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者手记》 章一 欧姆尼酒店 迷糊间睁开眼睛,孙信发现自己正躺卧在干燥的泥土之上。他一眼望去,只见天空是某种银色的古怪物质,这种物质把方圆十来米的地方笼罩着,并以类似罩子的形式存在。 没有破旧泛黄的天花,没有嘈杂的风扇声,这里不是他的房间,这里除了泥土和银色的罩子,什么也没有。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孙信带着疑惑的心情,双手撑地坐了起来。 从地上起来,模糊的视线终于恢复过来,孙信再次环视四周,只见这银色罩子中除了泥土便是横七竖八、还未清醒的数十名男女,他仔细数了数,算上自己总共十六人,而这就是这里的全部。 没有持刀的疯子、没有戴上面具的匪徒,这里只有十六个没有被限制活动能力的男女,仅此而已,就好像他们只是自己无聊走到陌生的地方,然后又刚巧一起犯困,所以就一起睡在地上一般。 无法理解现时的情况,孙信索性不去想,转而观察把他们笼罩起来的银色罩子。银色罩子并不透明,外观与电流极为相似,除了呈实体笼罩住他们以外,它也没有其余的动静,不知道是具一定的持续时间,还是有开关的存在,只是走了一圈后,他还是没有发现疑似开关的东西。 不过孙信认为,他们无论如何都得尽快打开这东西,不然在他们肚饿之前,十六个人的氧气消耗会是一个严重的问题--特别在他们因为突然出现在陌生地方而极度紧张的时候,氧气的消耗会明显地变得更快。 于是想了想,他便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然后将石子放到一名身穿整齐西装的男子手中,再借他的手将石子掷向银色罩子。 咚的一声,隐约可见的波纹在罩子上一圈圈的扩散开去。 接下来的情况,孙信早就有所准备。不论是西装男受到攻击、或是惊动到外面的人,又或是直接攻击自己这个祸首,他也不会有任何惊讶。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石子只是在接触到罩子的一刻停顿了下来,仿佛动能都被无形的力量吸收,石子缓慢地落在地上,再无任何动静。 这是超越现代的科技。 默默地分析现在得到的情报,孙信若有所思地坐回地上,开始试着总合手头上的情报:首先,从这情况来看,没有明显攻击性,对我们的作用是限制大于关闭。 其二,现实中,至少他的认知中人类应该还没有这种科技。而即便是有,估计也不会用在他这样一个普通人身上,他自问生活得很安份,也没有招惹到大人物或可疑的组织。 其三,他家中防盗设备是完善的,而且他醒来后身体也没有痛感,也没有被击晕后的晕眩感,更没有自己曾吸入特殊气体的记忆。这可以猜测对方是在神不知鬼不觉间,便以不明的方法将他击晕带走。 而且即使不考虑第一与第二的问题,自己一个普通人真的值得花时间去绑架吗?利益与付出根本不成正比,绑匪可是掉脑袋的买卖,谁又会随便绑个普通人。 总结而言,孙信估计自己可能是中了大奖,而且可能是消耗率有点高的活动,所以他并不是唯一的中奖者--这次头奖总共有十六人中奖,那些与他同样幸运的家伙则仍然沉醉在梦乡。 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孙信低下头,忽然发现了他的右腕上不知何时起多出了一个表状的仪器。只是还不等他兴致勃勃地研究这东西,其余的中奖者便已开始陆续清醒过来。 孙信用好奇的眼光观察这些人,却发现这些和他勉强算得上是同伴的家伙包括一个白领、一个穿女式职业套装的女人、一个平头大汉、一个穿机长制服的男人、一个年龄七十岁起跳的老人,还有一个女中学生。 摇了摇头,其余的人孙信已经懒得去看了,这些人看起来一个堪用的也没有,除了穿机长制服的家伙像个专业人员,其余的不过是普通人,其中就连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也有。 这些人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后,除了个别几人惊慌地吵闹了一会外,其他的人或是观察,或是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并没有与人接触的倾向。看起来就像是大家都是菜鸟,完全没人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又或是有人假装自己是菜鸟?孙信恶意地猜测到。 当最后一个人都清醒后,孙信正摆弄着他手腕上的陌生手表。这时,一把冰冷而机械型的声音忽然从他脑袋中响起,说道:“程序一,测试被选者是否清醒,一…二…三。完成测试,所有被选者清醒,进入程序二。” “程序二,资料介绍。” “你好,所有的被选者们。相信你们现在定必在想“放我走”“你们是什么人”这些问题,但这些都是废话,也没有人会回答你们。你们要做的,就只是在各个场景中活下来,变得更强,然后为你们的主人去收拾其敌人的团队。” “比赛的危险是巨大的,但同样奖励是丰厚。一切只能由你们自己去选择,容易的任务奖励自然会少,困难的任务奖励自然丰厚。在这里只要你够强,便能让你们兑换一切渴望的东西,任何东西都可以。” “这场比赛中有无限的机会与可能,理所当然地,如何变强,怎样变强等问题的答案也是无限的,但一切都围绕着奖励。奖励奖励奖励,只有奖励是这场比赛中的通行证,也是一切问题的答案。至于奖励的获得方法,就需要由你们自己去摸索。” “程序二完成,进入程序三。” “程序三,禁止事项。” “不可杀害队友,违者扣除一千奖励点。不可与场景中的人物透露有关比赛的信息,违者扣除十奖励点。完成任务后奖励点为负者,死亡。” “程序三完成,进入程序四。” “程序四,任务资料。” “由于本次任务没有至少度过一次任务的资深战士,因此特别提供本次任务资料。任务类型:生存。场景难度:四星至一星。战士人数:零。新兵人数:十六。” “任务:生存六天。二星卡一张,二千奖励点。” “提示:从坟墓而出,满身爬着蠕动之虫,脏臭难忍,双眼无神,皮肤冰凉,胸无气息。 其灵魂漆黑如夜,刀矢不得伤其身,故其无畏无惧。 永存人世,渴饮活人之血,喜食死人之骨。” “胆小者一生死去多次,勇敢者一生只死一次,我的战士,勇敢地战斗吧。” 再次睁开眼,孙信看见那些人双眼中难以遮掩的恐惧,他们无可奈何地互相对望,却都不说话。孙信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他们都不想相信自己卷进了这种危险诡异的事情之中,却又对眼前的事实无法否定,沉默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而从那段话中,孙信更加明白,在这里的任何人都不可依靠,至少在熟悉起来之前谁都不能确实信任。他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因为杀害队友只需扣除一千奖励点,但完成任务却可得到二千奖励点。这样明码实价不但起不到阻遏作用,反而让人能在必要的时候,估算到自己还能杀多少人。 再次举起右腕,孙信仔细观察那表状的仪器,他曾经按过这东西上的按钮,那时并没有触发到什么。可现在当他按下这按钮后,一道立体的光线顿时便从仪器的介面射出,最后在他眼前形成了一行悬浮半空中的文字。 其他人见状,也依样画葫芦,学起了孙信。孙信也顾不得他们,正全神贯注地推敲这行文字-- 生存六天。二星卡一张,二千奖励点。这十分易懂,就是照字面来解读,任务只要求他们生存六天。而意思便很明显了,生存六天难吗?并不,相反还很容易,可愈是显得容易,便愈是可疑。 根据一开始时那露骨的任务提示,孙信估计攻击他们的便是丧尸--好吧,就算是个白痴,大概也能看出是在描写丧尸,他根本没有可以炫耀的地方。而奖励中所说的二星卡,再对比起场景难度四星至一星,那么这二星的任务,至少会比场景最低的一星难度要困难一点。 至于更详细的情况,却要等他亲身接触过这世界,并明白一星级有多困难他才可以下定论。 “大家!” 这时,一个留着一头清爽短发,中等身材的白领站了起来,等所有人都注意到他后,才高声说道:“相信大家都明白到这里并不是我们原先的世界,至少这里的科技与技术绝对不是我们原先的世界所拥有的。”说着,他先指了指那银色罩子,再指向自己的脑袋。 随着这个白领站出来,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而这白领似乎在现实亦是领导层的,不见丝毫尴尬,仍旧以温和的语气隐约地吩咐道:“那么,如果有人刚才听不到,或者听到的并不关于那个比赛的,请举手。” 见无人举手,白领松开了领带,微笑着说:“那么,相信大家都明白到我们已是同一条船上的…” “废话就到此为止吧,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突然,一把冰冷的男声打断了白领的说话,孙信望向那边,是那个留着平头的壮汉,只见他平静地说道:“这六天有危险是必定的,任务提示说得也够清楚,既然是要抵抗丧尸,那选择队友也是比赛的一环吧?谁也不想死,但这比赛明显只有具眼力的聪明人能活下去,优胜劣败,这点毋庸置疑吧?” 这人说的句句都在情理之中,看起来不像是他这种人会说的话。但孙信知道,正正是这种外表看起来粗鲁的人,才能代现场所有人将这些残酷的话说出来,而且纹身壮汉就代表没脑子吗?大概只有这样想的人才是真正的白痴。 纹身壮汉的说话自然得到了现场大多数人的认同,也只有想成为领导者的白领,以及两位明显受到杯葛的女性感到了危险与不安。 白领额头起了不少汗珠,他明显紧张了,但他还是冷静地说道:“你这样说也太过份了吧,我们能在同一队伍中也是一种缘份,怎么能因为她们的性别就放弃她们?我认为这不合适。” “谁说要把她们放弃?你这人的想法也太奇怪了吧?” 这时,那个身穿机长制服,并且早就与纹身壮汉组成小团队的男子站起来,微笑着解释道:“我们的队长只是觉得她们不合适我们的团队,但这不代表我们要放弃女性吧?就像我们也觉得你不合适我们的团队,难道就说我们放弃男性吗?” 被对方如此一说,白领男顿时哑口无言,张口欲言许久,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看到这里,孙信便知道这人没救了,他的领导梦大概就只能在梦中,又或是那两名女性身上完成了--前提是那两个身材样貌都算是讨好的女性愿意选他这个弱智的团队。 很快,在场十几人在思索片刻后,便分成了四队人。其中纹身壮汉那队毫无疑问全为男性,总共五人;第二队则是以白领为首,一老二男,也是全男班;第三队只有三人,为首的是看起来相当兴奋的小青年,而且仍然是全男班。 至于第四队,则是以孙信为首--好吧,他根本没有想过希望单干的自己会被人当作第四队,而且还是三人选他是要怎样?比起热血的白领男他,可是半句话也没有说过啊,甚至连正眼也没看过他们一眼,所以那两个女的是m吗?是被忽略反而会兴奋的体质? 完全想不通她们的思路,孙信无语地看着选了自己的两女一男,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才好,憋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叫孙信,我们……嗯,一起加油吧。” “好的!”较为年轻的女中学生以信任的目光看着他,礼貌地点头说道:“我叫董泳,信哥哥你可以叫我小泳,什么我都愿意做的,这六天要麻烦你了!” 信哥哥是什么鬼啊?你看起来应该也是高中生了吧?装年轻也装得太过了,这女的是那种麻烦又叽歪的类型啊。心里太多的话想说,孙信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只能平静地凝视一脸无辜的董泳,点了点头。 “叫我alma就可以了。”另一边,身穿职业套装、看起来该有二十八九岁、束长马尾的女人抱着手,冷冷地说道:“这六天麻烦你了。” alma……爱玛小姐是吧,你那句这六天麻烦你了是用命令的语气吧?这人是怎么会事啊?态度比起说麻烦你了,看起来更像是我加入你的团队,是你的荣幸,不需感谢了--这人的态度是怎么会事? 而最后,则是那名肌肉盘虬纠缠,牛高马大的青年。他高兴地上前握着孙信的手,敬佩地说道:“叫我小宾就可以了!我见信哥你临危不乱,冷静又不屑招揽别人,一定是胸有成竹的人。虽然我说不定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什么事即管和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办好,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小宾……看着他那比自己大腿还要粗的手臂,孙信只想说小宾你一点也不小啊,而且说起话来这么多成语,想不到你也是个有文化的人呢。果然是个能将我发呆的表情也分析出各种深意的答卷高手,文化素养不错啊。 与小宾好好地握了一下手,孙信忽然想到,自己现在说不带队的话不会他被揍吧?这手臂,被他揍的话应该是会重伤,打脑袋的话会脑震荡吧? 好好地深思熟虑一番,孙信最后决定顺应民意,毕竟很多时候人们有危险时不必跑得很快,只需要在有危险时跑得比别人快就行了,而看着爱玛小姐那双黑色的高跟鞋,孙信相当放心自己能跑的比她快--只要小宾别把他往后方砸就可以了。 四人虽然互相介绍认识了一下,但由于并不熟悉,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而就在气氛变成尴尬的沉默前,一直笼罩着众人的银色罩子忽然便消失无踪,露出了一直被隔绝在外的世界。 孙信抬眼望去,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以及一栋栋直入云霄的高楼大厦,而他们一行人,则处于某座大厦中的露天空中花园之中。 四周的环境很优美,让人有种置身于真正的花园般的感觉--除了那一道道把聚集在花圃中的他们当作疯子的目光外,一切都很美好。 没有去到某种危险的丛林之中,没有野兽与怪物,没有危险,他们就在人类的文明之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即使冷静如孙信亦不例外。只是孙信所惊讶的却并非这里环境,而是对这熟悉的地点所发出的-- 这里是洛杉矶欧姆尼酒店,而他半个月前才刚来过这里! 章二 可疑人物 看着那些正对他们投以怀疑目光,并以英语低声交谈的白人,以及这个极为熟眼的空中花园,孙信相当确定自己的记忆并没有任何出错,他确实来过这里,而这确实便是欧姆尼酒店。 欧姆尼酒店位于洛杉矶市中心,是一所四星级酒店。要不是富二代同学毕业时邀请所有同学前去,孙信也不会随大队来到这所普通房间一晚上也要接近一千七百元的酒店。 尽管他不清楚为什么地点会选用一所现实中的酒店,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比别人要熟悉酒店地形的自己将会得到更大的优势。 孙信不动声息地隐瞒下了这一信息,并没有打算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的优势。即使是那些名义上的队友同伴,他也不打算与之分享--没有利害关系与过人交情的同伴都是不可信,当到了危急关头,或许他们心里都会想着怎样弄死你而保存自己。 确信这一假设性的猜测,孙信想了想,决定不留在原地让人围观。他刚才已经发现有工作人员急步离开了这里,估计便是要通知保安这里出现可疑人物。 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他们都会是一群没有入境证明的偷渡客,而要是他们留在这里的话,大概要再加上私闯私人地方这条在美国颇为严重的罪行。 “跟上我。”向几名尚未可以信任的队员招了招手,孙信神情自然、若无其事地走向空中花园的出口--他们现在不能表现得惊慌,那会让已经足够可疑的他们成为可疑的“危险人物”。 然而他们出场的时机与场合实在是太差了,孙信的行动瞬间便引起了服务员的注意,其中一人上前拦下了他,警惕地说道:“先生,麻烦你可以在这里等一等吗?” 尽管他是礼貌地题问,但孙信估计自己要是拒绝,可疑人物的名头便真正坐实了。因此他马上回应了一个理解的笑容,点头应道:“可以,但请尽可能快一点,我有点赶时间。” 拦下孙信的男服务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接着说道:“感谢你的配合,先生。” 与此同时,其余几组已经开始有人干了些出格的事。例如那三个小青年组成的团队,年龄较少的两个还好,对陌生的环境以及说着英语的围观群众,他们明显感到不安而没有动静。可那个领头的高中生却与之相反,不但异常兴奋,环视四周的眼神又具侵略性,隐约间便已经被三名男性服务员盯上。 而飞机师与纹身壮汉那组则相当平静,并且有意地与三名青年人拉开距离。只有当成员之一的西装男从口袋拿烟,并点了起来后,才有服务员前去提醒他这里禁烟。西装男则歉意地笑了笑,以流利的英语道歉便立即熄了烟头。 至于白领男那队则离孙信有点远,他隐约只听到白领男用英语和其中一个服务员说着一些奇怪的话,其中包括了丧尸与逃跑这个单词--这个智障。对于白领男的思路,孙信已经没有更多的评价。 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数分钟后,一名充满威严感的中年白人大步走向他们,指着眼前这莫名从空中花园出现的十六人,向身旁的警卫问到:“这些奇怪的家伙是谁?谁能给我说明一下。” 对自己的可疑身份早有预料,孙信保持了足够的镇定,然而他虽然没有回头望向那些“同伴”的反应,但从中年白人阴森的表情中也可以得知,那些“同伴”大概一点都冷静不下来。 如果只有我一人…… 无由地想起这一不可能实现的假设,孙信却无法不去想:这群人根本是来增加游戏难度的,原本人员的身份和年龄就够混乱了,现在再加一个“可疑或危险人物”的标签,难度一下子便升到了困难级别。 同时间,他脑袋里瞬间闪过一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念头--半个月前他来欧姆尼酒店的时候,服务处就曾提醒他在酒店的范围内活动时,房卡必需随身带上。 而明显地,孙信不认为自己身上有所谓的房卡。 在奇怪的地方出现的可疑人物,他们甚至连身份证明也没有,而在不久之后,他们还需要面对丧尸。孙信只觉这开局在某程度上,已经很难更糟糕。 “乔先生,他们是人事部请来的林木修剪员,刚刚保安部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资料,他们确实有在系统中登记。”一手按着左耳上的耳机,黑人保安员接着说:“尽管看起来不像,但他们已经执行了规定的程序。” 被称作乔先生的中年白人下意识地转动着右手上的指环,嗯了一声,却没有对黑人保安作出回应。 “我们原来是林木修剪员……”高中生嘻笑着与他两个小跟班说道:“园丁这身份不错啊,我就知道这游戏会把我们的身份都安排好,早跟你们说没什么好怕的。” 白领男似乎仍在努力向服务员解释接下来的情况,尽管对方明显把他当成抽大麻不小心抽多了的家伙,但他仍然努力地用勉强能沟通的英语解释着。 除了他们外,孙信偷偷瞧了眼其他人,他们似乎乐得在充满了人的空中花园待下去,并都在等着酒店方会如何处置他们。 然而孙信能感觉到这白人在怀疑他们的身份,又或者,他根本不曾信任十六个奇装异服的亚洲人会是所谓的林木修剪员--没有工具,没有制服,他们甚至连职员证也没有,孙信实在想不到一个没有抽太多大麻、大脑仍然理智的人要如何信任他们。 这个中年白人只是在想自己该如何在不让客人惊慌的情况下,让这十六个古怪的家伙滚蛋,又或者,他会想将这些可疑的家伙都他娘的送到警局。 “先生你好,我是娜曼航空的机师,”原本正与队友商议的机长男忽然从衣袋中取出卡片,正色道:“你们可以确认我的职员编号。” 听罢中年白人勾了勾手指,示意身后的其中一名保安上前,但从保安把手按若有若无地放在腰上的举动来看,孙信并不看好他们之间的沟通会有多友好。 悄悄观察这人的表情与小动作,孙信意识到自己必需要做些什么了,他不能再在这里与对方消耗下去,特别是他不想再跟这群弱智混在一起。从任务开始后,危险随时都会到来,他必需要做点什么。 而首先是摆脱这群弱智。 “抱歉,乔先生,我和我的同事似乎把工具都留在了车子上了。”孙信装模作样地找了找自己的两个衣袋,充满歉意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身后的保安为我们领路吗?这里实在太大了,我又不熟悉地方,我可不想在这里迷路呢。” 打个个响指,乔先生满足了他的愿望。事实上他巴不得这十六人全都和孙信一样,自动自觉的滚蛋。 “伟恩,你送他们”乔先生向身后的另一名肚子略胖的黑人保安命令到。 “好的先生。”伟恩点头答应,同时伸手指示大门的位置,冰冷地说道:“请与你的同事从这边离开。” 快步的上前,可孙信在经过一辆送餐手推车的时候,不小心地撞到了一下,整个人都伏在上方,但很快便又站起来,抱歉地向推车的服务员笑了笑便快步走向出口处。 “感谢你的帮忙。”在经过黑人保安的时候,董泳点头道谢,就像是在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有在参与这些事情一般。 伟恩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你不应该和他说话的。”穿过大门走到电梯前方,爱玛依旧双手抱胸,低声说道:“你既然什么也不懂,就闭上嘴,让孙信完成所有的沟通,别让你的多嘴影响我们的处境。” 瞥了爱玛一眼,董泳甜笑着说:“我知道了,多谢大姐提醒。” “……”爱玛脸色顿时一沉,冷声说道:“我才二十岁。” “是这样吗?”董泳一脸惊讶地捂嘴,难以置信地说道:“真看不出来呢--只有二十岁。” 不愿看到这两人唇枪舌剑地战起来,孙信轻轻地咳了一声打断她们。他不明白这两人的神经到底有多粗,竟然在这情况下都能吵起来,就像他不明白这两人的思路一般。 事实上,这两人连同那个小宾,都是相当可疑的人物,孙信甚至到现在也想不通他们选择自己的原因。如果以他喜欢的游戏来表示,那就是这三人的起初好感度都太高,直接便越过了相识的阶段,成为了好友以上的级别。 这并不合逻辑,但既然发生了,孙信便相信这当中有着某种不为他所知的原因。 叮当一声,电梯的大门缓缓打开。从外面往里面看去,只内部的装饰十分简洁,除此几块等人高的镜子外,便再没别的东西。黑人保安伟恩走进其中,抬眼对他们说道:“请进。” 遵守指示走进电梯,孙信安份地站在与伟恩距离一个身位的地方,不能太远或太近,因为那会引起对方的警惕,而这是由于他们的开局实在太差。 电梯的速度很快,很快便从位于二十多楼的空中花园下降到十多楼。就在这时,孙信忽然伸手按下十楼的按钮,伟恩猛地抬起头,沉声问道:“怎么了?” 孙信却不被他的语气吓到,只见他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声哀求道:“让我在这楼去厕所吧,我已经要忍不住了……” “……我需要跟着你一同进入厕所。”伟恩刚说完,电梯大门便缓缓打开,孙信焦急地向他招了招手,然后便在无奈的伟恩陪同下快步跑向厕所的方向。 临走前,伟恩转向三人,严肃地警告道:“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不见你们任何一人,你们便有大麻烦了,我可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 章三 同类 在黑人保安伟恩的带领下,孙信来到了十楼中员工专用的洗手间。他没有多说什么,迳自便走进里面。就在此时,他手腕上的手表忽然猛烈地震动起来,一道冰冷的机械声亦忽然在他脑袋中响起。 而与此同时,保安似乎是担心可疑的孙信会做出一些古怪的事情,一把拉住快要关上的大门,快步跟了进去。 装饰以简洁为主的大门微微吱了一声,跟着进来的伟恩却已经看不到孙信的身影,他谨慎地摸向腰间,缓步地走进厕所内部,同时轻声问道:“先生,你在哪里?先生?” 此时,其中一个闭上的厕格突然传来了拍门声,孙信以无力的声应道:“我在这里,保安先生,别担心,我至少得放空肚子里的东西才有时间破坏你们的员工厕所,而且还要我愿意破坏才行。” “你知道,先生,这是工作需要,我得遵守上司的要求。”伟恩的手从腰间放下,他似乎对自己过于明显的警惕感到了尴尬,干笑了几声,便走到了小便斗一旁,把拉链一拉到尾,然后眯起眼说道:“我也不想表现得不尊重你们,但乔先生早就想辞退我了,所以,嗯,你知道的,我可不能……” 还未说完,突然间,伟恩发现自己的颈动脉不断地喷出大量鲜红的液体,液体染红了他上身的保安制服,并将通体雪白的小便斗喷洒上一层腥臭的液体--是血,毫无疑问地,是血。 伟恩惊恐地试图用手按住颈上的伤口,可是这明显并没有成效,鲜血依然从他的指缝间喷出,如倾盆大雨般滳落在地上。顿时间,整个洗手间都充满了铁锈般的鲜血气味,但伟恩已经嗅不到了--不但是鲜血的气味,连同空气以及其他气味,他也永远嗅不到了。 啪吱一声,孙信一脚踩在仍有体温的鲜血之上,手中拿着一把从推餐车上偷走的餐刀,这把刀很锐利,应该是切肉扒时使用的刀具。也正因如此,孙信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偷走它,并因偷取成功而改变自己的计划。 为了活下去。 孙信握刀的手十分平稳,但他无人可见的内心却并非如此。他从右边口袋拉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脸色难看地抹走溅到脸上的血液,再收起来。然后他再次在心里平静地说道: 我只是为了活下去。仅此而已,没有别的原因,我只是想活下去。 黑人保安伟恩的身体仍然在抽搐,但他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在半条颈子都被割开的情况下活下来,抽搐不过是死后的一些残余反应。他已经死了,被又狠又快的刀在脖子上开了一道深刻的伤口,他不可能还活着。 “你可以的。”孙信低声地对自己说道:“快点吧……在有人进来之前……你必需要做什么……” 你可以的。孙信心里重复地告诉自己。 咬紧牙关,他蹲下身,迅速地从伟恩腰间的枪套拿出了一把手枪。他不是军事爱好者,看不出这是一把什么型号与口径的手枪,但这不重要。对孙信而言,只要这把枪还有子弹就足够了。 只要还有子弹,他的计划便能继续下去。 双手仔细地再寻找了一会,他接连从伟恩身上再摸出一把电枪与一把附着光滑长圆套的钥匙。孙信收起这些东西,电枪虽然对丧尸没用,可它对人类却效果拔群, 他退出了弹夹,开始检查手枪是否还有子弹。 当然,这把手枪作用的目标,依然是人。孙信清楚自己不是神枪手,也明白自己如果想靠着这把只有五颗子弹的手枪,便在丧尸横行的洛杉矶生存下去,大概还不如一枪崩掉自己会比较轻松。 心里念头电闪,孙信认真地握紧手枪,抬起手,打开保险,对着空气模拟射击。如此重复四次,当他相信自己可以在一至两米的距离下射中目标后,才小心地收起枪,迈开脚步走向大门。 在握住门把手后,孙信心里一紧,随后神情复杂地回望身后的事物。 在这个只有十来平方米大小的空间中,伟恩平静地躺在地板上,他的双目睁大,眼瞳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他已经死了,可是孙信却无由的感到他仍在注视着自己,用他那无神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夺走了他生命的自己。 这不合逻辑。 孙信用手背擦了擦干燥的嘴唇,重复地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并拉开门走出这里。他必需离开这里,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不可能让这种奇怪的想法影响到自己,如果他还想要活下去的话,他必需如此。 然而直到离开厕所并站在走廊之上,孙信的脑袋却一直在想着伟恩死后的样貌,那呆滞的脸孔挥之不去的留在他脑海之中,就像有人刻意地将这画面印在他脑袋中一般。 没有人可以影响我的脑袋。孙信神情冰冷地望着脚下的深色地毯,上方有着暗红的花朵,如同血花一般--但这只是染料,孙信清楚自己不可能因此而联想起血花,但事实却确实如此,这让他感到了惊恐。 就在孙信下意识地捏紧拳头的时候,他身旁突然传来了一道平淡的女声:“你在干什么。” 是爱玛。 孙信不得不承认,他吓了一跳,几乎就要将手枪从口袋取出,并向她射击。他不该这样胆小的,但在脑袋之中,仿佛有一道轻微的声音在引诱他,想要让他开枪射杀这几人--或许只是因太紧张而生出的幻觉而已,一切都只闱幻想。 可笑。他孙信可能被自己的幻想所影响吗? 孙信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刚才溅到血液的位置,冷静地说道:“无论干什么,我都是为了生存。不然你以为像他们一样呆站在上层便能生存六天吗?说话前用用你的脑袋,或许你就不会问出口。” “你对我有意见?”与另外两人站在厕所附近,爱玛冷眼望向孙信,不悦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敏感,但我只是担心你的情绪状况而已。” 孙信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的状况很好,非常好,从未如此好过。” 说完他用手指点了点手表,这场比赛的十六个人刚刚都应该收到了信息,这也是他下定决心去杀死黑人保安的原因,只见表面上写道:“所有人注意,游戏将于360秒后正式开始,到时洛杉矶市民将随机进行丧尸化。” “我没兴趣再浪费时间。”孙信说罢便无视想要回话的爱玛,迈开脚步走向记忆中保安室的位置,并补充道:“想要废话的话你们继续。” 董泳回头看了眼脸色相当难看的爱玛,幸灾乐祸地扯了扯嘴角,眼神透露出明显的嘲弄,然后快步跟上一马当先的孙信。 而小宾,这家伙根本从未与孙信以外的人说过话,这时他甚至连一眼也没有望向爱玛,在孙信迈开脚步的同时便已经紧接着跟上他的步伐。 在厕所,他必定做了什么。爱玛低头回忆着刚才孙信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然后又抬眼望向这三人的背影,心里如此猜测着。 她想了想,也不追上三人,反而转身望向身旁的男厕大门,轻轻地将它推开,大门发出吱嘎一声,下一刻,一阵浓烈的异味顿时从露出的隙缝中涌出。 对这气味感到熟悉的爱玛已经想到了什么,可是她仍然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入眼的事物如她所料,血腥味总不会无原无故地出现,就像黑人保安也不会突然便消失一般。 留恋地再看几眼厕所中美妙的画面,她又深吸了一口充满铁锈味的空气,这才心满意足地从中退了出来。 此时她再望向已经走到转角处的孙信,忽然明白那家伙为何会比任何人都要顺眼许多,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他身上发现熟悉的感觉。 她脸上流露出一闪即逝的笑容,同时脚下快步向三人追上。 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同类,她可不想轻易地放过他呢。 章四 意志 走在图案古怪的地毯之上,孙信沿着走廊快步地往前走。 此时无人的走廊显得相当宽敞,这是合理的,这个时间大部分员工都在工作之中,或许是清洁楼层,或许是整理房间,但无论如何,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出现在没有客房的十楼之中。 这层的走廊壁纸是丝质的,淡淡的浅棕色,与地毯的色泽十分相衬,但孙信没有很用心的观察这些东西。当然,他并不是因为担心看到一些与地毯上的血花相同的图案,才懦弱地别开视线。 他只是因为需要思考接下来的计划,才忽略它而已--就像他不在乎爱玛是否重新跟上队伍一般,他也不应在乎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是的,应该是这样的。 走到保安室,把枪械弄到手,然后找到仓库的位置和钥匙,计划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任何复杂的事情,一步接一步,他接下来的六天便能比谁都简单地活下来。 只是六天而已。 他告诉自己,六天而已,有食物与武器,再找个安全地方,他就能活过去了--不用思考居住地方的改造,不用处理排泄物,不用去想长远的可种植食物,也不用担心没有足够的娱乐活动舒解压力。 六天而已,只是六天,有准备又不用思考长远的事情,谁都能活下去…… 快步走到转角处之前,脑里一团糟的孙信身体一愣,猛地停下了脚步。 在他眼中,只见一大片湿润的血迹忽然从前方墙壁出现,一滴接一滴的血液缓慢而坚定地从壁纸上流淌,并渐渐的凝结成诡异的图案--血色的人头,裂开的脖子,无神的眼眸,男子睁大眼睛,张大嘴巴,鲜血从深红的口腔中涌出…… “你还好吗?”董泳拍了拍孙信的肩膀,似乎是以为他是在紧张,温柔地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后方,终于跟上三人的爱玛瞥了这虚伪的家伙一眼,不屑地啧了一声,但也不出声。 低着头的孙信右手按着额头,被董海一拍,醒了过来的他谨慎地抬眼望向墙壁--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血迹也没有人头,除了壁纸上简单得无法构成形状的花纹,那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唯一有的,就只是通体红色,并被固定在墙上的灭火器。凝视着这冰冷的钢铁,他清楚自己不可能对这些东西感到惊恐,他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害怕这些东西? 孙信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太快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冷静下来。他清楚自己绝不能以这种状态去实施接下来的计划,那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得一团糟,他并不打算在这场游戏的正主丧尸出来前便挂掉,这不合乎他的风格。 但他的风格也不是懦弱与胆小吧? 自嘲地想到,回忆中的恐怖场景却让孙信完全笑不出来。他用手掌擦了擦被血溅到过的位置,然后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向身后的三人说道: “这里转过去后,会有一个等待接见的位置,那里有两张还是三张沙发我不记得了,但这不重要,你们只要坐上去,别说多余的话,也不要让别人靠近自己,静静地等待我的指示就可以了,明白吗?” 孙信说完后环视三人,见她们都点头表示明白后,又说道:“我先去,之后你们假装不认识我,三人一起行动。”然后他便绕过转角,大步的在走廊上跑了起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爱玛对于无法掌控的行动相当不悦,她不喜欢对别人言听计从,但更讨厌不得不言听计从的自己。 董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瞥了她一眼,等了三秒后,便又向小宾招了招手,两人一起绕过转角处。爱玛也懒得因这古怪的两人生气,面露不悦地跟了上去。 跟厕所那边的走廊相比,这里的人明显要多些,五六张的高背椅有三张坐上了人。每人都有一个服饰员在单独讲解,只是由于说话的地方离得太远,爱玛也不是听得很清楚,但似乎是在推销一些类似会籍的东西。 与另外两人一同坐上无人的沙发上,爱玛瞧了眼紧贴着坐的董泳两人,不禁问道:“你们两个,进来前就互相认识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孙信惊慌的惨叫声便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伴随的还有急速的拍门声,以及几道英语的高声提问。在场的九人明显都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了,一边低声议论着,一边抬头望向传来声音的地方。 只见走廊的中段位置,孙信正与两个一米九近两米高的强壮黑人以英语说话,他脸容上流露出明显的恐惧,双眼睁大,说话的同时不断指向转角处的位置--距离太远的爱玛只听到三个单词:保安,受伤,厕所。 他在干什么?这已经是爱玛今天不知第几次的想到这个问题,而奇怪的是,董泳与小宾似乎对这人的举动完全没有疑惑。 这并不合理,再冷静的人都应该怀疑他的行为,但这两人却完全没有任何意外的感觉--小宾是无视,完全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不理解。奇怪的是,董泳那平静中带点紧张的表情,仿佛早已看过了,又似是在等待什么结果一般。 然而此时此刻,并没有时间让爱玛仔细地思考这一问题。 与此同时,两名黑人保安一手按着腰间的手枪,同时迅速地在走廊奔跑。其中一人奔跑的同时,也不忙向附近的人高声说道:“出现持枪的危险人物,所有人立即躲进房间之中!立即!这不是演习!” 看着两个绕过转角处,飞奔向厕所方向的黑人保安,孙信没有因一时的成功而收起自己惊慌的表情。尽管他的胸口仍然大声地砰砰作响,但他很冷静--已经很接近成功了,但还有最后一步,只差一步而已。 他先是向望着自己的三人招了招手,确定她们明白并正在朝自己跑来后,他便走进没有被关上门的保安室。 他的视线迅速地扫过整间房间,这房间不算很大,同时容下五六名保安活动便已经是极限,右两边有两排黑色的储物柜,左下角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一些零食,而背对着入口的墙壁之上,则悬挂着数十块监视屏。 此时,一个制服较为深色,看起来级别比另外两人高的黑人保安正坐在椅子之上,并拿着对讲机不断说话。他的情绪明显十分紧张,说话的语速很快,不时还夹杂了几句脏话。 没有说半句话,孙信沉默地拔出手枪,手枪在厕所时早已开了保险,并上好膛--他知道这很危险,但他不可能在对方身后缓慢地准备射击,他只是个新手,或许以后他会熟练起来,但至少不会是现在。 而他必需保证自己第一枪击中目标。 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大门与地面磨擦的轻响,保安一边转过头,一边从容地说道:“先生,请按职员的指示进行避难,这里是不能……” 还没等他说完,砰的一声响起,孙信扣下了板机,以极近的距离向他开了一枪。 保安惨叫了一声,这让孙信知道自己这一枪命中了,尽管因从未开过枪而被突如其来的后座力影响到,手臂没能保持直线,子弹打歪了只射中保安背脊的右边,但他还是射中了。 虽然射中了,这不是致命伤。孙信抬起手,枪口再次对准保安,迟疑着应否再补一枪。 黑人保安虽然职级更高,但他不是电影中的硬汉,事前也没抽大麻或一些兴奋剂--他只是个普通人,被子弹射中后他会惨叫,也不会像电影中的人物般仍然活动自如。 他只是惊恐地以手紧紧按住背上的伤口,并痛苦地在地上呻吟。但由于被陌生人以漆黑的枪口指着,他甚至不敢高声呼救,只是低声地向那人哀求道:“求你,求你别杀我,我不会反抗的,别杀我……” 或者可以不杀他……? 然而,他脑袋里却有细小的声音唠叨着。 (开枪,为了活下去,只是为了活下去,开枪!) 孙信咬紧牙关,举起的手枪正在晃动--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刚才已经杀了一个人了,现在正要杀第二个,而可以预见的是,如果他这次扣下板机,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杀更多的人,用同样的理由,说着好听的话,然后以更凶残的手法,更肆无忌惮地杀人。 (冷静,找回你的理智,冷静……) (开枪吧!就像你杀死伟恩时一般凶狠,砰的一声,射穿这黑鬼的脑袋,告诉所有人谁才是老大!) 两道矛盾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不断重复,他猛地晃动着脑袋,就像是要把脑里隐约回荡着的声音都狠狠地摔出来一般,清秀的脸庞在狰狞与冷静间不断转换。 最后,手枪漆黑的枪口缓缓地垂下。 眼眸冰冷的孙信粗喘着气,沉默地擦干嘴角流下的一滴鲜血。 章五 丧尸 压下心中莫名地升腾的杀意,孙信只觉脑袋仍旧胀痛不已。他阴沉着一张脸,泛起血丝的双目紧盯着倒在地上黑人,喝令道:“转过身!立即,双手放后,转过身,我要看见你双手!” “我不能……”黑人无力地在地上喘着气,虚弱地说道:“我…我动不了……” (杀掉他!杀掉这个欺骗你的黑鬼,他根本不打算投降,杀了他!在他找机会杀掉你前杀了他!) 脑袋中回荡的声音再次响起,孙信烦躁地按着额头,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不会是好事。 当他猛地晃动脑袋后声音却仍然存在,这种情况在喝大量烈酒的时候,是有可能会出现的。醉酒后意识会变得混乱,思维会变得奇怪,甚至会看到一些奇异的东西,就像他脑袋里那道不断回荡的声音一般。 这叫醉酒,有些人也会把它称这作快乐时光。然而当你在完全清醒,没有接触任何酒精的时候,却发生了这种事情,那么这种情况叫作什么呢? 孙信目不转精地盯着倒地地上的黑人,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答应,他已经清楚这该叫什么了。 神经错乱--又或者是精神病。 “我动不了……”黑人嘴唇变得苍白,再次求饶道。 (为了活下去!杀了这个骗子,他答应你不会反抗,但他欺骗你了,他只想着怎样杀掉你这个射伤他的家伙而已!) 孙信的嘴角本能的抽搐着,再次抬起枪,全神贯注的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呼吸声愈来愈粗重。突然间,他一手握枪,另一只手则从腰间取出电枪,按下开关,然后迅速地按在黑人身上,高声吼道: “起来!转过身!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别想欺骗我!谁也别想骗我!” 保持着这动作三秒,孙信突然清醒过来,粗重的呼吸声突然便缓和了下来。看着眼前一动不动,已经不再抽搐的黑人保安,孙信弯下腰,用手探了探他的呼吸,又把手按上他的胸口--他仍活着,但只是暂时而已,孙信清楚这不会长久。 因为失去呼吸的人不会活得太久。 看了眼自己手中刚才仍闪烁着白光的电枪,孙信手一抖便将它丢到地上,没有捡起来,他又擦了擦脸颊曾经被血溅到的位置,这才缓慢地把枪口仍然微温的手枪收回腰间。 “一定是太紧张了……”孙信的视线飘忽不定,他神经质地大声自语道:“压力太大,也是会这样的,休息,对,只要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荒谬。 心里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评价,他深呼吸了两口气,闭上眼,脑袋里却没有再出现什么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一丝起伏--果然,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是的,由于第一次杀人引起的幻觉而已,一般而言也会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只要习惯了,一切便会好起来。 但无论如何,现在一切都回到计划上了,所有事情都只会更好,最糟的时间已经过去。孙信深吸了一口气,如此对自己安慰到。 快步走上前,他弯下腰,开始从黑人保安身上摸索着。很快,有了上次经验的他这次并没花多少时间,便从黑人身上拿走型号相同的电枪、手枪、手铐,以及一大串足有七八根的钥匙。 想了想,他便将手铐住黑人的左手,而另一端则铐在固定在地面的柜台上。 随后,孙信以回复冷静的双眼在保安室里迅速地扫视--这里应该有一样或以上他未来六天会需的东西,他不知道详细会是什么,但正常而言,美国任何大酒店的保安室都会有那些东西。 例如手电筒。拉开抽屉,将手电筒与一排未开封的电池从中取出,孙信别过头,把目光放在了两排等人高的储物柜之上。 他逐一试着拉开,并迅速地扫清所有没有锁上的储物柜,粗鲁的搜索让当中的物品、纸张以及一些无用的杂物被扫落地上。但他并不在意,再过--他想了想,抬手的看向手表--四十秒,再过四十秒,不止他,所有人都不会再在意这些小事情。 现在是三十五秒。 他很快便搜索完所有未上锁的储物柜,然而遗憾地,大部分都只有一些在三十秒后便再无作用的垃圾,只有小数储物柜放有他会用得上的东西--例如一台收音机,一个双筒望远镜,以及两组耳塞。 收音机在未来的六天,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资讯,如果情况糟糕到他们需要逃离酒店的话,这些资讯还可能救他们一命;双筒望远镜的作用则更简单,那便是看远一点,方便他们在行动之前视察--至少能在丧尸能发现他们的距离之外观察。 至于耳塞,孙信认为在这晚之后,所有人都会清楚耳塞到底有什么用,特别是当丧尸在你休息的时候大口咀嚼的话,那时候任何人都会渴望有一组耳塞。 然而这些虽然都很好,但都不是他主要想找的。 孙信略带焦虑地环顾四周,最后,他将目光放在了大门旁边的墙壁之上。那里有着一个医药箱,以及一个架在墙上的黑色中型箱子--这么明显的地方他不应该遗漏,一定是太累了,一定是这样。 他急促地将医药箱从墙上的架子取下。 在失去人类文明的六天之中,丧尸会是危险的东西,但它们不是唯一危险的。生病,感染,又或是其他的生存者都会是可怕的敌人--甚至连他的那些队友也一样。 孙信并不信任他们,一群在数分钟前毫不认识的陌生人能有多友好?别说刚认识的陌生人,就是情侣和夫妻在这种环境下都不一定能互相信任。 低头阅读各种药物的名字,孙信最后在医药箱中拿走几片止痛药与抗生素。他并没有拿光,他这样做只是保证若是有人在逃跑的过程中遗失了这医药箱的话,自己在未来六天也能有足够的药物使用--如果他需要的话。 再过了两三秒的时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终于从走廊的远方向保安室接近--她们三人都到了,没有一个人脱队。董泳,小宾,然后是爱玛。 “锁上门。”孙信望了她们一眼,平淡地说道。 然而当爱玛一进入房间,便将目光移到了倒在地上的黑人身上,她沉默了片刻,紧闭着的嘴唇忽然打开,问道:“你杀了他?我在跑来的路上听到了枪声。” “他没有死,只是背部被射中--还有,锁上门,立即!”孙信高声向无视他说话的爱玛吼了一句,然后便继续试着用他找到的钥匙开启架在墙上的黑色箱子。 “但他完全没有动静。”爱玛原本不想再说下去,但无由的,她忽然怀疑似的说道:“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是失血过多。” “我用了电击枪。”正在试着用从伟恩身上得到的钥匙,孙信不耐烦地说道:“所以他没有……” “他只是没有现在死。”爱玛打断了他的解释,像是不想说,但又因某些原因不得不说般皱起眉头,无力地说道:“中枪后再被电晕,你觉得这与用枪打穿他的脑袋有分别?” 额头上隐约看见血管在跳动,莫名地,孙信感觉自己的情绪再次被挑衅得暴躁了起来。他试着忍下来,告诉自己不该对队员发怒。 然而他忽然看见眼前墨黑的中型箱子之上,渐渐地浮起出一张嘴巴,那嘴巴不断开合,唠叨地说着一些嘈杂的声音,使他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 “给我闭嘴!” 砰的一声,孙信突然一拳砸在黑色中型箱子之上,但那里什么也没有,他愣了愣神,拳头上的痛感让他醒了过来。他转头望向爱玛,平静地说道: “分别就在于我用枪打穿了他的脑袋,那么他很有可能在丧尸化后立即死去。而我电晕他后,便有可能收获一只被限制了行动的丧尸--还有,锁上门,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爱玛晃了晃脑袋,正要回话,尽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挑衅孙信,但她就是……就在此时,站在旁边的董泳忽然推了她的肩膀一下,然后便面无表情地越过她,关上并锁起大门。 被董泳这样一撞,爱玛发现自己像是从沉睡中回过神来一般。她皱起自己好看的眉头,思索着刚才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事实上,在进到保安室之前,她只是想着关心一下孙信,而她理应这样去做。 但结果却与她所想的完全相反,这让她相当疑惑。 爱玛停在不断切换钥匙的孙信身旁,然后便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凝视着脸色难看的孙信,她回忆起自己一路以来的言行举止,忽然发现了一些可疑的地方-- 直到离开空中花园之前,她的表现还是正常的。可是当离开那里,又或是任务开始后?她不知道,但从那段时间开始,她的确实与平日并不相同,就似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她的思考,让她总是莫名地想要挑衅孙信一般。 是在这个团队里的人? 她冷静地观察眼前的三人,然而想到大家都是新人后,便又暗自否定了。 那么情况就显然易见了--影响她的事物,应是这个任务中的东西,或许是人,或许是药物,又或许是一些她所不认识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她背靠着储物柜,沉默地思考起来。 又过了数秒,咔的一声忽然在寂静的保安室中响起,却是孙信终于用高级保安身上那串钥匙的其中一根,打开了架在墙上的黑色箱子。 他兴奋得猛地用力啪手,同时打开箱子,在所有人眼前展现出内里的东西。只见箱子放着的东西并不多,一眼望去便已能看得清楚:两把******,七盒看起来像是弹药的东西,以及数件颇厚的背心。 忽略另外两样东西,孙信伸手拿起其中一把******细看,只见它的枪身并不算长,轮廓十分干净,枪管下方有一个可以拉动的东西,他并不清楚这部件确实的名称,但从以往电影的情节来看,这多半就是射击时用以上膛的位置。 他认真地检查着这把******,尽管他根本不懂得该如何使用,但这不是重点。 在他看来,未来的六天中,他很快便会上手,因为这里多的是目标让他实习的射击--只要他别挂掉,是的,只要别死,他很快便会熟识这东西的用法。 “信哥哥,这人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对!” 就在这时,董泳以惊慌的声音打断了孙信的沉思。 他抬头望去那边,出问题的是那个被铐在柜台的黑人保安。孙信马上便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他连忙将******放回原处,并从腰间拔出手枪指向开始抽搐的黑人。 一边走近,他一边高声向众人警示道: “别担心,有任何情况出现,我会立即向他的脑袋开枪。” 缓步走向挣扎渐渐变得激烈的黑人,孙信清楚这是相当危险的举动。他明白自己并不是专业的人员,很有可能在出意外时反应不及,而且手铐也不是万能的,也是存在被黑人挣脱的可能性。 但他必需要这样做。 因为当他们出了这个房间,便再没有能接触丧尸,却又比这更安全的方法。 危机四伏的情况不会容许他们慢条斯理地观察敌人,嗜血的丧尸只会渴望吞食活人的血肉。当遇见他们这些会走动的肉块后,便会疯狂地奔跑,除非被子弹射穿脑袋,否则直到嚼食到他们为止,丧尸都不会停下。 因此,他们既然必需对这种怪物有一定的概念,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章六 释然 章六释然 孙信缓步接近倒在地上的黑人保安,它原本正在试图挣扎,可是一当孙信走近后,它便忽然停下动作,接着便向着孙信所在的方向转过头。 他凝神细看,只见在那里,顶一张腐烂得不成人形脸庞的黑人斜着眼,回望着他。它脸庞很恶心,一部分的皮肉大概是因腐烂而脱落了,晃动着的挂在其上身的制服上,嘴巴以最大的角度咧开,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并朝孙信伸出一只发黄腐烂的手臂。 它能看见我吗?孙信猜测着--不,它应该只是听到了声音而已。 与其漠然的眼眸对视,孙信心中确信这一猜测。他马上便试探着的往左边移动,他的脚步很轻,缓慢而小心,没有丝毫声响传出。而事情一如他所想的,丧尸并没有随他的移动而转过头,它听不见,也看不着。 它只是保持着转头的动作,好一会,直到孙信以手拍打身旁的金属储物箱后,它才迅速的望向传出声音的位置--毫无疑问地,它的听力至少属于正常范畴,而且不但能听声,还能以此分辨位置。 尽管在孙信刻意放轻脚步后,丧尸明显没能发现移动中的他,但这不代表什么。事实上,当他们一行四人在复杂的环境中行动时,即使再小心,也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必定能在紧张之下保持安静。 或许是玻璃瓶破掉后的碎片、或许是生锈的门把、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会发出声音的东西。太多的东西会引来危险,四个人中也总有人会出错。 他不是专业的,尽管他到现在为止已经极大地改变了糟糕的开局,但说到底,他仍然只是个普通人…… 忽然间,孙信猛地一怔,他已经想到了自己该如何利用丧尸的特性--没有或弱得几乎等同没有的视觉,即使四步距离还是没能发现他的普通级别嗅觉,还有能听声辨位的敏锐听觉--即使是个白痴,看到这些条件也该想到了什么。 球形物体。 在走廊之上,将球形物体投掷出去,以持续发出的声音引出所有隐藏起来的丧尸--它们可能正蹲在阴暗处嚼食,可能在撕咬躲藏在衣柜中但被发现的倒霉鬼--这些无法被直接看见的丧尸,是移动的过程中最为危险的陷阱。 但它们现在不是了。 看着眼前动作缓慢的丧尸,孙信以肉眼估算了一下,它应该只能以每一点五秒一步的速度移动,而这是建立在丧尸不能产生瞬间的爆发力为前提。 至少孙信认为它们不能,因为他不认为丧尸的肾上腺素能正常发挥作用--它们甚至连眼睛都因腐化失去作用,没可能肾上腺素反而能好好运作,让丧尸见步如飞,并向狼狈不堪的他说:嗨老兄,虽然眼睛罢工了,但我可不会,惊喜吧!现在可以向你身为人类的时光说声再见。 当然,这些数据与观察,还是建立在这怪物在丧尸化前是个强壮并接近两米的黑人--即使它在丧尸化前受过枪伤,但孙信还是认为这只丧尸的身体素质至少也会在中等级别,只是更详细与准确的资料,他却需要等待遇到更多丧尸后才能估算。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孙信将地上其中一件杂物投向丧尸的身前。清脆的声音立即便引起了它的注意,其腐烂的手臂不紧不慢的速度伸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嘴里则发出饥渴的呜咽声。 当它摸上了地上的杂物--那是一个木盒子,里面曾经装有一些大麻--但现在小宝贝们已经放在了孙信的口袋之中。 好吧,他会这样做,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会需要这东西。特别是当你要有战斗至死的觉悟,而你知道自己在清醒时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时候,这些小宝贝便会帮上你一个小忙。 但现在里面什么也没有,而丧尸也明显对没有温度的死物不感兴趣。它只是被声音所引诱而已,当确认这不是它所渴望的新鲜食物后,便又漠然地在地上晃动,试图挣扎开铐在其手上的手铐。 一切的资料都相当明确,孙信在脑袋中回忆一次后,便向后方退了几步,再望向默然不语的三人,问道:“我想知道的都已经测试过了,你们有没有别的实验?” “当然,前提是不能打开手铐。” 尽管知道应该不会有人想这样做,但孙信还是补充道:“这房间的空间太小,近距离的搏斗太容易受伤,我不希望团队在比赛开始的五分钟内便减员,这会显得领导你们的是个弱智。” 董泳并未说话,她只是皱起眉头,似乎对空气中飘散的尸臭味并不习惯,并悄悄地退到了最后方的位置。 而小宾,说实话,孙信记忆中他除了在空中花园时说过一句话,之后的时间便都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团队行动,像个哑巴一般,像是被吓傻了般,又似是对他而言,现在遇到的情况都没有说话的必要。 至于爱玛,孙信很想直接忽略她,但这并不可能,只要她还是团队中的一员,孙信便得好好地听取她的意见--尽管之前几次这些意见都成功引爆了他的理智,但那只是因为他太紧张而已,只要好好休息,便不会再有问题,他是如此确信。 是的,他能够保持理智的,就像他现在所表现的一般,即使爱玛这次再度挑衅并无视他的命令,他也能够保持理智,脑袋也会保持清醒--还有幻觉,他讨厌那些幻觉,不过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这次爱玛似乎变回在空中花园时的模样,只是面无表情地靠在墙上,双目不断扫视着丧尸身上的关节与要害,完全没有理会孙信的意思。 孙信想了想,脑海里升起了一个想法--她生气了吗--不,他的意思是这很好,很难有比这更好的的情况了。他才不会因为自己吼了她而感到内疚,因为那是她忽略他的命令与挑衅他而得到的惩罚,而刚好他那时的情绪又并不稳定,这是她自招…… 好吧,孙信不得不承认,自己那时的行为确实太没有一个队长应有的模样了。他虽然并不希望当一个队长,但既然有人选择了他,那么他也不认为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但这次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因为爱玛确实没有遵守他的指令,她应该因此而被骂的,而且是指着脸臭骂的那种--但孙信明白,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以他那种情绪失控式的咆哮去骂,他的确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别让恐惧的情绪主导了你。 孙信心里高声地向自己警告到。并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自己。下次要是在战斗中情绪失控,他就死定了。所以为了活到最后,他需要学会控制自己莫名地变得暴躁的情绪。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便又从腰间拿出从高级保安身上搜出的手枪,说道:“小宾,试一次射击的感觉吧,这是个绝佳的练习机会。” 小宾似乎没想到孙信会如此说到,他愣了一下,然后便摇头拒绝道:“信哥,我前天才跟朋友玩过实弹射靶,手感正热着,待会摸摸枪就行了,要不给爱玛姐试试?” 给爱玛?孙信以为小宾会提议董泳,因为他看起来与董泳比较相熟,没想到会把这种机会推给爱玛。 至于当中的原因他也不去想,反正总得有人杀了这只丧尸练手,练手的人是谁与他无关,反正他只是给个机会而已,谁练习完都会对团队有益。 关乎接下来的生死,爱玛也不跟他们客气,上前接过枪,打开保险并上膛,握枪瞄准,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 而她的姿势亦相当不错,只见她双手伸直,手肘稍微外张,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单是姿势看起来就要比只是菜鸟的他要标准得多。 然后砰的一声响起,暗红的鲜血和淡黄色的脑浆便猛地溅在地上。 子弹从丧尸的前额直接射入,虽然直接命中脑袋,威力却没去到打碎头颅的程度,只是贯穿并破坏了丧尸的脑袋--但这便已经足够了,能杀死丧尸就可以了,毕竟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被打成碎片的脑袋。 嗅着因脑浆喷出而渐渐变得恐劣的空气,孙信伸手去摸上衣口袋中的香烟,啪的一声抖出了四根。他面无表情地放了一根进口,然后将烟递向其余三人,小宾微笑着拿了一根,董泳拿了一根,而爱玛则无视了他。 收起余下的一根,孙信拿出打火机点燃嘴上的烟,然后便抛给小宾。整个人靠在冰冷的储物箱之上,他深深的抽了两口,好一会,烟才从鼻孔缓缓涌出,然后升腾起来。 沉默地望向飘荡在空中的淡薄烟雾,孙信忽然有点释然。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开始接受自己真的参与进一个诡异的游戏之中,并与三个数分钟前还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围住一具脑袋被射穿的丧尸,嗅着脑浆的味道,默默地抽烟-- 啊,一切都是真的呢。 他闭上眼,徐徐的呼出漫天的烟雾。 章七 伊薩卡37泵霰 又深深抽了一口烟,孙信忽然平淡地自顾自说道:“进来前,我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杀人。或许会有这样的想法,但终究不会这样去做。” 或许是话题过于沉重,董泳与小宾都没有回答。反倒默不作声的爱玛抬头望了眼,然后又把视线别向一边,低声说道:“那就奇了,你看起来可不像是第一杀人。” “杀死同类这种行为,人类需要练习吗?”说着,孙信夹起叼在嘴里的烟,用手指点了点脑袋,问道:“只要想过看过,无论想不想,东西便已经放在脑袋里,直到你需要的那一天,大脑便会静静的为你拿出来。” “我的脑袋可没有这么贴心,呵。”然后,爱玛便以一声嗤笑结束了这段对话。 孙信以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从她的表情中,他看到了不以为然的漠视。爱玛并不相信他,又或者说,这女人打从心里觉得他刚才说的都是废话,是谎言--她不相信他是第一次杀人,尽管这是真实的,但她并不相信。 或许这是源于各自的陌生与不信任? 没有再多想下去,孙信将手中的烟丢掉并踩熄,然后便从旁边拿来一张椅子,上前用椅脚拨弄丧尸化后的黑人保安。 他并非不想蹲下去仔细观察,但那样太危险了,尽管这丧尸的脑袋已经被射穿了,而身体也完全停止了活动,但这是否就代表它已经完全死去,却还有待相确。 毕竟在这之前谁也没遇到过丧尸,也没有人能有一份详细的丧尸报告,上面写着:嗨,经过研究,你知道的,我说的是经过英国某大学的研究,是相当权威性的研究。所以根据研究,当你遇到丧尸时你应该朝它们的脑袋射击--别射心脏,那并没有作用,只要对着它们的脑袋砰的一声!你就是最后的胜利者了。 现实中即使看到这份报告,谁又会去相信它。一份研究丧尸的报告,别说笑了,你只会心想--这英国大学是有什么问题啦! 但现在孙信真心希望能有一份这样的报告,让他可以知道丧尸的具体能力与要害。 这样他就不用再像个疯子般摆弄一具腐烂的尸体,并努力去观察它身上的肌肉是否有萎缩,估算它生前的出力会达到怎样的程度。 谁会愿意做这种事?即使这明显会对生存的可能性有所提高,但就是没有人愿意去做--除了他。 在三人的注视下,孙信眯起眼,皱着眉的研究了丧尸的身体好阵子。但无论如何,答案都是无法单纯靠一只丧尸--还是死掉的丧尸--作基础便决定下来的。 而由于没有工具与合适的环境,孙信只能任由它躺在地上,以最原始的方法去作出检查--目测,以及手感。 这两种方法得出的结论都离不开大概、估计、大致、可能等等的词语。而它们真正的意思,就是这结论并不准确,又或者是这结论其实完全是在猜测。 不去想这些打击士气的大实话,孙信小心翼翼地以椅脚按压丧尸身上的肌肉,他知道自己不能多想,并且得赶紧完成这项工作。 因为时间并不等人,他们现在看起来有足够的体力,精神也很足,但这只是暂时性的。他们很快便会需要食物与水,四人份的食物与水,还是六天的份量,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至于保安室的零食与饮用水,孙信不打算碰,因为它们都被开过封,安全性相当较低。他可不想自己没死在丧尸手中,却反倒因为太饿吃了不干净的食物而被感染--这种死法,也太他妈蠢了。 又是三分钟过去,孙信终于放下椅子,擦了擦额上因紧张而冒出的豆大汗珠,他转头望向身后的三人,开始讲解自己得出的结论: “丧尸的身体硬化速度很快,与现实中的尸体并不相同,我估计是因为肌肉组织坏死而导致的不自然情况,因此它们的灵敏度要比常人低大概百分之八十至九十以上。 另外,它们关节的僵硬比肌肉还要严重得多,依情况来看,应该只能以拖曳或跛行的方式走路,程度较差的,或许连移动都成问题,这比我原本估计的还要慢上很多。” 面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小宾将目光从手上的******中移开,难得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样的话,这丧尸其实也就还好,除开恐怖的外表,只要把它们当成拿着剧毒小刀的伤残人士就好了。” 是的这种丧尸其实还好--不,孙信脑袋中否定了这个想。这种丧尸是太弱了,除了感染的瞬间能杀死大量人类,孙信几乎想像不到这种程度的丧尸能干什么。 没有逻辑性智慧,没有行动力,索敌方法既弱也少--它们甚至不能跳,半厘米也不能,它们到底能干什么----好吧,这病毒至少杀死了大量人类,让地球的负担降低,为大自然与全球的自然生物的未来出了一分力。 但无论如何,对参与比赛的他们而言,这些丧尸太弱了。 然后孙信忽然回想起刚开始的时候,那道冰冷的机械声音在他脑袋说过的话:场景难度,四星至一星,任务完成,二星卡一张。 难道这种级别便已经是所谓的二星?孙信有点怀疑,尽管简单点是好事,但他在心里却开始焦躁起来,想要让自己千万别放松戒心。 但那危险会是什么呢?幸存者?与他们分别的另外十来名参加者?还是更危险的怪物? 就在孙信沉默着思考不会有结果的问题时,小宾突然猛地一拍手,打断了他的沉思,并兴奋地咧嘴笑道: “信哥,我已经弄清楚这是什么枪了,这是伊萨卡37泵霰,我那边的人叫它伊37,美国公司研发的家伙。它使用方法很简单,上满弹,推前护木,扣动扳机,砰,然后在你眼前的问题,便不会再是问题了。” “而只要扣着扳机不放,并且不断前后拉动及推动前护木,这枪就会在上膛的瞬间发射。连续前后滑动护木的话,就可以不断地发射,可在短时间****光所有的霰弹。” 说到这里,小宾连忙严肃地补充道:“但我并不建议使用这种方法,虽然七盒霰弹弹药不算少,但这样用个几次,第五六我们便可以安心地把这枪拿来当棍子用了。” “麻烦你了,有个专业的就是不同。” 孙信喜形于色,上前仔细地跟小宾问了几个问题后,心里再回忆了一遍这******的使用方法,便拿过一把还未上弹的伊萨卡37泵霰在一旁练习,有不明白的地方,他便马上厚着脸皮向小宾提问,不问到清清楚楚绝不罢休。 为了生存。 在此时此刻,到底是脸面要紧,还是生存要紧? 或许会有人认为脸面比较要紧,但那不会是孙信。由始至终,他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无论如何,无论最终自己会变成什么也好,他也只是简单地想要活下去而已。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黝黑的******,仔细地摸索它的枪身,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了强烈的安全感,有了它的话…… 没错,有了这把枪的话,什么也不能阻止他活下去。任何在这场比赛里的,只要想阻碍他,无论是谁,他也…… 忽然,孙信猛地晃了晃晕眩的脑袋,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那问题正正就在他的脑袋里,若有若无的浮沉。然而该死的是,他就是想不起来,完全想起到底不对劲的是什么。 (不要紧张,杀掉所有东西,有了这把枪,你便该振作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杀掉所有东西。) 他在心里严厉地告诫自己不要分心,告诉自己,只要将枪口对准试图阻碍自己的东西,然后一枪给他个痛快,所有事便都会好起来。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都杀掉的话。 当他如此地确认到后,刹那间,晕眩的脑袋便莫名地变得清晰起来,仿佛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这种感觉超乎想像的好,他心里高兴自己终于变得正常。 就在此时,碰的一声,房门外忽然传来了不轻不重的碰撞声。声音持续不断地响起,一声接一声,仿佛将会永远持续下去,固定得就连力量似乎都不曾改变。 或许,要直到它们彻底腐烂,这种声音才会止息下来。 章八 二十分钟 “该死,是枪声引来了它们。”孙信低地咕噜了一声,然后便望向小宾,将手中的******交给了他。 心领神会的小宾迅速接过枪,然后便在孙信面前开始填装弹药。他每一个动作都特意做得很慢,就像是被遥控成慢动作一般,尽可能的一步接一步,把所有的细节都展示给孙信观看。 而孙信也没有让他失望,脑袋清晰起来的他自问不曾令谁失望。是的,当他的脑袋清晰起来的时候,他能一刀割开了那黑鬼的脖子,又或是轻松地骗开保安室的大门,再一枪射倒黑人保安-- (没有你干不到的事,只要你手中有枪,然后再杀掉他们!杀掉他们,就没有你干不到的事!) 这当然。孙信紧紧盯着******黝黑的枪身,他现在已经有枪在手了,一把满弹的******,所以没有什么是他干不到的,只要杀…… 猛地晃动脑袋,孙信提醒自己要集中。只见他聚精会神地观察与学习上弹的动作,变得清晰的脑袋瞬间便记下了所有的步骤。但他并没有单纯的记住便作罢。 他从小宾手中接过填装好的******,随后按照其指示亲手退一次弹药,再亲自为枪械上弹。 孙信心里清楚,他需要熟悉这把枪,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般--如果他不想在与丧尸战斗时忘了如何上弹,他就必需如此。 瞥见孙信一副准备就绪的模样,爱玛一边为手枪重新退膛上弹,一边问道:“怎样?你打算如何去解决它们?直接隔着门崩了它们?” 对此问题孙信皱眉沉思起来,反倒原本不怎么发声的小宾作出了回答: “这保安室的门其实挺厚的,我们手里的也只是民用枪械,很难保证在击穿大门后,还能有多大的威力。” 这个会说话的家伙。孙信如此评价小宾。 因为小宾并没有直接就否定爱玛的提议,他只是单纯的列举出这方法的坏处与执行上的困难,然后再让爱玛自己从他列举的例子思考出结论--而那结论,就是她的提议基本上没有尝试的可能性。 “嗯……那要不,我们直接开门?”说着的同时,爱玛认真地朝无人的墙壁摆出射击姿势,并在瞄准的同时补充道:“开门的瞬间,砰!砰!砰!直接以******开路,轰它们一个稀烂。” “这是个办法,但我们得考虑尸体要是卡在大门处,遇到突发情况时我们可能会来不及关门。”看起来真的像是在因爱玛的提议而思考,小宾凝神观察着房门的位置,并试着以手量度其宽度-- 但孙信知道这家伙在心里,多半第一时间便否定了这一方法。是的,他的确是在思考,但他思考的估计是如何在不让爱玛不爽的情况下,否决她这个与废话无异的提议--谁他妈会不做任何预防便直接打开门啊?她说这的这两句话,根本与说两句无意义的噪音差不多。 果然,思考到最后,小宾还是看似遗憾否定道:“可惜,入口的宽度不足,只要有两具以上的尸体没能及时清理,门便很难及时关上了。” 思考接下来他们该如何行动,孙信亦发现小宾这家伙虽然外表看起来粗鲁,但他内心的确很细腻,也很会说话。 要是这句拒绝的话交由董泳来说,她估计能说得比这再尖酸十倍以上…… 打断了孙信充满恶意的猜测,董泳双手抱胸,也不抓紧时间熟悉孙信交给她的手枪,反倒一脸戏谑地望向爱玛,说道:“白痴,就算这入口再大一倍又怎样,走廊上要是堆积起太多尸体,离开时你敢踏上去?谁知道那些恶心的家伙死透了没?” 尽管小宾似乎并不喜欢董泳的语气,但他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而爱玛,她并没有反驳董泳的嘲讽,只是以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瞧了董泳一眼,然后便继续熟悉自己手里的手枪。 事实上,她并没有对董泳这嘴上不饶人的女孩太过反感,她只是有点好奇,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很想知道为什么董泳会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 这并不合理。 在这之前,她们都未曾见面,第一次交谈,便是在电梯处与董泳发生连冲突都算不上的口角。 按理而言,她们的关系尽管不好,但也只是不好而已,根本不会发展成这种程度的敌意--那家伙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她高中时反目成仇的那个朋友,是一种因为互相熟悉,所以反目后就更为厌恶的感觉。 真有意思。爱玛身体不断重复射击时的动作,心里却对此极感兴趣。 就在此时,小宾忽然转过身,向一直没有参与到讨论中的孙信问到:“信哥,这事你怎么看?” “嗯……”孙信先是低头瞥了手表一眼,然后望向身旁等人高的金属储物箱,双手摆在后面,若有所思地上下扫视箱子后,缓缓说道: “小宾啊,你说我们两人合力的话,能搬得动这大家伙吗?” 没预料会得到这跳脱的回答,小宾疑惑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问道:“嗯?” --- 十分钟后,孙信与小宾两人背靠横躺在地上的储物箱,坐在地上,粗喘着气。他们对视了一眼,高声的笑了起来,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储物箱很重,十分重,孙信完全没想过这些中空的东西竟然会如此的沉重--这并不科学,他甚至感觉自己搬的不是储物箱,而是一块实心的铁块。 特别是当他们要把这几个储物箱摆成路障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开始时实在太天真了,竟然以为这会是一件轻松的工作。 事实如何,他就不说了。他们满头的汗珠与湿透的衣衫,都无不证明着这不单止不轻松,还相当的痛苦。如果可以再选一次,他大概会认真地考虑这是否唯一的解决方法。 或许有别的更轻松的方法,可孙信并不知道,也没有去想。但他猜应该有方法是不需要搬这些该死的铁块的,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们箱是搬了,汗也流了,一切都已以定局。 但孙信不得不说,在摆好了这个几乎来到胸口位置的路障后,的确不太可能有任何丧尸可以突破这条防线。 在他看来,那些伤残等级起码有八至九级的丧尸,别说攻破这个路障,它们进入房间后,要是能在那些限制移动的小杂物影响下成功走到路障之前,便已经算是大成功了。 尽管这路障的确很完美,但却真他娘的累人,孙信仰头粗喘了口气后,辛苦地瞥了眼手表,请求道: “十五分钟,呼……呼,再让我休息十五分钟就好了。” 一脸心痛的董泳蹲在孙信的面前,一边以校服的袖口为其擦汗,一边以温柔的语气说道:“信哥哥,你刚刚才说过再休息五分钟就好了哦。” 坐在地上的孙信无力地闭上眼,随口应道: “那……那我们就休息二十分钟,对休息二十分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