到了这些倒霉蛋的下场。 他们会成为极珍贵的‘猎物’,供某些大人物享用。 他们的每一片皮肤,每一丝头发,每一寸身体,甚至是他们的每一声哀嚎,都是珍贵的‘资源’……他们的皮和肉,他们的毛和骨,滋养着整条可怕的食物链。 当他们成为了‘渣滓’,真正意义上的‘腐臭的渣滓’,他们就会被送进深层的培养基地,成为某些作物的培养基。在某些可怕的手段加持下,一具被榨干的‘渣滓’,能够培养出数千倍、数万倍重量的‘真菌’类‘口粮’。 错非如此,这个已经并不适合生物生存的世界,如何能豢养一个又一个生存基地,养活这么多宛如蛆虫一样挣扎求存的‘大活人’? 刘黎小心翼翼的顺着甬道前行。 他东绕西拐的,渐渐地,他行进的甬道越来越僻静,脏兮兮的甬道墙壁上,出现了一些类似孩童鬼画符一样的涂鸦。 见到这些涂鸦,刘黎呼出一口气,心情骤然笃定了下来。 隐藏在那些涂鸦中的‘巫印’,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亲切,他已经进入了教会的地盘。 前方,低沉的机械轰鸣声‘嗡嗡’不断,一个直径三丈,垂直向下的甬道口旁,几个看似奄奄一息的男子有气无力的斜靠在墙壁上。 刘黎默不作声的行了过去。 有微风从那几个男子身上轻柔的涌动,缓缓掠过刘黎的身体。 刘黎的眉心处,一枚黄豆大小,极其黯淡的黑日纹章悄然浮现。几个男子没精打采的抬起眼皮,朝着刘黎望了一眼,哼哼了两声。 刘黎就顺着垂直的甬道里,钢铁焊成的扶梯,小心翼翼的攀爬了下去。 甬道深有一千五百丈。 每隔十丈左右,甬道的墙壁上,会有一圈拇指大小的荧光灯泡,散发出黯淡的光芒。低头俯瞰下方,呼啸的风从头顶猛地灌了下来,好似恶魔的大手,要将刘黎的孱弱的身躯整个塞进下方深不见底的地狱深渊。 刘黎下意识的加快了攀爬的速度,他向下攀爬了整整一千丈,一侧的甬道墙壁上,一块厚重的钢板无声的挪开,露出了一条极狭窄的甬道入口。 他爬了进去,有带着一股子寒气的微风从前方吹了过来,刘黎眉心的黑日纹章再次浮现,四周隐隐有古怪的呓语声滚荡,好似有无形的手掌,轻轻的抚摸刘黎的身体。刘黎浑身冒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他急忙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前方,又是一整套复杂的通风管道。 刘黎顺着复杂的管道系统,快步行走了大概一刻钟。 前方豁然敞亮,一座半径近百里,大致呈圆形,气势磅礴的地下城池,出现在刘黎面前。天空,光幕缭绕,投射出了蓝天白云的虚像。地面,青山秀水,市井纵横。 人造太阳高悬虚空,散发出明媚的光芒,照亮了一条条宽敞整洁的街道上,那些衣冠楚楚,动作轻快自然,神态安逸闲和的男女。 这么一座生存基地市,地面和地下两层空间,拢共生存了超过两亿人口。而眼前刘黎所见的这座地下城池,偌大的一片空间,总共生活了大概两百万人。 其他九成九九以上的人口,全都宛如蛆虫一样,蜷缩在地面那座可怕的金属城池中。 贫民,贱民。 根本不算人。 眼前这座地下城池,才是真正的‘阿兹特’城。 这座地下城内的百万常驻民,才是真正的‘阿兹特’城民。 至于地上那座金属城池中的‘蛆虫’嘛,他们是肉盾,他们是耗材,他们是资源……有时候,他们还可以是玩物,是口粮……总之,他们可以扮演很多角色,唯独不能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呼啸的风从身边吹过。 巨大的地下空间,四面八方,都是纯金属浇铸的护壁。一条条宽窄不一的天桥走道密密麻麻附着在护壁上,各处可见身穿制服,金发而银眸,或者呈现出铜色、铁色的男女,优哉游哉的顺着走道行进。 护壁上,满是各种光影投射出的藤萝、古树、飞瀑等绝佳的景色。 但是这些男女走过,偶尔手一挥处,光影散开,藤萝后方,或许是一处休息室;古树后面,是一间分枢动力舱;飞瀑的后方,则是一架直达地面的直降电梯…… 刘黎刚刚从甬道中窜出来,刚刚站在天桥走道上,两名身披浅银灰色制服,袖口、肩膀处有血色纹路的壮硕男子,就当面迎了上来——这种制服,代表这两个家伙,是负责这座地下城池日常治安的‘火种局’的巡卫。 刘黎微笑,从腰间掏出了一枚金属徽章,手一点,金属徽章上一道光影冲出,三寸高下,和刘黎生得一般无二的小小人影,静静的浮现在光影中。 一个低沉的女子音随着光影出现,也同时响起。 “火种局,外勤处,编号……” 两个金发铜眸的巡卫面面相觑,极厌恶的朝着刘黎横了一眼,低声嘟囔了一声‘该死的贱种’。他们目光扫过刘黎的黑发黑眼,以及略呈小麦色的皮肤,一名巡卫突然一拳轰在了刘黎的小腹上。 刘黎闷哼一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肚皮,宛如一条青虫一样剧烈的抽搐着。 两个巡卫放声狂笑,昂首挺胸的顺着天桥走道慢悠悠继续向前巡视。 刘黎等得两个巡卫走远了,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右手轻轻拍了拍红都没红一点的肚皮,低声嘟囔道:“两个弱渣……嘿嘿……” 轻轻扭了扭脖颈,晃了晃腰身,刘黎体内一缕粘稠如水银的精血缓缓滚动,从脚趾尖尖开始,他光洁的皮肤下,一条条极细的肌肉纹路缓缓蠕动,一路向上,小腿、大腿、腰腹、上身、脖颈、头皮…… 他皮肤下的肌肉纹路一根根清晰异常,宛如钢丝,密密麻麻的肌肉纤维在皮肤下细微抖动,发出‘锵锵’宛如琴弦的细微鸣叫。 “放在上面,老子一巴掌糊死你们!”刘黎戾气十足的低声嘟囔:“等到黑日普照大地,老子亲手杀你全家!” 将金属徽章挂在胸口,刘黎微微低头,微微佝偻着腰身,顺着天桥走道,一路接受了数十重检查,最终踏上了‘实地’,真正来到了‘阿兹特城’的地盘。 在地下城的边缘地带,按照地面上的方位来看,应该是正东角落,矗立着一座高有六层,占地十几亩的小楼。 楼外有一处院子,院子里绿树红花,莺飞蝶舞,看上去端的是一副早春美景。 但是认真看去,那莺飞蝶舞的莺啊蝶啊,总是循着一个固定的轨迹飞行,分明都是机械造物,外面蒙了一层仿生的毛皮;而那些花草,九成九都是用高科技材料制成的假货,真正的花草树木,只有一株高两丈许的花树,十三颗一尺多高的红白花朵,以及不到三丈方圆的一片绿草…… 这一方天地,哪怕深处地下,厚厚的岩层隔绝了大半来自黑日和黑月的负面影响,生灵的存活,尤其是这些花草树木的生长、繁衍,都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能够在这地下城,拥有一株树、十三颗花、一大片草,足以凸显,这座小楼拥有的可怕权柄了。 这里就是‘火种局’‘外勤处’的驻地,一个专门负责监视异端、剿灭邪魔、平定贫民和贱民中群体中一切不安因素,其地位类似于‘东厂锦衣卫’的特殊机构。 刘黎从侧门进了小院子,再从侧门,进了六层小楼。 经过了三重检查,刘黎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静静的等待了大概半盏茶时间,一名身穿浅黑色制服,身形高挑,凹凸有致,面容绝丽,金发银眸的娇俏少女,就捂着红润肿胀的嘴唇,迈着急促的小碎步拉开门跑了出来。 一股石楠花的特殊气味从身边滚过。 刘黎低下头,在心中狠狠的羡慕了一把‘黑日教会阿兹特城大主教’的悠哉生活——他在心里恶狠狠的告诉自己,等到黑日普照大地之日,他也要弄几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金发娘儿,狠狠地鞭挞她们一万年! “刘黎来了啊,进来吧!”慵懒的声音传来,刘黎迈着和那少女一般的小碎步,极恭谨的行了进去。 他心知肚明,在这里,他要尽可能的谨慎行事。 哪怕,‘黑日教会阿兹特城大主教’身份特殊,乃是火种局负责特勤处一切事务的处长,他也要谨言慎行,绝对不能给这位大佬带来任何麻烦。 经过了有两个金发银眸女秘书把手的秘书间,走过一段长有一丈的小门道,推开半掩的厚重房门,刘黎见到了道貌岸然,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端坐在一张厚重办公桌后方的海格力。 金发金眸,瞳孔正中,更有一点暗金色幽光若隐若现。 看上去三十岁出头,身形魁梧,坐在椅子上都有近乎六尺高的海格力轻轻的拍了拍手,他身侧的一扇小门无声开启,两名身穿浅绿色丝绸旗袍,生得娇小白皙,面容不断绝美,却也清秀可人的少女,端着紫檀制成的茶托盘,缓步行了上来。 黑发,黑眼,略显小麦色的肌肤。 刘黎直勾勾的盯着两个少女,莫名的,他体内血脉一阵悸动——他很艰难的吞了口吐沫,鸡蛋大小的喉结急速的上下蠕动着。 海格力微笑着朝着两个少女指了指:“至高的黑日,刚刚发现了一方世界,解救了一些受苦受难的土著,她们,就是刚刚从那个世界送来的。哦,因为你们前些日子的贡献,我立下了很大的功劳,所以更高阶的大主教,给我分配了两个。” 刘黎低头,肃然应了一声。 两个带着标准贱民特征的少女,为什么能够出现在海格力的身边……这并不重要,黑日的伟力,足以完成一些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说,海格力分明是黑日教会的大主教,却偏偏成为了阿兹特城首要职责就是打击黑日教会的火种局特勤处的首脑,这并不矛盾! 黑日的伟力啊! “来,试试这茶的味道。”海格力温和的说道:“这也是,从那个刚刚发现的世界,耗费了极大的代价,好容易收集到的珍贵土特产。我的份额也不多,只有区区二两,但是,我愿意和我麾下最虔诚的教中兄弟一起分享!” 一名少女,将一盏清茶,盛在了一个美轮美奂的雨后天青色细瓷茶盏中,轻轻的送到了刘黎的面前。 刘黎直勾勾的盯着这绝美的细瓷茶盏,血脉深处,有一些和‘审美’相关的东西,似乎被唤醒了——这瓷,这茶,这冉冉升起的茶香,莫名的让他眼角一烫,两滴眼泪缓缓垂落。 海格力目光骤然变得深沉,狠狠地盯了刘黎一眼。 他呼出一口气,微笑道:“来,试试罢?哦,对了,最近有什么发现么?可有注意到,适合发展成为我们兄弟的人?” “教内,正在和那些邪恶的家伙大战,我们需要更多的新鲜血液的补充!”海格力忧心忡忡的说道:“我们,还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啊!” 第一百五十章 黑日教首(下) 刘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他脚下,鲜血淋漓。 两名瘦小干枯,黑发黑眼的少年,腹部被利刀切开了极大的伤口,五脏六腑全都流淌了出来。他们瞪大眼睛,扭曲狰狞的面庞上,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他们身上,有淡淡的巫力波动在快速消散。 他们眉心,一枚小小的黑日纹印,正伴随着细微的惨嚎声,化为一丝一丝极细的黑气,冉冉融入空气。 海格力叼着一支从英吉士王国送来的大雪茄,很畅快的吞云吐雾。 “干得漂亮,我的兄弟,他们是黑日的叛徒,他们得到了黑日的恩赐,拥有了黑日之力,但是他们背叛了我们的信仰,背叛了我们的目标。” 海格力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的出卖,我们在阿兹特城的兄弟们,在过去半年时间,损失了足足有三百人,这是一个极大的损失,非常大!” “但是,幸运的是,我有你这样机敏、能干,且无比虔诚的兄弟。你帮我找到的那些有发展潜力的兄弟姐妹,他们都成了虔诚的教徒,他们在教会总部,都发展得很不错。一定要继续努力啊!我的兄弟!” 一瓶劣质的酒水,两片枯黄的菜叶,还有一大块肥厚的蚯蚓肉,被送到了刘黎面前。 浑身是血的刘黎憨憨的笑了一声,盘坐了下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等到酒肉都食尽了,他才小心的捧起那两片菜叶子,一小片一小片的,极其享用的吃了下去。 然后,他醉倒在地,‘呼呼’的打起了呼噜。 海格力的笑容收敛,他缓步走到了刘黎身边,轻轻的用脚尖踢了踢他的面颊,低声嘟囔道:“真是一条好用的猎犬啊……我的兄弟?呵,你也配么?卑贱的贱种……不过,要多谢你啊,要不是你,我怎么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还得到这么珍贵的侍女,以及,那么美妙的奢侈品!” “茶,酒,肉,咖啡,雪茄,丝绸,瓷器……哦豁,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三级生存基地市的特勤处长而已,嚯嚯嚯。” 海格力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挥了挥手:“召集人手,更改发色、眸色,做贱民黑帮打扮,我们出发……我的小兄弟,嘿嘿,又给我们找到了一个疑似黑日教会的据点?” “上次他找到的据点,里面可真是有三个传教的黑日教徒。” “这次,如果再能找到几个黑日教徒,这份功劳……嗯,再来半斤雨前龙井吧。”海格力眸子里一缕暗金色的幽光喷吐出三寸长短,他喃喃道:“以我的实力,我甚至可以担任委员会的预备委员啦。” “但是,我居然只能做一个小小的三级生存基地市的特勤处长……混蛋!” “那些坐享高位的纨绔公子。” “如果不是黑日教会注定覆灭……我还真希望,我是黑日教会的分舵大主教……我好想将那些该死的公子哥的脑袋,砍下来当尿盆。” 深邃的通风管道。 铁壁上,小小的荧光灯泡散发出黯淡如萤火虫的光亮。 身穿破烂的长衫,黑发、黑眸,腰间鼓鼓囊囊,携带着各色重型武器的特勤处精锐,三三两两的,步履无声的在管道中穿梭着,总数超过了三千人。 他们所过之处,阴暗角落里,不时有人轻声喝问。 伴随着细微的骨骼碎裂声,沿途所有见到他们行动的贫民、贱民,悉数被击杀。 在这一支特勤处精锐的后方,规模庞大的后勤收集队伍,带着大量的动能单轮车,不远不近的跟随着。所有被击杀的贫民和贱民,尸体都被整齐的码放在了单轮车上。 海格力坐在一架四轮小车上,行进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手上,有一份电子地图,上面有着刘黎作出的清晰的道标指引。在海格力的带领下,他们顺着复杂的通风管道行进了一个多时辰,打开了几扇铁壁上,由那些贫民和贱民私自开辟的甬道门户,进入了更加复杂,环境极其恶劣的下水道系统。 海格力的小车上,一圈黯淡的幽光亮起,内外三层排斥力场,将下水道中污浊的气息、废水,还有悬浮在空气中的肮脏污秽,悉数排斥在外。 而海格力身后,那些做普通贫民、贱民打扮的特勤处精锐们,则是低声咒骂着,一脸绝望的走进了最浅处也和他们腰身等高的污水中。 各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污秽,混着大量蛇鼠、虫豸的尸体,静静的飘浮在污水上,以恒定的速度向前缓缓流淌。 大队人马顺着污水一路向前,拐过了十几个弯,前方污水道骤然宽敞。 浯水道一侧,有一处工作平台,两架老式的多管高速炮稳稳的矗立在平台上,十几名身披老式甲胄,身形魁梧的汉子,正守着两架高速炮,目光森森的盯着散发着恶臭的浯水道。 几名特勤处的精锐大步上前。 不等那些汉子开口询问,他们一声轻喝,眉心就有和刘黎一般无二的黑日纹印浮现。丝丝缕缕奇异的巫力波动从这些特勤处精锐的眉心扩散开,那些汉子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手指从高速炮的扳机上松下,低声问道:“是哪一方的兄弟?咳,口令?桃花潭水深……” 特勤处精锐含糊的嘟囔了一声,这些汉子眨巴眨巴眼睛,为首的汉子急忙道:“你说什?说清楚点?喂,兄弟,口令嘿……” 话音未落,特勤处精锐们已经快步上前,凑到了十五丈距离内,然后,无数条拳头粗细的黑色电芒无声无息的从他们体内喷溅而出,狠狠注入了这些汉子体内。 十几条魁梧的汉子,身躯骤然僵硬。 从皮肤到骨髓,他们的肌体急速崩溃,在可怕的电能冲击下,除了为首的汉子,其他人的身躯顷刻崩塌,化为灰烬。 大队特勤处精锐一拥而上,迅速占领了这处小小的炮台。 海格力的小四轮车飘了过来,他低声问道:“怎么样?” 一名眉心还有黑日纹印浮荡的青年低声笑道:“没错,是黑日教会的人,不过,显然是菜鸟……嘿,轻松解决。” 海格力掏出了一根拇指粗细,一尺多长的三棱尖锥。 他一把抓过遍体僵硬,丝毫动弹不得的为首壮汉,毫不犹豫的讲三棱尖锥刺进了他的眉心。‘嗤嗤’声中,三棱尖锥上一缕缕黯淡的符纹亮起,大汉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他眼球从眼眶中凸出,张开嘴,嘴里不断冒出白色的沫子。 ‘哧溜’一声,三棱尖锥的顶部,一滴粘稠的白浆冒了出来。 海格力手指轻点白浆,将其塞进嘴里,细细的品味了一番,眸子里一缕极细的暗金色幽光闪烁,海格力低声嘟囔道:“记住,后面两关的口令……东临碣石……大风起兮……” 海格力嘟囔了几句拼凑的诗词,然后极厌恶的‘呸’了几声,吐槽道:“这些异端邪魔的口令,真是古怪。异端毕竟是异端,邪魔究竟是邪魔……我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文明的‘美’!” “但是,他们的奢侈品,可真不错。尤其是那些茶叶,啊!” 海格力极陶醉的感慨了一声。 他向前一挥手,那几个眉心有黑日纹印的特勤处所属,悄步向前…… 从那为首大汉的脑子里得到了后面的口令,特勤处的人更加轻松的穿过了后续的关卡。最终,伴随着‘隆隆’的污水轰鸣声,他们来到了一处有着数百条污水管道汇聚的庞大空间。 四面八方,一根根直径从三丈到三十丈不等的污水管口,悉数汇聚到这处庞大的圆形空间。一道道污水如黑龙奔涌,带着可怕的轰鸣,从管道口喷出老远,最终带着大量的水雾,呼啸着喷入了下方巨大的污水深潭。 直径超过二十里的深潭卷起巨大的漩涡,下方不断传来低沉的轰鸣声。 这是一个污水处理的中端枢纽,所有污水都会在这里被吞噬,水份会被提炼,回收,经过多层的净化后,通过复杂的再生水管道,传送去阿兹特城的四面八方。 而污水中的固体杂质,则是分门别类的回收后,送去地下深层的培养基地,培育各种乱七八糟的‘食材’。 在这巨大的中端枢纽上方,十二根腰身粗细的钢缆从四周铁壁上延伸出来,牢牢固定了一块直径里许的金属圆盘。厚有丈许的金属圆盘上,有一个小小的塔楼,这是平日里负责维修、监督整个污水处理终端的工作人员起居之所。 但是海格力等人抵达的时候,这个巨大的金属圆盘上,已经聚集了数千名衣衫褴褛的男女。他们正静静的跪在地上,随着低沉的法鼓声,循着某种奇异的韵律,轻轻的左右摇摆着身体。 平台上,每个男女的眉心,都有一点黑日纹印在散发出淡淡的黑光。 奇异的精神波动,在这些男女的身边回旋。 三名身穿黑色长裙,身形窈窕的少女,手持白惨惨的骨杖,正在众人围成的圆阵正中,轻盈的舞蹈着。她们的舞姿古朴而蛮荒,充斥着异样的原始野性的美,就好像流淌的风,就好像跳动的火,有时候,她们的动作变得矫健而有力,好似在飓风中狂奔的猎豹,有着无法形容的澎湃生命气息。 随着三名少女的舞姿,虚空中,有奇异的力量丝丝缕缕,不断垂落。 在靠近这数千名男女的时候,这奇异的力量逐渐显化,化为无数极细小的,好似鸟雀羽毛一样的半透明纹印。 这些纹印一点点融入这些男女的身体,他们的皮肤下面,一缕缕细细的肌肉纤维快速的隆起,蠕动,好似无数极细的绦虫在体内流窜。 ‘咔嚓’声不绝于耳,这些男女的肉体力量在增强,他们的生命力场,也在不断地提升。 海格力的四轮小车悬停在了一个巨大的污水管道的出口处,他身后,大群特勤处精锐,体表有色泽黯淡的液汁滚动,很快他们就披挂上了暗光色的全封闭式甲胄。 他们眼前,有透明的水晶光屏闪烁。 大量指标数据在疯狂涌动,他们的目光凝视在某个男女身上,就能即刻有详实的数据,标定这个男女的肉体力量、生命能场,分别达到了哪个层级。 海格力微笑着颔首:“只有混入猎物群体内的猎犬,才能更好的找到这些猎物。” 感慨了一声,海格力低声嘟囔道:“可爱的刘黎,真是能干的小伙子……等到消灭了整个阿兹特城的所有异端邪魔,我甚至都不舍得对他下手了。” 摇摇头,海格力微笑道:“不过,等我消灭了阿兹特城的所有异端,那么,我的地位,也不仅仅是一个三级生存基地市的特勤处长了罢?到时候,我完全可以带着他,去新的,更高的岗位,让他,还有和他一样的小伙子,为我更好的效力嘛。” 踌躇满志的海格力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暗金色的眸子深沉的看了一眼平台上那三个狂舞的少女,海格力低声喃喃:“去吧,干掉他们。不过,那三个女人,给我留下……她们,应该是黑日教会阿兹特城的‘女使’,是最纯洁的处子啊,我得好好的享用一番。” “按照阿兹特城贫民和贱民的规模,按照常规,他们在这里发展的教徒,应该在二十万人以上……这里,大概有三千人?”海格力抿了抿嘴,有点不满意:“所以,这三个女使,也不会是太高级的那种。” “不过,女使毕竟是女使,这份功劳,我就笑纳了。” 海格力挥了挥手,三千许特勤处精锐齐齐呐喊,齐齐腾空,身边涌动着狂风、火焰、云雾、沙尘,气势万钧的朝着七八里外的那处金属圆台冲杀了过去。 距离圆台还有好几里地,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体型魁伟的特勤处精锐,手中的高能震爆枪,就冲着圆台上的男女喷吐出了一颗颗发出‘嗡嗡’轰鸣声的光弹,水缸大小的光弹剧烈震荡着,快若闪电般激射而去。 高能震爆枪,特勤处在围剿黑日教会所属时,针对复杂环境,针对类似于地下管道这等不能胡乱破坏的特殊场地,专门研发出的大杀伤性雾气。 震爆弹对于金属材料,几乎毫无伤害。 但是对于血肉之躯,震爆弹一旦爆开,特质的肉体震荡力场,能够让辐射范围内的一切血肉之躯炸成分子级的细小颗粒。 数百发震爆弹带着可怕的‘嗡嗡’声狂飙,圆台上,数千男女轻盈的摇摆突然凝滞,他们齐齐转过身,惨绿色的眸子,直勾勾的锁定了飞扑而来的特勤处所属。 海格力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他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防!” 话音刚落,圆台正中,三名黑裙少女起舞之处,大片黑森森的幽光冲天而起,伴随着凄厉的嚎叫声,一支直径九尺的黑色骷髅从黑光中浮现,刚刚出现,黑骷髅的两个眼洞中,两条粘稠的黑光就汹涌而出。 黑光弥散,宛如胶水。 深蓝色的震爆弹被黑光一扫,就好似被黏住的苍蝇,困在虚空再也动弹不得。 ‘轰轰轰’! 震爆弹齐齐爆开,大片幽蓝色光芒向四周扩散。 每一枚震爆弹的杀伤范围,都在十丈左右。数百枚震爆弹齐齐爆开,却只在那黑光上荡起了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丝丝涟漪,没能造成任何旁的危害。 黑光向前猛冲。 众多特勤处精锐齐声惊呼,他们的身躯,也一如那些震爆弹,齐齐僵直在了空中动弹不得。 “我……”数十名眉心有黑日纹印浮荡的特勤处精锐,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他们嘶声哀鸣了一嗓子,然后齐齐高呼:“我主,黑日至高!” 下一瞬,这些特勤局精锐周身气息骤变,他们通体有一缕缕黑色气息不断喷出,伴随着一道道邪异的力量波动,他们染成漆黑的头发和眼眸,迅速恢复了原本颜色。 金发金眸,又或者银眸、铜眸…… 他们的身体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伴随着那一声‘黑日至高’的长啸,他们的金发和多彩的眼眸,弹指间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尤其是他们的眼眸,更是黑得好似黑洞一般,没有半点光线能从中逃脱。 空虚,寂寥,虚无。 他们眼眸边缘,有极细的黑色血管一根根扩散开来,让他们的瞳仁好似一颗颗黑色的小太阳,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恐怖寒意。 ‘嗤啦’! 这些变异的特勤处精锐的背后,血肉横飞,大片血雾喷溅。 一支支巨大的肉翅猛地伸展开来,这些家伙的脑袋、手臂、双足,都开始了诡异的异变,他们迅速化为了一支支巨大的,半人半鸦的古怪生灵。 颅骨在蠕动,这些变异的特勤处精锐,他们头皮下方的骨骼凝成了王冠形态,左手骨肉凝成了长长的利剑,右臂则是凝成了诡异的骨杖。 骨剑、骨杖轻轻撞击,就是震耳欲聋的雷霆炸响,这些半人半鸦的家伙绽开长长的鸟喙子,齐声高呼:“赞颂黑日,恭迎教首!” 海格力闷哼了一声。 他面孔扭曲看着那圆台上悬浮的黑色骷髅,他极艰难的哼哼道:“黑日教首?怎可能?你是何等人物,怎可能亲自来对付,我?” “我只是区区三级生存基地市,微不足道的特勤处长海格力啊……” 一个清甜柔美的声音幽幽响起。 “可是,你有金仙级的战力,不是么?” “尤其是,你居然能够让你的暗谍,拥有黑日之力?黑日教会中,有长老级的人物和你勾结吧?是谁?说出他的名字,我给你一个做我走狗的机会!”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尽是圈套(上) 巨大的黑色骷髅,静静悬浮在金属圆盘上。 偶尔,黑漆漆毫无反光的黑骷髅,会偶尔光影闪烁,变成半透明状。在这一瞬间,透过那厚厚的颅骨,可以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披散着长发,浑身上下一丝不着的,静静悬浮在颅脑空腔中。 那硕大的空腔内,充盈着色泽极浅的黑紫色浆汁。 莹莹润润,如水银一般滚荡。 在那浆汁中,更有精巧的刀、剑、弓、箭、幡、镜等数十样法器悬浮,一件件幽光深邃,以一条条宛如触手一样的光带,和那窈窕的身影接驳在一起。 海格力嘶声长啸,转身就走。 他厉声喝骂道:“这不公平,简直疯了,我只是区区三级基地市的特勤处长,我甚至不是火种局长,我在委员会内部的序列,我只是一个下层小官吏……” ‘嗤啦’一声,他身后巨大的下水管道的管壁上,无数条黑森森的巫光喷涌,纵横交错的巫光好似一重重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将整个管道彻底封死。 管壁上,更有大片巫纹宛如扭曲的大蟒,缓缓浮现。 海格力看着被闪烁不定的巫纹,侵染得好似水晶般质地的管壁,他怒骂一声,身躯迅速被一件极厚重的全封闭甲胄覆盖,他身高超过一丈,披挂上这一件重甲后,他的身形则是膨胀到了一丈八尺高下。 右拳震荡,一声巨响,一道黑风卷起无数条极细的赤红色雷光,狠狠落在了最近的管壁上。就听震耳欲聋一声爆炸声响起,管壁上一层层巫纹络绎亮起,密集的闪光绵绵炸开,不断有无数电火花‘哗啦啦’朝着四周乱喷。 海格力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倒退了数十步,他的手臂,被重甲包裹的手臂,赫然扭曲成了九曲黄河状——手臂上的甲胄,更是裂开了无数细小的裂痕,好些地方,有大片宛如烟花一样的火星喷出。 他骇然回头,朝着那静静悬浮的巨大黑骷髅厉声喝道:“为了对付渺小如我,至于么?这座巫阵,你们要耗费多少材料?你们黑日教会,很有钱么?这笔材料,用在我身上,不觉得太靡费了么?” 黑日教首‘咯咯’轻笑:“不要妄自菲薄呢,一个有极大嫌疑,和教内逆党勾结的特勤处长,价值还是蛮高的。” “诚然,天地异变,大家都不容易,日子过得扣扣索索的。” “但是呢,黑日教会,还是有一点祖宗留下来的家当嘛……拿来颠覆你们委员会,诚然是不够,但是对付一尊金仙,还是手拿把掐的。” 海格力冷声道:“饶是如此,也是亏本。” 黑日教首‘噗嗤’一笑,硕大的黑骷髅缓缓向向前滑行,一点点逼近海格力:“哪里的话,只要能诛杀了你,你的皮,你的肉,你的骨,你的五脏六腑,全都是极值钱的材料。” “哎,你们时常对那些贫民、贱民做的事情,用在你身上,也是极妥帖的。” “一具金仙的尸体,差不多就能将这次耗费的材料,补回七七八八了,更不要说,如果还有意外之喜,那么,收获会更大呢?” 黑日教首逼近到了距离海格力不到百丈之处。 这时候,附近数百个通往这个下水道枢纽空间的管道口,齐齐有黑色的巫光缭绕,密集的巫纹宛如无数条大蟒从管道口中蔓延出来,顷刻间就将整个枢纽空间裹得结结实实,四面八方的金属墙壁,全都变成了诡异的半透明水晶态。 海格力仰天长啸。 啸声中,他折断扭曲的右臂‘咔嚓’一声绷得笔直,崩碎的甲胄自行修复,顷刻间回复如初。他体内有黑风、红雷不断喷溅出来,风雷涌动,不断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狂躁的风雷之力向外荡漾,渐渐在海格力身后凝成了一尊鸟头人身背生双翼,高有十几丈的雷霆虚影。海格力厉声喝道:“那么,黑日教首,就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本事罢!” 下一瞬,这个方圆数十里的地下空间,就被狂暴的风雷之力笼罩。 漫天风雷涌动,那尊巨大的鸟兽人身雷霆虚像紧握锤、凿,恶狠狠的扑向了那颗硕大的黑色骷髅。 一面三尺小幡从黑骷髅的嘴里喷出,小幡迎风一晃,就有丝丝缕缕黑色云烟喷溅,顷刻间就在方圆数里内营造出了一座巍峨的大殿虚影——大殿中,隐隐可见一尊披散长发,手持降魔利剑,脚踏龟蛇的神人虚像。 漫天风雷狠狠劈在这座大殿上,只听轰鸣阵阵,大殿迸溅出无数极细的雷光,却没有一道风雷能够破开大殿,伤到后方的黑骷髅。 ‘嗤’! 黑骷髅中,那张一尺多长的小弓自行拉开,一支尺许长短的骨箭搭在了弓弦上,轻描淡写的一箭射出。 这骨箭飞行的速度并不快,海格力清清楚楚看到了这骨箭飞行的轨迹,按照他的估算,他绝对能够轻轻松松避开这骨箭的攻击——但是他这个‘我能避开’的念头刚刚一动,骨箭就已经破开了他的甲胄,洞穿了他的胸口。 可怖的麻痹之意顷刻间涌遍全身,海格力身上的甲胄‘咔嚓嚓’,以箭孔为中心,裂开了无数的裂痕,不多时就化为一块块残破的碎片不断崩落。 面皮上一丝丝极细的黑色纹路蔓延,浑身麻痹无力的海格力闷哼着,重重摔了下来,摔进了深深的,满是各种无法言喻的污浊之物的下水道中。 黑骷髅静静的悬浮着,黑气凝成的大殿中,那尊神人法相一声轻喝,顿时漫天风雷之力向内一收,被那神人一剑劈得烟消云散。 丝丝缕缕黑气从那小幡中喷出,宛如无数条极细的触手,缠绕在了海格力的四肢上,轻柔的将他拖拽了起来。海格力呈‘大’字形态,被拖拽到了黑骷髅的面前,那颅脑空腔中,一柄小小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骨刀,悄然飞出。 ‘嗤’! 海格力身上的制服崩碎,露出了他白皙光洁,但是密布黑色纹路的胴体。 下一瞬,海格力的两片眼皮被骨刀轻轻划过,眼皮没有流出丝毫血迹,就这么脱落,宛如风中落叶,悄然落下一尺多远,就被两条黑色雾气悄然托起。 浑身麻痹的海格力,他的五感六识,却在那骨箭洞穿身体后,凭空增强了百倍。 两片眼皮被削落,这点伤痛,对于实力达到了金仙境的他来说,根本是不值一提……但是今日,这点细微的痛苦,却让他好似魂灵儿被天神巨斧狂劈了三百斧一样,痛得他扯着嗓子嘶声惨嚎。 刺耳的‘吱吱’声中,刚才那三名起舞的黑裙少女快速飞来,其中一少女的手上,拎着一个三尺见方的铁笼子,里面装了好大一窝脏兮兮的黑毛老鼠。 一声轻笑,黑气拖着海格力的两片眼皮,塞进了铁笼子。 那些黑毛老鼠顿时疯狂的尖啸,开始歇斯底里的打斗,疯狂争抢海格力这两片散发出无比浓郁生命气息的眼皮。 这可是金仙级的高手身上脱落的血肉……对于这些黑毛老鼠而言,有着根本无法抵抗的诱惑力——很快,就有两只幸运的黑毛老鼠一口将这小小的眼皮吞了下去。 海格力浑身剧烈的哆嗦着,宛如疯魔一样发出了‘嗷嗷嗷’的嚎叫声——他不敢相信,他的躯体的一部分,他的眼皮,居然会被下水道最卑贱的黑毛老鼠吃了! 他的血肉,居然被如斯卑贱的生物吃掉了! “你,怎能如此侮辱……啊!”海格力正在疯狂叫骂,突然又是一声惨嚎,可怕的剧痛袭来,他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宛如离水的鱼儿一样疯狂的蹦跶,极致的痛苦让他浑身喷出了粘稠的冷汗,随着他身体的抖动,汗水也不断的向四周喷洒。 他胸前最敏感的两点,被骨刀轻轻切下。 当着他的面,黑日教首,将这两片薄薄的肉片,也喂给了那一窝黑毛老鼠。 海格力的五感六识,本身就被那诡异的骨箭放大了千倍、万倍,而这柄骨刀,更有着可怕的巫咒附着在上,每一次切割,都会带给海格力极致的痛苦。 这般痛,若是放在寻常天仙身上,也都被生生痛得仙魂崩碎而亡。 奈何海格力是金仙级的存在,哪怕委员会的这些基因进化者,他们在本质上,和正统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一路修炼起来的正统修炼者有着极大的差距,委员会的这些金仙,他们在真正的战力上,要比同阶的修炼者弱上一等,他也毕竟是金仙。 经得起折腾。 剧痛只是让他嘶吼、惨嚎、抽搐、挣扎,却连昏厥过去都做不到。 但是肉体上的剧痛也就罢了,真正冲击海格力的,是他的肉,再次被喂给了下贱的黑毛老鼠——更让他承受不了的是,他的血肉,金仙级基因进化异能者的血肉啊,被这些级弱小的黑毛老鼠吃掉了,它们居然没有爆体而亡? 甚至,在吃掉了他的眼皮和胸前两点后,四只幸运的黑毛老鼠,变得格外的油光水滑,在呼吸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巴掌长短长到了一尺多长,且它们的生命气息,更是急速的增强。 “看,你们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你们自诩为金仙,但是你们的血肉,品阶是如此的低劣……这些最下贱的地沟里的老鼠,吃掉了你的血肉,居然能够轻松的消化掉。” 黑日教首极力的贬低海格力的存在,她轻笑着,骨刀轻轻旋转,又从海格力身上旋下了两片指甲盖大小、薄如纸片的皮肉,被黑气托着塞进了铁笼子。 如此,等到铁笼子里的一窝老鼠,都得到了一片海格力的血肉,一个个变得膘肥体壮、气息强横时,黑日教首一弹指,她身后一名黑裙少女就‘嗤嗤’笑了一声,手指一弹,她之间皮肉裂开,一点绿豆大小的精血就飞了出来。 小小的一点精血落入一只黑毛老鼠口中,眼看着那黑毛老鼠的身躯骤然膨胀,顷刻间就膨胀到了三尺大小。 黑气一卷,将这只黑毛老鼠从铁笼子里卷了出来,朝着远处丢了出去。 ‘嘭’! 刚刚丢出十几丈远,这只黑毛老鼠就猛地炸开,炸成了一团狼藉的血肉。 黑日教首感慨道:“看啊,这就是低劣如你们,你的实力,比我教中这小小的女使要强大千倍、万倍,但是你的血肉,居然连这些最低贱的老鼠,都能轻松承受,更能以你的血肉为资粮,强壮自身。” “而我教中的这些女使,她们的实力微不足道,她们在我们的修炼体系中,甚至算不上一尊真正的‘仙’……或者说,她们还算不上一尊真正的‘大巫’!” “饶是如此,她们一滴微不足道的血肉,都不是这些卑贱的生物能承受的。” “所以,你能明白,你们这个族群和我们之间的差距了?” 黑日教首极力的贬低着海格力的存在,她语气幽微的说道:“当然,现在你们似乎占了上风,委员会也好,万神殿也好,都在追着我们黑日教会围追堵截,整日里追杀……可是你们真的占了上风么?” “如果不是天地对我们太过于苛刻,你们这些下三滥的土著,怎可能将我们逼到这么凄惨的地步?” “你亲眼所见,你们和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我们生而尊贵。” “我们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你们只是凡人。” “你们只是泥泞中打滚的下三滥的土著凡人……” “海格力啊,老实交待罢,和你勾结的人,究竟是谁?你们的力量,和我们的力量,格格不入,迥然相异,你们不可能,在那些贱民当中,点化黑日纹章,让他们冒充我们的教徒,潜入我黑日教会,泄露教中机密。” “所以,究竟是谁?” 海格力的眼眸中,一丝丝极细的黑线一点点的浮现,可怖的邪力在戕害他的肉身,更在疯狂的攻伐他的灵魂。 黑日教首用肉身上惨绝人寰的痛苦,削弱海格力灵魂上的反抗力量,更用‘血淋淋的残酷事实’,证明‘海格力所属的族群远远比黑日教会的族人卑贱’,以此不断撼动他灵魂中的防线。 海格力惨嚎,痛呼,谩骂,诅咒…… 骨刀一片一片的切割他的血肉,一片一片的喂给那些越发壮硕的黑毛老鼠。黑日教首不紧不慢的,用极戏谑的语气,调侃着海格力,贬低着海格力,打压着海格力…… 黑骷髅中,巨大的颅脑空间内,那面小小的,只有巴掌大小,正面有细细的纹路勾勒出一张狰狞鬼面,背面是一尊烛龙圣像的青铜古镜,已然悄悄游了出来。 古镜悬浮在海格力的头颅上方,放出极黯淡的镜光,照在了海格力的脑袋上。 于是,海格力的脑袋逐渐放出淡淡的光芒,皮肤、肌肉、骨骼,连带着里面的神经、血管等,一层层的逐次变成了半透明状。 随着黑日教首的不断折磨,海格力灵魂上的抵抗力逐渐消泯,他惨嚎着,尖叫着,歇斯底里的用最肮脏的话语问候黑日教首的祖宗三百六十代。随着他的咒骂声,他的整个脑袋,变得越发的透明,越发的清澈清晰。 渐渐地,丝丝缕缕的镜光照耀处,海格力脑海中,原本虚化的灵台紫府硬生生显化形态,小小的灵台紫府上,海格力庞大的精神力宛如一团飓风,急速的打着旋儿,伴随着‘飕飕轰轰’的风雷声,出现在黑日教首的面前。 巨大的黑色风漩,不断有一条条赤色雷光在涌动震荡。 风雷声绵绵而起,偶尔一道雷光闪烁,海格力的灵台紫府上就是一片强光涌动。 黑日教首讥诮道:“哟,看啊,你还自诩金仙?呵呵,你们除了拥有金仙级的破坏力,你们对真正的金仙一无所知!看看你这驳杂、虚浮的灵魂,甚至连仙魂都没真正蜕变……你们这些投机取巧的家伙。” “你们所谓的基因进化、掌控天地之力的路数,不过是窃取了我巫族的血脉之力啊……你们这些……欸?” 黑日教首突然惊呼了一声。 在海格力灵台紫府上,那巨大的风漩中,一张金发金眸,甚至面皮都是金色,而且在那金色中,还透着一股子深邃暗金光晕的老人面庞突然浮现。 那老人面孔刚刚出现,海格力巨大的灵魂漩涡就骤然向内坍塌。 海格力的血,海格力的肉,他的骨髓、脏腑,他的浑身精血,他庞大的基因异力,都在以可怕的速度向内塌缩。 弹指间,甚至黑日教首都来不及反应,海格力,整个海格力,从肉身到灵魂,彻底坍塌成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微小到几乎不可查的‘奇点’。 有异像从那奇点中不断闪烁。 那是一个又一个金发金眸,或者银色、铜色、铁色眸子的男女……他们当中,有男女老少,其容貌五官、体型气质,都有着海格力身上的一点特征。 异像中,这些男女老少一个个面孔扭曲,露出极惊恐的表情,随后身躯猛地炸开,化为一团血雾一闪而逝。 虚空中,一团团血雾破空出现,径直投入海格力所化的‘奇点’。 这个奇点的气息骤然膨胀。 黑日教首厉声喝道:“这是……沥血牵机咒!”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尽是圈套(下) ‘沥血牵机咒’! 巫道血脉咒术,专用以灭人满门,九族抄斩,也属于上古之时,人皇圈定的禁咒之列,非大奸大恶,不足以享用这等恶毒之咒。 也唯有巫殿掌刑司律之大巫,才能学习这等咒法,得到人皇旨意后,才可布置祭坛,施展如此恶毒法门。 但是此刻,海格力中了沥血牵机咒。 他的九族血裔——刚刚异像中,和海格力有着血缘关系的男女老幼,起码将近十万人。 而且,他们当中,大半人群,眸色都是金、银色泽,在文明火种委员会的力量体系中,金、银瞳色,代表他们就算现在的即时战力步枪,他们的基因极其优秀,基因潜力更是强大。 如此强大的基因潜力,在‘沥血牵机咒’下,所有人顷刻覆灭,所有的精、气、身,被恶咒燃烧,化为可怕的燃料,注入海格力所化的奇点! 下一瞬,这一粒小小的,汇聚了海格力九族所有族人、所有一切的奇点,爆开了。 ‘嘭’的一声闷响。 大概就是普通二踢脚爆开的响动。 奇点爆开,黑红色的巫光笼罩了方圆三里的虚空——海格力自身就是一尊金仙级的委员会高手,他的九族几近十万人,其中不乏天仙、地仙级的存在,他们的所有一切,在弹指间顷刻焚毁殆尽,以极恶毒的咒法催动爆发开来,覆盖范围居然只有区区三里! 可想而知,在这三里区域内,破坏力强到了何等程度。 更有甚者,在海格力的灵魂风漩中,更隐藏了三道威力宏大的法咒——有玄冰喷涌,有长电裂空,更有一抹可怖的拳劲宛如天神震怒,呼啸着撕裂虚空。 三道法咒和海格力九族自爆的威力融为一体,三名黑裙少女弹指间灰飞烟灭。 一波波灭绝性的恐怖洪流在万分之一个呼吸间,数亿次的冲击黑日教首藏身的黑骷髅。就听恐怖的巨响绵绵不绝,连成了一声极刺耳的撕裂声响。 撕裂声绵绵不绝,覆盖三里的黑红色巫光骤然向内坍塌,疯狂塌缩,一波波的冲击、碾压着黑骷髅。黑骷髅放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更有重重迭迭的黑光不断向外冲涌,那黑红色巫光却极其强横的,生生塌缩到了数丈方圆。 一声巨响,极度塌缩的黑红色巫光,再次狠狠的向外爆开。 这一次,巫光只是覆盖了两里。 黑骷髅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体表的黑光、黑气,大片大片的折断、崩碎。玄冰冻结,长电猛劈,那一道可怕的拳劲宛如天神重锤,一击接一击,绵绵不断的交错冲击。 黑日教首娇柔甜美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惊怒:“尔等……大胆!” “这厮,是你们的……牺牲?” 话音未落,外扩两里的黑红色巫光,再一次的疯狂向内塌缩。 闷响声中,黑骷髅剧烈震荡,肉眼可见,黑漆漆的骷髅头上,被生生碾压出了数十条巴掌宽的裂痕。极度塌缩的黑红色巫光,在塌缩到极致后,再一次的向外急速扩张。 而这一次,巫光只是外扩一里。 无数条可怖的毁灭能流绵绵冲击黑骷髅,黑骷髅体表的黑气、黑光已经被打得彻底消散,之前被黑日教首拿来炮制海格力的铜镜、骨刀、小幡等几件宝贝,更是被炸飞老远,尤其是那小幡似乎格外脆弱,被生生撕开了一条极大的裂痕,不断有粘稠如胶的黑色气息疯狂的从中喷出。 黑红色巫光内,发出连续的爆裂声。 强光一波波向外奔涌,三道威力宏大的法咒和海格力阖族牺牲所化的恐怖能流彻底融为一体,冲着黑骷髅发出了最后一波毁灭性的塌缩。 ‘咔嚓’声不绝于耳,这巨大的黑骷髅被轰出了上千条惨烈的裂痕,大量清澈的黑紫色汁液不断从裂口中喷出,这黑骷髅就好似有生命的小兽一般,居然发出了‘呜呜’的痛哭声。 黑红色巫光耗尽了绝大部分能量,最终‘嘭’的一声狠狠炸开。 一声巨响,震得四周铁壁剧烈震荡,正中十二根铁链挂起的金属圆台上,数千名参加黑日教会祭祀的教徒在黑红色的巫光冲刷下彻底灰飞烟灭,连带着整个金属圆盘也都顷刻间化为一缕青烟消散。 一波波力量消泯大半的巫光四溢,冲刷在被无数条大蟒状巫纹缠绕的铁壁上,冲得这些巫纹光芒黯淡,一条接一条不断的碎裂,四面八方尽是刺耳的,宛如铁链崩断般的巨响,这直径超过二十里的下水道枢纽空间,四周铁壁不断融化、崩塌,露出了更多、更复杂的管道结构。 巨量的下水道污水被高温蒸发,一时间,空气中尽是让人窒息的恶臭,无法言喻的污秽和污浊升腾,那等极度的污秽,端的是无垢金仙若是落在这里,都要被硬生生污染得大口呕吐,仙体、仙魂都要受到不小的损伤。 弹指间,这个下水道枢纽空间,就外扩到了三十里方圆。 甚至,在空间的西北方向,破损面已经贯穿了阿兹特城的地表楼宇的底层,好些宽敞的金属甬道暴露了出来,一些蜂窝状的房间内,大片狼藉的血肉均匀的平铺在墙壁上,那是被爆炸力震碎的底层贫民、贱民。 污浊的蒸汽翻滚,残破不堪的黑骷髅静静的悬浮。 破碎的黑骷髅中,黑紫色汁液快速流淌,颅脑内的空间中,窈窕的身躯逐渐显现。她嘶声长啸,身体骤然化为一团跳跃闪烁的光影,就要冲天飞起。 四面八方,地水火风凝成一块块宛如龟甲的光纹,快速在残破的铁壁上涌现。 ‘呛琅琅’刺耳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一块块硕大的四色光纹拼凑在一起,弹指间就化为一个圆球状禁锢结界,将这个直径几近三十里的地下空间彻底包围。 刚刚在海格力的神魂风漩中出现的,金发金眸的老人,悄然从一块光纹后方显露了本体。他身披重甲,露出一张面庞,站在厚达百丈的光纹后方,笑容满面的看着残破不堪的黑骷髅。 窈窕人影从黑骷髅中窜出,伴随着细微的咳嗽声,一抹急速跳动的黑色流光向四周乱窜。‘锵锵’撞击声不绝于耳,厚重的禁锢结界被撞出了大片火星,荡起了一片片直径数十丈的巨大涟漪。 更多的金发金眸,发色和眸光中都隐隐有暗金色强光涌动的人影在禁锢结界后浮现。 最终,联同最初那老人,一共是十二名气息森然的男女现身。 他们隔着禁锢结界看着乱窜的黑日教首,齐齐欢快的大笑着。 “黑日教首,你真的来到了这里?”一名身形高挑,容貌俏丽的女子笑道:“真没想到,你为了区区一个阿兹特城的小分舵,居然会亲自降临?” 那金发金眸的老人很不快的说道:“可不能这么说,为了引动我们的教首大人,我可是耗费了好大的心思……起码,让黑日教会当中,出现拥有黑日之力,却被我们操控的暗谍,你们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么?” 一众男女轻轻点头,一名和那老人年岁相当,颧骨高耸,看上去很有几分刻薄之色的妇人冷然道:“是啊,代价可真不小,海格力虽然出身平常,但是他的潜力非常可观,已经进入了委员会直升序列名单……你居然拿他当牺牲品?” 妇人或许是因为嫉妒,她冷声道:“尤其是,你居然催眠他,控制了他的神魂,让他以为一切都是他自发的行为,却没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尽在你的操控下。” 金发老人斜睨了妇人一眼,然后大笑了起来:“海娜囝,你是嫉妒我么?当然,你有嫉妒我的充分理由,这可是黑日教首……我的计划,虽然牺牲了海格力,但是我真正让神秘莫测,这么多年来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黑日教首,落入了我们手中!” “我承认,牺牲海格力,甚至牺牲了他的九族亲眷,这种行为,起码违反了十二条委员会的最高戒律……但是,拿下了黑日教首,这份功劳,足以抵消一百次这次我犯下的罪错……我有功,你必须承认,我这次立下的功勋,你们只能仰望!” 十一名男女同时叹了一口气。 是啊,金发老人,立功了——不管他的手段多么龌龊,哪怕他利用了委员会潜力极高,已经进入了直升序列名单,地位堪比‘神子’的海格力吗,甚至牺牲了他的九族…… 但是,进入直升序列名单,只证明海格力的潜力。 ‘潜力’这种东西,呵呵,向来是不值钱的。不要说区区一个海格力了,这些年来,在和黑日教会,在和万神殿的明争暗斗中,陨落的‘神子’都有多少? 所以,金发老人有功。 巨大的功勋。 足以让他跻身文明火种委员会的最高层,进入真正的权力核心! 剧烈冲撞的黑色流光骤然凝滞,四面八方,地水火风凝成的四色光纹齐齐震荡,磅礴的天地巨力涌动,一波一波巨大的力量疯狂的从禁锢结界向空间内塌缩。弹指间,禁锢结界内的空间就塌缩到了不到三里直径。 恐怖的重压,让黑日教首所化的黑色流光再也无法冲撞,黑光崩散,露出了黑日教首的本体——纤细、窈窕、容貌清丽,有倾城倾国之姿。 她披散长发,黑发如瀑布,有她的身高三倍之长,在她脑后极恣意的狂舞着。 她窈窕迷人、凹凸有致的身躯上,一丝不着——却没有一寸肌肤袒露出来,她身上,生长了极细的,一片片只有绿豆大小的黑色羽毛,丝丝缕缕、纤细精美,闪烁着瑰丽暗金色幽光的黑色乌鸦羽片,宛如第二层肌肤,紧紧的包裹着她的身躯。 这一层极细腻的羽片,让她的身体最细微的妙处特征都一览无遗,却又没有真个暴露出来。在这一层羽片的包裹下,黑日教首通体都洋溢着一股让人窒息的邪异魅力。 目光只是落在她身上,在场的十二名金发男女中,六名男子,无论年龄是老还是年轻,无不闷哼一声,面皮微微泛红,眸子里都有一股春天的公兽特有的冲动弥散。 “没错了。”金发老人喃喃道:“你的力量,来自于……” 十二名金发男女,齐齐抬头,朝着天空望了一眼——此时此刻,大日不见,三轮黑月高悬虚空。他们刚刚抬头,空中就有‘咚咚咚’的法鼓声响起,更有清脆的法铃声‘叮铃铃’传来,于是,十二名男女齐齐低头,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 “你的力量,直接来自于黑日尊,所以,你身上才会有这么一层黑色的乌鸦毛。”金发老人笑道:“他们给我说的特征,没错。整个黑日教会,只有你修成了这一件‘黑日羽披’……每一片羽毛,都是一门大神通,如此法相,唯你一人!” 黑日教首呼出一口黑气,‘哇’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无论是海格力之前牺牲九族的自爆,还是之后禁锢结界悍然向内塌缩,强行封锁虚空,将她凝固在空中动弹不得,诸般动作,都极大的伤害了她。 她狠狠的吐了好几口血,这才抬起头来,朝着那金发老人森森看了一眼:“所以,这一直就是一个圈套?” 金发老人认真点头:“我用了十年时间,才控制海格力,将这个圈套布置完美。” “海格力,好对付。” “但是通过海格力,控制那些愚蠢的贱民,给他们打上黑日纹印,让他们在阿兹特城,自然而然的融入黑日教会的外围组织……再一次一次的,小刀放血,让黑日教会感受到阿兹特城的异状,却又不能过多、过重的刺激到你们。” “这个分寸感,足足十年!” 金发老人叹了一口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阿兹特城收割一批你们真正的教徒,用一种看似荒诞的借口,将他们生擒活捉,将他们送去飞升母巢。” “不能直接在阿兹特城,而是要在其他的基地市,用其他的渠道,一点点的,潜移默化的,让阿兹特城黑日教会外围组织不断受到损伤的异状,让你们黑日教会的核心成员接收到。” 金发老人用力的摇了摇头:“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每一步,都好像十岁的我,拎着百万斤的重斧,在一片最柔嫩的花瓣上,雕刻出文明火种委员会一万三千六百五十四条《火种法》的全文……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松懈。” “但是,终究成功了。” “你,来了!” “你察觉了异样,你派出心腹,暗查到阿兹特城,某些拥有黑日之力的外围教徒,居然和火种局特勤处勾结在了一起。” “赐予那些贱民黑日之力,让他们凝聚最初的黑日纹印,这种法门,只掌握在你们黑日教会的高层手中……所以,你判断,有黑日教会的高层背叛了……所以,你亲自赶来了这里……所以,你生擒了海格力。” 金发老人摊开双手:“这是一个陷阱,这是一个圈套,这……” ‘嘭’! 得意洋洋的老人,他的头颅骤然炸开,爆成了一团粘稠的血浆。 一支黑漆漆的骨箭从极远处激射而来,直接爆开了他的脑袋,不过三寸长的骨箭威力惊人,黑日教首刚才疯狂冲撞,都没能撞开的地水火风禁锢结界,居然被这骨箭轻松破开了一个拇指粗细的窟窿。 虚空中,残留着肉眼清晰可见的极细轨迹。 顺着这一抹黑漆漆的,好似烙印在虚空中的轨迹望去——在场众人实力都足够强大,透过那细细的,贯穿了深深岩层的箭孔,他们看到三千里外,一座突兀隆起的剑峰上,一支一百零八人,身披黑色长袍,通体萦绕着森森黑气的队伍正结成巫阵。 为首的一名黑袍男子,手持一张长有一丈的巨弓,正吐着血,缓缓的在弓弦上,搭上另外一支只有三寸长短的黑色骨箭。 巨弓,小箭,被弓弦反震之力震得大口喷血的黑袍男子! 结阵的一百零八人,除了操控巨弓的男子,其他一百零七人,也都是面色发白,一个个气血大损的模样——很显然,这长弓固然威力巨大,一击就将那实力可怕的金发老人抹杀,但是使用它的代价,也是可怕到了极致! 黑日教首笑了起来:“是啊,这是一个陷阱,这是一个圈套,所以,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呢?” ‘嗤’的一声,高颧骨的刻薄妇人头颅也猛地爆开。 又一支黑色骨箭破空而来,轻松爆开了她的头颅,将她的灵魂瞬间……抹杀? 不,不,不,不是抹杀,而是和那金发老人一样,她的灵魂,在黑色骨箭爆开她头颅的一瞬间,灵魂就被黑色骨箭一口吞了下去。 骨箭同样轻松的贯穿了深达数里的岩层,抹杀了这个金发妇人后,在强大的禁锢结界上,生生破开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两个箭孔,让禁锢结界的威能大幅流散,黑日教首脚下黑云浮荡,她化为一抹流光,在结界中灵巧的上下左右的腾挪了一番,然后巧笑嫣然的悬浮在了禁锢结界正中:“所以……这个陷阱,究竟是谁上当了呢?” 黑日教首举起右手,两枚三寸短箭悬浮在她掌心,金发老人和金发妇人小小的虚影,在短箭上疯狂的跳动挣扎,隐隐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嗥声。 “放心吧,得了你们的灵魂,回去后,我会亲自剖解你们,将你们脑子里的所有阴谋诡计,全部挖出来。”黑日教首满意的叹了一口气:“无论你们勾结的叛徒是谁,只要我抓住一点蛛丝马迹,他们就会被彻底的清洗掉!” “所以,这一百零八人,可就是你最心腹的‘黑日巫卫’喽?” “灭杀了他们,你这位黑日教首,哪怕今日逃脱了,也是无力再掌控整个黑日教会了罢?” 低沉,略带一丝磁性,极其好听的嗓音远远传来。 下一刻,无数条强光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顷刻间覆盖了那座三千里外的剑峰。 毁灭之力冉冉升腾,巨大的黑色蘑菇云笼罩千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何谓巫耶(上) 阿兹特城外。阿兹特城外。 颇有一点仓鼠症收藏癖的刑天鲤,欢天喜地看着远处一大群极活跃的,蹦蹦跳跳直奔了过来的僵尸群。 他身边,已经有超过三百万僵尸,摩肩擦踵的站成了一团。 所谓派兵列阵,‘人过一万,无边无岸’,一万人若是排成了队列,绵长的队伍端的是犹如一条长蛇,一眼看不到尽头。 三百僵尸聚集在一起,更是黑压压宛如一片小小的汪洋,在刑天鲤身边不断的蠕动。 低沉的嘶吼声中,循着刑天鲤的意志,几头积年的大秦鬼将,比比划划的指挥着那些鬼奴,在阿兹特城下方,开始了派兵列阵。 从一字长蛇阵到两翼雁翎阵,再转天地人三才阵,然后是四相合杀阵,再转小五梅花阵,随后是六合奇门阵,再七星,而八卦,后九宫,最后是十方俱灭阵……啧啧,老华夏历朝历代的军阵精髓,在这异域世界的生存基地市外,演绎得是淋漓尽致。 奈何,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那城墙上固然有委员会的精锐值守,却哪里看得懂下方这一大片蠕动的僵尸,其变化的阵列中,居然隐藏了如斯杀机? 更大的一群僵尸奔到了近处,刑天鲤的屁股都已经离地了,准备进阿兹特城内公干呢,琢磨了一会儿,他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反正,不着急这么一会儿,是吧? 美滋滋的,净世白莲冲着那几近有五百万的僵尸群当头一朝,丝丝缕缕白光落下,这些面容狰狞,低沉嘶吼的僵尸,瞬间变得亲善可爱,蹦跳奔走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丝丝缕缕的污浊邪气从这些僵尸体内不断洗涤出来,无数肉眼看不到的鬼奴欢天喜地、龇牙咧嘴的围在了这些僵尸身边,只待他们的身子骨被洗涤干净了,就赶紧扑杀进去,抢占其中最强大的几具几达金仙之境的大僵尸。 然后,刑天鲤就感受到了地下传来的剧烈震荡,虽然震荡的辐射范围不大,但是刑天鲤敏锐的感知到,震荡的核心部位,其杀伤力妥妥的达到了金仙境! 阿兹特城内,传来了一片惊恐的呼喊声,‘哗啦啦’一声巨响,一段儿里许长的金属城墙轰然崩塌,城墙后面的几座金属楼宇也猛地倾斜,地面上露出了一个直径百丈的大坑,一缕缕奇异的四色流光,透过大坑不断的照了上来。 四面八方传来了尖锐的警哨声,大群大群的委员会精锐士兵仓皇奔来,迅速封锁了附近数里之地。但是很快,有身边缠绕着狂风、烈焰的高手腾空,厉声呵斥着,将这些士兵驱赶出了老远。 “海尔法执行委员,正在缉捕黑日教会邪魔,封锁四周,一切有嫌疑,有异动者,杀无赦。”冷厉的声音响彻虚空:“任何异动,先杀了再说!” 城外,刑天鲤猛地抬起头来。 嗯? 说什么? 某个叫做海尔法的委员会执行委员,正在缉捕黑日教会的‘邪魔’? 刑天鲤之所以来阿兹特城,就是按照旒瑆三女提供的情报,阿兹特城中,有一处黑日教会的重要分舵,重点就是,这座分舵的舵主,是旒旌这一系的嫡系。 黑日教会的总坛,居无定所,主旨就是流窜四方,四处捣乱,拼命的折腾、祸害委员会和万神殿,却绝不给两大势力打击到自己的机会。 旒瑆三女跑去泰兰星逍遥快活了许久,她们也闹不清,现在黑日教会的总坛究竟跑去了哪里——其实,严格意义上,黑日教会就没有真正的严格意义上的总坛,黑日教首和一众核心长老,全都是游离四方,各管各的! 刑天鲤想要和这些家伙商议,将三百万黑日教会的主干嫡系,迁徙到东国神州,只能先到阿兹特城,找到这里的分舵舵主,有他想办法去联系黑日教会的高层才行! 三女身为黑日教会的圣女,她们掌握的重要分舵,当然不仅仅是阿兹特城一处。 但是刑天鲤从那处世界通道溜了进来,距离那个戍卫基地最近的,就是阿兹特城,他当然将首站放在了这里——而阿兹特城,居然正在上演缉捕邪魔的好戏? 净世白莲冉冉旋转,一片莲花飘落,落在了刑天鲤手中,幽光闪烁,凝成了通天妙竹本体形态。手一抹,细细的竹竿‘嘤’的一声剑鸣,刑天鲤身边顿时有丝丝缕缕可怖的剑芒宛如烟花一般跳跃而出。 被缉拿的,可不要是阿兹特城的黑日分舵舵主,如果是,刑天鲤可是要出手了。 阿兹特城的这位黑日教会舵主,他除了职位重要,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更是旒旌嫡亲的伯父,是她父亲这边的核心血裔。 错非家族中有类似于黑日教会‘封疆大吏’级的人物,你以为,以旒旌的性格,她那个巫女,真的是纯粹因为她天赋卓越、冠绝天下,而被挑选上的么? 剑光浮荡间,刑天鲤还没发动,十二道辉辉煌煌的气息就冲天而起。 强横,宏大,却不精纯,更不玄奥。 这般气息,就好似一个身高万丈,智商却仅仅等同猫狗的魁伟巨人,‘嗷嗷’傻笑着,喷着涎水,光着屁股,拎起一根熊熊燃烧的巨木,‘呜呀呜呀’的胡乱挥打。 力量绝强,更兼气势逼人。 但是在真正的好手、高手、绝顶高人眼里,这般魁伟的巨人,遍体都是弱点,随手一击,就可将其爆杀当场。 这就是委员会这些基因飞升的家伙,他们最大的不足了。 他们掌握了力量,他们有着很强的力量,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们对于力量本质的掌控,简直堪比弱智——刑天鲤隐隐觉得,正统的修炼者,大概一个炼气化神的道人,在对力量本质的掌控上,都要胜过委员会的这些金仙大佬。 下一瞬,‘嗤’的一声。 一道极细的黑光从极远处激射而来,黑光撕裂虚空,在空气中留下了极细、极长的轨迹,迟迟不肯消散。 刑天鲤瞳孔一凝——这是一支三寸骨箭,他看清了这骨箭的来势,但是刑天鲤也判断出,如果这箭是冲着他来的,他也只能硬挡,完全不可能闪避开来。 十二道强横的金仙级气息,骤然就消失了一道。 下一瞬,又是一道极细的黑光从三千里外激射而来,于是,剩下的金仙级的气息,又消失了一条,只剩下十道气息虚浮、驳杂,透着一股子被吓坏的小白兔一般的虚弱感。 刑天鲤目光已经锁定了骨箭来袭之地。 三千里外,孤峰之上,一百零八名身披黑袍,气息悍然达到了金仙级的魁伟大汉,正组成了一座‘后羿落日箭阵’,为首的大汉正吐着血,双臂颤颤巍巍的,将第三支骨箭打在了那张巨弓的弓弦上。 刑天鲤喃喃道:“黑日教首,居然在阿兹特城?这可真是,巧了!” 他既然来三月世界,亲自接应黑日教会的人,他自然要从旒瑆三女那里,将黑日教会的底细摸清楚——这一百零八名金仙级的大汉,分明就是黑日教首身边的‘黑日巫卫’嘛。 他们虽然‘仅仅是’金仙级的修为,但是一百零八人组成的战阵,可以轻松截杀太乙大能。 尤其是这座‘后羿落日箭阵’,配合上这张黑日教会当年不惜成本锻造的‘巫灾弓’,真有羿落九日的可怕威能。 ‘巫灾弓’,名字极难听,其来历,也是可怕。 乃是当日东国神州,古三家联军侵入三月世界,和这一方世界的土著连年大战,损失惨重的大虞、大夏、大商三家巫族,骨子里的凶戾之气发作,在这一方世界屠戮兆万亿,收集无数生灵的骨殖、筋皮,用无量精血、阴魂淬炼而成的大凶器。 这玩意儿,乃是黑日教首‘随侍七宝’之一,在黑日教会内部的地位,堪比尚方宝剑,乃是历代黑日教首震慑内部,诛杀不臣的刑罚重器。 刑天鲤正在默默念叨这些黑日教会的内部情报,就看到漫天强光闪烁,四面八方,虚空中,超过三万架形制奇异,通体椭圆形,长径百丈,短径十余丈,遍体漆黑毫无反光,更似乎要将虚空中所有光线都吞噬下去的重型飞行器,齐齐以瞬移之态挪移了过来。 三万架飞行器的头部骤然一亮,从黑洞一般的黑色,变成了可怖的,足以刺瞎人眼的炽白色。下一瞬,恐怖的‘飕飕’裂空声惊天动地,数万条强光齐齐笼罩了那座孤峰,漫天白光铺天盖地,宛如暴雨一样落下。 那座高有万丈许的孤峰顷刻间灰飞烟灭,一根直径数百里的黑云裹着红火、红雷,‘咯啦啦’乱响着直冲高空,一直冲起来近万里高,这才冉冉向四周扩散开来,化为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灭绝性的冲击波向四周疯狂涌动,只是一个弹指间,第一波冲击波就带着让刑天鲤都悚然的可怖辐射,带着灭绝一切的污浊混沌之力,带着让紫绶道衣都嘶吼惊悸的高温,翻翻滚滚的横扫数千里,直接冲到了面前。 刑天鲤一声闷哼,四周三百万僵尸骤然化为一座‘八门金锁阵’,强横的肉身之力连贯一气,凝成了一座金汤城池,无铸力量锁定地脉,强行和方圆数万里的大地硬生生凝成一体。 ‘嗡’! 八方光柱冲天而起,和横扫而来的冲击波狠狠撞击。 可怖的巨响如连绵春雷,震得阿兹特城内那些在外值守的士卒精锐当场炸成了大片血雾。八门金锁阵岿然不动,而阿兹特城面朝爆炸中心的那一面金属城墙,厚重的装甲寸寸碎裂,崩碎的墙体刚刚飞起,就被高温融成了赤红色的金属汁液炸得满天都是。 ‘嗡’! 阿兹特城的城防大阵终于开启,在冲击波摧毁了外围数百座巨大的金属楼宇,轻松毙杀了近千万贫民、贱民后,一道厚重的黑光腾空,化为巨大的鸡蛋壳覆盖住了整个阿兹特城。 冲击波绵绵而来,厚重的黑光‘轰’的一声崩解。 城防大阵继续运转,黑光崩解的同时,又有十几座外围的金属楼宇粉碎,然后黑光再次凝聚,再一次生生的挡住了绵绵而来的冲击波。 如此弹指间,城防大阵崩碎、重启数十次,小半个城区,数千万百姓悉数灭绝,最终一道雷光从天而降,伴随着绵绵雷霆声,一只直径百里的雷霆大手封住了残留的城区,这才将城防大阵稳定了下来。 而城墙外,直径数十里的厚重岩层冲天,崩碎,扎成了漫天灰烬。 遍体都是细细鸦羽的黑日教首冲出了地面,刚刚的禁锢结界再被破开了两个细小窟窿后,结界的稳定性被破坏,黑日教首身边,十几件流光溢彩的巫宝齐齐发动,直接蹦碎了禁锢结界,强行闯了出来。 十名委员会的金仙大佬大口吐着血,气急败坏的紧追不舍。 黑日教首嘶声长啸,冲到了离地百里的空中,双眸喷出数十里长的细细黑光,直勾勾的盯着被漫天火光、污云覆盖的,之前一百零八名黑日巫卫拉弓射箭的孤峰位置。 那座孤峰,已经彻底消失。 这一方世界,如此坚固的天地,如此坚固的砂石,石子的密度平均在泰兰星十倍以上的坚固构成,那么大的一座山峰,凭空蒸发了。 厚重的大地上,被生生破开了一个直径三百里,深达千里的大坑。 这些飞行器射出的强光,其威力一如海格力的自爆,所有能量都是内敛的,是塌陷的,光束的威力,绝大部分都用在了组阵的一百零八‘黑日巫卫’身上。 饶是如此,依旧在大地上造成了这么可怕的破坏。 庞大的坑体,无数山石悉数汽化。 可怖的高温蒸汽正朝着四周涌动,带来一波一波灭绝性的狂暴冲击……而大坑内部,光溜溜的坑壁上,如瀑布一样的熔岩正在疯狂滚落,不时有地层中的坚硬金属成分,一时间没能彻底熔化,受热不均匀的金属疙瘩,正好像炮弹一样不断炸开。 ‘轰轰’巨响隐隐传来。 那座孤峰附近,原本有几座小型的生存基地市,在委员会无差别的打击下,那几座小型生存基地市早已灰飞烟灭。 一波波的高温火光、雷光烟云,正翻翻滚滚冲向更远处的生存基地市。 一道又一道强光从天而降,化为巨掌,护住了数千里外那一座一座规格和阿兹特城相当,或者规模更大、人口更多的基地市。 每一道强光,每一支巨掌,都意味着一尊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存在。 渐渐地,九道强光凝成的巨掌护住了九座大型基地市,同时也从四面八方,封死了黑日教首可能逃窜的方向。 巨掌闪烁,每一道巨掌上方,都有一道发色、眸色,都完全呈暗金色,甚至暗得隐隐发紫的人影,悄然从虚空中出现。他们带着莫测的微笑,遥遥锁定了浮在空中的黑日教首。 他们的气息,强得可怕。 之前那十二道气息,如果说是万丈巨人,那么这九个男女,他们的块头,起码也在百万丈以上——当然,他们的气息极其宏大,但是他们对于力量的掌握,对于力量本质的剖析,却是非常的低劣。 他们的气息同样虚浮,有一种根基不稳的感觉。 按照刑天鲤的判断,这九个家伙对于‘道’的感悟,对于世界法则、世界本质的理解,大概相当于刚刚经过了一次到两次雷劫的——地仙罢? 地仙,不过散数,未入真流! 阿兹特城上方,那支雷霆巨掌的巨人突然转过头来,深沉的看了一眼被数百万僵尸组成大阵,拱卫在正中的刑天鲤。 “嗯?早就听闻,黑日教会有操控不死流荡者的邪恶力量……黑日教首,这是你的暗子罢?除了一百零八巫卫,你居然还在暗中布置了这样的邪魔接应,果然是,一如情报中所言,你真是够胆小、够谨慎、够贪生怕死的。” 刑天鲤瞪大了眼睛。 嗯? 黑日教会有操控不死流荡者的邪恶力量? 哦,你们说得是,制造巫法傀儡的手段?旒瑆三女她们说过,黑日教会的确继承了巫傀之道,但是这一方世界大道迥异,这些僵尸体内充斥着不可接触的邪恶污秽,以黑日教会的手段,巫傀之道最强的那位太上长老,一次性也不过能操控上千支僵尸! 道爷身边,有足足三百万僵尸列阵! 看清楚啊,混蛋,三百万! 不是一千嘿! “邪魔外道,该死!”雷霆巨掌的主人,是一尊身高一丈三尺,身形魁梧,深银色的制服下,一块块肌肉轮廓极其鲜明的魁伟汉子。 他气息浑厚,气质霸道,见到刑天鲤,随意点评了两句后,右手一挥,一柄电光缭绕的雷霆巨斧就出现在手中。 刑天鲤眯了眯眼睛。 这斧头,材质很不错啊……单单看那色泽,看那光泽,刑天鲤就判断出,这柄重斧,起码使用了十二种最顶级的灵材,用正经修炼者的手段,冶炼成了极品的‘雷泽金’! 那是锻造雷属性仙器的特异合金,若是锻造得当,甚至能铸造出太乙之上的重器。 但是这大汉手中的重斧嘛……这炼制的手段,这铭刻的符纹,内部构建的阵法——啊呸,就算刑天鲤现场找一条野猪,将它打出‘屎’来,那一坨猪‘屎’的品质,都要比这大斧的铸造手法强出这么一丝丝啊! 可以炼制太乙之上重器的‘雷泽金’,这厮居然只炮制出了一件顶级的天仙器? 刑天鲤正忙着翻白眼呢,那大汉已经随手将斧头投掷了出来,狠狠劈向了刑天鲤——他大抵以为,刑天鲤挨了这一斧头,是死定了,所以随手丢出斧头后,他又看向了黑日教首,根本懒得多看刑天鲤一眼……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何谓巫耶(下) 这一击。 声光效果极佳。 雷霆万条,喷涌数里,寒森森的大斧头看上去端的是明晃晃、锋利无匹。 刑天鲤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收起了‘八门金锁阵’的防御力量,任凭这一斧头劈在了自己的身上——壮汉的力量,很强,但是这柄斧头,一般。 一如刑天鲤预料的那般,就听一声雷鸣炸响,大汉附着在大斧上的雷霆之力,劈得刑天鲤遍体麻痹,无数条极细的雷劲在他体内汹涌流淌,劈得他满头长发一根根竖起。 不过如此。 大汉的雷霆之力总量极其庞大,甚至足以化为直径百万里的雷霆汪洋,淹没整整一块大陆。但是这雷霆之力的本质,略显不足,也就是正统修炼者,寻常地仙,最多刚入门的天仙,全力施展五雷咒的那个层次。 这般雷霆之力,数量再庞大,也拿刑天鲤没辙啊。 就是浑身肌肉乱抖的水平,想要杀伤他,这般层次的雷劲,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巨响声中,紧随着刺耳的碎裂声——大汉的这柄雷霆大斧,在刑天鲤的脑壳上荡起了大片火星,大片碎渣迸溅,巨斧的斧刃上,深深被刑天鲤的脑壳,崩出了人头大小的一块残缺。 扭过头去,对刑天鲤不屑一顾的大汉一口老血喷出,猛地回头,一脸呆滞的看着刑天鲤。 刑天鲤微笑看着大汉:“你们居然,也学会了祭炼本命仙器啊?可惜了,祭炼的手段糙了点,不然的话……” 刑天鲤很惋惜的吧嗒了一下嘴。 真可惜了。 大汉将这柄大斧头,当做本命仙器来祭炼的,但是祭炼的法门,极其的低劣,他和这柄大斧头之间‘性命交修’的‘融合度’,不够。 换成真正的本命仙器,被刑天鲤反震破开这么大个窟窿,这大汉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才对。但是现在,他居然只是吐了一口血,这就太让人失望了。 谈笑间,刑天鲤大袖一挥,体内三百六十口小鼎齐齐震荡,可怖的吞噬之力从袖口席卷而出,被崩飞的大斧头刚刚飞起百多丈高,还没来得及遁走,就被他一袖子兜了进去。 一口小鼎冒出滔天巫炎,滚滚青铜色神光充斥整个命穴,就听‘嗤嗤’声响,大斧头在弹指间被炼化一空,十余种极珍贵的后天灵金被反本溯源,被刑天鲤生生提炼精纯。 刑天鲤兴奋得心肝肺子都在哆嗦。 这可是十几种后天灵金啊,落在炼器大师手中,铸造太乙仙器,甚至是大罗仙宝,乃至是后天灵宝都是颇显体面的。 而刑天鲤如今的修为么,以他‘斡旋造化’的神通层级,先天之物他还力有不逮,但是后天之物么……磅礴的太初之炁在一口口小鼎中快速涌动,随着刑天鲤吸纳在小鼎中的一座座山头疯狂消失,小鼎内,一块块后天灵金不断涌了出来。 略吃力,耗费极大,但是的确是造化出来了。 刑天鲤微笑。 紫绶道衣中,一处处小空间内,一块块后天灵金不断被倾倒了进去,紫绶道衣一点点炼化这些后天灵金,自身的柔韧度和强度,顿时一点点不断提升。 不仅是紫绶道衣。 还有化为净世白莲的通天妙竹内部,一根三百丈长,之前星月、苏菲、玛索举办大型祭祀,耗费了小山般的黄金、白银、水晶、宝石,从那位不知名主宰那儿淘换来的,巨大无比的先天甲木,也正在被通天妙竹一点点吸纳。 先天甲木,固然威能磅礴,能极大的增强通天妙竹在某些方面的底蕴。 但是杀伐之器么,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先天甲木。 先天甲木能够让通天妙竹无比坚韧,坚不可摧,但是想要增强其杀戮的力量,还是要‘金’之材料,才更契合‘杀戮’的奥义。 随着一块块小小的灵金不断融入通天妙竹,这件本命宝贝对先天甲木的吸纳速度也开始不断提升,宝贝各方面的属性都在飙升。 反馈在外界,就是方圆里许,由通天妙竹所化的净世白莲,其喷出的白光,更精纯,更庞大,拥有的净化之力更加的直指本源。 刚刚那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将新赶来的那数百万具僵尸冲得满地乱滚。 有着仓鼠症、收集癖的刑天鲤,在力量飙升的净世白莲辅助下,快速清空了这数百万具僵尸体内的污浊邪力,一条条鬼奴欢啸着扑进了他们的躯体,然后迅速操控着新得到的躯体,融入了刑天鲤身边的‘八门金锁阵’中。 ‘呛琅’! 净世白莲消失,刑天鲤手持完本形态的通天妙竹,朝着悬浮在空中,正一脸诡秘看向自己的黑日教首打了个稽首:“福生无量,道友,这个……” 抬头看看天,三轮黑月高悬。 刑天鲤抬头的时候,黑月中,三尊不可思议的邪异存在同时扭转头,好似要朝着刑天鲤望了过来。 冥冥中莫测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刑天鲤急忙低头,干笑道:“嘿,这世道,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的,呃,这位道友,安好?你那一百零八位下属……” 刚刚还在大口吐血的壮汉,还有他的几个伙伴,齐齐狂笑起来。 尤其是这刚刚损失了本命宝贝的大汉,极憨直的笑道:“是啊,一百零八黑日巫卫,嘿嘿,黑日教首,你终究是落入了圈套,任凭你有多谨慎,多小心,你还是被我们设计了……一百零八黑日巫卫陨落,你心痛么?你心焦么?你是不是,害怕了啊?” 这大汉口里喷吐着粘稠的电浆,指着刑天鲤厉声吼道:“你就算还埋伏了这么个小子在这里,哪怕他能控制百万不死流浪者……” 大汉的咆哮声突然戛然而止。 他和几个伙计,全都一脸痴呆的朝着刑天鲤看了过来。 完球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啊? 寻常黑日教会玩傀儡的长老,控制数十、数百,顶了天上千个天仙级的僵尸,就足以对这些生存基地市造成极大的威胁。 可是之前他们遇到过的,最难缠的黑日教会长老,也只是操控上千僵尸。 而刑天鲤身边,何止百万? 前后两个大群的僵尸加在一起,这已经有上千万天仙级的僵尸,在他身边,按照八卦八门方位,组成了‘八门金锁阵’。 千万…… 天仙? 这两个词,是怎么组合在一起的? 口里电浆喷涌,宛如粘稠的浆糊一样,顺着嘴角不断淌落,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喷洒电光的大汉干巴巴的说道:“黑日教首,你这是从哪里招来的怪物?千万不死流浪者?你开什么玩笑?” 黑日教首一脸诡秘的看着刑天鲤。 天地良心,这可真不是她的埋伏。 她也很想知道,刑天鲤是用什么手段,操控了千万数量天仙级的僵尸——须知道,这个世界的僵尸,体内充斥着可怕的污秽邪力,这般邪力,就算是黑日教会中实力最莫测的,最精通傀儡之道的太上长老,也要耗费大半年时间,才能清理一头,操控一头。 上千头天仙级僵尸,单单清理它们体内的邪力,就要耗费小一千年时间。 而这个该死的世界,在那三轮黑月的污染下,哪怕是太乙级的太上长老,其寿命也不过三千年就是极限。一千头僵尸,就是理论上的极致了,不可能再多了。 黑日教首干巴巴的说道:“我,与他,并无干系。” 嘴里含着一大口电浆的大汉呆了呆,然后疯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和他,没关系?你和他,真的……” 黑日教首很认真的、很耿直的点了点头:“我和他,并无关系。以你们在我们内部安插的奸细,应当知道,‘傀’长老他就操控了一千零八十头傀儡,演出一幕天绝傀儡戏,这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了。” “千万傀儡?呵,这不可能!”黑日教首叹了一口气,她眯着眼,认真打量着刑天鲤:“这位道友,若是愿意投入我黑日教会……” 口中电浆猛地喷出数百丈远,这身形魁梧,一根直肠子的大汉疯狂的怪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他和你没关系?他不是你预先安排的伏兵?那么,你完蛋了,你完蛋了……黑日教首,你的一百零八黑日巫卫已经被我们歼灭,四面八方,都已经被我们彻底封锁,你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和这大汉一并出现的,气息森然,发色、瞳色尽成暗金色的男女,一个个同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哈,这个掌控了千万僵尸的可怕存在,不是黑日教会的人? 那就,没问题了。 刑天鲤满肚皮崩溃的看着这些家伙——喂,你们脑壳里,在想什么呢? 他冉冉腾空,四面八方,千万天仙级的僵尸,体表也有森森血气奔涌——这些操控了他们肉身的鬼奴,同时得到了刑天鲤《大力秘魔尊神经》的传授,正在按照这部经典内的诀窍,强行推动这些强横僵尸体内,那几乎凝固成一团金丹的肉身之力。 《大力秘魔尊神经》,和通天御灵幡中,原本那些甲士凶鬼修炼的《大力鬼王经》源出一脉,都是太古顶尖的教门,供自家门下护法修持的根本功法。 《大力鬼王经》,是鬼修法门。 而《大力秘魔尊神经》,则是极端速成的魔道宝典——拥有肉身的‘生物’,其肉身越强,修行的速度就越快,以血肉之力推衍秘魔神力,其力量本质高绝,更有无穷的斗战神妙。 这些僵尸,最弱的肉身之力,都堪比体修天仙啊。 他们齐齐运转《大力秘魔尊神经》,呼吸间,庞大的肉身力量,就催生出了第一缕秘魔神力,亮晶晶、暗红色、宛如污血的秘魔神力在体内涌动,强行撑开了这些僵尸体内干瘪、淤堵的经络,一处处窍穴不断开辟,当即就有一声声雷鸣绵绵响起。 本来,这些僵尸纯粹只有肉身之力,他们只能在地面蹦跳如飞,却是无力飞行的。 随着第一缕秘魔神力的出现,这些僵尸整整齐齐的维持着大阵,紧随着刑天鲤飞上了天空……一里……三里……五里……十里……百里…… 在众多委员会高手扭曲而惊惶的面孔中,刑天鲤庞大的‘八门金锁阵’,来到了和黑日教首平齐的百里高空。 森森污血色秘魔神力涌动,一缕缕粘稠的血光连系着一尊尊面容狰狞的僵尸。枯瘦如柴,更兼肢体扭曲奇异,多有三头六臂、背生双翼、遍体骨刺等狰恶形态的僵尸们,随着秘魔神力的运转,他们的血肉逐渐充盈。 气息,更庞大。 肉身,更强悍。 “我……”口吐电浆的壮汉低沉的骂了一句粗口,极难听的粗口。 因为这一方世界天地环境的关系,这些天仙级的僵尸,他们就算蹦跶起来,最多也不过蹦跶数十丈高,那些钢铁城墙,还有上面无数的高科技枪炮,能够有效的防御这些僵尸群的侵袭。 但是,这些家伙学会飞行了啊! 墙壁还有个屁的用处! 原本,凭借着高来高去的各种飞行器,一座座生存基地市还能维持有效的交通沟通。可是随着这些家伙学会了飞行,未来那些寻常的飞行器,不就是活靶子么? 当这一群规模庞大的僵尸冉冉飞上天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方天地,委员会和万神殿所属的所有生存基地市,真正的‘苦日子’,甚至是‘灭绝日’,就要降临了。 黑日教首一脸僵直的看着刑天鲤,她骇然道:“你,怎么做到的?” 刑天鲤则是很好奇的看着她,沉吟片刻,刑天鲤轻声道:“你不是,真正的,黑日教首罢?呃,你是她的贴身侍女‘黑鸢’?” 黑日教首……不,黑日教首的贴身侍女黑鸢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刑天鲤:“哈?” 四面八方,那些委员会的高手,还有超过三万架橄榄形飞行器中的委员会精英们,一个个齐齐惊呼出声——什么玩意儿?他们折腾这么久,好容易勾引进圈套的‘黑日教首’,居然是个冒牌货? “开什么玩笑?”黑鸢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知道,这次的行动,有点诡异,所以,我带来了一百零八黑日巫卫呢……可惜,被他们埋伏到了。” 刑天鲤用力的摇了摇头:“那一百零八个在远处放暗箭的家伙啊?这些家伙埋伏的火力,够够的,所以,炸得尸骨无存了。但是,他们也不是正经的本尊在此吧?” “万年老槐木树心炼制的替死傀儡,用一斤二两三钱本体的血肉融入其中,就能炼制出和自身气息、修为、境界、实力,完全一样的替命傀儡,顶替自己战斗一个时辰。” “他们距离这里,不会远,但是,刚刚被炸飞的他们,的确不是他们本尊吧?” 刑天鲤微笑,他的灵台紫府上,《原始巫经》喷涌着无数的烟火文字,将万年老槐木树心炼制替命傀儡的手段,以及揭破和破解的手法,清清楚楚的展示了出来。 黑鸢的脸色骤然一僵。 刑天鲤微笑道:“你……不,是真正的黑日教首,用替命傀儡,糊弄这些家伙,就是想要让这些家伙以为,你真的陷入了绝境。嗯,你想要引出和这些家伙合作的人?” 黑鸢的面皮抽抽,抽抽,她身边,几件巫宝急速闪烁出迷离的光芒,一副恨不得当头打死刑天鲤的架势。 刑天鲤则是看向了四周埋伏的那些委员会高层。 他叹了一口气:“嗯,前因后果,听你们嘀咕了这么久,你们也是设下了好几层圈套罢?啧啧,一通折腾,都是为了真正的引出黑日教首。” 四周,煞气涌动。 超过三万具飞行器的头部闪烁着刺目的白光,可怖的杀意锁定了刑天鲤和黑鸢。 远处,低沉的冷哼声传来,一名头发纯白,眸子整个变成了暗金色,色泽近乎发黑的老妇人,披着一裘残破的长衫,手持一根权杖,缓缓的踏空行来。 她冷声道:“你说,这个女人,不是我们要设计的黑日教首?” “怎么会呢?” “为了引出她,我们选中了海尔法,操控了他的神魂,给他植入了全套的计划。然后,海尔法‘自发’的以为,他得到了某些人的合作,他拟定了计划,控制了被选中的海格力……整个计划,前后延续了十几年,今天,终于引出了这个女人。” “你却说,我们弄错了?” 刑天鲤看着黑鸢,笑道:“让你主子出来吧,咳,贫道找她,有点正经事要谈……她应该,就在不远处吧?” “伪造一百零八黑日巫卫被击杀的假象,让你这个从小就和她同进同出同起居,甚至修炼的功法,修为进度,实力境界都相仿,情如姐妹的黑鸢,陷入看似必死无疑的绝境……就是想要引出,和他们合作的叛徒吧?” “可是,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情?” 黑鸢看着这个轻轻松松两三句话就揭破了自家所有盘算的不速之客,咬着牙冷声道:“弄错了什么?” 刑天鲤笑道:“黑日教会的根基,是古三家的巫族啊……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下一瞬,刑天鲤身形骤然一动。 ‘八门金锁阵’,千万天仙级僵尸的第一缕秘魔神力灌入刑天鲤体内,将他的身躯直接撑爆到三百丈高下。他瞬移到了那口吐电浆的壮汉面前,当面一剑劈下。 一声惨嚎,大汉崩碎。 刑天鲤再次出剑,他身前、身左、身右,三千条橄榄形飞行器齐齐凌空爆开。 他身形闪烁明灭,万亿个弹指间,他闪烁到了剩下八名气息可怕的委员会所属面前,通天妙竹荡起滔天的剑芒狂潮,将他们一击彻底覆灭,连一缕发丝都没留下。 “所谓的巫呢,是从来不屑于用这些弯弯绕的算盘的。” “管你有亿万种谋算,道爷只管一剑,问题就解决了。” 刑天鲤笑呵呵的看着黑鸢,下一瞬,数万条可怕的高温强光攒射在了他身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三圣入命(上) 漫天的光,凝聚一团。 八重血色牌坊,浩浩荡荡,辉辉煌煌,喷吐出万丈血气霞光,从极细微一点处骤然向外一放,漫天的强光顿时齐齐爆开,居然没有一道光能碰触到刑天鲤一根头发。 千万转修《大力秘魔尊神经》,自身肉体力量,最弱也达到了天仙境的僵尸,在鬼奴附身后,组成的大阵,可斩太乙,都战大罗……区区两万多架飞行器,哪怕每一道强光的攻击强度,都达到几乎天仙圆满的水准,数量上的差距也太大了。 刑天鲤盘踞大阵核心,任凭四面八方的飞行器胡乱攒射,他不紧不慢的挥动通天妙竹,一剑挥出,就是一亿两千九百六十万条剑光喷薄而出,顷刻间十万条剑光向内塌陷压缩,凝成一条,最终就只剩一千九百六十道剑光在闪烁。 每一道剑芒,都是正常十万条剑光的威能合一。 如此可怖的剑势,以刑天鲤如今之力,一剑挥出,依旧是手臂酸麻,五脏六腑都震得直颤悠。 但是剑势一出,每一条剑光都命中一架椭圆形飞行器,哪怕这些飞行器使用的尽是品阶极高的灵金铸造,更有奇异的防御力盾遮蔽四方,剑光轻轻一扫,飞行器就好似豆腐一样被轻松撕开。 惨嚎不绝。 每一架飞行器中,都有上百委员会精锐坐镇其中。 剑光过处,这些实力相当于炼气化神境界的委员会精锐,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连同那些飞行器一并,被灭绝了生机。 一剑划出,就是十几万条堪比炼气化神修士的神魂在空中乱飞。 通天御灵幡狂震,巨震,手舞足蹈的乱震,这些委员会精锐的神魂,可比刑天鲤在西陆战场上收集的那些鬼奴灵魂强出太多,任何一条精锐的神魂,都是寻常凡人灵魂的千倍以上的强度。 都不提质量,但说数量,这十几万条精锐神魂,就堪比十数亿鬼奴的灵魂总量,将其慑服后,无论拿来炼阵,或者附身这些不死浪荡者僵尸,都是极好用的。 幽光闪烁,一道道委员会精锐的神魂哭喊着被通天御灵幡吸走,一抹抹灵光强势镇压,生生磨灭了他们的灵智,在他们灵魂核心处打下了众生奴役的烙印。 弹指间,刑天鲤连出数十剑,每一件都是亿条剑光璀璨闪烁,随之迅速塌陷凝聚,千多条极凝炼的剑芒激射,将一架架飞行器撕成粉碎。 于是,超过三万架战力惊人的飞行器覆灭,几近四百万委员会的精英战士,其神魂被通天御灵幡彻底收割。漫天都是飞行器的碎片喷烟冒火向下坠落,可是还没落地,就被一道道青铜色神光一卷,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飞行器使用的材质极佳,密度极高,如此‘小小’的一架飞行器,看似体积不大,质量却超过了千万吨。刑天鲤将这些碎片收纳在三百六十处命穴的小鼎内,青铜色巫炎旋转,磅礴的太初之炁奔涌而出,顿时浑身好生爽利。 “哈,不过如此。”刑天鲤放声狂笑:“黑日教首,道友请看,这才是我们巫的做法!” “管你多强的外敌。” “管多奸诈的内奸。” “吾有一剑,请诸位去死——巫之道,以武横压八方,护我黎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尽可死绝矣!” 这就是‘巫’啊。 蛮横,霸道,粗鲁,凶戾。 巫不乏热血,不缺感情,但是他们的热血,他们的感情,只会朝向自家的族人,自家庇护的黎民……非我族类,死绝了又如何?巫,绝不会有任何的怜悯,更不会有任何的慈悲! 如此决绝的性格,或许注定了巫迟早要从历史的舞台上退下,或许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成为天地永恒的主角……但是又如何呢? 盘古血脉在体内涌动,三百六十道由天地十二主脉之力衍生的大道法则在齐齐震鸣,刑天鲤眸子里闪烁着深邃的幽光,奋起全部力量,朝着前方那些气息强横的委员会大佬劈了下去——‘巫’的宗旨,他很喜欢。 什么圈套,什么陷阱? 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复杂事情做什么? 你们之所以要算计来,算计去,无非是,实力不够啊……而一个实力不够的‘巫’,你何德何能,什么资格,称自己为‘巫’呢? 十万剑合一的剑芒,每一道都如天河匹练,撕裂虚空。 那些发色、瞳色尽成暗金的委员会高手们,身边烈火升腾,雷光四射,更有庞大的重力场疯狂涌动,有风水幻雾诸般异象齐齐飞旋……他们用尽力量,操控自身掌握的异能,和刑天鲤抗衡。 他们,无论如何,也是委员会金仙级的存在。 一个不明来路的黄口小儿,他怎么敢,怎么能,在自己面前放肆? 他们没有逃跑,没有闪避,而是选择了和刑天鲤硬碰硬正面放对。 通天妙竹化为‘青萍剑’,逍遥自在、超脱出世的清微微剑芒凌空激闪。于是,烈火熄灭,雷光迸溅,重力场烟消云散,风水幻雾荡然无存。 一具又一具热血喷溅的人体纷纷从空中坠落,这些委员会的长老级高手,被‘青萍剑’的剑意碰触皮肤的一瞬间,至高无上的杀戮之道,就直接湮灭了他们的所有生机。 以他们对力量本质,对大道法则的粗浅掌握,他们无论掌握了什么样的异能,也无法反抗‘青萍剑’的锋芒,稍稍碰触,就是一个死! 黑鸢目瞪口呆看着刑天鲤。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除了最后那个冒出来的,发色苍白,眸色几乎成紫黑色,自以矜持,慢悠悠朝着这边一步一步踏空行来的老妇人,阿兹特城附近,所有委员会的高手,还有他们纠集的精锐,悉数灭绝,无一幸存。 发色苍白的老妇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一条腿已经抬了起来,却半天迟迟无法踏下。 她一脸扭曲的看着刑天鲤,看了他好久,这才嘶声怒啸:“竖子,你也不过是金仙级的修为……你怎么可能……” 刑天鲤手持‘青萍剑’,清微微如清泉一般荡漾的剑芒,在长剑上涌动跳荡,好似无数颗天河水滴,随时能跳跃而出。 他看着那老妇人,笑了。 又是一个对力量本质一窍不通的蠢货——没错啊,大家都是金仙级的修为,但是大家修行的功法天差地远,大家使用的武器更是有着本质上的天堑鸿沟…… 一如古时,一名全副武装,身披步人甲,手持千锻兵,有霸王之力,十八般武艺精熟,更久经沙场,杀戮了千万生灵的‘八尺’汉子,对上了一群同样身高八尺,但是饿了十天十夜,瘦得皮包骨,甚至还缺胳膊断腿,甚至风寒高烧烧得神志不清的‘八尺’汉子…… 这般一条‘八尺’甲士,哪怕面前的‘八尺’汉子有一百人,一千人,也不过是多挥几次兵器的事情。 刑天鲤,就是这般武艺精熟、体力无穷、身披重甲、手持神兵的‘八尺甲士’,而这些委员会的家伙们,他们看似也是‘八尺汉子’,和刑天鲤之间的战力差,何止天渊之别? “你们,不懂!”刑天鲤手持青萍剑,手指轻弹剑脊,于是,清澈澈的长剑震鸣,‘嘤’的一声清鸣声,直接将四周虚空切开了无数条一寸长短的黑色裂痕……刑天鲤一声长啸,《无量剑经·裂空》一式施展开来,漫天黑色裂痕骤然向内一合,化为丈许长一道黑漆漆剑芒,无声无息瞬移到了白发老妇人面前。 ‘裂空’一式,刑天鲤生平第一次施展。 他达到了十万剑合一的层次,他的肉身可以承受如此强大的剑势碾压后,他才犹犹豫豫的,第一次施展出了这般剑道绝学。 只是一剑,可怖的反噬之力汹涌袭来,刑天鲤浑身骨骼‘咔嚓’直响,四周被撕裂的虚空极其疯狂的向他施加了绝强的反噬之力,好似有无数个极细小的黑洞附着在他身躯表面,附着在他身躯内部,疯狂的吞噬他的精气神。 浑身命穴三百六十处,三百六十口小鼎齐齐震荡,青色神光席卷刑天鲤整个身躯,就听‘咔咔咔咔’声不绝于耳,无数细小的黑洞尽皆崩碎,化为一缕缕带着浓郁时空属性的太初之炁,疯狂涌入刑天鲤全身。 刑天鲤赞叹‘妙呵’! 他抚掌大笑时,黑漆漆的裂空剑芒已经到了老妇人面前,老妇人手中长杖爆开一团粘稠如胶的黑光,下一瞬,可怖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顷刻间覆盖了方圆千里之地。 “万物生于黑……” 老妇人手中长杖爆开的黑暗何等凌厉,方圆千里的虚空,都好似化为一团极粘稠的胶水,那一道裂空剑芒,都被彻底吸附,飞行速度骤然降低了万倍不止。 刑天鲤眉头一挑,笑了。 纯粹的黑暗之力? 而且还隐隐摸到了几分先天造化的玄妙,在这黑暗中,万事万物,甚至是万般大道,都会被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侵蚀,被彻底同化为黑暗的一部分? “如此,我佛慈悲!”刑天鲤一声大喝,笑得眼睫毛都快炸开了。 黑暗之力? 天下间,何等力量,对于一切黑暗邪祟的杀伤力最强? 唯我佛门! 手中青萍剑,凌空一晃,就化为一个金灿灿表面雕刻了数十尊佛陀法相的金钵盂,刑天鲤一声轻喝,手指一弹,这沉重异常的金钵盂一声轰鸣,数十尊佛陀法相从一尺见方的金钵盂上猛地腾空飞起,化为丈六金身,凌空大方光明。 漫天佛光璀璨,浩浩荡荡的祥云瑞气闪烁着绝强的光芒,宛如天河溃堤一般向四周凶猛冲刷。佛光所过之处,一切黑暗宛如烈日下的薄霜,甚至连‘噗嗤’一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炽烈的光芒彻底蒸发。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声惨嚎,漫天佛光照在她身上,直接破开了她威能最大的一记杀招,让她一口老血喷出了数十丈远。 当漫天黑暗尽被消灭,一道道佛光汹涌浩荡,从金钵盂中化为一道数丈直径的金光,端端正正罩在了她身上,刑天鲤眉头一挑,感慨道:“可怜,可怜,这宝贝在道爷手中第一次发利市,居然是用来对付你这丑老婆子!” 刑天鲤看了看手上这微微震荡,放出无量佛光的金钵盂,再度感慨道:“怎么也应该是一白裙、一青裙的美貌女子,那才叫做一个赏心悦目呢。” ‘噗’! 老妇人被佛光一冲,七窍齐齐喷血,血水如漆水,黑漆漆粘稠无比,喷出的血水在那佛光的冲击下,一片片化为黑红色火焰不断飘散。 渐渐地,从老妇人喷出的血水中,传来了无数尖锐的哭喊声。 大群大群扭曲模糊的男女老少的虚影,一团一团的,好似被随意拼凑在一起的缝合怪,带着惨绝人寰的哭喊声从黑气中喷出。 刑天鲤眯了眯眼睛。 这老妇人,不仅仅是掌握黑暗之力,更是修炼了祭炼阴魂的邪法?啧,看她的这路数,似乎是要走衍化十八重地狱,将自身化为地狱鬼母,以此强行掌控大道的路数。 奈何,走歪了啊。 哪怕是十八层地狱罢,这老妇人炼化的那些阴魂,最终的成品,也太丑恶了……地狱只是凶险,人家的气质是威严、森严、堂皇、凶恶,可一点都不丑啊! 刑天鲤鼓荡法力,震荡精血,金钵盂喷出的佛光威能再度飙升。 老妇人体内,数以万亿计一团一团粘稠的、胡乱拼凑在一起的阴魂不断冲出,被那佛光一冲,这些好似缝合怪一样,每一团数量起码在一千头以上的阴魂顿时散开,从那枝枝丫丫的怪物形态,变成了正常的阴魂模样。 通天御灵幡一挥,这些恢复正常,但是分明受损严重的阴魂,不论好坏,尽被刑天鲤收进了通天御灵幡中:“尔等也是受过罪的,进来吧,进来吧,起码道爷不会特意的糟践你们……或许,还能给你们一具强横的肉身,让你们活出下一段精彩的……人生?” 老妇人嘶声怒骂。 她又惊又怒的看着刑天鲤——没错,刑天鲤的气息,只是金仙级的级数,而她作为三月世界文明火种委员会仅有的五大副座之一,自然寿命已经快走到尽头的她,实力早就达到了太乙圆满之境。 她更掌握了高深曼妙的黑暗之力。 在如今的三月世界,黑暗,以及由黑暗衍生出的各种大恐怖的力量,凌驾于一切其他力量之上,老妇人在五大副座中,战力也是数一数二的角色。 她居然被刑天鲤逼成这样? 她一生苦苦积攒,在她体内的黑暗领域中沉睡,只等她自然冥归之后,就用禁忌之法,和她彻底融为一体,借助秘法强行突破大罗瓶颈,从此延续寿命,再活一世的兆亿阴魂…… 她在过去数千年内,想尽办法,绞尽脑汁,各种挑拨离间,挑起委员会和万神殿,和黑日教会之间的战争争端,在一次次疯狂的战火中,辛苦收集的兆亿阴魂啊! 如今却为他人作嫁妆! “是你逼我的……”老妇人嘶声尖啸,她的身躯被金钵盂射出的佛光死死吸附,她已经动用了好几种压箱底的保命秘术想要遁走,却丝毫动弹不得。 咬咬牙,眼看着自家的境界、自家的修为、自家积蓄的阴魂,已经被生生炼化了三成之多,老妇人丢下手中长杖,摊开双臂,身上破烂的长褂,骤然被一片黑色火焰燃烧殆尽。 黑火从眉心开始蔓延,顷刻间就覆盖全身。 血肉在燃烧,在一片片化为飞灰崩塌,老妇人怨毒无比的看着刑天鲤,嘶声道:“小儿,你和黑日教首,一个都别想逃……小娘皮,哪怕你不是黑日教首,哪怕你仅仅是她的贴身侍女……” “等本座登临大罗之位,自然能于冥冥中,梳理命运因果,通过你,找到黑日教首……嘿嘿,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无数阴魂在老妇人疯狂燃烧的身躯内哀嚎挣扎,它们的魂体被快速熔炼,化为一团团粘稠的灰色胶质,不断融入老妇人疯狂膨胀的神魂。 对大道法则的感悟不够,根本没资格登临大罗之境。 老妇人想到了极偏门的,质量不够数量补的法子,妄图以燃烧献祭兆亿阴魂的手段,借助外力,突破自身! 刑天鲤猛地抬起头来,目光闪烁,看向了高空那三轮黑月。 老妇人的神魂在膨胀,她的神魂化为一个污秽的熔炉,疯狂的吞噬、熔炼那些被燃烧炼化的阴魂。一部分阴魂之力被她的神魂吞噬,而更大一部分的阴魂之力,就好似一缕缕线香燃烧升腾的烟雾,直奔着高空三轮黑月而去。 三轮黑月,齐齐放出可怖的幽光。 “我佛慈悲,你当与我佛有缘……佛门广大,只渡虔诚之士。”一轮黑月中,一声声低沉的法鼓声响起。法鼓声中,老妇人身边,凭空出现了六尊身披袈裟,光头有戒疤,生得面容绝丑、遍体肉疙瘩的女尼,张开手臂只朝着老妇人拥抱了过来。 “道可道,非常道……道门玄妙,凡诵我真名者,尽入我门!”另一轮黑月中,‘叮铃铃’的法铃声响起,一条黑漆漆的拂尘骤然腾空,无数条极细的,血淋淋好似血肉凝成的极细丝线,朝着老妇人猛地卷了下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浩然正气,横扫邪魔!”‘咣’的一声巨响,一道可怖的气息从老妇人身边爆开,一本黑漆漆好似人皮制成的书卷在老妇人头顶浮现,狂暴的黑色气流涌动,将那六个女尼,还有那拂尘黏糊糊湿哒哒的丝线,悉数迫开了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三圣入命(下) ‘哗啦啦’! 人皮书卷猛地张开,呼吸间就膨胀百里,书页上,无数扭曲狰狞,好似鬼怪面庞一样的文字急速闪烁,从老妇人体内冲出的阴魂之力疯狂的被书卷吸收,顿时一行行古怪的文字迅速亮起,有亿万书生诵读经卷的‘嗡嗡’声绵绵而起。 刑天鲤只是朝着那书卷看了一眼,就骤然头昏眼花,金仙仙魂好似被人用天雷闷锤狠狠的锤了一下,他布在灵台紫府上,抵挡四面八方无垠混沌,护持自家仙魂的剑阵,也是‘咣当’一声巨响,一条条剑光不断崩裂,整个剑阵几乎一击而溃。 那书页上…… 那书页…… 那书…… 刑天鲤一口老血喷出,浑身每个毛孔都开始往外冒黑血。 一滴滴黑血滚荡,迅速化为一个个比芝麻粒还要微小,身穿黑色儒衫的读书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手舞足蹈,‘叽叽喳喳’,开始争论各种典籍中的问题。 刑天鲤身不由己,完全无法自控的去聆听这些自家精血所化的读书人的争论。 “日出东方,日出而大,日中而热,清晨而黄昏,孰近乎?孰远乎?” 无数小小读书人在争吵,刑天鲤从那浑浊的讨论声中,勉强听到了这么一句,他顿时一个激灵,这内容,不是《两小儿辩日》的内容么? 下一瞬,他就看到,几个围在一起,争论清早、正午,日头哪时近哪时远的小小读书人,突然拔剑而起,‘咔嚓’几下,就杀了个五脏崩裂、脑袋乱飞。 更有一小小读书人,一把抓起被自己杀死的书生脏腑,大口大口的吞咽了下去。于是,他小小的,比芝麻粒还要小的身躯,弹指间就膨胀了好几圈。 这读书人顿时嬉笑:“近乎?远乎?进我腹中,则大近也!” 刑天鲤身上,数以万计的小小读书人齐齐口出狂言,各种污秽、狂悖、有违圣道的乱七八糟的话语如潮水一样翻滚,他们纷纷拔出佩剑,朝着身边的小书生杀了过去。 “妙哉,和你辩论什么?杀了你,你的道理就是错的。” “是极,是极,杀光天下读书人,只剩我一人时,我的道理,就是圣人教化。” “哈哈哈,杀,杀,杀,杀光天下读书人,焚尽天下经卷典籍,我一人独尊!” 刑天鲤皮肤上,数以万计的小小读书人顿时杀得血流成河,他们疯狂的扑在那些被自己击杀的读书人身上,三两口就将他们的五脏六腑吞了下去,于是,他们的身躯就开始急速膨胀。 一切发生得这么快。 以刑天鲤的修为,他居然都没能反应过来,也就是一弹指的功夫,他身上数万小小的读书就已经相互吞噬殆尽,一名遍体漆黑,浑身散发出刺鼻血腥味,身高和刑天鲤等高,看不清五官容貌的读书人,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了刑天鲤面前。 这厮站在刑天鲤面前,手持利剑,狠狠指着刑天鲤问道:“来,背书,给夫子我背书,所谓……所谓……嗯,所谓什么来着?我应该问你什么?” 刑天鲤向后退了一步。 如此诡邪的事情……眼前这个家伙,可是数万刑天鲤鲜血所话的读书人相互厮杀吞噬而生,他的身躯,完全是由刑天鲤的精血凝成。 所以,他应该算是,刑天鲤的……分身? 但是,刑天鲤没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的,和自己相似的气息。毫无联系,刑天鲤根本无法感知它的气息,更无法感知它的所思所想,它究竟想要说什么、做什么。 金钵盂迅速化为青萍剑,刑天鲤厉声道:“贫道怎知你想要问什么?” 那面容模糊,遍体漆黑的书生疯狂大笑:“哈哈哈,你没能答上来,你就,该死……” 举起右手长剑,这书生猛地一剑捅进了自己的小腹。 ‘噗嗤’一声,剧痛袭来。 刑天鲤根本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他的小腹上,就被破开了一个洞穿的伤口,鲜血如箭,喷溅而出。 刑天鲤只觉小腹伤口处剧痛难当,更有可怖的邪力侵入身体,脑海中好似有一千万只鸭子在乱糟糟的给他背诵各种稀奇古怪的诗词歌赋。 “离离山上花……” “黑掌拨白波……” “我欲乘猪归去……” “蓦然砍首,那鬼却在灯火阑珊处……” 刑天鲤又是一口老血喷出——这一次,他是被气得。他前世,可是一个标准的文科生,各种典籍,诗词歌赋,也不知道背诵了多少。这些文明传承的东西,在他心中,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 这些诗词歌赋,却被这些邪异,如此糟践了? ‘嗡’! 一千万只鸭子乱糟糟的背诵古怪的、稀糟的诗词歌赋,其巨大的声浪从刑天鲤小腹处的伤口中喷薄而出,化为一道恐怖的洪流,直冲他灵台紫府。 刑天鲤一个不查,灵台紫府上,扶持仙魂的剑阵轰然崩解。 侥幸,有他之前凝聚的,那九座最原初形态的青铜巨鼎,一个个高达千丈,通体散发出磅礴神光,按照九宫方位强行镇压在他仙魂上。一道道诡异的声波不断涌入,却全都被九口剧烈震荡的巨鼎挡在了外面,丝毫没能靠近他的仙魂。 下一瞬,灵台紫府外,无垠混沌剧烈震荡,无数黑漆漆的触手腾空而起,朝着那无形无迹的声浪汹涌而来,恶狠狠朝着那一波波声浪缠绕绞杀。 邪力对撞邪力,绵绵声波骤然显出本态,分明是一支支颀长无比,血淋淋的黑色手指——这长长的手指上密布无数扭曲的古怪文字,编著了一篇篇离经叛道的邪典秘文,密密麻麻的从四面八方绞杀向了刑天鲤的仙魂。 黑色触手和白色手指狠狠对撞。 一声巨响,黑白二色强光迸溅,大片黑色触手和白色手指齐齐炸成了漫天浮离的光点。刑天鲤仙魂上九口青铜巨鼎狠狠一吸,顿时漫天光点悉数被吸纳进去,一番熔炼后,尽化为极纯正的灵魂本源融入仙魂。 那黑色触手也就罢了,这是刑天鲤的老朋友了。 被熔炼的黑色触手,除了极精纯的灵魂本源,根本提炼不出任何旁的东西,这些黑色触手,其实颇为‘空白’。 而这白色手指所化的光点中,居然还蕴藏了无数大道碎片。 那扭曲的、邪异的、嘈杂而污秽的读书声消失了,变成了一道极清朗,极平和的声音,一字一句,向刑天鲤阐述天地的产生,阐述宇宙的运转,阐述大道的组成。 每一片白色碎片中,只能提炼出一句两句大道伦音。 但是被九口青铜巨鼎吸纳的白色碎片何止万亿之多? 绵绵密密的大道伦音,哪怕只是只鳞片爪,汇聚起来后,也凝成了一条明澈如天河的洪流,高悬灵台紫府之上,倒卷下无数条瑞气,和刑天鲤的仙魂逐次融合。 而小腹的伤口依旧,无穷邪力依然化为嘈杂的读书声,绵绵不绝的涌向灵台紫府。 无垠混沌也好似护食的野狗,疯狂的和不断袭来的邪力抗衡,双方打得是不可开交,却谁也无法奈何谁,最终就便宜了刑天鲤。 那面容模糊的书生朝着刑天鲤上下张望了一阵,突然怒骂道:“混账东西,你是学生,我是先生……” “先生给学生磕头,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书生丢下手上长剑,猛地跪倒在地,冲着刑天鲤‘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 刑天鲤哪里敢受他的响头?谁知道这是什么歹毒的咒法攻击? 身形一晃,捂着肚皮上流血的伤口,刑天鲤腾挪开了数十里。 那书生突然嘶声长笑:“哈,小小顽童,焉敢无礼?先生给你磕头,你居然敢避开?你简直就乱了天理纲常,你该死!” ‘你该死’三个字刚出口,刑天鲤的心、肝、肺就是一阵剧痛,三处要命的内脏上,凭空冒出了三个拳头粗细的透明窟窿……可怖的邪力汹涌而入,‘嗡嗡嗡’嘈杂无比的读书声浩浩荡荡,疯狂袭向灵台紫府。 于是,无垠混沌再次震荡,更多的黑色触手腾空。 刑天鲤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活见鬼了……这等诡异的攻击方式,哪怕《原始巫经》都是死气沉沉的没做任何提示,很显然,这等攻伐方式,甚至超出了《原始巫经》的理解范畴。 于是,刑天鲤转身就走,一个闪烁就到了黑鸢身边。 “道友,还不走,真想死在这里么?” 黑鸢极警惕的看着刑天鲤,尤其是看着他小腹上那个还在不断飙血的透明窟窿——让黑鸢无语的是,刑天鲤伤口处不断有血水流淌出来,刚刚滑落尺许,就被无形的力量卷起,直接顺着他身上的三百六十处命穴,又被吞回了体内。 “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鸢压低了声音:“你怎看出的,那些黑日巫卫使用了替死的手段?你可知道,被你逼得自蹈死路的死老婆子,是什么人?” 刑天鲤没回答。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三轮黑日齐齐爆出可怖的光芒。 之前被书卷逼退的六女尼重现,它们变得越发狰狞丑恶,背后生出了巨大的肉翅,带着滔天血光直扑向了浑身都几乎燃烧殆尽,只有无穷尽阴魂之力疯狂涌出的老妇人。 而那天空,巨大的黑色拂尘也再次冒了出来,体积增大了十倍不止,原本细如游丝的一条条丝线,变成了小手指粗细,越发能清晰看到起扭曲的,好似勉强撸平的小肠一般的结构——血淋淋,带着刺鼻腥臭味,无数这般粗细、蠕动的拂尘须子,伴随着极难听的诵经声,从天空狠狠的卷了下来。 刑天鲤体内邪力涌动,他莫名的朝着那六大女尼,朝着那天空高悬的黑色拂尘看了一眼,他就大口吐血。 他的左胸莫名酥痒,胸口一团血肉蠕动,直接硬生生凸起,凝成了一尊三寸高下,生得雪白粉嫩,长相清丽娇艳,浑身都带着滔天魅惑之意的小尼姑。 这团刑天鲤血肉凝成的小尼姑身躯扭动,不断发出各种不堪入耳的怪异声音,渐渐的做出了一些匪夷所思,让刑天鲤毛骨悚然的古怪动作。 于是,就有阴火从刑天鲤浑身毛孔侵入,向他的精血汇聚之根蔓延了过去。 刑天鲤一声闷哼,体内精纯磅礴的盘古精血宛如一颗颗小炸弹,被那阴火一燎,直接引爆。就看他皮肤下大片血肉不断炸开,直炸得他血肉模糊,然后血气急速委顿,被那阴火溶蚀于无形。 还不等刑天鲤作出应对之策,他皮肤下面,无数毛细血管,就好似那黑色拂尘的须子一样,突然延展开来。一条条极细的血管撕开皮肤,自行钻出,疯狂滋生,弹指间,刑天鲤皮肤下面,数十万根极细的毛细血管凸起,极速生长到数十里长短。 他整个人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毛线团,一根根青黑色的血管蠕动着,朝着四面八方乱扎。 ‘嗤嗤’声不绝于耳,密集的血管狠狠扎在下方大地上,生生将地面扎出了无数细小的窟窿,血管挥动之间,更是将大地撕开了无数条极细的裂痕。 刑天鲤眼角一阵阵抽搐。 好可怕的血肉异变之力。 这般邪力,让如斯脆弱的毛细血管拥有了如此可怕的破坏力,这对肉身的改造,这对肉身之力的控制,简直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一声长啸,通天御灵幡一卷,千万被刑天鲤慑服的僵尸纷纷没入通天御灵幡中。 手中金钵盂一跳,金光灿灿急速转化为一片明净的白光——净世白莲再现,一片清澈清凉、极度清洁的白光从头顶洒下,冲着刑天鲤一阵乱刷。 ‘嗤’! 这可怖的异变血管,还有那对刑天鲤精血造成了极大损耗的血肉异变小尼姑,端的是遇到了克星,净世白莲白光所过之处,无数条极细的血管纷纷干瘪,萎缩,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娇俏艳丽的三寸小尼姑,也被白光冲得干干净净。 唯有小腹上那一处洞穿的伤口,刑天鲤操控净世白莲避开了它。 继续伤着吧,邪力继续涌动罢? 无垠混沌和那可怕邪力正在对撞,最终一切好处都是刑天鲤的。 所以,哪怕小腹上有个洞穿的窟窿,看上去颇为狰狞可怖,哪怕这个伤口源源不断带给了刑天鲤巨大的痛苦,他依旧保留了这个伤口。 黑鸢在怒骂:“蠢货,你要死,不要拖着我……不要直视黑月,这点禁忌,你都不知道么?平日里也就罢了,在这个疯癫婆子豁出去命的时候,黑月之力凝聚一点,最是要命啊!” 话音未落,三道黑光从天而降,命中了已经将肉身彻底燃烧殆尽,原地只剩下一团极其庞大的阴魂聚合体在疯狂燃烧的老妇人。 老妇人一声惨嚎,随后欢天喜地的大吼起来:“大罗至境,本座……” ‘咔嚓’一声,老妇人的阴魂聚合体被生生劈成了三团,她惊怒交集的嘶吼着:“不,不,不,我只献祭一个,我只向你们一人献祭……你们不要,不要……” 三团分裂的阴魂聚合体迅速分开,弹指间相互远离了百里左右。 黑光爆开,黑鸢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逃!” 刑天鲤一声长啸,手中净世白莲骤然化为一尊遍体都是日月星辰图样,古朴、磅礴、充满不可思议至尊神圣之气的古钟。 这口古钟一声轰鸣,顿时他和黑鸢身边星光缭绕,不可思议的时空之力弥漫开来,生生在被黑光凝固的虚空中,破开了一条极细小的缝隙,带着黑鸢生生掏出了万里之外。 仓促之中,刑天鲤猛地回头。 他看到,三团被撕裂的阴魂聚合体蠕动,扭曲,变成了三条似人非人、高有千丈,极度扭曲可怖的身影。 一僧、一道、一儒。 刑天鲤看着那扭曲的身影,就感觉,他们好似三个金属铸成,然后被生生烧红的大字,正是‘僧’、‘道’、‘儒’三个字……他们带着可怖的高温,刑天鲤冲着他们看了一眼,那烧红的烙铁就飞扑而来,在他的仙魂上、在他的肉身上,疯狂的烙印了一番。 其实他没能看清那三条黑影究竟是何等装束,是何等模样。 只是他看到他们,肉身和仙魂就同时被狠狠的烫了一眼,他好似看到了三个大字,三个符号,三个清晰无比的概念就这么悬浮在空中。 他甚至莫名的明白了,这三尊可怖邪异的来历。 当年,古三家的联军,浩浩荡荡进入这一方世界,所有被毁灭的佛修、道修和儒修,数以百万计的大能修士的血和肉、神和灵、精和魂,与某种可怖的不可思议的域外存在莫名融合,再被这一方世界先天生成,还在孕育的三大太阴星君的胚胎融合…… 多方造化凑巧,这才生成了这三道可怕的大家伙。 他们就这么悬浮在空中,肆无忌惮的向四周散发出自己的气息……阴森,扭曲,恐怖,狰狞……没有意志,没有欲望,没有善恶,只有纯粹的变异和毁灭的本能。 他们存在,并没有意义。 他们存在,并没有目的。 他们存在,只是代表毁灭,他们就是‘毁灭’。 刑天鲤跑得极快。 但是,他们更快。 整个阿兹特城,就这么消失了。城内超过两亿的生灵,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泯灭。阿兹特城被湮灭,原地留下了一个极其圆润,极其光滑的,直径千里的硕大圆坑。 天空,三轮黑日中的可怖身影消失了。 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巨响,刑天鲤突然一口血喷出……他眼珠几乎从眼眶里跳了出来——那三道可怕的存在,他们居然直接出现在了刑天鲤的脑海中。 灵台紫府外,无边混沌中,三道庞大的黑影顶天立地,脚踏混沌,不断向四周散发出无铸的毁灭和变异的磅礴大道波动。 刑天鲤惊得魂飞天外。 他们,怎能,强行进入自己的身躯? 自己到底是哪里,什么地方,吸引了他们? 第一百五十四章 暴力整肃(上) 青蓝色的太阳烈焰喷涌,循着不可思议的恢弘轨迹,在虚空中以极高的速度运转。 连带着,泰雅、泰兰,这一对儿姊妹星球,也紧随着祂,以凡人无法想象的方式,穿梭星域,横跨宇宙。 在群星恢弘壮伟的运动体系中,偌大的泰雅星,已经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凝滞了——相对于太阳,祂依旧追随着太阳在向前运转,但是在曾经的公转轨道上,泰雅星凝滞了。 泰雅星和泰兰星,隔着偌大的太阳,公用一个公转轨道,恒古不相见的恒定运转。 这一刻,泰雅星凝滞了下来。 而泰兰星,还在持续的公转。 不出意外,半年之后,泰兰星就会循着公转轨道,和自家的小姐妹,来一个亲密无间的正面对撞。 庞大的,三万六千里高的诡异人形,已经降落到了距离泰雅星表面不到百里之地。无数条极细的血肉触手从庞大的人形体内钻出,一根一根深深扎进了泰雅星的底壳。 泰雅星地下,一条条维持着原始形态,并没有被泰雅人发掘、使用的地脉,宛如一条条爽口的泥鳅,被一条条触手捆绑着,疯狂蠕动挣扎着,从地下深处一点点挣扎而起,一点点被那巨大人形塞进自己嘴里。 曾经干瘪枯槁,看上去皮包骨的巨大人形,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万条丰厚肥美的地脉,现在已经变得有血有肉,肢体丰腴了许多。 从人形体内,一道道灰色雾气不断喷涌而出。 粘稠如米浆的灰雾带着细微的啸声从天而降,狠狠撞击地面,大地微微颤动,雾气就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偌大的泰雅星,已经有七成左右的土地,被灰雾彻底包裹。 灰雾中,弥漫着让人心醉的奇异香气,更带着一股子莫名的腥臊气味,好似春天里,在野花草地上奔跑的野猪群屁股附近散发出的味道。 被灰雾笼罩的泰雅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疯狂的交合。 灰雾笼罩的区域内,时间流速被扭曲了,基本的物理法则被掰弯了。 外界正常时空一个日夜轮转,灰雾笼罩的区域内,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而那些泰雅人,他们的生理机能,也被彻底篡改。 或者说,他们完全变成了外形和泰雅人一模一样,但是内在已经迥然不同的怪物。 他们的生理成熟期,只有短短三个月。 他们一旦成熟,就疯狂交合,一旦交合,就必定受孕,一旦受孕,一个月就能诞下一胎孩儿,而一胎孩儿,最少数量也在十人以上。 新出生的婴孩,和老鼠子差不多大小。 但是在灰雾的刺激下,他们只要用短短一个月时间,就能成长为正常少年形态,两个月后,他们的身体就彻底发育成熟,他们就会和春天里的野猪群一样,疯狂陷入无休止的繁衍狂潮。 灰雾笼罩的范围内。 地面覆盖着无数蠕动的、粘稠的菌丝。 比蜘蛛网还要密集、粘稠的菌丝,厚厚的包裹了大地,厚达十丈左右的菌丝上,无数大大小小、色泽千奇百怪、功效也迥然不同的真菌蘑菇肆意的生长着。 最小的真菌蘑菇,不过绿豆大小,每一颗却都蕴藏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一旦服用,这些一变的泰雅人,就会立刻从肉体凡胎,变成金刚之躯——异变的泰雅人,高一丈,遍体覆盖漆黑龙鳞,头颅也变成大龙形态,肉身力量,最弱也能达到人仙、地仙水准。 最大的真菌蘑菇,宛如浆糊泡的蘑菇,绵延数百里,一块块大肥肉一样颤巍巍的菌肉胡乱的翻滚。庞大的变异人群,就是依靠这些大蘑菇充当食物,凭借其提供的高糖分、高脂肪和品类繁复的各种营养物质,维持着身躯的消耗。 无数泰雅人在疯狂的制造变异的下一代。 一具具巨大的棺椁慢悠悠的从低空飞过,一道道可怕的巫魂波动横扫大地。他们从那些新生的变异者中,精挑细选拥有非凡肉身禀赋的存在,然后给他们喂下一颗颗最珍贵、体积最渺小的真菌蘑菇。 一尊尊变异的战士,低沉的嘶吼着,循着灵魂中那轰鸣怒吼的声音,迈着沉重的步伐,组成整齐的队伍,‘咣咣咣’的来到一处处巨大的平原,整整齐齐的,前胸贴后背、摩肩擦踵的列成方阵。 而那些没被选中的变异泰雅人,他们就疯狂的交合,疯狂的繁衍,一代又一代,不断地有新生儿诞生,更有无数的变异者老去。 每当这些变异的泰雅人苍老到一定的程度,就会有巨大的棺椁美滋滋的飞过来,一缕缕巫力席卷,将这些苍老者卷入棺椁中大快朵颐——‘咔嚓’骨肉碎裂声,伴随着血浆喷溅,他们用自己的血肉和灵魂,滋养着那些可怕的,从过往岁月中挣扎返回的原始大巫。 在泰雅星上,有三成的土地,被强烈的日光和明净的月光笼罩。 日月光芒交相辉映,苦苦维持着这一方大地不被灰雾侵染,灰雾和日月光华疯狂冲击,每时每刻都爆发出恐怖巨响,在双方的交界线上,火光四起,巨响绵绵,每一个弹指的瞬间,都好似有上万枚千吨炸弹在交界线上爆开。 大地撕裂,山峰崩断,日月光华剧烈震荡,而灰雾则是一丝一丝不断的侵袭。 在那日月光芒笼罩之处,阿弥忒圣殿和阿努斯圣殿的残兵败将们,惊慌失措的聚集在两尊急就章雕刻而成的神像下,用尽所有的力量,向两尊神像顶礼膜拜,大声祈祷。 他们的祈祷声,引发了冥冥中不可思议的存在回应。 日月光芒在震荡,虚空中有一缕缕蓝色和青色的光线好似琴弦,贯穿天地,不断震鸣。 有古怪的呓语呻吟声在虚空中蔓延。 那是那具三万六千里巨大的诡异人形,还有无数原始大巫们,在纷纷开口讥嘲这些泰雅星的苟存者:“祈祷?你们真是废物……你们就没有别的手段了么?” “祈祷,这是世上最无用的事情。” “你们,要奋起反抗啊,你们,离开结界的庇护,你们,要勇敢的发动反扑,解救你们受苦受难的同胞啊!” “你们这群废物,居然向那所谓的阿努斯,向那所谓的阿弥忒,祈祷?” “你们祈求他们的救援和庇护?” “唷,诚然,他们是真正存在的……阿努斯,阿弥忒,呵呵,两尊幸运的,没有被那些老家伙提前破壳出世,有机会自行完善发育的先天神圣……” “他们的确存在。” “但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两个废物,这么多年了,我们已经离开这么多年,我们历经千劫万难,我们好容易挣扎闯过了茫茫星空,好容易找到了回归这里的道路。” “我们离开了,我们又回来了,他们居然还是没能破壳出世。” “等着罢,等我们用你们的血,用你们的肉,用你们的灵魂,让我们滋养回复,达到了最强大的状态……我们会帮他们破壳的!” “一阴一阳,一男一女,正好,真正是好。两具先天神圣的强横肉身啊!” “呵呵,会很有用的,会非常有用!” “他们会是最好的母本和父本,我们会很好的利用他们,让他们繁衍出二代和三代的先天神圣……我们苍老而腐朽的身躯,我们这些遭受道伤,已经不可能回复完美极致的巫体,我们有机会获得新的身躯,我们有机会更进一步!” “嗤!” “当年,我们用暴力,制止了佛门的贼秃将阿弥忒和阿努斯收为护法神圣,我们的选择,果然是对的。我们,给自家留下了多好的一条退路啊!” 一根根青色、蓝色的琴弦贯穿天地,疯狂震荡。 ‘嗡’! 整个泰雅星开始震荡,强到极致的光,不可思议的神光,从高悬天空的太阳,以及斜斜挂在地平线上的月亮上喷溅而出,化为两条极细的光柱,狠狠撞在了地面上那两尊简陋的神像上。 无数泰雅人齐声欢呼,无论是阿弥忒的信徒,还是阿努斯的信徒,他们纷纷跪倒在地,倾尽全力展开自己的精神网络,和身边所有的族人接驳在一起。 他们同时高声颂唱拥有神奇力量的颂歌,庞大的精神波动从精神网络中呼啸震荡,腾空而起。一道肉眼可见,几乎凝成实质的精神晶光带着刺耳的啸声直冲高空,以无法度量的速度狠狠撞击在了太阳上。 偌大的青蓝色太阳骤然一暗,太阳核心处,一尊若隐若现的男子虚影盘坐在巨大的王座上,他猛地举起右手,一点玄光闪烁,注入了无数信徒精神力量凝成的晶光,将其增幅百倍后,凝成数十枚巨大的蓝色光纹,狠狠朝着泰兰星坠下。 裹挟了以百亿计信徒的精神力量,附着了太阳中神伟男子的一丝本源造化之力,数十枚光纹飞速坠落,直接落向了泰兰星表面,正打得乌烟瘴气的西陆上方。 一枚枚直径百里的光纹凌空一阵盘旋,迅速锁定了自己要找的目标。 英吉士王城东侧,深海中,一条深深的海沟里,旒瑆、旒爧、旒旌三女,正蹲在深海中的飞艇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三十年陈的女儿红,吃着香甜软糯的桂花糕。 “阿嗤,三十年的女儿红!”已经颇有几分醉意的旒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嘿嘿嘿’的憨笑起来:“我不会三十岁还嫁不出去吧?嘿嘿,啧,不过,就算本姑娘三十岁还不嫁人,也比教首好吧?” “哎唷,教首她老人家,多少年的老姑娘了?” “八十岁?” “八百岁?” “八千岁?” 旒瑆无声的朝着旒旌比划了一个手势——您有种,您厉害,您想找刺激,别拖着自家姐妹一起死啊……黑日教首的年龄,呵呵,你不知道这是整个黑日教会有数的十八禁忌之一么? 旒爧眯着眼,犹如偷食的猫儿,忙不迭的抓起一块桂花糕,轻快的塞进嘴里,同时斜着眼,轻轻的瞥了旒旌一眼——呵,这丫头脑壳蠢的,就凭她讥诮黑日教首的这番话,起码也要吃这丫头一百顿东道呵! 三女正闹腾着,一道道恢弘、神伟、强大辉煌到不可思议的蓝光从天而降,顷刻间窜进了深有数万丈的深海,钻进了这条四面八方都有巫法禁制保护的飞艇。 飞艇吊舱中,被刑天鲤喂了巫药,正昏厥不醒的奥格、奥修、奥利等几个泰雅人,每个人眉心,都有一枚巨大的蓝色光纹猛地钻了进去。 可怖的精神波动从这些泰雅人体内扩散开来,奥格、奥修等人的精神总量飙升,弹指间就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些精神力量来自于他们的族人,而泰雅人奇异的精神网络,决定了他们之间固然肉身个体不一样,他们的精神力却是同源、同频、近乎毫无差别。 数以百亿计的泰雅人汇聚在一起的精神力量,分成了数十份,注入了奥格等人体内。 泰雅人的精神天赋本身就超凡脱俗,如斯庞大的数量基础,将奥修等人的精神力量,弹指间推升到了堪比金仙巅峰的总量。 随之,一缕缕蓝色的高温日光在他们的精神中熊熊燃烧。 来自太阳的造化本源,疯狂的淬炼他们庞大精神力中的杂质,好似将粗劣的铁矿石炼制成最精良的千锻铁……奥修等人的精神力急速的塌缩,疯狂的凝练,短短呼吸间,就在阿努斯的本源造化之力的淬炼下,变成了一颗颗有着完美立体结构的多面晶体。 这些多面晶体闪烁着寒光,每一面上,都有一枚精巧的神纹镶嵌。 每一枚神纹,都对应了这一方世界的一方大道法则,玄而又玄,威能无穷。 奥修等人齐齐起身,旒瑆三女一声惊呼,正要暴起镇压,奥修等人突飞猛进的精神力量骤然接驳在一起,三十六人的精神力量结成神异莫测的阵法,弹指间,一道堪比太乙的可怖神魂威压轻轻一卷。 旒瑆三女大口吐血,眼耳口鼻中鲜血喷溅成血雾状,娇小的身躯向后倒飞,一头撞碎了飞艇的吊舱,狼狈无比的扎进了深海。 她们一声唿哨,强韧重伤剧痛,施展巫法,正要遁走。 可怖的,宛如实质的精神力从四面八方袭来,海水顷刻间冻结,化为比钢铁还要坚固万倍的玄冰,将她们三人生生封冻在了坚固的冰棺中。 “带着他们,去找刑天鲤。”奥修双眸闪烁着可怖的幽蓝色神光,低沉的嘟囔道:“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至高的阿弥忒如此信任他……这是阿弥忒的旨意,我们只能服从。” “用最快的效率……那些可怕的邪恶,正在毁灭我们的母星。”奥利的眼角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坠落:“哪怕我们的母星,环境已经恶劣到了那等程度……那也是母星啊!” 三十六人化为三十六缕极细的幽光,‘呛琅’一声向内一凑,一缕碗口直径的神光冲天飞起,卷起了困住三女的冰棺,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冲出了深海。 “阿努斯的目光,无所不在。”一名阿努斯的信徒低沉的嘟囔着:“祂看到,刑天鲤去了对面那个充满邪恶的世界……去那边,找到他……” 流光飞掠,弹指间就越过了英吉士王城,撞入了世界通道所在的那一条巨大的裂谷。 盘踞在此的巫贪、巫噬、巫馋三个老家伙,他们被刑天鲤收取了大半机体,分身的实力被削弱大半,真懒洋洋的盘在山谷尽头晒太阳发呆。 流光飞掠。 可怖的太乙级威压震荡,三人的机体‘轰’的一声爆裂开来,炸成了无数机械零件向着四周乱喷。刺耳的破空声中,这些金属零部件将四面八方无数的委员会精锐打得千疮百孔,一时间死伤好生惨重。 三月世界。 三轮黑月中,那诡异的人影刚刚消失,月轮就在天空悄然隐匿,那一轮散发出森森黑光,邪异狰狞的黑日就高悬苍穹。 一缕缕黑森森,并无多少温度的日光洒遍天地,比起三轮黑月当空时,这一方世界显得光亮了不少,四面八方,无数不死流荡者也好似突然没有了力气,大群大群的僵尸如海潮一样蠕动了一会儿,其中大半不死流浪者,就随意找了个阴凉角落,一头栽倒躺了下去。 远远近近,好些生存基地市内,都响起了夜间警报解除的讯号。 这一方世界,黑日和黑月的交换轮替,就是如此的‘随心所欲’,就是如此的‘抽象莫测’,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变故。 除开距离阿兹特最近的几座基地市内警钟长鸣,其他远处的基地市,根本不知道,甚至是根本不关心这边发生了什么——一座生存基地市的覆灭,算得了什么呢? 刑天鲤好似抓小鸡一样,提溜着黑鸢密布黑色鸦羽的脖颈,带着她向远处一通瞬移逃遁。 如此逃窜了一阵子,在黑鸢的怒骂声中,刑天鲤放下了她。 半个时辰后,刑天鲤跟着黑鸢,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基地市。 第一百五十四章 暴力整肃(下)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迥异。 这个世界的时间,比泰兰星所在的世界,不知道快了多少。 在泰兰星,古三家联军,是六百年前浩浩荡荡远征三月世界。而在这个世界,那一场惨烈的,几乎将整个世界文明彻底覆灭的战争,已然近乎神话传说。 漫长的时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一座座生存基地市艰难的建成,又因为各种原因被摧毁,被遗弃。 每建造一座基地市,都要耗费巨量的资源,尤其是那些整体浇铸的金属楼宇和金属城墙,耗费巨万,代价之大简直匪夷所思。 三月世界的土著,在末日世界,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那些被破坏、被遗弃的基地市,用不了多少年时间,就会被他们派出的狩猎队,犹如蚂蚁搬家一样,迅速的肢解、搬迁,将几乎所有的建筑材料彻底回收。 他们有足够的异能,足够的科技,完成这种看似艰难的工作。 眼前的这座废弃的基地市就是这般,地面上,只依稀残留了一些残破的,金属楼宇中的辅助材料凝成的城池框架废墟,漫天风沙无数年的洗涤,这些框架废墟,已然风化大半,更有好些被风沙掩埋,不走近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有过一座巍峨的城池耸立。 在宛如怪兽骨架一样隆出地面的废墟中转了几圈,黑鸢用了好几种隔绝气息、屏蔽痕迹、杜绝追踪的法门,又用一面小幡混淆了天机,这才带着刑天鲤来到废墟一角,从一个极隐秘的入口,钻进了废墟的地下通风管道。 金属制成的墙壁已经被拆卸一空,只剩下坚固的,类似混凝土一般的外部框架结构依然坚固,灰扑扑的管道四壁极其平滑,并没有坍塌,甚至有一层薄薄的荧光苔藓附生其上,淡绿色的荧光很均匀的亮着,地下通道的光线比起三轮黑月当空的外界也暗不了多少。 顺着公正、规矩的地下通风管道一路向下,最终来到了地下一处直径数十里,高有数里的巨大空间——一如阿兹特城的地下城池,这里原本是委员会的真正精锐,才有资格居住。 一路行来,刑天鲤的脸色都很阴沉。 三轮黑月中的诡异,居然强行闯入了自己的脑海,任凭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罢? 侥幸的是,三大诡异相互牵制,他们闯入刑天鲤脑海后,就呈品字形围住了他的灵台紫府,狂暴扭曲的气息一波波外溢,相互冲击牵扯之下,反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让刑天鲤惊悚莫名的是,他灵台紫府之外,这些年他已经熟悉,甚至隐隐觉得‘不过如此’,已经将其当做最佳的仙魂‘补品’的无垠混沌,那无边无际宛如实质的黑暗,在这三大邪异闯入后,突然衍生出了极恐怖的变化。 无边无际的混沌蠕动,扭曲,迅速的向内塌陷,压缩。 原本就粘稠无比,如胶如漆的黑暗混沌,在呼吸间就变得越发的坚固凝实,从胶质缓缓变得好似水银,从水银渐渐凝成晶体,等到刑天鲤随着黑鸢进入这处基地市的地下空间时,无边黑暗已经塌缩成了宛如金刚舍利一般皎洁晶莹、玄光四射的材质。 在那极度凝实的黑暗混沌中,一枚枚扭曲的,狰狞的,可怕的,散发出极大恐怖的符文宛如一只只蕴藏剧毒的致命毒虫,张牙舞爪的不断浮现。 刑天鲤终于明白,这些年来,困住了他灵台紫府的无垠混沌,其本质是什么——一位不可思议的存在,随手打出的追魂摄魄、要人性命的‘诅咒’! 这是一枚诅咒。 其威力宏大无匹,什么太乙、大罗,甚至是半步圣人,稍稍碰触,都会当场飞灰。哪怕是真正的传说中的圣人,被这枚诅咒命中,也都有陨落之危。 这等诅咒,当然不是用来对付刑天鲤的。 那柄曾经高悬刑天鲤灵台紫府之上的青铜古剑,这一道可怖的,蕴藏了不可思议杀伐之力的诅咒,是冲着他来的。 那青铜古剑的主人,寄托在残破古剑中的那一缕真灵,也不知道接住了何等法门,硬生生扛住了这道诅咒的杀伐,硬生生将其炼化,成为补品,滋补刑天鲤的神魂。 一直到了刑天鲤自身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后,那柄古剑最终破灭,但是祂多年的坚持和努力,也已经将这枚杀伤力恐怖至极的诅咒,变成了看似‘无害’,‘温顺和谐’的无垠混沌……只要刑天鲤不作死,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混沌,就会成为他源源不断的仙魂补品,滋养他的仙魂,让他不断强大。 但是今日。 三尊邪异的闯入,直接惊醒了这枚可怕的符咒。 祂塌缩,祂凝炼,祂宛如沉睡的恶龙一样惊醒,祂回复了应有的本来面目。 四周玄光四射,有隐隐的吟唱声从极遥远、极高远的维度隐隐投射了过来,伴随着‘轰隆’巨响,刑天鲤的灵台紫府之外,‘虚空’震荡,那好似宝珠舍利一般的无垠黑暗,凝成了一只巨大的拈花巨掌。 黑漆漆的手掌密布无数符文,纤长的手指极曼妙的双指拈花。 一缕极细的黑色花茎从双指之间蜿蜒而起,花茎升腾万亿里之高,然后骤然分成了三股,三条更细一些的花茎分开,托起了三朵直径超过千万里的黑色曼陀罗。 看似曼陀罗,大致形态相当,但是花瓣繁复,一片片宛如蝉翼晶莹,美轮美奂的花朵无风自动,缕缕天籁随之而生。 三尊邪异就被困在了黑色曼陀罗的花蕊中,四面八方,无数花瓣上一缕缕邪恶至极的符文若隐若现,化为地水火风诸般‘肉眼可见’,寻常人可以理解的恐怖杀伐之力,朝着三尊邪异不断的绞杀了过去。 三尊邪异齐声怒吼。 扭曲变异的佛门经咒。 扭曲变异的道家经文。 扭曲变异的儒家经典。 扭曲,变异,篡改,污秽,一切天地间最肮脏、最邪异的念头源源不断从这三尊邪异体内涌出,化为一片片黑光四射的文字,宛如潮水一样朝着那漫天诅咒挡了过去。 巨响连连,各种迥然不同的邪恶力量疯狂对撞。 于是,一波波力量的余波,炸成漫天黑色的光雨溅落。刑天鲤灵台紫府上,九口巨鼎疯狂吞噬这些光雨,炼化成极度精纯的神魂本源,一点点滋养他的仙魂。 就是从阿兹特城逃走,再到进入这废弃基地市的地下空间,这么短的时间内,刑天鲤的金仙仙魂,就足足增强了三成! 活见鬼了。 金仙大能,正常修炼,纯粹依靠自身修炼,没有外物扶持,想要提升一成仙魂本源,怕都要耗费数百、数千年的漫长岁月。 刑天鲤可好,这才多少时间,三成! 他的金仙仙魂本源,足足提升三成! 又惊又喜的刑天鲤看着那巨大无朋的拈花巨手,看着那三尊被困的邪异,不由得身体微颤——只希望他们永生永世这般对峙下去,否则任何一方一旦得胜,以他如今的小身板,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三尊邪异究竟是看上了他什么? 凭什么好端端的舍弃了三尊黑月,直接闯入他的脑海,一副想要霸占他这具肉身的模样? 虚空,漫天黑色光雨喷溅下来,无数道韵感悟,无数大道残片,纷纷扬扬,不断被刑天鲤熔炼吸收——他的道行在飞速飙升,他对大道的感悟在疯狂提升,其中一些意识碎片,蕴藏的一些残破信息,也被他顺利接收。 “因为我的盘古血脉?”刑天鲤呆住了——这三尊邪异,是三年古三家无数佛、道、儒大能高手的负面意识凝聚的邪异,无论他们多么扭曲,多么可怕,多么的古怪难测,他们的根脚,是古三家的大能,他们的根源,是曾经的地球,和刑天鲤同根同源! 刑天鲤凝聚了盘古血脉,对于这三尊邪异而言,刑天鲤就是最纯正的‘血脉根脚’。 他们有形而无实质。 他们在那三尊黑月中,就是在夺取天地造化,正是在尝试着孕育一具属于自己的真正的肉身——而这种劫掠而来的,用异世界的造化凝聚的肉身,哪里有一具纯正的‘盘古血脉’之躯更符合他们的心意? 所以,他们舍弃了那三尊被他们盘踞的黑月,他们顷刻间抽空了三尊黑月的所有本源力量,将三尊黑月变成了三颗空荡荡的空壳子,带着不可思议的庞然伟力,闯入了刑天鲤的脑海。 他们甚至有了约定。 三人‘公平竞争’,谁最终侵蚀吞噬了其他二人,就可以接手刑天鲤的肉身,以三尊黑月的本源力量灌注刑天鲤,催逼刑天鲤的血脉成熟,然后鸩占鹊巢,取而代之。 谁能想到。 刑天鲤不讲武德。 一个要被夺舍的小小金仙的脑壳里,居然隐藏了这般大恐怖! 这拈花黑手,其蕴藏的诅咒本质,就是圣人都能重创,就是圣人都有可能陨落——哪怕这些年来,被青铜古剑和刑天鲤陆续吞噬了大量本源,削弱了许久,当其被唤醒之后,依旧有了极其恐怖的大威力。 他们三个,被困住了。 不仅没能实现自己的如意算盘,反而成为了刑天鲤的挡箭牌。 “真个是,道爷的气数不绝。”刑天鲤额头上隐隐有冷汗渗出,真个是自己的造化。 现在,他所能期望的,就是双方一定要同归于尽,或者永世的对峙下去,千万不要有一方突然获胜,那可就真是要‘呜呼哀哉’,大事不妙了。 黑鸢的速度极快。 她周身喷涌着一缕缕淡淡的黑烟,一飘一荡的,近乎闪烁瞬移的向前跳荡行进。也就是一盏茶时间不到,她就带着刑天鲤从地面,直达地下深处。 偌大的地下空间,原本的城市建筑,都已经被其他基地市的狩猎队拆卸一空,如今这偌大的空间内,只是用一些不明的材料,搭建起了一座座吊脚楼风味的二层小楼。 四面八方,有巫阵的气息涌动。 有重宝镇压,若是刑天鲤没感知错误,这里有一件后天乙木属性的重宝镇压地脉,配合四周巫阵,源源不断抽取地脉之力,转化虚空中的污浊杂质。 所以,这数十里方圆的地下空间,自然环境比外界要清洁许多。 这里的泥土虽然贫瘠,居然开垦出了一块块整齐的田地,整整齐齐的种植了大量外形奇特的农作物。 只不过,那件乙木属性的重宝,毕竟是不对症。 祂对污秽的净化之力有限,这一个小空间内的环境比起外界固然好了一些,却也好得不多。这田地里的作物,色泽枯黄,叶片发蔫,一副营养不良又被暴力摧残过的模样,那些犹如玉米一样的果实么,也是细细小小,发蔫发干。 刑天鲤估算,就这样的作物,一亩地能有个七八十斤的产量? 一缕仙魂之力悄然扫过这处地下空间,刑天鲤注意到,在一些田地里,还种植了一些好似土豆、红薯一样的块茎作物。 这些作物么,比起那些好似玉米的作物,长势稍微好一点,却也好得有限。 大概,一亩地能有一百五十来斤的产出? 还有一些田地里,种了些大蒜、白菜之类的蔬菜。相比这些‘玉米’、‘地瓜’之类的作物,这些蔬菜想来是奢侈品的范畴,种植的数量极其有限不提,而且每一分地,都有一个黄皮寡瘦的少年在精心的照料。 就看着他们拎着小水壶,几乎是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冲洗、浇灌,以一种奢靡的方式照料这些蔬菜的生长。 刑天鲤算是明白,旒旌那丫头到了法璐仕后,怎么是那么一副十年没吃饱饭的老饕嘴脸了——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吃不饱啊! 黑鸢带着刑天鲤,从一处通风管道的出口行了出来。 两人刚刚出现,就触动了一处预警的巫阵,就听得‘哧溜’一声极尖锐的爆响,一支巫力凝成的箭矢带着一缕红光冲起来三四里高,几乎撞击到了上方岩壁穹顶,这才‘啪’的一声炸开。 下方一处作物天地里,正拎着骨刀、骨剑,施展巫法击杀一些极细小的,宛如蜗牛一样的虫豸,确保作物正常生长的男女纷纷抬起头来。 伴随着惊怒的呵斥声,十几名男女腾空而起,身边或者火光萦绕,或者烟气升腾,更有一女子面皮变得苍白,身边有大片冰雾急速盘旋。 小小的骨刀、骨剑放出森森寒光,腾空而起,高悬他们头顶,拉出了丈许长的光芒,遥遥锁定了刑天鲤和黑鸢。 刑天鲤顿时一撇嘴。 周身巫力涌动,但是驾驭这些骨刀、骨剑的法门,却是道门御剑之术……偏偏在这道门御剑之术的核心里面,居然隐藏了一丝兵家斗战、祭炼杀戮本命兵的手段! 真正是大杂烩啊! 哪个正经的大巫,是会用道门御剑之术隔着数十里劈人的? 大巫,那都是拎着大斧头、大棒子,疯狂的冲到你面前,和你贴脸输出啊! 刑天鲤不断的摇头。 得了,就不说这些男女的血脉驳杂,体内的巫力充满了污浊,就说他们的修炼方式、战斗法门吧,他大概就了解,那六十四件巫家的镇族、镇国至宝,为什么会那么嫌弃他们了。 黑鸢冷哼了一声:“你们做什么?想悖逆犯上么?一群没规矩的混账东西……巫甲那老家伙呢?叫他出来!” 更多周身巫力涌动的男女腾空而起,朝着这边围了上来。 但是总人数并不多。 这一处庞大的地下空间,方圆数十里,有着‘完备’的耕种体系的小天地,刑天鲤所见的男男女女加起来,总数也不过两千左右。 旒瑆她们说,黑日教会的总人口数,不过三百万,看眼前这可怜的农作物,这恶劣的生存环境,以及这么一处据点,如此寥寥的人口,这般总人数,倒是合情合理的。 随着黑鸢的呼喝声,一声极苍老的怪笑遥遥响起。 一颗硕大的头颅飞了起来。 乍一看去,这就是一颗脑袋,直径一丈许的脑袋,但是认真看去,才发现,他硕大的脑袋下面,有一截两尺多高的身躯。胳膊腿儿,四肢俱全,只是和脑袋相比,这身躯过于精致,脑袋上更有大片乱糟糟的头发垂下,以至于这身躯几乎可以忽略了。 这就是巫甲。 黑日教会的资深长老,从他的名号就能看出,他甚至是黑日教会一众长老中,年龄最长,资历最深的一位。 “是……教首……”巫甲远远的笑着,笑了几声,他的笑声突然终止,他皱着眉,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黑鸢:“你,不是教首?为何,做教首的打扮?” 黑鸢用手一抹面皮,顿时换了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蛋。 她冷声道:“现在呢?” 巫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黑鸢?你冒充教首,意欲何为?” 黑鸢冷然道:“教首在阿兹特城遇袭,你可知道此事?” 巫甲目光一凝,他厉声喝道:“你什么意思?教首在阿兹特城遇袭,和老夫有何干系?咳咳,教首怎么样了?” 黑鸢上下打量着巫甲,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冷然道:“教首不知下落,一百零八黑日巫卫陨落……教首之所以去阿兹特城,那是因为,有人动用了诸位长老才能授予的手段,让一些内奸,拥有了黑日纹印。” 巫甲大声嚷嚷起来:“小丫头片子,你说啥呢?教首出事,你不调动总坛人手去搭救、寻访,你反而跑来老夫这里胡言乱语,难不成,你以为,是老夫勾结外人,戕害教首么?” 黑鸢冷然道:“你是最大的嫌疑人。” 巫甲直勾勾的看着黑鸢,突然怪声怪气的笑了一声。 那些男女纷纷向刑天鲤和黑鸢迫近,一道道森森寒光,裹着各色刀剑利器,更是直迫两人面前。巫甲放声道:“孩儿们,将勾结外敌,戕害教首的黑鸢,拿下。嘿,妥妥的是这个小丫头片子,内外勾结,背叛我教,她今日,不得好死。” 巫甲喜笑颜开。 下一瞬,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一记重拳命中了他的面门。 ‘嘭’的一声巨响,巫甲头颅爆裂开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威逼利诱(上) 巫甲头颅爆开,他嘶声惨嚎,向后急退。 滚滚精血气息波动,他崩碎的头颅,无数碎片在空中蠕动着,一条条极细的血丝相互勾连,拖拽着这些碎片重组成了一颗完整的头颅。 血光闪烁,裂痕愈合。 巫甲向后急退十里,眉头正中一枚扭曲的巫印闪烁着森森邪光骤然浮现,好似一颗畸形的眼珠子镶嵌在他眉心位置。一波一波精炼、凝实,又剧烈震荡的巫魂波动汹涌浩荡,带着震耳欲聋的撕裂声,狠狠向前横扫而来。 好似一座山当面砸下。 刑天鲤张开双臂,紫绶道衣一片片紫气升腾,他任凭巫甲仓促中轰出的巫魂冲击,正面命中了自己。紫绶道衣循太极之道,阴阳变幻之间,巫甲的巫魂冲击被消去了七成开外,剩下的两成多的力道命中刑天鲤,只是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如微风拂面,刑天鲤只是身形微微一个趔趄,浑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抚掌赞叹道:“好老头儿,真是个好老头儿,你这魂击之法,很有几分火候,嘿,差点打破了道爷的皮!” 巫甲面色惨变——他的攻击,只是差点打破了刑天鲤的皮? 一声尖啸,巫甲双手结印,身边黑气弥漫,伴随着刺耳的鬼啸声,超过千万白骨森森的凶魂恶鬼在黑气中突然出现,它们身体一旋,就化为一个个磷火森森的光团,拖起长达数里的细细烟尾,直冲刑天鲤扑杀了过来。 刑天鲤大笑,脑海中,三尊邪异内,那尊似佛非佛的邪异被那无垠混沌所化的拈花大手淬炼,迸溅的大道碎片中,一门邪异非常的‘轮转菩萨大寂灭咒’被他施展出来。 十八重密布地狱恶鬼、诸般刑罚浮雕,似真似幻、如实如虚的庞大光轮在刑天鲤身后浮现,伴随着疯狂的鬼哭狼嚎声,光轮逐渐凝实,变成了类似黑铜一般的材质。一尊遍体白骨,骨殖材质宛如明珠宝玉的盘坐菩萨像在光轮核心位置出现,祂张开双臂,白骨森森的手指微微一翘,就捏了一道古怪的印诀。 虚空中无数团鬼火凭空出现,无边阴气疯狂吹拂,大片扭曲的黑色佛印在空中剧烈震荡。巫甲惊呼失声,他放出的凶魂恶鬼被那阴气一冲,顿时大片大片的被十八重光轮强行吸纳了进去。 一道道面容平和,周身再无丝毫鬼气的阴魂从光轮中飘出,其气息最弱的,都有堪比练神返虚境修士的水准。他们极其祥和的向刑天鲤行了一礼,就自行飘进了悬浮在上方的通天御灵幡。 只是一弹指的功夫,刑天鲤这道‘大寂灭咒’,就将巫甲放出的千万恶鬼强行渡化一空。 巫甲怒骂出声,他掏出了一支白骨法杖,冲着刑天鲤狠狠一指,正要念诵咒语,发动他压箱底的恶毒巫术。刑天鲤又是一步迈向前,一头撞碎了挡在他和巫甲之间,无形无迹的巫魂屏障。 伴随着沉闷的破裂声,巫甲七窍同时喷血,巫魂屏障被破,他的神魂也随之重创。 不等他反应过来,刑天鲤已经一把抓住了他手中法杖,狠狠的用力一拽——‘嗤啦’一声,巫甲惨嚎,双手掌心皮肉被法杖深深拉脱了一大片,力量远远不及刑天鲤的他,法杖生生被刑天鲤夺走。 “什么破烂玩……呃?”刑天鲤挥动了一下手上沉甸甸,大概有个万把斤沉重的法杖,正要吐槽这法杖不入流呢,他突然极其惊喜的怪叫了一声。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这根看似不起眼的白骨法杖,居然是用太古‘幽冥兽’的一根本命魂骨炼制而成。而‘幽冥兽’是何等来历?那是传说中,十八层地狱的前身,太古幽冥世界开辟时,伴随世界开辟而诞生的‘半先天生灵’! 从品质上来说,‘幽冥兽’的地位,等同于与天地开辟时共生的,那些最原始的自然神灵。 什么火神、水神、河神、海神等等,尽是这般的存在。 ‘幽冥兽’的本命魂骨,其珍贵之处可见一斑。而这一根本命魂骨,其最大的价值,就是温养魂体,以最大可能性的提升魂体的资质,提升他们的力量,提升他们修行的效率。 “真是好宝贝啊!”刑天鲤由衷赞叹,难怪巫甲放出的千万凶鬼,居然实力最弱的,都有着练神返虚境修士的实力——而且一个个通体灵气隐隐,分明都是魂体品质极佳的征兆,显然这都是‘幽冥兽’本命魂骨的功劳。 手掌用力一掰,刑天鲤硬生生从这根长有八尺许的法杖上,掰下了一尺多长的一段,直接将其投入了脑海中一口青铜小鼎。 ‘斡旋造化’的神通,以刑天鲤如今的修为,还不足以造化这等品阶的先天灵材。但是,这不妨碍刑天鲤先保留一份样品,等待以后修为足够了,他就可以有无穷无尽的本命魂骨使用了。 剩下来的七尺多长的一截法杖,法杖就径直飞起,被通天御灵幡一口吞了下去。 就看到通天御灵幡一阵疯狂的震荡,幡面上无数条细小的灵光浮荡,整个小幡的气息变得格外的灵动,其内部空间一阵风起云涌,大片幽冥之气自身,各种法则逐渐生成,大有自成一方小世界的趋势。 而小幡中,被刑天鲤收摄的那些鬼奴,还有那些附体的僵尸们,一个个无不露出了极其受用的灿烂表情。他们张开双臂,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刚刚诞生的,极其稀薄的幽冥之气,每一次呼吸,他们的气息都颇为明显的上涨一小节。 刑天鲤放声大笑,他看着手足无措的巫甲,操起通天妙竹,化为一柄佛光威严的金刚杵,‘咣’的一声砸在了巫甲硕大的脑袋上。 巫甲闷哼一声,头颅再次爆开,这一次,大片佛光附着在他的头颅碎片上,阵阵梵唱绵绵而起,森森佛炎灼烧着他的头颅碎拼,任凭巫甲如何催动巫力,一时半会的,他的头颅再难拼凑在一起。 刑天鲤一把掐住了巫甲满是血水的脖颈,将他娇小的身躯提溜了起来,冲着他厉声喝问:“黑日教首在阿兹特城遇袭,可是你勾结了委员会的人,出卖了她?” 大片佛光环绕,佛炎灼烧的头颅碎片悬浮在巫甲和刑天鲤身边,两颗脱落的大眼珠子疯狂的转悠着,凶光四射的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巫甲只剩下小半个头颅挂在脖颈上,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发出了极凄厉的吼声:“混账小儿,无凭无据,你欺人太甚……老夫乃是黑日教会大长老,岂能作出那等混账事情?” “你无凭无据,无缘无故,肆意凌辱老夫……黑日教会,当和你不死不休啊!” 刑天鲤缓缓点头:“一般人说无凭无据的时候,其实都有点心虚吧?嚇,为了你们黑日教会三百多万嫡系教众,也只能委屈一下您老了。” ‘呵呵’一笑,刑天鲤松开通天妙竹,让祂飘浮在身边,双手紧紧扣住巫甲的头颅,直接对他施展了搜魂之术。 一波波强横的金仙魂力宛如海啸,疯狂冲击巫甲的巫魂。 巫甲嘶声长啸,他的头颅碎片中,大片巫魂之力汹涌而出,在他残破的头颅上方,凝成了一头栩栩如生,通体被黑气包裹,形如麒麟,却有着三条巨蟒尾巴的‘幽冥兽’魂体。 在这头幽冥兽魂体的背后,大片浓烟喷卷,隐隐有冰山、火海、铁柱、油锅等异象显现,巫甲居然将自己的灵台,祭炼成了十八层地狱的模样,修炼成了一道极其可怕的大巫术。 “嘿,你能耐老夫何?”巫甲怪笑,那一头幽冥兽魂体张开大嘴,一座通体漆黑的九层小塔,被他一口吐了出来。九层小塔,道韵盎然,分明是一件仙家的顶级太乙仙器,而且走得正是‘幽冥魂灵’一道的手段,也不知道如何落入了巫甲之手。 以巫道法力,祭炼仙家太乙仙器,更有这件太乙仙器,祭炼成本命魂宝,和自身观想‘幽冥兽’而生的本命巫魂融为一体,以此镇压命魂。 不得不说,三月世界的黑日教会,这些曾经的古三家的大巫后裔们,在巫道修炼上,实实在在是走出了自己的新道路,开辟了新天地。 幽冥兽魂体将这座九层宝塔吐出来,放出万丈冥光轻松抵挡了刑天鲤的搜魂之法时,悬浮在刑天鲤灵台紫府上的《原始巫经》,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一副装聋作哑‘莫惹老子’的嘴脸。 很显然,以巫力祭炼仙器,以仙器熔炼巫魂,这般古怪的手段,让包罗了太古所有巫道奥义的《原始巫经》,都被整治得有点憔悴了。 四面八方,那些祭出各色骨刀骨剑的男女,一个个嘶声长啸,纷纷朝着刑天鲤杀了过来。一道道寒光激射,两千多条寒光卷起漫天飞雪,‘锵锵锵’的疯狂撞在了刑天鲤身上。 刑天鲤收起了紫绶道衣,将其隐入体内,袒露出雄壮的身躯,任凭这些骨刀骨剑朝着自己乱劈乱刺。 就看到火星四溅,这些杀伐之力惊人的骨刀骨剑纷纷断折,附着在上面的各色巫咒,甚至还没能侵入刑天鲤的皮肤,被他体内自然涌动的血气一冲,就纷纷破碎散溢。 大片男女纷纷吐血,更有人巫器被破,法咒被毁,被反噬得昏厥翻白眼,狼狈的从空中笔直坠落,沉甸甸摔在地上,砸倒了好些被精心养护的蔬菜、作物。 一些男女一边吐着血,一边心痛至极的嘶声尖叫:“混蛋,蠢货,就算要摔下去,没长眼睛么?不要砸到那些快要成熟,就要收割的作物啊!” 刑天鲤眸光闪烁,他一声长笑,通天妙竹就化为了净世白莲形态。 直径一里,通体洁白晶莹,清洁清净无匹的净世白莲高悬上空,缕缕白光倒卷而下,一时间方圆数十里的地下空间清气弥漫,空气中那股子让人窒息的污浊杂质被一扫而空,涓滴不剩。 那贫瘠的土地中,和土壤砂石紧密融合一体,难以驱除的污秽杂质,同样被净世白莲的白光一扫,足足有一里深的岩层都被彻底净化。 刑天鲤左手一按,先天五行之力发动,金木水火土五行力量轮转,作用在了方圆数十里的大地上。岩层翻滚如岩浆,顷刻间,岩层就完成了从风化为沙,再到化为泥土的全过程。 五行之力转换之下,岩层所化的泥土,全都是黑黝黝肥得几乎流油的沃土。 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泥土芬芳,随之,一片水云凭空凝聚,大片混杂着甲木、乙木气息的淡绿色雨水从天而降,将整片方圆数十里的沃土细细的浇灌了一番。 刑天鲤的紫绶道衣空间内,装了不知道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其中,自然也有黑婆罗洲的各种高产农作物的种子,更有各种瓜果蔬菜、鲜花异草等等。刑天鲤以‘斡旋造化’神通,将这些种子样本百万倍的复制了一番,然后大袖一挥,顿时漫天都是细小的种子落下。 一门道家的木系仙术激发,缕缕绿光照耀下来,磅礴的地力,灵气充沛的雨水,还有道家仙法的加持,让这些种子在呼吸间就发芽,生长,抽条,生叶,进而开出了密集的小花。风吹过,一朵朵花儿摇晃,无数花粉喷洒,花儿授粉之后,迅速结出了小小的果实。 也就是一盏茶时间,这方圆数十里的地下空间,除开那些二层小楼覆盖之地,其他地方,全都瓜果飘香,奇花异草盛开,各种硕大肥美的蔬菜瓜果,让那些男女一个个不知所措,好似疯癫一样手舞足蹈,更有人痛哭流涕,甚至是一头从天空扎下地面,冲着那些马车大小的南瓜,大腿般大的稻穗,人腰般粗的玉米,诸如此类的作物顶礼膜拜,磕头如捣蒜。 没人再攻击刑天鲤。 两千多男女纷纷冲进了沃土中,小心翼翼的摘下了一片菜叶,或者扒拉下了几颗稻谷,就这么塞进了嘴里,疯狂、却又小心翼翼的咀嚼品鉴。 然后,他们彻底疯魔。 他们疯狂的抱着那些瓜果蔬菜一通狂啃,歇斯底里的大快朵颐,他们疯狂的催动血脉之力,调动五脏六腑的生命本能,以至于他们一个个肠胃雷鸣,‘咕噜噜’清晰可闻。 肉眼可见,瘦得皮包骨的他们,在强大的消化能力催动下,巨量的食物被消化,巫族强大的血脉力量,让他们通过疯狂的进食,快速滋生血肉,一个个都变得丰腴水嫩。 最终,他们一个个吃得肚皮溜圆,好似十月怀胎的孕妇。 他们极艰难的抱着肚皮,朝着刑天鲤跪了下去,‘咣咣咣’的直磕响头——他们看向刑天鲤的目光,虔诚,极度的虔诚,有着狂信徒见到自己信奉的真神后的那种偏执狂一样的虔诚。 他们已经成了刑天鲤最忠诚的拥护者。 他们曾经的领袖,这一处黑日教会据点的最高魁首,他们的大长老巫甲——咳,已经没人在乎他是谁,他现在正头颅爆裂的被人拎在手中,行残酷的搜魂之事。 非常的现实。 这些黑日教会的教众,就是这般的简单而淳朴。 刑天鲤填饱了他们的肚子,而且看样子,刑天鲤似乎有能耐,永远解决掉他们饿肚子的问题——他们可以每日吃饱,有足够的体力生儿育女,有足够的资源抚养妻儿,孝顺长辈…… 再也不用因为食物匮乏,让那些老人自行解决,将躯体埋进农田当做肥料。 再也不用因为饥荒降临,选择那些体弱的孩童,将他们埋进农田充当肥料。 甚至,更可怕的‘易子而食’这样的词句,将永远的和他们告别,再也不会出现。 得了,刑天鲤就是救苦救难的神! “混蛋!”头颅被重创的巫甲,借助太乙仙器九层宝塔,苦苦抵挡着刑天鲤霸道的搜魂秘术,他还指望着自己这一系的教众,能够豁出去性命,发动大威力的巫咒干扰刑天鲤,让他有喘息之机,催动这座宝塔反攻刑天鲤呢。 他做梦都没想到,刑天鲤居然有如此异宝,可以驱散这一方世界肆虐无数年的污秽。 刑天鲤甚至,有小范围改天换日、沧海桑田的神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种植出了这么多的丰美农作物,直接让这些教徒叛变! 就没有一个忠臣么? 就没有一个忠良么? 他这些年,他蓄养的那些心腹……他的那些心腹……甚至是,那些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中,和他不清不白的那几个女人! 他们,就这么舍弃了自己? 巫甲嘶声怒骂,气急败坏的他,数十块头颅碎片突然燃烧起来,缕缕血光涌入幽冥兽魂体,大片黑气从幽冥兽魂体中喷溅而出,注入了那座九层宝塔。 巫甲,要拼命了。 刑天鲤则是一声大笑,他猛地一脑袋狠狠撞在了巫甲的幽冥兽魂体上。 刑天鲤眉心一个极细小,但是绝强无比的漩涡滋生,伴随着巫甲惊恐绝伦的尖啸声,他的幽冥兽魂体,被硬生生拖进了刑天鲤的脑海,暴露在三尊邪异和那拈花巨掌面前。 无数条黑色出手缠绕而上,悄然锁死了巫甲。 下一瞬,巫甲的幽冥兽魂体崩解,无数记忆顷刻间流淌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威逼利诱(下) ‘咚’! 巫甲小小的身躯坠地,撞碎了两颗果实丰美的西红柿。 刑天鲤回头,朝着黑鸢点了点头:“哪,是他,不仅是他,还有其他几个老家伙,巫乙、巫丙……咳咳,他们的名字,也太随性了吧?” 摇摇头,吐槽了一下巫甲等几个黑日教会的大长老的名号。 还真好辨识。 在巫甲的记忆中,黑日教会十位大长老,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前面五个,是资历最深,年龄最长,已经快濒临自然寿命极限的老家伙,他们全都掺和了进了勾结委员会和万神殿,帮助他们种下黑日纹印,故意露出蛛丝马迹,引黑日教首上钩的事情里。 而后面五位,巫己为代表的五位大长老,他们是新生代的存在,他们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数千年的自然寿命,他们只度过了一半不到。 所以,后面五位大长老,虽然同样在和黑日教首争权夺利,在教会内部立山头,搞小派系之类,但是他们对于黑日教会还是‘忠心耿耿’。起码,在巫甲的记忆中,并没有那五位和委员会、万神殿勾结的信息。 但是呢,巫甲曾经和巫己接触过,询问过巫己对黑日教首的看法。 巫己大概知道巫甲想要设计对付黑日教首,但是巫己的态度是——乐见其成,但是自己不参与,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没一个好人。”刑天鲤对黑鸢做了总结。 净世白莲光芒涌动,巫甲头颅碎片上的佛炎、佛光顿时消散,大量碎片被一缕缕极细的血丝勾结,相互间迅速拼凑在一起,凝成了一颗硕大的头颅。 巫甲的幽冥兽命魂被刑天鲤炮制,只留下一缕残魂,勉强维持生机,他奄奄一息的看着刑天鲤,用尽他数千年寿命积攒的污言秽语,极暴躁的问候着他。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凝成了极恶毒的诅咒,如暴风骤雨一样喷向刑天鲤,却无法伤损他分毫。 刑天鲤冷眼看着巫甲。 这五个老家伙,他们想要干掉黑日教首,不仅仅是想要拿到黑日教会的权力——其实黑日教会就是一个散装的草台班子,黑日教首和诸多大长老、长老,各有地盘,各自掌握了一部分教众,干掉了黑日教首,他们五大长老的权柄,也不会增加多少。 他们之所以要对付黑日教首,就是想要夺取之前黑鸢在下水道处理枢纽,施展的那颗硕大的黑骷髅。 那是黑日教会第一代大巫首,用秘法熔炼了八十一尊陨落的巫帝级,即近乎准圣级的大巫头颅,以此凝聚的一件可怕巫宝。 此宝对巫族,有极大的克制作用,任何一名大长老面对这件巫宝,自身修为妥妥的会被压制一半以上,面对手持此宝的黑日教首,他们几无反抗之力! 而此宝,却是巫甲他们发动‘黑日噬魂逆转轮回幽冥往生法’的必须核心! 一句话,此界天道补全,法则扭曲,可怕的污秽已经侵染了巫甲等人,从肉身到巫魂,已经到了无法扭转的层次。他们的自然寿命,近乎耗尽,想要延寿,必须动用极端的法门。 屠戮兆亿委员会、万神殿控制下的贫民、贱民,以他们的神魂、血肉,强行开辟天地,劈开一个小千世界,以幽冥大道,强行凝聚冥王法体,以此获得无穷尽的生命。 是否能成功,天知道。 这门往生法,只是巫甲他们理论上推演出来的可怕大巫术。 但是从未有人施展过,一切都只是理论上的东西——按照他们的估算,一旦施展,大概只有五成的成功概率。 五成,足够冒险,足够驱动他们覆灭黑日教首了。 不干的话,他们可是连五成的机会都没有! 刑天鲤俯瞰巫甲,颇为怜悯的看着这老家伙,倒霉催的,他们甚至都知道,委员会和万神殿,已经掌握了通往泰兰星的世界通道,新的世界通道,重新开辟了。 但是他们就算能够闯过委员会和万神殿的封锁,进入泰兰星,他们也是死定了。 他们已经被这个世界的污秽污染了太多年,他们已经和这个世界的污秽融为一体。沉浸在污秽中,他们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一旦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就会水土不服,当即暴毙。 或者说。 他们心知肚明——末法时代的泰兰星,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天地恢复正常,有着足够的天道伟力,隔绝这个世界的污秽对他们的影响,让他们想出办法,驱散体内的污秽,成为一个正常的‘巫’。 巫甲的真正修为,甚至比那个委员会的白发老妇人还要强,他是正经的太乙巅峰级的存在。 可是数千年的污秽污染,他的肉身已经腐朽、衰败,他的巫魂也已经充满杂质,他的血脉更是被扭曲到了乱七八糟的地步。 刑天鲤击败他,甚至不比击杀那些委员会的水货金仙难出多少。 刑天鲤侃侃而谈,将他从巫甲神魂中得到的消息详细说了一遍。 黑鸢眸子里有黑色的光芒喷涌,她身上极细的黑色鸦羽缓缓生长,逐渐长成了一片一片一尺多长,却只有柳叶宽,极其纤薄的半透明羽片。 黑鸢的气息,也变了。 她瞬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黑光游动的双眸上下打量了一番刑天鲤,黑鸢的声音和之前几乎是一般无二,只是变得格外清冷清冽了许多:“那么,黑鸢,带这位小伙子,来……嗯,你身上的气息,是那三个丫头着你来的?” ‘黑鸢’用力抽了抽鼻子,她手指打了个响指,刑天鲤的手背上,三枚无形的巫印就冉冉腾空,下一瞬,就化为三团拳头大小的幽光,宛如萤火虫一般悬浮在刑天鲤面前不断闪烁。 刑天鲤微笑,颔首:“是,这是旒旌她们,为了让我取信于你们,给我打下的巫印。包括去阿兹特城,都是如此,那里是她们知晓的,距离世界通道最近的一个固定舵口的所在。”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教首大人居无定所……贫道总要找一个法子,给教首您传个信,却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一场好戏。” ‘黑鸢’‘咯咯’一笑,笑声中透着极大的讥诮之意:“她们三个丫头,话肯定没这么好听。什么叫做‘居无定所’?无非是,‘流寇’一样四处奔逃罢了。” 叹了一口气,‘黑鸢’摇头道:“没办法,这些年来,委员会、万神殿的人开窍了,他们内部,不战争了……他们内部不乱了,所有的压力,就全都到黑日教会头上了。为了教中的兄弟姐妹不被戕害,我这个教首,也只能三天两头闹出点事情来,吸引他们的目光。” “本来嘛,我心甘情愿做一个‘流寇’,吸引他们的火力,让他们上天入地、围追堵截,大家玩这个猫鼠游戏,不是很好玩么?” “偏偏他们要掀桌子,居然勾结了教中长老,想要置我于死地。” ‘黑鸢’感慨道:“既然如此,却也不能怪我无情无义了。有劳,带这个老鬼来我这里。顺便……” ‘黑鸢’目光流转,朝着刑天鲤刚刚催生的那些肥美的农作物深深的望了一眼,‘咕咚’一声吞了口吐沫。 刑天鲤会意,他微笑道:“您放心罢,这般小手段,不算什么。呃,按照旒旌她们三个说的,贫道这里,带来了对面好些美食、美酒……咳,尤其是陈年的高度好酒。” ‘黑鸢’‘嘎嘎嘎’的笑了起来,笑声中略带了一丝尴尬之意:“那三个混账,又在造谣生事,我哪里是好酒之人?只是,偶尔,哈哈,心情不好的时候,小酌三五斤!” 刑天鲤的面皮抽了抽。 小酌,三五斤。 ‘黑鸢’眸子里的幽光,逐渐散去,她的声音飘飘荡荡,在地窟中回荡:“来吧,有些事情,一并解决了。我会发出讯号,召集所有的长老聚会。” 刑天鲤张口欲言。 ‘黑鸢’已经恢复正常,最后一缕清冽清冷的声音,从她嘴里缓缓飘出:“放心吧,这些老家伙想要对付的,只是我一人……黑日教会,他们是舍不得毁掉的。嘻,他们每人都有一缕魂火在我‘黑帝骷髅’里,他们只敢借用委员会、万神殿的力量设计我,不敢亲自翻脸的。” 刑天鲤恍然,懂了。 难怪巫甲他们要这么弯弯绕的对付黑日教首,却不敢真个翻脸。 他心中还有一些疑惑——比如说,巫甲他们设计黑日教首,却不怕黑日教首被委员会伏杀后,那所谓的‘黑帝骷髅’落入委员会之手? 但是在黑鸢带着他汇合了一百零八名黑日巫卫,又跋山涉水,通过了好几座临时架设的传送巫阵,一路来到了黑日教会的总坛所在后,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 那是三月世界极偏远之处。 这个世界也是一颗直径极大的星球,其体积几乎是对面泰兰星的千倍以上——如此广袤的地域,如此浓郁的太初之炁,地下密布无数的地脉,这是何等夸张的一处修炼圣地,难怪当年古三家的高手大能,会不惜代价的组成了联军。 在这颗星球的北极附近。 铺天盖地的黑色冰霜,冻结了几乎有百个西陆大小的陆地。 冰川密布,无数深达万里的裂谷纵横交错,一座座巨大蜿蜒如巨龙的冰封山脉,在大地上肆意延伸。黑日教会的总坛,一颗直径超过百里的黑色骷髅,就端端正正的镶嵌在了一条玄冰大裂谷的深处。 黑气弥漫,隔绝了一切探测手段。 黑光森森,密布了无数可怕杀阵。 黑日骷髅,用八十一尊近乎准圣的巫帝头颅炼制而成的重宝,已经很多年了,整个黑日教会,再无一人能够自如的驱策、驾驭祂。 威力过于庞大,导致无法运用。 每一代黑日教首,都会以命魂祭炼此宝,将此宝和自己神魂合一,变成本命重器——饶是如此,她们也只能驱动这件宝贝好似一条‘潜水艇’,顺着大地地脉四处游走,除此之外,就是偶尔分化出一些小型的,数丈大小的黑骷髅分身,供教众短暂使用。 一如黑鸢在地下冒充黑日教首时,就有一个小小的黑骷髅分身护体。 这就是全部了,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一旦黑日教首在外陨落,她的一缕命魂就会被黑帝骷髅抽回,吞噬,化为黑日骷髅的养分,滋养祂提升自身。 十大长老就会联手,组织一场推选、继承教首的大会,挑选出来的教首人选,只要默诵秘咒,靠近黑帝骷髅,就能在这个大家伙的主控下,将自身命魂融入其中,化为新任教首。 在这个过程中,巫甲他们自然有机会夺取黑帝骷髅的控制权。 他们,自然也根本不用担心黑帝骷髅会落入委员会之手——因为黑日教首根本不可能带着这件重宝去战斗。 同样,黑日教首召集各大长老聚会,根本不担心他们会出卖聚会的秘密。 一个,所有长老都有一缕魂火寄托在黑帝骷髅中,谁敢造次,就是找死。 一个,黑帝骷髅固然无法用来作战,但是其品质摆在这里,就算委员会和万神殿的人,发现了这个大家伙在哪里,就算动用大量军力合围,也拿这个大宝贝没啥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日教首大口吐血,呕心沥血的耗费巨量巫力,驱动这大宝贝带着教众溜走。 四周寒风呼啸,凛冽的风几乎凝成了钢刀,落在四周的冰壁上,发出‘锵锵’的金铁撞击声。黑帝骷楼就在大裂谷的尽头,端端正正的镶嵌在厚厚的冰山中,只要有口部露出了一条宽有数十丈的缝隙。 一些衣衫褴褛,皮包骨头,但是精神颇为抖擞的青年,手持各色巫器,正在大裂谷中梭巡。 这里的气温,按照刑天鲤的估算,起码在零下一百五十度上下,空气都近乎凝成了冰晶。四周冰壁,更是散发出可怖的寒气,寻常人在这里,活不过一弹指的时间就会被冻硬了。 但是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大裂谷的好些地方,有地泉喷涌。这些大大小小的地泉带来了极其磅礴的太初之炁,高温地泉滋养四周,每一个地泉附近,总有数十亩、数百亩大小的区域,是正常的湿润土地,其气候和晚春季节相似。 在这些土地上,就有大量的苔藓,或者其他的低等植被生长。 虽然贫瘠的土地,无法滋养太多的植被,这些薄薄的苔藓,这些稀稀拉拉的草叶,经过精心的烹调后,也是能够成为不错的食材。 在一些地泉旁边的土地上,也有精通木、土两脉巫法,有着句芒、后土血脉的巫人,小心翼翼的开辟土地,洒下一粒粒干瘪瘦小,在这个世界却无比珍贵的种子。 被刑天鲤拎在手中,奄奄一息的巫甲继续骂娘。 无非就是,黑日教首掌握了黑帝骷楼,总能驱动黑帝骷楼四处游走,寻找这一方世界环境最佳的地方耕种……而他们呢?他们没有这种游走四方的能力,他们只能在一处处废弃的基地市废墟里,可怜巴巴的收取一点微薄的口粮。 总之,就是觉得各种不公平吧? 刑天鲤懒得搭理他,在黑鸢和一百零八黑日巫卫的簇拥下,他大踏步进入了黑帝骷髅——这座黑气森森,黑光弥漫的黑帝骷髅,在刑天鲤踏入的一瞬间,却遍体爆出了粘稠如岩浆的黑色巫炎,虽然没有丝毫威势泄露,刑天鲤却有一种感觉——祂,醒了! 祂或许,不是不能为黑日教会历代教首驱动,祂,或许其实并不是这么难以驱动。 祂仅仅是,不愿意真正的为历代的黑日教首出力,仅此而已。 为什么? 刑天鲤联想到了已经被他祭炼的六十四件镇族巫宝——或许,是同样的原因罢? 黑鸢等人一个个瞳孔骤缩,极其骇然的看着刑天鲤——这等情势,这黑帝骷髅是想要做什么?刑天鲤这么一个‘外人’,似乎真正唤醒了这件黑日教会的镇教重宝? 黑帝骷髅深处,应该是颅脑位置,庞大的空间内。 一座座五金铸成,最爱也有七八丈高下的巫战傀儡密密麻麻的排成了巨大的巫阵。几近十万具巫战傀儡中间,是一座高台,上有一张九龙追捧大日的黑金宝座,一名生得极其秀美,看身形和脸蛋,大概只有十四五岁模样,但是眸光中沧桑岁月感,起码有千年以上的女子,正以懒人躺的姿势,摆着一张生无可恋脸,斜靠在了宝座上。 高台下,宝座前,九名容貌苍古,生得千奇百怪的老年男女,正一字儿排开,一个个目光闪烁,静默不语。 他们同时看到了被刑天鲤提溜在手上的巫甲,一名头颅只有鸡蛋大小,但是身躯高有一丈开外,四肢肌肉极度亢奋发达的老人,顿时爆发出了恐怖的怒吼声。 雷鸣般怒吼炸响:“小儿,你对老大作了什么?你,想死!” 这条真个是没啥子脑浆,全身都是肌肉的雄壮老人一声大吼,骤然一闪就到了刑天鲤面前,当面一拳直奔刑天鲤的胸膛轰了过来。 刑天鲤一声大喝,正待一剑劈出。 ‘嗡’! 黑帝骷髅突然动了,四面八方,粘稠如岩浆的黑色巫炎升腾,恐怖的,无法阻挡的威势当头落下,‘咣’的一声,这气息可怕的雄壮老人大口吐血,四肢百骸被压得粉碎,整整齐齐的平趴在了刑天鲤面前动弹不得。 刑天鲤放声大笑。 他大袖一挥,他从泰兰星带来的无数粮食,无数火腿,无数腊肉,无数肥美的鸡鸭鹅、牛羊猪等,还有堆积如山的老酒坛子,‘哗啦啦’如流水一样喷涌而出。 很快,这个方圆数十里的巨大空间,就被刑天鲤带来的巨量粮食、好肉和美酒塞满。 刑天鲤晃了晃手上的巫甲,冷然道:“跟着贫道走,有肉吃。有酒喝。” “或者,现在我就请,这位黑帝老爷,把你们全部弄死?” “两条路,怎么走,自己选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刑天教首(上) 高高的王座上,黑日教首笑得极妩媚。 她斜靠在王座扶手上,左手拎着一串水灵灵的紫葡萄,‘咔嚓’就是三五颗,‘咔嚓’就是三五颗,口中汁水爆溅,紫色的葡萄汁甚至顺着嘴角喷了出来。 她右手则是拎着一壶江南地带小姑娘们特爱的桂花酿,度数不高的纯粮食米酒,酿造的时候加了桂花,出坛的时候,更是洒了一些细细的蜜饯桂花瓣,香气四溢,甜美异常。 如此美酒,如此葡萄,混在一起大快朵颐…… 刑天鲤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也无法想象,那是何等滋味——大姐,你要喝酒,他丢出来的美食当中,还有好些同样是小姑娘最爱的胭脂鹅脯、鲍汁鹅掌之类的好下酒菜,就算不喜欢这些玩意儿,您哪怕啃个猪蹄膀呢? 呃,你爱怎的怎的吧! 在黑日教首身上,刑天鲤见到了旒瑆、旒爧、旒旌三女一般无二的德性。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恶劣环境,考虑到她们在这个世界煎熬了无数年,堂堂三大圣女,还要老长一段时间,才有两三片发蔫的菜叶子啃吧啃吧的——说句难听的,大玉朝江南地带,那些小姑娘养的兔子,都比她们过得强哪! 得了,您开心就好。 黑帝骷髅在震荡,黑光缭绕,粘稠如岩浆的巫炎滚荡,狂风在颅脑空腔,还有头骨内各处腔室中呼啸而过。这可怕的巫炎,属性极端怪异,风吹在皮肤上,是滚烫的,烧得人毛发都冒烟、发枯。 但是这热气透入肌体后,却变得寒气森森,直透骨髓。 所有被这风吹卷的人,无论是黑日教首麾下,黑日教会总坛的两三万直属教众,还是这些长老带来的,三五十人不等的心腹下属,无不瑟瑟发抖,甚至有人浑身僵硬,‘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黑日教首突然抬起头来,厉声喝道:“一群蠢货,这些好吃的好喝的,乃是祖宗们留下来的传说中才有的好物件……这位小兄弟带来这般多好东西,不赶紧吃着、喝着,你们发什么愣呢?” “喏,你们可得感激那三个不靠谱的、缺心眼的混账丫头,偷偷摸摸溜去了祖地,居然找了这么个英明神武,主要是财大气粗的族人过来……得了,吃吧,喝吧!” 黑日教首满足的叹了一口子,手上的那一串葡萄已经被啃得干干净净。 她抓起了一块色泽殷红的火腿——这玩意儿,在江南地带,是拿来炖汤用的,极咸口,基本是没办法直接食用的。 她抓起这块火腿,也不管生熟,‘咔嚓’就是一口。 太咸了点。 黑日教首眯着眼,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脑袋一点一点的,颇为满意的叹了一口气:“这咸味,也是咸得纯正啊……这该死的世界,海盐都变得比苦胆的滋味还要苦了……纯净的咸味,要多难才能品尝到一点儿!” 那么大一块,足足有半尺见方的精瘦火腿,一大块生火腿,就被黑日教首一口一口啃得干干净净。 四面八方,大群衣衫褴褛的黑日教众纷纷涌了进来。 他们的反应,如出一辙。 他们先是怔怔的站在这硕大颅脑空间的入口处,瞪大眼睛,一脸僵硬,宛如身处噩梦一样,直勾勾的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美食美酒,半晌不发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发出一声狼嚎一般的怪叫,无论男女老少,齐齐一耳光,甚至是十几耳光抽在自己的脸蛋上,然后哭喊着扑向了自己身边最近的一座小山般的食物。 无论是腊肉、火腿、香肠、风鸡,乃至于鸡蛋、鹅蛋、皮蛋、卤蛋、咸鸭蛋等,这些黑日教徒瞪大眼睛,犹如疯魔一样,抓起各色食物,就往嘴角里狂塞。 都是巫族后裔,都是巫族血脉。 肉体机能极度强横的他们,犹如一条条怪蛇一样,极大的开合下颌关节,极力的张大嘴,将各色各样的食物,极限的塞进嘴里。 他们的脖颈,好似一条条细细的草蛇,极力的吞下了一颗大鹅蛋一样,脖颈处肿起了一个个海碗大小的肉疙瘩,不断地,一个接一个的滑入腹中。 他们的肠胃里,发出‘咕噜噜’可怕的声响。 他们干瘪了无数年,枯竭了无数年,几乎皮包骨,没有半点儿脂肪储存的肠胃,还有他们的五脏六腑,好似被泼上了火油的干柴草堆,‘哗啦啦’的引爆了。 属于巫特有的强大肉身,被唤醒。 他们的肚皮不断的膨胀起来,然后迅速的干瘪了下去,呼吸间,肚皮再次隆起,然后再次的干瘪下去。就在这一次次的膨胀和干瘪中,他们体内‘哗啦啦’的精血流淌声不断响起。 因为个人的血脉不同,这些黑日教众的身躯上,出现了各色各样古怪的,甚至是可怕的异兆。 有人如蛇,皮肤下不断生出一片片密集的各色鳞片,坚硬的鳞片不断生长,然后迅速的干瘪、枯萎,化为碎片脱落。新生的鳞片不断滋生,每一次新生的鳞片,都比上一轮鳞片更加的光洁,更加的坚硬柔韧。 有人如蝉,干瘪、无光的皮肤迅速的增殖,一道道巫纹在皮肤上不断的孽生,每当巫纹布满皮肤,他们的皮肤就裂开,化为一块块干瘪的碎片,不断从身上脱落。这些看似轻薄的皮肤碎片落在地上,甚至发出‘咚咚’的沉闷巨响,每一块都沉重异常。 更有人等,他们体内的骨骼不断‘咔嚓’作响,他们的骨骼变得粗大,粗壮,关节附近,更有一根根色泽晦暗的白骨刺缓缓的生长出来。这些白骨刺每每生长一尺多长,就自行脱落。起初这些白骨刺光泽黯淡,落在地上的声音沉闷晦涩,就好像朽木。 随着他们不断的进食,他们身上脱落的白骨刺逐渐变得光洁熠熠、寒光闪烁,好似一根根金属锻造的锋芒,落在地上,也是‘锵锵’作响,到了最后,这些光洁坚硬的白骨刺,更是震荡不停,隐隐有刺耳的金属震鸣回荡良久。 更有一些血脉怪异的黑日教众,他们的身躯逐渐丰腴,他们的气色逐渐变得红润振奋,他们的毛孔中,起初就有大量灰扑扑的粘稠污秽不断冒出来。渐渐地,冒出来的污秽就变成了粘稠好似陈年油脂的玩意儿,后来这些黏糊糊的东西开始燃烧,就有大片大片的火焰、寒冰、岩浆、电浆等不断涌出。 刑天鲤就看到,一个头发胡须尽成苍白色,眼眸中隐隐有一丝电紫色的老人,他吞食食物的速度最快,他专门找那些最肥美的大火腿吞咽,那等五六百斤的大肥猪身上取下的,七八十斤一条的大猪腿,他一口就能吞下一条。 这老人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就吞下了真正有百丈高一座小山那般大的火腿。 他的身躯,已经变成了半透明态,他的皮肤上,蒙着半尺厚几乎凝成实质的电浆,一枚枚清晰异常的巫印在他身躯内宛如放烟花一样疯狂迸溅,他体表的电浆中,更是有一层细密的符印,一枚枚接驳在一起,凝成了一套古拙异常的雷纹甲胄。 刑天鲤看得无比骇然。 这老人扑向那一座火腿组成的小山时,他的气息,不过是最普通的人仙水平。 一座百丈高的火腿小山被他吞下后,他的气息,居然连续突破,连破地仙、天仙两大天堑,直接一头突破了金仙门槛境! 这老人,他究竟以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活了多少年? 这个世界匮竭的资源,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和负担? 他只是吃饱了,喝足了,让身体的机能基本上焕发出了活性,他居然就成就了金仙级的战力。他体内的血脉,定然极度凝炼,他的血脉本源,定然极度强横。 放在一个正常的世界,一个太初之炁纯净、生存物资足够的世界,这个老人,怕不是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可以站在山巅,俯瞰众生,骄傲异常的吹嘘:“小爷我天生有大罗之姿?” 但是下一瞬,这老人一声惨嚎。 他体内喷出的蓝紫色电浆,骤然变成了极其污浊的黑色。 黑色的浆汁从他体内不断涌出,在那黑漆漆的污浊中,更是有大片绿色、灰色、红色的杂质翻滚着涌了出来,五颜六色,看上去极其的恶心。 一股恶臭袭来,老人的身躯开始急速的干瘪、委顿,他血肉内、电浆中的巫印急速的异变,塌陷,更有巫印不断的崩碎,他的身躯剧烈的颤抖着,原本已经回复青春的面孔上,尽是极度的扭曲和绝望之色。 “压不住了,教首,杀了老夫!” “老夫,这辈子,终于,吃饱了一次……哈,不白活了,不白活了!”这老人嘶声怪啸:“老夫,吃了这么多肉,还有……酒,真正的,酒!” 血肉不断化为黑色污浊滑落的老人,颤巍巍的端起一个硕大的酒坛子,‘咕咚咕咚’的开始牛饮,一边疯狂的喝酒,他一边嘶声长啸:“这辈子,足够了,足够了……活了这么久,终于吃饱了……一次!” 老人泪如雨下。 泪水还没来得及被他身上涌出的污浊同化,一缕白光,就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随后,落在了所有在疯狂吃喝的黑日教众身上,也落在了那些个身躯上,已经开始污浊邪异化的黑日教众身上。 纯净的白光。 净化的伟力。 所有异变瞬间被洗荡一空,从他们的皮,到他们的肉,再到他们的骨髓、经络、五脏六腑,乃至他们的骨髓、血脉,甚至是他们的神魂深处…… 已经和他们完全融为一体的邪恶污秽,被刑天鲤祭出的净世白莲,一点点的洗刷干净。 污秽化为缕缕黑烟飘散。 新的皮,新的肉,新的骨髓、经络、五脏六腑、骨髓、血脉,乃至他们残破的神魂,都在巫族血脉强横不讲理的狂暴生命力下,快速的重生,极速的愈合。 所有黑日教众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刑天鲤。 坐在宝座上大快朵颐的黑日教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目瞪口呆的看着高悬头顶的净世白莲,嘴角大片水蜜桃汁水不受控制的滑了下来,洒得胸口衣衫一片狼藉,简直犹如一个幼儿园刚学会自己吃饭的孩子! “我的,祖宗!”黑日教首‘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是,真的,救星……可是,不对,这玩意儿,是‘净世白莲’罢?这玩意儿,怎可能留下?” 刚刚痛哭流涕、嘶声哀嚎的老人,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身高八尺有余,身形匀称而魁伟,周身闪烁着密集的电光,纯净无瑕的紫青色电光,透着一股恢弘庞大的天地正气。 他的发须尽变成了青紫色,双眸电光射出数丈远,面皮剧烈的抽搐着,直勾勾的看着刑天鲤。 沉默许久,老人双手结印,五体投地,向刑天鲤行古巫族参拜大巫长的大礼。 “可惜,您来晚了。” “吾等亿万族人,在这一方该死的世界,苦苦煎熬了多少年?那么多的好孩子,那么多的族人,一个个熬得油尽灯枯,尽是飞灰了。” 老人‘咯咯咯’的惨笑着:“老夫年幼时,黑日教会,还有过亿子民,而现在呢?还剩下多少?” 老人抬起头来,眉心一抹雷霆本源巫印闪烁,密集的雷纹从那本源巫印中蔓延开来,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可怕的雷霆之气弥漫四方,老人的气息,迅速从金仙入门,提升到了金仙中阶,然后直奔金仙后期而去。 “大巫长,老夫有一事相求,求大巫长以逆天伟力,屠光此界土著!” 四面八方,那些被净世白莲洗涤了肉身和神魂,自身气息在不断提升的黑日教众,齐齐结印,然后顶礼膜拜,向刑天鲤行古巫族参拜大巫长的至高礼节。 他们齐声高呼:“请大巫长,以逆天伟力,屠光此界土著!” 黑日教首‘咯咯咯’的笑着,她举起袖子,狼狈的、囫囵个的擦了擦脸上的水蜜桃汁,袖子一甩,将胸口滴落的汁水也甩得干干净净,她笑道:“不要忘记,还有巫馋、巫噬、巫贪那三个老家伙,也不能放过啊!” “若不是他们居中捣乱,吾等族人,起码还能保存千万之数,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啪’! 一枚通体漆黑、沉甸甸的令牌,突然被黑日教首甩了过来。 刑天鲤想要闪避,但是黑日教首抬起头来,朝着黑帝骷髅嚷嚷了起来:“哪,您觉得呢?他不是比我更合适么?” 黑帝骷髅‘哈’的一声怪笑……没错,是笑声,这件巨大无比,用八十一尊巫帝颅骨炼成的巫宝,居然极其灵性的笑了——一股磅礴的压力从天而降,生生压制住了刑天鲤。 以刑天鲤如今之力,被这黑帝骷髅稍稍压制,居然丝毫反抗不得。 那黑漆漆的令牌‘啪’的一下,就整整齐齐的拍在了刑天鲤脸上,令牌上,一条张牙舞爪、极其凶恶的烛龙,宛如活物一样‘啊呜’一口咬下,四颗尖锐的獠牙,直接咬破了刑天鲤的面皮,从他面皮内汲取了一滴本命精血,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黑漆漆的令牌,骤然开始了光焰闪烁。 通体漆黑的令牌,弹指间变成了黑铁色,然后是青铜色,然后是白银色,最后是极深邃古老的暗金色……最终,巴掌大小的令牌,喷射出了暗沉沉好似一片漆黑,却又混杂了亿万种色彩的奇异炫光。 认真数去,这奇异炫光中,隐隐有三百六十种泾渭分明却又融会贯通的光焰在摇曳。 黑日教首窒息。 雷霆老人瞠目。 四面八方,众多嘴里还叼着各色美食的黑日教众,一个个浑身战栗,犹如筛糠一般。 刑天鲤被那古怪的令牌强行吞噬了一滴精血,这令牌一阵光焰闪烁后,居然凝成了这么一片奇异的华光炫彩,更有一波波恢弘、原始、极度蛮荒的精血气息,浩浩荡荡向四周扩散开来。 一滴精血蕴藏的气息能有多强? 这一滴气息散发出的气息,却好似九霄飓风,吹得所有人都浑身战栗,五官扭曲,好似真个见鬼了一般——这是,凝聚三百六十道法则大道,凝聚了盘古精血的原始大巫! 自太古人族建立部落联盟以来,五行天巫就已经是各大巫族的翘楚存在,十二主脉小盘古精血,就是传说中才可能的存在……凝聚三百六十道大道法则,堪称‘盘古再世’的原始大巫……难不成,是哪位天地初开时,堪称第一代人族的老祖宗,从古墓中爬出来了? 诈尸了嘿! 黑日教会,黑日教会,猜猜看,他们的名字里,为什么要有一个‘教’字? 玩宗教的嘛! 他们的信仰,无论正邪,无论偏激或者宽容,玩宗教的嘛…… 黑日教首,跪了。 那巫丙、巫丁等几大长老,跪了。 几位大长老带来的那些心腹下属,更是一个比一个快的跪在了地上,其中一些人嘴里,甚至还叼着大块的卤鹅腿、卤鹅头呢。 他们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行五体投地膜拜大礼,一个个浑身战栗,不敢抬头。 唯有黑日教首微微抬起头来,极狡黠……咳,极‘奸诈’的看着刑天鲤:“大巫长,黑日教会,就交给您了……您以后,才是黑日教首了嘿……姑奶奶,不是,小女子我,总算是可以甩开这个力不从心、德不配位的重担,总算可以辞退荣养啦。” 刑天鲤顿时一脸的扭曲!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刑天教首(下) 连同三月世界与泰兰星的世界通道。 金属铸成的戍卫基地大楼中,得意洋洋的戍卫女首领,端坐在暗灰色金属长桌的一头,高高举起了来自圣罗斯,专供皇族享用,以及极少量作为国礼赠送的雪桦烈酒。 一群卸掉了甲胄,遵循古老的礼仪,穿上了三月世界文明鼎盛时期,老贵族风的奢华礼服的戍卫军官们,整整齐齐的坐在一张张长桌两侧,垂涎欲滴的看着面前的餐盘。 银质的餐盘,上面精工雕刻了英吉士王室的徽章,镶嵌了细小的红蓝宝石,美轮美奂,昂贵至极——好些戍卫军官眸子里都荡漾着泪光,如此美妙的餐具,太诱人了。 当然,更诱人的,是那块一尺长、六寸宽、一寸厚,乖巧听话的躺在餐盘正中,旁边点缀着几颗炸土豆和西蓝花,浇上了厚厚红酒汁的小牛排。热气腾腾的牛排,纯自然生长,沐浴在温煦的阳光下,食用自然、清洁的牧草,饮用清洁、无污染的河水,不含丝毫毒素和邪异污染的小牛排。 这么一块牛排啊…… 就算是委员会核心权力层的那些大佬们,平日里也吃不到一块吧? 整个三月世界,就没有了提供这等奢华美食的自然环境——整个世界,找不到一块净土,可以提供这等清洁、新鲜、毫无杂质的肉品! 戍卫女首领高呼:“诸位,让我们举杯,祝三月文明永世昌盛!祝诸位委员永远健康!祝我们能够得偿所愿,我们未来,还有我们的孩子们,都可以沐浴真正的阳光,沐浴真正的月华,无忧无虑的,在一个……” 她的话没能说完。 ‘轰’的一声巨响,四面八方,同时传来了无数戍卫士兵的惨嗥声。整个戍卫基地在震动,厚厚的透明金属落地窗外,火光闪烁,可以看到大量的战车、战机等重武器,被炸成了碎片,被可怕的力量一击轰飞了数里远。 在场的所有军官齐齐起身。 好些实在是馋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的军官,大概占了在场所有军官的七成左右,他们站起来的同时,一把抓起了餐盘中的小牛排,倾尽全力的塞进了嘴里。 强横的肉身力量发动,两排大牙‘咔嚓咔嚓’好似粉碎机,三两口就将厚重的牛排嚼碎,狠狠地吞咽了下去——无法形容的美味顺着舌头上的味蕾扩散开来,顷刻间流转全身。 那等厚重、醇厚的美味啊! 无法形容的,绝美的味道! 好些军官无比激动的念叨着:“现在,就算我们去死……” 下一瞬,他们就死了! 包括那实力最强的,已经踏入了金仙门槛的女首领,还有她的几个同样摸到了金仙门槛边缘的副官,这栋宛如一座厚重的盾牌一样,矗立在世界通道正对面,距离世界通道只有不到百丈远的基地总部,整个碎裂开来。 可怕的精神飓风。 凝成实质的飓风。 青蓝色,带着可怖的热力和森森的寒气,焚毁万物的高温和冻结万物的低温相互撞击,相互排斥,却又宛如太极双鱼一样,无比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的可怖力量,化为肉眼可见的大片晶石质地的羽毛,呼啸着从世界通道的出口呼啸而出,淹没了整个戍卫基地。 大楼爆碎。 先是被可怕至极的酷寒冻成了碎片,足以抵挡天仙圆满境不死浪荡者全力猛攻而丝毫无损,坚固如斯的金属大楼,被冻成了碎片。然后热浪一吹,无数金属碎片,就在热风中软化,熔解,炸成了无数点高温的铁浆,朝着四周乱喷乱撒。 整个戍卫基地,安静,静谧,只有飓风划过苍穹发出的刺耳撕裂声。 奥格、奥修等三十六名泰雅人,组成奇异的阵型,强行撑开世界通道,闯入了三月世界……他们眉心,拇指大小的青蓝色晶石闪烁,可怖的精神冲击肆虐四方,瞬息间将这占地数十里大小的基地中,所有的生灵在短短三个弹指间悉数灭杀。 整个基地好似一朵巨大的烟花,冉冉向四周爆散开来,炽烈的火光,照亮了方圆数百里,但是整个戍卫基地位于一个巨大的陨石坑内,在所有戍卫顷刻灭绝的情况下,一声警报都没发出,四面八方,根本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奥格双手交叉,按在胸口,他低沉的喃喃道:“仁慈而至高的阿弥忒啊,虽然身处异世,请您指引我们,刑天鲤去了何方?” 三十六名泰雅人身边,缕缕日光、月光骤然浮现,光芒一闪,凝成了一个硕大的箭头,不可思议的伟力跨越了茫茫空间维度,穿透了世界通道,撞入了这个世界。 两位可怖的存在,捕捉到了刑天鲤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天机痕迹’,硕大的箭头精准的指向了阿兹特城的方向。 按理,以阿弥忒和阿努斯的位格和伟力,他们给奥格、奥修等人指引的方向,应该是刑天鲤如今即时所在的确切位置——奈何,此刻的刑天鲤,已经离开了阿兹特城,进入了黑帝骷髅! 在这异世界,在黑帝骷髅的强横庇护下,阿弥忒、阿努斯,也只能给自己的虔诚信徒,以及最后一根稻草,循着刑天鲤在三月世界曾经的活动轨迹,一个道标点,一个道标点的追寻过去! 于是,奥格等人腾空,很随意的向下方一指。 一轮蓝光、一轮青光,分别嗲这可怖的高温和可怕的酷寒,从天空相互盘绕着坠落。两轮强光无声无息的没入了戍卫基地的地下,随后无声的爆发。 直径三百里的区域,大地被融成了一个巨大的,深达百里的岩浆湖泊,岩浆笼罩之地,一切在之前的第一波精神冲击中可能存活的生灵,都被彻底灭杀……随后可怖的低温爆发,岩浆湖泊瞬间凝固,冻结,化为冰天雪地。 极度的高温瞬间转为酷寒,大地急骤的内敛收缩,伴随着刺耳的‘咔嚓’声,地面上裂开了一条条深不见底,宽有数丈的硕大裂痕。 奥格等人结成阵法,化为一抹流光,循着那巨大的箭头指引,一路向前疾飞。 短短一盏茶时间,他们就来到了阿兹特城附近! 曾经的阿兹特城,在三轮黑月中,那可怕邪异的滔天邪力下,因为那位委员会老妇人的‘献祭牺牲’,整个城池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半球状凹坑。 凹坑直径千里,坑壁光洁无比,黑漆漆的坑壁宛如水晶材质,其反射度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的程度。 高空,黑日高悬。 黑日森冷的日光落下,照耀在这大坑上,循着大坑的坑壁反射回来,在坑壁上方若干里的位置,黑光交错,凝成了一个极细小的黑色光点。 这个黑色光点,却又因为黑日的邪力,显化出了可怖的异象。 那小小的黑色光点,无论你隔着多远,若是胆敢直视它,就有一缕缕古怪的画面和声音,不断地流入你的脑海。 蛮荒大地,风雪肆虐,枯死的长草一缕缕的躺在冰雪中,好似一条条冻死的草蛇。 一个个身形魁伟的壮汉,拎着简陋的石斧、石矛,穿着粗气,顶风冒雪,在齐腰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追杀着一群疯狂逃窜的长毛猛犸巨象。 巨象体格庞大,身高十丈开外,它们在厚厚的积雪中自如的行动,速度几乎不受任何影响。 壮汉们身高过丈,皮粗肉厚、力量绝强,但是齐腰深的积雪,依旧极大的迟缓了他们的行动——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猎物逐渐远去,渐渐的,就连猛犸象的嘶吼声都听不清楚了。 大汉们面带焦灼之色,有体格较小的汉子嘶声怒骂:“没有新鲜的血肉,族中新生的娃儿们怎能熬过这个冬天?” 领头的,高有一丈二尺的大汉目眦欲裂,他头顶腾腾热气冲起,粗糙焦黄的皮肤上,一抹抹暗沉沉的白色纹印突然冒了出来,他一声大吼,周身闪烁出凌厉无匹的金属锋芒,他仰天狂啸,骤然拎起手上巨大的石斧,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朝着那些猛犸象飞掠而去。 那些追随着他的汉子一个个歇斯底里的举起手中兵器,嘶声高呼:“巫!巫!!巫!!” 那大汉身上,逐渐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纹印急速扩散,他整个人顷刻间似乎变成了一尊坚硬的金属雕像,森森白光透过他的手掌,蔓延到了他手中石斧——于是,厚重的石斧,就被他体内不断涌出的巫力同化成了精钢利器! 他也扯着嗓子高呼,源自血脉的信息,化为惊天动地的大吼,震碎了四周肆虐的风雪。 “巫!刑天!” 他一个跳跃,横跨十几里地,冲到了那些奔逃的猛犸巨象身边。他手中大斧腾空,荡起一抹寒芒狠狠落下,‘噗嗤’声中,数十颗硕大的大象脑袋就纷纷落地,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大汉重重落地,双眸喷吐着森森白光,嘶声道:“巫!刑天!” 他眸子里喷出的白光,和所有看到这黑色光点的三月人的‘视线’狠狠撞击在一起…… 阿兹特城被摧毁,文明火种委员会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 两名和那老妇人地位相当,实力也相同的老人,已经带着大群精锐,火烧屁股一样赶到了阿兹特城的废墟。 毕竟,勾结巫甲,用陷阱设计黑日教首,这是委员会高层极有默契的行动。 为了这一次行动,他们甚至掏出了压箱底的重武装——那三万架火力惊人的重型飞行器,就是他们为了这次行动,拿出来的大本钱! 结果,所有参与行动的高手悉数覆灭,三万多架重型飞行器也灰飞烟灭…… 阿兹特城,更因为莫名的原因直接被摧毁。 委员会火急火燎赶来现场的人手,总数将近十万,他们或者身披甲胄,自行浮空站立,或者乘坐各种飞行器,在硕大的大坑上往来游弋。 两名地位最高的老人,则是站在大坑边缘,急促的讨论着行动失败的缘由。 “黑日教首,有这么强?” “那些该死的邪魔异端,他们不是说,黑日教首的年龄,也不小了……这些年为了驱动黑帝骷髅,她已经耗得油尽灯枯,实力十不存一了么?” “一个近乎残废的黑日教首,还能干掉我们这么多的高手……究竟是她太厉害,还是我们的人,太废物了?” 两个老家伙正在愤怒的吐槽,他们带来的几近十万精锐中,将近一半的人,有意无意的,将目光落在了坑壁反射黑日之光,在空中凝成的那个小小的黑色光点上。 于是,他们同时看到了太古洪荒时代,在苍茫大地上挣扎求存的人类先祖,在极度的环境逼迫下,生生激发血脉,战天斗地,呵护族人的经历——他们有意无意的,就和那魁伟大汉眸子里喷出的森森白光,狠狠地‘正视了一眼’。 两个老家伙突然莫名的浑身寒毛直竖,他们猛地抬头,看向了空中极微小的黑色光点。 他们还没来得及厉声训斥,一声声惊恐绝伦的惨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直视黑色光点的委员会精锐中,无论是普通的,手持动力枪械、能量枪械的士兵,还是身披甲胄,浮空而站的基因跃迁的精锐,但凡看到光点的近五万人,身躯瞬间异变。 从皮,到肉,到经络骨骼,再到五脏六腑。 这些人在弹指间变成了一尊尊白生生、散发出金属寒光的雕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好些人是浮空在大坑上方往来游弋,他们坠落后,顺着极度光洁的坑壁急速向下滑落,坚硬的身躯摩擦同样坚硬的坑壁,发出极细微的‘簌簌’声。 总有近一万的精锐,顺着坑壁不断滑落。 他们的身躯反射出金属寒光,在坑壁上越滑速度越快,好似一颗颗流星高速坠落! 两个老家伙齐声怒骂。 这些家伙,是蠢的么? 三月世界,最大的危机固然是来自夜空那三轮诡异的黑月。 但是那三轮黑月,是凭借联手之力,才能长时间的压制这一轮黑日,导致三月世界,如今每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沦为黑夜的统治。 可是,这一轮黑日,单对单的力量,却是凌驾任何一轮黑月之上! 三轮黑月若是不联手,任何一轮黑月,甚至是两轮黑月加起来,都不是这轮黑日的对手……这轮黑日在‘白日里’,对三月世界造成的危害,甚至比三轮黑月凌空时,更惨烈! 三轮黑月造成的危害,是持续性的,是诡邪莫测的,但是无论多诡邪,总有对付的办法。 而这轮黑日么……但凡被祂的邪力侵染之人,九成九都彻底陨落,根本没有救治的可能! “你们,是蠢的么?”两个老人齐声怒骂。 恐怖的精神飓风呼啸而来,在阿弥忒和阿努斯的指引下,奥格、奥修等人结成的小巧阵型,化为一抹流光,已然来到了阿兹特城所化的大坑边。 心急如焚的奥格、奥修等人,猛不丁的看到这些三月世界的土著,他们一声冷哼,眉心晶石骤然爆闪出刺目的强光。可怖的精神冲击凝成了两枚无形无迹的利剑,狠狠扎向了两个委员会老鬼的脑海。 三十六人联手,每一人的精神力,都在阿弥忒、阿努斯的伟力加持下,提升到了堪比太乙的程度。再加上那诡异的将他们所有力量连贯一气的阵法,两个委员会老鬼甚至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嘭嘭’两声,头颅就骤然炸成了血雾。 恐怖的精神力狂潮席卷而出。 两个老人的神魂发出惊恐的怪叫,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被精神力飓风卷入了小小的阵法,所有记忆被顷刻搜魂,被奥格、奥修等人顷刻间掌握了他们所有的秘密。 他们的神魂本源被分食,奥格、奥修等人的眸子微微一亮,每个人的神魂都得到了不小的提升。毕竟,单打独斗的话,这两个老家伙的神魂,可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人都要强大不少! 恐怖的精神旋涡爆开,现场剩下的超过五万名委员会精锐,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抗,所有人头颅爆开,神魂顷刻间被奥格等人吞噬、熔炼,轻轻松松的吸收殆尽。 小小的阵法中扩散开的精神波动,比他们刚刚闯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足足增强了五成有余! 三月世界,北极冰川。 冰川裂谷下,巨大的黑帝骷髅顶部。 刑天鲤盘坐在黑帝骷髅上,仙魂沟通这件重型巫宝,净世白莲膨胀到数里直径,高悬头顶,不断洒下大片白光。四面八方,一座座冰川、一座座被冰川封冻的大山,纷纷被无铸伟力连根拔起,被刑天鲤纳入全身三百六十处命穴中的青铜小鼎。 任凭这些冰川、山峰中有多少污秽杂质,净世白莲一扫,所有杂质全都被彻底净化。 九口原始小鼎,三百六十座新衍生的小鼎,风火雷动,反本溯源,磅礴的太初之炁化为肉眼可见的一条直径十里的大河,从刑天鲤周身窍穴中狂涌而出,狠狠注入黑帝骷髅。 黑帝骷髅七窍齐齐闪烁着迷离的巫光,不断有低沉的吞咽声和极满足的笑声从祂体内涌出——这厮,就好似一头复苏的饕餮巨兽,全心全意的配合着刑天鲤疯狂吞噬四周的一切。 正是黑帝骷髅的绝强力量,让刑天鲤的法力外放数千里,将四面八方的冰山轰碎,将一座座山头连根拔起,进而刮地三百里的,将厚重的岩层也整个掀了起来。 巨大的岩层腾空,撞碎空气,发出沉闷巨响,在大地上留下巨大的阴影,一块接一块飞向刑天鲤,不断被他吞入体内,疯狂炼化。 刑天鲤莫名的感觉,自己就是一具悲催的工具,正在疯狂的填鸭子——黑帝骷髅,就是一头饿了无数年的疯魔鸭子! 黑日教首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的坐在一块大冰块上,一边啃着虎皮鸡爪,一边喝着老黄酒,得意洋洋的冲自家的贴身侍女黑鸢吹嘘道:“所以,该放手时,就放手啊。姑奶奶我这么多年,劳心劳力的,还有一群老家伙背后捅姑奶奶刀子!” “现在好了,只要甩开手,所有的锅,都是这群混蛋的!” “你看,刑天鲤这小……咳,我们的新教首,端的是玉树临风,端的是英明神武,端的是霸气逼人,端的是……端的是什么来着?姑奶奶读书少,都不会形容了。” “不过,真是一个任劳任怨、如牛似马的好教首啊!” 黑日教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风,呼啸而过。 风中,突然多了可怕的热力。 风中,突然增加了刺骨的寒气。 奥格、奥修等人结成的小小阵法,化为流光,在阿弥忒、阿努斯的指引下,跨越了漫长的路途,终于找到了盘坐在黑帝骷髅上做苦工的刑天鲤! “鲤,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奥格嘶声高呼:“至高的阿弥忒的神谕,唯有你,唯有你的族人,才能救助我们的族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以谁为主(上) 奥格等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至高的阿弥忒和阿努斯,会指引他们,来寻求刑天鲤的帮助! 哪怕,他们已经知道,刑天鲤今非昔比。 但是,阿弥忒和阿努斯,赐予了他们何等不可思议的伟大力量啊——和神明无异的伟力啊! 奥格完全忽略了阿弥忒和阿努斯的神谕中,某些至关紧要的,甚至是要命的细节。他和奥修等人,同时想起了,之前轻松就以‘阿弥忒的洗礼’,在刑天鲤脑海中打下烙印,让他成为‘自己人’的过往。 三十六人站在高空,平视盘坐在黑帝骷髅上的刑天鲤。 骄狂自傲的他们,甚至忽略了黑帝骷髅的存在——哪怕这个直径过百里,宛如一座巨山,高高矗立在茫茫冰雪之间的黑色骷髅,哪怕祂通体释放出森森黑光,更被厚厚的岩浆一样的巫炎包裹着,乍一看去就如此的非凡。 他们,完全忽略了黑帝骷髅,更无视了翘着二郎腿,在一旁大吃大喝的黑日教首。 大群大群身穿黑袍的黑日教众,结成巫阵从黑帝骷髅中涌出——他们一个个面皮红润,身躯丰腴,女子矫健美丽,男子强壮魁梧,身上的衣袍,也都是顶级的丝绸制成。 刑天鲤带来了巨量的食物,造化了无数巫丹,更凭空制造了大量的丝绸等材料。 黑日教首,还有在黑帝骷髅的震慑下,被刑天鲤彻底收服的诸多大长老,他们联名颁发谕令,偌大的黑日教会,超过三百万教众,就从三月世界的四面八方,通过一条条隐秘的传送巫阵渠道,在极短时间内赶到了总坛! 超过三百万教众,宛如乌云一样飘出黑帝骷髅。 气息森然的他们,脚踏地水火风,在空中结成了庞大的斗战巫阵。好些性格粗犷的大汉,双手扯着衣领子‘哗啦’一下,刑天鲤辛苦造化出来的丝绸袍服,就被他们扯得稀烂。 他们袒露胸膛,体内巫血沸腾,身躯上,就有一尊尊形态各异的巫族图腾亮起。 断首索战的刑天。 周身烈火的祝融。 脚踏洪涛的共工。 目光深邃的烛龙。 掌控生死的玄冥。 乃至操控五行,驾驭雷霆,弹指间四季变更、岁月流逝,甚至是改天辟地的诸多强横血脉,都凝成了各色各样的奇异图腾,在这些家伙的体表疯狂闪烁。 黑日教会的主干,是当年侵入三月世界的古三家联军中,虞、夏、商三家的巫族后裔。他们的血脉多样,含括了组成洪荒天地、宇宙运行的最根本的大道骨架,三千大道法则,一应俱全,族人数量,或多或少,少则三五十人,多则三五千人。 无论多少,他们的血脉种类繁多。 三千大道的气机通过这座‘盘古开天阵’凝成一体,森森精血气息涌动,在大阵的上方,一尊高有百里,好似淡淡雾气凝成的魁伟人影,一手挥动雷霆,一手挥动巨斧,在三百多万黑日教众的齐声呐喊声中,这尊雾气凝成的人影,也冲着奥格等人,发出了宛如世界崩毁一般恐怖的怒吼。 ‘昂’! 盘古虚影,其声如龙。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声波,震碎了虚空,无数条极细的黑色裂痕炸开,铺天盖地的冲着奥格等人淹了过去。 奥格等三十六人惊怒交加,奥格怒视刑天鲤:“鲤,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曾经的友谊么?混蛋,你不要忘记,你能够在平海城落足……” 同样凝成实质的精神狂潮,化为无数片晶石质地的羽毛,带着可怖的高温和酷寒,相互冲击,相互碰撞,相互融合,肉眼可见的青蓝色洪流狠狠撞在了盘古虚影发出的怒吼震荡上。 一声巨响。 三百多万黑日教众齐齐倒退了一步,其中好些教众七窍喷血,却没有一个人倒下! 在这般恶劣的三月世界,在委员会和万神殿的疯狂绞杀下,更有黑日教会中的不死神教的背后捅刀子下,能够生存至今的黑日教众,一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血脉都是优中择优的强者。 更有刑天鲤带来的巨量食物的滋养,有他提供的,由‘斡旋造化’神通造化的无数巫丹的的滋润。 这些黑日教众,修为最低的人,也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到了近乎天仙的水准。 三百多万最差也是天仙的黑日教众,遵循太古巫族的至高斗战法门,凝成盘古虚影,和三十六尊得到阿弥忒、阿努斯恩赐,人均有着太乙境界的泰雅人正面对抗! 黑日教众只是略微落了点下风。 奥格等人也是一声闷哼,踉跄着倒退了三步——他们倒是没有吐血,但是一个个也都是神魂震荡,心口滞闷,对刑天鲤的怒喝声,一时间也无法再出口。 正忙碌着给黑帝骷髅灌注太初之炁的刑天鲤听得动静,缓缓抬起头来。 他认真的看着奥格,惊诧道:“你们,逃出来了啊?呃,不对,你们不该有这样的修为……嗯,你们的力量,不属于你们自己,而是外来的?” 刑天鲤一双眼眸,骤然喷出了瓦蓝色的巫光。 一双巫瞳闪烁,体内三百六十处命穴中,青铜小鼎齐齐震荡,太古巫道中推衍天机、卜算命运,玄而又玄的巫法神通发动,刑天鲤清晰的看到,在奥格等人的身上,都有一根极细但是极其坚韧的光线连通了不可测的存在。 光线远远的延伸向了远方,延伸向了世界通道的另外一端。 他们三十六人当中,一半人连通的光线温度极高,好似能焚毁整个世界,一半人连通的光线阴寒刺骨,好似能将整个世界都冻成冰川地狱! 他甚至,在三十六人结成的小阵上方,看到了两颗巨大的星辰虚影。 “你们和贫道之间,友情?”刑天鲤撇了撇嘴。 他真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 一群强盗,闯入你的老家,尽情的烧杀劫掠,甚至在背后盘算着灭绝你的族裔,让自己的族人取而代之。 他们甚至,在见到你的第一瞬间,就直接对你下暗手,想要洗刷你的灵魂,将你变成他们灭绝同族、侵占故乡的打手、狗腿子…… 这样的人,他们也好意思提‘友谊’这个词? 右手轻轻一按,刑天鲤制止了那些黑日教众的冲动……三百多万黑日教众齐齐应诺,一个个收摄巫力,停下了冲锋向前的脚步,按定巫阵,只是目光凶恶的盯着奥格等人。 奥格等人骇然看着这些俯首听命、如臂使指的黑日教众! 三百多万人,黑压压一大片,组成大阵盘在空中,庞大的巫阵覆盖方圆数百里,升腾而起的巫力波动,更是引发了四周的天地异象。 如许多人,且一个个实力都非同寻常。 他们居然对刑天鲤的命令,令行禁止! 奥格只觉得嗓子有点发干,他突然想起了阿弥忒的神谕中,那些细节——小心,谨慎,温和,平和,以祈求的方式,祈求泰兰星上,和刑天鲤一般的存在,祈求刑天鲤背后的那些太古的可怕人物,请他们出手,斩灭邪魔,回复泰雅! 他们的态度,似乎有点出格了。 泰格微笑,正准备温言细语的和刑天鲤说几句好话,然后遵循阿弥忒的神谕,盛情邀请他和他背后的势力,去和那些原始大巫们打一个头破血流……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右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屁股下的黑帝骷髅。 黑帝骷髅一声怪笑,下巴犹如活物一样上下弹动,两排巨大的牙齿相互撞击,顿时迸溅出无数条可怕的黑色雷霆,狂雷生生,祂张开大嘴,三千个直径三丈许的黑色骷髅分身,就从祂嘴里猛地喷了出来。 三千黑色骷髅腾空,迅速融入了三百多万黑日教众列成的盘古开天阵。 于是,原本气息略显虚浮的盘古开天阵,当即就有了三千个极度坚韧、极度强横的阵眼枢纽。一道道不同的血脉气息裹挟着磅礴的法则巫力升腾,不断注入一颗颗黑色骷髅,磅礴的巫力在这些黑色骷髅的相互勾结串联下,迅速凝成了一个无比坚实的整体。 ‘咔嚓’巨响,天空一道狂雷猛地落下。 原本高有百里,好似薄薄雾气一般的盘古虚影,急速的向内塌陷。 低沉的龙吟嘶吼声中,高有百里的盘古虚影,渐渐塌缩到了八尺。 体积缩小如斯,盘古虚影却凝实犹如真正的肉身。 他双眸喷射着和刑天鲤眼眸中源出一脉的瓦蓝色巫光,左手挥动着混沌狂雷,右手挥动先天五行之力凝成的开天巨斧,一声大吼,撞碎虚空,瞬移到了奥格等人面前,一斧头朝着他们劈了下去。 奥格等人嘶声尖叫。 三十六尊太乙高手磅礴的精神力量炼成一体,昊日、太阴之力,循最原始、最古拙的太极之道融为一体,太极流转,阴阳两仪在急速冲击中,迅速化为无极混沌! 灰扑扑,完全凝成实质的精神力化为直径数里的圆球,将奥格等人包裹在内。 他们磅礴的精神力量塌缩成数里直径的实心球体,挡在了盘古虚影的巨斧前。 一声闷响,真个是开天辟地。 奥格等人凝成的精神护盾,被盘古虚影一斧头劈得粉碎。奥格等人眉心的精神晶体轰然爆碎,一个个神魂受到极重创伤,七窍喷血,嘶声惨嚎着从空中打着滚儿坠落。 数十名黑日教会的刑堂执事欢呼雀跃,飞扑而去。 趁着奥格等人重伤昏厥之时,他们麻利的掏出一根根用大巫骨骼制成的骨针,沾了沾各种稀奇古怪的巫毒,然后‘嗤嗤嗤’的扎进了奥格等人的周身要穴。 一根根尖细的骨针带着各种可怕的巫毒,将奥格等人几乎炸成了刺猬。 他们的眉心要害,更分别有一支拳头大小的黑色骷髅附着了上去,张开嘴,森森黑齿狠狠咬破了他们的皮肉,镶嵌在他们的脑门正中,疯狂的抽取他们磅礴的神魂力量。 可怜奥格等人,面对委员会的大军时,他们还能大杀八方,但是遇到刑天鲤,遇到黑帝骷髅,遇到传承可怕的黑日教会,他们看似强横,实则也极度强横的力量,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们浩浩荡荡,近乎无穷无尽的太乙级的神魂之力,在短短一盏茶间就被抽得干干净净。 黑帝骷髅满意的打了个饱嗝,硕大的岩洞中,两点水缸大小的黑色巫炎悄然亮起,让这颗硕大的骷髅头更凭空增添了几分灵动的生气。 “先拿下,贫道喂饱了这位老爷,再做后续计较!” 刑天鲤满意的看着那些黑日教众的动作——这些黑日教众,可比自己辛苦调教的五岳堂,甚至是平远堂刑天氏本家的那些兄弟,要得力太多了。 刑天仁、刑天义等兄弟伙,他们如今的实力,大概也就是在地仙境打转儿,哪比得上这些战力强横,更兼有着无比丰富厮杀、亡命经验的教众? 高空,有极轻微的破空声来袭。 一枚枚造型奇异,四四方方,却有着硕大翼展的导弹,被厚厚的等离子层包裹着,近乎无声的划破空气,以极高的,近乎一半光速的速度划空袭来。 超过一万枚导弹划出极尖锐的弧线,其中将近三成攒射向了盘坐在黑帝骷髅上面的刑天鲤,剩下的七成导弹,则是宛如天女散花,撒向了方圆千里内的大片冰川。 刑天鲤猛地抬头。 他叹息道:“都是你们,没事惹来这些麻烦。” 毫无疑问,是奥格等人肆无忌惮的杀戮,以及一路上的招摇过市,引发了委员会的强烈反弹。这天空坠落的导弹,每一发导弹的体积,都和一栋两层小楼般大小。 这般体积的导弹,哪怕里面填充的都是最普通的小核弹头,这般体积,都能有多大的当量? 不愧是当年,能够玉石俱焚,豁出去让整个文明陨落,也强拖着古三家的联军一并沉沦的三月土著……这些家伙,居然在自家的地盘上,肆无忌惮的动用这般的大杀器? 不过,似乎能理解啊! 这个三月世界,已经糟糕到了这个样子……就算多爆点核弹什么的,也不能更坏了罢? “大爷,干活了!”刑天鲤一声长啸,黑帝骷髅低沉的轰鸣了一声,祂通体爆射出狂躁的巫光,黑沉沉、粘稠、沉重、充满寂灭幽冥之气的巫光盘旋着向四周扩散开,顷刻间笼罩了方圆千里的冰川。 上万颗导弹呼啸着坠落。 随后,导弹撞击巫光凝成的结界,几乎是同时爆开。 顷刻间,方圆百万里的大地齐齐汽化,恐怖的光和热震得黑帝骷髅凝成的结界剧烈震荡,恐怖的巨响震得三百多万黑日教众当场昏厥了九成以上。 百万里范围内,大地一层一层的被汽化,每一弹指间,都有厚达十里的岩层化为混沌一般的高温蒸汽。爆炸绵绵而生,毁灭性的威能向四周冉冉扩散开来,大地剧烈的震荡,直到方圆百万里的大地被轰成了一个深达万里的大坑,爆炸的威力才逐渐消散! 那岩层汽化所化的粘稠‘蒸汽’,疯狂的涌上了高空。 天空中,那一轮黑日的邪力一卷,‘蒸汽’骤然塌陷,从气体凝成了固态。随后,三天三夜的时间,一块块直径从百丈到百里大小的陨石,从极高的天空疯狂坠落。 漫天都是火流星。 大地微微的颤抖着,天地一片乌烟瘴气,密集的陨石疯狂撞击,堆积在一起,狠狠的砸在了大爆炸造成的巨坑中。 最终,方圆百万里的大坑,被填满,而且比起原本的平地,地势还隆起来了老高一大截。 细微的破空声从远处传来。 大群形如橄榄核,长有百丈的重型飞行器,密密麻麻的连成了一片,通体闪烁着淡淡幽光,宛如一群胆怯的萤火虫,小心翼翼的,朝着北极方向飞来。 在另外一个方向,数量更多,体积更大,形如蚕茧,长有百五十丈,材质不似金属,更像是生物材质的飞行器,宛如幽灵一样,没发出任何声音的,同样朝着这边高速袭来。 一道强横的精神波动猛地从那些蚕茧般的飞行器中喷出:“委员会的废物们,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还想挑起战争么?你们的末日系统,为什么启动?混蛋……还一次发动了一万发末日审判,你们想要干什么?这里,这里,有什么值得你们发疯的么?” 两边的重型飞行器,总数几乎超过了十万架。 委员会所属的橄榄形飞行器中,同样强横的精神波动猛地扩散开来,冲着之前万神殿所属的那道精神波动狠狠一弹。 “万神殿的怪物们,少废话。对面,有极其强大的敌人闯入。” “你们的地界上,你们控制的世界通道,难道就没有异动么?” 双方的飞行器相隔一万里地,同时停了下来,在离地百里的高空遥遥对峙。双方阵营中,同时有七八道人影飞出,快速朝着黑帝骷髅所在的位置飞了过来。 黑帝骷髅一声怪笑,之前三日三夜的时间,从空中坠落,将祂整个掩埋在下面的陨石堆齐齐消失,尽被刑天鲤吸纳一空。 狂暴的巫力向四周涌动,天空坠落的大大小小的陨石不断飞起,不断飞向刑天鲤,不断被他用体内的青铜小鼎纳入囊中。 于是,就在委员会、万神殿双方长老向这边飞过来的短暂片刻,方圆百万里、深达万里的大坑中,所有陨石尽被刑天鲤收走,巨大的大坑宛如绝壁天渊,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飓风卷着刺骨的寒气,从这个巨大的坑洞上方飞过。 黑黝黝的大坑,宛如黑洞,莫名带给人深入神魂的大恐怖,双方长老齐齐停下了脚步,一个个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大鼎正中,那一根高有万里,直径百里上下,光溜溜笔挺如针的岩石柱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以谁为主(下) 尖尖细细的石柱子,通体笔直,光洁匀称,有着自然岩层特有的色泽。 石柱顶部,黑漆漆直径百里的黑帝骷髅,就这么极其桀骜的匍匐在上面,煞气肆意,张狂无忌,隐隐有低沉的怪笑声从黑帝骷髅内不断传出。 三百余万黑日教众悬浮在黑帝骷髅上方,三千颗黑漆漆小骷髅镶嵌在巫阵内,磅礴如潮的精血气息升腾,巫阵上方,八尺高下的盘古真身手持大斧,正目光冷厉,看着万里外的双方高层。 刑天鲤盘坐在黑帝骷髅上。 脑海中,三尊来自黑月的邪异,正在低沉的咆哮着,宛如海啸的滚滚恶念不断冲击着刑天鲤的灵台紫府——恶念中,尽是这三尊邪异,对三月世界这些土著无穷无尽的仇怨。 苍穹上,黑日高悬。 黑日中,那尊神异却邪诡的存在,同样身形微微一动,很认真的将目光投注了过来。 于是,刑天鲤皮肤犹如被无数根细针乱扎,黑日中的那尊存在,同样将无穷无尽的恶意,无穷无尽的仇怨,针对三月世界土著无穷无尽的杀意,疯狂的灌输了过来。 祂们啊,都是曾经的古三家高手集体怨念所化。 他们和三月世界的土著,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啊。 刑天鲤的灵台紫府在四道恶念的冲刷下摇摇欲坠——这四道恶念强横无匹,虽然其杀意并非针对刑天鲤,却也让他的仙魂受到了极大影响。 “尔等,意欲何为?”刑天鲤轻轻摩挲着屁股下的黑帝骷髅。 他说话的时候,和他心意相通的黑帝骷髅,也随之‘轰隆’作响,将他很平淡的话语,几万倍、百万倍的增强放大了。 于是乎,方圆百万里内,刑天鲤的声音清晰可闻。 巨大的声浪,更是震得超过十万架重型飞行器摇摇欲坠,两大阵营加起来的十几位高手,被黑帝骷髅放出的声浪逼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更有几个实力较弱的老头老太太,被那声浪一冲,嘴角都有血水不断滴落。 饶是刑天鲤和黑帝骷髅联手,表现出了如此威势,委员会、万神殿在此的十几位高手,却丝毫不以为意。他们一个个眸子里闪烁着极度惊喜的寒光,声嘶力竭的尖叫了起来。 “黑日邪魔,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这么多人,你们,你们……” 刑天鲤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黑日教会,全伙在此。喏,那位就是前黑日教首,甩手不干了的大掌柜。她身边,就是黑鸢,她的贴身侍女,老姐妹了。这些位,看到了么?那个大脑壳的就叫做巫甲,和你们勾勾搭搭的不就是他么?” “巫甲,巫乙,巫丙,巫丁,巫戊,这五位,前两天,还和你们委员会、万神殿勾结,煞费苦心的,想要坑死自家大掌柜呢?” “不过现在,他们都洗心革面,改邪归正了嘿。” “喏,他们现在,都是最忠诚不过的黑日教会大长老……不信你们叫他们一声?” 巫甲等一众大长老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站在刑天鲤身后——见到刑天鲤带来的海量资源,见到黑帝骷髅都直接认主刑天鲤,这些老家伙们……你可以说,他们是为了黑日教会的前途,你也可以说,他们是为了自家的身家性命,又或者说,他们对于自己的血脉,对于自己的亲眷族人,还有一份感情…… 当然,更直接的原因是,他们见到刑天鲤用净世白莲,直接解决了黑日教首体内,那纠缠了她一辈子的污秽污染,让她的修为飙升,让她的寿命也得到了极大的延长。 总之,他们跪了。 他们跪得飞快。 他们主动让刑天鲤在自己的巫魂中,动用黑帝骷髅之力,种下了他们一辈子永远无法摆脱的巫咒——他们死心塌地的,奉刑天鲤为主。 历代黑日教首,就从没有一任教首,能够让自家麾下的长老团,如斯乖巧听话的。 刑天鲤做到了。 此刻,听得刑天鲤的话,巫甲硕大的脑袋轻轻一晃,怪声怪气的笑了起来:“巫主,和他们废话什么呢?这些土著,最是阴险奸诈,当年我们背叛前任教首,和他们勾勾搭搭的,就是受了他们的蛊惑啊。” “啧啧,他们许诺我们多少好处,但是他们哪怕舌头说出花来,哪里有巫主您无上伟力之万一呢?” “巫主您一出手,看看教中孩儿们,一个个蓄养得红光满面、体格壮硕的。” “看看他们带来的这些小崽子,一个个面黄肌肉、皮包骨头的……哎,老奴们也都是被鬼蒙了心了,才想着背叛教会,和他们勾结,实在是罪该万死。” “侥幸,巫主您老人家拨乱反正,让吾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今日,就看老奴等,好好的给他们一点厉害尝尝!” 巫甲这话,真正是有点……啧,老家伙,老不要脸的。 刑天鲤放声大笑,滚滚太初之炁不断注入黑帝骷髅,他念头一动,黑帝骷髅就一声大吼,祂张开嘴,十颗直径一里许的黑骷髅分身就从大嘴里飞出,喷吐着黑烟,通体裹着粘稠如岩浆的黑色火焰,径直悬浮在了巫甲十人头等。 “去吧。”刑天鲤一挥手,就懒得搭理这些人了。 黑帝骷髅在这个世界,饥饿了不知道多少年,一直没能吃饱也就罢了,还要不断的耗费力量,带着黑日教会的总坛东奔西走,四处逃窜。时不时的,祂还要分化出几个小型分身,供这些黑日教会的高层护身、战斗。 无数年来,黑帝骷髅几乎耗尽了力量,几乎都要亏耗本源了。 得了刑天鲤的帮助,这位老爷子正在疯狂大吃大喝,在吃饱喝足之前,祂是死皮赖脸赖在原地,是绝对不会挪动屁股的了。 索性,就让祂吃个饱罢。 刑天鲤深深呼吸,磅礴的巫力透过黑帝骷髅外放,黑帝骷髅上百倍的增强了刑天鲤的巫力,无形的力量震荡四方,那被上万颗巨型导弹轰出的,百万里直径的大坑,四周坑壁‘咔嚓嚓’不断裂开巨大的裂痕,随后一块块方圆千里,厚达数十里的巨型岩层,就一块一块络绎飞起,不断向着刑天鲤这边飞来。 那般巨大的岩层,一块接一块,铺天盖地的飞向刑天鲤,越是靠近他,体积就越发缩小。渐渐地,在距离刑天鲤还有数十里的时候,这些岩层齐齐消失,被他体内的三百六十九尊青铜小鼎吞噬。 滚滚太初之炁不断提炼出来,九成注入黑帝骷髅,一成被刑天鲤自家截留。 黑帝骷髅,更是一件辅助修行的至强巫宝。 祂磅礴可怖的力量贯穿刑天鲤全身,和刑天鲤《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完美契合,滚滚太初之炁,被黑帝骷髅的恐怖力量一个碾压,就直接化为最精纯、最契合刑天鲤根本法的能量,完美融入刑天鲤周身。 清气上扬。 浊气下降。 中和之气,则是融入五脏六腑和骨髓,一滴滴色泽混沌的盘古精血就‘咚咚’滋生,汇入血脉,不断流转,疯狂的提升刑天鲤的肉体力量。 放在平日里,新生的盘古精血想要打磨精纯,进行下一路的凝炼,刑天鲤非得耗费无数苦功才行。但是黑帝骷髅庞大的压力疯狂碾压,一滴滴盘古精血,就好似被亿吨水压机碾压的钢锭,轻轻松松就被搓圆揉扁,急速的压缩提炼。 刑天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修为突破就在眼前。 毕竟是八十一尊巫帝颅骨炼成的重宝,诸般奥妙,根本是如今的刑天鲤无法理解的。 高空中,黑日内。 那身形若隐若现的邪异目光森森,直勾勾锁定了刑天鲤的身躯。 祂的目光,偶尔会在刑天鲤头顶悬浮的,巨大的净世白莲上飞快的扫过,似乎颇为忌惮净世白莲的存在。但是,祂的目光,就好似闻到血腥味的苍蝇,越来越频繁的扫过刑天鲤的身躯,时间越来越长的黏在刑天鲤身上。 巫甲等十位黑日教会大长老齐声欢笑,他们轻松沟通了头顶悬浮的,直径里许的黑帝骷髅分身,诸般异象涌动,地水火风、天雷冰雹,乃至流光电磁,主动恐怖的力量通过黑色骷髅的加持,直接飙升百倍,化为一支支巨大的手掌,狠狠朝着两大阵营的高手轰杀了过去。 刑天鲤看得直撇嘴。 经,念歪了嘿——你们是大巫啊,不用自己的拳头、巴掌去肉搏,反而施展出了道家先天一气大擒拿,又或者佛门掌心佛国之类的大神通来对敌……啊呸,若是巫族的先祖们见到,肯定得请你们吃生活。 但是十大长老的实力,却是实打实的。 他们面对刑天鲤的时候,很是吃瘪,完全无法抗衡,那是刑天鲤的根基太雄厚,在巫道上的造诣碾压了他们。 面对委员会、万神殿的这些高手,十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太乙级的存在,而且巫族对于斗战之术的掌握,对于血腥杀戮的经验,可比这两大阵营的高层高出太多了。 必须要承认。 两大阵营的委员也好、长老也罢,他们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基本上没什么事情值得他们出手。 而黑日教会的这些人呢? 他们长年累月,被两大阵营疯狂的围追堵截,疯狂的追杀围剿。 浑身大肥膘,一辈子没打过几场架的宠物犬,和遍体鳞伤,整日里都在血腥厮杀的老独狼,这是同一个概念的存在么?哪怕大家看上去长得差不多,也都是同一个品类的动物……这战斗力,可就差太远了。 一只只烈焰、飓风、狂雷、冰晶、流光、电磁等等力量组成的巨掌,呼啸着拍了过去。 委员会、万神殿的这些老家伙,刚刚披挂上甲胄,或者刚刚变身完成,巨掌落下,他们身上流光溢彩的紧身甲胄,又或者血肉变幻而成的龙鳞重甲,齐齐被巨掌拍得粉碎,缺胳膊断腿的大口吐着血,惨号着从空中坠落。 刚刚坠落十几里地,一只只黑色骷髅飞掠而来,七窍中黑烟涌动,直接钻进了这些老家伙的七窍,封死了他们的气血、法力和神魂。 四面八方,超过十万架重型飞行器中,委员会、万神殿的精英们齐齐惊呼。 双方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朝着虚空中耀武扬威的十大长老发动了进攻——委员会的飞行器,放出了一道道高温强光攒射;万神殿的蚕茧飞船,则是喷出了一颗颗直径百丈,色泽墨绿,带着可怕腐蚀力量的光球。 十大长老一声狂笑,五人一组,结成了最基本的先天五行战阵,头顶黑骷髅嘶声长啸,一头撞入了双方的飞行器阵列中。 一架架飞行器轰然爆开,无数委员会、万神殿的精锐哭喊着、谩骂着从爆碎的飞行器中狼狈冲出。无形巨力扫过这些崩碎的飞行器,无数碎片纷纷向刑天鲤飞了过去。 这些飞行器,颇为有趣。 委员会的橄榄形飞行器,其构成合金极其坚韧,堪比天仙器,端的值得好生研究一下。 而万神殿的飞行器么,豁然是一种半活体的奇异存在。 这种玩意,让刑天鲤乘坐,他是不会乘坐的,他嫌恶心,总有一种在某种生物的肠道中寄生的感觉。但是这种飞行器,拿去丰富自家底蕴,塞进那座可以源源不断制造各种战斗傀儡的金字塔,却也是极其好的事情。 无数碎片纷纷被吞噬,更有数十条完整的飞行器被塞进了青铜小鼎,缕缕巫光扫过,‘斡旋造化’神通施展开来,这些飞行器的所有细节构造,尽被刑天鲤剖析掌握。 三百多万黑日教众也冲了出去。 有十位战力强横的大长老在前方顶着,委员会、万神殿大军已呈溃散之势,随着这些黑日教众的加入,双方大军很快就真正被打崩了。 伴随着细微的呼啸声,一架架重型飞行器调转方向,就要逃走。 ‘嗤’! 黑帝骷髅极戏谑的笑着,一缕缕头发丝般细小的黑光从祂体表射出,每一条黑光就黏在了一架重型飞行器的屁股上。任凭这些飞行器开满了功率,内部都隐隐传来了能量熔炉不堪重负的嘶鸣声,所有飞行器都好似黏在了苍蝇贴上的苍蝇,丝毫动弹不得。 于是,一架又一架飞行器被打破,无数委员会、万神殿的精锐大口吐血,被巫阵围攻得重伤坠落,然后被出手狠辣的黑日教众们直接下了巫咒,控制了肉身和神魂,强行驱赶到了一旁,极憋屈的双手抱头,跪在了地上。 这过程中,免不得有心中积怨的黑日教众下手过于歹毒,他们生擒的俘虏很少,基本上都被打爆了身躯。 没人制止。 刑天鲤也没制止。 很快,委员会、万神殿超过十万架重型飞行器组成的舰队被全歼,十几名太乙级的长老、委员悉数被生擒活捉。 两方阵营,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密密麻麻的,从四面八方,超过二十万枚巨型导弹就以极可怕的速度飞掠而来。 但是这一次,还不等这些导弹坠地爆炸,刑天鲤右手一挥,漫天剑芒激射,抢在这些导弹飞近之前,这些导弹就被无铸剑芒隔着数万里撕成了碎片,所有碎片悉数被他大袖一卷,纳入了青铜小鼎。 于是,一刻钟后,刑天鲤体内,十二处命穴中的青铜小鼎内,就塞满了‘斡旋造化’而出的巨型导弹,其威力,足以在三月世界的大地上,硬生生开凿出一个直径一亿里的大窟窿。 哪怕三月世界的大地结构再坚固,这般巨大的窟窿,也足以对这个世界的生态环境,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吧? 呃,这个世界的生态环境,已经毁灭了啊? 那就,没啥大事了。 如此,一个月后,黑帝骷髅终于发出了一声呢喃声——祂,勉强算是吃了个七成饱。 而原本百万里的大坑,直径已经扩张到了三百万里,深度更是达到了两万里之巨——这就是这一个月来,刑天鲤和黑帝骷髅刮地皮转化太初之炁,硬生生刮出来的! 而这个世界虚空中,原本浓厚无比,好似流水一样充盈四方的太初之炁,起码在北极圈附近,虚空中游离的太初之炁已经被抽得干干净净,近乎真空一般,一丝半点都没有了。这方圆数亿里的虚空中,太初之炁想要恢复原本的浓度,没有三五个月的时间,是想都别想了。 “那么,我们动身吧。”刑天鲤冉冉站起身来,浑身发出了雷鸣般骨节爆裂声。 这一个月的苦苦修持下来,他的境界倒是没有多大提升,但是他在其他的方面,各种增长简直惊人。尤其是在对于诸多巫法的掌控上,对于诸多巫道奥义的理解上,因为黑帝骷髅的耳提面命,提升了何止百倍? 同样的一份巫力,刑天鲤如今动用任何巫法神通,一旦释放,威力就是一个月前的百倍之巨——如此提升,可谓恐怖。 包括黑日教首在内,所有黑日教会成员,悉数进入黑帝骷髅。 两个黑洞洞的大眼眶内,黑日教首等高层,兴奋雀跃的列阵于此,眺望着外面的动静。 无数年来,黑帝骷髅第一次腾空而起,掀起了漫天风云,气势汹汹的直奔文明火种委员会的核心基地市——火种城而去。 沿途,无数导弹来袭。 沿途,无数战舰来袭。 沿途,无数委员会的精英军队,宛如飞蛾扑火一样疯狂来袭。 所有袭击,尽被粉碎,黑帝骷髅循着一条直线,保持着极度均衡的速度向前飞驰,没有任何人或者物,能够抵挡祂的前行。 终于,前方一个巨大的陨石坑内,一座恢弘至极,繁荣无比的金属城池赫然在望。 这座城池有多强大? 就说,他直径一万里的圆形城墙外,方圆十万里内,没有一只不死流浪者在徘徊,就知道这座城池蕴藏了多强的武力。 无数士卒堆积在城墙上。 无数精锐悬浮在半空中。 数千名身披长袍的委员会委员,手持各色权杖,飘浮在离地百里的空中,双眸喷火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黑帝骷髅。 刑天鲤的笑声震荡天地:“事情总要有一个结果……你们,死,还是降?” 第一百五十八章 黑日入体(上) 一名个头不高,肤色白皙,唇色红润,保养得油光水滑,显然不缺营养,发色和瞳色尽成暗金色,其色泽深邃,透着一股子极致压迫感的老人,拎着一根比他人还要高出三个头,镶满了各色宝石的权杖,缓缓飘向前来。 镶满了各色宝石的权杖! 嗯? 刑天鲤骇然瞪大了眼睛,那老人手中的权杖,其上一百零八颗最小也有鸡蛋大小的宝石,赫然是一颗颗佛力浩荡的舍利子! 佛门功法,本身就有降魔驱邪、净化超度的无上伟力。 舍利子,更是佛门高僧一生修为的精粹所在,更有着各种不可思议的神异力量。 一百零八颗高僧舍利子,在那灵金铸成的权杖上,组成了一座精巧的道家清净法阵,以道门阵法引动佛门舍利子的力量,居然形成了某种完美的共鸣。 这一方被邪异侵染了无数年的世界,这根权杖,居然通体通透、澄净,毫无任何污秽污染过的痕迹——甚至是,这个手持权杖的小老头儿,他也是通体清洁,纯净无瑕,在刑天鲤的仙魂扫描下,他鲜嫩、清洁得就好似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黑日教首的声音传来:“他是海德堡,文明火种委员会第一首座……他也是文明火种委员会,从建立之初,就生存至今的第一任首座……无数年了,文明火种委员会更迭了无数高层,唯有他一人长存。” 黑日教首的声音有点疲惫:“真没想到,他手上,有佛门重宝,护住了他的灵、肉清洁,所以,他的寿命不受污染影响……哎,黑日骷髅也是无上巫宝,怎么就不能给姑奶奶我……” ‘嗤啦’一声脆响。 黑帝骷髅的眼洞内,一条细细的黑色闪电凭空而生,从黑日教首的天灵盖钻了进去,从她的脚丫子窜了出来。黑日教首满头长发一根根竖起,嘴里缓缓吐出了一缕黑烟,她拼命的翻着白眼,却再也不敢再吐槽一句。 刑天鲤微笑,他轻轻的摸了摸黑帝骷髅,缓缓说道:“术业有专攻,黑帝老爷子,是专门的攻伐和修炼至宝,甚至是我巫族传承秘器……海德堡?这名字,可不怎么样。他手上的那柄权杖,没多少征战厮杀之能,全部用来净化、清洁,有如此神妙,也不为怪。” 刑天鲤极谨慎的看着海德堡。 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这样的老不死——文明火种委员的第一首座,更是文明火种委员会自建立以来,第一任也是唯一的第一首座? 三月世界的时间流速,远远快于泰兰星。 这老家伙,究竟活了多少年啊? 活得长,不算什么。 千年王八万年龟,乌龟王八活得也足够长的——但是这海德堡,他在这个污染的末日世界,身体、灵魂,都保持纯净清洁的状态,活了这么多年,他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刑天鲤心念微动,沟通了黑帝骷髅。 打不过,就跑。 没啥丢脸的——世界通道的容纳极限摆在那里,现在的世界通道,肯定不能容纳太乙级甚至更强的存在通过。刑天鲤有很大的把握,凭借对面六十四件镇族巫宝组成的山海巫阵,强行稳定世界通道,接引黑帝骷髅和众多黑日教众遁回泰兰星。 但是海德堡么,他就乖乖的留在这里吧。 等刑天鲤修行得足够强大了,再作计较! 海德堡面无表情的看着刑天鲤,或许是身居高位太多年了,他已经忘记了如何跟下位者沟通,如何平等的和外人交流。 他微微昂起头,倨傲的,居高临下的,朝着刑天鲤缓缓说道:“罪孽邪魔,你戕害了我族千万精锐,摧毁了阿兹特城,这些日子,更杀伤了数以亿计的无辜子民。” “跪下吧,吾赐你死亡。” 话音一转,海德堡轻声道:“当然,你也是有功的。无数年来,我们一直想要覆灭的黑日邪魔,你居然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居然将他们带到了我的面前。” “你是有功的。” “跪下,亲吻我的脚趾,发下臣服于我的誓言……你的气息,很清洁,很纯净,我有一个小女儿,委员会的第一神女,你可以和她婚配,诞生血脉纯净的神子,继承委员会的大业。” 刑天鲤气得笑了。 亲吻你的脚趾头? 你这老家伙,是有多心理扭曲啊? “继承你们的大业?你们所谓的大业,就是守着这个快要崩灭的世界,啃着苔藓、蚯蚓干,或者蟑螂,或者其他什么虫子体内提取出的粘乎乎的‘营养液’,在无边废墟,无量风沙中,等死?” 刑天鲤摇了摇头。 他极度恶意的,掏出了一坛子百年陈酿的老酒,一巴掌拍开封泥,刑天鲤一吐气,半坛子老酒顿时汽化,滚滚酒香随着风,飘到了后方城墙上。 于是,无数士兵,无数精锐,齐齐吞咽口水,甚至有人肠胃雷鸣,发出了极其不堪的声音。 海德堡的脸皮,变得有点难看了。 刑天鲤大笑着举起酒坛子,一口一口的畅饮了一阵,随后,他手一松,还有着一小半的酒坛子从高空坠落,被风卷得晃晃悠悠的,一路坠向了地面。 他站在黑帝骷髅头顶,偌大的黑帝骷髅高达百里,酒坛子距离地面起码有两百里之巨。 飘飘荡荡的,酒坛子一时间还没落地,坛口已经有酒水喷溅了出来。 城墙上,有穿戴动力甲胄的士兵,还有身披基因战甲的精锐,齐齐发出了惊呼声,超过一千人身不由己的窜出了城墙,朝着空中坠落的酒坛子抢了上去。 刑天鲤大笑:“这就是你所谓的大业?喂,先把你们的子民的肚子填饱,好么?” 海德堡举起了权杖,然后轻轻往空中一击。 那一千多名抢出城墙的士兵和精锐,身躯猛地炸开,‘嘭’的一声炸成了细密的血雾。 城墙上,刚才闻到酒香后,肠胃里发出蠕动声的,超过五万名士兵,超过三千名精锐,身躯也随之一并炸开。血浆均匀的涂抹在金属城墙上,猩红一片,无比刺眼。 刑天鲤闭上了嘴。 海德堡微笑看着他:“是你害死了他们。你用邪恶的手段,蛊惑了他们,让他们做出了不符合身份,违逆规矩的事情。” 刑天鲤幽幽道:“好吧,幸好,道爷我从来不是圣母。他们的死,和道爷有什么关系呢?你能杀多少人?嗯?你能杀多少人?” 刑天鲤大袖一挥,无数馒头、烧饼、烤鸡、烧鸭、美酒、佳酿,宛如瀑布一样从他袖子里飞出,滚滚香气,被狂风吹卷着,不断吹向了城墙上的士兵,还有悬浮在城墙上空的委员会精锐们。 刑天鲤大声道:“丢弃你们这个无能的废物一样的委员会吧,跟着贫道,有肉吃,有酒喝,吃饱喝足,管够!” 超过十万名士兵、精锐,他们的肠胃雷鸣。 他们一个个直勾勾的看着从空中坠落的美食佳酿,好些人身不由己的向前挪动着脚步——你根本无法想象,在这种被污染侵袭的末日世界,这些美食,这些在小龙湫镇,在南浔镇,在平海城,在碣石郡,在东海行省,用十几个铜钱就能换来的食物和酒水,对这个世界的下层子民,有着何等恐怖的诱惑力! 哪怕,委员会的先遣队员们,已经通过世界通道,向这个世界输送了大量物资! 但是那些物资,只是满足委员会高层的日常所需,都是杯水车薪——这些福利,怎可能覆盖中下层的普通人群? 浓香四溢,酒香滚滚,生物体内的本能被唤醒,好些人甚至喉咙都在痉挛,发出了‘咯咯咯’的恐怖响声。 海德堡举起右手,权杖轻轻一击。 所有身体有正常反应,五脏六腑蠕动,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奇异声响的人,悉数爆体而亡。靠近刑天鲤的这一段城墙,超过十万人,就这么爆碎了。 海德堡笑得风轻云淡,毫无压力。 他活了太多太多年,他看过了无数的生死,他已经看透……或者说,看淡了生死。 不过是一些下层蝼蚁而已。 他早就厌烦了这些下层蝼蚁对委员会造成的负担——他们的吃喝拉撒,他们的生老病死,为什么都要委员会的高层来承担呢? “他们,是因为你而死的。”海德堡极灿烂的笑了起来:“继续啊?你可以绕着火种城,转一圈,一切胆敢破坏规矩,一切在我面前没规矩的蝼蚁,都该死。” 刑天鲤踟蹰了。 刑天鲤犹豫了。 他不是圣母,他也下不了这个手。 海德堡,是疯的,人命于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刑天鲤轻叹道:“罢了,贫道不善辩论……想当年啊……” 刑天鲤抬起头来,他想起了前辈子,他曾经如火如荼的,一个文科生的青春岁月——娘希匹,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的辩论赛上,被几个咄咄逼人的小丫头训斥得当场流泪,从而社死四年…… 不堪回首的记忆啊! 他是不善言辞,不擅辩论的……所以……刑天鲤卷起了袖子,拎起了通天妙竹,宝光闪烁中,青萍剑‘呛琅’一声落在手中。 “来吧!”刑天鲤跃跃欲试。 “青萍剑?”海德堡居然叫出了刑天鲤手中宝剑的名字。 刑天鲤骇然,这老家伙,居然见过青萍剑?怎么可能呢? “真是可怕啊……当年,有一个道家剑仙,就手持一柄和你手上宝剑一模一样的仙剑……他自称为‘小青萍剑’,乃是仿照你们那个世界,某位顶级强者的本命至宝,打造的一件仿品。” 海德堡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惆怅的回忆中:“你这件,也是仿品吧?气息甚至还不如当年那剑仙手上的那柄。” “唔,我记得那一战。” “真是羞耻啊……我所属的那个重装军团,居然被那剑仙一人,杀透了。军团长,只是有剑,师团长们,也只是一剑,我的那些上司们,没有一个人能承受一剑……” “所以,我逃跑了。” “那些想要做英雄的蠢货,全死了。” “我这个逃兵,我这个不止逃跑了一次两次,而是前后逃跑了三百多次的逃兵……我活到了最后。呵,我活下来了,我成为了三月文明最高的两大领袖之一。” 海德堡摇了摇头,手中权杖放出了夺目的佛光,更有缕缕清音祥云飞荡,包裹住了他全身。他轻声笑道:“年纪大了,免不得要多一些感慨和回忆……你让我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所以,我准备让你死得凄惨一点。” 刑天鲤深深吸气。 三百六十九口小鼎内,笔直的金光震荡,一缕缕烟气浮空,和自身精血混为一体,化为混沌巫力充盈全身。巫力充盈之下,他的身躯开始膨胀,从正经的八尺高下,一路膨胀到了十几丈高。 双眸喷射着瓦蓝色神光,周身一缕缕混沌气流缠绕,如大蛇,如大蟒,在他双臂、双腿上,也各有一条好似大蟒的气流缠绕,双足下方,更有混沌气流凝成好似蛟龙的异状,将他托在半空。 这是巫族血脉发动到极致后的异兆。 太古之时,蛮荒时代,那些人族大巫所化的巫神,出现在人前,身上总有各色大蟒缠绕,那些大蟒,并非真正的活物,正是这些巫神自身血脉对应的天道法则,吞吐太初之炁后显化的神异。 刑天鲤已经是金仙修为,距离真正的巫神大能,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但是他此刻的气象,却也足够惊人。 他深深一吸气,顿时方圆千里内狂风震荡,无数砂砾腾空,被污浊杂质浸透的砂砾疯狂摩擦,发出沉闷的巨响,溅起大片雷光,他前方的火种城,巍峨的金属城墙也随之震荡,大片士兵立足不稳,狼狈的摔倒在地。 青萍剑也随之放大,八九丈长的青色剑锋荡起绵绵水波,无数条剑影在身边萦荡跳跃,聚散之间,一座座微妙的剑阵悄然成型。 紫绶道衣也随之放出蒙蒙紫气,缕缕紫烟升腾,化为直径百丈的紫气天罗,将刑天鲤整个包裹在内。紫气中,缕缕曼妙道印闪烁,诸般清净、宁神、驱邪、降魔,诸多道家大威力仙符凭空凝聚,让这紫气天罗有了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 刑天鲤精通巫法。 所以,这些年月来,他不断祭炼紫绶道衣,不断强化提升祂本源时,就针对巫法神通,做了很多极有效的布置——他敢说,这紫气天罗一出,九成九的巫法、巫咒,乃至蛊虫、巫毒等巫族看家本领,已经对他没有了多大威胁。 手指一弹青萍剑的剑锋,刑天鲤笑道:“请吧?且看,如何让我死得凄惨些?” 海德堡微笑,他轻声嘟囔道:“当年,那些侵略者进来时,他们带来了好些有趣的书本,其中有一部书,主角是一只无法无天的猴子。里面有一种刑罚,嘿,飞剑,每日穿腋下一百剑!” 刑天鲤皱起了眉头。 无法无天的猴子?飞剑穿腋下一百次?你说得是沙和尚受的酷刑么?你,居然还读《西游记》? 海德堡手中权杖狠狠一挥,他宽大的袍袖中,顿时十几万柄寒光闪闪的飞剑呼啸着冲出,宛如海啸巨浪,飞扑向刑天鲤——这些飞剑,又长又短,有宽有窄,有薄有厚,有大有小……有仙光萦绕,也有佛光阵阵,有魔焰升腾,也有妖气冲天…… 刑天鲤瞳孔一凝。 海德堡笑道:“这些飞剑,都是你那些陨落的先辈遗留……我耗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它们的反抗意识磨灭,打上了我的烙印……咳,它们都不错,都宁可灵性泯灭,也不肯屈从于我。” “那就,灵性泯灭吧。我只需要它们的锋芒,它们的灵性,于我无用。” 海德堡的修为,极强横。 他以一己之力驾驭十几万柄飞剑,在他恐怖的法力催动下,一柄柄灵性全无,只剩下强大躯壳的飞剑,带起一条条长达十几里的剑光飞虹,直刺刑天鲤周身。 紫绶道衣所化的紫气天罗,在弹指间,被十几万柄飞剑连续穿刺数百万次。 ‘咔嚓’一声,刑天鲤身体微动,紫绶道衣布下的紫气天罗已经被彻底摧毁,紫绶道衣一声哀鸣,自身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刑天鲤一声大喝,紫绶道衣缩回体内,他袒露身躯,任凭一道道剑光狠狠落在自己身上。 ‘锵锵锵’! 漫天火星飞溅,九成九的飞剑,根本在刑天鲤的皮肤上留下一缕白印子都做不到……只有其中三柄大罗仙剑,还有十二柄太乙仙剑,其锋芒惊人,生生切开了刑天鲤的皮肤! 太乙仙剑撕开皮肤,切开肌肉,撕裂经络,撞击在刑天鲤的骨骼上,发出可怕的撞击声。刑天鲤金灿灿的骨骼炸开无数条火星,被太乙仙剑切开了一条条细细的裂痕。 大罗仙剑则是轻松贯穿了刑天鲤的骨骼,溅起了大片血水。 刑天鲤的瞳孔猛地收缩,然后骤然膨胀。 这三柄大罗仙剑,留手了。 它们原本可以轻松的将刑天鲤的身躯撕成碎片,但是它们只是循着僵硬的轨迹穿透他的身躯,竭力只是对他的身体造成最小的伤害。 甚至,只是纯粹的‘物理’伤害,三口大罗仙剑原本的诸多强大禁制,没有一道禁制爆发出来。 刑天鲤大笑:“来,尔等若是真还有一丝灵智,就,成全了贫道罢?这老鬼,贫道定然不会放过他!” 说话间,刑天鲤青萍剑上,无数条剑芒涌动。 《通天剑典》恐怖的剑意冲天而起,缕缕剑芒化为无边仙光,几乎辐射了万里虚空。 ‘嗡’的一声巨响。 三柄大罗仙剑齐齐震荡,一柄仙剑雷光涌动,一柄仙剑如大日腾空,一柄仙剑荡起无边碧波,三柄大罗仙剑在这一瞬间,直接崩碎了海德堡加持在自己体内的神魂烙印,最后一丝仅存的灵智也和那神魂烙印同归于尽。 三柄大罗仙剑荡开无铸剑意,裹挟了那十二柄太乙仙剑,还有附近上万柄金仙、天仙级飞剑,只是一个震荡,数万柄仙剑齐齐爆碎,化为缕缕仙光,义无反顾的注入了青萍剑! 第一百五十八章 黑日入体(下) “啊,哦!” 海德堡嘟起红扑扑的小嘴,保养得油光水滑的脸蛋上,猛地冒出了一条条细细的皱纹。他面皮发黑,一脸不可相信的看着那数万柄自行崩碎的仙剑。 刑天鲤一声长啸,青萍剑一振。 ‘锵锵’剑鸣,剑意冲天。 纯正无比的仙家剑道气息,宛如洪潮,一波波向四周扩散。那往来飞刺,朝着刑天鲤乱刺的诸多仙剑,被着一股剑韵一冲,顿时齐齐凝滞在空中。 仙光震荡。 佛光涌动。 魔焰升腾。 妖气乱滚。 剩下的十几万柄仙剑齐齐向着刑天鲤一晃,分明已经被磨灭了所有灵性的它们,齐齐爆碎开来。一股股磅礴的剑意,裹着大团灵金粉尘,呼啸着拥入了青萍剑。 青萍剑震荡,化为通天妙竹本体形态。 二十四节竹节上,一枚枚光芒缭绕的复杂符印不断亮起。比起刑天鲤在小龙湫镇后院竹林中,他刚刚孕育出的通天妙竹相比,此刻这二十四节竹节内,其符印的复杂程度,何止增添了上亿倍? 最初形态的通天妙竹,二十四枚符印,就好似简单的油墨印刷版,简简单单的二维符印,一眼看得通透。 而此刻的二十四枚符印,每一枚符印都内外上万重,每一重都沟通高维维度,每一撇,每一化,都蕴藏大道妙理。一枚枚符印,好似就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千世界,内蕴无穷玄奥,甚至给人一种,其本身已经滋养出生命,拥有了自己灵性的错觉。 ‘锵锵锵’! 通天妙竹发出高亢激昂,甚至有点震怒的剑鸣声。 三柄大罗仙剑,十二柄太乙仙剑,还有这么多金仙、天仙剑自我牺牲,将自己的全部,灌注在了通天妙竹内。这一次的提升,远比那一根三百丈长的甲木大桩子对通天妙竹的提升要强出何止万倍? 那一根通过星月、苏菲诸女献祭得来的甲木大桩子,就算通天妙竹全部吸收了,大概也就是将通天妙竹提升到堪比大罗仙宝的水准? 但是此刻,通天妙竹直接融合了三柄大罗仙剑! 而且是大罗仙剑中最顶级的货色,其品阶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先天灵宝,拥有不可思议的威能。 雷光闪烁。 大日凌空。 更有生生不息的水波寒气,一波波从通天妙竹中涌出。 这三件大罗仙剑,是自愿成全了通天妙竹——而通天妙竹,得到刑天鲤以《通天剑典》内至高剑道灌注,其根本,也足以承受这三柄大罗仙剑。 剑气冲天。 剑意凌空。 森森剑芒,简直化为一轮直径千里的森森明月,高悬虚空,无数缕柳叶大小的剑芒不断从通天妙竹中喷出,在刑天鲤的操控下,宛如暴风雨,撒向了海德堡,撒向了他身后的火种城! 这是宣泄。 这是报复。 这是不死不休孕育千万年的仇恨,宛如火山一样的爆发。 这些仙剑自毁,成全通天妙竹时,唯一的诉求,就是——屠了这一方世界。 刑天鲤没有控制通天妙竹的报复行为,他固然不是杀人狂魔,却也不是圣母……他只是疯狂的运转《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疯狂的熔炼从北极搜刮的无数山头和岩层。 滚滚太初之炁注入通天妙竹,支撑着祂庞大的消耗。 黑帝骷髅下颌开合,宛如活人一样‘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这家伙杀意比通天妙竹更盛,祂自行吞吐四面八方浑浊的太初之炁,随后自行接驳在了通天妙竹上。 于是,可怖的剑芒明月膨胀万里,覆盖了整个火种城。 无数剑芒从天而降,‘唰’的一个旋转,城内无数金属铸成的高楼大厦,齐刷刷的消失了十丈高下的一截。那些金属楼宇中,无数生灵被剑芒一旋,就直接化为乌有。 只是一击,火种城的平均海拔就降低了十丈。 随后,又是一旋。 再是一旋。 整个火种城的地面建筑一层一层的被削掉,无数血雾喷溅四方,众多委员会委员,还有无数身披战甲的精锐齐齐怒吼,谩骂,数千委员,无数精锐,一个个不知死活的冲上了天空,想要抵挡那漫天剑芒的摧袭。 于是,漫天剑芒‘呛琅’一声,自行组成了一座‘十方俱灭屠灵剑阵’。 十方剑芒向内一合,一个个金仙境,甚至是太乙境的委员血洒长天,那些疯狂冲上高空的精锐,更是被剑芒稍稍一碰,就整个炸成了血雾。 海德堡眯着眼,双手慢吞吞的抚摸着巨大的权杖。 他眼睁睁的看着通天妙竹对火种城大开杀戒,却毫无阻止之意……直到足足一刻钟后,那数千委员,还有大批精锐已经被剑阵屠戮一空,海德堡才笑吟吟的开口了:“够了吧?” 刑天鲤深深呼吸。 磅礴的盘古精血涌动,之前被太乙仙剑、大罗仙剑劈砍出的伤口,正在血光涌动中缓缓愈合——毕竟是太乙、大罗级的重器,其剑锋自蕴神异,哪怕杀伤力最大的仙法禁制没有爆发,单单剑锋上附着的那一缕杀意,就让刑天鲤的伤势无比惨烈。 一缕缕仙光缓缓从伤口处流散。 精血翻滚中,刑天鲤的伤口一边驱散仙剑留下的气息,一边艰难的愈合。 高空,黑日中,那一尊巨大的邪异,缓缓低头,目光锁定了刑天鲤——主要是凝视在了他的伤口上一缕缕不断外溢的仙光。 以金仙修为,能够驱散太乙仙剑和大罗仙剑留在伤口上的些许禁制之力,刑天鲤的巫族本命精血的品级之高、血脉纯度之纯,可见一斑。 刑天鲤深深吸气,一边给通天妙竹补充法力消耗,一边笑呵呵的问海德堡:“什么叫做,够了么?嗯?你是问,我杀够了么?你这话,好有趣……你把他们,当做消耗品?” 脑子里,电光石火一念闪烁,刑天鲤看看那些被击杀的文明火种委员会的委员大能,再看看那些骨肉残骸和铠甲碎片,正从高空向下坠落的委员会精英,他下意识的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有意让道爷给你当刀?” 海德堡笑了。 他轻轻点头:“要不然呢?世界通道已经出现,新的天地,新的生活,一切都将是全新的……而我知道,委员会中,有很多人对我不满,我坐在第一首座的宝座上,已经太多年了。他们,想我死。” “他们之前,没办法让我死。” “但是世界通道再现,当我们进入对面的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比如说,没有了这边的邪祟污染,没有了头顶那黑日、黑月的阻挠,他们当中,会不会有人,突破到和我相同的境界?” 摇摇头,海德堡叹道:“所以,他们还是死了的好,死了,我才能放心啊。” “之前呢,我是不好意思亲自下手,毕竟,他们都是我的晚辈,是我看着他们长大的年轻人嘛……亲自下手,还是有点不忍心。” “多谢你,帮我杀了他们。” 叹了一口气,海德堡双手摩挲着权杖,轻声道:“但是,既然他们已经被杀了,那么,那些普通百姓,他们还是要活下去的啊。他们,是我未来统治对面那个世界的基石,不是么?” 剑芒依旧在落下。 火种城内,那些高耸入云的金属城池,已经被削掉了大半高度。 整个城池,方圆万里范围内,无数人在惊恐的呼喊,在狼狈的奔逃……从高空望下去,整个城池的大街小巷,都挤满了蚂蚁一样密集的人群。 剑芒依旧在落下。 海德堡突然一声大吼:“够了,我说,够了!” 权杖爆发出夺目的佛光,虚空中,无数条祥云凭空涌动,化为一支支七彩佛掌冉冉向天空升腾,挡住了不断落下的剑光。 刺耳的摩擦声中,剑芒和佛掌激烈摩擦,无数条刺眼的光芒撕裂虚空,一片片佛掌不断被撕破,但是更多的佛掌在升腾,于是,通天妙竹在微微震荡,放出的剑芒不断被磨碎,那覆盖万里的剑意月轮,也一点点的不断被压缩。 刑天鲤眯起了眼睛。 三柄大罗仙剑、十二柄太乙仙剑,还有这么多金仙、天仙级的仙剑,就算它们自愿崩碎成全通天妙竹,想要完全消化它们的牺牲,也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 通天妙竹如今,还对付不了海德堡。 刑天鲤一伸手,通天妙竹光芒内敛,二十四枚符印一阵急速闪烁,化为细细竹竿,落回刑天鲤手中。感受着正每分每秒都在变得更加沉重,气息更加锋利的通天妙竹,刑天鲤双手一搓,通天妙竹就化为一根腰身粗细,二十几丈长,中段黑漆漆、乌沉沉,两头各有一段光灿灿金箍儿,通体有着无数水波云纹的铁杠子。 “你说,你看过那本无法无天的猴子做主角的书?” “那,你想不想知道,被猴子捅一棒子是啥滋味?” 刑天鲤狂笑,一道道如龙的太初之炁注入这根‘金箍棒’,他浑身肌肉坟起,倾尽全身之力,一个滑步冲到了海德堡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披风棍法砸了下去。 巫力涌动,神通加持。 他自身静态力量,也拥有数千座泰山之力,在巫法神通的加持下,随着巫力的巨量消耗,每一击落下的力量,都是自身血肉之力的百倍之上。 粗壮的杠子,自身沉重异常。 加上每一击,数十万座泰山的恐怖重量当头砸下! 三月世界的空间结构无比稳固,饶是如此,在海德堡骤然缩小到针尖大小的瞳孔中,刑天鲤的铁杠子所过之处,虚空也被砸开了一条条清晰的黑色裂痕。 毁灭一切的混沌风暴呼啸而出,却被黑帝骷髅狂笑着吞下。 黑帝骷髅吞噬了从空间裂缝中涌出的混沌风暴,从他两个巨大的眼洞中,一道道极度凝炼的黑色雷霆喷薄而出。 每一道雷霆,自身的雷霆杀伤力就堪比大罗一击。 其中更附着了各种恶毒无比、邪异异常巫法诅咒。 杀自身。 杀亲眷。 杀血裔。 杀一切天机因果有牵扯之人。 恐怖的诅咒弥漫四方,甚至黑色雷霆还没落在海德堡身上,下方的火种城中,就有大片大片的生灵骤然化为一缕缕飞灰飘散。 海德堡活了这么多年,他的亲眷,他的族人,他的血脉后裔,还有一切和他发生过因果关系的人,那是何等庞大的数字?就说他的血脉后裔吧,在他的庇护下,他的血脉后裔繁衍无忧,生存优渥,总数已经超过了十亿人! 而这些人,全都在黑帝骷髅放出的恐怖诅咒中,直接炸成了飞灰。 从海德堡辈分最小的灰孙子开始——他们,也是海德堡的子孙后裔中,实力最微弱的那一批人……然后,一辈人,一辈人,逐次向上,按照家谱,逐次的向上攀援。 孙子辈死绝了,父亲辈。 父亲辈死绝了,祖父辈。 祖父辈死绝了,曾祖父辈…… 海德堡悚然动容,他手中巨大的权杖奋起全力,狠狠朝着当头砸下的铁杆子冲了上去,权杖挥动之间,更有漫天佛光萦荡,沉闷的梵唱声震动天地,甚至整个三月世界,无论身处何方,甚至是星球对面的万神殿的地盘,都有无数人听到了这些梵唱声。 ‘咣’! 铁杠子和权杖剧烈的撞击在一起。 海德堡周身气息大盛,毫无疑问,他达到了大罗境界,甚至在大罗境界中,他已经走出了好远好远——饶是如此,双方纯粹以蛮力对撞,海德堡双臂被震得粉碎,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无比狼狈的向后连连倒退。 刑天鲤一脸震惊的看着海德堡:“你傻啊?哪怕你境界远超贫道,你和贫道一个纯血统的大巫,比力气?你真是傻了么?” 海德堡的小眼珠子拼命的眨巴着。 是啊,他和一个纯血统的大巫比力气,他岂不是真的傻了么? 海德堡干笑道:“实话实说,我多少年没动过手了……其实,我这辈子,就没怎么动过手,咳,当年在战场上,都只顾着逃命了。” 自嘲了几声,海德堡崩碎的手臂迅速复原,权杖回归手中,大片佛光涌动中,一道道铺面来袭的黑色雷霆硬生生在雷光中消磨殆尽。 他目光森森盯着黑帝骷髅,轻叹道:“早知道黑日教会有这么一件压箱底的宝贝,没想到,你居然如斯邪恶……你要对付我,可以,你为什么要杀我亲族?” 大片佛光从权杖上涌出,化为一个巨大的舍利光幢,笼罩在火种城核心区域一座金属大楼上方——这座金属大楼内,居住着海德堡最直系、最核心的一脉族人,而就是这么短短一点儿时间,海德堡的直系后裔,已经被巫咒杀得只剩下了区区三万人! 弹指间,十亿血脉后裔灰飞烟灭。 这就是黑帝骷髅亲自出手,造成的可怖杀伤! 海德堡轻轻摇头,他斜睨了黑帝骷髅一眼,然后笑着向刑天鲤点了点头:“这个黑骷髅,真是厉害。但是让我惊喜的是,你!” 刑天鲤一通乱披风棍法施展完。 除了最初一棍子,将海德堡的手臂震得粉碎之外,后续的数万棍,海德堡以大罗之力,催动绵绵佛光护体,任凭刑天鲤乱劈乱打,无数重佛光被打得光焰乱喷,却丝毫无法撼动海德堡的身体。 如此全力的输出,刑天鲤也耗费不小。 他退后数十里,喘息道:“贫道如何让你惊喜?” 海德堡的眸子一阵闪烁,他轻声道:“你知道么?委员会的基因之道,已经到了尽头。起码,在我这里,已经到了尽头。我们,不可能再前进一步……反而是万神殿的那些异端,他们主动接受了祂们的力量!” 海德堡指了指头顶,示意万神殿的那些家伙,主动吸收了黑日和黑月之力:“他们,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但是我觉得,他们继续走下去,就算能够继续强大,他们,还是他们么?” 摇摇头,海德堡微笑道:“委员会缺少足够的基因模板……毕竟,毁灭文明的那一战,销毁了太多珍贵的东西。但是,你居然主动送上门来。如此完美的肉身啊……你不过是金仙修为,居然能够让我应对起来,都很吃力,非常吃力。” “多么完美的肉身啊!” 海德堡狂笑:“是我的了!” 海德堡声嘶力竭的吼道:“你知道么?我这么多年,在我的血裔中,培养出来了几个最完美的神女种子……她们的基因,堪称完美……我得到你的身体后,我可以和她们,繁衍出最完美的子嗣……” 刑天鲤一脸漆黑的看着海德堡。 何等虎狼之词。 你这个老家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想要…… 海德堡手中权杖,崩解,一百零八颗舍利子齐齐放出强光,劈头盖脸的扑在了黑帝骷髅的脸上,化为一重厚重的佛光,将黑帝骷髅整个封印。 黑帝骷髅嘶吼、长啸,却被一百零八颗舍利子封印得动弹不得。 下一瞬,海德堡整个身体炸开,他的血肉精气裹着一团凝成实质的神魂,狠狠撞向了刑天鲤眉心。其速度快过闪电,刑天鲤也没能反应过来,就被海德堡闯入了自家脑海。 “嘿,你主动送上门来的嘿!” 刑天鲤无语,这老家伙,他这是做什么?如果他正儿八经的和刑天鲤放对,刑天鲤都准备带着黑帝骷髅,带着三百多万黑日教众跑路啦! 虚空,太阳光突然炽烈。 随后,整个世界黯淡了。 三月世界的那一轮黑日,消失了九成左右,只剩下极小的一轮极黯淡的太阳,摇摇欲坠挂在天空,有气无力的照耀着这方世界。 九成的太阳本源,连同太阳内部的那一尊邪异,紧随着海德堡,撞入了刑天鲤的脑海。 “你们这是,都来了?” 灵台紫府上,刑天鲤的仙魂无奈的仰天长啸:“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你们,随意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非我族类(上) “我……草!” 海德堡破口大骂,骂得极其难听。 他这是,做了何等蠢的大蠢事啊? 刑天鲤,却已经笑得大跌,差点没抱着肚皮在空中翻滚了——堂堂文明火种委员会第一首座,大罗境的恐怖存在,居然自寻死路? 可怜海德堡,他粉碎肉身,带着全部精气神,发动了夺舍秘法,他看中的是刑天鲤这具堪称完美,而且已经凝成了三百六十条大道的盘古之躯啊。 可是,在刑天鲤的脑海中…… 就看到,一尊灵台紫府,形如莲台,高悬虚空,通体金光灿灿。刑天鲤和真人无异,散发出一丝丝不朽之意的金仙仙魂,盘坐在灵台紫府,四周有九口高达万丈的青铜巨鼎,组成了一座庞然大阵,稳稳的护住了灵台紫府。 这九口大鼎,其样式,其花纹,让海德堡就觉得眼熟。 他喃喃道:“九鼎!” 就是九鼎。 这宝贝的名气极大,威能也是极其恢弘,海德堡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战场上,见到过一些可怕的大巫,甚至是强横绝伦的大罗金仙、佛门菩萨,都手持一套仿制的九鼎。 这些九鼎,因为材质和炼制手段的不同,威力有大有小,神异有强有弱,但是其外形,都是一般无二——能够让这么多大能针对其进行仿造,这本身就足以证明九鼎的威力到底有多强,证明祂在刑天鲤所属的这个修炼文明内部,有多特殊的地位。 而刑天鲤灵台紫府上高悬的九口巨鼎,气息、威煞,固然还不如海德堡年轻时见过的那些仿制品,但是海德堡一眼看出来,眼前这九口巨鼎,搞不好,是原装货! 其本质,其本源,那股神圣、恢弘、古老、洪荒的气息,是那些仿制品远远达不到的。 那些仿制品,海德堡年轻时也收集了不少被摧毁的残骸,以他如今的修为,他一眼能看透那些仿制品的内核玄虚,究竟有多强,有什么逆天神通,是能掌控风雨雷霆,还是能操控先天五行,又或者能够熔炼万物,他一眼都能看穿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眼前这九口巨鼎,他看不透。 其玄妙,其神异,其蕴藏的可怕威能,他根本看不透。 如深渊,不可测。 九口大鼎组成的大阵,看似简单,却内藏无穷奥义,好似有一个庞大的世界胚胎孕化其中,有无穷凶险隐藏其中。海德堡只是看着,他就不觉得,他愿意去试探这座大阵的威力。 在那九口大鼎组成的大阵内,更有一柄柄寒光森森的剑芒凝成的青萍剑,一共三百六十口青萍剑的剑影,分成四波,悬在九口大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凝成了四座旗门。这剑阵煞气冲天,凶险无限,海德堡只是看了一眼,他闯入刑天鲤脑海的神魂就一阵剧痛。 甚至,他的神魂本源,就被那剑阵的剑意,悄无声息的劈了一剑,导致他的神魂本源有一丝丝泄露——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他可是用基因跃迁之术,强行提升到大罗境界的强大生命体。 大罗境界的生灵,无论是通过何等方法实现的,其本质就是收敛一切因果,斩断一切牵扯,不漏、不空、不朽、不坏,端坐时光、岁月长河,俯瞰亿万维度,不遭外劫,则永恒不朽的存在。 莫名的,他只是看了一眼这座剑阵,他的神魂本源就泄露了一丝? 这一丝外泄的本源,于他而言,微乎其微,但是对于寻常的生命体而言,这一丝外泄的神魂本源,若是运用得当,弹指间就能造就一尊金仙! 这也就罢了,刑天鲤的灵台紫府如此凶险,他不去侵犯就是。 或者说,徐徐图之——他海德堡是大罗,是大罗,是大罗啊……他用水磨的功夫,迟早能将刑天鲤给拾掇了,这一点,他是有信心的。 刑天鲤这具完美的肉身,一定会归他海德堡所有。 拥有了这具完美的肉身,海德堡在自己的嫡系血裔中,培养出的几个基因完美,基因清洁,没有被黑日、黑月邪力污染的神女,可就派上用场了么? 以刑天鲤的肉身,和那些神女繁衍后代,培养出更强大的子体,通过对这些子体的调制,让他们超凡入圣,登临不可测的境界……然后,从中择取最优秀的一具子体,取而代之,他海德堡也就有了超凡入圣的机会。 可是…… 刑天鲤的脑壳里,都装了啥啊! 可怜的海德堡,面皮扭曲,一脸绝望的看着那一支弥天极地的拈花黑手——巨大的黑手散发出灭绝一切的恐怖咒力,其指尖一缕花茎喷出,分化成三缕,三朵硕大的黑花冉冉绽放,花蕊中分别困了一具巨大的、扭曲的、邪异的身影。 没看错的话,是那三轮黑月中的邪异? 祂们,怎么可能在刑天鲤的脑海里面? 海德堡突然明白了,原来如此——难怪之前三轮黑月突然遁走,难怪那轮黑日笼罩虚空,难怪三月世界的虚空中,那恐怖的,无所不在的污染,突然稀薄了一些。 原来,三轮黑月中孕育的邪异…… 古三家联军中,佛、道、儒三家无数陨落修士的怨念,强行夺舍了三月世界三尊先天太阴星君的胚胎,从而孕化出的邪异……祂们同样看中了刑天鲤的身体,祂们早在海德堡之前,就撞入了刑天鲤的脑海,想要取而代之。 但是刑天鲤的脑海中,居然隐藏了如斯大恐怖。 祸害了三月世界无数年的三轮黑月,祂们居然被困在了刑天鲤的脑海——奇光冲撞,邪力汹涌。拈花黑手的力量和三尊邪异相互冲击,肉眼可见一波波散溢的幽光纷纷坠落,被那九口大鼎悉数吸收,一点点的磨灭后,化为点点金花坠落,落入刑天鲤的仙魂。 海德堡多聪明的人啊,要不然他怎么能稳坐委员会第一首座的宝座这么多年? 他低声咒骂着,用极难听的污言秽语问候着那愚蠢的黑手和三尊邪异——你们相互牵扯,相互磨灭,最终你们的一切,你们的道,你们的法,你们的本源,你们的本质,全都归了刑天鲤所有啊! 这九口巨鼎,也端的可怕。 这拈花黑手和三尊邪异相互磨灭,散溢的缕缕黑光,若是寻常修炼者遇到,一缕黑光,就是致命的一击,哪怕是太乙、大罗不小心碰触,也会仙魂被污,导致道基受损,最终陨落也毫不稀奇。 而刑天鲤,他修行的何等逆天功法? 他居然能够将这些可怕存在散溢的本源,直接炼化后,归属自家所用? 海德堡心生退意。 他想要撤退——有这几尊大宝贝在,他根本不可能徐徐图之,他胆敢在这几个大宝贝面前图谋刑天鲤的灵台紫府,搞不好一缕污秽本源袭来,他就有陨落的风险。 退,退出刑天鲤的脑海,然后重组肉身,再做计较。 海德堡正准备抽身走人,他身后,一轮黑漆漆大日突兀出现——那尊在三月世界的太阳中孕育,由当年无数陨落大巫的残念、精血、煞气凝成的扭曲诡异,侵染了太阳星中先天胚胎而成的邪异,低沉的欢笑着,一头撞了进来。 海德堡,还有刑天鲤,终于真正的看清了这尊黑日的本来面目。 人身而鸦头,背生六对巨大的黑色羽翼,胸前四条手臂,分别紧握一杖、一印、一镜、一鼓。这厮撞入刑天鲤脑海前,直接抽空了外面大日的九成精髓,是以祂身边一轮黑日弥天极地,散发出让人窒息的可怕寒潮。 分明是大日,属性却被篡改,祂的日光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瘆人心魂,连骨髓、神魂都要被彻底冻结、彻底腐朽的寒气。 海德堡向后退,这尊高有万丈的邪异向前猛扑。 海德堡一声惨嚎,直接一头撞进了他的怀抱里。 “嗤,抓住……你了!” 鸦头人一声古怪的冷笑:“这么多年,我一直盯着你,嘻,偌大世界,唯一一个清洁、纯净之体……终于,抓住你了。” 海德堡嘶声惨嚎,吓得魂飞天外。 混蛋,这黑日、这黑月,是祸害了整个三月世界无数年的罪魁祸首,哪怕是海德堡,也是依仗那一百零八颗舍利子镶嵌的权杖,才能保住他的清白之躯——呃,他的权杖呢?他的一百零八颗佛门高僧舍利子呢? 啊,对了,用来困住黑帝骷髅了嘿! 海德堡哭喊,求饶。 鸦头人怪笑,通体燃烧起宛如琉璃一般,看似无比澄净的黑色巫炎,一缕缕巫炎升腾万丈,其中无数恶毒至极的诅咒,无比可怕的污秽,犹如潮水一样汹涌肆虐。 他手中黑漆漆九龙缠绕的宝镜一晃,一道镜光喷出,就凝住了海德堡的神魂。 他手中大鼓一挥,就有低沉的,直透神魂,让人忍不住凝神倾听,但是一听后,就整个神魂好似要爆碎开来的鼓声响彻虚空。 他手中法杖高高举起,狠狠一击。 ‘嘭’! 海德堡的神魂,一条好端端的大罗境的神魂,就被打得土崩瓦解,化为万亿团黑漆漆黏糊糊的幽光向四周飞坠。 鸦头人却也不在乎海德堡崩碎的神魂,他‘嗤嗤’怪笑着,定睛向刑天鲤看了过来:“小儿辈,你居然,凝聚了,真正的……盘……你……你祖宗!” 鸦头人激灵灵一个哆嗦,他看到了被那拈花黑手困住的三尊邪异,祂一声大吼,转身就走——活见鬼了,三尊黑月联手,是祂全力都无法压制的可怕存在……那拈花黑手何等来历,居然能够困住那三个要死的家伙? 拈花黑手,骤然一动。 指尖的花茎中,一条新的花茎冉冉而生,看似极其缓慢,实则快若闪电的激射而起,一朵绚丽的黑花在花茎顶部冉冉绽放,花蕊中缕缕黑气升腾,牢牢吸附了鸦头人的身躯,任凭他挣扎怒骂,却一点点将祂拖拽了下去。 刑天鲤九口青铜大鼎轰然震荡,无数条霞光从巨鼎口中喷出,瞬间吸附了万亿团海德堡残魂,将其一点点拖拽进了鼎口。 可怜海德堡,他的每一团残魂都在哭喊,都在咒骂,都在痛哭流涕,都在赌咒发誓。 “饶了我,饶了我……” “你要什么……金银珠宝……权力美人?” “可怜我,可怜我……好容易活了这么多年……” “呜呜呜,你对一个老人,就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么?” “你这小儿,何等奸诈,何等凶戾……你用这魔道手段,炼我神魂,就不怕遭天谴么?” 万亿团神魂,有着万亿个不同的性格,海德堡的残魂哭天喊地,满地打滚,用各种手段,或者威逼利诱,或者哭喊求饶,只是想求刑天鲤放过他的三五团残魂,能够让他回归三月世界——委员会的秘密基地中,有他早些年就备下的自身的克隆体,只要残魂一缕,他就有机会重新登临巅峰。 刑天鲤懒得搭理这老家伙。 巨鼎内巫炎升腾,一团团残破的神魂中,属于海德堡的本我意识被顷刻间磨灭。一团团纯净的神魂本源冉冉流淌出来,《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越是修行,越是明白其霸道之处,是何等的惊人。 堂堂大罗,就算是一缕残魂,其中定然有无数的后手,有极其可怕的反制手段。 寻常人,若是敢轻易碰触一缕大罗残魂,被夺舍都是最好的下场——但是在刑天鲤这里,海德堡就和过往所有的神魂本源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就被磨灭了全部存在过的烙印。 九口大鼎神光涌动。 三百六十道青萍剑影轻轻震荡。 无数条剑光撕裂虚空,扫荡时光……海德堡的一切后手,尽被磨灭。 一团团极庞大,极精纯的神魂本源,快如融入刑天鲤的仙魂。刑天鲤仙魂放出无量仙光,原本他的仙魂,只是有一层淡淡的不朽金色流荡,如今从他的仙魂核心处,一抹暗金色神光骤然扩散开来,以极快的速度侵染了整个仙魂。 提升。 提升。 提升。 不仅仅是仙魂的量。 更重要是仙魂的质。 仙魂一尺,一尺,一尺,不断拔高……九口大鼎喷涌巫光,万条祥光宛如重锤,狠狠敲击。每一击,仙魂中都有大片散乱的火星迸溅,去芜存菁,不断升华。 只是一刻钟功夫,连海德堡万分之一的神魂本源都没能吸收完全,刑天鲤的仙魂已经膨胀到三丈六尺高下,通体神光奕奕,极深邃、极纯净的暗金色,从内到外,浑然一体。 认真看去,刑天鲤这具仙魂,乃是无数极细密的道纹相互勾连,一层层极致密的熔铸而成。无数道纹在飞旋,他的仙魂就仙光涌动,强横的气息直透虚空。 飞旋中,无数道韵在脑海中流荡。 刑天鲤陷入了顿悟状态——就听一声惊天动地巨响,刑天鲤仙魂内,数以亿计记的细小道纹一阵涌动,突然喷涌而出。 密集的道纹在刑天鲤仙魂旁一阵蠕动,疯狂熔铸,伴随着‘锵锵’天籁轰鸣,一轮直径三尺的圆光成型,金灿灿却又带着一股浓浓血色的圆光中,一柄气息巍峨,极度锋利可怕,透着无穷斗战之意的短柄大斧,就这么赫然成型。 刑天鲤,其最初的血脉根源,乃是巫族刑天氏。 刑天氏,血脉根本,属金,擅战,有绝强斗志,有不屈战意……其根本,映照了天地之间最强横、最凶厉、最英勇、最无畏的斗战本能。 这柄大斧,就是刑天氏血脉对应的根本大道,在刑天鲤仙魂中的具体显化。 这是,‘道果’! 短柄大斧,在‘渺小’的三尺圆光中微微晃荡,看似小小的一柄斧头,却给人一种弥天极地,充塞整个天地的可怖感觉。 看似极小,却又极大。 这是空间大道的极致运用,玄而又玄,不可言喻。 这等感觉,乃是‘太乙’之妙。 这柄大斧,是太乙道果! 刑天鲤的仙魂,凝成了这枚斗战道果,他就真正的鱼跃龙门,从金仙仙魂,直接登临了太乙妙境——刑天鲤的仙魂抚掌赞叹:“妙啊,这老家伙,感情是个大好人哩。” 仙魂手指轻轻触碰这柄斗战道果,可怖的战天斗地的气息汹涌而来,刑天鲤的仙魂双眼骤然一红,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就要抡着斧头朝着那年华黑手和四大邪异杀了过去。 刑天鲤骇然,却又万分惊喜。 他清晰的感受到,这柄斗战道果刚刚凝成,若是他以此催动自己的肉身,一缕巫力,就能带给自己千倍的力量增幅! 千倍的力量增幅,这还只是斗战道果太乙境的基础形态,对着修行进步,随着道果提升,未来一缕巫力加持肉身,万倍、十万倍的力量增幅,真正能以肉身之力,一拳轰碎月亮,甚至拳爆大日……乃至,粉碎星河? 斗战道果凝成,刑天鲤三丈六尺高的仙魂,稍稍缩矮了一尺左右。 但是不断有海德堡的神魂本源补充进来,刑天鲤的神魂越发的凝实,很快又拔高到了三丈八尺……于是,无穷的道纹涌动,‘呼呼’声中,五轮新的明光悄然荡漾开来。 很简单的,一捧黄土,一颗青芽,一缕清水,一簇火苗,一抹金光…… 先天五行,太乙道果,凝成!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非我族类(下) 太乙仙魂,八丈一尺。 时间、空间两脉本源,依旧沉静在仙魂中,无数对应的道纹蠕动,却没有丝毫凝成道果的征兆。除开这两脉本源,刑天鲤身后,三十六轮明光浮荡,森森道韵汹涌,相互之间遥相呼应,隐隐形成了一幅曼妙无穷的大道图形。 刑天鲤看了看被拈花黑手困住的鸦头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也不惊动祂们,就让祂们相爱相杀罢? 刑天鲤睁开了眼睛。 身边,五色神光一卷,一支五色森森,宛如琉璃宝石的万丈大手猛地飞出,冲着包裹着黑帝骷髅的厚重佛光狠狠一扯。 ‘轰’! 一百零八颗舍利子所化的佛光结界,本身已经在黑帝骷髅的反抗下变得裂痕无数,再被刑天鲤以先天五行大道所化巨掌一击,五行轮转,自然而然就有世界的衍生消亡无穷奥义流荡,这一重佛光结界,不过是无源之水,就被他轻松一掌击破。 一百零八颗破碎的舍利子冉冉飞出,极其无助的在空中一阵乱旋。 黑帝骷髅低沉的嘶吼着,大嘴里一道狂飙喷出,卷起这些舍利子,一口就吞了下去。就听得黑帝骷髅内雷鸣阵阵,一道道磅礴的舍利本源被黑帝骷髅强行吞噬,一点点填充进了自家身躯。 刑天鲤深吸一口气。 他站在黑帝骷髅头顶,冷眼俯瞰着下方的火种城。 火种城内,无数三月文明土著在疯狂奔走,那些士兵,那些委员会精锐,群龙无首之下,开始操控城内各色城防重器,冲着黑帝骷咯,冲着刑天鲤就是一通猛打。 无数导弹凌空。 无数流光掠过。 各种各种可怕的射线、粒子流,乃至重力粉碎等可怕武器汹涌袭来。 奈何,这些武器的最大杀伤力,不过天仙巅峰罢了。 一抹五色神光弥天极地,覆盖了整个黑帝骷髅,无数攻击密集落下,这一层看似纤薄的五色神光,居然丝毫不动——所有的爆炸,所有的强光,所有的能量冲击,稍稍碰触这一层五色神光,就被先天五行之力强行磨灭,悉数吞噬。 先天五行,一旦成型,就有自成宇宙、自行衍化世界的大力量。 生生灭灭之间,外界一切攻击,都会被五行之力磨碎,直接返本归元,化为五行之力,填补进这一层先天五行神光中。 除非有大能,能够一击,以超越这层五色神光防御极限的力量,将其直接粉碎。否则,一切的攻击,只会让这一层五色神光越来越强——其吞噬的攻击力,甚至会不断补充刑天鲤自身的法力,让他有着堪称无穷尽的持续战力。 这就是境界压制。 纯粹的降维打击。 火种城内,文明火种委员会,为了这座核心基地市的安全,布置了何止百万座大型杀伤性重器?无数攻击密集而来,声势浩大,却好似噩梦一样,稍稍碰触五色神光,就被彻底吞噬。 刑天鲤操控五色神光,只觉一缕缕磅礴的法力不断回涌。 体内,三百六十处命穴中,一口口青铜小鼎巫光炽烈,巫炎鼎盛,祂们不再熔炼那些被收取的山峰、岩层以提供太初之炁,供刑天鲤斗战消耗,而是将磅礴的太初之炁,疯狂吞入本体。 一口口青铜小鼎的体积,不断增加。 一缕缕磅礴的法力从外界涌入,化为无形巨锤,狠狠敲击小鼎,更在小鼎内铭刻上一道道玄奥的道纹。刑天鲤四肢百骸发出雷鸣般巨响,肉身一寸一寸不断拔高,盘古精血‘咚咚咚’,一滴一滴不断从骨髓中涌出。 三百六十口青铜小鼎组成大阵,化为可怕的力量,不断敲击锤炼这些盘古精血。 每一击,盘古精血的体积就减少一丝,但是亮度、润泽度就提升一截。 刑天鲤微笑看着漫天喷火的火种城,满意的不断点头——继续攻击啊,这般下去,搞不好用不了几天,自家的精血修为,又能提升好几转。 远方,一道强横的气息涌动。 低沉的嘶吼声中,一条从头到尾长有三百里,遍体黑红,密布着厚重龙鳞,有三头、九尾、十八翼,厚重的龙鳞下,却又有一个个丑恶的脓包肿起,不断有脓血、污秽从中喷溅,弄得所过之处恶臭冲天的巨物,低沉嘶吼着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这厮体型庞大,飞行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气息刚刚出现,他还在天边,只是呼吸间,他就已经冲到了刑天鲤面前,三颗硕大的脑袋齐齐开口,三条腥臭难闻,充满可怖腐蚀性的岩浆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朝着刑天鲤冲刷了过来。 刑天鲤一声大喝,体内三百六十座小鼎齐齐放出明光。 他面前的五色神光中,就有三百六十座高有数丈的青铜小鼎虚影浮荡,按照周天三百六十度方位,组成了一座绝强的防御大阵。 这条巨物,其气息,分明也达到了大罗境。 如果不出意外,这厮,就是和海德堡并列的,万神殿排名第一的殿老。 刚刚熔炼海德堡的神魂碎片,刑天鲤找到了一些关于万神殿的信息——这位殿老,自称‘帝神’,平日里疯疯癫癫,骄狂放荡,每日里自诩唯一在世的真神,哪怕委员会和万神殿已经签署了多年的停战协议,这老家伙隔三差五的,还要跑到委员会的地盘上祸害一番。 说起来,却也无语。 这位‘帝神’,他跑来委员会的地盘上,也不杀,也不抢,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他绝对不干,但是他就喜欢劫掠少女,然后疯狂播种。 万神殿走的是基因变异,血肉成神的路子。 而他们基因变异的根源,就在天空的黑日和黑月——相比黑日教会,万神殿其实才真正的将那高悬天空的邪异,当做了精神膜拜的对象和力量源泉。 他们的每一寸血肉,都充斥着污秽,充满了邪异的变异力量。 那些被帝神劫掠的少女,总能平安无事的回来,悉数带着身孕回来——好些少女,不敢对家人讲述自己的遭遇,将自己被帝神劫掠的事情隐瞒了下去。 于是乎,要么是胎儿,要么是她们自己,在黑日、黑月高悬,天地之间邪异污染最强大的时候,她们会发生可怕的变异,无数恐怖的怪物破体而出,肆虐四方,闹得一座座基地市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这就是帝神。 三条气息可怕的腐蚀性岩浆喷溅而下,刑天鲤五色神光微微一震——刑天鲤本以为,这毕竟是大罗一击,硬碰硬的正面较量,自己万万难以抵挡,他正准备让黑帝骷髅出手,却发现,五色神光,只是荡起了大片涟漪! 腐蚀性的岩浆在五色神光上‘嗤嗤’作响,五色神光急骤盘旋,化为硕大的漩涡,将一道道岩浆不断的磨灭。越发磅礴的法力涌入刑天鲤体内,他双手一点,那五色神光就越发厚重,越发的光焰皎洁,五色奇光烛照天地,照得方圆万里一片通明。 “你,好虚!” 刑天鲤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帝神。 这厮的力量,真的好虚——毫无疑问,海德堡是真正的大罗境存在,他有着一个大罗应有的一切特性,如果不是太倒霉,一头撞入了这一方世界最大的邪异鸦头人的怀里,海德堡怎么也不可能便宜了刑天鲤。 而这个帝神么…… 他的气息,他的法力波动,是大罗级数。 可是他的攻击力,却是虚浮缺少核心……他一次攻击发出的法力总量,也是妥妥的大罗境界,问题是,仅仅有总量而已! 就好像,正经的大罗征战厮杀,是一柄不过三尺长短,蝉翼一般纤薄剔透,却重达百万吨的钢刀,从你头顶狠狠的劈下。 帝神的攻击么,就是将那百万吨的钢刀,变成了百万吨的清水——没有任何异状的、正经的清水,化为一场倾盆大雨,在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这般暴雨…… 再湍急、再凶猛的暴雨,也不过是暴雨,最多雨点密集一点,沉重一点,力道大一点,落在眼珠子上,打得人眼珠生疼,仅此而已了。 帝神,没有凝聚真正的道果! 刑天鲤恍然。 他大笑,通天妙竹荡起一抹凌厉的剑光,弹指间一亿两千九百六十万条剑光浮荡,凝成太乙仙魂后,他的剑道飙升,一亿多条剑芒,弹指间就凝成了一抹长有百丈、手指粗细的可怕剑光。 剑光一闪,疾刺前方。 帝神低沉的嘶吼着,他的三颗脑袋避开了剑光劈刺,剑芒落在他身上,就听‘嗤嗤’声不绝于耳,从他三颗头颅相连的脖颈处,一直到他正中那条尾巴的尾巴尖尖,一条剑痕深达百丈,两侧血肉翻滚,大片污血如瀑布一样涌出。 帝神吃痛,大声咆哮。 他狠狠的将三颗脑袋撞向刑天鲤的五色神光,就听‘嗤嗤’声响,帝神的脑袋上白烟缭绕,大片鳞甲,连同十几根歪歪斜斜的龙角,尽被刑天鲤五色神光磨灭,好些地方,直接露出了黑漆漆的骨骼,甚至有大片颅骨都被五色神光磨掉了一大层。 帝神吃痛,艰难的扭动身躯,想要向后遁走。 但是他身体太庞大,饶是他原地调头,速度也一时间减慢到了极致。刑天鲤又是一剑挥出,‘锵锵’剑鸣声中,帝神的三只翅膀、五根尾巴就被剑芒齐根斩断。 帝神惨嚎。 五色神光从四面八方包裹了过来,带着森森光焰,整个裹住了帝神。就听‘嗤嗤’声不绝于耳,帝神好似被浸泡在腐蚀性绝强的浓酸中,肉眼可见他的身躯一层一层的不断被五色神光磨灭。 帝神痛呼:“海德堡,你这个蠢货,还不出来?”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抱歉,海德堡,已经魂飞魄散了……” 帝神呆了呆,他猛地抬起头来,朝着天空那一轮太阳望了过去:“那么,赐予我……” 帝神三颗脑袋骤然凝滞,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体积缩小了一大截,好似一个小灯泡一样挂在天空,看上去就有气无力的太阳。 鸦头人,带着这方世界太阳的九成本源,闯入了刑天鲤的脑海,被拈花黑手困死……失去了九成本源,这一方世界的太阳,比起泰兰星的月亮都要黯淡了数倍。 索性,这个世界已经沦入黑暗很多年,这么光焰黯淡的太阳,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个世界,也没有人会,有事没事的抬起头来,朝着太阳看一眼——那是找死的行为。 就连帝神,也是在祈求那鸦头人的邪力加持时,这才惊恐的发现,天空的填阳虽然变小了,但是太阳的颜色也变了——从原本的黑漆漆一大团宛如浓墨,变成了蓝红色好似萤火虫的屁股。 太阳的颜色,变了。 太阳中的邪异,走了。 帝神一脸扭曲的嘶声长啸,他身体猛地一晃,庞大的身躯开始飞快的向内塌缩,伴随着可怕的骨肉关节撞击声,帝神在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一尊高有一丈左右,身躯极其雄壮,发色、眸色尽成血色,甚至红得隐隐有点发黑的雄壮汉子。 “海德堡,你这个废物。” 帝神在五色神光的包裹中,跳着脚嘶声怒骂:“你这个该死的废物,你还一直嘲笑,我只是一个傀儡……现在我还活着,而你……” 刑天鲤一剑劈出。 帝神歪着头,眼睁睁的看着剑芒呼啸而来,被五色神光包裹的他,根本来不及闪避,就听一声惨嚎,帝神被剑芒端端正正的从他身躯的中线,很均匀的劈成了两片。 帝神疯癫的血色眸子,骤然变得清明。 他抬头看看那蓝红色的天空,再看看四面八方黑漆漆、满是风沙弥漫的大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所以,都是图了个啥啊?” “哎,这太阳的颜色,才是我记忆中,童年的太阳啊。”帝神喃喃道:“可是,什么时候,变了呢?是世界通道出现,父亲他们组成军队,侵入对面世界的时候么?” “真蠢啊,他们居然相信了那些可怖古物的话语,他们居然真的开启了世界通道……嘿,世界通道,世上真有这种玩意儿……可是谁能想到,对面世界不是任凭宰割的绵羊,而是一群疯狂的恶龙啊。” “先遣军,全军覆灭,人家的军团,开进了我们的世界。” “啊,血。” “啊,火。” “啊,死亡……多么璀璨的死亡啊……嘿,我想起来了,三月世界,根本没有底蕴对抗那些可怕的巫啊,仙啊,佛啊,还有那些可怕的,不同流派的修行者……我们,根本不可能对付他们。” “我们,是怎样拖着他们同归于尽的呢?” “一件武器,一件不属于我们,来历不明的武器……嘻,那些可怕的敌人,覆灭了,而我们三月文明,也覆灭了……只是一击啊。” 帝神低声嘟囔:“我明白了,该死的,这是一个陷阱……有人,利用我们,布置了一个陷阱,他们设计的对象,是那些可怕的存在……啊!” “不该相信那些古物的……你们人类,有一句话说得很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的那些愚蠢的长辈啊,他们为什么,会相信那个该死的家伙?” 刑天鲤听得冷汗潺潺,心脏剧烈的抽搐着。 三月世界,只是一个陷阱? 有人教授了三月世界的先辈,让他们开启了世界通道,蛊惑他们进入世界通道,侵入了泰兰星,引来了古三家的联军? 然后,他们牺牲了整个三月世界,直接将古三家的联军,也一并埋葬在了这里? 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手段? 或者说,不是人? ‘噗’,帝神的身躯左右分开,可怖的剑意在他伤口处迸溅开来,顷刻间就将他的身躯搅成了一团粉碎。黑帝骷髅丝毫不嫌弃的张开大嘴,‘咕咚’一口将帝神整个吞了下去。 黑帝骷髅黑漆漆的脑壳上,一缕缕巨龙一般的道纹蜿蜒闪烁。 祂很满足的晃了晃身体,一副吃饱喝足后摇头摆尾的金毛犬的德行…… 远处天边,有大量形如蚕茧的重型飞行器出现,无数身披血肉甲胄的万神殿精锐冲在舰队的前方。他们正在迫近,却惊恐的发现,自家势力中最强的帝神,居然被刑天鲤一剑劈了。 好些万神殿的长老纷纷抬起头来,看向了天空。 他们惊恐绝伦的发现,天空的太阳,居然变成了红蓝色——他们的太阳,他们的那颗黑日,万神殿无数基因变异者的核心战力的源泉,居然……恢复正常了。 来势汹汹的万神殿大军转身就走,更有疯疯癫癫的万神殿长老,歇斯底里的念诵着咒语,祈祷黑日中的鸦头人,能够给予他们回应。 刑天鲤跺了跺脚,黑帝骷髅就欢啸着化为一团恐怖的黑色风暴,朝着万神殿的大军追了上去。一口,仅仅是一口,虚空崩塌,好似一颗黑洞凭空出现,整个万神殿的大军所在的空间扭曲,崩碎,身不由己的向黑洞坠落。 一口,黑帝骷髅吞掉了数万条重型飞行器,更吞掉了不下十万万神殿精锐。 刑天鲤冉冉下降,在无数委员会所属绝望的悲鸣声中,他一掌破开了火种城厚重的大地,露出了下面真正的核心区域地下城空间。 他撞入了这个地下空间。 随后,他嘶声怒骂:“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城,屠了罢!” 第一百六十章 但问本心(上) 火种城,地底极深处。 宽敞而幽暗的隧道,笔挺的串联起一个个长宽十里,高有五里,规格整齐划一的四方形空间。如此数以万计的空间内,整整齐齐码放着无数刑天鲤见过的,在莉莉娅城北面的山区中,委员会和万神殿培育战斗傀儡的培养槽。 刑天鲤的记忆力,很好。 他在小龙湫镇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弱的修为,神魂固然被无垠混沌所困,只能蜷缩在灵台紫府中动弹不得,他的神魂之力,依旧能覆盖一定的区域。 以他那时候天仙级的神魂底子,他所见过的任何人,任何事,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在小龙湫镇的码头上,他见过很多很多人的面庞——相柳白蝰带着人,从遭了天灾的西北几个行省,大肆招揽的流民,无论男女老少,悉数通过海路,运去了英吉士王国本土。 而英吉士王国给予相柳白蝰的回报,除了真金白银,就是粮草和军械。 相柳白蝰的白莲教大军,能够席卷西北几个行省,英吉士王国的援助功不可没。 刑天鲤记得清楚。 那被被运去英吉士本土的男女老少的面庞。 每一张面孔,都记得清清楚楚——前世,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贩卖……前世,他活在一个正在复兴的强大国度,某地遭灾,根本轮不到流民出现,就有四面八方的物资将他们彻底淹没。 在小龙湫镇,刑天鲤见到那些宛如行尸走肉的流民,他前世、今生的世界观都被颠覆,所以他印象深刻,他‘见过’的每一张面孔,都被他深深的铭刻在神魂深处。 那时候的他,无力做什么。 一个瞎了眼,神魂被困在灵台紫府,根本调动不得,只有一点点微不足道小小修为的小修士,正在努力的适应一个陌生的世界,正在小心翼翼的苟全性命……面对数以百万计、千万计的流民,他能做个屁! 他只能看着相柳白蝰的运输船队,将那些流民一队一队的不断送走。 途径小龙湫镇,途径大江,去往平海城万国租界的港口,登上巨大的远洋货轮,背井离乡,挣扎求存。 刑天鲤原本以为——三月世界缺少劳动力。 毕竟是末日世界,整个世界的文明被摧毁,他们或许需要足够的劳动力,以填补新建基地市的人口缺口——刑天鲤愤怒、更恼怒的发现,他终究是,错估了三月世界这些土著的恶。 来到三月世界,刑天鲤就诧异了。 区区一个三等基地市阿兹特城,就有贫民、贱民超过两亿人,哪怕这些人犹如蛆虫一样的活着,他们也是劳动力啊。三月文明,为什么要从泰兰星那边,大肆收购东国的子民,不辞辛苦的将他们运送来这里? 答案,就在这些培养槽中了。 就在刑天鲤面前,密密麻麻垒在一起的培养槽中,一万个面孔一模一样的少年,正静静的躺在深绿色的培养液中。一根根细细的导管穿透了他的身躯,不断地往他身体内注射一些药剂,又不断地从他的血管和骨髓中抽取一些东西。 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器械,在这些制式的、密密麻麻的培养槽组成的‘参天巨树’旁,体积巨大的机械疯狂的运转着。一块块浮空的光屏上,各种各样的数据犹如流水一样疯狂的流淌。 刑天鲤太乙级的仙魂之力朝四周一扫,超过十万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无数光屏上的数据,尽被他一览无遗。 编号,培养计划,以百万计的克隆体的各种方向的基因跃迁计划。 无数的猩红字迹,不断在光屏上闪烁:“某某母体,克隆次数过多,基因崩溃,进行编号第几次销毁……肉体销毁溶液,注入第几号培养田充当肥料。” “编号若干万号克隆体,表现出比母体优异十倍的基因契合度,泯灭神魂,进行肉体繁衍试验……胎儿进行激素催生……实验失败,胎儿变异,和万神殿编号若干万号杀戮傀儡发生同样不可控异变……直接销毁。” “销毁……” “销毁……” “销毁……” “基因提取……基因混合……多重男性基因杂编……多重女性基因人体注入进行……变异……失败……销毁……” “大玉朝西北某行省、某州、某郡、某县……某村……某姓氏族人,体内提取出精纯的巫人血脉遗传代码……勒令英吉士王国,迅速捕捉这个姓氏剩余族人,用最快速度运来火种城……原始模板,变异,不可挽回,对巫族血脉,编号若干百万次研究秘档,新增资料如下……” “祝融氏血脉密码,补全百分之三十二……” “共工氏血脉密码,补全百分之三十三……” “后土氏血脉密码……” “蓐收氏……” “大批量血脉样本获取计划,绝密零一号——扶植已有密切合作关系之相柳白蝰,挑起泰兰世界古三家内战,从战场上回收强力巫族战士尸体……计划评估……可行性研判……递交最高委员会议团审核……第一层审核通过……” 就在刑天鲤默默汲取这些疯狂的信息时,就在他面前的培养槽内,那眉清目秀的少年,突然极其狰狞的怪笑起来——他睁开双眼,眼眸尽成惨白色,他的皮肤蠕动着,一条条极细的筋肉带着粘稠的粘液,从他皮肤下钻了出来。 他的身躯塌陷,扭曲,变成了一颗生有八只复眼和正中一张大嘴的肉球,无数细细的触手在肉球附近蠕动着,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这个培养槽旁,一面光屏上,大片猩红字迹疯狂滑落:“变异,变异,万神殿原始模板食脑者九千八百四十五号变异体……极不稳定,不可控……销毁!” 培养槽内,一抹极细的电光闪过,这颗气息几乎等同人仙的肉球刚刚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声,就‘嘭’的一声炸开,从原子层面,被炸成了一团致密的血雾。 大量浅紫色的中和药剂顺着管道注入培养槽,血雾迅速变得粘稠,昏昏糊糊的,好似在大粪坑内发酵了三年的陈年肥料……培养槽下方传来尖锐的真空抽气声,这一槽的污秽就被抽走,然后深绿色的‘干净’培养液‘汩汩’的注入了培养槽中。 数十根极细的管道蠕动着。 一颗发育成熟的人类胚胎,只有拇指大小的胚胎,在一根管道末端冒了出来。短短七八个呼吸的时间,这个胚胎就成长成了一个和之前的少年一般无二的清秀‘人体’! 它们不能算人。 它们只能是‘人体’! 刑天鲤昂起头来,低沉的、古怪的笑了一声,然后大袖一挥。 先天丙丁灵活无声无息冲出,顺着一条条笔挺的甬道,顷刻间涌遍了超过十万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所有的一切,都在紫色的火焰中无声无息的化为乌有。 火种城低沉的震荡着。 城池下方巨大的岩层支撑,还有那一个个培养空间的金属隔断,被刑天鲤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地面上,直径万里的火种城剧烈的震动了一下,在无数委员会生灵的哭喊声中,庞大的城池整体坠落,从地面直接坠入了深达近千里的深坑。 一声巨响,城池崩碎。 偌大的火种城,密集的金属城池中,将近万亿名委员会的贫民、贱民,还有极少数的士兵、精英,无论实力高低,尽被震成齑粉。 万亿阴魂冲天飞起,一个个发出惊怒交集的尖啸声。 刑天鲤一声长啸,通天御灵幡腾空,森森阴气弥漫四方,万亿阴魂身不由己,尽被刑天鲤纳入了通天御灵幡。 刑天鲤厉声喝道:“尔等听好,且为道爷卖命万亿年罢。等得道爷超凡入圣,不需尔等效力时,自然会将尔等打入轮回,从畜生道做起,以清偿今世孽债!” 一击,灭杀火种城万亿生灵。 刑天鲤手持印诀,默默念诵清心道经,稳定心神——这般狠辣手段,饶是他的仙魂已经登临太乙之境,也实在是杀孽过甚,他差点就稳不住自家的心境。 虚空中,有阵阵雷鸣声响起。 这一方世界苟延残喘的天道,感受到自家子民大批量死亡,顿时震怒,想要对刑天鲤降下天罚,将他轰成齑粉——奈何,那四尊老邪异,将这个世界仅存的一轮大日、三轮太阴的本源都抽走了九成多,这个世界的天道已经濒临死绝,哪里还有力量降下天罚? 雷声响了十几轮,天空甚至连一缕雷云都没汇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刑天鲤微笑,颔首,下定了决心。 三月世界的土著,就彻底灭杀罢? 留着他们,他们也无法在这个末日世界生存下去——毕竟,太阳和月亮的本源都被抽走,这个世界用不了几年,就会彻底的崩碎,与其留着他们苟延残喘,不如让他们发挥余热! 至于说,引渡一部分三月世界的土著,去往泰兰星,给他们安排一块自然环境优异的大陆,供他们繁衍生息——呵呵,刑天鲤是‘圣母’么? 很显然,他不是。 星月、苏菲等人,能够从刑天鲤这里得到一块大陆,是因为她们有价值——而这些三月世界的土著,他们除了吃吃喝喝,他们有一根毛的价值? 刑天鲤腾空,循着海德堡残魂中搜索到的记忆,朝着火种城附近的几个绝密基地行去。 那些绝密基地中,存活着海德堡秘密培养的十几名嫡系血亲,文明火种委员会仅有的,十几名血统纯正,基因没有受到任何外来污染的‘原始三月人’。 他们是委员会最终的复兴希望。 海德堡他们,之所以从东国大肆走私人口,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们想要研究巫族血脉,而东国的百姓体内,多少都有巫族的血统延续。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基本的原因,就是三月文明的那些贫民,贱民,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培养的价值——他们的基因、血脉,早已被无所不在的邪异污秽彻底污染,他们哪怕进行最初级的基因跃迁,都会基因崩溃而死。 这些贫民、贱民,之所以还保留了这么庞大的数量,他们不过是‘耗材’和‘肥料’罢了……甚至有时候,他们可以充当应急的‘口粮’……他们存在的意义,仅此而已! 刑天鲤走过一个又一个秘密基地,一击之下,万物崩碎。 随后,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生存基地市。 文明火种委员会的残余力量,歇斯底里的朝着刑天鲤发动了亡命进攻,却连刑天鲤一根毫毛都伤不到。 在这过程中,刑天鲤吸收了越来越多的海德堡残魂洗炼的神魂本源,他的太乙仙魂不断壮大,他的法力修为不断增强,肉身修为疯狂提升。 当最后一个委员会生存基地市被黑帝骷髅一口吞下,刑天鲤的太乙仙魂旁,已经有一百零八团明光萦绕,一百零八枚道果生成,他的盘古血脉,也悄然无声的突破到了盘古精血第九转,静态肉体力量三百三十一万七千七百六十座泰山的水准。 当盘古精血凝练到第九转,刑天鲤体内三百六十处命穴中,一座座青铜巨鼎,也已经膨胀到万丈高下,再也进无可进。 他的身躯,更是直接碰到了三百六十里高下,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喷吐宛如蛟龙的混沌雾气,双臂、双腿缠绕的混沌云气,已经凝成了栩栩如生的大蟒形态,双足下方踏着的云气,更是凝成了两条振翼应龙。 就连他的双耳耳垂上,也个挂着一条纯黑、一条纯白的大蟒。 当刑天鲤以如此形态,脚踏黑帝骷髅,带着黑日教会三百余万教众,来到万神殿的核心城池‘诸神之城’时,万神殿的残余力量,倾尽全力的讲他们所有的末日武装悉数发动。 无数道可怕的攻击在刑天鲤体表爆开,却没有一道攻击能够破开刑天鲤的血肉。 黑帝骷髅幽幽叹息:“这些异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当年他们的先祖和咱们同归于尽的时候,可比他们眼下这点力量,要强出太多太多了。” 刑天鲤轻轻颔首,一指点出。 一道五色雷霆落下,整个诸神之城顿时灰飞烟灭,超过十万亿阴魂铺天盖地,汹涌而起! 万神殿的家伙们,他们是借助黑日、黑月的邪异力量,对肉身进行变异,更进行不可测的神灵跃迁——他们的生存能力,比委员会的‘正常人’要强出许多,他们对这个末日世界的适应力,更是超出委员会不知多少。 所以,同样是核心主城,诸神之城的常住人口,赫然是火种城的十倍以上。 随着刑天鲤不断的覆灭一个个三月土著的基地市,整个世界开始剧烈震荡,天空有不祥的血云冉冉汇聚,淅淅沥沥的血雨无声的坠落,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黑红色。 这一方世界,深藏地下,一条条巨大的地脉,则是宛如有灵性一样,纷纷化为肉眼可见的黑龙腾空而起,祂们带着磅礴无穷的太初之炁,带着深邃不见底的邪异污秽,纷纷朝着一个个世界通道的方向涌去。 这个世界,要崩毁了。 这一方世界的地脉有灵,感受到了泰兰星的存在,它们就好似迁徙的鱼儿,疯狂的游向了更适合它们存在的世界。 刑天鲤一声长啸,通天妙竹腾空,一晃就变成了一朵直径千里的净世白莲。 随后,净世白莲迅速分化,化为数十朵白色的莲花,一朵又一朵不断落下,镇守在了一条条世界通道的裂缝前。 一条条漆黑的地脉巨龙冉冉游进世界通道,雪白的神光缓缓落下,将它们逐渐洗涤干净——但是这份工作量太大,最终游进世界通道的地脉巨龙,体内的污染,只是被洗涤了九成左右,还有一成黑色沉淀在它们核心处。 世界通道随着一条条地脉巨龙的不断流过,通道的强韧程度,还有通道的体积,都在不断的扩张。一些极狭小的裂痕,都逐渐扩张到,足以容纳金仙,甚至是太乙大能通过的程度。而原本就庞大的世界通道,其通过能力,更是强得惊人。 四面八方。 大地裂开了一条条裂痕,一座座山峰不断崩落,大量将自身改造得稀奇古怪,身躯大半结构都化为机械的不死神教教众,小心翼翼的从藏身之处冒了出来。 在三月世界南极地下,极深的深渊中,恐怖的气息冲天而起,三尊体积超过万里的巨大金属造物,冉冉飞上了天空——这,赫然是巫贪、巫噬、巫馋三个老家伙的本尊。 他们缓缓的,小心翼翼的朝着刑天鲤一点点的逼近。 刑天鲤冷眼看着巫馋、巫噬、巫贪三人,黑帝骷髅放出了让人窒息的洪荒威压,刑天鲤手持一柄分化出的青萍剑,抖手间,就是漫天剑芒凌空闪烁,一座气势可怕的诛仙剑阵悄然成型,四方旗门内剑光森森,逼得巫贪等三个老家伙不敢靠近。 “你们,从了吧!”刑天鲤看着这些为了抵挡邪异污染,将肉身机械化,以求长生超脱的不死神教所属,冷声道:“跪下,奉贫道为主……或者,随着他们,一并飞灰了去!” 第一百六十章 但问本心(下) 泰兰星。泰兰星。 西陆。 短短两个月,西陆战况急转直下。 黑鸦帝国东部,那一个个小国家组成的联军,面对圣罗斯帝国可怕的钢铁洪流,以及无数冰原牲口歇斯底里的冲锋,不断地崩溃。 原本,小国联军,拥有艾美联邦源源不断送来的军械,尤其是那些大杀伤性的军械,对那些重型钢铁战车也有极佳的摧毁效果,他们凭借保家卫国、不怕牺牲的勇气,哪怕不敌,也能多少迟缓圣罗斯帝国军的进攻势头。 但是,就在两个多月前,自从原始大巫们重返世间,被刑天鲤等人劈头盖脸打了一顿,气急败坏直奔泰雅星,更是侵染了整个泰雅星后,艾美联邦的军事援助,就突然断绝。 奥格、奥修等人无心打理艾美联邦内务,这些年来,被艾美等人疯狂打压,一直心怀不满的土著财团们,则是顺势造反。 总之,没有了艾美联邦的军事援助,小国联军们迅速耗尽了手上军械,短短两个月,就被打得土崩瓦解。 圣罗斯帝国的钢铁洪流,已经从东北、正东、东南三个大方向,分成了数十条进攻路线,直逼黑鸦帝国东部边境。在一些地方,黑鸦帝国军已经和圣罗斯帝国军接火,双方互有损失。 只是,圣罗斯帝国之前的疯狂进军,也已经将他们军火库中的弹药消耗得七七八八。 他们的军队在不断开赴黑鸦帝国边境,在他们已经占领的西陆各国的土地上,无数圣罗斯工人,配合着大量的机械改造人,正在疯狂的建设一个个巨大的军工厂。 黑烟冲天。 烈火熊熊。 万吨、十万吨蒸汽锤‘咣咣’的巨响震得天摇地晃,大地都为之不断颤抖。 巨大的履带采矿车,推倒了一座座大山,截断了一条条河流,大量的矿场被勘测,被疯狂挖掘。无数矿石如潮水一样涌入新建成的各色工厂,化为战车、战机、各种可怕的杀伤性武器,不断地流入各处军火库。 成群结队的西陆百姓,被圣罗斯帝国军送进了一处处集中营。 那些老人、病人、残疾者,一切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这么消失了——他们的灵魂,对于玛利亚她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但是他们的肉体,进行一定的加工处理后,还是能提取出一些勉强可用的基本材料的。 而那些青壮的男女,他们就经历了惨绝人寰的机械置换手术。 他们大半的大脑被取走,取而代之的是高科技的芯片电子脑。 他们的骨骼被取出,一套坚硬、柔韧的金属骨架就取而代之。 他们的五脏六腑,也被取出,一个个功能各异的机械内脏植入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的身体机能强悍到了足以对抗轻型战车的程度。 当然,每一个机械改造人的体内,都植入了一颗当量惊人,大概相当于一吨标准军用炸药的小型高爆弹。一旦他们在战场上受到重创,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冲入敌人的阵地,引爆体内的高爆弹。 一个又一个改造工厂不断建成。 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百万个…… 越来越多的机械改造人披挂着沉重的甲胄,扛着超大口径的自动机械,排着整齐的队伍,步伐‘锵锵’的走向了黑鸦帝国的边境。 短短几日功夫,已经有超过千万机械改造人,对黑鸦帝国的东部边境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危急之时,刑天狡、刑天犼两位老爷子还是靠谱的。 在他们的主张下,刑天睚眦带着一千多号刑天氏的兄弟,更有刑天仁、刑天义等一票兄弟,带着数万南浔镇平远堂刑天氏兄弟,带着数千万服用了巫丹的东云仆从军,悍然加入了战场。 于是,战场上就出现了极其古怪,甚至有点扭曲、玄幻,近乎荒诞的战斗场面。 体型巨大的蟒蛇、雄狮、金刚大猩猩,浑身涌动着庞大的精血气息,冲着一台台战车猛捶猛打,直接将那些重型战车打得稀烂。 高空,大量翼展超过十丈的猛禽,抓着沉甸甸的炸药箱,漫天乱飞,不断将那些直径超过三丈的巨大弹药箱投向地面,将大地炸出一个个巨大的弹坑。 无数身高只有四尺五六寸的东云萝卜头,披挂着沉重的甲胄,腰间缠满了炸弹,扛着各色枪械,挥动着各色小靠旗,‘嗷嗷’怪叫着,和无数步伐沉重的机械改造人正面冲锋。 双方的甲胄都极其厚重,他们手上的枪械都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的杀伤。 于是,东云萝卜头就和身高比自己平均高出一尺多的机械改造人们,狠狠地纠缠在一起,面对面的正面搏杀。 服用了巫丹,悍不畏死的东云萝卜头,和进行了机械改造,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机械改造人,双方扭打在一起,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 偶尔有三五个萝卜头联手,将一个机械改造人的脑袋强行掰了下来,‘咣’的一声巨响,一吨当量的高爆弹猛地爆开,顿时四面八方一阵血肉横飞。 而那些东云萝卜头们,他们也不甘示弱,你们自爆,咱们也自爆。 不时有杀红眼的东云萝卜头,在身负重伤时,直接引爆身上炸弹。 于是乎,战场上,这里‘咣’的一声巨响,那边‘咣’的一声巨响,大地上就好像放烟花一样,不断炸开一团团血色的绚烂焰火。 没人在乎这样的损失。 于刑天狡、刑天犼两位老爷子来说,死的都是东云仆从军,眼前这几千万死绝了,东云岛上,还有数以百亿计的仆从军随时可以填进去呢。 对于雷诺夫、玛利亚来说,这点损失更是不算什么了。 死伤的,都是西陆各小国的百姓,他们的命,也能算是命?他们的机械改造,那些零部件就算被炸毁了,经过战场回收,重新铸造后,依旧可以用来改造其他的炮灰。 没人在乎他们的生死。 更多的仆从军和改造人源源不断的投入了战场,黑鸦帝国东线边境,从南到北,宽达两百多里的战线,已经被炸得一片狼藉,曾经的好些座壮丽的山峰,都已经被夷为平地,曾经的湖泊,尽被崩塌的山石填满。 河流截断,农庄崩碎,肥美的田园也已经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弹坑,无数残破的血肉堆满了一条条壕沟,战线上每一寸土地,都被血肉染成了恶心的酱黑色。 黑鸦帝国。 白丹枫城。 圣泉宫中。 高轩敞亮、陈设奢华的议事大殿内,刑天鲤留在此处的鬼王分身,身着一件粗布道袍,高踞王座,面无表情的看着大殿内众人。 古三家现时已经出世的头面人物,尽聚于此。 虞、夏、商。 周、秦、汉。 唐、宋、明。 刑天狡、刑天犼两位老爷子,体内精血喷张,身躯膨胀到一丈多高,袒露着肌肉虬结的上半身,扛着大板斧,站在了鬼王分身宝座前,大声的嚷嚷着。 “咱家小鲤鱼,为的是东国百姓的安宁,所以,在这西陆,折腾了黑鸦帝国这一处基业。所为的么,就是一个——让西陆的人,代替东国的百姓,死!” 刑天狡大声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这个道理了。” “星月那毛丫头说过的话,你们也都是清楚的……圣罗斯人背后的那一方势力,甚至连‘异族’都算不上……他们根本不是血肉之躯,没有任何感情、伦理、纲常、礼仪可言。他们面对任何血肉生灵,唯一的目的就是彻底毁灭。” “所以,这一场仗,是要打的。” “在西陆,用西陆百姓的命去填这个无底洞,总比在东国,用咱们自家的子民去填壕沟来得好。” 刑天狡的话,很残忍。 但是在场众人,纷纷点头,默认了他的说法。 虞、夏、商三家,乃是巫族血脉,性格最是暴虐好战,血脉中的凶性一旦激发,他们现在就恨不得涌上战场,和圣罗斯帝国分一个高下。 什么狗屁东西? 当年古三家于东国扎根立国的时候,圣罗斯人只是蛮夷奴婢,猪狗一般的东西,现在也敢朝着老主人亮爪子了?弄不死他的! 尤其是,雷诺夫体内,还有一丝稀薄的祝融血脉……那,那,那,灰孙子敢冲着老祖宗龇牙了?不把他按照祝融氏的宗法给酷刑处置了,古三家还有脸么? 祝融氏,那可是极强势的族群。 虞也好,夏也好,商也好,那可都有祝融氏的分宗立足啊! 周、秦、汉,这三家,也就不用多说了。包括李唐、朱明在内,骨子里都有一股子精气神的,面对异族,他们是万万不会低头的。 一个字,打嘛。 尤其是,战场是在东国之外,麾下士兵,是被刑天鲤已经调教好的异国、异族的炮灰……嘿,那就更没关系了。 异族? 这也能算人? 这几家,可都有着性喜垒京观的悍将传统,他们何曾将异族当做人过? 唯有赵宋……他们在场的,地位最高的,不是赵青苘,而是手持一支细细的毛笔,正在一个小册子上勾勾画画的,曾经和刑天鲤打过照面的‘秦桧’。 这位在历史书上也是浓墨重彩的留下了一笔的老家伙,听得各家表态后,沉默了一会儿,‘犹犹豫豫’、‘斯斯文文’的说道:“话虽如此,却也未必……诸位呵,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再者,吾等当仁义,这异国子民,他们也是……” ‘咚’的一声。 大虞在场的,一名光着膀子,只在胸口贴着一面青铜饕餮护心镜,正常身高都有一丈五尺,名为‘九阴蚬’的大汉,一个滑步到了秦桧面前,一拳轰向了他白净的老脸。 秦桧一声怪叫,手中小册子骤然飞起,一抹清光缭绕,小册子炸开,一片片纸叶拼凑在一起,化为一个长长的卷轴,一片茫茫的青山绿水喷涌而出,好一副千里江山图恣意浩荡,重重山影绵绵而生,挡在了九阴蚬的重拳前。 一重重大山崩碎,巨响连连中,九阴蚬突然怪笑一声,闪身就走。 他的拳头没能碰到秦桧,但是秦桧白生生的老脸,突然变成了墨绿色,随后,就有一丝丝粘稠的绿色脓水,不断从秦桧的毛孔中渗出,落在地上,就是‘嗤嗤’一阵响,脓液将光洁的镀银地板腐蚀出了一个个拳头大的窟窿。 九阴蚬,他的块头如此雄壮,他的重拳威势惊人……但是这么一条雄壮的汉子,他最擅长的,不是肉搏之术,而是毒、蛊合一的巫咒。 秦桧自以为挡住了九阴蚬的重拳,却没想到,他只是看到了九阴蚬的拳头,那类似于因果论一般的巫咒,就已经顺着他的视线,侵入了他的身体,直接在他距离双眸最近的面皮上发作了。 秦桧闷哼。 他嘶声道:“许太医,有劳了!” 秦桧身后,一名大袖飘飞,看似只有十五六岁,青嫩异常,但是周身飘荡着一股浓郁药草香气的青年斜睨了秦桧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一步,弹指间,三千六百根细如牛毛,却长有一尺许的银针,直接深深的扎进了秦桧的身体。 秦桧面皮上大片绿气喷出,只是一个呼吸间,他所中的毒蛊巫咒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强行逼出。 九阴蚬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惊讶莫名的看着那青年:“小子,有点本事。老子也没想着弄死这厮,没下多少力气。你一后生晚辈,居然能解老子的巫咒?嘿,你这是什么本领?” 青年不紧不慢的朝着九阴蚬拱了拱手:“在下,许希。” 他也不多说话,就退后了两步。 一旁的秦桧,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痛得浑身痉挛,‘咣’的一声瘫倒在地,浑身抽抽着,眼看着冷汗一层层的冒了出来。 许希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哎呀,老夫这一套天罡针法,刚刚研发出来没两年,扎错几处要穴,也是情有可原的。放心吧,秦相,就是痛痛,不会死的。你余毒未清,先痛痛,疼一会儿,老夫再给你拔针。” 九阴蚬闭上了嘴。 好么,许希这老小子,也是……合他胃口的。 看到秦桧这般惨状,得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场众人,无不斜睨许希——呵,看你出手,你在赵宋内部,就是一个太医罢?你敢对秦桧这般赵宋重臣,下这样的黑手? 啧! 秦桧痛得已经面色惨白,两眼也都翻白了。 他却强行笑着,极慈眉善目的冲着许希点了点头:“如此,有劳许太医啦。” 许希的嘴角勾了勾,很认真的看了看秦桧。 刑天狡在一旁叹道:“哎,咬人的狗不叫……姓许的小子,若是这白脸奸臣敢算计你,你直接弄死他了,投奔我刑天家吧。你能破开九阴蚬的巫咒,嘿,来我刑天氏,定然厚待啊!” 秦桧痛得舌头都在打卷,他笑吟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天日昭昭,天日可鉴……我秦某人,对许太医,只有感激之情……” 一旁,朱明班列内,一名身穿蟒龙王袍的魁梧大汉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好一个天日昭昭……你这老贼,可还记得风波亭旧事?啊呸,老子一刀攮死你!” 这面皮漆黑,满脸虬髯的大汉,果真拔出腰间明晃晃的雁翎刀,冲着秦淮两步冲出,一刀就冲着他的心口捅了下去。 秦桧痛得浑身痉挛,哪里有力气挣扎? 他急声道:“诸位,救救……” 朱明班列,雅雀无声,所有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那虬髯大汉……其他各家,同样是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直勾勾的盯着那虬髯大汉手中的雁翎刀。 哪怕是赵宋班列中,赵青苘等人,齐齐退后了两步,一副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唯有完颜构……啊,不,赵构一声怒叱,手中一根蟠龙棍荡起万丈毫光,‘呛琅’一声,架住了那虬髯大汉手中长刀。 火星四溅,赵构手中长棍脱手,重重落在地上。 赵构踉跄着向后退了十几步,那虬髯大汉则是身体微微一震,同样退后了三步。 赵构怒道:“岂有此理,尔等,简直是岂有此理……小儿,和人焉?” 虬髯大汉怪笑一声,手中雁翎刀一震,朗声道:“你家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命,八大王,张献忠是也。” 朱明班列内,崇祯帝默默昂起头来,翻了个白眼。 赵构冷哼一声,怒道:“原来,是叛臣逆子……你老朱家,饥不择食到,连反了自家天下的逆贼,都要收用了么?” 崇祯帝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 突然天地一震。 众人莫名的,齐齐的毛骨悚然,一个个浑身汗毛齐齐竖起。也不知道是谁一声大吼,众人齐齐冲出大殿,脚踏各色流云、流光,直冲高空,纷纷朝着西边看了过去。 凡人肉眼不可见。 但是在他们这些修为高深,最弱也有天仙境界的古三家高层眼里,他们惊骇又惊喜的看到,在英吉士王国本土方向,一条世界通道正在急速扩张,呼吸间,就直接膨胀到了数百里高,宽也有百里上下。 一条通体半虚半实、通体散发出磅礴波动,内部有无数天地道纹涌动的地脉巨龙,正艰难的,一点点的从那世界通道中挣扎而出。 祂一点点的挣扎出来,一点点的,直接就没入了世界通道外,那大片的山岭之间。 一道狂风呼啸着从世界通道的方向吹拂而来,狂风中,赫然裹挟着浓郁无比的太初之炁……那太初之炁的浓度,竟然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已经是淡淡的白雾随风涌荡。 “这,这,这……” 刑天鲤留在黑鸦帝国的鬼王分身朗声道:“是主上成功了……他彻底崩坏了对面三月世界的天道,三月世界天地尽灭就在眼前,那一方世界的所有地脉,纷纷化为龙脉,尽数来我世界避难、安身则个。” “三月世界,其世界本源,远比这一方世界强大百倍……等到那一方世界所有地脉悉数进入,这一方世界,当成无上修炼圣地尔!” 鬼王分身一言既出,众人齐齐色变。 第一百六十一章 肮脏人心(上) 东国神州。 焚天城中。 曾经的大玉朝皇城,自从皇帝崩了,太后逃了,刑天鲤在这里屠了几个‘我大清’的老鬼,将其送入通天御灵幡后,刑天狡、刑天犼两位老爷子,带着刑天睚眦等刑天氏精锐,第一时间接管了这里。 有大巫出手,曾经被破坏的痕迹,在短时间内被填平。城池,乡镇,街坊市井,也都快速恢复。东国神州的百姓,和刑天鲤前世的那个东方古国一般,有着极强韧的生命力,也没多久时间,焚天城,还有周边地区,就已经变得生机勃勃,更胜往昔。 焚天城中,各处钟楼、鼓楼、城门楼子,还有皇城高处,乃至各处大户人家的高楼之巅,一面面兽皮鞣制而成,上面用兽血绘制了各色巫纹,充满了洪荒粗狂气息的家族旗帜,在风中微微晃荡着。 一波波若有若无的巫力波动向四周扩散开来,这些家族旗帜,在无形中,将焚天城划分出了各家的地盘。 平民百姓,自然感受不到这其中的区别。 唯有古三家中,那些有着一定修为的人,才能认出这些巫纹代表了哪个家族,才能确认,哪一处街坊、哪一条街道,甚至是那一座酒楼、哪一处豪宅,现在是归属哪一家的势力护持。 大街上,一队一队身穿新式制服,背着长枪的士卒,排着整齐的队伍,缓步巡弋。 天地末法,古三家出世的族人不多,如今负责把守焚天城的军队,正是相柳白蝰和李魁胜组织的白莲教大军,服用了刑天鲤提供的巫丹后,重新整编、整训得来。 相比大玉朝曾经的京营祸害、衙役败类,这些新军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 是以市井的繁荣景象,超过当年大玉朝皇帝、太后还在位时何止数倍?而百姓们的精气神,更是抖擞了不少,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都笑容灿烂,满怀欢喜。 突然间,城中两条主干道交叉的十字街口,一队新军大踏步行来,三两下就将几个捆得严严实实的青皮无赖按倒在地,干净爽利的扒掉了他们的裤子。 一名小军官手持公文,站在十字街口正中,大声向四周迅速围上来的百姓宣告这些青皮无赖的罪行——放在大玉朝掌控天下的时候,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事,不就是几个人喝多了两碗猫尿,跑去踹寡妇门,当着街坊的面,捏了两把寡妇的胸脯么? 但是现在嘛…… 几个孔武有力的士兵,拎着沉甸甸的水火无情棍走了上来,在四周百姓们近乎歇斯底里的欢呼声中,在几个青皮无赖惨绝人寰的哭喊求饶中,‘砰砰砰’就是二十棍结结实实的打了下去。 实打实,毫无放水的二十棍打下,这些青皮无赖的屁股被打得稀烂,血流了一地都是。 小军官宣布,二十棍只是小戒,这些青皮无赖,还要拢共向被欺辱的寡妇赔偿一百两纹银,然后被送去北面山岭,劳役植树、栽培山林两年! 百姓哗然,一个个疯狂的鼓掌叫好。 在大玉朝的官老爷们治理天下的时候,这些青皮无赖,就是压在百姓们头上的一座大山,多少人被他们欺辱得家破人亡,却根本无人理会。 甚至百姓们自己都觉得,区区一寡妇,不要说被人踹门,被人捏了两把胸脯,这点小事,有没有真个被人抱上床去,能算得了什么?但是真没想到,这些占领了焚天城的新军,居然真正会为老百姓做主到这等程度。 短短数月时间,焚天城内的城狐社鼠,几乎被一扫而空。 甚至,大姑娘小媳妇的,平日里也都敢放心大胆的上街溜达了,就算天昏暗的时候,行走在小巷里,也都不用担心被无赖混混们给嚯嚯了! 有那学过几本书,懂几句词儿的老夫子扯着嗓子直嚷嚷:“此乃圣人平天下之相啊……各位兵爷,你们的大将军,啥时候登基称帝啊?咱们老百姓,期待圣君,已经无数年哩!” 百姓再次哗然,一个个满面是笑,无比期待的看着这些精气神都和当年大玉朝京营祸害们迥然不同的新军士兵。 另外一条街道上。 一架西陆风格,通体用贵重木材打造,车门上挂着大型徽章,车窗窗框更是镶嵌了大量金银花纹,通体流光溢彩、华美异常的四轮马车,因为行驶速度较快,一家伙撞倒了一个走路颤巍巍的老人。 一名身穿华服,红发绿眼的西陆老爷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极其不耐烦的朝着那老人指了一指,用极其肮脏的西陆话大声咒骂。 马车前后,簇拥着十几骑护卫,其中几名分明是东国长相的男子也是厉声咒骂:“混账东西,惊扰了参赞大人,你是想死么?老家伙,滚远点,否则一张帖子,将你全家送进大牢里,让你全家生死两难!” 这位西陆老爷,赫然是极西百国中,某国驻东国大使馆的参赞大员。 放在往日里,不要说撞倒一个老人,就算是撞死了几个,又如何?按照大玉朝官老爷们的秉性,被撞死的老家伙的家里,还要给参赞老爷们赔偿一笔天价的精神损失费,甚至要将家里长得俊俏的童男、少女送入参赞老爷的府邸,否则定然是家破人亡的。 但是现在么……时代不一样了啊,参赞老爷。 尖锐的警笛声响起,大街前后两端,两队荷枪实弹的巡逻士兵狂奔了过来,抡起沉甸甸的枪托,冲着这些护卫就是一通爆锤。 三两下的功夫,十几个护卫根本来不及掏出武器,就被这些服用了巫丹,起码有着上万斤力量的新军战士打得大口吐血倒地。 尊贵、矜持、骄傲、狂妄的参赞老爷,则是犹如死猪一样,从华丽的马车中硬生生被拖拽了下来……在四面八方焚天城百姓们惊讶、不可置信,再到近乎狂热的目光中,参赞老爷被当街扒掉了裤衩子,露出了白生生犹如淹死的死尸一般,却又弥补了痤疮和杨梅大疮的大屁股蛋。 有士兵从路边的包子铺里,借了两根近三尺长的枣木擀面杖出来,抡起沉甸甸的擀面杖,冲着参赞老爷的大屁股蛋就是一通爆锤。 四面八方,伴随着‘啪啪啪’的爆锤声,所有目睹这一切的焚天城百姓,一个个疯狂的鼓掌、跺脚,甚至有人撕开衣襟,袒露胸膛,满脸热泪狂喷,近乎不能自已,几乎要以头抢地以表达自家的雀跃之情。 有那读书人,开始从大玉朝的开国老祖玉猞猁开始,按照大玉朝的皇帝谱系表,挨个咒骂起来……一直骂道已经是一个死鬼的末代皇帝。 嘿,多少年了嘿。 自从这些西陆的洋老爷们,仗着枪炮尖锐,一路打到焚天城下,直接干掉了焚天城的京营精锐,焚天城的百姓们,被这些洋老爷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这些洋老爷,一个个都是脑壳有病的。 他们喜欢祸害人。 他们喜欢祸害百姓家的那些没成年的。 你说,他们喜欢祸害那些生得漂亮的少女,老百姓们大抵还能接受吧? 他们脑壳,真的是有病的。 这些来自西陆的洋老爷们,他们居然最喜欢祸害的,不是那些水灵灵的丫头,而是那些长得俊俏的童男——但是在东国这样传统、保守,极度重男轻女的国度,男丁,那是一个家庭传宗接代的指望,真正是命根子一样的存在! 就为了这档子破事,过去数十年,焚天城,乃至焚天城周边,无论是升斗小民,还是殷实人家,甚至是一些书香门第的大族,都有童男莫名失踪,最终线索,全都指向了这些洋老爷的豪宅府邸! 数十年时间,被嚯嚯掉的童男,就焚天城各处衙门中案卷中汇总的数字,总数大抵在二十万以上! 二十万! 多少善良百姓,为了自家孩儿,哭天喊地,却求告无门,甚至有人激愤之下,采取了激烈手段求一个公平,却最终满门尽灭? 斑斑血泪,难以金属。 洋人罪愆,罄竹难书。 可是大玉朝的官老爷们,管过么? 管个屁! 多少官老爷们,甚至主动帮着洋老爷们物色俊俏的童男童女,直接送去洋老爷的府邸中,为的就是求洋老爷们,从指头缝里漏一点西陆贸易的油水,或者帮自己在上司面前好生美言几句? 可今日! 不,不仅仅是今日,最近几个月,多少曾经骄狂不可一世的洋老爷们,被新军给处置了? 有百姓极狂热的大声嚷嚷:“圣人降世,海晏河清……诸位兵爷,你们大将军,什么时候登基哪?” 类似这般的事情,在偌大的焚天城各处,不断上演。 这些新军士兵们,哪怕只是处理一个最不起眼的,在大街上用小刀片割钱包的小蟊贼,都能引发百姓们狂热的欢呼——百姓们错非找不到这些新军的大将军究竟是谁,身处何方,他们简直就要自家绣了龙袍,将那位大将军推上皇位了。 麾下有如此爱民如子、为民做主的军队,这个皇帝,他不当,谁当? 谁? 焚天城,正中心的十字路口。 两条宽达一里主干道交错处。 路边一座酒楼,一楼临街,最不起眼的方桌旁,相柳白蝰和李魁胜相对而坐,认真的看着街上鼓噪喧哗的百姓。 无他。 一名年纪不轻,衣衫颇为陈旧,身上也很有点邋遢的老妇人,行走在路上,突然双手捂着喉咙,就这么倒了下去。 巡逻的新军中,一名生得白白净净,颇为甜美的女兵,当即对老人施加急救,不顾老人身上肮脏,口对口的帮老人从喉咙里,将堵塞气管的痰液吸了出来…… 百姓们,简直疯魔了。 这办事情,哪怕是自家血亲子女,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这般斯文、白净、俏丽的……女兵——众人口中的‘兵爷’,高高在上的兵爷,居然会为了一个市井底层的老婆子,做到如此地步? 百姓,鼓噪,跺脚,鼓掌,欢呼,大片大片的百姓跪倒在地,向那女兵不断磕头,吓得那女兵也跪在了地上,向他们还礼不迭。 于是,恶性循环就此诞生。 女兵磕一个,百姓们磕两个,女兵吓得‘嗷嗷’大哭,越发勤勉的磕头行礼……和女兵一并巡逻的士兵们也浑身僵硬,一个个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般情状。 他们在军营中接受整编、整训的时候,上级军官,也没告诉他们,这般状况该如何是好啊? 相柳白蝰端起酒碗,‘咕咚’就是一大口。 他叹了一口气,向着李魁胜欢笑道:“老李,可曾想过,我们也有今日?” 李魁胜抹了一把脸上的大胡子,斜了相柳白蝰一眼:“啥?你说啥?什么叫做,我们也有今日?” 李魁胜看似一条粗豪无文的莽汉,实则是一个粗中有细,甚至堪称心思细腻的灵秀人儿——否则的话,当年那般情形,刑天鲤的老爹刑天通明,如何会将自家妻儿托付给李魁胜? 李魁胜又如何能,如何肯,在小龙湫镇,将刑天鲤安安稳稳的养大成人? 他也端起酒碗,‘咕咚’就是一大口:“你所谓的‘今日’,是指,今日焚天城的百姓们如斯欢笑,如此安居,还是说,我们如今拥有的‘风光’,甚至是这支军队,还有这支军队带来的……‘权柄’?” 相柳白蝰没想到,李魁胜会如此率直的说出这番话。 他沉吟了片刻,缓缓问道:“你当年,为何加入新军?” 此处‘新军’,指的是当年大玉朝太后还在位的时候,所谓的新政,编组的那支新军。刑天鲤的父亲刑天通明,就是那支新军中,黑婆罗洲远征军的分舰队长! 李魁胜眨巴了一阵眼睛,沉声道:“为了……为了……换一番新天地?” 相柳白蝰笑了:“就是说,你加入新军,是为了改天换地,改朝换代?” 李魁胜忙摇头:“这话,可不对,总教头,改天换地,和改朝换代,可是两码事……老子当年加入新军,不过是心头憋着一口气,就觉得,咱们东国百姓,祖宗都是风光过的,虽然家境一时破落了,却也不能被西陆蛮夷,欺负上门啊!” “咱只是想要挺直了腰杆子,让自家的父老乡亲,换一种活法!” 相柳白蝰点了点头:“还是为了改朝换代嘛。” 李魁胜就不说话了,他给自己满了一碗酒,‘哧溜’一口,吸了一小口。从面前的瓷碟里,抓了两颗油炸花生塞进嘴里,李魁胜咀嚼了一阵子,又‘哧溜’喝了一小口酒。然后,又是两颗花生米,又是一小口。 一碗老酒,以李魁胜的酒量,一口就能干掉的。 这一碗老酒,李魁胜‘哧溜了’足足十八口,这才将碗中最后一滴酒水吞了下去。他重重的放下酒碗,直勾勾的盯着相柳白蝰:“想说点啥?你说罢。你想要做皇帝?” 李魁胜笑得极灿烂:“不是我说,上面那些人不开口,你?” 李魁胜指了指天,轻轻的摇了摇头:“你做不成皇帝,老子也不想封候拜将……这天下,大抵是要太平了罢?等真正的太平了……” 扳着手指头,李魁胜数落道:“咱老李,难哪,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一老光棍……嘿,幸好,老子有个好侄儿,老子下半辈子的开销,是一点都不愁了。” “嗯,弄个七品知县的官衔罢?应该是没问题的。” “弄个七品知县的官衔,每日里呢,打开衙门,升堂断案,给老百姓撑腰做主,每日里找三五个不开眼的地主老财、土豪劣绅,狠狠地抽他们的板子。” “然后呢,讨一个正妻,五六个小妾,再来十几个通房丫鬟……嘿,要是老子的老腰还撑得住,外面再养七八房外室……青楼里,再包四五六个花魁!” “然后啊,让她们给老子拼命的生娃。” “老子没什么兄弟姐妹,老李家就剩俺老李一个人了……老子要给老李家开枝散叶哪……得有十八个男丁,为老子传承香火。” “当然,老子肯定不能只生十八个,这也忒看不起俺老李了……当年啊,黑婆罗洲那么多手足兄弟,都死在了那鬼地方。好些兄弟,家里也没兄弟姐妹的,死的时候,还没有成亲呢?甚至都没下过窑子!” “咱老李啊,得多生他几百个,尽可能的,给那些袍泽兄弟,都过继一个大胖小子!” 李魁胜‘嘿嘿嘿’笑得极其龌龊:“以前,老子还发愁,生那么多,怎么养得起哦……但是,老子有个好侄儿,通天的本事,帮咱老李养几千个儿子孙子的,算什么?那都是他的兄弟、侄儿嘛!” 相柳白蝰的面皮一阵阵的发黑。 混账李魁胜。 你是真的一条筋的粗线条老农思想呢? 还是在给老子装聋作哑呢? 看看外面市井的动静。 看看那些百姓的欢呼。 此情此景,如此情势,你给老子说,你人生的最高理想,就是去做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每天找一群倒霉蛋打板子玩? 然后,就是去拼命的播种,拼命的生娃? 相柳白蝰深深吸气,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咱们侄儿,刑天鲤,有通天的本事……老李啊,你说得没错,通天的本事!” 李魁胜收敛了笑容:“老子的侄儿,和你有干系么?” 相柳白蝰微笑道:“咱们是兄弟,你的侄儿,自然就是我的侄儿……或者,他可以变成我的亲侄儿……我相柳家的当家主说了,相柳家血脉最纯正的适龄族女,一共八百七十二人,他要,都可以嫁给他。” 李魁胜瞪大了眼睛:“你们,还要不要脸?至于么?” 天空,有七彩玄光出现。 无数百姓齐齐抬起头来,一个个惊骇万分的看着天空一片一片宛如琉璃水晶一样剔透,通体七彩的华美云霞。 焚天城各处,一个又一个来自古三家的高手纷纷腾空。 他们惊骇,更是惊喜的深深吸气。 虚空中,丝丝缕缕的太初之炁,正绵绵而生,更有肉眼可见,宛如杏花春雨一样的太初之炁,顺着风,从西方不断涌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肮脏人心(下) 大礁堡大陆。 风沙漫天,戈壁遍地,地面呈现出诡异的红褐色,显然地下有着品位极高的巨型金属矿,才造成了这般寸草不生、色泽怪异的地貌。 这块陆地,位于西陆西南方,以当时最先进的风帆战舰全速航行,日夜不停歇,也要一年半时间才能抵达。极西百国,开始疯狂的大航海时代后,过了将近二十年,才被那些疯魔的航海探险家发现。 这块大陆,大体呈卵形叶片状,因为陆地东北面,有大片突兀冒出海面的礁石,远远望去犹如一座黑色的城堡矗立于海面,宛如遗迹,因此被水手们称之为大堡礁。 之后,‘大堡礁’也就成了这块陆地的代号。 因为实在过于贫瘠,大陆上的金属矿储量再大、品位再高,因为过于遥远的海路,也没有开采运输的价值——成本实在太高了。是以,多年过去了,这块陆地也没有被正经命名,极西百国,也没哪个国家正经的对它多看一眼。 唯有英吉士王国,源自骨子里的贪婪,和对陆地发自灵魂的倾慕,在二十几年前,于此设了一个三级殖民总督的官衔,打发了几个在国内犯了肮脏事体的贵族纨绔子,带着一群地痞流氓组成的殖民军,以及大批的罪民、贫民组成的垦殖团,耗费千辛万苦,迁来此处镇守,以此宣布,这是英吉士王国的故有领土。 二十几年来,英吉士人时不时的,往大礁堡大陆上流放一些犯事的贵族、官员,流放一些极穷凶极恶的罪犯,渐渐地,在这块陆地一些勉强生长了点灌木林和荒草地的地方,居然也形成了数十个规模还算可以的小镇。 “该死的……刑天鲤!” “这是,人能待的地方么?” “就算,这些下贱种在这鬼地方活了下来……这让我们,怎么活?” 一块通体赤红,高有三百多丈,方圆两百多里的孤体巨石顶部,苏菲、玛索穿着紧身战裙,披挂着战甲,腰间佩戴着弯刀、细剑,背后背着宛如艺术品的纤长弓箭,气急败坏的眺望着四周贫瘠而荒芜的景象。 贫瘠的大地。 刺眼的猩红。 所幸,大礁堡大陆的地下,有着极其充沛的地下水,在很多凹陷的盆地处,只要挖一个井口,泉水能够喷起来数十丈高。这些自喷井,就成了那些英吉士流放者的生命源泉。在自喷井的滋养下,贫瘠的大地上,也形成了一处处星罗密布的草原。 只是,土地毕竟太贫瘠了,哪怕有了足够的水源,牧草也长得干瘪矮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干巴巴的牧草,自然也养不出什么肥壮的牲口,在草地上游荡的牛群、羊群、马群等牲口,也都是一副有气无力、面黄肌瘦的德性。 距离这块被名之为‘天命’的孤体巨石数十里的地方,一片小型盆地正中,大概有三万多人聚居的镇子被一圈垒土护墙围着。 ‘嘭嘭’声不断,镇子里的民兵团,正趴在护墙后面,用极落后的燧发枪,和一群‘唷唷’怪叫的土著打得难解难分。 英吉士官方,可不会给这些倒霉催的流放者配发太好的军械,哪怕西陆本土,已经是漫天战机乱飞,飞艇飞船乱窜,大地上重型战车狂轰滥炸,海面上航母战列舰肆意冲撞……在这片几乎被遗忘的大陆上,燧发枪、火绳枪,依旧是最先进科技的代名词。 这种老式的前装枪,面对那些仅仅在腰间缠了一小块兔子皮的土著手中的弓弩,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投石索、飞去来器等,有一定的优势,但是优势并不大。 圆溜溜的铅弹乱飞,大概要枪响数百下,才会有一个土著闷哼一声,身上某处喷血,重重的倒在地上惨嚎嘶吼。 而护墙后面,也不时有倒霉催的民兵刚刚冒出头来,就被投石索投掷的鹅卵石命中额头,当场打得血浆喷射,颅骨凹陷,哼都不哼的倒在了地上。 更有民兵被土著的弓弩、吹箭命中,这些土著的箭矢上,多淬了一种当地特有植物分泌的神经性毒素,其毒性堪称见血封喉。但凡被命中的流放者,只要两个呼吸的时间,就浑身僵硬,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抢救的价值。 星月单膝跪在地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场流放者和土著的战争。 她看了许久,这才幽幽说道:“你们不觉得,这就像是我们和那些该死的机械异族的战争么?我们的家园,被外来者侵入,我们用简陋的弓箭和刀剑,去攻击它们厚重的装甲和能量护盾……我们用身上纤薄的甲胄,去承受它们碾压性的科技武器。” 玛索掏出了一支细细的烟卷,点燃后,递到了星月的嘴边,讥诮道:“所以,您怜悯这些丑陋、愚昧、臭烘烘、脏兮兮的土著?” 星月叼着烟卷,深蓝色的烟丝冒出缕缕蓝紫色的轻烟,她深深的吸了一口,从嘴里喷出的烟雾带着馥郁的花香,更有一点点钻石星辰一般的极细光点在轻烟中闪烁。 星月精神一振,‘呵呵’笑了起来:“怜悯?不,他们是多好的奴隶啊!这片大陆虽然贫瘠,这样的土著却数以百亿计。他们,是多好的奴隶啊!” 星月笑得很妩媚。 刑天鲤答允的,她们诉求的,从她们的故乡,迁入泰兰星的族人,不过区区三亿人。 三亿人,对大礁堡大陆而言,过于稀少了。 而且,她们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她们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这个世界,她们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她们必须和在故乡一样,豢养大量的下层种族充当奴隶。 这些数以百亿计的土著,就是最好的奴隶备选。 “太荒芜了。太贫瘠了。”苏菲重重的叹了口气。 “可是,我族的力量,正是将贫瘠的大陆化为沃土,让丛林和草原,覆盖整个大地,让溪流和大河,肆意而自由的奔涌在大地上。”星月站起身来,张开了双臂:“虽然困难,但是让这块大陆在至高的主宰的力量下改天换地,这正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啊!” 数里外,数十名衣衫各自不同,或古拙原始,或华贵雍容,或飘逸清雅的男女,三两成群,相互隔开了老远站立着,冷眼看着高声大呼的星月。 他们是来自古三家的‘监察’。 星月等人来实地勘测刑天鲤许诺给她们迁徙定居的大陆,古三家自然要派出精干力量随行——一个呢,严防这些家伙偷偷下手,突兀的从异世界迁徙来数以万亿计的异族,那岂不是要翻天了么? 二个呢,则是要严厉杜绝,有人和这些异族女人私下媾和。 万一,有古三家的哪一家,甚至某一家的哪一个世家门阀,突然掏出一大笔金银珠宝,让这些女人开设祭坛,献祭给了那个伟大而莫名的存在。 若是古三家的某一家,甚至是某个世家门阀,突然得到了三五根和刑天鲤手上的那根三百丈长的青木一般,如斯庞大、如斯强大的先天灵材——那一家的实力突然飙涨,这对其他势力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是以,这些人一路严防死守,堪称是寸步不离星月等人。 听得星月的大吼大叫,这些古三家的精英们齐齐暗笑——刑天鲤是会拿捏人的,泰兰星丰美肥沃的大陆无数,故意挑选了这么一块鸟不拉屎的地方给她们。 嘿嘿,她们想要改造这块大陆? 末法时代啊……哪怕星月她们的力量源泉和古三家的修士们迥然不同,天地环境放在这里,任何超自然力量的动用,都是极其困难的。 想要将大礁堡大陆改头换面? 呵呵,这块有着黑婆罗洲十五倍面积的贫瘠陆块,想要将它彻底变成一块鸟语花香的天堂地貌,就凭你们? 啧,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只要她们愿意开设祭坛,帮他们和那位不知名的存在商量一些条件,不仅仅赐下青木属性的先天灵材,更是能赐下一些增加寿命,甚至是提升道行修为的仙丹灵药,古三家那些压箱底的老古董,也不是不能出手啊! 改造一块大陆,在这末法时代,哪怕对于那些老古董而言,也是极其艰难,甚至要呕心沥血的事情——但是只要好处给足了,什么不能商量啊? 星月正在大发感慨,一名身穿漆黑丝绸制成,宽大的袍袖上,一左一右绣了两条白龙,头戴高冠,脚踏蛟龙踏浪云靴,腰间配剑样式古拙,来自大周皇族的俊俏男子,微笑着,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星月。 “星月姑娘,本王姬刍,乃当代周王胞弟。” “我大周,上承天意,得天帝授,至今保留了一片太古神木建木碎片……此宝,有改天换地,不可思议之……” 斜刺里,一尊身披龙皮战甲,袒露胸膛,毛茸茸的胸口处,隐约可见一条烛龙图腾,身高一丈二尺开外,扛着一根粗壮狼牙棒的大汉,猛地开口打断了姬刍话:“兀那姬家的崽子,嘿,上承天意?是给天庭当狗吧?” “我虞、夏、商三朝,人族称尊,国主尽是‘人皇’……唯有你大周开始,自称‘天子’!嘿嘿,周天子,周天子……天的儿子?跪地认爹的感觉,咋样?” “人家丢下来的破烂,你们还当宝贝存着?” “那等垃圾货色,你们还有脸拿出来糊弄人家小娘子?脸呢?”大汉大步走向星月,大咧咧的说道:“星月娘子,休要搭理这白脸孙子,这等娇弱弱的家伙,哪里有脸自称‘男儿汉’?” “老子可就不同了,大禹,烛龙氏,烛龙尨(meng),就是俺了!” “咱家长老说了……” 烛龙尨一番话没能说完,斜刺里一抹剑光清澈如水,寒如冰川,凌厉激荡如流星天坠,带着刺骨的杀意直刺烛龙尨软肋要害。 姬刍无声无息的拔剑,一抹剑芒疾刺烛龙尨。 实在是,烛龙尨骂得难听。 骂他姬刍也就罢了,就连大周的历代先祖都骂了个干净,不拼命,能行么? 烛龙尨狂笑,他张开双臂,袒露胸膛——‘叮’的一声,姬刍手上那柄密布水波纹,点缀奇形,隐隐有一条龙形虚影若隐若现,寒气森森、剑芒直冲云霄的仙剑,居然连烛龙尨的皮肤都没刺破,只是荡起了几点火星。 一声闷哼,姬刍用力过猛,白皙、纤细的手腕硬生生被反震之力撞得脱臼,手腕变形,仙剑抖动着反弹回来,一个盘旋,不断‘锵锵’鸣叫着,悬浮在了姬刍身边。 姬刍犹如见鬼一样看着烛龙尨。 烛龙尨怪笑一声,他胸口黑毛一根根放出淡淡金光,黑毛下方,那条狰狞凶恶的烛龙图腾影响骤然喷出金红色血光,尤其是两颗眼眸冉冉睁开,森森血光喷出一丈多远,照得方圆百里尽是一片血色。 “你们大周……嘿。” “当年尔等覆灭大商,不也是趁着大商主力在外,无暇回援,这才将商纣那蠢货给打得焚了鹿台而亡么?”烛龙尨轻轻摇晃着脑袋,脖颈筋骨搓动,发出‘嘭嘭’巨炮轰鸣般巨响:“商朝的那群崽子,真给我巫族各脉丢人现眼……也该让你们这些后生小杂碎,真真切切的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巫老爷!” 烛龙尨一声大吼,右臂骤然暴涨,手臂粗细、巴掌大小倒是没变,但是手臂诡异无比的暴涨十几丈长,一巴掌拍向了姬刍的面皮。 姬刍怒啸,他腰间玉带上,十几件精美绝伦的玉环、玉佩、玉珏、玉章,甚至有一枚座龙钮的玉印纷纷放出夺目的毫光,各色佩饰仙光涌动,层层毫光凝成了一座五颜六色,看上去极其华美的光幢,将他牢牢护在正中。 光幢中流光激荡,光线交错,居然隐隐交织出了一尊瞠目红莲震怒明王像! 这姬刍,御剑飞刺,施展的是道门剑仙的手段,但是他的护体之术,却是踏踏实实的佛门神通——这古三家的各家传承,却也真个是‘包罗万象’,混乱之极。 奈何,修为差距太大。 烛龙尨一掌轰出,掌心黑白巫光变幻明灭,一种天地轮回、日夜轮转的沧桑洪荒感扑面而来,姬刍的护体神通伴随着一声巨响,轰然粉碎。 烛龙尨的手掌眼看着就要落在姬刍的面皮上,他的手掌突然停住,手掌宛如春风拂面,轻轻的碰了碰姬刍白净的小脸蛋:“嘿,小杂碎,记住你尨大爷的名号……以后,祖宗们说话的时候,你们这些后生小子,得乖乖的闭上嘴,听着就好!” 这是立威。 纯粹立威。 姬刍气得面色煞白,却是一动都不动。 他身后,三名大周的皇室长老齐齐上前,腰间佩剑‘呛琅’震鸣,森森剑气直冲云霄,将天空的几抹流云切得粉碎。一名白发老人厉声喝道:“阁下究竟何人也?” 如此修为。 胆敢硬扛姬刍近乎偷袭的一剑刺杀——姬刍的修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的这口护身镇魔仙剑,可是大周王室耗费巨大,好容易保存了六百年的金仙器! 肉身硬扛金仙仙剑一击而丝毫无损,就算你烛龙尨是太古三家中,大禹朝最古老的巫家血脉烛龙氏的族人,在这该死的末法时代,这也太离谱了——烛龙尨,绝对应该是一个被冠与‘老古董’,或者说‘老不死’称号的家伙啊! 烛龙尨怪笑,正笑着,突然所有人齐齐抬头,朝着东北方向望了过去。 东北方向,西陆的方向。 七彩霞光如大江奔涌,浩浩荡荡,直奔这边而来。 烛龙尨,和在场古三家中,修为最高的几个长老,更是看到,在极远极远的天边,有几条空间裂痕急速的膨胀、生长,一条条肉眼凡胎不可见,但是在他们的视界中看得清清楚楚,体型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地脉巨龙,正挣扎着,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龙吟声,从世界通道的另外一端,慢吞吞的蜿蜒游了过来。 甚至,有一条长达八千余里的地脉巨龙,已经完全进入了这个世界。 这条体型堪称‘渺小’的地脉巨龙,浑身喷吐着滚滚太初之炁,七彩烟霞环绕全身,正灵动无比的,带着滔天气势,翻翻滚滚直奔这个方向而来。 大礁堡大陆的上空,一缕缕淡淡的七彩云霞凭空凝结。 丝丝缕缕光线从天而降,温暖的,宛如杏花春雨一般,肉眼清晰可见,半液化,半雾气态的太初之炁喷薄而下。 所有人同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个个露出了极度惊悚,却又极度惊喜的扭曲表情。 烛龙尨猛地跪在地上,高高举起双手,遵循最古老的巫族大礼,朝着天地,朝着宇宙,朝着自然,朝着这一方滋养了无数生灵的世界,顶礼膜拜。 四个方向,东南西北。 每个方向,他都三跪九叩,磕头声宛如巨钟轰鸣,震得大地都在隐隐颤抖。 这是天生地养的生灵,对于孕育自身的天地,最虔诚,最质朴的尊崇,一如婴孩对父母的尊崇一般。 烛龙尨如此施为。 大夏、大商在场的几个资历最老的巫,也是有样学样,感受到天地之间太初之炁浓度在不断恢复的同时,他们同样跪在了地上。 星月、索菲、玛索,还有她们身边,数十名身形窈窕纤细的少女,齐齐露出了极妩媚的笑容,她们纷纷举起双手,指影摇曳间,无数种子化为光点,向着四面八方急速飞洒。 与此同时。 焚天城中。 李魁胜身后,一名白袍披发,面如鸩鸟,颇为阴鸷的妇人,悄然出现。她一手按在了李魁胜的肩膀,轻声道:“我也不嫌弃你……不如,让我给刑天鲤做个婶娘如何?今日,我们就去成亲拜堂罢?” 第一百六十二章 那又如何(上) 三月世界。 世界的崩塌,已经进入了最后时限。 虚空中,苍龙鸣叫,绵绵不绝,那是天地大道、天心意识,在自家快要崩溃灭亡时,发出的最后的哀鸣和怒吼。 丝丝缕缕的雷云在刑天鲤头顶凝聚,凝成一张极狰狞,方圆百万里的巨大人脸。 人面上,双眸雷光闪烁,嘴巴一张,就是一道可怖的雷霆呼啸落下……只是,三月世界的天地意识,被黑日、黑月侵染了无数年,宛如重病濒死的痨病鬼,在地脉灵龙不断逃亡泰兰星的此刻,这天罚的力道,颇有点不够。 紫绶道衣腾空,化为一座七宝镶嵌舍利子佛光幢,高悬头顶,放出无数条佛光瑞气,笼罩虚空,轻松抵挡住了整个三月世界最后的愤怒。 通天妙竹‘锵锵’有声,吞噬了若干大罗仙剑、太乙仙剑,尤其是十几万柄金仙剑、天仙剑的祂,哪怕那些仙剑尚未融合完成,祂的本源已经雄厚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再加上那根三百丈长先天青木的补充,通天妙竹已经很有了几分先天灵宝的韵味。 此刻祂轻轻松松就分化成五条光影,一条光影在刑天鲤手中凝成了青萍剑,四条光影分别凝成了诛戮陷绝四大仙剑,分别挂在了距离刑天鲤有三亿六千万里的东南西北四大方向。 四色剑光冲天,剑光中隐隐可见旗门晃动。 刑天鲤默运《通天剑诀》,口诵《戮天》真咒,一抹抹凶戾无穷的剑意凌空闪烁,将那虚空中庞大的人脸切割得遍体鳞伤。 《戮天》! 这是《通天剑典》中,极凶狠,极高妙的一篇秘法——戮天,戮天,屠戮天道,覆灭天地,强行夺取一方世界天地大道、天地本源,化为自身所用。 天地之间,本无《戮天》这般凶戾、狠绝的秘法,是《通天剑典》背后的那位圣人,带着无数修士离开了刑天鲤前世的故土,踏入茫茫虚空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突然有一日灵光闪现,自然明悟了这般秘术。 采一方世界为材料,铸造无上杀戮道器。 这就是《戮天》秘法的由来和根本目的。 三月世界,要崩溃了。 这一方世界,所有土著都被刑天鲤纳入了通天御灵幡,所有的不死浪荡者也被刑天鲤强行摄取,化为自身雄厚的战力根基。现在,这个世界最终的价值,就是这个世界本身。 天地间,一缕缕宛如水银一般质地,看似恍如幻雾,真正触碰,其密度却比水银高出万亿倍的奇异‘浆汁’,不断从虚空中喷洒出来——天,在流血,这血,是大道法则所化。 紫绶道衣,通天妙竹,通天御灵幡,还有黑帝骷髅,刑天鲤身上不多的几件宝贝,都疯狂的‘张开大嘴’,倾尽全力吞咽这一方世界最终的遗泽。 甚至刑天鲤自身,三百六十处命穴中,一口口万丈巨鼎疯狂旋转,鼎口光焰冲天,同样在无止境的吞噬这天地流淌出的精血本源——他的心脏极其有力的跳动着,体内精血不断被巨力锤炼,不断变得更加精纯,肉身强度更是在飞快提升。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最后一条地面灵龙的尾巴,也已经钻进了世界通道。整个三月世界在剧烈震荡,大地裂开了无数条宽达数千里、数万里,不知道多长,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 无数山峰,无数山脉,无数岩层,不断地土崩瓦解,向四周崩散飞离。 大地深处,一处处闪烁着奇异幽光的矿脉伴随着可怖的巨响,不断地向四周喷溅开来。 刑天鲤一声大喝。 紫绶道衣化为一片迷离紫气,强行包裹了方圆亿万里的一大片虚空,所有崩脱的山峰、山脉、岩层,尽被紫绶道衣纳入自身已经膨胀到堪比一方小世界的三十六处自蕴空间。 刑天鲤更是身体化为千里高下,周身混沌雾气笼罩,三百六十九口大鼎浮空,三百多条如龙无光朝着四面八方乱扫,所过之处,无数崩脱的岩层尽被小鼎吞噬。 天灾肆虐。 如此持续了好久、好久、好久……突然一声巨响,三月世界整个爆开,强光涌动,岩浆喷溅,整个世界宛如一颗巨大的炸弹一样轰然爆碎。 但是下一瞬,无数爆开的岩层骤然向内塌陷。 整个世界开始了最后的覆灭步骤,刑天鲤站在爆炸的核心处,口诵《戮天》秘咒的最后一部分,强行催动世界崩毁最后一瞬显露的最终的世界本源,在上面铭刻上了一道道奇异的大道符文。 弹指一瞬间。 虚空中,偌大的三月世界不见了,原地就留下了九颗直径千里,通体漆黑,亮晶晶、明晃晃、神光涌动、内有无数道纹如龙蜿蜒的奇异晶体。 一如舍利子。 刑天鲤九口原初大鼎狠狠一振,九口大鼎通体神光涌动,分别将一颗晶体吞了下去。巫炎升腾,巫光涌动,刑天鲤一边走向最近的一条世界通道,一边念诵《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最后一篇《铸型》真咒。 九口原初大鼎返回灵台紫府,一点点消融、吞噬这九块三月世界最终凝成的世界晶石——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原本还介于虚实之间,更像是虚影的原初大鼎,就轻轻松松的凝成了实体。 这九口仿太古人族镇族重宝‘禹九鼎’而创的原初大鼎,此刻得到了三月世界强有力的支撑,终于节省了无数年岁月的消耗,真正凝成了实体。 九条洪荒、古拙、神妙无穷的大道符文,分别从九鼎核心处涌出,宛如巨龙,盘绕在九鼎鼎身——这九条大道纹印,并非‘禹九鼎’本身所有,而是来自那位创造了《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的圣人。 有了这九条大道纹印,刑天鲤的这九口青铜巨鼎,其本质,瞬间就超越了原始版本的‘禹九鼎’,有了不可估量的恢弘前景。 “通天鼎,就是这般名号了。愿你们未来,力可通天!”刑天鲤是个取名废,他很简单的,就给这九口本命原初巨鼎,起了名。 九口本命原初巨鼎齐齐震荡,通体霞光无限,原本已经膨胀到十万丈高下的庞大鼎身,在刑天鲤取名后的一瞬间,齐齐震荡着向内塌陷,一点点的压缩到了三尺高下,静静悬浮在灵台紫府上。 脑海中,拈花黑手,还有四大邪异齐齐震怒,纷纷发出了低沉的鸣叫,却根本无法奈何刑天鲤分毫。只是祂们剧烈震荡,相互之间摩擦更盛,无数流光飞溅,道韵纷沓至来,反而越发便宜了刑天鲤。 五大邪祟相互攻杀,最终磅礴的神魂本源,悉数被刑天鲤太乙仙魂吸纳。 肉眼可见,刑天鲤的太乙仙魂内部,一条条曼妙无方的天道符印冉冉滋生,无穷紫气升腾,无量仙光涌动,不需要任何动作,自然有仙音天籁在灵台紫府中回荡。偶尔仙魂微微开口,就地涌金莲,天降金花,端的是仙家气象,美轮美奂。 只是刑天鲤的这太乙仙魂,比起正经的道家仙人,却又多了一些古怪。 随着他肉身法相显化,逐渐凸显出巫族特征,他的仙魂上,也随之发生了奇异的变故——仙魂的皮肤下,隐隐有龙鳞纹路生长,额头上,似乎有龙角在喷薄欲出,背后也有光球浮动,好似有翅膀要扑腾出来。 他的太乙仙魂,也因为肉身的影响,逐渐有一些洪荒巫神的特征浮现。 这种浮现,显然是好的。 刑天鲤行走在世界通道中的时候,他对于世界通道中的空间、时间的变化,对于各种混沌妙理的感悟,分明比之前又提升了好几成。 对于自身。 对于仙魂。 对于血脉。 对于力量。 各种奇思妙想不断浮现,当刑天鲤一步迈出世界通道,回归英吉士本土的时候,他的身形已经变得和常人无异,身高六尺多点,差不多就是前世两米出头点的高度,体型匀称,线条优美,宛如一条华美的金钱豹,丝毫没有寻常巫人那样肌肉虬结的蛮横模样。 通天御灵幡一振。 黑帝骷髅一声狂笑,从通天御灵幡中冲出,百里大小的黑帝骷髅迎风一晃,当即化为千里大小,直接笼罩了整个英吉士王都。 这是由八十一尊巫帝颅骨炼制成的重器,煞气冲天,戾气无穷,乃是一件真正的大恐怖的杀戮利器。祂只是高悬虚空,就有无穷无尽的‘恐怖’化为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浩浩荡荡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尔等,西奴蛮夷,跪下!”黑帝骷髅残留着曾经那些巫帝的一些记忆碎片,对于英吉士人,对于那些西陆人,祂的态度可想而知。 祂肆无忌惮的释放着自家的恐怖,于是,偌大的英吉士王国本土,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官员贵族,乃至乡村里的牛羊马驴、鸡鸭鹅犬,甚至是虫豸泥鳅、飞鸟游鱼,悉数昏厥,被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生生吓得昏厥了过去。 唯有英吉士王城郊外,地下一道血光冲天飞起。 英吉士王国鼻祖爱德华的姑姑,那位血海罗刹第九号,生得娇滴滴颇为青嫩的少女,身着一裘血色的华丽宫裙,头戴帝冠,脚踏一片血水凝成的九头鸟血影,宛如一道闪电,直扑向了这边。 宛如自家地盘被侵入的母老虎,血海罗刹嘶声尖啸:“该死的,这熟悉的气息,这熟悉的味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巫!” 漫天血光缠绕。 之前末法,这尊血海罗刹虽然被唤醒,但是天地环境,并不允许她在外自由活动。但是这些时日以来,随着一条条地脉灵龙不断钻进泰兰星,天地间的太初之炁浓度飙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太初之炁的浓度就比这方世界鼎盛之时还要浓郁了百倍不止! 毕竟,三月世界的天地根本,就比泰兰星雄厚无数啊。 这还是地脉灵龙尚未完全和泰兰星完美融合的缘故,等到那些地脉灵龙彻底贯穿了这个世界的地脉,彻底滋润了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干涸的地脉,天地间的太初之炁浓度还要飙升一大截,会不断有小型的洞天福地面世。 血海罗刹,也是借助这一波太初之炁的复苏狂潮,狠狠地吃了一个饱。 在末法时代苦苦煎熬六百年,几乎油尽灯枯的她,终于恢复到了完美的鼎盛状态——她周身血光大盛,随着她向前疾飞,她身边有实质化的血水不断涌出,等她冲到刑天鲤面前不到三里地的时候,她身边血海已经弥漫数千里,已经将偌大的黑帝骷髅包裹在内。 黑帝骷髅巨大的眼洞内鬼火闪烁,祂缩小到了数十丈大小,深邃的幽光直勾勾的锁定了血海罗刹。 刑天鲤接收到了黑帝骷髅传来的信息——血海罗刹,巫殿的大巫们,来到泰兰星后,从英吉士王族血脉中,剖析出了奇异的隐性血脉力量,一种极度嗜血,类似吸血鬼,可以从血液中获取无穷力量和无尽寿命的恐怖力量! 巫殿在英吉士本土建造了分殿,由一部分精通血海巫法的大巫联手,针对英吉士王室血脉进行研究,最终制造出了这种和神话传说中的血海罗刹一族,有着七八成相似的恐怖生灵。 但是,唯一的,最完美的成品,是英吉士王族的某位高贵成员。 她的编号,九号! 血海罗刹冲到了刑天鲤面前,她嘶声狂呼:“你,巫?瓦力,我的瓦力……该死的巫,你们身上的恶臭……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活着?而我的瓦力……我想要死,我想要腐朽,但是我却无法死去!为什么?” 刑天鲤微笑:“九号?” 血海罗刹的面皮骤然一僵,下一瞬,她头顶的帝冠轰然崩开,身上血色帝袍也化为飞灰,露出了白净净几乎完美的身躯:“混蛋,不要提这个该死的名字……我喜欢这个名字……不,不,不,我不喜欢……我之所以喜欢这个编号,是那些该死的家伙,他们控制了我的脑子……” “啊呸,没人能够控制我的脑子!嘿!我喜欢……不,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我是,莉莉丝!” “叫我,莉莉丝!” 低沉的马蹄声不绝于耳,数千名有着英吉士王族血统的巫神骑,身披重甲,骑着学海能量灌输后,通体变得猩红,衍生了诸多不可思议力量的高头骏马,浩浩荡荡的冲杀了过来。 领头的,正是英吉士王国的鼻祖爱德华。 身披金甲,头戴金色王冠,手持金灿灿宝剑,披着猩红色大斗篷的爱德华意气风发的大声嚷嚷:“亲爱的姑姑,干掉这个小白脸……啊,你是现在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人……我们维多亚家族的徽章旗帜,应该飘摇在每一块大陆,每一个国家,每一座城池,每一个村镇的上空!” 爱德华得意洋洋,骄横不可一世。 末法时代,听说可怕的东国神州,那些巫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那种恐怖的‘远古大巫’出现了。虽然,现在也有一些古三家的麻烦家伙露头,但是那些家伙,最强不过金仙而已,麻烦,但是不算太大的麻烦! 而自家的姑姑呢? 作为当年巫殿血海分殿的最完美的造物,她的实力,甚至可以和那时候的分殿之主抗衡——如果不是自家的姑姑,脑子里面似乎出了点问题,经常不分敌我的乱打一通,她或许也已经被编入了古三家的远征军,就此湮灭了吧? 不管前因如何,结果是完美的。 现在,当今之世,血海罗刹九号,英吉士王族的莉莉丝陛下,是当世最强的存在! 英吉士王国,应当取代巫殿,成为整个泰兰星的主人! 莉莉丝狂笑,她身边血水沸腾,血雾升腾中,九柄宛如弯月的血刀冉冉凝聚,带着刺耳的撕裂声,狠狠劈向了刑天鲤。 刑天鲤拉开了紫绶道衣,袒露出了肌肉线条极其清晰的胸膛。 自从肉身力量飙升,肉身强度提升到了非人的层次,刑天鲤越来越有干什么都直接爆衫,光着膀子挥动拳头硬上的‘本能冲动’! 紫绶道衣光霞隐隐,很是不快无风狂舞——自家主人如此这般的本能冲动,这让身为防御性至宝的自己,很没有面子的啊! ‘呛琅琅’一阵乱响。 锋利无匹的血海弯刀狠狠劈砍在胸膛上,皮肤上不见丝毫痕迹,只有血光乱闪,火星迸溅——肉眼可见,莉莉丝以自身法力配合血水凝成的弯刀,赫然被震出了一条条细细的裂痕。 莉莉丝疯疯癫癫的笑骂声戛然而止。 爱德华和数千巫神骑的冲锋,也骤然停了下来,数千匹高头骏马很不安的乱跺着蹄子,尾巴极其凌乱的胡乱甩动着,不时发出‘哼哼’的响鼻声。 刑天鲤身上,那股子洪荒古巫特意的原始、蛮荒的凶煞气息一点点的泄露了出来。 黑帝骷髅低沉的嘶吼着,比之前庞大万倍的恐怖气息笼罩全场。 虚空中,光焰缭绕。 刑天鲤留在这一方世界,镇守世界通道的六十四件巫宝出现了。 每一件巫宝,其气息,都比黑帝骷髅更要可怕一些——毕竟,这些巫宝,每一件都堪称镇族、镇国之气,每一件都耗尽了当时人族的几乎所有底蕴! 莉莉丝的面皮变得僵硬、苍白,过了好一会儿,她‘咕咚’一声跪在了血海上,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至高无上的主人啊,您最虔诚的仆人莉莉丝,迎接您的归来!” “苍天,大地,海洋,山脉……世间的一切,都属于至高无上的,您!” 第一百六十二章 那又如何(下) 提溜着通天妙竹,刑天鲤站在莉莉丝面前,居高临下,俯瞰着这周身邪气冲天的女人——黑帝骷髅还有信息不断的涌来,这女人,依旧是不完全体啊。 神话传说中,那位占据血海,不生不灭的恐怖存在,他麾下的血海生灵,可比这个莉莉丝强大太多了。 不过,也非常了不得了。 那些血海分殿的大巫们,只是凭借一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血海血水,就能将一个血脉中藏着某些特殊力量的‘凡人’,强行改造成这般模样,拥有堪比太乙巅峰的修为……啧,了不得啊。 通天妙竹突然一挥。 寒光一闪。 一声惨嚎。 莉莉丝一条手臂被齐肩斩落,雪白纤细的手臂一阵蠕动,就变成了一团闪烁着刺目血光的血水。刑天鲤手一挥,高空中,他留在这方世界,源源不断制造各种战斗傀儡,这些日子以来,给英吉士王国造成了极大压力的金字塔,就冉冉飞了过来。 庞大的金字塔悬浮在众人头顶,那头黑皮白面小叫驴器灵站在塔尖,低下头,朝着刑天鲤‘昂儿昂儿’的叫得欢快。 莉莉丝手臂所化的血水,被金字塔吸了进去。 金字塔表面,大量符纹不断亮起。刑天鲤腾空,浮在金字塔边,右手按在塔身上,一道道闪烁着淡淡瑞气的道纹,不断从刑天鲤体内涌出,拓印在了这座金字塔上。 九口通天鼎内,因为刑天鲤的道行提升,因为鼎身凝成实质,威能暴涨万倍的‘斡旋造化’大神通,也一点点的融入了这座小巧的金字塔。 如此许久。 金字塔内多了一片血海,随着磅礴无量的太初之炁不断被金字塔吸纳进去,四面八方,虚空中出现了一个直径万里的巨大云涡——如此异象,导致正在易多利王国的地盘上大打出手的地面军队,也都纷纷停下手来,骇然看着天空急速流淌的浓云。 金字塔内,血海的体积越来越大。 渐渐地,有无数细密的气泡在血海中不断滋生,伴随着尖锐的嘶吼声,刑天鲤往金字塔内打入了千多亿条从三月世界收取的阴魂。 血水翻滚,一条条惨白色,隐隐闪烁着血光的手臂从血海中冉冉冒出。一具具男女性征并不是很明显,但是生得颇为妖娆俊美的血海生灵,披挂着鲜血凝成的甲胄,嘶吼着从血海中一跃而出。 这些家伙背后生有巨大的血翼,血翼振动,就化为一缕缕血光在空中高速飞行,其速度,比同阶的剑仙御剑飞行还要隐隐快了三成——嗯,这些家伙刚刚被制造出来,实力就堪比地仙大圆满。 刑天鲤一声轻喝,几条血海罗刹一声大吼,手中血光闪烁,凝成长剑,狠狠劈砍在了同伴身上。他们的身躯被极其轻松的撕开,面对血光凝成的长剑,他们的身躯就好像豆腐脑一样脆弱。 但是身躯被撕开后,缕缕血光一闪,这些血海罗刹的身躯瞬息间恢复原状。 刑天鲤手一挥,一条新生的血海罗刹就飞出金字塔,落入他手中。 他抓着这条血海罗刹的脖颈,拳击,脚踢,火烧,风刀,水淹,冰冻,更有雷光落下,不断劈在这血海罗刹的身上。诸多法术,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再到渡劫散仙,随后是人仙,地仙,天仙…… 区区地仙大圆满境界的血海罗刹,寻常的法术攻击,刑天鲤一直使用了天仙中阶的实力,才能对其造成重创,但是想要灭杀他,势必要动用天仙高阶的力量。 倒是道家专门的降魔法术,如五雷正法等,对这些血海罗刹的杀伤力颇为显著,饶是如此,想要彻底灭杀他们,也要动用到近乎天仙中阶的力量才可以做到。 “很好!”刑天鲤欣然点头,进阶的‘斡旋造化’大神通逐渐拓印在金字塔上,伴随着塔内无数阴魂的欢呼声,之前刑天鲤‘法明’的诸多战斗傀儡,其诞生之初的基础力量,就齐齐的飙升了一大截! 莉莉丝跪在地上,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刑天鲤。 被刑天鲤捏在手中,被雷光劈得‘嗷嗷’惨叫的倒霉家伙——没感应错的话,他就是从自己那条断臂所化的血水中,直接‘复制’出来的,同根同源的血海罗刹。 虽然只是区区地仙大圆满的修为,可是其气息之纯正,让莉莉丝也感到无比心惊。 只是自己的一条手臂,就能让刑天鲤剖析出自己身体的奥秘,从而凭空造化出来? 这…… “巫啊!”莉莉丝浑身战栗,两颗清澈的眼泪,冉冉从眼角滑落——如此强横,如此恐怖的巫,果然是她的天命主人……自己的爱人瓦力能够死在这样的恐怖存在的族人手上,那是瓦力的荣幸;能够为这样的主人奉献一切,这是她莉莉丝,是整个维多亚家族的荣耀! 不知不觉,面对如斯恐怖的刑天鲤,面对黑帝骷髅和六十四件巫宝带来的恐怖压力,莉莉丝的灵魂彻底的扭曲了。 远处,狂飙乍起。 一抹血光飞驰而来,精气狼烟冲天,将天空巨大的云涡都劈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痕。 刑天犼老爷子扛着大斧头,火烧火燎的跑了过来,远远的看到刑天鲤,就大声嚷嚷道:“哎,可是你小子回来了?欸,你知道么?那个李魁胜,给你找了条老寡妇蛇做婶子,你知道么?” “啊?”刑天鲤猛地转过头去,脖颈‘咔’的一声响,以他如今的肉体力量,他差点就把自己的脖颈给扭伤了。 “相柳家的那群混蛋,趁着咱们在你小子折腾的那个黑鸟帝国商议御敌大计,在背后偷家哩……那李魁胜,取了相柳白蝰的姑奶奶相柳赤练,那可是个歹毒的小娘们,相柳家的年轻人中,这小娘们的名声,可不好。” 刑天犼吧嗒着嘴:“那李魁胜,居然还有这样的胃口?” 刑天鲤目瞪口呆了许久,这才直勾勾的盯着刑天犼:“你们,没阻止一二?” 刑天犼瞪大眼睛,极无奈的看着刑天鲤:“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咱们……老爷们……凭啥啊?” 吧嗒了一下嘴,刑天犼拍了拍大斧头:“还有,就是,怎么阻止?前些日子,天地巨变,太初之炁恢复,但是这天地意识么,似乎,沉睡了?各家的祖地里,一大帮老鬼窜了出来……那相柳氏,如今做主的那位……咳咳!” “不好惹?”刑天鲤诧异了,他深知刑天氏血脉中那股子战天斗地,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什么人,能够让这群彪悍的老爷子,如此一脸纠结的模样? “倒也不是,不好惹。”刑天犼有点扭捏,然后一巴掌拍在了刑天鲤的胸膛上:“哎,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作甚?反正,就是,长辈的一点事情,咳!” 刑天鲤侧过头,斜着眼,歪着脑袋看着刑天犼。 整个泰兰星的天地环境,是真的发生了剧变——虚空中,太初之炁的浓度,比之前泰兰星鼎盛之时,还要高出百倍以上。地下,一条条地脉灵龙,正在疯狂的和泰兰星本体融合。 这就直接导致了,整个星球一日万震,震了又震。 整个星球都在缓慢的向外膨胀,不断地从虚空中抽取能量,一点点的转化为自身的岩层结构。刑天鲤返回之前,按照各家的大能高手的估算,泰兰星的星球直径,已经增加了十万多里。 到刑天鲤回来时,整个泰兰星的膨胀方兴未艾,而且膨胀的速度还在不断地增加。 这直接导致了,曾经的焚天城,周边地势地貌剧变,曾经距离焚天城只有十几里、数十里的村镇,如今都被挪移出了数百里外。所有的官道,全都因为膨胀的大地,变得破破烂烂,断断续续,城墙外,一片片山岭不断涌出。 新冒出来的山岭,最初光溜溜的只有泥巴。 但是在充沛之际的太初之炁滋养下,换发出了恐怖升级的苔藓、野草等,在短短数日内就布满了新生的山岭,一眼望去,一片翠绿,更有大量奇花点缀其中。 看这个势头,大概率,泰兰星会变成第二个三月世界。 尤其是,整个天地的四季更迭,因为天地的复苏,因为大道的调整,变得有点紊乱了。 刑天鲤来到焚天城的时候。 焚天城内,艳阳高照——原本青蓝色的炽烈阳光,因为太初之炁的回复,导致头顶的太阳,都好似吃了大补药的中年老男人一样,变得有点癫狂了,青蓝色的阳光变成了深蓝色,甚至隐隐有点发紫。 大白天的,焚天城内的气温,比往年最高温的时候,还要高出了好几度,烤得城内的大街小巷,到处都烟气缭绕,一副蒸笼模样。 而城外嘛,奇景无限。 北面山岭中,大雪飘飞,几条得了气运,在这一波天地剧变中,不知道得了什么机巧的大蟒,通体变得银白一片,体长膨胀到三十多丈,宛如白龙一样在山中穿梭。 南面山峦内,百花盛开,大片大片的杏花、桃花、樱花、梨花,宛如火烧云一样开得无比绚烂。无数翼展几近一丈的喜鹊、画眉、鹦鹉、八哥,在高达近百丈的树梢头乱蹦哒,欢声笑语宛如海啸阵阵,震得城内人耳膜升腾。 城池东面、西面,则是暴雨倾盆。西边山岭中山洪爆发,洪水汇成了一条新的大河,河面宽有四十几里,浊浪排空,翻滚着从焚天城的南门浩荡而下。 河水中,数十头背甲直径超过二十丈的巨龟,眨巴着小眼睛,探出头来,好奇却又胆怯的张望着焚天城南门楼子上站立着的工部官员——这些官员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在图纸上比比划划的算着账。 如此天地,如此剧变,想要重修道路,将焚天城和天下各省、州、郡、县等,重新链接起来,这得耗费多少金子银子啊? 放在大玉朝的时候,大兴土木,那是工部官员最欢喜的事情,这里面有着太多油水了。 但是呢,新军掌控了焚天城。 工部的老爷们,可就不敢伸手了,伸手必被抓,被抓就株连……这,这,这,老爷们简直就没有活路了呀! 高空,一抹巫光一闪,气息平和的刑天鲤,就来到了焚天城上空。 凝成太乙仙魂,凝成若干道果,刑天鲤一身神通法术,神异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曾经的‘金乌化虹’之术,他施展出来的时候,雷霆霹雳声震荡百里,而此刻同样的‘金乌化虹’之术,速度比之前快了百倍不止,却无声无息,甚至连那金光都彻底收敛了。 偌大的焚天城,城内古三家的高手无数,居然没一个人发现刑天鲤的到来。 手一指。 通天御灵幡腾空,无数得了天仙,甚至是金仙级肉身的甲士凶鬼无声的鱼贯而出,数千万甲士凶鬼配合数以亿计同样得到了天仙肉身的鬼奴,迅速在空中布下了山海巫阵。 六十四件巫宝占据八卦方位,组成了巫阵枢纽。 焚天城内,顿时万籁俱静,城外的风雪声、大浪声,大蟒、巨龟的鸣叫声,尽被大阵隔绝。一抹黑光腾空,黑帝骷髅怪笑着翻滚而出,化为数丈大小,宛如一条撒欢的猎犬,绕着刑天鲤转了几圈,自行落在了刑天鲤脚下。 一抹血光升腾,莉莉丝昂首挺胸,带着百万名刑天鲤刚刚造化出的血海罗刹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裘极刺眼的大红袍子,扭扭捏捏的到了刑天鲤身边,‘咯咯咯’的笑声顿时响彻了整个焚天城:“至高无上的主人啊,您的那位叔父,在哪里呢?” 山海巫阵列阵之时,整个大阵和天地宇宙完美契合,没有丝毫的波动外泄。 但是莉莉丝这妖女突然冒了出来,血气冲天,煞气盈空,虚空中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翻滚着冲出了数万里。就听得四面八方一片混乱的鬼哭狼嚎,那形如白龙的大白蟒,那无数得了造化的画眉、鹦鹉,还有城外的那些巨龟,一个个惊恐绝伦的嘶声长啸,屁股尿流的向着远处疯狂逃窜。 可怕,太可怕了。 莉莉丝故意放出了自己的血海气息,深邃,阴戾,好似吞噬万物。 焚天城内,各处豪门大宅中,一道道奇光涌动,好些气势惊人的钟、鼎、塔、图等至宝冉冉腾空,放出各色光华,抵挡住了莉莉丝的气息。 距离最近的一座豪宅中,一名身穿黑色龙袍,腰佩秦剑,身后跟着数百名甲士的中年男子冉冉腾空,缓步朝着刑天鲤这边行了过来:“来者何人,为何……” 刑天鲤斜了这一脸雍容华贵之气的男子一眼,眸子里幽光闪烁,太乙仙魂背后,十几枚道果齐齐一亮。这男子不过是天仙修为,他对于自身‘因果’、‘命运’的收摄,并没有做到极好。 他的好些气息,在自然而然的向外泄露。 刑天鲤近乎是降维一般,一眼就看透了这厮的来历——大秦,末代皇帝,子婴! 刑天鲤眨巴眨巴眼睛。 子婴? 在胡亥、赵高这一对儿极品之后,他居然又见了一个大秦的‘名人’? 刑天鲤沉默一会儿,朝着子婴拱了拱手:“其实,我一直好奇,您究竟是谁的儿子?都说您是扶苏公子的儿子,似乎没道理啊?” 子婴的面皮变得很古怪。 啥? 你干嘛,关心这个问题? 刑天鲤深深的看了子婴一眼,不愧是大秦末代皇帝,自身修为一塌糊涂,但是身后跟着的那数十名身披重甲的大将,却一个个气息森然,周身煞气凌厉恐怖到了极致。 他们几乎尽是金仙修为,甚至有几个几乎逼近了太乙境。 但是,他们修的兵家斗战之法,对于自身因果的收摄之力,远不如道家、佛门,是以,刑天鲤也能一眼看出他们的好些信息——无非是王、蒙、李那几家有名的大将,或者是杰出的子嗣。 “有空请你喝茶!”刑天鲤向子婴点了点头:“我一直对你大秦灭亡之前那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情,很感兴趣的。比如说,究竟是不是项羽烧了你家的阿房宫啊?” 子婴和一群大秦将领的面皮变得极其难看。 混蛋,这一见面,才说了几句话,你打了咱们多少次脸了? 刑天鲤身体一动,就到了焚天城皇城上空,他一声轻喝,下方一座华丽的大殿轰然爆开,无数砖瓦纷纷炸成了粉尘。 大殿角落里,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一脸生不如死的李魁胜,正蹲在一张小方桌旁,‘哧溜哧溜’的喝着老白干,吃着猪头肉。 在他身边,围绕着十几个牛高马大,浑身都是肌肉疙瘩的巫族壮妇——这些壮妇,个个身高八尺开外,粗胳膊粗大腿,尽是拳头能立马、肩膀能扛山、一拳能打死一头老虎、一脚能踹飞一条老牛的壮妇。 她们紧紧围在李魁胜身边,脸上尽带着微妙的戏谑笑意。 看她们的衣衫,尽是仆妇装束,但是看她们的表情还有身上的气焰,李魁胜分明是一只被她们豢养了,围在一起戏弄玩耍的小狗子。 而在大殿的中间位置,一张软榻上,一名神色阴鸷,容貌只能打六分最多的女子,正‘慵懒’的靠在软榻上,腹部隐隐隆起,有一缕精纯的生命气机,正在她腹中孕育。 刑天鲤的面皮剧烈的抽搐着。 大婚了? 有孕了? 混账东西,他们这是…… 大殿粉碎,那软榻上的女子猛地抬起头来,气急败坏的怒啸道:“何方宵小,焉敢放肆?来人啊,将他拿下,直接打死了去……惊扰了我相柳一国的太子,他吃罪得起么?” 刑天鲤的面皮越发猛烈的抽搐——相柳一国?太子? 呵,原来是这样的如意算盘啊! 不过,这又如何呢? “李叔儿,我这里有一份休书,你赶紧签了名去,和这恶妇断了因果罢!”刑天鲤手一挥,一封他在路上就准备妥当的休书,直接落在了李魁胜面前。 第一百六十三章 撞击在即(上) 相柳赤练,从软榻上暴起。 左手捂着肚皮,右手拎着一柄奇形蝎尾鞭,荡起一抹淡淡的甜香,直奔刑天鲤面门抽了下来。尖锐的蝎尾刺寒光闪烁,直刺刑天鲤的太阳穴。 区区,天仙圆满! 刑天鲤冷眼看着相柳赤练,任凭蝎尾鞭了过来——这一次,他甚至都懒得用肉身抵挡,而是任凭紫绶道衣自行护住,重重紫气如朝日初升,绵绵密密,护住周身。蝎尾鞭重重落下,无声无息,被紫气一荡,蝎尾鞭所有力量悉数消散。 相柳赤练愕然看着刑天鲤。 刑天鲤讥诮道:“就这点力气?你们相柳家的娘儿,果然和你们相柳家的爷们一样,软塌塌的?连贫道护体道衣都破不了,还想着和贫道过招不成?” 紫绶道衣轻轻挡了挡,衣袂乱飞,很有点抓狂之意。 得了这么多好宝贝进补,紫绶道衣自身品阶,已经快要晋升金仙器……而祂更是吸收了一部分先天甲木的先天本源,自身的潜力,也有了一丝先天灵宝的韵味。 如此重器,对于任何一个‘正经’的修道者而言,都是何其珍贵的护体至宝? 偏偏,祂摊上了刑天鲤这么个主子! 他的身子骨,是真的硬朗啊! 紫绶道衣抓狂,一片片紫色云烟不断翻滚而出,紫气如洪流,翻滚间化为磨盘旋流,将蝎尾鞭死死束缚在内。‘咔嚓’声中,紫绶道衣爆发出可怖的卷杀之力,直接将相柳赤练手中长鞭扭成了一寸寸碎片。 相柳赤练骇然,倒退,嘶声惊呼。 什么鬼? 这件护体宝衣,怎么爆发出了如此可怕的‘杀伤力’?你是防御仙器,你不是攻伐之宝啊! 刑天鲤则是抚掌大笑:“妙啊,真是妙啊,嘿,就是这般模样!” 对啊,护体道衣,谁说只能护体? 拿来攻伐厮杀,不也是绝妙之物? 太乙仙魂一阵阵闪烁,周边悬浮的一枚枚道果,不断有大量和杀伐相关的道纹绵绵而生,化为流水,注入紫绶道衣。 九口通天鼎中,尚未完全吸收,来自三月世界的九颗硕大晶石,也被通天鼎切割了一部分,直接送入了紫绶道衣体内——通天妙竹和紫绶道衣,本来就是同源共根之物,二者本为一体! 紫绶道衣内部,生生雷鸣不绝于耳。 一缕缕极细的,宛如剑芒的寒光在紫绶道衣表面纵横交错,编织成了无数经纬纹路。更有雷光涌动,火焰升腾,五色神光流转之间,紫绶道衣从原本纯粹的深紫色,渐渐镀上了一层瑰丽辉煌的七彩色泽。 相柳赤练已经一声大吼,她张开嘴,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暗香流荡。 方圆数里范围内,可怖的巫毒侵染。 紫绶道衣表面升腾起数尺高的紫金色烈焰,此乃道门至高的炼魔真火,对于肉体凡胎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是对于一切邪祟,如毒、蛊、阴、邪、魔、鬼等,有着堪称灭绝性的毁伤力。 所有巫毒,距离刑天鲤还有数尺远,就被炼魔真火焚毁无形。 相柳赤练的身体晃了晃,惊骇莫名的看着刑天鲤。 围着李魁胜的十几条壮妇则是一声呐喊,她们纷纷掏出一柄柄淬毒的长剑,团身朝着刑天鲤扑了上来。重剑呼啸,带起了一抹抹刺鼻的腥味。 刑天鲤任凭她们重剑劈砍,剑锋落在他身上,只听‘咔嚓’声不绝于耳,一柄柄重剑纷纷折断,这些壮妇被反震之力震得手臂崩碎,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向后倒飞了出去。 “蚍蜉撼山,可笑,可笑!”刑天鲤看着坐在一旁,端着酒杯一动不动的李魁胜,愕然道:“李叔儿,赶紧签了这休书,随我走罢,你莫非真要和她过日子?” 摇摇头,刑天鲤长叹道:“你真要给我找婶子,南浔镇里,知根知底、家风清正的好人家大姑娘,给你找百八十个,又有何难?你找这么个玩意儿……” 刑天鲤看着相柳赤练那张形如鸩鸟,颇为阴戾的面庞,极其厌恶的撇了撇嘴。 这张脸,大白天的看着就够够的了。 四面八方,呼啸声不断,光焰隐隐,狂风大作,各色奇异遁法带起诸般异象,弹指间,古三家尽有大批高手赶到。 四面八方,各家势力泾渭分明,各自站定,相互间保持着极其微妙的间距,一个个神色颇为怪异的盯着刑天鲤等人。 人群中,相柳白蝰从几个身形高挑,神色阴鸷,周身隐隐有寒气升腾的老人身后转了出来,极其豪放的大笑了三声:“小李子啊……” ‘嘭’! ‘小李子’三个字刚刚出口,刑天鲤就一拳轰碎了空气,朝着相柳白蝰打了过去。 相柳白蝰身边,一名高挑、精瘦、有着一支大鹰钩鼻的老人怪笑一声,猛地一步拦在了相柳白蝰面前,轻描淡写的一掌按向了刑天鲤的拳头。 巨响。 惨嚎。 故作高人状的老人,手掌被一拳轰得粉碎,刑天鲤的拳头快若闪电,在几个相柳家老人的惊呼谩骂声中,猛地落在了相柳白蝰的脑袋上。 只是,想象中相柳白蝰被一拳爆头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刑天鲤这一拳,只是很普通的‘轻轻一拳’,打得相柳白蝰两排大牙崩碎,面颊骨凹陷,身体打着旋儿向后飞出去了十几丈远,却没真个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放肆!”几名相柳氏老人齐声怒吼,他们周身气血波动,气血狼烟冲起来数百丈高,暗红色的茫茫气血中,隐隐可见一头相柳法相若隐若现。 几个老人一声大喝,从袖子里擎出各色玉刀、石刀,乃至是骨刀、骨杖,齐齐向刑天鲤轰杀而来——有自家兄弟被刑天鲤一拳轰碎手掌的前车之鉴,他们倒是不敢近身肉搏,而是纷纷选择了动用巫咒咒杀。 森森巫咒带着可怕毒蛊,铺天盖地涌向刑天鲤。 漫天腥风毒火中,更有一缕缕细小的宛如蛇影的幽光,口中叼着细细的绿豆大小的骷髅头,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直刺刑天鲤周身致命要穴。 黑帝骷髅突兀的从刑天鲤身后窜了出来,直径数丈大小的黑帝骷髅,之前一直就悬浮在刑天鲤身后,但是祂自身颇有神异,品阶远超在场所有人,古三家在场这么多高手,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祂的存在。 黑帝骷髅狂笑,张开嘴深深一吸,顿时漫天巫咒尽被祂一口吞下。 几个相柳氏老人面色骤变。 他们被吞噬的,不仅仅是自己放出的巫咒,黑帝骷髅更是循着巫咒和他们之间的联系,直接吸附住了他们的精血和巫魂。祂就好似一个巨大的黑洞,可怖的吞噬力量爆发,轻轻松松就撼动了这些相柳氏老人的根本。 惨嗥声中,精气神宛如山崩一样崩塌。 几个相柳氏老人本来长年累月和诸多可怕的毒蛊打交道,他们的身形瘦削,完全没有正经大巫那般气血充沛、肌肉雄壮的模样……黑帝骷髅的吞噬之力何其恐怖,只是一弹指间,他们的精血就被吞噬七成,巫魂更是被干掉了三成左右。 几个老家伙直接瘦得皮包骨头,甚至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四周古三家的高手齐齐喧哗——如此凶厉的巫器,刑天鲤是从哪里弄来的? 更有来自大虞、大夏、大商的巫家长老,一个个目露奇光,带着一丝不可见的贪婪,极其深邃的朝着刑天鲤望了过来——刑天鲤去了三月世界,那是曾经古三家的联军最终失联的世界。 这黑帝骷髅,分明是巫家重器,难不成,是曾经古三家的高手们遗留在三月世界的遗物? 如此说来,这件重宝的所有权,就要好生的斟酌一二啦! 刑天鲤还没吭声,黑帝骷髅已经感受到了这些老巫们对自己的觊觎之心,又是一阵极其难听的‘桀桀’怪笑,黑帝骷髅猛地膨胀到百丈大小,然后狠狠一吸气。 在场的所有巫族高手,但凡目光中流露出对黑帝骷髅的贪婪之心的,所有人精血骤然浮荡,巫魂震荡中,甚至和肉身脱离,被生生牵扯出了肉身之外,寻常人肉眼都能轻松看到这些老巫被牵扯出来的巫魂。 弹指间,在场数百名实力最弱也是天仙的老巫,精血流逝三成,巫魂折损一成以上。 他们一个个气血亏空,面色惨淡,下意识的祭起了各色护体巫器,仓皇的向后遁走。 黑帝骷髅高悬刑天鲤头顶,煞气冲天,戾气盖世。 刑天鲤通天御灵幡轻轻一抖,高悬焚天城上方,由数千万甲士凶鬼、数亿鬼奴组成的山海巫阵冉冉显形,可怖的大阵之力横压八方,镇压宇宙,焚天城内,天地法则骤然凝滞,整个世界都好似被一块琉璃水晶彻底冰封! 在场众人,齐齐色变。 之前山海巫阵潜藏不出,大阵和天地宇宙完美融合,就端的没人发现这座巫阵的存在。 现在巫阵突然显露真身,所有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整个三月世界,有多少不死浪荡者? 起码以万亿计罢? 这些家伙,尽被刑天鲤降服、净化,收进了通天御灵幡。如今刑天鲤麾下,通天御灵幡中,所有来自大秦的甲士凶鬼,还有后来收取的那些鬼奴,人手一具不死浪荡者的肉身。 最弱,也相当于体修天仙大圆满的肉身啊! 高空中,密密麻麻,数以亿计天仙级的体修鬼奴,就这么站得整整齐齐……他们一个个低着头,面无表情,眸子里闪烁着深邃幽光,直勾勾盯着这些围住了刑天鲤的古三家所属。 数以亿计的……天仙? 还是最难缠的体修天仙? 还是组成了大阵,更有六十四件镇族级巫族至宝作为阵眼,镇压整个大阵的体修鬼仙? 其中更有一些甲士凶鬼中的大将,曾经的古秦大军中的将领,他们得到刑天鲤的刻意栽培,他们占领的肉身,可是那些不死浪荡者中,最强横的存在。 肉身强度,直达太乙境巅峰,几乎要突破大罗境界! 要不是三月世界的天地法则异变,黑日、黑月的邪力污染整个世界,对这些不死浪荡者也造成了极负面的影响,这些家伙的肉身,怕是早就突破了大罗境。 饶是如此,也已经足够可怕。 太乙巅峰境的肉身……数量不多,不过‘区区十几尊’而已,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大阵核心处,气息含而不放,也已经犹如一座座大山,沉甸甸的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窒息。 极度的窒息。 这些古三家中,实力达到了天仙、金仙境的高手,还能勉强站直了身体,那些如赵青苘这样的天潢贵胄,好些人甚至实力只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境的存在,他们早就翻着白眼昏厥了过去。 所有的压力,全都凝聚在皇城上空。 偌大的焚天城,普通百姓那是丝毫没感受到这座巫阵,还有组成巫阵的这些甲士凶鬼和鬼奴的压力……唯有这些古三家的倒霉蛋,一个个生得或者英俊潇洒,或者天香国色的世子、千金们,一个个软塌塌倒在地上,更有人被逼得臭屁滚滚,屎尿齐流,委实狼狈。 一声惨嚎突然响起。 刚刚被刑天鲤打爆了手掌的相柳氏老人,正咬牙切齿,催动精血,让手掌重新生长出来。却一个不防,被莉莉丝窜到了他身后。 从骨子里就对古巫充满了恐惧,却又充斥着异样仇恨的莉莉丝,见到这相柳氏老人被重创,已然生出了极凶恶的心思——趁他病,要他命,她窜到老人身后,狠狠一口咬在了老人脖颈上。 相柳氏这些老人被黑帝骷髅震慑,更被抽走了大量精血和巫魂,实力虚弱到几乎风吹可倒的地步。莉莉丝一口咬下,老人脖颈破开,体内精血几乎是‘嗤’的一声,直接被莉莉丝抽干! 莉莉丝嘶声欢啸。 老人重重倒地,浑身抽搐,几乎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木乃伊。 要不是大巫的生命力着实强横,莉莉丝已经直接将老人击杀。 “滚!”一名相柳氏老人嘶声尖啸,他左手一翻,一块黑玉打磨而成的玉镜腾空,光可鉴人的镜面毒雾翻滚,九条通体漆黑的大蛇从镜面中喷出,化为极恶毒的巫咒直扑莉莉丝。 莉莉丝又不是正经血肉之躯,见到老人发飙,她身体一晃,顿时散成了漫天血光,一个旋转,就回到了刑天鲤身后,重新凝成了真形。 她得意洋洋的舔舐着嘴角的血水,‘咯咯’笑道:“至高无上的主人啊,需要莉莉丝将他们全部抽干么?呵呵,他们虽然看上去很老,但是他们的血,可比年轻的处女还要稚嫩可口,真是……太鲜美了!” 莉莉丝笑得无比灿烂。 一名相柳氏老人急忙凑到了几乎被抽干的老人身边,忙不迭的掏出了几颗色泽青绿的丹药塞进了老人体内。丹丸入体,庞大的药力扩散开来,一波波雄浑的丹力填注骨髓,一滴滴精纯的精血快速生成。 几乎僵毙的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抽搐着,迅速恢复了元气。 只是,他们之前的骄横、骄狂,以及阴戾、歹毒等诸多负面情绪,此刻荡然无存,他们一个个极其和善的笑着,向刑天鲤轻轻点头。 “是,碣石公回来了啊?” “我相柳氏和刑天氏,乃是巫族一脉……” 刑天鲤打断了这些相柳氏老鬼的废话:“李叔儿,赶紧签了休书,和他们斩断了干系就是。你怎么还是一动不动的?” 黑帝骷髅内,低沉的笑声响起。 拎着酒葫芦,大口大口灌着美酒的黑日教首窜了出来,身后跟着巫甲等十名实力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的大长老。 这些黑日教会的大长老,在三月世界那等凶险之地,自身修为都达到了太乙境。 在刑天鲤用净世白莲,净化了他们体内的邪祟污染后,他们的实力突飞猛进,已经隐隐有突破大罗境界的征兆——他们不声不响,只是一字儿排开站在刑天鲤身后,其可怕的气息,就再次让在场所有人骤然色变。 和那些抢占了不死浪荡者肉身的甲士凶鬼还有鬼奴不同,巫甲等十个大长老,他们可是活人,真正的高阶修士。 一具强悍的肉身,无论炼制成傀儡,又或者用其他的法门加以御用,都有法子可想,尽有各种手段将其破坏掉。 但是真正活着的,依靠自身努力,修炼而成的太乙大能? 得了,非同阶大能修士,不能抵挡。 众人心头,无数念头迅速变幻,好些人已经满脸带笑,极其和善的冲着刑天鲤微笑颔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将自家女儿、孙女,塞给刑天鲤做小的如意算盘。 黑日教首窜到了李魁胜身边。 她手掌一翻,在李魁胜的脑门上轻轻一拍,手掌抬起的时候,九根极细的黑气凝成的长针就被黏在她掌心,被她硬生生的拔了出来。 “他体内三尸被这鬼门绝魂针克住了。”黑日教首撇了撇嘴,极其不屑的说道:“这手法,真脏……这大胡子,粗鄙颟顸,居然有人馋他的身子,用这法子制住了他?” 九根鬼门绝魂针一出,李魁胜面皮骤然一阵通红。 他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吐血的相柳白蝰,仰天怒骂了一通极其肮脏的脏话,抓起刑天鲤给他拟定的休书,也不看里面的内容,咬破了指尖,就在上面血书了自己的名号。 “总教头,以后,咱们的交情,算是绝了!” “嘿,你们相柳立国一事,也别找我……这个相柳国的第一任国主,我也是绝对不会担任的……那孩儿,啊呸!” 李魁胜跳着脚骂道:“老子哪怕去找一个青楼里从良的温柔妇人,也不会找那歹毒、恶心的丑老婆子……哇呀呀!” 李魁胜气急败坏,气得直翻白眼,硬生生气得昏厥了下去。 相柳氏在场众人脸色骤变。 其他古三家,以及虞、夏、商三家中,各大巫族的人齐齐摇头,纷纷鼓噪、跺脚,纷纷发出了讥诮起哄的大笑声。 相柳氏的这活儿,干得真糙! 唯有在场的大虞中,烛龙、九阴、蓐收、句芒等几个最古老巫家的代表,一个个神色莫名的冲着黑日教首看了又看。 鬼门绝魂针,这门霸道的巫法,在虞、夏、商三家中,也没几个人掌握的。 黑日教首如此轻松的破解了这门巫法……她的来历么,就值得斟酌了——真是当年古三家联军,在那异界留下的血脉? 第一百六十三章 撞击在即(下) 斜刺里,一直被几个相柳氏族人护在身后的相柳赤练突然厉声高呼:“李魁胜,你承认,我腹中的孩儿,是你的种么?” 刑天鲤一皱眉。 李魁胜猛地张开嘴,就要应答。 身躯不过婴孩大小,脑壳直径却超过一丈三尺的巫甲怪笑一声,眉心一抹幽光闪烁,李魁胜的身体突然一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仅如此,巫甲更是高出了一根不过半尺长短、绿豆一般粗细的骨杖,轻轻的晃了晃。 缕缕巫光绕着李魁胜一通旋转,森森鬼笑声卷起了丝丝阴风平地而生,触手阴寒,偌大的皇城平地里凝出了薄薄的黑色冰片,无数六角形的细密冰片拼凑在一起,赫然凝成了九枚硕大的黑色巫纹,覆盖了整个皇城。 “嘘,应不得!”巫甲向李魁胜摇了摇头,然后极谄媚的向刑天鲤笑道:“主上,您精通巫道,一切巫术鬼蜮,都瞒不过您的……嘿嘿,您这老叔儿若是应了这一声,好些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轻咳了一声,一旁的巫丙喃喃道:“这老娘们生得这般丑恶,却也是金仙修为,偏偏要找一个普通巫人,倒贴着成亲生娃……这小家伙固然有一部极其豪放的大胡须,但是长相身板也就这么回事……这老娘们,要么是脑壳坏掉了,要么就是对他有别的图谋!” 摇摇头,巫丙掏出一块灰扑扑的龟甲,将几枚亮晶晶的贝壳塞进了龟壳中,一通摇晃后,‘哗啦’一声,几枚贝壳从龟甲中飞出,落在地上,‘滴溜溜’的乱转。 巫丙笑了。 “果然,别有图谋。但是这小家伙嘛,他身上没什么可供他们图谋的。” 巫丙看向了刑天鲤,用力的抽了抽鼻子:“他们图谋的,是因为,主上称他一声‘老叔’吧?” 巫甲、巫乙这十个被刑天鲤用暴力慑服的黑日教会大长老齐齐狞笑,一个个眸子里凶光闪烁,邪异的巫力波动化为诸般可怖的影像,宛如地狱倒悬,缓缓从天而降,将整个皇城覆盖在了下方。 “主上,吾等返回此方世界,当有一处落脚之地。”巫甲慢吞吞的说道:“三百多万教众、族人,吃喝拉撒,都要地盘……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那些老祖宗的牌位、祠堂,总要找个安稳的地方落下。” 巫甲极凶厉、极贪婪的看向了相柳氏在场的族人:“不如,将这群相柳氏的小家伙们的祖地,赐予吾等罢?也不用您劳心劳力的,我们自己出手拿下就是!” 相柳氏在场的族人齐齐退后了两步。 相柳赤练厉声喝道:“李魁胜,你还是男人么?你敢做不敢当?” 刑天鲤看了看李魁胜,手指轻轻一晃,巫甲脑壳一甩,就解掉了封禁李魁胜话语能力的巫咒。丝丝阴风裹着无数鬼影绕着李魁胜乱旋,巫甲依旧以莫测的巫法,隔绝了李魁胜和外界的因果牵扯。 一个用黑草编织的小人,慢吞吞的从巫甲袖子里爬了出来,艰难的爬到了巫甲头顶,端端正正的盘坐在了巫家的脑袋正中位置。 一缕邪气闪烁,这个黑草制成的小人儿,当众变成了满脸大胡子的李魁胜模样,端的和李魁胜生得一模一样,连脸上的胡须数量都一般无二。 巫甲笑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话了。无论他们有多少后手,只要他们的巫法造诣胜不过老朽,你小子就定然平安无事。” 黑日教首蹲在一旁,怪笑了一声。 十大长老齐齐怪笑。 黑帝骷髅内外,更有黑日教会的众多长老、执事,还有那些精锐教众齐齐放出了可怖的巫力波动。一时间阴风漫天,鬼气冲天,可怖的巫力波动连绵一体,在空中变成了数十丈古朴、洪荒的巨大人面若隐若现。 相柳氏在场的族人们,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了。 李魁胜看了看刑天鲤,刑天鲤朝着他点了点头。李魁胜又看了看盘坐在巫甲脑门上的黑草人,重重的往地上吐了口吐沫,狠狠的指了指被刑天鲤一拳打晕,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相柳白蝰。 “罢了,罢了,看在当年,大家也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情分上,以前之事,一笔勾销。” “相柳白蝰,以后,咱们就不是兄弟了。” “老子编组的新军,老子全部拉走……小鱼儿,以后,老叔就在你这里,给兄弟们找口饭吃了……” “还有,相柳赤练……老子这些天,就当被鬼压床了。”李魁胜面皮通红,双眼翻白,不断地往地上吐吐沫:“老子,就当做噩梦,被鬼压了罢?你,你,你,你们这群混账东西……” 李魁胜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他终于情绪失控,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老子造了什么孽啊……” 李魁胜手指着相柳赤练,哆哆嗦嗦的,面皮发赤,嘴皮发黑,一副随时可能吐血的模样。 相柳赤练眯着眼,再次厉声喝道:“姑奶奶就问你一句,你承认否?老娘肚皮里的娃娃,是你的种?” 刑天鲤眯着眼。 《原始巫经》中,大片星火迸溅,诸多‘呼魂’、‘引命’、‘千里牵机’、‘百世追因’之类的因果律巫咒神通纷纷冒了出来。 刑天鲤双眸喷瓦蓝色的神光喷涌,他双手藏在袖子里默默结印,以道门推衍神通,配合巫道秘术,根据‘夫妻’、‘胎儿’、‘血脉牵扯’等关键,一点点推衍相柳氏的图谋。 虚空,微微一亮。 灵台紫府上,太乙仙魂爆出极华美的仙光,刑天鲤突然冷笑出声:“李叔儿,你就答允他……没错,这老女人肚皮里的娃,是你李魁胜的娃儿,是我刑天鲤的兄弟……那又如何?你们,能从道爷这里,劫走一丝半毫的气运么?” 刑天鲤狂笑。 黑帝骷髅剧烈震荡,一波波黑色光漩朝着四周疯狂涌动,六十四件巫宝齐齐放出夺目的光芒。随着刑天鲤一句话出口,虚空中诸多复杂的因果牵连齐齐涌动,冥冥中,和相柳氏有关的诸多因果、气运等玄异之力,纷纷以相柳赤练腹中的胎儿为纽带,浩浩荡荡涌向了李魁胜。 ‘嗤嗤’声不绝于耳。 众人都注意到,巫甲释放,缠绕在李魁胜身边的阴风剧烈震荡,一层层阴风不断被消磨。地面上,大片大片的黑色冰霜迅速解冻,化为雾气升腾,巫甲凝成的、笼罩了整个皇城的九枚巫纹齐齐崩碎。 巫甲闷哼一声,身体一晃,向后踉跄着倒退了三步。 他头顶黑草编成的小人儿也是一声怪叫,一根根纤细的黑草轰然炸开,在巫甲无比心痛的怒骂声中,这支有着奇异妙用的替身小人儿,硬生生被冥冥中的气运巫法的反噬烧成了灰烬。 巫甲厉声道:“主上当心,有修为不弱于吾等之人,以至宝调动气运,行‘夺运改命’之事。” 刑天鲤冷哼了一声。 ‘夺运’? ‘改命’? 他一声大喝,通天妙竹化为青萍剑,一抹清澈淡雅、逍遥出尘的剑光横贯虚空,森森剑意腾空,一击斩在了向李魁胜卷去的那无形因果线上。 “换血!” “改命!” “夺!” 刑天鲤大笑,通天妙竹正在疯狂融合那些大罗仙剑、太乙仙剑,更有十几万柄金仙剑、天仙剑的本源不断融入,不断强化通天妙竹。 如今通天妙竹显化的青萍剑,其威势,已经远远超过了太乙境界应有的水准。 一剑斩出,所有人都在神魂深处,听到了从好似无穷远的高维虚空中,传来的一声极刺耳的裂帛声响——李魁胜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只觉浑身一阵轻松,好似骤然脱掉了数十重厚重的铁甲,从肉身到灵魂,都说不出的轻快轻灵。 下一瞬,一阵刺痛袭来。 刑天鲤这一剑,不仅斩去了如今李魁胜身上牵扯的所有因果,更直接劈开了李魁胜的身躯,露出了他白惨惨的骨骼——刑天鲤手一指,李魁胜的骨骼就寸寸崩裂,从他体内崩了出来。 大片青气涌动,那根还没被通天妙竹吸收殆尽的巨大先天甲木桩子上,‘咔嚓’一声,一截丈许高的木头崩脱,随着刑天鲤的心意,化成了一具通体碧绿、宛如绿宝石雕成的人类骨架。 大袖一挥,刑天鲤将这具先天甲木凝成的骨架,直接塞进了李魁胜的身躯。 巫甲等人看得是眉飞色舞,一个个抚掌大笑。 虚空中,一声惊怒交集的咒骂声隐隐传下来。 刑天鲤掐印,念咒,青萍剑化为七宝妙树,七彩佛光冲着李魁胜轻轻一荡,无穷的佛门造化生机涌动,这具先天青木雕成的人骨架,就和李魁胜的身躯完美融合。骨骼中,自然而然有碧绿色的骨髓生成,无数神经、软骨、筋膜等纷纷滋生,和李魁胜原本的血肉完美无缺的契合成了一体。 李魁胜大声呼喝。 大片粘稠的污血从他毛孔中喷出,更有森森绿气从他皮肤下涌出,将所有污血弹飞老远。如此一盏茶时间,从李魁胜体内冒出来的污血大概能有三五百斤之后,他的毛孔中渗出的血水,已经是晶莹剔透、碧绿如玉。 虚空中,剑芒闪烁,无数人都齐齐听到了一阵刺耳的撕裂声。 其声音极其响脆,宛如琴弦崩断,震得人心弦震荡,好些人神魂紊乱,齐齐摔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刑天鲤双手结印,掌心有佛光涌动。 论‘因果’之法,佛门居上,刑天鲤低声念诵佛咒,以佛门‘断因果’之神通,配合斩断万物的道家剑道秘术,强行崩碎了李魁胜前生今世的一切因果牵连。 如此逆天之举,很艰难。 按理,一名修士,需要修炼到大罗金仙境界,才能操控时间,执掌命运,于冥冥中斩断、收摄一切因果,从此万法不沾、万劫不染、清净空灵、超脱一切。 那是大罗境界才能做到的事情,刑天鲤自身,还没抵达这个层次。 侥幸,李魁胜相比刑天鲤,很弱。他太过于弱小,刑天鲤无法斩断自身因果,却能借助黑帝骷髅和一众巫宝之力,强行斩断李魁胜的所有因果牵连。 更不要说,他以巫门禁术,为李魁胜换血、换命。 他以先天甲木雕刻骨架,强行打入李魁胜体内,为他更迭血脉,强行将他转化为太古巫族‘木之句芒’血脉——这是太古巫族的禁术,放在大虞的人族部落联盟时代,若是有人施展这等巫法,人族的执法使者,早就找上门去了! 太古之时,人族强者如云,绝顶高手无数。 但是,再强大的高手,哪怕父母双方,都是最顶级的巫帝强者,你也无法确保,自己生下来的孩儿,一定就能继承父母的天资禀赋,拥有绝佳的潜力——有时候,父母双巫帝的强者,诞下的孩儿,甚至只有寻常‘巫人’的潜质! ‘换血夺命’禁术,油然而生。 也不知道是哪位逆天的古巫,发明的禁忌之术,掳掠一名天赋潜质绝佳,却还没成长起来的孩童,剖开肉身,取出骨架,将其植入自家天赋欠缺的孩儿体内,从而夺取对方的潜力和气运…… 这般禁术,曾经盛行一时,也引发了太古人族部落联盟内部几次巨大的风波,差点导致了各部族的灭族大战。最终,此等法门,就被列入了禁忌之法,再也不允许大巫们学习、施展。 刑天鲤就是动用了这等禁忌之法。 他没有夺取他人的骨架、血脉,而是直接用先天甲木,创造了一副完美的先天骨架,植入了李魁胜的身躯。 血脉,人之精血根本——李魁胜的血脉都变成了‘木之句芒’一脉,他肉身的一切,包括他的遗传基因都彻底变化了——相柳赤练肚皮里的孩子,和他句芒一脉的李魁胜,有半根毛的关系? 虚空中,一条条和李魁胜牵连的因果线彻底崩碎。 冥冥中,有一件气息可怖的巫宝骤然破空而出,可怕的命数之力化为一条条可怖的触手,以相柳赤练腹中的胎儿为‘基点’,疯狂的向着虚空四方蜿蜒而来。 但是没有半点儿气息。 这件巫宝,显然是和刑天鲤那六十四件镇族巫宝同级别的重器,驱动这件巫宝的人,其修为分明也达到了太乙境界。 饶是如此,任凭那人如何催动,李魁胜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从内到外,连命数、气运都彻底的扭转了——无数条可怖的命数之力在虚空中胡乱抓挠,却根本捕捉不到李魁胜的半点儿气息。 一朵尺许大小的净世白莲浮现,就这么虚浮在他头顶一尺多高的地方。虚空中,一道道宛如洪流的太初之炁呼啸涌来,被净世白莲净化后,化为缕缕清澈如泉水的明光,不断注入李魁胜体内。 众人就听到,李魁胜体内精血鼓荡声不断响起。 句芒一脉血脉,乃是木之大道,生命力最为强盛,李魁胜低沉的呼喝着,眼看着肉身一寸一寸的拔高,肉身变得越发的强壮、健硕。 木之一道,衍生风,衍生雷。 不需要他李魁胜做任何修炼、参悟,在刑天鲤的操控下,李魁胜体内的血脉被激发,先天太乙青雷于血气中轰然爆发,更有一缕缕宛如利刃的风劲绵绵而生。风雷声激荡,李魁胜周身都被缕缕电光包裹,更有沉闷的风啸声不绝于耳。 巫人,巫丁,巫卒,巫将…… 六十四件巫宝悬浮高空,强行镇住了李魁胜疯狂膨胀、极速强大的肉身,让他的肉身不至于因为力量的急速增长而崩溃。同时,一道道奥妙的巫纹不断烙印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巫力和精血打磨得精粹无比、异常凝炼。 几个相柳家的老人眼看着李魁胜生生被改命,气息、命数、甚至是容貌,都朝着和之前迥然的地步转变,一名老人气急败坏,嘶声怒骂:“刑天鲤,你欺人太甚……这笔账,你须得给我们一个交待,哪怕我们对李魁胜使了点手段,赤练儿的清白,却是毁在了他手中!” 刑天鲤一声长啸。 黑帝骷髅猛地坠落,张开大嘴,将这言语极度无耻的相柳氏老鬼一口吞了下去。 懒得浪费口舌,直接吞杀就是——区区一个刚刚踏入金仙境的老巫罢了,这点精血能量,给黑帝骷髅拿来充当零嘴儿,却是最好不过。 斜刺里,来自大虞的一名老巫突然开口大笑,他身上有浓郁的青色木气翻滚,同样有风雷之力大盛。他抚掌笑道:“妙哉,这小娃娃,居然是我句芒一族的纯正血脉……唔,刑天鲤,让你家老叔列入我大虞句芒氏的族谱罢?” “我句芒氏,可不在乎他相柳氏的鬼蜮伎俩。”老人笑得贼灿烂,他斜了那些脸色难看的相柳氏族人一眼,优哉游哉的说道:“我句芒氏,乃是五方正神嫡传,上古之时,吾族血脉,最是尊崇不过……相柳氏嘛,认真算起来,不过是我句芒氏毒之一道的血脉分支罢了……” 在场的相柳氏老鬼们气急败坏,想要反驳,却张口无言——人家句芒氏的长老,说的可是大实话,他们相柳氏,本来就是句芒氏的分支血脉,无非是在分化的过程中,融入了其他的一些天地威力罢了。 刑天鲤指了指那些相柳氏族人,冷声道:“今日之事,我们慢慢计较。你们相柳氏不给一个交待,道爷就去给你们一个交待……唔,嗯?” 刑天鲤突然惊咦了一声。 在场所有修为足够的修士,齐齐一挑眉头,骇然看向了远方天际。 天空,多了一颗‘客星’……一颗在泰兰星的天空中,从未出现过的星辰……而且,以众人的修为,都能判断出,泰兰星,即众人脚下的这块大地,正在以惊人的高速,朝着那颗凝滞不动的星辰逼近。 有精通卜算之道的老巫急忙掐动手指,一阵卜算后,他骇然色变。 “这是,要撞上了啊!” “还有,半年的时间!”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临阵脱逃(上) 人潮熙熙,只为利来;人潮攘攘,只为利往。 当足够的利益放在面前,散发出诱人的气息,一切争端,甚至是一切麻烦,一切危险,都可以暂时的搁置。 哪怕刑天鲤干掉了一个相柳氏的金仙长老。 哪怕泰兰星再过半年,就要撞击被原始古巫们凝滞在虚空的泰雅星。 一切都可以搁置。 先争取利益再说! 古三家已经离开祖地,在外活动的高手,基本上尽聚于此。 虞、夏、商、周、秦、汉、唐、宋、明……这几家,每一家都有一尊太乙境的大能现身。 大虞的仓璩,据说他还是造字的那位仓颉的嫡系近亲。 大夏的姜龟,拥有大夏国师头衔,精通龟甲卜算之道。 大商的子至,身份不明,但是刑天鲤见过几面的商纣王,见到这位大爷,就和见了鬼一样,乖巧得和天下最孝顺的孙子一样。 刑天鲤心里就是一阵阵的犯嘀咕——子至?子至?没弄错的话,大商的第四任皇帝,‘浪子回头’的典范,其本名就是子至! 这大爷继承王位后,当政的前几年,其暴虐程度,比商纣王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商纣王这般桀骜的人物,见了这位,也都如斯的乖巧? 其他几家的代表,也都是这般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只是,六百年末法时代,逼得他们常年困居祖地,缺少太初之炁的滋养,肉身衰败,神魂枯槁,气息虚浮给人一种他们的修为随时可能掉落境界的感觉。 饶是如此,这九位太乙境的存在,仪容举止都拿捏得颇为到位。 大堡礁大陆正中,那块巨大的单体巨石上,各家头面人物相隔老远,泾渭分明的扎下了营寨。每一家的营寨前方,都有一朵祥云托起了一间芦棚,祥云片片,瑞气升腾,每一间芦棚下,各家的高手,纷纷簇拥着一名盘坐在正中的太乙大佬。 四方虚空中,也是这九位太乙大能亲自出手,布下诸多禁制。 高空中,浓云密布,海风吹卷浓云,可见大片旗门若隐若现;偶尔一阵晴天惊雷响出,一片浓云炸开,一抹剑影,一片刀光,就在雷声中一闪而过。 四下里,流风飘荡,风中隐隐有诸般天籁妙音若隐若现,偶尔虚空荡起水波一样的涟漪,在那涟漪后方,有牌坊,有宝塔,有宫殿,有阵台,更隐隐有面无表情、脚踏五彩流云的黄巾力士又或者金甲神人列阵。 大地上,认真看去,地面犹如水波一样微微起伏。偶尔伴随着‘呛琅琅’的金属撞击声,有一条条腰身粗细的铁链喷吐着火光,从地面下宛如蛟龙一样蜿蜒而起,稍稍展露身形后,又一头扎进了地面。 整个大堡礁大陆,天空、地下、四周海域,尽被古三家的人布置得妥妥当当。 这块单体巨石上方,刑天鲤更是放出了通天御灵幡,放出了无数的甲士凶鬼和鬼奴列阵,六十四件巫宝同样隐没在虚空中,庞大无比的‘山海’巫阵蓄势待发,一旦启动,小半个大堡礁大陆,都会被返本归元,炼化为最基本的地水火风元素。 刑天鲤朝着九座芦棚行了一礼,尤其是重点看向了大夏阵营中,那名为姜龟的老人。 这厮的气息,很熟悉。 之前在焚天城皇城中,于虚空中出手,想要通过相柳赤练腹中的胎儿,施展夺运之法,掠夺李魁胜的气运,进而通过李魁胜,直接从刑天鲤身上薅羊毛的那位大能,显然就是姜龟了。 也不知道他和相柳氏是什么干系。 只是,之前刑天鲤打过交道的南巢囿,正站在这位姜龟身边,低声的嘟囔着什么。看南巢囿的表情么,他对这位姜龟,分明也是又敬又畏的模样。 刑天鲤深深的看了一眼姜龟。 姜龟微微抬起头来,碧绿色的眼眸中,几点星光一闪而过。他的眸光也极其的诡异,点点星光,在他左眼瞳孔中凝成北斗形态,右眼星光,则是凝成了南斗星图。他只是望了刑天鲤一眼,就隐隐有一种生死莫测的玄机油然而生。 南巢囿抬起头来,朝着刑天鲤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好罢,大势力就是这样让人讨厌啊——为了利益,内部不知道会有多少肮脏的纠葛…… 深吸了一口气,刑天鲤向九座芦棚分别稽首行礼,然后朗声介绍了星月、苏菲、玛索等一众人的来历,以及各家和她们达成契约的由来——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可以通过献祭,从某个不可测的存在那里换取先天灵物,星月等人,已经被彻底剿灭了。 但是正因为她们有这样的本领,是以她们得到了刑天鲤以及古三家的一致允许。 大礁堡大陆,变成了星月等人的领地。 她们可以迁徙自家的三亿族人来大礁堡大陆,在这里休养生息,繁衍后代——代价就是,古三家各方势力有诉求的时候,她们必须架设祭坛,从那不可测的存在那里,换取更多的先天灵物。 芦棚下,九个主持大局的老家伙纷纷颔首,姜龟更是掏出了一枚莹白如玉的龟甲,一边用力摩挲着,一边朗声笑道:“诸位,今日正是良辰吉日,诸事皆宜。” 略带一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姜龟淡然道:“刑天鲤,少呱噪,做事罢。你一后生小儿辈,难不成,还要这么多长辈在这里干等着?” 刑天鲤‘嘿’的笑了一声。 他手中通天妙竹,‘呛’的一声,狠狠地朝着姜龟指了一指:“要不,您亲自来主持?” 姜龟眯着眼睛,‘呵呵’的笑了起来,他向左右两座芦棚的仓璩、子至看了看,摇头道:“看看,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得了点造化……” 容貌奇古,后背隆起宛如龟背,双手极细长,爪子如鸟爪,形容怪异却气质极其温和内敛的仓璩轻轻一笑,微微摇头,不置可否的咳了两声。 子至显然不是一个好脾气,盘坐在蒲团上,身高都将近一丈高,身形魁伟犹如铜铸的金刚,气息霸道而刚烈的他怪眼一翻,‘呛’的一声,眉心一条血线裂开,一只拳头大小的血眸猛地跳了出来,‘咕噜噜’的一阵乱旋,顿时半个天空都被他的眸光染成了血色。 “你们这群动心眼的老鬼,一颗心,太脏。” 子至摆了摆手,朗声道:“刑天家的小子,这属乌龟的老鬼,前些日子,天地之间太初之炁刚刚回复,他吸饱了太初之炁,就卜了一卦,说大夏当兴,兴在相柳。” “所以,这老鬼主动倒贴着,跑去找大夏相柳氏的人,够接着算计你,算计那个叫做李魁胜的小子。”子至用力拍打着大腿,大声嚷嚷道:“真是太脏了……你可是他大夏刑天氏的族人,哪怕是旁支呢?他身为大夏国师,居然算计你!” 刑天鲤恍然。 难怪姜龟这等身份,居然帮着相柳家的人,不要面皮的倒贴族女,也要算计李魁胜? 卜了一卦? 吸饱了太初之炁,有了精气神后,第一时间卜了一卦? 大夏当兴? 兴在相柳? 刑天鲤的脸色变得极其微妙,他眨巴着眼睛,飞快的瞥了一眼姜龟脸上的气色——您是大夏国师?以卜算之道闻名?呃,您在吸纳天地之间回复的太初之炁前,就没卜卦一下,这些太初之炁能不能吐纳么? 呃! 来自三月世界的地脉灵龙,固然让泰兰星的太初之炁鼎盛至极,可是那些地脉灵龙,可都是被那黑日、黑月邪祟侵染过的——刑天鲤固然将它们净化了一番,却只净化了九成,它们的骨子里、核心处,还有一丝极可怕、极隐晦的污染潜藏啊! ‘呵呵’一乐,刑天鲤朝着子至点了点头:“得了您呢,多谢解惑。有空,去碣石郡坐坐?” 子至‘哈哈’大笑,他指着刑天鲤笑道:“坐坐什么的,都太虚了。姜龟这老鬼没长眼睛,把你这金娃娃当土疙瘩,咱可不一样……唔,老子有个嫡亲的孙女,正是豆蔻年华,乃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便宜你小子了,结个亲如何?” 子至举起大巴掌,‘嘭’的一声拍在了商纣王的肩膀上:“这是子受,不成器的小子,大商的末代君主啊……啧啧。你娶了咱的孙女,子受都要叫你一声祖宗,你小子,占了大便宜了!” 商纣王的面皮一阵青红不定,他狠狠咬牙,眼珠都翻白了。 刑天鲤也被子至的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呵,自己有这么抢手么?怎么就盘算着将自家的孙女塞给自己呢? 而且,做商纣王的长辈? 怎么琢磨着,都有点怪怪的嘿……刑天鲤自己觉得,自己八字不够硬,怕是担不住! 子至这番话刚说完,一旁芦棚里,南巢囿已经开口了:“太甲,你要脸么?刑天鲤乃是我大夏刑天氏族人,和你大商有何干系?” 子至怪眼一翻,怪笑道:“亡国之君,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南巢囿的面皮就一阵阵的难看。 商纣王的面皮就一阵阵的发黑。 九处芦棚下,古三家在场的众人中,倒是有一大半的面皮变得极其的微妙——子至这一句‘亡国之君’,可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骂进去了。 要么是亡国之君当面,要么是为亡国之君的亡国大业做出了卓越贡献的‘名臣大将’……咳咳,朱明的芦棚下面,那位太乙境,自称朱寿的‘憨厚’少年身边,崇祯帝正黑着面皮,拼命的卷袖子呢。 眼看现场的气氛剑拔弩张,空气都莫名的凝固了,刑天鲤面前,一脸焦灼的星月开口了:“诸位大人,你们的恩怨情仇,星月无能、也无胆干涉,只是,星月的族人,正面临极大的危机……” 子至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做正经事罢!” 姜龟手中龟甲荡起大片残影,他塞了几个玉钱进龟甲,‘桄榔桄榔’的晃动着,慢条斯理的说道:“做正经事罢。” 子至猛地扭头,眉心血眸朝着姜龟狠狠一瞪。 姜龟手中白玉龟甲荡起一片玉光,挡住了子至眸子里喷出的大片血光。‘咔嚓’声中,白玉龟甲裂开了数十条极细的裂痕,姜龟笑呵呵的举起龟甲,比划了一下龟甲上的痕迹,朗声道:“妙哉,今日,诸事皆宜,大吉!” 九座芦棚下,众人就纷纷‘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越是境界高深的,越是极期待的看着场中的星月、苏菲、玛索诸女。 只是,刑天鲤总觉得,这些人笑的时候,表情和眼神,都颇为微妙——他心里莫名的有点发慌,脖颈上隐隐有点发凉。 摇摇头,大袖一挥,顿时‘咣咣咣’巨响不断。 一块块长宽高都在一丈左右的纯金锭子,一根根人腰粗细,长有数十丈的水晶晶簇,还有大块大块的白银,以及无数人头大小的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金刚石、猫儿眼等,‘哗啦啦’的如潮水一样从他袖口喷出。 赵宋芦棚下,白发如银,容貌却犹如二八少女,颇为鲜艳青春,可是身穿龙袍,手持龙头拐杖的女子,看着刑天鲤袍袖中滚出的金银、水晶、宝石等,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缓缓开口道:“哦,就为了这些阿堵物,才让这黄口小儿,主持如此大事?些许金……银……宝石……罢了……” 赵青苘站在这白发女子身边,听得她说话,急忙凑到了她耳朵边,满面是笑的,也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 白发女子目光不善的盯着刑天鲤,过了好半晌,才幽幽说道:“总归是你们这些后生晚辈无能,平白落了我赵宋的面皮……童贯一事,那厮固然不是什么得力的贤臣,却也不能任凭他这般打杀了。” 对此,刑天鲤不做理睬。 打杀一个童贯,算得什么?你赵宋一家,历史书上有数的大奸大恶,你们占了多大的比例?刑天鲤迟早要将他们悉数打杀了,通天御灵幡内,正缺坐镇的鬼王,甚至是鬼帝级的强大鬼物呢。 星月带着苏菲、玛索,带着近千名身穿华服的娇俏少女,围着刑天鲤丢出的,真正比一座大山的体积还要大数倍的金银珠宝堆,开始轻盈的旋转、舞蹈。 她们念诵秘咒,一缕缕银青色的流光从她们手中的法杖上飞出,缠绕在了那些巨大的金块、银块、各色水晶和宝石上。 黄金融化。 白银融化。 一座底座方圆两百里,高有十几里,辉煌华美、无与伦比的祭坛,就在她们的舞蹈和咒语声中缓缓成型。然后,大块大块的水晶,大块大块的宝石,不断镶嵌在了巨大的祭坛上。祭坛上无数条华丽的纹路,开始络绎亮起,一块块水晶和宝石,就通过这些纹路,迅速连为一体。 眼看祭坛成型,刑天鲤厉声道:“星月,记住了,诸位前辈在这里,只许尔等那三亿族人过来……若是过来之人,有任何的荒唐纰漏之处,就不要怪吾等下手无情了。” 刑天鲤右手一挥。 ‘嗤啦’一声,虚空被生生撕开了一条宽一丈许,高有百丈的裂痕,汹涌的空间能量从中猛地冲出。下一瞬,刑天鲤通天妙竹一挥,一抹极度惊怖的剑芒一闪而过,空间裂痕被生生摧毁。 星月诸女脸色骤然一白。 星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向九座芦棚看了过去。 九座芦棚下,古三家的九位太乙大能齐齐呼喝。 虞、夏、商,三位大巫体内精血涌动,恐怖的巫力如火山爆发,震得虚空震荡。 大周的那位太乙,身上点点霞光萦绕,身后一尊遍体璎珞的佛陀金身清晰可见。 嬴秦的那位身披王袍的大汉,右手轻抚腰间佩剑,身边浊浪翻滚,九条黑龙在大浪中翻滚盘旋,偶尔一声震鸣,黑龙化为滚滚剑浪漫天乱飞。 刘汉芦棚下,同样身披王袍的虬髯大汉双眸开合,一条白色巨蟒在他身边若隐若现。 李唐芦棚下,身着道袍的清癯男子面带微笑,他身形突然腾空而起,一头青牛在他身下冉冉凝形,随后,道人头顶有三百里紫气弥漫虚空,身后一副曼妙的黑白太极图冉冉汇聚。 赵宋那白发女子,红唇微微蠕动,也不知道她絮絮叨叨的在呱噪些什么。她手中龙头杖轻轻一抖,顿时紫光大盛,数十条威猛至极的凤凰浮空,在她头顶盘旋不停:“哀家刘娥,倒是想要见识见识,这异域当家作主的女子之主,究竟是何等风光!” 朱明那自称朱寿的‘憨厚’青年,则是双手轻轻一拍。他站起身来,一套极厚重,通体雕琢了九条金龙的重甲‘呛琅’声中披挂在身上,他一声大喝:“大明,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在此,哈!小丫头片子,休要捣鬼,否则本将军定然将你生擒活捉,送入豹房好生受用则个!” 朱寿笑得大声。 崇祯帝在一旁捂着脸,一副祖宗太丢脸,孙子无颜见天下人的尴尬模样。 刑天鲤的嘴角一抽一抽又一抽。 得了,你们……咳咳! 星月已经跪在祭坛下,开始了虔诚的祈祷。奇异的力量在虚空中延伸,一点绿光,在祭坛上突然出现,随后,绿光向四周扩张开来,一个直径百里的世界通道,就此出现。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临阵脱逃(下) 无穷远,不可测,虚空世界。 茫茫绿光普照万方,一株树冠广达万亿光年,更是从三维世界,直入多维空间的世界树,巍然矗立在茫茫虚空中。无数星团如渺小的萤火虫,围绕着这巨大无朋的世界树缓缓游荡。 无穷无尽的族群,寄生在这数以‘恒河沙’计的星团中。 祂们疯狂的膜拜这株世界树,祂们日夜不停地虔诚祈祷。 无数生灵,虔诚而疯狂的信仰力量,凝成了一道道璀璨夺目,宛如实质的星河,贯穿了一个个巨大的星团,好似细小的飘带,点缀在这世界树最细小的枝条间,越发衬托得这颗伟大不可思议的生灵辉煌神圣、无尽庄严。 一面巨大的宝镜,静静的悬浮在这世界树核心树干的前方。 宝镜通体以黄金铸成,边缘镶嵌以精纯的白银,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晶和宝石,经过提纯后,熔炼成一块一块巨大如星辰的晶块,镶嵌在了这面直径超过百万光年的宝镜上。 如斯巨大的宝镜,却尚未完工。 镜面上,到处都是坑洼,到处都是裂痕,到处都是预留的阵纹和镶嵌各色晶体的坑洞。 每一个弹指间,都有体积大小不一的金山、银山,从四面八方的星团中冉冉飞出,循着一道道信仰之力凝成的星河,快若闪电般飘荡过来,被宝镜吸附后,化为粘稠的汁液,一点点填入这面巨大的宝镜中。 一道道深邃、繁奥的神纹,在晶莹剔透的宝镜中若隐若现。 世界树的核心树干上,两条犹如手臂一样形状,却无比巨大的枝桠,一左一右,稳稳的托起这面宝镜。直径超过百万光年的宝镜,被如斯巨大的枝桠稍稍一个晃动,镜面神光闪烁,四面八方,虚空就剧烈震荡,无数条大道法则轰然震鸣,荡起无数道韵涟漪,宛如海啸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涌荡。 在这一株伟大、不可思议的世界树掌控的虚空边缘,粘稠的黑暗宛如下水道腐烂发酵了亿万年的污水,一点点的侵蚀着虚空,一点点的吞噬着一个一个原本被世界树圣光笼罩的星团世界。 无数生灵在被黑暗吞噬时,不断发出凄厉的、惨绝人寰的惊恐呼唤,不断有无数生灵向世界树发出歇斯底里的祈祷和求救。 这面尚未完工的宝镜,就神光一闪。 世界树磅礴的力量注入宝镜,金灿灿宛如黄金熔液的道门降魔神光就呼啸而出,化为直径千万光年的恢弘光柱,撕裂虚空,狠狠轰击那广袤无边的黑暗。 ‘嗤嗤’声不绝于耳,一道道门降魔神光轰出,总能蒸发大片黑暗,逼得那无垠黑暗战栗着向后方退缩数百万、数千万光年。 降魔神光所过之处,被黑暗侵染的星团大放光明,一切邪祟尽被蒸发,无数生灵被洗涤、被拯救,那些死去的生灵,被污染的灵魂也被彻底净化,化为无数细小的光点,顺着降魔神光涌动的方向,欢呼着飞向世界树本体。 碧绿的神光笼罩虚空,无数细小的灵魂光点在世界树的神光笼罩中,在世界树的本体中一番游荡后,本源得到一丝增强的灵魂,被洗去了这一世的记忆,飘飘荡荡,投生向了那恒河沙数的星团中,重新转生为各种神异的智慧生物。 每一击,都能对那无垠的黑暗造成极大的创伤,但是那黑暗却有着不可思议的韧性,稍稍收缩后,就迅速恢复元气,再次向世界树的方向侵蚀而来。 每一击,无垠黑暗都要重新耗费数年,数十年,才能回到刚才被侵染的世界。 但是每一击,这件尚未完工的巨大宝镜,镜面上都会因为世界树过于磅礴的力量,出现更多细小的裂痕——于是,恢弘而伟岸的神音,就在无数星团中,那些有着‘先知’和‘神使’尊号的上位生灵的灵魂中响起:“更多的黄金,更多的白银,更多的水晶,更多的宝石……” “如果你们的世界,所有的黄金、白银、水晶、宝石,所有的矿脉,都已经被挖掘一空,那么,就去更远的世界,寻找更多的黄金、白银、水晶、宝石……去吧,去吧,去吧……孩子们,为了我,更是为了你们!” 偶尔,这尊伟大、庞大到不可思议的生灵,也会在自己最亲近的几个‘先知’和‘神使’的脑子里疯狂吐槽:“我最亲爱的孩子们,我是不是很笨?道德先生传授了我将普通物质转化为黄金、白银、水晶、宝石的奇异秘术,而我耗费了这么多年,居然没能学会?” “我,真的很笨么?” 吐槽归吐槽,没人敢回答祂的问题…… 而在这无垠黑暗的对面,隔着世界树巨大伟岸的身躯,是一片无法估量的混沌世界。灰黑色,深邃粘稠,却又好似蕴藏了无穷色彩的混沌中,大量的世界胚胎正在孕育,伴随着一声声伟大的初生嘶吼,不断有类似‘盘古’的伟大存在,劈开胚胎,让世界诞生。 但是,在这一片混沌中,隐藏了无比可怕的存在。 它们潜藏在混沌中,窥伺着每一个新诞生的世界。 每每一点微光闪过,一个新的世界刚刚冉冉开启,就有巨大的金属造物宛如贪婪的鬣狗猛扑而上,无数细小的金属傀儡蜂拥而出,疯狂的攻伐、侵占,进而吞噬、毁灭。 每每这个时候,高维空间中,就会有一条条巨大的翠绿色枝桠撕开空间膈膜,降临这些刚刚诞生的世界,在祂们被彻底摧毁、吞噬之前,强行拉拽出这一片可怕的混沌,将其并入那一团团围绕着自己本体缓缓旋转的星团。 混沌中,毁灭的强光不断闪烁。 平均下来,大概每诞生一百个新生的世界,就能有六成的世界再被摧毁之前,被世界树的伟力救援,强行拖拽进自己的庇护圈。 于是,混沌中,那毁灭一切的恐怖意志暴跳如雷,疯狂嘶吼。 偶尔混沌中,会有体积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金属星辰呼啸着冲出,它们裹挟着毁灭一切的终极指令,一点点迫近世界树的庇护圈,向其外围的星团,发动了疯狂的进攻。 世界树的伟力,大半用来对付另外一个方向,那可怕的、无垠的黑暗。祂只将一小部分力量,投放在这一片混沌的方向。 数十条‘细细’的枝桠在低维空间显露,半虚半实状态的枝桠横贯虚空,编织成了一条辉煌壮丽的长城。一团团闪烁的星团,镶嵌在这枝桠长城上,悍然应对着来自混沌的可怕攻伐。 在一条细小的枝桠,最细小的枝条上,一个由十万亿颗恒星组成的星团,星团围绕着正中一颗巨大无朋的翠绿色恒星缓缓旋转,十万亿恒星,自然形成了八条巨大的旋臂,每一颗旋臂,都有着过万亿恒星,更有数以百万亿计的行星填塞其中。 最外围的一条旋臂上,最末端的一颗生命星球,其体积比刑天鲤所在的泰兰星还要庞大百倍,几乎和三月文明原本的星辰体积相当。 巨大的星辰,原本生机勃勃,遍地都是森林、草原,到处都是溪流、湖泊。 如斯美轮美奂,宛如天堂的星球,已经有将近一半的陆地,被彻底摧毁——地面上,密布着大大的弹坑,散发出可怖的幽绿色高强度辐射;海洋中,充斥着可怕的污染,几乎所有的海面,都被粘稠的污染物覆盖,不时冒出高温的水泡。 数十座直径百万里的金属城堡,宛如一个个巨大的肿瘤,密密麻麻镶嵌在几乎被摧毁的那半个星球表面,每一个呼吸间,都有无数战车、战机、浮空战舰、高速飞艇等战争机械,不间断的从金属城堡中涌出,浩浩荡荡的涌向前线战场。 对于整个世界树而言。 对于世界树的庇护圈。 对于无数星团,无数星辰而言,这颗星辰上的战争,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哪怕这个星辰被彻底碾成粉碎,所有生灵都被那些金属造物屠戮一空,对于世界树而言,其损失,大概就相当于一个正常成年男子体内,肠道中的一粒益生菌自然的消亡罢? 如此微不足道的损耗……对于这颗星辰上的土著生灵而言,这点‘微不足道’,就是‘全部所有’…… 前线战场。 被摧毁的贫瘠大地和森林草原的交界处,一株株高有百丈的巨树巍然矗立,组成了厚重的树木长城。一支支巨大的木质手臂挥动着,一道道青色雷霆和飓风在巨掌上呼啸成型,不时有直径超过百丈的巨型雷霆撕裂虚空,将天空一座座巨大的浮空战舰轰成粉碎。 不断有巨大的金属残骸从空中坠落,地面上,无数巨大的回收机械喷吐着浓烟,伴随着‘轰隆隆’的机械巨响,将那些残骸捡拾得干干净净,迅速运去后方,塞进金属城堡的回收仓库,不多时,就有新的战争机械从流水线上冉冉行出。 高空中,缕缕流云,被湍急的风吹动,宛如一抹抹刀锋,横贯虚空。 偶尔有青绿色的神光,在流云中急速闪烁。地面上,每隔数十里,总有一株高有千丈的参天巨木矗立,这些巨木通体释放出夺目的翠绿神光,和流云中闪烁的神光遥相呼应。 这是一个极大的结界,以这些千丈巨木为阵眼,巨大的结界包裹了没有被机械造物攻占的半个星球。在这个结界内,一切血肉之躯都可以自由的凌空飞行,唯金属造物不能。 大地微微震荡,巨大的金属战车轰鸣着冲向了大树组成的长城,重炮轰鸣,火光肆虐,数百发、数千发、数万发重兵炮弹,以及大量的高能激光、高能射线,疯狂的攻击长城上的某一个点。 长城上厚重的结界护盾被破开,一株又一株三十几丈高的大树被崩碎。 低沉的嘶吼声宛如浪潮一样绵绵响起,大量形如骨架的金属傀儡扛着各色热武器,‘咔嚓咔嚓’迈着整齐的步伐,宛如流水一样顺着破碎的长城缺口向前疯狂冲锋。 高亢的战号声响起。 在这厚重的树木长城后方,大量曾经在平海城万国租界出现过的母树密密麻麻的生长着,巨大的母树上,无数大大小小的树瘤闪烁着迷离的绿色光芒。 当这些金属傀儡冲破了长城的阻拦,母树上,一颗颗树瘤子爆开,大量飞禽猛兽嘶吼着,带着满身的粘液从中冲出,化为一道道狂暴的身影逆流反攻。 天空,巨鹰和飞龙在翱翔,狂风凝成的风刀,雷霆组成的雷暴,还有大片的火焰、冰雹等,铺天盖地的倾泻而下;地面上,众多身高丈许的牛头、虎头、豹头等人形战斗兵器,还有大量形如雄狮、猛虎、豹子、巨熊,但是或者多了个脑袋,或者多了两条腿儿,或者多了蝎尾、毒牙、毒爪等器官的猛兽,直接和那些金属傀儡杀成了一团。 尖锐的号角声冲天而起。 更后方,数百颗高有三百多丈的巨型母树上,一个个硕大的树瘤子突然爆开。 粘稠的绿色生命母液翻滚,一个个身高一丈五尺开外,体格壮硕如龙,目生双瞳、目光如电,气息如神如魔的男子,大踏步从崩碎的树瘤中走出。 这些男子披散长发,五官容貌,却是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低沉的喘息着,四周无数藤蔓蠕动着,将一套套精美的,由古树树皮凝成的战甲,由古树枝桠生成的长戟,自行披挂在了这些男子身上。 高亢的马嘶声绵绵不绝,一头头身高两丈许,通体密布着宛如铁水浇灌的肌肉疙瘩,神骏非凡的赤兔马从那些树瘤子中窜了出来。每一头赤兔马,都自行找到了一位神伟的男子,一人一马匹配默契,化为一道道狂飙直奔前线。 这些从生命古树中窜出的男子,刚刚诞生,其肉身实力,就堪比大圆满境的体修地仙。相比那些金属制成的战斗傀儡,他们的身躯更结实,他们的力量更狂暴,他们的速度更迅猛。 青绿色半透明的木质长戟撕开虚空,荡起一道道凌厉的寒光,这些骑着赤兔马的魁伟男子所过之处,无数金属傀儡被轰成了漫天碎渣。 “项!”一名男子轰碎了一架重型战车,高举长戟仰天狂呼。 他们刚刚诞生,他们只保留了最基础的战斗本能,他们的脑海一片空白,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灵魂都没能凝聚——他们只是从自己的血脉中,感受到了一个模糊的姓氏。 他们高呼‘项’字,将其化为战号,千多条魁伟的壮汉横扫战场,迅速将涌入巨树长城的数十万金属傀儡一扫而空。 高空中,数十发速度惊人的聚变弹呼啸落下。 ‘轰’! 蘑菇云冉冉升腾,高温、火焰席卷四方,可怖的辐射将这千多名壮汉连同坐下的赤兔马齐齐化为灰烬,长达百里的树木城墙被破碎,更多的战车、傀儡伴随着大地的颤抖,顺着缺口迅速涌入。 距离残酷的前线大概十二万里。 鸟语花香宛如仙境的密林深处,精巧的木质宫殿被百花环绕,身形窈窕,容貌绝丽的少女皱着眉,站在硕大的魔镜前方,冷眼看着前线的即时战况。 几名发色斑白,举止容貌颇有沧桑感的美妇站在少女身后,低声汇报着整体的战况。 “所以,如果其他氏族的母液援助不及时送到的话,我们现有的库存资源,只能维持一个月喽?”少女冷淡的说道:“一个月后,我们就再也无法制造新的战兽?我们就必须用族人的生命,去和那些廉价的金属兵器拼消耗?” 一名美妇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母星和其他氏族的空中航道,已经多次被金属怪的空天舰队侵袭……过去的三个月,来自邻近二十三个氏族的一百二十七支运输舰队被摧毁……他们距离母星最近,还有半个月的航程。” “这一片星域被金属怪侵占,甚至是摧毁,只是时间问题了。” 少女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极留恋的朝着美轮美奂、纤巧绝伦的宫殿望了一眼,低声喃喃道:“至高的主宰,祂……” 摇摇头,少女冷笑道:“你们确定,他们的确派出了一百二十七支运输舰队?” 几个美妇相互望了一眼,齐齐低头,不吭声。 少女喃喃道:“那就是了,他们,很乐意看到我们去死……毕竟,为了那位大人……当年我们爆发了那样巨大的冲突,战火绵延三十六年,大家的死伤都很惨重呢。” “他们,是很乐意看到我们去死的。” ‘嗡’! 少女左手的手腕上,一串银色水晶打造的精美挂饰,突然爆发出了明丽的光芒,一缕缕断断续续的波动,迅速传入了少女的脑海。 少女青银色的眸子里一抹神光骤然爆发,她兴致勃勃的大声笑道:“赞美至高的万能的主宰……星月,我的妹妹,你没有辜负氏族的幸运……呵呵……”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少女极其威严的朝着在场的几个美妇看了一眼:“星月,为氏族找到了一条完美的退路……只是,那个世界的土著么……” 面皮微微抽了抽,少女轻声道:“我们需要预先对一对口供,我们必须遮掩一些真相,比如说,主宰的存在,以及主宰的伟大。” “我们,是一群家园几乎要被摧毁的可怜虫……我们,抛弃了我们的战友,我们独自逃生!” 奇异的鸟鸣声,在无边无际的丛林中快速传播。 一支支身披华丽甲胄的队伍,乘坐遍布各处的传送阵,以极高的效率,返回了这座宫殿附近的密林。 细小的绿色光点在虚空中冉冉张开,少女一声轻喝,队伍极其有序的,拥入了逐渐开启的世界通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归来之人(上) 大堡礁大陆。 世界通道,在众人眼前冉冉开启。 刑天鲤,还有古三家在场的高手,已然绷紧了心弦,严阵以待。此刻的他们,一如《捕蛇者说》中的捕蛇人,他们觊觎异蛇的庞大利益,却又唯恐被剧毒的异蛇狠狠的咬上一口! 星月、苏菲、玛索,她们就是那黑白纹路的异蛇,她们代表了巨大的、无法估量的利益——先天灵材啊,只要付出一些金银阿堵物,就能换取巨量的先天灵材! 明知道,让异族进入自家领地,是极有风险的事情。 哪怕刑天鲤,都控制不住心头的贪念,所有人都无比默契的,做出了割让一块大陆,让星月接引她的族人进入泰兰星的决定! 贪婪! 要命的贪婪。 仓璩盘坐在蒲团上,不声不响的取出了数十块泥板。宝光隐隐的泥板上,哪怕是凡人的肉眼,都能看到一缕缕金光紫气盘旋不定,这些泥板,分明都被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天地功德给浸透了。 姜龟又开始摆弄他的龟甲,只是这一次,他掏出了一块通体漆黑的龟甲,缕缕黑气从龟甲上,从姜龟的体内不断涌出,在他身边化为一片厚重的黑色天幕。点点紫色星光在他身边盘旋闪烁,凝成了北斗、南斗、七杀、破军、贪狼等星君的本命星图。 子至则是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穿戴上了一条内用黑龙皮座衬,外用首阳之铜锻造,无比厚重的兽面纹重铠。子至本来身高就超乎寻常,穿上这套重甲后,他更是身高几近两丈,磅礴的精血气息向外涌动,几乎将姜龟身上的黑气都给冲散了。 ‘呛’! 子至双手一挥,从空气中直接抽出了一柄白玉为杆,青铜锻造,其上纹路好似一张笑脸的重钺。他轻轻挥动了一下这柄沉甸甸的兵器,森森寒光在虚空中凝而不散,过了足足一盏茶时间,锋芒划过空气留下的寒光,这才一点点的散去。 这柄重钺……刑天鲤都忍不住狠狠的看了一眼——这是何其可怖的大杀器啊,其上萦绕着无数的冤魂和死气,刑天鲤稍稍判断了一下,这柄重钺,起码砍掉了上亿人的头颅! 这三位,是年纪足够大,活得够通透的,当着众人的面,就摆明了阵仗,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其他各家坐镇此处的太乙大能见状,相互望了一眼,也纷纷颔首。 于是乎,诸般异象如巨烛耀天,笼罩四野。 铺天盖地的青木之气,透过巨大的世界通道,化为肉眼可见的绿色洪流,翻翻滚滚的涌了过来。整个大堡礁大陆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几度,空气变得极其清新,极其清洁,闪烁着微光的净化之风吹拂整个大陆,空气中所有的粉尘和其他杂质,弹指间尽被吹拂一空。 天空,变得蔚蓝一片。 空气,变得晶莹剔透。 流水,变得纯净无瑕。 整个世界,被这清洁空灵到极致的青木之气一扑,其质地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甚至在场的古三家所属,都一个个心旷神怡,从肉身到神魂,都好似被狠狠的洗涤了一番,变得空灵剔透到了极致。 刑天鲤举起右手,轻轻一挥手。 高空中,千万大秦甲士凶鬼,数亿鬼奴布下的‘山海’巫阵悄然隐没虚空。 低沉的轰鸣声中,伴随着高亢的鸣叫声,九条通体银白,鳞甲泛着淡淡青色月光,好似淡青琉璃铸成的双翼巨龙,拖拽着一座方圆里许的木质宫殿,缓缓从世界通道中飞了出来。 刑天鲤吧嗒了一下嘴。 四下里,古三家的九大太乙没吭声,但是下面好些晚辈,尤其是赵青苘这样的甲子行走,一个个面皮酡红,目光近乎狂热的看着这九条从头到尾长有四五十丈,威猛、神骏、外形优美流畅到极致的巨龙! 这是,龙。 和刑天鲤前世西方神话传说中,性格贪婪,爱好劫掠少女的恶龙一般无二的巨龙。 这些巨龙的气息,不过是地仙水准,但是祂们实在是太华丽,太美丽了——而祂们拖拽的那座木质宫殿,通体都是淡青色、粉绿色的珍贵木料制成,点缀以数以百万计的七彩花朵,那犹如花园一样的绝美精致,更是让赵青苘等少女痴迷得差点流口水! “干!”朱明芦棚下,朱寿骂骂咧咧的说道:“九龙驾车?僭越了嘿……不过,真是好想做她一票……啧,这九条爬虫,抢了;这座行宫,抢了;宫里的美人儿,唉哟,不错哦!” 朱寿用力抚摸着下巴,手掌摩擦面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双大眼珠子‘咕噜噜’的翻腾着,也不知道在动些什么念头。 星月极小心的朝着古三家在场众人扫了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持一根细细的水晶权杖,缓步迎向了那九条缓缓振翼的巨龙。 “亲爱的姐姐,欢迎来到我们新的家园。” 九条巨龙完全冲出了世界通道,祂们拖拽的木质宫殿大门开启,星月一母同胞的姐姐,她们这一支氏族的女王,有着‘月溪之女’尊号的星夜,带着十几名气息森然的美妇长老,缓步行了出来。 “小小的,天仙大圆满!”芦棚下,古三家众人齐齐呼出了一口气,面皮迅速轻松了下来。 星夜不过是天仙圆满的修为,倒是她身后的十几位美妇当中,有三人的气息勉强攀上了金仙境的门槛——可是,如此实力,根本不够看啊! 姜龟‘咯咯咯’的笑了。 刘汉的那位虬髯大汉,用力摩挲着面皮上的胡须,‘哈哈哈’的笑了。 实力孱弱的美人,更有着沟通无上存在,用阿堵物交换先天灵材的本领——这无疑是一群抱着金元宝,蹒跚行走在闹市的小娃娃啊! 南巢囿、商纣王、赵构,更是目光闪烁不定。 这三位在刑天鲤前世历史书上的名声,也就不说了吧,夏桀,商纣,完颜构……就没一个是好人! 见到星夜带来的这些美妇,他们就和在场的绝大部分人一样,心中的如意算盘,已经打得乱响了。 木质宫殿前方,百花堆簇的露台上,星夜俏丽的小脸蛋绷得紧紧的,宛如被群狼环伺的小羊羔,异常谨慎的看向了悬在空中的九座芦棚。 可怕。 无比可怕。 如此可怕的气息,远比她身后族中三名修为最高的祭司强大百倍不止……身为一个女子,她更是极其敏感的,注意到了某些人眼眸中毫不掩饰的贪婪欲念——想要在这个世界立足、落户、安居乐业,显然不容易。 侥幸的是,对她流露出贪婪欲念的人,不止一个,而是很多个。 这就,很好了。 有欲念的血肉生物,总是能打交道的,星夜很自信的展颜微笑,向四周芦棚下的古三家所属,极轻盈曼妙的屈膝行礼。 有欲念的血肉生物,总是能打交道的,总比那些金属制成的,毫无人形,一心一意只为了毁灭一切的硅基生命体要好。 古三家中,各有一名甲子行走脚踏流云,向星夜迎了上去,刑天鲤熟悉的赵青苘等人,正在其中。星月站在星夜身边,低声介绍众人的身份,更是比比划划的,将九位甲子行走身后的势力,还有他们在场坐镇的太乙大能的身份逐个点出。 在场众人,就很明显的发现,星夜对赵青苘,表现出了远超其他人的亲近。 很显然,赵青青是女子,她身后的赵宋在场当家作主的,是曾经垂帘听政的太后刘娥——大家都是女人,就算女人有时候,在某些问题上会很麻烦,但是同时,也会规避很多麻烦。 起码,刘娥不会盘算着,将她星夜抢回去做压寨夫人罢? 刑天鲤也在警惕各家的动静,星月氏族的迁徙,是他一手主持的,按照大家的默契,拿出真金白银来,从这一支异族这里薅点羊毛,弄点先天灵材,是大家都允许的事情。 可是有人要涸泽而渔,要将这一支异族一网打尽,或者做点别的更离谱的事情嘛…… 免不得,他就要卯上去主持公道了。 紫绶道衣内,前次得来的那根长达三百丈的先天甲木,已经被熔炼得七七八八,通天妙竹、紫绶道衣、通天御灵幡三件宝贝,都从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隐隐有了晋级先天的根基。 这一支异族,是大造化,刑天鲤,还有很多人,都不会允许某些人破坏这场机缘。 滚滚青木之气翻滚涌入这一方世界。 前些日子,星月勘测大堡礁大陆的时候,已经洒下了无数的种子,只是,大堡礁土地贫瘠,过了这么多时日,这些种子也只是刚刚长出了一尺多高的嫩芽儿。 随着青木之气的涌入,整个大堡礁的陆地,骤然生变。 无数极细微的光点裹着一粒粒苔藓孢子,如潮水一样涌入,无数光点落在地上,大片大片肥厚如油的翠绿苔藓,几乎是呼吸间就在整个大陆扩散开来。 这些苔藓,有着绝强的土壤改造能力,贫瘠的沙石地,甚至是戈壁滩,都在短短一刻钟内,被这些苔藓‘融解’、‘吸食’,转化成了极细腻,宛如膏油的黑色土壤——原本只是薄薄一层,随着青木之气的不断涌入,黑色土壤的厚度不断增加。 大队大队身披精美甲胄,男的英俊,女的俏美的异族大军,排着极整齐的队伍,或者骑着羽毛华丽的雷鸟猛禽,或者骑着威猛狰狞的双足飞龙,又或者骑着矫健的黑豹,威武的白虎,带着一缕缕流风,不断地从世界通道中涌出。 古三家已经做好了规划,随着这些异族的涌入,不断有身披甲胄的军士挥动着旗帜,指引这些异族走向远处已经规划好的城镇。 天空,突然有薄云汇聚,淡绿色带着沁人心脾清凉味的雨水从天空滑落,遍布整个大堡礁大陆——那些刚刚长出一尺多高的树木嫩苗,就骤然疯狂的舞动起来。 星夜带来的三位攀上了金仙门槛的美妇祭司,带着大群俏丽的少女,手持法杖,开始载歌载舞,念诵祈祷词,向她们的那位不可测的主宰祈祷恩赐。 虚空中,越发浓郁的青木之气凝成了大片碧绿神光,一根根辉煌灿烂的光柱从高空洒落,光柱中,肉眼可见无数巴掌大小,宛如碧玉雕成的神符在翻滚舞动。于是,大地微微颤抖,一株株细小的树苗,开始疯狂的生长。 ‘轰隆’声中,这些树苗迅速拔高,一尺、三尺、一丈、三丈……它们的树干更是向四周急速膨胀,手指粗、手腕粗、手臂粗、大腿粗……进而就是人的腰身粗,然后是数人合抱粗细! 当将近两千万异族如流风一样,快捷顺畅的进入这一方天地后,整个大堡礁大陆,已经被平均高有二十丈,数人合抱粗细的参天巨木覆盖。 高层,是巨木。 中层,是花树。 底层,是苔藓和各种奇异的,带着淡淡荧光的异草。 一个几乎完整的森林生态圈,就在短短两个时辰内成型。大量藤萝藤蔓晚蜿蜒而生,攀附在了一株株参天大树上,无数藤萝倒垂,各色鲜花盛开,丛林的底层,也有无数奇花异草迎风绽放。 大量的鸟雀顺着世界通道飞了过来,小的只有绿豆大小,大的则是翼展过丈。 这些鸟雀,气息微弱,没有什么修为可言,就是美丽,极度的美丽,无论大小,其羽毛都美轮美奂,美得好似梦境一般。数以百亿计的鸟雀欢呼雀跃着从世界通道中涌出,展翅在新生的丛林大陆上方,凝成一片片七彩虹霓缓缓飘过。 对此,古三家没有制止。 不过是一些鸟雀罢了,而且,它们都是如此美丽……包括赵宋老太后刘娥在内,在场的女子,无不露出赏心悦目的温煦微笑,好些人甚至准备捕捉一些最美丽的鸟儿,直接送去自家祖地好生饲养了。 随后,是大量的小型野兽溜达了过来。 嗯,大概就是一些类似云猫、猞猁、云豹之类的小东西……也都是生得圆头大耳大眼睛,格外美丽可爱的那种。 大量兽群浩浩荡荡奔涌而来,宛如流水一样融入了新生的丛林。 随后,是无数的昆虫。 那两尺多长色泽紫金的蜻蜓,三尺方圆五彩绚烂的蝴蝶,巴掌大小通体洁白的蜜蜂……甚至是那些有毒的蝎子,其甲壳上都有着绚烂的五彩条纹,看上去美丽到了极致。 数以万亿计的昆虫也浩浩荡荡的涌入,和那些飞禽走兽一起,组成了完整的丛林生态圈。 更多的异族战士涌入。 但是很显然,这些异族的整体实力么,也就是这样。 除开星夜和十几个美妇长老,这三亿多异族,其中的将领,总数不过两千人,也不过是刚刚攀上天仙的门槛,其他的精锐战士,大概就是人仙、地仙的实力,这样的精锐,也就是十万上下。 绝大多数的异族,不过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寻常修士的水平。 只不过,她们天然就拥有各种族群异能,能够沟通鸟兽,能够驾驭风、水等自然能量,一如巫族的底层巫人,天生拥有奇异的力量,仅此而已。 古三家的大佬们放下心来。 他们唯恐自家的行为是‘开门揖盗’,弄了一群恶客登门,最终被人鸩占鹊巢,夺了这一方世界的基业。但是现在看来嘛,呵呵,古三家任何一家,只要出动三五名强悍点的金仙长老,就能轻松镇压整个异族。 那就,没事了。 好些人已经开始琢磨着,要如何搜刮金银、水晶、宝石等物,好从这些异族手中,交易先天灵材了——尤其是太古三家虞、夏、商中,句芒一脉分化而出的各大巫家,看着这些异族的眼珠子都是通红的。 极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众人的面皮骤然绷紧。 一尊一尊异常高大的身影,迈着极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出了世界通道——那是一颗颗大致有着人的形态,但是平均身高超过二十五丈,职业繁茂,通体散发出强横气息的树人。 从法力水平上来说,这些树人,大概就是地仙初阶、中阶的实力。 但是它们的肉身,极其强横。 一道道仙魂之力横扫虚空,肆无忌惮的掠过这些树人的身体,甚至强行透入它们身躯核心,剖析它们的身体奥义——有人发出惊叹,这些树人虽然法力修为不怎么样,但是它们的肉身强度,几乎堪比普通天仙级的巫! 可以想象,如此庞大的身躯,定然是要比血肉之躯强大太多,太多。 一头一头树人缓缓行出。 身形矫健的异族战士,指引着它们,缓缓行向了四周刚刚培植起来的丛林。它们摇晃着庞大的身躯,在密林各处扎下了根基。 丝丝缕缕仙魂之力追索着它们的动静,发现这些树人的根茎在地下肆意的扩散延伸,一条条粗壮的根茎迅速连成了一片巨大的网络……滚滚青木之气在这些树人的根茎网络中急速涌动,它们扎根在密林中,枝叶中风雷声大作,一座极其庞大的大阵就此缓缓成型。 从高空俯瞰下去,这座大阵赫然暗合九宫八卦之相,且主要用了‘震’、‘巽’两相,是以这座大阵中,风雷之力炽烈到了极点,所有的天地之力,尽被转化为风雷力量。 “道家风雷炼魔大阵?”一众古三家的大佬全都呆傻了,这是纯粹的道家阵法,这些异族,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东西?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归来之人(下) 大阵落成,整个大堡礁大陆的上空,一片片青蓝色云霞凝成。 晶莹,剔透,形如贝壳的青云高悬虚空,好似一张硕大的云网,将整个大陆覆盖在内。一缕缕雷气贯穿虚空,勾连青云,偶尔风吹过,空气中雷光隐现,赫然是一枚枚硕大的先天雷纹。 这是极纯正的道家法阵,勾引天地之力,凝成天地神煞,直指先天本源,才会有这等先天雷纹凭空凝形。这般阵法,放在正经的修炼者当中,也是极其高明、极其罕见的道家正朔,非真正的顶尖大教真传弟子,根本不可能得到这般传承。 刑天鲤等人怔怔的看着天空凝成的青云,虞、夏、商三家还好,对于道门,他们并无忌惮之心——在巫家看来,什么佛,什么道,什么诸子百家,尽是后生晚辈,仅此而已。 而在其他各家,尤其是唐、宋、明三家,他们的主事人,面皮就有点难看了。 这三家,尤其是李唐,深受道家影响,李唐甚至还拜老子为自家先祖呢……他们的国君、重臣等,主修的也都是道家修仙之法。 他们自然能分辨出,这座大阵端的是纯正无比的道家真传,难不成,这些异族身后,还藏着某位隐姓埋名的道家高人?呃,这就头疼了嘿。 更多的异族顺着世界通道涌了进来。 之前过来的异族,一个个身披甲胄,气息森然,乃是这个氏族的精锐战士。而眼下涌过来的异族,看衣着打扮,看容貌气息,乃是他们的老弱妇孺。 这些人,就有点大搬家的意思了。 他们驱赶着各色大型牲口,上面绑着一个个硕大的包裹,各色精美的灯盏,各种华丽的碗碟,各色华美的衣衫,甚至是各种美轮美奂的柜子、椅子等等…… 刑天鲤更看到,在一头通体洁白,和大象相似的奇异生物背上,居然绑着一架雕刻了无数华丽花纹,通体芬芳四溢的大床——嗯,真的是搬家,连床铺都搬过来了? 嗯,锅碗瓢盆,大小家私,全都搬来,也能理解。 刑天鲤目光扫过浩浩荡荡的人流,他的面皮突然狠狠的抽了抽——在人群中,他看到了一个中年美妇,身边围着几个俏丽的少女、几个矫健的青年,他们牵引着一头形如水牛,毛发金亮润泽宛如黄金,但是生有四支大角,背脊异常宽厚有力的大家伙。 这头大家伙的背上,赫然是一口,棺材? 呃? 的确,是一口棺材! 刑天鲤用力的眨巴着眼睛——一口棺材?这些异族,他们的丧葬文化,也要用上棺材?呃,不对啊,如果是棺材的话,应该挖个坑埋地下,你们带着一口棺材来这边,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舍不得棺材里的人儿,全家逃难的时候,还一心念念的将棺材从土里挖了出来,带着一个死人逃难? 人流浩荡中,这美妇和身边的少女、青年,还有那头金毛四角大家伙,异常不起眼。他们身边,有数十头体格比那金毛四角兽庞大数倍、十几倍的巨兽,正背负着一座座精巧的木屋大步行进。 换成寻常人,也就让这美妇连同这口棺材,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但是,刑天鲤的眼神多尖啊。 姜龟手中龟壳‘咔咔’一阵响,他身边青蓝色的星辰光点骤然一亮:“女王陛下,你们族中,老人死去,也要用到棺椁么?啧,老夫方才卜算,你们族中老人若是死去,似乎,都是以身合木,直接在巨树树干中挖掘树洞,将其葬入其中。” 刑天鲤等人齐齐朝着姜龟望了过去——好家伙,真是好家伙,你只是刚刚见到这些异族,居然就偷偷摸摸的用卜算之道,将人家的丧葬文化都给摸清了? 呃,不声不响的,就用秘法窥伺他人的族群隐秘,这的确是你姜龟做得出来的事情。 子至双手一拍,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他大声嚷嚷道:“哪?在树上挖个洞,将死鬼塞进去填窟窿?哎,有趣,有趣……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会带着一口棺材过来?” 星夜和一众长老,极其惊诧的看向了姜龟。 这老家伙……他居然在不声不响之间,用卜算之术,连她们族中的丧葬之事都卜算了出来?那么,他还算出了什么? 莫名的,星夜和一众长老打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卜算之道,在她们族中,被称之为‘先知’,但是,她们的‘先知’,也只是借用那位不可测的至高主宰的力量,对未来的某些事情,进行比较模糊、朦胧的窥伺而已。 姜龟可好,刚刚和她们见一面,甚至没和她们说过一句话,悄无声息的,就靠着一块龟壳,就将她们族中的这些风俗癖好之类的东西,直接凭空卜算了出来? 这等能力,何其可怖。 和这样可怕的人做邻居,又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在姜龟面前,岂不是,自家完全连一点隐私都没啦? 星夜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这口棺椁么……” 刑天鲤轻笑道:“您可要想好了,再说话……那位美丽的夫人,虽然用秘术封印了自家气息,但是很显然,她的修为,比你背后的三位大祭司还要强出一等,她应该,在你们族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罢?” 刑天鲤已经凝成太乙仙魂,仙魂一扫之下,这美妇固然封印了自家气息,但是在刑天鲤面前,却哪里掩饰得过? 而那美妇身边的少女、青年,也个个实力非凡,远比星夜他们身边那些看似威武、精锐的战士要强出一大截,她们才是星夜族中真正的、最顶尖的好手罢? 一个实力最强的大祭司级别的人物,带着一群族中最精锐的战士,拉着一头最不起眼的四角大牲口,驮着一口和他们丧葬文化格格不入的棺材,混在各种锅碗瓢盆里行了过来——这,怎么看都有鬼啊! 仓璩轻轻开口道:“敢问,棺材里,是什么?” 星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沉默不语,九座芦棚下,九家坐镇的太乙大能就齐齐起身,九道可怖的气息冲天而起,直奔着星夜碾压了过去。 刘娥冷声笑道:“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鬼鬼祟祟的,想要偷运一口棺材进来,定然不坏好心……诸位呵,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太过于优渥待之?不如,裂其族,分其族裔,贬为奴婢,供吾等肆意驱遣,如何?” 刑天鲤看向了刘娥,呵,果然最毒莫过妇人心。 人家拖家携口的逃难于此,屁股都还没坐在板凳上呢,就琢磨着分拆人家部族,将人家贬为牛马任凭驱遣了? 但是,不得不说,刘娥的这提议,让在场大半的人怦然心动,好些人目光流转,脸上表情都变得颇为诡秘了。 星夜等人被九大太乙气息压制,一个个面色苍白,眸光闪烁,好似被惊吓的小兽一般。 星月则是朝着刑天鲤高声呼喝:“刑天大人,是你做的承诺。” 刑天鲤沉吟片刻,他一声轻喝,高空中,‘山海’巫阵微微一震,九道太乙威压轰然破碎,生生被这座庞大无比的巫阵强行碾碎。 于是,仓璩色变,姜龟脸黑,子至‘哈哈’大笑,其他各家太乙一个个惊疑莫名的看着刑天鲤——这小子,这才修炼了几年?他怎么可能,就有这么大的能为? 刑天鲤轻声道:“诸位,贫道答允过星月,只要她们全心全意配合,这块大陆,却是许给她们安居乐业的。既然她们初来乍到,并没有犯下任何过错,就喊打喊杀的,似乎有点过分了……咳,不过,贫道也很好奇,那口棺材里,究竟是什么?” 说话时,刑天鲤,以及在场好些人,一缕缕强大的仙魂波动就朝着那口棺木扫了过去。 金毛四角兽背上,浅绿色,没有任何花纹雕饰,和星夜一族的审美格格不入,看上去颇有点寒酸的木质棺材骤然荡开一抹碧绿色神光,薄薄的一层神光,却将包括刑天鲤在内的,所有人的仙魂之力挡在了外面,丝毫沁入不得。 刑天鲤微微张嘴。 这口棺木,赫然是用先天甲木雕琢而成,而且,有不可思议的大能,在内部铭刻了十八道直指大道根源,蕴藏无穷生命精气的奇异符文。 这符文,绝非刑天鲤所知晓的,任何修炼体系所属。非巫,非道,非佛,非妖,非魔,非鬼……辉煌壮大、神圣凛冽,自成一脉气象。 “好东西啊,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姜龟一声轻喝,他身后,两名身形瘦削,毛孔内都好似有丝丝缕缕毒气不断外溢的相柳氏金仙长老,当即大步上前。伴随着奇异的‘嘶嘶’嘶鸣声,两名相柳氏长老身后毒云弥漫,隐隐有面容惨白,八头蛇身,五官模糊的相柳法相浮荡。 他们大踏步直奔那人群中的中年美妇,厉声喝道:“藏头缩尾,定有鬼祟,尔等异族,速速从实招来……” 刑天鲤看得直翻白眼。 两个老不知羞的,相柳氏的族人,都是这般品性么?他们大踏步逼近那中年美妇,伸手就直接朝着人家高耸的胸脯抓去——这两位的年纪,也有大几千岁上万岁了罢?出手却如此轻浮、下作,真不知道该如何评说。 中年美妇一声怒喝,双手挥动间,数十点细小的光点洒出,极速落地,大地微微一荡,数十根人腰粗细,密布荆棘倒刺的柔韧花藤就呼啸着冲出,宛如数十条怪龙,朝着两个相柳氏长老卷杀了过去。 星夜适时的一声轻喝,语气极其严厉、冷肃。 中年美妇沉默,倒退,身边缕缕清风缠绕,带着她和几个少女、青年,快若流风,直退了数十丈外。那些狰狞的花藤也僵硬在空中,停止了攻击。 一名相柳氏长老冷笑一声,一拳轰在了一条花藤上。 ‘嘭’的一声巨响,花藤微微晃了晃,人腰粗细的藤蔓上,被砸出了一个半寸深的拳印,除此之外,整根花藤再无任何伤害。 两名相柳氏长老面色一滞,大夏芦棚下,刑天犼、刑天狡两位老爷子齐齐抚掌大笑:“哈,相柳家的,你们这是家境破败,吃不起饭了?一个个饿得手脚发软,连一条花藤都锤不烂了?” 姜龟冷哼了一声,回头斜睨了两位老爷子一眼,正要发作。 刑天鲤也一声冷哼,手中通天妙竹一声‘呛琅’,一缕剑芒在细竹上吞吐不定,森森剑意笼罩了姜龟全身:“两位老祖说得是,这两位相柳家的,不仅仅是没吃饱饭,怕是还生了什么隐疾,五劳七伤的,离死不远了罢?” “否则,我巫族大巫出手,一拳之下,山崩地裂,区区一条花藤都锤不烂,实在是丢人现眼!” 两个相柳家的长老面红耳赤,就要和刑天鲤放对。 高空中,‘山海’巫阵微微一动,一股宛如天崩的可怕压力当头落下,直压得两人骤然腰身一弯,浑身骨骼‘咔咔咔’乱响,差点就被这股威压打翻在地,当场出一个大丑。 两人,不吭声了。 他们骤然明白,自己和刑天鲤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 姜龟闷哼一声手中黑色龟甲荡起一抹幽光,丝丝光焰在两个相柳氏长老身上涌动,在他们背后,凝成了一副上缀星图的半透明龟甲,帮他们抵消了来自巫阵的庞大压力。 刑天鲤向姜龟冷然一笑。 姜龟收起了眸子里的那一丝冷色,笑着向刑天鲤点了点头,然后,又回头,和颜悦色的向刑天狡、刑天犼两位老爷子笑道:“吾等乃大夏一家,当和和气气的,一致对外才是……如今,正逢大变之世,却不可内里起了龃龉,让外人占了便宜。” 刑天狡放声大笑。 姜龟这老鬼,不是个好东西,但是自家的子侄,能够逼得姜龟放下体面,和自己温言细语的讲话,刑天狡端的是快活到了极致。 刑天犼大声嚷嚷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有些人嘛……嘿,说正经事吧。” 姜龟微笑:“对,对,对,说正经事。” 一旁的子至用力挥动了一下那柄煞气冲天的铜钺,‘咚’的一声跳下了芦棚,大踏步走向那口被翠绿色神光簇拥的棺材。数十根密布倒刺的花藤阻路,子至手中铜钺一挥,一抹寒光闪过,相柳家的金仙长老一拳只能打出一个浅浅印痕的花藤,宛如杂草一样被一击斩断。 花藤在地上疯狂抽搐跳动,好似被斩掉了头颅的毒蛇。 子至沉声道:“刑天家的小鲤鱼答允你们,让你们阖族来这一方世界避难,那是因为,你们身上有利可图。但是如果说,你们以为,可以包藏祸心,带一些不怎么好的东西进来,嘿,那就是给自己找没趣了。” “棺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老实说来,吾等也不欺负你们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 子至‘嘿嘿嘿’的大笑,下意识的朝着刚刚洒出花种的美妇吹了一声口哨。 商纣王面皮一阵漆黑。 大商芦棚下,各家长老,各家小辈,乃至大商甲子行走,一个个齐齐捂脸。 星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诸位前辈,这棺材中,只是一个普通的,死人罢了……只是,他对我族有大恩,外面这座用来庇护族人的真发,就是他传授的。” 星夜摊开双手,无奈道:“我们只是不愿然他的遗骨,被那些金属怪物掳走,被它们当做一堆原材料,加工成它们战争机械的一部分,是以将他的遗骨带来这一方世界安葬……仅此而已。” “这样么?”刑天鲤缓缓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交待得过去。 刑天鲤见过玛利亚她们的战争机械,那些半机械的改造人,甚至是被她们用金仙骨改造过的雷诺夫……这棺材中,如果是一个强大的修炼者的遗骸,那么星夜她们将这遗骨带来泰兰星安葬,也是说得过去的事情。 不过,话是这么说,事情还是要查清楚的。 刑天鲤温和的说道:“那么,有劳诸位打开棺木,让我们看看是不是这般罢?如果里面,真的只是一位道友的遗骨,那么我们自然会设下水陆道场,为吾等的冒犯赔礼道歉,更让就姜龟老爷子给他挑选一块最好的风水宝地安葬!” 姜龟的面皮抽了抽——混蛋东西,凭啥是老子的活? 老子是大夏国师,国师啊,不是给死人看风水的风水先生嘿…… 星夜的脸微微抽了抽,她叹了一口气,亲自走向了那口棺木。 子至的左手,已经按在了棺材上,他看着冉冉行来的星夜,好奇的问道:“不过,那大阵,是最正统的道门风雷炼魔大阵,乃是真正的核心传承,非大教真传弟子不能得传,连老子,这座大阵也只能看透两三分玄虚的。” “这棺材里的人,将这种大阵,都传给了你?啧,他是什么来历啊?咳,你们的世界,为什么会有正统的修道者?” 刑天鲤等人也竖起了耳朵——是啊,星夜她们的世界,为什么会有正统的修道者? 星夜沉吟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很多年前,有一支人路过吾等世界……不仅是我族得了他们的一部分传承,甚至是我们至高无上的主宰,也从一名‘道德先生’那里,得到了一件重宝圣器的炼制方法。” “吾等献祭的黄金、白银、水晶、宝石等物,正是吾等主宰,用来炼制那件至高圣器的材料……” 在场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道德先生’? 不会是……那位罢? 第一百六十六章 重兵来袭(上) 就连最风轻云淡的仓璩,最深沉阴森的姜龟,最豪放不羁的子至,也都变了脸色——归根到底,历史上诸位帝王将相、著名人物,能够在这一方世界相聚,就是那些个圣人的手笔。 而在所有的圣人当中,最深不可测的,当属那位‘太上道德圣人’。 一行人极嫉妒的看着星夜等人——她们的那位主宰,居然得到了道德圣人的传授?祂正在收集材料,炼制的那一件圣器,究竟是何等惊天动地的至宝? 一时间,在场九成九的人,都对某件从未见过的宝贝,起来极浓重的贪婪之心! 子至缓缓点头:“如此说来,倒是说得过去了……嘿,你们倒是有福的……不过,奇怪也,你们得了那位圣人的传承,居然还被逼得丢弃家园,逃来这一方世界……你们也真够废物的。” 子至可是实话实说。 星夜、星月,诸多长老,还有一众精英战士,一个个面皮则是变得极其难看——打人不打脸,混蛋老家伙。 棺材盖子,缓缓挪开。 一股极其精纯的生命气息化为肉眼可见的,几乎液化的绿色浓雾滚滚而出。 浓雾散开,露出了一句高有一丈六尺,生得威武神伟,相貌堂堂,皮肉依旧保持着和活人一般色泽,肉身活性保持极好,甚至心脏都还在微微跳动,血液都还在流动的壮汉。 这壮汉手边,放着一面被劈开的黄金圆盾,一根被折断的单刃重戟,更有一副残破不堪的螭龙纹路重铠,堆积在他的脚下。 的确是一具强横的修炼者的遗骸。 子至凑到了这男子面前,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那张面孔:“欸?这小子的模样,长得有点熟悉啊,啧,老子似乎在哪里见过?难不成,还是老熟人么?” 星夜、星月,一众长老,齐齐色变。 ‘咚’的一声巨响,这具尸骸体内,那颗心脏突然极其有力的跳动了一下。四面八方,滚滚太初之炁疯狂的汇聚而来,疯狂的涌入了这具‘尸身’! “惊蛰偷天、假死换命!”刑天鲤和一众大巫齐齐惊呼,这是巫殿秘术,是效仿自然界的虫豸,将自己伪装成死尸的秘术——这尸骸,分明还是一个活人! 乱了,全乱了。 如果星夜她们说的话真实不虚,她们是从棺材中的这人那里,学来了顶尖的道家大阵传承,那么,这位躺在棺材中,依靠神奇的先天甲木棺材,维持了一定身体活性的家伙,他为什么会施展这等顶尖的巫殿秘术? 巫、道,兼修? 哪里有这么容易的?巫道更重炼体,仙道更重神魂,两者不说水火不容,却也是泾渭分明,想要兼修,除非是刑天鲤这般,修行被无上大能魔改过的根本法,从根本上就将诸般大道融为一体,才有可能…… 刑天鲤脑海中,无数念头一闪而过,然后缓缓点头。 他的《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其来历,直指某位圣人……那么,这棺材中的人,如果和‘道德圣人’有关的话,巫、道兼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刑天鲤能够迅速接受这般‘事实’,因为他本身就是巫、道合流的‘结晶’,甚至他的根本法中,还融入了一些佛门、兵家,甚至是墨家、杂家的精义呢。 但是对仓璩、姜龟、子至这样的纯正大巫而言,他们一时间极难接受这般事情。 只是,在场众人中,反应最大的,还不是他们,而是站在棺材边,主动打开了棺材盖子的星夜。听得众人的惊呼,星夜在顷刻间就明白了‘惊蛰偷天、假死换命’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棺材中的人,是假死! 他,活着! 一直活着! 星夜向后急退,但是就听一声大吼,棺材中那神伟非常的男子猛地睁开眼睛,一股极凌厉霸道的气息冲天而起,他猛地坐起身来,目光迅速朝着四周一扫,略略在子至身上停留了一瞬间,随后目光死死钉在了向后急退的星夜身上。 “贱人,受死!” 男子一声大喝,振臂,挥拳,右拳荡起一抹血色狂潮,就听一声龙吟响起,一道龙形拳罡撕裂虚空,带着诛灭万物的无尽杀意,朝着星夜狠狠轰下。 星夜长啸,丢出了一片巴掌大小,通体碧绿,宛如翠玉雕成的树叶。 一股让人窒息的磅礴威压冉冉升腾,一株世界树虚影在星夜身后浮现,一缕缕翠绿色神光倒卷而下,在星夜面前凝成了一块厚重的六角形光盾。 血色拳罡轰然命中光盾,就听一声巨响,光盾裂开了数十条极细的裂痕,血色拳罡也在光盾章震成了粉碎。星夜闷哼一声,被拳罡余劲震得倒退数百丈,‘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迹,嘶声喝道:“项梁前辈,可还记得,我族先祖,与你并肩迎敌之交情?我族中,还有你血脉流传,大家乃是一家人!”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虞、夏、商三家族人也就罢了,在他们心中,所谓的古三家,除了虞夏商,其他尽是后生小儿辈。 而其他三家的人嘛,大周诸人静默不语,大秦诸人骤然色变,刘汉、李唐各家所属,则是一个个骇然瞠目,简直犹如见鬼一般——项梁?是秦末的那位项梁?曾经的秦末起义军首领,被章邯击败战死的那个项梁? 最重要的是,他是西楚霸王项羽的亲叔叔,那个项梁? 他,曾经和星夜、星月的先辈并肩迎战强敌? 咳,他,居然在这些异族当中,留下了血脉? 古三家中,好些年轻人,一个个眼珠乱转,眸光闪烁,盯着那些娇俏、纤细、生得格外精致的异族少女,纷纷起了某些别样的心思。 咳,纨绔子的那点子心思,大家心知肚明,也就不用多说什么了。 已经有‘前辈先贤’做出了表率,是吧? 项梁的脸色微变,他缓缓站起身来,低沉的喘着气。他周身气血波动,宛如火山岩浆一般的精血力量涌动,隐隐有大日光辉在他身上萦荡而出。 古三家中,有资深长老低声嘟囔‘夸父血脉’! 是,项梁身上奔涌的精血气息,分明源自夸父一族——拥有一定的金乌大日之力,速度快捷绝伦,更兼力大无穷,而且耐力绵长,堪称巫族第一! 各大巫族,无论是多强横的血脉传承,一旦和夸父一脉的族人交手,若是不能在头三招内将其镇压、制服,就代表着,你基本上不可能战胜夸父一族的族人——长时间的僵持鏖战下去,最终力竭落败的,必定是其他血脉的巫人。 夸父一族的耐力,绝对是冠绝天下,没有任何一脉血脉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古三家的老怪物们,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就形成了这般的共识——若是要攻城拔寨、硬撼强敌,刑天氏、祝融氏,任何一个强战氏族都是绝佳的先锋人选;但若是陷入重围、固守孤城,那么唯一的人选,必定是夸父族人! 项梁激发的血脉,悍然是夸父一脉。 但是在夸父血脉之余,他体表更有清气飞旋,有缕缕黑白仙光萦绕,无数条黑白仙光在他头顶盘旋废物,交织成了两条太极鱼奔走游动,颇为神异。 好嘞,他还得了道家真传,修习了一部极其高妙的道家真经! 黑白太极鱼盘旋之间,四面八方,滚滚太初之炁呼啸而来,项梁雄壮的身躯,宛如黑洞,将无量太初之炁尽数吞没。 于是,就听得他体内‘轰隆隆’雷鸣巨响不断,一条条淤塞的经络被打通,一根根断裂的骨骼在驳接,一处处受损导致破碎、干瘪的内脏,也在丰盈的血气冲刷下急速的丰盈饱满,迅速的恢复如初。 项梁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太初之炁,他原本略带一丝暗黑色的皮肤迅速恢复血色,逐渐带上了一层深邃的古铜色。他的毛孔张开,大量恶臭的淤血不断从毛孔中渗出,丝丝缕缕的污血滑落,无法在他的皮肤上残留分毫。 刚刚被两个相柳氏长老逼退的中年美妇一声清啸,后方大队迁徙的异族人马中,百多名男女老少纷纷行上前来,带着一丝紧张、一丝惶恐,缓步凑到了项梁的棺木前。 这百多号异族,他们分明和身边的族人在体格上有着一定的差异,他们的体型更显强壮,正常的异族身形宛如细细的春柳条儿,而他们的身形嘛,就粗壮好似大木桩。 尤其是,正经的星夜、星月的族人,无论男女,都是细长的脸蛋,尖尖的下巴,标准的‘狐媚子’长相。而这百来号异族族人,他们的面部轮廓,就有着项梁相似的特征,略显四方的脸型,比其他族人多了几分刚硬、刚毅之气。 在那中年美妇的示意下,这百来号异族男女也不吭声,‘咕咚’一声就跪在了项梁的棺材前,‘咚咚咚’的就是一阵猛磕头。 项梁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古三家的阵营中,已经有那知晓项梁历史上的威名,甚至是曾经见过项梁本尊的族人,低声的笑了起来,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之类的调侃,如潮水一样冒出。 项梁沉默许久,他身上气息随着滚滚太初之炁不断涌入,越发的炽烈庞大。他的气息已经攀升到了金仙圆满层次,正不断积蓄,不断朝着太乙境突破。 很显然,项梁的修为,远不止金仙境,但是他遭受了重创,修为跌落许多。 刚刚他苏醒的时候,他的气息甚至只有普通地仙圆满水准,这显然和他在历史上的威名,和他的身份不匹配么……堂堂项梁,他的修为,怎可能比秦桧这样的老奸臣还要弱? 只是,他的伤势显然极重。 他之前躺在那口棺材中,这口不断散发出浓郁生命气息的棺材,似乎仅仅是保持了他身体的活性,却对他肉身上的伤势,没有起到任何正面的作用,反而还在不断的压制他的肉身,让他肉身的伤势不仅没有丝毫愈合,反而在不断恶化? 就见到项梁仰面朝天,厉声长啸了许久,狠狠一跺脚,‘轰’的一声巨响,那口先天甲木凝成,内有一道道生命神纹的棺木爆开无量强光,项梁倾尽全力的一脚,居然没能对这口棺材造成丝毫的伤害。 项梁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他手一指,那折断的单刃戟,被撕开的黄金重盾,还有那残破的重甲纷纷飞起,悬在他身边,他跳出了棺材,左手一抹佛光一闪,这口棺材生生被他纳入了掌心一处突兀出现的小空间中。 在场众人再次深吸一口气。 好么,项梁不仅修习了一部极高妙的道家真经,甚至连佛门秘传的掌心佛国大神通都有所成就——啧啧,难不成,这些离开了泰兰星的修士,他们‘互通有无’、‘融会贯通’的交流,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或者说,主持各家迁徙的圣人们,他们之间,连最基本的教门之分都消泯了么? 项梁站在那些跪地的异族男女面前,看着两名眼角眉梢都和他有着几分相似的俏丽女子,沉声道:“你们母亲……” 一名女子抬起头来,犹犹豫豫的朝着刚才向她们发出暗号的中年美妇看了一眼。 项梁莫名震怒,他狠狠一跺脚,一声巨响,众人所在的这块巨石狠狠一震,平地下陷数十丈,更有一股焦灼的大日之力轰入巨石深处,巨石边缘喷出大片火光,大量石块被高温熔化,化为灼亮的岩浆滚滚流淌。 “说!”项梁厉声喝道:“你们母亲呢?” 项梁身上气息如神、如魔,狂暴至极,可怕的仙魂波动如海啸一般涌向这群异族男女,生生逼得她们脑海一片空白,两个俏丽女子红唇变得惨白,当即一五一十的倾吐起来。 她们的母亲,因为和外族媾和,生下了她们姐妹两个,被族中大祭司惩罚,加入了前线的警戒队,多次执行近乎必死的任务,终于在一次机械异族的大肆进攻中,营地被上百发超当量重聚变弹覆盖,甚至至高住在赐下的树叶神符都没能护住她。 两女在族中,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稍稍成长了些,也被迫加入了警戒队。 她们的丈夫,也是族中犯下重罪,被惩戒的族人。大家在警戒队中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缔结了情谊,自然而然的结成了夫妻,孕下了孩儿。 她们逐渐的开枝散叶,这才有了如今的百来个子孙后裔。 而两女的夫君,也是在警戒队出任务时,被机械异族重兵合围,没能突围返回……甚至,连尸首都被机械异族回收,不知道炼制成了何等古怪的战争傀儡。 原本,两女在警戒队中,是支撑不下来的。 侥幸,族中的大祭司,发现了项梁‘尸身’的用法,那就是从他身上提取精血,以母树孕化,化为一具具和项梁生得一般无二的战争傀儡。 以项梁尸身生成的战争傀儡,一诞生就有圆满境地仙体修的实力…… 因为这个‘巨大突破’,两女和几个儿女在族中的待遇,骤然就飙升了一大截,从戴罪之身,拥有了普通族人的待遇。 项梁气得面皮发黑,牙齿咬得‘嘎嘣’直响。 他目光如刀,直勾勾的盯着星夜、星月和一众美妇长老,厉声道:“好,好,好,圣人凌空渡虚,去了他方世界,为吾等寻找一条出路……吾等重伤之躯,留在尔等族中养伤,为尔等传授大道,提升尔等修炼文明,并辅佐尔等抗击那立誓毁灭一切的金属妖魔。” “没想到,真正没想到……” 项梁怪笑:“项某人,还得感谢尔等,对项某人一众儿女的厚爱啊……而且,项某人自封肉身,以渡死劫,这具残破之躯,还要多谢尔等的……照料呢?” 项梁气得直跳脚,急不择言的他,干脆犹如市井流氓一样,骂出了极难听的脏话。 他冲着星夜、星月就是一通破口大骂,厉声道:“难怪老子一苏醒,这肉身根基虚浮,本身根源亏耗如斯……几乎连修为境界都难以保住……你们这些年,究竟抽了老子多少本命精血,去制造那所谓的战争傀儡?” 沉闷的马蹄声响起,一队队和项梁生得一般无二,雄伟雄壮,骑着一头头赤兔马的壮汉排着整齐的队伍,快速通过了世界通道。 这些战争傀儡,一队又一队,弹指间的功夫,涌入这方世界的就何止十万人? 项梁的脸色一阵阵的发绿,在场的虞夏商三家的大巫们,也都是后颈直冒寒气——我的个乖乖,从项梁体内抽取本命精血,以此炼制战争傀儡……这么多的战争傀儡,项梁没被抽干,居然还能恢复金仙圆满的修为,这位可真是天赋异禀,根基端的雄厚非常! 星夜有点惊惧的连连摆手:“项梁先生,你妻子,是我族的见习祭司,按照祖规,她在成为正式祭司之前,当保持处子之身,她和您媾和,孕育了血脉,本身就是破坏祖规的事情……尤其是,我族和异族通婚,更是禁忌。” “我们,我们,后来不也对您的子孙,颇为照护么?” “至于说您的身躯……”星夜干巴巴的笑道:“我们也不知道,您居然,还活着啊?” 项梁冷声道:“你们真不知道,我还活着?嘿,梅塔忒丝,没对你们说,我只是假死疗伤么?” 项梁突然大笑:“是的了,她不能说。她若是说了,我就不是假死,而是真的死了吧?” 项梁这话一出,星夜和一众大祭司的脸色骤变,显然,他说对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重兵来袭(下) 西陆。 大陆中部,曾经富庶无比,以银行业、雇佣兵、杀手、情报等行当,积攒了丰厚家私的瑞慕斯王国。 巍峨的王城城墙上,一根根纤细的金属杆子整齐的排列着,瑞慕斯王国从国王、王后,再到所有的王子、公主。所有的王公大臣,乃至他们的亲眷家属,所有人的脑袋,都端端正正的插在了金属杆子上。 高妙的纳米金属溶液,填充了这些头颅,使得这些头颅哪怕已经被砍下来了两个多月,依旧鲜活、新鲜,脸上的表情极其灵动,一如活人一般。 王城一角,曾经的一座官方驿馆,被重兵把守。 来自瑞慕斯王都和周边几个大城,最俏丽的少女,最娇艳的妇人,总数将近万人,尽被聚集在这里。整日里,都有喝饱了老酒,或者拎着瓶子,正往嘴里灌酒的圣罗斯贵族和将领,踉踉跄跄的闯进去。 整日里,这一片驿馆中,都有女人的惊呼和惨叫传出。 没人理会。 但凡敢反抗的瑞慕斯人,尽被屠戮一空。 所有过于年幼或者过于老麦的瑞慕斯人,也已经被集体杀戮。 那些年轻、力壮,可以充当牛马的瑞慕斯人,在无数圣罗斯士兵的押送下,去往了王国四周的山岭,开山劈石,挖掘矿脉。 一些带领军队投诚的瑞慕斯将领,则是和自己麾下的军队一起,被极其粗暴的改造成了金属机械比例各自不同的战争傀儡。 整个瑞慕斯王国,已然是躺在砧板上的大肥膘,任凭人享用,根本反抗无能。 瑞慕斯王城正中,素有‘金砖之宫’美名,通体被金箔包裹,有一座大殿,真个用金砖铺地的王宫内,刚刚接受了进一步改造的雷诺夫,正口吐热气,盘踞在金碧辉煌的王座上。 黄金、白银铸成,厚重恢弘的王座,承受不住雷诺夫越发可怕的体重,被压得已经扭曲变形。雷诺夫很不自在的不断扭动着身躯,屁股磨蹭王座,在王座上磨出了一个深深的凹陷。 他嘴里、鼻孔里,不断喷出高温的热浪,令得整个宫殿都好似一个大火炉,滚滚热气向四周扩散,宫殿门前的喷泉,清澈的泉水都几乎沸腾,肉眼可见白色的蒸汽在涌动。 玛利亚凑齐了一份所谓的‘高级能量’,耗费了半个月时间,对雷诺夫的整个身体,尤其是他体内的那具魔改过的金仙骨进行了升级。 将近十亿吨珍稀金属矿石,被玛利亚用莫测的技术,提炼出了大概一千吨的精华。 酒坛子大小的一团灰扑扑的金属熔液,赫然重达一千吨。如此高度浓缩的金属精华,悉数融入了雷诺夫的金仙骨。莫名的改造过程,让雷诺夫实力飙涨,整个人也昭显出了让人惊怖的异象。 宫殿内,数十名身穿猩猩红色华服的圣罗斯王公大臣,一个个汗流浃背的肃然矗立,目光狂热的看着盘踞在王座上,气息宛如恶龙的雷诺夫。 一名出身圣罗斯皇族的统军大将,对着一副由无数金属微粒组成的西陆西部三维地图,比比划划的解释着如今前线的情况。 现在,整个西陆,只有原本的法璐仕共和联邦,现在的黑鸦帝国,还在顽强的抵抗圣罗斯帝国的兵锋。 当然,西陆北面,隔着常年飘荡着冰山的北海,北海七国联盟还没受到圣罗斯人的进攻,但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圣罗斯人面临的最大的、也是最后的阻碍,就是黑鸦帝国。 “当然,毫无疑问的是,黑鸦帝国的常规兵力,根本无法和帝国的钢铁洪流对抗。虽然他们也拿出了足够先进的军械,但是他们的士兵,不过是血肉之躯,我们的机械战士,在战场上拥有足够的优势。” “我们最大的阻挠,是那些激发了血脉的山民,以及来自东国的,那个叫做刑天氏的氏族……他们掌握了超凡的力量,他们当中的强者,一人就能击溃我们一支军队,我们只有一些大杀伤性武器,才能在战场上将其逼退。” 身形魁梧的皇室将领,开始列举数字。 最近几个月,他们圣罗斯的军队,在战场上击杀了多少来自东云的仆从军,击杀了多少法璐仕人组成的精锐军队……以及,在那些服用了巫丹、激发了血脉的山民,以及刑天睚眦统辖的刑天氏族人的反击下,他们又损失了多少机械改造战士,损失了多少战车,多少战机,多少大型军械…… 最后,他开始列举,因为刑天睚眦等人的亲自突袭,他们在前线附近的多少座大型军工厂刚刚落成,就被突袭摧毁,由此导致了他们的前线缺少足够的重型军械,在一些地段,圣罗斯帝国的军队,甚至因为辎重耗尽,而被黑鸦帝国军全歼。 “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雷诺夫轻轻的挥了挥手,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玛利亚:“巫族……嗯……哈,当然,圣罗斯皇族,也拥有他们的血脉,他们的强大,似乎我也应该引以自豪。” “但是,当他们成为了我们的阻挠,虽然我们是同源的……” 玛利亚极其冷淡的打断了雷诺夫的话:“雷诺夫陛下,请注意一个事实,在那些保守、顽固的巫族长老们看来,你不过是混血的杂种……你的先祖,不过是他们的底层战士,在远征过程中,和一些异族蛮夷不小心媾和,生下来的杂种。” “在他们的族群中,在他们的传统中,你们这些混血蛮夷后裔,甚至没有登上族谱的资格……所以,你因为你体内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祝融氏血脉,而感到自豪?感到骄傲?” 玛利亚的话,很无情。 雷诺夫,还有在场的圣罗斯皇族王公们,一个个气得面红耳赤,尤其是雷诺夫,他浑身都在喷火,他座下的金银王座,瞬间就融成了金属汁液,流淌得满地都是。 “啊,该死的,这么华丽的王座。”雷诺夫气急败坏的咆哮着,他站起身来,双手一挥,那滚烫的金属汁液蠕动着,迅速汇聚在一起,重新凝成了原本王座的模样。他得等王座稍稍冷却了一些,又小心翼翼的一屁股坐了回去。 然后,他就开始念叨什么瑞慕斯的银行家都是吸血鬼,曾经圣罗斯帝国的某几位皇帝,因为入不敷出,向瑞慕斯王国的几个私人银行借贷,被狠狠的讹诈了多少利息,甚至是割让了好几个城池的税收权益之类。 然后,雷诺夫絮絮叨叨的,嘲笑那些面对圣罗斯帝国军的屠刀,吓得屁股尿流,跪在地上哭喊求饶的银行家们的丑恶嘴脸。 很是神经质的念叨了一阵子后,雷诺夫才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从那莫名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完成了新一次的肉身改在后,雷诺夫的神魂之力暴涨,这就导致了,他在精神上出现了一点点情绪不受控的小毛病。 间歇性的精神病发作,不是什么大毛病。 晃了晃沉甸甸,却又有点轻浮、飘荡的脑袋,雷诺夫看着玛利亚说道:“好吧,您说的,都有理,没错,就是这样,我们不被他们承认是他们的族裔,我们甚至连登上族谱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这不是问题。等我们一统了西陆,我们就去进攻东陆。当我们干掉了他们所有族人,当我们摧毁了他们所有祠堂,当我们焚毁了他们所有的族谱……当我们,灭其国,亡其种,覆灭其文明,一切都是我们说了算。” “到时候,我们就是正统,我们才是正统。” “没错,就是这样。” “现在,我们要如何摧毁黑鸦帝国?更大威力的聚变弹?或者,干脆将整个黑鸦帝国的国土炸沉?”雷诺夫兴致勃勃的笑着:“我们有更大威力的武器么?” 玛利亚的脸色很阴沉,她的嗓音中带上了一丝刺耳的金属电子音。 她冷声道:“不能。我们只是一支搜索小分队,我们的任务,并非作战……我的权限,只能让我们的兵工厂,生产眼下的这些军械。千万吨级的聚变弹,已经是我们能生产的极限。但是千万吨级的聚变弹,很显然,无法对黑鸦帝国的广袤国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玛利亚吐了一口气:“他们当中的弓箭手,可以拦截我们的高速导弹。他们当中的强者,可以突袭我们的兵工厂,无限制的拖延我们军械的制造速度。甚至,我们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二十四个辎重基地被摧毁,损失了大量军械。” 玛利亚眸子里闪过了无数细细的数据流光,她的脑袋温度直线升高,渐渐地,她脑袋的温度,变得比雷诺夫身上散发出的热力更高了一些。 很显然,她的机械电子脑,正在进行满功率、超负荷的运算。 过大的负荷,让玛利亚的眼神都有点呆滞了。 雷诺夫皱起了眉头:“所以,我们没办法对付黑鸦帝国?那么,用东国的古话来说,我们先对北海七国联盟下手吧?他们单个的国土不大,单个国家的人口也不多,但是七国加起来,总体量也相当于两个黑鸦帝国了。” 玛利亚没吭声,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锃亮。 不仅如此,大殿中,数十名面色冷肃,身穿黑衣的男子,眼眸中也爆出了刺目的电子光。 玛利亚和这些黑衣人,齐齐用莫名的语言,‘锵锵’有声的开始念叨什么。 雷诺夫等人只觉得,莫名一股寒气从心底涌了上来……尤其是雷诺夫,在场的众人中,他的实力最强,他接受的改造程度最大,甚至他的大脑中,镶嵌的电子脑也是最先进、功能最强大的一颗。 他能感受到,某个强横、可怕、充满毁灭意志的存在,通过某种极其脆弱,若断若续的手段,联系上了玛利亚等人。 玛利亚的两颗眼眸,已然变成了两颗血色的小太阳,可怕的血光粘稠、浓厚,覆盖了整个大殿,她的身体微微战栗着,低声的嘟囔道:“权限提升……编号……” 她用那莫名的语言,念出了一长串,足足有上千个音节的编号:“……编号……前进基地……主脑……授权……打击目标……世界母树……眷属……逃亡者?” “权柄……提升……主宰能源权杖……跨界……输送……跨界通道坐标……” 玛利亚和所有黑衣人,同时转过身,双眸喷出森森血光,直勾勾看向了大堡礁大陆的方向。玛利亚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哈,雷诺夫陛下,问题,解决了,我的权柄,从普通的搜索小队指挥官,晋级为三级歼灭舰队指挥官……我得到了建造更高级、更大威力军械的权力……但是,所有军械的图纸,需要去接收。” “而且,一支储存了足够主宰能源的全新权杖,比我手中的权杖,储存量高出万倍的权杖,已经准备好,只待我接收。” “这个世界,就要被我们征服,但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赶到跨界通道,击溃那些丢弃族人逃跑的卑贱生物……” 玛利亚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抖:“啊,三级歼灭舰队指挥官,赞美至高无上的主宰,按照正常的晋升标准,我起码需要找到一百个有效文明坐标,指引前进基地将其毁灭后,才能晋升到这个位阶。” “为什么会提升这么巨大?” “世界母树?是这位主脑阁下正在攻伐的文明么?” “又或者,是因为,这个泰兰世界的土著文明?” 玛利亚摇摇头,不再思索这个问题。 但是一道道无形的命令,已经宛如水波涟漪,向四周急速扩散开去,庞大的圣罗斯军团,已经宛如炸窝的马蜂群一样运转了起来。 一条条长有数里的金属运输舰舱门开启,大队大队的机械改造战士,一架架战机,一辆辆战车,如潮水一样拥入了这些运输舰。 一条条暗金属色的高速飞艇,已经喷吐着淡淡的电子幽光,伴随着细微的‘飕飕’声腾空而起。一队队高速飞艇迅速在空中编组,一百条,一千条,一万条…… 这些体积庞大的高速费用首尾相连,摩肩接踵,其庞大的阵列汇聚在一起,化为巨大的乌云,将整个瑞慕斯王国的国土都遮挡得陷入了一片黑暗。 巨大的运输舰和高速飞艇尚未出发,大量小型穿梭机已经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从西陆的各个角落腾空而起,一万架,十万架,百万架…… 伴随着无数机械战傀冰冷无情的电子音咆哮,这些暗灰色的长三角形穿梭机,化为一道道流光,宛如无数箭矢,撕裂了虚空,带着大量的大威力导弹,丝毫不顾发动机的超负荷运转带来的损伤,亡命的朝着大堡礁大陆的方向全速前进。 十倍音速,百倍音速,两百倍音速…… 从地面向天空仰望,可见密密麻麻无数点流星高速划过虚空,在空气中拉出了一条条极细、极亮的寒光。 黑鸦帝国,白丹枫城,圣泉宫中。 对星月的族人不感兴趣,留守此处的旒瑆、旒爧、旒旌三女,齐齐腾空而起,瞪大眼睛,看着那铺天盖地飞掠而过的高速机。拎着酒壶,嘴里还叼着一片火腿的旒旌喃喃道:“这些金属脑壳,脑壳坏掉了?它们这是去哪里?” 旒爧则是看向了大堡礁大陆的方向,轻声道:“古三家的人,不是去了那个方向么?嘶……那星月说,她们的祖地,正在遭受那些金属疙瘩的进攻,她们逃来这里,难不成……” 低沉的轰鸣声中,被刑天鲤留在白丹枫城,协助镇守的巫贪、巫噬、巫馋三人,也化为高有十几丈的金属巨人,腾空来到了三女身边。 他们神色极其不安的嘟囔道:“有对我们,极其克制的意志……虽然很微弱,但是,祂的确存在……极可怕的……” ‘噗嗤’声中,巫贪三人遍体突然闪过无数条极细的电光,密集的电流爆裂声中,三人的身体失去了动力,喷吐着无数条极细的黑烟,沉甸甸的从空中坠落,狠狠砸在了地上,将地面砸出了三个深深的大坑。 三人的脑袋上,僵硬的面皮剧烈蠕动,电子眼里同时闪过了飘忽的电子光:“赶紧告诉刑天鲤大人……面对这股力量,我们不死神教的教众,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恐惧。 深入神魂的恐惧。 面对那个飘忽、微弱、若断若续的高维意志,巫贪三人只感觉,在机械大道上,他们三个,就好像三个刚刚学了一点花拳绣腿的七八岁凡人,而对方矗立着的,却是一尊金仙修为、经历了万千次生死鏖战的巫! 差距,就是如此巨大。 人家甚至没出手,只是一抹极微弱的意识扫过他们的身体,其仪式中蕴藏的机械道韵,自然而然的排斥他们这些‘机械异类’的存在,差点直接摧毁了他们存在的根基,破坏了他们体内的一切精密的机械结构。 在这个意识面前,他们甚至连‘生存’和‘死亡’的选择权都没有。 大堡礁陆地。 那块巨大的单体巨石上,项梁和星夜、星月等人正在撕扯过往的恩怨纠葛的时候,世界通道中,数十名身披甲胄的异族战士浑身是血的翻滚而出:“女王陛下,那些金属邪魔的进攻,突然猛烈了百倍,我们的三重防线被摧毁,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进逼我们王城。” 北面天空,点点寒光突然出现。 第一波高速穿梭机已经飞驰抵达,没有丝毫招呼,没有任何预兆,这些穿梭机的舱门开启,一发发高速导弹带着刺耳的啸声撕裂空气,直奔刑天鲤等人所在的位置覆盖而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迫在眉睫(上) 漫天高速导弹呼啸落下。 芦棚下,各家精英齐齐皱眉,朱寿厉声笑道:“邪魔外道,真当我大明无人?” 高空中,‘山海’巫阵发动,虚空微微一震,片片云霞凝成,化为三十三重云霞宝幢将整个大堡礁大陆笼罩在内。无数导弹一头撞在宝幢上,云光旋荡,这些导弹尚未来得及爆炸,就被片片流云牢牢吸附,好似粘蝇板上的苍蝇,再也动弹不得。 云光如大磨,就听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连成一片,无数导弹顷刻间就被磨成了细小的粉尘,被‘山海’巫阵一骨碌全都卷了进去。 刑天鲤默不作声,体内三百六十口巨鼎内巫炎升腾,宝光缭绕,数百万发高速高爆导弹,尽被他熔炼一空。 高空中,主持巫阵的几尊鬼王一声狞笑。 ‘山海’巫阵骤然向外一放,大片云光如绽放的花朵一样向四周迸溅开来,那些高速穿梭机闪避不及,被云光一骨碌卷了进去。于是,就听‘锵锵’金属碎裂声不绝于耳,超过三十万架长度过二十丈的穿梭机尽被磨成了粉碎。 玛利亚麾下的机械军团,穿梭机带来的第一波攻击,就此烟消云散。 项梁见得那些暗金属色的穿梭机来袭,他也顾不得在和星夜、星月诸女计较,他狠狠的横了一眼那些骑在赤兔马上,和自己生得一般无二的壮汉,悻悻然一跺脚:“混蛋东西,老子向来不喜欢红马……乌骓,乌骓,知道什么是乌骓宝马么?” 咒骂了一句,项梁斜了星夜一眼:“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这等赤兔宝马的精血?还有道友被你们这群小娘们给坑害了?” 星夜讪讪,不敢开口。 项梁腾空,径直来到了刑天鲤身边。‘山海’巫阵发动,整个巫阵的力量流转,都以刑天鲤为中心,但凡是地仙以上修为的人,都能清晰的感知这一点。刑天鲤就是这座庞大巫阵的主人,项梁自然直接找到了他。 “小子,这方世界,也被那些金属邪魔侵入了?”项梁朝着四周眺望了一番,喃喃道:“这里,是哪一方世界?呃,他们当中,有人识得老子,古怪……” 刑天鲤深深的看了项梁一眼:“此处世界,乃东国神州……或者说,有土著,将其称之为,泰兰?” 项梁的眼睛骤然瞪大。 他猛地回头朝着九座芦棚看了一眼,惊骇莫名的说道:“东国神州?当年吾等被圣人接引飞升时,登临的第一方世界?难怪,这颗太阳,如此熟悉……但是,这天地之间,太初之炁,不对劲,太不对劲……” 刑天鲤覆灭了三月世界,将三月世界的地脉化为灵龙,悉数接引来了泰兰星。 泰兰星的太初之炁浓度,已然是过往鼎盛时期的百倍以上,而且整个星球在膨胀,太初之炁的浓度还在飙升。 项梁对此感到陌生,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咋呼了几句,项梁又怪叫了一嗓子:“啥?泰兰星,东国神州?也被这些金属妖魔找上了?这,这,这岂不是……它们几乎,就要找到九州大地了么?” 刑天鲤的面皮狠狠的抽了抽。 九州大地啊。 多么熟悉的称呼…… 前世的故乡,九州之陆……咳,你确定,玛利亚她们,能找到九州大陆的所在? “怕是,很难。”刑天鲤很认真的说道:“想来,想要从这里,找到九州,很难……不说它们,就说古三家的诸多大能,他们能找到么?” 项梁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点了点头:“也是,当年,也有人起意,不愿追随圣人脚步,踏上茫茫未知的道路,也有人想要回归九州,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回去的道路……嘿,这是一条单程线哪!” 那厢里,星夜、星月在急吼吼的叫嚷着,数十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项梁款战傀,又嘶吼着,策骑冲回了世界通道。星夜用曼妙犹如鸟鸣的奇异语言,大声嚷嚷了几句,于是乎,又有上千株体型巨大的树人,齐齐仰天咆哮。 这些树人大口吞咽虚空中的太初之炁,祂们的树叶骤然变黄,凋零,树枝上一朵硕大的花朵绽放开来,顷刻间就凝成了一颗水缸大小的树种。 祂们宛如手臂一样的树杈摇晃,将这颗硕大的树种摘下,用力投掷向了远处的丛林,然后摇晃着庞大的身躯,悍然跑回了世界通道。 古三家芦棚下,有那楚国芈湘君为首的,多愁善感的豪族公子抚掌赞叹:“想不到,这等草木之灵,也有这等舍生取义之豪情壮志……啧,不过它们倒是方便,奔赴必死的战场前,能直接留下自己的子孙后代,如此便利的么?”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响起,一柄巨大的黑色重剑从世界通道中斩了出来,这柄重剑宽达六尺,剑脊足足有一尺多厚,剑锋却无比锋利,几乎达到了单原子的水准,更可怕的是,有极其奔放狂野的能量在重剑中激荡,令得这重剑的剑峰,以一弹指十亿次的恐怖频率在高速震荡。 单原子锋刃,如此可怕的震荡速度,让这重剑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切割力量。 一株尚未走进世界通道的树人,三名骑在赤兔马上的战傀,被那重剑轻轻一击,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被切成了两段。 低沉的嘶吼声中,一尊高有十丈左右,通体披挂着厚重装甲板的金属傀儡,左手持着八丈高下、厚有三尺的金属重盾,右手紧握那柄长有六丈许的重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世界通道中冲了出来。 这尊金属傀儡硕大的脑袋上,十几颗猩红的电子眼闪烁着刺目的血光。 它刚刚冲出世界通道,身上厚重的装甲板就猛地向滑开,露出了下方密密麻麻,总数超过三百个的黑漆漆发射孔。下一瞬,发射孔内闪烁着迷离的血光,无数条高温射线带着浓度让人窒息的超强辐射狠狠激发。 众人齐齐冷哼。 这金属傀儡虽然声势惊人,一剑就击杀了一株树人、三尊战傀,实则它的气息,不过是勉强达到了天仙层次,无非是依仗那柄有着高绝技术水准的高频震荡重剑,才有了如此惊人的击杀战力。 三百多条血光刚刚射出,子至已经一声大喝,周身气血喷涌,身后大片玄光涌动,一头通体漆黑形如凤凰的单足玄鸟法相腾空而起,那翼展超过百丈的玄鸟轻轻一爪子按下,数百条血光轰然崩碎,连同那金属傀儡,都被它一爪子撕成了碎片。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子至放声大笑。 那金属战傀的身躯被撕成了碎片,它硕大的脑袋却‘咚’的一声坠落地面。硕大的金属脑袋在地上‘滴溜溜’的打着旋儿,十几颗猩红的电子眼闪烁不定,将在场所有人的面孔都看了个遍。 项梁嘶声道:“混蛋,赶紧碎了它!” 可是哪里还来得及,那金属脑袋内部,已经传来了低沉、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一级预警,一级预警……巫道、仙道……修士……太乙级生命体……危险度,红色……危险度……红色!” “请迎接,来自编号……***……的主脑的问候!”这颗金属脑袋,用极其刺耳的高频声音,在弹指间,就‘叽里咕噜’的报出了足足有上千个音节的编号,随后,它的脑袋在电光石火间,就从不透明的金属态,异变成了猩红色的晶体态。 从金属转化为晶体,这已经近乎于‘点石成金’的神通。 而这金属傀儡的脑袋转变成的血色晶体,却是极度的不稳定形态……水缸大小的晶体脑袋刚刚转化完成,就‘轰’的一声爆了开来。 这等奇异的转化,刑天鲤和在场的古三家族人,在之前的玛利亚统辖的机械军团身上,从未见过——从金属转化为晶体,显然这是更高明的技术运用,代表了更高妙的大道奥义。 水缸大小的晶体爆开,一团血色强光裹着一颗颗黑色的奇异能量团呼啸着向四周涌动。 刑天鲤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么一颗晶体脑袋的爆炸威力,在他太乙仙魂的锁定下,清晰判断出了其爆炸能级——起码相当于十亿吨标准军用炸药! ‘山海’巫阵微微一旋,虚空中大片云光如水波一样落下,重重叠叠包裹住了刚刚扩散开不到一丈方圆的血色光团。 一波波毁灭性的冲击波向四周爆开,一圈圈云光紧紧锁死了这一重重冲击波,一点点将其化为无形。恐怖的能量团,被巫阵直接送入了刑天鲤命穴中一口小鼎内,巫光一旋,这一团蕴藏了磅礴威能的能量团,也被溯本归源,化为缕缕太初之炁。 刑天鲤看向了星夜诸女:“你们的老巢,被突破了?” 星夜一脸茫然的看着刑天鲤:“不可能,没道理的,我们虽然阖族撤走,但是,我们还是留了一些……” 刑天鲤皱起了眉头:“你们留下断后的人,是什么人?” 星夜的目光闪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的说道:“一支精锐、忠诚而强大的王室近卫,由他们监督的……八百万低等种族罪人和奴隶组成的仆从军!” 九座芦棚下,各家都有擅长统兵的大将爆笑出声。 面对这些金属异族,在阖族撤退的要命关头,本身防线就不稳固的时候,居然想要依靠一群罪人和奴隶组成的仆从军,挡住那些金属异族的攻势? 得了,后果就是这般了。 人家的追兵,已经冲进了世界通道,已经冲进了泰兰星,甚至,它们已经发现了在这里的古三家族人,甚至已经将这里的消息传了回去! 刑天鲤摇头道:“罢了,预料之中的事情。你们还有多少族人,没有过来?” 星夜的脸色很难看,她身后的那些美妇长老和祭司们,脸色就越发的漆黑如墨,简直比死人的脸色还要难看许多。 刑天鲤等人,再次崩溃了。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看看那些高大的树人,看看那些气息强大的飞龙、猛兽、猛禽,看看那些骑着高头大马,气息都达到了地仙圆满境的项梁克隆体战傀! 你们还有族人没有过来,你们不把这些精锐战力留在后面断后,你们让他们迫不及待的进入这边世界,究竟是图一个什么? 赵宋芦棚下,秦桧细声细气的开口了:“情有可原,星夜女王,是担心吾等会对尔等不利?所以,尔等族人还没全部撤过来,就将族中的精锐战力,悉数调来身边?”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秦桧幽幽道;“女王陛下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我煌煌天朝,巍巍神州,以仁义道德……” 秦桧一番话没说完,包括刑天鲤在内,古三家中,超过一千族人齐齐朝着秦桧吐了一口吐沫,众人齐齐放出神魂威压,朝着秦桧当头碾压了下去……秦桧面色一寒,袖子里一副辉煌华丽的《千里江山图》飞出,重重叠叠的山川河岳虚影团团护住了周身。 就听一声巨响,千山万水悉数崩碎,秦桧大口吐血,身上衣衫骤然炸开,生生被众人联手的神魂威压打得瘫软在地,身上骨骼几乎碎了九成。 刑天鲤摇头道:“罢了,罢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紫绶道衣荡起大片紫气,刑天鲤手持通天妙竹,大踏步朝着世界通道走了过去:“诸位呵,去对面见识见识?呵呵,是贫道答允了她们,让她们的族人迁徙来这方世界……贫道一言既出如白染皂,此番迁徙,定然要护得她们周全!” ‘嗡’的一声,又是一尊高有十几丈的巨型金属战傀从世界通道中冲了出来。 只是这具金属战傀,比起之前的那一具,可就狼狈太多了。 它身上大片装甲板被打得粉碎,后背上更是密密麻麻插着数十支神光流荡的箭矢,左右两条金属大腿上,还分别被一条黑豹、一条灵蛇死死的咬住…… 这头金属战傀,真正是‘强行挣扎’着,翻滚着从世界通道中闯了过来。 子至就站在这家伙面前,这次,子至汲取了之前那一头金属战傀的教训,手中铜钺一挥,大片寒光激闪,直接将这头金属战傀切成了绿豆大小的细碎金属颗粒。 刑天鲤大袖一挥,紫气一卷,这些金属颗粒尽被他收走。 子至看了刑天鲤一眼,大笑道:“罢了,老子陪你走一趟吧……嘿,异世,异族,在祖地棺材里睡了六百多年,这骨头都要生锈了,去活络活络筋骨,却也是不错滴!” 子至狂笑,抬起大腿,就待走进世界通道。 但是他的步伐骤然一停,他回过头去,一本正经的向商纣王叮嘱道:“子辛,若是老祖我过去了,这群娘儿想要关闭这门户,就直接下手屠了她们九族,万万不可忘了……老子可不想被关在那边,和一群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玩的金属疙瘩作伴!” 星夜的脸色越发难看。 商纣王肃然颔首,他头顶万千条宝光冲天而起,那座辉煌恢弘不可一世的鹿台就冉冉腾空,放出万亿条宝光,笼罩了大堡礁大陆。 子至这才放心,一头扎进了世界通道。 刑天鲤微笑,他已经有了去三月世界的经验,对这世界通道却也不算陌生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同样一步迈了进去。 天空。 几尊鬼王齐齐呐喊,六十四件巫宝充当阵眼的‘山海’巫阵整个显露真身,磅礴的巫阵波动一波波的席卷四方,引动得大堡礁大陆四周的海面都剧烈涌荡,掀起了高有千丈的巨浪。 远处天空中,大群大群体长两里许的运输舰高速飞来。 在那些运输舰后方,通体被幽蓝色电磁场缠绕的高速飞艇破空而来。一如之前的那些穿梭机,这些金属造物飞到距离大堡礁大陆还有数千里的地方,就迫不及待的释放了无数高速导弹。 更有一声极其粗狂的大吼震天响起:“刑天鲤,你们搞什么鬼?你们从哪里引来了,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儿?” 一道火光直冲高空,天空好似出现了第二颗赤红色的太阳。 雷诺夫通体散发出可怖的高温,脚踏两条岩浆凝成的蛟龙,昂首挺胸的笔直冲了过来。 在他身后,大群身披重甲的圣罗斯王公大臣齐齐飞出。 在这些王公大臣身后,才是大群大群的战机呼啸而出,这些战机刚刚飞出那些巨型运输舰,也都第一时间将携带的所有导弹同时激发。 雷诺夫速度极快,已经冲到了众人面前。 九座芦棚下,虞、夏、商三家中,都有人冷笑出声,一道道细细的火苗冲天而起,三家芦棚下,都有祝融氏金仙长老通体放出金红色火焰,化作狂野的流光迎向了雷诺夫。 “蛮夷杂种,焉敢放肆?让老祖好生教训教训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 同样是祝融氏。 大虞的那一支祝融氏,其火之本源是先天丙火,是最纯粹的天地火力,精纯无比,杀伤力最为惊人。 大夏的那一支祝融氏,其火之本源是后天丁火,其代表就是燧人氏引天地火焰,教会人族烧烤肉食、烹煮五谷、铸造兵器、熬制汤药的功德之火。其火势宏大,更有无穷气运附着在内,威势同样不容小视。 大商的那一支祝融氏,其火之本源是人道之火,其中就融入了诸多术法、神通的变化,什么三昧真火、五丁神火等后天术法神通修炼而生的火焰,尽在大商的这一支祝融氏血脉中凝成,其中更包括了诸般雷法中的火雷之术,也都在这一支祝融氏的血脉中传承。 三族长老齐出。 虞朝祝融氏长老,其火焰赤金,光耀九天。 夏朝祝融氏长老,其火焰纯红,照耀大地。 商朝祝融氏长老,其火焰七彩,变幻莫测。 三人联手,齐齐冲到雷诺夫面前,就听雷诺夫一声大吼,三位祝融氏长老齐齐胸骨塌陷,大口吐血向后飞退。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迫在眉睫(下) 刑天鲤踏入了世界通道。 熟门熟路的穿过一片混沌,顺着不可思议的某位主宰伟力,在茫茫无垠中开辟出的细小管道,不过一弹指间,他就来到了星夜一族的驻地。 世界母树控制的庞大星团体系,最边缘,最旮旯角落里,最僻远贫瘠的星系旋臂上,最外围的一颗无论是体积还是资源,最不起眼的星球。 一半星球,已经被机械军团侵占。 庞大的金属战堡犹如毒瘤,深深扎根在半个星球表面。无数钢铁洪流呼啸着在空中、在地面、在海洋上肆虐。无数导弹和射线、光束密密麻麻,撕开了虚空,轰碎了大地,蒸发了海洋。 莫名的,进攻这一方星系的机械军团的主脑,将原本平均散布在附近数百颗星球的军力,骤然集中向了星夜一族的驻地星球。 星球大气层外,数十个传送星门已经犹如向日葵一样展开,大量的机械死星和歼星舰,正无声的穿过星门,汇聚在这颗星球的外层空间。 甚至,有一千零八十座星门正在虚空中伸出巨大的机械臂,将原本只能容纳中等战争机械通过的星门,扩张为更加巨大,可以容纳更巨型毁灭机械通过的门户。 在这座即将成型的门户对面,透过幽蓝色的光幕,可以看到,一颗直径超过百万里,正中有着一张圆形的巨口,内部有无数金属利齿疯狂旋转的碎星母舰,已然通体喷射出狂躁的黑色电芒,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星门,给予这颗星球沉重的一击。 外层空间的事情且不去管它,这颗星球的大气层内,星夜一族布下的断后防线已然崩溃。 数百万仆从军,并无死战到底的觉悟。 其中好些身形矮小,干干瘦瘦只有四尺高一点,皮肤成墨绿色,生得尖嘴猴腮,让人看着就心生厌恶的奇异生灵,在监工的王室禁卫被击杀后,一个个麻溜的脱掉了甲胄,甩下了兵器,抱着脑袋,窜进了森林中一个个深深的地洞。 刑天鲤仙魂一扫,这些地洞极其深邃,蜿蜒漫长的地道,联通了地下数千里深处的庞大地窟世界,其中一些地窟,广袤异常,其中最大的几个地窟,其面积几乎和原本法璐仕共和联邦的国土一般大小。 无数绿皮生物聚居其中。 他们还处于极其原始的部落时代,大大小小的部落相互攻伐、厮杀,掠夺子女人口。他们以地下的小型蜥蜴、毒蛇、毒虫等为食,一些超大型的部落,甚至还发展出了最原始的畜牧业,豢养了大量的小型蜥蜴和毒蛇、毒虫。 这些家伙……智商不高,但是性情暴虐,天性残忍。刑天鲤仙魂扫过的一瞬间,在那庞大的地下世界中,他们相互之间正在爆发上万起大大小小的战斗。 族群内战,或者和一些生得稀奇古怪的,什么牛头人、蛇身人之类的异类爆发种族战争。 而星夜一族的仆从军,显然就是由这些地窟世界的族群组成。 数百万用来断后的仆从军,刑天鲤从世界通道走出的时候,大概只有十几万看上去智商最低下,遍体黑毛,披挂重铠,形如黑熊精的家伙,还在口吐白沫、红着眼睛,配合着上千株树人、数百颗母树,艰难的延缓着机械军团的进攻。 其他的仆从军嘛……战死的大概不到百万人,反正刑天鲤仙魂扫过之处,地上的尸体,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遗骸血肉,拼凑起来,战死者大概就这么点。 剩下的,全跑了。 丛林中,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直通地下世界的通道入口,数以百万计的地下异族,正犹如炸窝的马蜂一样,顺着蜿蜒曲折的地道撒腿狂奔。 只是,任凭他们跑得快,大批金属洪流掠过这些地道口,时常有一些重型战车,很随意的往地道口发射一枚形如大蜘蛛的金属战傀。这些体积颇大、身躯沉重、带着一个大肚皮的金属战傀,摇晃着细长的腕足,慢悠悠的行进在地道中。 当那些逃跑的异族仆从军自以为到了安全的地带,停下脚步穿着粗气,想要找点食物和饮水的时候,这些金属蜘蛛突兀闪现,冲到他们队伍当中,‘轰’的一声爆炸开来。 爆炸的威力,不大。 但是爆炸产生了巨量带着可怖辐射的粉尘,这些散发出刺目荧光的粉尘疯狂的向四周扩散开,碰触到的异族仆从军纷纷毙命,粉尘更是顺着蜿蜒的地道,向着更深的地窟世界蔓延。 粉尘所过之处,所有生灵,包括那些生命力顽强的苔藓,也都纷纷凋零。 “好家伙!”刑天鲤摇了摇头。 这些仆从军,他们真是不清楚这些机械军团的做派么? 星夜一族逃跑了,他们就算躲在地下世界,又怎能逃脱机械军团的毁灭? 高空中,十几条长度超过百里的歼星舰冉冉开启了船艏装甲,粗有近百丈的巨型炮口冉冉展现。伴随着漫长的充能,一道道粘稠的红色光束呼啸而出,狠狠撞向了地面。 丛林中,一处处关键节点处,一株株高有百丈,通体碧绿宛如翠玉雕成的巨树骤然亮起强光。大地微微震荡,一条条充斥着木之灵气的地脉疯狂震荡,木气被这些巨树粗暴的抽取,数万颗巨树组成一座巨大的法阵,将这些木气喷涌向了天空。 天空中,赫然出现了一轮巨大的碧绿色太极图。 阴阳双鱼急速旋转,天空落下的十几道足以洞穿大陆的毁灭光束被大阵阻拦。地面剧烈的震荡着,一株株巨树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一些巨树枝叶凋零,树干上不断出现细密的裂痕,甚至有大树的枝桠凭空燃起了大火。 更多的歼星舰加入了高空打击的行列。 一道道红光猛地落下,好似一根根巨怪的手指从天空狠狠的插了下来。 地脉被疯狂抽取,随着不断有歼星舰加入打击,大地宛如水波一样震荡起来,厚厚的土壤随着地震波动,居然发生了诡异的液化状态,好些地方,一些山岭倾塌,湖泊也顺着大地裂开的缝隙,大量湖水涌入地下,不知道淹死了多少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地下异族。 刑天鲤深吸了一口气。 他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不对经——这个世界,五行法则不全,甚至是极度的残缺。虚空中,大地下,木气极度充沛,充沛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但是水气勉强达标,土气还算充沛,火气、金气么,只能说,存在,但是似乎又不存在! ‘轰隆隆’! 沉重的轰鸣声中,数十尊身高十几丈的金属战傀挥动重剑,斩杀了百来头身披重甲的黑毛熊怪的阻拦,冒着大队王室精锐弓手密集的箭雨攻击,硬顶着成群结队的项梁款战傀的冲击,浑身喷着烟火电光,闯到了世界通道前方。 刑天鲤手一挥,通天御灵幡中,数千头被鬼奴夺舍的不死浪荡者就狂奔而出。 这些来自三月世界的不死浪荡者,最弱的都有着堪比天仙圆满境体修的力量。 数千鬼奴一声长啸,双臂荡起无数条残影,重拳轰击处,数十尊金属战傀被打得凌空炸碎,庞大的身躯彻底炸成了最细小的金属微粒,甚至连晶体化然后自爆都根本来不及。 刑天鲤大袖一挥,数十尊金属战傀的破碎微粒悉数被吸纳。 他朝着天空疯狂进攻的歼星舰看了一眼,然后眼角一阵乱跳——长有百里的歼星舰,这杀伤力也就是马马虎虎吧,大概达到了天仙门槛的程度。 可是在这些歼星舰的后方,那些圆溜溜、黑漆漆,通体用金属铸成,直径将近一千里,正面有着一个直径十里大炮口的死星嘛……刑天鲤心中隐隐有了警讯,就他仙魂之力扫过之处,这样的死星就有足足九颗。 每一颗死星的能量熔炉,其能级都直逼金仙层次。 星夜一族,这数万颗巨树组成的防御大阵,最多能防范天仙级的攻击,金仙级的攻击,足以在顷刻间将这座大阵粉碎。 尤其是,星夜还有众多长老、祭司,已经逃去了泰兰星,这座大阵失去了这些氏族高层的居中调度,大阵力量零散不堪,甚至连这些天仙门槛级的歼星舰轰击,都有点承受不起了。 至于说,那座正在编组的巨型星门后方,迫不及待想要穿梭过来的,直径超过百万里的碎星母舰么……刑天鲤大致衡量,其杀伤力,起码达到了太乙境。 星夜一族,最强战力不过天仙水准,值得这些金属疙瘩耗费这么大的力量? 刑天鲤猛地回头,看向了身后的世界通道。 所以,是这个世界通道被发现了啊。 这一回头,刑天鲤的脖颈骤然就僵住了——之前,他的仙魂之力扫过,只是覆盖了方圆十万里的虚空,所见有限。而这一回头,他却猛地看到了那位言语无法描述的存在。 那般巨大的一株母树啊。 就这样矗立在极遥远的天际,刑天鲤也无法形容祂和自己之间究竟隔了多远的距离,但是他这一回头,就自然而然的‘看到了’祂,也‘感知到’了祂的巨大和伟大。 甚至,刑天鲤也明白了,这位无法揣测的至高存在,祂为什么对黄金、白银、水晶、宝石有如此巨大的诉求,甚至不惜用先天灵物,换取那些普通的阿堵物——要知道,电视成精,这可是寻常天仙都能做到的事情,黄金对仙道修行者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那直径超过百万光年的巨型宝镜。 那宝镜中,一枚枚硕大无朋,如龙如凤,充斥着至高道韵的无上神纹。 这般巨大的宝镜,汗,要耗费多少阿堵物才行? 刑天鲤感受了一下虚空中的道韵。 好吧,在这颗星球上,空气中、大地中,还有着一点点水气、土气、火气、金气的存在,但是在这颗星球的外面,在那茫茫虚空中,只有纯粹无比的木气存在! 那位存在如斯庞大的身躯,就是完全由最纯粹、最精纯的先天木气组成! 呃,这位存在,若是修行木系法术,其天赋定然是冠绝天下,怕是圣人都难以和祂相提并论——但是要说其它的法术神通嘛,刑天鲤甚至怀疑,这位大爷,祂能学会最普通的‘点石成金’法么? 估计,是学不会的。 先天禀赋,锁死了祂后天的可能。 而祂正在祭炼的这件宝镜,却偏偏要用黄金、白银等材料铸成。 刑天鲤吧嗒了一下嘴,哪位老先生给这位大爷传授的这件至宝祭炼之法?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家么? ‘轰’! 更多的歼星舰加入了打击行列,更有一颗死星主炮发动了进攻。 绵延十几万里的密林上方,巨大的木气组成的太极图印,在死星主炮的轰击下,被悍然洞穿了一个直径数十里的大窟窿。主炮光束落在地上,大地一圈圈的炸开,火光朝着四面八方汹涌扩散,大片丛林好似浇了火油的干柴,‘哗’的一下就燃烧起来。 数百株百丈巨树,从树冠到树根,‘哗啦啦’齐齐爆碎。 大阵的木气流动轨道受到剧烈干扰,地下的地脉被反噬,一条条地脉剧烈震荡,方圆万里的丛林发生了可怖的地震,大地犹如水波,掀起了高有百丈的浪头,漫天都是巨石翻滚,无数土浪冲天,其中更有大量巨树腾空迸溅,其场景犹如世界末日。 对这颗星球而言,这的确是世界末日。 更多的小型战机从死星主炮轰出的大阵缺口,闯入了密林深处。地面上,潮水一样的金属洪流奔涌,从四面八方,撕开了一株株残破不堪的树人组成的零散防线,涌向了世界通道的方向。 数千名鬼奴围成了一圈,在几尊鬼将的指挥下,他们组成了一座玄襄军阵,其形如巨盾,道道黑红色的气流腾空,将整个世界通道护在了正中。 更多巨大的金属战傀撒开脚步,亡命的朝着这边冲来。 它们丝毫不顾损失,在冲锋的过程中,它们的身躯就开始急速的晶体化。它们在距离玄襄军阵还有数里的地方,就通体化为猩红色的不稳定晶体,随后猛地爆炸开来。 一百头……一千头……一万头…… 数量可怖的金属战傀轰然自爆,更有大量的歼星舰主炮不断撕开巨树阵法的防御,一道道猩红的粘稠光束从天而降,疯狂撕扯军阵放出的黑红色气流。 刑天鲤镇定自若的看着机械军团的狂轰滥炸,数千天仙圆满境的体修组成军阵,这等攻击想要破碎这座大阵,根本不可能。 攻击能级没能提升到金仙圆满境,你天仙级的进攻数量再多,再狂暴,也根本无法威胁这座军阵——就好像,一块豆腐无法砸破一块厚达十丈的特种合金装甲,那么你用一亿块豆腐去砸这块装甲板,就能将其破坏么? 不可能的事情嘛。 子至步伐隆隆,从世界通道中走出,来到了刑天鲤身边。他好奇的朝着四周眺望着,然后猛地抬头,看到虚空中那无数汇聚过来的机械巨物,不由得也眉头一挑:“乖乖,这些玩意儿……战力如何且不说,吓人,是真吓人!” 刑天鲤点点头:“不仅是吓人,还真会死人……这些金属造物,它们完全悍不畏死,而且,它们的数量无穷无尽,想要对付它们,很难。” 刑天鲤想起了在泰兰星的玛利亚等人,也是一阵的头疼。 以他现在的实力,横扫玛利亚麾下的机械军团,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可是,如果玛利亚豁出去玩‘同归于尽’的话,她也有足够的实力,对泰兰星的生态环境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就不是刑天鲤希望看到的了。 所以,头疼。 很难对付啊! 更多的金属战傀疯狂冲杀而来,自爆,疯狂的自爆。 更多的高速穿梭机,以千倍音速的可怖速度,从高空笔直的俯冲下来,将自身化为一支支巨大的箭矢,狠狠的扎在玄襄军阵上。 更有无数的小型战机,也是丝毫不顾损耗,密密麻麻,宛如暴雨一样疯狂冲撞下来。 玄襄军阵岿然不动,任凭机械军团如何冲击,甚至是面对歼星舰的直接轰击,数千天仙圆满组成的军阵,根本没有被撼动一丝半点。 刑天鲤冉冉腾空,笑道:“我去找那些大家伙玩玩。” 刑天鲤见猎心喜。 这些大家伙,歼星舰、死星,可都是极好的样本、模板,只要捕获一条,以后他就能在自己建造的那座金字塔中,不断的复刻出来。 尤其是,这些大家伙,使用的材料都颇为高端,而且体积如此巨大,拿来充当修炼资粮,也是极好的事情,起码不用祸害泰兰星的那些山峰山脉了嘛。 刑天鲤腾空,子至也兴致勃勃的扛着大铜钺直冲高空。 “那就,比比看,谁解决的大家伙多……多……靠!”子至游目四顾,他也骤然看到了那弥天极地,统治了整个星团体系的世界母树。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那株不可思议的巨物,浑身酥麻,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斯巨物啊。 如此伟大的存在庇护,星夜她们脑壳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舍弃祖地,逃去他乡?子至喃喃道:“这群女人,脑壳坏掉的,老子要是有这么强的一座靠山,嘿……还不交横跋扈,肆意妄为啊?” 话音未落,‘呛琅’一声巨响,刑天鲤布下的玄襄军阵,被生生破开。 一架高速穿梭机狠狠撞击在玄襄军阵上撞得粉碎,从那粉碎的穿梭机中,一名高只有八尺,外形和生人一般无二,甚至皮肤都是血肉凝成的黑衣人手持一柄直刀飞掠而出。 他只是一刀,就斩碎了玄襄军阵,挥手间,一柄长有八尺,充斥着可怕气息,散发出恐怖强光的晶石权杖,就被他丢进了世界通道。 “玛利亚,请接收主宰的恩赐!” “摧毁泰兰世界……覆灭那个世界的所有生灵!” 刑天鲤、子至的反应速度极快,他们猛地朝着那根飞掠的权杖冲了过去,但是那黑衣人直刀一晃,一抹凌厉的刀光激闪,硬生生将刑天鲤和子至逼得停下了脚步。 ‘呛’! 子至大铜钺和直刀狠狠撞击,子至身体微晃,而那黑衣人,居然也只是倒退了十几步! “你们,来不及了。” 黑衣人露出了冷厉的笑容:“玛利亚的权限已经提升,主宰的力量已经送去……你们的世界,终将毁灭。来,让我亲自领教一下,所谓的‘巫’的力量!” 第一百六十八章 直面主宰(上) 强。 超乎想象的强。 刑天鲤无法理解,区区一具用金属铸成的傀儡,为何能拥有堪比太乙级大巫的力量、速度、反应……一切的一切,这具八尺黑衣金属战傀,仅仅比子至弱了一丝丝而已。 灵台紫府上,紫气升腾,金光四射,太乙仙魂中,青铜古剑留下的浩如烟海典籍内,大篇关于‘黄巾力士’等道门护法神兵的祭炼之法,如流水一样涌了出来。 刑天鲤眨巴眨巴眼睛。 好吧,他能理解‘黄巾力士’,甚至是旁门炼尸之术,依靠道法、灵材,炼制出飞天遁地、实力惊人的各种护法、神兵、战傀、僵尸等等…… 但是这种纯机械的路子,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他们用的什么大道符文? 他们用的什么能量熔炉? 他们用的何等身体材料? 科技?机械?高精锻造?这些玩意儿,真能做到这一点么?前世作为一个文科生,这辈子作为一个‘非唯物主义’的修炼者,刑天鲤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只觉得,真是神奇啊! 黑衣人手中横刀一振,眸子里血光涌动,体内发出了极冷淡的电子音:“来不及了,主宰的伟力权杖,已经送入了你们的世界……玛利亚,已经被提升了权柄,她将会迅速进化为一尊合格的主脑……你们的世界,将被摧毁。” 微微顿了顿,黑衣人‘嘎嘎’笑了两声:“可恶的巫,可恶的仙,可恶的佛……在过去的三万七千两百七十二个标准时间单位,你们在九千八百四十二个世界战场,给我们三十三个一级主脑制造了巨大的麻烦。” “你们,都应该被毁灭。” “你们的骨,你们的肉,你们的皮,你们的灵魂,你们那神奇的脑子,都应该成为我族新主脑的材料。”黑衣人如是说。 刑天鲤和子至没有啰嗦,联手朝着黑衣人攻了上去。 子至手中大铜钺,荡起一道道迟迟不肯消散的寒光,弹指间就是数万次劈砍,精准绝伦的劈在了那黑衣人手中的横刀上。黑衣人手中横刀也不知道是何等材质铸成,硬生生抵挡住了数万次的猛劈后,这才被子至一击劈得断裂开来。 数万次的猛烈劈砍,黑衣人通体爆开了血色的电光,丝丝电光喷出数十丈远,他身躯内,更是传来宛如一百座巨型火山同时喷发的恐怖巨响,双眸血光射出足足有数尺长短。 显然,他已经不惜折损根本,超负荷燃烧了自己的一切。 他和子至的第一次交锋,被子至一击劈得倒退十几步,但是子至这一轮猛攻,数万次的劈砍,这黑衣人却是稳稳矗立原地,哪怕脚下大地已经被震得犹如水波一样翻滚,陆块裂开了百里长短的裂谷,他的身形依旧丝毫不退。 但是子至毕竟在实力上强出了他一截,数万次的正面轰击,黑衣人的双臂已经爆出了无数细碎的火光,身上衣衫灰飞烟灭,身躯上血肉质地的皮肤寸寸碎裂,露出了皮肤下半金属化、半透明晶体化的奇异身躯。 就在黑衣人手中横刀断裂的那一瞬间,刑天鲤化为一道金光,绕到了黑衣人的身后,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紫绶道衣大袖一振,一股可怖的吸力涌出,就要将他吸入袖口,塞进通天鼎中进行剖析。 黑衣人嘶声长啸,身上电光越发璀璨夺目,细细的电芒窜出数里远近,他的手臂、双腿齐齐爆碎,一股巨力从他身躯内爆发开来,刑天鲤左手五指一阵酸麻,指头震荡,生生被震得脱离了黑衣人的脖颈。 “不错啊!”刑天鲤大笑。 灵台紫府上,太乙仙魂身后,宛如明月一样悬浮的道果光轮中,一轮轮明光亮起,刑天鲤斗战神通施展开来,九口通天鼎内龙凤金光急速燃烧,巫力汹涌,精血澎湃,斗战神通加持在强横的肉身上,刑天鲤的肉身力量骤然暴涨千倍。 无比恐怖的精血气息爆发,其气息如海啸汹涌,吓得子至都浑身肌肉一哆嗦,下一丝的向后飞退,好似猴子一样连蹦带跳的窜出了数十里远。 太吓人了。 太吓人了。 同样是大巫,同样掌握了激发血脉、燃烧精血、用巫力催动斗战神通,增幅肉身力量的斗战秘术——每一尊大巫,都是绝顶的斗战高手,这等秘术乃是血脉中铭刻的本能! 但是大巫们过于依赖自身肉体的强横,寻常大巫,诸如子至这般的太乙境存在,他们单凭肉身力量,就足以抗衡道家太乙仙人、佛门的金身菩萨,他们强大的肉体防御力,更是足以硬碰硬的和太乙仙剑、菩萨神通对撞而丝毫无损。 以子至为例,他就算掌握了斗战秘法,他全力燃烧精血、燃烧巫力,在短时间内,他能够让自己爆发出的力量增幅十倍以上……在极端拼命的情况下,在极短的一瞬间,如果不惜燃烧根本,损耗本源血脉的话,这等增幅可以达到五百倍! 一尊太乙境的大巫,在极短一瞬间内,爆发出自身肉体五百倍的力量! 这等拼命搏命的秘法,真的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个弹指的一瞬间,也足以拉着眼前的任何强敌同归于尽! 可是刑天鲤呢? 他正经的施展斗战神通,他的肉身力量被增强了一千倍! 整整一千倍! 本来在子至的感知中,刑天鲤很强,对他也造成了很大的压迫力……但是,仅仅是压迫力而已……可是刑天鲤斗战神通一出,就不是压迫力了,而是一种灭顶之灾的致命威胁铺天盖地的从刑天鲤身上涌出。 会死! 真的会死。 被这个状态下的刑天鲤随手一指头戳在身上,子至毫不怀疑,自己的身体都会被戳爆开,彻底炸成最细小的血肉微粒! “刑天小子,事不至此。你真拼命啊!”子至窜出数十里外,惊魂未定的他浑身大汗淋漓,扯着嗓子嘶声尖叫道:“真的不至于!” 短短十几个字,子至说完这番话,这才发现事情不对! 换成正经的、正常的、纯粹的、纯种的大巫,这十几个字说完,他们燃烧本源血脉的拼命秘法,已经将可以燃烧的东西彻底烧得精光了。 无论多庞大的气息,此刻都要从极盛急速衰败下来。 一些根基不强的巫,甚至会急速衰老,变成风烛残年的老人,腰也弯了,头发也白了,浑身肌肉燃烧殆尽,皮肤都变成赘皮耷拉下来,那模样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但是刑天鲤呢? 依旧是精神抖擞,依旧是神气活现。 他一把抓住了黑衣人的脖颈,一声轻喝,‘咔嚓’一声,黑衣人的颈椎骨被捏碎,右手通天妙竹带起一抹寒光,从后脑勺刺进了黑衣人的大脑,直接泯灭了他颅骨中电子脑内闪烁的灵光。 大袖一挥,黑衣人的身躯被卷入袖口,塞进了通天鼎中以‘斡旋造化’神通开始剖析。 通天妙竹发出一声高亢震鸣,刑天鲤手一抖,十几亿条剑芒腾空,每一抹剑芒都带着本体千倍的巨力加持,宛如漫天绚烂的烟花,朝着四面八方迸溅开去。 从通天妙竹上喷射的剑芒,起初只有柳叶大小,极亮,极纯,锋芒四射,寒气冲天。 剑芒冲出十里远近,一道道剑芒体积就急速膨胀到了百丈长短,拇指宽,依旧是薄如蝉翼,森森寒光更是光耀万里。一时间,整个星球的天空,都被刑天鲤放出的剑光照亮。 无数战机,无数穿梭机,无数大小战舰,无数战车、战傀,包括空中的歼星舰和死星,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剑芒洪流冲刷天地,无数剑光密密麻麻的攒射而来,将一切都撕成了碎片。 漫天都是大大小小的机械造物爆炸的火光。 唯有那些体积巨大的死星,体内巨大的熔炉爆发出狂暴的能量,一道道黑红色的能量护盾从死星内部喷出,在死星表面交织成了厚达十里的护盾。 一道道剑光狠狠斩落。 道道剑光撕扯能量护盾,发出尖锐刺耳的撕裂声,黑红色的光盾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十里厚的护盾也不过是勉强挡住了剑光洪流万分之一个瞬间,剑芒就穿透了护盾,斩在了死星本体上。 一颗又一颗死星在空中爆开,火光、高温、辐射席卷方圆百万里之地。 虚空中,剑光洪流骤然向内塌陷,一道道剑光急速的拼凑在一起,千万剑光变百万,百万剑光变十万,十万剑光再次塌缩……最终,虚空中,只剩下了数十道长达百里的可怖剑虹,撕裂虚空,狠狠斩向了那一千零八座正在勾连的小型星门。 小型星门拼凑的超巨型星门几乎就要成形,正中幽蓝色的光幕闪烁,那颗直径百万里,正中生了一张圆形大嘴的巨物,已经碰触到了光幕,正要从遥远的星空传送到此处。 见到那数十条辉煌灿烂不可一世的剑芒,一声极其肮脏的咒骂声从那巨物体内传出,巨大的声浪震动虚空,冲击得刑天鲤所在的这颗星球的大气层剧烈震荡,直接掀起了十八级的飓风。 一千零八十颗小型星门呼啸自爆,闪烁的光幕‘啪’的一下炸开,光幕后方,俺巨物的虚影也骤然消失。刑天鲤挥出的剑虹穿过了小型星门不断爆炸发出的火光,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飞掠,斩碎了后方数百条巨大的金属舰船,飞去了茫茫不可测的虚空深处。 “我……干!”子至目瞪口呆看着刑天鲤挥出的那漫天剑潮。 这等攻击……子至看得是目眩神迷,被吓得双股战栗,后背大片冷汗不断冒了出来——这一剑若是冲着他去的,子至自我感觉,他也就只需要这么一剑,就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了。 “小子,我大商可有绝世的美人……我大商,八百诸侯,每一诸侯家中,挑选一身份最贵的族女,婚配于你……你舍了大夏,入我大商如何?”子至实在是无法忘却刑天鲤这一剑的华美,他彻底沉醉了,直接开出了极荒唐的条件。 刑天鲤干咳了一声,不做声。 四面八方,虚空中,点点火光不断出现。那是更多的机械舰船,正通过各色各样匪夷所思的方向,从极远的虚空赶到了这一颗星辰的外空。 就听低沉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数万条长有十几里的普通金属舰船,在抵达这颗星球的外空后,一条条金属舰船急速冒出高温,迅速融成了金属汁液,随后大团大团的金属汁液翻滚着汇聚在一起。 不可思议的伟力降临,伴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声,一颗硕大无朋的金属头颅在距离这颗星球不到十万里的地方巍然成型。 圆头、尖脸、高挺的鹰钩鼻、薄薄的嘴唇、细细的眼睛,这颗金属头颅的长相,就和一只冷酷无情的食腐秃鹫无异。祂那硕大的眼睛缓缓开启,直径超过万里的猩红色眼眸中,一道道惨绿色的数据洪流宛如瀑布一样自上而下飞速坠落。 “有趣,巫?施展道门剑道的,巫?” “不应该啊……你们巫,都是一群没脑子的莽货,你们最擅长的进攻方式,是用纯粹的肉体蛮力,挥动沉重的巨型兵器,将我们的战士用纯粹的物理暴力轰成粉碎。” “当然,你们巫当中,有精通咒术、蛊虫、巫毒的各色大巫。” “但是,在漫长的战争历史中,你们发现,你们擅长的咒术、蛊虫、巫毒,除了极少数最顶级的类别,其他的对我族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所以,你们最终走上了纯粹的物理暴力战士的道路。” “所以,一个施展道家剑道的巫,真是稀有罕见品种。” 这颗硕大的金属头颅,双眸喷射出两缕极细的绿光,很不客气的凝视在了刑天鲤身上,他喃喃道:“你的身躯,很强大,太乙境的大巫骨骼,经过一定次数的机械转生进化后,你的骨骼,可以成为一具主脑主躯干的核心构成。” “而你的脑子,你的灵魂……啊,真好奇,你凝结的是巫魂还是仙魂?” “如果是巫魂,简单、粗暴、充满纯粹的战斗直觉,你的巫魂,只能拿来制作成毁灭主炮的系统智能。” “如果是仙魂,那就太好了。一条能够掌握如此玄妙道门剑道的仙魂,有潜力成长为一尊新主脑的核心智能……当然,太乙境,还是太弱了一些,可是成长潜力足够,这就很好。” 金属头颅的面颊上,保持液态的金属汁液翻滚着,在他面颊上形成了一波波高有数里的金属浪头,让他显露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 他狂笑道:“你会是我这次紧急攻势最有价值的战利品……我的军团,应该扩容了,一尊新的主脑,可以让我的军团综合战力提升三个点……这就很好。” 刑天鲤和子至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他们判断错了这些金属疙瘩的实力。 之前他们在泰兰星,看到星夜的族人,最强大的长老、祭司们,也不过是天仙级的战力,族中最精华的战力,不过是一小撮儿地仙,族人普遍都是寻常炼气士的实力…… 就这样的综合实力,她们能够在机械军团的猛攻下,坚持这么多年时间,刑天鲤以为,他们面临的机械军团,最强战力,大概不过是一个刚刚踏入金仙门槛的战傀? 真是活见鬼了。 刚刚那太乙战力的黑衣战傀,就让刑天鲤和子至觉得事情不对。 现在,这颗由十几万条金属战舰拼凑而成,被莫名力量凭空铸造的巨大金属头颅,祂的气息,分明远远超过了太乙境。 在这颗金属头颅的威压下,他们身后的世界通道,已经凝固。 不仅如此,这颗金属头颅的力量,正犹如潮水一样,顺着已经凝固的世界通道,向泰兰星所在的空间,输送着某些奇异的信息…… 这些信息,对于玛利亚,定然是极其有用的。 但是对于泰兰星的子民,对于古三家的族人而言,这些信息,搞不好就是勾魂的毒药。 “你是一只奇异的,有着极大研究价值的巫。”金属头颅凝视着刑天鲤,不紧不慢的嘟囔着:“至于说这个浑身都是卑贱的、低效的、没有存在价值的碳基肌肉的蠢货么……他可以改造成一尊强大的战将……他的价值,仅此而已。” “他没资格耗费我的资源,将他改造成主脑。” “他看上去憨头憨脑的,一点都不聪明……而主脑,一定是聪明、睿智、充满智慧的。”金属头颅‘咔咔咔’的笑着,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子至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堂堂商太宗,历史上浪子回头、洗心革面的典范人物,也堪称一代明君的存在……他,居然被人评价说,‘憨头憨脑’? 混蛋! 你这颗金属疙瘩,哪里来的脸,评价一尊帝皇的智慧啊! 子至厉声喝骂,手中大铜钺一挥,一道千丈寒光直射高空,近乎瞬移一般,劈在了金属脑袋的面皮上。 一声巨响,金属脑袋的面皮被撕开了一条长有千里、深达百里的巨大裂痕。 无数金属汁液向内一涌,裂痕就被修复,金属脑袋浑然无事的放声大笑:“反抗?无谓的挣扎……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你们的命运,已经注定!” 第一百六十八章 直面主宰(下) 可怖的气息涌动。 虚空,法则异变。 刑天鲤熟悉的天地大道、法则韵律,在这一瞬间,尽被一层层绵绵密密,频率高到让人绝望的奇异波动震成了粉碎。 大道,赫然变成了巨磨中的豆子,被轻松的碾碎,随后在不可测伟力的作用下,好似在豆浆中滴入了卤水,让液态的豆浆,蜕变成了古体的豆腐。 大道,变了。 可怕的巨变。 在扭曲异变的大道覆盖下,刑天鲤和子至只觉心口一阵滞闷,浑身每个细胞都传来了让人绝望的窒息感——他们无法呼吸,血液无法流动,心脏更是无法跳动…… 作为血肉生灵,他们存在的最基本的生存模式,被篡改了。 血肉之躯,血肉之躯的存活模式,不应该在扭曲异变的大道范围内存在——刑天鲤更是察觉到,他的身躯,从骨髓开始,正在发生古怪的变异。 金属化。 有细小的金属结晶从刑天鲤的骨髓深处生出,随着他的精血涌动,迅速流遍全身。他的整个身躯,正在金属化。而他的经络,他的神经,他的血管,则是朝着某种柔性的晶体转变。 不得不承认,这种畸变的经络、血管和神经,其功能,被血肉之躯要强悍许多。 比如说,刑天鲤本身的神经,其生理信号在神经中的传送速度,是一的话……他的神经晶体化畸变尚未完成,他的生理信号在神经中的传输速度,就已经变成了十! 而他的骨髓,他的血液,他的肌肉,他的筋腱、骨骼,随着那些细小的金属微粒不断滋生,刑天鲤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肉体力量,在原本的基础上,发生了巨大的提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肉体力量,就在原本就已经夸张离谱的程度上,飙涨了三倍! 而这种巨大提升的前提,是刑天鲤的肉身中,异变的金属微粒,总体积只占了他肉身的千分之一还不到。 刑天鲤骇然看着那巨大的金属脑袋。 子至也是如此这般,一脸的扭曲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毫无疑问,大道法则的异变,就直接来自于这个境界凌驾于太乙之上的恐怖存在——他居然,直接粉碎了大道,然后以大道碎片为原材料,对大道法则进行了可怕的二次加工。 这一方世界,已经不适合血肉生灵生存。 唯有那些机械战傀,那些战车、战机、战舰,能够在这样的大道笼罩下,越发强横,更加快速的进化,进化到不可思议的层次。 这是,合乎常理的。 刑天鲤缓缓点头——这是合乎情理的。 金属生命,他们的反应速度,他们的神经信号,他们的肉体强度,他们的纯粹力量,当然要远远超过血肉之躯。刑天鲤若是任凭这种可怕的畸变完成,以他太乙境的基础,他的肉体力量提升千倍,甚至是万倍,也是完全可能的。 所以,这种机械文明,他们的境界,不能纯粹的按照道家修士熟悉的境界划分。 如果刑天鲤任凭血肉之躯蜕变成机械之躯,他的肉体力量飙升万倍,他几乎都敢站在大罗境存在面前小小的嚣张一把。但是他真正的道行境界,不还是一个太乙么? 所以,这种机械生命,他们实际上,可以跨越境界作战? 合乎情理。 就好像他们制造出来的亿吨级的聚变弹,不爆发的时候,就是一颗金属疙瘩,哪怕是最普通的凡人工匠,都能‘循规蹈矩’将其制造出来。 那些凡人工匠,有个屁的道行境界啊? 但是亿吨级的聚变弹,不要说散仙、人仙、地仙,就算是正经的天仙,猛不丁的挨上一颗,要么魂飞魄散,最好的结果也是仙体崩溃,不得不想方设法重铸肉身,甚至是夺舍、转生罢? 机械文明的可怕,刑天鲤终于管中窥豹,见识到了这么一丝半点。 一声大喝,刑天鲤体内盘古精血涌动,命穴中,代表了三百六十条本源大道的青铜鼎齐齐喷出青绿色神光。他自身的道韵,开始一遍一遍的洗荡肉身,将体内不断自身的金属微粒悉数摧毁,化为奇异的道韵,被一口口青铜鼎吞噬、吸收。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将肉身转化为机械生命,刑天鲤是绝对不愿意的。 但是借助机械生命体的强横,对自身的道行进行补全,进行升级,在自己的修炼大道上,垒上一块块崭新的厚重基石,这是任何一个有追求的正统修炼者都绝对不会拒绝的事情。 这颗金属脑袋,将它们最精深、最玄奥的一部分大道精义,直接打入了刑天鲤体内。 这等送上门来的好处,正好被《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克制……无数金属微粒别融解,无数大道碎片被剖析,刑天鲤通体放出混沌巫光,一道道混沌云气的大蟒、蛟龙,或者缠绕在他的四肢上,或者挂在他的耳垂上,或者缠绕在他的腰间,更有两条蛟龙被他踏在脚底,不断扭动蜿蜒,发出高亢的嘶吼声。 刑天鲤仙魂中,青铜古剑留下的典籍内,大片神纹蠕动着游出。 于是,一篇篇新奇玄妙、别开天地的大道宝典,就犹如流水一样,一点点融入刑天鲤的仙魂——刑天鲤恍然,原来,青铜古剑的原主人,他们在漫漫虚空中,和这些金属生命,已经有了接触,更爆发了惨烈的冲突。 而某位圣人,也施展大神通,生擒活捉了好些金属生命体中的顶尖大能,将其一点点磨碎了,剖析了其存在的根本大道,对其生命形态、肉身组成,进行了全面的研究。 无比繁复的神纹涌入仙魂,晦涩难懂、宛如天书的大道奥义,一点点烙印在了刑天鲤的仙魂深处,随着他仙魂之力不断的涌荡,被他艰难的剖析,极艰辛的理解,异常艰苦的融合贯通。 一个极清朗、苍古,好似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心坎,乍闻好似高高在上,颇有太上忘情之疏离感,细细听来却又温和宽厚,好似亲生父母一般温润祥和的声音,悠悠哉在刑天鲤仙魂中缓缓响起。 “盘古开天,而有巫民遗世。” “量此等五金之妖,当有起源之盘古。” “天地之理,万法同源,万法归一……彼之盘古,吾之盘古,尽是盘古……即为盘古,有何不同?无他,道之一体两面,吾等微末蜉蝣,不能窥其全貌尔。” “既如此,以肉身化天地,以天地为熔炉,汇聚万千盘古之精要,融为一炉,锻为一体……盘古为体,为用,为神通,为妙法……吾等元神,为天地之间一炷香尔,是根本,是道标,是香火,是传承。” “熔炉形态,千变万化,穷尽天道衍变之妙。” “唯我天地之间一炷香,恒古长明,本质不朽,任熔炉为木石、为金铁、为宝玉、为珍珠,‘用之’、‘驱之’、‘驭之’、‘使之’……但我苗裔,香火不断,则根本不亡尔。” 刑天鲤灵台紫府上,一道狂雷闪过。 他的心灵,突然澄净透明。 他的太乙仙魂,于灵台紫府上冉冉站起身来,向着四面八方,行三跪九叩跪拜大礼:“后辈弟子,叩谢圣人恩德,传此无上大道。” 《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刑天鲤终于明白了祂真正的根脚来历。 这是圣人,都还在探索的无上道妙啊。 圣人,何为圣人? 如此圣人,居然都称自己,不过是‘微末蜉蝣’,无法尽窥大道玄妙。刑天鲤浑身冷汗沉沉,一颗道心被这等惊惧、谨慎,打磨得越发光洁无尘,越发晶莹澄净,越发敏锐灵动,越发纤巧机变。 他静静的站在空中,任凭四面八方一道道畸变的机械大道涌入体内,疯狂的想要篡改他的肉身存在的根本——甚至,一波波奇异的大道波动,不断轰向他的灵台紫府,想要将他的太乙仙魂,都篡改成那些机械生命体同类型的‘电子灵魂’。 三百六十九尊大鼎齐齐震荡,巫光冲天,巫炎盘旋。 太乙仙魂中,圣人妙音冉冉不绝,无数大道奥义如天花乱坠,一点点掰碎了、消融了,直接融入了刑天鲤的太乙仙魂。 外界涌入的机械大道,再也无法对刑天鲤的肉身和仙魂造成本质上的威胁。 他的精血,越发沉重、精粹。 他的肉身,越发坚硬、强横。 他的仙魂,越发灵动、活泼。 他双眸喷涌着瓦蓝色神光,直勾勾的盯着那颗硕大的金属头颅,心头满是欢喜、感激——好人啊,好人,你送来了这么多的新奇大道,足以让刑天鲤的道行提升一大截,几乎能够让他的道行积累直接翻倍。 当然,‘区区太乙’罢了,就算道行翻倍,也不算多大的成就。 真正的造化,是某位圣人,不知道用何等手段,直接跨越了维度,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跨越了因果,向刑天鲤亲自传道——甚至,可以说,这是醍醐灌顶一般,直接将自己对于某些至高大道的领悟,灌输给了刑天鲤。 冥冥中。 刑天鲤眼前一片恢弘玄光亮起。 无边光亮中,一条身披大红道袍,身边有四色剑芒环绕,孤傲高崖的身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刑天鲤莫名的一阵心悸,浑身骤然生寒。 那玄光环绕的身影,四面八方,簇拥着无穷的混沌,无量的黑暗,无法估测的奇异幽光……每一道都充斥着让人绝望的大恐怖,每一道,都蕴藏了无法估量的大凶险。 甚至,有几色光芒,刑天鲤只是望着它们,就好似直面世界的终焉,直面一切的终结——那几道光芒,它们存在的方式,就是‘劫’。 它们是一切的劫数。 生灵。 族群。 文明。 星辰。 宇宙。 大道。 甚至,它们存在的本身,乃至‘存在’这个概念……它们,就是以上一切的‘劫’。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看向了站在身边的子至——呃,刑天鲤愣了一下,他有圣人传道,甚至可以说,他直接得到了圣人的庇护,所以,那金属脑袋破碎大道,畸变法则,不仅没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反而给了他莫大的造化。 可是子至就狼狈了。 他的皮,都变成了一层亮晶晶的暗金色铁皮,铁皮下,无数冷厉的黑灰色极细线条层层叠叠的涌出,在他皮肤下勾勒出了大大小小的长方形、正方形、各种看上去颇为和谐悦目的棱形,乍一看去,就和刑天鲤前世不怎么熟悉的芯片一般模样。 甚至,子至的两颗眼眸,也带上了一丝机械的猩红电子光,眸子里,甚至有一缕一缕极细的绿色信息流,极其缓慢的,一点点的滑落。 刑天鲤深吸一口气,一手按在了子至的肩膀上。 掌心命穴,青铜小鼎震荡,子至体内肆虐的机械大道,宛如流水一样被刑天鲤以《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吸收。子至发出一声急促的喘息声,他疯狂的喘了两口气,身上的异变特征急速散去,毛孔中,大片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这厮,我们不是对手。”子至回头看了看那被冻结的世界通道,嘶声道:“完球了,老子这破癖性,怎么就不好生改一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老子没事跟着你小子跑过来做什么?” 子至是真的有点惊惶了。 这颗金属脑袋,真的太强,强到他们无法抗拒的地步。 粉碎大道,扭曲法则,这等事情……子至在今日之前,不要说亲眼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如此可怖的无上伟力,是他一个甚至毒懒得参悟大道,习惯了用肉体暴力,挥动着大铜钺砍人的纯粹大巫能对抗的? 金属脑袋在狂笑:“有点意思,你的身体内,似乎有某种极其高妙的宝贝,抵消了我的力量……嗯,你们这些修炼者,就是这样让人讨厌,一些实力低微的蝼蚁,什么散仙、地仙,依靠着某位师长、祖辈赐下的至宝,甚至能闹得我都极其狼狈。” “啊,让我想想。大概在八千个标准计时前,两个自称紫霄宫真传的小家伙,甚至连仙道都没踏入,只是练神返虚的小家伙,依靠一件昊天镜,居然破碎了……***……” 金属脑袋发出了尖锐的电子音,那是一个超过一千五百个音节的长编号。 一千五百多个音节,在一弹指间完成,金属脑袋露出了笑容:“那家伙,资历极老,麾下军团的实力,是我们这一批次主脑的万倍以上……嘿,他居然被那么渺小的两个老家伙,摧毁了他三大本体之一的‘幽窟’号。” “算力损失三分之一,战力损失三分之一,对麾下军团的掌控力损失超过三分之一……哈,哈,哈。”金属脑袋极其欢畅的笑着:“真是有趣,不是么?” “咳咳,说正经的。你们这些修炼者,就是喜欢仗着一两件至宝,挑衅我们这些你们根本无法抗拒的伟大存在。”金属脑袋叹了一口气:“现在,你们的退路已经被我断绝,周边三万光年的虚空,都被我扭曲、掌控,你们无路可逃。” “你可以在短时间内,对抗我的恩赐……但是,你能坚持多久呢?” 金属脑袋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来吧,放弃抵抗,加入我的军团……我可以,给你一个极高的序列,啧啧,你的身体,真是完美啊,一定能成为我攻城拔寨的先锋大将。” “哦嚯嚯嚯,甚至,你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间谍型的统领?” “血肉生物的繁衍,是最无聊,最没有价值的事情……但是你的体格,你的容貌,你的气质,一定可以迷倒无数异性……将你送入她们的部族,让你从中破坏她们的防线,挑起她们的内乱,真的是太有趣了。” 金属脑袋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看你们的五官特征,你们是九州血裔罢?我们全面剖析过你们的《孙子兵法》……是不是,很有趣?” 刑天鲤和子至一阵牙疼。 啥鬼东西? 这些金属生命,它们还剖析过《孙子兵法》? “可不止是《孙子兵法》,还有很多……没价值,但是有趣的东西……”金属脑袋‘嘎嘎’狂笑,比如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没价值的废话,但是很优美……没价值,月亮?不过是一颗颗的卫星罢了,而卫星,是我们弹指间就能摧毁的渺小。” “放弃抵抗吧,接受我的恩赐,成为我的部属。”金属脑袋收起了笑容:“我在你们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这种低效率的行为,没有意义,没有价值……你们,不可能反抗我们,因为我们,对你们的理解,比你们所想象的,更深!” 刑天鲤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所以,读过《孙子兵法》的铁疙瘩,你猜,我要怎么样,从你的手上逃脱呢?” 金属脑袋巨大的眼眸中,无数信息洪流一闪而过,他轻轻摇头:“不可能,通过我的计算,你们逃跑的概率,无限趋于零……除非,某位存在亲自出手救援你们,但是,按照我对祂的理解,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刑天鲤微笑,然后,一挥手。 他下方,长宽一千里,厚达一百里的一块四四方方的岩层‘轰’的一声,被直接拔起。刑天鲤一声长啸,大袖挥动,‘斡旋造化’神通施展开来,体内巫力急速燃烧,漫天金光闪烁,这块厚重的岩层,弹指间变成了一块金灿灿的纯金大板砖。 “尊敬的长者,您,应该出手了吧?我们的价值,你看到了!” 金砖成型的一瞬间,金属脑袋上,突然流露出一丝极度惊恐的绝望,偌大的,十几万里大小的脑袋,‘噗’的一声,直接湮灭。 刑天鲤和子至身边一阵光影变幻。 瞬息之后,他们来到了一片明丽的天地中,四面八方,别无一物,唯有一株弥天极地的巨树巍然矗立。 第一百六十九章 规矩我懂(上) 以刑天鲤前世,一个成绩不算贼好的文科生的文学底蕴,他无法形容眼前这株世界母树的恢弘和伟大。 整个天,整个地,整个宇宙,刑天鲤所能见到,所能感知,倾尽全力释放仙魂之力,所能笼罩的时空范围,尽被这株世界母树的一片树叶彻底占据。 仅仅是一片树叶,就塞满了刑天鲤‘自身力量’所能感知的一切时空。 而这位伟大的存在,更以莫名的方式,让刑天鲤,让子至,‘看清’了,或者说,‘感受到了’自己的全貌——如斯巨大! ‘如斯巨大’四个字,就是刑天鲤脑海中唯一残留的念头。 在这伟大的主宰面前,刑天鲤生不出任何别样的念头——这是一位让人绝望的存在,祂就这静静的矗立在这里,不言不语,不偏不斜,不摇不晃,不生不灭。 一切生灵和祂相比,都是渺小的。 过了许久,许久,刑天鲤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僵硬的脑浆稍稍活络了一些。他脑海中,甚至生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伟大如他概念中的圣人,面对如斯庞大的世界母树,也会感到绝望吧? 圣人一击,就算能重演地水火风,就算能重新开天辟地,就算能破碎兆万亿里虚空。 面对这株一片树叶就广袤达万亿里的世界母树,圣人就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持续猛攻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造成的损伤,甚至还没有祂的自我恢复快罢? 子至更是眸光呆滞了许久,过了好久好久,他才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我的娘,好大的树桩子,若是砍下来当宫殿的主梁,这得烧多少、多大的瓦片,铺盖多大、多少的地砖啊……” 丝丝缕缕绿色神光,宛如清晨穿透浓雾的丁达尔光,照耀在了刑天鲤和子至身上。 两人只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清凉而温柔,蕴藏了无穷生机的力量彻底环绕。他们的身体骤然欢呼雀跃,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汲取这股力量,在短短呼吸间,他们就浑身发烫,大汗淋漓,身躯已经被这股奇异的生机塞满。 两人惊骇的相互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个呼吸的功夫,这铺天盖地而来的翠绿色神光,就将两人的血脉提纯了一次。这次的提纯,没有让他们的力量提升哪怕一丝半点,但是他们的生命本源,足足提升了十万倍! 两人都是太乙境存在,自身若是不遭外劫,已经寿数无穷,是以感觉不是很明显。 换成普通凡人。 一个普通凡人,其健康生活的极致寿数,算他一百岁罢。将一个普通凡人放在这里,就这么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自然寿命就已经提升到了一千万岁。 传说中的人参果,吃一颗才能活多久? 四万七千年罢了。 一声低沉的轰鸣从极遥远处传来,一个浑厚却温润,声线颇为动听的声音,慢吞吞的嘟囔道:“小家伙……想要砍掉我做柱子,不怎么容易。” 一股宛如海啸的精神波动,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刑天鲤和子至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一个画面——一名看不清容貌,身形高挑,孤傲高崖,单单矗立在虚空中,就好似一柄利剑,截断了千古,惊艳了岁月的青年道人,身披大红色道袍,身边闪烁着四色剑光,正站立在这株世界母树的面前。 红衣道人和世界母树笑语了几声,达成了赌斗契约。 红衣道人取出了一部玉片雕成的《金鳌岛讲湿生卵生寰宇万物灵变化妖经》,挥手处,一抹灵光就簇拥着这部宝经高高飞起,悬在了世界母树面前。 世界母树则是一声轰鸣,祂正中最庞大的主干悄然裂开了一条宽达数万光年,长有千万光年的巨大裂痕,一块晶莹剔透,介于晶体和强光之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磅礴先天甲木之气,内部有无数条奇异神纹涌动,方圆达到了数万光年之巨的‘树心’,也冉冉飞了出来。 众所周知,九州大陆神话传说中的修炼者,尤其是那些喜欢降妖除魔的剑仙,时常从一些老树妖,如什么‘树姥姥’那里,弄到一些千年树心、万年树心之类的玩意儿。 那些千年树心,万年树心,在神话传说中,无不是妙用无穷的灵材。 或者拿来炼丹,或者拿来炼器,都是一等一的绝品。 但是哪怕一颗修炼了十万年的老树妖,其树心能有多大呢?能有水缸大小,那是最大最大的、最上品的灵材了。 一块广达数万光年的‘树心’,而且其生成的岁月,不是千年、万年,而是已经凝聚了兆万亿年之久,甚至已经半能量化的‘树心’…… 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故事’了,刑天鲤和子至,虽然只是在观摩世界母树传递过来的‘过往的画面印痕’,两人依旧能清晰感受到,红衣道人看到这块当做赌注的树心后,那莫名的、出离的惊诧! 真正是……颠覆了概念啊。 直径数万光年的‘树心’! 拿来炼丹,能炼成多少颗丹药……拿来炼剑,能炼制多少亿柄仙剑…… 下一刻,红衣道人动了。 四色剑光冲天而起,刑天鲤低声嘟囔:“诛仙剑阵……” 子至也感慨了一声:“诛仙剑阵……老子,见识过……” 四色剑光弥塞天地,顷刻间笼罩了方圆百万光年之巨,湮灭一切大道,摧毁一切法则,泯灭一切‘有形无形概念’的恐怖剑意呼啸着冲刷向了这株巨大无朋的世界母树。 于是,世界母树动了。 祂的一条最细小的,蜿蜒延伸了大概一亿光年的小枝丫,轻轻的一晃,挡在了那恐怖的剑光狂潮前。‘嗤嗤’声不绝于耳,超过十万片翠绿的树叶被摧毁,小枝丫被斩断,一亿光年巨大的枝条整个湮灭,化为混沌。 一击,就是从这株世界母树庞大的身躯上,湮灭了一条最细小的枝丫。 红衣道人沉默许久,缓缓收起了剑阵。 那一部宝经,冉冉飘向了世界母树,而世界母树低沉的笑了一声,那一块巨大的树心,也冉冉飞向了红衣道人,虚空中,回荡着祂浑厚而温润的声音:“真是可怕的杀伐之术啊,杀伐,却正是我没有掌握的力量。” “无数年来,面对外力的侵袭,我只能被动的防御,防御,以及无穷尽的生长,才是我唯一拥有的本能。” “杀伐之道,真是让人羡慕的力量。” “谢谢你让我见识了如此美妙的一剑,所以,这不是赌注,而是一件小小的礼物。不要拒绝,你们心知肚明,相比我的本体,这点树心结晶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刑天鲤和子至清清楚楚的听到这番话,两人同时无语望天。 嗯,天空也尽是漫天的枝条和树叶静静矗立,他们不管望向哪个方向,能看到的,也只有这株伟大存在的‘身影’。 光影,消散了。 浑厚而温润的声音轻轻响起:“看到了么?通天道人一剑,无法将我砍成柱子……你们远远没有他强大,连他万亿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所以,你们也不可能将我制成柱子。” 刑天鲤就斜了子至一眼。 老人家,您净说一些不靠谱的废话——偏偏这株世界母树,却是一个‘认真’的性子,还特意将这段记忆中的赌斗画面播放给两人观摩。 哎,哎。 数万光年之巨的树心,对祂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刑天鲤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在泰兰星的时候,随手造化出一些阿堵物,通过苏菲、玛索她们献祭,居然就能换来一根三百丈长的先天甲木! 感情,这位爷,真是‘不缺钱’的主儿。 三百丈长的先天甲木,对于祂来说,其‘价值’,甚至比不上一个成年糙汉子,每天自然脱落的头皮屑值钱罢?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朝着世界母树稽首一礼,正要说话。 一缕翠绿色的神光,突然从极其遥远的虚空中蜿蜒缩回,这条宽达百万里的神光,宛如一条‘细细’的绳索,从无比遥远的虚空中,强行拖拽着一颗直径超过十亿里的巨行星,快若闪电般缩了回来。 刑天鲤看着这颗十亿里巨大的巨行星,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真是莫测的大道法则啊,如斯巨大的,主体以岩石、金属组成的星辰,是如何维持这般形态的? 摇摇头,他看向了世界母树:“晚辈明白了。” 体内,三百六十九口巨鼎齐齐震荡,尤其是九口通天鼎更是膨胀到万丈大小,无数条辉煌巫光升腾,青铜色的巫光甚至透出了刑天鲤的身躯,将他染成了一尊古朴的青铜色雕塑模样。 巨鼎中,一道道龙凤盘绕的粗壮金光急速燃烧。 刑天鲤疯狂引动自身法力,手指处,‘斡旋造化’神通配合‘点石成金’之术倾力施展,一道道曼妙的金光呼啸着落下,命中了这颗星辰表面一块块硕大的大陆。 以刑天鲤如今的修为,一道金光落下,方圆十万里的陆块,就迅速凝成一块纯金。 大汗淋漓,刑天鲤喘着粗气。 他在一弹指间,就将自身所有法力挥霍一空,换来的是,这颗直径十亿里的巨大星辰,将近百分之一的体积,变成了一块纯金。 刑天鲤和子至清晰的感知到,世界母树的身形‘微微一滞’。 这种感觉,真的就好像一头憨厚、淳朴的大狗子,欢天喜地的蹲在门口迎接主人的归来,当祂摇头摆尾的看向主人的手掌,巴望着主人能取出一块油乎乎的猪蹄膀的时候……主人丢下了一根猪毛! 这种想法,有着极大的不尊敬。 但是无论是刑天鲤还是子至,都莫名的涌出了同样的感受。 实在是,这株世界母树,祂的‘表情’,祂的‘肢体语言’,实在是太生动了,而且祂的一切‘感情流露’,都是如此的自然而然,如此的‘自然奔涌’,丝毫不‘掩饰’,从不‘遮遮掩掩’。 或许是因为祂太过于巨大,太过于强大,‘掩饰’和‘遮掩’,于祂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罢? “抱歉,前辈,让你失望了。贫道最大的能为,只是如此了。”刑天鲤用力的舔了舔嘴唇,下意识的朝着远处望了一眼。在不知道多远的虚空中,那面直径百万光年的宝镜,是如此的恢弘夺目。 刑天鲤真的想哭。 宝镜什么的,直径一尺,最大三尺,就算是重器了。仙家法宝,以法力驾驭之,哪怕是三寸大小的宝镜,一念之间,都能化为直径千里、万里的巨物,光耀万里,斩妖除魔。 但是本体没有经过任何法力加持,其本体真正的直径,就超过百万光年! 喂,亲爱的主宰大人,是哪位给您传授的,炼制这般巨物的法门?这,这,这,你不觉得,这宝贝大得有点离谱,实在是有点离谱了么? 且不说这般巨物的炼制难度,嗯,以您的实力,难度什么的,都不说了。 没有任何法力加持下,直径超过百万光年,厚度都懒得再提了……您炼制这面宝镜,得消耗多少材料,您想过没有? 如果您是在一个正经的、正常的宇宙时空,掏空无数星辰,总能拼凑出足够的金银材料。 可是您老人家占据了这一方虚空,在您的无穷大道的影响下,您的力量辐射范围内,天地大道都被同化了,木之大道凌驾一切之上,您没发现,您的眷属部族居住的那些星球,金属矿脉的含量是如何的微乎其微么? 星夜、星月的族人,他们使用的兵器,九成九的兵器都是用木头锻造的! 啧。 “贫道实力低微,怕是无法帮您了。”刑天鲤大致摸清了这株世界母树的脾性,他直接吐槽道:“您的这件宝贝,体积太过于庞大,耗费的材料,以贫道的见识,完全无法判断需要耗费多少……您现在,祭炼这件重器,完成多少了?” 世界母树很郁闷的嘟囔了一声:“大概,两成五分,总是有的。” 刑天鲤和子至几乎绝倒。 开什么玩笑? 如斯巨大的一面宝镜,你才完工了两成五分?哎,哎,哎…… 世界母树叹了一口气:“没办法,通天道人教我剑道,和我本心不符,完全学不会啊……玉清先生传我炼体护法、降魔卫道之术,我本体太过于庞大,什么‘九转玄功’,根本无连我一片树叶也淬炼不得……” “还有两位先生,传我‘佛陀金身’、‘轮回涅槃’的秘法……咳,同样学不会。” “倒是道德先生妙法无穷,他给了我一颗‘秘宝种子’,只要以秘宝种子为核心,向内投入足够的材料,就能自然而然的生长出拥有无上杀伐、破魔之力的宝贝。” “但是我的本体,太庞大,太小的宝贝,运用起来,时常会被弄丢了。”世界母树老老实实的吐槽道:“通天道人,把他的四柄剑借我耍过一次,我还没用劲呢,四柄剑就被丢出了老远,差点没能找回来……太小的宝贝,我根本无法运用。” “这般大小的宝贝,已经是我能‘自如驾驭’的极致了,再小、再轻,一不小心,就会被我一口气又给打飞了。” 刑天鲤和子至干笑。 是啊,您的本体,太庞大,太强大了。 就好像一尊身高十万里的巨人,他当然要扛着一柄数万里长的巨剑,才能匹配他如斯庞大的身躯——你给一尊十万里巨大的巨人,一根绣娘的绣花针当做武器,他一不小心,真的会一个喷嚏,就将那根绣花针喷出不知道几百万里,哪里还找得到?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是,直径百万光年的宝镜,只是完成了两成五分啊。 你还要多少材料才行? 不要说一个刑天鲤,就算是一百万个刑天鲤,被你榨干了,也没办法用‘点石成金’和‘斡旋造化’的神通,给你制造出足够多的黄金、白银嘿。 “你现在,是很弱,但是我也没指望,你现在就能帮我多大的忙。”世界母树慢吞吞的说道:“你是过去的万分之一个睡眠周期以来,我遇到过的唯一一个会点石成金之术的人……所以,虽然你现在很弱,但是起码有了指望嘛。” “嗯,用那两个口口声声‘慈悲’的家伙,身边的两个光头晚辈,自称阿难、迦叶的话来说,‘法不轻传’,却不能‘卖得贱了’……规矩,我懂!” 刑天鲤和子至的脸色变得极其诡异。 ‘法不轻传’,‘卖得贱了’? 这话听着,咳咳…… 还有,‘规矩、我懂’……这话从这位主宰的口中飘出来,怎么充斥着浓浓的维和气息呢? 什么规矩? 您究竟懂了什么啊? 一声清啸传来,世界母树的一条长达三亿光年的细小枝丫突然自行折断,这根枝丫‘嘭’的一声炸开,化为丝丝缕缕的翠绿色神光,注入了刑天鲤身体。 造化。 不可思议的大造化。 子至眼睛都瞪大了,他扯着嗓子高呼:“前辈,前辈,小王呢?” 世界母树分出一缕神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子至:“你会点石成金么?” 子至闭上了嘴。 他会用大铜钺劈人,他会用大拳头砸人,他会用粗壮的大腿踹人……但是,他就是不会点石成金……以他堂堂商太宗的身份,他缺钱么?他会缺钱么?他既然不缺钱,他干嘛去学习那些琐细又没有屁用的神通啊? 点石成金,能打死人么? 他的大拳头、大脚丫子、大铜钺,疯狂的殴打敌人,不过瘾么? “规矩,我是懂滴……这位小道友会点石成金,我自然乐意给他一份造化……买卖公平嘛,这可是阿难、迦叶教给我的道理,我学会了啊。” “你不会点石成金,我当然一片树叶的好处都不会给你!” 第一百六十九章 规矩我懂(下) 世界母树,是一片好心,一份公平交易的‘赤子之心’,祂对刑天鲤,绝无半点恶意,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但是,苦也! 刑天鲤想到过,他展露了‘斡旋造化’和‘点石成金’的神通,世界母树会给自己一份造化,甚至是一份大造化……可是,圣人在上,什么造化,是以‘光年’来计算的? 对世界母树而言,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身躯残渣,大概都不如一个两米多高的魁伟巨汉,大清早头顶落下的一片头皮屑来得份量更重。 但是对刑天鲤来说,这条细小的枝桠,就太可怕了。 生命、肉身、仙魂,无法承受之重。 可怕的,浓郁的,粘稠到不可思议的先天甲木之气,带着无穷无尽的甲木之道,翻翻滚滚的拥入了刑天鲤的身躯,涌入了他的仙魂。 这颗伟大到可怕的世界母树啊……刑天鲤完全无法理解祂的脑回沟是如何生长的。 当然,这位老先生,也没有脑回沟这个生理结构罢? 祂灌入刑天鲤体内的,尽是先天甲木之力,尽是先天木之大道——纯粹,纯粹到了极致,除了先天甲木之道,这位老先生,赫然是一点后天乙木,甚至是由此而衍生的风、雷、火、土等和木之大道紧密相关的大道,祂是一点儿都不会。 给刑天鲤的感觉就是——这位老先生生长到如此磅礴伟大,天地造化给了祂一根巨大无比的树桩子,祂这辈子,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祂就学会了用木桩子抡人! 除此之外,祂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滚滚先天甲木之气涌入刑天鲤身躯,刑天鲤一时间须发尽绿,浑身绿油油的好似一尊帝王绿翡翠雕成的雕像,端的是华美可爱。 在这一瞬间,刑天鲤的盘古之躯都几乎崩溃。 可怕的、纯粹的、庞大到无法估量的先天木之大道,如海啸,如洪流,呼啸着冲入刑天鲤身躯,几乎将他的盘古精血,将他的整个身躯的结构,将他十二脉根本大道,以及由此衍生出的三百六十门大道法则,冲得稀烂。 可怕的木之道韵更是轰入了刑天鲤的灵台紫府,将他的仙魂也染成了一片绿色。 刑天鲤太乙仙魂后方,一轮轮凝成明光的道果,也差点被这股可怕的木之道韵摧毁——实在是,相比世界母树感悟的木之大道,如果说,世界母树的道,是一片汪洋大海,刑天鲤感悟的道,就是海浪上的一抹泡沫! 本质差距太大,太大了! 刑天鲤有这么一瞬间的功夫,甚至怀疑,世界母树是不是想要将他彻底转化为一株老树人,将他彻底变成世界母树的眷属——但是下一瞬间,刑天鲤突然明悟,世界母树还指望着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黄金、白银、水晶、宝石等阿堵物呢。 祂,绝无可能对刑天鲤下暗手。 这货,只是纯粹的脑壳有点不灵光,给刑天鲤造化的时候,用力过猛,差点没噎死他——有一比,不是很确切的打比方,就好像一头富有爱心的龙伯国人,身高千里,却想要抚养一个正常人类的小婴儿,于是乎,龙伯国人兴致勃勃的抓起一头龙鲸,用力捏了一把龙鲸的身躯,将一道‘甘甜’的乳汁,注入婴孩的小嘴…… 啧,噎死你! 这就是世界母树正在做的事情。 刑天鲤憋着一口气,他疯狂的运转《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顷刻间,他体内三百六十九尊大鼎悉数变成了碧绿色。滚滚木气化为滔天烈焰翻滚,随之,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先天五行轮转。 从中又有后天五行衍生。 先天后天五行之力勾连,轮转,化为小小的磨盘,一点点的消磨世界母树注入的磅礴巨力。 ‘轰、轰轰、轰轰轰’! 刑天鲤体内,一处又一处命穴不断被破开,一口又一口青铜小鼎急速凝聚。刑天鲤低沉的呼啸着,他全身十二万九千六百处命穴在这一瞬间悉数开辟,却依旧无法承受世界母树随手丢下来的恩赏。 他低沉的呼啸着,极惊惧的朝着世界母树大吼大叫。 但是世界母树呆滞了,祂的主意识,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祂的主意识,分明是离开了这一方虚空——刑天鲤和子至都看到,那一面直径百万光年的宝镜,正冉冉转动,镜面对准了极遥远的混沌虚空。 四面八方,数千条巨大的,散发出磅礴神光的树枝桠蜿蜒而来,附着在了宝镜边缘。 远比注入刑天鲤体内的先天木气磅礴万亿倍的可怕能量,在弹指间注入了宝镜,这面宝镜爆发出无法直视,好似万亿个太阳同时爆炸的可怖光芒,下一瞬,‘锵锵锵’,三道凝成实质的破魔金光冲天而起,瞬息间化为直径千万光年的巨型光柱,狠狠扎进了无垠虚空。 极远极远的天边,远到刑天鲤和子至无法估量、无法想象的距离,有三团微小的光芒亮起。 低沉的呓语声从极远处隐隐传来,好似一团蠕动着的蚯蚓被塞进了刑天鲤和子至的耳朵,他们被这呓语声弄得浑身发麻,好似每个毛孔内都要有一团蚯蚓凭空滋生,猛地冒出来。 翠绿神光弥散天地,将那呓语声彻底湮灭。 世界母树的主意识回来了,祂轻笑道:“这个可恶的家伙,我只是和你们聊了两句,稍稍分了分神,祂居然就侵蚀了三百七十五个眷族星球,将上面所有的眷族全部化为了邪怪。” “没办法,我总是不能分心两用。” “通天道人说,我是‘一根筋’,这话是怎么解释呢?你们看,我有这么多的枝桠,数以恒河沙数计,我怎么可能只有一根筋呢?” 子至干笑。 刑天鲤继续大吼大叫,他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了。 他已经极力的运转根本法,极力的推动五行轮转,不断转化注入体内的先天木气……可是,涌入的先天木气太过于磅礴,他的那点挣扎、反抗,简直没有任何功效。 眼看,他的盘古血脉、他的盘古之躯,就要被彻底湮灭,他整个人就要从血肉之躯转化为一尊老树人呢,世界母树终于注意到了刑天鲤的惨状。 “唔,有点不对,你可不能转成那些小树苗儿……那些小树苗,一个个呆头呆脑的,蠢得很,它们又不会点石成金,它们可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涌入刑天鲤体内的木气、道韵,顷刻间变得温和了许多。 世界母树轻叹了一声:“小家伙,你太弱了。当年那两个口口声声慈悲的家伙,用宝贝和我交换了几根枝桠,灌入了他们座下什么莲花童子、碧杖童子的体内,帮他们凝成‘菩提金身’,他们可没你这么狼狈。” 刑天鲤干笑。 他大口喘着气,都没力气说话了。 能比么? 能比么? 那两位口口声声‘慈悲’的老先生,也是圣人身份,他们身边的童子,其修为,其境界,是刑天鲤这小小刚入门的太乙能比的么? 他默不作声的,全力运转根本法。 新开辟的命穴中,一口口本来只有芝麻粒大小的青铜小鼎急速暴涨。 吞噬木气,木气转化火、土、金、水四行,五行轮转中,时间、空间、生死、阴阳、时令等根本大道一道道不断滋生。于是,青铜小鼎就吞噬这衍生的大道之力,极速的生长。 在世界母树的刻意成全下,只是短短三天时间,刑天鲤体内十二万九千六百处命穴中,一口口青铜小鼎悉数膨胀到了万丈高下。 而九口根本的通天鼎,更是高达万里,神威赫赫,神光涌动烛照周天,鼎体上山川社稷、神兽神禽、诸般纹路绵绵密密,其大鼎内部,隐隐有混沌元胎酝酿,九口通天鼎,已经有了衍化小世界的雏形。 缕缕混沌气息混着磅礴的盘古精血在体内涌动。 刑天鲤体内每一处细胞都被强化了不知道多少倍,他的每一粒细胞中,都有一尊极微小的青铜小鼎若隐若现,幽光缭绕中,刑天鲤每一个细胞,都蕴藏了无穷的生机活力。 随时随刻,每一瞬间,刑天鲤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自主的修炼《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他的修为进度,比起之前,何止快了万倍? 缕缕混沌之气涌动。 刑天鲤只觉浑身精血澎湃,庞大的力量充盈到了极致,恐怖的肉体力量,几乎要化为刺目的光,崩碎他的肉身,从他皮肤下面好似火山一样爆发。 盘古精血精炼了多少次? 已经记不清了。 刑天鲤只知道,他已经达到了太乙境肉身淬炼的极致——他如今的肉体静态力量,端端正正达到了百万亿座泰山的水准。 这是大道路途上,某个极致大圆满的数字。 百万亿座泰山——刑天鲤前世,地球上的太阳,其体积,恰恰就相当于百万亿座泰山的体积……这,几乎就是一个‘常数’,除非刑天鲤能够突破太乙境,否则,他的肉体力量,绝对不可能突破这个数字。 百万亿座泰山。 堆叠起来的体积,恰恰和一颗太阳大致相仿——刑天鲤脑海中,仙魂内,缕缕道韵信息涌出——太古洪荒的古仙们,将这般力量,称之为‘一曜’! 可怕的精血气息弥漫全身。 ‘一曜’之力,就是如今刑天鲤所能抵达的极限。 刑天鲤感受了一下,无论他如何催动巫力,如何燃烧精血,他如何施展斗战秘法,他的所有神通、所有法术,都无法对他如今的肉身,有一丝半点的加成。 在太乙境,达到了‘一曜’之力的他,已经堪称太乙境的‘万法不近、万邪不侵’,甚至是他自身的神通法术,也无法对自身有任何的增益,任何的加强。 大道枷锁。 太乙境内,随便你如何蹦跶,这就是刑天鲤倾力一拳能爆发的全部威能了。 但是,《通天剑典·无量剑经》,却能突破这无形的大道枷锁——更多的剑道精义在仙魂中涌动,刑天鲤默默的感悟这一份至高的剑道奥义,他清楚,以巫族的传统斗战之法,‘一曜’之力就是他的极致,更是天地间所有‘太乙仙’的极致。 唯有他的《无量剑经》,可以突破这个极致,突破这一份枷锁。 或者,突破到大罗境。 奈何——世界母树的道太极端,任凭他的大道灌输,却无法帮助刑天鲤突破大罗境。 世界母树,毫无疑问是凌驾圣人之上的可怖存在,祂以单一的木之大道,就完成了这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刑天鲤,没办反做到他这样。 “前辈,吃不下了。”刑天鲤苦笑:“不能再塞了,再塞下去,贫道的肉身、神魂,都要湮灭了……” 世界母树叹了一口气:“小家伙,你的身子骨,有点弱。这点东西都塞不下,你要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提供足够的材料呢?可是,已经送给你的东西,也不能浪费啊!” 刑天鲤笑得灿烂。 他丢出了通天妙竹、紫绶道衣和通天御灵幡,他更是一拍脑袋,‘轰’,九口本命通天鼎腾空而起,万里巨鼎熠熠生辉,光焰冲得附近的子至面皮乱颤,差点被九口巨鼎外泄的气息冲得昏厥过去。 “这,这,这……”子至面色骤变,刑天鲤的实力,如何飙升如此之巨? 大家同为太乙境,为何刑天鲤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实力超过自己这般多? 这世界母树的造化,真就这般可怕? 子至的眼珠通红,恨不得冲着世界母树狂呼——刑天鲤这小子吃不下了,你倒是给本王一点点啊,哪怕就是这么一丁半点呢? “如你所愿。反正,规矩,我懂,你也要懂。”世界母树倒是颇为亲善,祂一声呼啸,那一条枝桠所化的无量木气、无量道韵,就翻滚着注入了刑天鲤丢出的几件宝贝。 刑天鲤盘坐了下来。 他默运根本法,一点点的梳理肉身,梳理仙魂——世界母树一番蛮干,虽然刑天鲤在极短时间内得了极大的好处,但是后患也着实严重。 他的肉身么,倒是没多大问题。 盘古血脉,还是蛮皮粗肉厚,很耐造。问题在他的仙魂,他的仙魂中,充斥着过于磅礴的木之大道,这一份道韵,甚至碾压了他参悟的所有大道道果,这让他的思维,都变得有点‘木里木气’,近乎‘呆头呆脑’了。 凝神,内视。 刑天鲤就看到,自己的灵台紫府外,那一支拈花黑手,还有四大邪诡,正蜷缩成一团,苦苦抵消着四面八方无穷无尽木之狂潮的冲击。 刑天鲤的灵台紫府外,木气、木道,凝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汪洋,这一片璀璨的绿光汪洋,丝丝缕缕的滋养着刑天鲤的灵台紫府,滋养着他的太乙仙魂,让他的境界每时每刻都在缓慢提升。 但是这一片璀璨的绿色神光,却对这极大邪祟,造成了致命的威胁。 在无边无际的绿色神光的冲刷下,这几个给刑天鲤造成巨大麻烦的家伙,正犹如雷暴雨中的鹌鹑,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放出一层层不祥的黑光邪气,抵挡着绿色神光的冲刷。 就是刑天鲤这一凝神内视的功夫,世界母树惊噫了一声:“哦?你小家伙脑壳里,还有这般古怪?嗯,灭了罢!” 一缕极淡的绿光透入了刑天鲤脑海。 对刑天鲤造成了莫大威胁的极大邪祟,甚至连一声惨嚎都没能发出,就这么烟消云散。 它们崩解成最纯粹的神魂本源,被四周绿色神光一阵洗刷,就化为滚滚狂潮,融入了刑天鲤的太乙仙魂。刑天鲤闷哼一声,七窍中同时有鲜血迸出。 他的太乙仙魂,根本无法承受着极大邪祟的神魂本源之力的融入。 他不过是太乙境‘小仙’,而这几大邪祟,最弱的三大黑月邪祟,都是数以千计的大罗、太乙的残魂凝聚,更是侵染了三月世界天地本源、夺取了其日月玄胎的可怖存在。 这般存在尽数融入刑天鲤的仙魂,差点就把他的仙魂干爆。 “呃,你小子,怎么肉身弱成这样,神魂也这般虚弱?”世界母树轻叹了一声:“如此,你要什么时候,才能给我足够的材料啊?罢了,罢了……” 刑天鲤脑海中,四面八方,无数绿色神光翻滚汇聚而来,凭空凝成了一颗内部密密麻麻有着无数绿色神纹,直径万亿里的绿色宝珠,那极大邪祟所化的磅礴本源,被生生包裹在这宝珠中。 四面八方,绿光压缩。 直径万亿里的宝珠伴随着可怖的雷鸣声,一点点向内塌缩,越来越小,越来越亮,最终凝成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绿色珠子,端端正正镶嵌在了刑天鲤太乙仙魂的眉心正中。 “哎,就只能这样了。” “赶紧加油修炼吧,小家伙……你修行的巫道也好,仙道也罢,我都是一窍不通的,学不会啊,不能赖我。实在是,学不会。”世界母树絮絮叨叨的嘟囔着:“反正,好处我给你了,规矩,我懂,你也要懂。回去了,努力干活,有事没事,赶紧送点材料过来。” “你啥时候能突破大罗境界,就能派上点用场了。” “我就不留你在我这边了,实在是,太危险。”世界母树低声咒骂道:“用你们的话来说,这些家伙,不讲武德,老喜欢搞什么潜入、渗透、刺杀、阴谋之类的东西……我很多欢喜的眷族精英,就是被他们这般害死了。” “我可不敢保证,我能在它们的黑手下护住你的周全。” “我的本体太大,你却太小,我实在是没这个心力护住你……我还有这么多受宠的眷族要呵护呢。哎,你回去吧,回去吧!” 世界母树嘟囔着。 将形态大变的通天妙竹、紫绶道衣、通天御灵幡和九口通天鼎,往刑天鲤体内一塞。 那条被巨大的金属脑壳凝固封锁的世界通道,凭空在刑天鲤和子至身后裂开,两人身不由己的滚了进去,随后世界通道消失了。 刑天鲤脑海中,多了一篇秘法。 一篇不需要星夜、星月和她们的族人,刑天鲤自己就能假设祭坛,联系世界母树的秘法! “这……” 滚入世界通道的刑天鲤干笑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章 不死之死(上) 刑天鲤接受世界母树馈赠,提前享用交易报酬时,大堡礁大陆,已然陷入恶战。 数日前,刑天鲤和子至踏入世界通道,不多时,世界通道突然剧烈的震荡起来。 留在大堡礁大陆的古三家所属,眼睁睁看到原本由翠绿色神光凝成的世界通道,突然变成了暗沉沉、冷冰冰的金属灰色,整个世界通道,好似从虚浮的光,变成了实质的金属,更有一股让人窒息的沉重压力涌出。 下一瞬,一道流光激射而出,流光中,赫然是一根笔挺的晶体权杖。 权杖造型倒是普通,通体只有微光萦绕,内部却好似充斥着粘稠的浆汁,不可思议的伟大力量凝成了浆汁,填满了整柄权杖。 项梁的脸色骤变:“这是,主宰权杖,是那些机械邪魔的至高……” 项梁长啸,他手臂上血管爆开,一团血浆喷涌,喷到了他断裂的单人大戟上。血浆顺着长戟涌动,他硬生生用自己的血液做粘合剂,将断折的长戟勉强黏在了一起,随后紧握长戟,倾尽全力朝着那权杖狠狠一击。 ‘咚’! 一声巨响,长戟整个炸碎成了无数细小的,比绿豆还要小的碎片。细小的金属渣滓乱打,打得项梁浑身飙血,身上到处都是透明的小窟窿,整个人被打得和筛子一般。 世界通道附近,还有星夜、星月的大量族人聚集,他们还没来得及散去四周的密林。 无数金属渣滓乱打,‘噗嗤’声不绝于耳,起码有十几万生得俊俏、秀丽的男女异族,被打得遍体鳞伤,一个个倒在地上惨嚎不断。 侥幸,这些金属渣滓体积渺小,穿过身体后,也只是留下了极细小的洞穿伤。 十几名异族长老和祭司齐齐呼喝,她们挥动权杖,念诵咒语,四面八方,刚刚长出的丛林中,无数大树摇晃,缕缕翠绿色的神光带着磅礴生机涌来,迅速笼罩了这些浑身飙血的族人。 远处,一声尖锐、狂喜的呼喝声传来。 玛利亚从一架运输舰内冲出,张开双臂嘶声长啸:“赞美至高的主宰,玛利亚愿遵从您的意志,是的,摧毁这个世界,摧毁这些孱弱的碳基生物。” 流光中的权杖锁定了目标,径直朝着玛利亚飞去。 权杖距离玛利亚还有上万里地,权杖中就有丝丝缕缕的强光喷出,撕裂虚空,灌注在玛利亚身上。于是,自身气息不过地仙水准的玛利亚,其气息突然飙涨。 天仙境,突破。 天仙大圆满了。 金仙境,突破。 金仙大圆满了。 太乙境,突破…… 玛利亚的气息以不可思议的效率在飙升,她在短短一个呼吸间,就踏入了太乙境的门槛——对正统修道者而言,千难万难的境界突破,对于这些硅基生物而言,似乎,并没有任何的难度。 她们,根本不需要感悟大道。 她们,根本不需要积蓄法力。 一切都是主宰的恩赐,她们只需要从主宰那里得到授权,得到一定级别的权限,得到相关‘道义’的‘拷贝’或者说‘传输’,再得到足够的力量,境界、瓶颈、大道枷锁这些概念于她们而言,简直没有任何的意义存在。 一切,都有现成的、机械的、工整的、规矩的模板。 人仙境的模板,地仙境的模板,天仙境的模板,金仙境的模板,太乙境的模板,大罗境的模板,甚至更高境界的模板,一切都有据可查,一切模板,都在她们的数据库中,只要得到授权,只要得到灌输,境界和实力就是水到渠成。 四面八方,超过十万大型运输舰,超过三十万高速飞艇,还有数以百万计的战机、战车、机械战士等,他们齐齐熔化。 漫天都是高温的金属汁液在沸腾。 主宰的伟力化为无量强光,笼罩了这一团总体积直径超过万里的金属汁液。众人看到,这一团高温的汁液中,无数道细细的电子光喷出,一道道宛如电子芯片的奇异纹路在汁液中凭空滋生,疯狂的相互拼凑,极速组合。 四面八方,大地在轰鸣,海洋上掀起了可怖的巨浪。 大海深处,无数的深海金属结核,无数的海底金属矿脉,纷纷无风自动,化为一道道狂龙朝着玛利亚身后的金属汁液飞来。 弹指间,巨量的金属矿脉涌入,这一团金属汁液的总体积在疯魔一样的飙升。 一万里……三万里……五万里…… ‘咚’的一声巨响,附近海域中,深海海底的金属矿脉几乎被掠夺一空,附近的岩层结构变得极其的松脆酥软,偌大的大堡礁大陆,居然骤然偏斜,整块大陆斜斜的向海底岩层中突兀出现的巨大空洞,狠狠地扎入了数百里。 岩层破裂,大地震荡,大堡礁大陆剧烈的颤抖着,侥幸,有无数巨树组成的防御大阵,更有‘山海’巫阵高悬虚空,还有古三家八位太乙大能齐齐出手,这才没让整个大堡礁大陆沉沦。 玛利亚身后,一条直径超过十万里的金属巨舰冉冉凝成。 通体放射出夺目光焰,好似一颗小太阳的玛利亚狂笑着,身体冉冉向那艘巨舰飞去。巨舰宛如绽放的花苞,一片片巨大的金属护盾冉冉开启,从内而外,一条闪烁着迷离幽光的金属通道出现,玛利亚顺着金属通道飞向了巨舰最深处。 巨舰最深处,是一个直径三千里的原形空洞,高温却冷肃的机械魔能充盈这个空洞,宛如一片海洋,一座高有数里的金属王座,静静的悬浮在这一片机械魔能中。 玛利亚的身体一点点飘到了金属王座上,数十根透明的晶体管道从金属王座中涌出,无声的接驳了玛利亚的身躯。于是,她就和整条巨舰完美的融为一体。厚重的金属护盾一片一片的不断闭合,各色电子光在巨舰中疯狂闪烁。 玛利亚的声音响彻云霄。 “三级毁灭舰队主脑,玛利亚……编号***……初始座舰完成度,百分之三点二三……后续完成计划,生成……初始座舰系统初检,进行中……玛利亚个体作战习惯,生成中……玛利亚并无主脑大型战争、战役经验……标准毁灭战争、战役模板,载入中……” “搜寻,三级毁灭舰队,主脑玛利亚近卫军团可征用目标……” “太乙个体……雷诺夫……权限……授予中,力量灌输中……” “金仙个体……圣罗斯……王公……授予权限,力量灌输……” “天仙个体……” “地仙个体……” “人仙个体……” “战力极度不够……三级毁灭舰队,代号玛利亚***……编制缺口百分之九十九点七七……可征用目标,发现……” “二级原始硅基生命体,发现……” “扫描中……” “信息解析……巫贪……巫馋……巫噬……三月世界……黑日教会……不死神教分支……灵魂波动接驳中……机械意识灌输中……本我意识……抹杀……机械意识……生成……” “权限授予中……” “力量灌输中……” 一切都发生得无比快捷,在那不可思议的机械主宰的伟力操控下,玛利亚的变异,她的初始座舰的生成,乃至于对雷诺夫,还有一众圣罗斯王公大臣的权限和实力的提升等,都发生得无比之快。 快得,留在这边的八位古三家太乙,他们刚刚稳定了几乎要沉入海底的大堡礁大陆,那厢里,玛利亚已经端坐在自己初始座舰的王座中,其气息已经庞大到足以和在场实力最莫测的仓璩、姜龟抗衡。 而玛利亚的气息,还在飙升。 姜龟一口淤血吐出,他手中黑色的龟甲上,已经密布无数细小的裂痕,他扯着嗓子嘶声吼道:“大凶,大凶……速速出手,否则……” 话语间,姜龟手一挥,黑色龟甲已经腾空而起,顷刻间就化为千里大小。 龟甲上无数裂痕变成了巨大的裂谷,一股股凶戾惨绝的咒气、劫气化为黑色的洪流,铺天盖地的朝着玛利亚的初始座舰狠狠撞去。 那根小小的权杖就悬浮在玛利亚的初始座舰前方,正不断喷涌出可怖的光流。 黑色洪流擦在了权杖上,就听一声巨响,黑色洪流崩解,可怖的意志,不可抗拒的伟力呼啸反噬,姜龟放出的黑色龟甲,当即炸成了无数碎片。 姜龟大口吐血,身上各处命穴‘啪啪啪’齐声炸开,大量血水喷溅,姜龟‘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一脸扭曲的看着那那柄并不起眼的小权杖。 仓璩一声长啸,数十块泥板腾空,一道道人道功德之力放出夺目的金光紫气,泥板上,一枚枚古朴的字迹腾空,化为风,化为水,化为山,化为江,化为风雨雷霆、闪电霹雳,化为无数奔走的飞禽猛兽、神龙飞凤,荡起漫天迷离仙光,朝着玛利亚的初始座舰杀去。 这是,太古原始‘文道’,一字一句,就直接对应天地宇宙,拥有让鬼神夜泣的恐怖力量。 仓璩和姜龟的境界相当,自身实力相同。 但是论起身家之丰厚,论起底蕴之强大,身为造字仓颉的族人,仓璩手中这数十块不起眼的泥板,其价值对于整个人族而言,甚至比刑天楼手中的六十四件镇族巫宝,还要珍贵得多。 那些巫宝,只是‘器’。 而仓璩手中的泥板,代表了‘道’,代表了‘文明’,代表了‘精神意志的传承’! 甚至可以说,仓璩手中的泥板,就代表了‘人族’本身,在某些层次上,更远远超越了‘人族’这个概念。 那权杖爆发出了比刚才击溃姜龟更加强大的光焰,玛利亚冰冷的电子音响彻虚空:“人道……该死的家伙……奸诈,狡猾的人道……你们应该学习你们历史上‘不半渡而击’的宋襄公,你们应该遵守战争的礼仪!” 仓璩和古三家诸多大佬齐齐色变。 玛利亚得到了权柄和力量的灌输,居然连‘宋襄公’的事迹都知晓了? 如果她的这一部分认知,来自于那莫测的主宰——这些机械疙瘩的高层,对于人族的理解和剖析,究竟到了何等程度? 更细思恐极的事情是,那位主宰,祂是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宋襄公? 漫天龙飞凤舞的字迹卷起无数异象,冲刷在了那柄权杖上。权杖放出的光芒微微震荡,玛利亚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初始座舰强度不够,主宰之力不宜作战……战略转进……你们,给我等着!” 初始座舰猛地开启一条缝隙,那小小的权杖‘哧溜’一声钻进了座舰。 下一刻,初始座舰上,一百零八个直径十里的巨大炮口冉冉冒出,红光一闪,整个大堡礁的气温骤然飙升数十度,玛利亚用自己刚刚生成的主炮,给了大堡礁大陆无差别的一击。 ‘山海’巫阵整个显出身形。 磅礴的巫阵包裹了整个大陆,流风道道,云霞片片,整个天地宇宙凝成一体,抵挡住了玛利亚的报复性炮击。 大堡礁大陆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大堡礁大陆北面,超过万里方圆的海水,在一百零八道光柱爆开产生的强光中轰然蒸发,露出了下方千疮百孔的海床。 无量蒸汽升腾,高温席卷天空和大地。 ‘山海’巫阵光焰闪烁,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巫阵都一阵乱晃,六十四件缺少刑天鲤主持的巫宝运转生涩,列阵的大量鬼奴齐齐闷哼,七窍中有粘稠的血浆涌出,好些外围的鬼奴肉身撕裂,更有高温不断涌出。 古三家的众人齐齐色变。 玛利亚的随意一击,完全达到了太乙层级,除开仓璩、姜龟等八位太乙级的长老,无人能够承受玛利亚的重炮轰击。 但是仓璩等人,也是面色难看,不敢追击。 他们刚刚从沉睡中苏醒,他们刚刚从六百年的末法时代中挣扎存活下来,他们的肉身、修为,都处于最低谷的时刻…… 他们并无底气和得到伟力灌输的玛利亚拼命。 而且,他们也没有拼命的觉悟,凭啥拼命啊? 黑鸦帝国,白丹枫城。 巫贪、巫噬、巫馋三位高悬空中,化为高有几丈的金属巨人形态,眺望着东面前线的动静。就在不久之前,东面战场,圣罗斯帝国的机械大军,几乎是倾巢而出,舍弃了战场,直奔南面而去。 巫贪三人,当然知道刑天鲤他们去了南面大堡礁大陆,处理星夜、星月阖族迁徙一事。 圣罗斯帝国军的异动,当与这件事情有关。 “不过,和我们没关系。”巫噬巨大的手掌,把玩着一颗巨大的南瓜,就好像一个巨汉把玩着一颗体积偏小的苹果,他将硕大的南瓜在掌心轻轻的抛玩着。 真是鲜嫩鲜活的南瓜啊。 他将南瓜凑到鼻头前,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巫噬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悲鸣。 他,嗅不到任何味道。 他一把抓碎了南瓜,将其塞进了嘴里。两排白惨惨的金属大牙用力的咀嚼着南瓜片,但是同样品味不出任何的滋味。 终究是,自己将自己变成了一团机械疙瘩。 不能呼吸,不能喝水,不能吃肉,不能品尝瓜果……甚至,连男女之间的敦伦大礼,都无法享用了。 在三月世界,那等挣扎求存的末世,化身机械,可以获取近乎不朽的寿命,这一丁点感官上的刺激和享受,根本不算什么缺陷。 但是现在,到了泰兰星,如斯美丽的世界,如此丰富的物资,却无缘消受了。 巫噬、巫贪、巫馋三人,眸子里都有奇异的电子光在闪烁。 或许,用秘法将自己重新化为血肉之躯,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们没有对人提起,但是三人都在自己的本体核心处,用巫族秘法,保存了一份自己的本命精血。无数年过去了,那一份本命精血,依旧维持着绝强的生机活力。 巫族,只要是血脉足够精纯的大巫,甚至一些血脉足够纯粹、强大的天仙级的大巫,都能做到断首重生,甚至是滴血重生——更不要说,他们三个在起意将自己转化为金属疙瘩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太乙级的存在。 他们的血脉源头,也极其不凡。 三人祖上,都有‘人皇’至尊。 滴血重生什么的,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他们的本命精血,还保存完好呢。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他们将自己的神魂核心从这团金属疙瘩上剥离,他们附身在新生的血肉之躯上,就能重新化身为人。 如此美丽的世界。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更重要的是,那些肥美的肉食,那些醇香的美酒,那些妖艳的妇人……都是人生最极品的享受啊! “只是,我们的神魂,我们的修为,都寄托在了这金属之躯上。”巫贪低声嘟囔道:“如果我们舍弃了这具庞然之躯,我们的修为,会衰落一大截……我们新生的血肉之躯,肯定不能维持巅峰时的修为。” “金仙?”巫噬摇头晃脑的叹息着:“甚至是,天仙?毕竟,我们保存下来的本命精血,在三月世界被侵染太多年,多少被邪异影响了,重生的血肉之躯,修为有限啊。” 三人同时面露愁苦之色。 现在么,他们依仗着庞大无比的机械之躯,他们的本体,还能维持太乙境的战力。 他们还能给麾下教众,给自家子孙,提供强有力的庇护。 一旦他们舍弃金属之躯,他们的修为衰败到天仙的水准。 其他的且不说,黑日教首那小娘们,若是想起了旧账,想要和他们、和不死神教算算账的话……他们如何抵挡得了? 三人正愁绪丛生时,可怕的伟力降临。 第一百七十章 不死之死(下) “蠢货,下三滥的原始蠢货,进化吧!” 粗暴而冰冷的声音在三个不死神教首领的脑袋中响起,他们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虚空中,一缕极细的流光落下,命中了他们的脑袋,于是,他们刻意保存的,那一层血肉凝成的,笼罩在金属脑壳外的,由自己本体血肉生成的,和自己原始面容一模一样的‘面具’,顷刻间蒸发殆尽。 他们的头颅,整个变成了金属。 远比他们的身躯之前使用的高级合金,更加先进千倍、万倍的超级合金。 同样的体积,同样的厚度,更轻,更硬,更韧,各方面的属性都更加强大——近乎绝热,对任何能量攻击,对任何物理攻击,都有着绝强的,‘近乎’‘百分百’的免疫力! 他们的金属脑袋正中,原本还保留有一部分生物特质的脑子,顷刻间化为一团光。 纯粹的光。 不断跳动,遵循某种奇异频率,剧烈跳动闪烁的光。 他们的神魂,升华了。 一缕缕极细的光线组成了他们的崭新的神魂,而这些光有着奇异的编码特性,不可抗拒的霸道意志在每一缕光线上,都刻下了属于‘祂’的烙印。 忠诚。 绝对忠诚。 臣服。 不容反抗的臣服。 忠诚和臣服的对象,赫然是‘玛利亚’——关于玛利亚的一切信息,直接拓印在了他们新生的神魂中,除非他们被彻底湮灭,否则他们永世无法忘却,根本不容违逆。 他们的身躯,在弹指一挥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进化。 不死神教的机械技术,是粗暴而粗犷的,硕大的阀门,巨大的齿轮,无数条金属摇杆,无数的履带、熔炉和类似的巨型金属造物,通过一定的空间奥义拼凑在一起,组成了他们如斯巨大的本体。 但是现在,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阀门,消失了。 齿轮,不见了。 摇杆,熔化了。 履带、熔炉、飞轮、陀螺仪等机械巨物,悉数消失了。 他们的身躯,完全变成了极小的纳米洪流,他们的身躯变成了拥有生物一切肌体特征的‘细腻机械体’,他们的身躯,可以根据作战需要,由无数的纳米部件,在电光石火间,变换成任何的形态。 战机、战车、穿梭机、高速飞艇、重型歼星舰、终极噬星舰…… 巫噬、巫贪、巫馋三人,再没有了之前的分工配合,他们每个人,脑袋中都涌现了无数奇异的作战单位的设计图。他们不再单独负责攻击、防御、暴力输出的职责,他们任何一人,都能在攻防、输出的角色中,肆意的切换。 无法形容的巨大提升,让三人‘心中’充斥着无穷尽的欢喜。 肌体的提升且不说,单单一个能量熔炉的进化,就让他们欢喜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地面上,无数巨大的机械构件腾空而起,每一块金属构件都在蠕动,都在进化,当这些巨大的金属疙瘩飞近他们悬浮在空中的这具小小分身的时候,巨大的金属构件已经全部转化成了纳米洪流。 他们如斯庞大的本体,一旦铺开来,可以覆盖数万里、十几万里的,堪称战争堡垒级的本体,悉数和他们这具小小的分身融合。 他们的身躯在塌陷,身躯内出现了巨大的次元空间,庞大的本体悉数融入了这具小小的人形身躯——最终,他们化为身高八尺,看上去和血肉之躯无异的人类身体,唯有胸口一团黑色的棱形水晶,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这颗不过拳头大小的棱形水晶,就是他们‘人类’形态时,负责他们一切动力供应的能量熔炉。这么小小的一块黑色水晶熔炉,其动力总量和瞬间的动力输出,就是他们之前完全体形态,全部能量熔炉加起来的十倍! 这般小的一块水晶,就能为他们提供堪比太乙圆满的磅礴力量。 而这样的熔炉,若是他们展露出完全体形态,同等级的熔炉,在他们身躯内,整整拥有一百零八个! “刑天鲤!”巫噬、巫馋、巫贪三人齐声狞笑:“还有,黑日教首这小丫头片子,你们,都去死罢!” 白丹枫城四面八方,一具具皮肤带着淡淡金属寒光,高有丈许的‘人体’腾空而起。 这些家伙,尽是不死神教的教众。 这些家伙,原本只有极少数人将自己的身躯彻底机械化,很多人,只是在自己的身躯上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机械改造,比如说四肢,比如说五脏六腑,等等、等等。 但是同样是在一缕流光的灌注下,无论他们之前的机械改造程度是多大,此刻他们的整个身躯,已经彻底的‘机械纳米化’。 他们的眸子里闪烁着猩红色的电子光,他们腾空而起,用绝对整齐划一的声音齐声高呼:“赞美至高无上的主宰,赞美主脑玛利亚阁下!” 巫噬、巫馋、巫贪三人齐声叹息:“主脑玛利亚阁下……嘿!” 强烈如野火的欲念在他们的心头爆发——为伟大的主宰立下功勋,如玛利亚一样,成为主脑级的存在。不断进化,不断提升,指挥铺天盖地的机械洪流,摧毁一切异族文明! 毁灭以及吞噬。 三人齐声长啸,他们的身躯蠕动,如水波一样剧烈蠕动。 一时间,在白丹枫城上空,在黑鸦帝国上空,出现了上百万颗直径从一里许到万里上下的金属球体。暗沉沉的金属球缓缓旋转着,属于机械生命的冷漠威压呼啸着降落。 一根根极细的炮管从这些金属球体中伸出,伴随着极轻微的充能声,只是一弹指的功夫,漫天都是拇指粗细的血色流光飞坠。 白丹枫城上方,一座庞大的巫阵骤然升腾。 漫天流光落在巫阵上,直打得巫阵火光乱溅,巫阵中,传来了众多黑日教会所属惊怒交集的咆哮声,更有刑天睚眦等巫族精锐腾空,气急败坏的看着突然翻脸的不死神教所属。 “干掉他们!”巫噬、巫馋、巫贪三人没有吭声,他们只是通过机械生物特有的通讯方式,将毁灭的命令传向了所有不死神教的教众。 只是,他们反应得快,刑天睚眦,还有刑天鲤留在白丹枫城中的刑天仁、何铎、何西等人,反应速度也快到了极致。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群不死神教并没有进行机械化改造的教众,就被押送了上来,当着巫噬、巫贪、巫馋等人的面,一柄柄锋利的刀剑,就架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巫噬三人沉默。 他们的脑子里,光芒化的神魂开始剧烈的跳动。 不可思议的伟力,已经完全改造了他们的身躯和神魂,但是在他们的神魂核心处,还残留着一丝‘血肉生灵’的最后的感情烙印。 这些被押送上来的不死神教教众,其中好些,都是巫噬三人的血脉后裔。 其中更有几个,是他们极宠爱的,最年轻的灰孙子。 “我们,暂时放弃对白丹枫城的进攻!” 很快,巫噬的吼声就响彻整个天空:“但是,你们的毁灭,是注定的事情……考虑一下,接受至高的机械进化,成为我们的族人罢。” ‘噗嗤’! 刑天睚眦手起刀落,将巫馋的一个年仅八岁的孙儿的手臂一刀斩落。 孩童惨嚎,巫噬、巫馋、巫贪三人沉默半晌,然后漫天高悬的金属球体,纷纷化为人形,然后骤然化为道道流光,越过了庞大的黑鸦帝国国土,直奔西陆的北方而去。 他们跨越黑鸦帝国,他们跨越北海海峡,他们来到了北海齐国联盟的地盘。 他们身躯蠕动,化为一条条大小不一的战舰,他们高悬在空中,一道道流光落下,裂解光线命中目标,大量物质被反物质化,然后迅速和附近的正物质发生湮灭反应。 一道道极纯净的能量狂潮爆发,北海七国联盟的王都在弹指间被抹平。 数十万不死教众化为体积庞大的高速飞艇,吊舱下挂满了肉眼可见的大小炸弹,几乎是贴着地面,在七国的国土上往来盘旋。冰冷无情的电子音响彻云霄,督促着七国的残余将领带着所有的军队离开军营,向他们投降。 一切程序,都烙印在了他们的神魂核心处。 他们有条不紊的整编七国联盟的军队,有条不紊的勒令这些军队,在驻地外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巫馋、巫贪、巫噬三人落地,化为直径数千里的巨型战傀工厂。 被暴力震慑的七国联盟军队,就排着队,整整齐齐的走进了战傀工厂——他们的骨架被金属骨架替代,他们的大脑被破开,一枚枚精巧的晶片塞进了他们的脑子,控制了他们的思维和意识。 他们的五脏六腑,也进行了半机械进化。 每一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只需要短短一盏茶时间,就会被改造成强大的机械战士。 他们披挂上重甲,手持高能枪械,排着整齐的队伍,高呼着忠诚的口号,踏出了战傀工厂,如流水一样走进了一座座城镇。 老弱病残,悉数击杀。 其他的青壮,一部分体格极其壮硕的,被挑选出来,送进了战傀工厂。 剩下的一部分青壮,无论男女,全都人手一把镐头,哭天喊地的走进了一条条勘测出来的矿场——他们被制定了极其严苛的工作进度,每天都必须挖掘出足够量的矿石。 流水一样的矿石送进了战傀工厂。 巫噬、巫馋、巫贪三人疯狂的运转,于是,更多的金属洪流,更多的机械战士,不断地被生产、被改造了出来。 冰冷的数据流在三人,在所有被强行改造的不死神教的教众之间流淌。 这是来自主脑玛利亚的意志——她在精打细算的盘算着,这些血肉矿工,相当于多少采矿机,相当于多少机械矿工……这些血肉劳动力,可以为她节省多少资源,节省多少算力,释放出多少战力! 之前,作为一个小小的侦收小分队的首领,玛利亚不得不奴役无数被征服的国家的百姓,强迫他们为自己的机械军团舔砖添瓦。 现在,升级成了三级毁灭舰队的主脑,玛利亚无奈的发现,继续奴役这些血肉之躯的百姓,才是最佳的选择。 “至高主宰——毁灭一切!”玛利亚的意志,已经和巫馋、巫噬、巫贪接驳,她的声音在所有不死神教教众的脑海中回荡:“主宰***——毁灭,奴役,观察,研究……” “逻辑矛盾。”玛利亚低声嘟囔着:“指令,冲突……逻辑……冲突……但是……合情合理……我的直属主宰,玛利亚遵循您的意志!” “名单编列。” “毁灭名单,泰兰星一切修炼者,一切老弱无价值者。” “奴役名单,泰兰星一切血肉生物,拥有劳动价值者。” “观察名单,刑天鲤等少数人群……观察,研究,修士在族裔面临灭顶之灾时,其行为模式的变化,观察修士的个体异变和进化过程,研究针对修士的更有效打击和利用模式。” “观察计划拟定,对刑天鲤等极少数修炼者,其亲族进行致命打击,让其充满仇恨……奴役、囚禁刑天鲤等少数修炼者的亲族,对其进行圈养、繁殖、如牲畜一般解剖、研究……肉身、神魂,双重打击。” “观察计划执行中,圣罗斯远东军团,倾巢出动,进攻目标,东国神州东海行省碣石郡平海城南浔镇……刑天氏平远堂……” “观察计划第一序列取消,刑天鲤遭遇主脑***,预计受到致命打击,已无观察价值。” “放弃对南浔镇刑天氏平远堂之打击、猎捕计划。” “观察计划第二序列……” 玛利亚庞大的初始座舰划破虚空,返回西陆。 雷诺夫等圣罗斯帝国的高层,则是站在她的座舰外装甲上,不断接受主宰伟力的灌输。 渐渐地,雷诺夫等人体内的祝融血脉,其潜力被彻底压榨一空,所有的奇异能量,悉数和新生的机械肌体完美融合。他们化为纯粹的机械之躯,但是在组成他们身躯的纳米洪流中,可怖的火焰异力充斥。 “主宰***最新成果,巫族血脉机械化。”玛利亚的声音在雷诺夫等人脑海中回荡:“一加一大于二的奇异效果……不稳定概率超过百分之五十三点七七……非常有潜力的进化路线……观察计划……捕猎序列增添……” “更多的天仙级以上的巫族血裔样本……” “东国神州,虞、夏、商,巫族祖地坐标……” 玛利亚庞大的初始座舰,宛如一片黑云,高速飞抵黑鸦帝国,悬浮在了白丹枫城上方:“可笑的血肉情感残留,血脉后裔?有价值么?” “抛弃这些廉价的感情罢。” 玛利亚的座舰下方,一条黑森森的裂痕开启,血色幽光闪烁,致命的打击宛如飓风从高空坠落。这是玛利亚的倾力一击。 白丹枫城上方,庞大的巫阵犹如肥皂泡一样破碎,整个白丹枫城,顿时在冲天的火光中灰飞烟灭。 北海七国联盟,正在疯狂改造机械军团的巫噬、巫馋、巫贪三人,庞大的躯体上,同样巨大的金属头颅冉冉浮起。他们巨大的眼眸闪烁着猩红色电子冷光,直勾勾的朝着被毁灭的白丹枫城望了过去。 相隔数万里地,他们依旧能清晰的感知到,他们的一部分血脉后裔,消失了。 但是,还是有一部分血脉后裔,似乎并不在白丹枫城,他们存活了下来……三人迅速接驳了玛利亚,但是还不等他们的意识‘发声’,玛利亚的意志已经犹如巨大的铁锤,狠狠地砸了下来。 一击,一击,又一击! 每一击,玛利亚都将巫馋三人神魂中残留的最后一丝属于血肉之躯,属于灵性修士的意识烙印,打得土崩瓦解,打得不断磨灭。 巫噬三人哪怕已经被彻底改造,源自于某种本能,他们依旧在疯狂的提调神魂,勉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残余。 但是何其可悲。 他们的‘人性’残余,就好似一根火柴投射在镜子上的黯淡光焰,而他们的神魂,他们神魂中,那位主宰留下的烙印,却好似一片黑夜中掀起了风暴的汪洋大海。 更有玛利亚这条功率可怕的鼓风机疯狂的鼓噪,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伴随着一声绝望的悲鸣,巫噬、巫贪、巫馋最后一丝‘情感’,也被彻底磨灭。 作为一个人类,一个巫族的大巫,他们真真切切的死去了。 但是他们磅礴的神魂,他们强大的肢体,却改头换面,能够近乎永恒的生存下去——不死神教的教义,本来就是如此,抛弃脆弱的血肉之躯,机械飞升,化身永生的‘神明’! 随着巫噬三人的彻底沦陷,其他数以百万计的不死神教教众,也齐齐发出了一声悲鸣。 他们眸子里闪烁着迷离的电子光,猩红色的光焰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感情色彩,只有最理智、最冷酷的数据洪流在不断的滑落。 “那么,开始征服西陆。” 玛利亚继续盘算着各种各样的作战计划。 原本,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侦搜小分队的队长,但是现在,猛不丁的被提升成为了三级毁灭舰队的主脑,业务还真有点不熟练呢。 千头万绪,统筹全局,这对她而言,这是一个莫大的挑战。 “先覆灭英吉士王国罢……黑鸦帝国这块肥肉,留到最后享用……”玛利亚很快乐的喃喃自语。 白丹枫城南郊。 刑天睚眦等人面露惊骇的望着被彻底摧毁的白丹枫城! 侥幸,他们得到了仓璩和姜龟等古三家大佬的传音,知道了大堡礁大陆上发生的异变,他们当机立断,带着人用最快的效率撤离。 他们撤走了,但是白丹枫城,彻底毁掉了。 “也不知道大兄如何了。”刑天仁兄弟几个看着白丹枫城原址那个深陷地下数十里的大坑,只觉心头莫名沉重。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古巫之怒(上) 刑天鲤冲出了世界通道。 味道不对。 泰兰星的天地,发生了一点古怪的变化,这种感觉,就好像一颗甜美多汁的鲜艳苹果,有人硬生生在果肉中,掺了一把铁砂子。 有异样的大道道韵,强行沁入了这一方世界。 霸道,强横,充满侵蚀力,丝丝缕缕僵硬、冰冷、残酷、嗜血的道韵,正不断的沁润刑天鲤熟悉的天地大道,想要将整个世界存在的基本规律,异化成这般异类的大道。 很快,消息就从各种渠道反馈了过来。 古三家之前芦棚下的那些太乙大能们,将他们的所见所闻直接投射了过来,顺便询问了一番刑天鲤在世界通道的那边见到了什么。 当然,这些‘活祖宗’,对于刑天鲤这个后生晚辈,并不是太重视。 他们更多的,是在和子至隔空交流。 古三家的族人,已经离开了大堡礁大陆,除了极少数几个留在这里,监控星夜、星月和她们的族人,其他人全都返回了东陆神州。 东陆山海关北面,已经有圣罗斯帝国军出现,大队大队的圣罗斯机械改造人,正尝试着,从整个东国的北疆,向神州发动突袭战。 刑天睚眦等人,也发送了消息过来。 白丹枫城被彻底摧毁,黑鸦帝国的高层,那些曾经的法璐仕王国老贵族,那些法璐仕共和联邦投靠过来的高阶将领,在玛利亚的打击中几乎全军覆没,整个黑鸦帝国已经陷入了失控状态。 没有刑天鲤坐镇,他留在白丹枫城的鬼王分身也没有足够的应变能力,法璐仕人骨子里的‘举手主义’发作,靠近北海七国联盟的数十个法璐仕行省,已经闻风而降。 大量机械军团已经不发一枪,跨海而来,轻而易举的侵入了黑鸦帝国北部疆域。 当然,这并不重要,刑天鲤也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不要说白丹枫城被摧毁了,就算整个黑鸦帝国陆沉,他也不会太在乎——西陆,本来就是刑天鲤的工具,拿来和圣罗斯帝国拼消耗的工具,仅此而已。 现在压力最大的,是英吉士王国。 雷诺夫亲自统辖规模庞大的机械军团,铺天盖地的战舰、飞艇,几乎铺满了海洋的战舰,正滔滔不绝的涌向英吉士王国。 英吉士王国外围的几座大岛,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被炮火彻底的洗了一遍地,死伤的平民百姓数以亿计。英吉士王室,已经向黑鸦帝国派遣了十几波特使,祈求黑鸦帝国的援救。 莉莉丝统辖数千巫神骑,如今正奋战在对抗圣罗斯帝国军的第一线。 换成普通敌人,面对莉莉丝的血海神通,千万、亿万的血肉之躯,也已经被血海溶蚀了。奈何对方是一群机械疙瘩,莉莉丝的血海神通,对于金属的腐蚀力、侵蚀力依旧强横,却没有对付血肉之躯那般得心应手。 更不要说,雷诺夫的实力飙升,这几天正按着莉莉丝猛追猛打。 以机械大道,强行进化了祝融血脉的雷诺夫,其体内火种,居然异变成了近乎‘金乌神炎’的先天火焰。这种纯粹无比,霸道绝伦的火焰,隐隐带上了几分佛门降魔心火、道家诛魔圣焰的韵味,对莉莉丝的血海神通有着绝强的克制作用。 短短几日的交手,莉莉丝好几次被雷诺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性情狠戾的她,干脆血祭了百亿英吉士平民,用他们的血肉、神魂,好好的进补了一番,发动了几次禁忌的魔道神通,这才轻伤了雷诺夫,将他逼退了好几次。 奈何玛利亚全面升级,她麾下的机械军团,在‘产能’的数量和能级上,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雷诺夫每次轻伤离开火线,短短几个时辰又能继续投入战场。 这等恢复能力,甚至比莉莉丝还要强出不少。 莉莉丝和数千巫神骑,被一群机械疙瘩劈头盖脸的暴揍,焦头烂额,颇为凄惨。 没人去救援英吉士。 古三家的那群老家伙,带着族人屁颠屁颠的跑回了东国神州,哪里有心情去搭理一群西蛮奴婢的死活? 刑天睚眦、何铎、何西等人,倒是留在了西陆。 但是他们的主要力量,放在了黄昏山脉。他们在茫茫山岭中,统辖山民,和机械军团打起了游击战。他们无力,更无心去救援一路望风而降的法璐仕人……更不要说,和自己隔着茫茫大海的英吉士了。 刑天鲤在大堡礁大陆核心区域,抖手丢下了一颗水缸大小的树种。 伴随着‘轰隆’巨响,在星夜、星月一脸牙疼的怪异表情中,一株直径五十里,高有近千里的世界树子体拔地而起,其树冠覆盖数万里,将整个大堡礁大陆覆盖在了下方。 一条条闪烁着淡淡荧光的藤蔓垂落,细细的藤蔓宛如细柳拂风,轻轻摇曳,无数朵鲜艳的半透明花朵在藤蔓上缓缓绽放,馥郁的、让人精神莫名抖擞的花香弥散四方。 无数细小的花粉闪烁着淡淡光芒,宛如萤火虫一样凌空飞舞,细小的花粉浮荡,长时间的飘荡在空气中,根本不会落地——风吹过,花粉在空气中荡起细小的轨迹,极细的光丝,勾勒出了一枚枚硕大的神纹。 星夜、星月,十几名长老、祭祀,一个个爪子都发麻了。 这般恢弘景象,这等伟大力量,分明是她们的至高信仰,那庞大到不可思议的世界母树,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通过一颗小小的种子,直接投射了过来。 何德何能啊! 这等世界母树的子体,放在她们的故乡,唯有世界母树最宠溺的至高皇族,那些强大无比,族人数量以兆万亿计的至高血脉部落,才能得到一颗赏赐。 在这世界母树的子体笼罩范围下,她们部落中的新生儿,资质、实力,都比其他部族要强出百倍,千倍——星夜、星月部落中,她们的高端战力,也不过是地仙圆满,极少数几个长老、祭司,才有天仙级的修为…… 而那些得到世界母树青睐的部落,她们的新生儿,就有地仙圆满级的实力,其禀赋更是强达大到非人的地步。 而星夜、星月她们这支部落,族人不过三亿许,乃是故乡最边缘的星空,最贫瘠的旮旯角落,抵挡机械军团侵袭的前线炮灰部落……每一年,类似她们这样的部落,无声无息就这么在战火中蒸发的,其数当以万计。 可是刑天鲤居然带了一颗世界母树的种子过来,直接生成了一株子体? “至高的主宰啊,请您聆听您的孩子最虔诚的忏悔。”星夜、星月诸女,还有众多族人,纷纷跪倒在了庞大的子体下,神神叨叨的开始了复杂的宗教仪式。 刑天鲤懒得搭理她们。 其实……功利点说,星夜、星月她们,对刑天鲤已经没什么用了——他已经直接和世界母树搭上了天地线,以后刑天鲤自己就能手搓祭坛,直接和世界母树交易。 金银珠宝之类的阿堵物,刑天鲤修为飙涨,每天都能炮制出百万吨来。 而世界母树也是个慷慨撒手的性子,只要刑天鲤愿意,他每天都能从世界母树身上扒拉下一大堆的先天灵材——人家真的是掉一片头皮屑,都比刑天鲤全部身家要昂贵百万倍啊! 一根最细小的枝桠,长度以数亿光年计的庞然大物…… 刑天鲤直接和祂搭上了关系,甚至还收取了人家一笔巨额的‘预付款’……嘿,你星夜、星月,说得难听些,一群背弃了族群,背弃了信仰,临阵脱逃的逃兵……你们还有什么价值呢? “努力繁衍罢。”刑天鲤笃笃定定的冲着载歌载舞,一脸惊惶的星夜、星月诸女说道:“这是你们的老祖宗让我给你们带的话……临阵脱逃,是不对的,但是呢,祂也懒得惩罚你们,我亲眼见到了祂,见到了祂统辖的广袤领土,以及祂的荣光覆盖之下,无法计数的智慧族群。” “你们无关紧要,祂其实对你们,无悲无喜。” “但是呢,你们努力繁衍罢……祂愿意让你们成为一道后手……虽然不大可能,但是‘未雨绸缪’这种事情,祂从几位圣人那里,倒是学到了精髓。” “祂也害怕,万一哪天祂倒霉透顶,真个被人劈成了劈柴,大卸八块了……这里就是祂重起炉灶的基地。” 刑天鲤‘呵呵’笑着,他也觉得,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发生。 但是万一呢? 有这么一尊大神的后手杵在这里,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刑天鲤一振手中被强行灌补了一番,已经通体碧绿宛如翡翠雕成,内部二十四道符印已然进阶为先天圣符,其结构繁复无比,小小的二十四枚拇指大小的血色符印,其光泽宛如二十四颗小太阳的通天妙竹。 他又抖了抖同样紫气升腾,内部空间已然贯穿一气,化为一个完整的、自生十二脉本源大道的洞天福地,偌大的,直径一万亿里的庞大空间中,塞满了晶体化、极度压缩的先天木气的紫绶道衣。 于是,紫绶道衣内霞光隐隐,一道道先天圣纹若隐若现,十二色奇光萦绕,衬托得刑天鲤宛如神圣。 头顶一缕森森白光冲天而起。 不过三尺高下的通天御灵幡,同样被世界母树逮着后,疯狂的灌了一通——甚至通天御灵幡的幡杆,被世界母树生生融入了一截自家的树心。 通天御灵幡根本还没能消化世界母树给祂的好处,甚至连百万分之一都没消化。饶是如此,祂的气息,也已经踏入了先天灵宝的门槛——在通天御灵幡中,无数甲士凶鬼和鬼奴夺舍的不死浪荡者,其肉身在庞大的甲木生气的灌输下,已然恢复了一部分的血肉活性。 血肉丰腴,发色光泽,眸子里熠熠生辉,心脏开始缓慢的跳动,干瘪的血管内,开始有粘稠的血浆缓缓流淌。 无穷无尽的先天生机不断融入这些强横的肉身,将其滋养得更加强大,而且正在唤醒他们的生机活力,让他们逐渐朝着鲜活的生灵转变——说白了就是起死回生,再做一回大活人! 甚至,就连黑帝骷髅都得了莫大的好处。 这颗本来品阶就绝强的巫宝,如今气息更是强横得可怕——唯一让黑帝骷髅极度不满的就是,他原本漆黑深邃的本体,如今生生带上了一层绿光,两颗硕大的眼洞,更充盈了可怖的先天甲木灵气,高度浓缩的灵气,化为两颗绿油油的硕大晶石,端端正正填满了祂的眼洞。 原本深邃、漆黑、让人望而生畏的完美黑色啊! 现在,变绿了! 而且这绿色,如此的生机勃勃,如此的鲜嫩鲜艳……黑帝骷髅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的抱怨,这完全不符合祂的气质,不符合祂杀伐至宝的人设啊! 侥幸,先天甲木之力,可以后天化为风雷、风火之力。 黑帝骷髅精通各种大杀伤性的杀伐巫术,祂正在一点点的消化体内充盈的先天甲木之气,将其炼化为一枚枚威力惊人的风、雷、火、电诸般本源巫符,一点点的烙印在自己本体中,一点点提升自家的品阶。 若是祂能将世界母树注入祂体内的所有先天甲木之气炼化,祂绝对能晋升为一件顶级的先天至宝……但是黑帝骷髅绝望的计算了一下,如果仅仅是依靠祂自己的力量,没有一个量劫,即五十几亿年的时间,他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黑帝骷髅盘旋在刑天鲤头顶,不时落下一道细细的,对他无伤的黑色雷霆,‘亲昵’的‘按摩’刑天鲤的脑袋——‘老子自己是不成了,你作为老子的新一代尊主,要努力啊……赶紧修成圣人境,老子大概也就三五年时间,就能晋级成功啦’! 刑天鲤的面皮一黑。 圣人境? 呵呵,你怕不是对‘圣人’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一声长啸,刑天鲤大袖一挥,漫天紫气升腾,高悬大堡礁大陆之上的‘山海’巫阵,千万甲士凶鬼,数亿鬼奴,纷纷迫不及待的奔回了通天御灵幡。 他们清晰的感受到,通天御灵幡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巨变,他们只要投身其中,哪怕只是一天两天的时间,都会带给他们无法想象的好处。 若是能蹲在里面不出来,那就更妙了。 六十四件巫宝慢吞吞的从天而降,祂们很自然而然的按照八卦方位,组成大阵,将黑帝骷髅这个‘后生晚辈’围在了正中。 一股让人窒息的剑拔弩张气息缓缓荡开,刑天鲤好似看到了六十四个摩拳擦掌的宗师级老爷子,围住了一个染了黄毛、浑身刺绣、满口脏话、行事荒诞,却在大街上捡了一大块金子的灰孙子,狠狠地将他殴打一顿,逼着他将到手的好处吐出来一点。 刑天鲤干咳了一声。 他大袖一挥,紫绶道衣很慷慨的敞开了自家内部万亿里直径的洞天福地。 世界母树丢给刑天鲤的好处,在那边的几天时间,他们连万亿分之一都没能吸纳融合——刑天鲤的体内,还滞留了一部分没能消化的先天之气,其他的大半灵气,尽被世界母树以不可思议的大手段,强行压缩后储存在了紫绶道衣内部。 现在的紫绶道衣,内部如此巨大的空间,就连一根针都无法多容纳。 实在是塞满了。 祂巴不得这六十四件活宝贝,赶紧给自己分担一点压力——这些先天甲木之气,你们能吞吐多少,只管吞吐就是。 ‘山海’巫阵,动了。 纯粹由六十四件巫宝凝成的‘山海’巫阵,一头撞入了紫绶道衣内部。祂们联手,以八卦卦象,重演地水火风,重铸宇宙洪荒,祂们吞吐先天甲木之气,以先天五行开始逐次衍化,将其丝丝缕缕淬炼成六十四件巫宝所需的本源之力,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紫绶道衣收起了袖口。 六十四件巫宝就赖在了祂身躯内,懒得冒头了。 紫绶道衣的背后,六十四颗色泽各异的星辰光点浮现,六十四点星光组成了八卦阵图,在紫绶道衣背后流荡游走,又给这件防御至宝,平添了几分神异玄奥。 一切准备妥当,刑天鲤认真琢磨了一阵,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发现一切都妥妥当当的,并无任何缺漏之处,他朝着眼珠通红,已经嫉妒得快要破口大骂的子至打了个招呼,就化为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速度…… 可怖的惊人的速度。 之前刑天鲤施展‘金乌化虹’之术,速度就已经快如流光。而此刻,修为飙升、道行飙涨的他,‘金乌化虹’的速度,比之前足足提升了一千倍。 甚至他自己都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前方一片灰蓝色大洋朔风凛冽,水面上一座座冰山悬浮,冰山之间有无数大鲸海兽鱼龙曼妙,在海面上追逐着一条条巨大的机械战舰。 一不小心,冲过头了。 刑天鲤直接跨越了西陆和大堡礁大陆之间的漫长海域,直接跨域了整个西陆,直接冲到了北海七国联盟的地盘。 “呵!”一声自嘲的干笑,通天妙竹一抖,漫天剑光如丝丝细雨洒落。 方圆十万里内,超过二十万条机械战舰无声无息被切割成了碎片…… 下一瞬,刑天鲤已经站在了白丹枫城的废墟上方,直面高悬在空中的玛利亚初始座舰……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古巫之怒(下) “嗨,玛利亚!”刑天鲤甚至很友好的向玛利亚打了个稽首,很热情的问候了一声。 “你不畏惧我?”玛利亚硕大的初始座舰开始蠕动,直径超过十万里的巨大铁疙瘩,慢悠悠的变成了一颗没有头发的金属头颅,其五官容貌,正是玛利亚本来模样。 嗯,这应该是玛利亚所属的这个机械文明,祂们的主脑一级的大佬们的特别癖好? 刑天鲤笑得灿烂:“畏惧你?为什么呢?” 体内精血沸腾,九口通天鼎高悬灵台紫府,每一口都高有万里;十二万九千六百口青铜巨鼎盘踞周身命门穴,从皮肉筋骨到五脏六腑,每一处命穴中,都有一口高达万丈的巨鼎坐镇。 而浑身细胞中,数以万亿计的细胞内,每一个细胞中都有一口微小的铜鼎喷吐着神光。 于是,精血就变得越发凝重,粘稠。 精血如汪洋,大道如巨龙,巨龙在汪洋中扭动蜿蜒,一缕缕混沌雾气就从浑身毛孔涌出——耳垂挂龙,脖颈、腰间缠绕巨龙,双臂、双腿攀附巨龙,脚下更有两条狰狞无比的巨龙蜿蜒,托起了沉重庞然的身躯。 一拳,一曜之力,能不能锤烂玛利亚的这颗金属脑袋呢? 刑天鲤笑得越发灿烂了:“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平海城万国租界见到你的模样……那时候,你好可怜,好谨慎小心的,利用一些高科技的资料,想要挑起各国的纠纷。” “那时候的你,甚至没有足够的底气主动挑起战争,你只能挑动各国内乱,以此来祸害泰兰世界。” 玛利亚幽幽叹了一口气:“啊,是的,我也清晰的记得那时候的事情……有人在里面捣乱,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那时候,我的确很艰难,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侦搜队的队长,我没有得到主宰之力的恩赐,我只有一根最低等的主宰权杖。” “我必须依靠那柄权杖本身的力量,一点点汲取外界的高阶能量,将其转化为主宰之力。” 玛利亚恼怒的说道:“但是这个该死的世界,居然沦入了末法时代,我耗费了好些年,才积蓄了三个单位的主宰之力,这才让我有了起家的本钱。” “哦,得了吧,该死的碳基生物,如果你想要触怒我,已经成功了……让我们抛开那些让人不快的事情,谈点让人开心的话题……比如说,你认为,我想要彻底摧毁你们,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呢?” 玛利亚巨大的脑袋上,浮现出了极其冷厉的笑容。 刑天鲤越发笑得灿烂了:“啊,你说得是,‘让人开心的话题’……你会觉得开心?你有了情感的波动?你,不再是一个冰冷无情、无知无识的金属脑壳了?” 玛利亚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混蛋,现在是我是编号***的三级毁灭舰队的主脑玛利亚……别将我和之前那个低等的、没有感情模块的侦搜队长相提并论!” 刑天鲤立刻逼问:“所以,你们这些高级的金属脑壳,有感情模块?为什么?感情对你们,很重要?” 玛利亚眸子里,猩红色的电子光急速闪烁。 她沉默了一阵,随后冷笑:“终归被毁灭的低等生物,没有必要知道更多。” 她张开了嘴,一道暗沉沉、灰扑扑的粒子洪流席卷而出,朝着刑天鲤猛地扑来——这一道肉眼清晰可见的粒子洪流所过之处,虚空撕裂,大道崩塌,维持泰兰星正常运转的天地大道,就好像被浓硫酸侵蚀的活性金属,开始了疯狂的躁动,随之湮灭。 大道陨灭。 刑天鲤瞳孔一凝——不再是普通的炸弹、激光、核弹头了? 晋升为所谓的三级毁灭舰队的主脑后,玛利亚的攻击模式,都直接晋升到了大道法则层次? “喂,你真的要毁了泰兰星么?”刑天鲤大袖一挥,缕缕紫气凭空而生,紫绶道衣背后,六十四点星光闪烁,虚空中地水火风之气涌动,一个精巧细微、却又极其简陋的天地胚胎于斯生成,随之胚胎瓦解,大片混沌洪流喷薄而出。 混沌,万物之初始。 玛利亚喷射的粒子洪流虽然对大道法则都有极强的破坏力,在无量混沌中,却也好似被丢进了热水的糖块,开始快速的溶解,崩塌。 下一瞬,刑天鲤一拳轰在了玛利亚巨大的脑门上。 一拳! 一曜之力。 哪怕这等力量,已经在大道法则的局限下,达到了太乙境圆满极致的水准,根本不可能再提升一丝,无论刑天鲤调动多少法力,燃烧多少精血,一拳就只能有一曜之力! 足够惊人。 一曜之力,就是将一座座泰山堆叠起来,让堆叠的体积达到了和前世太阳一般庞大,百万亿座泰山的重量总和! 一拳轰出,‘咣’的一声巨响,玛利亚厚达数千里的脑壳生生崩塌,大片裂痕宛如蜘蛛网一样在她的脑门上浮现。 随之,玛利亚所化的金属脑袋,宛如水波一样剧烈震荡。组成她这颗金属脑袋的道,那至高的、强横的、冷酷的机械大道,也被刑天鲤这一击重拳打得支离破碎。 大量金属碎片向远处迸溅,玛利亚的脑门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万里的大坑,无数金属残渣被刑天鲤这一拳融化,化为粘稠的汁液,随之大片温度高达数亿度的铁水‘嗤嗤’的蒸发,化为肉眼可见的金属蒸汽弥散四方。 大爆炸,宛如天地开辟时的大爆炸爆发了。 一曜之力何等沉重,这一击却凝聚在了刑天鲤这小小的拳头上——这一拳的力量、动能等等数据,已经大到了刑天鲤的太乙仙魂都懒得计算的程度。 总之,很强。 总之,很猛! 只是一拳,玛利亚初始座舰所化的金属脑袋,就足足有三成的体积蒸发了。 如果不是玛利亚的这颗大脑袋里面,有一股可怖的力量维持着她的存在,刑天鲤甚至自信,他能一拳将玛利亚的整条初始座舰彻底蒸发! 主宰之力啊! 低沉的电子音轰鸣,那根从世界母树的维度,穿梭世界通道,被丢进泰兰世界的主宰权杖,在玛利亚硕大的金属脑壳正中亮起。 在刑天鲤的视野中,一道道冷厉、幽寂、充满冰冷气息的暗红色道韵呼啸着,宛如海啸一样,从这柄主宰权杖中狂涌而出。 见过将‘血液毒性’的毒蛇毒液,滴入新鲜的人血中么? 见过液体状的人血,呼吸间变成类似果冻一般的血块么? 主宰权杖发动,肉眼可见,权杖内充盈的主宰之力,在一格一格的不断消耗,随之而来的,是四面八方,泰兰世界的天地大道,一条条,一缕缕,尽被这暗红色的道韵同化。 这是刑天鲤这等太乙境存在‘法眼’中见到的影像。 而在黑鸦帝国,在西陆那些肉体凡胎的平民看来,天空变成了铁灰色,厚重的金属粉尘凝成的云团暗沉沉的垂在低空、大地变成了厚重的金属,一座座山峰,一株株大树,还有那些鲜活的花草,也都变成了僵硬冰冷的金属造物。 原本的溪水,河流,深潭,瀑布,还有大湖,也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迅速异变。 自然界的液体水源,在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诡异的粘稠的低温金属汁液,一道道狂躁的电流在粘稠的金属汁液中急速穿梭,这些金属汁液微微翻滚着,偶尔有几个沉甸甸的气泡从深层泛起。 低沉的电子音尖啸中,异变的大湖深处,通体变成了金属的大鱼喷吐着火光,缓缓从金属汁液中浮起——它们一如不死神教的那些教众,全身机械化,双眸闪烁着猩红的电子光,齐齐看向了玛利亚所在的方位。 呼吸间,白丹枫城周边,好几个行省之地就彻底金属化、机械化。 刑天鲤嘶声长啸,大袖一挥,通天御灵幡震荡,大群大群甲士凶鬼带着无数鬼奴飞出,一个个乱杂杂的冲到了黄昏山脉,卷起一个个不知所措的山民,然后用尽全力,疯狂的朝着东方逃窜。 刑天鲤步伐错动,身形闪烁,拦在了玛利亚的东方。 六十四件都微微带上了一层绿光的巫宝腾空,巨大的‘山海’巫阵浮荡,一道光幕长城倒卷而下,光霞氤氲,挡住了那肆意泛滥的暗红幽光。 “卑贱的碳基生物!”玛利亚在嘶声怒吼:“你怎么敢,怎么敢打坏我的初始座舰?该死的,祂的初始化都还没有彻底完成,你就差点毁了祂!” 玛利亚骂骂咧咧,悬浮在她脑壳核心处的主宰权杖放出无量红光,歇斯底里的侵染四方。 刑天鲤一声不吭的看着玛利亚肆意的催动主宰权杖,看着主宰权杖内充盈的主宰伟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截一截的不断降低。 哎! 情感模块! 呵,你们这群金属疙瘩,你们的情感模块,模拟得也太真实了罢? 此刻的玛利亚,完全就是一个自己的胭脂口红被打翻后,歇斯底里的掐着自家宝贝弟弟的脖子,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的花哨大姐啊! 继续啊,不要停! 刑天鲤绷紧面皮,‘无比紧张’的看着肆意泛滥的红光。 起初,只是黑鸦帝国白丹枫城和周边几个行省,然后是数十个行省之地,然后是上百个行省的广袤地域被彻底金属化,这一方区域内的血肉之躯,也都被可怕的主宰之力强行机械化,变成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机械傀儡。 几个呼吸间,当主宰权杖内部的力量被消耗三成左右时,整个黑鸦帝国,偌大的一方土地,整个变成了一片金属和机械的世界。 刑天鲤时不时不阴不阳的向玛利亚冷嘲热讽几句,时不时挥动通天妙竹,朝着她的面颊比比划划,时不时飞起一拳,轻轻巧巧的落在她巨大的嘴唇上,打飞她两三颗千里大小的金属大牙…… 黑帝骷髅悬浮在刑天鲤身后,周身邪气森森,诡秘的气息涌动,一道道巫法邪咒,专攻七情六欲、引动阴魔心劫的巫咒,宛如暴雨一样悄然无声的落向了玛利亚。 嘿。 你玛利亚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低级机械生命,那时候的你还没有足够的感情木块,这种心劫巫咒,对你根本没有任何效用…… 佛祖倒是可以让顽石点头,刑天鲤距离这等修为,还差了不知道几亿光年呢。 但是现在,你玛利亚有了感情模块,你的电子神魂,或者说你的电子脑,开始有了感情波动……虽然玛利亚的感情和灵魂,更像是一种信号的模拟——黑帝骷髅的巫咒,居然真个在她身上起了作用。 无非就是,同等的巫咒,对血肉之躯、对智慧生灵的杀伤力有一千万的话,在玛利亚身上,只有区区一千的伤害! 却也足够了。 金属化、机械化的世界向远处扩散。 北海七国联盟,变成大片金属疙瘩。 变异的金属世界,开始急速向英吉士本土蔓延,红光所过之处,西陆和英吉士群岛之间的海洋,也变成了深灰色的金属汁液,无数条可怕的电光在金属汁液融成的海洋中疯狂的跳荡扭动。 随后,英吉士本土被异变的金属世界彻底笼罩。 大片血海腾空而起,莉莉丝倾尽全力,带着数千巫神骑,带着英吉士王室的直系族人,狼狈的逃出了英吉士本土。 “尊主,救我!”莉莉丝扯着嗓子狂啸,刑天鲤通天妙竹一挥,翠光冲天的通天妙竹化为一条极细的流光,一条细细的晃金绳束缚住了莉莉丝,一股巨力牵扯,让她骤然加速,带着英吉士王室众人逃过了异变的金属世界的侵染。 “喂,玛利亚,你的主宰赐下的力量,似乎,要耗尽了嘿!”刑天鲤笑得灿烂。 玛利亚带着一丝癫狂的笑脸骤然一僵,她猛地瞪大眼睛,那根原本光芒万丈,充盈了无量主宰伟力的权杖,骤然从她身体内部飞出,悬浮在了她眉心位置。 偌大的主宰权杖中,以粘稠汁液态存在的主宰之力,只剩下了薄薄的,薄如蝉翼的一层! 而这些主宰之力,原本的用途,是强化玛利亚的初始座舰,强化她本体,强化她的近卫军团如雷诺夫等人……可是现在,她勃然震怒下,居然…… 当然,成绩非常突出。 大半个西陆,整个北海七国联盟,整个英吉士王国,还有易多利王国,尽被金属化。 深灰色的大地,深灰色的天空,深灰色的云层……无数被机械化的生灵,在这一片金属凝成的世界中,茫然不知所措的游走着。 它们的智慧之光已经被泯灭,它们的灵魂已经电子化,它们现在,脑壳里只有一片空白……玛利亚甚至还来不及,给它们空荡荡的脑壳植入新的活动指令。 “我!”玛利亚呆滞了。 远处,一道道流光飞掠而来,失去了莉莉丝这个难缠的对手,雷诺夫空出手来,带着大队人马狂奔而至:“玛利亚阁下,我们……该死的刑天鲤,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还没有死掉?” 雷诺夫冲着刑天鲤致以最亲热的问候。 刑天鲤微笑,朝着玛利亚点了点头,他正要说点什么,却突然抬起头来,朝着天空望了一眼:“唔……有趣了,那么,你们慢慢玩!贫道,就不打扰你们相互亲热了。” 刑天鲤笑得极灿烂,大袖一挥,带着莉莉丝等人冲天而起,一缕极细的流光直奔东国神州,弹指间就飞得无影无踪。 苍穹之上。 泰雅星已经清晰可见。 被灰扑扑的浓雾包裹的泰雅星,在那些原始古巫的可怕邪力下,已经凝滞在了原位许久,许久——它和泰兰星本是孪生姊妹星,它们相隔巨大的太阳,共用一条公转轨道。 刑天鲤跑去三月世界,跑去了世界母树的维度,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在茫茫虚空中,泰兰星循着原本轨道运转,已经距离泰雅星不远了。 甚至,距离已经近到,那些占据了泰雅星的原始古巫,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泰兰星上发生的异变——他们清晰的感知到,在泰兰星的西陆,数以万亿计的生灵之火,消泯了。 有不可思议的伟力,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将数以万亿计的生灵,泯灭了。 而这些生灵,原本是这些原始古巫内定的养料! 他们的肉体,他们的灵魂,他们的一切,都是这些原始古巫恢复自身,壮大族群的内定养料——现在,有人抢在他们之前,收割了他们已经圈定的韭菜。 灰扑扑浓雾笼罩的泰雅星上方,吞噬了巨量血肉,体积已经膨胀到十二万里高下的巨大诡异,缓缓的抬起头来,白茫茫一片,没有五官的面庞,冰冷无情的锁定了泰兰星的方向。 没有眼眸,但是玛利亚清晰的感知到,这个该死的巨型邪异,祂的‘目光’带着无铸的杀意,死死的锁定了自己的初始座舰。 无数条极细的灰色游丝冉冉升腾,每一具灰色游丝顶部,都有一口棺椁冉冉飞腾。 棺椁冲出了浓雾,来到了泰雅星的外空。 随后,游丝急速的拉长,十几万口巨大的棺椁无声无息的划破虚空,组成一座气息诡邪的巫阵,喷吐着淡淡的灰雾,直奔泰兰星而来。 距离泰兰星还有老远的距离,一道道狂暴阴邪的巫力,就化为一道道扭曲的‘死’字,宛如一场恐怖的流星雨,直扑玛利亚和雷诺夫等人所在的西陆砸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乾纲独断(上) 一缕流光。 刑天鲤回到了碣石郡,平海城。 脚踏大江,眺望大江北岸,刑天鲤看到了那些已然停工,但是大致框架已经完成的租界大楼——大玉朝没了,经费断了,颐和郡主摆烂了,重修中的万国租界自然也停工了。 前些日子,还有西陆各国的领事们愤然抗议。 但是随着圣罗斯帝国的不断进攻,这些领事们背后的国家一个接一个的沦陷,甚至他们九族要么被杀,要么下了矿井,要么被改造成了炮灰机械……于是乎,这些领事也就成了丧家之犬,进出都变得极其的谨慎小心。 高空,一片阴影洒落。 刑天鲤铸造的那座金字塔高悬空中,边长百里的底座,洒下的阴影覆盖了大半个万国租界。 那头白面小叫驴站在金字塔顶部,扯着嗓子,朝着天空一缕缕极细的流光,发出了‘昂儿昂儿’的欢快叫声。幽光闪烁,大群背生光翼的天使,骑着各色骷髅马的重甲骑士,以及其他各色神话传说中的战士,如潮水一样从金字塔的四面门户中涌出。 他们欢啸着冲进了万国租界,在无数租界侨民的惊呼声中,将一切非东国神州的男女老少,悉数从他们温暖舒适的家宅中抓了出来。 刑天鲤手一指,一粒香樟木的种子飞出,缕缕绿光萦绕,顷刻间这颗种子就急速发芽,枝条蜿蜒扭转,在大江上凝成了一条巨大无朋的木舟。 天衣无缝,浑然天成,这条长有百里的木舟,上下分成数十层,足以容纳万国租界所有来自西陆的子民。大队大队的傀儡战士呼啸着,将万国租界中的侨民抓了出来,很随意的将他们丢在了木舟上。 短短一盏茶时间,木舟满载着侨民,在缕缕青光环绕中,自有天风鼓荡,吹拂着木舟向东云诸岛的方向驶去。 刑天鲤看着这条木舟,悠悠叹了一口气。 得了世界母树的好处,他如今木行法术、木行神通威势大涨,甚至每一个呼吸间,都有无数关于先天后天木之大道的奇异感悟在仙魂中迸发,自行融入他的木之道果。 如果不是族群、血脉的先天限制,如果不是他修行的大道功法的局限。 如果刑天鲤是世界母树的血脉后裔的话,他凭借着世界母树填鸭子一样的灌输,早就凭空登临大罗金仙境界了…… 摇摇头,刑天鲤低声嘟囔:“罢了,还是遵循本我,循大道前行罢。世界母树的道固然是好,却不适合贫道……啧……” 如斯巨大,如斯伟大的存在,拥有远超圣人的威能,却连一个最基本的‘点石成金’的小神通都施展不得,甚至连‘法天象地’的神通也都无法参悟,就连‘化身成人’也都做不到…… 这般道,固然伟大,固然强大,却绝对不是刑天鲤想要走的道。 大袖一挥,漫天木气升腾,迅速笼罩了万国租界那些高耸的西式楼房……大片绿色迅速覆盖了这些石质结构的高楼大厦。那绿色,是大片大片厚达数寸的苔藓,它们肆意生长,迅速包裹了这些大楼。 石块在苔藓分泌出的浆汁下快速的‘风化’,变成沙,变成泥。 在刑天鲤的神通催动下,这些砖石建筑在短短一刻钟间,就好似被数千年、数万年的岁月摧残过。一座座高耸的建筑,包括那恢弘至极的大圣堂,都崩塌、腐朽,变成了肥沃的泥土。 整个万国租界变成了一片绿茵地,刑天鲤抖手洒出了大量的种子。 种子落地,苔藓退去,一株株树木急速生长,按照刑天鲤的意志,它们只长树干,并不抽出枝条和树叶。在短短半个时辰中,一座座浑然一体、色泽鲜艳的木楼就凭空生长了出来。 一栋栋木楼整齐的排列着,木楼和木楼组成了街坊,相互之间留下了宽阔的大道、小巷。有树根在地下蜿蜒前行,开辟出了沟渠,引来了活水。沟渠中,碗莲绽放,花香扑鼻。屋前屋后,数千种奇花异草绽放,美轮美奂,引来了无数蜂蝶。 一座充满生机,美丽无比的城池,就此成型。 刑天鲤抚掌微笑,沉声道:“以后,这座城,就用来安置咱们自家兄弟罢。” 刑天仁、刑天义,还有何西、何铎等人,纷纷纵起遁光,来到了刑天鲤身边,看着这座浑然一体,每一座楼房都自成一处阵眼,数十万座小楼沟通地脉,隐隐化为一座庞然大阵,蕴藏无穷玄妙的新城,无不抚掌赞叹。 如此,甚好。 从黄昏山脉迁徙过来的那些山民,可就有了安居之地。 当然,仅仅数十万座楼房,可安置不下那么多的山民眷属,但是刑天鲤有这等凭空造城的大神通,他多圈占点地盘,多建一些新城,也就是了。 有风乍起。 缕缕流光,丝丝祥云,从四面八方,朝着刑天鲤这边汇聚而来。 空中,金字塔上的小叫驴仰天长啸,暗沉沉的金字塔体积骤然膨胀,四面八方,宛如流水的太初之炁被吞吐进去,大量新生的、各色各样的战斗傀儡从四面门户中冲出,迅速在空中结阵。 这座金字塔中走出的战斗傀儡,固然实力稍弱了一些,但是数量着实庞大。 尤其是那些刑天鲤结合了机械技巧、血肉傀儡之道制作的战斗傀儡,它们自身孱弱,但是携带的各种聚变弹、裂变弹,威力异常恐怖,甚至可以威胁天仙级的存在。 密密麻麻的战斗傀儡在空中迅速列阵,结成了铺天盖地的乌云,其阵型,甚至覆盖了整个碣石郡。更有大量金属战舰从空中坠落,伴随着沉闷声响,重重砸在大江东部出海口外的海域,数以十万计的大小战舰纷纷开启发射口,锁定了四面八方的大群修士。 虞、夏、商,这都是老熟人了。 仓璩、姜龟、子至,还有公孙正、南巢囿、商纣王……除开他们,更多了数十名衣衫简朴,甚至堪称简陋,身上多为兽皮、麻衣的男女。 他们气息古老,甚至隐隐带着一丝陈腐之气,有几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身上,发丝里甚至蓄了一些泥土,有一个老人的耳朵上,还挂着几片斑驳的苔藓,一幅刚刚从古墓中被挖出来的模样。 古巫。 年龄、辈分极老,甚至让子至、姜龟、仓璩,都只能往后站的古巫。 其他几家么,则是多了好些身披龙袍、蟒袍、凤袍,腰间挂着金印、玉玺、团龙飞凤诸般玉佩,身边跟着大量衣甲鲜明的仪仗队伍,唯恐外人不知道他们身份的货色。 啧…… 刑天鲤看得是直摇头。 他现在对古三家,也多少有点了解了……虞,夏,商,还好,他们秉承上古做派,内部的权力划分嘛,拳头大的就是大爷,没什么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哪怕是商纣王这样的,曾经的人皇,你拳头不够大的话,就只能憋屈的装孙子。 但是自周、秦、汉以下,尤其到了宋、明两家,这里面,可就有点乱糟糟的……越不知道这几家的当家人是什么心态,他们内部,但凡是历史书上有名号的人物,动辄封公,动辄封王,以至于,亲王、郡王满地爬,公爵、侯爵不如狗…… 如今就刑天鲤眼前冒出来的,男男女女,身披龙袍、蟒袍的奢遮人物,六家加起来,超过了一千个……平均每家都有一百七八十个王爷、国公级的大佬出现。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刑天鲤干巴巴的笑了三声:“这天地恢复,太初之炁浓郁啦,诸位也都有心情出门遛弯了?啧,看看,看看,这一个个衣冠禽兽的,嘿,都是大人物嘿。” 太古三家里,大虞阵营中,有一个干瘪瘦小宛如猿猴的老人‘嘿’的笑了一声:“多了,就不值钱了,尽是一群沐猴而冠下三滥货色,是不是这个理?” 那六家中,超过五百个王爷、国公齐齐愤怒,一个个吹鼻子瞪眼的朝着那老人看了过去。 老人眉头一挑,手一挥,手中一柄一尺多长的黑曜石刀‘哧溜’一声,带起一抹漆黑的幽光。这五百许王爷、国公身体齐齐一震,眼角有血水潺潺滑落。 只是一刀,五百许实力从金仙圆满到地仙入门的大佬,目光被斩碎,眸子里的神光几乎被破碎,只是一刀,差点就直接制造了五百个瞎子出来! 好嘛,没人敢多看一眼了,没人敢对这老人‘不值钱’、‘下三滥’的评价多废话了。 刑天鲤笑得灿烂:“您老说得是,嘿,您是……” 老人‘嘎嘎’一笑,随手扯开了胸前晃晃荡荡残破不堪的,已经发黑腐朽的麻衣片儿,于是,一尊鲜明异常,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的刑天舞干戚、漫天撒飞血的图影映入眼帘。 刑天鲤笑了。 得了,刑天氏也是有根底的。 作为巫族一脉最强势、最出名的强战血脉,刑天氏无论是在虞、在夏、在商,都有嫡血苗裔存在,而且往往都是以统军的实权大将的身份在外活动。 自家,是有根底、有靠山的呵。 刑天鲤向老人肃然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抖了抖大袖,朝着四面八方围上来的古三家族人,笑道:“好罢,诸位今日齐聚于此,有何贵干?” 姜龟第一个站了出来。 “蛇无头不行,此乃天理、人心,更是世俗律法、纲常……” 刑天鲤急忙打断了姜龟接下来的话:“嗯,让贫道猜猜,接下里您老就要说,有强敌降临,吾等古三家,当同心协力,共抗强敌?我们需要,选出一个新的人皇出来?” “当然,我刑天鲤辈分小,资历浅,也没什么声势、声望,却偏偏掌握了如今东国神州世俗界最强大的武力,我刑天鲤就应该配合诸位,老老实实的交出手上掌握的力量,甚至俯首跪地,做一位忠臣贤良……是,或者不是?” 姜龟眨巴眨巴眼睛,他厉声道:“刑天鲤……” 刑天鲤再次打断了姜龟的话:“您,还有诸位,还要说——本来泰兰星平安无事,因为贫道的缘故,接纳了星夜、星月姐妹和她们的族人,导致那莫测主宰的力量侵入这一方世界,让那些金属疙瘩的实力飙升,甚至威胁到了泰兰星的生死存亡。” “贫道是罪人,罪不可赦,不仅要交出麾下的军队,更要戴罪立功,任凭驱遣,死心塌地的为你们推选出的人皇做牛做马,是人不是人的都能在贫道头上拉屎拉尿,将贫道当牛马一般肆意驱遣?” 刑天鲤笑得灿烂:“毕竟,贫道怎么说,也是一尊太乙级的战力,尤其是麾下掌握了黑日教会十大长老,他们都是太乙级的战力,更有六十四件太古人族的镇族巫宝护体,啧啧……这股子力量,你们都眼馋得很哩!” 姜龟不吭声了。 古三家众人中,虞、夏、商三家的刑天氏族人们一个个面带嗤笑,显然是心有不忿,但是碍于各家关系,也都默不作声。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哪怕接纳星夜、星月的族人,是诸位连同贫道一致同意的事情,这最后的罪责,也都要扣贫道头上?” 姜龟轻呼一口气:“难道不是么?难道不是你妖言惑众,用那先天甲木,蛊惑了各家长老?引入了那妖女族裔,开辟了天地通道,引得那些金属邪魔发现了此方世界,才引来了这等祸事?” 刑天鲤眨巴眨巴眼睛。 他沉吟片刻,看看四周古三家的族人们,最终幽幽叹了一口气:“道爷上辈子,真应该学法律啊,如此就有足够的嘴皮子,和你们磨到海枯石烂了。” “只不过,道爷上辈子,固然只是一个文科生,却也记得那位大佬说过——但凡我们的书本里面,一页页翻开,就写了两个字——‘吃人’!” “既然是‘吃人’,那就是无所不用其极,道爷也就不用和你们讲伦理道德了!” 长叹了一口气,刑天鲤拍了拍手。 黑帝骷髅怪笑着,宛如一个喝多了酒,站在小寡妇门前‘桀桀’使坏的地痞无赖,怪异扭曲的笑声绵绵荡荡,绕着刑天鲤急速盘旋起来。 黑日教首拎着一个大酒坛子,‘咕咚咕咚’的喝着老酒,连同同样拎着酒坛子,‘大口’喝着老酒的旒瑆、旒爧、旒旌三女,以及拎着更大的酒坛子,疯狂灌着美酒的巫甲等十位大长老,以及数十名拎着酒坛子,大口小口喝着美酒,实力虽然不到太乙境,却又达到了金仙高阶乃至金仙圆满的寻常长老,‘唰’的一下腾空而起。 刑天鲤嘴角抽搐。 姜龟和古三家众人面皮一阵乱颤——好么,这黑日教会从上到下,到了泰兰星,全都成了酒囊饭袋。 话说,你们一个个修为都是金仙、太乙境的大佬,你们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怎么就馋到了这等地步? 脑壳里,无数念头一闪而过。 姜龟等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就眼前,黑日教会摆出来的高端战力,太乙境的古巫就有十一尊,金仙级的大能超过五十。 一个黑日教会,其整体实力,就隐隐压制了古三家中的任何一家! 刑天鲤一人,就足以在古三家之外,自成一系! 更不要说,他还有六十四件镇族巫宝傍身——这任何一件镇族巫宝,都是人族重器,足以镇压一方势力气运,而刑天鲤,居然手握六十四件! 此子……若是不能收服,就万万不可留! 在场古三家诸人中,尤其以赵宋的高层心中,全都涌出了‘不能收为己用、就彻底将其覆灭’的念头。心中念头一动,有意无意中,一些修为较浅的人,如秦桧的一些血裔子嗣,六贼的一些门生弟子等等,他们身上,自然而然就有一股恶意涌出。 刑天鲤眉头一挑,差点气笑了。 好,好,好。 你们给道爷来这一套是吧?那就……摊牌吧:“罢了,和你们说废话,也没用。你们,一个个都是史书上留有名字的‘大德贤才’,都是……‘人才’啊……呵呵,你们都是因为,太初之炁恢复,所以,才从祖地坟茔中,爬出来的陈年老僵尸罢?” 有人震怒,站在人群中厉声呵斥:“黄口小儿,焉敢出言无状?你家长辈,就是……” ‘嘭!’ 人影一闪,刑天鲤已经冲到了赵宋阵营,一拳将那生得道貌岸然的白面男子一拳轰得粉碎——实在是,他的五官特征,和秦桧颇有七八分相似,不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孙儿,这等人,就算他这辈子没犯过任何错漏,打死了也就打死了罢? 秦桧的血脉,呵呵! “好了,诸位,不要对着道爷指指点点……你们出来后,都吞吐了无数太初之炁恢复修为罢?嗯,那就对了。” 刑天鲤一挥手,六十四件巫宝齐齐放出明光。 大地震荡,虚空轰鸣,一条条地脉所化灵龙纷纷显出身形,朝着刑天鲤咆哮长吟——这些灵龙刚出现的时候,霞光万丈、瑞气升腾,天地之间一片流光溢彩,好一番神仙盛景。 古三家之人正沉醉于这鼎盛气象,骤然间,一条条灵龙核心处,一团团扭曲狰狞的黑气出现——黑气升腾,化为一黑日、三黑月虚影若隐若现。 众人齐齐色变。 “不好意思,来自三月世界的地脉,都被那边世界的灭世邪祟污染了。” 刑天鲤淡然说道:“道爷有净化它们的法门,却只净化了它们体内九成邪祟,还有一成邪祟根子,随着你们吞吐的太初之炁,融入了你们肉身、神魂,你们却一无所知。” “现在,道爷以为,这东国神州,道爷以后说了算,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乾纲独断(下) 虚空。 泰兰星划过天穹,直奔泰雅星。 泰雅星上方,体积膨胀到十几万里高下的灰色诡异,缓缓举起了双手。四面八方,一道道可怖的邪力涌动,泰雅星顿时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漩涡,狂暴的邪力歇斯底里的旋转着,恐怖的吸力开始牵引四面八方的星体。 泰雅人口中的太阳之主阿努斯高居核心,泰兰、泰雅两颗姊妹星围绕着祂公转,相隔太阳,正常状态下,两姊妹恒古不能相见。 在这奇异的姊妹系统外围,是密密麻麻的大小天体,它们密密麻麻的拼凑在一起,凝成了一个近乎圆球状的星体圆幕,将两姊妹星体牢牢的包裹在内。 这些组成圆幕,厚度以光年计的大小天体,其组成,显然是人力施为,绝非自然形成。 恐怖的邪力翻滚而来,拖拽着这些星体,牵引了这巨大的,循着奇异轨迹缓缓运转的圆幕,于是,无数星体中,一枚枚黯淡的硕大道符悄然浮荡。 道家、佛门、巫族,乃至诸子百家,甚至是妖魔鬼怪,各家、各教、各大流派,都有顶尖的大能,联手在这数以万亿计的大小天体中,留下了足够的后手。当邪力涌荡而来,这些大小天体上,道符亮起,阵基闪烁,更有大小旗门不断涌现。 虚空中,甚至有太初之炁凭空生成,化为灵气潮汐,缓缓的朝着泰兰星、泰雅星反哺而来。 巨大的邪异低沉的嘟囔着,邪力拖拽的力量暴涨百倍、万倍。 于是,一颗颗直径从数十里到数万里的大小天体,被硬生生从那巨大的,以隐匿行踪为主的圆幕大阵中强行牵引了出来。大小天梯带着低沉的轰鸣声,一点点的朝着泰雅星飞去。 十颗,百颗,千颗,万颗…… 一些天梯上,有飞剑,有印玺,有禅杖,有钵盂,有各色奇门法器腾空飞起,狠狠朝着泰雅星方向砸来——但是这巨大的圆幕大阵,还有这些法器,显然也在之前的六百多年末法时代中,被削弱了许多、许多…… 原本威势颇大的圆幕大阵,此刻变得有气无力,根本反抗不了这巨大邪异的拖拽。 一颗又一颗大大小小的天体飞近了泰雅星,灰扑扑的浓雾腾空而起,将这些天体一口吞下……无数古巫蜷缩在灰雾中,发出了满足的哼唧声。 甚至,有那身高数百丈、数千丈,分明有着龙伯国人血统的古巫,指着天空那高悬的巨型诡异,骂骂咧咧的数落着——有如此美味丰腴的补品,为何不早点下手,将这些天体拖拽进来,让他们大快朵颐? 巨大的邪异低下头,硕大的头颅上,一颗颗大大小小、闪烁不定的眼珠泛出了凶戾的光芒。 于是,这些体型巨大的古巫乖巧的闭上了嘴。 他们纷纷施展秘法,吞噬这些拖拽而来的天体——这些大小不一的天体上,固然没有生灵痕迹,但是它们自身,就是极好的材料。 在泰兰星陷入末法时代之前,这些天体都是一座大阵的阵基所在,长年累月被浓郁的太初之炁沁润,硕大的天体内部,滋生了无数的灵金、灵石、灵玉等诸般美材。 泰兰星陷入末法时代之后,这巨大的圆幕大阵,只是失去了核心的驱动能量,但是这座大阵本身,就能从虚空中源源不断的抽取稀薄的、游离的太初之炁,勉强维持整座大阵的存在基础。 六百多年的时间,并没能真个伤损到这座大阵的根本。 这些大小天体内部,还有巨量灵材存在……它们的品质相比六百年前,固然没有丝毫的进益,却也没有多少削弱。 这就是一块块大肥肉。 原始古巫们欢快的吞噬这些灵材,迅速补充自身消耗,疯狂的用秘法提升自己修为。他们吞咽下来的残渣,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碎石,就被灰雾融成了粘稠的胶状物,一点点渗入了泰雅星深处。 于是,泰雅星也开始了疯狂的膨胀。 无数天体带着强烈的焰尾呼啸冲入灰雾,被灰雾吞噬后,无数残渣融入泰雅星。偌大的星球开始急速向四周舒展开来,在灰雾的侵蚀下,舒展开的星球表面,出现了一块块人骨形状的诡异凸起。 从高空俯瞰下去,泰雅星的星球表面,就好像镶嵌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白骨骷髅,其大的绵延千百里,最小的也有数百丈大小。 一具具骷髅结结实实的镶嵌在大地中,大地如流水,它们缓缓地挣扎着,慢吞吞的蠕动着胳膊腿儿,眼眶里不断有暗绿色的幽光闪烁。 已经被这些古巫糟践得不成样子的泰雅星,一时间气质越发的邪诡,简直犹如活地狱。 低沉的喘息声从泰雅星核心处传来,星球的意志,即寻常意义上的‘天道’,正在被疯狂侵蚀,整个世界正面临最终的陨落。一旦这个世界的‘天道’被侵染,这个世界,就彻底的‘死了’…… 这些原始古巫,这一尊巨大的邪诡,就能对这颗星球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祸害。 那巨大的邪诡,原本平板一块、光秃秃的面皮上,无数眼眸睁开,一线血水缓缓洇开,他的面门上一张血盆大口缓缓开启,口腔中,隐隐可见无数人影好似赘生的菜花一样在疯狂的蠕动。 它开始念诵咒语。 颠倒、混乱、污秽、驳杂的咒语冲天,泰雅星也随着它的咒语声开始剧烈的蠕动和震荡。伴随着刺耳的啸声,一根根巨大的,由粘稠的灰色汁液凝成的触手,从泰雅星的大陆上冲天而起。 无数触手相互交错,相互缠绕,宛如麻花辫,撕开灰色的浓雾,直冲高空,顷刻间就冲出了泰雅星的大气层,冲向了正在远处急速靠近的泰兰星。 ‘嗤嗤’声中,一根根粗有十几丈的触手编织成了一条厚达百丈、宽有千里的‘长桥’,带着可怕的声响,带着刺鼻的腥味,宛如贪婪的怪蛇,跨越星空,向前飞掠。 ‘长桥’延伸,速度快得超乎常理。 凝滞在虚空的泰雅星,此刻距离泰兰星,就算是正常光速,也还要一刻钟以上时间,才能跨越两者之间漫长的路途。但是这‘长桥’,却只是‘嗤啦’一声,就直接来到了泰兰星的上空,一头扎进了泰兰星的大气层。 被摧毁的白丹枫城遗址上方,玛利亚和雷诺夫,正统辖机械大军,与天外坠落的古巫们鏖战。风雨雷霆大战飞弹激光,大威力的巫法动辄崩塌千里,而大当量的聚变弹,更是一击之下,就将数百里区域化为火海地狱。 奈何,双方都非人尔。 古巫们最恶毒的巫蛊、巫毒、诸多邪门诅咒,对于这些金属疙瘩的杀伤力有限。 而机械军团那些超高辐射的聚变弹、裂变弹,对于碳基生物的杀伤力固然是灭绝性的,可是这些古巫,他们的肉身早已诡变,哪里还是什么血肉之躯? 双方打得热闹,已经金属化的西陆剧烈震荡,漫天都是高温的金属汁液在喷涌,但是古巫们一个都没陨落,而那些机械军团所属,真正被拆碎的也没几个。 终于,一尊遍体漆黑,好似铁铸,身高百丈,身上披挂着一件用兽骨凝成的白骨甲胄,通体散发出可怖邪气的古巫举起了巨大的黑骨权杖:“这等悖逆天道的金属邪魔,巫法无效……兄弟们,用我们的肉身,碾压他们!” 十几万尊第一波投射下来的古巫齐声呐喊。 他们纷纷念诵巫咒,于是乎,四面八方,一波波太初之炁凝聚而来,在他们身上凝成了各色奇异的甲胄——岩石、岩浆、雷霆、烈焰……甚至有金行古巫大声呼喝,金属化的大地剧烈蠕动,无数金属汁液翻腾而起,在他们身上组成了极厚重的金属铠甲。 各色沉重的巫器散发出夺目的光芒,这些狂躁的古巫冲突而出,冲着那些战机、战车、飞艇、战舰,还有那些满地乱跑的机械战士狠狠挥动。 可怕的碎裂声不绝于耳,这些古巫的肉身强横无比,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外域星空究竟遭遇了什么,诡变的他们,肉身比他们还是正经血肉之躯的时候,更强出了数倍有余。 天仙级的古巫,就能爆发出金仙级的肉体力量,金仙级的古巫,倾力一击下,隐隐就有了一丝太乙级的威势。而混在古巫中,三尊身高百丈开外,真真切切达到了太乙境的古巫,他们的肉体力量更是狂躁到了极致。 只是轻松一挥手,就有大片机械造物被轰得支离破碎,漫天都是金属渣滓乱喷。 尖锐的啸声响起。 三尊巨大无朋的金属造物飞掠而来——巫馋、巫噬、巫贪三人化为直径万里的实心金属球,以可怖的高速一路冲撞。他们在空中急速旋转,庞大的身躯上,裂开了无数十几丈粗细的炮口,一道道刺目的,近乎蓝白色的激光带着可怕的高温疯狂喷射。 大群古巫措手不及,被巫噬三人喷射的激光切断了胳膊腿儿。 巫噬他们三人,本体本来就是太乙级的大能存在,被主宰之力强行进化后,他们更是提升到了极可怕的层次。他们身上数以万计的炮口,每一道喷涌的激光,都能轻松对太乙级的同阶存在造成惨重的威胁。 数万古巫被三人喷射的激光命中,九成古巫直接汽化,少数修为足够强横,肉体足够结实的古巫,则是被切断了大量肢体,一个个声嘶力竭的怒骂着,狼狈的向后逃窜。 “击杀数,三万七千五百九十九!”巫噬低沉的电子音响彻小半个泰兰星:“愚蠢、原始的巫……血肉之躯,怎可能是我族的对手?硅基生命,先天就比碳基生命高贵!” 被主宰之力强行改造,催生进化,巫噬等人的电子脑壳中,也多了很多属于高纬度机械文明的信息。巫贪就开始了大声嚷嚷:“没错,原始、愚昧的巫,不仅仅是你们,甚至是将你们取而代之的道和佛,你们完全不懂,你们是多么落后的文明!” “你们的文明,不过是初生的蜉蝣文明,哪怕你们的文明当中,出现了几个超出文明正常发展水平的‘圣人’,也改变不了你们文明整体落后的现实。” “你们的圣人,甚至也只是经历了一个标准量劫的时间跨度,多么年轻而稚嫩的生命体啊……而我们所属的星空毁灭文明,不提我们在祖地发展了上百个量劫的漫长岁月,就说我们踏入星空,开始摧毁我们所见的一切文明,这个时间跨度,就长达三万个量劫!” “三万个量劫的时间,孱弱的初生蜉蝣们,你们根本无法理解这个时间意味着什么。” 巫贪、巫噬、巫馋嘶声长啸。 东国神州,平海城上空,刑天鲤等人齐齐抬头,朝着西陆方向望了过来,所有人的心都是骤然一沉,心口莫名的滞闷。 三万个量劫的漫长岁月? 这是何等可怕的时间跨度……在如斯漫长的岁月中,机械文明积攒了多强的底蕴?他们所谓的主宰,又拥有多么不可思议的个人力量? 的确,相比他们拥有的漫长历史而言,刑天鲤他们所属的这个修炼文明,哪怕是最高层的那些圣人,相比这些主宰,也太‘稚嫩’了一些…… 刑天鲤更是想起了世界母树的原话。 ‘蜉蝣’啊! 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圣人’,在世界母树这样的生命体眼里,只是刚刚脱离了水面,刚刚孵化出来,勉强有能力扇动孱弱的翅膀,顶着微风,跳出水面的局限,朝着更广袤的世界轻轻张望的‘蜉蝣’啊! 朝生暮死,在真正强大的生灵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犹如野草一样不值得关注的‘蜉蝣’! 听到巫噬三人咆哮的一瞬间,刑天鲤不由得道心震荡,差点就道心崩溃了。 实在是,事实太残酷,现实太可怕……那可怕而沉重的现实,就犹如无边无际的黑幕,重重的包裹了一切,无边无际,看不到一丝半点的光。 但是很快的,刑天鲤就调整好了心态。 ‘蜉蝣’又如何? 强横、强大如世界母树,你在圣人们口中,不也就是‘一根筋’的愣头青么? 一个连‘法天象地’、‘大小如意’神通都参悟不了,连最基本的‘点石成金’神通都完全不知道如何入手,除了身躯巨大、能量无穷无尽之外,就别无任何其他闪光点……除了‘性情淳朴憨厚’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优点可言的‘大块头’! 嗯,您的生命形态,倒是远远超出了‘蜉蝣’的层次……那又如何? 还不是道德道人传授了你降魔宝镜的炼制法门,还不是其他几个圣人,将各种粗浅的阵法知识传授给了你的眷族,这才让她们拥有了更好的抵挡外来侵略的力量? 啧! 甚至世界母树,还得求着刑天鲤给祂提供足够的黄金、白银、水晶、宝石…… 浮动震荡的道心当即稳固了下来,刑天鲤嗤笑道:“活得久就是有本事?呵,那吾等找个乡下旮旯角落,蜷缩起来苟活下去,金仙寿命就近乎无穷无尽了,只要不遭劫难,篝火三五万个量劫,很难么?” 在场众人齐齐干笑。 道理,是这个道理,金仙的仙魂中,就有了一丝不朽之意,真个蜷缩起来苟活,理论上存活到地老天荒,那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 但是,这也就是纯粹的理论了。 三五万个量劫? 一个量劫,五十几亿年啊…… 一条条灵龙在众人身边怒吼咆哮,灵龙核心处,一点点黑色印痕是如此的清晰可见。 赵宋阵营中,太后刘娥张开嘴,正要说点什么,她的心脏部位,一点黑影一闪而过,‘哧溜’一声,刘娥红润的小舌头,突然变成了一条条灰扑扑密布倒刺,粘稠湿滑的长长触手,‘唰’的一下从她嘴里吐出来十几丈长,很热情的在赵青苘的小脸蛋上舔了一口。 刘娥一声惨嚎。 赵青苘尖叫一声。 两人,还有她们身边无数人,都被刘娥舌头的突然诡变弄得恶心不已,尤其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刘娥,堂堂太乙级大能,差点被生生吓得昏厥过去。 “哦豁,异变开始了。”刑天鲤饶有兴致的看着刘娥:“老太后的异变方向,是触手系列啊……啧,您大概最后会变成一个大肉瘤子,身躯上会有数千数万根触手冒出来,朝着四面八方乱卷乱舔……何其壮观也!” 手一指。 通天妙竹变成了一朵直径百里的巨大白莲,高悬众人头顶,无穷无尽神圣清洁的净化之力化为粘稠的浆汁,挂在花瓣边缘,却始终不肯滴落。 刑天鲤淡然道:“诸位前辈想要继续修炼,想要在这恢复的天地之间自如的起居坐卧,享用应有的人生,就必须要吐纳太初之炁……但是这太初之炁,带毒,唯有贫道手持净世白莲,可以将其中邪祟彻底净化。” “独门买卖,由不得诸位拒绝的。” 刑天鲤笑呵呵的问在场的古三家所属:“以后,东国神州,贫道说了算,大家若是不愿意,就回去等待自己的肉身和神魂,缓慢变化罢。” 刘娥目露惊恐之色,她口中又有一条触手慢吞吞的钻了出来。 吓得魂飞天外,恶心得差点想一刀劈死自己的刘娥,顾不得身份、体面,‘咕咚’一声跪在了刑天鲤的面前。 刘娥身边,几个赵宋宫廷贵妇,身躯上也齐齐发生了可怖的变化。 一名穿着贵妃凤袍的绝色女子,她的额头上,居然突然冒出来一条极度不雅不文之物,颤巍巍、热腾腾,吓得她身边数十名服侍的宫女嘶声惨嚎、抱头鼠窜。 于是,这位皇贵妃也‘咕咚’一声跪下了。 四周灵龙咆哮。 灵龙体内诡邪之力涌动。 一个又一个古三家的贵人身躯上,不断有各色诡异的变化滋生。 于是,跪了,悉数跪了。 刑天鲤放声大笑,通天御灵幡一震,赵宋阵营中,蔡京等一众奸贼顿时飞灰,被强行抽入了通天御灵幡,成就了鬼王之尊。 “如此,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大家联手对抗外敌就是。”刑天鲤笑得很灿烂,净世白莲光芒大盛,足以净化一切的白光汹涌而下,顷刻间驱散了众人身上的诡变之物。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重宝齐聚(上) 泰兰星。 西陆打得天崩地裂。 巫噬、巫馋、巫贪三位,连同数千万不死神教的教众,得了主宰之力的加持,进行了高妙绝伦的进化,其战力狂暴得一塌糊涂。 相比之下,玛利亚这两年来,借助圣罗斯帝国之力,艰难发展起来的机械军团,倒是有点孱弱可怜了。她的直属部下,也只有雷诺夫和一票王公大臣,得了仙人骨的改造后,实力勉强可以和不死神教的精锐教众抗衡。 不过,都是机械一脉。 巫噬、巫馋、巫贪三人嘶声狂啸,恐怖的火力打得那些原始古巫血肉横飞,好些体型较小的古巫生生被他们狂暴的激光直接汽化。 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降临西陆的原始古巫,就只剩下了三大太乙和数十名金仙境的古巫,组成了一座诡邪的巫阵,颠倒了时空、扭曲了法则,勉强抵挡着机械军团的围攻。 眼看这些原始古巫就要全军覆没的时候,‘咔嚓’一声巨响,一条灰扑扑,厚达百多丈,宽达千里,由无数的灰色粘稠触手扭曲交缠而成的‘长桥’从天而降,几乎是擦着玛利亚座舰的边缘,狠狠扎进了西陆的金属大地。 这条‘长桥’的速度快到了极点,玛利亚和雷诺夫等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粘稠的桥体就猛地侵入。玛利亚庞大的初始座舰外壳被桥体轻轻的刮了一下,桥体表面粘稠的汁液喷了她的座舰满身,就听‘嗤嗤’声响,大片厚重的装甲板居然开始融化。 玛利亚惊呼一声,她的座舰内庞大的能量熔炉开始全功率启动,厚重的能量护盾‘嗡’的一声喷出数十里厚,电光流转中,独属于机械文明的气体道韵涌荡,生生将这些粘稠的灰色汁液蒸发无形。 低沉的诡笑声绵绵而起,灰雾从‘长桥’扎入陆块的位置迅速涌出,整个泰兰星骤然一颤,庞大的星球表面,无数陆块生生爆发了烈度极高的地震。 泰兰星,被固定住了。 这条相比泰兰星而言,渺小到不值一提的千里‘长桥’,宛如定海神针,硬生生凝滞了泰兰星的公转,强迫它在虚空中骤停——原本高速运转的泰兰星生生停下,其表面的陆块几乎被甩了出去。 天灾,可怕的天灾,在泰兰星的各处陆块上爆发。 除了有刑天鲤等人坐镇的东国神州,除了有世界母树的一株子体镇压的大堡礁大陆,除了已经彻底金属化的西陆,泰兰星上,数以千计的大小陆块崩裂,解体,一座座山峰崩塌、崩碎,无数江河断流,好些尚未步入文明的原始土著部落,当即灰飞烟灭。 怨气冲天,死气满地。 无数死气、怨气弥散,被这条从天而降的‘长桥’无比惬意的吞噬,于是,粘稠的桥体表面,一根根极细的触须蜿蜒而出,每一条触须表面,都有一个大小不一的肉茧在蠕动。 ‘噗嗤’声不绝于耳,大群大群古巫浑身喷洒着粘稠的汁液,从那些肉茧子中冲了出来。 玛利亚、雷诺夫,还有在场无数的机械生灵,一个个的电子脑骤然一僵! 他们看得清楚,他们的数据库中,这些原始古巫的面孔无比清晰——这些家伙,分明就是刚刚被巫噬等人狂暴的火力彻底蒸发的那一批原始古巫,他们却完好无损的从这些肉茧子中冲了出来——他们,死而复生了? “不,他们从来没有死过!”玛利亚毕竟是得到了主宰亲自加持,权限得到了极大提升的‘主脑’,她的数据库中,也储存了足够丰富的资料——做一个存在了数万个量劫的恐怖文明的一员,机械文明在过往漫长的岁月中,它们摧毁了无数的文明,要论‘见多识广’,要论‘知识库的丰富’,茫茫寰宇,真个少有人及。 “它们已经不是正常的生灵。”玛利亚的嘟囔声响彻云霄:“它们是诡变的异类,它们的本质,寄托在某处,这些在外活动的躯体,只是它们‘遥控的人形战争兵器’……除非摧毁它们的‘本质’核心,彻底湮灭它们的寄托物,否则只要有充足的资源,它们可以无限再生!” 雷诺夫抬起头来,看向了虚空。 遥远的天边,泰雅星静静的悬浮在虚空中,通过一条扭曲蠕动的灰色‘长桥’和泰兰星生生的贯穿在一起,其形状,就好似一根笔挺的头发丝,串起了两颗硕大的‘西瓜’。 在泰雅星的表面,体积膨胀到十几万里高下的巨大诡邪,头颅上无数颗巨大的眼眸密密麻麻的拼凑在一起,猩红色的眸光诡邪而阴戾,直勾勾的锁定了泰兰星,锁定了西陆表面的玛利亚等人。 贪婪。 雷诺夫从这头巨大诡邪的眼眸中,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之意。 那种贪婪,让雷诺夫感觉,自己好似一块肥美的、在大街上遛弯的大蹄髈,而那巨大的诡邪,就是一头饿了三天三夜的疯狗,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扑上来,将自己一口吞下去。 玛利亚的初始座舰缓缓裂开一条缝隙,玛利亚的本体被厚重的能量盾包裹着,从座舰深处浮出。她抬起头来,眸光森森,直勾勾的和那巨大的诡邪跨空对视:“我知道你们的来历了……旧日的鬼影,不甘覆灭的古物……这些愚蠢的巫族,遇到了你们,也是倒霉……” “你们,侵吞了他们的血肉和灵魂……” 那巨大的诡邪突然爆发出了极扭曲的怪笑,他的笑声驳杂,好似有万万亿个男女老少在一起歇斯底里的捧腹大笑:“无知的金属疙瘩,暴力和毁灭的信徒,你们自以为活得够久了,就知晓一切?其实,你们狗屁不通……” “在有资格染指整个虚空的文明中,你们这些金属疙瘩,是最莫名其妙的一类……你们,真的是一群不知所谓的低级存在。” “这么漫长的岁月,你们甚至没能弄清楚我们存在的形式,没有弄明白我们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我们侵染了他们?蠢货,是他们哭天喊地的,主动哀求着,和我们融为一体!” “融合!” “完美的融合!” “汇聚混沌宇宙,所有文明,所有族群的精华,将一切完美融为一炉,以此为契机,以此为动力,向更高的维度跃迁,跃迁,跃迁……至高的进化!” “这才是唯一永恒、唯一正确的途径!” “我们,恒古一体。” “我们,不分彼此。” “愚蠢的金属疙瘩,欢迎你们的加入!” 巨大的诡异张开双臂,指尖上无数条极细的触须喷射而出,每一条触须顶部都带着一颗大小不一的肉茧子,宛如一场诡异的流星雨,铺天盖地的朝着西陆落了下来。 于是,更多的原始古巫从空中坠落。 肉茧子爆开,古巫们或者穿着简陋的衣衫,或者披挂着各色甲胄,手持各色古怪的骨质、石质、玉质的兵器,嬉笑着朝着四面八方的机械军团发动了进攻。 更多的肉茧子爆开。 好些古怪的族群纷纷出现——大蛇,甲虫,飞鸟,奔兽……甚至有一头头岩浆凝成的巨兽嘶吼着加入了战团,更有大量飘忽不定的‘人皮’,在空中极其灵巧的扭动奔旋。 妖魔鬼怪,群魔乱舞。 在这些肉茧子‘孵化’出的奇异族群中,甚至有数十条八岐大蛇存在。 不出意外,就是和徐福、胡亥勾结的那条八岐大蛇,被原始古巫们卷走后,莫名的,就成了他们的某种‘母本’,如今,数十条八岐大蛇摇晃着十几里长的身躯,大嘴巴喷吐着毒液、毒火,和一条条金属战舰剧烈的纠缠在一起。 当然,这些八岐大蛇除了肉体庞大,它们的法术攻击,对这些金属巨舰的杀伤力并不是很显著。真正让机械军团难受的,是那些肉茧子中窜出来的,一条条纯粹由电浆凝成的人形。 这些人形通体瓦蓝,周身温度高得离谱,没有丝毫血肉,整个身躯完全由浓度高到离谱的电浆凝成。它们的速度极快,攻击频率极高,攻击模式诡异,攻击能级,轻松就能达到金仙级。 它们举手投足之间,喷溅的雷浆、电网,就达到了金仙级雷法的层次。 漫天电光溅落,但凡被这些电光碰触的机械军团所属,无不通体冒出黑烟,闪烁着刺目的电火花,‘咔嚓嚓’的从空中坠落。 那些人类改造而成的机械只能是,更是被雷光一扫,就‘哗啦啦’倒下一大片,就好像顽皮的孩子用开水泼蚂蚁,这些最底层的机械战士,对于这些电浆凝成的人形毫无反抗之力。 玛利亚突然厉声怒骂:“混蛋,你在用我的战士,进行作战测试?” 玛利亚突然看懂了——那巨大的邪诡,丢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生命体,起码来自上千个不同的文明族群。它们的身体构造不同,身体组成的物质、能量形态也迥异,攻击方式更是千奇百怪,有些攻击模式,甚至只能用‘恶心’来形容! 就在玛利亚面前,她看到一头软塌塌,好似发霉的面团一般的生物,从口腔或者某个腔中,喷出了一大团好似乱七八糟的线虫缠绕在一起的粉色内脏,将一条长达里许的高速飞艇整个卷了进去。 无数粉腻腻冒着粘稠泡沫的消化液迅速涌出,那条外壳坚固无比,甚至足以抵挡地仙级飞剑穿刺的高速飞艇,就在短短呼吸间融成了一团黏糊糊成分莫名的粘液,被那头恶心的生物欢快的吸了回去。 饶是玛利亚自己是金属之躯,她完全没有‘胃口’这个概念,她也被恶心得‘差点没吐了出来’——太恶心了,这头诡邪,究竟是从哪里搜集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生灵? 但是毫无疑问,如此乱糟糟的族群,如此乱糟糟的攻击模式,这头诡邪,正在进行一场战争测试——测试祂搜集的诸多文明、各种族群,哪一个族群、哪一个文明的战争方式,对玛利亚的机械军团有着最强的杀伤力! 玛利亚眸光闪烁,她的电子眼中,无数数据洪流翻滚涌荡而下。 她突然找到了一篇来自更高层次主脑收集,然后拓印在她数据库中的战争记录——她冷然笑道:“我明白了,你们这些残破的旧日回音,你们这些不甘心彻底消泯的古物……愚蠢如你们,居然敢在我族的面前大言不惭!” 玛利亚厉声喝道:“你在做战争测试,你想要找到对我族的战士杀伤力最强的文明,以及对我族的战士杀伤力最强的族群……为什么呢?” 玛利亚笑得极其灿烂:“你们只会搜集,你们除了搜集,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力量……你们,完全失去了进化的能力,你们的所有伟力,在你们搜集到某个文明、某个族群的时候,他们的力量上限,就被限制死了。” “无论你们用多么花俏的言语巧言令色,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们,是一群绝望的生灵,一群彻底丧失了未来的失败者抱团取暖的集群……你们,没有任何前途,你们,丧失了所有希望!” 玛利亚大声笑着,她一声唿哨,巫噬、巫馋、巫贪庞大的身躯就迅速向她的初始座舰靠拢。无数不死神教的教众,还有无数机械军团的战士,那些战机、战车、飞艇、战舰等等,全都用极快的速度向她汇聚而来。 金属化的陆块也在不可思议的机械伟力的催动下迅速翻滚,金属汁液宛如巨浪一样翻卷,很快,以整个西陆为地基,一座巨大无朋的金属高塔就以玛利亚为核心,迅速的构建完成。 圆台形的高塔,底座直径三万里,高达几近千万里。 通体光洁,可以当做镜子使用。 无数从肉茧子中孵化的奇异生灵,围着高塔乱飞乱旋,疯狂的攻击,但是寻常攻击,根本无法伤损这座高塔分毫。唯有那些身躯为电浆凝成的人形生物,它们的每一次暴击,都能在高塔上撕扯出大片的火光和黑烟。 但是下一瞬,这座金属高塔的表层装甲,就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厚达百里的装甲,从最微小的粒子层面,其性质被扭曲了——它们依旧是金属,但是变成了完全绝缘的金属。任凭这些电浆凝成的人形如何的疯狂攻击,漫天电光流火呼啸着落下,却只能在高塔表层荡起一圈圈幽蓝色的涟漪,再也无法伤损高塔分毫。 “蠢货,看清楚了,这才是进化!”玛利亚的讥嘲声响彻云霄:“你们自诩为,汇聚所有文明和族群的精华,就能打开通往更高维度的通道?” “但是啊,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 “垃圾,就是垃圾!” “你搜集再多的垃圾,将它们堆砌在一起,不过是变成一个巨大的垃圾堆,无论这个垃圾堆的体积有多庞大,你能指望它们?” 玛利亚开始逐渐消化主宰伟力拓印在她数据库中,来自更高层主脑的信息。随着无穷无尽的信息、数据、各方面的资料不断被她接收、消化,玛利亚的措辞越发的尖锐,越发的歹毒。 她已经勘破了这头巨大诡邪的虚实,她心知肚明,哪怕这头巨大的诡邪,对她统辖的这支军团,会造成不小的伤害……但是在文明竞争的层次上,这头诡邪代表的‘旧日的失落文明’,已然彻底掉队。 “你们这些蠢货,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让你们投靠了这些更大的老蠢货?”玛利亚朝着那头巨大的诡邪喷了一通口水,然后开始疯狂的嘲笑这些投靠了诡邪的原始古巫。 东国神州。 刑天鲤等太乙存在,也在静静的观摩这边的动静。 他们每个人都在疯狂的调动全部的‘算力’,汲取玛利亚话语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信息’——这头巨大的诡邪,原来,是这样的存在? 那些原始古巫,那些因为研究禁忌巫术,被太古人皇驱逐、流放的古巫,他们究竟在外域星空遭遇了什么,导致他们放弃了无限的未来,选择让自己和这头巨大的诡邪,和这头诡邪背后代表的诡邪文明融为一体? 好些人同时看向了外域虚空。 茫茫不可测的无垠虚空啊——古三家的好些资深老人,无不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古三家中,有无数的精英、无数的俊彦、无数曾经豪强一时、冠绝一个时代的人物,追随着那些圣人的脚步,踏入了不可测的星路。 那些人当中,有他们的先辈,有他们的兄弟,有他们的爱人,有他们的子嗣…… 那些强横绝伦的原始古巫,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他们的亲人们,可还安好? 刑天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看向了虞、夏、商三家为首的那些长老级的存在:“他们,跪了,他们认可贫道可以充当古三家的代言人,主持东国神州的一应事务。” “那么,现在……” 刑天鲤手一指,他头顶六十四件巫宝齐齐放出华丽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东国神州的上空。刑天鲤沉声道:“太古人族的先辈们,倾尽一族、一时、一天下的力量,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铸造的镇族巫宝,合计七十二件。” “贫道这里有六十四件。” “贫道以为,七十二件重宝汇聚一体,汇聚我们所有的力量,才能更好的应付未来的危机……诸位,以为如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重宝齐聚(下) 刑天鲤一直觉得奇怪。 姜龟神神道道的,一直以‘卜算’大师的人设在古三家中厮混,而且古三家的众多大佬,也都公认,这厮的卜算之道,在现如今的古三家中,是绝顶的存在。 这就古怪了嘿,这厮难道就不能算清,刑天鲤是他能对付的人么? 之前姜龟笼络相柳氏族人,算计了李魁胜……这件事情,刑天鲤还没真正和相柳氏计较,更还没来得及和姜龟算账呢,现在,姜龟又第一个蹦了出来! 依旧是那副神神道道、装神弄鬼的模样,依旧是摆出了古三家太乙长老高高在上的嘴脸,姜龟指着刑天鲤厉声喝道:“荒唐,黄口小儿,焉敢口出狂言?那等镇族至宝,乃是我人族先贤呕心沥血、耗费整个人族的底蕴,辛苦铸造而成。” “当年,古三家联军携带重宝,开辟异界而不果,古三家精锐一朝丧尽,这些重宝,也遗落异界,导致我虞、夏、商三家失去依仗,让后生小儿辈放肆至今!” 姜龟这话一出口,周、秦、汉、唐、宋、明各家在场大佬齐齐冷哼——‘后生小儿辈’,是在说咱们喽?你这老鬼,好大的嘴脸,呵,一张嘴,居然就得罪了这么多人! 黑日教首不乐意了,她举着酒坛子,大声嚷嚷道:“老家伙,这些宝贝,是咱们先祖流传下来的镇教至宝,和你们什么古三家,可没一根毛的关系!” 姜龟狠狠一指黑日教首,他厉声呵斥道:“无知妇人,闭嘴……吾等尚未追究尔等征伐不利、折损大军、让我各家损兵折将,损失无数精英族人的罪状……你,焉敢……” 刑天鲤听不下去了。 这姜龟,简直就是在胡搅蛮缠嘛,他这话,根本就没道理。 所谓的征伐不利,损兵折将,这事情,能怪黑日教首她们? 当年作出远征三月世界的决定的,不就是你们这帮老梆子? 谁也没想到,三月世界的土著,居然有那样玉石俱焚的决心,直接引爆了整个世界,拖着古三家的远征大军同归于尽……黑日教首她们能够在那等恶劣的末日世界,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保留这么多精英族人返回祖地,在刑天鲤看来,她们有功无过! 尤其是,她们因为自身肉身和神魂受到污染,六十四件镇族至宝‘否认’了她们‘主人’的身份,导致旒瑆三女,直接将六十四件宝贝送给了刑天鲤。 对刑天鲤而言,这是何等功勋? 你姜龟,在这里叽叽歪歪做什么呢? 于是,刑天鲤一步上前,一拳朝着姜龟当面劈了下去——这一拳,一曜之力,乃是这一方世界,天道之下,太乙之境所能爆发的纯粹的肉体力量的极致,哪怕刑天鲤燃烧所有的精血,燃烧所有的法力,施展至强的斗战神通,他也无法将这力量多增加哪怕半斤八两。 虚空中,一颗崭新的太阳冉冉升起。 刑天鲤这一拳,已经触动到了这一方世界某一个层次的‘道之极致’,他恐怖的纯粹的拳劲摩擦大道法则,激荡大道轨迹,条条大道震荡、共鸣,爆发出的强光,让所有人一瞬间目为之盲。 可怕的力量直冲姜龟。 姜龟吓得魂飞天外,他嘶声怒骂:“刑天鲤,你怎么……真的敢?” 姜龟身后,一名相柳氏的太乙长老一声长啸,身上大片蛇鳞浮荡,迅速拼凑成了一套光滑的青黑色鳞甲,将他整个包裹在内。相柳氏长老瞳孔收缩,根本不敢用拳头硬碰刑天鲤的拳,而是挥动一柄太古异蛇毒牙磨成的匕首,狠狠刺向了刑天鲤的重拳。 一声闷响,毒牙匕首崩碎。 下一瞬,这尊相柳氏的太乙长老,双臂齐齐粉碎,他的肩膀被可怕的拳劲震得剧烈震荡、疯狂燃烧,刑天鲤的拳劲尚未碰触他的身体,这个相柳氏长老的整个身躯,其存在的道韵法则之框架结构,就被刑天鲤毁灭性的拳劲轰得烟消云散。 在‘天地大道’的层面上,这个相柳氏长老一切存在的前因和后果,以及现世的逻辑基础,都被粉碎了……这一拳轰出的结果,就是这位相柳氏的长老,他在过去,不该诞生,他在现世,不该存在,他在未来,不应延续…… 一抹强光闪烁,好似油灯的灯芯爆开了一朵灯花儿,相柳氏长老的身体化为一缕青烟,伴随着一声绝望的悲叹声,他消失了…… 在场的数十名相柳氏族人,无论是虞、夏、商三朝的那一脉相柳氏族人……甚至,在周、秦、汉三朝中,都还残留的相柳氏的旁支后裔们,齐齐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尤其是在场的那些相柳氏的金仙长老,他们一个个骇然看着刑天鲤,近乎吓得屁滚尿流。 他们清晰的感知到,他们对于被刑天鲤一拳抹杀的自家太乙长老的所有记忆,都在脑海中急速消散……甚至,他们血脉中,和这位太乙长老相互牵扯的血脉联系,也在不断的崩碎、瓦解…… 在场的相柳氏族人中,有超过一百名修为在天仙之下的相柳氏族人,是这位太乙长老的直系后裔,是他的儿子、孙子、重孙子,这样一脉传承的直系血裔。 当这位太乙长老湮灭的一瞬间,这百来号相柳氏族人,他们的身躯也在瓦解,也在崩塌,他们的肉身到神魂,也在短短一弹指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古三家的祖地中,被刑天鲤打杀的这位相柳氏太乙长老的所有直系血脉后裔,全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在大道层面,和这位太乙长老有关的,源自于他的那些物件,悉数消失了,崩毁了,湮灭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他年少时,亲手雕琢的那些玉器。 他少年时,亲自烧制的那些细瓷。 他成婚时,亲自种下的那些树木。 他无聊时,亲手建起的幽居小筑。 一切的一切,因为他而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些东西,无论是他的子孙后裔,还是那些建筑、雕像、巫器、巫符、巫傀、巫药……全都凭空消失了……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在古三家众多太乙大佬的惊叹声中,刑天鲤的重拳,继续朝着姜龟的脑袋轰了下去。姜龟面孔扭曲,双眼泛白,他双手急速挥动,一枚黑色、一枚白色的无瑕龟壳腾空而起,化为太极双鱼,绕着他急速盘旋飞舞。 “刑天鲤,你敢杀我……姜氏一族……不会放过你……” 刑天鲤面无表情,继续一拳轰下。 他头顶,通天妙竹一声‘铿锵’震鸣,翠汪汪的细竹迎风一晃,华为一抹三尺长剑,宛如一抹水波,横在了刑天鲤头顶——于是,漫天剑光如海潮,波浪之巅点点青萍若隐若现,一股子出尘逍遥,好似不占尘埃,却又横断千古、霸道绝伦的剑韵冲天而起。 “圣人剑道!”古三家中,众多太乙大佬齐齐失神。 虞、夏、商三家中,有大佬嗤笑连连:“姜龟,你活该该死……哈,此子得圣人遗泽,难怪你一辈子算计,却在他身上栽了跟头!” 古三家众多大佬,是因为圣人的手笔,是因为圣人的设计,这才离开了母星,跨越无垠虚空,飞升抵达了泰兰星——这些修为达到了太乙境的各家大佬,如虞、夏、上三族的老鬼们,大半都曾经有幸,得蒙圣人召见过,甚至被圣人耳提面命,亲自传授过一些大道至理。 后来的古三家众人,他们或许无缘亲自觐见圣人,但是他们来到泰兰星后,也都接触过一些圣人遗泽,见识过一些圣人留下的音容笑貌,甚至是圣人手书之类。 青萍剑,通天圣人的证道至宝,类似于天子玉玺一般的至宝,他们就算没亲眼见到,却也绝对一眼能认得出来! 通天妙竹凝现青萍剑,虽然威能比圣人手中的本体要弱了千万倍,但是这外形,这本质,这道韵,这气息,却绝对是真真正正的‘圣宝’! 得了,姜龟该死。 得了,他活该该死——得到了圣人遗泽的刑天鲤,你姜龟居然还想要用那种阴谋算计的一套,去算计人家,甚至还倚老卖老,对抚养人家长大的长辈叔儿下手…… 哎,你这种不开眼的蠢货,你不死,谁死啊? 古三家族群中,有几个相貌苍古的老人厉声呵斥:“姜龟,休要胡说八道,你倒行逆施,恶意戕害我巫族天骄,乃是取死之道,休要牵连我姜氏本家!” 大家都是太乙大佬,对于时间、空间的操控,都有了极深的火候。 刑天鲤的拳头只是向前挥动了一尺多远,就打死了一名相柳氏的长老,吓坏了姜龟本尊,更是让在场的古三家众多大佬,纷纷作出了最恰当的应对。 好些大佬眸光闪烁,直勾勾盯着刑天鲤撼动大道法则,爆发出太阳般可怕光辉的重拳——这一拳,有点不对劲啊……哪怕刑天鲤是以巫族血脉,走‘以力证道’的大道路数,他这一拳的力量,也强得有点离谱了! 一曜之力,这是天道之下,太乙境理论上的纯粹肉体物理力量的极致……可是古三家拥有巫族血脉的青年天骄无数,甚至,虞、夏、商三家中,每一家,都不惜耗费镇国镇族的本源,借助圣人遗留的恩泽,强行培养出了‘五行天巫’血脉的天骄! 但是这些拥有‘五行天巫’血脉的天骄,他们哪怕踏上了太乙境,他们的肉体力量,距离一曜之力,也是天差地远。 一曜之力,这只是纯粹理论上的力量极致! 遍数巫族历史,除非是当年开天辟地、力竭身陨的那位开天圣人,否则绝对无人能够走上这等极致的力量之道! “看错了罢!”好几个巫族的太乙大佬喃喃自语,不断摇头:“看错了,定然是看错了……这一拳固然可怖,但是一曜之力,太乙之境的一曜之力?嘿,不可能,万万不可能……当年多少先辈,登临大罗甚至是准圣境界,肉身之力,也不过是勉强攀上一曜之力的门槛呢……” ‘嘭’! 一切都显得如此漫长,一切却又发生得如此短暂。 刑天鲤的重拳终于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黑白二色龟甲上——在这过程中,姜龟起码动用了八十一种可怖的巫法神通,只求避开刑天鲤的这一拳。 他极力的扭曲空间,空间破碎了。 他极力的延缓时间,时间湮灭了。 他调动了五行大道,五行混沌了。 他驱动了星辰之力,星辰陨落了。 八十一种巫法神通,对应了八十一种强绝的大道法则,姜龟活得足够久,他的确是天资极其惊人的存在,他对于这些大道法则的参悟,全都达到了太乙境极高深的水准…… 但是这一切,面对刑天鲤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法力、法术、神通、巫咒附着的,最纯粹、最赤裸裸的一拳重击,万法崩灭,大道粉碎。 黑白二色龟甲,蹦碎了,湮灭了,化为一缕青烟,飘散了。 姜龟身上,护体巫袍,湮灭。 他的腰间,三枚玉印,湮灭。 他的袖中,十二巫符,湮灭。 他的体内,和他三十三节脊椎骨融为一体,他无数年来,耗费极大的心力,坑蒙拐骗,用尽了手段,好容易搜刮到手的三十三件防御性的巫宝重器,也在这一拳下,彻底的呜呼哀哉。 “老夫……”姜龟一句话没说完,他的轰然崩碎,一道极强的巫魂嘶吼着冲天飞起,想要遁逃,却被刑天鲤一把抓住,直接塞进了通天御灵幡。 凄厉的嘶吼声中,姜龟的记忆被直接清空,本我烙印被彻底摧毁。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倚老卖老、一心算计的巫族长老,通天御灵幡中,多了一尊实力绝强,直达太乙境的鬼帝强者。 ‘嗤、哈’! 随着姜龟巫魂入驻通天御灵幡,整个通天御灵幡一阵阵灵光闪烁,奇异的道韵涌动,无数甲士凶鬼和鬼奴齐声呐喊,他们疯狂的吞噬天地间的太初之炁,平均修为,齐齐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现在,贫道再问一声,七十二件人族镇族至宝合一,谁赞成,谁反对?”刑天鲤一把抓住通天妙竹所化的青萍剑,手指轻弹剑锋,冷然道:“赞成的就不要开口了,反对的,请站出来,吃贫道一剑……一剑之后还不死……贫道再劈你一万剑看看!” ‘呛’! 青萍剑震鸣,十二条剑光散发出让人窒息的杀意,缓缓从剑锋上荡漾出来。 每一道剑光,都不过一丈多长,巴掌多宽,晶莹无瑕,宛如一抹冰晶凝成。 每一道剑光,都蕴藏了一曜之力! 煞气森森,戾气冲天。 十二条剑光所指之处,古三家众人齐齐色变,下意识的纷纷后退……尤其是赵宋阵营中,刘娥、赵构等赵宋皇家大佬,一个个面色惨淡,唇色全无…… 刑天鲤手一指。 高空,六十四件巫宝齐齐闪烁光芒,大片宝光融为一体,然后,分出了八条极细的光线,锁定了虞、夏、商三家,和秦、汉两朝中的八人。 刑天鲤缓缓点头。 八件镇族巫宝,在虞、夏、商中有传承,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秦、汉两朝,居然保存了八件巫宝的四件……这就,真是……铁血大秦,他们有巫族传承,倒也可以理解。 但是刘汉。 他们手中,居然有两件人族的镇族巫宝存留? 刑天鲤想起了前世历史书上,刘汉宫廷中,几次规模好大的巫蛊之祸……他不由得直吧嗒嘴,感情,巫蛊之术,在刘汉朝堂中,还是颇有遗风,掀起了惊涛骇浪啊! 不过,无论这些巫宝是如何到了他们手中的,刑天鲤当众打杀了姜龟,更将他的巫魂强行摄入了通天御灵幡,化作了镇幡的第一尊太乙境的鬼帝……这就由不得众人反对了。 之前只是一拳,就能打杀姜龟,更顺带着让一名太乙境的相柳氏长老直接湮灭。 现在,六十四件巫宝组成的‘山海’大阵缓缓转动,整个泰兰星的大道、宇宙,都以这座大阵为轴心,开始随着刑天鲤的意愿转动。 更有十二条蕴藏了一曜之力的剑光凌空闪烁,一副随时可能朝着众人斩落的模样。 不多时,八件巫宝就闪烁着迷离的幽光冲天而起,迅速和刑天鲤祭出的六十四件巫宝汇聚在一起。虚空骤然一声雷鸣,七十二件人族的镇族巫宝奇光萦绕,一缕缕肉眼清晰可见的迷离光线从巫宝核心处急速伸展出来,迅速探入了茫茫虚空。 无穷无尽的道韵道义宛如潮水一样,从凑齐的七十二件巫宝中涌出。 刑天鲤的脸色骤然一变! 这七十二件人族镇族巫宝的原始模样,赫然是——人族太古的先祖们,深知以人族之力,想要重演天地开辟时的盘古形态,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人族最原始的部落联盟时代,想要孕育五行天巫血脉,都是极艰难的事情。 至于说汇聚十二道本源大道的小盘古血脉,恒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有哪个巫族部落曾经成功过。 而凌驾小盘古血脉之上,凑齐三百六十道大道法则的盘古血脉,甚至是,以三百六十条大道法则为基础,在体内破开小千世界,重演三千大道,将三千道韵融汇一炉,真正演绎出盘古真圣……那对于太古的大巫们,也只是神话传说罢了。 人力,不可能达到那等成就。 所以,人族部落联盟的先祖们,不惜耗费人族底蕴,设计、铸造了这七十二件重器。 用常人能理解的方式来形容吧——这七十二件巫宝重器,是巫族大能,参考了‘道门’最原始的‘外丹’之道,炼制的‘巫脉外丹’! 七十二件巫宝,每一件巫宝,都熔炼一部分天地法则,当七十二件巫宝,凑齐了三千大道之后,七十二件巫宝融为一体,彻底融合,以此衍化出一尊‘可穿戴的盘古真身’! 一具拥有开天圣人盘古战力的‘可穿戴式外骨骼甲胄’! 何其恢弘的想象力。 偏偏,这些巫族大能们,一件又一件的,将这些巫宝炼制成功了……无数年过去了,这些巫宝,居然在前世的九州大地,在泰兰星,在泰雅星,在三月世界,还在其他的一些世界历练后,已经吸满了所需的大道! “艹!”刑天鲤口吐芬芳,好似被雷劈一般,脑壳里‘嗡嗡嗡’直响。 第一百七十四章 部落联盟(上) 七十二件巫宝重器,循着特殊的序列,以极缓慢的姿态,一件接一件融入刑天鲤身躯。 一些极晦涩、极隐晦的信息,也随着这些巫宝的融入,不断涌入刑天鲤仙魂,让他知道了这一套巫宝的真正来历! 人族,有高人。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个能够绵延至今,历经多次重劫还活蹦乱跳的族群,其族群中当然有各色各样的大能者。 极古之前,当人族还是最原始的部落联盟时,当巫族血脉强盛一时,各色巫王、巫帝、巫尊、巫神上天下地,搅和得天地一片沸腾时,就有人族真正的大能者,窥破了一丝未来的奥义。 此人姓名不显。 他已用极大的神通,无上的伟力,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一切有形无形的因果,彻底抹平,哪怕是圣人,或许也没能察觉到此人的存在,没能感知到此人在人族历史中留下的诸多暗手。 此人,赫然是在时间长河中,直接窥视到了和圣人相关的一些隐秘——而圣人于时间长河中被窥伺,却毫无察觉……或许察觉到了一丝半点异样,却没能抽丝剥茧,查到真正的‘真相’。 此人窥探到的奥义就是——天地之间,圣人崛起,而人族衰落! 此人由是自问,圣人‘忘情’,甚至,可以说,圣人‘无情’,人族于圣人,和天地之间任何一株花草树木,任何一头飞禽走兽,任何一只虫豸蝼蚁,有何区别? 当巫族血脉逐渐稀薄,当人族力量逐渐衰微,人族何以立足天地之间? 人族,当有一真正镇族至宝,永恒守护人族——而人族血脉之根源,其至强者,莫过‘盘古’,若是能有一尊‘盘古’,永世守护人族,则人族,无忧矣! 于是乎,此人以逆天手段,设计了七十二件巫宝式样,将其设计奥义,融入了人族血脉。在后世人族高层中,就会有人‘应运而生’,或是夜观天相时,或是山林游走时,或是大湖渔猎时,或是厮杀征战时,会‘心血来潮’、‘灵机一动’,凭空生出一件巫宝的设计。 能‘凭空’得到这巫宝设计者,定然是人族某个时代最顶尖的精英人物,手握大权,可调动人族阖族的庞大资源。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倾尽人族一个时代的全部力量,去铸造这件巫宝。 七十二件巫宝重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的被铸造了出来。 随后,无论人族经历多少风波险阻,无论人族经历多少腥风血雨,这七十二件巫宝就在人族内部跌宕传承,默默的汲取大道、气运、精血、神魂、信力、念力,一切有形无形之养分,一点点的‘发育壮大’。 只是,这些巫宝想要‘发育成熟’,其耗费着实惊人。 哪怕历代人族先辈耗费无数财力、物力,实则铸造成功的,不过是七十二件‘胚胎’而已。 当年古三家联军,携带六十四件巫宝远征三月世界,亿万大军一朝丧尽,连带着整个三月世界文明一并覆灭,恒河沙数的生灵血肉和神魂,偌大一个世界的天道气运,无可估量的牺牲,终究让这六十四件巫宝彻底‘成熟’。 而‘留守’泰兰星的八件巫宝,则是因为玛利亚等人的到来,因为星夜、星月一族的到来,尤其是因为世界通道的开启,世界母树的气息,还有机械主宰的伟力,不断侵入这一方世界…… 诸多异变,也催生了这八件‘留守’巫宝的彻底成熟。 此刻,七十二件巫宝齐聚。 祂们一件接一件的融入刑天鲤身躯,磅礴的道韵滋养着刑天鲤的肉身和仙魂,那位设计了这一套惊天动地‘再造盘古’大计的人族先贤,其铭刻在这七十二件巫宝核心处,最隐秘的信息,也一点一点被刑天鲤所知晓。 刑天鲤好似看到了一个老顽童。 他因为各种缘由,小心翼翼的在历史上抹掉了和自己有关的一切信息,一切痕迹,但是他却又不甘心自己真正的、彻底的‘泯灭’于无形——于是,他在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上,留下了顽童一般的涂鸦。 他得意洋洋的朝着刑天鲤做着鬼脸:“后世的小辈们,你们是不是很佩服老夫啊?” “艹……”刑天鲤心里只有万万亿个一模一样的字眼不断的飘过。 他能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这七十二件惊天动地的巫宝,感情,全是来自一个‘凡人’的设计! 此人,设计了整个人族,也就不提了。 自人族最原始的部落联盟开始,多少人族俊彦,多少人族精英,多少人族先贤,因为他这一惊天动地的暗手,呕心沥血、兢兢业业的,只是为他一人拟定的恢弘计划‘打工’,因为他的一个‘异想天开’而‘做牛做马’。 这,也就罢了。 他居然能在圣人的眼皮底下做手脚,他居然能透过时间长河,窥探和圣人有关的奥秘,却还能不被圣人们察觉。 他设计了七十二件巫宝重器,用逆天的手段,将其藏在整个人族的血脉中,藏在整个人族的文明传承中,让后世的人族一点一点的,将他的设计、他的构思雕琢完成——而那些圣人,居然没能发现,这七十二件巫宝后面隐藏的‘逆天野心’! 刑天鲤静默不语。 整个东国神州,从天空,到大地,从江河,到海洋,从一切植物,到一切动物,再到一切凡人和修士,全都随之静默。 此刻,因为七十二件巫宝的不断融入,刑天鲤化身为小小一方天地的天道枢纽。他静默了,于是,整个天地就凝滞了。 无法言喻的奇异造化,在刑天鲤体内一波一波的荡漾开来。 他的肉身,无比的活跃。 他的仙魂,无比的灵动。 弹指间,万万亿个念头生灭……这一刻,刑天鲤有一种自己‘掌控一切’的奇异感觉——哪怕这种感觉覆盖的范围,不过‘小小’的东国神州。 至高。 至上。 至大。 至强。 无所不知。 无所不能。 ‘咣、咣、咣’,宛如真正的盘古降临,拎着巨大的斧头,一斧接一斧的敲击在刑天鲤的灵台紫府上,强行将一条又一条的‘大道真意’,不管刑天鲤懂还是不懂,结结实实的,强行烙印在了他的仙魂上。 刑天鲤有一种错觉。 他就好像一个孱弱的,无知的,狗屁不通的新生婴孩,这七十二件巫宝,就好像一个顽劣的、不负责的‘熊孩子家长’,很随意的将他这个‘无能而无知’的婴孩,放在了一个极精密、极复杂的操作台上。 操作台上,有三千个按钮。 每一个按钮,只要轻轻按下,就能激发一颗足以灭世的氢弹。 不管来龙去脉,不要其中奥义,哪怕是一个婴孩,只要随手轻轻一按,就能触动按钮,就能激发一颗氢弹,就能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威能! 灵台紫府中,那无边无际的翠绿色先天灵机,被刑天鲤的仙魂急速消耗。 ‘咣、咣、咣’,一道又一道大道奥义,不断化为极其复杂的先天道纹,被不可思议的伟力强行烙印在刑天鲤的仙魂上。 刑天鲤‘区区太乙境’的仙魂,根本无法承受哪怕最简单的一条先天道纹的烙印。 世界母树强行灌输给他,却吸收了哪怕百万分之一都不到,其他的全部以极高压缩态凝固在他脑海中的先天灵机,就变成了铸造先天道纹的材料,被七十二件巫宝联手,凝成一道道恢弘壮丽、玄奥绝伦的道纹,深深的扎进了刑天鲤的仙魂。 剧痛袭来。 这种粗暴的、蛮横的、丝毫不管刑天鲤死活的烙印,每一击都几乎让刑天鲤的仙魂崩碎,让他整个人的意识和存在烙印彻底湮灭。 但是七十二件巫宝联手释放出的恐怖威压,变成了一个无比结实的模具,任凭刑天鲤的仙魂如何的不堪重负,任凭他的仙魂一次次的处于崩碎、湮灭的边缘,其散溢的仙魂碎片,始终死死的被这模具禁锢着,始终维持着原本的形态。 ‘咣、咣、咣’! 一次又一次重击,一道又一道先天道纹不断烙印在仙魂上。 每一次重击,都有数量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来自世界母树的磅礴先天灵力涌入刑天鲤仙魂,虽然九成九的磅礴能量都化为了道纹烙印本身,也有极稀薄的一丝丝残余,被敲击着融入了刑天鲤的仙魂。 于是,仙魂在膨胀。 于是,瓶颈被破开。 在刑天鲤一无所知的前提下,在他对于大道、对于法则,几乎没有一丝半点的进益的前提下,他的仙魂境界,突破了。 无论是从数量,还是从质量,刑天鲤的仙魂,从太乙境极致大圆满,被强行推入了大罗境——他对大罗境应有的大道感悟,那是完全一片空白,他毫无大罗境应有的神通、手段,但是他的仙魂层次,实实在在的突破了。 而且,他的仙魂还在壮大。 而且,他的仙魂还在提纯。 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精纯……他的仙魂从辉煌壮丽的紫金色,逐渐朝着纯粹的深紫色转化,逐渐深邃,逐渐朝着近乎混沌的色泽一点点的转变。 最终,刑天鲤的仙魂被压缩成了一粒混沌色,极细小的‘奇点’。 奇点之外,是一颗拳头大小,同样色泽混沌,宛如鸡子的奇光。 这一团极度压缩,极度内蕴的奇光上,三千多条蜿蜒扭曲的道纹清晰可见,七十二件巫宝,就在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力下,凝成了这么一团光。 然后,刑天鲤就醒了。 他抬起头来,手一挥,于是乎,在泰兰星、泰雅星、阿努斯太阳之外,那巨大的,由无数大小星体组成的‘天幕’大阵中,整整一百万颗直径从一千里到三万里不等的星体,就无声无息的破空而来,顷刻间就‘裂空瞬移’到了泰兰星大气层外。 刑天鲤手一指。 这一百万颗星体就同时熔化,变成了沸腾的岩浆,一百万团岩浆向内一合,‘咣’的一声,就拼凑成了一颗直径亿万里,比现在的泰兰星还要稍大一圈的巨大星体。 刑天鲤一声轻喝,灵台紫府上,九口通天鼎齐齐震荡,体内十二万九千六百个命穴中,还有全身数十万亿个细胞中,无数或大或小的青铜小鼎齐齐放出夺目炫光。 青铜色的神光横扫天地,刑天鲤的身体微微一晃,双眼泛白,差点没昏厥了过去:“无量寿福,贫道……托大了!” 所有法力顷刻间耗费一空,刑天鲤差点没因为法力的彻底虚空而昏厥过去。 但是灵台紫府上,那一团拳头大小,形如鸡子的混沌奇光微微一抖,一股不可思议的恢弘巨力宛如海啸巨浪一般涌出,顷刻间注满了刑天鲤体内所有大大小小的青铜小鼎。 无法估量的法力涌出,刑天鲤七窍中喷出数百里远的血水,浑身毛孔也是‘噗嗤’一声,大片血雾喷得好似瀑布一样欢快——这一团奇光瞬息间补充给刑天鲤的法力,是他自身法力修为的千万倍以上。 如此恐怖的法力洪流,差点撑爆了刑天鲤的身躯。 但是在那一团奇光的维系下,任凭法力洪流冲刷,刑天鲤的身躯只是岿然不动。除了血水喷得绚烂多姿了一些,刑天鲤身上居然连一根汗毛都没脱落。 浩浩荡荡的法力洪流席卷,刑天鲤朝着高悬泰兰星大气层外的那颗硕大的,刚刚凝聚而成,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星球一指。 ‘呛’的一声天籁妙音传来,偌大的一颗星球,变成了一团纯度百分百的黄金! 刑天鲤笑了,他极灿烂的笑着,轻轻一挥手,一片翠绿的树叶从他袖子里飞出,树叶一旋,顿时一条宽百里、高万里的世界通道冉冉开启,世界母树清朗柔和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小友,你回去还没多久,就备好了交易的资源么?” “咳,不急的,真不急的,我这里一时半会,那些家伙……” 世界母树的声音突然凝滞,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小友,可不兴用那天魔幻术糊弄人的……当年,那两个口口声声‘慈悲’的家伙手下,可是慑服了好些外道天魔,她们在咱家地盘上,闹得那叫做一个乌烟瘴气,多少眷属子民被坑光了全部身家!” 一条极细极细的树藤蜿蜒而来,透过世界通道,轻轻按在了这颗纯黄金凝成的硕大星体上。 又是良久的沉默,世界母树干巴巴的笑了起来:“呵,呵呵,看样子,你我两边,时间流速大有不同,小友那边,怕不是七八个量劫的时间过去了?小友怎么着也修成了准圣罢?” 刑天鲤轻咳了一声,不吭声。 那极细的树藤轻轻一击,顿时偌大的一颗黄金星体就炸成了无数碎片,‘哗啦啦’,漫天黄金碎片化为一条滚荡沸腾的长河,从那世界通道急速流了过去。 随之,漫天翠绿色的神光宛如海啸巨浪、翻滚而来,那是无数根巨大的先天甲木桩子,一根根数十里粗细,长达数万里的先天甲木树桩,上面镶嵌了不知道多少万颗葱人头大小到水缸大小的先天甲木灵珠,首尾相接,宛如长河一般翻滚而来。 刑天鲤大笑一声,他张开双臂,身躯好似化为无底洞,将世界母树送来的堪称无穷无尽的先天甲木灵材纷纷纳入体内。 ‘咣、咣、咣’,之前停歇了的锤炼巨力再次出现。 不管刑天鲤是否参悟,不管他是否理解,也不管他是否承受得起,这股蛮横霸道的巨力,以无量的先天灵材为材料,一点点敲击着,将其转化为大道道纹,烙印在刑天鲤仙魂所化的奇点上,烙印在刑天鲤的身躯上。 从皮到肉,从筋到骨,每一个最细微的细胞上,悉数有一条条大大小小的道纹出现。 因为刑天鲤的动作,之前凝滞的东国神州,无数生灵,天地万物,悉数鲜活了起来。 古三家在场的众多大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头顶,那一条金色和一条翠绿色,相对着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呼啸奔驰的大河。 他们一个个心知肚明正在发生什么,刑天鲤在和那位慷慨的世界母树老前辈做跨界的交易——可是,那位老前辈,慷慨得有点过分了罢?流过去的一份黄金,赫然换回了十倍体积的先天灵材! 混蛋,那是狗屁不值的黄金。 那是,珍贵无比的先天灵材! 自仓璩之下,古三家在场的诸位大佬,心里有无数个‘娘希匹’想要喷薄而出,却碍于眼前的场景过于匪夷所思,简直犹如天魔幻象,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世界母树的神通伟力,实在是惊人。 只用了短短半盏茶时间,交易完成,那般巨大的一颗黄金星体,被祂生生挪移了回去。 世界通道关闭,那片翠绿的树叶轻盈的飘落,被刑天鲤纳入了袖中。 他抬起头来,看着在场的古三家大佬们,正要说话,就听得东国神州的东北方向,那玉族的祖地深处,一声低沉的怪笑声冲天而起。 “好浓郁的先天气息,桀桀,何等宝物出世?当与本王有缘!” 阴风阵阵,鬼火森森。 一具身着大玉朝团龙帝袍,通体散发出可怖阴气的飞天夜叉老僵尸,带着数万头通体腥气冲天的僵尸,一路蹦跶着,直奔刑天鲤这边飞掠而来。 古三家阵营中,朱明班列内,崇祯帝的面皮骤然扭曲。 “多尔衮?来,来,来,朕今日非要将你好生摆布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部落联盟(下) 崇祯帝冲了上去。 于是乎,王承恩冲了上去。 于是乎,卢象升、曹文诏、孙承宗一众明末大将,也纷纷卷起袖子,冲了上去。 于是乎,也不知道是朱明哪位大佬动的手,就看到数十个阵盘,数十面阵旗从空中飘落,灵光闪烁中,一座传送大阵开启。 成群结队身穿赤色鸳鸯战袄的朱明悍卒,扛着各色自动枪械,驾驶着各色战车,拖拽着各色重炮,如潮水一样从阵中涌出。 这些军械,好些款式刑天鲤颇为眼熟,分明是前些日子,各家乱糟糟抢地盘的时候,从碣石公府手上流出去的各色火器嘛。 就看到,一架架钢铁战车炮火轰鸣,一架架重炮咆哮如雷,漫天炮弹呼啸着落下,将那些随着多尔衮蹦跳着窜过来,身上裹着大玉朝制式官袍,和刑天鲤记忆中前世僵尸片内的僵尸生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僵尸大军,打的是残肢断臂满天飞。 啧! 刑天鲤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一支‘我大清’的僵尸力量,不行啊。 真正成气候的,也就是多尔衮操控的那一头飞天夜叉,勉强有着金仙圆满级的战力,其他的一群张牙舞爪的僵尸,一个个青面獠牙的,半夜里足以吓死小朋友,但是修为、战力,真心是不怎么滴。 卢象升这群明末大将,却是一个个修为强横,战力惊人。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意针对‘我大清’,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提前预知了多尔衮麾下,有这么一支强横的僵尸队伍,这些大将一个个左手佛光涌动,右手雷霆迸溅,赫然一个个都是佛道兼修,举手投足之间,释放的尽是各种专门的诛魔驱邪的神通秘术。 可怜多尔衮,被崇祯帝按在地上一通爆锤。 那一顿毒打啊…… 那数以万计的僵尸么,也被传送大阵中涌出的朱明悍卒,用先进火器打得焦头烂额,损失极其惨重。 刑天鲤不由得直摇头。 这大玉朝,这‘我大清’,不行啊……他们阵营中,赫然连一尊足以镇族的太乙都没有? 认真琢磨了一阵,刑天鲤缓缓点头。 不能怪他们。 只能怪,这些倒霉催的,刚刚来到泰兰星没多久,因为古三家联军远征三月世界,耗尽了这一方世界的元气、底蕴,偌大的世界迅速沦为末法时代。 大玉朝立鼎不过六百多年,换言之,多尔衮他们的修炼时间,也不过短短数百年。 咳咳,而且这六百多年时间,还都是太初之炁游离飘散,整个世界末法的时间段。 多尔衮能绞尽脑汁,筹措出一具金仙级的飞天夜叉,已经是极其难能可贵的事情。 不能太苛求了嘿。 ‘咚、咚咚’! 崇祯帝不知道哪里来的邪火,将多尔衮按在地上,双拳闪烁着可怖的赤色佛光,宛如捣蒜一样,冲着多尔衮的脑袋就是一通乱砸。饶是多尔衮的僵尸脑壳坚固无比,也被崇祯帝的重拳打得满是裂痕,更被佛光烧得‘嗤嗤’作响,腥臭的黑气漫天乱飞。 终于,刑天鲤咳嗽了一声:“罢了,崇祯老爷子,这厮,还有他的那些王公大臣,留给贫道罢?让他们进我通天御灵幡,永生永世被禁锢,被驱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岂不是妙哉?” 崇祯当即停手。 刚才还犹如见了杀父之仇一般,将一众‘我大清’的王公大臣按在地上摩擦的卢象升等人,也拎着缺胳膊断腿的一众‘贵人’直起腰身,冲着刑天鲤‘嘿嘿嘿’直乐。 刑天鲤看着崇祯帝。 崇祯帝看着刑天鲤。 沉默了许久,刑天鲤幽幽叹了一口气:“陛下倒是,真会做买卖。” 崇祯帝微笑看着刑天鲤:“朕生平最恨就是那些囤积居奇、偷税漏税、吃了东家吃西家、不顾国朝兴衰存亡的商户人家……咳,你我之间的事体,何必让那些异族占了便宜去?” 刑天鲤缓缓点头:“此言有理,不要中间商吃差价,的确有理!” 大袖一挥,刑天鲤很豪爽的,将十二根直径十里左右,长达三百里的先天甲木桩子丢出,一字儿排开,悬浮在了崇祯帝的头顶:“一个多尔衮,还有一群修为不怎么高的老僵尸,换十二根先天灵材,陛下,贫道的这份诚意,足够罢?” 崇祯帝抚掌大笑,不断颔首:“妙哉!” 他一脚将‘嗷嗷’怒骂的多尔衮踹得飞起,一路翻滚着飞向了刑天鲤。 通天御灵幡落下,只是一击,‘嘭’的一声,多尔衮这具飞天夜叉之躯就轰然粉碎,一道真灵直奔通天御灵幡中,在无铸阴气的搅和下,多尔衮惨号着,他的记忆、他的灵识,被小幡轻轻松松洗荡一空。 一具来自三月世界,肉身强度堪比太乙境巅峰的不死浪荡者仰天长嘶,多尔衮的真灵往那具高有三丈许,背生三对肉翅,生得丑行恶状的不死浪荡者体内一扑,顿时灵肉合一,再也不分彼此。 通天御灵幡一阵灵光闪烁,又是一尊太乙鬼帝成型,这面小幡顿时自我补全了大量道纹,气息猛地向上爬升了一大截。 每一尊鬼王,每一尊鬼帝,但凡他们融入通天御灵幡,就是这件宝贝的威能提升,就是这面小幡的底蕴提升。而这种提升,会让祂消化、吸收来自世界母树的先天灵机的效率得到可怕的飙升…… 一如滚雪球,小幡得到的好处就会越来越大,上限也会不断提升。 卢象升等人也极‘憨厚’的笑着,将一群缺胳膊少腿的僵尸丢向了刑天鲤——嘿,用这些僵尸废物,换取先天甲木灵材,这笔买卖,做得最合算不过了。 通天御灵幡不断震荡,一具具僵尸肉身被摧毁,一道道极凶厉的神魂嘶吼谩骂着被卷入了通天御灵幡。小幡内,尽有无数来自三月世界的不死浪荡者,其肉身强度从天仙圆满到堪比太乙圆满巅峰极致,应有尽有,只等神魂进驻。 一道道神魂入驻,一具具不死浪荡者仰天长啸。 通天御灵幡上一道道灵光闪烁,一层层道纹重重迭迭的迭加上来,森森宝光照耀周天,一时间整个东国神州都变得阴寒肃杀,所有人都只觉神魂一阵凝滞,好似十八重地狱中的冰山从天而降,生生压在了自己的神魂上。 下一瞬,刑天鲤随手一挥。 通天御灵幡荡起一抹阴光,径直朝着东国神州东北深山中落下。只是一声闷响,顿时千里大山尽成齑粉,玉族祖地中,无论男女老幼,尽数被阴火炼化了肉身,其血肉精华纷纷被吸入通天御灵幡,连同他们的神魂,一并被一具具不死浪荡者吸附。 玉族祖地中,有修为的族人也不过三四十万,修成仙道的,也只有区区千人上下。 相比朱明、赵宋、李唐等正经古三家的存在,玉族,以及他们背后的‘我大清’,实力着实有点孱弱——错非当年圣人立下的天道契约,他们又岂能窃据神州之地,折腾出来后续的诸多麻烦? 只不过,一切总算是有了个结束。 大虞、大夏、大商。 大周、大秦、大汉。 朱明、赵宋、李唐。 在场的古三家所属,无论是太乙、金仙,又或者天仙、地仙,乃至刚刚证得仙道的人仙、散仙,甚至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等层次的普通小修,眼睁睁看着多尔衮兴致勃勃的跑来送了一波,又眼睁睁的看着偌大的玉族祖地就此飞灰了去。 饶是玉族乃是各朝各家中最弱的那一家,刑天鲤的手段,也着实让人心悸。 远远的,在东国神州的西北、西南各地,古三家的祖地中,有那太乙境的仙魂波动远远投射过来,轻轻扫过了刑天鲤。 刑天鲤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鼓荡全身法力,燃烧全部精血——灵台紫府上,那一团拳头大小的鸡子状混沌奇光,顿时放出无量光明。在刑天鲤身边,天地之间一切元气剧烈波动鼓荡,一尊混混沌沌,好似浓雾的万丈人形悄然浮现。 刑天鲤的肉身化为一缕元气,悄然和这万丈人形融合。 在场众多大佬修士,各家祖地中,那些远远旁观的太乙、金仙,齐齐闷哼了一声——所有人只觉仙魂冻结,肉身凝滞,他们再也无法调动一丝一毫的法力,再也无法汲取一丝半点的太初之炁,甚至连仙魂中的念头,都变得无比迟缓。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锁定了这具万丈人形。 大周、大秦、大汉,朱明、赵宋、李唐,六家修士,齐齐悚然,他们莫名的看着这巨大的浓雾状人形,心中莫名有一种‘天灾逼近、破灭在前’的惶恐感。 而大虞、大夏、大商三家的大巫们,则是齐齐跪了。 真正的,跪了。 无论是哪一家的血脉,那一支的族人,他们的血脉都在沸腾,他们的身躯都在战栗——他们于血脉的源头,感受到了这一丝悸动的来源。 这是盘古。 这是开辟天地、衍生万物的开天圣人盘古的化身显现! 众人无法理解,为什么刑天鲤能折腾出一尊盘古化身,但是源自血脉的悸动,却告诉他们,这是真真正正正的盘古化身。 哪怕这具化身只有盘古万分之一的力量——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盘古之力,也足以瞬间抹杀他们在场的所有人等。 仓璩、子至惊叹,虚空中,更有几道来自虞、夏、商三家祖地的太乙境大巫的惊噫声悄然传来——他们的修为足够,他们的血脉足够精纯,他们激发的血脉之力足够强横,他们在看到这尊盘古化身的一瞬间,就莫名的明白了一些东西。 那七十二件巫宝,人族的镇族重宝,居然还有如此造化? 真是,不可思议。 刑天鲤长啸——他的仙魂,之前被硬生生的强行催化到了大罗境,一个对于大罗境应有的大道感悟几乎是一窍不通的‘伪大罗’就此新鲜出炉。 当然,支撑这具盘古真身,不需要一丝半点的仙魂之力! 盘古啊,开天辟地的盘古,这位老爷是纯粹的以力证道,走最纯粹的肉体暴力的圣人。 仙魂什么的,和他的道,基本上一点儿都不相干啊! 维系这尊盘古化身的,是刑天鲤的精血——刑天鲤清晰的感知到,以他如今太乙境登峰造极、在天道之下进无可进的肉身底蕴,他只能支撑这具‘渺小的万丈化身’一个深呼吸的时间。 换成前世凡人熟悉的计算方式,大概,十秒? 但是这具化身,却能够硬生生的突破天道瓶颈,打碎天道枷锁,让刑天鲤在这十秒钟内,爆发出他最强力量的百倍伟力! 一百曜之力,轰然爆发。 一只可怖的,比泰兰星还要庞大数倍的雾气大手凭空凝现,巨大的手掌击碎虚空,卷起大片混沌的空间乱流,当头一巴掌朝着泰雅星拍了下去。 泰雅星上,已经没有活人。 之前奥格、奥修等人跑去三月世界,哭天喊地向刑天鲤求援之时,泰雅星上还有一些幸运儿在负隅顽抗,苦苦抵挡那巨大诡邪和无数原始古巫的攻击。 但是刑天鲤‘一不小心’稍稍拖延了一点时间,于是乎,泰雅星上的土著,死尽死绝,所有生灵都化为诡邪操控的‘繁衍工具’,不断的诞生出一具具鲜活的血肉之躯,成为那些原始古巫的‘滋补品’。 于是乎,刑天鲤也就没有丝毫的‘投鼠忌器’。 一百曜的巨力当头拍下,只是一击,那十几万里高下的巨大诡邪一声怪叫,被刑天鲤硬生生一巴掌拍得粉碎。泰雅星上,厚重的灰色雾气翻滚着,被爆发出无量神光的雾气巨掌一击震得稀碎。 连带着整个泰雅星,也随之轰然破碎。 偌大的星球整个炸开,岩浆迸溅,岩层喷射,无数大大小小的山峰、山脉冲上高空,然后被不可思议的伟力吸附着,化为一条浩浩荡荡的岩石洪流,朝着泰兰星狂奔了过来。 泰雅星,消失了。 这个原本的姊妹双星系统,只剩下了刑天鲤等人熟悉的泰兰星。 泰雅星的残骸被伟力裹挟,近乎破空瞬移,只用了一秒钟时间,就到了泰兰星上空,然后直接没入了泰兰星的大气层,融入了泰兰星本体。 下一瞬,四面八方,无数大小星体,在姊妹双星系统外围天幕,布成了一座防御大阵的星体们,也被巨力裹挟,呼啸着来到了泰兰星外空。 玛利亚、雷诺夫,还有数十万降临泰兰星的原始古巫们,以及众多诡邪繁衍出的异族生灵,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看着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星体,带着可怖的光焰,带着不可估量的力量,呼啸着从高空笔直坠落。 每一颗星体落下,都让玛利亚等人有一种自己就要灰飞烟灭的错觉。 但是这些星体宛如幻影一样,以极高的速度冲进泰兰星,和泰兰星融为一体,却没有对泰兰星的生态环境造成哪怕一丝丝的破坏。 泰兰星宛如一个贪婪的大胖子,疯狂的吞噬无数来自天外的大小星体,泰兰星的直径在膨胀,十倍,百倍,千倍……泰兰星的表面,一块块巨大的新生陆地不断涌现,虚空中风云变色,日月星辰诸多幻象宛如走马灯一样不断变幻。 一切只持续了几秒钟。 数秒钟后,万丈高下的盘古化身虚影,消散了。 精血几乎燃烧一空,瘦得皮包骨头的刑天鲤穿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漓的出现在原地。他浑身战栗着,‘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差点没昏厥过去。 他深深的吸着气。 脑海中,还有紫绶道衣内部的庞大虚空中,一股股来自世界母树的磅礴木气汹涌而出,迅速涌入刑天鲤枯竭的肉身,迅速填补他的损耗。 古三家阵营中,好几个太乙境大佬在刑天鲤‘咕咚’倒地的时候,眸子里骤然凶光一闪,袍袖中隐隐有寒光闪烁——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刑天鲤的身躯内,已经有滚滚风雷声响起,磅礴的血气不断滋生,他干瘪的皮肤下,一层层血肉滋生,他缓缓站起身来,青白色犹如僵尸的面皮上,又迅速恢复了一层血色。 于是,几个心生恶念的太乙大佬迅速挤出了满脸笑容,一个个极其和蔼可亲的向刑天鲤点头不迭,更有李唐、赵宋几个做道人装束的大佬,殷勤的掏出了精光四射的玉瓶:“刑天大人,在下这里有末法之前炼制的上好金丹,最是能滋补元气,可要用上几丸?” “嚇,这末法六百余年,这些金丹保存下来,大是不易……这些金丹,可比多尔衮那些臭僵尸,值钱太多了嘿!您看看,您也是一个讲究人不是?” 刑天鲤哑然失笑,他眨巴眨巴眼睛,大袖一挥,几根先天灵材飞出,同时一股柔韧的力量,将那几个精光四射的玉瓶卷起。 果然是上好的仙家金丹,灵性充沛,药力磅礴。 刑天鲤服下了十几颗金丹了,于是乎,刚才几乎匮竭的精血,也就补充了三成上下,单单从外表看去,已经和全盛之时没有丝毫的差别了。 手持‘青萍剑’,手指轻轻在剑锋上抹过,森森剑芒腾空,刑天鲤慢悠悠的冲着古三家众人笑道:“该有一个章法了……贫道知道,这些日子,诸位纠集大军,在这东国神州,打得是不可开交……什么战车、战机、火炮、火枪之类,那是轮番上阵,死伤不少啊!” “得了,一笔写不出两个‘人’字,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人族’一脉……以和为贵罢?” “也不分什么刑天、相柳,也不管什么嬴、刘、赵、朱……咱们啊,按照人族老祖宗的法子来。” “贫道以为,人族部落联盟再立,谁赞成,谁反对?” “赞成的,每一家、每一姓,出一太乙长老进驻联盟就是……反对的,贫道直接请他们全家、九族,去通天御灵幡内走一趟,如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西楚风云(上) 泰兰人族部落联盟元年。 又是阳春三月。 小雨淅淅沥沥。 巷头杏花正好。 鞭炮炸得清脆。 唢呐手腮帮子鼓得老高,皮肉几乎透明了,将那唢呐吹得山响。穿着大红喜服的轿子手,乐颠颠的扛着轿子,将新娘子抬到了一座白墙黑瓦的三进院子的大门口。 刑天鲤站在巷口的杏花树下,风吹过,花瓣瓣瓣飘落,轻盈的落在头顶、肩头。 新郎官在四周亲朋好友的欢笑声中,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轿子帘子,牵着红色绫罗,将盖着红色喜帕的新娘子,慢悠悠的引出了轿子。 刑天鲤笑了。 人群中,他见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庞。 他还记得,当初在小龙湫镇,那个一大早,上赶着往自己口袋里塞各色果子的小丫头子……啧,时间啊,真个如流水一般,不经意间,那般青嫩生涩的小丫头,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已经结识了家境殷实的良人,已然嫁人成亲了。 哎! 当年的小丫头,是一个标准的‘颜狗’,因为刑天鲤长得俊秀,就眼巴巴的往他身上凑。 现在看来么。 这新郎官,只能说生得浓眉大眼的,五官颇为端正,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憨厚踏实的劲儿。 典型的江南殷实民户,在乡下,有千多亩水田,在县城里,有三五家铺子,新郎官自己又是一个上进的,幼时读四书五经,考中了童生,然后转修新式西学,在商学上颇有造诣,过去两年,在平海城的大商行内混得风生水起。 新郎官的父亲,是个典型的江南殷实小地主做派,精打细算却又不失淳朴善良,闲暇喜欢喝两碗老黄酒,每天就两碗,因为有老妻管着,只敢两碗,绝不多喝。 而新郎官的母亲么,同样是典型的江南书生老夫子家出生的当家主妇,相夫教子,持家严谨,对丫鬟仆役颇为宽厚,和邻里邻居关系融洽。 甚至这家的看门狗,都胖得肚皮上一嘟噜一嘟噜的都是肥膘肉,趴在大门角落里,见人就是嘴角勾起一张极‘油腻’的笑脸,都不带叫的。 端的是一家足以托付终生,嫁过去后足以逍遥享福的好人家。 刑天鲤看着那娇小的人儿穿着红嫁衣,迈着小碎步,娇羞却又期待的,步伐略显焦急的行进了那家院子。刑天鲤‘嗤嗤’笑着,嘿,这小丫头,倒是有趣,没见过哪家新娘子这么迫不及待闯进门去的。 黑日教首、旒瑆、旒爧、旒旌四个,一字儿排开蹲在刑天鲤脚边,宛如四只座山雕,直勾勾的盯着热闹的婚嫁现场。她们一般装束,一般动作,右手拎着小酒坛子,左手拎着卤猪蹄膀,啃一口浓香四溢的蹄髈,喝一口醇香的老酒,不时满足的叹一口气。 她们大半的注意力,尽在老酒和蹄髈上,她们只是分出了一小部分精力,打量着前方热闹的婚礼现场。 等到新娘子跟着新郎官进了宅子,双方的亲眷纷纷高呼欢笑,涌入了院子,黑日教首‘咔嚓’一口,将手中的蹄髈连骨头啃掉了一大块:“情情爱爱的,有意思么?于本座而言,世俗男女的那点事情,还不如一口老卤肉来得真切。” 黑日教首叹了一口气:“找个不靠谱的男人,结婚?生子?为了什么?” 旒瑆、旒爧、旒旌三女,皱着眉,很认真的聆听着黑日教首的念叨。她们喝着酒,吃着肉,不断地点头,偶尔三女会抬起头来,很古怪的朝着刑天鲤瞥一眼。 她们有点弄不懂,为什么刑天鲤会放着人族部落联盟的诸多大事不管,在古三家的各家、各姓、各族的大佬纷纷从祖地中苏醒,纷纷跳起来掺和部落联盟一事时,已经被公认为第一任部落联盟大头目的刑天鲤,居然有心情跑来观望一个凡人的婚礼? 旒爧眯着眼,突然慢悠悠的开口:“教首,你说,刑天阁下,为何会眼巴巴的跑到这里,站得远远的,看这么一场热闹呢?” 刑天鲤大袖一甩,转身就走。 呵! 他倔强而高傲的昂着头,挥挥手,荡起的袖风吹散了大片飘落的杏花瓣。 再见了,前世那个敏感而孱弱的文科生。 再见了,今世那个孱弱而眼瞎的小少年。 现如今,留存当世的,是泰兰人族部落联盟的发起人,调和各家纷争,让各家、各姓心平气和、一团和气的联盟‘家长’,掌握最强武力的联盟‘基石’。 小龙湫镇的那一段岁月。 当然,那一段岁月,于他个人而言,很重要……但是相比现在他肩头承载的东西,相比未来他要面临的东西,那一段岁月,其实并不重要。 她们。 他们。 那些熟悉的人,都能有一个美好的结果,他就心满意足了。 背着手,刑天鲤哼起了《烟雨唱扬州》,慢悠悠行进在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迎面有挑着担子,里面满是鲜果的农妇迎面行来,农妇身后,跟着步伐矫健的大黄狗。天空飘起了小雨,雨水落在黄狗身上,一颗颗雨珠架在了狗毛缝隙中,晶莹剔透,颇为耀目。 刑天鲤拐过巷角,高高的白墙后面,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洞箫声,他一跺脚,就直接腾空而起,扶摇之间直上千里高空,大袖一挥,化为一缕流光,直奔东国神州北面而去。 前些日子,刑天鲤借助七十二件巫宝重器凝成的盘古化身之力,再造泰兰星时,硬生生将东国神州之陆和西陆分开。 如今东国神州的西部边境外,是一片绵延千里的大海,有一点修为,视力足够好的人,甚至可以越过海面,眺望到‘海峡’对面,西陆那几座凸起的山峰。 不时有流光从空中坠落,‘轰’的一声,大地炸开,大团火光冲天而起。 邪诡、原始古巫们,依旧在和玛利亚的机械军团鏖战。 刑天鲤尝试过,借助盘古之力,一巴掌击碎了那具高有十几万里的邪诡。 但是当刑天鲤改造泰兰星完成后,他惊愕的发现,被他一巴掌拍碎的邪诡,居然以莫名的方式,在泰兰星上重生了——在西陆的地下极深处,一个充满邪气的毒胎已经孕育成型,无数邪诡,各种稀奇古怪的恐怖生灵,正源源不断的从那毒胎中涌出。 玛利亚的机械军团,也在疯狂的扩张。 但是她扩张的军团数量,只是勉强和那毒胎衍生的邪物打了个不相上下。 双方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或许是他们的实力,真的不相上下,或者是,他们有意的维持着这种平衡,维持着这种让刑天鲤和东国神州的修士们足够放心,不会贸然插手的微妙平衡。 东陆西端的海岸线上,一缕缕流云闪烁着七彩神光,来自古三家的,众多天仙境以上修为的大能们,正联手在这里布置阵基。 最普通,但是也是最稳固,最妥帖,最不会出差错的五行杀阵。 虚空中,隐隐有异象闪烁。 白浪浮空。 烈焰卷地。 翠木森森。 山岭万重。 金刀无数。 五行之力相生,在虚空中轮转不休,这座规模大得惊人的五行杀阵,以古三家各家、各姓捐献出的各级五行属性的仙器为枢纽,将整个面积扩张了三千倍有余的东国神州,彻底包裹在了里面。 从高空俯瞰,四面八方,有一条条仙力升腾而起的山脉宛如巨龙,在大地上蜿蜒前行。八十一条巨大无朋的山脉,在东国神州的核心区域汇聚,成‘百龙夺珠’之势。 一条条巨大的地脉灵龙,就潜伏在这八十一条巨大的山脉中,龙口汇聚大陆中心,喷吐出无穷无尽、近乎实质的太初之炁。 一朵巨大的,直径千里的净世白莲高悬虚空,滚滚太初之炁从一座座山脉中喷出后,悉数被这一朵净世白莲吸纳,驱散了其中一切邪诡遗留的邪力,化为最精纯的太初之炁,散溢向整个大陆。 八十一条巨大的山脉汇聚处,这新生的东国神州的核心区域,直径十几万里的一片微微凹陷的盆地,被刑天鲤很随意的命名为‘安邑’。 如今安邑正在大兴土木,各家、各姓的族人,驱动无数工匠,正在建起一座座城池,这里未来将是人族部落联盟的‘都城’所在,更是各家、各姓新的驻地核心。 对于‘安邑’这个命名么…… 虞、商、周、秦、汉、唐、宋、明各家的大佬,都不满意……因为‘安邑’是夏都。 就连大夏的那些老古董,刚刚从祖地闭关假死的坟头里爬出来的老古董,对于‘安邑’这个名号,也是不满的。 安邑,只是大夏中期的都城所在。 大夏的龙兴之地,是‘阳翟’,而后期的王都,则有其他的都城。 有大夏的太乙老鬼,跑到刑天鲤的面前,引经据典的和他争论,‘安邑’这个名字固然是好,但是‘阳翟’是不是更符合大夏的精神? 老鬼更是倚老卖老的教训刑天鲤——身为大夏刑天氏平远堂的旁系子弟,居然连自家的祖宗基业的名字都弄不清楚,你小子该教训! 于是,刑天鲤当着古三家的众多大佬的面,将这个出自大夏人皇正统一脉的老鬼,狠狠地殴打摩擦了一番。堂堂太乙境的大巫,在刑天鲤手下宛如婴孩一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那是一场堪称惨绝人寰的毒打! 于是,众人服气了。 古三家的众多大佬,尤其是那些读书人,一个个引经据典的发布意见——‘安邑’,端的是一个极其美好的名字,这象征着国泰民安,这象征着风调雨顺,这象征着泰兰星的人族重回人族部落联盟阶段后,哪怕最普通的百姓黎民,都能纵享‘安逸’! 刑天鲤来到东部海岸线的时候,正在布置阵基的各家高手,纷纷飞遁而来,向他行礼。 刑天鲤向众人稽首还礼,眯着眼,看向了西部的海域。 东西宽千里许,南北长达千万里的‘海峡’上,数百条大大小小的机械战舰,正在海面上往来巡弋,偶尔会有一些重磅水雷落入水中,在极深的水底炸开,在海面上掀起高有数百丈的巨大水柱。 伴随着悠长的啸声,被水雷惊动的深海,就有形如传说中的‘鲲鹏’一般的巨物,扭动着数十里大小的庞大身躯,卷起滔天的海浪直冲海面。 于是乎,那些战舰就和这些巨大的深海生物大战一场。 就在刑天鲤站着观望的一小会儿功夫,十几条重型战舰被碾碎,也有三头巨大的深海生物被炸得粉碎。 那些战舰破碎了,也就罢了,无非是一些机械污染。 而那些被炸碎的巨大生物,它们崩碎的肉块落在海水中,一块块碎肉散发出森森邪气,引来无数小鱼小虾的疯狂争抢。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看到大量的小鱼小虾发生可怕的变异,肉身扭曲成了让人做噩梦的形状。 刑天鲤阴沉着脸,大袖一卷,一条形如海鳗,长有只有七八尺,但是通体长出了数百只绿豆大小的惨白色手臂,泄殖腔内更长出了一条驴宝,不断向外喷射出大量粘稠毒液的诡物,就从海水中挣扎着,被他禁锢摄取而来。 一道雷光落下,将这一条诡异的邪物轰成了一团灰烬。 刑天鲤手一挥,灰烬落入海水中,极细小的灰烬中,迅速滋生了无数形如蝌蚪的细小诡物,它们吞吐海水中的蜉蝣营养,只是短短呼吸间,就变成了数寸长短,然后快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刑天鲤呼出了一口气。 这诡邪,以他如今的实力,以他如今的道行修为,根本找不到这些诡邪的致命弱点,根本没办法彻底的消灭它们。 他做不到,古三家的那些太乙、金仙,同样做不到。 或许,等刑天鲤真正掌握了大罗境的大道奥义,等他能够驱动更多盘古化身的威能,他可以覆灭那个已经在地心中扎下根基的邪诡毒胎……但是现在的刑天鲤,现在的东国神州,现在的人族部落联盟,对这些来路不明的邪诡,是无计可施的。 侥幸。 那些原始古巫,他们依旧残留了对人族,对东国神州的一些‘挂念’。 他们在西陆,在其他的大陆,用诡邪的手段圈养了大量的血肉口粮,他们并没有针对东国神州发动攻击——他们没有行动,那为首的,被刑天鲤曾经破碎,却又变幻形态,寄生在地心的毒胎,也就没有对东国神州发动全面的反扑。 他们只是在西陆,在其他的大陆上,在广袤的海洋上,和玛利亚的机械军团鏖战不休。 如此,甚好! 刑天鲤皱着眉,嘟囔道:“也好,也好……好战必亡,忘战必危……人族部落联盟,有这两个相互牵扯着的势力在外威慑,其实是好事。” 四条流光飞了过来。 黑日教首已经喝得有了三五分醉意,她开始借酒装疯,‘嘻嘻哈哈’的凑到了刑天鲤的面前:“刑天道人,来嘛,来嘛,说说看,你的小女朋友嫁人了,你是个什么感受?” 四面八方,正在布置五行杀阵的各家、各姓的高手,一下子就机灵了起来。 偌大的东国神州,想要用一座大阵将其整个覆盖,哪怕只是最普通的五行杀阵,这工作量也大得有点发指。偏偏这阵法的布置,也没有多少精妙的思虑,没多少巧妙的构思,只是纯粹的‘体力劳动’…… 各家、各姓的高手布置这五行杀阵,而且是如斯巨大的五行杀阵,端的是枯燥乏味。 现在,猛不丁的,他们听到了什么? 黑日教首说——刑天鲤的小女朋友? 呵,这可就精神了嘿。 甚至,有那正在测量大地陆块走向,勾画地面灵龙流动方向的金仙大佬,已经握住了传信仙器,偷偷摸摸的向相熟的刑天氏的长老们打探消息:“你家那条小鲤鱼,春心萌动了?可愿与我家某某族女,生得天香国色、倾国倾城、又宜室宜家、温柔贤良的那个,结个亲家?” 刑天鲤翻着白眼,冲着黑日教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您‘老’,这是春心萌动了么?咱刑天家,倒是有几位年齿和您岁数相当的长老,老当益壮、龙精虎猛的,您考虑一二?” 黑日教首震怒,卷起袖子就要和刑天鲤放对。 旒瑆、旒爧、旒旌三女在一旁鼓掌、跺脚,大声呱噪——无论刑天鲤和黑日教首,谁把谁揍一个鼻青脸肿的,她们这些看热闹的可不怕事大! 日子就是如斯平淡。 在这种平淡如水的日子流逝中,东国神州步入了真正的正轨。 人族部落联盟再次建立,供奉盘古大圣,诸位圣人,供奉三皇五帝的人族宗祠,在安邑的核心区域建起,香火日益鼎盛。 哪怕心中怀有诸般杂念的古三家众人,在这浓郁至极的太初之炁的滋养下,也都按下了心头炽烈的火焰,一个个出谋划策,拟定部落联盟的各种规章制度,帮助着这头庞然大物,一点点的发展起来。 所有人都在忙碌。 唯有项梁,被星夜、星月等人,从世界母树的那个维度世界带回泰兰的项梁,这些日子,一直在星夜、星月族人寄居的大陆边缘梭巡。 终于,这一日,项梁瞅准了机会,潜入了大陆深处,潜入了浓密的丛林核心。 第一百七十五章 西楚风云(下) 数十轮依仗世界母树子体的无穷魔力,凭空凝聚的青月高悬虚空。 大者如屋,小者如轮,晶莹光洁,如琉璃水冰。 数十轮青月普照丛林,起到了奇妙的无影灯效果,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飞禽走兽,乃至在丛林中行进的星夜、星月的族人,全都没有了影子。 项梁自然也是如此。 他通体沐浴着月光,静静的在如水一样粘稠,甚至行进时微微有点滞涩阻力的月光中穿行。他很不习惯这样的月光,哪怕他曾经在这样的月光中生活了好些年。 好些年。 究竟是多少年呢? 项梁撇了撇嘴,往繁花似锦的丛林草地上吐了一口浓浓的吐沫。 这些生得美轮美奂的丛林之子,自诩为受到太阳、月亮和星辰,一切自然元素宠爱的俊男美女们,心都漆漆黑的——项梁隐约记得,他是在某次鏖战后重伤不起,被这些丛林之子主动申请,将他留在了自己族地核心,借世界母树的力量温养、疗伤。 然后,他就莫名的和自己的族人失去了联系。 族人们随着圣人们远去了,他却孤身一人留在了这些异族的领土上,在黏糊糊、湿哒哒的世界母树分泌液中不知道睡了多久才被唤醒。 还能怎么办呢? 浸泡了太久的世界母树汁液,他已经莫名的和那个维度的世界产生了微妙的联系,他甚至一次次升起了去寻找自己族人的冲动,却又一次次被那莫名的联系打消了所有的念头。 他留在了星夜、星月的族群,他和某个绝美的少女相恋,然后私通。 “啊呸!老子定然是中邪了。”项梁很笃定的告诉自己,他妥妥的是中邪了——作为秦末大起义的一方魁首,曾经指挥数十万大军攻城拔寨的霸主级人物,区区美女,岂能撼动他的铁血之心? 一定是中招了。 中招了,然后和那少女相恋,一不小心,就留下了一脉混血的后裔。 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就模模糊糊的记不清楚了。 等他再次从棺木中被唤醒,项梁整个人都是崩溃的——混蛋,他居然回到了泰兰星,回到了当年项氏一族追随圣人,誓师起兵,征伐诸天的前进基地。 啊呸,泰兰星…… 空间维度不同,时间流速不同,泰兰星这里,大概只过去了千八百万年罢? 但是对项梁而言,‘泰兰’二字,已经是近乎磨灭的历史残余了——在他的记忆中,单单在世界母树的维度空间,为那些丛林之子打死打活的岁月,就过去了不止一亿年…… 项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多少有点明白,何谓‘太上忘情’,为什么那些圣人,总是一副‘风轻云淡’、‘万事不挂心头’的冷淡模样——时间,实在是太可怕了,尤其是,跨越一个又一个空间维度,走过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经历了太漫长的时间…… 绝大部分的记忆,是无益的,是要斩去的。 所以,就斩去吧。 那些情情爱爱,那些花前月下,甚至是自己留在这个部族的那些混血后裔……项梁默诵得自金鳌岛某位内门真传大能准圣的‘斩情咒’,于是,心头芜杂的念头一个又一个的被消灭,心境宛如恒古不化的冰川,变得格外的剔透清冷。 他自然而然的穿梭在丛林中。 四面八方,好些被丛林之子们施加了奇异法术的树人、草人、花人等乱七八糟的魔幻生灵,敬畏的向项梁低下了头颅,没有一个发出任何的声息。 项梁和他的那些复制体战斗傀儡生得一模一样,这些一出生就有地仙圆满境战力的克隆体,在星夜、星月的族群中,地位举足轻重,这些魔化生灵心知肚明,这些年,如果不是那些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的克隆战傀抵挡住了那些可怕的机械魔怪,整个族群早就被毁灭了一万次。 项梁和他们生得一模一样,他们就不可能阻挡、或者说示警项梁的任何行动。 尤其是,在项梁的本体身上,还缠绕着一股浩大的自然伟力。 那是一个死心塌地,爱死了项梁的大祭司级别的母性,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为代价,为项梁加持的‘自然恩护’——有了这个烙印,项梁但凡在世界母树的力量辐射区域中行走,所有的丛林之子,乃至他们的附庸族群,都会对他高看一眼。 一个大祭司级别的母性,牺牲了自己的一切,为他加持的祝福啊! 项梁极其顺利、无比流畅的在丛林中行进,所过之处,甚至有萤火虫从草丛中腾空而起,飘飘荡荡的在他身边,围绕着他载歌载舞,唯恐他一路行来太寂寞了。 项梁沉默不,他径直来到了丛林核心处。 一座宛如弯月的小湖旁,数十座精巧绝伦的木楼依偎着粗达十几丈的巨树自然生成,木楼上垂落了无数的藤萝,开满了绚烂的花朵,三三两两的俊男美女,哪怕到了深夜也没有入睡,而是在木楼前的草地上舞剑、挥弓,或者坐在楼顶高处,轻轻弹奏竖琴。 项梁停下了脚步,面皮一阵阵的扭曲。 这些男女,从血脉上来说,都是他的子孙后辈。无论他是否乐意承认,激发了巫族血脉,掌握了一些血脉巫术的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些男女身上,源自他的血脉波动。 混账啊! 项梁低声的嘟囔着:“老子没脸见祖宗了……咳,不过,还好,算起来,都是庶出罢?家里的那几个小畜生,倒也不用担心,这些混血庶出子,抢了他们的家产。” 项梁眨巴眨巴眼睛,用力抓了抓面皮。 好些年不见了……自家的那些儿孙,还有儿孙们的儿孙,他们还活着么?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挣下了多大的家当……咳,想来,他们不介意多一群血缘亲族罢?就这些丛林之子,养活他们,耗费不了几个铜钱罢? 项梁脑海中,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闪而过。 两条窈窕绝美的身影,悄然从一丛浓密的粉色花树后绕了出来,颇为欣喜的向项梁行了一礼:“父亲大人……” “别!”项梁急忙摆手,他看着这两个分明已经活了不知道几千岁,膝下已经儿女孙儿一大群,但是容貌气质却和十三四岁少女一般无二的嫡亲女儿,急忙摆手道:“认祖归宗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我回来,是要找一件东西。” 用力抓了抓脑壳,项梁低声嘟囔道:“好些事情,忘记得差不多了。当年,似乎是,我将那件东西,给了你们母亲当做定情之物?咳,咳咳……” 项梁突然无名火暴起,他指着两个容貌绝佳的女儿低声咆哮道:“混账东西,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子不在,谁给你们定的亲?居然儿子孙女都生了这么一大堆?你们的男人呢?给我拉出来,老子打断他们三条腿!” 项梁暴跳。 按照他的身份,自家的两个闺女,怎么也是公主一级的天潢贵胄……就这么嫁人了?就这么生娃了?就这么儿孙满堂了?啊呸! 心头一口恶气直冲脑门,若不是自家的战甲、大戟,还有熟悉的战马等,尽在过往的大战中损毁了,如今还没找到合适的炼器师将其修复,也还没能收服一头合适的战兽坐骑——项梁真想披挂整齐,骑上坐骑,将星夜、星月的这个部落给挑了。 女的悉数为奴。 男的尽做炮灰。 项梁想到凶狠处,双眸不由得血光汹涌,可怕的杀意如潮水一样汹涌外溢。一时间,方圆百里的丛林中,鸦雀无声,虫子全都停滞了鸣叫,一头头豢养的战兽惊恐的匍匐在地,将脑袋深深的埋在了两个爪子之间。 草木左右分开,劲风涌动,三尊项梁的复制战傀骑着赤兔马,踏着流风无声奔来。 项梁越发气恼。 赤兔马? 混蛋! 他的审美,根本不在赤兔马上! 他喜欢的,是大乌骓,是乌骓骑啊……啧,和他那侄儿的审美一般,他们老项家的,都喜爱乌骓马,怎么着了? 这赤兔马,哪个家伙留下来的? 三尊地仙境圆满战力的战傀已经举起了手上,由世界树子体凝聚的木质长戟,他们正要发动攻击,猛不丁看到了项梁的面孔,感受到了他体内汹涌的本源血脉。 于是,这些战傀悄然跳下坐骑,单膝跪地,向项梁顶礼膜拜。 项梁冷笑,不屑的斜了一眼自己的两个便宜女儿:“你们的手段,还是不行……这些家伙,是用俺……是用……罢了……是用‘为父’身上精血复制而成,‘为父’却早在很多年前,和大商的一位王族大祭司勾搭,以一粒太古天庭的巫丹,激发了血脉。” “这些复制的战傀,你们无力抹杀他们血脉中的记忆,他们就永生受我控制!” 眸光深邃的闪烁着,项梁轻声道:“为父这里,给你们有个交待——想法子,让你们的长老团,多制造这类的战傀……嘿,为父这里有个法子,可以让这些战傀的境界,突破地仙圆满,达到天仙,甚至是金仙级的战力!” “你们去和她们要好处,你们两个在族中的地位,要拔高拔高。然后么,等你们真个做出了金仙级的战傀,嘿,这一族,就得由老项家来做主了。” 项梁伸出手,重重拍在了自己两个女儿的肩膀上:“努力去做罢,老项家的血脉,岂能屈居他人之下?” 或许,真的是血脉传承罢? 项梁的两个女儿听了项梁的话,眸子里顿时微微有煞气汹涌,心头有名曰野心的火焰汹涌升腾。她们无声的向项梁行礼,带着莫名的浑身燥热,引着项梁向自家聚居地的后方小山行去。 后山上,一株极挺拔的白色花树极其绚烂。 树有四五人合抱粗细,树干、树冠造型绝美,浓密的枝叶,其上开满了白色、发光的花朵。两女带着项梁终于承认自己和自己儿孙的激动,带着项梁来到此处,颤巍巍的向大树礼拜后,绕着树干起舞,唱起了极悦耳的祭祀歌谣。 渐渐地就有她们这一族的族人行了过来,随着两位辈分最高的老祖母,开始载歌载舞。 树干裂开,一口半透明的木质棺材悄然滑出。 项梁手抚棺木,静静的看着棺木中一套有着典型秦末时期风格的黑底龙纹裙,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这个恋人,终究是尸骨无存,只有一群儿女晚辈,按照前世九州的风俗,给她建了一座衣冠冢。 侥幸,他赠送给她的那些物件,尽数随之葬在了这口棺木中。 其中就包括了,一面直径一尺二寸,厚有三寸,光洁剔透,北面是一颗四方睚眦钮的青铜圆镜。 项梁从棺木中取出这面看似平平无奇,色泽略显深邃的青铜镜,右手一翻,一枚螭龙兵符就从他指尖飞出。三寸见方的调兵兵符迎风一晃,就压缩成了一颗黄豆粒大小的珠子,‘呛’的一声吸附在了宝镜睚眦钮密布利齿的大嘴中。 一声低沉的兽鸣声隐隐传来。 整个大堡礁大陆,空气中突然多了一份铁血焦灼之意。大陆正中区域,那颗由刑天鲤带来种籽萌发而生的世界母树的子体,轻轻的摆了摆巨大的树冠,洒下了漫天清辉,普照整个大陆。 月光下,正在嬉戏游玩,尽情享受安宁祥和的月夜美好的星夜、星月等人,略有点诧异的朝着四周望了望。 巨大的母树子体高耸,缕缕神光好似永恒不朽一般普照天地,四面八方,数以百万计列成大阵的树人也没有发出任何的警讯……嗯,岁月静好,尽情享用美好的生活罢? 于是,星夜等人接着奏乐,接着舞。 星月翘着小脚,躺在花藤凝成的软榻上,娇滴滴的向星夜,向在场的众多部族高层炫耀,当年她是如何只用了一个小眼神,就迷倒了旧法璐仕王国的末代国王,让他将自己当做游离在外的‘私生女’,带回宫中殷勤照料的往事。 众女齐齐欢笑,纷纷讥嘲旧法璐仕王国的末代国王,果然是一个‘愚蠢’而‘无能’的‘废物男性’……世界母树的眷族中,类似星夜、星月这样的母性为主的氏族,占了绝对的优势地位,一直以来,她们对于异性的态度,尽是这样了。 奴隶。 炮灰。 无聊时用来解闷的面首。 繁衍后代的必要的工具。 仅此而已了。 嬉笑良久,星夜突然正经了起来:“但是,必须要承认,在那些可怜而无能的雄性中,刑天鲤阁下,是一个特例。他得到了至高的主宰的恩赏,他就和那些雄性,迥然不同了。所以,我们对他的态度么……” 众女目光闪烁。 且不说刑天鲤得到了世界母树的恩赏,拥有了直接和世界母树交易的资格,单单就说刑天鲤个人的战力,以及他麾下的可怕武装力量,就足以轻松夷平她们这个小小的部族。 “雄性么,都好对付的。”一名大祭司轻声道:“选族中最出色的女子,给他送过去。一个不够送十个,十个不够送一百个,一百个不够,就送一千个……一直以来,那些雄性当家作主的族群中,多少英雄、国王、非凡的勇士,都是这样为我们所用么?” 星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么,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送谁过去呢?” 一时间,众多长老、祭司,一个个目光齐齐闪烁起来——若是自己的晚辈,能够套牢刑天鲤的话,啧,自己在族中的地位也就罢了,是不是,偌大的泰兰星,也能被自己的权柄操控呢? 项梁举起了那面青铜镜。 兵符融入了宝镜后,这面由某位圣人首席大弟子亲自锻造的,准圣级别的灵宝被启动了。四面八方,一缕缕太初之炁无声无息、却无比湍急的汹涌而来,迅速被宝镜吞噬。 当这面吞噬在短短一刻钟间,吞噬了相当于一百个标准太乙金仙全部法力修为的太初之炁后,镜面上一抹灵光闪烁,奇异的波动跨越了虚空,穿梭了维度,和极高维度虚空,一方大宇宙的一角,某个同出一源的波动悄然接驳了。 高楼林立。 飞车翱翔。 蓝天白云之下,一条条形如海鸥,体态优美的大型飞艇伴随着细微的‘嗤嗤’声,轻盈的划过宛如琉璃一样明透的虚空。 偶尔,远处的一处军事基地中,伴随着高能蒸汽机极高频率的嘶鸣声,一架架螺旋桨战机以桀骜的姿态腾空而起,轻轻松松就撞出了数十个马赫环,以超出音速十几倍的速度高速掠过。 低沉的钟鸣声中,一处被绿荫笼罩的校园人声鼎沸,一群双头四臂的少年欢呼着,从一处处课堂中狂奔而出。他们撒腿狂奔,迅速达到了近乎音速的速度,一步就是十几丈、数十丈远近,挥动着金属丝编织成的书包,欢快的冲出了校门。 校园后巷,‘咣’的一声闷响,项宇被几个满面横肉,身躯比自己壮硕一大截,单单身高就高出自己一尺五寸许的同伴同学,极粗暴的按在了墙角下。 “项宇,哪,昨天的保护费,是昨天的。” “你昨天吃了饭,今天就能不吃饭了么?” “显然,这是不合理的。” “所以呢,今天的保护费呢?” ‘咣’,一个几乎有项宇半个脑袋大的拳头,不轻不重的在项宇的面颊上锤了一下。项宇闷哼一声,后脑勺撞在了后方坚固的火山灰混凝土墙上,眼前顿时金星乱闪,差点没疼得昏厥过去。 “哎,你的身子骨可真弱,不愧是西楚帝国之耻啊!” “哎,居然有那愚蠢的老夫子考证,是你们这些孱弱的楚人,开启了我们的文明,建立了西楚帝国?啊呸,简直是岂有此理……弱小如你们啊,怎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项宇的嘴角有血水渗出,他咬着牙,突然一僵。 他的左手掌心,一点黯淡的深邃绿光隐隐浮现。 一个睚眦头印纽在他掌心一闪而过,一道奇异的空间道标,循着奥妙绝伦的波动,向着极高远、不可测的低维虚空蔓延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巫降临(上) 安邑上空。 刑天鲤俯瞰刚刚建成没多久的人族部落联盟议事大殿,完全由粗犷的、三丈见方的巨型花岗岩铸成,夹缝中灌以秘法调和的五金汁液,大殿浑然一体,坚固无比,透着一股子无比浓郁的原始蛮荒的气息。 如此粗朴的大殿,极其符合虞、夏两家的审美,到了大商这块儿,曾经铸造过鹿台的商纣王撇着嘴,对这座占地巨大的巨型大殿嗤之以鼻。 商纣王都如此,古三家的其他朝代,尤其是习惯了雍容华丽的李唐,习惯了奢靡破费的赵宋,更是对这座大殿品头论足,充满了各种不屑。 碍于刑天鲤的暴力震慑,没人敢当面抨击这座大殿。 反正,这座议事大殿,就这么杵在了安邑的正中心位置……大殿正北面,是一块块青铜铸成的灵牌,供奉着人族历史上有名的大贤大能。大殿正中,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巨型石火塘,常年篝火熊熊,上面吊着巨大的水壶烧水煮茶,不时挂起一头头硕大的牲口,烤得焦香四溢。 来自古三家各家各姓的,一百零八位部落联盟长老,有事没事就会聚集在这石火塘旁边,讨论和人族有关的诸多事宜,他们的任何决策,都将决定泰兰世界人族未来的发展。 刑天鲤前世只是一个学问稀松的文科生,他却也知道,以人族的屌性,若是内部没有强力的人物镇压,外部没有足够的压力,人族三五年时间就会变得一团稀糟,自己都能将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所以,他特意留下了玛利亚的机械军团,留下了那座诡邪所化的毒胎。 三方鼎力,足够的压力,会逼得人族部落联盟劲往一处使,最大可能杜绝了人族部落联盟窝里反——如果是其他敌人,人族内部或许还会出几个二五仔,但是面对机械军团和诡邪,他们根本不需要你投降,人家就是奔着将你彻底毁灭来的! 只要人族部落联盟内部不起矛盾冲突,以玛利亚和那诡邪的力量,只能成为新生的人族部落联盟的磨刀石,不可能真正撼动这个正在复苏的庞然大物。 一百零八位太乙境的长老,这是摆在明面上的长老。 各家各姓,打埋伏的太乙境,总数在一千开外——刑天鲤都无法理解,这么多的太乙境,他们是如何熬过那六百多年末法时代而没有凋零的。 甚至,现在古三家自家的祖地里,每一家都有让刑天鲤感到恐怖的气息在缓慢的苏醒。 那妥妥的是大罗境的老怪物,正在吞吐太初之炁,正在从‘闭死关’的‘僵尸’状态复苏。 得了,内部无忧矣,可以走了。 刑天鲤微笑看着高悬在安邑上空的净世白莲,这朵净世白莲,是他分化出的一小块‘本质’所化,汲取了足够的世界母树本源后,这朵净世白莲的威能,已经足以维持整个泰兰世界的太初之炁净化、轮回。 这朵净世白莲的管理权,交给了刑天氏。 而日常负责照顾这朵净世白莲,调节其功率大小的,则是李魁胜。 如此一来,刑天氏的地位就变得超脱了,部落联盟各家、各姓,除非想要和刑天氏同归于尽,否则不会和他们发生冲突;同理,除非各家、各姓想要一起化为诡邪,否则李魁胜这辈子就是小酒喝着,小肉吃着,小娘们搂着…… 得了,这辈子的逍遥快活,李魁胜是不缺了。 “走罢!”刑天鲤抖了抖袖子,朝着面前踏云而立的刑天犼、刑天狡等刑天氏本家的长老们,朝着人族部落联盟的各位长老,稽首行了一礼。 不多废话。 人族部落联盟已然成立,大家没有了古三家的区分,大家就是一个普通的部落联盟中平等的一员,过往的恩怨什么的……如果你们放不下,就一起同归于尽,可好? 反正,刑天鲤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现在,他秉承前世一个标准文科生的浪漫和冲动,他要去追求他的‘诗和远方’! 已然是堂堂太乙大能,正经的修炼界的大佬级存在了,当刑天鲤向一众熟人、不怎么熟的人稽首告别时,他脑海中,突然荡起了一些似乎早已忘却的记忆碎片。 那是前世。 和‘同居’了四年的‘义子们’分别前夕,就要踏上陌生的社会,开始新的一段人生时,一群青春正茂的年轻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喝着廉价的水啤,喝得面红耳赤,扯着嗓子,极其中二的高唱着‘曾经想仗剑走天涯’…… “项梁,走罢。”刑天鲤‘呵呵’笑着,莫名的唱了起来:“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这个世界啊。 他有仙。 他有鬼。 他有妖。 他有魔。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啊,他有神圣仙佛,他刑天鲤,何德何能,得到了圣人的传承……一只有着强有力的翅膀的‘大鹏’,是不甘心囿于一个小小的麻雀巢穴,在那麻雀窝里窝里横,和那些小鸟儿抢虫子吃的! 他想要振翅。 他想要高飞。 他想要乘风破云,他想要追索圣人的脚步,他想要走向更高、更远的维度,看到更光鲜精彩的风景。 脑海中,凝成一枚奇点的仙魂中,有恢弘的圣光呼啸而生,化为一道可怕的圣禁,将刑天鲤关于前世的一切记忆,一点点的磨灭了——这是真正的圣人手段,未来,哪怕刑天鲤的仙魂落入不可思议的强敌之手,敌人哪怕将他的仙魂磨碎了,也不能找到刑天鲤前世‘故乡’,那颗‘蔚蓝色小破球’的确切位置。 刑天鲤身上,和前世的最后一丝羁绊,斩断了。 怅然若失,却又莫名的浑身轻松。 好似断了线的风筝,前番天地广大,只待他乘风而起。 项梁一声轻喝,那枚青铜宝镜就脱手飞出,化为一团青翠的灵光,悬浮在刑天鲤等人面前。若有如无的道标波动从极高远的维度空间传来,飘忽莫测,让在场的众多太乙大能都齐齐皱起了眉头。 这道标波动太微弱,太飘忽,哪怕是在场几个有着太乙境圆满的老鬼,都自认,哪怕他们的实力在最巅峰的时刻,也无法利用这微弱的道标讯号,开启通往那个维度世界的世界通道。 难,难,难,这就不是太乙境应有的能力。 几家祖地中,有高远微妙的仙魂波动探了过来,他们齐齐看到,刑天鲤一声大喝,他开始疯狂的燃烧法力和精血,于是,他身后突然站起了高有万丈的混沌雾气凝成的盘古化身。 手指处,高空中,一颗从四面八方星体中攫取过来,压缩成一体的巨大星体,骤然变成了一整块黄澄澄的黄金。刑天鲤大喝了一声,世界通道突然开启,世界母树一条极细小的枝桠欢快的,犹如一条哈巴狗一样穿过了世界通道,缠在了这块巨大的黄金上。 “前辈,有劳!”刑天鲤大喝了一声,盘古化身的气息毫无保留的释放。 “不算什么事!”世界母树颇为好听的声音从世界通道的那边传来:“哎,这种事情,我帮你的那些先辈,做得多了……一个个,都不是消停的人物,我曾经劝说他们,在我的世界安心的住上一千个量劫,让自身实力提升到足够高的,再去向远方。” “一个个都不听劝啊,我就是这样,帮他们开启门户,送走了他们!” “嗯,这个道标,似乎有点熟悉?当年……”世界母树絮絮叨叨的,在祂低声的自言自语中,一片长达万里的翠绿色树叶从世界通道那边飘了过来,轻盈的落在了项梁祭出的宝镜所化的神光上。 树叶骤然化为灰烬,庞大到让人绝望的法力爆发,翠绿色的神光骤然高涨,一条笔直的世界通道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轰然开启。 时间,被扭曲。 空间,被打破。 世界和世界之间的维度膈膜,被世界母树强横至极的力量,一点一点的贯穿。 刑天鲤朝着在场各家、各姓的大佬们拱手行了一礼,一声长啸后,大踏步走进了新开启的世界通道。早已迫不及待的项梁,略带留恋的朝着大堡礁大陆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咬咬牙,同样一步迈了进去。 黑日教首一声欢呼:“嚇,你们这些老鬼,将吾等视为异类……罢了,罢了,姑奶奶不伺候了……黑日教会的孩儿们,走也,走也,跟着刑天鲤这小子,祸害诸天去也!” 黑日教首大笑,带着旒瑆、旒旌、旒爧三女,带着巫甲等十位太乙境大巫长老,带着三百万黑日教会的教众,化为一缕缕流光,附着在了刑天鲤头顶飘荡的通天御灵幡上,紧跟着刑天鲤步入了世界通道。 黑日教会在三月世界,所有的族人,都被邪诡之力长年累月的侵蚀。 哪怕后来有刑天鲤的净世白莲净化了肉身和神魂,也只是杜绝了他们继续‘恶化’,继续‘诡变’……他们的肉身,他们的血脉,他们的神魂,终究是发生了一些不可能的‘异化’。 她们出身巫族,却变得不似人了。 甚至就连那六十四件镇族巫宝,都拒绝承认她们的身份,好些时候,差点暴动反噬她们,这才逼得她们好似丢烫手山芋一样,将六十四件至宝当做报酬,随意的丢给了刑天鲤! 异变已经发生,这些日子,各家各姓的族人,哪怕是同出一源的巫族,尤其是同出一源的巫族,对她们充满了歧视……甚至在建造安邑的过程中,黑日教会的教众们,在聚居地的挑选上,在驻地的建造上,都受到了有意无意的刁难。 甚至,有一些更恶劣的事情发生。 既然如此,不如离去。 起码刑天留对她们,是一视同仁。 追随刑天鲤,踏破诸天,追索当年圣人们的脚步——虽然黑日教首她们也不知道,圣人们究竟在追索什么,她们踏上这条道,未来会遭遇什么…… 但是心高气傲的她们,可不会留在泰兰星受人白眼。 “让我们吃遍诸天美食,喝尽诸天美酒!”这是前几日,项梁找到刑天鲤,刑天鲤作出决定后,黑日教首向旒瑆等教众做动员时喊出的口号。 口号不怎么正经,却正代表了黑日教首,乃至所有黑日教众的心态。 人族部落联盟歧视? 那就,不伺候了。 跟着刑天鲤踏遍诸天,尽情的享受人生罢——好好的弥补一下,之前在三月世界那可怕的末日世界,挣扎求存这么多年遭的罪! 有一些胸怀大志的教众,更是愤然发狠——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创下大大的,比泰兰星人族部落联盟强盛千倍、万倍的基业,然后风风光光的返回此地。 世界通道,消失了。 那面充当道标的青铜古镜,则是被项梁留了下来。 宝镜‘滴溜溜’从空中坠落,三条气息飘忽,介乎虚实之间的人影,悄然出现在安邑上方,同时伸手,接住了这面古镜。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微笑。 “善,追索圣人脚步,踏向诸天万界……吾等,迟早也要走上这么一遭,不是么?” 西楚帝国。 校园的后山处,项宇低声嘶吼着,挥动着一根镶嵌了数十根生锈铁锭的螺纹钢,和几个习惯了霸凌自己的双头四臂的同学打成了一团。 他的力量远不是对手,对方任意一人,都能轻松的在力量上碾压他。 但是,这些家伙的身形庞大,动作迟缓而榔槺,项宇凭借家传的精妙步伐,宛如游鱼一样在他们中间轻盈的穿梭着,螺纹钢带着破风声,毫不客气的,一次又一次的轰在了这些家伙的身上。 哪怕这些家伙一个个皮粗肉厚的,毕竟只是未成年的少年人,项宇自制的狼牙棒上,那些生锈的铁锭撕开了他们的皮肤,扎得他们满头满面都是青红色的血浆,大量铁锈混着尘埃,以及项宇特意在粪坑中浸泡了两天两夜的污秽,渗入了他们的皮肉中。 后山地势险峻,到处都是高有两三丈高的‘铁枝树’,地上更是附着了大量宛如蛇形,坚硬异常的‘铁蛇藤’,项宇身形矮小,灵动,在树杈、树藤间轻盈穿梭,那些两头四臂的家伙,则是一次次撞在了树杈上,又不断踩在碗口粗的树藤上,差点没扭了脚。 汗水、血水混在一起,不断地喷在地上。 为首的双头四臂的少年气急败坏的咆哮着:“项宇,你今天死定了……本来就刮点零花钱的事情,今天你死定了……嘿,还记得后街绿花堂的尨爷么?” 项宇的面皮骤然扭曲,眼眸充血的他嘶声咆哮,宛如被激怒的恶狼一样大声嘶吼。 绿花堂,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尨爷,更是一个恶心的家伙——项宇根本想不懂,大家都不是一个族群的,外形姿态差距这么大,那个尨爷,居然对自己起了那样的龌龊心思。 “本来想用点手段,逼你去绿花堂自动卖身的……今天你打破了我们的脑袋,你要吃大苦头了……咱们绑了你,直接塞尨爷床上去……嘿,你可值一大笔钱!” 项宇一棍子轰在了为首少年的手臂上,生锈的铁锭在他手臂上开出了两个一寸深的伤口,血水‘唰’的一下就喷了出来,他厉声道:“你们就不怕学院的警尉追究么?混蛋,我父亲可是为国征战而死……我是军属,我是勋民!” “你们敢这般对我,就不怕督军司军法处的追查?” 为首的少年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嘿嘿’的笑了起来:“可是,尨爷刚刚把自己的小女儿,送给了新来的督军司主做侍妾……你爹都死了十年了,你这个浪费了十年抚恤粮的蠹虫……” 另外几个皮粗肉厚的少年,已经喘着粗气,从四面合围了上来。 他们口吐污言秽语,尽情的辱骂着项宇。 他们张开粗壮的四条臂膀,隐隐挡住了项宇四周一切可闪避的位置……为首的少年得意的笑了:“等你上了尨爷的床,以你的细皮嫩肉,妥妥的可以成为绿花堂的头牌相公……嘿,到时候城里的贵妇们宠着你,爱着你,给你诸多好处的时候,可要记得感谢我们。” “顺便呢,尨爷说了,你都去了绿花堂卖身了,你家那块免试加入帝国游猎军的勋牌,你是妥妥的没资格消受了,尨爷的小儿子,正缺这么个机会哩!” 项宇正要说话,一名少年手持一根地上捡起来的破木棒,‘咣’的一声砸在了他的后背上。沉重的力量,几乎将项宇整个人打得飞起来,他闷哼一声,直接趴在了地上,身体剧烈的抽搐着。 为首的少年撇了撇嘴:“你们这些楚人,身体如此娇弱,你们怎么有资格加入帝国最精锐的游猎军?哎,古怪,真是古怪!” 几个少年笑呵呵的凑到项宇身边,有人解下裤头,就要一泡尿泼在项宇的身上。 项宇左手,一抹暗沉沉的绿光突然亮起。 项宇呆了呆。 前些日子,他的左手,似乎也发生过异变,但是那时候他被打得迷糊了,根本没注意到这等变化……但是今日,这绿光却是如此的浓郁,一闪一闪的,一股可怕的磅礴生机骤然席卷他全身。 人影一闪。 刑天鲤和项梁,从绿光中一步迈了出来。 “混账东西!”世界通道,哪怕是有世界母树的力量庇护,跨越不可思议的遥远维度,穿透无数重世界膈膜,抵达这处陌生的世界,依旧让项梁昏头转向的。 头昏目眩的他,猛不丁的看到一个生得奇形怪状的丑恶少年,居然冲着自己解下了裤子? “放肆!”项梁一脚踹了出去。 然后,这个少年就消失了——他整个爆碎开来,在项梁的金仙之力的可怕重击下,他瞬间化为无数最细小的微粒,化为一缕清风,消泯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巫降临(下) 项宇很镇定。 哪怕几个‘朝夕相处’、‘青梅竹马’的同学,就在他眼前化为飞灰,他也很笃定的和项梁人了亲,很笃定的向项梁介绍起这个西楚帝国的情况。 他的表现,就好像他一直很笃定的坚信,‘项氏’的族人,总有一天会通过莫名的方式返回此界,用无上之伟力,拿回这个世界应该属于他们‘项氏’的一切。 这倒不奇怪。 毕竟,项宇能够手持一面圣人大弟子亲自铸造的准圣灵宝,能够成为项梁在这个世界的唯一通讯联系人,这就足以证明他的身份非凡,乃是项氏的嫡传血裔。 按照九州神州那些大家族的传统做法,好些事情,一些家族长老都没资格知晓的事情,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宗子,是一定门清的,很多极隐秘、极隐晦,寻常族人根本没听闻过的事情,那些年仅七八岁的宗子,甚至就已经涉足很深了。 这是大家族的惯常操作,不以为奇。 紫绶道衣很轻松的闪过一抹流光,就变成了西楚帝国最常见的百姓服饰模样——啧,刑天鲤差点没笑了出来,黑面料,对襟大排扣,身前有四个口袋,分明就是前世民国时期的中山装款。 大街上,无论男女老幼,穿着的衣衫都是这般模样。 而有一些体格极其雄壮的,双头四臂的壮汉,他们上半身是中山装款,下身则是带着类似马褂的大摆,乍一看去,衣衫款式有点像是前世影视剧中,某些架空朝代的武装衙役的制服。 他们腰间扎着三寸宽的兽皮带,上面挂着长刀,以及体积惊人的,有着六发弹槽的转轮手枪——刑天鲤和项梁仙魂之力扫过,不由得直咋舌。 天地法则不是很一样,极粗陋的转轮手枪,内部填充的发射药,单位体积提供的能量,是泰兰星同类型发射药的十倍以上——这就让这些看似粗陋的手枪,有了可怕的出膛速度,不过一尺多长的转轮手枪,有效射程大概能超过四里地? 四周高楼林立。 空中飞艇翱翔。 附近军事基地的蒸汽机螺旋桨战机,和同样的蒸汽款浮空汽车,在低空、中空高速飞过。这一切都代表了,这个世界有着不低的科技文明。 按常理,高度发达的科技文明,伴随着的,应该是高度自律、内部约束性极高的法律法规……但是刑天鲤和项梁跟着项宇从校园后方的小山一路行来,顺着马路前行,一路上见到的,有黑榜火并,有黑恶分子当街调戏良家少女,更有三五个地痞无赖,光天化日下拎着死猫死狗,向路边的商铺老板‘化缘’。 而那些身穿‘制服’,腰间挂着枪、刀的‘衙役’,用项宇的话来说,就是‘治安局’的‘武装巡察’们,对那些黑帮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 他们很是熟门熟路的,按照路边门牌号,走进一间一间的商铺,默不作声的伸出手。 于是,一吊吊的铜钱,一枚枚银币甚至是金币,就循着店铺的门面大小,循着雇佣的伙计的人数,以及贩卖的货物种类等诸般原因,‘呛琅琅’落入这些巡察之手。 有些大型商铺的老板,面对那些黑恶分子,还能依仗着身后老板的家世力量,冲着这些黑恶分子训斥几句,或者干脆叫孔武有力的伙计将他们驱逐出去。 但是面对这些武装巡察,所有商铺的老板、掌柜的,无不乖巧恭谨的弯腰、逢迎,老老实实的按照规矩,将今日的茶水费乖乖的递到这些武装巡察手中。 行进在马路上,除了一种无法无天的蛮横气息,整个城市治理给人的感觉,就是粗糙,就是失衡,大群大群双头四臂的土著,他们在城池中横冲直撞,却和这座自然风景很是优美,城池建筑颇为不凡的城池,在各个方面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群本来寄居在山野洞窟中的野兽,带着浑身腥膻来到了高度发达的文明城市。他们正在用自己的分泌物和排泄物,用自己的粗鲁和无规则,肆意的污染这座城池,污染这一方天地。 侥幸,似乎一直有人在缝缝补补? 起码,刑天鲤等人绕过几条大街,走过了二十几里地,一路上见到了五六起和黑帮有关的打架斗殴,那些双头四臂的家伙,见到血腥后,只会兴奋得鼓掌跺脚,大声鼓噪……有那喷吐着高温蒸汽的浮空车辆,挂着神农尝百草的浮雕纹章,高速从远处行来。 身穿白色制服,和项羽,和刑天鲤、项梁一般模样的男女,面无表情的从这些浮空‘救护车’内冲出,将那些遍体鳞伤的伤员艰难的扛上担架,塞进车厢,然后伴随着尖锐的警笛声高速离开。 而在大街小巷中,好些不为人注意的地方,也是这些黑发、黑眼、黄皮肤的人,在静静的修整路上的坑洼,修补摇晃的桥梁,为那些受到破坏的行道树修整枝条…… 占据了明显社会优势地位的双头四臂人,在肆无忌惮的享用、祸害这座城池。 而这些黑发黑眼,和刑天鲤等人一脉同源的人,则是在艰难而坚定的维持着。 “这,都怪大王!”项宇带着刑天鲤和项梁走出了城区,顺着一条四车道的马路,来到了城外一处小湖旁,这里四面八方,矗立着密集的钢筋混凝土的高层楼房,楼与楼之间紧密到了极致,高有近百层的楼房上,密密麻麻的尽是一扇扇小窗口。 密度极高的楼宇,密集的围着这座小湖,长宽四五里的狭小区域内,聚居了能有数十万人口?甚至还不止——在这些楼宇中,有一些一丈方圆的斗室中,依靠着一架架棺材大小的高架床,如此斗室,能够塞下二十几个成年大小伙子。 刑天鲤小心的将仙魂释放出去,在这个极高容积率的区域一扫而过,啧,四面八方的高楼中,赫然聚居了一百二十万男女老幼! 刑天鲤沉默不语。 这个西楚帝国,有点…… 仙魂一放即收,实在是,这个世界,拥有变异的科技法则,但是整个天地,却属于‘绝灵’之地。 虚空中,固然一丝半缕修炼者所需的太初之炁都不存在,这个世界的大道法则,也和刑天鲤熟悉的三千条大道法则格格不入。在大道上,这个世界就彻底斩断了‘修炼’之路,无论是体修还是法修,在这个世界,绝无出头之日。 唯一稀奇的就是,这个世界固然‘绝灵’,但是对外来的‘灵物’、‘灵气’和‘有修行之人’,却并无任何恶意,相反,这个世界还颇为好客。 这个世界的能级极高,容纳度极其宽宏。 就好像一个家财万贯的大地主,家里有一片广袤无边的草场,他敞开大门,欢迎八方来客,他极慷慨的告诉所有的客人,无论你们来了做什么,他都不会搭理你,你只管尽情的在这块地盘上折腾吧,无论折腾出什么模样,没人会搭理你。 是以,刑天鲤和项梁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是一方‘绝灵’之地,他们无法从外界吸纳一丝半点的太初之炁,但是他们已经有的法力,他们如斯强横的肉体力量,在这个世界可以肆无忌惮的挥霍。 换成项梁孤身一人来此,当他耗尽了法力后,他无法吸纳太初之炁,他会陷入法力匮竭的窘境……但是对于刑天鲤而言,他体内那般多的青铜小鼎,可以肆无忌惮的熔炼万物,化为太初之炁补益自身,这个世界对他就和泰兰星无异。 唯一不甚友好的就是,仙魂之力一旦外放体外,仙魂力量就会迅速的向四周消散。以刑天鲤大罗境的仙魂底子,若是不刻意的维持,他的仙魂之力扫出百里之地,就会彻底消融在虚空中。 刑天鲤跟着项宇,走进了这个密度惊人的古旧街区。 已进入这一片高楼林立,楼宇和楼宇之间,有时候只能勉强容纳一架车辆通过,狭窄幽闭到极致的区域,刑天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大白天的,太阳光居然都无法照进这一片高楼过于紧密的区域,只有在正午时分,太阳光才会从楼宇和楼宇之间极狭窄的缝隙,极短暂的照耀地面,为这片区域带来极珍贵的光和热。 因此,行走在这些楼宇下方的街道,其环境可想而知。 潮湿,极度潮湿。 地面上湿滑无比,墙角、台阶、石板上,各处都密布着苔藓。 路边,一座座楼宇临街的门洞里,一排排已经失去了劳动力的老人,静默无声的坐在椅子上,宛如一具具僵尸,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眸子里闪烁着依稀黯淡的幽光,静静的凝视着街面上跑来跑去的孩童。 大群孩童在奔走,嬉戏,只是他们稚嫩微弱的叫声、笑声,刚刚发出,就被四周暗沉沉的高大楼宇一口吞下。 在好些楼宇的拐角处,不学好的少年,聚在一起吞云吐雾,抽吸着一种有麻痹效果的奇异植物细丝;一些女子袒露着白花花的胳膊腿儿,涂抹着劣质的胭脂、唇红,宛如鱼钩上的鱼饵,静静等待着上钩的鱼儿。 在一些小巷后面胡乱搭建的棚户内,低沉的磨刀声混合着哭喊声传来,空气中却又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气、挪不动脚的浓香——那是膘肥体壮的大黄狗,配合着八角、桂皮等中草药,在砂锅中进行药浴飘散出的浓香。 如此,三个人穿过了一栋栋高楼,终于来到了正中这座一里见方的小湖旁。 在小湖旁,居然矗立着一座极古旧,带着明显的修修补补痕迹的老宅子。三进的老宅子占地不小,四周耸立着一小片的老松柏树,最大的一颗老柏树,其主杆甚至有十人合抱粗细,起码也生长了数千年之久。 “这,都怪大王。”项宇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 他推开院子大门,带着刑天鲤和项梁,进入了院子。走过满是斑驳痕迹的前院,三人来到了中间的大殿。这是一座祭殿,青灯常亮,正中供奉着‘西楚太祖皇帝项羽’的灵牌。 项宇走上前,点了几根清香,向项羽灵牌敬香、行礼,然后站起身,回头看向了刑天鲤和项梁:“现在西楚帝国的国号未变,但是国体,已经彻底沦丧了。” “祖传的《告子弟书》上有写,当年太祖皇帝设下鸿门宴,却放走了最可怕的敌人,导致后来,我项氏儿郎全军覆没,大王无颜见江东父老,于乌江自刎。” “到了这里,这里是‘夜叉星’……大王又犯了老毛病。他和当今的西楚帝国皇室太祖,夜叉王楼刹结拜为兄弟,消灭了夜叉星当年乱战的大小部落,一统整个夜叉星,建立了以我项氏族人为主体的西楚帝国。” “随后,大王统辖精锐大军,离开夜叉星,继续征战诸天。” “临行前,辅政的族老们,纷纷建议大王,用最酷烈的手段,禁锢、禁制这些夜叉土著。奈何大王念及和楼刹的兄弟之情,拒绝了族老们的建议。” “大王率领大军离开后,不过十年,继位的西楚皇帝暴病而亡,夜叉王楼刹扶年龄最小的庶出皇子继位,陛下年幼,出生未满三月呢,夜叉王楼刹摄政……” 刑天鲤面皮一阵漆黑。 项梁背着双手,仰面看天,他深深的吸气,然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啊呸’一口吐沫朝着项羽的那块灵牌喷了上去。 沉默许久,项梁冷声道:“现在的西楚帝国……” 项宇冷然道:“项氏依旧挂着皇帝的招牌,但是这一任皇帝是谁,是男是女,多少年纪,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世人都不知晓。夜叉王楼刹的第三十六世孙楼殁,玺承摄政夜叉王府,夜叉王令通行天下。” “我是项氏血裔,就继承了这座小小的祖产,供奉这座宗祠。”项宇面无表情的看着项梁:“凄惨么?这座三进院的小庙,赫然是我西楚帝国的祖庙所在……嚇,怕是分散天下的项氏族人,也都忘了这里。” “毕竟,皇帝陛下,还有夜叉王府,都在三千里外的‘夜叉城’,这座‘楚京’,已经好些年没人提起了。” “对了,要给两位安排住所的吧?”项宇搓了搓手,带着刑天鲤和项梁走出祭殿,转过侧门,进了后院,到了一处打理得颇为清爽的厢房:“床啊、桌椅啊,都是现成的,但是被褥什么的……” ‘咚、咚咚’。 前院的大门被人大力敲响,项宇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是他看了看刑天鲤和项梁,顿时笃定了——两个跨空而来的大能啊,一脚就能将一个体格强壮的夜叉土著踹得彻底湮灭的大能啊,这等实力,几乎能和夜叉王府的将军们抗衡了罢? 在这个绝灵的世界,在项羽带着西楚精锐离开后,留守这里的这一支项氏族人,就迅速失去了修炼的能力,一些有原本有修为,但是因为重伤而不得不留在夜叉星的项氏高手,也在短短几年间,体内法力也彻底溃散。 而天生地养的夜叉土著们,他们的进化路线,却实打实的一直存在,他们的力量,远超这些外域而来的项氏族人,以及追随他们而来的其他族裔。 项宇这些年,被欺负得惨兮兮的。 但是现在,他有底气了啊。 他不紧不慢的迈着四方步,慢悠悠的来到了前院,扒拉开门栓,‘咣’的一声,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几条身高近丈,双头四臂,但是气息颇为凶狞,远比后山那几个土著少年强悍数十倍的壮汉,就大踏步行了进来。 刑天鲤和项梁对视了一眼。 这几个汉子,肉身力量,起码在百万斤上下,这三进小院,这寒酸至极的西楚祖庙,区区两扇黑檀木制成的大门,根本挡不住他们的暴力锤击。 但是他们也是等项宇扒下了门栓,这才推开大门闯了进来。 “还算有几分敬畏之心,死罪是该死的,但是活罪么,就稍稍的免掉一点罢。”项梁冷笑,宛如发现猎物的,刚刚从冬眠巢穴中苏醒的恶熊,很是用力的舔了舔嘴唇,舌尖上甚至挂起了一丝粘稠的口水。 刑天鲤看得直侧目。 您老也是历史书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不用摆出这么穷凶极恶的嘴脸罢? 项宇朝着几个汉子拱手:“几位,这里是我项氏宗庙,治安局那边明令标注的‘治安巡察重点单位’,你们这么闯进来,可不好吧?” “我们哪里是闯进来?”一名身高一丈二尺,生得颇为雄壮,但是两颗脑袋上,那表情要多油腻就有多油腻,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的壮汉,光着膀子,手腕上套着两个带着利齿的铜护腕,腰间扎着一尺半宽厚兽皮带,挂着一柄锯齿砍刀的壮汉,慢吞吞的行了进来。 “小宇啊,你这孩子,真是淘气。” “我不是让你几个同伴的兄弟,去请你了嘛……你回来了,他们人呢?哎,尨爷可是一番好心……你一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咳咳,一个人孤零零的住着这么大一座院子,忒贫寒、忒可怜了些。” “尨爷准备收你做义子,你只要一个头磕下去,嘿,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呛琅’一声剑鸣。 项梁拔剑,一步冲出,剑光一闪,尨爷的五肢齐断,青蓝色、粘稠异常、带着一股子刺鼻腥膻的血浆喷出老远。 第一百七十七章 流殇肆虐(上) 项宇继承,或者说他侍奉的这座祖庙,虽然只有三进,但还是颇显敞亮。 通天御灵幡一振,化为尺许高的小幡,绕着刑天鲤盘旋飞舞,灵光闪烁,黑日教首、旒瑆三女、巫甲十长老,齐齐化为流光,从小幡中窜了出来。 众人显出身形,整齐划一的齐齐一吸气。 夜叉星的空气,还是颇为鲜亮的,这里流行的是蒸汽科技,对环境的毁伤,没有玛利亚的机械军团那般离谱,甚至可以说,夜叉人的蒸汽科技,达到了科技和自然的完美融合。 空气,很清,很亮,很鲜嫩。 一行人很是满意的点着头,深吸气,同时外放巫魂之力,想要窥探一下这方世界。 然后,黑日教首不顾体面,首先骂了一句粗口,十大长老更是面皮漆黑,一个个用尽了数千年的人生经验,各种污言秽语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有意无意的指向了项梁来寻找的那些族人。 这个世界,居然是一个‘绝灵’之地。 虽然这个世界的容纳度很高,没有压制黑日教首她们的肉体力量,也没有压制她们的法力修为,所有人在这个世界都能正常行动,肆意的挥霍法力,施展各种巫术、巫咒。 但是作为一个绝灵之地,任何修炼者到了这个世界,她们的法力都会变成无源之水。 哪怕一尊圣人,在绝灵之地呆的久了,全身法力都会不受控的离散一空,最终变成一个空壳子——肉体力量也是如此,哪怕是实力强横的大巫,缺少了太初之炁的滋养,缺少了蕴藏足够能量的兽肉、作物的营养,大巫的体力也会不断削弱啊! “这是,什么鬼地方?”黑日教首有点抓狂了。 之前还在泰兰星喝着酒、吃着肉,指望着刑天鲤能够带她们来一个新奇的世界开开眼界,见识一下诸天万界的不同风光呢——结果,居然一脚踏入了一块死地,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泰兰星混吃等死呢。 哪怕有各家、各姓的大白眼,这也不妨碍她们吃肉喝酒、享受人生啊! “一个有趣的世界。”刑天鲤稍稍介绍了一下夜叉星的过往和现状,介绍了一下项氏族人建立的西楚帝国在这里的情况,然后,他很笃定的告诉黑日教首等人——太初之炁的问题,他有办法解决,区区太初之炁,在他这里绝对不是问题。 为了增强说服力,刑天鲤甚至稍稍燃烧了一下法力和精血,调动了盘古化身千分之一个弹指的时间,强行将整个祖庙所在的这一亩三分地稍稍改造了一下。 一个和夜叉星的正常空间半隔离的小型次元空间,出现了。 这个小次元空间,将整个祖庙包裹在内,一座从泰兰星外空摄来的,直径千里的重金属星体被虚空折叠,化为碗口大小一团淡淡的明光,高悬在祖庙上空。 一团灰扑扑混沌雾气化为小鼎虚影,包裹着这团明光,以《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缓缓灼烧。于是,庞大的星体被缓缓的熔炼,浓郁如流水,极清澈纯净的太初之炁,就化为肉眼可见的水波,‘哗啦啦’的从头顶奔涌而下。 短短几个呼吸间,祖庙所在的小次元空间,就被浓厚无比的太初之炁填满。 刑天鲤淡然道:“有我在的地方,就绝对没有‘绝灵’这个概念……不过是区区太初之炁,哪怕是熔炼了整个夜叉星,连带着兆万亿夜叉族人也都熔炼了,其所化的太初之炁总量,足够我们都踏足准圣境界了罢?” 黑日教首一行人顿时笃笃定定的放下心来。 咳,也不用说什么准圣境界……她们当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太乙圆满,连大罗境界的门槛都没摸到呢……准圣什么的,哈哈哈,再给她们十万八千年,也不一定能嗅到气味,着啥急啊? 巫甲几个老怪物,就凑到了那几个双头四臂的大汉面前,他们拎着尨爷和几个打手,窜进了一进院子的厢房里,也不知道他们施展了什么手段,一会儿功夫,就有惊天动地的惨嚎声传来。 尨爷和几个打手,看似穷凶极恶的,实则却都是软蛋。 他们刚开始还咬牙硬撑,但是就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开始叫巫甲等人‘亲爹’,然后,巫甲等人的辈分,就从‘亲爹’快速成长到了‘爷爷’,不一会儿,尨爷他们开始扯着嗓子,痛哭流涕的哀嚎‘老祖宗饶命’! 项宇听得是目瞪口呆,下意识的不断打了几个寒战。 项梁猛地一巴掌拍在了项宇的肩膀上:“项家的男儿汉,挺直了腰身……这点小事,算得什么呢?尸山血海的场景,以后有的你看的。来,来,来,今日祖宗我让你小子,先淬淬火!” 项梁拎着项宇进了厢房,兴致勃勃的加入了巫甲等人对尨爷一行的拷打虐待中。 刑天鲤也懒得搭理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反正,一刻钟后,脸色惨白的项宇摇摇晃晃的出了厢房,迈步出来的时候,就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啪’的一声摔了个结实,然后张开嘴,就是一通疯狂的呕吐。 项宇脸上,那种少年人特有的懵懂,以及清澈的愚蠢,消失了。 他那颇为俊朗、硬朗的小脸蛋上,凭空多了几分幼兽第一次猎杀猎物,第一次见血后,莫名凝成的,近乎实质的煞气。 老江湖,有经验的人,一眼能看出,这小子手上,沾血了,而且还不止一条人命! 刑天鲤吹了声口哨。 项梁这‘淬火’的力度,有点刚猛啊……不过,作为这个世界,最后一个项氏血脉的嫡系正统,这样的淬火力度,也是难免的。 项氏血脉,在夜叉星还有很多,很多,但是多少年来,在夜叉人各种手段的打击下,项氏宗族流散,整个宗族体系已经分崩离析,好些项氏族人,甚至连自己祖宗是谁都忘记了……项宇这小子,未来肩膀上要扛的东西很多,‘淬火’的力度大一点,也是应该。 隐隐有焦糊味从厢房里飘出。 巫甲几个老怪物,若无其事的行了出来,厢房里干干净净的,一点血迹都没剩下。 项梁向刑天鲤看了看,正要说点什么,刑天鲤摆了摆手,笑道:“只管去做,不用问我。唔,有些事情,不着急。比如说,项氏一族的主力,去了何方,他们追随的,是哪一位大德高贤,这些我们慢慢追索。” “我们出门了,每一步都要踏在实处,要将后路维持好了,万万不能慌里慌张的,漏下什么后患。” 项梁的老脸一阵红晕。 得了。 这话可又说到项羽的头上了——这位可不就是么?夜叉星,按理应该是项氏一族的后备基地,大军整修的辎重要地。结果呢,项羽带着嫡系大军离开没十年,他的结拜兄弟就狠狠的给了项氏一刀子…… 啧。 这笔账,得慢慢算。 项梁轻咳了几声,掏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世界母树树心。 作为秦末义军的一方魁首大佬,项梁自身的修为也着实强横,他在激发了巫族血脉之余,更辅修了道、佛、先秦炼气士和方士的诸多手段。有些手段么,甚至足以列入旁门大道之列,诡邪瑰丽,变幻莫测。 就好比他用这块世界母树树心雕琢出来的,镂空的九层小塔罢,内部就有一方不小的空间。 口诵一声咒语,‘哗啦’声中,十几条身高近丈,披挂着木质甲胄,手持木质单月牙戟,骑着赤兔马的战傀就一头冒了出来。 从泰兰星离开前,项梁直接找到了星夜、星月,和她们的部族高层,双方进行了一通极其友好的‘双边磋商’,其最终的结果就是,除开星夜、星月,其他的长老、祭司,全都‘突发重病,卧床休养’。 而项梁手中,也多了这么一块世界母树的树心,其中,也多了一支由数万战傀组成的大军——索性这些战傀都是用他的精血复制而成,天生对项梁的忠诚度、服从度都拉满了。 项梁简简单单一声令下,这些战傀收起了长戟,身上甲胄荡起一抹淡淡的清风,幻化成了这个世界平民百姓,最常见的四袋装束形制。 项梁又口诵咒语,双手闪烁着黑沉沉的乌光,朝着这些战傀的面皮一拍。这些生得和他一般无二的战傀,五官就微微调整了一下。 刑天鲤就笑了。 项梁手上的乌光,魔气升腾,这位大爷,居然还辅修了魔道手段? 他不禁悠然神往,在那些圣人,带着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名人贤人,飞升泰兰星后,在极其漫长的一段岁月内,诸多宗门,诸多流派,诸多教门,相互之间互通有无,理念对撞,却又相互交融……那是何等盛况啊! 奈何,泰兰星也只是他们茫茫正途中的一处前进基地,圣人们带着各家菁英,已然踏入了茫茫虚空。如今刑天鲤,正是追索他们前进的步伐,同样踏上了不可测的旅途。 用力伸展了一个懒腰,刑天鲤笑道:“我们一并去吧,正好,看看这异世的热闹。” 见到刑天鲤这般说,黑日教首和旒瑆三女,也雀跃欢呼。 巫甲十个老怪物,也火烧屁股一样,迫不及待的要出门。 于是,巫甲十人出手,小小的一个三进院子,他们用四十九件巫器,在三五个呼吸间,布下了四十九重狠戾无比的杀伐巫阵,其中更暗藏了一千多道恶毒至极的巫咒,将整个院子化为一座绝域死地。 只要带上门户,扣上门锁,正经人不踏入这个院子,就丝毫无伤。 若是想要闯入的话…… 十名太乙境的古巫联手布下的恶毒阵法和禁制,会让某些人真正的明白,什么叫做‘狠毒’,什么叫做‘恐怖’。 一行人,就又施施然出了院子。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空中,九轮大小不一、明暗不等的月亮,悄然浮上了天空。最大的一轮月亮,有水缸大小,最小的一轮,只有海碗般大。在那九轮明月附近,显然还有一些小卫星绕着她们旋转,这些星体在夜空中,小的有枇杷大小,大的如同鹅蛋。 无论星月,尽是光芒流转,照耀得整个天空流光溢彩,比起白昼却也不差多少。 一行人走进了那密集的高楼区域。 一波一波的居民,正用各种方式,返回这安居的小巢。刑天鲤一行人和他们迎面而过,那十几名身高过丈的战傀,让众人齐齐的面色一变,变得谨小慎微,忙不迭的站在了道路两旁,为刑天鲤一行让出了道路。 极少有人关心项宇为什么和刑天鲤一行人在一起,甚至,极少有人认出项宇来。 只有一些年龄比较大,看面相在四十岁往上的男子,他们当中,有人颤巍巍伸出手,叫了项宇一声,想要说点什么。 但是往往这时候,这些男子身边,总会有一个精明、机敏的妇人,忙不迭的出现,一把抓住自家男人的胳膊,将他生拖硬拽着拉回高楼的门洞子。 “怪不得他们。”项宇闷声闷气的嘟囔道:“我祖父在的时候,祖庙名下,在楚京城内,还有数十座店铺,还有一条商业街归祖庙管理呢。每年,总能有不少结余,还能给亲近的几房族人,逢年过节的发放一些福利。” “那时候,祖庙若是有事,祖父一声召唤,还能聚集起千八百的丁壮,声势颇为不弱。” “祖父去得早,父亲还没成年,就和几个叔伯顶起了门户。” “父亲,还有几个叔伯,都是不安分的。他们都加入了游猎军,想要求一个出人头地……他们进了军营,祖庙的那些商铺什么的,都交给了专门的经理人打理。” “几位叔伯,在军中冒头得快,死得也快,大伯还是幸运的,有一盒子骨灰送了回来,其他的几位叔伯,连骨灰都不知道撒去了哪里……他们也都没成家,一个孩子都没留下。” “倒是父亲么,在几个族老的坚持下,仓促的有了我。” “前两年,父亲累功已经成了一营之长,却遭逢强敌,全军覆没……我被逼无奈,接了祖庙主持这个活儿,但是一查海底,啧,那些商铺、一条商业街,居然全都顶账抵押了出去,祖庙还欠了不少莫名的债务。” 项宇有点苦恼的说道:“祖父那一代,守着祖庙,小心谨慎的,族人还有一点凝聚力……到了父亲和叔伯他们,多年在外,只顾着在军中打拼,为夜叉人征战卖命,却忽略了自家族人……” “逢年过节的福利也越来越少……现在这一个‘项家街坊’,百多万人口,除了一些有年龄的,和叔伯们认得的老人,年轻人谁还记得,项家还有一座祖庙在这里呢?” 巫甲几个老家伙‘嘿嘿’冷笑。 项氏一族啊。 这个‘项家街坊’,刚刚他们巫魂之力一扫而过,居住了百多万人,就算其中,只有三成的项氏族人罢,那也有三十万人。 而项宇祖父的时候,身为祖庙的主持,一声招呼,只能聚集起千八百号丁壮撑门面? 这个比例,可就有点荒唐了。 到了项宇的父亲和叔伯们这一代,几个愣头青丢下了族中祖业,跑去了夜叉人掌控的军队,为死对头征战卖命,只求一个‘光耀门楣’……对于他们的选择,巫甲等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哪怕秘密结社,秘密传教,组建秘党,谋反叛乱呢? 也比跑去世仇的地盘为死敌卖命好吧? 你们是项氏族人,夜叉王一脉,是夺了你西楚帝国权柄的死敌,你们这一支项氏族人,作为项氏祖庙的传承人,你们跑去夜叉人的军队中效力? 呵! 难怪到了项宇这一代,祖庙只有他一个继承人,就连祖庙的庙产,都被人用手段给褫夺了——嘿,更难怪走在大街上,那些还知道他是谁的族中老人,都是这般模样! 一行人出了项家街坊,顺着马路,不紧不慢的向前行进。 刑天鲤、项梁,还有几个老怪物的手上,多了几本从路过的住户家中,随手掏摸来的西楚帝国官方课本。刑天鲤和巫甲几个,就把这些课本当做志怪来看了。 比如说,历史课本上,就记载了,过去若干年前,夜叉星上部族乱战,有强敌自天外来,奴役夜叉族人,以夜叉族人为血食供养。有夜叉王自绝境中崛起,统辖各族,反抗强敌,建立西楚帝国…… 在历史课本上,项氏一族的存在感被削弱到了极致,隐隐的,课本有意无意的指出——项氏一族,只是一种‘吉祥物’,帝国的正朔,建立帝国的真正功勋,尽是夜叉王一脉! “这个借口,生硬,这个借口不是很好。”巫甲评论道:“一个吉祥物,你就让他坐在了皇帝的宝座上?嚇,编这课本的人,脑壳也是不怎么灵光的。” 项梁却已经气得面皮发黑。 项氏一族在这一方世界的基业,被人下手暗夺了,对方还是项羽的结拜兄弟……夺了基业也就罢了,居然还一代又一代的,将屎盆子扣在了项氏一族的头上。 在这些历史课本上,项氏一族赫然已经是整个西楚帝国最大的寄生虫。 夜叉王一脉,对着治下百姓横征暴敛,刮得天高三尺,包括底层吏治稀烂,百姓民不聊生……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供养皇座上的那个小皇帝? “简直是,岂有此理!” 项梁一路骂骂咧咧的。 而他的怒火,在一众人抵达项宇读书的学院后街,到了那座装饰奢华的‘绿花堂’后,项梁的满腔怒火,彻底变成了可怖的杀意。 第一百七十七章 流殇肆虐(下) 楚京,是一座老朽的城。 项羽建立西楚帝国时,亲自挑选了这处三江通达,四周有沃野万里,足以供养亿万子民的通衢要地作为都城,在这里建造了大片有着秦汉韵味的宫殿楼阁。 项羽带着项氏一族的精锐骨干离开后,夜叉王背刺,鸩占鹊巢,夺了西楚帝国的基业——或许是摄于项羽个人霸道无双的战力,夜叉一族依旧维持了西楚帝国的国祚,只敢以摄政王的身份代为掌控天下。 秦汉韵味的宫殿楼阁,在刑天鲤看来,是美轮美奂,颇为符合他的审美。 在夜叉一族看来,这用大木桩子和黑色瓦片,以及白色玉石基台垒成的宫殿楼阁,那叫做一个丑陋——于是乎,夜叉一族在数千里外,重新挑选了一处三山环绕的险要之地,开采巨石,按照他们的审美,建造了一座夜叉王城。 最初的时候,碍于项羽还有可能统辖项氏大军从天外返回,夜叉王一脉做了两手准备,他们每年还会拨出一部分款项,对楚京的宫殿建筑修修补补的。 后来,随着夜叉王一脉享国日久,西楚帝国在他们的治理下,逐渐的水深火热,百姓被搞得民不聊生,修补的款项就渐渐的被克扣了大半,再经过各级官员的漂没,最近百年来,楚京已经没有正儿八经的修整过了。 整个城池,都透着一股子腐朽、苍老的气息。 项宇就读的这座学院,更是在整个楚京,都只能算是三流货色,其校园中,几栋主要的教学大楼,外墙面甚至都有肉眼可见的裂痕出现。 在这座学院就读的学生,只有极少数位于楚京最底层的夜叉族人。 如刑天鲤和项梁击杀的那几个不良少年,他们的家人,不过是楚京的贩夫走卒,最底层的市井人物。 而其他九成五以上的学生么,则是正经的,如同项宇这般,有着项氏血脉,或者来自其他各家各姓的九州苗裔。 整个校园都透着一股子凋敝之意,满是裂痕的教学楼,密布青苔的围墙,好几处墙头垮塌了也没有人修整,墙头上还有着一丛丛细小枯瘦的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晃。 如此破烂的校园后面,这条后街,其他的店铺么,也都是灰扑扑的,透着一股子寒酸、窘迫的韵味。唯有这座绿花堂,端的是富丽堂皇,高有三层、占地颇广的楼宇,其外立面,赫然都是用翠绿色的大片雕花玉石铺成。 豪气。 奢靡。 这是一座单从外表,就让人本能联想到‘销金窝’的建筑。 绿花堂的地面三楼,倒还正经。无非是高档的酒楼、饭庄,还有赌场、澡堂子等附加的设施。但是绿花堂的地下嘛,端的是正经人无法说出口的所在。 好些‘娇滴滴’的少年,涂脂抹粉的,在地下三层建筑中,侍奉着各色各样的客人。 这些少年,极少数是双头四臂的夜叉族人,绝大多数都是九州苗裔……他们身为男子,却做妇人装束,头上插了各色花卉,摆出扭捏妖娆的姿态,曲意逢迎着一个个满脸皱纹的夜叉妇人,甚至是恶臭油腻的夜叉男子! 在最下面的地下三层,还有几个九州少年,正被细小的铁链穿了琵琶骨,宛如风干的鸭子一样,挂在刑架上。有尨爷手下的夜叉打手,正在肆意的将他们零拆碎剐,地面上一滩滩血水中,赫然躺着一些手指、脚趾之类。 刑天鲤和项梁沉默不语。 是他们的失误了。 之前他们从项宇的校园旁路过,因为这个世界是‘绝灵’之地的缘故,仙魂之力一旦外放,就迅速的凭空消泯,这种仙魂之力凭空消散的感觉,任何一个正经的修炼者都会本能的抗拒这种感觉。 他们并没有对整个楚京,没有对这座学院周边,对这座风格和四周凋敝老旧的建筑格格不入的绿花堂进行仔细的勘探。 他们真正没想到,之前在他们的鼻子下面,居然漏掉了这么一处恶心的鬼地方。 项梁冷哼了一声。 十几条战傀加快了步伐,闯进了绿花堂。地仙境圆满的战力,对绿花堂内的那些叶刹打手,毫无疑问是降维打击。这些夜叉族人,天生的肉体强横,成年者的肉体力量,就堪比炼神反虚境的体修…… 却也仅仅是堪比炼神反虚境的体修,仅此而已罢了。 十几条地仙圆满境的战傀,手持古木树心凝成,翠光隐隐宛如翠玉的长刀,荡起一道道凌厉的寒光,轻松劈掉了一颗颗头颅。无论是那些打手,还是正在吃喝玩乐的客人,无论男女老幼,尽在半盏茶间被屠戮一空。 战傀们暴力破开了通往地下的门户,闯入了地下空间。 所有夜叉族人,无论是那些打手、侍女,还是那些满面带着油腻、猥琐之色的男女客人,悉数被战傀斩杀。一个又一个‘花容惨淡’的少年,哆哆嗦嗦的在这些战傀的呵斥声中,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 面对这些做妇人装束的少年,项梁杀意大盛,已经下令让战傀们将他们悉数斩杀。 在项梁看来,这些少年玷辱了‘九州苗裔’这个概念,他们心甘情愿的在这些夜叉异族的逼迫下,分明是昂然男子之躯,却心甘情愿的效妇人行径,用肉身做如此卑贱之事,取悦这些夜叉异族。 他们,都该死。 刑天鲤却终止了项梁的命令——面对尨爷为首的,这些夜叉族人组成的恶势力的威慑,你让这些身处绝灵之地,没有任何修炼可能,肉身不过百来斤力量的寻常少年,如何反抗这些夜叉异族动辄十万斤上下的可怕力量? 相对这些少年,这些夜叉异族,也堪称是降维打击。 你让他们如何反抗? “如果有错,也是你家项羽大侄儿的错……”刑天鲤冷声道:“身为西楚霸王,却将自己的老巢留给了异族肆意祸害,这些少年有罪么?他们受到的所有屈辱,都该记在你们家的头上!” 项梁面色惨淡,踉跄后退两步,无言以对。 绿花堂内,有赌场,就有巨量的资金流水,这一方世界,黄金依旧是占据高位的通用货币,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名为‘青银’的稍低阶的贵金属,一种名曰‘白铜’的寻常金属作为辅币通行。 刑天鲤让巫甲几个老家伙亲自抄了赌场,给这些救出来的少年一人发了两锭黄金,一小包青银锭子,每个人腰间缠着几串白铜铜钱,拿着一小叠西楚帝国官方银号发行的货币兑换券。 这些少年起初一个个惊骇欲死。 但是猛不丁的见到了项宇,见到了刑天鲤、项梁等人,他们顿时恍然——虽然他们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但是能够在绿花堂这等销金窝内厮混下去的,哪一个不是足够机敏、足够机灵、有着百八十个心眼的活络人? 没有足够的心眼、心机的人,早就被尨爷等人玩腻后,打杀了,悄无声息的蒸发了。 他们一个个强忍着心头肆虐奔放的情绪,重重的向刑天鲤、项梁等人磕头致谢,用衣襟擦干净了脸上的胭脂水粉,咬着牙,带着沉甸甸的补偿款,三三两两的从后门离开了。 有两个省的最是唇红齿白,最是风流妖娆的少年,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却又突然跑了回来,极肃然的向项羽说道:“宇哥儿,尨爷搭上了新来的督军司主,说你是什么楚项祖庙的守庙人,身上有极大的隐秘……他们正在想法子设计你。” “要不是那督军司主初来乍到,似乎身后也有大人物盯着他的行止,他们早就动用官方的力量冲你下手了……你,要小心则个!” 项宇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督军司主,乃是西楚帝国夜叉王府设立的军职,统而言之,整个楚京周边八千里内,一切军务上的事体,全都由这位督军司主一人决断。放在西楚帝国,这是军伍序列正经的‘二品重臣’。 负责坐镇楚京的虎贲军。 负责震慑异族的铁壁军。 乃至在楚京郊外,建立的一座小型万界门,以此为中心建造了巨大的军营,负责对夜叉星周边诸天万界发动袭击战,以掳掠子民、资源,号称帝国第一强军的‘游猎军’。 项宇的父亲和几个叔伯,就是为了重振家声,愣头青的带着一批族人加入了游猎军,一通浴血厮杀下来,兄弟几个全军覆没,留给项宇的,只是一个优先加入‘游猎军’,加入后,直接取得校尉军衔的‘先登权’! 虎贲军,编制较少,只有区区十万人,是一支完全由夜叉精锐组成的重甲常备军团,其任务就是镇压楚京,碾杀一切不法。 铁壁军,坐镇在楚京北方边境地带,那边有无穷莽山,可怕大泽,其中隐藏了无数天生地养的强横生灵、可怕妖魔,就算当年项羽于此建立西楚帝国,军势极盛的年代,也没能奈何得了北疆那些可怕的异族。 铁壁军,同样以夜叉族人为主,编有十二支军团,每一支军团有二十万人到三十万人不等,常驻北疆各处险要关隘。 更重要的是铁壁军在楚京的地盘上,还维持着数量庞大的预备役,遇到情势严峻之时,督军司府一声令下,凭借楚京几大武库中规模惊人的军械装备,就能轻松武装起数千万夜叉强军。 至于说游猎军么,中高阶将领,都是夜叉精锐。 九成九的游猎军士卒,尽是如项宇的父亲、叔伯这般的九州苗裔……他们也是现今西楚帝国的九州后裔,唯一的封妻荫子、改换门庭的上升道路。 而游猎军么,编制常年维持在千万以上。 若是那座万界门锁定了某个新的,没有被夜叉族人染指过的小世界,那么游猎军的编制数量,在短短数月内,可能飙升到百倍以上,这平均是一百年就能发生一次的事情。 楚京的督军司主,就是如此的大人物。 其直接掌控的军队数量就以千万计……他居然派出了尨爷这样的市井恶棍头目,用这般龌龊见不得人的手段算计项宇! “有趣了嘿。”刑天鲤笑了:“项宇,你可记得,你爹,你祖父,可有给你留下什么遗书?你这祖庙守庙人一脉,可还有什么秘宝藏珍之类的,一直没被夜叉人发现么?” 项宇一脸茫然的看着刑天鲤。 这是绝灵之世,除开天生地养,和天地大道契合的夜叉族人,其他一切伟力不显,一切修炼途径都断绝了的。就算项宇这一脉的先人,给他留下了什么好东西,在这绝灵之世,也都灵性外泄,凋亡凋零了罢? 他举起了左手,指了指掌心那个睚眦印纽纹样:“若说还有什么宝贝,只有这面宝镜了……祂也只是借助本家历代族人的微弱血气,勉强维持一丝活性罢了。” 项梁皱起了眉头:“这就不对了。不管是那两个小子说的,还是那所谓的尨爷交待的口供,那位新来的督军司主,对你小子可是有着极大的兴趣……他是笃定,你身上有一些油水,是值得他动用一点力气的。” “这位督军司主,据说还是夜叉王一脉的嫡系。”项梁沉声道:“是当代夜叉王的第二十九个女儿……” 黑日教首急忙叫住了项梁,她一脸呆滞的问道:“前面,那个叫做尨爷的蝼蚁渣滓不是说,他将自己的女儿,献给了新任的督军司主做小妾?” 项梁的面皮抽了抽,缓缓的点了点头。 刑天鲤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得了,对于夜叉异族的屌性,他算是明白了……这个族群,就不能以常理来理解。 咳咳。 当代夜叉王的第二十九个女儿,跑到楚京来做掌控一方军权的督军司主,然后呢,收了尨爷的小女儿做小妾? 这位督军司主大人,还觊觎项宇身上的某些利益? 突然间,众人齐齐冲着绿花堂的大门看了过去,有人到了门外,正不紧不慢的敲响了厚达一尺的铁木大门。敲门的人并无恶意,但是夜叉一族的肉体力量极其狂暴,他们的性格又极其狂躁,极其正经的敲门,硬生生震得门框乱晃,一副抄家灭族、攻打城门的做派。 刑天鲤挥了挥手。 通天御灵幡一振,四尊太乙境的鬼帝带着森森阴气冲出,身后还跟着十几尊金仙境的鬼王,百来尊天仙极致境的鬼将。 一尊神魂来自多尔衮,肉身来自三月世界,肉身力量达到了太乙境体修圆满境,身高过丈,肤色青紫,通体宛如紫玉铸成,皮肤下一层层水波状龙鳞纹极其明显,生有三对轻盈肉翅的鬼帝向刑天鲤行了一礼,怪笑着大步走向了不断摇晃的大门。 他轻轻的拉开门栓,手臂骤然伸长,‘咔嚓’声中,他的手臂分裂开来,一条手臂分成了七八条,每一条手臂都伸展到七八丈长短,硬生生将五个措手不及的夜叉壮汉,生生掐着脖子从门外拖拽了进来。 这几个夜叉汉子,内着武服,外着厚重的锁子连环半身铜甲,一尺多宽的腰带上,挂着一枚血色的凶兽纹路的虎符,腰间挂着厚重的长刀,分明是正经的将领装束。 为首的夜叉汉子,修为着实可以,分明达到了天仙高阶的水平。 放在西楚帝国,放在楚京,这般修为,在最为精锐的虎贲军中也是一员悍将,手下起码也有上千名悍卒任其驱遣。 这般人,在这等时刻,来到绿花堂这种见不得人的销金窝,显然不是什么好路数。 巫甲几个老怪物见猎心喜,亲自出手,一通残酷至极的酷刑套餐还没施展玩,几个倒霉的夜叉汉子,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家的来意说了个清清楚楚。 本来,刑天鲤、项梁,包括项宇都以为,是那位督军司主派人来追问尨爷炮制项宇的事体,但是众人谁都没想到——是尨爷的小女儿,得了那位督军司主的欢心,刚刚喝得半醉不醉的督军司主,派出了几个心腹近卫,来向尨爷讨取他另外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 “三姐妹共侍咱家殿下,这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为首的夜叉汉子再被砍掉了一个脑袋、四条胳膊、两条腿之后,在痛苦之余,居然还说出了如此让刑天鲤等人作声不得的‘俏皮话’。 嘿,‘一段佳话’? 你们夜叉一族,都玩得这么……开放、生猛、生冷不忌的么? “尊主?”黑日教首灌了一口老酒,眯着眼看向了刑天鲤:“这般寡廉鲜耻的族群,咳,那位项氏霸王,怕不是自己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戳瞎了,才会和他们结拜成兄弟?咳,姑奶奶我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咳。”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那几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夜叉近卫,轻声道:“罢了,提取他们精血,给他们现场配制一副‘流殇’罢……先摸摸夜叉王府的底细,看看他们,能否消受得了咱们的手段。” “嗯,得谨慎一些,这是绝灵之世,一些过于强力,但是对太初之炁诉求极大的蛊毒,就不好施展了。” 黑日教首笑了。 巫甲几个老怪物笑了。 旒瑆、旒爧、旒旌三女,兴致勃勃的摩拳擦掌,当场掏出了各种锅碗瓢盆炮制起来。 在三月世界厮混多年,黑日教会早就掌握了在类似的‘末法’、‘绝灵’之世,炮制各种歹毒巫毒的手段。尤其是,三月世界的巫毒,自带一些诡邪可怕的‘诡变’属性,更是恐怖、凶戾、变幻莫测。 用了大概一个时辰,黑日教首、旒瑆三女、十大长老,拼凑出了一副可怕的流殇巫毒。 这巫毒的本体,看上去就让人浑身发麻,就好像数千条缠绕在一起的湿哒哒、黏糊糊的黑蚯蚓,更散发出让人窒息的,好似臭豆腐发酵过头的可怕气息。 将这些巫毒塞进了几个倒霉蛋的七窍中,刑天鲤等人直接击杀了几人,然后将他们的事体,丢弃在了外面大街最热闹的所在。 当天子夜时分,楚京内,超过百万夜叉族人,已经染上了流殇之毒。 第一百七十八章 紧急状态(上) 楚京。 曾经的西楚皇宫,大半已然腐朽。宫殿颓塌,梁柱歪斜,狐鼠出没,鬼火处处。除了正中几座气势巍峨的大殿,要充作门面,充作夜叉王一脉善待西楚皇族的幌子,勉强维持着旧有的气象,偌大的,绵延三十几里的西楚皇宫群落,已然和乱坟岗一般乱糟糟的。 已然入夜。 点点鬼火在杂木丛生的西楚皇宫内随风乱飘,一座老旧的哨楼内,值夜的老宦官打着呵欠,喷出一口老蒜混着酒水的腥臭,慢吞吞的敲响了计时的兽皮鼓。 ‘咚、咚咚’,凌乱、有气无力的鼓声传开,几头灰狐狸从大片杂草中窜了出来,歪着头,朝着哨楼张望了一阵,叼着刚刚猎杀的小鼠,摇晃着瘦削的尾巴,优哉游哉的钻进了一旁的树洞。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三五个身穿破烂的皮甲,手持软弓的禁宫卫兵,蹑手蹑脚的跨过雕龙刻凤的御道,朝着一处灌木丛缓缓逼近。一头肥美的大獐子,正呆头呆脑的杵在灌木丛中,丝毫没注意到这几个满面菜色的禁卫靠近。 偌大的皇宫群落,按理没有三五万个卫兵和宫人,根本无法维持这座宫殿群的完好。 但是现在,整个西楚皇宫,只有七八个老太监,百来个禁卫在这里驻守。这里的场景如此的凄凉、仓惶,也就合情合理了。 一条水桶粗细的大蟒,慢吞吞的在杂草丛中穿梭着。 偌大的宫殿群落,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认真打理了,宫殿群已经变成了这等野物的乐园。大蟒惬意的在草丛中游动,慢悠悠的游向近处的一座大湖——湖里有大量的鱼群,肥美异常,一到夜间,更有大群小兽来此饮水,正是这条懒散的大蟒日常进食的猎场。 只是,今夜稍有不同。 大蟒刚刚转过一座倾塌的凉亭,顺着一条白玉台阶向下滑了十几丈,还没靠近湖边,一道寒光突兀闪过,大蟒从头到尾,被很均匀的一刀劈成了两片。 鲜血喷溅,大蟒的残躯疯狂的颤抖着,极有力的尾巴甩动着,将附近的杂草杂木摔得乱响。两条三头六臂,身披重甲,手持长刀,身高超过一丈三尺的夜叉悍卒,齐齐冷哼了一声,一脚将大蟒残躯踢飞了数十丈远。 在这两个悍卒身后,大湖边,一座临湖的观鱼水榭上,同样三头,但是生有八臂,身穿猩猩红大袍,身高几近两丈的敕舍里懒洋洋的靠在一张雕龙的软榻上,身边环绕着几个双头四臂的妖娆妇人,正忙不迭的给她嘴里灌酒、塞肉。 在敕舍里的软榻附近,数十张硕大的石案胡乱排列,每一张石案后方,都盘坐着一个身披甲胄,或者三头六臂,或者三头八臂,甚或有四头、五头,手臂有十条、十二条,身高在三丈开外,气息极度可怕的虎贲军将领。 敕舍里身躯庞大,三颗头颅上,三张大嘴赫然就是三个无底的血窟窿。一海碗一海碗的烈酒不断倒进去,连个酒嗝都不打。她满口青铁色的獠牙锋利无比,一块块两三斤重,用香料炖得稀烂的兽肉连皮带骨的塞进嘴里,‘咔嚓’几声就咬得细碎。 ‘咕咚、咕咚’,一碗碗烈酒,一块块兽肉,不断被敕舍里吞下。 她满意的打了个呵欠,伸手拉过一个身高还不到她腰间的,双头四臂的夜叉‘美妇’,三颗脑袋同时伸出老远,三张血盆大嘴,‘吧唧吧唧’的,连续在这个美妇肥嘟嘟的大脸蛋上连续盖上猩红的胭脂印。 “哎,帝皇之乐,其乐如斯。” 一群身形窈窕的少女,分明是九州苗裔,正穿着荷花裙,哆哆嗦嗦的,手持长柄扇子,在敕舍里面前做蝴蝶绕花之舞。 一旁还有一队乐师,正操持着标准的江南丝竹乐器,‘吱吱呀呀’吹奏着悦耳的曲子。 水榭四周,大群三头六臂,气息凛然的悍卒侍立。他们身披重甲,嗜血的目光,犹如恶狼一样,贪婪的在这些乐师、舞女的身上扫来扫去。 对于这些夜叉族人而言,身形‘娇小’、皮肤‘细腻’,身躯上没有任何体味,年少女子身上,反而天生带有奇异体香的九州苗裔,无论男女,都是他们发泄欲望的极佳目标。 尤其是,九州苗裔,无论男女,在玩腻了、玩残了之后,还能充当口粮。 他们滋味醇美,老的劲道,壮年丰腴,孩童细嫩,无论是生吃还是炖熟了,其风味都是绝佳——尤其是,九州苗裔的血肉,对夜叉族人的血脉进化,有着极佳的,堪比灵丹妙药的奇异效果。 就看看敕舍里,小小年纪,刚刚成年,就能长出第三颗头颅,就能拥有八条手臂,血脉浓度堪称惊人——如此造诣,哪怕她是至尊至贵的夜叉王的嫡系子嗣,她才刚成年啊,这也太惊人了! 听说,夜叉王府的嫡系子孙,从小就用九州苗裔当零嘴儿,有事没事抓起一条胳膊腿就能随意的啃食——敕舍里能有如此异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恨啊! 他们作为坐镇楚京的最精锐的虎贲军,每年也只有一个九州苗裔的标准配额。 每年只能合理合法的吃掉一个九州苗裔,而且能够发给他们的,尽是一些快要自然老死的老梆子,身上的肉都发酸发臭的…… 哎,这些妖娆的、娇滴滴的舞女。 哎,这些年轻的、肥嘟嘟的乐师。 若是能将他们按在地上,先酣畅淋漓的快活一番,然后在他们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中,撕下他们的胳膊腿儿,尽情品尝他们热腾腾的血肉,那是何等快乐的事情啊! 想到美妙处,这些虎贲军的精锐,一个个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敕舍里咧嘴狞笑,她感受到了这些虎贲军精锐身上,完全掩饰不住的强烈兽性,她满意的点着头,抓起三大块兽肉,同时填进了三张血盆大嘴里。 疯狂的咀嚼了一通,敕舍里大笑了起来:“哎,真是快活啊。看看这西楚正经的皇宫,凋零如斯,残破如斯,饶是如此,孤于此赏月、赏风、赏美人,还有这些小妖精奏乐、起舞,已然堪称极乐……” 重重叹了一口气,敕舍里直起身体,抓起三个硕大的酒缸,‘咕咚咕咚’的狂灌了一大通酒,满足的咕哝了一声:“你们说,如果这座宫城,是鼎盛时的模样,孤不是一个‘区区’督军司主,而是……身份更高一些,更尊贵一些……身边环绕的,不是这些庸脂俗粉的‘民间女子’,而是一些更尊贵的‘豪门贵女’……” “哎,当然,能有配得上孤的‘豪门公子’,那种膀大腰圆,一拳就能将孤打得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真正英雄’,啧啧……那是何等的快乐啊?” 站起身来,丢下酒缸,敕舍里摇头道:“孤身上的袍子,品阶也太低了一些……孤腰间挂的,居然只是一枚金印……什么时候,孤能够披上龙袍,能够手握玉玺?” 四下里,虎贲军的精锐们一个个憨头憨脑的看着敕舍里。 实话实说,夜叉一族的寻常族人,他们的智商么……平均堪忧……敕舍里的话,固然已经足够直白了,但是对于这些虎贲军的精锐而言,她的话还是有点‘弯弯绕’。 毕竟,敕舍里是夜叉王一脉的嫡系,从小接受的是绝对的精英化教育。自幼给她传经授业的先生当中,可是有不少九州苗裔中的‘大儒’级存在。 眼看着这些虎贲军精锐对自己的话没有作出任何回应,敕舍里气急败坏,咬着牙低声咆哮道:“那些老夫子说得没错,我族的下层族人,尽是一群没开化的牲口、蠢货……和你们商量大事,就不能把你们‘当人’!” 狠狠一跺脚,‘咚’的一声闷响,大脚丫子在白玉雕成的水榭地面上轰出了一个极大的凹坑,敕舍里厉声喝道:“蠢货们,孤给你们十倍的军饷,给你们肆意吞噬九州苗裔的特权,你们可愿意为孤效命?” 敕舍里一言既出,四周眼珠微微泛红的虎贲军精锐齐齐打了个寒战,一个个眼珠彻底变成了青红血色,呼吸变得无比粗重,‘呼哧呼哧’的,宛如野兽一样开始喘息。 ‘咚咚咚’,水榭附近,那些寻常的虎贲军精锐悍卒,心跳速度骤然加快,心跳声宛如擂鼓,密集的心跳声宛如万马奔腾,震得那些舞女和乐师一个个立足不稳,全部脸色惨白的软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敕舍里咧嘴怪笑,她得意的看着这些情绪被调动起来的虎贲军精锐。 渐渐地,她的笑容僵硬了。 这些家伙,已经情绪如此澎湃了,已经如此的难以遏制了,他们怎么还不纳头就拜呢?自己许诺的好处,还不够么?十倍的军饷,可以肆意的猎食九州苗裔,这份承诺,还不够沉重么? 那些硕大的石案后方,那些形态奇异的虎贲军将领们,则是若无其事的,一个个张开了血盆大嘴,疯狂的吃肉、喝酒,就好似没看到敕舍里的这一番表演一般。 今日敕舍里纠集在这里的虎贲军精锐,就包括了虎贲军的十位万夫长,以及大半不当值的千夫长,尽是虎贲军的实权将领。这些家伙么,算得上是夜叉一族的精英,真正的高层存在,他们的脑袋瓜子,可比那些寻常士卒要灵光多了。 敕舍里刚才‘自言自语’,说什么‘极乐之乐’,说什么‘衣服太简陋’、‘金印太微薄’的时候,这些家伙,其实已经听懂了敕舍里的言下之意。 但是呢,装傻谁不会啊? 作为楚京手握实权的地头蛇,他们虽然忌惮敕舍里的血脉出身,却也没太把她当回事——能够在虎贲军做到万夫长、千夫长,谁身后没杵着一个强势的大家族啊? 你敕舍里血脉再尊贵,你也不过是刚刚空降的楚京督军司主。 大家给你面子,你就能号令整个楚京周边的所有军队——什么虎贲军啊,什么铁壁军啊,什么游猎军啊,数千万精锐,任凭你一人调动。 大家不给你面子,啊呸,你就是一个纨绔娘儿,你在楚京,就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 你想要‘帝王极乐’,你嫌弃袍子的品阶不够,你嫌弃金印的权柄太小……呃,你要造反? 你要造反可以……可是楚京虎贲军的兄弟伙们,凭啥跟着你走啊? 别看这些底层的虎贲军傻鸟,被你三言两语弄得气血沸腾,好似就要拔出刀子跟着你去做点什么……可是没有他们这些统军的将领开口,你看看他们哪个敢真个动弹一步? 一名脖颈上长出了九颗脑袋,硕大的头颅以诡异的小山状拼凑在一起,高达五丈的身躯上,生生长出了二十四条手臂,气息可怕至极的虎贲军大将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敕舍里殿下所言,可当真么?十倍军饷?肆意猎杀九州小人儿?” 敕舍里笑了:“当然当真。扈黎哨将军,虎贲军的军饷,是太低了一些,十倍,也不多嘛……至于说,这些九州小人儿,他们天生,不就应该是我族的补品,是我族壮大的灵丹妙药么?” 九头扈黎哨抓起硕大的酒缸,凑到一颗脑袋前,‘咕咚’就是一大口。其他八个脑袋的面孔,齐齐露出了冷冽讥诮的笑意:“敕舍里殿下……是不是,酒喝多了?” 扈黎哨和几个身份相当的虎贲军万夫长对视了一眼,他们的脑袋纷纷乱晃,心里无数个‘娘希匹’在犹如火山一样喷涌。 敕舍里这蠢货娘们,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奇葩? 大家很熟么? 你刚来楚京,不到三个月啊,你哪里来的自信,在今天晚上,摆出这么一桌酒宴,当着虎贲军的诸位大将,说出这样逆天的话语? 有几个万夫长眼睛眨巴眨巴的,朝着四周张望了起来。 西楚帝国,是项羽带着项氏族人建立的,很有趣的事情是,在西楚帝国刊印天下的史书中,《鸿门宴》一案,被当做了重点课目。哪怕是夜叉一族的这些权贵,也是从小就对《鸿门宴》一事的前因后果了如指掌。 敕舍里这疯婆子,不会给他们摆了一桌鸿门宴吧? 可是,不对啊! 敕舍里初来乍到,她身边除了一群从小伺候她的奴婢,就只带来了一支千人队近卫……区区一千人,也敢摆鸿门宴的话,那简直就是笑话了。 在场任何一个万夫长,屠戮千人军阵,还不是开玩笑一般的? 所以,你敕舍里,究竟是凭什么,在今天,今晚,这个时候,凭借自己的这点说尊贵却也尊贵,说不顶用却也不怎么顶用的身份,说出这种完全不合常理、完全破坏规则的,大逆不道的蠢话? 敕舍里叹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扈黎哨,再看看那些虎贲军将领,以及那些情绪分明被调动到了极致,身躯却站得笔直,宛如一根根铁桩子一样丝毫不动的虎贲军悍卒,终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果然,那些九州老夫子,他们是很弱小,他们是很迂腐,但是他们,可是真聪明啊!” “嗯,果然,单单凭借言语,没办法说服你们这些坐地虎。” “只有真正的利益,才能让你们这群混蛋动心啊……刚才孤许诺的,真的不够?” 敕舍里很认真的问这些虎贲军将领。 这些虎贲军将领一个个笑得很是意味深长——十倍军饷?啊呸,虎贲军,乃是楚京周边第一强军,他们作为虎贲军的实权将领,身后的家族更是势力强大,相互之间人脉网络盘根错节,你敕舍里,就用区区十倍军饷来贿赂他们? 至于说,猎食九州苗裔的特权…… 对于虎贲军的普通士卒而言,想要吃个九州苗裔,固然是不怎么容易,每年的合法配额,只有一个老梆子。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实权将领而言,九州苗裔,不过是日常的小点心罢了。 敕舍里殿下,你开的价码,实在是不够啊! 敕舍里叹了一口气:“那么,开出价码来吧,楚京虎贲军的诸位呵,你们要如何,才能死心塌地的为孤效命呢?” 扈黎哨和几个万夫长同僚很是苦恼的挠了挠脑袋。 他们脑袋有这么多,侥幸他们的手臂数量更多,他们一条条粗壮的胳膊舞动着,尖锐的爪子抓得头皮‘嘎吱’直响,甚至冒出了火星子。 扈黎哨抓了半天脑袋,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敕舍里殿下,大庭广众之下,你这般说话,实在是没趣……咳,要不,今天的酒宴,到此为止?我们今天,没人来过这里,也没人和您酒宴过,我们把刚才的事情,全忘掉,如何?” 敕舍里,你这个蠢女人,你开什么玩笑呢? 你给出再大的代价,也不可能让在场的众多将领,抛弃身家性命的陪着你造反玩啊……呃,也不对,不是造反,而是争权夺利。 敕舍里是当代夜叉王的女儿,她完全有资格继承夜叉王的王位嘛。 从这一点上来说,敕舍里不是造反……她只是想要和自家的兄弟姐妹争夺权柄。可就算是这样,大家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凭啥陪你闹腾啊? 你,能给多少好处? 敕舍里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正要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几个年老的夜叉内宦,已经‘哼哧哼哧’的,扛着一具通体漆黑的尸体跑了过来。 “殿下,您派去绿花堂的人,被人杀了,还抛尸闹市!” “这是,当众打您的脸啊!” “咱们可不能忍!” 第一百七十八章 紧急状态(下) 夜叉一族,天性崇尚自然,尊崇野性,在项羽带着大队人马降临此界之前,他们活得浑浑噩噩,其实和野兽没太大区别。 项羽来了,带来了文明,带来了火种,也带来了九州文明的诸多稀奇古怪的奇葩玩意儿。 比如说,宦官。 夜叉族人,一个个穷凶极奢、桀骜难驯,平日里最是喜欢打打杀杀,一个个都和疯狗一样,一言不合、拔剑杀人,那是最常见的勾当。 尤其,他们的天性冷淡而刻薄,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为了一块肉,为了一碗酒,相互翻脸,打得头破血流的事情,绝非稀罕事情。 但是呢,这等凶横、凶狠的夜叉族人,只要将他们去了势,让他们变成宦官,就突然被训话了。就好像从桀骜嗜血的野狼,突然变成了乖巧听话的哈巴狗。 忠诚,深入骨髓的忠诚。 顺服,灵魂扭曲的驯服。 只要砍掉胯下那一斤多两斤不到的血肉,这些豪横凶戾的夜叉人,就好似突然转换了种族一样,凸显出了让夜叉权贵们都觉得别扭,极其不习惯的‘奴性’。 是以,夜叉权贵圈层中,使用宦官就成了风潮,越是大贵族身边,越是有着规模庞大的宦官队伍,他们是仆役,是奴婢,更是近卫,乃至于死士。甚至不仅仅是贵族圈层,稍微有点钱、有点权、有点资源的夜叉人,都会偷偷摸摸的豢养几个阉人。 哭天喊地跑进来的几个宦官,就是敕舍里这次带来楚京的心腹,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人。在她还没学会霸占俊男,勾搭美女的时候,就是在这些贴身太监身上,她领悟到了身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大女人真正的快乐。 总之,就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那些事情。 但是敕舍里对这些宦官,毫无疑问,也是有这么一丢丢感情的,她的所有的脏活,一切阴私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这些宦官去帮她处理。 眼看着几个宦官扛着一具尸体跑了进来,敕舍里的脸色骤然一沉。 当几个宦官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向着敕舍里可怜兮兮的抱怨哭诉时,敕舍里已经凑了过去,轻轻的抚摸这几个三头六臂的宦官那满是横肉条的大脸蛋,轻轻的拍打他们几乎和小水缸一样粗细的脖颈。 “安心吧,没人能欺负咱们。啧,这黑漆漆的一团,是什么玩意儿?” 几个宦官七嘴八舌的开始告状。 “这就是您前些日子,最宠的那个近卫寮虎三啊。”一个宦官抬起头来,如此粗横的脸蛋上,却带着几分深宫怨女的凄凉幽怨,极深沉的狠狠的在敕舍里的大脸蛋上连续剜了三眼:“刚入夜的时候,他不是按照您的命令,去绿花堂,讨要您的那两位大姨子么?” 敕舍里眨巴眨巴眼睛,是有这么回事啊。 尨爷献上的小女儿,这两天服侍得她好,让她极其的赏心悦目,她还是颇有‘智慧’的,她觉得,一个小女儿都这么会伺候人,那么将姐妹几个凑齐了呢? 她是有点点完美主义的,但凡是好东西,比如说一套餐具,一套茶器,总要配齐了嘛,总不能说,一套吃饭的碗有一百零八个,自己手上只有一百零七个,漏在外面的那一个,让人多牵心挂肚啊? 所以,她在设下酒宴前,就安排了几个贴身的近卫,去尨爷的绿花堂,索要他已经出嫁的两个女儿。顺便,她还要催促一下尨爷——那个微不足道的,守着祖庙的项氏小子,你还没把他给拾掇干净呢? 说到项宇,就不得不提起敕舍里在叶刹王府的一位教授老夫子了。 那位老夫子,是九州苗裔,治的纵横家的学术,他在敕舍里离开夜叉王府,前往楚京的时候,就给她分析——项氏一族底蕴雄厚,不要看这些年来,在夜叉王一脉的打击下,项氏一族好似分崩离析,庞大的势力似乎烟消云散了。 但是偌大的夜叉星,夜叉族人繁衍艰难,总人口数,只占了西楚帝国的百分之一还不到,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点多的人口,尽是九州苗裔。 如此多的人口,分散在庞大的,绵延千万里的国土上,你根本不晓得,在哪个山沟沟里面,在哪个不为人知的旮旯角落里,藏着几个项氏族人的后手。 所以,到了楚京,就要想办法拿捏一下项宇。 坐在明面上的项氏祖庙的庙祝主持,项宇身上或许没有藏着什么隐秘——但是万一有呢? 所以,想办法榨干项宇,能榨出油水,自然是对敕舍里,对她背后的人,对她背后的势力,都有着极大的好处。 就算没能榨出油水来,项宇真个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那么死了也就死了,有啥干系? 只要不是死在敕舍里手上。 这才有了尨爷的绿花堂,纠集了一群不良少年,对项宇出手的事情——敕舍里不可能亲自来对付项宇啊,一个是她看不起项宇,另外一个,也是她的智囊老先生,耳提面命,对她叮嘱了多次的事情。 她可不能亲自出手对付项宇。 万一这件事,被敕舍里的那些兄弟姐妹发现了,那可真是一块肥肉掉进了猛虎窝里,就项宇这点小身板,经得起几个人分的? 敕舍里都是依计行事啊。 她派出了自己的近卫,找到了尨爷这么一个身份、地位、势力都极其合适的江湖人物,让他去想办法压榨项宇,这就不用自己抛头露面了。 顺带着,尨爷这个知情识趣的人儿,还把自己的小女儿给献了上来。 莫名的,敕舍里的心头就是一荡——她想起了尨爷的小女儿那粗壮的腰身,那肥壮的大腿,那肉嘟嘟的大脖子,还有两颗面颊肉皮甩来甩去的大脸蛋子。 哎,虽然生得没有九州苗裔的女儿那般精致、纤细,可是那位的长相和身段,才符合夜叉族人最原始的审美啊。 心头一阵滚烫的敕舍里骤然回过神来。 毕竟是夜叉王府精心培养的精英,敕舍里迅速打消了心头的那一缕旖旎,看向了面前这黑漆漆一团,身体还发黏,发软,好似一块被高温熏烤过的橡胶皮一样的寮虎三。 寮虎,是敕舍里身边近卫的代号。 寮虎三,代表这位近卫,在敕舍里的身边近卫中,排名第三——不一定是实力,而是他受宠的程度排名第三! “寮虎三!”敕舍里还蹲下来,伸出手,用力的戳了戳寮虎三黑漆漆的身体。 很古怪的触感。 手指头刚刚戳在寮虎三的尸体上,触手湿哒哒的、黏糊糊的,好似极其的柔软。但是稍稍用力,手指头戳动的速度稍稍快了些,这具尸身的皮肉,就变得极其的坚韧,骤然有一股极大、极柔韧的反震力量反弹了回来。 “古怪!” 敕舍里狠狠用力,她粗壮的胳膊上一根根肉筋凸起,一条胳膊骤然变粗了一倍有余。她很用力的,一指头点在了寮虎三的胸口上。 这一次,这种古怪的反震力量,没能将她的手指头反弹回来。 粗壮的手指上,涂抹成了杏花红色的尖锐指甲,狠狠刺穿了寮虎三的胸膛肌肉,巨大的力量,让寮虎三胸口的大片肌肉震得撕裂开来,一块块肌肉宛如花朵绽放一样,突然裂解成了一条条均匀的肌肉纤维向四周散裂开。 肌肉裂解,一条条极细的,好似绦虫的古怪黑色粘稠玩意,从裂解的肌肉纤维丛中探出了纤长的躯体,极纤细的粘稠丝状物,好似成熟的蘑菇,‘噗’的一声,向四周喷散出了大量极稀薄的黑色雾气。 敕舍里闪避不及,或者,她也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就任凭这一团雾气,喷在了自己的脸上。她身后,扈黎哨等虎贲军将领,也都好奇的凑了上来,看着寮虎三胸口,那数千条极细、极细的,粘稠的,湿哒哒的,宛如蛇儿一样起舞,不断向四周喷散出淡淡黑气的怪异物件。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可怜的夜叉族人——他们所有的文明,所有的知识,全都来自九州苗裔。 而项羽统辖的这一支九州苗裔组成的大军,其中随军的巫的数量,微乎其微——仅有的一小撮儿激活了巫族血脉的战士,他们演练精熟的,也都是近身肉搏的巫道。 项羽麾下,就没有几个精通巫药、巫蛊的巫师。 就算有,他们也不可能,将巫族压箱底的本事,传给这些外族啊——在人族部落联盟中,这些精通各种高深知识的巫师,他们实则是最封闭、最保守、最顽固、最仇视外族的那一类人。 他们不可能将巫族的知识,传授给夜叉族人。 最多,最多,他们传授了夜叉族人如何更好的挥动拳头,如何更好的挥刀舞剑,如何更好的挺起胸膛,在战场上帮九州出身的战友抵挡敌人的拳头和刀剑! 就这么多点东西,你爱学不学罢? 夜叉族人,的确从九州苗裔那里,学会了很多东西……但是的确,有很多东西,九州苗裔,尤其是那些顽固、保守、心肠又狠又奸的老巫师们,对于各种要命的歹毒玩意,是一丝半点都没传下来。 巫毒什么的。 过去夜叉族人没吃过这个苦头,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项氏一族在带领夜叉族人,开疆拓土,开辟生存空间,打下一个大大的西楚帝国的战争中,虽然也和其他外来异族发生过惨烈的战斗,那等战斗规模,对项羽为首的九州苗裔,根本不算一回事,根本轮不到巫毒上场。 他们甚至没见识过巫毒的威能,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可怕的手段,叫做巫族蛊毒——而巫蛊巫毒系列中,最狠毒,最有伤天和的,名曰‘流殇’。 一根根细小的扭曲的变异巫毒体,在寮虎三的裂解的肌肉层上摇曳生姿,缕缕毒雾扩散开来,敕舍里吸入了很多,扈黎哨吸入了很多,在场所有的虎贲军万夫长、千夫长,还有那些虎贲军精锐,也都吸入了很多。 黑日教首联合巫甲等十大长老炮制的‘流殇’,追求的是传染效率,而不是爆发速率。 巫毒入体,敕舍里等人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扈黎哨笑了,二十四条粗壮的手臂轻轻的拍打着肚皮,发出密集的‘啪啪啪啪’的声响,他笑道:“兄弟们,谢谢敕舍里殿下的好酒、好肉,嘿嘿,回了,回了,回去搂着婆娘生娃娃去……咳,敕舍里大人刚才说过什么?” 一众万夫长、千夫长齐齐笑着,他们一个个硕大的脑袋挤眉弄眼的摆出了各色鬼脸,‘嘻嘻哈哈’的说道:“没听到,没听到,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于是,一众虎贲军将领齐齐爆笑,转身就走。 扈黎哨一边走,一边笑道:“敕舍里大人,你先忙着吧……咳,我们夜叉一族,最是羡慕强者,唯有强者,才值得我们追随……其他的条件什么的,暂且不论,您的人被弄死了,这当子事情,您怎么处理呢?” 敕舍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她邀约了扈黎哨等人过来,有十成十的把握说服他们,将虎贲军这十万帝国最强悍的精锐纳入麾下。 她能给出的条件,并不优厚,扈黎哨等人,不缺这点玩意。 但是敕舍里能够给出的条件,主要来自于她身后的那些人——敕舍里,是一个秘密团体的成员,她只是其中排名比较靠前的一员,甚至是‘平常无奇’的一员,她身后杵着很多很多西楚帝国真正的洪荒巨兽。 其中,甚至有两位按照祖规,在多年前自动退位的前夜叉王。 敕舍里只是他们派出来的一条触手,一个投放鱼饵的工具人。 至于说,鱼饵是什么,肯定比扈黎哨他们所想象的,要丰厚得多——敕舍里许诺的,所谓的十倍军饷,所谓的随意吞噬九州苗裔,这是冲着普通虎贲军将士去的啊。 至于扈黎哨等人,他们肯定可以拿到更多好处。 但是今天,她已经没机会说话了。 一如扈黎哨所言,夜叉族人,极其慕强,寮虎三是她的亲近近卫,寮虎三被人弄死了,敕舍里必须报复,如果敕舍里不能以最快的效率,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杀死寮虎三的人弄死,那么她以后,就别想在夜叉族中,尤其是在夜叉王府一脉中抬起头来。 一声声尖锐的唿哨声绵绵而起,敕舍里纠集了自己带到楚京的千多名近卫,带着一队身手不错的贴身宦官、侍女等等,骑着这方世界特有的三角龙牛兽坐骑,带起一道狂飙恶风,直奔绿花堂方向。 他们一路疯狂的叫嚣着,肆无忌惮的横行街市,撞飞、撞死了不知道多少倒霉蛋,终于在一刻钟后,他们赶到了已经化为一片死地的绿花堂。 数百名楚京的武装巡察,已经在几个治安官员的带领下,将散发出浓浓血腥味的绿花堂团团包围,更有几个附近的店铺老板,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身边围绕着一群嬉皮笑脸,没把绿花堂的屠灭当回事的巡察官。 尨爷,或许在某个领域,他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是他这样的人嘛,在任何世界,任何一个文明,任何一个成规模的智慧族群聚居区,都不会罕见……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捞偏门的恶棍、无赖,某些人心中杀千刀的王八蛋……尨爷就是这样的角色。 对于楚京真正掌握权势的大人物来说,尨爷就是一条用起来比较得力,比较顺心的,狗……仅此而已。 一条狗死了,那就死了吧,正好吞了他的家产,再扶持一条更好用、更凶猛、更忠心、更健壮的……狗! 四面八方,围绕着三三两两的夜叉闲汉。 他们冲着绿花堂比比划划,口沫横飞的讨论着这里面各种奢靡至极、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享受。 方圆一里内,九州苗裔绝迹。 这种热闹,天生体弱,在这个绝灵世界,根本无法修炼,甚至血脉都无法激发的鬼地方,九州苗裔天生被压制。没人会傻乎乎的来凑这种热闹,任何两个夜叉族人爆发冲突,不经意的一拳、一脚,都有可能将一个九州苗裔打杀当场。 傻子才会凑过来呢。 甚至附近,好几个街坊中的九州苗裔,都已经拖家携口的,远离了绿花堂。 沉闷如雷的蹄声响起,三角龙牛兽如风一样奔驰而来,原本嬉皮笑脸的巡察们,骤然一个个挺直了腰杆,打点起了全部的精气神。 他们不认识敕舍里,他们没这个资格认识这样的天潢贵胄。 但是他们认识三角龙牛兽,偌大的楚京,虎贲军、铁壁军、游猎军三大军团,数千万常备精锐,唯有亲爹娘养的虎贲军,才人手一头三角龙牛兽。这等战力惊人的大牲口,随意一头,其他的都不说,就它每年的口粮消耗,就足以让三百个正常的三口之家过得无比滋润。 在楚京,能骑乘这样的顶级战兽,毫无疑问是大人物。 敕舍里策骑狂奔而来,她勒住了坐骑,在绿花堂门口跳下坐骑,冲着前来迎接的几个治安管员就是一通暴揍,三两下的功夫,这群治安官员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甚至有好几个倒霉蛋的好几条胳膊被直接拗断。 “是谁屠了绿花堂?” “你们不知道!” “是谁杀了我近卫?” “你们不知道!” “有没有目击证人?” “你们不知道!” “究竟是谁犯下的这桩案子,这附近有没有可疑人等出没,最近附近的街面上,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你们还是不知道!” “帝国养着你们,还不如养一群猪猡兽,起码猪猡兽可以吃吧?” 敕舍里气急败坏的将一群治安官员打了个半死,带着一群近卫,火烧火燎的闯入了绿花堂。 下一瞬,绿花堂内,一具具夜叉族人的尸体,齐齐爆开。 漫天血肉横飞,大片大片血水,最远的甚至爆出了数十里地,‘流殇’巫毒,散播的速度更是狂飙了百倍不止。 距离敕舍里最近的三具尸体,爆炸威力最强,深深将她身上甲胄炸得粉碎,肥硕的身躯上,起码有一百斤大肥肉被炸成了肉糜。 高亢的号角声在楚京城上空滚荡,巨大的城门‘哗啦啦’落下,虎贲军闻风出动,连同所有的武装巡察,以及一部分铁壁军精锐,将整个楚京围得水泄不通。 大队大队的士卒和巡察,开始闯入百姓宅邸,疯狂搜捕一切可疑人等。 随着这些疯狗一样的士卒和巡察到处乱窜,流殇巫毒顺利的在短短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楚京,更随着数十队传令兵的出入,顺利的传进了楚京周边的几处巨型军营。 第一百七十九章 肆虐如火(上) 通天御灵幡,端端正正杵在了项氏祖庙的大殿屋顶上,三尺多高的小幡,通体尽成如玉的白骨色。一圈圈迷离的白骨幻魔神光荡漾开来,轻轻笼罩了整个项氏街坊。 九州苗裔,于此毫无感知。 那些如发狂的野狗一样,四处乱窜的夜叉族人,被那神光一扑,当即感知颠倒,灵智混乱,对项氏街坊,对项氏祖庙,他们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甚至脑子里,都失去了对这一片方圆数里之地的记忆。 连续三日,闭城大索,敕舍里以下,夜叉族的精锐们气势汹汹的,将楚京城内的老鼠窝都全部挖了出来,却没有一个人能踏入项氏街坊,靠近项氏祖庙。 三日的酝酿,黑日教首她们联手炮制的这一剂流殇巫毒,终于发作。 楚京的大街上,成群结队的披甲壮汉矗立,严密监视着四面八方的一切动静。路边店铺内,身形魁梧的夜叉族掌柜们,镇定自若的坐在自家店子里,好奇的张望着街上的动静——直到现在,偌大的楚京,还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几日的封锁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些因为生活,不得不外出奔波的九州苗裔,则是佝偻着腰,低着头,双手揣在袖子里,成群结队的迈着小碎步,极快的从这些夜叉族的披甲壮汉面前掠过。 他们屏住呼吸,甚至就连脚步声都极力放轻,简直犹如一条条有形无质的幽魂在大街上滑了过去。他们唯恐引起这些夜叉甲士的注意,给自己,给家人,引来滔天大祸。 虽然夜叉王府颁发了禁令。 虽然夜叉王府中,也有一些九州苗裔出任高官。 虽然西楚帝国的朝廷上,大半高品阶的官职,都是九州苗裔担任。 但是天性机敏灵巧的九州苗裔,早就察觉,夜叉族对自家族群包藏的无穷祸心——哪怕有夜叉王府的禁令,哪怕有一些九州苗裔高官还能勉强为百姓开口撑撑腰,这些年来,单单楚京,每年莫名其妙失踪的九州苗裔能有多少? 几千? 还是几万? 莫名的被扣上一个罪名,莫名的被抓入各处衙门,莫名的就有各种可怕的都市传说在市井街头传播——有那在楚京各处衙门充当仆役的九州苗裔,信誓旦旦的说,他们时常在夜叉族高官组织的酒宴上,见到了好些外形和气味都颇为可疑的食材。 侥幸,九州苗裔的繁殖力超凡脱俗,占了整个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点以上的总人口。 偌大的楚京,九州苗裔人口数以亿计,每年失踪这么万把十几万……其实数量不多,只要祸事没轮到自家头上,九州苗裔们,勉强还能受得。 只要屏住呼吸,只要放轻脚步,只要这次闭城大索的病根子和自家无关,只要不把祸事牵连到自家身上……这日子,该过,还是要过下去的。 九州苗裔,一如前世刑天鲤故土的那些东国老乡。 他们有着最强韧的生命力,他们有着最强大的忍受力,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温顺的族群。 ‘呛琅’一声,长刀出鞘。 一名双头、六臂,身高丈二的虎贲军小校,拔刀拦住了一名身高七尺,生得面方鼻阔,满面虬髯,外形颇为豪侠的汉子:“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做什么生意事体,是不是你,勾结匪类,前几日谋杀了敕舍里殿下的贴身近卫?” 不容这汉子开口分辩,这小校的嘴角,已经有口水洇了出来。 他一把抓住了汉子的肩膀,朝着身边的同僚笑道:“我看这厮,长得不像是好人,敕舍里殿下被人用邪法暗算,大大的伤损了元气,很像是这家伙干的事情。” “拿下,拿下,送回咱们营地,好生的烤……咳,拷打询问。” 一群虎贲军精锐急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朝着这吓得面色惨白的汉子抓了下去:“是极,是极,这厮一看就不是好人。九州苗裔,一个个都生得娇娇弱弱的,这厮这般高大雄壮,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群平均身高在九尺开外的夜叉族人,围着一个七尺高下的九州汉子,说人家因为长得过于‘高大雄壮’,因此不是什么好东西! 端的是绝了。 这条方面汉子吓得浑身大汗直冒,他被十几条胳膊死死锁住了身体,他极力的挣扎着:“休要胡柴,我是良民,良民,我是治安司衙门的杖吏,我认得……” 大汉正大声嚷嚷,想要爆出自己所属的衙门和职位。 他心知肚明,若是被这群虎贲军的混蛋塞进军营,那是妥妥的死定了。夜叉族的土话,他也懂得几句,‘烤’和‘拷’的区别,他还是听得清晰的。 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 平日里,随便一个虎贲军的小卒子,都能轻松镇压千来条他这样的七尺汉子,若是披挂上了甲胄,拿起了长刀,那么一个虎贲军的卒子,屠戮数万真不是吹嘘。 十几个虎贲军精锐团团围住了他,一切挣扎反抗,按理都是白费力气。 但是今日,汉子狠狠的挣扎,倾力的呼喊,他只是一个抖身,十几条虎贲军汉子同时闷哼一声,一个个手脚发软,筋骨发麻,踉跄着向一旁甩出了好远。 汉子呆住了。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些摔倒在地,半天没能爬起来的虎贲军精锐。 那虎贲军小校也呆住了。 他瞳孔缩小,直勾勾的盯着这条汉子,厉声道:“你……修行了九州秘法?不对,不对,就算你有九州秘法传承,这一方天地,也容不得你修出半点力量来。” “你……” 小校额头上隐隐有冷汗渗出,出身楚京将门的他,也听过自家的长辈,说起西楚帝国建立时的场景——那时候,夜叉一族,不过是九州大军的一支偏师,作战的时候,都轮不到他们去做攻坚主力,只是在一旁打打下手而已。 那一支可怕的九州军团,人人如龙,其中任何一名带着将领头衔的大人,都能轻松的一只手碾压他们夜叉一族最强大的夜叉王。 也就是西楚帝国的太祖,那位项羽陛下,过于豪情万丈,过于胸怀坦荡,他居然和夜叉王喝了血酒,盟誓缔结了兄弟之情——借着这么一份情谊,夜叉一族才能肩并肩的站在九州军团的侧翼,而不是被九州军团贬为奴隶。 侥幸,这一方天地,并不适合九州苗裔修行。 于是,他们的主力,离开了。 他们留下了一部分族人,在这里经营西楚帝国,默默的积蓄物资,囤积人口,作为远征的九州大军的后勤支撑。 当年留下的,那些原本就有修为的九州苗裔,耐受不住这里的恶劣天地环境,终究是带着一批一批的族人,离开了……剩下的,留在这里的九州苗裔,他们完全没有任何修炼的可能! 区区一条七尺汉子,怎可能如此轻松的击倒了自家十几个精锐下属? 脑海中回闪过无数自家长辈述说的,和那些可怕的九州军团相关的传说……小校一声大吼,长刀带起一抹寒光,颤颤巍巍的朝着大汉的头顶劈下。 平日里,长刀倾力一击,百丈刀气,可以轻松斩杀上百条孱弱的九州苗裔。 但是今日,见了鬼了,体内的夜叉之力居然虚浮松垮,丝毫凝聚不得,根本无法催生刀芒刀气……更让小小惊恐绝伦的是,他的力气,他高大魁梧的身躯中,那十万斤以上的肉体力量,居然全都消失了。 手中的长刀,变得如此沉重,手腕酸疼,几乎握不住长刀了。 额头上,脖颈上,更有淡黑色的冷汗不断的冒了出来,胸膛内,四个硕大的肺子‘呼哧呼哧’的,好似破风箱一样剧烈的喘息着。长刀刚刚伸出两尺远,小校已经好似水洗过一般,浑身都湿透了。 汗水顺着手指,‘哒哒哒哒’的不断滴落,很快就在光洁的石板街面上蓄了一小滩水迹。 这时候,不要说挥刀斩杀面前的汉子,小校仅仅是维持挥刀的姿势,仅仅是保持这个动作,不让手中的长刀坠落地面,就已经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我!”小校想要说,他是不是生病了…… 但是,夜叉族人的肉身,何等强横,‘生病’这个概念,在九州苗裔给他们传授相关的知识之前,他们是没有这个概念的。 夜叉族人,可以被强敌杀死,可以被砍掉脑袋,剖出了内脏喂野兽。 但是生病,他们在自然状态下,是不可能生病的……在夜叉星的自然界,没有任何一种病菌,可以对他们天生强横的肉体造成任何的威胁。 他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面皮扭曲,脸色惨白的大汉,极其艰难的喘息着,好容易才从嘴皮子缝隙里挤出了两个字:“救……我……” ‘嗤嗤’声中,小校的肺泡撕裂,他极力的喘息,湍急的气流卷起破裂肺泡渗出的血沫子,从他嘴里不断的冒了出来。青红色的血沫子一团接一团不断的从小校口中喷出,紧接着,就是青红色的血浆伴随着可怕的咳嗽声不断喷出。 咳,咳嗽。 疯狂的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两个脑袋十几个窟窿眼,同时有血水喷出。 各色各样的咳嗽声,从四面八方几乎是同时响起。 小校在咳嗽。 他的十几名下属在咳嗽。 远远近近的,那些虎贲军,铁壁军,还有治安司衙门的巡察们,都在咳嗽。 路边大大小小的店铺内,一个个养尊处优,吃得肥肥胖胖的夜叉掌柜,也四条手臂死死掐着自家脖子,连滚带爬的从店铺里钻了出来,他们疯狂的咳嗽着,血水不断从嘴里,从鼻孔里,从耳朵眼里,从眼角里喷了出来。 几个浑身尽是珠光宝气,看上去颇有身家的大掌柜的,扯着嗓子嘶声尖叫:“救命,救命……哪位去帮请大夫……” 夜叉族人,平日里根本不会生病,他们唯有在战场征战的时候,才会有随军的军医,给他们受创的身体缝缝补补的。 但是九州苗裔族群庞大,他们的身体孱弱,在这个世界,九州苗裔们免不得吃了五谷杂粮,可就有三病六灾。楚京城内,有不少医馆,培养了大量艺术精湛的九州医师。 现在,这些夜叉族人,面对自己身体内发生的可怕变异,他们唯一能想起的,就是这些平日里他们根本看不上眼,居然用一些草根、树皮熬成黑漆漆的汤汁让人吞服的九州医师——或许,他们能有法子,救下自己吧? 一个平日里过于养尊处优,身体相比寻常族人,显得虚胖虚弱许多的肥胖掌柜,他突然仰天嘶吼,他艰难的咳嗽着,肺部发出可怕的‘嗤嗤’声,下一瞬,他两个大嘴巴同时张开,大片大片破碎的肺泡碎片喷了出来,两条青红色的血泉喷起能有七八尺高。 四下里,大群人惊呼。 夜叉族人们一个个吓得魂飞天外,剧烈的咳嗽越发增强了几分。 而大街上,那些九州苗裔一声呐喊,一个个撒腿就跑——有那白发白须的老人,跑得比猫儿还要快了几分,一边跑,他们一边极轻松愉悦的笑着:“耶,耶,耶,古怪了嘿,这些蛮夷蠢货,平日里竟说他们的肉身乃是什么夜叉神天赐,从无疾病困苦。” “今日里,他们是撞了邪么?这分明是,起大瘟了嘿。” 有人急促的问道:“乡亲们没什么不舒服的吧?这可是瘟疫,可不是好玩笑的。” 九州苗裔们一边全力奔跑,一边迅速的检查自身,然后纷纷笑了起来——没有什么不舒服,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因为这些夜叉人的重病,变得心情无比的轻松愉快,奔跑的速度都变快了几分呢。 他们跑啊,跑啊,跑啊,就跑回了自家的宅邸,紧紧的关上了大门。 至于说,去医馆给这些夜叉族人找大夫? 呵,你们说甚? 你们咳得太厉害了,咱们没听清啊。 大街上,小巷里,宅邸中,店铺内,城内,还有城外一处处大小军营中,都有夜叉族人开始咳嗽。他们剧烈的咳着,他们狼狈的咳着,他们极其销魂的咳着…… 身体比较弱的那些富商、老爷们,咳着咳着,肺泡破碎,肺脏碎片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饶是夜叉族人身躯强健,肺都咳出来了,哪里还有活路?自然是必死无疑了。 那些身体比较健壮的,他们咳着咳着,就瘫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不断喷出鲜血,浑身抽搐着,淡黑色的汗水不断流淌,好些人短短半刻钟功夫,体液就流逝大半,眼看着朝着干尸的方向进化去了。 还有那些军队中的将领,他们是有修为在身的。 得九州军团传授,夜叉一族,得到了颇为高妙的体修传承。他们天生的肉体强健、强横,体内更有一股天生的夜叉之力寄生于五脏之中。 得到九州军团的体修传承后,他们的肉身打磨得更加强大,那股夜叉之力,也和血气之力结合,变成了一股极其特殊的‘杀伐之力’。 夜叉之力,没有什么精妙的变化,什么法术、诅咒、神通、巫法,都是施展不出来的。但是夜叉之力,极擅长厮杀征战,对于一切血肉之躯有着绝强的破杀之力。夜叉族人若是以夜叉之力灌注自身,更是能在短时间内上百倍的提升自身的力量。 虎贲军、铁壁军中,百夫长以上的将领,都是修行有成的真正悍勇人物。 他们的肉身,比寻常精锐士卒强大百倍不止,他们对于各种外来伤害的抵抗力,按理说,也要强横百倍以上。 可是,这是黑日教首连同十大长老,联手调配的流殇巫毒。 他们直接剖解了尨爷和几个夜叉族人的身体,摸清了他们的肉身奥秘,针对性的配置了可怕的巫毒——其首要,就是打破夜叉族人体内五脏平衡,打破他们的肉身和夜叉之力的平衡。 平日里,对这些夜叉强者而言,堪称压箱底大杀器的夜叉之力,今日就变成了真正的大杀器,只不过是针对他们自身的大杀器。 巫毒涌动之处,他们的肉身和夜叉之力瞬间失衡,一道道夜叉之力突然爆发,在他们脏腑之中,好似一座座火山轰然爆开。 于是脏腑爆碎——越是强大的夜叉将领,他们的夜叉之力越是强横,这一次爆发带来的杀伤力越是强大。 如扈黎哨等几个虎贲军的万夫长,就听他们一声惊恐绝伦的大吼,他们体内的夜叉之力爆开,生生将他们的身躯炸开十几个碗口粗细的大窟窿,一道道青黑色的夜叉之力宛如发狂的巨蟒,从他们体内呼啸而出,顷刻间横扫方圆数里。 他们正在自家军营中坐镇,随时准备统辖大军平定各种可能的叛乱。 夜叉之力爆发,他们附近的军中将士,被一道道青黑色夜叉之力一冲,当即炸成了漫天粉碎,军营的地面,更是被夜叉之力划出了一条条长达数里的极深裂痕。 扈黎哨等人齐齐倒地,一个个大口吐血,离死不远。 他们也剧烈的咳嗽起来,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茫然不知所措的嘶声咆哮。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完全一无所知! 第一百七十九章 肆虐如火(下) 三日前。 因为寮虎三之死,因为绿花堂一场酣畅淋漓的尸体爆炸,直接重创了敕舍里,楚京城内,各方势力,官面的,民间的,但凡消息灵通又能打通天地线的,全都有了动作。 夜叉星有一种奇异的鸟类名曰‘龙雀’,其形丑恶,颇有几分凶神恶煞的小鬼模样,翅膀上没有羽毛,而是极纤细精巧的鳞片,体积不大只有一尺多长,却飞行绝迹,其速度,比起寻常地仙圆满驾驭飞剑拼命飞行还要快了一等。 绿花堂的爆炸声响起后,各方势力拼命打听事情内幕,无数耳目探子在绿花堂附近出入,更有手腕通天的人,直接接触了敕舍里被杀的那几位近卫的尸体。 这些耳目探子,将消息传回给了自己背后当家作主的大人,而这些大人也耳提面命,着专门的心腹,将这些消息书写详细,挂在了专门豢养的龙雀身上。 大群龙雀腾空,‘呼啦啦’直奔夜叉城而去。 楚京西南,背靠大山,三面山峦环绕,前方有一片大水茫茫,几条大河于此汇聚成一方绵延数千里的大湖,在这山湖之间,矗立着一座极其符合夜叉族审美,用巨石混合了金属汁液浇铸而成,内外七重城墙,每一重城墙都高有百丈开外的巨城。 这就是夜叉城了。 灰黄色的巨石城墙,上面用赤褐色的矿石涂料,涂抹出了大片大片的图腾纹路和各色不知道意思的原始符文。这些图腾和符文,没什么特殊效果,仅仅是夜叉族信奉的原始宗教的一些印记。 这是一个绝灵世界。 九州苗裔的法术、神通,在这个世界不好使,而夜叉族人,他们的夜叉之力,本来就是一种杀伐之力,也没有什么真正神异的手段。 这些图腾和符文,仅仅是当权的夜叉王一系,为了凸显自己的族群文化,凸显自家的族群特征,用来震慑普通的夜叉族人和九州苗裔,仅此而已。 大群大群的龙雀从东北方向高速掠来,引发了夜叉城的一阵骚动。 龙雀翱翔,高速破空,哪怕身上纤细精巧的鳞片有着极强的破风能力,它们的速度太快,依旧在空气中荡起了隐隐如雷鸣的音爆声。 夜叉城中,也有一支虎贲军驻扎。 而且夜叉城乃是夜叉一族的王城,驻扎的虎贲军数量足足有百万之巨,无论是装备还是个人实力,都隐隐压过了楚京的同僚一头。 眼看着大群龙雀络绎飞来,最外围的城墙上,几名三头六臂、三头八臂的夜叉将领气急败坏的咆哮着,拉开强弓,‘咣咣’就是一通猛射。 “混蛋,大王有令,严禁私蓄龙雀,暗传消息……这些家伙,是真不怕死了。” 虎贲军的将领们怒声喝骂。 但是传信的人,早就预防到了龙雀可能被虎贲军拦截。他们每一家势力,为了一份一模一样的信函,都释放出了上百只龙雀。数十家大小势力,数千只龙雀乱杂杂的高速飞掠而来,虎贲军们只是拦截了不到五百只,其他的龙雀就一个盘旋,落入了雾气茫茫的夜叉城。 “得了,可以交差了。”虎贲军的将领们拎着纤细的龙雀,轻轻的晃了晃,满足的笑了。 五百只龙雀的尸体,一旦缴纳上去,每一只都能换取不菲的赏金。 他们当然有能力将所有……起码也是绝大部分的龙雀拦截下来,换成无数年前,还没开化的夜叉族人,他们会无比忠诚的执行夜叉王府的命令,竭尽所能的将所有龙雀全部击落。 但是,在九州苗裔的熏陶下,这些坐镇夜叉王城的虎贲军将领们,已经明白了什么是‘人情世故’——有资格豢养龙雀的,有资格、有胆子、有实力豢养这么多龙雀的,定然是顶级的权贵和巨头…… 这么多龙雀齐齐飞来,可见是有极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意思意思,拦截一小半交差,里里外外,大家都能交待过去了……真个将所有龙雀全部打下来,嘿,就不怕哪天突然接到一条命令,让自己统辖军队,跑去北方边境外剿灭异族,一头撞进上千倍敌人的重兵合围? 这种事情,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 自己的前途和性命要紧,不是么? 几个虎贲军将领提溜着被击杀的龙雀晃荡着,正准备带着龙雀尸体去找上司交差,这些龙雀尸体齐齐裂解,肌肉纤维宛如花朵一样绽放开来,一条条黑色的,宛如绦虫的怪异物件,在肌肉纤维中摇曳生姿,缓缓吐出了稀薄的黑色雾气。 流殇巫毒,对于这些龙雀,本来无伤。 但是它们被击杀后,作为死物,流殇巫毒就以它们的肉体为培养基,开始急速的增殖,变异,疯狂的向四周散播出新的巫毒。 这些粗犷过头的虎贲军将领,很好奇的凑近了这些异变的龙雀尸体,狠狠的嗅了嗅。 附近大群虎贲军将士,也都好奇的凑了过来,冲着这些裂解开的龙雀指指点点,不知不觉的,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吸入了一些散发出的黑色雾气。 数千支龙雀飞进了夜叉王城,这些活生生的龙雀倒是没有裂解,但是它们的每一次呼吸,都会有一团团稀薄的巫毒从它们体内喷散开。 一团团微妙的黑气,在夜叉王城中扩散。 又随着大群夜叉族人的四处流窜,相互之间交流信息,打探消息,商议对策等等……流殇巫毒扩散的效率就极大的增强了。 楚京内,夜叉族人开始剧烈咳嗽的时候,夜叉城内,也有大群大群的夜叉族人,开始疯狂的咳,咳,咳……咳出血,咳出肺脏碎片,咳得脏腑尽数撕裂,咳得昏厥、抽搐,直到生生咳得死了过去。 更有大片大片的夜叉族人,一个接一个的软在了地上,好似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塌塌的动弹不得。有一些夜叉族人,他们的皮肤上,有大量的脓疱密密麻麻的生长出来,随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吧唧’声。 大量脓疱炸开,脓液四溅,流殇巫毒就更加欢快的在夜叉城内传播开来。 还有一些流荡的夜叉族人,行走在城内大街小巷,身体一软,一头栽倒在路边的沟渠中。高浓度的流殇巫毒,就顺着沟渠中的流水,快速渗入了各处地下水中,更顺着沟渠流入了城外的大河,汇入了大湖,又在湖水中急速增殖,然后顺着河水流向了四面八方。 在夜叉城周边,有数十座夜叉族的大城,是依靠这座大湖,依靠这座大湖沟通的几条大河提供生活用水。夜叉城内,巫毒发作,夜叉族人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稀薄的巫毒,已经顺着湖水和河水,悄然无声的潜入了附近几座城池。 夜叉城,北面,一座高岗之上。 巨石垒成的夜叉王府宛如一头慵懒的怪兽,盘踞高岗,绵延数十里,其威势极重,煞气升腾。相比之下,在高岗之下,占地只有不到百亩地的西楚皇宫,就好似一颗娇小的鸡蛋,被这头巨兽随意的捏在掌心。 年仅七岁的西楚当代皇帝项义,身着一裘极符合叶刹审美的兽皮战袍,战战兢兢的站在大殿中,身边是十几名帝国臣子,夜叉族人和九州苗裔各占一半。 项义的面前,放着两张凤座,他的生母,一名容貌平平无奇的九州女子,还有他的‘干娘至圣母后’,一名身高过丈,六头十二臂,生得青面獠牙膀大腰圆的夜叉王族庶女,正坐在一大一小两张凤座上。 项义怯生生的不敢看自己的干娘——他有时候,真不明白,这位干娘,自己都还没成亲呢,怎么就成了他的干娘呢? 而且,这位干娘,一点‘娘味’都没有。 项义清晰的记得,去年的时候,他身边的一名宫女,就因为给他扎了一条丝绸刺绣的汗巾子,一条用九州丝绸制成的汗巾子,就被这位干娘一把抓起,‘咔嚓咔嚓’的当着他的面生吞活剥了。 换成寻常小孩,早就被那生吞活人的残酷景象吓疯了。 项义却是莫名的,对此有着极强的承受力。他只是稍稍的发了两天烧,然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和身边那些九州苗裔出身的宫女,更加的疏远了一些。 耷拉着眼皮,怯生生、颤巍巍,好似受惊的小兽一样的项义,细声细气的背诵着夜叉族不知道哪一代大祭司编撰的《大夜叉经》。 “是时,天地混沌,内有一鸡子。夜叉祖于斯沉睡,突觉气闷。于是……” 这是一部讲述所谓的夜叉祖开辟天地,创造世界和天地万生的经文。现在,这部经书,已经是西楚帝国所有的孩童,都必须倒背如流的启蒙书籍。 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在这部《大夜叉经》的熏陶下,最近百年以来,新诞生的九州苗裔,已然认同了夜叉族人的说法——夜叉一族,天生就是天地之主;九州苗裔,就是夜叉祖创造出来,专门服侍夜叉一族的奴隶,以及在必须之时,充当夜叉一族的口粮。 项义还是很聪明的。 又臭又长,文字干涩、行文粗鄙,拖拖拉拉足足有三万字的《大夜叉经》,他一字不错的背诵了下来。他的干娘至圣母后,又从经文中挑选了几句话,让项义一一的解释了。 项义阐述清晰,论调清楚,语气恭敬,神态温婉,端的一条被驯服的小兽,无比的乖巧。 干娘至圣母后‘哈哈’狂笑,用力拍打着肥壮的大腿:“好,好,好,好孩子。我这就回去禀告大王,项义啊,你算是真正有个皇帝的样子了。” “哎,这才像样嘛。上次你居然还在腰间系一条丝绸汗巾子?”干娘至圣母后深恶痛绝的嚷嚷道:“简直不像话,你是西楚帝国的皇帝,你要像个整个的夜叉人一样,穿兽皮,穿重甲,拿大刀,杀活人。” “丝绸这种东西,好,当然是好。”干娘至圣母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的绫罗绸缎:“但是这种东西嘛,会酥软了你的骨头,会磨灭了你的意志……所以,这种罪恶之物,就让母后来承受罢。” 项义微笑,向干娘至圣母后行跪拜之礼。 干娘至圣母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看向了大殿中的十几名帝国臣子:“皇帝,你们教得不错……从明天起,就开始让皇帝学习帝国律法罢。” 她又指了指项义,沉声道:“记住,要做一个好皇帝。什么是好皇帝呢?能够让夜叉族人安居乐业,纵享太平的,就是一个好皇帝……可不要学你的兄长,千万不要学他。” 项义微笑,磕头,额头磕得‘嘭嘭’响。 他的兄长啊,那个天性聪颖,比他项义还要聪明许多,更兼天赋非凡,年仅十三四岁,就身高八尺,双臂有九牛二虎之力,甚至可以和寻常夜叉战士打个不相上下的兄长。 就因为一个夜叉贵族,在大街上突然狂性大发,劫掠了一名九州少女,将其当中肆意亵玩凌辱之后,直接撕成了两半,活生生吞了下去。 自家兄长呵,只是惩罚那夜叉贵族,向那少女的家人赔偿一笔银钱…… 结果就是,自家兄长现在,还被幽禁在夜叉王府地宫之中,据说,每日里都有夜叉族的女人去强行和他交媾,想要从他身上,获取更加优良的血脉后裔。 而那被害的少女的亲族,阖族被灭,尽被生擒活捉后,送去了虎贲军的军营,化作了一缕稀薄的肉香。 项义微笑,大声道:“儿臣明白,儿臣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一切,都以夜叉族为上,一切,都为了夜叉族……夜叉族,正是这一方天地的主人,天经地义的享受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干娘至圣母后笑得灿烂。 几个夜叉重臣笑得灿烂。 几个出身九州的臣子,笑得灿烂,但是笑容下,却有一丝丝的阴霾,甚至是对项义最深沉的杀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就这时候,干娘至圣母后开始咳嗽。 昨天夜里,她还在夜叉王府,正在连同一群王族子弟,处理楚京传来的消息——不管怎样,敕舍里是夜叉王族的嫡系,她在楚京遇袭,夜叉城这边,必须有所回应。 好些精锐的密探,还有一些王府的高手,正在赶赴楚京。 她也亲手触摸了从楚京传回来的密函,亲手抚摸了那些辛辛苦苦从楚京传回信来的龙雀。 她开始咳嗽。 她身后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夜叉女侍女开始咳嗽。 她一咳,大殿内,几个夜叉族重臣,本来喉咙里就有点痒痒的,被她这么一带头,这几个夜叉重臣也按捺不住了。他们身上开始流汗,有细密的脓包生出,然后开始疯狂的咳嗽。 咳着,咳着,血水就喷了出来。 咳着,咳着,碎肉就吐了出来。 咳着,咳着,身上大片脓疱肿胀,爆裂,脓液四溅,还没落地,就化为一团团淡淡的雾气急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大殿外,大群精锐的夜叉士卒也开始咳嗽。他们立足不稳,好些人咳着咳着,就跪在了地上,甚至有人仰天倒地,就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殿中,几位九州大臣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夜叉族人大口咳血。 他们目光闪烁,一声不吭的盯着这些夜叉族人。 过了好久,好久,一名位居当朝一品的白发老人才缓缓说道:“夜叉王族,天生的肉身强横,在这一方世界,他们并无疾病之苦……这般症状,呵呵。” “呵呵!”又一名一品大员轻声笑了。 “呵呵!”再一位一品大员轻声冷笑。 “诸公可还记得,吾等先祖,是如何来到这一方世界的么?”一名白发老人颤微微地问道。 “尔等意欲何为?”一名穿着二品官袍,看上去只有三十许人的九州官员轻声喝道:“你们想要死么?一大把年纪了,你们想死可以,不要拖累你们的儿孙亲族……这天下,是夜叉人的天下。” 那白发一品大员颤巍巍的走到了这年轻后辈的面前,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面颊:“小子,你弄错了一件事情,至今为止,这一片天下,名曰西楚帝国……就算是夜叉王族,他们也只敢阴侵皇权,你看他们,可敢更改国号?” “这天下,是我九州苗裔的天下。”白发老人笑得极其灿烂,甚至略微带了几分妩媚:“看看他们,看看……” 干娘至圣母后剧烈的咳嗽着,她听清了这白发大臣的话,她极力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将这干瘪老头撕成粉碎:“混账东西,没看出来,你这老东西居然包藏祸心……啊,你们这些……逆贼……你们,做了什么?” 白发老人笑眯眯的看着几次挣扎起身,却又几次栽倒在地的干娘至圣母后,轻声道:“我们无能为力,我们做不了什么……老夫等人,修的儒法,行的文道,在这绝灵之世,我么能做什么呢?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我们的先祖是如何来到这一方天地的呢?” “或许,又有新人来了罢?” “嘻,胡无道,汉道昌!”一名一品大臣突然抚掌大笑。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又一一品大臣跺脚相合。 “汉家将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这一次,却是项义紧握双拳,开始应和这些老臣。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身高足足有三四个自己这般高下的干娘至圣母后面前,轻轻的拔出了自己腰间一柄极锋利的匕首。 “皇帝孩儿!”咳得肺子都喷出了好几块的干娘至圣母后,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咱们娘儿两,这两年的情分……” “胡无道,汉道昌!”项义龇牙咧嘴的,将匕首一次次的砍向这丑陋妇人的脖颈。他年纪虽小,力气却极大,甚至和一般的夜叉族战士相当。他手上的匕首,也是一柄利器,他一次次的劈砍,一点点的磨破了妇人的皮肤,撕开了她的血肉,触及了她的血管…… “胡无道,汉道昌!”一群老臣全都疯魔了,他们纷纷凑了上来,冲着这平日里骄狂凶厉不可一世的妇人,就是一通歇斯底里的拳打脚踢。 咳,咳,咳。 有夜叉士卒听到了大殿里的动静,他们挣扎着,想要冲进来救护自家主子。 但是他们刚刚挪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喘息,流汗,拼命的咳。 整个夜叉王城,无数夜叉族人在疯狂的咳。 无数九州苗裔,静静的,面无表情的站在他们身边,静静的看着他们咳,看着他们喘,看着他们流汗,看着他们死! 第一百八十章 夜叉祖窟(上) 夜叉城三面环山,其北方的山岭,蛮荒险峻,乃是一片真正意义上的穷山恶水。 这里猛兽遍地,毒虫无数,天空尽是要人命的凶禽和飞天兽往来游荡,溪水中总是蕴藏了莫名的毒素,甚至就连随风飘过来的花香、草香,都可能混杂着让人窒息的可怕毒性。 如今掌控西楚帝国的夜叉王一脉,就是起源于此。 很多年前,项羽统辖的九州大军降临这一方世界时,首代夜叉王,不过是这一片穷山恶水中,带着数百个族人挣扎求存的原始土著,他们甚至还没学会锻造金属工具,只是依靠着一条烂命,以及足够坚硬的拳头,在这一片大山中和大自然亡命对抗。 等到夜叉王府一脉崛起,这一片大山,也就成为了夜叉一族的圣山。 当年首代夜叉王,带着族人们繁衍生息的那一处山洞,也就成了最神圣的夜叉祖窟,被夜叉族人耗费无数力气,无数材料,好生的整治了一番。 形如獠牙的山峰高达万丈,山峰下方,离地三百多丈的高度,被开辟出了一片百亩大小的平台,上面建造了数十座符合夜叉族人审美的宫殿楼阁。在平台的尽头,山体上,是一个修整成半圆形的山洞入口。 原本这山洞内部,只有数亩地大小。 在夜叉族人多年的修缮、整治下,如今这山腹中,已经被挖掘出了整整齐齐的甬道,大大小小的殿堂,其总数超过三千座,总面积超过一万亩。 地上铺着华贵的地毯,墙壁上镶嵌着大块的宝石,头顶悬挂着天然水晶雕琢成的大小灯盏,一颗颗长明的宝石、宝珠镶嵌在灯盏中,被灯火照耀得奇光异彩,宛如虹霓。 山腹深处,一座方圆数百亩的天圆地方造型的大殿中,首代夜叉王,正盘坐在一张气势巍峨的千龙宝座上。纯金属雕琢成的巨大王座,整整一千条龇牙咧嘴的恶龙缠绕其上,所有龙头都朝着首代夜叉王。 这些恶龙的眼眶里,镶嵌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血色宝石。 奇异的力量在涌动,催动这些血色宝石散发出粘稠如血的光焰,一根根精准的凝聚在首代夜叉王的身上。身高超过十丈,粗大的脖颈上三十六颗头颅累赘成一座小山形,粗壮的身躯上,整整三百六十条颀长的手臂缓缓晃动。 首代夜叉王的肌肉浮动着,他身体内不断传来海潮一般的呼啸声。他默默的运转秘功,将落在身上的血光一点点融入身躯,一点点打磨自家的气血,淬炼自身的禁锢,强大自身的力量。 夜叉一族,是幸运的。 他们天生肉体强横,只要顺利长成,他们将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但是他们又是极其不幸的。 绝灵世界,无法修行,他们除了天生的一股夜叉之力,他们根本无法修行任何的法门——佛道,无缘;仙道,绝途;儒道,他们完全没这个脑子……诸子百家中,那些凭借外物的技巧,如墨家机关术等,他们也完全理解不了。 蠢,且笨,脑子不发达,智商不高,你让夜叉族人如何办呢? 甚至就连和他们的强横肉体天赋比较契合的巫道,他们也无缘撞入门中。 惨兮兮的夜叉族人,就只能从九州军团,学了一些最粗浅的打熬力气的手段,学了一些最粗陋的厮杀手段。追随九州军团,四处厮杀征战的时候,夜叉族人,可实实在在的是在用血肉之躯拼命。 后来,实在是项羽看他们可怜,终于是请了几位巫殿的大巫出手,解剖了数千具战死的夜叉族人的尸体,根据他们的身体结构,为他们专门研发了这套精血淬炼的秘法。 体内精血如潮水,一波波的洗刷全身,精血中精纯的养分,就这么一遍一遍的夯入了浑身的每一个角落,肉身力量,就这么一点点的增加。 夜叉族人,天赋异禀,他们只要寿命不绝,他们的肉身力量,就可以近乎无穷无尽的成长——只是,天生的成长速度,无疑是极其缓慢的,一个天赋普通的夜叉族人,如果完全依靠自然生长,到他们的寿命完结之时,他们大概也只能摸到天仙的边儿。 但是这一套精血淬炼秘法,却让他们精血洗涤全身,让他们肉体力量叠加的速度,提升了十倍,百倍,甚至是数百倍…… 按照首代夜叉王的诉求,那几位巫殿的大巫,可是将这一套秘法,按照《民》、《卒》、《将》、《君》、《王》,分成了五个品阶。《民》的进度最慢,普通夜叉族人修行,大概只能提升自然累积速度五到十倍。 卒子,可到十倍。 将领,可到百倍。 君阶,可到数百倍。 最高的王劫秘法,就是历代夜叉王才能修行的秘法,则是将这个累积速度,提升到了可怕的三千倍——只要运转秘法一年,就相当于自然生长状态下,肉体力量提升三千年。 首代夜叉王低沉的喘息着。 他小山一般垒砌的脑袋上,青红色的长发如瀑布,垂落下来十几张长,精血气息涌动,满头长发鼓荡,宛如一条大河在他身边盘旋飞舞。 “终究是,凡俗之功啊。”首代夜叉王低沉的叹了一口气。 他还记得那几个高傲异常的巫殿大巫,带着解剖自家族人尸体的满手血腥,极其不耐烦的,在数十片龟甲上随手一指,就有一丝丝巫炎灼烧龟甲,按照他的诉求,将五个品阶的秘法烙印其上。 随后,那几个大巫将龟甲宛如丢弃垃圾一样,随手丢在了他的面前,甚至都懒得和他打招呼,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笑语。 时隔万年,他依旧记得那几个大巫讥诮的笑声。 这秘法,固然可以让夜叉族人急速强大,但是无论他们如何修炼,他们也只是肉体力量不断增长,也只是体内的夜叉之力不断强大——但是无论肉体力量还是夜叉之力,只有最纯粹的近身厮杀之能,绝无其他任何神异之妙。 甚至,就连首代夜叉王,修行《王》级秘法万多年,等同于自然生长了三千多万年……这个年份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夜叉一族的自然寿命的极限。 他现在究竟有多强大,他自己都有点弄不清了。 反正,一拳下去,就算是一块大陆,都能被他轰碎吧? 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斯强大的他,甚至无法飞天遁地……当然,他可以学跳蚤一样的蹦跶,他一次蹦跶,也能跳出几万里地远近……可是,这只是蹦跶,而不是飞天。 他也可以一脚在地上跺开一个深达万里的大坑,‘咕咚’一声跳进去。 这是极其粗暴的挖地道乱钻乱爬,这也不是遁地。 他连呼风唤雨都做不到。 当然,给他足够大的容器,他可以将一片大海装进去,‘哼哧哼哧’的扛着这一片大海,跑到一处沙漠中,将那一处沙漠在短短呼吸间变成一片沼泽…… 他用肉体蛮力,绝对可以做到这些事。 但是没价值啊,没意义啊……他还是不能飞天,还是不能遁地,还是不能呼风唤雨,还是不能点石成金……甚至,他能感受到,他已经如斯强大了,他的自然寿命,还在缓缓的消减。 如斯强大的他,自然寿命,大概也就是十五万年上下。 普通的夜叉族人,大概能活十万年? 作为最强大、最睿智的首代夜叉王,他居然只比那些最卑贱的族人,多活五万年? 而那些九州军团的仙也好,佛也好,巫也好,甚至是那些采阴补阳,修行旁门左道的邪门修士,只要修成了人仙,就有数万年逍遥,修成了地仙,寿命就远远超过了自己,修成了天仙,那就只要不遭三灾五难,就有近乎无穷尽的寿命! “而我,却还在一天一天一天的,数着自己剩下来的寿命。” 首代夜叉王低沉的叹息着,他的叹息声宛如飓风,呼啸着卷过了整个祖窟,化为可怕的风暴,呼啸着从祖窟的洞口吹了出去,掀起了无量风沙。 首代夜叉王低沉的吼声在祖窟中回荡:“游猎军,增加十倍,将新编的游猎军,全部送去刚刚被征服的小刹那天……给他们传下可修习到地仙境界的道功,让他们去征服更多的世界……” “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他们不是说了么?天心最慈,天地之间,总有一线生机,而我要做的,就是为了我们族人,找到那一线生机,截取那一线生机。” “无穷无尽的寿命啊。” “总有办法的。” “我们的故乡,禁锢了我们,但是只要我们源源不断的征服新发现的世界,总有一个世界,会有某种造物,解决我们的问题。” “天地无比广阔,造化无比玄奇。”首代夜叉王喃喃道:“总有办法的……不然的话,强大如斯的兄长他们,为何也要背井离乡,离开故土,踏入这茫茫虚空……他们,究竟在寻找什么呢?” 首代夜叉王数十条手臂垂落,数百根手指轻轻敲击宝座的扶手,尖锐的指甲撞击金属扶手,不断溅起一点点细细的火星。他陷入了沉思,一如过去万多年时间,他陷入了让他头疼不已的沉思。 夜叉族人,脑壳虽然有这么多,但是他们的大脑构造,实在是不适合思考。 首代夜叉王有三十六个脑袋,他在夜叉族人当中,算是最聪明的那一小撮儿异类……饶是如此,他只是深深的思索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脑壳上就开始‘呼哧呼哧’的冒出肉眼可见的热气,他的思索,几乎让他的脑浆都沸腾了起来。 “真是,向往啊,能够让强大如斯的兄长们,都在苦苦追索的东西。” “而且,按照兄长的话,他们只是一路偏师而已……九州的主力,是几位圣人亲自统辖的仙道和佛道大军……啧啧……圣人,那又是什么样的境界?” 惆怅了许久,首代夜叉王沉声道:“你们,这些日子苦修,可有什么新的心得么?这套精血秘法,就真的没有任何改进的余地了么?” 大殿中,七八名气息凶横的夜叉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缩头缩脑的做鹌鹑状。 哎…… 倒霉催的。 他们就是首代夜叉王之后的历代夜叉王……按照首代夜叉王制定的祖规,夜叉王在位,只能一千年,逍遥快活一千年后,就要返回祖窟,和他一起静心潜修,钻研如何改进精血秘法,研究如何让夜叉族人打破血脉枷锁,拥有真正的神异。 只是,万多年了,祖窟中聚集的历代夜叉王已经有十几位之多,精血秘法,依旧是原本模样,没有得到丝毫的改进。 “你们……哎……”首代夜叉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的儿子、孙子、重孙子等一众夜叉王,很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就知道你们靠不住……来吧,奏乐,起舞,上酒……弄几条九十岁的老腿烤一烤了,送上来做下酒小菜。” 吧嗒一下嘴,首代夜叉王的嘴角有口水渗出:“哎,奇怪,最近口味变得有点厉害,就喜欢啃点老腿,有嚼头,坚韧得很哪。” 轻柔的脚步声中,大队九州乐师抱着乐器,静默无声的行了进来。 妖娆的九州少女身穿大红色的舞裙,宛如天魔狂舞,一路载歌载舞的行了进来。 大队宦官小心翼翼的挑着巨大而沉重的酒坛子,迅速的小步跑了进来——他们首先来到了首代夜叉王身边,将一坛一坛的美酒,不断倾倒进他那个巨大的,足以让普通人在里面泡澡的纯金酒盅。 于是,一众夜叉王盘踞在硕大的桌案后方,听着音乐,看着舞蹈,酣畅淋漓的痛饮血酒。 祖窟深处,不断有苍老的惨嗥声响起,一如首代夜叉王的命令,那些夜叉厨子,正在取新鲜的‘老腿’,为这些夜叉王烹制下酒的小菜。 祖窟外,尖锐的啸声响起。 一座座山峰之巅,有身披重甲,身高数丈,脑袋累赘堆叠,身上多有数十条手臂的夜叉强者出现。他们抬起头来,目光如狼,盯着数十头飞驰而来,形如翼龙的战兽。 战兽背上,一名身穿黑底银纹座蟒袍的夜叉族人,有气无力的嚷嚷着,一条手臂微微摇晃,向下方山头上的夜叉强者出示了当代夜叉王颁发的通行令牌。 于是,数十头战兽畅通无阻,在一座座大山上高速飞过。 战兽背上,数十名夜叉精锐不断的咳嗽着,他们咳得口中、眼中、鼻孔耳洞里都有鲜血喷出,青红色的血沫子混着内脏碎片,化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的落在了下方山头上。 那些夜叉强者不明所以,随手擦了擦落在自己头上的血水,一个个憨憨的笑着:“这群小崽子,是哪里打架吃亏了,跑来找老祖宗哭诉的罢?” 于是,四下里,一座座山峰上,夜叉强者们纷纷大笑摇头,摇晃着魁伟的身体,带着满脑袋的血沫子,慢悠悠的回到了山下的驻地。 剧烈咳嗽的夜叉精锐们骑着战兽,终于飞到了祖窟门前,他们几乎是从战兽背上摔了下来,‘咚咚’声中,好几个夜叉精锐直接摔得昏厥了过去。 为首的那夜叉精锐艰难的抬起手臂,出示了手上的令牌:“奉王令,求见老祖宗……夜叉城,大疫……族人病倒无数,吾王和一众大臣束手无策,还请老祖宗拿个主意。” 一群祖窟禁卫快步跑了过来,为首的一名有着二十几颗头颅,身上也长了百多条手臂的禁卫首领瞪大了眼睛,瓮声瓮气的喝道:“大疫?什么是大疫?” 前面说了,夜叉族人天生肉体强横,这一方绝灵世界,他们就是当之无愧的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没有一种细菌、病毒,能够对他们强横的身体造成任何威胁。他们从不生病,他们也就根本没有‘大疫’的概念。 “不知道啊。”那为首的精锐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喘着气,喃喃道:“反正,那些九州大臣是这么说的……所有人都在咳,吾王也开始咳嗽……好些人,就这么直接咳死了……咳,咳咳……” 说着说着,这厮猛地从嘴里喷出了一大块肺子碎片,血水如喷泉一样从口中喷出,他身体剧烈的抽搐着,无比痛苦的挣扎了一阵子,就一如他的话那般,生生的咳死了过去。 一众祖窟禁卫呆头呆脑的看着这些剧烈咳嗽的族人,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一把抓起这些或者已经死去,或者还在剧烈咳嗽的族人,撒开大腿就往祖窟深处奔去。 他们对于‘大疫’,还是缺少认知。 什么是大疫,他们根本不知道啊! 他们就这么,火烧火燎的,扛着数十条标准的传染源,跑进了祖窟,沿途不断有人咳嗽,血水和内脏碎片洒得满地都是。 很快,这些禁卫就带着这些病倒的族人,来到了首代夜叉王和一众夜叉王酒宴的所在。 首代夜叉王听了禀告,皱着眉头,一把抓起了一个剧烈咳嗽的族人,凑到面前仔细的端详着。咳嗽声中,这个族人的血水喷出,喷了他满脑壳都是。 第一百八十章 夜叉祖窟(下) 楚京。 城内,所有夜叉族人,包括敕舍里、扈黎哨这样的高手,都悉数病倒。 她们倒也机灵,着下属抓了一大群九州大夫为她们看病。 奈何,这些九州大夫怎能治得好流殇巫毒? 九州‘御医’们祖传的保命大法发动,一通不温不凉的果子药给敕舍里等人灌了下去,灌得一群人直翻白眼。结果这些极大滋补的果子药,没能对病势起任何作用,反而越发养得她们体内的流殇巫毒活泼雀跃了。 于是乎,倒下了,倒下了,全都倒下了。 也就敕舍里这些夜叉族人当中的高手,凭借着天仙级的强横身板,死死抵挡着巫毒的侵蚀,勉强还有力气哼哼几声,其他的夜叉族人,悉数倒下,动弹不得,更多人已经咳得魂飞天外了。 楚京城外,一座游猎军的驻地。 营门紧闭,营墙上人影晃动。大队大队身披甲胄的九州士卒,在营墙上往来巡弋,气氛紧张到了极致。城墙头上,大量平日里被夜叉族人看守,根本不会发放下来的,杀伤力至大的高压蒸汽弹射器,纷纷被搬上了营墙。 ‘嗤嗤’的蒸汽阀门泄压声不绝于耳。 空中,伴随着高亢的音爆声,数十架蒸汽动力的战机喷出缕缕白气,硬生生拉出了一个个肉眼清晰可见的马赫环。 刑天鲤抬头看着这些蒸汽战机,不由得叹为观止。 世界之大,果然是,你不看,就真不知道多奇妙。 夜叉星的大气密度极高,在这里,音速是刑天鲤习惯的每秒百余丈的三倍左右,也就是,一弹指间,两里地就过去了。而这些蒸汽动力的战机,居然能够在这个世界飙出超音速来,这一方天地对于‘蒸汽’的青睐,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过,这些蒸汽科技,可和夜叉族人没什么关系。 这些玩意,尽是项羽麾下的九州军团,留守这一方世界的后勤军中,那些墨家子弟折腾出来的玩意儿。 在西楚帝国的历史上,在夜叉王篡夺皇权后,在第三代夜叉王的时候,随着夜叉族人对九州苗裔压榨日益残酷,曾经有一群墨家子弟,动用了大威力的蒸汽战具,行刺驾杀王之事。 那一战,杀得血流成河,夜叉王府一脉损失惨重。 那一战之后,墨家子弟被屠戮大半,剩下的子弟直接被贬为奴隶,以身家性命、以九族亲眷为威胁,逼迫他们为夜叉族人研究更新、更强的战具。 自那时起,夜叉族人对九州苗裔的防范更甚,到了现在,甚至九州苗裔,连最基本的修炼法门,都被禁绝一空。九州苗裔唯有加入游猎军,为夜叉族人辛苦卖命,在战场上为他们打生打死,才能积攒军功,换取一些最粗浅的练气、修道的法门。 刑天鲤宛如鬼魅,遁入了这座军营。 军营中,在营墙上,在营地里,严阵以待、严防变故的游猎军,尽是最下层的九州士卒。 游猎军中,只有极少数九州苗裔,立下了实在太大的功勋,他们才能立功而爬上小校、校尉的官衔——但是将军,他们是绝对无缘的,没有任何一个九州苗裔,能够在游猎军中成为将军,你立下再大的功勋也不行。 此刻军营中,所有位于高位的夜叉族人,尽数病倒,到处都是‘咳咳’的声响,地面上随处可见青红色的血水。 平日里,被夜叉族人们守得水泄不通,严禁九州苗裔靠近的军械库,今日已经门户大开,所有重型军械,尽被九州士卒搬运了出来。 什么蒸汽动力铠甲,蒸汽动力战车,巨型蒸汽机甲,超重型蒸汽战兽,蒸汽飞艇,蒸汽战机等,乃至一些旁门左道的蒸汽动力锤、蒸汽动力刀这样的邪门近战兵器,也被九州士卒们武装了起来,每个人都武装到了牙齿。 甚至,军营旁边的大河中,还有十几条排水量在万吨以上,凭借蒸汽动力,直接在低空滑翔的蒸汽作战平台,也在‘哼哧哼哧’的吐着灼热的气息,发出可怕的声响,在河面上往来巡弋,偶尔还会冲上河岸,在岸边宛如发怒的野猪一样横冲直撞一阵子,无意中摧毁了大量的花草树木。 刑天鲤在军营中绕了一圈,每路过一件新式的蒸汽战具,就催眠了其中的游猎军士卒,将其放出来,将这战具塞进通天鼎中一通剖析,随后就以‘斡旋造化’神通,将其一通疯狂的复制、改造。 在这一方世界,墨家子弟们的能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他们无法正常修炼。 他们就算立功,得到了一些修炼的法门,夜叉族人给他们的,也都是以增强肉体力量,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为主的低劣法门。 这种法门,极少碰触到神魂层次。 而‘科研’,创造‘新式战具’,乃至于研究‘新式熔炉’、‘新式材料’等等,毫无疑问,神魂越强大,表现出来的‘智商’就越超人,就越能发挥出墨家子弟的天赋才能。 在夜叉星,墨家子弟们,是无法碰触到高妙的,直达神魂的修行法门的。 他们的天赋,被极大的遏制了。 这些蒸汽战具,固然已经极尽巧妙,将某些材料和技术,发挥到了‘凡人境’的极致……奈何,也只是凡人境的水准。这些战具,威力最强大的超重型蒸汽战兽,单单自身重量就达到两千多吨,通体用金属制造成的金属巨兽,其近身肉搏的力量,也不过是相当于普通地仙圆满境的体修。 而刑天鲤得到了这些战具,以他大罗境的仙魂之力稍稍剖析,就洞彻了其中奥妙。 将这些战具的合金配比稍稍变一变,将那些蒸汽机的设计稍微变一变,将这些战具的每个模块的结构上,分别铭刻一道道大威力的炼器符文。 嘿,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超重型蒸汽战兽,其力量,就足以和天仙圆满境的体修抗衡。 而这这种天仙圆满境的体修,还不是普通货色,而是有着绝佳的血脉天赋,修行‘大教’嫡传‘护法玄功’的那种圆满境天仙。 刑天鲤有信心,如果让他将这些战具的材料再升级换代一下,将普通的合金金属,变成各种灵金,甚至是融入一部分来自世界母树的先天材料的话,这些蒸汽战具,甚至能爆发出足以匹敌太乙境体修的力量来。 当然,只是在这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蒸汽动能得到了天地的青睐,受到天地法则的加持,蒸汽之力,凌驾于一切力量体系之上,才能发挥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伟力。 “有趣,有趣。”刑天鲤将这个军营逛了一圈,也不惊扰这些严阵以待,似乎在筹谋着什么的游猎军战士,施施然的离开了军营。 只是,他刚刚离开军营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 这座游猎军的军营,四处营门开启,大队大队身披蒸汽动力重甲,甚至是驾驶着巨型蒸汽机甲,各色重型战具的游猎军士卒,排着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涌出了军营,直奔楚京方向而去。 不仅仅是这一座游猎军的军营。 在其他方向,数十座规模不一的游猎军营地中,都有武装齐备的大军开拨,浩浩荡荡开向了楚京。 在这些军营中,不时响起那些夜叉族将领声嘶力竭的惊呼声:“你们,想要造反?你们……反……反……” ‘呼哧’、‘呼哧’,尖锐高亢的蒸汽喷射声中,一柄柄蒸汽动力武器以极高的速度挥出,带着可怕的力量,斩下,或者轰碎了这些夜叉族将领的脑袋。 他们已经病得五迷三道,一个个浑身瘫软,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面对这些突然发难的游猎军战士,哪怕他们的个体实力,远比这些游猎军士卒高出百倍,也只能怒声嘶吼着,眼睁睁看着这些孱弱渺小的九州苗裔以下犯上,悍然将自己斩杀当场。 刑天鲤略有点惊愕,然后就笑了起来。 好,好,好。 九州苗裔,果然是九州苗裔,固然是被篡权,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他只是给了他们一点点机会,这些家伙啊,就犹如藏在地心的火山,轰轰烈烈的爆发了起来。 他有听到,有游猎军中的九州军官,在声嘶力竭的高呼:“造反?啊呸……老子只是给老子的曾祖父、祖父,还有那些我都不晓得名字的老祖宗,报点仇罢了。” 四面八方,‘叛乱’的九州游猎军将士,朝着楚京进发。 天知道是何等的信仰。 天知道他们是从哪个故纸堆里翻出来的老古董。 伴随着‘吭哧吭哧’的蒸汽轰鸣声,伴随着这些士兵沉重的喘息声,一面面残破的‘项’字大旗,在这些急速行进的队伍中飘扬了起来。 项梁带着一阵狂风,突兀的冲到了刑天鲤身边,他指着四面八方飘荡的‘项’字大旗,兴奋至极的大声嚷嚷:“人心向背,一至于斯……看,我项氏的威名,在他们心中……” 刑天鲤白了项梁一眼,冷然道:“是啊,项氏威名,又是顾头不顾腚的事情。你说,你那霸气盖世的侄儿,就一点没想到,在他带人离开后,夜叉王会背刺九州苗裔么?” 项梁闭上了嘴。 他没话可以说。 他还能说什么? 事实就是如此,项羽想要将夜叉星当做后勤补给基地,他留下了一支九州子弟在这里经营,却完全没想到,这个绝灵之地,对于九州苗裔的一切修行法门而言,就是天灾。 九州子弟的实力不断衰落,而夜叉族人则是不断强大。 终于,某一天,首代夜叉王轻轻一挥手,西楚帝国就变了天……终究还是有点敬畏之心罢,首代夜叉王也只是摄政,没有真正将九州苗裔赶尽杀绝。 他只是圈养九州苗裔当做奴隶和技工,偶尔扑杀一些充当零嘴儿,却也没真正的下令,将这些九州苗裔当做‘两脚羊’肆意的圈养食用。 眼前飞荡的‘项’字大旗啊。 刑天鲤笑着摇头——这或许,只是这些游猎军,临时推出来的一个图腾,一个象征,仅此而已……他不信,已经过去了一万多年,项羽在这些九州苗裔心中,还能有多大的威望。 或许,只要一个九州豪杰拔剑而起,作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这些九州苗裔,就会立刻转为拥护新生的豪杰,彻底将那个做事不靠谱的项羽丢进历史尘埃。 项梁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沉默不语的他,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踟蹰许久,他才喃喃道:“刚刚打探清楚,这些年来,游猎军,是九州苗裔唯一可以得到修炼法门的所在……但是他们得传的法门,极其的粗浅低劣,只能修炼到地仙境就是极致了……” “而且,所有修炼有成的游猎军,大半时间都会留守夜叉星,在这绝灵之世,他们的修为会停滞不前,游猎军固然人数众多,但是整体实力,其实不过如此。” “他们,对夜叉族人,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项梁看了看刑天鲤:“除非说,你们的流殇巫毒,真个可以传遍整个夜叉星?” 天空传来尖锐的战兽鸣叫声。 数十头生得极其凶恶,其形如翼龙,却有九头十八翼,更生了六只颀长而尖锐的爪子,通体披挂着厚厚的黑鳞,从头到尾长达两里许,翼展超过五里,气息极其狞恶的战兽,每一头背上站着十几名身躯庞大,身披重甲的夜叉高手,以极高的速度飞掠而来。 这些战兽好生凶恶,其体内没有什么法力波动,只有一团浑浊、狂躁的精血在涌动。其头颅中,也没有任何有智慧的、清晰灵光波动荡漾,只有一缕浑浑噩噩、充满野心的原始冲动在盘桓。 但是这些战兽,最弱的一头,其单纯的肉身血肉之力,都达到了体修金仙的门槛。 其中为首的那头,九颗头颅上,已经生长出了骨质羽冠,其头颅近乎幻化成龙头状的战兽,其肉身力量,更是达到了寻常体修金仙圆满境的水准。 刑天鲤和项梁同时赞叹:“好生凶恶的坐骑,奈何就是丑陋了些。”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无语摇头。 这夜叉星的人也是这般,这战兽坐骑也是这样,生得枝桠交错的,脑壳、翅膀和爪子这般多,项梁吐槽道:“若是贩卖卤货的店家来这里,倒是发财了……杀了一头猪,总有七八个猪脑壳,十几只猪耳朵,七八对猪蹄膀好下锅的。” 刑天鲤抚掌而笑,项梁这话,不怎么正经,却是事实啊。 两人正抬头看着,就看到为首的那头战兽骤然一振肥厚的肉翅,十八只巨翅下方,空气猛地一个震荡,荡起了大片白色的气爆,庞大的身躯骤然凝在了空中。 十几尊身高在五丈开外,脑壳最少也有六颗头颅,手臂都在二十四条以上的夜叉族人,摇晃着庞大的身躯,从战兽背上重重落下。 一共是五十几头战兽,每头战士背上驮着十二三人不等,这就是六七百号气息森然的夜叉高手重重砸在了地上。这些家伙的战斗直觉强得可怕,虽然没有神魂波动外放,他们刚刚落地,就猛地一抽鼻子,同时转头看向了刑天鲤和项梁。 好家伙。 六七百号人,五六千颗脑袋,一万多只大大小小的眼睛闪烁着凶光,直勾勾的钉在了自己身上。这些夜叉族人又生得古怪,同一个人的脑壳上,甚至是同一张面庞上,眼珠颜色都是有红有绿,有蓝有黄,千奇百怪的,就好似混血的波斯猫一般。 猛不丁被这色泽各异的上万只眼珠直勾勾的盯着,饶是刑天鲤,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等场景,也不由得后心汗毛狠狠一炸,眉心汗毛也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为首一尊身高八丈开外,有着二十四颗头颅,七十二条手臂,更是在肚脐眼上方,额外生长出了一排六颗红眼珠的夜叉族人,大踏步的朝着刑天鲤和项梁走了过来:“你们,不对劲,你们,为什么会在游猎军的营房附近?” “吾乃夜叉祖窟金环大将敕赫赫,奉王令,来查探楚京大疫之前因后果。快说,这里的古怪,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说着说着,敕赫赫也‘噗嗤’打了个喷嚏,从四十八个鼻孔里,同时喷出了大片粘稠的鼻涕,更混着一丝丝青红色的血丝。 刑天鲤眉头一挑,自言自语道:“嗯?看来,你们的身板足够结实,气血足够强横,体内的夜叉之力,居然还有抵消巫毒的效果?这一型号的流殇巫毒,对你们这些金仙以上的夜叉,杀伤力有,但是,一时半会不足以致命啊!” 刑天鲤并没有做任何掩饰,就是用正常说话的声音,说出了这番话来。 夜叉族人的智商不够,学习一门新的语言,是极困难的——夜叉语,则是直接烙印在了他们的血脉中,他们不需要后天学习,但凡一个夜叉的孩子,刚刚学会动舌头,就可以流利的用夜叉语进行交流。 但是他们实在是太笨了。 敕赫赫已经活了三千多岁,修习《君》级秘法,拥有了金仙级的战力……三千多年来,他绞尽脑汁的和九州文士学习九州话,这也是首代夜叉王颁发的强制命令。 用了三千多年时间,学习一门语言,敕赫赫如今能书写的九州文字不超过一千个,但是他勉强能听懂九州苗裔的正常对话——白话文的正常对话,他是能听懂的,如果是酸书生掉书包,骈四俪六的和他扣字眼,这货就会发飙杀人。 所以,他听清了刑天鲤的念叨声。 这厮的身体反应,比脑子反应快了一千倍还不止,他的身体猛地僵在了原地,七十二条手臂紧握各色沉重的兵器,齐刷刷的锁定了刑天鲤。 过了一弹指的时间,敕赫赫终于明白了刑天鲤说了什么,他又惊又喜又震怒的咆哮道:“你说什么?流殇巫毒?我们族人的大疫,是你做的?” 刑天鲤很坦诚的向敕赫赫点了点头:“没错,是我做的,你想怎么样?” 敕赫赫一声狂笑:“首功在我,哈哈哈,这次,轮到我去做夜叉王啦……做了夜叉王,一年可以吃一万个嫩活鲜香的九州人,哧溜……” 狠狠吞了口涎水,敕赫赫七十二条手臂荡起漫天寒光,狠狠的朝着刑天鲤杀了过来。 刑天鲤手一挥,通天鼎一阵震荡,磅礴如海的太初之炁汹涌滚动,上千头经过他魔改的,用半血肉机械脑控制,由那些鬼奴进驻控制,高有五丈许,通体用金属铸成,外形威猛霸道的蒸汽动力重铠呼啸着从一片玄光中冲出。 这些蒸汽动力重铠,在刑天鲤魔改后,通体铭刻了百万条阵纹、符纹,有一部分肢体,更是使用了来自世界母树的细小枝条碎片铸成。在先天甲木的气息沾染下,重铠的其他部分材料,都在迅速的朝着后天灵金的层次进化,整套甲胄的威能增强到了,足以和金仙圆满级体修硬碰硬的水准。 上千头人形重铠呼啸而出,手中巨大的蒸汽动力锤喷出长达数百丈,极细极长的乳白色高温蒸汽,推动锤头狠狠向前轰出。 十头人形重铠齐齐围住了敕赫赫。 就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敕赫赫手上七十二柄重兵器齐齐粉碎。 刑天鲤和项梁的面皮骤然一黑,他们齐齐发现,敕赫赫手上看似锋利沉重的兵器,赫然尽是一些‘豆腐渣产品’!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设下金钩(上) 项羽统辖九州大军降临此世之前,夜叉族人还过着近乎茹毛饮血的生活,只有不到两成的部落,学会了用火加工食物。 他们对于火的利用,就是拿来烤肉。 筑高炉,碎矿石,炼焦炭,以此熔炼金属,甚至是尝试各种合金配方,这种高深的技巧,以他们的智商,以他们的发展速度,如果不是九州大军,他们或许永生永世都无法学得这等技术。 饶是如此,时至今日,夜叉族人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工匠。 所有金属制品,尤其是这些夜叉高手手中,这些动辄长达数丈,重达百万斤的重型武器,尽是游猎军中修为有成的地仙级大匠为他们锻造。 很显然,这些九州大匠,给这些夜叉高手使坏了。 那崩碎的兵器碎片啊,放在战场上,崩碎的就是这些夜叉人的命呵…… 刑天鲤和项梁‘呵呵’怪笑,也就是夜叉星的天地环境不允许,九州苗裔在这里受到了全方面的压制,根本没办法修炼出任何力量。要不然的话,以夜叉族人的智商,他们早就被九州族人给玩死了罢? 甚至,有可能,他们正在被玩死。 刑天鲤想起了这几日楚京巫毒大爆发,他潜入楚京各处官府衙门,从那些病哼哼的官员、将领那里,用手段压榨出来的消息。 当世的夜叉王府一脉,内部可是风波不断呢。 很难说,这里面没有九州苗裔的手段在催动。 蒸汽重铠发出高亢的‘嗤嗤’声,带起一道道狂风,三五成群的围住了这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夜叉高手。蒸汽动力锤荡起一道道肉眼清晰可见的气爆圆环,狠狠朝着他们锤了下去。 夜叉族人的手臂多得让人无语,他们随意挥动手臂,就能以高出同阶九州高手数倍、数十倍的频率发动攻击。他们将兵器舞出了大片寒光,‘呛琅琅’的震鸣声中,他们手中看似威武霸气的重兵器和蒸汽动力锤稍稍碰触,就尽数粉碎。 锤头落在这些家伙的身上,‘咚咚’闷响声中,这些夜叉高手一个个嘶声咒骂,丢下手上的兵器把柄,挥动重拳和这些重锤顽强抵抗。 一锤…… 十锤…… 百锤…… 千锤…… 这些夜叉族人,果然是这一方天地养护出的强势族群,他们身上的重甲和他们的兵器一样,被蒸汽动力锤轻轻一碰就成了碎渣。但是他们皮粗肉厚,他们的身躯极其坚固,他们体内的夜叉之力,更是充斥全身,让他们变成了实心的橡胶球一样弹性十足,更有着极可怕的反震力道不断震荡。 哪怕这些蒸汽动力重铠,力量比起这些夜叉族人强出了老大一截,这些多头多手的家伙,依旧在嘶声谩骂中,硬生生扛住了数千锤的重击,这才耗尽了体内夜叉之力,耗尽了力气,被打断了胳膊腿儿,喘着粗气倒在了地上。 必须要承认,夜叉族人是天生的战斗种族。 打断一个九州人的胳膊腿儿,就是‘咔咔咔咔’四下的功夫,可是这些家伙,一个个多头多手的,想要打断他们的胳膊腿,那费的力气可就老大了。 刑天鲤走到了敕赫赫面前,不容敕赫赫嘶声谩骂,就直接施展巫法,通天妙竹‘嗤’的一声,轻轻穿透了他正中那颗主头的眉心。 夜叉族人只修肉身,不炼神魂,他们没这个传承,天地不允许他们这般做,他们也没有这个智商、这个天赋去修炼高深的神魂法。 他们只是凭借肉身精血的自然增长,凭借夜叉之力的自然膨胀,反向滋补自家神魂,将神魂蓄养得极其庞大——大而无序,大而无当,只是一团浑浊的神魂能量,从数量上,他们的神魂可以和他们的血肉境界相匹配,但是从质量上来说么,他们的神魂质量,就是正经九州修士炼精化气境的最低水平。 庞大的神魂之力在敕赫赫的脑海中翻滚,宛如污浊的恒河水发了洪潮,带着无数驳杂的念头,好似无数的尸骸、垃圾和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在涌动。 刑天鲤轻轻松松的劈开了这大而废的神魂,锁定了敕赫赫的神魂核心,剖析出了他最深层次的记忆——刑天鲤开始翻阅敕赫赫的记忆,然后不断的摇头叹息,这家伙活了三千多年,但是他的记忆是如此的空洞而苍白,简直和一头混吃等死的野猪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家伙还是有点‘人生阅历’的,比如说,他年轻的时候,就追随两代前的夜叉王,踏入过诸天战场,参与了夜叉族对七八个小型世界的征服战争。 那几个小世界,最小的一个,其大小规模,和刑天鲤前世的故乡差不多,星球周长也在八万多里,陆地和海洋的比例也相仿,甚至环境、气候也都差不多。 那个小世界的科技,比刑天鲤前世的故乡要高出了一大截,小小的星球,已经开始了星际探索和殖民,简陋的太空船,运载着悍不畏死的航天员,已经在附近的几个宜居星球建造了规模不小的殖民地。 殖民地资源反哺母星,整个星球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得意洋洋的星球高层,开始向外空发射各种联络信标,一心一意找到‘爱好和平、友善温良的外星友人’。 于是,三枚联络信标被夜叉一族的深空探索队捕获,夜叉族人兴致勃勃的锁定了对方的母星坐标,借助九州军团留下的灵宝,开启了一条战争通道。 三万夜叉将领统辖一亿游猎军团,驾驶着各色战具从天而降。 蒸汽动力的战具,在那个星球的天地法则压制下,威力缩减了九成以上,饶是如此,那些蒸汽战具,依旧实现了碾压性的打击。再加上平均练神返虚境以上体修实力的游猎军,平均天仙以上的夜叉将领的暴力打击,那颗星球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宣告投降。 现在,那个星球已经成了夜叉一族训练族中新生个体的狩猎场。 那个星球原本的主人,那些一心一意寻找‘爱好和平、友善温良的外星友人’的土著们,已经被抹煞了所有的文明痕迹。 每隔一段时间,夜叉一族会向那个星球投放一批未成年的‘孩童’,给那些土著投放一些威力大小不一的武器,然后让那些‘孩童’尽情的享受猎杀的快乐。 “祭倮人。”刑天鲤冷哼一声,大袖一挥,敕赫赫庞大的神魂就离体飞出,被通天御灵幡一口吞了下去。 这等愚蠢,大而无当,驳杂异常的神魂,甚至连炼化成鬼奴的资格都没有。 一大群鬼奴蜂拥而上,欢天喜地的将这一团数量达到了金仙境的神魂分而食之,一边争抢吞噬,这些鬼奴一边发出了尖锐的哭喊声。 难听,太难吃了,简直比牛粪还要难吃! 一边哭喊着难吃,这些鬼奴将敕赫赫的神魂分食一空,一个个气息骤然变得强大了许多。 刑天鲤又将敕赫赫庞大的肉身卷入了通天御灵幡,滚滚阴气混着漫天鬼火缠绕了上去,数百名实力最强的鬼将,驱动数千万鬼奴列成大阵,以鬼道秘法淬炼这具天性强横的肉身。 一道道大力鬼王一脉的鬼纹悄然烙印在了这具肉身上,伴随着‘嗤嗤’声响,敕赫赫的肉身上煞气涌动,他的气息不断增强,一点点朝着更高的层次攀升。 刑天鲤抚掌赞叹。 夜叉一族的肉身,实在是天赋强得有点离谱,这么绝妙的肉身,若是舍得投入资源,实在是前途不可估量。 沉吟片刻,刑天鲤将一块世界母树的枝条碎片塞进了敕赫赫身躯,大片绿光在敕赫赫身躯内涌动,他的身躯淬炼速度骤然增强,提升的幅度急速增长到了一个让刑天鲤都瞠目结舌的程度。 “嗯,三日之内,这具肉身的强度,堪比资质不错的体修太乙!”刑天鲤吧嗒了一下嘴,也颇有点心惊——这是没人给夜叉族人提点,若是有人给他们提点一具,让他们斩去生机,化身阴鬼,修习大力鬼王法,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绝配啊! 当然,在这个世界是不可能成功的。 还要去找一个太初之炁充沛,尤其是阴气磅礴,允许阴鬼之物存在的世界。可是这毕竟是一条出路,在敕赫赫的记忆中,首代夜叉王一直在苦苦的追求打破寿命极限,力求超脱长生。 活着的时候无法长生,修炼大力鬼王法,将自己变成阴鬼,死后却能‘长生逍遥’,等修炼到高深境界,依旧能吃肉喝酒找姑娘,寿命还长得一眼看不到尽头,这是多快乐的事情? “没人给他们提点么?”刑天鲤缓缓点头:“要么,项羽的麾下没有鬼修……要么,大家都防着一手呢。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防着一手,这是很有必要啊。” 刑天鲤依法炮制,掠夺了那数十名夜叉高手的记忆,将他们的神魂分给了那些鬼奴吞噬,强横的肉身也都开始以秘法进行淬炼。 随后,就轮到了那些同样被蒸汽动力重甲打得骨断筋裂,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奇形战兽。 这些战兽,智商极低,蠢得比夜叉族人还要蠢十倍,除了暴力,它们完全不知道好歹。 没有太多驯服的价值,直接抽了神魂,肉身也拿来炼制罢。 无论是夜叉族人还是这些战兽,刑天鲤全都抽取了一缕精血,纳入了通天鼎中,以巫法进行最深层次的溯源剖析。 他会一点点的找到夜叉族人和这些战兽最原始、最强横的始祖精血,然后以这精血为模板,以‘斡旋造化’的神通,复刻出夜叉族人和这些战兽理论上最强横的肉身。 将那样的肉身,以秘法炼制之后,再用那些鬼奴夺舍、驾驭,他也很好奇,这样的存在,究竟有多强的战力。 当然,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这个。 他看向了楚京。 敕赫赫等人大张旗鼓的赶了过来,已经惊动了那些游猎军的将士。好些人低声呼啸着,大群战机在空中往来交错,在空中组成了一张巨大的拦截网。 更有大量的蒸汽动力重铠和巨型蒸汽动力巨兽,喷射出炽热的蒸汽,一字儿排开,挡在了楚京城墙下,拦住了刑天鲤的去路。 几名自身修为达到了地仙圆满境的游猎军军官,驾驶着高有七八丈的蒸汽动力机甲,步伐隆隆的朝着刑天鲤这边行来,一名军官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他们呢?” 刑天鲤还没吭声,项梁已经大步冲着他们迎了上去:“一群没脑子的混蛋,你们想明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么?嗯?你们就没想过,夜叉族的高层会派高手下来,摧枯拉朽一般,将你们这群混小子斩尽杀绝?” 那军官眉头一皱,看着项梁冷声道:“您,说笑了。我们做错了什么?夜叉王,为什么会派人来对付我们?” 项梁厉声道:“你们可是连‘项’字大旗都打出来了……怎么着?你们打出了这旗帜,你们敢对夜叉王府说,你们是担心楚京城内那些夜叉人的安危,特意起兵来保护他们的么?” 几个游猎军军官沉默不语,四面八方,大量蒸汽动力战具纷纷朝着这边围了上来,蒸汽熔炉在疯狂的填充能量,可怕的‘嗤嗤’轰鸣声连成了一片,好似每一个弹指间,都有十万个雷霆疯狂的在头顶上滚了过去。 如此声势,引得那些游猎军官兵士气大盛。 他们大声鼓噪,一个个红着眼睛,就要冲着刑天鲤和项梁出手。 刑天鲤摇摇头,沉声道:“项梁前辈,他们现在,早就失去理智了……过去,被压制得太狠了,或许每家每户,都和那些夜叉人有仇。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细思,就已经将营地内的夜叉族人乱刀分尸……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嚇,事发仓促,怪不得他们,我们事先也没和他们联系不是?” 大袖一挥,脚下大片水云升腾,身上衣衫一震,紫绶道衣化为最标准的八卦道衣披在了身上,刑天鲤踏着水云,冉冉升空,通天妙竹一晃,顿时化为数十道剑影绕着身边‘嗤嗤’乱飞,双手结印,指尖就有五色雷霆喷出数十丈远。 纯正的五雷法发出的雷霆轰鸣,轻轻松松就将四面八方无数蒸汽战具发出的轰鸣声压制了下去。一如猛虎在山林中发出一声大吼之后,管你十万只、百万只兔子,都全部乖乖的闭上了嘴。 刑天鲤周身更有大量清光向四周滚荡,这是道家特有的降魔神光,光芒普照之处,所有游猎军将士无不浑身一片清澈,一缕缕凉意从头顶直冲脚底,更是一点点沁润到了神魂中去。 内外澄透,遍体无瑕,心神如琉璃,血肉如舍利。 那股子清净清凉、极致宁静的韵味,让这些游猎军将士一个恍惚,然后纷纷跳出了蒸汽动力战具,‘噗噗’有声的跪倒在地。 不用多说,两行热泪已经滚滚而下。 “祖宗们倒是没糊弄我们这些小辈,果然,我们的先祖是从天外而来,总有一日,他们会回来找我们。”莫名的,一群大老爷们哭声震天。 刑天鲤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朝着项梁瞪了一眼。 翻白眼的同时,刑天鲤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泰兰星的布置——嗯,那诡邪和玛利亚的机械军团相互牵制,自己留下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庇护泰兰星,断然不至于让泰兰星的东国子民,遇到这般的事情。 嗯,认真的思忖了万分之一个弹指的时间,将自己在泰兰星的布置里里外外琢磨了数十轮,刑天鲤这才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稍稍的轻松了一下,刑天鲤叮嘱自己——未来不管如何,每过百来年时间,总要回归泰兰星看一看。有了世界母树在背后撑腰,自己回归的力量,总是有的。 万分之一个弹指后,刑天鲤看向了跪倒在地的游猎军将士们。 “你们,可有项氏子弟?可还记得,楚京城中的,项氏祖庙?” 一众游猎军将士相互看了看,所有人面色都是微微一滞,颇为犹豫的看着刑天鲤,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项梁在一旁气得眼珠子发青,他厉声喝道:“我项氏儿郎,天不怕,地不怕,纵横睥睨,纵情人间……尔等瞻前顾后,犹豫迟疑,还是我项氏的血脉么?” 项梁一声大喝,他也腾空而起,他周身一缕缕道家清光涌动,身后一片赤色佛光浮荡,身躯骤然膨胀到数丈高下,一股铁血窒息的精血气息喷薄而出,化为一道炽热的狂风,狠狠扫过在场的游猎军将士。 数百名混在人群中不声不响,身形比身边同僚,显然要高出两三寸,更粗壮一大圈,其中两人眼眸中,更有一对儿双瞳颇为醒目的男子被项梁本源血脉之气一冲,一个个周身气血浮荡,齐齐呐喊一声,从人群中蹦了出来。 他们‘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眼珠通红的看着项梁。 这是同宗同源的血脉呼应,而且,从这血脉的波动感来感受,项梁起码是他们数百代以前的老祖宗! “不肖子孙,叩见老祖。”‘咣咣咣’,这些项氏子孙却也实诚,一个个推金山倒玉柱,直愣愣的跪倒在地,冲着项梁就是一通响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设下金钩(下) 项梁和游猎军中,那些项氏子弟相认。 项梁也不废话,直接按照刑天鲤的意愿,让已经进入楚京的游猎军撤出了楚京,他自己提溜着数百名地位最高的项氏儿郎,连踢带骂的,将他们赶进了楚京项氏祖庙,让他们跪在项氏先祖的牌位前磕头焚香,自述罪过。 无论有千条道理,万条理由。 在项梁看来,这些家伙既然在游猎军中混得风生水起,能够一声令下,就号召数千万游猎军追随他们斩杀了军中夜叉族将领,悍然造反攻入楚京,就证明他们实在是混得很是滋润啊! 他们的小日子过得逍遥,却放任执掌‘世界门户’灵宝古镜的主脉嫡子项宇,在楚京被绿花堂的无赖混混们威逼欺凌……甚至放任项宇的父亲和叔伯们战死,而这些同样出身项氏的子弟,居然并没有作出任何有效应对。 无论如何,这都是宗族内部不睦,族人感情淡薄,项氏族人在夜叉星的这一脉族人已然分崩离析,完全羞辱了祖宗的征兆。 项梁要给他们好好的理一理规矩,让他们明白一下,什么是项氏的家法,什么是项氏的祖训——他们更要跪在项宇面前,发誓效忠项宇这一脉之主。 哪怕这些家伙,实力、权柄、人脉、资源,都比项宇这落魄的祖庙主持人要强出万倍,项梁可容不得这些——他是真正的老派人,最是认宗族规矩不过。 这些夜叉星上的项氏族人,若是乖乖的放低身段,诚惶诚恐的认祖归宗,正经的将自己当做一个项氏族人,那么一切都好说。 若是他们稍有任何的悖逆不孝,为了权柄,为了利益,或者为了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缘故,对项梁的话阳奉阴违的话,反正都是隔了几百代的后代子孙,杀起来他项梁也是丝毫不心疼的。 你乖乖的,你就是项梁的乖孙子,他自然宠你、爱你、疼你。 你不听话,你就是忤逆的小杂种,项梁会砍你、杀你、灭你。 就这么简单。 数千万游猎军重返营地,但是他们将那些夜叉族将领的尸体,全部交给了刑天鲤。 刑天鲤将这些尸体,丢进了通天御灵幡一通炮制。 随后,他极其不厚道的,施展了‘画皮’之法,从包括敕赫赫在内,所有被杀的夜叉族将领的身上,取了一小块皮肉,将其用‘斡旋造化’神通,化为一副和他们本体一模一样的‘血肉躯壳’。 他将这些和敕赫赫等人同根同源同血脉的肉身,交给了黑日教首和十大长老,丢给了他们去认真的剖析研究。 于是,一道一道威力更大,杀伤力更恐怖的流殇巫毒,不断被注入了这些‘画皮肉身’。而旒旌也很欢快的,操控着她那两条洪荒异种的小蛇,在这些画皮中注入了剂量惊人的毒液,以此为根基,连续布置了数万道她最得意的大威力‘巫毒蛊暴咒’。 一通折腾后。 敕赫赫等人的‘尸体’,被挂在了楚京城的城墙上。 每隔一里多地,城墙上就伸出一根细细的杆子,颤悠悠的,用一根细细的绳子,将他们好似吊风干的鸭子一样挂起来,在风中微微的晃荡着。 而城内感染了巫毒,却同样因为肉体强横,一时半会还没死掉,还奄奄一息在极力挣扎的敕舍里等高级官员,同样被刑天鲤派出的鬼奴抓捕,割掉了所有的舌头后,在城墙上竖起了一排铁桩子,整整齐齐的一字儿排开绑在了上面。 随后,刑天鲤从通天御灵幡中,放出了数百万拥有肉身的鬼奴。 这些鬼奴的肉身,都来自三月世界的不死浪荡者,它们肉体极度强横,最弱的都拥有天仙圆满境体修的力量。被刑天鲤收入通天御灵幡,得到正统的鬼修法门和巫道驭尸法门炼制,更得到了一缕来自世界母树先天之气的灌输后,这些不死浪荡者的肉身,全都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最弱的那些不死浪荡者,纷纷达到了半步金仙体修的实力,其中大半更是跨越式的突破到了金仙境界。而原本就最强大的那一小撮儿,更是纷纷达到了半步大罗,甚至距离大罗境只有一丝半缕的层次。 因为肉体极度强横,这些鬼奴都拥有了一定的后天肉身神通。 加之修习鬼道,更有了一定的变幻本领。 随着刑天鲤的指点,这些鬼奴纷纷变幻成了被夜叉族人灭族的祭倮人的形态——身高大概五尺不到点,肤色发蓝,瘦削而精悍,三角脸,三角眼,眉心有独角,天性凶残而好斗,但是智商却是极高。 和那个被夜叉族人轻松灭族的,母星大小和刑天鲤前世故乡相当的倒霉族群不同,祭倮人的科技发展,已经到了极其高妙的水准,甚至有了一丝丝玛利亚机械军团的雏形,其威力最大的战略毁灭性武器,已经可以轻松的抹杀天仙,对金仙也能造成一定威胁。 祭倮人已经踏出了母星好多年,他们在星空中,已经开拓出了大大小小三百个殖民星。 同样,夜叉人的深空探索队发现了祭倮人建立的文明。 夜叉人大军蜂拥而至,祭倮人在击杀了数以亿计的游猎军,更造成了夜叉族人数十万人的伤亡后,终于被族灭,整个文明星球,尽成了夜叉人的养殖场。 但是那一战,让凶蛮成性的夜叉族人伤得刻骨铭心,堪称过去五千年,夜叉族人征战途中的最大伤亡,自祭倮人之后,夜叉族人向外侵略攻伐时,变得小心谨慎了许多。 数百万鬼奴化为祭倮人形状,穿起了哑光色金属甲胄,拎着各色动能枪械、能量枪械,将一门门高能光炮架在了城墙上和城内各处要害处,城内各处高楼上,各处山峦间,还有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里,乃至大街小巷内,尽是气息阴冷的祭倮人成群结队的巡弋。 数十条大型战争飞艇在楚京上空盘旋,长达数里的重装甲飞艇缓慢的飞翔着,下方挂着巨大的,足足有十几里长宽的丝绸旗帜。白丝的丝绸上,用血水喷涂的‘复仇’二字鲜血淋漓,更被刑天鲤加持了引人目光的巫法,哪怕是普通凡人,隔着上千里堤,都能轻松的‘看清’这血色的大字。 项宇和一众项氏子弟不解刑天鲤为何要这么做。 在他们看来,刑天鲤能够破开虚空,抵达夜叉星,他就应该有能力屠戮整个夜叉一族。 项梁听得这群不成器子孙的询问,气急败坏的他操着大杠子,又给这些家伙狠狠的吃了一顿生活——混蛋,如果刑天鲤真个和夜叉一族开战,一旦夜叉王等人发现自家不敌,豁出去同归于尽,屠戮了夜叉星上数以兆万亿计的九州苗裔,这个锅,谁来扛? 但是借了祭倮人这张皮,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项宇等人听得似懂非懂的,但是在刑天鲤布置完成后的第五天,楚京北面,夜叉王府放在北疆,镇守域外蛮荒异族的铁壁军,已经有一支十万人规模的军团浩浩荡荡的行了过来。 于是,演出开始。 四面八方,游猎军大军出动,大队斥候蜂拥而出,朝着直奔楚京的铁壁军迎了上去,向他们讲述了一番刑天鲤编造的鬼话。 无非就是,当年‘疑似’被灭族的祭倮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突然从天而降,释放了瘟疫,趁着敕舍里宴请楚京内外所有夜叉族将领和高官的机会,将敕舍里以下,楚京所有的夜叉族高官一网打尽。 一部分夜叉人高官‘英勇不屈’,‘顽强抗争’,于是,游猎军中的所有夜叉族将领,都被屠戮一空,包括祖窟派来探察的敕赫赫,也都被重伤后俘虏,因为他不肯‘屈膝投降’,于是,敕赫赫也被斩杀了。 现在,祭倮人已经攻占了楚京,更绑票了敕舍里和好些夜叉人高官显贵做人质,还有城内数十万夜叉将士和普通夜叉族人陪绑。 游猎军围住了楚京,却碍于敕舍里的身份,根本不敢攻城! 这些游猎军中的斥候,他们凑到回援的铁壁军将领面前,一边述说,一边大声的打着喷嚏——他们并没有病,但是他们出发前,他们用流殇巫毒泡制的汤药漱口,此刻他们一个喷嚏,就是一道巫毒诅咒劈头盖脸的喷在了这些夜叉将领的脸上。 也不知道夜叉王一脉的高层,是如何调动军队、传达命令的。 这些回援的铁壁军,对于流殇巫毒的威力,以及传播方式,近乎是一无所知……他们傻乎乎的接受了一波流殇巫毒的洗礼,浩浩荡荡的开到了楚京的北门,然后就看着门楼上被绑着的一大票楚京高官发呆。 回援的铁壁军中,更有千夫长、万夫长这一类的高级将领,痛心疾首的冲着城门楼上的夜叉族肉票跪了下来,扯着嗓子哀嚎:“爹啊,你怎么被人绑成了年猪一般?你是活不成了,是吧?铁定活不成了……爹啊,你留下来的家产,还是交给孩儿吧!” “您若是听到孩儿的话,您就英勇一点,直接自断心脉,死了吧!” “咱家的儿郎,英勇不屈啊,这是您在我小时候,教我的道理啊!” “您死了,儿子一定会率领大军,攻破楚京,杀光这些该死的祭倮人,为您,为我留在城中的那些兄弟姐妹、侄儿侄女们报仇雪恨的啊!” 刑天鲤来到了北面城门,听到了这个极品大孝子的哭喊声。 他不由得抱着肚皮大笑了起来。 哎,哎,谁说夜叉族人愚蠢、没脑子的?能叫出这般话来的,他分明有脑子得很嘛! 同样幻化为祭倮人的刑天鲤探出半截身躯,大声嚷嚷道:“无那厮,你这般哭喊,能将你爹哭死么?这里距离你那里,不到三十里地,以你的修为,弓弩可及啊……你让麾下万箭齐发,你混在里面,一箭将你爹射杀了,不就妥了么?” 那痛哭流涕的万夫长呆了呆,突然拍着脑袋笑了起来:“哈,你倒是聪明,比府上的九州夫子要聪明多了……那九州夫子也只是教我,为了争夺家产,可以在自家兄弟出征的时候,泄露他们的军机情报,借外敌之手弄死他们。” “你倒是干脆,直接弄死我爹?对啊!” “平日里我打不过我爹,所以弄不死他,这家产究竟归谁,还不可知呢……但是,我今天弄死了他,嘿嘿,只要我攻城进去……” 如此大逆不道,如此荒唐荒诞的话,这个万夫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而他这般说了后,他附近的那些万夫长、千夫长之流,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或者发声训斥的,所有人都是一般无二的目光流转,带着一缕杀意,看向了城头上的那些楚京高官。 这些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楚京高官,一个个气急败坏,疯狂的挣扎扭动。 奈何他们被禁锢得结结实实,根本挣扎不脱。 他们的舌头都被割掉了,一根舌头都没剩下,想要冲着城外的不孝子疯狂大骂,却也开不了口。 就看到军阵变幻,战鼓轰鸣。 在刑天鲤手上分明还有着无数人质、肉票的情况下,城外的十万铁壁军,丝毫不顾城内人质的死活,直接凭借身份、军权上的碾压优势,调动城外的游猎军,同时从四面八方发动了攻城战。 唯恐自己的亲爹死得不够快吧。 十个万夫长,一百个千夫长,亲自披挂重甲,带着麾下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冲向了楚京北门。随着他们一声令下,真个犹如刑天鲤所说,北门的铁壁军万箭齐发,伴随着可怕的破空声,无数破甲箭矢带着刺耳的啸声破空而来。 ‘嗡’! 北门城墙上,三百六十座能量熔炉齐齐轰鸣,一块块高三十六丈,宽十二丈,厚一丈许的龙鳞纹装甲板齐齐弹起,在城墙上整整齐齐拼凑成了一整块。 能量熔炉中,汹涌的能量奔涌,顺着一条条能量回路,疯狂的涌入了这些装甲板。 ‘嗡嗡’声不绝于耳,整个北门城墙被厚达百丈的能量护盾包裹,前方大片区域,重力场更是被扭曲,凭空重力就提升到了夜叉星的千倍标准重力。 ‘哗啦啦’。 漫天箭矢飞掠而来,在距离城墙还有不到一里地的时候,就齐齐被飙涨的重力场强行吸得坠落地面。唯有那些百夫长以上,修为达到了地仙圆满境以上的夜叉将领,他们射出的箭矢,才歪歪斜斜的撞在了能量护盾上。 这一道能量护盾,其原形来自巫噬、巫贪、巫馋三个老鬼,在刑天鲤魔改之后,融入了一部分玛利亚机械军团能量护盾的精妙,又结合了道、佛、巫三家的一些防御阵法的玄妙,百丈厚度的护盾,足以轻松抵挡金仙级大能的疯狂猛攻而不堕。 稀稀拉拉数十支箭矢袭来,实力最强的一尊万夫长,其战力也不过刚刚迈入金仙境。 他射出的箭矢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急速旋转着,在能量盾中深深扎透了三十丈深,随后‘嘭’的一声炸开,在能量盾中化为一团丈许方圆的火光,随之整个消泯无形。 向前大步突进的铁壁军丝毫没有停顿,继续向前奔行。 那些万夫长、千夫长,已经注意到了这般异状,但是他们的脑袋反应不够灵敏,他们分明已经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究竟哪里不对劲,他们硬是没能作出最及时的应变措施。 于是,超过三万名铁壁军夜叉族人,就这么大踏步闯入了重力突变区。 千倍重力碾压而下。 超过两万三千名夜叉族人一声呐喊,身躯内纷纷发出可怕的筋骨撕裂声,他们一个个闷哼痛呼,同时停下了脚步,身形摇摇晃晃,再也无法前行半步。 可怜的铁壁军的小卒子们,他们修行的秘法,只是最抵挡的《卒》级秘术,提升修行效率三五倍的水平。以他们的天赋,就算他们修行这般秘术到寿命的极致,他们也不过能突破族群的禁锢,达到天仙境界而已。 而这一支回援的铁壁军,乃是一支‘新军’,即年龄在五千岁以下的夜叉族人。 他们就算修行了五千年秘术,最多不过是相当于自然寿命五万年的族人,其修为,也刚刚突破地仙,天赋好一点的,大概到了地仙中阶的水准。 饶是如此,夜叉星的重力本来就极强,他们的身躯榔槺,本身就骨骼坚厚,体重极大。猛不丁的承受了千倍的异变重力,他们的脏腑纷纷撕裂,筋骨上同时有裂痕滋生,不多一会儿,他们的血肉血管都被撕开。 大量低阶士卒齐声惨嚎,口中纷纷喷出血水,狼狈的脱掉身上重甲,丢下手中兵器,踉跄着向后方逃窜,只求脱离这一片要命的异变重力场。 城墙上,几名甲士凶鬼幻化的祭倮人将领一声大喝,数百门大口径重炮齐齐轰鸣,一发发填充了高爆弹药,口径丧心病狂到二十寸、三十寸的炮弹,慢悠悠的从超大口径臼炮中喷出,优哉游哉的冲上高空,然后一个俯冲,跳向了地面。 一团团蘑菇云在地面上绽放开来。 这是玛利亚机械军团,专门研发的专门针对高境界体修的爆裂弹。 大口径的炮弹,爆炸威力被强制收束到极小的范围内,可怕的爆炸力重重迭迭,一波波的在狭小的空间中往来震荡冲击,就算是天仙圆满境的体修,被这样的大口径炮弹命中,也会被一击重创。 更何况,是这些区区地仙境的普通夜叉卒子。 更有好些人,他们的年龄不过千岁,他们的修为,还没提升到地仙境呢。 就看到血肉横飞,一团团血肉直接在蘑菇云中湮灭,就连一点点残渣都没能喷溅出来。 更多的炮弹出膛,慢悠悠的朝着这一支铁壁军覆盖了下去。 于是,铁壁军的将领们纷纷嘶吼:“速速求援,敌人凶残可怕,我们需要更多的援兵!” 第一百八十二章 钓起巨鳌(上) 天空,一架架蒸汽动力战机呼啸往来,拉出了一道道完美的圆形音爆环,带起了长长的白色尾迹。它们绕着楚京上空的数十条巨型飞艇往来游走,就好像一群俏皮的食人鱼,在和一群大蓝鲸在嬉戏。 不时有各色弹药从战机上轰出,密密麻麻的落在飞艇厚重的装甲上,炸开一团团炫目的火光。 地面上,好些铁壁军的将领欢声雷动,纷纷鼓掌叫好。这些家伙脑袋够多,手臂也足够多,他们一人鼓掌的效率,当得起数十人。于是乎掌声雷动,欢呼声震天。 但是过了一会儿,这些铁壁军将领全都沉默不语。 只看到飞艇上大量火光炸开,等到火光散去,飞艇厚重的哑光色装甲板上,甚至连一片硝烟残留的痕迹都不会留下。这些蒸汽动力战机的武器,无法对这些巨大的飞艇造成任何的杀伤。 ‘嗡’的一声闷响。 一道铁灰色的闪光从一条飞艇上爆闪开来,可怕的力场横扫整个战场,数千架蒸汽动力战机身形同时一凝,战机内的金属构件开始迅速的生锈,腐朽,‘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玛利亚为代表的机械文明,对于金属造物有着不可思议的造诣,祂们对于一切金属的掌控力度,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层次。这种闪光,就是祂们拥有的特殊能力,可以对那些低级文明的金属造物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随着金属构件的腐朽,大量战机在空中解体,无数游猎军飞行员怪叫着从座舱中弹跳了出来。在这绝灵之世,哪怕他们有着地仙级的修为,他们也无法浮空飞遁。他们只能凭借一幅幅造型奇异的滑翔翼,宛如一只只灵巧的蝙蝠,向着楚京城外滑翔坠落。 地面上,大量‘祭倮人’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高压射枪。一张张柔韧的金属丝网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弹射起来,大网张开,将这些弹跳逃遁的飞行员兜在了正中,宛如沉甸甸的石头,纷纷坠落在了楚京城墙内部。 “欸!”城外,铁壁军的将领们沉默不语。 过了好半晌,一名地位最高的将领才用力的抓了抓脑袋,数十条手臂抓得八个大脑袋上头屑乱飞,好似下了一场小雨:“你们,继续进攻,日夜不停的进攻……我就不相信,当年我们能够毁掉他们的文明,现在,这里可是咱自家的地盘。” 铁壁军没有出动。 四面八方的游猎军则是奉命,驱动了大量的蒸汽动力重铠、重型战车、重型战兽、巨型机甲,浩浩荡荡的朝着楚京涌了过去。 于是,让围观的铁壁军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楚京的城墙上,大块大块的装甲板竖起,一道道诡异的符箓镶嵌在装甲板上,一道道刺眼的强光从装甲板上喷出,强光所过之处,大片大片的蒸汽动力战具纷纷崩解,脱落,驾驶这些蒸汽战具的游猎军士兵一声声惨嚎不断,身不由己的被强光吸附腾空而起,直接被吸进了那一块块诡异的装甲板中。 短短一刻钟时间,攻城的游猎军精锐,直接‘损失’了几近十万人。 “欸。”铁壁军的将领们傻眼了。 这可怎么打? 还不等这些家伙回过神来,正对着他们的城墙上,一尊炮管长达三十丈,炮口足足有一座小房子粗细的巨炮突然升起。‘嗤啦~嗡’的一声闷响,一道血色强光喷薄而出,四周空气中,肉眼可见一道道极细的电火花在急速跳荡。 强光在出膛的一瞬间,就直接命中了这数十名万夫长、两三百号千夫长聚集的区域。 一声轰鸣,地动山摇。 黑红色的蘑菇云冉冉升腾,高温、强光,翻翻滚滚的朝着四周扩散开去。 爆炸中心处,这群铁壁军高阶将领死伤狼藉,面对这种机械文明专门用来点对点狙杀高阶强敌的超强光炮,这些家伙毫无防范,端端正正吃了一记狠的。 四面八方,无数铁壁军所属傻眼了。 他们本来就智商不高,一切战争行为,都是依靠自家上司发号施令,他们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现在可好,大半直属上司被一炮炸成了飞灰,这,这,这…… 高亢的尖啸声从远处传来。 之前敕赫赫骑乘的,那种体型庞大的九头战兽,又有两三百头首尾相接,宛如一片乌云高速掠来。在那些战兽中,最中间的一头战兽背上,一名遍体金甲,身高六丈,二十四头而一百零八臂,看面容颇有几分‘稚气’,却又带着不可一世骄横之气的夜叉人,正大马金刀的端坐在一张纯金雕龙的宝座上。 几名侥幸在重炮轰击中幸存,受了重伤,但是一时半会死不了的铁壁军万夫长撑起鲜血淋漓的身体,昂起残破不堪的头颅,朝着那一批战兽望了又望,有人欢喜狂呼:“孩儿们,是二王子……” 所谓二王子,就是当代夜叉王的第二个王子。 对于夜叉族人而言,夜叉王一脉,有着堪比神明的至高地位——是首代夜叉王,让他们这些茹毛饮血的部落民,直接从原始部落阶段,踏入了高度发达繁荣的文明社会。 虽然,这种发达和繁荣,建立在九州苗裔的辛勤和汗水上,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首代夜叉王,带着他们,从一群未开化的原始人,过上了现在穿金戴银、醇酒美人的幸福日子。 是以,历任夜叉王,在夜叉族群中,都有极高的声望,端的是一呼万应、所过之处夜叉族人争相顶礼膜拜。 当代夜叉王的二王子,据说是天分卓绝,在夜叉族中,堪称天才的存在,他有很大的可能,直接掀翻他的兄长,压下他的那些弟弟,成为下一任的夜叉王。 一时间,铁壁军已经回援楚京的近百万将士欢声雷动,甚至有人直接跪倒在地,向这位二王子…… 向这位二王子的尸体,叩拜行礼! 刑天鲤还按捺得住,项梁却容不得这夜叉小鬼在自己面前嚣张放肆。 他操起一根用世界母树上的枝条为主材,刑天鲤用通天鼎,借助‘斡旋造化’神通,配合当年青铜古剑赠与的诸多至宝‘本质’中的一小缕,借此为模板锻造的一杆体型颀长、单单矛头就有六尺多长的奇形长枪,倾尽全力投掷了过去。 一缕墨绿色寒光一闪而过。 长有丈八的长矛撕裂虚空,二王子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长矛都洞穿了他那颗最主要的头颅。长矛端端正正镶嵌在了他的脑袋上,一缕缕湮灭道韵疯狂涌动,更有丝丝电光从长矛上不断迸溅跳动。 ‘嗤啦’声不绝于耳,二王子累赘的头颅垒成的小山,就此消失了。 ‘咣当’。 大马金刀盘坐在王座上,拎着酒坛子豪放无比开怀畅饮的二皇子无头尸身重重栽倒,他座下的战兽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鸣,宛如丧心疯一样,朝着身边的同伴发起了亡命的攻击。 铁壁军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无数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从那疯狂厮杀的战兽背上,宛如一坨垃圾一样重重坠落的二王子尸体。几个重伤的万夫长,齐齐发出了绝望的悲鸣声。 “兄弟们,二王子被杀了,我等只能为他复仇……血战,血战,血战!” 夜叉族的很多规矩,怕不是被项羽麾下九州军团的某些不良家伙给带歪了……他们的一些规矩,很有当年九州之地一些游牧异族的遗风。 比如说,二王子这样的大人物,在军中战死,若是这一支军队无法为二王子复仇,那么从最底层的士卒,到领军的将领,悉数砍头,而他们的家人,也全都会被贬为奴隶! 是以,这几位万夫长疯狂咆哮,不顾身负重伤,拎着兵器就直奔楚京城墙发动了亡命冲锋。 四面八方,近百万铁壁军也顾不得驱遣游猎军玩命了,他们发出野兽一样的怒吼,乱杂杂的挥动着兵器,犹如一群疯子一样,朝着城墙猛冲了过来。 “哦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刑天鲤露出了大姨妈一般温和善良的微笑。 夜叉族的某些传统,真是好传统,足以在战场上维持高亢的战斗意志,但是有时候,真的是会害死人啊。 四面城墙上,厚重的装甲板纷纷竖起,庞大的异变重力场席卷四方,以城墙为界,向外三十六里地的区域内,重力场迅速异变到了正常的三千倍! 比第一次动用,坑杀第一批回援的铁壁军的时候,还要增加了足足两千倍。 ‘咔嚓’声不绝于耳,但凡冲进这个区域内的铁壁军士兵,无不身体一僵,体内传来爆豆子一样的肉体撕裂声,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地上。 城墙上,数以十万计的‘祭倮人’发出了他们族群特有的,好似警笛一般的尖锐啸声,扛起了一尊尊和他们身体几乎等大的高速光能炮,‘咣咣咣’的将长达丈许的炮管,架在了城墙垛口上。 下一瞬,数十万条流光飞坠,每一个弹指间,每一门高速光能炮,都朝着冲锋的铁壁军士兵喷射出上千发拳头大小的高能光弹。 高温,高频震荡,高度凝缩的高能光弹撕开了这些士卒身上的甲胄,贯穿了他们的血肉,将他们的身体生生击穿。在机械军团的编制中,这些高能光炮被列为‘常规武器’的水平,其杀伤力的极限,也不过是刚刚踏入地仙境的体修而已。 偏偏,铁壁军的平均战力,还不到地仙。 每一发光弹,都能轻松的贯穿两个以上的铁壁军士兵,随后狠狠的爆炸开来。一团团高频震荡光波覆盖了一团团方圆十几丈的区域,可怕的震荡震碎了范围内所有铁壁军士兵的皮肉,将血肉一层层的从他们身躯上剥离。 若是有人眼力足够,就能清晰地看到,这些铁壁军士兵在颤抖,在蠕动,在嘶吼挣扎,他们的皮肤剥离,随后血管、肌肉、筋腱、骨膜,一层一层的不断破碎,炸开,化为漫天肉糜朝着四面八方喷散。 高温光团迅速蒸发他们肉糜中的水分,将他们的血肉渣滓变得和焦炭一般易燃。 于是乎,每一个被爆炸波及的铁壁军战士,全都变成了一具高度从一丈许到两丈开外的人形烟花,大片火光因为皮肉、血肉、筋骨中的微量元素成分不同,变得五颜六色,真个好似烟花一样绚烂无比的绽放开来。 短短几个呼吸间,密集冲锋的铁壁军士兵,魁梧的身躯,拥堵的阵型,以及高速光能炮可怕的杀伤力,就造成了超过二十万的铁壁军伤亡。 面对可怕的异变重力场,但凡踏入这个区域的铁壁军士卒,就好似被黏在胶纸上的苍蝇,丝毫无法动弹,只能任凭高速光能炮肆意的点杀。 只有那些天仙级的铁壁军将领,他们还能奋起悍勇,在异变的重力场中撒腿狂奔。甚至有人一边奔跑,一边冲着城墙上的祭倮人,投掷出了各色飞刀、飞轮、标枪、蒺藜球等投掷武器。 在异变重力场的影响下,这些家伙的投掷准确度丧失了九成以上,但是依旧有天赋殊异的夜叉将领,投掷出的兵器强行跨越数十里,命中了城墙上的祭倮人。 这些‘祭倮人’,其本质是夺舍了不死浪荡者的鬼奴,其肉身在刑天鲤的炮制下,最弱的也足以和半步金仙境的体修抗衡。面对区区天仙投掷出的寻常兵器,而且还经过了长达数十里的异变重力场的削弱……这些兵器,根本让他们动弹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演戏,就要演全套嘛。 但凡被这些兵器命中的‘祭倮人’,就惨嚎一声,大口吐着血,向后倒飞出去,直接栽下了城墙。但是一个‘祭倮人’被打飞,就迅速有三五个‘祭倮人’扛着一模一样的高速光能炮补上了他的位置。 于是,火力就越发的狂暴了。 在这些新补上来的‘祭倮人’中,更混杂着一些三五人配合的,扛起了一门门体型纤长,散发出幽微危险气息的‘重离子狙击炮’。 伴随着‘嗡嗡’的充能声,一道道光芒黯淡,肉眼几乎看不到的,杀伤力可怕至极的高能粒子流无声无息的喷射出,命中了这些天仙境将领的脑袋。 一颗颗脑袋无声无息的汽化,夜叉族人的强横表现得淋漓尽致,一颗脑袋被蒸发了,他们还有好几颗脑袋,足以操控他们的身躯投掷出更多的兵器。 于是,一颗脑袋,三颗脑袋,五颗脑袋……越来越多的狙击炮被布置了上来,往往是十几门狙击炮对付一个天仙级的将领。 这些天仙级的将领,其脑袋一般在三个以上,八个以下。 十几门狙击炮攒射,一个运气不好,所有脑袋同时蒸发,这些家伙就重重的扑倒在地,在异变重力场的作用下,原地扑倒的他们,发出的声响堪比从万丈高空坠落的响动。 ‘咚咚’的扑街声不绝于耳。 铁壁军的将领中,在之前的炮击中幸存的,数量不多的二十几名金仙级的万夫长嘶吼着,宛如跳蚤一样,在三千倍的重力场下疯狂的向前蹦跶着。 在正常的重力场下,这些家伙轻轻一跃,可以在夜叉星横跨千山万水,蹦出三五千里都是普通寻常的事情……但是刑天鲤要死不死的,在这里叠加了三千倍的变异重力场,哪怕他们是金仙级的存在,他们的身躯更庞大,体重更沉重,受到的重力伤害更惨重。 这些家伙咬牙切齿的,倾尽全力的一次跳跃,也只能向前跳出三五里地。 而且每跳跃一次,他们落地的时候,身躯都会极其狼狈的,深深栽进地面一里多地深。他们又没有遁地的神通法术,他们也不习惯在地下钻行,他们还要极其艰难的,从大坑里爬出来,才能继续向前进行下一次的跳跃。 总之,狼狈到了极点。 夜叉族人,从未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他们甚至脑子里连‘重力场’这个概念都没有,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居然有人可以扭曲重力场,直接用重力,令得他们强横的肉身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战力。 辛辛苦苦的,一蹦跶一个大窟窿,爬出大窟窿,再次蹦跶,又是一个大窟窿…… 二十几个金仙万夫长耗费了足足半刻钟时间,好容易穿越了三十六里长的重力场,来到了楚京的城墙下……让他们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楚京的城墙,被厚重的能量盾包裹着,任凭他们轰击,足以抵挡金仙大圆满境全力攻击的能量盾丝毫不动……这些金仙万夫长气急败坏,想要蹦起来,直接窜上楚京的城墙…… 呃,楚京的城墙原本就极高,城墙高有几近百里地,刑天鲤又在城墙上竖起了数十丈高的装甲板,上方还有数十丈高的能量盾盈盈闪烁…… 这些万夫长气喘吁吁的蹦哒了数十次,在三千倍的重力场下,他们最高也只能窜起来一里高,根本无法跨越这让人绝望的城墙、装甲板和能量盾的三重组合。 “怎么会这样?”一名实力最强,脑袋和手臂最多的资深万夫长嚎啕大哭! 第一百八十二章 钓起巨鳌(下) ‘叽里哇啦’的嚷嚷声从城墙上传来,每个金仙万夫长的脑袋上方,都有几个‘祭倮人’探出头来,很惬意的将一颗颗威力巨大的炸弹往下丢。 这些金仙万夫长蹦哒了好一阵子,终于绝望的发现,在某种奇怪的力量影响下,他们绝无可能跳上楚京的城墙,他们根本不可能为被狙杀的二王子复仇……他们必须要战死,这样他们的家人,或许还能因为他们的战死,免去后续可悲的命运。 一发发炸弹就在他们身上爆炸,炸得他们血肉横飞,炸得他们碎骨乱溅。 这些家伙,果然生命力顽强,肉身强横到了极致。 他们被炸了许久,许久,身上脱落的血肉,起码都有上百万斤了,他们庞大的精血燃烧,不断有源源不断的新生血肉长出。 刑天鲤看得直摇头。 “啧啧,真是,浪费了嘿……来吧,来吧,道爷的通天御灵幡里面,有你们一席之地呵。”头顶小幡一卷,二十几名金仙万夫长就毫无反抗的被无形的力量卷起,直接抽取了神魂。 神魂喂给那些鬼奴,肉身则是丢进了炼制大阵。 每一具金仙万夫长的肉身都有着绝强的潜力,有着不可思议的改造前景,这些家伙的肉身,可比那些来自三月世界的不死浪荡者,有着超过百倍的吸引力。 每一具金仙万夫长的肉身旁,都有超过千万的鬼奴环绕。 他们一个个‘叽叽喳喳’,歇斯底里的争吵着,讨论这些肉身,最终要归属哪个幸运儿所有。通天御灵幡内,鬼叫连连,鬼眼中鬼火闪烁,更有阴风阵阵,卷起滔天的阴气巨浪,其情形端的是狰狞到了极致。 短短两刻钟不到。 围住楚京的近百万铁壁军将士,悉数投身了刑天鲤设下的绞杀场,没有一个人逃跑,没有一个人后退——这些夜叉人,智商是差了点,脑壳是憨了点……在刑天鲤看来,他们甚至不能算是合格的战士,他们只能算是最优秀的炮灰! 枪声,炮声,爆炸声,高温光弹和高能粒子流穿梭空气的轰鸣声,终于停了下来。 包围楚京的游猎军齐齐呼出了一口气,一个个敬畏莫名的看向了被尸山血海围住的楚京。近百万的铁壁军啊,可以轻松就屠光十倍以上游猎军的夜叉族精锐军团啊,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故土来的老前辈给屠光了? 游猎军中,有士卒在低声嘟囔:“比杀小鸡仔还容易啊。” 无形无迹的仙魂之力扫过了庞大的战场,扫过了所有的游猎军士卒,刑天鲤注意到,数以千万计的游猎军当中,有好些人的脸色变得极其的扭曲。 “有趣啊。”刑天鲤喃喃嘟囔。 以夜叉族的智商和作风,他们估计做不出在游猎军中安插耳目、暗谍的事情。 那么,这些见识到了刑天鲤和麾下军团可怕战斗力,一个个脸色扭曲的家伙,他们是因为什么而心情骤变?他们背后,又站着什么样的人? 摇摇头,笑了笑,刑天鲤手一指,随手用巫法将这些脸色骤变的家伙全部标记了一番。 下一瞬,刑天鲤就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真是蠢了。 那些附着在这些游猎军士卒身上的巫法道标,在他们身上只是持续了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凝成道标的巫力就迅速向四周散溢,很快整个道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绝灵之世啊,一切神通秘法除非有源源不断的太初之炁补充,否则根本无法存在的世界。 刑天鲤摇摇头,不就是拼消耗么? 谁怕谁? 手一指,楚京城内,一座达官贵人们圈起来,平日里踏青、野营、狩猎、酒宴的大山,高有里许,方圆十几里的大山,‘轰隆’一声平地而起,被他直接塞进了手掌心一处命穴内的小鼎中。 青铜色巫炎大盛,丝丝缕缕的巫光缠绕着大山轻轻一旋,就有海潮一般的太初之炁绵绵而生。 刑天鲤重新凝结了数万道巫法道标,将其落在了那些面色骤变的游猎军将士身上。一缕缕太初之炁不断从小鼎中滋生,不断跨越虚空,注入这些微小的道标。 于是,道标长存,无论这些将士做什么、说什么、见了什么人,全都在刑天鲤的掌控中。 楚京四门大开,大群大群‘祭倮人’发出尖锐的啸声冲出了城门。 于是,四面合围的游猎军极其配合的‘溃逃’,他们丢盔弃甲,丢下了无数的战具,甚至连身上的甲胄,手上的兵器也都丢弃了,摆出了一副大败的阵仗。 所有丢弃的战具、铠甲、兵器,全都被刑天鲤收起。 ‘祭倮人’则是扛起了战场上,那些大致完好的夜叉人的尸体,扛着他们进了楚京。 在猛烈的炮火下,大半铁壁军将士尽成齑粉,唯有十万不到点的夜叉人,或是肉身强横,或是运气好,没有处在火力覆盖的核心区域,他们的尸体保持了大致完好。 所有完好的尸体,全都送了通天御灵幡,送入了炼制大阵精心调配。 高空中,通天御灵幡放出的阴气,化为一个巨大的无形漩涡,近百万夜叉族人的神魂哀嚎着被卷入了通天御灵幡,数以亿计的鬼奴欢声雷动,疯狂的扑向了这些品质极低劣,但是每一头的数量都极其可观的神魂。 大快朵颐,快速成长。 鬼奴们身上不断有境界突破的幽光闪烁,通天御灵幡内滔天的鬼气汹涌,气息磅礴凶猛到了极致。 这就是旁门左道法门的好处了,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材料,他们的突破效率,是正经修士做梦都想不到,跑断腿都追不上的。 随着近百万夜叉族人神魂的投入,通天御灵幡中,当即有超过三百条鬼奴的境界,生生突破到了金仙境。他们低沉的呼啸着,默运大力鬼王法,将强横的鬼体凝成了宛如金属雕像的鬼王之躯。 高有十几丈的金仙境鬼王之躯,通体寒光森森,重达万吨以上,力量狂暴至极。 游猎军中,有项氏将领向刑天鲤一番请示后,取出了联通夜叉城和北疆驻军的‘龙雀’,将一份份校对好的军情打上十万火急的标记,由这些‘龙雀’携带着冲天飞起。 刑天鲤看向了游猎军的军营。 在飞天的‘龙雀’中,被他打了道标的那些游猎军将士中,有十几名地位最高的百夫长,在军情中混杂了别的信息,一并交给‘龙雀’带走。 他们传递的消息,所使用的文字,赫然尽是九州极古老的鸟虫篆。 这种文字,夜叉族人,是断难学会的。 或许,那位‘天赋异禀’、‘英明睿智’的首代夜叉王,有这个智慧学会这样的文字……但是,哪个九州苗裔,会闲得蛋疼的,给首代夜叉王传授这种根本不常用的字体? 而这些将领传递的消息,全都是关于刑天鲤和项梁。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夜叉城的方向——他已经搜魂过敕舍里,他已经知晓了敕舍里来楚京的目的。 敕舍里代表了夜叉族内的激进派,一群更加野性,更加暴力,对九州苗裔的态度更加恶劣的‘夜叉正统’,他们的目标是推翻首代夜叉王制定的某些规则,篡改西楚帝国的国体,将九州苗裔一如被他们征服的其他文明一般,彻底贬为‘口粮’和‘奴隶’! 敕舍里来楚京,就是为了收买、掌控楚京的十万虎贲军、数百万铁壁军,彻底占据楚京这座重镇。 类似敕舍里这样的夜叉王血裔,还有十几人之多,他们分赴各处,目标大致相同。如果他们全都成功,他们纠集起来的力量,就足以和夜叉城中夜叉王府直接掌控的力量抗衡。 刑天鲤更是从敕舍里的神魂中知晓,最近两千多年来,夜叉人当中的‘激进派’和‘温和派’,还有‘中立派’等,已经分成了七八个不同的派别,相互之间围绕着夜叉王那张宝座,打得头破血流。 他们的内部争斗,直接影响到了夜叉一族对外的征服战争。 尤其是最近千年来,九州苗裔的一些阴暗手段,被夜叉人用在了对外的战场上,因此而被害死、坑死、霍霍死的夜叉高层,总数何止十万? 这些阴私手段,可不是这些夜叉人弄得出来的啊! 啧! “在武力上无法对抗,就在智慧上进行碾压?”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大致判断出,这些被标注的游猎军,身后究竟杵着什么人了。 入夜。 楚京城中,悠长的呼吸声如长风破浪一般滚滚不断。 旧西楚皇宫,当日敕舍里夜间设宴的那处观赏水景游鱼的平台上,项宇和数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九州少年,正盘膝而坐,默默的运转玄功。 他们修行的功法,是刑天鲤传授的顶级巫家斗战功法,讲究的就是一个激发血脉,勇猛精进,是一种只要横下一条心不怕死,修炼速度就能极致提升的霸道功法。 这些少年体内,都有项氏血脉。 刑天鲤为他们激发了祖传血脉,更以巫家秘术,让他们服用了巫药,令他们的血脉之力极大的返祖强化。 四面八方,数十杆阵旗灵光涌动,自行悬浮在空中摇晃不定,一缕缕灵光勾勒出玄奥的阵纹,圈起了一片方圆千亩的小天地。三口青铜小鼎高悬上方,每一座小鼎内,都漂浮着数十座大山,青铜色巫炎一点点灼烧着,精纯无比的太初之炁宛如潮水一样从三口小鼎中涌出,化为数百条大河,从天灵盖灌进这些少年的体内。 游目四顾,旧西楚皇宫中,曾经巍峨的,连绵起伏的山峦,已经被一扫而空,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平地,让这座本来就凋敝的皇宫建筑群,越发显得凋零难看。 不过,这种牺牲,是值得的吧。 虽然皇宫内的天然山景荡然无存了,但是你项氏的子孙后裔,得到了修为呀! 刑天鲤背着手站在平台旁,低头看着湖水中一条条肥头大耳的锦鲤,很是自得的自言自语:“哪,项羽老先生,你这皇宫本来就破破烂烂的,干脆再糟践一点吧,拿来早就你家后人,你占了天大的便宜了我给你说。” “你项氏一族得到的巫家秘法,只能算是极上品,却算不得超绝……啧,我传给这些小家伙的,可都是最顶尖的巫族秘法,你项氏一族,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不过,不用感谢我,为我人族开枝散叶,让巫族血脉的光焰照耀诸天,啧啧……” 脑海中,仙魂所化的奇点内,丝丝缕缕的灵光涌动,刑天鲤急忙点头:“对,对,对,不仅仅是让巫族的血脉洒遍诸天,还有我九州人族的各大道统,不急,不急,一点点来嘛……” “先让这些小家伙,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吧。” 刑天鲤转身看向了项宇等人。 这数百人,就是种子,等他们熟练掌握了这一道巫族秘法,他们就会将这秘法,传给更多的人族少年,让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如此如野火燎原,席卷天下。 刑天鲤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的嘛。 “你们要学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刑天鲤冲着深深呼吸,身上肌肉一块块跳动不定,体内精血澎湃汹涌的项宇等人嘟囔道:“哪,太清一脉的道法,玉清一脉的神通,上清一脉的剑术,佛门的金身……呃……” 小小的奇点内,无穷无尽的九州各大道统的典籍,如潮水一样涌出。 饶是刑天鲤的仙魂已然被强行达到了大罗境,他的道行修为,却只是太乙水平,他对于好多高深的奥义,根本看不懂,完全理解不了。 他被撑得头昏目眩,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将这些典籍,强行拓印在了仙魂中。 以后慢慢参悟吧。 如此多的奥义典籍,他只是区区一小仙,他不是圣人啊,他如何可能学得会,如何可能学得全?简直,太不把他当人了。 天亮时分。 夜叉城方向,金鼓轰鸣。 高空中,数千头九头战兽展翅疾飞。 地面上,数十万头形如霸王龙,身高三十丈外,奔行如雷的奇异战兽撒腿狂奔。 这些战兽,无论是飞的,还是跑的,全都是气喘吁吁,一个个汗流浃背,炽热如岩浆的汗珠儿,顺着鳞甲的缝隙不断的向外流淌,落在地上就是‘嗤嗤’一阵乱响。 一面面巨大的血旗迎风招展。 血旗正中,是两柄交错的巨型刀剑,正中是一颗狰狞的,生长了密密麻麻尖角的骷髅头。 夜叉族人,也有他们的原始宗教信仰。 在他们的神话传说中,他们是一尊‘大夜叉尊’创造的族群。那尊大夜叉尊,有着三万六千头,一百八十万条手臂,身躯有一颗星辰那般巨大,每一颗头颅上,都生长了尖锐的骨角,每一根骨角,都是足以切碎一切的神兵利器,每当作战时,大夜叉尊就会拔下脑袋上的骨角,紧握在百万巨掌中充当兵器。 这颗生满了尖角的骷髅头,就是‘大夜叉尊’的象征了。 在某些夜叉人的神秘传言中,首代夜叉王就是‘大夜叉尊’创造夜叉一族后,力竭而亡,其亡灵轮回万世,最终托生为首代夜叉王! 咳,非常熟悉的味道,非常熟悉的套路,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夜叉王一脉得势后,就按照传说,胡乱篡造了这么一面没什么美感的旗帜,充当他们的王旗。 空中,数千头九头战兽背上,每一头战兽背后,都站着十几名身披重甲,气息分明达到了半步金仙,乃至金仙以上的夜叉强者。 大地上,数十万头战兽的背上,都安放着两套鞍鞯,一前一后坐着两名起码也是天仙境的夜叉高手——前面的夜叉高手,披重甲,手持重盾大刀、重斧、长矛等重兵器。 而后面坐着的夜叉高手,枝桠丛生的手臂上,则是拎着一个个巨大的箭囊,里面装满了大号的箭矢,最主要的两条手臂,则是紧握长弓,随时引弓待发。 规模庞大的军团在空中和大地上同时狂掠,纵横超过三百里地。 距离楚京还有两百多里地,高空中,九头战兽齐齐震动翅膀,它们缓缓的向天空拔高,唯有一头体积最为庞大的九头战兽,维持着原本的高度。 于是,自然而然的,楚京内外,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向了这头‘孤零零’的,身上鳞甲都以金箔镶嵌,通体金光缭绕,无比华美庄严的战兽。 战兽背上,一张百龙缠绕的王座巍峨,一尊身高几近九丈,生有三十一颗头颅,将近三百条手臂的夜叉人,披挂着一套极其华丽浮夸,在战场上堪称绝世好靶子的黄金明光甲,端端正正的坐在王座上,六十二颗凶光四射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楚京。 腾空而起的战兽中,一个粗狂的声音在怒吼:“夜叉王驾到,该死的祭倮人,你们怎么还没有死绝?你们,侥幸逃得性命,不苟延残喘,躲在地洞里活命,居然还敢反过来侵入我我夜叉世界。” “混账东西,不知道死活的贱种……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最近三个月,没有任何一道征讨门户开启,你们这么多人,是怎么混进来的?是哪个该死的,该杀一百万刀的家伙,勾结外人,将你们私自放进来的么?” “咳,咳咳……阿嚏!” 原本杀气腾腾、威风八面的叫骂声,却突然因为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喷嚏声,变得莫名滑稽了。 刑天鲤眼睛骤然一亮。 当代夜叉王? 居然亲自出战了? 啧,他是真宠他的那个二儿子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再下猛毒(上) 当代夜叉王敕菓菓用力的擦了擦鼻子。 寻常夜叉人擦鼻子,两只手捂着两个大脸盘子用力擦拭,那场面还看得。 敕菓菓这么多脑袋,他三十一条手臂齐齐舞动,齐齐在硕大的面盘上擦来擦去,不断的打着小喷嚏,一个又一个小喷嚏,让一道道鼻涕从六十二个鼻孔里不断喷出来…… 这场景,太有喜感,美不胜收, 刑天鲤笑了。 项梁也笑了。 城墙上那些伪装成祭倮人的鬼奴们,更是‘嘻嘻哈哈’笑得前俯后仰。 敕菓菓怒了,他站起身来,一伸手,他身后几名侍卫就急忙行出,将一柄一柄特制的沉重兵器,逐次塞进了他的手掌中。 百多条手臂狠狠一挥,百多件沉重的兵器荡起大片寒芒,敕菓菓又打了个喷嚏。 他怒极而笑,厉声道:“混蛋,你们杀了我的二儿子。你们要知道,虽然我有很多儿子和女儿,但是老二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之一。” 敕菓菓颇有点心虚的朝着下方庞大的战兽群望了一眼。 战兽群中,几个体型殊异、气息强横的夜叉人,面无表情的抬头,正飞快的朝着他扫了一眼——还好你这个老家伙在后面加了个‘之一’,否则兄弟们真的要联手,将你这个老家伙给干掉了。 啊呸,老二那个志大才疏没有个鸟用的家伙,见面就被人一枪标死的蠢货,他居然是你最喜欢的儿子?如果是这样,可见你这个老家伙也是个废物老梆子。 父慈子孝,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了一次父子间的情感互动。 敕菓菓大声呼喝,驱动座下庞大的战兽,剧烈的震荡巨翅,带起一道寒光,直冲楚京。他低沉的嘶吼着,体内夜叉之力如潮汹涌,一抹黑红色的幽光从他体内延展开来,迅速附着在了他手中巨大的兵器上,百多件兵器撕裂空气,齐齐向前挥砍。 按照敕菓菓的战斗经验,战兽的冲击速度达到最高的时候,他的兵器,正好趁着战兽俯冲的速度,劈砍在楚京的城墙上。他自忖,这一击,借助战兽的速度和重量,他起码能摧毁十里长的一段城墙。 覆灭祭倮人的战争,他也参加过,这些家伙的肉身并不强大,他摧毁城墙的时候,余波就足以将数十里范围内的祭倮人全部震死! 当然,也会震死楚京内大量的九州苗裔,甚至是一些普通的夜叉族人,也无法承受自己暴力挥砍带来的冲击余波,同样会被震得粉身碎骨。 但是,“这就是战争的代价啊!”敕菓菓大声高呼。 座下战兽疯狂加速,顷刻间就来到了异变的重力场区域——可怜见的,楚京四周的游猎军,包括那些背后似乎杵着某一方势力,偷偷摸摸向夜叉城传递了其他信息的游猎军将领,没有一个势力,没有一个人,将楚京城外存在异变重力场的事情告诉夜叉王府一脉。 战兽呼啸着俯冲而来,冲进了重力场,它庞大的身躯骤然一沉,浑然不知所措的战兽惊慌失措的嘶吼着,一只只巨大的翅膀胡乱的甩动着。 ‘咣’的一声巨响,战兽在异变重力场的中心区域重重坠落,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干捏醸哩!”敕菓菓仰面躺在深达十几里的大坑中,和自己的亲密战兽齐齐抬头,仰望着青灰色的天空,浑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老二啊!”敕菓菓发了一会儿呆,他气急败坏的咆哮着,狠狠一跺脚,‘咣’的一声,大坑又加深了许多,他猛地蹦跳了起来,硬生生顶着三千倍的异变重力,强行跳起来了百多里高。 “混蛋!”敕菓菓跳得极高。 但是他忘记了,他不会飞……他从垂直的大坑里蹦跳起来,跳起来百多里高,然后,根本不知道如何在空中变向,也根本做不到的他,就垂直的向着原本的大坑坠落了下去。 他的战兽,正‘哼哧哼哧’的靠着六支大爪子,顺着大坑的边缘往上攀爬。 敕菓菓如流星坠地,狠狠撞在了向上攀爬的战兽身上,可怜的战兽啊,就听得它发出凄厉的惨嗥声,体内不断传出骨骼碎裂的可怕声响。 更倒霉的是,敕菓菓是大头朝下坠落下来的,他的百多条手臂乱挥,百多件特制的兵器中,起码有一半狠狠的扎在了战兽的身上。 可怜兮兮的。 这头战兽庞大的身躯被扎出了数十个透明窟窿,尤其是九颗脑袋有八颗被重兵器粉碎,只剩下边边角的一颗小脑袋,只是被劈出了一个极深的剑痕,鲜血四溅,惨嚎连连。 侥幸,脑壳多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 哪怕只剩下一颗脑袋,这头战兽还能苟延残喘,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 气急败坏的敕菓菓再次疯狂的起跳,一边跳起,他一边朝着楚京的方向破口大骂,他将他这辈子学会的所有脏话都骂了出去。 他浑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是如何垂直起跳,又如何垂直坠落的。 这一次,他更是蹦起来了将近两百里高。 然后,在三千倍重力的加持下,他身上的甲胄剧烈摩擦空气,带起一道高温火焰,整个人又垂直的落回了他起跳的大坑。 ‘嘭’! 他庞大的脚丫子,精准的踩在了自家战兽最后一个脑袋上。 血浆喷溅,战兽哼都没哼一声,浑身剧烈的抽搐了一阵,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敕菓菓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他猛地低头,一支支小眼睛瞪得溜圆,三十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迅速僵硬的战兽:“老金,是谁杀了你?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你的脑袋,怎么还碎了一颗?” “不可能是我,绝对不是我。”敕菓菓嚷嚷了好一阵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气急败坏的在大坑底部蹦跶着,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你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不可能是我害死你的……啊,祭倮人,你们该死!” 敕菓菓也不蹦哒了,他丢下几件兵器,空出几只手来,‘哼哧哼哧’的顺着坑壁爬上了地面。 刑天鲤仙魂之力外放,已经将敕菓菓的精彩表演看得清清楚楚。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坑里爬出来的敕菓菓,半晌不知道说什么——这就是夜叉族人,最英明神武的夜叉王?呃,他们对‘英明神武’,是不是有点误解? 敕菓菓,这根本就是一个,铁憨憨么。 问题是,就这家伙,在刑天鲤搜魂敕赫赫、敕舍里得来的信息中——敕菓菓,当代夜叉王,居然是夜叉族内‘温和派’的旗帜。 敕菓菓秉承首代夜叉王颁发的祖规,恪守戒律,严禁夜叉族人肆意的食用和虐待九州苗裔——他还是第一个制定了清晰的《九州苗裔食用密诏》的家伙,他严苛的规定了,普通夜叉族人,不允许食用九州苗裔,唯有拥有品阶的夜叉官员,按照官职高低,由夜叉王府每年配送一定数量的九州苗裔供他们打牙祭。 在《食用密诏》中,敕菓菓规定,唯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有九州苗裔的新鲜血肉,按照‘年节御赐’的‘恩赏’,直接发放给各阶官员。 除此之外,任何夜叉人,严禁私下里狩猎、圈养、食用九州苗裔。 极其残酷血腥的密诏,但是这也代表了,敕菓菓起码是守规矩的。 只不过,夜叉族人中的温和派都是这般嘴脸,可想而知,敕舍里身后的‘激进派’若是得了权柄,刑天鲤又没有降临的话,夜叉星的九州苗裔将遭遇何等悲惨的事情。 喘着粗气的敕菓菓艰难的爬上了地面。 三千倍的重力啊。 他自己身躯就如此沉重、榔槺,还穿戴着沉重异常,几乎有一颗小流星一般沉重的甲胄,手上的兵器,每一柄兵器都有万吨之重! 不过,毕竟是突破了太乙境的夜叉族人,哪怕是三千倍的重力加持,他依旧能扛着这等沉重的甲胄,拎着这些沉重的兵器作战。 只是,喘息,喘息,还是在喘息。 敕菓菓又打了个喷嚏,更是微微咳嗽了两声。之前的流殇巫毒,哪怕对于太乙境的敕菓菓杀伤力小了一些,在连续的剧烈运动,在耗费了大量体力后,流殇巫毒开始在他体内疯狂的扩散,近乎疯狂的吞噬他的精血,歇斯底里的复制自身。 敕菓菓站在大坑边缘,六十二颗眼眸充血,青红色的眸子闪烁着凶光,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你们杀了我的老二,更害死了我的老金……混蛋,祭倮人,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一尊老奸巨猾的鬼奴从城墙上探出了半截身体,冲着敕菓菓油腔滑调的嚷嚷着:“夜叉王?咱们有灭族之仇哩,杀你一个儿子算什么?杀你一条鹰犬算什么?” “我们还要杀了你所有的儿女,杀了你所有的族人,你能把我们怎么样呢?” “我们就这么干了……你有种,来打我啊!” 一众鬼奴疯狂大笑,他们笑得猖狂猖獗,甚至有人跳上了城墙垛儿,转过身去,疯狂的朝着敕菓菓拍打自己的屁股。 刑天鲤沉声道:“够了,这厮已经到了太乙境,你们小心点,不要被他一击打爆了肉身……嘿,你们谁的肉身被他打爆了,以后一万年,别想再从贫道这里得到合适的肉身!” 一众鬼奴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们一个个神色紧张的回到了城墙垛儿后面,忙不迭的扛起了各色兵器——作为阴鬼,他们对于肉身有着本能上的痴狂和痴迷,尤其是,他们拥有的,是比他们生前的凡人之躯强悍千万倍的半步金仙,甚至是金仙之躯啊! 可万万不能被打爆了。 刑天鲤低声发号施令,那些实力不够的鬼奴,纷纷向两侧城墙撤退,二十几尊肉身强度达到了太乙境的鬼奴,则是披挂着重甲,悄然补上了他们的位置。 高空中,微光一旋。 三尊太乙鬼帝,已经率领千万甲士凶鬼,布下了‘山海’巫阵。 ‘嗡’的一声轰鸣,一缕缕大阵之力倒卷而下,注入了楚京的四面城墙,配合着原本的能量护盾系统,将这些城墙的防御力,提升到了太乙境界。 起码,敕菓菓甭想三两下将这城墙摧毁了。 暴跳如雷的敕菓菓,已经挥动着兵器,带起一道狂飙,狠狠撞在了城墙上。 就听一声巨响,大片厚达百丈的光盾被打得流光四溢,大片光盾崩碎,敕菓菓一击就将足以承受数百金仙联手狂轰滥炸的光盾彻底击毁。 敕菓菓强行闯过光盾,抵达了楚京城墙本体。 刑天鲤眉头一挑,手一指,一道撼动神魂的巫法就轰了下去。无形无迹,无声无息,狠毒阴邪,诡谲变幻……这一道巫法直抵敕菓菓身上,却只听‘咣’的一声巨响,敕菓菓胸口欧,一尊用细细的链条缠绕,悬挂在心口的赤铜宝塔骤然闪过一抹强光。 一尊和敕菓菓几乎等高的佛陀虚影在他身后冉冉浮现,刑天鲤的这一道巫法,顿时被轰得支离破碎,对敕菓菓没能造成任何杀伤。 刑天鲤瞳孔一凝,骇然看向了那尊宝塔。 这赫然是一件守护神魂,而且威力极其宏大,完全达到了大罗境的佛门妙器——让人吃惊的是,这是绝灵之世,除了某些自成天地的先天至宝,其他宝贝在这一方世界,都会身不由己的灵韵外泄,逐渐被世界同化、吸收,化为一团凡铁。 这尊宝塔,如何能在这绝灵之世留存至今? 稍稍沉吟,刑天鲤恍然。 这应当是项羽留给夜叉王一脉的临别纪念品罢,大罗境的佛门秘宝。大罗境界,本身就带着几分永恒不朽、不灭不泯的道韵,哪怕是在绝灵之世,也能坚持很多年。 项羽他们离开这一方世界,不过一万多年,对于一件足够强大的佛门秘宝而言,哪怕是绝灵之世,一万多年,也不足以磨灭祂的灵韵。 尤其是,历代夜叉王征战诸天,都是亲自操刀上阵的。 他们只要离开了夜叉星,进入其他世界,这尊宝塔自然而然有机会补充太初之炁,吞吐天地大道,补全自身灵韵。 “倒是便宜了你。”刑天鲤无奈何了。 以夜叉族人神魂之力的低劣、驳杂,他刚才的那一道巫法,足以轻松的重创敕菓菓。但是他居然有大罗境的佛门秘宝护住了神魂,想要没什么大动静的收拾下他,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敕菓菓后知后觉的朝着胸口挂着的佛塔看了一眼,眨巴眨巴眼睛,猛地抬头怒吼:“祭倮人,你们居然学会了邪法?想要用邪法害我?” 回复敕菓菓的,是刑天鲤丢下去的一大溜炸弹。 都不是什么正经炸弹。 敕菓菓的肉身,分明达到了太乙境,以夜叉族人在肉体上的天赋,踏入太乙境的敕菓菓,相当的难对付。单单论气血波动、肉体强度,刑天鲤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定的威胁! 以刑天鲤在肉身上的造诣,堪称天道法则之下,太乙境界的极致,再无一丝丝可以进步的可能……他都能从敕菓菓身上感受到一定的威胁,可见这厮有多强悍。 从玛利亚机械军团剽窃来的各种炸弹配方,不可能对敕菓菓造成威胁。 恶心恶心他,倒是可以的。 什么闪光弹。 什么震荡弹。 什么烟幕弹。 什么恶臭弹。 各种稀奇古怪的非杀伤性炸弹在敕菓菓身上连贯爆开,就听巨响不断,敕菓菓站在原地,任凭炸弹不断爆开,又被刺激得不断打喷嚏,不断揉鼻子。 “混蛋!”敕菓菓怒了。 他举起兵器,‘唰’,百来条手臂齐齐挥动,每一条手臂一弹指间都爆发出了上千万次攻击。 一时间寒光如潮,刀影剑影撕开了虚空,每一刀,每一剑都令得日月无光,直劈得楚京城墙剧烈震荡,上方布下的‘山海’巫阵都受到撼动,数千万甲士凶鬼的面皮一紧,齐齐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刑天鲤看得面皮发黑。 饶是他的肉身强横如斯,如果他和敕菓菓面对面的用肉身作战,他也绝对会吃亏——人家手臂太多了,攻击频率太高了,刑天鲤打他三五拳,人家七八十刀就‘哗啦啦’的劈了回来。 而且,敕菓菓手上的兵器,还都是真正的仙兵,可不是现在的那些九州大匠们糊弄夜叉人的鬼玩意儿。 城墙上,二十几名太乙境鬼奴看到敕菓菓爆发出的威势,一个个脸色骤变。 这般凶威,他们若是和敕菓菓放对,二十几人也不够对方一顿刀劈斧剁的。 “这手臂多,就是占便宜啊。”一尊鬼奴幽幽抱怨。 刑天鲤一声轻咳,手一指,这一面城墙上,被挂在杆子上的诸多‘画皮肉身’齐齐坠落,刑天鲤大声道:“兀那敕菓菓,你不要嚣张跋扈……且看,你的族人,这敕赫赫是你的兄弟罢?他们可都死在这里了。” 敕菓菓猛劈了一轮,没能破开楚京城墙,正瞪大眼睛怀疑人生。 猛不丁听到刑天鲤的呼喝声,他急忙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数百具尸体——那些面孔,好生熟悉。 敕菓菓‘啊呀’一声大吼,不再攻城,而是抓起敕赫赫和其他数十尊夜叉高手的尸体转身就走:“你们等着,你们等着……等我将敕赫赫他们‘安葬’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再下猛毒(下) 敕菓菓撤退,然后又返回,再一次轰碎了城墙外的能量护盾,建起了数十具夜叉族人的尸体。 如此往来十几波,敕赫赫带来的那些夜叉高手的‘尸体’,尽被他带了回去。 敕菓菓带来的直属夜叉王府的精锐虎贲军军团,在楚京城西两百里处扎下了营寨。按照夜叉人的种族天性,他们派出大批金仙级的将领,从远处‘哼哧哼哧’扛来了大量的山峰,在扎营处布置了一片绵绵密密的山区。 夜叉族人,是不喜欢平原的。 山峰、山洞、深邃的山谷,才会带给他们安全感。哪怕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文明,已经发展到现今的地步,他们依旧保持了这种原始的‘本性’,或者说,‘兽性’。 一声声沉闷而单调的木鼓声响起。 敕菓菓一声令下,就从附近的城镇中,征召了三千名足够年龄的夜叉一族的妇人,尽是五万岁以上的妇人。 夜叉族人天然的寿命极限是十万岁,五万岁以上的妇人么,已经步入了中年,而且她们都是项羽统辖的九州军团降临前,就已经出生的‘老人’,她们身上,还保留了夜叉族人最传统、最原始的风俗习惯。 三千名妇人解掉了绫罗绸缎又或者精细棉麻制成的衣衫,穿上了树皮、兽皮制成的简陋衣物,用暗褐色的泥浆,在面皮上,袒露的身躯上,涂抹出一道道狰狞的痕迹。 她们挥动着长长的白骨棒子,盘坐在‘敕赫赫等人的尸体’旁,循着奇异的频率,整齐划一的摇晃着身体,肥硕的大脸蛋上,一行行蚕豆大小的泪珠不断垂落,更伴随着凄厉而哀怨的哭喊声,以及悠长犹如叫魂的丧歌绵绵响起。 敕赫赫是夜叉王族血脉,更是看护祖窟的守卫大将,身份尊贵,非同小可。 这样的大人物的葬礼,是不容马虎的。 敕菓菓亲自动手,用清水将敕赫赫等人的尸体清洗了十几遍,然后细细的,用果酒、果酱和盐巴,一点点的涂抹了他们全身。 在这过程中,敕菓菓和几个亲力亲为的儿女,不断的在吞咽口水。 一只只‘龙雀’腾空而起,以极高的速度朝着四面八方飞去……于是,第二天、第三天、乃至第四天,就有九头战兽倾尽全力扑腾着翅膀,从四面八方赶来。 以这些九头战兽金仙级的肉体力量,它们都要倾尽全力飞行三天三夜的路程,也不知道究竟距离楚京有多么遥远,那定然是一个可怕的距离。 这些人,尽是夜叉王族一脉的重要人物,他们带着自己最直系的重要亲属,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这里——这里面,有超过七成的人,镇守的城池,或者自家的封地,在颇为遥远的地方,原本第一波的流殇巫毒,根本还没来得及扩散到他们那边去。 现在,他们都赶到了。 在敕菓菓的带领下,他们站在组成营地的大山之巅,朝着楚京的方向指指点点,破口大骂,甚至有人当众解下衣袍,朝着楚京城墙方向狠狠的尿了一泡,以此表示自己心头的悲愤,以及和‘祭倮人’的不共戴天。 一通咆哮发泄后,这群家伙就迫不及待的冲进营房,加入了三千名妇人的队伍,一个个解掉了华服,换上了粗陋的服饰,围坐在敕赫赫等人的尸体旁,摇头晃脑的哭喊,哀嚎,唱起了极诡异的丧歌。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刑天鲤琢磨着,自己炮制出来的‘画皮肉身’,怕不是都因为炎热的天气有点味道了,终于,敕菓菓发信邀约的王族所属,都到齐了。 于是,仪式就到了最后一步。 三千妇人带头,数千名夜叉王府的血裔们紧跟着她们,唱歌,跳舞,绕着尸体狂奔。 有夜叉族的精锐战士,跑去远处的山林中,狩猎了大量的野兽,现场开宰,将一道道鲜血浇灌在了敕赫赫等人的尸体上。更有人掰开已经彻底僵硬的敕赫赫等人的嘴巴,将兽血从他们嘴里灌了进去。 一通乱七八糟的仪式持续了整个白天。 终于,到了傍晚时分,敕菓菓站了起来,他手持一柄黑色石刀,嘶声高呼:“英勇的敕赫赫,还有我们的兄弟们,他们回归了大夜叉尊的怀抱。他们魂,回归了天地;他们的血肉,将与他们的力量一起,和我们永远相融。” 刑天鲤站在城墙垛口,身边站着同样幻化了的黑日教首等人,所有人都在用秘术观摩夜叉人营地中的动静。 这些家伙啊,他们有着可怕的习俗。 哪怕已经拥抱‘文明’万多年,哪怕九州苗裔已经极大的改变了他们的生活和民俗,哪怕现在夜叉王府中,还有九州苗裔的大儒们,给他们传授各种经典、礼法……唯有这种可怕的习俗,无论是激进派还是温和派,依旧完好的保留了下来。 如果族人战死,他们会分享族人的尸体。 在夜叉人的宗教信仰中,他们坚信,英勇的战士死在了战场上,他们的灵魂会被大夜叉尊收走,以后永远跟随着大夜叉尊征战诸天。 而他们的力量,他们的勇气,他们的智慧——咳,最后一句话可以忽视,整个夜叉族就没有什么智慧,或许他们所有的智慧,全都浇铸在了首代夜叉王的脑壳里,导致其他的族人,平均有点智商不足了。 总而言之,英勇的战士,会将他们的一切力量融入他们的尸体。 只要族人们分享他们的尸体,就能继承他的一部分力量——而这并不是虚言,夜叉族人这种可怕的习俗,的确尤其缘由。 在得到九州军团大巫们传授的秘法之前,夜叉族人们,只能依靠活得足够久,慢慢的熬时间,一点点的成长,一点点的积蓄力量。 他们如果食用同族的尸体,他们的确可以从那些尸体中,掠夺一部分精血能量补给自身,可以极大的提升自己的修为,让自己的成长速度得到极大的增强。 在九州军团降临之前,夜叉族人部落之间相互厮杀、掠夺,这就是其中最主要的一个理由——整个夜叉族人,其实是‘食人部落’。 仪式完成,敕菓菓亲自操刀,将敕赫赫等人的尸体一块一块的切割下来。 因为是敕菓菓亲自‘深入敌营’,抢回了敕赫赫等人的尸体,所以,敕菓菓就得到了最肥美的一部分——所有战死者的头颅,还有他们的心脏,全都归敕菓菓所有。 那些身份尊贵的,和敕菓菓同辈分的,分封在各地的王爷们,则是得到了最肥美,也是精血蕴藏量最大的内脏。 那些王之王女们,则是按照地位高低,地位最高的,分享肌肉最发达、蕴藏的力量最庞大的大腿——毕竟,相比那些枝桠丛生的手臂,夜叉人的大腿,实在是太稀少了。 而那些地位较低的王之王女,则人手一条胳膊,就啃吧罢! 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则是随意的朝着四周抛洒,自有四周的将士疯狂争抢,只求自己能抢得一块蕴藏了王族血脉的血肉! 一声令下,大家开吃。 ‘噗嗤’。 一块块‘画皮’神通制成的血肉,在这些家伙的口中爆开,大片五颜六色的浆汁喷涌,更有一片片浓云,宛如孢子雾气一样扩散开来。 ‘咳咳咳’,所有人都开始咳嗽。 这是第二批加强版的巫毒,是黑日教首等人,深入剖析了夜叉一族的血脉后,用尽了手段,调制出的增强版本。 这玩意,哪怕只是碰触皮肤,都会快速渗入他们的体内,借助他们的精血能量急速繁殖。 因为他们的原始习俗,因为敕菓菓的骚操作,好么,夜叉王府分封各地的镇守、王爷们,这下可好,全都大口吞咽,将这加强版的巫毒整个吞了下去。 剧烈的咳嗽着,距离敕菓菓最近的一名夜叉王爷突然一跃而起,一拳轰在了敕菓菓的脑袋上:“敕菓菓,你这个杂碎,你用什么邪法,抽干了敕赫赫他们的力量?为什么他们的血肉,如此的寡淡无味?” 敕菓菓正要反击,四面八方,十几名兄弟手足暴起,齐齐朝着他发动了进攻。 十几名同阶的镇守、王爷,挥动着乱七八糟或者粗或者细或者长或者短的胳膊,冲着敕菓菓就是一通爆锤。大家都没有什么神通法术,完全就是靠蛮力取胜。 敕菓菓固然是太乙级的肉身,这十几个兄弟却也只是稍弱一等,而且人数上、尤其是胳膊的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数量优势。 这一通爆锤啊。 敕菓菓很快就被砸得鼻青脸肿,三十一张大嘴里的牙齿被打掉了两百多颗,手臂更是被折断了七八十条,更有人极其恶劣的,趁着混乱冲他下黑手,直接往他小腹下的要害部位乱踹了数十腿,痛得敕菓菓惨嚎不断。 毕竟是当代夜叉王啊。 敕菓菓挨揍,他带来的王府禁卫顿时慌了,一个个忙不迭的冲上来救助主子。 奈何这些镇守、王爷,也都带了心腹人儿。 当即数十倍于王府禁卫的夜叉高手摩拳擦掌的迎了上去,围住这些王府禁卫就是一通爆锤。 众人都是金仙、太乙级的肉身强度。 他们满地打滚,挣扎怒吼,打得热闹,他们庞大的身躯只是在地上一滚,‘嘭嘭’声不绝于耳,三千名征召过来的,五万岁以上的妇人,原本人家好端端的在家里享受生活,结果被他们的身躯稍稍一碰,三千妇人齐齐爆碎。 山峰崩塌,军营成粉。 终于有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一头头战兽挣扎着飞上天空,朝着下方嘶吼怒啸。一头头战兽背负着直属夜叉王府的虎贲军精锐,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将乱战的数千王府血裔悉数包围在了正中。 长戈挺起,弓弦拉开,空中有无数虎贲军军官高高举起了一柄柄沉重的标枪。 于是,众人冷静了下来。 那些愤怒的镇守、王爷们,一边‘呸呸’的吐着口中滋味一言难尽,色泽污秽浑浊的浆汁,一边大声的嚷嚷笑着:“胡说哩,胡说哩,敕菓菓是我们大王,怎可能作出这样偷吃的事情?” “可不是哩,敕菓菓是我们兄弟,当年就是因为他最守规矩,才让他做的大王……他怎可能自己败坏规矩呢?” “而且,如果他真个融合了这么多兄弟的力量,他怎可能打不过咱们呢?是吧,是不是这个道理?没道理嘛!” 众人笑着,极其豪爽的笑着,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将敕菓菓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咔吧咔吧’的帮他接驳上了胳膊腿儿,轻轻的拍打他身上的灰尘,顺便将他身上粗陋的兽皮、树皮制成的衣物拍得粉碎,直接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袒露出身体。 敕菓菓气急而啸,他一声怒吼,一圈圈狂暴的气浪向四周猛地扩散开来,将身边那些故作虚弱的兄弟冲飞了数百丈远。 毕竟是当代夜叉王,敕菓菓一声幕后,天空、地下,众多战兽齐齐长啸,惊扰得方圆千里的城镇都一片兵荒马乱。 “不是我,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敕菓菓怒骂道:“而且,敕赫赫他们是被我亲自从楚京抢回来的,这么多将士都可以为我作证!” “是,是,是,你说得有理。”众多兄弟神清气爽的看着敕菓菓,刚刚那一通暴揍啊,他们可是过瘾了。但是人群中,还是有人阴阳怪气的嚷嚷道:“敕菓菓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你身边的那些九州人,可不一定哦。” “是啊,是啊,敕菓菓,你太护着那些九州人了。”就有年岁比敕菓菓还要大一些的堂兄跳了出来:“咳,我给你说啊,你不会这么干,但是那些九州人,谁知道呢?万一他们想出了什么邪法,偷走了敕赫赫他们体内的力量,是吧。” “包藏祸心啊。”一个王爷忧心忡忡的叹息道:“这些九州人,他们若是拥有了可以和我们一战的力量……哈哈,我身边是没有九州人的,嘿,我倒是不怕被他们刺杀什么的。” “不过也不好说啊。敕菓菓这些年,对他们可是照顾得很,这些九州人,多少要有点感恩之心罢。”又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搞不好,等九州人坏了我们的根基之后,推翻了我们夜叉人,他们会对敕菓菓手下留情,我们可就要倒霉了嘿。” 敕菓菓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眸光凶狠的逐个看向了在场的镇守、王爷们,这可都是夜叉王一脉的血裔啊……但是让他心惊的是,在场的众多镇守、王爷,掌握了现在夜叉一族全部实权的大人物们,他们当中,六成人都是‘激进派’。 他们一心一意的想要篡夺西楚帝国,让夜叉王府称帝,将九州苗裔彻底贬为奴隶。 剩下的嘛,大部分也都是‘中立派’,属于随风倒的墙头草,不能指望他们什么。 真正的‘温和派’,反而只有自己和寥寥两三个血脉最近的王府嫡系…… 敕菓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看向了楚京,他想起了身边最受信任的几个九州大儒传授的为王之道,太复杂的,他学不会,但是简单点的,他倒是学了不少。 ——当内部矛盾无法调和之时,就将矛盾转移到外部。 ——借用敌人的手,去清理自己的敌人。 “祭倮人!”敕菓菓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是祭倮人,是他们的阴谋……是他们窃取了敕赫赫他们的力量,是他们故意用这些变异的尸体,侮辱我们的信仰,侮辱我们的传统,侮辱我们的大夜叉尊!” “兄弟们,干掉这些胆大妄为的赤裸人!” 敕菓菓猛地举起了右侧的所有手臂,他厉声高呼:“我在这里向大夜叉尊发誓,这次谁立下的功劳最多,杀死的祭倮人最多,我会向老祖宗,保荐他做下一代夜叉王!” “我的任期,只有三百年了。”敕菓菓笑得很慈祥,就好像正在往苹果里注射毒药的皇后一样慈祥。只是,他笑着笑着,就突然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从鼻孔里喷出了极其粘稠,略带一丝青红血色的粘液。 敕菓菓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擦了擦面皮。 猛毒在发作,但是带来的杀伤力,对他的影响依旧是微乎其微,想要干掉一尊以肉体称雄的太乙,这猛毒还要继续积蓄力量。 众多刚刚还冲着敕菓菓大打出手的镇守、王爷们,则是犹如看到亲生母亲的流浪儿一样,目光狂热的盯着敕菓菓。 下一瞬,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带头,他们纷纷蹦哒了起来,跑去找到了自己的甲胄和兵器,在近卫的服侍下迅速穿戴整齐,一个个发出狼一般的嚎叫声,撒开腿朝着楚京狂奔而去。 敕菓菓让人搬来了自己的百龙宝座,跳上了一座大山,将王座端端正正往山顶一杵,重重的坐在了宝座上,舒舒服服的扭扭身板,冲着被绑在城墙上的敕舍里大吼了一嗓子:“敕舍里,我的宝贝女儿,你放心,你的叔叔伯伯们,会救你出来的!” 敕菓菓笑得极灿烂。 然后,他又是一阵的鼻涕眼泪狂喷了出来,五脏六腑也感到了一丝丝的酥麻。 大队大队的重甲夜叉人朝着楚京冲锋。 他们跑着跑着,就有人开始喷嚏,咳嗽,有人不断从嘴里喷出粘稠而略带一丝腥臭的涎水。这些涎水一落在地上,就迅速化为一缕缕粘稠的雾气向四周扩散。 每一个接触了刑天鲤制造的‘画皮肉身’的王府血裔,全都成了一个个猛烈的传染源。 而诸位镇守、王爷更是一边跑,一边发号施令,一头头‘龙雀’又或者战兽腾空,迅速朝着自家领地奔去。他们准备召集更多的精锐,来楚京痛击这些胆敢入侵的‘祭倮人’。 惨烈的攻城大战,爆发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负荆之王(上) 接下来,夜叉族各地镇守、封王调动大军,蜂拥而来。 他们每人的地盘上,都有数量不等,从一两万到三五万的虎贲军,都有镇压边疆异族的铁壁军,其数字也从百来万到数百万之间。 唯有游猎军,这征伐诸天的主力军力,唯有夜叉王府直辖,只在夜叉城和楚京有着配备。 各地镇守、王爷,没能调动游猎军,但是 炎北故意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他觉得这个时候不要张扬,更不要狂妄,胡显就是前车之鉴。 炎北会心一笑,觉得胸怀弘远,大道融通妙理,道心愈加意清明慧。 “多谢,老爷。”柳氏说着往夏仕元的怀里一靠,她一向保养的好。 她们明白,御风会处理眼前的这个麻烦。只是,会不会还有更多的麻烦接踵而来,他们都不清楚。 “好!”里维斯只说了这么一个简短的字眼,然后他就出了店门,头都没回一下。 但见蛇影一闪,黑玄如同闪电一样一下子就扑倒了一头野猪,然后全身就像麻筋一样卷了上去。 看流云现在的状态,她觉得应该可以询问他进看守所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吼!”夜,不期而至,尸潮便如死亡的阴影一般如约而至,纠缠不休。黑暗中,接连不断刷出的魔怪嘶吼着,张牙舞爪的朝众人扑来。 我对安凌夕笑了笑继续拿着剑攻击了上去。暗夜之王的血已经不足5000了。 陈如儿一直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跟在刘泽中身边行走,他去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仿佛一个影子般的存在。 “今天的食物我还弄!明天你来弄!”丢下一句话,赤炎兽扑通一下跳进了湖中。这一下铁木云直接傻眼了,难道赤炎兽不怕身上的火焰被水熄灭吗? “本王也该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庆王知道她困了,这段日子来回奔波的,如今又要管理府中的事务,是烦上加乱。 一个选手想要保住性命,不单单是想不死就可以不死的,这也是废话,毕竟哪个选手都不想死,可现实始终是现实。 沈云清瞧着她眸光中的毅然,知道她主意已决,虽然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但是他觉得她肯定会有办法的。 观想台会反噬?从来没听说过的事情,而且师兄青云子一向稳重,怎么会莫明奇妙的去敲打那观想台?莫非此台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战机部队的负责人也就不打算和猎犬魔兽啰嗦些什么,包围圈形成后便开始准备攻击。 我现在非常庆幸刚刚把魔龙战血的人给砍掉了。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冥界炎王的属性非常的nb,如果刚刚不干掉,等我们和boss打的两败俱伤的时候。 尽管王跃不知道,血屠会有什么方法来对他使绊子,但想必绝对不简单,自然也就没有冲动一味的傻乎乎的去往枪口上撞。 不过后来看到只有四个长老这心中的紧张又一下子全部被压了回去。 果儿的办事效率那是一流的,不一会一桌香气四溢的佳肴就摆在了景汐钥面前。 而此时此刻,叶玚心中所牵挂的柴灵清正在遥远的别墅内休养生息,这栋别墅并不是柴灵清的私有财产,它的主人有着很高的知名度,名叫楚流星。 立刻拨通江城市市长的电话,张甫林跟这位高官有些微妙的交情,而现在,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买他的帐,这件事情都不能放任不管,否则大家就都等着下岗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负荆之王(下) 城墙上,项梁牙疼一样吸了口冷气:“羽儿他,找了个什么结拜兄弟?” 刑天鲤目光幽微,冷冷的看着首代夜叉王。 黑日教首等人,也纷纷现身,上下认真的端详首代夜叉王。 他们依旧幻化成了祭倮人的形状,面对负荆请罪的首代夜叉王,没人解除幻化,依旧是以‘祭倮人’的形态出现。 首代夜叉王抬起 庄风这样的决定,也是在筱鱼的预计之中;或者说这也是筱鱼随庄风到江州以后所做的事务,如今的筱鱼对商社事务倒是得心应手,对于庄风多说的这句话也没有觉着有个什么不对;不就是加了个闲差吗? “沉默是不辩解的方式,不想把话抖搂清楚,是这个意思么?”墓埃问岱普诺。 其实,这也是因为虽然元尾的修为已经是锻脉六周天,但学过的功法少的可怜,只有青龙诀和激泉诀两种。所以他只能在这两种功法上进行自己的发挥,正是这种发挥给他以后的成就奠定了坚实基础。 接下来过了好久,突然“砰”地一声,陆风子身周一股火热的气流向外逸散,他自己也吐出一口鲜血。 郑善突然给吓了一跳似的,将手中已经烫到手指的烟蒂给甩掉;或许吧,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难道庄风真如他所听到的传闻那般,那是要问鼎天下的人物? 就在他思考着如何重新找线索继续追踪的时候,他口中的大人挑着着眉头问道。 要是有霸王龙在这里,唐风相信,即使是收了重伤的肖章斯他们两个也完全可以对付这两个强大一点的跳蚤!霸王龙龙域的强大从岂能逃过龙族的最傻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却忘了黄鼎之所以落下‘风雷大侠’的喝号,不仅是因为能为出众,还怪他脾气火爆,无火都能自燃,何况他如此煽动?言未落声,倏见黄衫闪动,已经疾向自己扑来。 “在我踏上昊阳界后,在我屠尽飞泉城、赤炉宗后已经明白,当年陷害渲墨的并不是别人,而是骚人!因为骚人指使赤炉宗锻造城砖修建各修仙圣城,昊阳界修仙圣城的灵气早已被拘禁传送到了仙畿城!”元尾解释说。 瞬息之间一去千里,翎凰等人已经落在了百里之外。元尾毫无拖累、更因为牵挂羽鸢的魂魄,眼看距离紫魅和宁律不足百丈。 此时的荷西心中充满无尽愤恨,气愤学长的又一次插足,也怨恨卡蕾忒对自己的欺骗和背叛。 “可是……我觉得他们好像不太正常。”艾尔说出了自己想法,那些医生和护士白天看着还是十分正常的人,为什么到了晚上会是这样。 他马上去品了品自己身上各处的感觉,他弯了弯手指,又摸了摸自己的躯干,紧接着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脚。 庭院内,满目皆是荒凉。残旧不堪的欧式石像和疲于修整的绿植沐浴在凄寒的月光里,悄无声息的安寂中透出一丝瘆人的诡异。很明显,这栋复古的洋宅也曾有过一段辉煌的繁荣时刻。 血帝之心的信源流在血佛的体内流转,不断地向血佛灌输着血帝生前的招招式式。但是这些曾经威震士灵界的招式,却是只有血帝才能发挥其真正的威力。 一般来说,毕业的学员,大多是两种状况,一种,学成了,光荣毕业,第二种,学得太差,被劝退。 “玛德变态!”暗自嘀咕了一句,对着台下的白发老者挥了挥手,转身跳下擂台。 打铁的说:希望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他刚在我这里取了十万枝箭头。 就在这时,默多克的表情,却忽然变了一下,他愕然低头看向自己手,抓住阿米衣领的那只手,骤然被弹开,阿米身上有一层‘波’形能量,正在保护着阿米。 可惜的是,福民没有能够说话的机会,他只感觉,那个男人捏着自己脖子的力度,越来越大了。 “闭嘴”宇智波鼬突然一声大喝,鸣人没有被吓到,佐助却被吓了一跳。 他在来之前就特地调查过二哥的伤势,确实,如医生所说,二哥的那条腿算是废了。 不管是正面侧面,还是上下左右,看上去他全身都是破绽,可是匕首杀去,总是被他恰好挡住。而且还调戏一般,对她的反击总是不狠不厉一般。 安德森等几个联邦探员的视线都聚集到了佛腊雅布的身上,观察着他的情况。 昊南并不知道灵儿在想什么,只是目光却是一直盯着天地处,心中踌躇,思绪万千。 想起刚刚入嘴的美味。可比兄弟姐妹,甚至螳螂幼崽的肉都要美味。龇着牙,八条腿呈弹跳的趋势,刚想要再次攻击蛮大。 蓝若歆抬手射出弩箭,三连齐发。一箭射在兽人的眼睛上,顿时鲜血四溅,让对方成了瞎子。疼的对方从猛扑到半空中,掉落到地上,痛苦哀嚎。 听着他那些废话,李逍逸再也是忍受不住大吼了声,而这时基地的警报声也响彻在他们耳朵里。。。 “那就来杯热牛奶,要不要来点红茶,我给你做一杯奶茶。”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重新站了起来。 拓跋月儿被陈长生抓住,拼命挣扎了一下,却震惊的发现,自己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看到山鸡横飞过来,林晓筱连忙躲闪,山鸡撞飞木桌,钢针飞舞,林晓筱也躲闪不过,被撞的飞了出去。 玉媚娘也是惊奇,她发现自己要从新认识孟前进了,这个男人很是陌生。 她一个劲的摇头,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没想到,自己之前想方设法的努力,还是没能阻止这个悲剧的发生,张扬还是要死在自己爷爷手中。 风来庄有东西两个门,东门通向凤鸣镇和风清镇,西门通向黑山森林,野狗帮被伏击的地点都在西门外,啸天三犬的目标就是蜥蜴草原。 第一百八十五章 黑渊玉简(上) ‘山海’巫阵,混混沌沌,飘飘忽忽。 天地一片灰黑,四周尽是虚无,不知东南西北,不分上下左右,大道不存,法则不显,好似又回到了天地未开的混沌时刻。 项蛮深一脚、浅一脚,在一片混沌中狼狈的挣扎着,千多条手臂震荡虚空,以极高的频率,一拳一拳的向着四面八方乱砸。 他的肉体力量,已经足以和大 刹那间,所有人都朝前暴掠了过去,场上真气爆射,身法武技疯狂攒动,气息凌乱之极。 单单叶家就不是常人所能对抗的,然而,还有更加恐怖、让人胆寒的天武学院的人,他们气势汹汹而来,岂能轻易罢休? 林天刚才开始也与这万元交谈着,试图打探点关于水云派的情况,奈何这万元说起话来那叫一个谨慎,唯恐泄露半点对水云派不利的信息,对此,林天也只有无奈。 “查到了吗?”周卫国问着陈武,之前最为要紧的是,找回萧雅,如今找回萧雅了,那么,找出内奸,就十分重要了。 他不怕冰天雪地,也不怕热带的烈日骄阳,他有超强的适应能力,面对什么样的危险也能泰然处之。 就在迷惘的时间了,外面有了声音,是什么声音呢?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在了窗棂上的声音,一开始,就好像顽童用弹弓将石头打在了窗棂上,但是,紧随而至的声音,是那样的急切,这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想象力。 白露看着我突然崩溃的大喊了起来,我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突然就将她搂进了怀中。 不过您停车车位倒是停好呀,周围那么大空地方非要停的他们车子跟前,差一点儿恐怕就要撞到后保险杠了。 绝望之中没了一点可食之物,丘八们把凶残的目光对准了秋妹子。 盐产暴利,做一年就可以在江南当个富家翁,这帮大头兵想来插一腿,哪有那么容易。 “你们是打不赢我的,放弃吧。”头盔底下阴沉的面庞更冷了,他的目光再次看向自己的爷爷。 恩特罗保持着高速随奥多修在山脉中穿梭,或许是被他们不俗的能量震慑,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不知好歹的魔兽敢拦住他们的去路。 马路两边有着低矮的深绿色刺蓬和翠绿的杂草。也早就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有点灰不溜秋地在那里耷拉着。 随着高可欣的声音落下,向一白和黎祺琛互相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都明白这是高可欣在挑拨离间。 “哇!这里的很有古代园林的意境,阿凯,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地方的?”南溪荌入眼就能看见石拱门惊喜万分。 叶禾苏很认真的介绍,与当初和呜咔第一次见面一样,并没有把对方看成什么都不懂的动物,而是用人类的方式在沟通。 变异水牛低着头,鼻息打的喷喷响,眼睛也往上挑着,看样子是生气了。 林阳倒是点头,价值这么高的东西放在他那里,可能觉都睡不好,如果丢了,这也是云舒拿命拼出来的,他都不知道怎么跟云舒交代。 宣发不够的状况,虽然说有可能导致票房不理想,但是那对于这个电影有充足的信心。 另一方面,他眼看都要和时乐结婚了,秦雨涵在这个时候大着肚子回来,时乐知道了会怎么想? 而当下,正是这个略显稚嫩的少年,搅动的邦联和帝国的风云变幻。 第一百八十五章 黑渊玉简(下) 一年时光,悠悠而逝。 楚京郊外,数十座秦汉建筑风的道院错落点缀,无数五岁到十八岁的九州苗裔,身着道服,手捧道经,在道院中摇头晃脑的诵读经文,熟悉最基本的道家常识,为未来的修炼奠定基础。 道院演武场上,诸多十二岁以上的道服男女,或者挥拳,或者踢腿,或者舞刀,或者舞剑,也有那孔武有力的家伙, 无影瞬间出现在兵戈身后,放下兵戈的时候,兵戈已经晕死过去。 温柳不是原主,来温家的时候她想好怎么对待温家人了,她空间里有吃的,不会亏待温家人,也没占过温家的什么便宜,这温大嫂看不惯她,她也懒得伺候了。 雁北一个前滚翻,躲过军刺攻击的同时扣动了扳机。m16的子弹倾泻在男人身上,男人身上的防弹衣瞬间爆掉,一朵朵血花在男人胸口绽放开来。 众人立刻上车。胡杨胡颖兄妹骑摩托车,他们身上挂满了枪械。杨凡和司机还有三名枪手上了皮卡车,皮卡车的车厢全部打开,甚至连皮卡车的顶部天窗都打开了。 “清茶,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们两个是有缘分的!”男人憨憨的笑着,心里很是激动。 宿好好跑到窗口处,拿起手机,冰凉的手指颤巍巍的按着键,好几次,都按错了。 而要知道,众人为何不敢冲上去,可不是因为傀儡,而是因为这禁光,只要禁光没有,哪怕没有云中令,他们也不怕冲城一战。 事实上,他多虑了,哪怕夜曜累的满头是汗,也紧紧抱着宿好好,安安全全的,没有出一丝意外。 众人缓缓敲出一个“?”来,这么严肃的场合你居然在想这些不合实际的事情,这合适吗? “老大,您真的确定夏老爷子不会杀人吗?”白玲珑倚在沙发上,有些复杂地问道。 时至今日,他清楚的记得,那位高人当时从天而降时,周身散发出一股霸道的极强气息,他一字未说,已是将那令人恐惧的血妖震得魂飞魄散,老妖怪欲要撤离,那位高人只是猛然一喝,老妖怪当即被震的四分五裂。 看见这五个字,纵然是向来心静如水的凝霜也不禁失态般呵呵笑了起来。 “好啦、、、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泳还往深水区去,你不是找死吗?”许菲关心地说道,刚才的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会看男人没事,不禁有点生气。 宋天堂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更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张老头儿,正欲推门而入,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雨娥守在苏锦元的病床旁边,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每次她睡着,都能梦见因为自己睡着而耽误了苏锦元的病情,使他抱憾而终。所以刘雨娥经过这几天都变得憔悴了不少。 泰坦巨猿的身躯实在是太过庞大,站在面前,众人需要抬起头来,方才能够看清。 然而,当蔡成一大早带着七八位弟子捉鬼归来,并且带来十件法宝飞剑,当蔡成说起这些法宝飞剑的来历时,凝霜和伊婉儿都愣住了。 林动点了点头,将脚微勾,卷起地上因为两人争斗而落到了地上的长刀,随后微微掂起,脚下骤然发力,将之踹了出去,淡漠的看着长刀没入到了黑袍男子的胸膛之中。 结果就是,除了某些实在太穷的地方,富裕的河中地区,代理权的平均价格都拍到了三四万贯,把那些不用竞争就用五千贯拿下一郡代理权的世家权贵乐得见牙不见眼。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直面黑渊(上) 夜叉城,沦陷。 三十万驻守于斯的游猎军,在短短一盏茶时间内,被彻底打崩,随之被歼灭。 一千二百万九州常住民,尽被贬为奴隶,包括老弱妇孺在内,尽被驱赶着,去了附近的几座大山中,挥动着镐头,‘呛琅呛琅’的挖掘各色金属矿石。 高空,战舰悬浮,两侧装甲板开启,数以万计的细小激光炮口幽光隐隐 金丹期的天才,在虚境高手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虚境高手的寿命动辄都是以万年计算,万年时间,宗门之中不知道会冒出来多少金丹期高手,即便是入道天才,也不在少数,可又有几人能够进入虚境? 作为一局之长,下属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和其叫板,如何能不愤怒呢? 陈丹青起初并不认识,因为太古老太晦涩了,需要自己观摩揣度,然而刹那间,他的内心之中却产生了一种莫名悸动。 “这里就是蜀山剑门?呵呵,十多万年前,我倒是去过你们另外一个驻地,那里比这里还要宏伟……”丹虚仙人笑道。 沈北林突遭大变,不但自己身上的伤纵横交错,他那一队跟随他多年的队伍,也肯定全折在墨西哥了,这一把直接就让沈北林面临着数不清的巨额赔偿,还有的就是他彻底的成为了一个光杆司令。 看着莫云儿的反应,慕容冰冰也是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仍旧是略显羞涩的点了点头。 当你一个月只赚两三千的时候,你会掐着手指头算怎么过日子,柴米油盐都得算计,下馆子还得按次数来。 “什么?唉,好吧好吧,不过这话最好只让她们两个知道就好,不要说出去,否则会给她们带来麻烦的!”秦枫也不好阻止什么了,反正以后的时间还长,或许轩辕麟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呢。 “恭喜张爷获得灵核,想必此时对方正派黑衣观音与你纠缠。张爷无需与之死战,直接往青丘城南门方向撤离便是。”纸上,米兔的字迹历历在目。张断崖将锦囊震碎,摇头笑了笑。 从进入蛮妖森林,到回到蛮城,在到梦魇海中,二人为了自己犯险。 当夜影推开门,进入到冥家乐的时候,他都惊呆了。墨苒居然能在他戒指里开辟这种神奇的地方,当他还沉浸在这种不可思议的震惊之中的时候,被疾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蓝灵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叫声:“相公。”便起身抱住陆平,陆平就喘不过气来,就像新婚时那样。 江东瞬间眉心猛跳,手中木牌接连拍击,同时取出金刚伞进行防御。玄空那边同样极速后退,同时袈裟加身,精光闪闪。 忽地,飞在前头的连痕,感应到手中抓着的果核竟是颤动了起来,紧接着生出一股巨力,欲脱离他的手掌飞离。 “这个世界?”刹那隐约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想起了当时杀生石争夺时的两个神秘人,那阿白他要拿的东西是什么? 另一位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青年,举止有些拘谨,似乎还是个萌新的样子。 “亦,你刚刚在想什么呢?”海沃德盘腿坐在了亦阳身边,他知道,自己的好哥们平时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四人之中,其中就有天师正一教的张永昌,他比王远山还晚了六年时间,修为在近几年才稳固下来。 “你……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江东惊恐的问道,难以置信,难道这就是冥界了,虽然相信世间会有阴间和天界,但也只有到死才真正明了,直到此刻仍旧是难以置信。 鬼道之术虽然诱人,但是其中弊端和隐患,无疑也是极大的。这一点自己都能看明白,司春华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个想法,想要认李辰为主,永生永世成为李辰的奴隶呢? 叶婵娟扑上去恶斗牛神婆,奈何她境界太低,又怎么会是牛神婆的对手?只见牛神婆默默念咒,双手只是轻轻一挥,便将叶婵娟当场击飞。 陈飞很好奇,安德烈牧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是神职人员,但却与陈江那王八蛋是朋友,二人在酒吧里,还能一口一杯对着喝。 话落的同时,肖恩也在地图上画下了一道曲线。而曲线的两头,则分别是此刻众人所在的湖泊,和对方大致的位置所在。 齐天生与周美瞪着一双惊奇的眼睛看着面正缓缓打开的大门,刚才猛烈的震动让两人以为这里要塌了,可看到眼前的情景无不让人惊叹。 “砰”的一声电脑爆炸了,将李毅的房子来了个精准爆破,直接变成废墟,却丝毫没影响邻居。 见状,肖恩并不感到意外。别说大骑士,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动,就是巅峰骑士,还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需要动用数个的情况下,其出手的代价也必然高昂至,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程度。 因为炼制一颗十级丹药对于炼丹术的素质考验很高。想要炼制成功,每一次都必须将自己所有精力集中,绝对不可以存在丝毫分神的情况。 姜九笙心下有了打算,她家时医生赚钱不容易,若让他投资了,只能赚不能亏。 他咧嘴狂笑了好长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了正常,跟着在叶摇好奇的表情中说出这样一句话。 “谢谢你辛同,我代忆鲁谢谢你。”王姬感激地说,在别人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这才是真正的朋友,人也只有在难处才能知道谁对自己是真心的。 一阵强光再次暴起,除开独孤风之外的所有人,包括神无涯都感觉到眼睛微微有些刺痛,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一片白茫茫。眼睛还未恢复,所有人便听到一声震天的龙吟声,但是这声音却是充满了痛苦,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阴阳政泽纵身一跃双手一挥,城下一片光明!无数的火把组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陆浩略微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腿上很沉,这到底是那里受伤了,难道自己的腿也被人家给打折了,陆浩的心里可是冰凉冰凉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直面黑渊(下) 猴儿们,很听话,刑天鲤,沉默了。 那座世界门前,塔罗人强行开启的门户,已经张开了近十里。门前空地上,刚刚开采出来的金属矿石堆积如山,几条腹部臃肿的薄皮运输舰,静静的悬浮在离地百丈的空中,舱门开启,可以看到,内部广袤的空间中,已经堆砌了数十座百丈高的矿石小山。 刑天鲤走到了世界门前,小心翼 “孔队长,您好。我叫刘远忠,灭灵突击队的队长。”我与孔临握握手。 而原本已经对获胜不抱什么希望的阿卜杜勒,此刻却变得有些激动。 叶昊在距离一根金属棒五十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他不清楚,隐身符对这种金属棒有没有效,会不会触发警报会遭到攻击。 这谢振飞不主动找他的麻烦倒也就算了,可现在他既然不知死活地想要给他制造麻烦,那他林动自然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血家的人被人给杀了,这件事,他蓝在天身为蓝家的家主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了,大哥还有事情要做,我在仙界的师尊马上也要渡神劫了。”徐年道。 耳朵立时传来方圆十丈所有细微响音,连虫行蚁走的声音都瞒不过他。 还没等长崎佑想明白太郎所说的意思,便看见对方从身上取出一支针管,走到铁甲犀牛身旁,将针管内的蓝色液体一点一滴地注射进它的体内。 而那些少年最后的下场都不是太好,他们甚至还没真正弄清楚这片星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星盗到底代表了什么。 要知道,在他们原本的想法里面,林动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海云宗的四位长老的。 “霓虹富岳山,这里面绝对有空冥石,可能还不止一块。”周成有些肯定的说道。 老黄牛沉默,以他对鬼谷子的了解,鬼谷子也一定会支持林飞羽的。 富不过三代的说法,很大意义上,其实不过只是因为父辈余荫下,失去了强盛的进取心与奋斗心。 “你们想太多,我不想你们死,你们谁都不会死的。”之间这男子说完之后,伸出自己的手一压前方的火焰,火焰就如同是碰到了什么无形的力量,居然从两边而过,中间留下了一个手掌形状的通道,让三人都安然无恙。 由于此时的段枫已经成功了一名炼药师,所以,灵魂之力还是相当之强的。 反正他们就是没错,林夏就必须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此去死路一条也不能不去,就是那种出事了,必须顶在最前面的人,不然就是怂蛋,就是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与馗道人不同,他们这三人是真正的伙伴,是自参加试炼之后,就结伴的,自然是不会放任他死在魔影重重中的。 平时的英雄可不是这样的,也没有人拿他开玩笑,只有在叶浩的身旁才会恢复自己有些逗逼的个性,而不是联盟的四天王之首。 “嚯——”山下十万阴兵、阴将也唬的够呛,别看他们人多势众,就这一戟锤下来,指不定得死多少。 “神宫”前殿和后殿被一堵高高的围墙分离,顺着围墙进去,便到了一座青铜大门前。 然而屏幕中这个“少年”却丝毫不逊色于她们,尤其是最后那一个神秘的微笑,即使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部电影的老爷子也从未见过这样传奇的笑容。 美纪一边说着,一边故作惊恐地用手绢七手八脚的擦拭着森诚一身上的茶渍。 百万天兵天将就在希望之城的故址暂时驻扎下来,既是论功行赏,也是怕希望之城会重新回来,更是想要给三界证明,我天神国就是把希望之城打败了。 但他极为大胆,唤剑而不取,任由古剑坠地,借灵气迸散重创敌手。然而,古剑坠下何止万斤,剑灵迸散更是与先天真气媲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向来不敢有人轻用。 狄方行上前了几步,却是一脸古怪的神色,看着彪形大汉,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阮梦莹这头急令:“水瑶,带你师妹们去客栈等着,为师晚些时候再来与你们会合!”——同时间,空明也嘱咐弟子:“你们也回客栈等着吧。”两人说完,一个驾霓裳羽衣,一个驾金莲法座双双追去。 就更不要说各种入侵和电子战了,在纳米机器的运用下,指挥系统完全被高拟真型战斗机器人窃听、扰乱,让所有布里塔尼亚士兵成为了瞎子、聋子,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手段进行战斗。 这世间有不少天赋过人的聪明人,但不但有此天赋,族中长辈又愿意倾合族之力培养的,这全长安城也只有她一个。 这拜师原来那么简单的?怎的李欢好像要准备那么久?不明就里的卫君宁磕了几个头,算是礼成。 曾经的四大世家之一得彭家,现在也只落得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状态,从司煜嘴中吐出的那句风淡云轻的话,已经预示了彭家的下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地熔炉(上) 夜叉城。 所有入侵的塔罗人,都成了奴隶。 总计不过一亿的族群,这已经是在虚空中漂泊数百年,塔罗人极力繁衍才达到的族群数量。 他们将在矿山中和锄头、镐头作伴三年,好好的用汗水洗涤一下心头的仇恨后,成为西楚帝国皇家枢机府的学仆,一心一意的奉献他们的智慧,为西楚帝国未来研究更先进、威力更 没错,将帅就需要听自己命令的兵,不是有句话这般说吗……不听话的兵不是好兵。 可罗霄也不是吃素的,连忙的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刹那间,那把匕首的周围出现了一些气流。 “你是要做什么?”叶华很奇怪萧如兰为什么要提这个,不过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可能已经感觉到了我和你姐姐之前有很大的不同,其实我不是你姐姐,而是陈少明。”陈少明早就想将实情说出来了,不然天天看着许兰兰和张诗琪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脱衣服互相抓【胸】什么的真的要喷血三升了。 皇上点点头,扫了一眼其她的妃子,她们,包括皇后皆是满头朱钗,各个打扮的“金碧辉煌”,不由得皱眉,那些妃子也羞愧的低下头。其实也不能怪她们,谁不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皇上看呢? 这是罗霄第一次流血,以前都只是在背后指点一切,这次却被陈少明打的流鼻血,而且样子还很滑稽,这让罗霄更加的狂怒,当即挥起拳头,大喊一声,朝着陈少明冲了过去。 他再次飞到五爪金龙面前,施展出了他最强的拳法,天道拳,勾引天道之力,爆发最强力量。 赵大成急忙摆了摆手,身体向后挪动了半个身位,像是生怕王可妍会飞上来粘在了他身上一般。 他的能量核早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先前飞遁到地面去,就是为了寻找能量体夺取能量核,可是事情总是不凑巧,这边的能量体居然不多了,就算是想要抓到它们,也是极为的不容易。 他这一问,就有很多人跟着起哄。纷纷讨论着,简莫凡这般做的原因是什么。等下的惊喜又会是什么。 脚刚踏上楼梯,却见大哥急冲冲的捧着相册走了下来,走到我身旁一脸高兴的伸手就揽着我的肩膀将我拉到了桌子旁坐下。 看见年轻生命的逝去总是很郁闷的事情。特别是这么孩子气的就去了。 或者,像非欢说的,长歌归隐山林也好。我突然不想知道真相,不想知道最后的结局。是那样一种恐惧,仿若面对一个黑洞,明明知晓危险,却抵不住诱惑的接近。然后,然后落入深渊。 这个话题太没有营养,我不想再和他们说,所以我选择闭嘴挽着唐熙的胳膊继续往前走,就当没有听到牧天允的话。 而此刻,江微微被关在房中,紧张的看着周围,心中十分的复杂,她不知道唐重现在来干什么了,但肯定与她关系,可是,那个家伙,明明已经退过她的婚了,来这里是来看笑话吗? 眼看自己的杀招不敌,转轮王连忙变招,手中宝剑由攻转守,堪堪挡住凌云凌厉剑气的同时,左手一掌悍然轰出,正是惊涛掌中威力更为雄浑的一招“大浪淘沙”,这一下故技重施,却是意图以较占便宜的掌法扭转劣势。 伊布的话全部都是事实,其实吸血鬼也是从神的仆人分流出来的,只不过途中进行了变异接着就成为了邪恶的化身,其祖先倒是和天使是一路的,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寒山亭,红槿搭灶生火煮茶水,而栖蝶则一人寻梅而去,这里一向梅花开得正好,不过由于今日大雪纷飞,又是除夕佳节,大多数人都留在家里团聚,像她们这样的闲情逸致的人也是很少,不过很少,不代表就没有。 “管你是谁,都别想伤害少主,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红槿也定不饶你。”说完,咻的一下飞走了,“呀~~美人飞走啦……”路人丁叫道,只留下一河手忙脚乱的人。 萧赜听了萧长懋之言,知道他心中没底,不知道怎么说,才说要别人先说。 李世民指着自己,露出苦涩的微笑道:“父皇,此刻你这么想,却又怎知道,这许多日以来,儿臣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太麻烦劳伦斯长者了,长者要不留在这里吃个便饭吧。”石烈感激道。 在被猎手从门缝里扯出、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高月清楚地听见了梁的痛彻心扉的嘶吼。 吃进嘴里才明白,为什么黛儿那个丫头要抢自己的面包,确实是不一样。 老道听言,瞪眼竖眼不见了,突然大笑了一声,转而眉目微眯,看着空明老僧,双手负立。 当天晚上,侯君集就将这个消息,带到了瓦岗山上。并将李元霸的想法,告诉了徐茂公等人。 制造这些东西,其实陈应就只是开一个头,下面的工作有的是人去作。如今依靠着陈应吃饭的各类工匠不低下七千人,这些工匠虽然不明白陈应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他们却按照陈应的要求,弄出了纯净的芒硝和硫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地熔炉(下) 夜叉星的天地意识……‘醒了’! 不,更确切的说,一个濒死的重伤员,被人灌了一口吊命的药汤,浑身抽搐着回光返照了。 浑浊,含糊的天地鸿音‘嗡隆’响起。 刑天鲤等人静心聆听,耗费了极大的心力,终于听懂了夜叉星天地意识的呢喃——如此庞大的星体,如此丰富的矿藏,如此奇特却又品阶极高的金属矿 说完,苗永‘波’重重的坐在沙发山,点燃一支烟,使劲吸了一口。 玉阳林眼含奇光,身躯一扭,化作一道枪芒,刹那之间就出现在三百公里之外,瞬移一般出现在昆仑潭充满氤氲障气的潭面。 饭桌上偶尔就会有老爷爷或者叔叔辈的人搬出鬼这种子虚乌有的生物来恫吓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或仍然处于懵懂期的孩子。 从古到今,一般来说,领袖们总是正确的,总是不容置疑的,他们如果错了,要么是你理解错了,要么是执行错了,反正绝对不是他们的错。而一个敢于认错的领袖,才是真正合格的领袖。 另一股威能,却是化作一尊身穿道袍的虬髯道人,却是充满着一股澎湃的道韵与无上丹道妙意,仿佛看一眼都能让人心生无尽奥妙与智慧。 叶燕青无意的抬头一瞥,顿时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喘不过气来,而且他还觉得眼前似乎有着千军万马在朝着他飞奔而来,巨大的压迫感逼得叶燕青想下意识的就发出怒吼声。 既然想捞钱,那就捞呗,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如果段业始终不捞钱,那还不对了呢? 青阳镇离紫剑宗的距离不算太远,但那时在有侍宠或者可以飞的情况下。而已叶燕青他们两的脚力要走上个十天左右才行。 宫中一夜,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有些事情,连段业现在,也没有彻底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当日下午,傅少权正在开会,洛安宁的事情,的确影响到了公司,但是波动并不大,董事会虽有不满,但是却也不敢指责傅少权。 训练一结束,叶酒酒就累趴在一旁,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原本只想着休息一下,但是,不知不觉间,竟然沉睡了过去。 话落,蹲起马步,摆出八极拳起手式,高元神思内敛,待呼吸调理均匀后,一式千钧一掷发出,势大力沉的直中大门正中圆盘。 或者说,在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她再次见到秦劭宇,她的心里还是很不安的。 “哎,这个事儿比较复杂,简单地说呢?一是生理现象,二是封建遗传。哎豌豆?是不是这也是世界的一个共同点呀?”毛强似乎是有点不可抗拒的感觉。 然而,慕容辉却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此时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们的计划再次失败了。不然的话,北辰九歌哪有时间来慕容家找麻烦。 它的机体开始发黑了,在下一刻魔力就把黑手都撕裂了,但是发黑的部分却变得更加脆弱了。 雨辰想了想,低血糖的话还真的有可能,已经好久没有吃什么东西了吧,肚子也在咕咕叫。。 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可是如果不相信的话,那么圆圆的生命,随时都会遭受到威胁,这种情况简直是极其可怕的。 藏海微微摇了摇头,他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战斗下去了,这次经历的事情,无论是萧凌击杀宗铁,亦或者江玄通杀了十万以上的武修,生死囚斗场的名声已经臭了,他继续待在这里,根本讨不了什么好处。 放学之后,贺静就带着主动请缨保护她的沈秋雨、还有乐于凑热闹的吴宇以及其他两三个心肠好的同学提着水果篮,到程家去了。 入口处,站着两个青面獠牙之人,他们的长相极为可怕且丑陋,让人不寒而栗。 贺静一愣,着实有点意外,她看程仪跑到贺家来住这架势,以为她不把几位哥哥的心掰回来誓不罢休呢,这才几天就这么走了? 不过,事与愿违,贺氏集团从昨天到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不会出手的样子。 虽然理解,但还是很难接受。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就跟躲在次元空间里似的什么都不去管。 王陵微微一愣,想到了当初暗心给自己强制喝下狂暴药剂时的样子。 “你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接起电话,林溪语气并不算好。 “可以……反正我就是个大号吉祥物不是么?”林游轩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在这一刻,林溪绝美的面容上扯出一抹鄙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你歇一会,明日按点来,若是迟到,我就不教你了。”楚大郎有些别扭地说着。 待礼乐走后,芸怜乏力又躺了回去,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晚到底是谁赢了,她怎会在这里,百里越呢?苏眉呢?锦枫呢? 手掌传来了泽言手心里的温度,她还是无法从这个震惊的消息里回过神来。 “本王府中,容不下你等刁奴。”锦枫修长的手放在腰间,陡生一股杀意。 两老的同情心瞬间就泛滥起来,李德天闷声不吭的出门,看样子的确是去抓鱼去了。 她不是一个浮躁的人,可是自从遇到了那个坏家伙,性格就是在不经意间,发生改变。 老者看到陈浩全身杀意,目中平静,但看到陈浩手掌之中的青龙剑,却是瞬间眼波滚动,惊讶出声。 “要是天天都碰到妖怪,对艾西瓦娅来说也太残忍了点。”胖子说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通天造化(上) 七十二点奇光高悬头顶。 七十二件镇族巫宝的气息浩浩荡荡,每一件都犹如大日高悬,其可怕的气机压迫得黑日教首一行喘不过气,直不起腰,神色更是复杂无比。 十三尊夜叉鬼尊在刑天鲤身边镇压阵眼。 数十亿阴鬼三五成群,向四周散开,滚滚鬼气腾空,凝成一片片寒光闪烁的旗幡,在空中缓缓摇晃。 崔均等人就像是消失不见,或者说是迷了路,一直到他们找到任务道具,都没有看到崔均等人的影子。 一时间,整个安州实验中学都沉浸在一种努力修行拼命苦修的氛围之中。 “来吧,早就想领教领教你了!”何冶目光中闪过一丝炙热,话音未落,竟是先发制人的主动扑向肖云波。 虽然在大多数男人看来,那张金色如瀑长发下的瓜子脸,如果多出一个弹孔来实在是有些可惜,但陈白可不会想到这些。 见窦芽儿歪下了脖子,马慢下了步子,周梦渊断定是酒精发作,勒马呼唤。 这是一位相貌平凡皮肤黝黑的男人,他戴着一顶旧毡帽,推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尾搭载着一把旧风扇和一台旧电视机。 死神镰刀恐怖之处是因为能跳跃式前进,似乎能刺破空间隐去痕迹,出现的时候已经离目标三寸,死神已经光临。 “叔叔,这件事本身也就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所以叔叔,你还是消消气吧,而且他好像也伤的不轻,你现在就去看看他吧。”沈姜压低声音提醒。 随着昆腾网络集团公司对米国国内受灾情况的新闻视频直播持续不断地进行播报,国内网络却是掀起了一次关于不同体制孰优孰劣非常激烈的大争论。 蚌精烟青撩起长发,笑而不语地睨了卧虎一眼,那一眼的风情可谓是媚中含情,倾城倾国,看得卧虎心头涟漪泛起,手软得差点连武器都拿不住。可转瞬,危机感袭上卧虎心头。 冷二下意识地抬起手中长剑,狠狠刺出,最后落了空,直接从那厉鬼的眼窝里穿透过去,却对厉鬼毫无伤害。 “彻底不见?什么意思?就是以后都不会再次出现了吧?”曳戈有些期待地问道。 “你说,这里的冬天怎么不下雪呢?”第五墨依旧闭着双目,无比享受着这寒冷里的清爽。 果然两三天没碰球了,手都有些生疏了,三分线外最开始投了几颗球,全部打铁了,直到第五投才命中。 父皇中毒多年,而且是慢‘性’‘药’,那日他们准备嫁祸苏婉,原本想要直接扣住苏婉,结果被白祁烨破坏了。 苏婉则不管不顾,做到食不言寝不语,默默地吃饭,而且捡自己喜欢吃的吃。人都来了,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胃。 “说来听听,让阿姐给你参考参考。”公主笑着看了一眼吕后,吕后也笑了,她不曾知道儿子竟然悄悄有了做太傅的人选,也静静地听着儿子说。 三人目光随后齐齐望向马邦,后者左右看看他们,声音有些委屈。 早在艾莉婕被雷格纳刺杀了之后,索尔就开始考虑继续在安达利尔家族待下去的安全性了。 薇拉看着面前的身影,泪珠混着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在她的身旁,狼人科尔达克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他默默地看着面前那个略显纤瘦的身影,心中一阵莫名的难过。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通天造化(下) 不断有大夜叉突破境界,提升修为。 每有大夜叉突破,天空的百万里天地熔炉就清晰一分,凝炼一分,刑天鲤等人熔炼夜叉星天地意志的效率,就提升一丝丝,自身强大的速率,也提高一点点。 如此,又是三年。 脚下的夜叉星,体积已经比之前膨胀了十万倍。 森森地气从夜叉星地心中喷出,可怕的混沌气机向四周奔涌,夜叉星原本所处的星空,空间被拉伸,折叠,乍一看去,原本靠近夜叉星的那些后天星辰,此刻距离夜叉星已经越来越远,最近的几颗星辰,距离夜叉星怕是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亿光年。 厚重的混沌气机,循着奇异的大道轨迹,在虚空中纵横交错。 遵循盘古世界、夜叉世界融合衍生的大道,这些混沌气机,很快就会在虚空中衍化出一座天然的屏障大阵。 大阵凝成的那一瞬,夜叉星就将和外界彻底隔离,非大神通者,根本不可能再找到夜叉星,不能轻易进出。 那时候,这里就不能称之为夜叉星了,而是‘夜叉大世界’。 三年时间,功参造化。 原本厚重、凝实的夜叉星,遍地都是金属矿脉,且矿脉的品质殊异,品质高妙得可怕。但是正因为都是金属矿石,夜叉星的大陆,略显贫瘠,到处都是岩石山峰,到处都是乱石丘陵,可供种植的平原地带,土地都略显贫瘠。 但是今日,夜叉星遍地都是青山绿水,到处都是丛林草原,蓝天白云,艳阳高照,单从卖相上来说,今日的夜叉星比之前的夜叉星,颜值提升了何止百倍? 夜叉星地下的那些矿脉中,也有一条条新生的地脉蜿蜒。 滚滚太初之炁在那些地脉中涌动,庞大的金属矿脉中灵性滋生,一些奇异的金属矿石,已经带上了一层稀薄的灵气。 等到这些矿脉转化为真正的灵矿……夜叉星当是一个让所有九州修士疯魔的资源圣地。 原本的绝灵之世,一处处高山峡谷、深海大湖之中,一处处太初之炁极度浓郁,藏风聚气的要害地带,一处处洞天福地的雏形,也在孕育之中。 一些规模极大的洞天福地雏形中,甚至有小巧的次元空间缓缓开辟。 可想而知,这些地方,未来都将成为修炼圣地。 而天地熔炉中。 夜叉星的天地意志,已经沉沉睡去。 祂舍弃了几乎所有的造化本源,舍生,向死,以来自盘古世界的奇异道法熔炼自己,硬生生在必死的绝境中,截取了一线生机。 “截,截,截……”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看着天地熔炉中,那一抹瑰丽的大道流光,缓缓点了点头:“这就是‘截’的真意,帮你从绝境中,截取了一线生机。但是,这也是你的‘劫’……圣人之道,究竟是胜过了你这正道不成,反而陨落的‘开天圣人’。” 夜叉星的天地意志,借助刑天鲤,借助刑天鲤身后的圣人手段,截取了一线生机这是不假。 但是祂的造化,也被圣人借助刑天鲤之手,‘截’了下来。 祂再也不可能成为大夜叉尊。 祂再也不可能拥有证道之机。 祂已经被彻底改变了形态,洗去了本我,融合了两大世界的大道精髓,转生成了夜叉大世界后天生成的‘天道’! 这种感觉,颇为奇妙。 刑天鲤静静的看着天地熔炉中那一团道光,小时如芥子,大时如天地,变幻莫测,神妙绝伦,那种玄而又玄,不可捉摸,却又好似弥塞天地,掌控一切的气息,让他莫名的直流口水。 他居然,用《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炼了‘一只’天道出来? 哪怕是大夜叉尊自己的配合,哪怕是祂已经陨落,在濒死状态挣扎了无数年,已经虚弱到风吹都能将其吹散的地步……可是,‘天道’这么‘唯心’的东西,也是他刑天鲤能一手炮制出来的? “呃,福生无量!”刑天鲤唱了一声道号,嗤笑道:“道爷自己都修炼成仙了,还念叨什么唯心不唯心的?现实存在的,就是唯物啊,道爷,这么活生生的一条大罗金仙杵在这里,这就是客观存在啊。” 摇摇头,不去思索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刑天鲤好似拍哈巴狗一样,轻轻的拍了拍这一缕道光,一声轻喝,将其投向了下方的夜叉星。 原本山清水秀,生机勃勃的夜叉星,在这一缕道光融入的时候,突然‘活了’。 之前的夜叉星,固然是生机无限,却给人一种‘虚浮’、‘空洞’的‘梦幻感’。 好似行尸走肉,再鲜活的行尸走肉,也缺少一些真正的生命光环。 可是这一刻,夜叉星,活了。 有无形的意志,无形的力量,开始调整整个世界的运转,哪里该下雨,哪里该有风,甚至哪一片海域的微生物可以多滋生一些,以养育更多的鱼群,哪里的日照可以长一点,以更好的生长出甘甜的果子…… 甚至,刑天鲤感受到了风中吹来的一丝丝欣喜之意。 被抹杀了自我的天道,祂循着最后一丝丝本能,祂化为一缕风,掠过了西楚帝国的一座坐落于盆地中的小城,他看到了一个巧笑嫣然,正在泡制泡菜的少女。 祂觉得,这个少女很美好。 祂希望,这个少女更美好。 于是,这个直径千余里的大盆地,气候,环境,甚至河流水的微量元素的含量,土壤中微生物的配比,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这里会有更多的雾气,温度会更高一些,生长出的辣椒中蕴藏的辣椒素也会更温和一些。 这些外界元素组合在一起,就会让这个盆地,尤其是这座小城中出生的姑娘们,皮肤更加的光洁水嫩,更容易变成白皙窈窕的小美人儿…… 刑天鲤笑了。 倒是有趣……前世的九州,有一些地方特产美人儿,一些城镇,和邻居相隔不过百来里地,就是这座城镇特产美人,隔壁邻居的姑娘就是不如这里的水灵! 这也是,天道庇护的一个例子罢? 同样是人族,有些大陆的人就是聪明一些,有些地方的人就是愚钝一些……这同样是天道无意之中,某个下意识的决定,在千万年后导致的结果吧? 刑天鲤笑得很灿烂。 这种直接旁观天道行事的经验,对他未来的道途,有着无穷极的好处。 黑日教首也笑了。 项梁很是豪放的放声大笑。 十大长老,旒旌三女,还有百来个少年,也都纷纷笑了起来。 天空,有七彩祥云汇聚,无边无际的天道功德如潮水一样落下,九成九落在了刑天鲤身上,被刑天鲤很是慷慨的大袖一卷,将其中大半分给了通天妙竹。 其他极小一部分天道功德,落在了旒旌等人身上。 她们并没有在这次的‘熔炼’天地的活动中出力,她们只是旁观,她们也分到了一定的天道功德。这相比刑天鲤而言,微不足道的天道功德,就让旒旌三女的修为,直接突破了。 遍体金光涌动,漫天紫气披挂。 三女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直接突破到了金仙境,肉身、血脉更是疯狂增长,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刑天鲤当年的强横气息。 诸般奇异的事情在夜叉星不断发生。 对于整个天地,并无多大变化,很多事情,相比天地运转,都是微乎其微,不值一提。但是因为有了这些细微的变化,就好似一架巨型却又紧密无比的机器,在干涩运转无数年后,突然每一个零件,每一个齿轮,都打上了最极品的润滑油。 那个爽利劲儿,那个鲜活劲儿,就甭提了。 “那么,前辈,贫道就要收走报酬了。”刑天鲤说这番话的时候,颇有点汗颜。 报酬。 咳咳,报酬早就收取了啊。 大夜叉尊陨落,祂强行保留下来的九成九的造化本源,可全都便宜了刑天鲤一伙人。黑日教首她们分润了不少,数十亿大夜叉精锐分润了一些,刑天鲤自己占了一点便宜。 但是他们毕竟是‘区区蝼蚁’,从那庞大无比的造化本源中,他们分润的本源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大夜叉尊辛苦保留下来的造化本源,基本上都被刑天鲤脑海中,七十二件巫宝凝成的盘古化身吸走。 此刻,在刑天鲤的灵台紫府上,一团形如鸡子的混沌灵光涌动,混沌灵光不过尺许大小,静静悬浮在新天力黄豆粒大小的大罗仙魂上方,而那灵光中,若是凝神看去,却能看到一尊身高百里的模糊人影正蜷缩着身躯沉睡。 刑天鲤的仙魂不断放出缕缕毫光,沟通这人影的各处窍穴,隐隐有一种将这人影从灵光中拉扯出来,和自身仙魂彻底融合的奇异感觉。 刑天鲤感知到,这具盘古化身的威能,已经提升到了他无法想象的程度。 哪怕他依旧只能调动这盘古化身一个呼吸的时间……咳,什么大罗金仙之类的,就不要来找死了,哪怕是大罗金仙巅峰,弹指可灭。 至于之上的准圣和半圣嘛…… 刑天鲤跃跃欲试,只是一时半会上哪里找个准圣、半圣挨他一拳? 虽然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但是大夜叉尊自己许诺的报酬,刑天鲤还是要收取的。他将通天妙竹一丢,森森剑芒涌动,顿时从上而下,覆盖了整根大夜叉尊当年陨落留下的脊柱。 剑光一卷,刑天鲤猛地一吸气,差点没一口血喷了出来。 重,太重。 哪怕他道行、修为飙涨,哪怕他真正踏入了大罗境界,哪怕他肉身力量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三百六十曜之巨,他居然连撼动这根脊柱稍稍挪动一寸,都没能做到。 太重了,重得让刑天鲤绝望。 “前辈,还请出手则个……这可是前辈自己许诺过的报酬啊!”刑天鲤朝着天空高声大呼,面皮这种东西,面对这等无上至宝,干嘛还要面皮? 一阵温煦的清风吹了过来。 风起处,这根颀长无比,沉重无比的脊柱,就无声无息的拔地而起。伴随着虚空的阵阵震荡,脊柱一点点腾空,下端一点点从地心拔出,一点点拔出了厚厚的地层,一点点脱离了深深的海洋,带着无数脱落的岩层和海水,缓缓飞上了天空。 越是腾空,这根脊柱一点点的缩小。 渐渐地,祂逐渐化为和通天妙竹一般长短,一般粗细,丝丝缕缕青红色灵光从脊柱中喷出,和通天妙竹二十四根竹节驳接在一起。 幽光一闪。 脊柱没入了通天妙竹。 通天妙竹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嗷’的一声怪叫,沉甸甸的砸向了刑天鲤。 刑天鲤瞪大双眼,屏住呼吸,猛地伸出双手,托住了通天妙竹,‘咔嚓’一声,双臂齐齐震碎,刑天鲤痛哼一声,急忙催动了刚刚灌入通天妙竹的无量功德。 丝丝玄黄之气涌动。 缕缕紫金华光浮荡。 磅礴的天道功德灌注通天妙竹,融入通天妙竹的脊柱当即崩解。 四面八方,夜叉星的天道之力一波一波的涌来,辅助刑天鲤祭炼通天妙竹,祭炼其中的那根正在快速崩解的脊柱。 有青红色的神炎包裹住了通天妙竹,脊柱化为一团团磅礴的精髓,缓缓和通天妙竹融合。 通天妙竹内部,无穷无尽的崭新道纹滋生,每一条道纹都玄而又玄,极尽道妙。随着这些道纹的不断涌出,不断和通天妙竹融合,通天妙竹的重量也缓缓的减轻,逐渐到了刑天鲤勉强可以承受的程度。 三百六十曜的肉体力量,也只是勉强承受。 刑天鲤嘴角一阵阵抽搐,端的是又惊又喜。 这等沉重,却如此纤细的一条竹条儿,若是抽在敌人身上,真无法想象那等可怕的打击力会带来多么恐怖的伤害。 等到刑天鲤可以紧握通天妙竹,抖出几个剑花的时候,天道之力消散了。 任凭刑天鲤再叫嚷,夜叉星决定,不再搭理他。 那根脊柱的力量,大概只融入了通天妙竹不到万亿分之一,饶是如此,通天妙竹原本吸纳的那些仙剑,已经被彻底熔炼完成,和自身完美融为一体。 通天妙竹更得了这根脊柱的一丝精华,整体完全超出了大罗仙剑的品阶,提升到了另外一个可怕的层次。手握通天妙竹,刑天鲤目光扫过之处,他只觉得,一切有形之物可斩,一切无形之物,也都能被他一剑斩开。 嗯……那根黑渊玉简? 刑天鲤低头看了看袖子,黑渊玉简缩在袖子里一动不动。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此刻的通天妙竹,大抵还是奈何不了这根玉简,但是等到通天妙竹彻底融合了这次得到的天道功德,彻底融合了大夜叉尊遗留的脊柱,彻底蜕变成一件真正的先天至宝,怕是就能对这玉简造成威胁了吧? “回吧,这里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置一下。” 刑天鲤朝着众人拱了拱手。 于是,一片欢声笑语,得了好处的众人,一个个喜笑颜开,纷纷向刑天鲤行礼道贺——众人心知肚明,他们都得到了巨大的好处,刑天鲤得到的好处,更是不可估量。 这些好处,一时半会,还无法在他们身上完全的体现出来。 随着时间迁移,随着他们的道行不断精深,这次他们熔炼天地,感悟天地变迁,感悟一尊‘开天圣人’蜕变为天道的全过程中,汲取的大道奥义,才会慢慢的,一点点的展现。 甚至,可以不客气的说。 如果黑日教首她们未来不是造化太次,运气太差的话,这一次的熔炼大业,已经给他们铺设了一条通往绝巅的道路——或许道路会有点曲折,但是比起寻常修炼者,连道在哪里都看不到,那是便宜太多太多了。 就连项宇这些小娃娃,都在欢笑。 能不笑么? 他们刚刚来到这脊柱顶端,就被震得昏厥了过去。他们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的肉身被强行提升到了天仙圆满极致,他们的血脉被提升到了五行天巫,他们的道行、巫魂,更是莫名被灌顶到了半步金仙的水准。 普通凡人,想要有他们的修为,不知道要几万、几十万年的苦功。 而他们,只是睡了一觉,就全都有了。 现在,他们这区区百来号少年,俨然已经是夜叉星九州苗裔中最顶尖的高手——只要不半途陨落,他们未来的前途,无可估量。 一行人架着云光,慢悠悠的向夜叉城方向返回。 夜叉星的体积膨胀了许多,返回的路程增加了许多……他们不急不慢的一路翱翔而过,静静的欣赏新生的夜叉星美景。 有些地方,居然有先天的灵草灵药滋生了出来。 于是,刑天鲤也就顺手采撷了一些,用‘斡旋造化’大神通拓印在了通天鼎上。 他们回到了夜叉城,项梁、项宇等人,开始梳理西楚帝国内部,同时颁发诏令,鼓励生育。夜叉星膨胀了如此之巨,西楚帝国所在的大陆,也变大了万倍有余。 且不说占领整个夜叉星罢,九州苗裔,起码先想办法,将脚下的大陆填满? 黑日教首和十大长老,还有旒爧三女,则是重建巫殿。 西楚巫殿,是教门,更是对未来西楚皇室的监察机构。 其中各种权力划分,各种弯弯绕的事情,刑天鲤懒得搭理,他只是游走各地,收集一些刚刚滋生的珍稀材料,将其本质拓印在通天鼎上。 随后,他又冲出了夜叉大世界,冲着附近的那些星辰下手。 一颗颗星辰被崩碎,被他直接收进了通天鼎,作为未来虚空旅行的资粮。 渐渐地,随着夜叉星上九州苗裔急速增加,随着九州苗裔中越来越多的孩童开始修炼,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出现了。 在夜叉大世界的上空,有气运凝聚,其形如香。 随着九州苗裔的活动,这无形无质的气运之香鼎盛燃烧,丝丝缕缕非同寻常的玄奥,就透过无尽虚空,飘向了不可的深邃黑暗。 无边黑暗。 无量魔。 无量怪。 无量邪。 无量诡。 更有无量不可言喻,不可揣测,不可描述之存在,团团环绕,封锁了一方广袤无边,曾经无比富庶,此刻却陷入一片死寂、无边黑暗的大世界。 大世界正中。 四色剑光顶天立地,一俊朗的道人盘坐在四色剑光中,剑眉挑起,朝着四周冷笑:“尔等孽畜,来战!看看,下一个,身死道消者,谁也!” 夜叉大世界的气运香火诞生的玄奥力量,突然破空而来,四周的无量不可言的存在丝毫没有察觉,没有任何拦截,这缕缕玄机就注入了这道人体内。 道人周身光华大盛,他惊愕抬头,朝着夜叉大世界的方向望了一眼。 “吾教,后继有人。” “果然,天不绝那一线生机,只要有‘通天’手段,定能‘截’得!” 道人狂笑,身上气息骤然飙涨数倍,四色剑光化为漫天光幕,朝着四周狠狠一个横扫。 弹指间,量劫级的不可言之物灰飞烟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此去黑渊(上) 那不可测,不可言之地。 那俊朗的青年道人挥动四色剑光,如屠猪狗一般,将无量邪、诡、魔、怪疯狂斩杀时,远在夜叉星外空的刑天鲤,突然心有所感的抬头望了一眼。 他直勾勾的看向了那不可测、不可言之地的‘方向’……用‘方向’这个词形容,不确切。那个地方,并不存在于现世,祂与现世绝对撕裂,却又绝对共存,两个‘绝对’,实则就不应该同时出现,但是,对于那等所在,一切‘绝对’的概念都是模糊的。 ‘绝对’并不‘绝对’。 言语无法形容,就是如此这般效果…… 奇异的悸动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比微弱,若是突破前的刑天鲤,他甚至很可能无法感受到这一丝悸动。肉身、境界、仙魂,诸般因素齐齐突破到了大罗境后,刑天鲤终于,有了这么一丝丝的感受。 仙魂之上,同样得了大夜叉尊造化本源洗炼,已然彻底化为后天灵宝品阶的九口通天鼎,高达三万里,通体光焰森森,巫炎冲天,青绿色的巫炎中,九根龙凤缠绕的巨大金光冲起来有百万里高。 骤然间,九口通天鼎齐齐震鸣。 在九口通天鼎正中那一口,鼎身上,大片迷离的圣光浮荡,有一极其模糊的道人身影,在圣光中浮现,他手持一柄青汪汪的长剑,轻描淡写的朝着刑天鲤一点。 恐怖的剑道洪流破空袭来,蜂拥而入。 刑天鲤闷哼一声,七窍齐齐喷出血浆。 他翻着白眼,被这可怕的,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剑道奥义直接撑得昏厥了过去。 侥幸,他的仙魂经历了世界母树和大夜叉尊的两次疯狂提升,单单以仙魂品阶论,他的仙魂已经达到了大罗后期的层次。 正是如此,他的仙魂终于被动的承受了这凭空用来的剑道奥义的冲击,没有被这冲击将他的仙魂轰成粉碎——饶是如此,堂堂大罗金仙后期的强横仙魂,居然也只承载了这剑道的百分之一还不到,剩下的九成九的剑意,伴随着‘锵锵’震鸣,悉数铭刻在了九口高达三万里的通天鼎上。 过了好一阵子,刑天鲤才醒了过来。 他用力的摇晃着脑袋,喘着粗气,嘴里不断有高温的血浆喷出:“这位老爷,您可,悠着点吧……后辈小仙,承蒙青睐,实在是,经不起您折腾啊……这门剑典,没有准圣级的修为,根本无法全盘承受啊。” 九口通天鼎上,此刻真个名副其实了。 九口大鼎,每一口大鼎的正中位置,就有四个锋芒毕露的古仙文喷射出无量剑芒,定睛看去,那正是《通天剑典》四个大字。 这是,通天圣人全盘的剑道传授。 而且比起通天圣人在九州洪荒时所创的剑典,很显然,祂在自己之前的基础上,推陈出新,更是将剑典的内容,从广度到深度,尤其是在难度上,提升了老大一截。 如果说,在九州洪荒大地上的通天圣人,他的剑道是一柄剑。 此刻铭刻在通天鼎上的《通天剑典》,就是一座由数万剑仙,手持无上仙剑,组成的一座包罗万象、煞气冲天,足以屠灭一切的剑阵! “我的,乖乖。”刑天鲤草草的浏览了一下这部《通天剑典》。 他顿时有点崩溃。 之前那一步《无量剑诀》,他就觉得高深莫测,自己没有个准圣、半圣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将一部剑诀推演到完美的境界。 而这部完整形态的《通天剑典》,怎么说呢? 《无量剑诀》,只占了其中万分之一的内容! 崩溃! 这是一部非圣人,不可完成的剑道至高秘典,而且就算是圣人,若是不走纯粹的剑道路子,那么或许也走不到尽头,或者说,能够走到尽头,却要耗费百倍、千倍的时间才能做到。 刑天鲤苦笑摇头,却又欣喜若狂。 他眯着眼,稍稍揣摩了一下《通天剑典》中,入门级的几种御剑小神通,顿时心有感悟,他手一挥,通天妙竹一声‘呛琅’,化为青萍剑落入手中。 刑天鲤轻轻挥剑。 之前的《无量剑诀》多简单啊,就是剑光分化,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万……如此以密集的剑光攻击敌人,让敌人有一种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的错乱感。 随后,《无量剑诀》的更深层次的变化,就是千千万剑不断塌缩,一点点塌缩下去,最终,将千千万、万万亿,甚至是恒河沙数、不可思议之数的剑光,塌缩到一剑之中。 如此,一剑蕴藏无穷威能,单纯一剑,不需要任何别的变化,就能摧毁万物,就能破灭万法,就能斩破诸天,就能诛灭亿万生灵! 但是这等无量剑诀的最高境界,何其艰难,不到圣人,同样无法将剑诀推演到这一步。 是以,修习《无量剑诀》,在对敌的变化上,的确少了不少玄妙。 而此刻,刑天鲤挥动青萍剑。 剑光分化,就有流水荡漾开。 剑光再闪,流水中绽放火莲。 火莲盛放,花蕊喷射出雷霆。 雷光爆裂,一冰川汹涌而出。 于是,诸般变化,尽在剑光中出现……刑天鲤默默感悟这些剑道玄妙,他的剑,突然就活了,从直来直往、蛮力劈砍的剑光,逐渐就有了大道无穷、相生相克的奥义。 以此同时,《通天剑典》中的剑术奥义反照刑天鲤所有的神通秘术。 于是,他挥拳时,拳头里带着剑气。 于是,他踢腿时,腿脚里带着剑芒。 于是,他呼吸时,气息里裹着剑意。 他朝着前方一颗直径超过百万里的行星,轻描淡写的劈出了一道掌心雷。紫红色的雷火刚刚脱手飞出,就‘呛琅’一声凝成了一柄长达万丈的雷火长剑,凭空带上了无尽的锋芒,增加了万倍不止的穿透力和撕裂力。 ‘嗤啦’一声,那颗星球被硬生生的斩开,原本按照常理,应该在星球表面就爆炸开来的掌心雷,硬生生长驱直入,撕裂了五十万里厚的岩层,直接侵入到星球核心处的太古岩浆核心处,‘轰’的一声爆开。 原本,以刑天鲤这一掌的力量,他只使用了天仙级的法力。 这一道掌心雷,最多在星球表面崩解数千里,将数千里方圆,厚达百十里的岩层直接炸碎,喷涌的高温电浆,将大片岩层融成岩浆,将那数千里区域化为一片岩浆地狱。 这是正经、正常的天仙,一道全力掌心雷在凡俗世界所能造成的极限杀伤力。 但是刑天鲤这一道掌心雷,呼啸着轰入了星球核心处——大家有试过,在装满水的大水缸核心处,点燃一颗小鞭炮么? 效果就是这般。 这颗星球伴随着一声巨响,表面岩层裂开了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裂痕,岩浆喷涌而出,这颗直径百万里的星球,被刑天鲤这一道‘威力微乎其微’的掌心雷,生生给崩裂了。 刑天鲤沉默半晌,仙魂内视,朝着那九口通天鼎上密密麻麻的古仙文看了又看,然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朝着刚刚自己看过去的方向,肃然行了参拜大礼。 他加快了速度。 青萍剑不断挥出……四面八方,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星辰轰然破碎,碎裂的岩块,尽被给他撞入了体内小鼎。 有些星辰上,有智慧族群繁衍生息,他们很幸运,他们的母星距离夜叉星比较远,万多年的时间,夜叉族人并没有找到他们,没能对他们发动毁灭性的战争。 对这些幸运儿,刑天鲤大袖一挥,将他们全部装进了紫绶道衣内部空间,然后将他们的母星破碎、吸纳。这些智慧族群,他准备全部投放到夜叉大世界,一个丰富夜叉大世界的生物多样性,一个么,也省得偌大的夜叉大世界太寂寞了。 一路奔波,也不知道收取了多少颗星辰,刑天鲤估算着,自己的储备,怎么也够自己在在外面浪荡个千儿八百万年而不愁太初之炁的供应了,这才呼出一口气,带着满袖的智慧族群,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夜叉大世界。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刑天鲤准备咨询一下黑日教首她们的意见。 愿意留在夜叉大世界的,就留下吧。 愿意跟着他离开的,那就一起走吧。 星路漫漫,无尽风险,黑渊更是福祸难料,刑天鲤却有一种冲动,一定要去黑渊看一看,未来,他还要去更远、更多的地方……若是有熟人愿意追随,若是有熟人愿意并肩而行,那也是极好的。 一番商议,斟酌后。 一道流光从夜叉大世界破空飞起,刑天鲤带着旒爧、旒瑆、旒旌三女,离开了。 大夜叉世界。 黑日教首兴致勃勃的,指挥着十大长老,监督倒霉的夜叉族人做苦力,开采巨石,于那风景秀美、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建造一座座恢弘巍峨的巫殿。 她们准备,以后就在这里传播巫道,发展教众,然后一点点的向四周勘探。 这也是极好的事情。 而项梁么,则是在操演兵马。 他得了本命鼎,又得到大夜叉尊的造化本源重铸肉身、血脉,自身仙魂,更是从刑天鲤熔炼天道的过程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已然回复到了巅峰时的大罗境修为,更向上攀升了一大步。 单纯以道行境界而言,他甚至比刑天鲤还高出了一截,只是没刑天鲤这般广博罢了。 他周身命穴,十二万九千六百座微小的天地熔炉熠熠生辉,浑身小半细胞中,也已经凝聚了更微小的天地熔炉。 和刑天鲤相比,项梁他们,也只是缺少了九口本命通天鼎——而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他们缺少‘九州鼎’的一缕‘本质’,他们这辈子也没办法凝聚九口本命鼎。 不过以项梁的大罗修为,他也能施展‘斡旋造化’神通。 他的面前,一列列和他生的一般无二,骑着赤兔马的战斗傀儡,正呼喝着组成了军阵往来冲锋。这些战斗傀儡的修为,都达到了天仙境,结阵冲锋时,天昏地暗、电闪雷鸣,气势好生可怖。 项梁准备,等全身所有细胞中,都凝聚一口天地熔炉,将肉身提升到现在道行境界的极致后,就多耗费些精血,按照星月族群的傀儡秘法,‘斡旋造化’出一支足够数量的军团,带着他们踏入虚空,去寻找项羽的九州军团。 心高气傲的项梁,又不是某三位只要有美食就能拐走的小丫头片子,他可不愿意整日里跟着刑天鲤打下手。 他要去九州军团,他要去辅佐项羽,他要让项氏之名响彻虚空。 这个选择,没错。 总之,祝一切安好吧。 夜叉星上空,一座座巨大的金字塔悬浮高空,往来巡弋。 刑天鲤带走了最后成品的通天造化塔,而之前练手的那些作品,全都留在了这里,充当夜叉星的一道屏障。大大小小数千座通天造化塔,只要提供足够的能量和物质,祂们一旦倾力制造战斗傀儡,用脚后跟想,都知道那是何等可怕的场面。 哪怕这些通天造化塔制造的战斗傀儡,个体的境界和战力都弱了一点,凭借数量也足以堆死绝大部分的敌人。 夜叉星不是特别倒霉,当是彻底安全了。 虚空中,刑天鲤纵起一道金光向前飞掠。 虚空中一片混沌,好些天道法则的约束,消失了,比如说,速度的极限——只要你的法力足够消耗,哪怕是一尊小小的地仙在此,都可以无止境的加速,加速,再加速。 若是不怕反应不过来,一头撞上某个可怕的存在,将自己撞得粉身碎骨,又或者来不及闪避,撞上混沌中的绝境、险地,导致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话,任何一个修士,理论上都可以在这法则混乱的混沌中,将速度提升到刑天鲤认定的,标准光速的百倍、千倍、万倍…… 如此向前狂掠了一阵,刑天鲤放出了通天造化塔。 小叫驴呆呆愣愣的站在塔尖,好奇的朝着四周张望着,在刑天鲤的命令下,祂将本体压缩到了底边长只有百丈左右,高同样只有百丈的水准。 刑天鲤带着三女,就住进了通天造化塔,在塔身上开了几个门户、窗洞,惬意的欣赏着外面一片混沌中,不时涌现的诸般奇景。 偶尔,会有一支七彩大手猛地飞出,将附近一掠而过的某些奇异物件,一把卷入通天造化塔中认真品鉴。 很多时候,这些物件,就是一块石头,一捧清水,一缕火苗,一根杂草,又或者是色泽斑驳,雕刻了古怪文字的石板,甚至有两块残破的泥板,上面好似孩童鬼画符一样,绘制了一些古怪的图案。 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这些物件,有些是天生,有些是人工制造……古老,极其的古老。其中蕴藏了很多和盘古世界、夜叉世界迥然不同的大道道韵。认真参悟,就能有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奇效,刑天鲤和三女的道行,就在这种捡破烂后认真参悟的过程中,一点点的提升着。 通天造化塔在星空中飚射。 熔炼夜叉星天道的时候,这座宝塔也极尽自身肚量,融合了大量的造化本源。其他的诸般玄妙提升且不提,祂已经将塔身的强度,提升到了后天灵宝的层次。 哪怕只是后天灵宝中,刚刚入门的水平,通天造化塔很鸡贼的,将这份提升,全都用在了自身的坚固属性上。 极其坚硬,极其柔韧,更宛如活物,有滴血重生之神效。 这就非常的‘皮粗肉厚’了。 仗着肉身坚固,耐造,这厮在虚空中,那叫做一个横冲直撞,根本不管前方有很么,只管向前不断加速疾飞,一缕光线,速度越来越快,所过之处,混沌乱流尽被破开。 很快,刑天鲤他们就冲出了夜叉大世界所在的那一方星域。 一片略显空洞的地带后,星星点点的星辰出现了。一些星辰还是蛮荒一片,甚至有一些星辰,分明刚刚从混沌中生成,星球表面还在陆海桑田的变幻,环境恶劣到了极致。 但是也有一些星辰,上面已经有智慧族群出现。 这些族群,智慧有高有低,力量有强有弱,外形也是千奇百怪,繁衍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文明。 这一片虚空,也就只有夜叉星,是一尊‘开天圣人’的元胎所化,有着独特的天地法则。其他的星辰么,都是混沌星空,自然诞生的‘天然星系’,所过的星球,大道法则,还有天地运转的规律,都是普通寻常,没什么特殊的。 也就是上面的智慧族群,和其他的生物群落,长得有点古怪罢了。 一路行来,遇到有趣的,值得勘测的星球,刑天鲤一行,还特意的登陆,随意的勘查、行走一番,三女闹了一些小风波,更做了好些‘行侠仗义’的勾当,倒是在这些星球上,留下了各种‘神灵降世’、‘恶魔灭世’、‘圣人救世’的传说。 刑天鲤也收集了无数有趣的药草、矿石,更得到了好些有意思的科技产品,极大的丰富了通天造化塔中,那些战斗傀儡的品类。 如此,星空不计时,很快,十载岁月一晃而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此去黑渊(下) 前方,豁然开朗。 不知道是谁,用那般大法力,将十几颗已近暮年的太阳,搬迁到了附近,很随意的点缀在了虚空中。一座好似白银制成的门户,咳,只有半扇,就这么悬浮在空中,放出强得可怖的重力场,将十几颗太阳凝固在了虚空中,好似铁板钉钉一般纹丝不动。 刑天鲤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瞳孔一凝。 这般手段。 如今他肉身有三百六十曜之力,理论上,搬运一颗正常体积的太阳,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的三百六十曜之力,评判的标准,是前世故乡的那颗太阳……而眼前的这十几颗色泽黯淡,散发出的热力也有点有气无力的太阳,其中最小的一颗,直径都是前世故乡那颗太阳的百倍以上。 百倍的直径,体积就是百万倍。 刑天鲤的脸一阵抽搐。 搬迁这十几颗太阳的人,其实力,怕不是圣人? 而那一扇……不,半扇白银门户,古色斑斓,上面还有一丝丝肉眼清晰可见的锈迹,显然是一件在战斗中残破后,被主人嫌弃,干脆废物利用起来的宝贝。 就这么一件宝贝,放出的重力场,能够将十几颗如此巨大的太阳,强行凝固在虚空中。 刑天鲤和三女脑壳一阵空白。 他们无法想象,这半扇门户,拥有何等威能——先天至宝?大抵,是吧? 那么,这门户没有受损前,祂又是何等品阶的宝贝?拥有何等惊人威能? 无法想象。 刑天鲤对此完全没有概念。 以他如今的道行境界,他大概能揣测几分准圣,甚至是半圣拥有的伟力,但是却一点儿都无法判断出,眼前这白银门户究竟到了何等位阶。 他的心一阵冰冷。 或许,超越圣人。 目光艰难的从那小小的白银门户上挪开,也从那十几颗凝固在虚空中,慢吞吞喷射着光和热的老年太阳上挪走,刑天鲤注意到了一个奇异的人工建筑。 或者说,贫民窟的棚户聚居区? 乍一看去,就是这么个玩意啊! 在那十几颗太阳组成的奇异结构外,有一团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循着公转轨道,以极慢的速度‘遛弯’。刑天鲤估算了一下,以这一团玩意的公转速度,想要完成一圈公转,总要百来万年了。 乍一看去,这一团乱糟玩意儿,也就是凝固在了空中,好似纹丝不动一般。 这一团东西的主体,是一颗和前世的故乡差不多大小的星球。但是这颗星球,显然也已经死去了很久,地心都没有岩浆运动了,就是一颗冷冰冰的大石头疙瘩。 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原本就在这里,还是被人挪过来的。 这颗东西悬浮在空中,本体上好似被无数虫子蛀过的苹果,被开出了无数的大小窟窿,无数的甬道出口。 在石头疙瘩的表面,建起了大量风格殊异的建筑,木质的,实质的,黄金的,白银的,甚至有用大块大块的天然钻石整体雕琢而成的,当然也有用细细的绿草,直接生成的。 最精彩的,不是这个石头疙瘩表面的建筑。 而是在这颗石头疙瘩上的各种,好似深海中,海洋巨龟背上的寄生藤壶一样的附着物。 刑天鲤看到,一条颇有神州江南水乡风韵的九曲回廊,从石头疙瘩表面某处山顶蜿蜒而出,向星空延伸了七八万里,连起了一座占地数百里的宅院。 这座宅院,怎么说呢,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良之地。 院子的外墙,白墙黑瓦的,倒是有几分徽派建筑的风格,但是内部一座座院落里的小楼,却都是极尖锐的小楼,最低也有五层,高有近百层的尖顶小楼,每一座小楼上方,都有肉眼清晰可见,阴气凝成的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 整个宅院上空,还有好些白衣飘飘的半透明人影晃来晃去,它们身形飘忽,但是头顶丈许长的黑发,却是真正的黑发,在阴风中飘荡蜿蜒,极其的飘逸。 这分明就是一座巨大的鬼宅么。 在远处,另外一座山峰上,一根小手指粗细的铁链飞起,细细的铁链冲起来十几万里高,末端系着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 那大树的树冠,覆盖能有数千里大小,通体铁灰色的大树,树枝下,挂着无数数十丈大小的‘蜂巢’,也真有大量长有数寸到数尺,毒刺森森闪着寒光,遍体披挂金属甲胄的大蜂,在那蜂巢中进进出出的。 不知道是哪位天才,在那大树的树冠和那鬼宅之间,搭起了一块宽不过五尺,却长有数万里的木板。偶尔,就有长发飘飘的透明白影,莫名其妙的踏上这块木板,一路溜达到那大树前。 于是,毒蜂群起,疯狂挺起毒刺,冲着那白影一通乱刺,生生将其打爆后,捡起其脱落的黑发,兴致勃勃的返回树冠下,用这些黑发充当‘钢筋’,经纬交错,组成新的蜂巢骨架。 而这块长达数万里的木板中间位置,有人在这里插了一根粗糙不平的木条儿,木条儿长有数百里,斜斜挑起的木条末端,是一座打理得颇为精致的草木棚子。 一名外形乍一看去,生得和九州人族丝毫无异的老妇人,正坐在草木棚子里,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手里拎着一个长柄汤勺,用力的搅和着一锅不断泛出绿色泡泡的汤药。 只是,刑天鲤的目光落在这赤身露体的老妇人身上的时候,老妇人头也不抬,但是她浑身皮肤突然裂开,浑身上下,上千只眼眸同时睁开,恶狠狠的朝着刑天鲤望了过来。 一股股可怕的勾魂摄魄的邪力呼啸着涌出。 刑天鲤一声冷声,通天御灵幡高悬头顶,一缕‘周天白骨幡’的‘本质’涌动,通天御灵幡迅速转化为通体都用一节节白骨组成的白骨幡灵宝形态。 刑天鲤握着白骨幡轻轻一摇,顿时四周一阵天昏地暗,比那老妇人放出的邪力更可怕百倍的勾魂异力汹涌而出,顷刻间就将那老妇人放出的邪力吞噬。 老妇人浑身眼眸骤然闭合,她颤巍巍的抬起头来,两颗通体漆黑,没有丝毫杂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突然‘噗嗤’一笑:“来了个带把的……这年头,你们这些带把的雄货,都虚得很,虚得很,来大娘这里,给你一碗金刚汤,好生的补补身体!” 刑天鲤距离那老妇人,起码在百万里开外。 老妇人一开口,祂的声音就直接在刑天鲤一行人身边响起。祂用的也不知道是何方语言,但是却莫名的,让刑天鲤和旒旌三女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刑天鲤没搭理祂。 道爷一点都不虚,好不好,而且,你那汤药看起来这般恶心,谁敢喝啊? 正在心里泛着嘀咕,就看到,在那草木棚子的一角,歪歪斜斜的伸出去了一片长长的草叶。草叶宽有数里,长达十几万里,一尊身高三丈,猪头人身,长着两条牛腿的怪异生物,披挂着一套歪歪扭扭的甲胄,撒开大步顺着草叶狂冲了过去。 猪头人冲到了草木棚子上,‘哇’的一声,就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他喘着粗气,一挥手,就有数十颗造型千奇百怪的脑袋飞落,他将一颗脑袋丢在了老妇人面前,老妇人一声不吭的给他舀了一勺汤药,直接灌进了猪头人的嘴里。 猪头人猛地仰天高呼,浑身肌肉膨胀,一根根长毛竖起。 他低沉的喘息着,鼻孔里喷出两条炽热的白气,大声嚷嚷着什么,挥动着一柄沉重的流星锤,又顺着草叶狂奔了出去。 在这条草叶两侧,乱七八糟的树枝、木条、竹片、纸条儿,各色各要的材质,搭起了一条条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跳板、小道,每一条跳板、小道上,又搭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连起了一座座稀奇古怪的宅子或者屋子。 猪头人顺着草叶狂奔万里,拐上了一片树叶,顺着树叶冲了千多里,从树叶边缘跳了下去,下坠数十里,一条白线系在了一根木桩上,白线末端,赫然是一座馒头形状,直径里许的大坟头。 猪头人‘嗷嗷’嚎叫着,闷着头直接闯入了那坟头里。 就听得‘咣当、咣当’一阵乱响,那坟头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如此过了大概一刻钟功夫,那猪头人大口吐着血,屁股上莫名少了一大块肉,气喘吁吁的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 这一次,他连手上的流星锤都给弄丢了,完全是赤手空拳的跑了出来。 这厮趴在大坟头的门口,狠狠的吐了好几口血,这才抬起头来扯着嗓子大吼:“死老婆子,你的金刚汤,是不是掺水了?老子怎么吃了你的药,打起来还更吃亏了?” 同样,这猪头人使用的,也是一种古怪的语言,和那老太婆使用的语言迥然不同。 但是刑天鲤他们听到了,也就听清了,也就明白了里面的意思。 猪头人正在嘶吼,斜刺里,突然有一名枯瘦的,身高有两丈许,外形如墨玉螳螂一般,有着一对正常的手臂,但是背后还生了六支螳螂刀足的‘奇异男子’,突然从一个泥土堆成的巢穴中冲了出来。 这瘦削‘男子’嘶声尖叫:“死猪,闭嘴,你吵到我的第一百二十八房小妾了……她正在孵蛋呢,若是惊扰了她,我追杀你一万年。” 瘦削男子一声长啸,背后六只刀足狠狠挥动,顿时大片寒光呼啸而出,化为一柄柄弯刀形寒芒狠狠的劈向了猪头人。 猪头人怪叫一声,抱着脑袋就是一通乱滚。 那声势惊人,在刑天鲤看来,丝毫不比太乙剑仙御剑一击杀伤力稍弱的寒光,有大片寒光劈在了坟头上,炸起了大片火星,坟头丝毫无损,这显然很正常。 但是那些寒光,还有一些劈在了那一条极细的白线上。 那条看似普通的,就是用棉花搓成的白线,被那寒光命中,居然也没有被破损一丝半点……刑天鲤的脸色就变了。 在正中那块大石头疙瘩外面。 就是这样的,以无数乱七八糟的材料,东边搭一搭,西边拼一拼,从地面千多里的高度,一直到距离地面百万里的高空,搭起了上百层乱糟糟的立体结构。 理论上,顺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材料,你可以走到这处复杂的立体机构的任何一个角落——前提是,你不要被沿途那些古怪的建筑,或者说巢穴中,那些脾气古怪,手段诡异,动辄就下死手的凶物给打死。 杂乱。 极其杂乱。 犹如贫民区最密集的棚户一样,甚至更可怕的杂乱。 棚户区嘛,居民们起码还是同一个族群的‘人’,而这个鬼地方,居住的,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刑天鲤目光掠过这一片狼藉,就看到一条数尺粗细的藤蔓,从一座飘浮在空中的悬崖上垂落,垂下数千里,轻轻的搭在了地面上。 一条七彩斑斓,头颅却是一个大美人的美人蟒,正顺着藤蔓,一路螺旋的向上爬升。而同时,有数十条粗有一丈许,长有十几丈,通体黑毛的人面毛毛虫,正顺着藤蔓向下爬。 两种可怕的生物,同时选择了这一条最近的‘交通便道’。 于是,在离地三千里的高度,美人蟒和人面毛毛虫迎头撞上,双方互不相让,进而开始口吐芬芳,下一刻,美人蟒张开密布獠牙的樱桃小嘴,喷出了可怕的黄色毒雾。 毛毛虫们也不甘示弱,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了大片粘稠的绿色浆汁。 毒雾和毒液狠狠撞击,发出刺耳的,好似油锅炸肉一般的声响。两者混合,居然就一般成了墨蓝色的毒粉,随着高空的风,飘飘荡荡向四面八方扩散。 稍远处,一架用数十根藤蔓做主体,中间编以木棍,可供数十人同时上下的软梯上,数百名身穿统一制式的黑色劲装,背后背着奇形的牛角斧,外形和人族相似,但是身高在三丈以上,额头生有一支小角的奇异族群,正顺着软梯向上攀升。 蓝色的毒粉随风飘了过来,数百黑衣人中,额头上小角是铁黑色,占了九成以上数量的男女齐齐闷哼一声,皮肤被毒粉腐蚀,露出了大片猩红的血肉,糜烂的黄色水泡不断冒出来,水泡炸裂,毒浆四溅。 这些黑衣人齐齐手软,抓不住软梯,怪叫着向下飞坠。 数百人中,仅有的两名额头小角是银色的壮汉齐声怒骂,其中一人深深吐气,顿时一道黑风腾空而起,卷起了数百坠落的男女,将他们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随之一声大吼,两名金角男子,带着数十名银角男女,拔出身后背着的牛角斧,同时腾空而起。 这群黑衣人,似乎并无飞行的能力。或者是,他们并不擅长凭借自身能力飞行作战。 他们腾空跃起,脚下靴子突然一阵蠕动,靴子的后脚踝部位,‘唰’的一下展开了两对精巧的金属翅膀,小小的翅膀很滑稽的忽闪拍动,却提供了足够强大的腾空力。 这群男女就脚踏虚空,带着森森煞气,直奔那条美人蟒和数十头毛毛虫冲了过去。 刚刚还凶神恶煞狂喷口水的美人蟒怪叫一声,哭哭啼啼的扭头就走,她淡绿色的眼泪珠子宛如一场小雨,朝着下方喷溅,泪水落在地面上,直接将坚固的岩层腐蚀出了一个个水缸大小的窟窿。 这条剧毒无比的家伙,一边逃跑,一边哭喊:“一群不要脸的,一群大老爷们,欺负奴家一个黄花大闺女!” 这厮用的,也是一种极其陌生的语言。 但是刑天鲤他们,就是听懂了她的话——而且,直接就转变成了他们能理解的词汇……只是,‘黄花大闺女’这个词,用在这条毒物身上,实在是糟践了啊。 相比这条胆小畏战的美人蟒,那些毛毛虫或许是智慧低下,或许是实在是族群秉性,它们悍然抬起头来,朝着那些黑衣人喷出了巨量的口水。 金角男子冲到了这群毛毛虫身边,他们挥动牛角斧,‘锵锵’就是一通乱劈。 这些毛毛虫除了喷口水,似乎并无别的攻击法门。 面对近身作战的黑衣人们,它们只能被动的挨揍。 侥幸,它们身上的黑毛极其坚韧,被牛角斧一通猛劈,只是溅起了无数点火星,没有被伤损到肉身。 但是牛角斧的力道太重,这些毛毛虫浑身肉嘟嘟的,被劈得剧烈抖动,眼看着就要被劈得从那藤条上坠落大地。 一头毛毛虫一声长啸,它的身躯突然膨胀到了百丈直径,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肉球,内部充满了墨绿色的毒浆。 ‘嘭’。 这头毛毛虫炸开了。 漫天毒浆喷溅,更有无数极细、极锋利的黑毛朝着四面八方喷射。 这些黑衣人被打得极其狼狈,除了两个黑衣人挥动大斧,精准劈开了一根根乱打的黑毛,其他黑衣人无论男女,齐齐被黑毛扎了个遍体鳞伤。 剧毒入体,这些银角男女一个个齐声惨嚎,转身就走。 两个金角男子也无心恋战,他们愤然朝着这些难缠的毛毛虫瞪了一眼,拖着牛角斧转身就走。 一场争端,草草收场。 毛毛虫们损失了一个同伴,却获得了藤蔓的通过权。 它们慢吞吞的蠕动着身躯,一点点向地面爬了下去。 刑天鲤一行正在看热闹,一根圆木桩子,慢吞吞的朝着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一个身高只有二尺许,好似一头脱毛猴子的生灵坐在木桩子上,有气无力的朝着刑天鲤嚷嚷:“新来的?被灭族了吧?正被追杀吧?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哪……甭说话,我懂你们……哎,来吧,来吧,你们这飞舟倒是颇为威猛。” “来吧,自己找个角落,蹲着哈。” “新人嘛,免不得会被人欺负,忍忍,就过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你我不同(上) 破落户。 这个乱糟糟的,好似发霉的橘子一样的鬼地方,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居民们,起了个极其形象的名字——‘破落户’。 顾名思义,在这里打拼求存的,无论是那些看上去光鲜威武的,在下面地面上,甚或是行星中,建造了宏大宫殿,又或者庞大地宫群的,又或者是这些在空中东一块、西一块,搭建起各种‘违建建筑’,看上去寒酸穷瘪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破落户’。 要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来这个鬼地方啊? 离地近百万里的空中,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棍子,长有大概七八百里,一头杵在下方一根黑黄色的稻草顶部,一头撑起了一个形如鸟巢的露天酒馆。 鸟巢直径超过十里,用一种极其柔韧,比头发丝还要细,一根却有数里长短的金色细草编织而成。其形状,就是一个大鸟窝的模样,在鸟窝中,铺了数千张大小不一的席子,所有往来客人,都席地而坐。 刑天鲤在鸟巢的外沿,找了张席子。 肩膀斜靠在鸟巢边缘,微微抬起头来,就能看到六百多里外,静静悬浮着的通天造化塔。 此刻的通天造化塔,已然变了造型。 底座边长一里上下,高也有一里左右,四面塔身正中,各有一张高有数丈的恶鬼头颅浮雕,恶鬼的大嘴洞开,就是进出的门户,一根根猩红的,好似有血浆不断喷涌的獠牙,组成了四座极其狰狞的大门。 金字塔的顶部,还有底座的四角,各有一座高有数丈的熔炉在熊熊燃烧。 黑漆漆的熔炉,喷出的火焰是深绿色的阴火,火光熊熊,内有大量扭曲的面孔不断闪烁扭动,发出凄厉的,惨绝人寰的尖锐鸣叫。 每隔一个时辰,就有数十条飘飘荡荡,通体煞气冲天的鬼影,拎着硕大的铁桶,慢悠悠的飘到五座熔炉旁,将铁桶内气息刺鼻,猩红色,材质可疑的粘稠液体倒进熔炉。 于是,熔炉中的火焰就越发炽烈。 通天御灵幡化为‘周天白骨幡’灵宝形态,分化出四柄分身,静静的杵在塔身上四门的头顶,邪气森森,灵光四溢,一股股让人窒息的,勾魂摄魄的邪力弥漫四周,稍有靠近,就会受到可怕的神魂攻击。 以刑天鲤如今的修为,以通天御灵幡如今的品阶,真正是大罗金仙若是靠近,一不小心都会被勾走了仙魂,沦为幡内的阴鬼。 刑天鲤驻扎‘破落户’已经有五六天时间了,已然有近百名倒霉蛋,有意无意的想要窥伺通天造化塔内的情形,被刑天鲤毫不客气的勾走了神魂。 是以,刑天鲤和通天造化塔的凶名,就在‘破落户’的地头蛇这里扩散开来。 这几日,觊觎的目光已经少了很多。 “说说这破落户罢。今天的酒水,贫道请了。”刑天鲤身上的紫绶道衣,化成了一片白玉色,干巴巴的,总是让人联想到白骨的色泽。道袍的前胸、后背,则是两颗硕大的骷髅头,眼眶里还有绿色的鬼火在升腾。 这般装束,乍一看就是邪魔外道,不是啥正经好人。 这几日,附近万余里的‘破落户’中,刑天鲤已经有了一个‘勾魂真君’的恶名在飘荡。 坐在刑天鲤面前的,赫然正是前几日他们看到的,那个拎着流星锤直闯那座大坟头,结果被打得吐血逃出来,连趁手的兵器都遗失的猪头人。 “那,小弟我就,不客气了。”猪头人黑鬣,也真不客气。挥手将鸟巢酒馆的一个小二,一个人头鹰身,气息阴鸷凶邪的少年叫了过来,很是熟练的点了一堆的酒水和美食。 “怎么付账?”小二瞪大绿油油的眼珠,直勾勾的看向了刑天鲤。 “你收什么?”刑天鲤笃定的看着小儿。 “我倒是想要收你几缕纯净的太初之炁,从灵性大世界刚刚取出的,还带着自然道韵的太初之炁……你拿得出来么?”小二一昂头,极其凶戾的说道:“若是没有,拿生魂来付账,也是可以的……不过这生魂的品质和数量么……” ‘太初之炁’? 小二使用的,是一种极其尖锐难听,没有复杂的音节变化,完全依靠频率和语调起伏表意,乍一听就和鸟儿乱叫一般的语言。 偏偏因为这‘破落户’独特的大道法则,这等语言,刑天鲤还真听懂了。 ‘太初之炁’可以拿来付账? 刑天鲤沉声道:“太初之炁,贫道当然有,刚刚黑鬣兄弟点的酒菜,要多少?” 刑天鲤说自己有‘太初之炁’,而且是从‘灵性大世界’,也就是正常的,可修炼的世界中提取,还带着‘自然道韵’的太初之炁! 小二眼睛一亮,黑鬣看向刑天鲤的眼神,也就不对劲了。 那是蜷缩在残破城隍庙的乞丐,突然发现,丢给了自己一个肉包子的贵人,是一个真正的豪门公子时,那种惊羡莫名、极度复杂的眼神。 甚至,带着一丝丝恶意。 但是,修为不过天仙大圆满的黑鬣,突然想起了这几日,折损在通天造化塔周边的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他顿时乖巧的打消了心头的恶意。 那些被周天白骨幡吸走了魂魄,被炼成了鬼奴,还被刑天鲤驱使着,往五座熔炉里添加了燃料,其音容相貌,被无数‘破落户’地头蛇看得清楚的倒霉蛋当中,可是有好几个高手,修为达到了金仙境的好手。 小二吧嗒了一下嘴,从腋下乱糟糟的羽毛里面,取出了一个婴孩拳头大小,材质不是很好,看上去充满了杂质,显得极其浑浊的水晶球。 “喏,填满这块灵晶球。足够了。”小二昂起了头:“小子,都混到‘破落户’这种鬼地方了,就别仗着当年的家世,胡乱花销,有你后悔的时候……嘿嘿。” 小二怪笑着。 刑天鲤斜了这小二一眼,这小二这般表情,这般语调,换成一个真正的败家子二代,怕不是一怒之下,真把自己的全部身家给炫耀出来了? “嘿,道友说得对。”刑天鲤干巴巴的笑着,敷衍了小二一句。 他手一指,一缕极精纯的,带着丝丝缕缕草木芬芳的太初之炁就涌了出来。小二和黑鬣的脸色骤然一变,急忙凑到了这一缕蜿蜒流进那一颗水晶球的太初之炁旁,无比贪婪的感受着其中丰沛无比的生命气息。 刑天鲤眯了眯眼睛。 这太初之炁,在‘破落户’,是如此的珍贵么? 很快,这颗水晶球就发出了淡淡的微光,再也无法容纳哪怕一丝太初之炁,它已经被填满了。而刑天鲤的消耗呢,折算成正常星球上,比重、材质,都和前世的故乡一般无二的世俗土石,大概就是一个立方的岩石转化生成。 小二欢天喜地的,屁颠屁颠的捧着这块水晶球跑了。 刑天鲤指尖还缠绕着一缕尺许长,手指粗,色泽略微发绿的太初之炁。 黑鬣极其贪婪的看着这一缕太初之炁,嘴角几乎都有涎水要冒了出来。 刑天鲤微笑,将这一缕太初之炁递给了黑鬣:“黑鬣兄,昨日贫道第一次出门行走,居然有宵小之辈,想要拦路抢劫,多谢黑鬣兄仗义,将他们三拳两脚打走,实在是感激。这区区见面礼,您不会……” “重礼,重礼!”黑鬣忙不迭的,一把抢过了刑天鲤手指上缠绕的太初之炁,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块棱形的灵晶,将这一缕太初之炁塞了进去。于是,手指粗细,三寸多长的灵晶中,就多了一抹淡淡的绿色。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看着黑鬣,他轻轻感受了一下。 ‘破落户’所在的这一方虚空,虚空中,有极其驳杂的太初之炁涌动。 单单从浓度上来说,这里的太初之炁,甚至比所谓的洞天福地中的太初之炁,还要浓厚得多。 但是这里的太初之炁,太芜杂了。 确切的说,这里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太初之炁’,而是存在后天,被各种大道法则侵染之后,转化为的‘后天灵气’。 而且,所有的后天灵气,都好似,死了! 它们极其浓厚,极其浓烈,一缕缕、一丝丝,缠绕着无数奇异的道韵灵机。但是这些后天灵气,全都死气沉沉,只是遵循这一方天地间的某种奇异法则,在自然的流转、流动。 若是真要吸收,淬炼,倒也能勉强维持修士的日常起居。 可是这么驳杂的后天灵气纳入体内……单单驱散其中的杂质,就足以让人疯狂。 太初之炁,无属性,无论你是修炼什么道法,无论你是正是邪,都能吞吐太初之炁,提升修为……而后天灵气,因为被法则侵染过,它有了自家的灵性。 修炼火属性功法的修士,你猛地深吸一口气,什么水、什么土、什么毒、什么光,什么乱七八糟属性的后天灵气,直接往你身体内灌了一万斤,而其中你真正有用的火属性灵气,大概只有半钱! 从一万斤杂质中,提炼出半钱对自己有用的‘营养’。 这就是‘破落户’的修士们,面临的共通的难题! 尤其是这里的后天灵气,全都死气沉沉,毫无活性可言……这里的灵气,可以拿来维持自己的修为不掉落阶位,但是想要提升修为嘛,不是不可能,但是难度很大,很大,非常大! 刑天鲤缓缓点头。 大罗金仙的仙魂何等强大,何等可怕。单单是三言两语之间,触类旁通,外嫁心血来潮带来的缕缕灵感涌动,他就大致摸清了‘破落户’的情形。 他低头,朝着下方的那颗已经死亡的岩石行星望了过去。 “兄弟,那下面,才是真正大人物住的地方。”黑鬣悻悻然的看了一眼下方的岩石大疙瘩,感慨道:“越是距离地面近,虚空中的灵机就越活跃,能捕捉到的,对修为有益的太初之炁就越多。” “离地三千里范围内,我们这些小天仙,也就有了缓慢增长修为的机缘。虽然慢了点,但是起码有增长。” “可是,离地三千里区域,没有足够大的靠山,你根本别想在那里有立足之地。” “至于说,地面上的那些宫殿楼阁嘛,嘿,只有大势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才有资格在那里占据一块地盘了。” “地下,就不要说了。真正的大佬,都住在地下。” “据说,地下啊,还有几处极小的灵穴,依仗几件异宝,维持着活性。每日里,都能有一定数量,蕴藏鲜活灵机的太初之炁涌出。也不知道那些大佬是如何做到的,但是那几处灵穴附近,才是真正的鸟语花香,才是真正的洞天福地,才是‘人’该住的地方。” 人头鹰身的小二迈着小碎步,捧着一个硕大的托盘行了过来。 托盘上,是两个一尺多高的酒坛子,有刺鼻的酒气飘了出来。 而在这小二身后,则是跟着另外两个和他一般族群的少年,他们同样捧着大托盘,一个托盘上,堆着一块块巴掌大小,肥腻异常的,白花花的大肉片子。而另外一个托盘上,则是一支支拇指粗,半尺长,绿油油的身躯上还有着红色纹路,看上去颇为可怕的,还活生生乱爬的虫子。 “来来来,鸟店最好的美酒‘蘑菇烧’。还有最能饱腹的‘大蛆肉’。嗯,这一次的‘星兽肠虫’,居然还如此鲜活?你们是找到了刚刚排泄的星兽嘛粪堆嘛?” 刑天鲤闭上了嘴。 他身边的旒爧、旒瑆、旒旌三女面皮漆黑,死死的捂住了嘴巴,下定决心,绝对不会碰这所谓的美食。 这里的人说话,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在奇异的法则驱动下,化为外人直接能理解的蕴意……这种蕴意直达神魂,简直比看立体三维图像解释还要来得清楚、清晰。 蘑菇烧,还是可以入口的。 它使用的材料,是下方岩石星球荒僻角落里,自然生长出的‘粉蘑菇’,经过发酵后酿造而成。这种‘粉蘑菇’,其实是一种毒药的基础药剂,内蕴麻痹性的毒素,一种对天仙都能起到一定效果的毒素。 用它酿造的烧酒,入口刺激,入腹发作极快,哪怕是天仙,都只要半斤八两的,就能有一种微醺的感觉。在这个物资贫乏,并无多少娱乐的‘破落户’,这种蘑菇烧,是最受各阶修士欢喜的无上佳酿。 但是那大蛆肉,还有那星兽肠虫么…… 顾名思义罢。 反正,刑天鲤和旒旌三女,绝对不会碰它们一下。刑天鲤悄然使了个禁法,身边空气一阵翻滚,在他身体外,凝成了一个无形的护罩,隔绝了这两份‘美食’的气味。 旒旌三女,更是犹如见鬼一样,屁股一阵挪动,直接挪到了刑天鲤的身后。 旒旌更是伸出一根手指,狠狠然施展了大力神通,将爪子变得比普通飞剑还要尖锐,冲着刑天鲤的腰子部位就是一通乱戳乱捅。 混蛋啊! 这就是他忽悠她们的‘诸天美食’么? 刑天鲤干巴巴的笑着,他向黑鬣拱了拱手,端起了一倍蘑菇烧,却谢绝了和他分享那两份美食的邀请。 黑鬣毫不客气的端起酒杯,和刑天鲤碰了一下,大口畅饮,然后冲着两份美食大快朵颐。那大蛆肉也就罢了,那虫子入口,居然还发出尖利的哭泣声,黑鬣的大牙咀嚼的时候,这些虫子就发出了痛苦的,好似孩童一般的哀嚎哭泣声。 刑天鲤头皮直发麻。 黑鬣则是越咀嚼越来劲,他酣畅淋漓的大吃大喝,很快就面皮微微发红了,他朝着刑天鲤很是豪爽的说道:“兄弟,我懂规矩。你初来乍到,肯定是想要找个靠谱的人打探一下消息……哎,吃了你的酒,吃了你的肉,我老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摇摇头,黑鬣叹息道:“不过,听我一声劝,这肉嘛,你现在觉得腻味,不愿意碰……呵,你这样的落魄公子哥,我老黑见多了。迟早会习惯的,嘿嘿,迟早会习惯的。” 刑天鲤很礼貌的微笑着。 这个话题,他不愿意接。 他可不敢乱赌咒发誓的立旗帜,说什么这辈子都不会碰这种玩意儿之类的鬼话。这种话,是绝对说不得的,万一说了,万一哪天……是吧…… 三杯酒下肚。 这蘑菇烧的毒性,还真不是盖的。 黑鬣的族群不知,特性不明,但是看他的体格,分明走的是体修的路数,其修行的大道法则,更是诡秘,似乎是一种混合了土、金属性,却又有着强烈沙场厮杀的奇异道韵。 总之,他的身躯强度,是绝对强悍。 可也就是三杯酒,大概二两的杯子,三杯,六两,黑鬣就有点摇摇晃晃的了。而那两个酒坛子里的美酒,起码有五十斤开外,这厮还准备打包带走? 还真是不客气啊。 看着面皮酡红,身躯摇晃的黑鬣,刑天鲤开始详细的向黑鬣打听各种消息,其中就有意无意的提到了黑渊。 黑鬣‘嘿嘿’的笑了起来。 “果然,也是冲着黑渊来的……但是啊,兄弟,能不去,就不去罢。”黑鬣抬起头来,眼角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曾几何时,咱老黑,也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公子啊……嘿,就因为咱老黑的那爷爷,老家伙,一根筋的。” “复兴家世,夺回祖地……好嘛,带着族中精英,带着多年积攒的所有家当,前去黑渊……嘿,去了,就没回来。精英尽丧,家道中落,老家伙又招惹了一些对头、仇人,看看我老黑现在这德行!” “都要跑去挖坟混日子了。” 黑鬣怒骂:“可是现在,破落户这边,飘过来的坟头,一个比一个难缠……千年前,进一次新坟,总能让老黑我好吃好喝一两年的。这些年嘛,进去混一次,连死老婆子的金刚汤都要喝不起了。” 第一百九十章 你我不同(下) 黑鬣似乎是真的动了感情了。 不过,刑天鲤不怎么相信他。 毕竟,昨日这厮,可是当着自己的面,玩了一把‘英雄救美’的好戏啊。 呵呵,那几个三拳两脚,就被他打走的蟊贼,可不就是这位亲自找来的? 黑鬣的性格,可有点对不起他的长相,这厮颇为奸猾,没有看上去的这样憨厚和莽撞,实在是一个扮猪吃老虎……咳,不用扮,这厮本来就猪头猪脑的。 不过,他絮絮叨叨的说,他说出来的,‘破落户’的一些情况,对刑天鲤真的有用。尤其是对于黑渊的一些介绍,虽然黑鬣所知也不多。 或许他知道很多,但是他并不愿意就这么‘便宜’的说给刑天鲤听。 饶是如此,他现在说出来的那些东西,对刑天鲤也已经很有帮助了。 正述说着,刑天鲤还憋着气,又给了一缕太初之炁出去,给黑鬣多叫了几份‘美食’……嗯,这次上来的东西,就正常了一点。 比如说,星空杂蚁的蛋。 这是一种在‘破落户’周边的星空中,寄生在一些流浪小行星上的群居物种。它们生得和蚂蚁相似,但是完全是另外一种生物。一头成年的星空杂蚁,体长都在一丈开外,但是它们的蛋,却颇为精致,和鹌鹑蛋一般大小。 无论是用白水煮熟,还是用油脂烹饪,这种蚂蚁蛋看上去卖相都很不错。 还有一种,极其贵价的肉食,是‘炎阳鸟’的大腿肉刺身。 炎阳鸟,就是那十几颗被禁锢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太阳群落,在其太阳光焰中生存,依靠吞噬阳光、火焰而生的奇异禽类。 这种鸟儿,诞生就有人仙的修为,天生免疫太阳威能,更能以太阳为食。它们体型巨大,最年幼的个体翼展都在一里开外,只要能猎杀一头,就是一顿饕餮美食。 因为它们以太阳光焰为食,它们的血肉已经习惯了高温,根本无法将它们‘煮熟’。 是以,只能切成薄片吃刺身。 这些炎阳鸟的大腿刺身端上来的时候,小二都被烫得龇牙咧嘴,其外放的温度,都还有千度以上。要不是黑鬣皮粗肉厚的,寻常修士,还真没办法消受这种美食。 黑鬣吞了一碗水煮的蚂蚁蛋,又带着泪水星子,往嘴里塞了好几块艳红色,冒着高温,甚至肌肉纤维还在微微跳动的炎阳鸟刺身。 酒醒了。 高温的鸟肉滑入肠胃,磅礴的阳和之力荡漾开来,烧得黑鬣遍体大汗,他的那点酒劲迅速被蒸发,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又变得眨巴眨巴的,颇为精明的小模样。 “勾魂真人,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了。”黑鬣顺手就抱上了刑天鲤的大腿:“真心的,你真是我亲大哥……所以,听我一声劝,可不要去黑渊。” “那地方,说是有不可思议的造化,又让人心想事成的机缘,可是,多少人被坑死在了里面?哎,哎,那是真正的大佬搬弄风云的地方,可不是我们这些小喽啰,该奢望的所在。” ‘真正的大佬搬弄风云’? 刑天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真正的大佬,就是那种,随手掏出一块玉简,就让太乙境的刑天鲤耗尽全部力量,也无法破开分毫的大佬么? 黑鬣大吃大喝,这炎阳鸟的鸟肉,对于蘑菇烧似乎正是克星,无论喝了多少酒,一片肉下去,酒劲就被蒸发了。黑鬣越喝越是清醒,却也越喝越是亢奋。他比比划划,述说起进入黑渊的一些潜规则。 他没进去过。 他的爷爷进去了,却没能回来。 他的爹,本来想要进去,但是失去了当家作主的爷爷,他爹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仇人乱刀分尸,然后煮成了一锅肉汤分而食之。 黑鬣还没来得及,从他爹嘴里知道黑渊的真正情况,他现在所说的,也就是一些听来的传闻,传说,真正的核心机密,也不是现在的他,一个区区的天仙有资格打探的。 黑渊,很神奇。 黑渊,更恐怖。 想要进去黑渊,你必须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当然,如果你身家豪富,拥有无数的奇珍异宝,那么你进入黑渊后,全身而退的概率就会大增。 进入黑渊后,那些平安离开的人,将近有三成,他们得偿所愿。 有人飞黄腾达。 有人复兴家业。 有人光大族群。 有人站在了世界之巅,在茫茫混沌的某处割据称王,称宗道祖。 而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些进入黑渊的人,有些人固然是携带了巨量的奇珍,但是也有人,是被追杀得慌了,完全不管不顾的,孤零零一个人,身无长物的就闯了进去。 黑渊如何让人安然离开的条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具体的答案。 那些孤身一人,赤脚空手的闯入的幸运儿,他们离开黑渊后,似乎都被抹去了记忆,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进去,如何离开的。 ‘破落户’中,曾经有居住在地心的大佬出手,设局生擒活捉了类似的幸运儿。 言行逼供,完全没用,被生擒的倒霉蛋根本不记得自己如何出来的。 就有大佬按捺不住手痒,对生擒的倒霉蛋搜魂…… 搜魂也没有搜出任何结果,似乎还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是以很快,这股围猎幸运儿的风潮就迅速的消失了,再也没有人做这种徒劳无益的事情。 刑天鲤缓缓点头。 换成他是‘破落户’的地心大佬,如果生擒了一个刚刚从黑渊离开的倒霉蛋,将那倒霉蛋细细分拆后,却惊恐的发现了一根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破坏,哪怕是一点残渣都没办法磕碰下来的玉简,或者是类似的东西,而且那玉简上,似乎还隐隐预示了自己未来一段生命的行止…… 呵。 那种深入骨髓的惊惧啊! 他能理解这种无形震慑。 黑鬣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说着,他就拐到了‘破落户’的一些奇妙的地方。 可能是这里靠近黑渊的缘故,除了那十几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哪位穷极无聊的大能,用破碎的宝贝固定在虚空中的太阳群组,‘破落户’周边的虚空中,经常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突然莫名的冒出来。 比如说,黑鬣之前闯进去,想要薅点羊毛的大坟头。 比如说,那座阴气森森,满院子都是长发女鬼飘来飘去,时不时和周边邻居发生火并,这些年来,不知道被干掉了多少女鬼,却一点儿都不见减少的鬼宅。 比如说,那座深深陷入行星,在行星上砸出了一个大盆地,通体冒着火焰,已经被几个地心大佬联手封禁,视为禁脔,严禁其他人靠近的古老大殿。 比如说……黑鬣眨巴了一下眼睛:“最有趣的是,三百年前,一个光溜溜的大姑娘,还泡在澡盆里呢,突然就冒了出来。” “咳,那大姑娘没什么意思,但是她的澡盆,可是足足有十几亩地大,而且全都是用灵气充沛的灵晶铸造而成。啧啧,为了抢那个大姑娘的澡盆,可是死了不少人。” “可惜啊,那么好的一个大澡盆,还是被地心的三位大佬分而居之。” 旒旌在小口小口的啃着一条牛肉干,她瞪大眼睛,忍不住的问道:“那,那个大姑娘呢?” 黑鬣就朝着那遍体都是眼睛,蹲在草木棚子里熬汤药的老太婆指了指:“喏,那不是她么?自家澡盆被抢走了,这老太婆气疯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变成了这么又老又丑的模样,整日里熬一些乱七八糟的汤药。” “哎,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的汤药,还是有用的,就是材料怪了一些,可是有时候,真的能救命啊。”黑鬣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是她长得不对老黑的胃口,不然都想和她凑一对,大家结伴搭火过日子算了。” 极远处,盘坐在草棚子下的老太婆突然睁开了全身的眼睛,一支支黑漆漆的眼眸幽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黑鬣。 黑鬣急忙低下头,低声嘟囔道:“听错了,听错了,你断然是听错了。” 老太婆拎着长柄汤勺,在粘稠的红色汤药里搅和了一阵子,慢吞吞的嘟囔道:“老黑,这是一锅大补气血的血神汤,你很快就用得上,很快,很快,嘿嘿……准备好价钱啊!” 黑鬣的脸变得漆黑一片,差点没哭了出来。 刑天鲤愕然看着黑鬣。 黑鬣哭丧着脸,嚷嚷道:“这老婆子的嘴,恶毒得很,上次她对我说这话,我差点没被一座小坟头里的铁尸鬼把心脏给掏了出来……这老婆子,她一般不吭声,一说话,肯定有人倒霉。” “你们就看,她那破棚子孤零零的,附近少有邻居,谁愿意和她作伴啊?” 刑天鲤看了一眼那老太婆。 老太婆目光幽幽的盯着刑天鲤狠狠盯了一眼,然后慢吞吞的低下头,不吭声,浑身眼眸闭合,静静的搅和她的汤药——时不时的,她会拎起一颗黑鬣上次交易给她的脑袋,随手撕扯,一会儿往汤药里丢一只耳朵,一会儿往里面丢一颗眼珠…… 旒爧三女看得直咧嘴。 她们也会炮制巫药,但是人族巫殿的巫药传承,那都是煌煌正道,用的都是一些奇珍灵药。就算有一些巫毒,用的材料古怪一些,那也都是用巫法提炼过的精华,都是各种晶石、精粉、乳浆之类的形态。 哪里有这样拎着耳朵、眼珠往里面乱丢的? “粗糙!”旒爧嘀咕。 “太凶蛮。”旒瑆摇了摇头。 “不过,似乎有点意思嘿……这种巫药手段,没见过啊。若是能抢……咳,学来,也能丰富一番巫殿的传承呢。”三女当中,旒旌是专精巫药、巫毒的,她虽然也有点看不得那老婆子炼药的手段,却也对她的手法充满了好奇,激发了她浓烈的求学之心。 低沉的‘嗡嗡’声传来。 黑鬣,还有那些人头鹰身的小二,包括正在酒馆中享用‘美酒佳肴’的好些个客人,脸色都骤然一变,甚至有那脾气不好的客人,龇牙咧嘴的,低声骂了起来。 这座鸟巢酒馆,边缘上,搭着好些木条、竹条、布条、草叶之类的玩意儿,这些东西,最细的不过三寸,最宽的能有数十丈,连通了四面八方,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破落户’聚居区,视线范围内,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棚子、屋子、罐子、山洞,漂浮的小山、木桩、巢穴、土块之类,百里范围内,起码有七八万处。 凌乱,极其凌乱,上下左右,到处都是。 此刻,顺着一条碧绿的,大概一尺多宽的草叶,一队身高不过两尺,生得尖嘴猴腮,好似脱毛猴子一样的奇异生物,正快步走了过来。 这些家伙,和前几日,‘迎接’刑天鲤的那个生物,显然是同一个族群。 这一队奇异生物穿着红裤衩、绿短衫,头上带着一顶亮金色的小帽,服饰的色彩俗气,却又充满着荒诞的喜气。他们一队有百来号人,一个个腰间挎着奇形短弓,背后背着各色古怪的兵器,为首的一个人,一边走,一边摇晃着一个旋转经桶一般的物件,不断发出低沉的,让人心烦不安的‘嗡嗡’声。 这一队生灵,个个都是天仙级的修为,而为首的那个,更是有着半步金仙的实力。 刑天鲤也算是明白了。 ‘破落户’的后天灵气浑浊,拿来维持境界不掉落,已经耗尽了这里住户的精力。想要提升修为,那是想都别想了。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在极力的避免损失法力,一般而言,他们这里的住户都很‘爱好和平’,他们极力避免斗法厮杀,唯恐法力损耗过甚,一时半会的补充不回来,那可就有各种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以,这一队儿修为颇为不凡的矮子,还是靠着两条腿,走到了酒馆里。 为首的那小矮子笑吟吟的,冲着一名遍体都是黑色甲胄,好似某种大甲虫成精,身高能有两丈许,生得膀大腰圆,极其魁伟,看不出性别的大家伙拱了拱手:“哎,甲爷,您在呢?呃,今年的治安费、清扫费、圈地租金、爱心捐助……” 小矮子叽里咕噜的念叨了长长一串名头,包括什么宠物伤人免责押金之类的名头,一共报出了两百多道:“有劳,又是新的一年了,这些费用,您得缴纳了。” 大甲虫浑身甲壳猛地翻起,让他的身形骤然变得粗壮了两圈,他气急败坏的从口器中喷出一道浑浊的寒流,然后悻悻然的掏出了一块六棱的,粗两寸,长五寸的灵晶柱,丢给了这个小矮子:“老子没养宠物……给,这灵晶柱子可得还我,这玩意,不好弄。” 小矮子嬉笑着掏出了一个人头大小的灵晶球,灵晶柱和灵晶球相互一碰,灵晶柱内,一缕缕黯淡无光的后天灵气就没入了灵晶球中,很快灵晶柱就变得空荡荡的。 他冲着大甲虫哈了哈腰,笑道:“您现在没养宠物,不证明以后不养嘛……而且,我们收取的费用,都是咱们大哥拟定的统一收费名录,大家一视同仁,全都收取一样的费用……公平合理啊。” 大甲虫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嘟哝些什么。 小矮子则是掏出了一个长长的卷轴,翻吧翻吧,找到了大甲虫的名字,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铜印戳子,在大甲虫的名字下盖了一个小印。 小矮子一行百多人,挨个找到了酒馆里的客人,向他们收取了‘保护费’。 酒馆的老板,阴沉着脸走了出来,将十个拳头大小的灵晶球递给了小矮子。 很显然,因为他有这么一份‘日进斗金’的产业,他要缴纳的各种费用,比普通住户要高出了许多。 不多一会儿,这一队小矮子就来到了刑天鲤等人身边,他们很小心的,五人一组的,组成了奇异的阵型,将刑天鲤这一席人围在了中间。 “勾魂真君,这几日,您的名气,可都传到咱们大哥耳朵里了。”为首的小矮子向着刑天鲤欠了欠身,笑道:“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您虽然是刚来没几天,可是正好碰到了这收取‘年费’的日子,您还是,把上一年的费用,都给缴纳了吧?” “哦,您还要加一笔‘向导费’,咱们三哥整日里辛辛苦苦的在外奔波,指点真君您,来到了咱们这一处‘风水宝地’,咱们这里,可是‘破落户’外层诸多聚居区里,最有规矩,最安稳的地儿……咱们三哥这笔‘向导费’,省去了您多大的麻烦啊?” “这笔费用,可不能省。” “尤其是,您的洞府……”小矮子回头,朝着通天造化塔指了指:“占地实在是太大了,您一个人住的地方,可比其他邻居数十户人家了。所以,您的‘年费’,也得加一加。” 刑天鲤微笑。 收保护费啊? 依稀,前世小学时,初中时,总有一些下三滥的小痞子做这种事情。那时候的刑天鲤么,性格懦弱,身体虚弱,根本反抗不得,只能乖乖的交钱。 但是,他已经是大罗金仙了。 他如果还向一群小矮子缴保护费,他这仙,不是白修了么? 刑天鲤抬起头来,好似看到了前世那个青葱水嫩的自己,他幽幽道:“你我,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一耳光抽在了那小矮子的面皮上。 一声闷响,小矮子面皮炸开,直接被打得昏厥过去,刑天鲤向黑鬣笑道:“你我也是不一样的。” “让你们大哥,来吧。”刑天鲤微笑看着那些目瞪口呆的小矮子;“不要搞这些小招数试探嘛,想要拿捏、吞掉贫道,让他自己来一趟。” 灵台紫府上,盘古化身微微睁开双眸。 刑天鲤就不信了,在这些不敢踏入黑渊的破落户中,还有人能够抵挡现阶段的盘古化身倾力一击——咳,刑天鲤麾下,还有三十六尊大罗鬼尊呢,通天造化塔中,更有三尊大罗统领坐镇,还有无数太乙战傀、金仙战傀蓄势待发。 交钱,那是不可能的。 一群小矮子齐齐尖叫了一声,齐齐挥出兵器,朝着刑天鲤涌了上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地心贵人(上) 刑天鲤站在通天造化塔前,旒旌三女身穿大袖长袍,打扮得仙气飘飘,一人一个老酒坛子拎在手中,一字儿排开站在他身后。 微风吹过,刑天鲤身上的白骨骷髅道袍,还有三女漆黑的长袍随风舞动,四人的发丝也在风中狂舞,再加上身后狰狞可怖的通天造化塔的衬托,这份气势真个吓人。 奈何,如此威猛霸气的气势,却被三女时不时举起酒坛子,‘咕咚’一大口,然后酣畅淋漓的打一个酒嗝的举动,彻底的给破坏了。 此情此景,简直就像是一个无赖头子,领着三个酒肉混混,上门寻衅滋事! 刑天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前方,一条木板钉成的栈道上,三个小矮子一字儿排开,大踏步行了过来。 正中那小矮子,身穿金色的衣裤,头戴金色的小帽,腰间的短弓,背后的兵器,都金光灿灿,甚至有金色毫光冲出来十几丈高。 这些兵器,威力且不提,卖相颇为不错。 左边那矮子,则是一身银色,兵器也是。 右侧那矮子,则是光着身子,只是在头上戴了一顶铁色的小帽子,身上也没有兵器,赤手空拳的跟着两个同伴缓步行来。 这家伙,这是前几天,骑着木头桩子,在‘破落户’周边的星空中巡弋,给刑天鲤指引路线,带着他来这聚居区驻扎的人。 相比那金灿灿、银晃晃的两个矮子,刑天鲤其实更注意这个家伙。 那两个烧包的家伙,不过是金仙中阶的修为,而这个赤手空拳的矮子,可是金仙圆满级的存在,尤其是,他的肺部,更温养着一道极其凌厉的气息,甚至隐隐有一丝太乙仙兵的威煞蕴藏在内。 当然,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体内暗藏的那一道气机,都是刑天鲤按照九州修士的修行经验进行划分。实际上,这些矮子修行的什么古怪法门,拥有何等力量,他们究竟算体修还是法修,在九州的修炼体系中,其实是不好划分的。 天地无数。 大道无穷。 一个大世界的修炼体系,绝对不可能将所有的族群囊括进去。 三个矮子走到距离通天造化塔还有三里远,就停下了脚步。金矮子沉声道:“勾魂真君,我的兄弟呢?” 刑天鲤手一挥。 百多条阴鬼无声无息的从空气中显出身形,他们龇牙咧嘴,发出低沉的狞笑,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条人皮搓成的惨白色绳索,每条绳索上,都挂着一个面皮惨白的矮子。 之前这些矮子悍然向刑天鲤发动进攻,刑天鲤自己都没出手,旒旌随意一缕软骨香洒出,百来号天仙就齐齐栽倒在地,骨软筋麻,束手就擒。 这些矮子都还活着,但是通天御灵幡中的那些阴鬼,修行鬼道功法,里面可有不少阴损的歹毒玩意。这些矮子的法力修为、本身精血,都被这些阴鬼用秘法抽走了大半,此刻的他们,气息虚浮,勉强挂在天仙境界的门槛上。 只要再有一丝半点的亏耗,百多条天仙,当即就要境界崩塌,变成地仙。 对于这群小矮子组成的这个小团伙而言,这个损失,可就太过于惨重了。 黑鬣说过,这个称雄附近万里范围聚居点的小团伙,他们的总人数,也不过三千多人,这支人均天仙组成‘保护费征收队伍’,是他们这个小团伙最强的,也是唯一一支全天仙组成的精锐。 金矮子脸色骤然一变,他看着那些被人皮绳索钓起的族人,一阵的龇牙咧嘴,满口獠牙咬得‘嘎吱’直响。 银矮子更是一声怒骂,拔出腰间短弓,‘嗤’的就是一箭朝着刑天鲤劈面打了过来。 银灿灿的小箭,长不过一尺,尖细如茅草。 箭速极快,箭头上更有一抹乌黑,显然淬了某种不知名的剧毒。 刑天鲤一挥手,指头一点,点在了箭头上,一声脆响,短箭整个炸开,点点碎屑洒落。箭头内,一道极阴损的诅咒激发,化为一个拳头大小,黑漆漆的奇形骷髅,朝着刑天鲤心脏部位狠狠冲了过来。 这诅咒,倒也奇妙。 奈何,品阶低了些。 诅咒飞出,还没能靠近刑天鲤的身躯,就被他磅礴的血气一冲,宛如烈阳昊日普照在最弱小的幽魂阴鬼身上,直接将其冲得烟消云散,丝毫残留都没剩下。 三矮子轻咳了一声,金矮子、银矮子同时呼出一口长气,朝着三矮子看了一眼。金矮子沉声道:“老三,你最聪明,你和他说。” 金矮子和银矮子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惊骇,正好趁着三矮子示意,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银矮子的箭矢,其杀伤力,在附近几片聚居区,也是赫赫有名的。 曾经,在和附近几个聚居区的大佬,争抢地盘的时候,银矮子的箭矢,凭借其中的阴毒诅咒,很是重创了几个和他们修为相当的帮派大佬,为他们占据这一片聚居区,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此凌厉、歹毒的箭矢,被刑天鲤一指头打成粉碎,就连那杀伤力可怕的诅咒,连刑天鲤的身躯都没办法靠近。 金矮子和银矮子要好好的捋一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眼前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何等修为? 三矮子上前了两步,向刑天鲤拱了拱手,‘叽叽喳喳’的嘟囔起来:“没想到,这次咱们兄弟,走眼了。分明是一条过江的猛龙,咱们把您当做了落魄的草蛇,这是咱们不开眼,认栽了。” “只是,已经沦落到‘破落户’这鬼地方了,咱们兄弟,也就是带着一群族人拼命,只求让族人们过得舒服一些。” “苦一苦那些和咱们兄弟没有半点关系的外人,让咱们族人过得好一些,咱们兄弟,没错吧?”三矮子态度很诚恳。 刑天鲤点头,认可了三矮子的话,他手一挥,阴鬼们一挥手,将那些几乎昏厥的矮子们,纷纷放了下来,丢在了金矮子、银矮子身边。 “你们找我收钱,这件事情,他们吃了苦头,就算揭过去了。”刑天鲤笑得灿烂。 金矮子、银矮子眼珠充血,眸子里凶光四溢,显然并不满意刑天鲤的说法——你这里算是揭过去了,但是自家兄弟,一个个境界滑落,惨兮兮的,都这是勉强挂在了天仙的门槛上,搞不好就要掉成地仙…… 你说揭过,就揭过了? 不过,三矮子还没吭声,金矮子、银矮子也就不说话。 三矮子看了看蜷缩在地上,一个个气息奄奄,哼哼唧唧的族人,叹了一口气:“您这样的大人物,不该在我们这破烂地方厮混啊……您,起码也能在下面的地面上,占有一席之地。” 刑天鲤笑了:“你想要让贫道和那些大佬去打死打活的?” 三矮子摊开双手,龇牙咧嘴的笑着:“可不敢,咱们兄弟的地盘,您爱怎样,就怎样,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平日里有什么用得着咱们兄弟的地方,您只管把咱们当做奴仆一般驱使,咱们兄弟,绝无二话。” “只求您发发慈悲,咱们兄弟带着族人在这里混生活,不容易。咳,您一发怒,于您不算什么,可是对咱们兄弟而言……那就是灭顶之灾了。” “咱们将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您老就对咱们稍稍有点慈悲,这就足够啦。” 三矮子异常直白的说道:“您这样的人物,来咱们这地方,也住不了多久,不是嘛……要么,您去下面,和诸位大佬竞争……要么,您是要去,黑渊?” 刑天鲤肃然看着这三矮子。 是个人才啊。 虽然做的是街头混混的无赖行当,但是能将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有节,能这么充满说服力的,在混混中,也算是稀有品种了。 刑天鲤缓缓颔首:“罢了,不和你们玩笑了。欺负你们,的确没什么意思。之前,是你们主动招惹贫道,所以受了教训,那是活该……现在,有件事情,交给你们去做。” 三矮子向刑天鲤弯腰,行了个礼:“您只管吩咐。在这附近的十几个聚居区,咱们兄弟,还是有点面皮的。一般的事情,咱们都能给您办妥了,实在是难办的事情嘛,办不到的,就是办不到,您杀了咱们也没用,还脏了您的手。” 刑天鲤点点头。 他手一指,一道海碗粗细,百来丈长的太初之炁带着一缕缕草木芬芳呼啸而出,直奔三矮子射去。 三矮子一惊,急忙吼道:“大哥,二哥,赶紧,那家伙来。” 金矮子、银矮子也不发火了,也不生气了,诚惶诚恐的掏出了几个浑浊的灵晶球,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忙不迭的施展禁法,将这一道鲜活、鲜嫩,带着浓郁道韵的太初之炁忙不迭的纳入了灵晶球中。 三人笑得那个叫做欢快啊,龇牙咧嘴的,差点大牙都笑了下来。 就这一道太初之炁,足足抵得上他们兄弟在这里欺行霸市、压榨百姓,辛辛苦苦三五年的总收入了——而且他们压榨那些苦哈哈的破落户,得来的那些后天灵气,驳杂不堪的,哪里有刑天鲤随手给出的这一道太初之炁那般纯净、凝炼? 如果从品质上来说,就算他们兄弟三个十年之功,也未必能有这一道太初之炁值钱。 “招呼你们认识的所有帮派的大佬过来吧,还有,你们认识的,那些地位更高,实力更强的大佬,也都邀请过来。”刑天鲤沉声道:“贫道在这里,用这些……灵气,和你们交易东西。” “您要什么?”三矮子麻溜的问道。 “关于黑渊的情报,或者,你们所知道的,一切的奇闻异事……比如说,黑渊中的天算师,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你们的母世界的情报,以及你们的修炼秘法,修炼典籍,你们世界的天道法则的气息等等……” “一切,‘有用’的,‘知识’,贫道这里,都足够多的灵气和你们交易。” 灵台紫府上,大罗仙魂头顶,九口巨大的本命通天鼎熠熠生辉,鼎身上《通天剑典》更是放出无量光芒,丝丝圣光涌动,照亮了刑天鲤的大罗仙魂。 这是刑天鲤出发前,就有的感悟。 踏入星空之后,以圣人之尊,都在推陈出新,不断的完善、提高自家的剑道。 《通天剑典》太过于玄奥,对修为的要求太过恐怖,刑天鲤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将剑典全部参悟透彻,掌握其诛灭一切的伟力。 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一尊真正的大罗金仙,有开宗立派、称宗道祖的资格了。 一尊大罗,哪怕身怀圣人至高宝典,终究还是需要一条自己参悟的道……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道,和圣人宝典相互对照,这才能有无限的可能。 三个矮子肃然向刑天鲤行了一礼,忙不迭的举起灵晶球,将一缕缕鲜活的太初之炁,吹进了地上奄奄一息的族人体内。 在‘破落户’,这些流离于此的生灵,对于太初之炁的利用率,简直强得可怕。 一缕缕太初之炁纳入体内,居然没有丝毫散溢,更没有丝毫浪费。这些矮子一个个深深吐纳,呼吸,原本浮动的境界骤然稳定,他们居然就借着这么微量的太初之炁,狠狠的将自身法力淬炼了一遍。 他们的境界的确降低了一些,但是他们的修为,居然精练了不少。 刑天鲤看得是叹为观止……茫茫虚空,无量世界,再渺小的生灵,也有其独特的生存本能,有其独特的生存本领,果然不能小觑了任何人。 通天造化塔缓缓启动,离开了原本的泊位,直接降临了那座鸟巢酒馆上方。 刑天鲤没做太过分的事情,他并没有拿出来自泰兰星、夜叉星的美酒佳肴,而是给了酒馆老板足够的太初之炁,让他筹备了一场在‘破落户’而言,堪称奢靡的‘盛宴’。 管够的蘑菇烧,这就很奢侈了。 其他各色稀奇古怪的肉类,足足有一百多种,在‘破落户’,哪怕是三个矮子这样的大佬,也不敢这般的靡费啊。 他们还有三千多号族人要养活呢,他们能隔三差五的吃点肉,就算是超一流的享受了。 一起准备妥当。 三个矮子,果然是有点面子的,不多时,就有两个附近聚居区的大佬,在一群心腹下属的簇拥下,顺着乱七八糟搭建的栈道狂奔了过来。 一个大佬,身高六丈,通体由燃烧的墨绿色晶石块组成,赫然是金仙后期的修为。 他的心腹下属,也都是他的族人,但是数量较少,只有三五个,可是这三五个晶石巨人,全都是天仙后期,天仙圆满的修为,配合他们的体格,战力颇为惊人。 另外一个大佬,则是一对儿夫妇。 他们的外形,就是硕大的人形大乌鸦,身高近丈,遍体黑羽油光发亮,头颅大致化为人形,有点九州修炼界大鸟修成的鸟妖气质。他们腰间佩剑,那长剑气息和他们肉身同源,应该是他们身上某个部位炼制而成。 他们的下属么,就千奇百怪,二十三个下属,足足有二十三个不同的族群,其中就有一条娇小的,体长只有两丈不到,和前几日刑天鲤见过的,和那群人面毛毛虫大打出手的美人蟒的同族。 那条美人蟒长达十几丈,面孔是一绝色佳人。 而这条体长不过两丈的家伙,面容是一冷峻的汉子。 两伙人来到鸟巢酒馆,小弟们稀稀拉拉的站在后方,那晶石巨人和那鸦人夫妇,则是缓步来到了刑天鲤面前。鸦人夫妇显然是多疑谨慎的性子,他们上下打量着刑天鲤,不吭声,一只大翅膀按在腰间剑鞘上,随时准备拔剑劈人。 晶石巨人则是仗着金仙后期的修为,仗着自身强悍的肉身,在这灵气驳杂,大家都不愿意耗费法力的地方占据了天然的优势,昂首挺胸的站在刑天鲤面前,很不客气的嚷嚷道:“勾魂真君?这名字,凑合吧……俺是火岩王,你让那三个矮子请我们过来,有好处?” 刑天鲤手一指,三条手指粗细,长有十几丈的太初之炁喷出,分别悬浮在三人面前。 “些许见面礼,还请收下。”刑天鲤笑得和蔼。 鸦人夫妇眼睛骤然一亮,翅膀一挥,将这太初之炁收了下来,尤其是那妻子,一只翅膀下意识的在自己的腹部拂过,哪里有一缕鲜活灵动的生命气息在涌动,这两条太初之炁,可以很好的为这条新生的小生命打下牢固而纯净的根基。 “多谢!”鸦人丈夫肃然,两只翅膀搭在一起,向刑天鲤行了一个怪样的礼。 火岩王则是眼睛一瞪,周身火焰骤然冲起来一丈多高,他怒道:“哪?为啥他们两口子,能得两条礼物,而本王,只有一条?” 刑天鲤笑道:“要不,你也去找一相好的?” 火岩王猛地回头,看向了自己带来的下属,但是他眨巴眨巴眼睛,却无奈发现,自己带来的族人,尽是和自己一样带把的。 他愤然,转身,朝着刑天鲤一巴掌抓了下来:“既然设宴请客,就得讲一个公……” ‘平’字没能出口。 刑天鲤轻描淡写的一翻手掌,一根小手指,轻轻的点在了火岩王的掌心。火岩王偌大的身躯,如此力量的一巴掌,居然生生被刑天鲤一根纤细的小手指顶得动弹不得。 “真君果然是公平。”火岩王当即改口,笑呵呵的收起手掌,一把抓起那一缕太初之炁,一屁股坐在了刑天鲤附近的席子旁,大声嚷嚷道:“老板,上酒,上肉啊,哎,酒里面,多泡几朵毒性最终的蘑菇嘿,不然喝起来不上头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地心贵人(下) 陆陆续续,有人到来。 刑天鲤也不在乎细节,但凡有人来,就先给一缕太初之炁作为见面礼,稍稍攀谈两句,就大概弄清了对方的性格。 酒啊,肉啊,放肆的上来罢。 会凑趣的酒馆老板,在得了刑天鲤给的充沛经费后,赫然还去请了两班乐师,操持着古怪的乐器,奏起了古怪的曲调。 音乐,对于智慧族群而言,都有着大致相符的审美。 乐曲一起,气氛就上来了,于是,酒水的消耗大增,众人的兴致也逐渐高亢。就有人试探着,和刑天鲤进行了一些小物件的交易。 比如说,一支保存了千年,已经干透了的,但是药性奇特,对于某种身躯由金属凝成的特殊族群,有着起死回生的神效的药草。这支药草,经过旒旌的查验,发现用在九州大巫身上,能够刺激血脉为金属的巫族血脉急速强大、精炼。 于是,刑天鲤用一道水缸粗,三百丈长的太初之炁,将其交易了下来。 比如说,一根拇指粗细,三丈多长的树根。原主人都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价值,反正就知道,它很结实。除此之外,原主人曾经将其煮汤,磨粉,用了各种手段,结果也没发现它有什么药效之类。 但是刑天鲤发现,这树根的横截面上,一缕缕奇异的,若有若无的纹路,和九州修炼界的某种阵法秘纹颇为相似,赫然是一门天生的大阵传承。 这根树根,换取了水缸粗细,五百丈长的太初之炁。 又有一块拳头大小,呈蓝红二色,内部有一团寒气、一团热气共存共生,却又泾渭分明的奇异晶石。这块晶石,落在某个金仙初期的帮派大佬手中,他琢磨了数千年,也没能弄清楚,这块石头有什么用处。 而刑天鲤却眼睛一亮,这块晶石存在的状态,和太极中的阴阳平衡之道,极度吻合。 这块晶石的来历,可是一点儿都不简单。 这些‘破落户’的地头蛇,对这块晶石没办法,但是到了刑天鲤这里,他完全可以用其做材料,铸造拥有太极属性的各色宝贝。 而且,这块晶石是后天之属,换言之,刑天鲤如今的‘斡旋造化’神通,是可以将其无限量复刻出来的——他完全可以用这种材料,锻造一件真正的太极重器。 比如说,传说中的‘阴阳二气瓶’,就是极好的。 所以,刑天鲤给了原主人和那根树根一样的价码。 交易在持续,众多大佬渐渐的目光炽热了起来,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他们看向刑天鲤的目光,一个个都变得躁动不安——这新来的勾魂真君,简直是人傻钱多。 这些在他们手中,根本无法运用的垃圾货色,在刑天鲤这里,居然可以卖出这样的高价? 须知道,好些东西,根本不是他们母世界的‘奇珍异宝’,而是他们流落到‘破落户’的路程上,无意中从虚空中,某些废墟,某些遗址,或者干脆是某些遭难的生灵的身上得来的。 这些垃圾,都能卖出大价钱! 于是,他们纷纷出动,一件又一件奇异的物件,纷纷流入刑天鲤手中。 刑天鲤欢天喜地的收下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他终于确定,这些家伙,无论他们的模样有多古怪,无论他们的修行体系有多稀奇,他们的母世界,在底蕴上,根本无法和‘盘古大世界’相提并论。 他们的见识,阅历,知识体系,很是粗陋。 很多大好的材料,居然用白菜价就卖给了刑天鲤,真正是——‘此宝与贫道有缘’哪。 渐渐地,消息扩散开来。 除了三矮子邀请来的帮派头目,还有远处更多的,甚至是更下层的聚居区的掌控者,闻讯赶了过来。 ‘破落户’这个鬼地方,越是距离地面近的聚居区,居民的平均实力就越强,掌控者的修为和势力就越强。在距离地面五十万里到百万里的高度,寻常金仙就能称雄。五十万里到十万里的区域,没有金仙后期的修为,你无法控制一块地盘。 到了十万里以下,再到距离地面数千里的这个高度,这里的居民密度更大,尤其是好些居民,都是拖家携口,以家族的方式聚集在这里。一些规模庞大的族群,在这里已经繁衍了不知道多少万年,总人口过亿,甚至是过十亿,端的是一个巨大的国度。 基本上,都要有半步太乙,甚至是真正的太乙修为,才能在这里割据一方,称王称霸。 而能够在地面上,拥有一处宫殿楼阁的,基本上就是真正大势力的实权人物,起码也得是正经的太乙,才能坐享荣华。 有一些新来的大佬,直接是从更下层的聚居区而来,他们,甚至是身后随行部属的修为,都达到了金仙境。其中偶尔有几个大佬,修为稍弱一点,大概只是刚刚踏入金仙门槛,但是他们种族特殊,战力可怕,依旧能占据高位。 比如说,刑天鲤就看到了一尊遍体血衣,没有头颅,脑袋被一口诡异铜钟取代的女子,其修为勉强撞入了金仙境界,可是她身边缠绕着无数的恶毒诅咒。 此女极力压缩气息,身周十丈内,依旧是愁云惨淡,恶咒弥漫。她所过之处,众多大佬,包括几个金仙后期、金仙圆满的头目,无不面皮僵硬,纷纷避开。 此女孤身一人,并无属下追随。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特殊,发出几声宛如钟鸣的怪笑声后,就在酒馆边缘坐了下来,然后随手,将一柄造型奇异,好似一条生满倒刺的长舌头一样的物件,丢给了刑天鲤。 “此物,我得来,已经有数万年了,但是一直不知其所用。开个价,若是合适,就给你了吧。吃也吃不得,用也不得法,拿在身上当腰带,上面的倒刺,还扎得我皮肉疼。” 女子的声音极其高亢有力,宛如巨钟轰鸣,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很是不舒服。 刑天鲤接住了这条长有三丈许,通体猩红,触手冰冷的玩意,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阵,实在是看不懂这是什么玩意。 ‘咣’的一声。 灵台紫府上,九口密布《通天剑典》仙文的本命通天鼎齐齐震荡,一缕缕圣光从那些仙文中涌出,凝成了一篇极简短的介绍。 这赫然,是一个以鬼物为主,以幽冥大道为尊的大世界,世界破灭之时,其主宰大世界的某位大尊级存在,全部精气神灌注,凝成的一条本命鬼舌。 这位大尊,他生前的神通,应该就和自己的舌头有关,所以,他在整个世界湮灭,自己也随之寂灭之时,将全部的本源,注入了自己的本命长舌……这,或许是祂给自己留下的,一道极其渺茫的,卷土重来的机缘。 但是很显然,祂失败了。 这条长舌的所有生机都已经磨灭,只剩下了这条堪比后天至宝的恐怖玩意儿。 这女子,也是大造化,她得了这条长舌,若是祭炼得法,寻常大罗金仙在她面前,都要大吃苦头,搞不好一条仙魂就被这条长舌给卷了去,任凭她宰割。 奈何,她显然也是个底蕴薄弱的,完全不知道这条长舌的来历。 刑天鲤呼出了一口气。 他深深的看了这女子一眼,卷吧卷吧,将这条长舌直接丢给了通天御灵幡。 通天御灵幡骤然一阵狂震,滔天的阴气翻滚,亿万大夜叉组成了鬼阵,滔天的鬼火升腾,按照圣人仙文中凝聚的一篇秘法,开始祭炼这条长舌。 长舌开始融化。 很缓慢,但是的确开始融化……一滴黑红色的粘稠汁液,缓缓从长舌上滴落。‘嗤啦’一声,汁液融入了通天御灵幡的内部空间,于是乎,通天御灵幡通体闪烁着迷离的幽光,无数玄奥绝伦的幽冥大道道纹,蜿蜒铭刻在了幡体上。 刑天鲤恍悟。 等到这条长舌被通天御灵幡彻底融合的一瞬间,通天御灵幡将化为一件绝品的后天至宝……加上刑天鲤分配给祂的那些天道功德,祂更有极大的概率,蜕变成一件杀人不沾因果的后天功德至宝! 所谓杀人不沾因果——用世俗人的大实话来说,就是杀人之后,作案现场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无气息,无指纹,无脚印,无任何生物残留线索,更没有任何的作案动机,完全就是一桩无头悬案,再厉害的大能出手,也找不到凶手是谁! 每个有追求的修炼者,都希望有一件杀人不沾因果的功德宝贝! 而后天功德至宝,更是所有大能修士,梦寐以求的初恋般存在。 女子站了起来,她看着悬浮在刑天鲤头顶,只有三尺多长的通天御灵幡,声音变得很是尖锐:“你让你的宝贝,吞了我的宝贝,这是作甚?” 刑天鲤一挥手,一千条来自夜叉星,还没有被大夜叉们吞噬的夜叉族神魂,翻滚着出现在女子面前。刑天鲤轻声道:“你修的鬼道?啧,这一千条天仙阴魂,供你吞噬,再给你一部,符合你诅咒路子的鬼修法门,如何?” 刑天鲤笑道:“你浑身恶咒之气,却控制得如此艰难,可见,你修不得法,已经困在这境界,很多年了罢?” 女子的铜钟脑袋晃了晃,她嘶声道:“你有诅咒一脉的鬼修法门?不可能,你是活的生灵,鬼修法门,何等珍贵……” 珍贵? 刑天鲤和旒旌三女对视了一眼。 呃,四人的腰杆子莫名的硬朗了,嘿,鬼修法门何等珍贵? 开玩笑,不要说得到了青铜古剑传承的刑天鲤,不要说现在灵台紫府上,还有一尊圣人大手笔留下的修炼圣典的刑天鲤,就说旒旌三女,她们有太古人族巫殿的传承,巫殿典籍,包罗万象,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鬼道典籍,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 太古人族,多少疯疯癫癫的大巫,拿自己做各种恐怖的诡邪试验,最终舍去肉身,转修鬼道,最终成就可怕的鬼神之尊的,也不是少数啊! 啧。 四人心里有点美滋滋的,很有一种豪门贵公子见到破落户的虚荣感。 女子又在尖叫:“这些阴魂……” ‘咕咚’,不知道她如何做到的,但是她的确是吞了口口水——旒旌三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太古怪的,她的脑袋就是一口钟,她怎么吞的口水? 女子嘶声道:“这些阴魂,固然是绝佳,但是我并不需要……阴魂么,我只要勾勾手,要多少没有?” 四周,一个个大势力的大佬,纷纷带着下属,悄然远离了几步。 女子急促道:“但是,鬼道功法,你确定,你有鬼道功法?啊,周天世界,生灵无数,好些世界,根本没有鬼道这个概念,毫无鬼道相应的天地大道……鬼道,太寂寞了……” 刑天鲤听得是瞠目结舌。 好些世界,没有鬼道么? 也就是说,那些世界的天道不全,甚至有可能,连轮回法则都没有建立起来? 也有可能,那些世界的底蕴不够,根本无法孕育出完整的天地轮回之大道则。 摇摇头,刑天鲤掏出了一块玉板,手一指,缕缕鬼火喷吐,在玉板上迅速写下了百万多言,这是一部直指半圣境的《十二诸天阴魔宝箓》中的三路功法,专攻诅咒之道,乃是至高的鬼修法门,是九州洪荒世界,某位可怕的一方教主,赐给门人弟子的内门真传。 一部自己用不上的半圣级鬼修功法,交易一件后天至宝,刑天鲤赚大了。 赚得太多,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玉板飞进女子手中,刑天鲤不紧不慢的说道:“功法一般,但是也足以让你修炼到金仙圆满境啦。后面能有什么成就,就看道友自家的造化了。” 女子接过玉板,听到‘金仙圆满’几个字,已经是心头狂喜。 但是等她神魂之力一扫,玉板上大片鬼火升腾,卷着那一步功法融入了她的神魂,而玉板自己也瞬间焚毁……当她草草的浏览了一番功法概要,她的身体骤然颤抖了一下。 她的大钟脑袋上,并无五官,但是刑天鲤能感觉到,对方‘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女子幽幽叹息道:“罢了,这功法,也就,应应急吧……那么,交易完成,祝道友未来,一帆风顺,圣寿无疆。” 女子头顶大钟‘轰’的一声震鸣,千条夜叉阴魂迸溅,化为缕缕魂气被她吸进了大钟中。 女子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鸟巢酒馆内,好些大势力的大佬,被她突然爆发的这一声钟鸣弄得头昏目眩,甚至有几个距离她较近,修为较低的倒霉蛋,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一群大佬纷纷咒骂‘疯婆子’之类,却也没有人去追索她。 毕竟,一部金仙圆满级的功法,并不是人人都欠缺。 尤其是,这部功法,居然是鬼道功法……好端端的活人,谁愿意去转修鬼道啊? 当然,如果这部鬼道功法,能够让人修炼到太乙境,甚至是大罗境,那么早就有人群起而攻之,争抢这部要命的功法了。 为了太乙和大罗,哪怕转修鬼道,又有何不可? 刑天鲤微笑道:“好了,又一门交易完成……诸位呵,贫道这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只要你们能拿出足够吸引贫道的宝贝,或者知识,贫道绝对能满足各位的诉求啊!” 一声宛如老鸹叫的冷笑遥遥传来。 众多大佬齐齐色变,纷纷起身,更是无比默契的,向着酒馆的角落闪了过去。一时间,刑天鲤附近,居然空出了数里大的一片空地。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四名长袖飘飘、颇有仙气的女子,抬着一架软轿,从下方直奔鸟巢酒馆而来。她们赫然,是在使用法力凌空飞掠,在她们身后,还跟着十几名身形窈窕的侍女,以及百来位身穿重甲,族群各异的护卫。 刑天鲤眯起了眼睛。 抬着轿子的四个女子,修为都是半步金仙,后面跟着的十几位侍女,都是天仙圆满的修为。让人诧异的是,在‘破落户’,短短几日时间,见识了上千种稀奇古怪的族群,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符合九州苗裔审美的女子。 抬轿的女子,还有后面十几个捧着各色生活器具的侍女,她们身高都在六尺上下,身形颇为窈窕高挑,外形乍一看,和九州美女并无两样。 只是认真分辨,就能看到,她们白皙的皮肤下,隐隐有一抹幽蓝气息隐藏,她们的眸子,更是没有黑白之分,而是一片纯粹的,宛如深海的瓦蓝。 除此之外,她们赫然和九州少女,并无任何差异。 而那软轿上,则是懒洋洋躺着一个身高七尺上下的青年。 按照九州的审美,这青年生得也有七八分俊美,只是皮肤上的蓝色,比那些女子稍稍浓郁了一些,眼珠的色泽也更是深邃,就连头发,也都蓝得发黑。 在青年的两边太阳穴一路到下颌位置,更有两溜细细的鳞片,宛如纹身一样,勾勒成了几条细细的波涛文。 这鳞片,显然是天生而成。 有一波一波极其阴冷的气机,不断从那深蓝色宛如宝石材质的鳞片纹路中涌出,寒气森森,甚至在青年身边,变成了一波波肉眼可见的白雾,不断向外翻滚流荡。 黑鬣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刑天鲤身后,他低声嘟囔道:“小心了,在‘破落户’,敢肆意挥霍法力的,都是来自地心的大佬……他们,咳……用世俗的话来说,他们才是‘破落户’的,皇帝罢!” 刑天鲤缓缓点头,看着那有着金仙圆满修为的青年,坐着软轿,径直来到了自己面前。 青年没下轿子,而是大马金刀的坐在了轿子上。 他目光在刑天鲤和旒旌三女的身上一卷,目光扫过旒旌三女时,略显一点厌恶,一种山珍海味吃多了后,已经完全没食欲的厌恶。 然后,他的目光炯炯,盯在了肉身雄壮,如今正常形态,也高有一丈挂零的刑天鲤身上。 “道人,随本公子走吧……去地心,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本公子的好处,万万就短不了你的。” 刑天鲤面皮一僵,骇然看着这厮。 刑天鲤,凌乱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罗绝巅(上) 刑天鲤呆滞了。 真个彻底震惊。 前世,作为一个文科生,他曾经萌发过‘作家梦’,他也曾经,在某些渠道,用不同笔名,撰写过一些不怎么成功的作品。 在他的文字里,他描写过仗剑江湖的豪侠,以及欺男霸女的地主劣绅的傻儿子。 但是在他的作品中,傻儿子们要抢的,都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豪侠们,都是仗义出手,将傻儿子们打得抱头鼠窜的大英雄。 这次,真是…… 撞鬼了。 他刑天鲤,堂堂凝聚盘古血脉的九州大巫,堂堂一丈男儿,居然被这么一个浑身阴气森森的家伙,给看上了?重要的是,对方是雄性,是雄性,是雄性! 刑天鲤额头青筋凸起,通天妙竹发出‘嗡’的一声轻鸣,缓缓从他身边浮起,落入他右掌。二十四节竹节上,一道道赤红色的符印凸显,一缕缕紫金华光从符印中涌出,顷刻间,通天妙竹光芒升腾,变得好似水晶一般通体剔透。 “你,说甚?”刑天鲤唯恐自己中了什么邪门暗算,导致自己幻听了,所以追问了对方一句。 那青年轻佻的向刑天鲤挑了挑下巴,优哉游哉的说道:“呵,你们这些下等生灵,就是这样交情……听得我说,我看中了你,已经欢喜得快要疯癫了吧?” “不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跟了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进进出出,身边起码有三五十个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你,只要一心一意的,伺候我一个人就行了。” 青年微笑道:“你放心罢,我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对你,不会太粗暴的!” 刑天鲤暴起,一剑冲着青年劈了过去。 管你什么后台,管你什么靠山,管你人品如何,管你性格怎样……大巫们骨子里的桀骜之气被激发,大巫们那种铭刻在血脉中,俯瞰一切生灵,傲视一切神灵,脾气上来,敢拎着斧头冲着天帝乱劈的凶煞本性,爆发了! 刑天鲤,姓刑天。 而刑天氏的源头,是那尊扛着大斧头和天帝作战,哪怕被砍掉了脑袋,依旧高呼狂战的洪荒战神啊! 巫,不可辱。 在巫族中,都被冠以‘战神’头衔的血脉,更是容不得半点折辱。 没有动用半点法力,周身精血气息宛如炸弹一般爆开,滚滚精血气息化为一根笔挺的紫金色狼烟,翻翻滚滚冲起来数百里高。 ‘呛’! 通天妙竹宛如大斧,蛮横无匹的当头劈下。 没有任何招式变化,没有任何道韵附着,就是纯粹的,最原始,最粗暴,最蛮横的肉体力量——三百六十曜的肉体力量,狠狠劈下。 通天妙竹更是微微一震,大夜叉尊的那条脊柱,祂正在缓慢熔炼吸收,此刻,祂将那股可怕的重量,微微放出了一点点。 ‘咔嚓’一声,青年头顶的虚空,崩解了。 纯粹的,庞大到极致的力量,还有通天妙竹释放出的可怖重量,直接蹦碎了这一方虚空,方圆百丈范围内,一丝丝漆黑的空间裂痕缓缓的向四周扩散开,一股股可怖的毁灭气息不断从那裂痕中喷溅出来。 四面八方,各大势力的头目齐齐瞪大了眼睛。 有那在‘破落户’厮混多年,见多识广的大头目,嘶声惊呼:“破碎虚空,这是大罗!” 众人齐齐色变。 好些本来对刑天鲤动了心思,想要合纵连横,顺手打劫的势力头目,一个个齐齐按住了心脏,或者类似的身体部位,面皮煞白,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险,差点就把自己的小命给玩丢了。 黑鬣,还有三矮子,则是骤然一喜——苍天,他们和勾魂真君有交情啊。 虚空碎裂,刑天鲤这一剑快到了极致,快到这青年,还有他身后的众多护卫,没有一个能反应过来。通天妙竹带着可怕的虚空碎裂声,已经快要砸到青年的头顶。 ‘嗡’! 青年的眉心,一抹瓦蓝色神光涌出,一枚巴掌大小,通体碧蓝色,宛如扇贝的奇异宝贝从他眉心钻出,丝丝缕缕大罗气息涌动,小小的扇贝猛地张开,一颗水缸大小,通体密布无数水波纹路的半透明瓦蓝宝珠,‘嗡’的一声跳跃而出。 介乎于虚实之间的滔天水波翻滚而出,顷刻间,刑天鲤和这青年附近,直径百丈的空间,水光涌动,光焰照天。刑天鲤和青年之间的空间距离在疯狂拉长,顷刻间就拉伸到了百万里之巨。 这枚扇贝,威力巨大。 硬生生将正常的百丈空间,变成了百万里的一方小次元洞天。 水光涌动,一条条如同蛇形的水光从滚滚海涛中冲天而起,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长吟声,九万九千条水光冲天,凝成九万九千柄寒冰神剑,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直奔通天妙竹袭来。 刑天鲤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这一剑,只用了纯粹的肉体蛮力,面对这奇异的灵宝,面对同阶的大罗秘术,他一个不提防,硬生生被这灵宝将他和这青年之间隔开了百万里之遥。 那几乎被刑天鲤一剑吓死的青年骤然一个哆嗦,吓得惨白的面皮上,又恢复了一片明光灿灿的蔚蓝色,他嘶声吼道:“无知蝼蚁,你焉敢冲本公子出手?” “啊,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既然你不愿意伺候本公子,本公子就找一群最丑、最老、最烂、最下贱的牲口,让它们轮番的伺候你……啊,气死我也!” 刑天鲤眸光流转,看着那九万九千柄腾空的寒冰神剑。 “有趣,居然是三才剑阵的路子,但是……远不如啊!”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 这青年背后,当然有高人撑腰,这碧波,这海涛,这剑阵,分明是这灵宝自行驱动,和这青年没有半点儿干系。 可是他背后的高人么,看样子,实力也就是这样。 这气势汹汹的庞大剑阵,大概走的三才剑阵的路数,但是阵意略显残缺,刑天鲤只是一眼扫过,就看到了八十一个可以利用的破绽,随意一个破绽,都能让他轻松撕裂这座剑阵。 真是可惜了,好好一件灵宝,但是出身的大世界底蕴不够。 刑天鲤狂笑,他一把扯下了身上的白骨道袍,袒露出雄壮无比的身躯——他不这么做还好,一看到他身上一块块刀劈斧剁一般的肌肉,那青年居然双眼泛光,嘴角‘哧溜’一声,一道涎水就流淌了下来。 刑天鲤浑身恶寒,急忙披挂上道袍。 漫天剑光袭来,‘咣咣咣’,疯狂的撞击在他身上——那青年急得急忙跺脚:“留他一条性命,他还没有伺候……本……公……呃……” 漫天剑光崩碎。 所有剑光,狠狠撞在刑天鲤身上,重如泰山,锋利异常,更有一股股可怖的寒气直透五脏六腑……换成寻常的大罗,定然要被打一个手忙脚乱,甚至会被打出不轻的伤势。 但是这些剑光,连刑天鲤的皮都没扎破。 他身形纹丝不动,任凭无数剑光落在身上,只听巨响不断,漫天剑光炸开,炸成了无数冰渣,‘哗啦啦’宛如一场冰雹,疯狂的坠落碧海。 青年看得目瞪口呆,脑壳里一阵空白,正胡言乱语的他,再也说不出半句废话。 还是那四个抬轿子的侍女机灵,她们一声不吭的,抬起轿子转身就跑,为首的一个侍女更是厉声呵斥:“你们留下,拦住这妖人,若是公子伤损了一根毫毛,你们的全家性命,都不要了。” 但是,四个侍女刚刚跑出半步。 刑天鲤面无表情的一摧法力,以他大罗之尊,以他三百六十曜的纯粹肉体力量,一道大力神通施展,力道直接增幅三十倍。 万余颗太阳的力量,凝聚在小小一根通天妙竹上,荡起一抹灭绝寒光,狠狠劈落。 九万九千柄寒冰神剑齐齐汽化,一点渣滓都没剩下。 灵宝所化的百万里碧海‘呼’的一声化为蒸汽,那巴掌大小的扇贝‘嘭’的一声碎裂开,丝丝缕缕的水汽冲天而起,赫然尽是最纯净的先天造化之气。 刑天鲤紫绶道衣猛地一吞,生生将这扇贝崩碎外泄的本源吞噬。 通天妙竹狠狠一击,光芒四射,光耀百万里,宛如一颗小太阳的明珠一声哀鸣,被通天妙竹一击打得光芒黯淡,摇摇晃晃从空中一头栽倒。 但这毕竟是一件灵宝级的好东西,哪怕,其品阶不高,最多就是一件刚入门的后天灵宝,祂的内部,一道强很无比的法力涌出,配合着这件灵宝自身威能,勉强挡住了刑天鲤这一击。 宝珠还没落地,刑天鲤一把抓住了祂,强绝的力量涌动,生生将其禁锢在手中。 下一刻,通天妙竹荡起了数千条剑光。 每一条剑光都五行分明,更有雷霆、玄冰、毒瘴、重力、极光、元磁等诸多属性涌荡。漫天剑光呼啸着落下,剑光落下时,赫然还组成了一座煞气袭人的‘五鬼断门剑阵’。 青年身上,又有两件宝贝主动冲出,迎向了漫天剑光。 但是这两件宝贝,就是最普通的金仙器,无论是炼制的材料,还是其威能、玄妙,都乏善可陈,可见这就是这青年日常使用的卫道、护身之物了。 刑天鲤剑光落下,就听‘锵锵’两声,两件宝贝被一击劈碎,炸成了漫天流光。 下方,行星深处,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长啸:“何方宵小,休伤吾儿……” 这一道长啸,倒是绵绵密密,凸显其极精湛的修为,极雄厚的法力……但是听他的嗓音,似乎有点虚弱,更有一种被冰封的太古之龙,从沉睡中骤然苏醒,正忙不迭恢复元气命气的感觉。 漫天剑光一卷,一闪。 那青年,还有那百来号龇牙咧嘴,冲着刑天鲤冲来的护卫,悉数被震成了粉碎。 那四个抬轿子的少女,还有那十几个侍女,浑身冰冷,一脸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无数剑光极其温柔的擦着她们掠过,没有伤损到她们一丝一毫——弹指间,让好几名金仙、百多名天仙粉碎的恐怖剑势,居然连她们最柔弱的毛发都没有伤到一根! 如此收发自如。 如此举重若轻。 四周看懂这一剑的帮派大佬,一个个疯狂的倒吸凉气,以他们金仙级的修为,硬是让方圆千里的虚空,卷起了一阵可观的飓风,将数万座粗制滥造的棚户吹得满天乱飞,气得好些破落户破口大骂。 通天御灵幡一震,包括那青年在内,百多条魂灵儿嘶吼着,被通天御灵幡一下子就卷了进去。 青年的仙魂还在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各种暴力威胁。 但是当他眼前一黑,再一亮。 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尊尊身高万丈的鬼尊,一尊尊身高千丈的鬼帝,无数身高百丈到数丈不等的大夜叉…… 其中最弱的大夜叉,其气息,都达到了金仙境。 而一眼望去,通天御灵幡内广袤的空间中,这般身形巨大,三头六臂,或者多头多臂的大夜叉,其数量以十亿计。 大概,总数能近百亿了罢? 除了这些活动自如的大夜叉,在更远处,浓郁的阴气包裹着无量鬼火,正在疯狂灼烧、祭炼无数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的‘不死浪荡者’。 刑天鲤在三月世界收取的‘不死浪荡者’,其总数以万亿计。 但是刑天鲤收摄的鬼奴嘛,数量没有这么多。 这就导致,通天御灵幡中,肉身管够,却缺少足够的鬼奴控制这些肉身……一些奇妙的变化,也就无法作用在这些不死浪荡者肉身上。 青年也是有见识的。 他只是稍稍测了测那些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的不死浪荡者,他们组成的那硕大的立方体的长宽高大概有多少,就精准判断出了这一片阴气冲天的灵宝空间中,有多少可怕的存在。 ‘咕咚’一声,青年跪下了。 他扯着嗓子嘶吼:“饶命……大爷,饶命……我父亲……” 刑天鲤冷哼一声。 通天御灵幡轻轻一抖,青年的仙魂就崩裂了,三十六尊大罗鬼尊低声狞笑着,施展秘术,尽情的搜刮他记忆中有价值的东西。 百多个护卫么,他们都是金仙、天仙级的修为,他们的仙魂颇为凝实,强大。滚滚阴气一拥而上,几名太乙鬼帝亲自出手,洗去了他们的所有记忆,洗炼了他们的真灵烙印,让通天御灵幡在他们真灵烙印中打下了奴役的印记。 刑天鲤眸光微凉,看向了下方的岩石行星。 一道极冷,强行压制怒火的声音远远飘了上来:“老夫,让你住手!” 刑天鲤笑了,他指了指那十几个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的侍女,轻声道:“道爷已经住手了,不然这十几个丫头,已经陨落了。” 那极冷的声音怒道:“十几个下贱的奴婢,她们的死活……混账,你在戏弄老夫……你明知道,老夫让你住手,是为了什么!” 刑天鲤大笑,他左手手掌变得有数尺方圆,紧握那颗不断震荡的,水缸大小的灵宝明珠,右手握着通天妙竹,宛如敲竹杠一样,冲着这颗宝珠‘咣咣咣’就是一通乱砸。 灵宝明珠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每被他敲击一下,就缩小一圈,如此敲击了十几下,这颗宝珠已经缩小到拳头大小,就连内部那一道仙魂烙印,都被刑天鲤放出的剑意彻底摧毁。 将这颗宝珠随手往身后一丢,刑天鲤曼声道:“你们三个联手,将其祭炼了罢,拿来护身,也是极好的宝贝……呃,好好一件宝贝,被他们祭炼得乱七八糟的,威力十不存一,真是浪费了。” “里面的剑阵,稍后,我帮你们重新布置一下,怎么能这么糟践宝贝呢?” 刑天鲤没搭理那冷厉的声音。 那声音气得长啸连连,令得下方的岩石星球都在微微震荡。 于是,就有三条色泽不一的彩光从星球各处飞起,一雌性,形如大白兔子,浑身白毛,不着衣衫;一头形如章鱼,遍体紫红,生满了各种肉疙瘩,体长数十丈,颇为丑恶的怪异族群;一块……嗯,一块黑色的石碑,高有三十丈,但是长了胳膊腿儿,五官长在碑体上的大家伙。 大兔子,大章鱼,大石碑。 三道光芒冲起来数千里高,他们同时朝着刑天鲤望了一眼,然后,看向了那极冷的声音传来之处。大兔子乐颠颠的,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一个通体玉色的果子掰开,‘咔吧咔吧’的吃得开心:“蓝老鬼,小儿子死啦?啊呀呀,叫你重男轻女,这下好了,你还有八十一个女儿,但是唯一的儿子,没啦!” 刑天鲤的面皮抽了抽。 八十一个女儿,但是唯一的小儿子被自己宰了? 嗯,很好,这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了。 那大章鱼数十条密布肉疙瘩,极丑恶的触手蠕动着,其中一条触手朝着刑天鲤指指点点:“兀那道友,你杀了蓝老鬼的儿子,他要和你拼命……你先上,只要你能扛得住他,只要你能拖得他重伤复发,兄弟我就出手帮你,大家联手干掉他。” 刑天鲤看了看这丑恶的大章鱼,嗯,是个真小人。 那大石碑则是闷哼了一声,以极其缓慢的语调说道:“这种事情嘛,总要讲点道理的……看我身上,看我身上啊,《公平法典》,大家要讲道理啊。” 没人搭理这块石碑。 刑天鲤则是对这块石碑提起了戒心,一般而言,口口声声‘道理’、‘公平’之类的家伙,都不好对付啊,而且,一般而言,这样的家伙,基本上都是大奸大恶。 终于,一道蓝光从星球的另一面猛地冲出,漫天寒光闪烁,无数大大小小的冰块混着乱杂杂的寒光凭空凝现,呼啸着向地面砸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罗绝巅(下) 下一瞬,一缕极细的蓝色寒光洞穿虚空,直刺刑天鲤眉心。 刑天鲤眉心汗毛直竖,皮肤下意识绷紧,他一声轻喝,通天妙竹荡起绵绵剑影,在面前凝成了一座防御力惊人的大九宫御魔剑阵。 寒气激射,撞入了剑光凝成的九宫门户。 刑天鲤手腕微微一震,通天妙竹一卷,将那寒光一击绞碎。 这寒光附着的力 虽然住在这里的幸存者地位要比在河边搭帐篷的高,但是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比帐篷区的那些可怜人强不了多少。 雷劫并未落下,但那恐怖的气息下,金丹境修士甚至连抬头都做不到,一股令苍生匍匐的压力澎湃而至,似乎想要用这无尽的威压,令苍生臣服。 曲森只能做了个虚掐周莉脖子的手势,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然后深吸一口气单臂支撑着矮墙,一个翻身便冲了出去。 “你办事一向沉稳,怎么这一次磨磨蹭蹭的?你最好保证那天会拿到钱,不然……你知道的。”男人责骂的声音响彻了屋子,而被蒙住眼睛的路遥遥则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出一声。 这几日白冉几乎每日都来“关照”我一番。而我使出浑身解数,或是谄媚讨好,对她唯命是从,这一招一开始颇有成效,她总会鄙视奚落我一番,然后骄傲地离去。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阿轩吧!记住了,只有我能这么叫你!其他人都只知道你是慕轩!”吴知秋果然没有起疑,还霸道地宣示主权。 这么一句话,其实在刚才,绿鸾就已经想问了。只是何所依亲自给她包扎伤口这件事情,让她又惊又喜,一时之间扰乱了心神,这才忘了这件事情,如今才想起来。 一道飓风从孙悟空口中吹出,瞬间席卷天地,将降魔镜刮得一阵摇晃,向地下坠去。 各种想法疯狂的在心中蔓延,算了算,现在好像不是在植树节,难道在参加什么公益活动,或者说在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这些年来哪吒变本加厉,做的越来越过分,如今更是一有机会,连父慈子孝的戏码都不愿意演了,这让李靖心中大恨。 出去的时候看到远方来了一大波人马,这是京城的巡防营,属于军队管制,自然是两边都不帮,程明就混在队伍中间又回到了火如来身边。 不过相比于挤兑南门燕,高慕容对袁姗就礼貌多了,虽然不算热情,但该说的话还是都说了的。 程明没有注意到外界的一切,此时他的所有心神,所有的精力都在拼劲全力的操控着魔神狂劲的第二式。 章海马上说话了,决定说出今晚汇报之行中,自己掌握的最大情报。 想着也许今天还不是时候,更何况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便转身要退出去。 一个曾经也是在暗地里筹谋好了一切,仿佛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内,却又不肯对家人吐露完整计划的人。 明明前一秒两人还在生死搏杀,下一秒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手。这戏剧性的一幕看得一旁的陈雯是一愣一愣。 几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要是云婵儿还能修炼的话,那他们之间的天赋差距就有点太大了。 双方之间都对彼此不信任,北狄商队一般都是来镇云关交易,而汉人,也是去对汉人敌意不那么强烈的北狄部落开展交易。 见他说的这样认真恳切,陈大心里却不是滋味,从前他还嫌弃人家是个瘸子不愿意换亲,如今锦妮儿的命怕都是要掌在人家手里。 第一百九十三章 踏入黑渊(上) “不过如此啊!” 在老家伙的凄厉惨嗥声中,刑天鲤有点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破落户’的地头蛇,底蕴太差啊,法力、道行都达到了大罗绝巅,但是综合实力,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大罗初阶吧? 除了一手寒气玩得出神入化,还有一点看透,其他的剑法、阵法、遁法、斗战之法,乃至肉身力量,全都很是不堪啊。 坐在大石头上的黑斯廷,没有因为纳西斯的出现而发生什么转变,只是平静的看向罗杰,问道。 黑影高大精壮,漆黑中仿佛是与黑暗融为一体,有着莫名的不怒威严散发出来。 二人被这一拳砸的血肉模糊,脑袋差点四分五裂,而凌神神将脑袋本身就有伤,而且非常严重,现在这一拳几乎爆发了林墨的垂死攻击,直接将其脑袋砸穿,神格都被击出了凌神神格的识海。 老左大略讲完了这次秘密集训的计划之后,话锋一转又宣布了几条纪律,其中他反复强调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在没有得到批准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私自深入山林中游玩。 “算了,我们还是走楼梯吧。”李永昌摆摆手:“就当锻炼身体了!”说完,李永昌率先朝楼梯走去,秦明月和卢海峰等人急忙跟上。 唯有无洃、康海七个,再也化不开身体,成为有嘴巴,有眼睛和四肢,却又没有实体的浓郁影子,再不能如风般飘着走。 “怎么了?”他问出,体内那雄浑的寒系真气也是隐隐的被勾动着。 数日后,叶轻寒和野鬼人无功而返,纵是他们战力滔天,也无法追杀一个同级别的存在。 几个龙兴会弟兄上前用布条把这些人的嘴唇给堵上,过程当然是非常的蛮横强硬,尽管这些人脑袋扭来扭去不配合,但仍然还是一个个被强行塞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可惜林墨的灵魂几乎湮灭,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尽力了,恐怕就算是林虚空出手对战凌神神将,也未必能打到现在这个局面。 才刚刚开口,那名初阶破界者便被贺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贺郑此时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林煌坐在沙发上思绪飘飞,其实直到现在为止,他都还不知道这帮人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喊上自己。 对于自己的丈夫,马秀英那是十分热爱的,此刻马秀英的心里,记挂着两个男的,一个是朱元璋,另外一个是朱标,这是她最在乎的人。 他一辈子,也只见过关羽一个拥有那般架势,千军万众视若无物,横冲直撞地便要取他首级。他本以为敢于在战阵中使用这样战法的只有刘玄德,却不曾想到在遥远的并州,吕布居然也会使用这种搏命般的战法。 “噗——!!!”闻言伊莉娜眼睛变成了豆豆眼,还没完全咽下的果汁一口朝夜星辰喷了出来,就猜到回事这样的夜星辰及时躲开。 当然了,如果朱重八是对的,那么他就会把这件事好好的做下去,如果朱重八是错的,那么朱重八也不会继续犯错。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嚣张神态,但人已经化作了一具尸体,显然对于林煌的这一击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中央大擂台可以说,就是一座正方形的地下钢铁斗兽场,克罗巴顿和金斗贤,刚刚走进擂台,厚重的金属大门就降落下来,封死了两边的通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黑渊市集(上) 只见果,不识因。 这小和尚的头颅,刑天鲤一指头点破了那一道黯淡的血光,低声颂唱超度经咒,掌心喷出金乌神炎,将其一点点焚化。 这头颅的精华,赫然已经被那一层血光彻底腐蚀。 看这头颅的皮相,当有舍利子的,可是金乌神炎刚刚燎了上去,这颗头颅就骤然化为青烟,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赫然已经是一个 」去我那边吧,离这儿不远,你宠物也在那里。」风羿指了指收藏馆的方位。 像他这样的大公司决策者,大概早已习惯了用这样的语气跟下属说话,并且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临走时,林泽野提出下午请大家吃饭,然后晚上再请大家去唱歌。 力气大的人确实很多,别说扛几十公斤,就算是一百公斤扛着跑,他也见过。 这样假惺惺的温柔,让顾丞滨感觉到有些厌烦,不过他还是从梁漫雪的手中把夜宵接了过来,总是不能让梁漫雪太没有面子。 自从六道法相孕育而出,李阳参悟血脉巫界的成形,心中就对天地人三道,有所领悟。 姜幼伶拎着水壶往前面走,心情还有点堵,走到转角时,脚步突然停住。 风羿可不知道四人怎么想他,突然接收到的这些信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处理,再加上脑子本来就有点混沌,所以说话时声音还有些迟钝且僵硬。 之前姜幼伶也进过酒吧,但还是很收敛和克制的,也不敢在里面喝酒。 这一袭话可是把这好做歪诗的林掌柜听得一愣一愣,看来这人生,有些淡薄银钱还是不如那煊炳权利来的舒服,在这长安城里他林歪诗也算是富甲一方,但若非与这大人物交好,何时才能听见哪些关于朝廷中的鲜密事? 说起来也是可笑,明明孔侑和苏景夜还有石正直三人都是朝廷重臣,肱骨之臣,居然会为了平民百姓的彩礼为难至此。 简欢颜趴在汽车前座的后背上,笑嘻嘻的盯着北云琛帅气的侧脸。 再加上太上皇那一辈的子嗣本就不多,在此摧残之下便少有人有这个资格坐上车驾。苏羽天只叫留了位子,给几位朝中重臣,其余的一些累赘便索性全部取消。 “少装蒜!今日若不交出我爹和我姐,莫怪我不客气!”云泽英生冷地说道。 江阳面色流露着很明显的不悦之色,撂下最后一句的时候还瞪了一眼江野。 北云琛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心疼,立刻想要离开地方去看望简欢颜,倒是身旁的李嘉欣却怎么也不同意,又是撒娇又是哭闹着,不让北云琛离开。 沈辉看的愣神,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心里纳闷,怎么亲戚们都来了。 只有两人不远处的两根柱子上,两捧溅上去的鲜血触目惊心的风干在那,无声的诉说着这里曾经有过的悲惨往事。 “狡兔有三窟。”方羽笑笑。对于宋徽宗来说,金兵便是侵略者。想抵抗,却又打不过人家,所以他很无奈的以“烧香”为由携带家眷数名匆匆逃离。 “老婆……娘子,这也未免太露了。”方羽很是担心,万一这要掉下来,那岂不是完全暴露了? 何老六顺利的接到新娘子后,待新娘子上车时,挡上膝盖,搭上盖头。 到九叔的家后九叔也想给王靳看一看伤,可是发现王靳背后的金疮药比他的草药效果要好太多了也就算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黑渊市集(下) 刑天鲤都被这岁数给吓了一大跳。 寻常生灵的一万岁,在他们而言,只是过了一岁而已? 如此神奇的精血,如此奇异的族群,成长速度如此缓慢……岂不是说,这个孩童想要拥有足够的战斗力,他还要继续生长十几万年才行? 刑天鲤略有点怜悯的看向了那对父子飞去的方向。 难怪做父亲的一脸苦大仇深的 林震天眼里的杀机凤九歌又怎么会看不见,她清冷的声音似水滴入青石一样清脆,而又清冷薄凉。 他修为不过宫府境一重初期,灵力竟然可以和宫府境四重中期的姬无涯相比。 “如此甚好,我趁这几天赶紧研究,争取完成,到时候跟你们一起回去。”苏如是摸着胡子笑道。 只是他和梅花不合适,他也是在农村待过的,可多年的老板生涯,学得多识的多,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也尝试过努力过,谁又想晚年孤家寡人,只是终究没缘分。 “南御凌生病了?”一听柏乐的话,苏星月却惊了一下,满脸惊讶的看着他。 哪里是他和月璃最喜欢去的地方,因为在那里,星耀和月璃种上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 “哼!”似乎是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反驳晋艺宸,公孙左足当场就被气得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就这样,在过了约两分钟之后武功尽失的向大胡子便被晋艺宸重新推入了坑中。而这时朱泪儿也已打开了那个铁箱子,结果只见里面装着的果然就是一块竹牌和一本账簿。 “我亲自帮你洗掉这些东西!”话音落下之后,墨色眸子的视线,落在了她脖颈,往下的领口上。 也都看到,比赛已经来到了第四把,看着总积分排行方面,中国观众自然是很高兴,因为前二前三名都是被自己国家战队包了。 “这是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去忙吧!”说完姜桂兰就低头写东西了。 凤蝶双腿发软,扑通跪倒在洒满凤云染鲜血的废墟上,眼泪一滴滴砸落。 这些人的穿着和其他人有些不同,而且其他人看他们的眼神也不大对。 “苗家老鬼,你现在是要带我去找猫妖吗?”我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问道。 “云天空,你为什么最后的时候收了力,要不然的话,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梦天机搀扶着被自己打伤的云天空,有点不解的问道。 老树妖一挥手,那堵住的道路也打开了。而此时苗家老鬼他们也发现了。赵子凯等人也跟着变得欢呼起来了。似乎是终于得到了解脱那样。 辰梦看到,此时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在那众人中,辰梦还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带头男子还没从疼痛中恢复过来,现在是大夏天,他额头上满是因为疼痛而渗出的汗水。 “叔叔,什么事?我正安排审讯人员,在给天成他们录口供。“顾峥嵘有些烦躁地问道。 花月凌听到了脚步声,但是依旧没有说话,他还在等待况且观察着,他需要再看看情况。对方有什么目的,是不是要攻击自己呢?这些都还是未知数,必须等到对方行动再说。 在黑蛇君追到白鹤鸣隐蔽的第九个之地以后,彻底失去了九樱果王的气味。 三岁的黄辰从这一刻开始成熟了,虽然身体还没开始发育,但心智几乎达到少年的程度。 还说之前只是跟他开玩笑,还要努力修炼努力把明晖宗发扬光大,诸如此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步步杀鸡(上) 这里,很怪,非常怪。 天地法则,极其古怪。 按理,刑天鲤可以轻松的制止黑鬣,不让他胡乱开口,不让他搭理那个诡异的幽影。 但是在某种奇异的法则驱动下,刑天鲤一时间竟然忽略了黑鬣。 甚至,他的反应都慢了一拍。 黑鬣开口后,他吐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以他区区天仙的修为,大罗境的 “麻成和约我见面,我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所以不想你去。”在车上,麻星曜解释道。 她并不确定是不是百里千寻抓走欧阳萧的,但是一定和百里千寻有关系,她的感觉从来都没有错,若百里千寻真那么鬼迷心窍对欧阳萧动手的话,她定会废了他一身道行。 难以想象,他们会造成多么大的恐怖!而林峰也终于知道了,为何居然是有人动用了反坦克火箭筒和c4炸弹来杀张德和张仁了,除了雇佣兵,谁还会这样? 对于这玄龟的话,魏炎表面上是在认真地听,但其实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圣光?普照”王彪双手高举‘杀破狼’剑。剑身散发出大量白色光芒,以他为中心,迅速的向四周席卷而去。 狮子山迎来了今天晚上在这里进行的第三场赛车,当两辆车一起停在路中间的时候,周围的喧嚣声就越发的大了,场外的也已经开了一个盘口,赌这两人的输赢。 “一招?”许哲难掩语气中的惊讶,如果换做他的话,他无法用一招击杀对手,一定会纠缠很长时间才能找到机会将对手击杀。从康十将的这句话中,许哲能够体会到他这位朋友的强大。一刀杀敌,的确配得上狂刀这个称号。 就是和因为她自己本身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才会如此而已,她一直在回避,逃避,而刘皓的话不过是让她无法去逃避直接面对,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的效果。 “对了,这枚厄运之主的神格,给你吧你需要培养一个心腹,这样的话,对你的行动也会更加有利”王彪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厄运之主的神格,交给了苏菲。 “跟我出来。”虽然梁栋没有他想像中的精神萎弥,不过他还是让梁栋出去了,要万一关的太久出事了那可就麻烦了。 “刷”得一声,盘子里三十几只烤雄蚕蛾被龙天,萧杰,老鹰,大嘴,四人直接上手瞬间分,等师安想用筷子抢的时候才发现盘子已经空了。 “回不去的,大家都回不去了,我们都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墨鸣晨笑了,却摇了摇头有些怅然若失道。 薛霸眼见形势变了,慌张地望了一望四周,然后恶狠狠地盯向分坛的坛主。 原本姚琪看这个姑娘颇为顺眼,还在寻思跟黄晓天做做思想工作,她俩在一起就得了。 秦远叹了一声,又在感慨这个世界太多奥秘,多大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根本想象不到,若是他没有适逢此时进去,恐怕也难以知晓,这平静和煦的灿烂阳光之下,还隐藏了如此一个雷云风暴的凶险之地。 听着厨房里面传来的碗筷碰撞和炒菜的声音,杨明走到客厅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夜景,心情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 良久后,公主愣愣的走出艾伦的房间。门外守候的托马斯连忙行礼。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而走,原在打滚的许墨也是平静了下来,疼痛已然消失不见,但他的双瞳中却是流下了两行殷虹的血泪。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步步杀鸡(下) 大嘴轰鸣。 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缓缓出现。 刑天鲤众人,齐齐朝着钟女看了一眼,刑天鲤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钟女的脑袋上,是一口古钟,而这个身形魁梧,有着四条手臂的家伙脖颈上,呃,就是一张鳄鱼嘴。 几乎和他身躯等大的鳄鱼嘴,利齿森森,还有这一条满是倒刺的大舌头。 这厮,身躯高有两丈上 “笨得像头猪一样。”易嘉帧声音含笑,说完再一次一头埋入紧张的工作里。 不过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空间传来了一阵强大的吸引力,随后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吸扯到了一个黑‘洞’之中,然后身体开始旋转开始剧烈的旋转起来。 “对了,艳艳,那个李静学姐怎么样了?”后來出了“英皇”后她也是直接被唐西扬接回了家,不知道李静学姐如何了。 “你的爱好真是广阔。”神算的开起青楼,亲,你的专业到底是哪一样? 【那日与萧凌和王溯、王应他们分别后,卫达便和薄云驾着马车来到了母亲说的舅父家的地址。 “你看这里景色好不好?”此时两人正坐在二楼的窗口处,对下方热闹的街市一目了然。 以乐天为中心,气浪随之散开。将数丈内的灵草灵药吹的东倒西歪。 冷紫冰下车的时候很是狠狠地叹了一口长气,虽然总裁大人的车子里面并没有任何的异味,但是车子一路走走停停的还是很让人郁闷的。 拿起手中的钱,开开心心的出去了,这点钱已经足够她美美的吃上一顿大餐了。 次日醒来眼睛有些酸涩,决定今天再邀上达春去王府查一查曹布德的事,简单用了早饭,漱口洗手,吩咐初七和璎珞好留生在家里不要闯祸。 上官云衣想了想,忽然感觉不对,起身就冲出门去,红藕和青葱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后面追。 既然高丽人主动跑出来挑衅,蔡三思不介意给高丽国主赠送一份大餐。 玉醐闷声不响的跟着那随从,心里研究着在蒙江,除了大牢、驻防军营地,父亲那些犯人一般会在何处,突然想起既然这些发配来的犯人是作为河工的,难道还有河工专门的住处? 斩杀万魔宗两位太上长老的徐铭,手中宝兵长剑浸染鲜血,一滴滴殷红液体,顺着斜摆的剑尖,缓缓滴落。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一声幽冷语调渗透进酒窖,少年听后,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颜徐呆了一下,脸颊像染上了桃花的色彩一样,她视线的三分之二的距离,约莫十步的距离外,一个男人的身影,正站在树影投下的地方,背后染着树影,前面染着晚霞。 楚云一看耶花花又开始逗比了,立刻打断了他后面要说的。现在是工作时间,拒绝撩汉子。 不过此时当刘旭抬头的时候,发现办公室的几人全都盯着自己看,不由的让他一阵头大。 边天赐的分身根本就不受控制的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不断的拽他,在角力的过程中,边天赐分身脚下的时空直接破碎了。 众人恼怒的时候,恶来抬手一挥,一股强大的气息和力量震颤起来,将整个宅子包裹住。 所以现在丁一也只能转变思路,先深耕占据优势的市场,稳固成风向标的基本盘之后,然后借着大城市的高点优势,慢慢往外扩展。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所求何事(上) 一如外界所见那般凌乱。 但是真正踏入了黑渊市集,才发现,这里面,比外界所见的,更加凌乱。 外面看来,这市集,只是数十条街道胡乱交错在一起,一些乱糟糟的建筑窝棚胡乱堆砌在道路两旁。 但是进来后,才发现,这里的街道,能有几千条,宛如蜘蛛网一样胡乱排列着。 让人头疼的是,这些街道不 那种恐怖的死意,让柳羿不寒而栗,瞬间有一种要被吞没的感觉,如海中巨舟,风雨飘摇。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动摇也没有更改它的决心,他仍在义无反顾的做着联盟的吩咐,但是现在,我终于感到了害怕,因为这次的事情已经动摇到了王忠公司的根基。 过了这座山,中域近在眼前。不过现在前方看似无限接近,但所谓“望山跑死马”,按照这个速度,众人实际上还有不短的路要走,是以登上山顶后,众人仅仅眺望一会儿,感到稍许惬意后就马不停蹄地继续开始旅途。 伍十余可不敢真的让秦俊熙给他道歉,他可是知道秦俊熙和段誉城的关系的,这要是让段家的人知道了的话,那他就不用在这个地方混了。 “好东西,但可惜我现在还用不上。”雷羽嘀咕了一句,眼中有些失望。想要运用这一块九幽寒晶,最少也要到达通神巅峰,而那一个境界对他来说还是颇为遥远呢。 “如何?”三位掌门围成一个圈子跪坐相对,大当家颜游指了指正中一个精致的请柬,沉声询问自己的两位师弟。长须剑眉,不苟言笑,颜游总是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感觉,虽然他的年龄对于修道者来说,还显得有些年轻。 柳羿来不及避开,只能往晶体较少的高处跳去,然后旋转挥剑避开那些锐利的紫色晶体。 穿着一身西装,看起来就是个黑人白领的样子。看到肖林,还热情地招呼他一起吃,让阿姨给他也端出一碗皮蛋瘦肉粥。这不是惺惺作态,因为本来肖林他们是会在昨天深夜到达的,只是半路车抛锚了才耽搁许久。 待秦俊熙在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呀就已经出现在了满是白色的交易空间里面。 廖大亨借机泻火,有人却借机轻松。此刻,朱平槿正躲在赵军右岸大营中,围着大账里的火塘,享受片刻的温暖和舒适。 “浩然正气,人道光明焰。”宁采臣身上升腾起了火焰,吓得赵佶立即松了手。 这家伙的一脚姿势不好看,可胜在势大力沉。让刘斌在地面上向后滑行了两米多远。 这一刻开始,众人改变了回妖族的目标,暂时冲着要再登伊家之门而努力了起来。 仔细想想,黎响说的并没有错,就算是一个理发店,每天早上还在门口站成一排来喊口号,做早操,难道你说这帮人就是传销吗? 看到这一幕,姚柔娇躯狂震,瞬间就发了花痴,直接被凌云迷的不行了。 游戏三国之英雄传说368_第三百六十八章郑玄迁徙以赵商、国渊、任嘏、郗虑、崔琰、孙乾等人为首的郑门弟子们,都恭谨的站立在老师郑玄的门前,等待着老师出现。 数到最后,竟吓得宁灵雨都不敢数了,她噘起柔美的嘴唇。作发愁担忧状,调皮的望着凌云,那种样子又萌又美,瞬间秒杀了凌云的眼球,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新月毁掉的时候,苏寒锦就愣住了。而那个掉下去的天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苏寒锦发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那个天魔的神魂是她击碎的,现在,他比从前还更强大。 一天的营业时间恍然而过,营业时间结束,刘宁准备去魔界查探一下消息,看看什么情况适合入手,顺便想办法把自己击败了灵墨魔王的事情宣传出去。 “啧,什么时候你能请我去那么高档的地方吃饭?”杰瑞带着醋意,从没见过沐思颜对自己那么好过,虽然一会要见面的是沐思颜的室友。 王太卡心想那就送囧晶回去?不对吧,囧晶刚刚可是背着一个大包出来的。 艾笛的精神力本来就强大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此刻得到了大量的补充,竟然又有了膨胀的趋势。如果法神圣克鲁斯在场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击杀艾笛,以绝后患的。 而且陈阳是死于电击,光是死因这一点,就已经无法解释了,更别说将罪名落到林楚天的头上。 等了几分钟,下一趟的公交车就是过来了,在这样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上车了。 庙街其实是一个吃宵夜的好地方,很多游客都来这里体验港岛夜生活。庙街的形形式式大排档有不少的,吃的东西也是各式各样。吃宵夜的人大多是中外游客。 这个闪现交了出来,让百里玄策的攻击后摇是被取消了,他马上又是可以进行下一轮的攻击。 想到了前男友,她有的只有浓浓的仇恨,哪里还有半分的爱慕,她现在空有一副躯壳,其实心已经死了,还怎么能够表现出所谓的爱慕? 从初级弟子到中级弟子不难,照理,只要在门派呆满两年,无不良记录,就能提成中级弟子。但从中级弟子到高级弟子就不容易了,不是表现得特别好,一般不会提。 此时古影已经顾不得寻君无邪的麻烦,在惊鸿殿长老和诸龙殿弟子的包围下,他从君无邪的门口离去。 “姜叔叔,容他说完。”一直没有出声的秦语嫣忽然间开口,制止了姜辰青。 纪云此时才逐渐清醒,刚才的一瞬间,纪云仿佛三世为人,经历了凡人数十年的光阴。不过也逐渐知道了自己的出身,并且终于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紫府是怎么被毁的。 白云仙向倾云宗传递消息时,曾经提起过君无邪和太子墨浅渊联手,如今这姜辰青一看到戚国皇位落在墨浅渊的手上,立刻信了白云仙的话。 易烟抿住了唇,将话给咽了回去,再福一礼,跟着男人往外面走去。 那位前辈,指的是那个把他们劫到荒岛上的黑衣人吗?能让晋英这么忌惮的,应该就是了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所求何事(下) 蛇头人身看到了刑天鲤脸上讥诮的冷笑,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歇斯底里的咆哮了起来:“你笑什么?你笑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蛇头人身的家伙,开始絮絮叨叨的嘟囔。 刑天鲤认真聆听,虽然对方的兄弟,已经被几个大罗鬼尊搜魂完成,所有的记忆都被那几个鬼尊拿捏着把玩,但是刑天鲤懒得翻阅对方的记忆 “我……,我们已经毫不相干,我的事不需要你打听得那么清楚。”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聂婉箩心底突然像是缺了一块,曾经那般明媚无邪的感情,终化成了泡影。 听了纳铁的话,皇甫萱青再也忍不住,扑在纳铁的怀里,放声的哭了起来,嘴里还不是掺杂着几句“对不起”。 “坐到祖母跟前来!”程兰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手臂一扬,示意龙鳞飞过来坐到她的旁边。 但是在夏阳这位当世武神,新朝皇帝面前,任何人都没有反对的空间,一系列的新政只能按照他的意志实施贯彻下去。 卡兰行了个漂亮的军礼,转身踏步走出了房间,乔辉又重新点燃了根香烟,眯起眼睛继续吞吐起云雾。 而村庄里,一直守候在此的鲲鹏子蓦然发现,一直弥漫在夏阳本体周身的混沌之气渐渐收拢起来,一切的异象都随之消失。 她把头侧向一边,耳朵碰到了湿漉漉的感觉,于是她意识到,眼泪已经从脸颊上流淌下来。 秦智星掉转目光,眸子里的倔强令聂婉箩心生悔意,她损了陈语苓却也在无意间伤害了自己的亲姐姐。 “什么?这不可能!”帝释天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轻描淡写,便破去了他的掌力。 “主人,不知冷雨犯了什么过错?以至于主人如此大怒?”冷雨捂住了自己的不断渗血的伤口,苍白的脸上扫过一丝疑惑。 “当当当——”兵器疯狂的交击,韩逸不停的后退,他被韩天云完全的压制住了。 她闭上眼睛,也不知睡没睡着,只知道混沌之间听到了轻微的言语声,顿时就清明了。 苏窈瞬间感觉就像是一盆冷水顶头浇下,心理猜想,恐怕是陆苒宁离开之前,做了什么让萧宋离再想起都觉得决绝的事情。 一辆汽车停靠住,靳越下了汽车,萧莹莹跟着下了汽车,看着四周荒凉的郊外。 楚阳身边聚集了一帮好战友,加上楚阳本身的实力够强,脑袋又诡计多端,现在按照念无涯的推断,即便十二使骑出动三个,也未必能稳操胜券。 剑芒直接撕开最后百余米的冰雾,斩向云璃。无形的气机锁定在她的身上,她根本无法闪避。 杀神尊抬手虚握,金属性的天地之力在刹那之间凝聚成一柄千米巨剑,飞身跃出一剑斩下。 姜初映没看见,苏西溪当时听见孟宝意和陆东庭的事时,眼睛都亮了。 炎域天才的神术终究还是追上了四人,万器山天才最先被火焰淹没。 陆东庭蹙眉看她一眼,很明显,被中途打断的男人很恼火,苏窈正在慌慌张张的整理衣服的。 “按照白川说得时间,不出意外今晚就是若溪醒过来的时间,我过来看看。”白江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那石明眼微微一眯,并不去接,而是斜目看了安厉一眼。知晓宴席已完,今曰已至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