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师父虐我千百遍GL》 第1章 环球大厦。 露天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当红新星歌手莫也的代言广告,路上已经有不少歌迷驻足倾听。这半年迅速蹿红的莫也有着令大众惊为天人的嗓音,粉丝们都说莫也一开口就让人怀孕。 然而此刻,被广大歌迷热烈追捧的歌手莫也还没开口,就已经被人嫌弃的要躲开。墨庄会所里,庄殊在办公室的监视器前一看到莫也骚气的红色跑车,眉头一皱急忙掐掉指尖的烟头就往外走,“待会儿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秘书lisa急忙道,“可是庄总,还有十分钟会议就要开始了。” “推迟到明天。”说着,庄殊抓起外套就要推门,想了一下改口道,“不,给元离打电话,让她立刻过来代我开会。” “元副总不是还在出差吗?”lisa一脸懵逼,欲哭无泪。墨庄会所占地七千平方米,包括底下停车场,一层大厅和九、十、十一三层。对会员有严格限制,名额限定为810人,现在已经700多名会员。而lisa的老总、会所的法人代表庄殊及其收养的孤女元离,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神出鬼没的。不过,庄殊好歹还是个干事儿的人,元副总就是名副其实的挂名老总了,lisa几乎就没见元副总来过会所几次。 庄殊哼了声,“这死丫头天天不见人影,敢情我还不如她那些些花花草草。”她嘀咕着刚到电梯口,对着按钮还没按下去,背后就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庄姑姑,这么巧,每次一来就看到你要走。”语气却满是揶揄。 庄殊手上动作一顿,转身看向来人,挑眉笑道,“没办法,苍蝇谁都得躲着。是吧,莫也?” 莫也脸色一寒,摘掉磨镜冷笑,“可不是,要不是不得已,谁爱来招惹苍蝇。” 两人在电梯门口站着,空气里开始滋滋冒烟。lisa跟出来就看到这副场景,顿时嘴角一抽,连忙打圆场,“莫小姐好。”又对庄殊说,“庄总,元副总手机关机。” “正好,”庄殊踩着高跟鞋妩媚一笑,“莫小姐您请自便,我要开会了。” 莫也打了个响指,“庄殊,我可不是来跟你说废话的。”说着话,似是漫不经心走到lisa身边,右手中指和食指掐出奇怪的弧形,庄殊瞥见她的动作,抬手摸头发的瞬间一道气流冲过去,冲散了莫也食指散出来的光芒。莫也僵住,庄殊不动声色,“lisa你先去准备。”待lisa离开,庄殊立刻冷下脸来,“莫也,你太放肆。大庭广众之下,你竟敢滥用术。”她说,“你用非常规方式上楼,就已经犯了忌讳。现在竟然还要对普通人使用定术,好大的胆子。” “少来教训我。要不是你不自觉,我用得着大老远跑来堵你?”莫也冷笑,“庄殊,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我才姓墨,哪怕你是巨子的女儿,也依然在我之下。” “姓墨怎么了,”庄殊不屑一顾,“姓墨的又不止你一个。就凭你,也妄想坐上巨子之位?墨也歌,你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莫也,原名墨也歌,二十三岁,墨派候选继承人之一。墨派内部只有巨子是墨姓,所有成为巨子候选人的墨派弟子都要改姓墨。但最后,三个候选人只有一个能成为巨子,剩余的两个就要摘掉墨姓。庄殊,三十七岁,父亲墨毅是现任巨子。庄殊本是墨派出类拔萃的人物,但因为天性厌恶束缚,而墨派历代继承的森严等级和规矩让庄殊不胜其烦,故而屡次违反条规惹墨派弟子侧目。墨派传承自春秋战国时代的墨家,一代代发展至今虽然已然凋敝,但因为墨家历来重实业,所以如今的墨派门派虽萎缩,然则实力不可小觑。 墨也歌勾唇一笑,“不管我以后做不做,现在,你就是要听我吩咐。”眼见庄殊不以为意转身要走,墨也歌有些恼,索性直接说,“聚灵珠现世了。家里怀疑来自相山太乙门,命令你负责调查。” 庄殊顿住,听罢却也没理墨也歌,径自走人。墨也歌气哼一声,重又戴上墨镜,按下电梯离开。 从监视器里看见墨也歌的跑车消失在视线里,庄殊才吐出一口气,又点根烟抽起来,喃喃道,“聚灵珠。”她发会儿呆,拿起手机拨通元离号码,很快接通,“宝贝儿,快回家。” 元离,本是个孤儿,五岁那年被庄殊从孤儿院领养,那年庄殊才十八岁。按理说,十八岁的单身少女是没有领养资格的,但以庄殊的背景想领养一个自己看上的孤儿没什么难处。如今一眨眼,元离都二十四了,而庄殊自己已经三十七岁,单身未婚的庄总每每想到这里就痛心疾首,恨自己老得太快,觉得是自己太操劳了。于是在元离二十岁那年,庄殊强行给她在会所挂了个副总的名,时不时就把人抓回来干活。 元离正在x市城郊一家工艺品店里摆弄花草,接到电话就叹气,“庄殊肯定又抓我顶包。小随,我得回去了。” 小随是这家店的店主,和元离私交很好,两人都爱好摆弄些花草树木之类的东西,但也仅止于此。元离甚至不知道随述是什么人,当然随述也只是知道元离有一个整天抓她干活的大姐姐而已——虽然在元离心里,一直爱戴庄殊如母。可自从庄殊迈入三十岁的行列,就对年龄忌讳得不行,这几年连“姐姐”都不让元离喊,甚至仗着保养好长得年轻,经常在别人面前厚颜无耻的叫元离姐姐,元离哭笑不得。 这不刚到家,庄殊就贴着黑漆漆的面膜迎上来,“离姐回来了啊。” 元离一头黑线,“真是拿你没办法。” 庄殊优雅的抛了个媚眼,把元离揪过来,“过来过来,有话跟你说。” 元离不情不愿的坐过去,听完大吃一惊,“什么?让我去太乙门?!就相山那个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就为找你的梦中情人?” 第2章 太乙宗原本位于太乙山,也就是如今的终南山上。只可惜时随世异,偌大的一个隐世道宗发展到近代再到现在,只剩下寥寥十几个弟子,不得不辗转搬家定在相山一座不知名的落魄道观里。大约一个宗派如今缩减的只剩下一扇门了,因而改称太乙门。 所以当听到要去太乙门做卧底打探消息的时候,元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落魄就算了,关键相山太偏僻,没有wifi!不不,别说wifi,就连手机都没信号,到太乙门估计想不清修都不成,毕竟除清修也没别的娱乐活动了好吗! 然而她无法拒绝。毕竟是庄殊的命令,元离哪能不从。在元离心里,庄殊不仅是她养母,更是她师父,然而庄殊既不承认自己是元离的养母,更不愿意做她师父。用庄殊的话说,我才十八岁,才不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好吧,十八岁。元离记事起,庄殊就不忘标榜自己十八岁,如今元离已经满二十四,庄殊还是声称自己十八岁。虽然面容尚娇俏,但毕竟快四十的人了,竟然还一直念叨着自己十八岁,元离无言以对。她已经听庄殊唠叨了不知多少遍,几乎每年庄殊生日都要念叨一遍她十八岁那年的“艳遇”——据说庄殊十八岁那年奉命前去太乙门送请帖,结果在太乙门遇见一个美貌道姑,用庄殊的话说就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九天仙女下凡尘。庄殊对人家一见倾心,本来想去搭讪,谁知道那年轻女子拐个弯就不见了!庄殊吓了一大跳。当然,庄殊十分肯定那女子并不是鬼。 末法时代,各门各派都相继寥落,避世而居,但秉承的传统是没变的——太乙门是道宗,主自然力,又称原力,所修乃天地清气;儒门弟子承修浩然正气;墨派呢,主魂力,修的是鬼气;名家则主灵力,修的是灵气。还有一直名声不好的穹天派,以阴阳为本义,主张男女和合术。 作为墨派的佼佼者,庄殊的修为自然不低,当然能辨别出道姑并非鬼。她天生叛逆不受拘束,少女情怀又被那一面之缘的年轻道姑激发了出来,可以说一见道姑误终生,从那年开始庄殊的名字就变成了“痴|汉”。十八岁痴到三十七岁,痴了快二十年,也是到一定境界了。 “都快二十年,多少道姑你找不着啊!”元离抱住庄殊大腿,“好庄殊,你忍心把我送到那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荒山野岭去吗?!” 庄殊哀怨地看着她,“离啊,我要是能找到,还会让你去吗?就去相山拜个师有什么嘛!” “可是那里没有信号没有网络,没法上网没法玩手机,让我待十天半月的还成,你让我拜师就等于让我留在那里,没有网络我会死啊庄殊!” 庄殊笑眯眯的,“不会啊,只要找到我的梦中情人,顺便做个内应就可以回来了。” 元离欲哭无泪,“你二十年都没找着,我岂不是要找四十年?” “并不!”庄殊捏了捏元离的脸,“我告诉你啊,你这次去了就直接说要拜在太乙门下清净孤修派,说不定就能找到我的梦中情人了!” 元离眨眨眼,“太乙门总共就十几个人,竟然还有个清净孤修派?” 庄殊点头,“那清净孤修派历代都只收一个嫡传弟子,我这二十年也不是白找的。” 太乙门创自大唐时代,其中的清净孤修派是从创派开始就立下来的,历代以来都只有一人,与太乙门相交并不多。据说此派祖师是太乙门祖师的师父,因而备受太乙门尊重与保护,俨然成了太乙门不成文的规矩。清净孤修派因为行动甚少,所以很神秘,就连太乙门门人都了解不多,只有掌门偶尔才有幸去拜访。太乙门中甚至不知道那清净孤修派到底是怎么收徒什么时候收徒的,但自太乙宗创派以来至今,清净孤修派从未断绝。 “所以,你要争取进清净孤修派,看看太乙门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庄殊漫不经心地说完,又郑重交代,“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找到我的梦中情人,代我表达爱慕之情。” 元离生无可恋地捶地,“太乙门能有什么秘密,他们的秘术都直接刻在山门上,谁不知道!” 然而她还是被庄殊半推半强的弄到了相山太乙观门前。元离看着石头上的字,朝庄殊挤眉弄眼。 太乙门在相山道观入口处,立了一块石头,刻有几行字: 混沌之术(一宗二主四境八阶) 混沌境:万象归宗 归元境:和光同尘——抱朴守一 玄冥境:玄览——忘情 忘象境:炼形——静观——息心——寂然 见状,庄殊揪住她耳朵,“刻出来有什么用!关键得懂!”她指着太乙门旁边的山道,“快看,就从那里往前走,前面就能找到太乙门的清净孤修派!” “你知道在那儿,为什么自己不去?”元离看着她一大把年纪,还少女心泛滥,一脸痴汉的望着那个方向,实在是……不忍直视。 庄殊哀怨的看她,“那里是太乙门的禁地啊!一般不让进去。”又装模作样地叹气,“我要不是墨派的人,早溜进去了。” “可我也是墨派的啊。” “你不算,”庄殊摆摆手,笑得一脸得意,“我可没收你为徒,现在你是自由身,快去!” 元离心都碎了,颤巍巍地道,“原来你一直打着这个算盘……” “别装了!”庄殊瞪她一眼,“再装也得去!手机别忘了,多给我拍几张照片传回来。” 元离掏出手机欲哭无泪,“你看,这里根本都没信号!早知道我该多下点手机游戏,也好打发时间。” “等下山再发也不迟嘛!”庄殊眼冒红心地望着那条山路,“小离离,我等你的好消息哟~” 元离一激灵,撒腿就跑。不然以庄殊的性子,估计又得折腾她。 这山路就在太乙观旁边,沿着太乙观蜿蜒向上。太乙观就建在这半山腰处,旁边的山路似乎是通向山顶。然而元离刚走了一会儿,山路突然九十度大转弯,垂直向下,元离傻眼,“这么陡!”她打量四周,竟然只有这一条路,“是要人跳崖吗?!” 还正嘀咕着,过来一个道士,“施主从哪里来?” 元离吓了一跳,“啊?我?我……我参观参观。” “前面没路了,施主跟贫道来。”道士施礼道,“这里是本门禁地,外人不得入内。” 元离心里一喜,暗想要是被这道士赶出去,那不就不用留在这深山老林了?她清了清嗓子,喜滋滋地正要说话,忽然身旁“砰”地一声响,竟然起了一座吊桥。 元离转头一看,吊桥连接着太乙观旁边的那座山峰,这会儿吊桥对面竟忽地多了个人,确切的说,是个女人。穿着素白长袍,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在只有巴掌宽的木板吊桥上如履平地,摇曳生姿。雾腾腾,云渺渺,青山翠木之间,那女人好似临空而立,步步生辉,清逸迷人。 身后的道士见状连忙拉住元离,“这位施主误闯进来,晚辈这就带她走。”话是对那女子说的。道人大约半百之龄,那年轻女子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竟能让这道人自称晚辈!元离心里暗自称奇,没防备被道人拉着退了几步。 “她是谁?”元离目不转睛。 “本门清净孤修派的柔节仙长。”道人说,“施主快随我走吧。” 元离眼睛一亮,清净孤修派!这不就是庄殊说的那个吗?她连忙挣脱道人,疾步奔向那吊桥上的女子,“你好,请问你是清净孤修派的传人吗?” 柔节定定地看着她,冷不防往后退了一步。元离没防备,只觉得脚下细板吊桥一震,她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了对面女子的手臂,触到人家时,元离竟有种刚刚冲破了一层结界的错觉。 柔节眼神深了深,扶住她,“小心。” 看看吊桥下深不见底的深渊,元离倒抽一口冷气,“吓死我了!”回过神来目光灼灼,“我就是来找清净孤修派的,你师父还收人吗?” 柔节笑笑,“我收。” “啊?” “只要,你能跟过来。”柔节说罢,松开了她,转身往后退。 元离看她走过去,心想跟过去有什么难的?她紧跟在柔节身后,不多时就跨过吊桥踩到了坚实的山地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无形中好像又被一层薄薄的空气撞了下,元离也没在意,仍旧跟着。柔节脚下不停,一直往前走,待停下时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波光潋滟欲说还休。 元离乐道,“我跟过来了!”她一歪头,竟然发现前面有一栋竹楼,小桥流水,古色古香,“哇,世外桃源啊!” “你叫什么名字?”柔节的声音这会儿好似沁凉的泉水,听得元离心里发酥,“我叫元离。” 柔节眼眸更深了些,“离儿。”她牵住元离的手,“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元离被她牵着走,“我可以拜师吗?” “当然。”柔节帮她把眼前头发敛了下,“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元离惊讶地看向她。 “是呀。”柔节眉目温婉,眸中带着笑,“本门只收有缘人,离儿,你便是我等的有缘人。” “噢!”元离恍然地眨眨眼,“那你师父呢?不是说清净孤修派只收一个嫡传弟子么?” “你就是我的嫡传弟子。”柔节牵着她的手,“跟我来。” 元离很好奇,“你这么年轻就可以收徒弟了?” “嗯?”柔节回头看她,“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元离讨好地笑道,“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心想,无论如何先混进来再说。而且拜这谪仙一样的美人为师,别的啥都不说,至少养眼啊!只是柔节仙长未免太年轻了,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和元离差不多年纪,称她一声师父真违和。 第3章 元离默默感慨,转眼就跟着柔节进了竹楼。四下一打量,这里倒真像世外桃源。她走到窗前,那窗户竟然还是古式的交窗,用一根木棍撑开。窗边置着木桌座椅,身后是一座陈旧的木书架,不远处有一方几,方几上简单放着茶具。从窗台往外望去,流水潺潺青青碧碧。稍微偏一点,还有一株合欢树,葳蕤繁茂。元离赞叹道,“真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站在窗边一回头,就见柔节面带微笑,逆光在门口站着。只见柔节一身素白长袍,乌发随意挽在脑后,通身气度又沉静如水,元离望着她,心中莫名一动。这个女人好像从悠远的历史里走来,时光仿佛被折叠,缓缓地从她身上流淌而过却没有留下痕迹。那一瞬间,元离竟有种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她的错觉。似乎是时光呼啸而过,而柔节,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面含微笑,等她的有缘人。元离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里只看得到那个笑盈盈的女子,听她声音轻柔地询问,“喜欢吗?” “喜欢。”元离目不转睛,“喜欢,喜欢。”她神态痴痴,惹得柔节扑哧一笑,捏她脸颊,“傻了?” 元离赫然回神,顿觉脸上发烫,讪笑道,“啊哈哈哈,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于是拿出手机,想拍几张照片。 顺便一看,果然手机全无信号。元离皱眉,再次打量周围,意识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于是试探着问,“柔节仙长,你这里……有电吗?” “电?嗯……我知道,”柔节抿抿唇,“但是,没有。” “……”元离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这里没通电?!”她仰天长叹,“竟然连电都没有!!这都什么年代了!!天哪,辛辛苦苦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她哭丧着脸又问,“那你用什么照明?” 柔节想了想,“不需要吧,天黑就该休息了。” “噗——”元离捂住心口,险些吐血。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柔节,“你每天都是天黑就休息?” “对啊,”柔节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元离生无可恋,“你……你是穿越来的吗?你们……清净孤修派……”元离苦着脸,“真不愧是清净孤修派。” 柔节微笑,“过一阵子,你就会习惯的。” “不……”元离恨不能爬出去,“我不会习惯的……我会死的……”她欲哭无泪,“我不要!” 没想到柔节顺手捞住她,揪了回来,“徒儿哪里去?” 元离一激灵,惊恐地望着她,“我还没拜师呢吧?” “可是我已经收你为徒了啊。”柔节一脸无辜,“所以,你要留下。” 元离瞪大眼睛,“还带这样的?!” 柔节点点头,“离儿,叫师父!” “不——”元离挣扎着,“我拒绝!” 谁知道柔节竟然一本正经的说,“我听不见。” 元离一顿,“你明明听见了!” “没有啊,”柔节眨眨眼,“你刚刚说什么了?” “……”元离打量着柔节的神色,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柔节仙长,看起来仙风道骨,清冷地不食人间烟火,但是眼下……柔节这不是在耍赖?元离咽了口水,“我说,我不要拜师。” “你不,要拜师。”柔节笑道,“叫师父。” “……”元离无语问苍天,救命!柔节仙长竟然玩这种拙劣的文字游戏?她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结果柔节还始终眸中带笑的望着她,一脸的柔情似水,却让元离脊梁骨一阵发凉,拔腿就跑。 柔节忍俊不禁,凉凉开口,“这里是孤山,唯一的出路就是吊桥。但是,”她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足够镇住元离的脚步,“吊桥只有我能升起。” 元离倒在门槛上,无力扶额,“救命!” 柔节踱步上前,俯身望着她,“除非你自己学会升吊桥。” “你会教我?”元离狐疑地看着她,“我怎么不信呢?” 柔节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当然,你既然拜我为师,我自然什么都会教你!”她捏了捏元离鼻梁,“离儿,叫声师父来听听!” 元离目瞪口呆,“你这简直霸王条款强买强卖!比庄殊还坑……” “我没听见。”柔节朝她伸出手,“离儿,我等你太久了,不会让你跑掉的。” 那眼眸幽幽,似深海藏着汹涌,让元离一怔。然而眨眼再看,柔节眸子里分明是调皮的戏谑。 “我可以不拜吗?” “你说呢?” “……”元离欲哭无泪,“该死的庄殊!” 柔节动作一顿,皱眉问,“庄殊是谁?你已经提两次了。”眉宇间露出不悦来。 元离哭丧着脸道,“我师父。” “从今以后,你只有我一个师父。”柔节一脸严肃,“记住了吗?” 好霸道!元离却觉得……哎呀这样的柔节画风才对啊!霸道总裁范啊呸,也不对啊,柔节仙长不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仙人范儿吗?然而看着柔节有些皱眉不开心的模样,元离蓦地心头一软,鬼使神差地应下,“记住了。” 柔节笑道,“这才乖嘛!叫师父~” 不知道怎么回事,元离忽然觉得柔节在……调戏她?然而看柔节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一点都不像。她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出去了也得被庄殊弄回来,不如就先答应下来好了,于是不情愿道,“师父。” 柔节轻笑,“你既然拜我为师,从此以后,心里眼里只得有我一人,再不许惦念旁人。要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 什么鬼!!元离吃惊地望着她,“这是师门规矩?” “嗯……”柔节想了想,“是吧。”又拉起元离,“以后要好好修行。” 元离应下,肚子却叫了起来,“师父,你饿吗?” “我早就忘记饿是什么滋味了。”柔节看看她,“你饿了?” 元离忙不迭点头,可柔节却说,“糟了,这里没有做饭的地方……我已经上千年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上千年?”元离瞪大了眼睛,“你逗我?” 柔节顿了顿,笑道,“对啊。”就揉了揉元离的脸,“你这么好骗啊!” “……”被调戏地毫无预兆!!这柔节仙长画风怎么这样多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元离抹了抹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直觉以后的日子恐怕不怎么好过…… “但是,我确实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厨房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柔节说着,带她转了个弯去厨房。 一见着厨房,元离感觉三观都被震碎了。她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见这灶台还是虎躯一震。然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厨房好像被封印了上百年从没人来过似的,铁锅漏了个大洞,下面结了几张蜘蛛网,根本没法做饭。 柔节看见那蜘蛛,嘀咕道,“离儿,你再不打扫厨房,就只能吃蜘蛛了。” 元离正想说话,谁知道柔节又自言自语道,“好啦,知道你不愿意吃蜘蛛,我也不爱吃啊。” “师父,我还没说话呢!”元离一脸抽搐。 柔节顿了顿,“但是我听见你要说的话了。” “未卜先知?可我根本没想说这个啊……”元离整个人都不好了,“师父,你是不是幻听?” 然而柔节却好似根本没听见她说话,径自道,“我当然能听见你说话,”这才看着元离道,“我怎么会幻听。” 元离环顾了下四周,然而这里除了她和柔节并不能看见任何人。元离脊背发凉,抓住了柔节手臂,“师父……” “放心,没有鬼。”柔节扑哧一笑,拍拍她的脸,“有鬼也不怕。” 元离脸都抽了,哆嗦道,“后面补刀那句可以不用说的……” 柔节唇角勾起,却忍着笑意故意漫不经心地说,“你没来时,我等得急了,就觉得你已经来了,胡乱说些话。”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哀怨,“你让我等太久了。” 元离拧紧眉头,看向柔节时忽然心生怜惜。她觉得,肯定是所谓清净孤修让柔节憋得太久,所以才有点神经错乱。于是望着柔节信誓旦旦,“以后,我陪你说话。” 柔节眉眼弯弯,“乖。”却道,“以后可以三个人一起说话。” !!!元离吓了一跳,“什么三个人!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柔节抿抿唇,眨眼道,“我知道啊,但是得慢慢改嘛!” 完蛋。元离有气无力地看着柔节,“师父,有病得吃药……” 第4章 民以食为天,吃饭是个大问题。元离眼巴巴地望着柔节,她一顿不吃饿得慌。 柔节瞧着她故意做出的可怜模样,许久莞尔道,“好,出去吃饭。” 元离大喜,“太好了!”她巴不得离开这个连电都没通的地方呢。反正庄殊让她来拜师,她师门已入,初级任务就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怎么找庄殊的梦中情人顺便做个卧底——元离皱皱眉,在清静孤修派有什么可卧底的?打量一眼柔节的住处,除了一座书架以外就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了。而那古朴陈旧的书架,看起来倒是经常翻阅的样子。元离目光在书架上流连,就听柔节道,“你想看什么自己拿。” “入师门需要学什么?”元离当然不会立刻奔向那书架,她要先捋清清静孤修派到底是个做什么的。 柔节笑笑,“收心。” “什么?” “修仙。”柔节眨眨眼,“收心,修仙。” “……”元离嘴角一抽,她其实不太信这些。虽然自小跟庄殊生活在一起,但庄殊并未收她为徒,因此也从未传授给她任何墨派法术。而且因为元离心脏不太好,庄殊把她保护得很好。 柔节看着她的表情,唇角笑意扩大,“你不信?” “这都什么年代了,”元离挑眉,“我不是不信修仙,只是不信我能修仙。我自己是什么资质,自己清楚。” 柔节摇摇头,“你并不了解自己。” “咦,”元离奇道,“难不成我还有什么机缘?” 柔节笑而不语,只说,“跟我来。” 元离却十分惊奇,跟在柔节身后念叨,“难道我与众不同?我是不是什么转世?又或者,我是天降大任?”元离眼珠滴溜溜的转,却见柔节踏上了吊桥,要走出这里。她跟上去,果然柔节到了太乙门门前。只见柔节环顾四周,随即弯腰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又用一根细线拴在石头上。元离满腹疑虑地看着柔节做好这一切,一头雾水。 “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别急,一会儿就知道了。”柔节说着话,把缠好几近透明的细线的石头放在跨上太乙门的第一个台阶上。正在这时,有个扛着一袋米的小道士刚过来,柔节朝元离笑笑,“看着。” 就见她朝小道士走了几步,双手内扣结印道,“道长好。” 小道士连忙放下米,同样拇指内扣回礼道,“施主好!敢问您——” “我是云游修行人,途经此地,却发现山门前将有血光之灾,故而特地前来相告。”柔节说话时一本正经,元离听得嘴角直抽抽。 小道士惊讶的睁大眼睛,“居士何出此言?” “天机不可泄露。”柔节便不再说话,侧身给小道士让路。 小道士眉头紧皱,看柔节一身仙风道骨端地与众不同,心中更是不安。他扛着一袋米,一步一回头,心神恍惚时踏上第一个入山门的第一个台阶,元离眼尖的瞧见柔节拇指动了动,那细线以元离能看得见的角度带动石块转动到小道士脚下,小道士因着心神不宁一脚踩在石块上,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台阶上,当即摔得鼻青脸肿,额头满是鲜血…… 元离目瞪口呆——这特么是血光之灾?!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望向柔节,却见柔节过来拉住她就走。 “师父?!”元离压低声音,顿时觉得三观又碎了一次。 柔节做出个嘘声的手势,身后那小道士爬起来还没叫痛,就连滚带爬的追过来,“居士请留步!” 小道士连忙拘礼,“居士请留步!”额头和鼻子还留着血的小道士,这会儿看着柔节好似看神仙,“可否请居士移步到观内一坐?” 柔节面无异色地道,“谢道长邀请,但是我有别的事要做,今天断不能留在这里。”她说的一板一眼,好像话里有话的样子,唬的小道士一愣一愣的。 “那可否请居士留下姓名?” “俗姓李,单名一个节字。”柔节道,“他日有缘,必来叨扰。道长不必相送。”说完,拉着元离往山下走去。 身后只留下一个呈仰望之姿的小道长,对她钦佩不已。 直到两人远远离开太乙门,快到山下,元离才心情复杂地开了口,“师父,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就是太乙门清静孤修派的?”还有,刚刚那是什么鬼!难道不是坑蒙拐骗吗?! 柔节笑吟吟地看着元离,“这是术。” “……术?!”元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你千万别说,你刚刚那细线拴住石头害的道长摔倒,是术!” 哪料柔节就点点头,“对,这就是术。” “我的神呐,”元离望天,“敢情清静孤修派是干这个的!”敢情太乙门沦落至今,干的都是这些勾当!就这破门派,庄殊竟然还要自己过来卧底,卧个球球!元离哭笑不得,“你们清静孤修派就是教这些?” 柔节笑的意味深长,“是啊。” ……说好的修仙呢?元离简直生无可恋,“你就是这样修仙的?”她连师父都不叫了。 “仙是仙,术是术,”柔节漫不经心道,“你现在只需要术。” “呵呵。”元离心想,真白瞎了柔节长得这么仙风道骨,谁料竟然是坑蒙拐骗之徒。她心中对柔节没有半点敬意了。 然而柔节只是笑笑,“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吗?” “哦,要用心看。”元离语带讽刺地接住柔节的话,故弄玄虚她比柔节更在行。 柔节却正色起来,望着元离的眼睛认真说,“对,用你的心。”她的掌心贴在了元离心口。 元离一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心口漫过一股热浪,熨帖的她很舒服。然而柔节却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收心术。” “收心术?”元离怀疑地看着柔节,无奈的笑。这个柔节又在故弄玄虚。 柔节眼神却很温柔,“走吧,去吃饭。” 出相山,就是入了繁华世间。元离长长吐出一口气,她的手机有信号了。想到庄殊给自己的任务,元离拉住柔节,“师父,来拍张合照吧!”说着抬起手机自拍一张,发给庄殊。 待两人进入一家酒店,元离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庄殊回的微信,“你怎么下山了?” “和清静孤修派的师父一起下山吃饭。” “师父人呢?长什么样?拍张照片给我看。” 元离挑眉,“刚刚的照片里就是啊。” “照片里只有你自己!本少女是这么好骗的?” “……”来不及吐槽庄殊的自称,元离眼皮一跳,连忙翻到照片,不对啊,明明就是她和柔节的合照啊!她奇怪的看一眼坐在对面点菜的柔节,抬手又给柔节拍了一张,顺手发给庄殊。 很快,庄殊回复过来信息—— “天!!!我的梦中情人!!!!!” 第5章 看见庄殊发来的消息,元离右手一抖,手机险些摔地上。什么鬼!说好的十八岁遇见梦中情人呢!按照庄殊的描述,元离心想,她那个梦中情人到现在至少也得三四十岁。可是看看眼前的柔节—— 元离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笑眯眯问,“师父,您今年多大了呀?” 柔节眼皮都没抬,“二十七。” ……那二十年前就是七岁,怎么也不可能是庄殊的梦中情人。元离还正想着,又看到庄殊发过信息——在哪儿!等我! 元离扶额,偷偷看一眼柔节,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庄殊来了,就她那性子会不会直接把柔节吃了……然而庄殊问话,她又不能不回,就分享了位置。最后还是不放心的加了句——你不用急着赶来,我可以把她拐回家。 可庄殊并没有回复。 元离琢磨着,八成是开车狂飙来了。她清了清嗓子,因为心虚所以对柔节说话越发堆满笑,“师父想吃什么,我请你。” 柔节默不作声地翻着菜单,几乎快把菜单翻完了,却递到元离面前,“我什么都不吃。” “噗——”刚喝口水的元离险些呛着,“什么?”你丫翻了半天的菜单,最后说什么都不吃?这是逗我吗?怎么不看看身后服务员的懵逼脸! “一看就没有味道。”柔节说的十分认真。 等在一旁的服务员已经有点绷不住,笑容都变成了乌云,元离觉得人家肯定以为柔节是来砸场子的。可不敢再让柔节点菜,她慌忙掀开菜单,随意扫了眼,选了三菜一汤。服务员这才松口气,拿着菜单走人。 “师父,待会儿我有个朋友要来——”元离斟酌着,还是得先给柔节打个预防针,免得待会儿被庄殊吓到。 没等她说完,柔节喝了口水,淡定的说,“来不了。” “什么?”元离不明白柔节怎么突然接话,没头没脑的,“你是说我朋友来不了?” 柔节眨下眼,胸有成竹的笑笑,颇有几分调皮模样。元离被她这样逗得心头一跳,慌忙喝口水掩饰,“你怎么知道?” “无非来得了和来不了两种情况,”柔节侃侃而言,“要是来得了,那就是我一时失言。要是来不了,说明我能掐会算。” “……”元离一口水没咽下去,含在嘴里目瞪口呆。她无力地望天,“师父,你的职业精神真是可歌可泣。” 柔节抿唇笑,却漫不经心道,“我们来打个赌吧。”见元离望向自己,柔节接着说,“就赌你的朋友来不来得了。如果她能来,我答应你一件事。如果不能,你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元离心想,庄殊对梦中情人痴痴念念近二十年,哪怕天塌下来都没什么能阻止她,怎么可能不来。然而——她又看一眼柔节,觉得柔节既然敢跟自己打这个赌,其中一定有猫腻。不过柔节是个坑蒙拐骗专业户,无非是靠运气和嘴炮,说白了是故弄玄虚玩文字游戏。元离打定主意,“打赌是行,但是要把赌约具体内容说的精确。” “嗯,”柔节从善如流,“截止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她来不了。” 元离扑哧一笑,“你输定了。” 柔节笑意深深,“敢赌就不怕输。”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元离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庄殊最多花两个小时,就能赶到。实际上,按照庄殊飙车的速度,半小时也就该到了。 饭菜上来,柔节果然一点都不吃。开始元离还有点不好意思,可她实在有点饿,而且柔节给她的感觉很舒服,一点也没有师父的架子——元离对她就不像对庄殊那样多少心里存了敬意,所以很快就自在地吃饭。元离边吃边想,除了有点神棍骗子的嫌疑外,柔节别的方面都挺好的。人长得好看,气质又舒服,性子也不错,虽然说让自己拜师,但相处着反倒更像朋友,着实让人喜欢。这么一想,元离才发现,柔节当真是平易近人,像水一样的女人。这感觉和初次见她时简直天壤之别,想想上午第一次看见柔节,那时的柔节气质高洁,面容冷清,还颇有几分高冷,说是谪仙也不为过。 柔节就在她面前。元离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对面的这个女人,尽管她才认识人家一天时间不到。可是元离一点也不觉得生疏,好像她和柔节是许久不见的故友重逢一样。吃完后,打量着只喝水的柔节,元离笑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奇妙,难怪我是你的有缘人。” 听完这话,柔节的眼神瞬间变得十分温软,轻声道,“是啊,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元离被她看得心中莫名一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要是你不蒙人就更好了。” 柔节忍俊不禁,却故作正经道,“离儿,术有千万种,我在教你识术。” “骗术?”元离哭笑不得,“我没有那么容易被骗的。” “骗术亦是术,”柔节神情淡淡的,“大盗窃国亦是术,求仙问道也是术。” 元离锁眉细思量,“术就是方法论,做任何事都要有术。但,这并不是你骗人的理由啊。” 柔节却笑而不答。 元离盯着她,又问,“师父,你会真正的法术吗?” “能掐会算,这种算吗?”柔节很认真的反问了句,元离脸色耷拉下来,“您那是文字游戏好吧?” 说好的清静孤修派,神秘又神奇的,结果唯一的传人竟是个专事坑蒙拐骗的神棍——虽然是个长得仙风道骨的神棍,但终归是骗人的。这心理落差不要太酸爽。 柔节轻笑一声,忽然喃喃道,“风水轮流转啊,齐巽。” 元离耳尖,“齐巽是谁?” 柔节忽然靠近她,望着元离的眼睛压低声音说,“当初……我师父就是这样教我的,如今……”她指尖又一次戳在了元离心口,“我自然要这样教给你。” 耳边是柔节的鼻息,靠得那样近,近得元离几乎能嗅到柔节身上清爽沁人心脾的香。几乎控制不住地心脏又是一阵狂跳,元离大口喘气,连忙后撤,“师父,我心脏不好,你你……” “你不是心脏不好,你是没有心。”似是打趣的话,柔节面上带笑,声音里却透着股若有若无的悲凉。 捂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元离愣住。她奇异地感到一阵深不见底的悲恸,仿佛随着柔节的话,自己的心脏感受到柔节的心情一样。齐巽……大约是柔节的故事吧。元离莫名这样想着,垂下眸子,不知怎的,心里有几分失落。 天色渐渐暗下来,庄殊迟迟没有到。柔节淡然地坐着,元离心中却开始焦急。庄殊没理由不来,如果不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一旁服务员过来给两人添茶水,嘀咕了句,“奇怪,今天怎么黑的比平时早?” 就在这时,元离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慌忙打开一看,是庄殊发来一张照片——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漆黑如墨的石块上,映出上面四句话。 元离认得,那是天机石。墨派几乎人手一块,元离一直觉得那玩意是墨派捣鼓出来的类似手机的联络工具,毕竟墨派里多的是能工巧匠。可庄殊发这照片是什么意思?元离深感奇怪,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看向柔节,“师父,你有手机吗?” 第6章 专业虐徒千百遍 柔节迟疑了下,点头,“有啊。” 元离惊讶不已,“你住的那地方,连电都没有,你竟然有手机?!” “我那里没电,但是隔壁邻居可以用。” 隔壁邻居?元离一想,那不就是太乙门吗?她好奇地问,“师父,你不属于太乙门吗?” “我自成一派。” 哎呦这气派!这会儿元离觉得,柔节所在的清静孤修派确实有点奇怪。师承不明,又自称不属太乙门,可偏偏历代太乙门对清静孤修派敬畏有加,看起来似乎柔节的派别应该很厉害的样子。然而真正跟柔节接触后,元离只看到了这一派的坑蒙拐骗。柔节这人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怎么也不像正统的修真门派。 抬眼打量着柔节,元离莫名觉得,她和庄殊还真有几分相像。庄殊就是个花样作妖的主儿,不知道庄殊遇上柔节,到底谁比谁更能作妖。 还想再问问题,柔节打断她,“别急,以后所有你想知道的,都会慢慢知道。” 元离只好吞回要问的话,转而说,“师父,加个微信呗!” 柔节眼皮一跳,“手机没带,”顿了顿却伸出手来,“我给你找。” 元离连忙把手机递出去,她很好奇柔节的微信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内容。眼巴巴看着柔节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了会儿,等再回到自己手中,元离忍不住立刻查看了下,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 “专业虐徒千百遍”,唯一一条微信:本宫。闲事勿扰。 柔节的微信昵称竟然是“专业虐徒千百遍”!元离不由得咬唇,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了眼柔节。正对上柔节含笑的眸子,元离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莫名紧张的咽了口水,“师……师父……” “嗯?”柔节一派温柔的表情,“怎么?” 元离张张嘴,再扫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柔节微信,顿时想哭。大爷的!柔节怎么这么像鬼畜!唬的元离赶紧端起水杯猛灌了两口,“没……没什么……” 说好的清静孤修派呢!清静清静呢!专业虐徒是什么鬼?竟然还自称本宫,你是中二少女吗!元离暗自腹诽,面上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她正紧张,忽然看见朋友圈里柔节更新了一条状态。元离忍不住点开一看,登时脸都绿了。柔节发的状态是—— 心爱的徒儿偷偷在心里吐槽我,怎么办? 元离手一抖,差点把水杯打翻。她险些吓哭,“师父……我我我……窝没有……”话都说不利索了。 柔节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问,“真的吗?” 元离点头如捣碎,就差没把诚恳俩字刻脸上了。柔节勾唇,“可是,我能读到你心里的想法,怎么办?” “……”元离目瞪口呆,“读心术?!” 柔节嗯哼一声,不置可否。 元离瞠目结舌,顿时生无可恋,好想爆粗——卧槽读心术这技能也太犯规了好不好!不对,慢着—— 柔节最擅长的难道不是坑蒙拐骗吗?元离狐疑地偷偷打量她,暗想,柔节不是在诓我吧?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柔节,故意在心里想:哎呀,师父长得真好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好想亲亲啊。 然而柔节并没有什么反应。 元离眯了眯眼睛,又偷偷想,果然是骗我的,根本没有什么读心术! 忽然柔节开了口,“你心理活动那么丰富,我要是一直用读心术,担心会把自己累死。” 元离吓得一咯噔,讪笑道,“不不不,弟子心里对师父只有敬仰钦佩之情,师父不用读就知道。”看着柔节半真半假的模样,元离心里也半信半疑。毕竟自从跟柔节接触后,柔节整个呈现出来的就是个大骗子形象。可到底是能让历代太乙门都尊崇有加的门派,也不至于历代都是骗子吧?日久见人心,况且太乙门是修真正统门派,就算如今落魄至此,在修真界也依然占有一席之位,总不可能被一个以骗术为主的门派蒙蔽一代又一代吧?这样想着,元离既怀疑柔节在骗人,又担心她是真的会读心术。 以防万一,自己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好了。却忽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元离震惊了下,“师父,你不是手机没带?怎么发的朋友圈?” 柔节一顿,自然而然地抬起右手拢了拢头发,在元离看不见的角度拇指食指相切,掐了个诀。便在此时,她原本放在腿上空空如也的左手里,忽然凭空多出一个手机。见元离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柔节不动声色的笑笑,“刚刚忘了,想玩的时候才发现我带着呢。”说着,把左手的手机拿了出来。 元离皱眉,“可是刚刚根本没看见你玩啊。” “哦,”柔节淡淡地说,“我会盲打。” “……”元离嘴角一抽,这什么清静孤修派!住的地方连电都没有,竟然还会盲打!就算会盲打好歹也要低头看一下好吗!完蛋,元离额上冒出冷汗来,她忽然觉得柔节可能是真的有点本事了——至少盲打也是个本事啊! 打量着柔节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元离觉得那个手机对自己简直充满了蛊惑。天哪,清静孤修派的柔节,就一个人而已,竟然还会玩朋友圈?她有朋友吗?元离忍不住眼睛一次又一次悄悄往柔节手机上瞄。 就见着柔节纤嫩的手指捏住手机,似笑非笑地看她,“想看?” 元离一愣,连忙坐正,欲盖弥彰地摇头,“没没没,我……没有。” “没有?”柔节满不在乎的模样,漫不经心道,“那就算了。我还说你要想看就给你看看呢。” “啊?有!”元离慌忙接话,“想看!” 岂料柔节皱眉道,“你想打探我的*?” 又把元离唬的心里一跳,“不不不……我我……”那不是你说想看就给看的吗!她百口莫辩,欲哭无泪。 “也不是不可以,”柔节又慢悠悠地说,“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哎?元离辩解的话还没想出来,却听到柔节这样说,这颠来倒去的被柔节牵着走,元离脑袋都懵了,“什么条件?” “还没想好,等我想到再告诉你。”说着,柔节已经把手机递到元离面前。 元离望着柔节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她手上的手机,再抬眼看看柔节漂亮的眼睛,她本想有点骨气拒绝的,可是……心里想着拒绝,手却控制不住地已经接过了柔节的手机。啊啊啊啊师父的手机!元离心里砰砰跳,连忙点亮屏幕,顿时傻眼了—— “有锁屏!”元离哭笑不得,“师父,这……” 柔节唇角溢出笑意来,却转瞬即逝。她故作惊讶地“哎呀”一声,“我忘了。” “那你给我解开!”元离把手机递上去。 “嗯——”柔节眨眨眼,“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答应我另一个条件。” “啊?”元离警惕地看向她,“又一个条件?什么条件?” 柔节笑的温柔,“我还是没想好,想到再告诉你。” “……”元离咬唇,“你坑我!我不看了!” “你已经欠我一个条件了,如果现在放弃,就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要白白欠我一个条件。”柔节的笑容如春风,说出来的话却让元离无法反驳,“可是如果你赌一把,再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能看到里面所有的内容。乖徒儿,你是赌还是不赌呢?”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元离气的牙痒痒,明明知道这是柔节在给自己挖坑,可又不甘心就这么一无所得。毕竟柔节是清静孤修派的唯一传人,她的手机里说不定真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呢?元离咬牙,下定决心,“好,我答应。” “乖!”柔节眸中带笑,狡黠地像只狐狸。元离故意凑过去看她解锁,柔节也不避讳,就当着元离的面在手机屏幕上,指尖舞动着画出一个超级复杂的符号。 元离傻眼,“那是不是一道符?” “嗯,”柔节并没有避讳,“锁仙符。” 元离无语望天——柔节的锁屏竟然是一道传说中的锁仙符!那符咒画起来极其复杂,别说让元离看着了,就是柔节手把手教,元离都不一定能学会。怪不得那么明目张胆地当着她的面解锁…… 她不由得想起柔节的微信昵称——专业虐徒千百遍。救命!元离心里止不住哀嚎,庄殊你快来救我!师父柔节太可怕惹! 这会儿才想起庄殊来,元离一顿,看一下时间,天呐,已经凌晨十二点了!她只顾着和柔节说话打探消息,都没注意时间过去的这样悄无声息。为什么和柔节在一起时间过得这样快呢?不过来不及细想,眼下更重要的问题是——庄殊竟然没来! 柔节已经把手机重又送过来,一边道,“时间到了,加上你朋友没在十二点前赶来这次,你总共欠我三个条件。” 就在这时,元离手机响了,是庄殊的信息——大事不妙,火速带着我梦中情人躲起来! 第7章 大唐贵族圈 躲?是出什么事了吗? 元离一头雾水。她犹豫了下,干脆给庄殊打电话好了。但手机打通却没人接,元离深感奇怪,还是决定按庄殊的话做。于是问,“师父,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躲一躲吗?” 没想到柔节抿唇一笑,“不躲,人多了热闹。” “可是——” “手机还看吗?不看还我吧。” “看!”元离心想,反正三个条件都抛出去了,不看白不看。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柔节的手机里基本是空的,别说什么文件了,除微信软件外简直一无所有。元离盯着那微信,想点开又有点犹豫。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特别不尊重人?不过转念一想,柔节既然敢给她看,里面一定也没什么秘密。而且元离真的对清静孤修派唯一传人的朋友圈非常感兴趣,柔节会有朋友吗?她偷偷看了眼柔节,见柔节不甚在乎的模样,便点开了她微信的通讯录。 只一眼,元离就觉得自己好像进了中二少年集中营。柔节的朋友圈人还不少,数量高达三十六,但是你看看那昵称—— 李世民,李治,李淳风,袁天罡,长孙皇后,武媚娘…… 有没有搞错!整个唐朝皇族圈啊!元离嘴角一抽,哭笑不得。柔节的这些朋友可真会起名字。就在这时,手机传来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来自武媚娘—— “李节,你找到你师父了?” 元离很想再继续看柔节朋友圈里都是什么内容,但有新消息来,总不能不把手机还人家吧?她不情愿地递过去,“师父,武媚娘给你发了条消息——” “武媚娘”三字一出口,元离就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哈哈师父你的朋友都太会起名字了!李世民李治武媚娘,哎呀我去,对了,你也姓李,你们都是大唐遗民吗?哈哈哎哟不行,笑死了。” 柔节也跟着笑,接过手机说,“是啊,大唐遗民。” 元离只当她开玩笑,一时更是笑得不能自已。笑一会儿终于稍微平静下来,“师父,你师父失踪了?” “已经找到了。” “哎,那我要不要去拜见太师父?” 没等柔节回答,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已经凌晨一点,正该万籁俱寂,偏偏连空气中都有股紧张的味道。柔节面色不变,元离却皱紧了眉头。就在这时,看到门口进来一个人,不是庄殊是谁! 庄殊进门看见她们就一惊,疾步走到元离面前,“不是让你躲一躲!” “是师父她——唔——”元离正要辩解,却被庄殊伸手堵住了嘴巴。目光已经移到柔节身上去,庄殊惊诧不已地盯着柔节,柔节面不改色由着她看。 元离坐在庄殊背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真担心庄殊会作出什么孟浪的举动来。然而,她看不见庄殊眼中除了惊艳之外深深的探究。 柔节好整以暇,仿佛庄殊根本不存在。 眼见着庄殊离柔节越来越近,元离心里一咯噔,连忙抓住庄殊,“庄殊,外面是不是来了很多人!” 庄殊一愣,这才回神,“糟糕,我差点忘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今晚太乙门灵光大盛,聚灵珠再一次现世。各门各派蛰伏日久,对聚灵珠这个修行至宝觊觎已久,如今全都赶过来了。” 元离大感惊讶,“聚灵珠?什么东西?” “聚灵珠,汇集天下灵气,存人心神魂魄,得之可修为飞跃,是肉身修行的利器。”柔节接着元离的话,又漫不经心道,“你身上有聚灵珠的灵气。” “什么?!”元离瞠目结舌,“我身上?!” 柔节笑笑,“不然,你身边这位也不会把你从孤儿院领养出来。” 庄殊脸色一变,“美女,我看在你长得像我梦中情人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你可不要挑拨我跟我家离离的关系。” 元离心情复杂,“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带着师父躲起来?” “因为你什么都不会啊!”庄殊皱眉,“元离,别告诉我,你相信她的话——” 手指向了柔节。柔节仍旧不动声色。 庄殊面色阴沉下来,“修行中人打斗起来,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我是担心你被误伤,才特地让你躲一躲——” 见庄殊明显的受伤表情,元离一下慌了,急忙道,“庄殊,对不起,我……我没……” “没什么对不起。”柔节伸手拉住元离,神情有些淡,“这二十年,她借着你身上的灵力,修为大进。要真论起来,反倒是她该跟你说声对不起。要不是她故意用墨派隐匿术藏住了你,我早就找到你了。” “我是为元离好!”庄殊脱口而出的话让元离一愣,庄殊有点懊恼自己失言,“不然,她只怕根本难以安然活到现在。” 元离怔怔的望着庄殊,心头百味陈杂。忽然一双柔软的双手牵住自己,元离回头正对上柔节的眼睛,柔节缓声道,“虽然当初目的不纯,但她待你确也一番情意。” 庄殊避开元离的注视,冷冷的对柔节道,“你不用假装好人。”说着眉头一皱,抓住元离左手,质问柔节,“你是什么人?竟然对元离的事情这么清楚!”庄殊眯了眯眼睛,“莫不是为了元离身上的灵气?” “我不需要。”柔节就在这时松了手。 被庄殊拉着,元离情绪低沉,“那你呢?庄殊,你是为了什么?” “你是我妹妹。”庄殊露出愠色,“我承认,当初想尽办法执意收养你,的确是因为觉察到你身负灵气。但我自问不曾愧对于你,你我朝夕相处二十年,我对你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也有判断。” 元离苦笑,“我自然相信你。”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全心信赖的人原来一直另有所图,心中难免苦涩。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庄殊,“那么,你到底为什么让我来太乙门?你真的有个梦中情人吗?” 庄殊脸色有点尴尬,“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和当初那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不要转移话题。” “梦中情人身上也有聚灵珠的灵气。”庄殊无奈,“所以我觉得也许你能找到同样身怀聚灵珠灵气的人。” 元离不由得看向柔节,“跟我师父长得一模一样?” 庄殊大吃一惊,“她就是清静孤修派的柔节仙长?” “正是不才。”柔节话说的俏皮,语气却淡淡的。 庄殊神色一正,朝她拘礼,“刚才晚辈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柔节面带微笑,“无妨。” 元离目瞪口呆,悄声问庄殊,“她辈分很高?” “和太乙门掌门一辈。”所以庄殊不得不以晚辈身份行礼,说着锁眉摇头,“她身上没有。” “没有什么?” “灵气。” “……”元离咬唇,心想,当然没有!柔节就只擅长骗术。只是没想到原来柔节辈分比庄殊还高!她觑眼看柔节,可巧撞进柔节眼中,柔节竟然对她眨眨眼,颇有几分顽皮的模样。元离嘴角一抽,忍不住想扶额。 外面动静越来越大,庄殊面上焦急之色越重,“不行,其他人很快就到了,你必须躲一躲!”她紧握着元离左手要走,却看见柔节不紧不慢开了口,“让他们来。” 第8章 boss请矜持 庄殊顿住,用眼神问元离,“这妹子很厉害?” 元离抿唇,无奈苦笑着微微摇头。 见这情形,庄殊嘴角一抽,哭笑不得,“还是避一避好。” “今夜这情形,你们避得开么?” 柔节这话一问,元离下意识地看向庄殊。庄殊脸色一僵,“那也要试试。” “不必了,”柔节安然坐着,“人已经到了。”又抬头对元离说,“既来之则安之,先坐。” 果然听得外面人声鼎沸,砰砰砰的落地声接二连三,混杂着车子的鸣笛声。 庄殊脸色一灰,已然无可奈何,也只好坐下,却忍不住轻叹。 元离心里七上八下,“庄殊,他们会把我怎么样?” 庄殊面露难色,她也不知道。 元离又看向柔节,惴惴不安地轻声喊着,“师父……” “别怕。”柔节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虽然总觉得柔节不靠谱,但看柔节这么气定神闲的笃定模样,到底元离紧绷的弦松了松。她心里有许多疑惑,比如为什么自己身上会有什么聚灵珠的灵气?为什么柔节对一切了如指掌?又为什么庄殊从没告诉过她?甚至也从未把她收入墨派旗下,未曾教授她半点奇术。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柔节会说她自己并不了解自己? 霎那间,太多疑惑涌出来,她却一个答案都不知道。不过眼下不是想答案的时候。 酒店大门被推开,首先进来的是一位半百中年男人,看似五六十的样子却精神矍铄,面容冷峻。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色中山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让人一见就无端生出敬畏之心,好像这人天生就有上位者的威严。他刚进来就往后一挥手,在门上施了禁咒。 元离还正猜来人是谁呢,却见身旁的庄殊刷的一下站起来,露出一丝惶恐不安的神色,恭敬地对中年人行礼,“父亲。” 这称呼让元离惊讶地睁大眼睛,竟然是庄殊的父亲!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他是不是算自己的……爷爷?外公?元离慌忙就要跟着站起来,却被一双手及时地按住。她转头一看,“师父?” 柔节微微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元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柔节既然这样说想必有她的道理,犹豫一下,元离决定还是听柔节的。恰在这时,柔节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两个字,“巨子”。 元离大吃一惊,庄殊的父亲竟然是墨派的首领!她不由得咽口水,愈发紧张。竟然连墨派巨子都出动了,说好的*oss留到最后呢?巨子未免也太容易露面了吧?就算要来,也要压轴才像话。可他竟然是第一个过来的!元离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这时柔节的眉头皱了下。 是柔节的手机。微信里又传来武媚娘的信息——哈哈哈你师父,哦,不,你徒弟怎么这么逗!你猜,她要是知道你才是她所在那个世界的最*oss,会不会吓哭? 柔节脸色一僵,手指没动,微信里已经自动发送出去消息——武媚娘,你再随意窥探元离的念头,我就禁锢你的灵力。 叮一声,武媚娘又发来消息——哎呀干嘛这么严肃,好歹当初我也算是你娘亲呢。 柔节嘴角一抽,又发出去一条——挺光荣啊,嫁给李世民又勾引了李治。 就在这时,柔节的手机连续响了两下,分别来自李世民和李治。 ——柔节仙长,你这就不对了。好汉不提当年,当初我待你可不薄,被儿子戴绿帽子的事能不提吗? ——媚娘不是这种人,她不爱李世民,爱的是我。 还没等柔节说话呢,李治和李世民就吵了起来。武媚娘见情形不对,急忙溜了。柔节看着那对曾经的父子掰扯历史甚至进行人身攻击,深感无奈。最后干脆把手机关机了。 可怜元离紧张兮兮地坐在柔节身边,看越来越多的人在推门却推不开,她吓得越发靠近柔节。这时才发现柔节唇角挂着笑,元离一愣,“师父?” “嗯?” “你笑什么?”元离觉得柔节的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好了。 柔节不置可否,只说,“待会儿你什么都不要说,坐着不动就行了。” 庄殊一直沉默地站在墨毅身边,墨毅打量她一眼,本来打算听庄殊介绍眼前这两个人的,但庄殊心里有事,既不想让墨毅知道元离,又不想让他知道柔节,犹豫着竟然选择了闭口不言。巨子墨毅等了半晌,却什么都没等到,不由得皱眉看向庄殊。 庄殊还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 墨毅眼中闪过精光,终于看向元离和柔节。以他的身份地位,他是不会自我介绍的,甚至不会主动开口。再者说,他年长,就算要先打招呼,也该是元离和柔节这两个看起来是小辈的人主动,何况墨毅是惯居上位之人。然而—— 柔节神态自如,对待墨毅这个陌生人仿佛也只是当做不相干的半百老人一样,根本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元离几度想开口,可下面柔节按住了她的手,又特地嘱咐过,元离也只好坐着不动,两眼直直盯着桌子,简直要把桌子盯出俩窟窿来。 等了许久,没等到别人主动开口。墨毅脸上肌肉以极微小的幅度抽动了下,他轻咳一声,主动开口,“请问你们是哪门哪派?” 元离没回答,听到问话就看向柔节。 柔节淡淡一笑,极疏离的模样,“只是来吃饭而已,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墨毅一顿,眼神就锋利起来,“深更半夜在这里吃饭?” “我们年轻人的夜生活是这样的,”柔节笑的人畜无害,“没想到老爷爷您夜生活也这么丰富。” 墨毅嘴角一抽,有些尴尬。作为墨派首领,墨毅的生活作息一向规律得不能再规律,每天定时定点起居做事,数十年不曾有过多大变化。如今竟然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女人说夜生活丰富,墨毅哭笑不得。 庄殊听到柔节的话,忍不住唇角悄悄勾出弧度来。她的父亲做首领已经三十多年了,墨派又规矩极为严格,哪里有人敢这样跟墨毅说话!头一次听见自己这极其古板的老父亲被埋汰,庄殊忍俊不禁。但她也不敢太放肆,唇角的弧度也只是一闪即过。 “庄殊,一会儿墨也歌会过来,你要协助她好好做事,不要争锋相对。”墨毅收回神色,极有威严的对庄殊说话。 庄殊连忙应下,“是,父亲。” 吩咐完,墨毅对在座的两人点点头,起身告辞。只见他手一挥,大门砰的一下被外面一群人撞开,却只看见一个黑色影子在众人视线里闪过,随即消失了踪迹。除了在座的三人,甚至根本没有几个人觉察到是个人从这里走出去,还以为是刚一打开门光线晃的眼花呢。 元离目瞪口呆。庄殊撇撇嘴,暗自嘀咕,“一把大年纪还要时不时抽空显摆下。” 听到这话,柔节抬头看她,竟对庄殊展颜一笑。庄殊一愣,眼睛一亮,下意识地对柔节抛了个媚眼。 偏巧叫元离看见,元离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 第9章 说来就来 墨毅一走,庄殊显然满血复活了。 对着蜂拥而来的人,庄殊饶有兴致的一个个给元离介绍。 “这几个是名家的,公孙氏。擅长与植物打交道,主灵力,修的是灵气。” “那几个是阴阳家的,不过现在不入流,已经沦为穷天派的附庸。” “最左边就是穷天派的,名声不好,但势力庞大。最喜好男女双修,为正道所不齿。” “哟,儒修的也来了。”说着,庄殊笑道,“再加上咱们墨派和太乙门,主要留存的就只有墨儒道名四大门派了。还剩下许多小打小闹不入流的私人术士,不值一提。”她指的是堆在门外没敢进来的众人。 元离听得入神,“竟然有这么多修真的人,我一直以为那都是骗人的。” “这还只是附近的主要机构,”庄殊撇撇嘴,“实际上,各派在各地相应都有分支流派,不过总归属于同宗就是了。” 又接着说,“虽然各流派都有一个主要属地,归其总部管辖,但实际上都各自为营,内部矛盾重重。就连咱们墨派,当初也是经历了分裂,一分为三,主说书的‘东方之墨’、主谈辩的‘南方之墨’、主从事的‘秦之墨者’”。只不过修行法门是一脉相承的,各派变化不大。后来墨派丧失了墨子的力行精神,并且为了成为巨子的候选人互相攻击,互相指责别人是旁门左道非墨派正统,以至于墨派内部不再精诚团结,也失掉了自苦、备世的优良传统,终于从春秋时期的显学之位上跌落下来,一蹶不振。最后经历一代又一代的厮杀,只留下咱们主从事的实干秦墨派传承下来。尽管如此,咱们秦墨派内部也没有那么团结,分支庞杂,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唯巨子之命是从以死志奉之的先秦墨派了。” 说到最后,庄殊笑叹一声,“这样也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早期墨派固然秩序井然等级分明,但未免太压抑了。现在虽规矩绑不住人心,总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各行其是也挺好,毕竟世道不同了啊。” 然而元离关心的却是,“庄殊,人真的能修炼成仙吗?” 没等庄殊回答,柔节接了口,“首先,你要明白到底什么是仙。” 庄殊和元离齐齐把目光投向她,可柔节却笑着问,“所以,到底什么是仙呢?’ 元离摇头,“你不知道?” “我不太理解人们心里的仙是什么东西。”柔节说,“这个概念的具体含义是什么?怎样才能算是成了仙?” “长生不死,永葆青春。”庄殊道,“这是人们追求的仙。” 柔节轻笑,“长生不死啊,就是我也做不到呢。”又说,“死有什么可怕呢,永葆青春也没有什么意义,耽于皮囊和生死,又怎么能跳出这轮回呢。” 她说的似是而非,元离听得眼皮直跳,心想柔节又在忽悠人。可庄殊竟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是啊,心中有欲/望,贪生求美,看不到自己,惶恐不安心无归处,又怎么能修得真字呢?” “喂,你们!”元离扶额,哭笑不得。她们三个已经被一堆人围住了,这两个竟然还有心思坐而论道,谈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元离几乎要抓狂了。 庄殊叹一声,“小元离啊,你空有一身灵气,却愚顽不灵,榆木疙瘩似的也是不容易。” “……”元离简直生无可恋,“你们要修仙是你们的事,我没有那么大的贪念,只想过好这一辈子就足够了。怎么你们修仙还能修出优越感来?” 柔节笑出声来,望着元离的眼神里竟然满是宠溺,她语带欢快地缓声道,“谁说我家离儿愚顽不灵?离儿不好高骛远,这脚踏实地的功夫,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呢。” 那声音温柔地简直能掐出水来,元离被她的神态语气激得心上一酥,目不转睛地望向柔节,好像自己的心都化在了她的笑容里。 她们说着话,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人第一个走过来,“庄总,元副总。”又看一眼一旁的柔节,“你们好。” “邹宣夜,”庄殊笑笑,“这么多人没敢上前来,你们穷天派倒是好勇气。” 邹宣夜看起来一副斯文模样,“既然都来了,总要有人出头的。” “你觉得你有资格出头?”庄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邹宣夜面带微笑,“我是小卒子,上头让我过来,我不敢不从。” 正说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原来众人是看见有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也就状起贼胆。其中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说,“大家都是为什么来的,心知肚明。” “为什么来的,与我墨派无关。”庄殊冷下脸来。 “庄总这话说的不合适吧,”邹宣夜说,“您和元副总都在这里。” “元离不是墨派的人,”庄殊道,“你们要找什么请自便,不要打扰我们。” 邹宣夜还要说什么,忽然大门被人推开,门外前呼后拥的被送进来的,不是墨也歌是谁?庄殊自然看到她,原来墨也歌带了粉丝团过来。一干人等忽然见到一大波普通人涌进来,顿时目瞪口呆。这边的气氛莫名紧张起来,然而墨也歌那里却一片喧闹热火,到处是尖叫声和欢呼声。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墨也歌,在保安的大力保护下和粉丝保持着安全距离,忽然跳到了桌子上,对着元离她们一桌喊,“原来你们在这儿啊,让我一通好找!” 墨也歌的一番话惹得粉丝和娱记侧目,顿时闪光灯咔咔擦擦对着柔节这边拍个不停。她们这里都是修真的人,哪里习惯这等聒噪场面?顿时各个面如菜色,一时见一波娱记涌过来,众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挤开。话筒分别递到元离和庄殊面前,险些戳到她们脸上,“请问你们是莫也什么人?” “你们和莫也什么关系?” “莫也向来深居简出,十分神秘,你们是她的朋友吗?” “亲人?” “你们觉得莫也这个人怎么样?” “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 一干无聊透顶的问题层出不穷,元离被癫狂的娱记挤得十分不自在,不由得往柔节身边靠了靠,柔节正好被夹在元离和庄殊中间,悄悄握住元离的手。元离回头看她,瞧着柔古典雅气的模样,只觉得和这躁动的氛围格格不入,她一时有些心疼柔节,轻声问,“师父,你还好吧?” 柔节摇摇头,“我没事。”她看看四周,“要不,我们先走?” “好。”元离悄悄给庄殊递了个眼色,庄殊皱皱眉,心想正好让元离借机抽身,就示意她先走。 想了想,庄殊向来比她更应付各种突发情况,元离于是拉着柔节起身,又怕娱记围到柔节,所以一路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众人,险些把柔节搂在怀里。柔节心中一动,抬头和她对视,那亮而温柔的神色让元离莫名心跳失了节奏,紧接着竟有些脸红。她附耳道,“师父,得罪了。”说着,彻底把柔节搂在怀里,一手抵挡着记者递过来的话筒。 元离步子极快,很快冲出重围。她们逃进了卫生间。元离这才松开手,却有些恋恋不舍。 瞧着她的神色,柔节忍俊不禁,“离儿。”她故作正经地说,“你把我带到卫生间想干什么?” “啊?”元离愣了愣,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顿时脸色涨红,“师父!我只是……我没有别的意思……” 柔节指尖敲着卫生间的墙,似是不经意道,“听说这里经常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我们出去!”不等她说完,元离连忙拉住她就往外走。元离一颗心砰砰乱跳,这二十四年来,虽然元离跟着庄殊耳濡目染,但到底元离自己没有真刀真枪地做过,脸皮又薄,这会儿柔节一调戏,她就止不住薄面染粉色,险些手足无措。 柔节无声笑了下,跟着她走。然而元离手刚碰到卫生间的门就顿住了,她迟疑下,“外面的人……走了吗?” 外面的人已经闹翻了。 元离和柔节走的时候没人在乎,但是墨也歌要把庄殊也带走的时候,各派就不乐意了。 “聚灵珠是宝物,人人都想要,墨派难道想独吞?” “我们既然都来了,这事儿就得好好合计合计。” “……” 有几个修为高深的用腹语说话,庄殊和墨也歌都听得见,歌迷们却听不到。竟然来了不少有这么高修为的人,庄殊叹息一声,知道今天的事儿只怕难以善了。她无奈道,“墨也歌,让你的歌迷走吧,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免得真伤到她们。” 墨也歌也觉察到事情的严峻性,点头表示赞同。她招来歌迷会会长,给了人家一个大大的拥抱,亲切的叮嘱人家提醒歌迷注意安全。随即腹语道,“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去太乙门好了。” 太乙门虽然没落已久,但作为修真大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威信还是在的。 “何必多添事端。”有人说,“只要庄总把聚灵珠交出来——” “别说聚灵珠不在我身上,就是在——”庄殊冷笑,“凭什么就要交出来。” 有人说,“庄总这话就没意思了,能留下的都是识货的人,你身上有聚灵珠的灵气,就算不在你身上,你也一定知道聚灵珠的下落。说出来,大家各凭本事去拿,不是更好?” 庄殊眉头一皱,看向墨也歌,“我身上有聚灵珠的灵气?” 墨也歌也暗自吃惊,她狐疑地打量着墨也歌,随即掐诀闭息感受庄殊身上的气息。 眼见着墨也歌的脸色严肃起来,庄殊也大吃一惊,“真的?” 墨也歌皱紧眉头,“你身上的灵气很浓。” 庄殊心里一咯噔,“怎么会呢?”难道是因为借着元离身上的灵气修行,所以自己也沾染上了?可也不至于很浓啊。庄殊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不用他们对你围追堵截了,”墨也歌冷笑,“我要把你带回去。” 那态度让庄殊十分不快,不屑道,“你觉得,以现在的情形,能轻易抽身?” 墨也歌不耐烦道,“还不是你惹的麻烦!你竟然私藏聚灵珠,这等大罪,我看你怎么逃。” 庄殊有点心虚,虽然聚灵珠确实不在她身上,但她确实知情不报,还私藏了元离这么多年。但,无论怎样不能在墨也歌面前落了面子,庄殊冷淡道,“我庄殊敢作敢当。”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是把聚灵珠交出来,还是——” “痴人说梦。”庄殊不再用腹语,“想要聚灵珠,靠真本事来拿啊。”说这话,她拉住墨也歌猛地往前一推,随即自己掐了个隐匿决,风一样穿过人群往外走。 “站住——” “拦住她——” “追!” 墨也歌愣了下,气的跺脚,“庄殊!你……不要脸!”眼见着追过去的人越来越多,墨也歌咬咬牙,不得不在后面与人缠斗在一处。 躲在卫生间里的元离隐约听到外面掀桌子摔盘子的声音,心里一惊,“是不是出事了?”她正要出去,却被身后的柔节拉住,“既然带我来了,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走吗?” 第10章 撩妹 柔节距她越来越近,元离紧张地结巴起来“师……师父……”只见柔节唇角勾起,倾身上前右手从她腰上绕过去,元离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却听身后“啪嗒”一声,竟然是柔节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了。 元离大吃一惊,身前和柔节的距离太近,她不由得涨红脸,退无可退地倚在了门上。 “你怎么了?”柔节面无异色地收回手,一脸不解地看着元离,“脸怎么这样红?”她伸手去摸元离脸颊,“好烫!” 柔节指尖冰凉,正衬得元离脸上滚烫。元离本来性格就有些羞涩,这下更不知所措,只知道说,“师父你……你要做什么?” 原本只是想故意逗她的柔节,这会儿瞧着元离满面羞红的模样,不由心中一动。她定定望着元离,愈发靠近了些,“离儿……” “师父你……冷静!”元离心跳的极快,越发觉得柔节不靠谱。然而迎上柔节水一样的眼眸,她却怎么也拒绝不了,反倒表现地像是欲擒故纵。她对柔节有种莫名的好感和依赖。 柔节莞尔,指尖已经触到她耳垂,却在元离咽口水的时候眸子一厉,“有人来了。” “八成是急着上厕所,我来开门。”元离巴不得从这个氛围里脱身,动作极其利落地啪嗒打开门,都没容柔节阻拦。 门一打开,就听到站门口的那人笑着说,“我确定,灵气就在这个卫生间里。”待那人抬头,元离又是一惊,“随述!” 竟然是那城郊花店的店主随述,元离和她臭味相投,颇有些交情。 随述也大吃一惊,“元离?你……”她声音未落,旁边的邹宣夜接口,“希望公孙氏不是浪得虚名才好。” “呵,”公孙随述冷笑,“即使我自己本事不济,也不代表我公孙氏技不如人。邹宣夜,你还没有资格对我公孙家评头论足。” 邹宣夜笑的斯文,“我当然知道能请得动公孙家二小姐帮忙,是托了墨派墨朴非的福。只是,您要是胡乱找个人来糊弄我,到时候墨朴非知道了——” “我说灵气在这里,就在这里。”公孙随述脸色十分难看,这才看向面前的元离和柔节,她眼神犹疑下,抬起下巴望向柔节,“聚灵珠在她身上。” “随述!”元离暗自吃惊,“你不要乱说话!” 邹宣夜这才打量着她们,“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穷天派的邹宣夜,这位是名家公孙氏的二小姐公孙随述。”又说,“刚刚就在大厅见过两位,元副总我是知道的,不知道这位是——” “她是什么人,跟你们没关系。”元离脸色沉下来,抬眼看公孙随述,“原来是名家公孙氏,倒是我失敬了。” 名家主灵力,最善草木精气。元离很早就听庄殊说过,名家的公孙氏有个二小姐,最擅长辨别天地灵气,只可惜自身元气受损,所以不能修行。因为自己本来就喜欢花草树木,所以元离一直就对这个二小姐挺感兴趣的,却没想到原来她认识的花店老板随述就是公孙氏。 至于墨朴非——元离也听说过。墨派的三位巨子候选人之一,一男两女,除了墨慎之外,就是墨朴非和墨也歌两姐妹。虽然墨也歌因为天赋异禀有一副好嗓子,能勾的鬼魂为她折服,但真正更有竞争力的人选却是墨朴非和墨慎。墨朴非性子沉稳,喜怒不形于色,而且修为很深。墨慎则是作为墨毅的直系弟子,是墨派众门徒中的佼佼者。本来庄殊也是有可能成为候选人之一的,但庄殊太不守规矩,很自然地就被排除在外。 至于阴阳双修的穷天派,和一些落魄的阴阳家沆瀣一气,另辟修行法门,名声虽差却实力不容小觑。 毕竟这二十多年来跟庄殊生活在一起,多少也听庄殊提过。只是元离自己不上心,总觉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些个痴心妄想的人,她不感兴趣因而也就没留意过。直到这一刻,元离才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从庄殊突然让她去太乙门拜师开始,从她带柔节下山开始。元离隐约觉得,按照庄殊对她的了解,一定知道自己根本耐不住寂寞不可能留在太乙山上的。元离肯定会想尽办法下山,极可能把柔节也拐下来。眼下,果然自从她把柔节带下山来开始就风波不休。元离暗想,也许自己被庄殊利用的,不只是所谓的聚灵珠灵气。也许,更多的是为了柔节身上的聚灵珠。 元离看向柔节,目光中充满歉疚。她觉得柔节原本可以在山上安静地做个神棍,可现在却被自己带下山来搅进这蹚浑水中,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元离心中很不安,她悄悄握住柔节的手,坚定地看向邹宣夜,“她只是我一个朋友,根本没有什么聚灵珠。”又看一眼公孙随述,“公孙家二小姐自然不会看错,只是难免有疏忽的地方。我身上有聚灵珠的灵气,染在她身上而已。” 邹宣夜对此狐疑,便看向公孙随述。公孙随述避开元离咄咄逼人的眼神,轻声道,“没错,元离身上灵气很重。” “你确定?”邹宣夜打量几人,显然还是有怀疑。 “虽然她现在身上灵气不知道为什么不显现了,但是——”公孙随述顿了下,“但是以往她身上灵气就很重,凡是经她手的植物生命力都格外的强。” 这话一出,元离脸色就一寒,“原来你早就知道。所以,你根本就是故意接近我的。” 公孙随述咬唇不答,转过头去不肯再看她。 邹宣夜可不管这些,只问,“那刚刚墨派的庄总身上是怎么回事?” “既然灵气能润泽四方,庄总和元离生活在一起,身上沾了灵气有什么稀奇!”公孙随述冷冷地说话,还是不看元离。 倒是柔节轻叹一声,“你们想怎么样?” “请元离跟我们回去。” “只怕未必是你们说了算。”柔节勾唇,“刚刚在大厅里也都听见了,想要聚灵珠的人多的是,你们非要抢走据为己有的话,旁人也可以从你们手里再抢走。到时候,抢来抢去,谁也得不了好。” “那你说怎么办?” 柔节望向元离,偷偷对她眨眼,却对邹宣夜说,“离儿和我就住在太乙门。既然太乙门在你们修真各派中尚有声望威严,那便广发邀请函,让各门派都到太乙门公开处理。” 邹宣夜还想说什么,公孙随述打断他的话,直接接口,“这个办法好。大家都是修行中人,既知道灵物的宝贵也知道清修的宝贵,与其为了灵物争夺不休耽误修行,倒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商议。就这么定了,我代表名家同意这个办法。”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墨也歌的声音,“我代表墨派,也同意。”说着走到公孙随述面前,笑道,“随述姐姐,连你都来了。” “你姐姐特地托我过来,我不敢不来。”公孙随述还想说什么,看一眼其他人却止住了。 修行四大派道、墨、儒、名,外加一个穷天派,有两大派都同意由道宗太乙门处理,邹宣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认。 墨也歌打量一眼元离和柔节,意味深长地说,“这下,庄殊要倒大霉了。” 第11章 看个鬼 太乙门近百年来都没有这么热闹了,掌门无味道长一下子有点懵。他俗姓耿,自幼因家贫入道,因着性子忠厚淳朴做人踏实,便被他师父在寥寥几个徒弟中矮子里面拔将军选中接任掌门。太乙门日益落败,却还能强撑着山门不散,也要多亏了无味道长的坚持。因为地处偏僻,没出过撑场子的高人,连找他们做法事驱邪的没有。太乙门纵然穷成狗,无味道长也从未改弦易辙做些坑蒙拐骗的事,就只能带着几个弟子,看着开垦山地种田为生。老道长如今已经六十三高龄,一辈子兢兢业业没做过出格的事儿,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忽然一下涌过来这么多人,无味道长止不住有点紧张。 元离看着老道长紧张地不停搓手,心里有点不忍心。柔节小声安慰她,“无味道长只是见人少,让他缓缓就好了。” “年纪一大把了……”元离不落忍,“让人家安度晚年不好么……” “未必,”柔节说,“太乙门原是大宗,如今落魄至此,威望仍在,你可想见当初盛况。” 元离想象不出当初太乙门是个什么盛况,只是眼下平日里尚显宽敞的太乙门大堂,拥挤非常。太乙门总共加起来也就不到十个人,山门凋敝,大堂也就像寻常人家的大厅一般大小,如今各门各派都涌过来,都没地方下脚。正中坐着无味道长,一旁有三个并列的空位,分别留给墨派、儒修和名家。元离和柔节坐在右首第一位,她们对面坐着的是墨也歌和公孙随述。如今帖子尚未发出,昨夜聚众在太乙门山下的众人根本就没离开,如今拥堵在这里。 太乙门连烧茶水都烧不够,器具也不够用,众人都站到门外去了。无味道长看看这么多人,无奈叹气,清了清嗓子说,“聚灵珠不是小事,承蒙各位同修看得起,今日我太乙门仓促之中也来不及招待。不如这样,咱们定好日子,届时再由各家派代表来商讨,如何?” 众人议论纷纷,有同意的也有反对的,有人问,“要订在什么日子?打算怎么商讨?聚灵珠人人都想要,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无味道长憨厚的笑笑,“正是这些需要好好考量。既然聚灵珠是修行法宝,那定是要品性良善之人才可用之。不然只怕修为越高,祸害越大。不如我们各家公举,选出一个人来,把聚灵珠交给他。现在这些,一时半会儿也商量不定,都暂定,且先让诸位喘口气。”无味道长面露为难之色,“太乙门中拮据,突然之间来了这么多客人,门中实在无以供养,还望诸位体谅。” 确实有不少人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于是小声说,“太乙门都穷成什么样了,一无是处为什么还交给他们处理。” 无味道长年纪虽长,却耳聪目明,讪笑道,“想必正是因为我太乙门中无人,势单力薄,不敢对聚灵珠有非分之想,所以大家才放心交给太乙门来处理吧。”老道长如此坦荡,倒显得说话的人没意思。 “耿掌门谦虚了,”公孙随述起身行礼,“太乙门虽然如今光景不如以往,但我们都敬重耿掌门为人,知道无味道长为人正直公义,这才愿意请求太乙门处理。” 墨也歌也跟着起身,笑着说,“没错,我们墨派也敬重耿掌门为人,这几十年来耿掌门一力担着太乙门,无味道长的为人想必各位都心知肚明,交给太乙门处理,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服的。” 她们两个一唱一和,又都是大宗大派,其他人哪敢不跟着附和! “承蒙两位厚看,贫道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无味道长说着向众人道,“既然如此,就暂且请她们二位留在太乙门住着,待贫道与各派尽快敲定日期,再来太乙门一聚。” “好,就依耿掌门所言。不过为防宵小坏了规矩,名家愿略尽绵薄之力。”说着,公孙随述从斜挎包里掏出一个琉璃瓶,走到门口去。她手中的瓶子虽然平平无奇的模样,但是众人一看见,就大吃一惊,“玉净缠天露!”据说玉净缠天露是名家秘制宝贝,是公孙二小姐翻阅古籍制造出来的神奇灵水,有助于植物化灵。简而言之,只要植物沾上这玉净缠天露就能带上灵气,被公孙随述掌控。同是修真中人,众人也早就听说过公孙随述能够与植物通灵的本领,如今她这玉净缠天露一亮出来,众人更是心惊。公孙随述把玉净缠天露的瓶盖打开,顿时就一阵沁凉温暖的气息蔓延在整个太乙门,草木竟在这一刻都舒展开来。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叹服不已,心道名家果然是有真本事的。公孙随述这一举动,无疑是告诉众人,但凡有人不守规矩动了太乙门,名家立刻就能知道,而且能根据玉净缠天露的味道很快找到那个作死的人。如此一来,那些居心不良有心暗地里动作的人心中岂不发憷? 看见众人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墨也歌不屑的嗤笑,她紧随其后,起身道,“既然如此,墨派也不能置身事外。”说着,墨也歌双手掐诀,太乙门周围忽的愈发阴冷几分。有人小声说,“这不是召了鬼灵吧?”有这样的猜测一点不足为奇,毕竟墨派善于和鬼灵打交道。他们和道门驱鬼还不同,道门是制鬼,墨派是明鬼,他们与鬼灵有契约。墨也歌听得人群中的嘀咕,忍住坏笑正色道,“没错,召来五方鬼。他们是动物鬼灵,借着太乙门的清修之气保住魂魄,本就与太乙门混为一体。如今我用鬼书召唤,但凡有人敢动太乙门,必要先与鬼灵为敌。”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脸色精彩纷呈。动物鬼灵还和人的鬼魂不同,人的鬼魂有惧怕的东西,可这种勉强保住魂魄的动物鬼灵是没有意识的,它们只会依附于生存之地太乙门,与之共存亡。换句话说,要是有人在太乙门动手脚,就会触动这些动物鬼灵,它们为了护住自己的家园可是会拼命的。 她俩这样起了带头作用,其他人看这种情况,哪里还敢纠缠?纵有贼心也未必有这贼胆。也只好灰溜溜地散去了。 和柔节留在大堂里的元离,听得目瞪口呆。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元离才惊叹道,“我的天,你们这都是来真的?这些东西……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喂!”元离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好的科学呢?说好的无神论呢?你们……你们……不带这样玩的!”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闯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听她这话,柔节好笑的叹气,戳她额头,“你还迷信科学啊。” 元离转头看向柔节,仍然处在震惊中,“师父……这太不科学了……哎,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你是不是也会什么?” “嗯……”柔节摸着下巴装作认真的模样,沉思会儿道,“我会什么啊,我什么都会啊。” 元离这会儿可不敢再全部否定了,她半信半疑地望着柔节,“真的?你也会招鬼?你能给我弄个鬼出来看看吗?” “你想看鬼?”柔节挑眉,“按理说是不行的,不过,既然你想看——” “那就看我吧。”元离耳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来,那声音完全不同于柔节的音色,她吓地心头一咯噔,连忙跳到柔节身边抱住柔节手臂,“师……师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柔节一脸无奈,“武媚娘,你是有多无聊?” 元离瞠目结舌,“武……武……武媚……媚娘?!” 第12章 目瞪口呆 没有声音回答。元离紧张地抱住柔节手臂,柔节安慰地看她一眼,“别怕,没事。” 谁知道元离嘴角一瘪,仿佛受了大委屈,抱住柔节就嘤嘤地哭,“师父,好可怕啊!” “……”柔节惊讶地看着她扑在自己怀里,哭笑不得。 武媚娘看不下去地嘀咕了句,“有多少人想看朕都看不到呢,你还吓哭了。哼!” “哇!”元离又听到了,这次吓到更厉害,死死搂住柔节的脖子,“师父师父!你听你听!救命吓死我了!” 柔节脸色一僵,腹语道,“武媚娘,你别吓她了。” “我刚刚没让她听见!”武媚娘奇道,“她是怎么听到的?” 话一出,柔节愣住,她看向怀里的元离,元离泪眼汪汪地迎着她的目光,“我也不想听到……” 柔节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皱眉。这时看见手机上浮现出一行字,来自武媚娘——她这是元神快苏醒了吗?柔节没回答,只轻轻地拍着元离的背安抚她,“不用怕,这不有我呢嘛。” “师父,这个……”元离抹着眼泪小声问,“真的是武媚娘?” 柔节叹气,“回头再说。” 无味道长给柔节和元离安排了一个厢房,她们二人住在一间。待引路的道人离开只剩下柔节和元离后,元离还是死都不肯放开柔节的手臂,“师父,这里还有鬼吗?我什么都不会,连看都看不见,她们要害我怎么办?师父你会法术吗?你能打得过那些鬼吗?嘤嘤……”说着嘴一瘪又想哭,“为什么会有鬼啊!为什么还有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地活了……嘤嘤……我就想安安稳稳好好的活着啊……你们这些神仙鬼怪都离我远点……嘤嘤嘤……”她对自己无力抵抗的未知力量有种莫名的恐惧,那恐惧仿佛与生俱来。元离哭得伤心,窝在柔节怀里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柔节看着既觉得好笑又感到心疼。只好抱住她,给她以安慰。 元离自顾自痛痛快快地哭了会儿,这才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过的鼻音说,“师父,把你衣服弄脏了。”一边说一边给柔节擦。就听柔节笑着说,“没事,反正也是你洗。” “……”元离动作一顿,泪眼汪汪地望着柔节,“师父……” 柔节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装可怜没用,你给我哭脏的,你不洗谁洗。” “我还没给别人洗过衣服……”元离小声说着,又偷偷看了柔节一眼,忽然咧嘴一笑,“不过给师父洗,我愿意。” “噗——”柔节忍俊不禁,捏住她的脸颊无奈说,“你呀!” 元离觉得自己好喜欢柔节师父,眼泪都没干呢,就看着柔节傻笑。柔节见她这似曾相识的模样,怔怔的望着,一时有些出神。 她二人,一个看着眼前佳人心生欢喜,目不转睛看不够,另一个满心缱绻苦乐参半,也是满目深情难藏住。就这样你看着我傻笑,我看着你宠溺的对视着。 就在这时听得“嘶——”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吓得元离蹭一下钻进柔节怀里,花容失色尖叫,“师父!” 柔节没被武媚娘吓到,却被元离吓了一下,终于脸色不那么好了,“出来。” 元离像个八爪鱼死死缠在柔节身上,就在这时,看到房间里凭空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穿的却花枝招展。 看见那老人家,柔节嘴角一抽,“你……就这样?” “这样怎么了,”老太婆满脸皱纹,声音却如十七八岁的女儿家清脆,“朕临终前已经八十二岁,你还指望着朕顶个小姑娘的脸出来。” 元离仔细打量着老人家,又听她自称“朕”,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是武媚娘?武则天?一代女皇武则天?” 武媚娘轻咳一声,“过去上千年的事情啦,往事不要再提。”她虽然貌似老朽,行动却矫健远胜少年,几步走过来自顾坐下来,看向柔节,“女儿啊,朕实在太无聊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李治天天来找我,非说要再续前缘。偏偏他修为低,每次一出门就被李世民逮住,我实在不堪其扰。你看你也在这里待了近——” “咳!”没等武媚娘说完,柔节咳一声打断她的话,“谁是你女儿!” 武媚娘理所当然地说,“你啊。” “……”柔节嗤笑一声,“强词夺理。要说你做武才人的时候,按辈分勉强可算,可你后来成了九哥的枕边人,最多算我嫂子。” “李治哪里比得上你爹!”武媚娘哼哼道,“我那是不得已——” “打住——”柔节扶额,“我对你先睡我父皇又睡我兄长的历史不感兴趣。” 武媚娘撇撇嘴,眼角余光扫向柔节怀里一脸震惊的元离,柔节这才心里一惊,知道自己又中了武媚娘的计,气的磨牙,“武媚娘——” “哈哈!”武媚娘放声大笑,望着元离啧啧叹气,“可怜你怀里这个小东西,吓傻了么这是?” 元离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几乎呆滞地望着柔节。 柔节见她这表情,心疼的不行,恼得狠狠瞪武媚娘一眼,武媚娘挑挑眉,又道,“其实我来主要是告诉你,前阵子辩机找你来着——”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柔节手一抬,下了封口诀。待转头迎上元离明显凌乱的表情,柔节长长叹气,“你就当做了个梦吧。” “我也觉得,”元离傻眼,“一定是做梦。”说着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下,顿时疼得嗷嗷叫。 柔节连忙打掉她的手,“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元离欲哭无泪,“师父……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感觉自己要疯了呢。”她喃喃道,“你是谁?武媚娘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扯到辩机了?是我穿越了,还是我有病?李世民是你爹?李治是你兄长?武媚娘是你嫂子?那你——” “我当初叫李节,唐太宗李世民十七女。后来遇到我师父,因而出世修行。”柔节无奈地解释给她听,然而元离却两眼发直,“不行,我有点晕。”她二话不说,直接晕在了柔节怀里。 柔节哑然。 “你的法术好像大打折扣了,”武媚娘在这个时候开口,“封口诀竟然没多久的效用。” 柔节默不作声。 见她这样,武媚娘略作思量,表情严肃起来,“你在第一界待得太久了,柔节仙长。”说着看一眼她怀里的元离,“一百年后就是你的千年生死关,你应该回去好好做准备。这一千多年来,你一直留在第一界等她,可你已经是第二界的仙,这里的东西根本不能供你修行,所以你的法力才日渐削弱。” “能等到她,这一千多年我没有白费。”柔节神情淡淡的,“多谢你关心。” “你太宠她了,”武媚娘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不让她经历劫难,她不可能跟你一起到第二界去。人的性命不过百年,你难道要白白陪她百年吗?到时候你的修为难道还能经得起界门大关吗?”说着,声音沉了下去,“就算你不想走,可是你的寿命也是有限的。你跟他们不同,我们第二界的人,没有轮回,只有元神毁散。你如此不知轻重!” 柔节身子一颤,却抱紧了怀里昏过去的元离,“我尽力。” “呵,”武媚娘冷笑,“高阳公主,你可知道,当初就是因为你不够果断,所以你才造/反失败。你若不能当机立断,有朝一日她元神归位,却再也找不到你,你猜到时她会怎样?” “……”柔节愣住,动动唇却无言以对。她怔怔的抱住元离,“可是……我等了那么久,才等到她……” 第13章 溜之大吉 元离醒来时月朗星稀,窗外的鸟虫还窸窸窣窣。太乙门地处深山老林,环境清幽自不必说。这会儿她睁着眼睛,心脏鼓噪不停,还是不能消化自己知道的事情。聚灵珠,各大修真门派。李柔节,武媚娘——这些本该作古千年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如果这样说的话,李柔节是人还是鬼? 一转头看见对面的床上,李柔节呼吸平稳,正在安眠。元离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却想起自己抱住李柔节时她温暖的身体。师父一定不是鬼……吧。那么,李柔节还是个骗子吗?明明一开始见到李柔节时,这个女人的种种行为都毫无遮掩的表明了她神棍的身份。元离长叹一声,心里有点烦躁,讨厌这些超出普通人认知的东西。 元离是个孤儿,这点庄殊从没隐瞒过她。被收养那年虽然才五岁,但之前的生活却给她烙下了终生难以磨灭的痕迹。尽管那些幼年的记忆都模糊一片,然而残留在骨子里的茕茕孑立与绝望却从未离开过她。她自幼记忆力极好,几乎过目不忘,远远超出一般小孩子的聪慧和早熟,让她和其他孤儿截然不同。年幼的元离常年重复着同一个噩梦,噩梦的内容她已经不记得了,然而梦里的绝望和撕心裂肺却让她每每醒来都要在半夜泣不成声。她怕梦,怕梦的不可控制,更怕一切无法控制的力量,尤其是每次梦醒后莫名想到的一个词——天谴,所以她不爱睡觉。可是很小的时候,元离就隐隐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因为别人有爸妈而她没有,也不是因为别的孩子会哭闹而她不会,只是因为她每每做噩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变了另一个人,她的身体和精神完全不由她控制。 这一切直到庄殊收养了她才慢慢好起来。庄殊很疼爱她,慢慢地她长大了,终于也能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再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再不会做噩梦。只是她胆小,没什么抱负,日子过得一向简单,一束花一株草都能让她兴致勃勃的开心一整天。元离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她知足常乐,纵然知道庄殊会搞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也不上心。她觉得,就像自己喜欢花花草草一样,庄殊喜欢那些神奇志怪的东西也不过是一种生活,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因为幼年的经历,让元离非常懂得感恩和珍惜生活,所以即使有时候庄殊也会跟她聊些长生不老修仙成神的话题,元离虽然乖乖听着却并没有自己涉足的打算。 她觉得,只要自己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何必人心不足贪恋永生?何况这些不接地气的东西多半是人的奢望,元离热衷脚踏实地的生活。 可现在的事情都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元离心烦意乱,她只是想做个和万千大众一样的普通人而已,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事情!她只想安分守己的生活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什么聚灵珠,什么武媚娘,都跟她有什么关系!元离越想越生气,她一点都不想搅进这趟混水里。元离自觉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绝无能力与那些超出一般人的力量抗衡,她不觉得自己有修行的潜力,更不觉得自己有掺和这些修真人事的能力,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老百姓,跟那些人搅在一起,难道不是秒秒钟就被炮灰的节奏吗? 人啊,要能知止。元离这点做的最好,她有自知之明且不贪心,更知道适时止损。这样想着,她轻轻翻了个身继续小憩,打算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悄悄离开。 皎月高悬,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得室内一片静谧明朗。 柔节缓缓睁开眼睛,神情极为复杂,元离的所思所想根本逃不出柔节的法眼。 武媚娘就在这个房间里,显然她也窥见了元离的思想,一时怪道,“她做的是什么噩梦?” 柔节闭上眼睛,没有答话。武媚娘沉吟道,“得是多深的恐惧和绝望,才能让她历经上千年的磨损都没能忘记。”又说,“她前生到底经历过什么?当年就一直要找什么人,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听得武媚娘的话,柔节闭着眼睛轻声道,“都过去了,休息吧。” “你一定知道。”武媚娘见她这样说,皱眉问,“她当初要找的人是谁?” 柔节凄凄一笑,“造化弄人罢了。痴顽执迷,我亦难逃。” 武媚娘见状也不再逼问,只担忧道,“我不需要休息,难道你在这里日久,已经需要睡眠了?” 柔节不答。 武媚娘长叹,“你看,她志不在此,此生恐怕难以有修为。可是,你没多少时间,不能再等下去了。” “媚娘,你有真心爱过一个人吗?”柔节轻声道,“你知道刻骨的滋味吗?” 武媚娘沉默了会儿,“天下之大,人如牛毛。我羡慕你们如此执迷不悟,但并不赞许。纵使我不心怀天下,我也始终认为,九界天内其乐无穷,而不独独唯一人尔。” 柔节慨然轻笑,“所以你能是一代女皇,而我只能被发配边疆。” “女皇已非我所求,”武媚娘傲然道,“总有一天,我要穷极九界天的奥秘。” 柔节莞尔,“你真不该顶着一张老朽的脸出现在这里。” “那又如何,”武媚娘不屑地说,“且不说以我的容貌气度披着小姑娘的皮出来得引起骚乱,就只说老年人皮囊,多好。若世人只因美貌爱我,那便不配与我言爱。何况我也懒得与这些人纠缠,无知小民,仰望天恩,我施以仁义他们受以恩德,我若暴虐以待,他们也得受以暴虐。纵有陈胜吴广之徒揭竿而起,然则多半仍是碌碌庸人。可用者用之,不可用者杀之,哦,当然,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再说了,就算我披着这副皮囊,只要我想,照样有无数的人臣服在我脚下。” “哪怕过了一千年,你过往的习气还是未有多大改变。你所求甚多,又如何冲破九界天,”柔节叹气,“界界皆不同,你只看第二界的法则和这第一界就截然不同了。” 武媚娘顿了顿,长长吐出一口气,“慢慢来吧,谁知道这无边无际的九界天到底有什么样的奥秘呢?”听了会儿又说,“等天亮了,你真会让元离走吗?” 柔节眸子黯下去,“我也不知道。不曾想她此生竟是这个愿望,我——” “依照现在的情形,她是躲不过去的。”武媚娘忽然意味深长的一笑,“而且,我不认为她舍得离开你。” 柔节摇头,“她现在只是对我有好感而已。离儿拎得清,她要是决心放弃,我留不住她。” “那不如你助她一臂之力,让她恢复元神。” “她的元神就在聚灵珠里,”柔节叹气,“可她现在魂魄里沉睡着刈鹿刀刀魂。如果强行唤醒,只怕刀魂会吞噬她的魂魄,到时就麻烦了。只能让她静修,她魂魄强大了,才能制伏刀魂。” “这样的话,就更不能让她走了。” 柔节皱眉,望向床上的元离,目光幽幽转转,“容我再想想。” 一室月光收去,晨曦乍现。 元离睁开眼睛,看见柔节还在安睡。她穿好衣服走到柔节床边,望着柔节的睡颜心里有些不舍。可是昨晚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就不会改变。 一咬牙,元离推门离去。 第14章 你情我愿 山上静悄悄的。等下了山叫车回了市区,重又置身于喧闹忙碌的都市,元离这才有一种踏实感。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仰天自语,“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什么修仙,什么聚灵珠,什么大唐遗民,哪凉快哪待着去。 “也不知道庄殊现在怎么样了。”元离很是担心。回到家直接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给庄殊打电话却没人接。她更加担心了,躺在沙发上想起墨也歌的话——庄殊这下惨了。 唉,没成想回了家也没能安生——庄殊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还有被自己扔在山上的柔节。元离倚在沙发上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来。她连忙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庄殊,顿时大喜过望,“庄殊!” “元离,”庄殊声音压得极低,像做贼一样,“我时间不多,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 “家里把我软禁了,最近这段时间我没办法出去。所以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第一,你是咱们会所的挂名副总,我不在的时候需要你去坐镇,不要让别人觉察到我出事了,不然对会所影响不好。你一定要握住咱们的生意,不管谁去你都不要把主权交出去,不然咱俩就得喝西北风了。没钱别说修仙了,咱俩以后日子都不好过。”一般来讲,修仙求长生都是有钱人的玩意,普通老百姓忙着求生存,谁有那个闲心去修身养性求仙问道!这点元离非常能理解,毕竟古代炼丹术几乎要有王侯之力在背后鼎力支持。 “第二,你注意点那个柔节仙长,我总觉得她有点深不可测。你身上只有聚灵珠的灵气,这二十多年来都被我藏得很好,为什么一到太乙门反倒完全暴露出来?你又只见了清静孤修派的柔节仙长,我怀疑这跟她有关系。如今我不能在你身边,你要多加小心,不然各方心怀叵测之徒你应付不了。”说着又叹了声,“早知道就教你些修行的法术了,可你只是身负聚灵珠的灵气外,除此之外不仅没有根骨,尤其还无法聚起元神,这是个大麻烦。”庄殊问,“元离,你听到了吗?” 听完这些,元离心情有些复杂。她捏着手机低声说,“庄殊,我能不能躲开修真界的这些事?我什么都不会,总觉得会被你们炮灰。” “……”庄殊沉默了下,才轻叹说,“元离,我想你是躲不掉的。你身上有聚灵珠的灵气,修真界的人对聚灵珠趋之若鹜,不可能放过你的。” “可我什么法术都不会,你刚刚还说我连元神都聚不起来——”元离咬唇,“怎么办?” 庄殊想了想,“宝贝儿,我前阵子看过一本网络小说《炮灰的逆袭》,没有什么不可能,对不?你别怕,有我呢。咱们先走好眼前这一步。” ……炮灰的逆袭……元离嘴角一抽,她知道庄殊心态年轻,动不动还上某女性网站看一些连元离都不看的网路小说,而且庄殊还是人民币玩家的土豪读者,净挑些傻白甜逗比文,一高兴恨不能拿钱砸晕那些作者扛回家包养。没办法,庄殊有钱任性。但现在是几个意思?怎么,这是要她这个炮灰也来逆袭的意思吗?拜托,庄大小姐,您真不是看小说看得走火入魔了?元离欲哭无泪,“你真不是逗我?” “其实未必不可能。你既然身负聚灵珠灵气,定然有因由。虽然我现在查探不出来,但也料得出跟太乙门的清静孤修派有关系。元离,你知道吗,清静孤修派自创派以来,就没听过掌门人下山的例子。可柔节仙长竟然跟你一块下山来了,这太让人吃惊。只是现在还分不清她是敌是友,”庄殊顿住,“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 “没跟柔节仙长在一起?” “我觉得以我的渣武力值还是躲开你们那些不见血的厮杀比较靠谱,所以我就回来了。” “傻孩子,你既然卷进去就逃不掉了。”庄殊不免叹气,“我不能把你托付给墨也歌,那女人对她姐姐唯命是从,墨朴非可不好应付。墨派的人我也使唤不动,眼下来看,相对靠谱的只有你师父了。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我们要看看你的师父到底是敌是友。“ “怎么看?” “这样,你先回公司,然后再想办法试探下她。”庄殊沉吟一会儿,想出了馊主意,“对于清静孤修派来说,掌门通常是没有搅进俗世这种先例的。可你师父肯跟你一起下山,你不妨试试看能不能让她进咱们公司。” “你想的还真周到,既能保证我坐镇公司,又能拉来师父做保镖。”元离忍不住想翻白眼,“但你是以为我有多大脸,还能把柔节拐到公司来?人家是个出家人好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一个人撑起一个鱼龙混杂的会所的。”庄殊哼了声又说,“你先试试看,如果不行,给我发短信,我再想办法。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lisa,她跟了我七八年,很可靠。好了不说了,我时间不多。” 都没等元离回应,对面就挂了电话。元离握着手机呆了会儿,心想,完蛋,自己这什么管理经验都没有,看起来是要去做个狐假虎威的富二代了。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好照办。 于是先给自己放松下,睡个回笼觉又泡个澡换好衣服,这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好了,现在看来是躲不掉了。既然如此,那就迎头直上吧!fight!” 无论如何要先把精气神端出来,元离昂首挺胸,踩着高跟鞋一脸高冷地去了墨庄会所。宛如一座城堡的墨庄会所,白天倒是人烟稀少,元离心想兴许也没多大事。她本就长相清冷,这会儿刻意端出架子来倒也似模似样。lisa一眼就看见她大感惊奇——这个几乎就没怎么见过的元副总,今天竟然过来了!lisa连忙迎上去,笑容满面的打招呼,“元副总。” 元离淡淡一笑,伸手握住她指尖,“lisa姐好。”她神情颇有几分疏离,“庄殊这阵子跑去周游世界,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就行了。”又补充道,“她有没有跟你说?” lisa一愣,摇头说,“没有。” 庄殊哪有时间交待这些事情!她还没溜多远就被墨派的人逮了回去,直接关了禁闭。手机也没收了,要不是她机智地在自己房间里藏了备用手机,现在根本不能跟外界联络。不过既然这些事情交待出去,她还是要跟lisa说一声的。 “嗯,估计玩疯了。你知道她,孩子心性。”元离微微笑着说,“这段时间,还请lisa姐多多指教。” “元副总客气,叫我lisa就好。”刚说完,手机响了,是庄殊给她发的邮件,只有短短几个字,“让元离锻炼下,lisa你多教教她。”lisa低头看罢,连忙收了手机,对元离说,“元副总里面请,庄总的办公室在这边。” “谢谢。”元离朝她点头致谢,lisa笑笑,“元副总不必客气,”随即拿出两摞文件,“这是公司的资料,另一个是原来庄总的会议日程,您先看看,有需要改动的直接通知我。” “好。”元离礼貌地应下,待lisa离开后,她看着办公桌上两摞厚厚的文件夹抽了嘴角,“这么多……”简直生无可恋。能不能安静地做个坐吃等死的富二代?元离眼巴巴望着文件,忽然想到庄殊的另一个交待。她其实自己心里也对柔节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就给柔节打了个电话,“师父——” 接电话的却是武媚娘,“哟,这不是逃走的小东西吗?” ——什么?什么鬼?逃走的小东西是说自己?元离眉头一挑,深呼吸一口气问,“我师父呢?” “你还关心她啊,”武媚娘不冷不热地说,“丢下她跑了,这会儿她伤心地正掉眼泪呢。” 元离心里咯噔一下,结巴道,“师父……师父她哭了?” “可不是,好不容易收个徒弟,全心全意的对人家,结果有些人是白眼狼,一声不吭就溜了。她就伤心地哭了——”武媚娘话没说完,元离就听到传来李柔节的声音,“你少编排我两句会死吗?”紧接着手机就换了主人,然而柔节的声音这会冷淡又有些冰冷,“有事?” 听她这语气,元离顿时心里底气全无,心虚的说,“师父,我……我其实……”对面的柔节安静地听着,元离几乎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想也能想象出柔节冷淡的表情,顿时更紧张了。元离蔫蔫地趴桌上了,低声道歉,“师父……对不起……我错了。” “我知道了。”柔节只给她这简短的几个字,就没再说话。 元离连忙说,“师父师父!”喊住柔节后,元离鼓起勇气问,“师父,要不,你下山来吧,住我家。” “山下不安全。”柔节语气淡漠,顿了顿说,“你最好回来。” 元离为难了,“可是,我要看着公司……”说着,忽然眼珠一转,“哎,师父,能不能让武媚娘过来看着?以她的能力——” “想得美。”旁边传来武媚娘的声音,“杀鸡焉用牛刀,一个破公司,竟然想劳驾朕,美的你都找不到家门了吧。” 元离讪讪的,“也是。” 又听武媚娘说,“我可不像你那么傻,一直留在这里,我得回去了。”这话是对李柔节说的,元离听她又接着说,“小东西,你那些东西交给你师父,绰绰有余。” 元离正好借坡下驴,“师父,你下山来帮我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哦?”柔节语气意味深长,“做什么都答应?” “呃……”元离摸了摸鼻子,“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不犯法……” 就听到柔节说,“那好,”然而元离看不到柔节眼中闪烁的光芒以及勾起的唇角,“我不为难你,只一条,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反抗。” 啊哈?元离惊讶地睁大眼睛,“无……无论……”她心里一阵紧张,“师父你……会对我做什么?” “看我心情咯。”柔节声音幽幽地传过来,“你答应吗?” 元离望天,答应还是不答应? “就这一条,不答应我挂了。” 听柔节这么说,元离赶紧拦住她,“别别别——我答应,我答应!” 第15章 说亲就亲 李柔节收了手机,武媚娘叹一声,“你还真打算去。” “自然。”柔节笑笑,“本来就是为了她。” 武媚娘不住摇头,“我正经跟你说,你不能太宠她。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又毫无根基,如果不抓紧时间修行,一百年在这里转瞬过去,到时你后悔就晚了。” 李柔节幽幽看她一眼,“我等了她太久,心里实在不舍得让她吃一点苦。她但凡撒个娇,我就没办法不心软。” 武媚娘望着这样的高阳公主,耳边忽然响起一句话——媚娘,我等着你。说话的那人意气风发,虽然是女儿身却武功卓绝,一派的英姿飒爽大气磅礴,远比当时在感业寺出家为尼的她要野心勃勃得多。那时她武媚娘还想着把希望寄托在李治身上,可那人却已然昂首挺胸将男人踩在脚下。武媚娘怔怔的——自己后来走上了女帝之路,和那人关系甚大。然而时日太久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已经记不清那人的面貌,甚至连真实名姓都有点记不真切。女帝之路上的血雨腥风残酷厮杀早已将那人掩盖在血路之下,她武媚娘也早已忘却真心是什么滋味。这会儿无意识地喃喃,“慧觉……” “什么?”柔节没听清。 武媚娘心头一震,回过神来笑道,“你们太傻,一个两个,都是痴人,痴人!”她说着,就往外走,“我只是闲的无聊,可不会陪你们在这里耍。我要回去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变了模样,又哪里还是元离见到的那个老妇!端地是妩媚大方,光彩夺目。 李柔节看着她消失,心想,又有几人能做到像武媚娘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对情爱毫不放在心上呢?李柔节摇摇头,自语道,“不过她说的对,不能太宠离儿,我确实时间不多了……”她皱皱眉,心中已经做好打算。 远在办公室里的元离心想,答应了应该也没什么吧……毕竟柔节是个修真的,修行门派禁忌甚多,就是让柔节放开手去折腾,估摸着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这样想着,她就放心多了。正想着,忽然前台说,楼下有个女人要找她。元离吃了一惊,“不会吧?这么快?!” 她连忙亲自去请,到楼下一看却不是李柔节。来人身着黑色绣边长衫,乌发垂在脑后,一脸清冷,不仅长相不俗,而且气质也是与李柔节截然不同的出尘。元离心想,如果用御姐这个词来形容这人,恐怕将这人庸俗化了。她站在电梯里没动,想了想,决定在这个关头,自己还是不要随意露面的好。于是给lisa打电话让她来接待,lisa闻声赶紧下来,一看到大厅里站着的人,竟然立刻一个哆嗦。元离远远瞧见,大感惊讶,就见lisa毕恭毕敬的过去,“墨小姐。” 被称作墨小姐的女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目光就看向了躲在墙后的元离。元离又是一惊,连忙缩回脑袋去,莫名就吓得心头砰砰跳。然而,这时她却听见那个女人极轻的步子,很明显是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元离吓得大气不敢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女人身上有令她极为恐惧的东西。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元离恨不能撒腿就跑。 “师父……你快来吧!”她不由得嘀咕了句,一转头就看见身旁站着柔节,柔节似笑非笑地看她,“叫我干嘛?” 元离又吓了一跳,“你你……你怎么过来的!” “嗯?”柔节挑眉,还没回答呢,元离听见那边的脚步声愈发近了,这会儿也顾不得细问,直接蹿到柔节身后躲起来,“师父!” “想让我帮你?”柔节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 相比那个让她无端恐惧的女人,显然元离对柔节要信任的多。 柔节又问,“不后悔?” “后悔?”元离感到奇怪,反问她,“为什么会后悔?怎么会!” 李柔节目光瞬间变得温柔如水,挑起了元离的下巴,元离僵住,“师……师父……” “我,帮,你。”李柔节一字一顿说着,靠近了元离,唇缓缓地印了上去。 元离心中猛一跳,整个人都傻眼了。 那女人转过弯过来时,正看到这里两个女人在拥吻。只见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背靠在墙上,身前是另一个身着灰蓝色外套的女人。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忘乎所以。 lisa紧跟着墨小姐过来,结果就看见元副总和一个陌生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热吻,顿时嘴角一抽,她识相地退到一旁去。可墨小姐却目光锁在两人身上,许久,才面无异色的转身朝lisa走去。 然而元离根本不知道墨小姐什么时候走的。她万万没想到,柔节竟然吻了她!!!对,她的心情远不止三个感叹号可以表达的,如果感叹号有用的话,元离恨不能加一万个感叹号。柔节怎么能吻她?!怎么会吻她?!吻她和帮她有什么关系!! 她睁大眼睛处在震惊中,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口中多出一股清凉之气。李柔节暗自握紧双手,渡气与她,只为了压住她体内外放的灵气。元离不认识刚刚那个女人,可李柔节认识。 那个墨小姐,正是现在墨派巨子候选人之一的墨朴非,别人或许不足为虑,但墨朴非不一样。旁人都以为有天赋的是墨朴非的妹妹墨也歌,可实际上只有达到墨派现任巨子墨毅的修为,才能看出墨朴非天赋异禀,是修为的上等之才。尤其墨朴非心性沉稳,这又是助她修为日益大进的利器,假以时日,只要墨朴非勘破人界升第二界的秘密,一定能够度过界门大关。而且,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连李柔节也觉得,这个墨朴非给她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元离身上的灵气能瞒得过庸人,但绝瞒不过墨朴非的眼睛。不过可惜,元离身边有个李柔节,再怎么说李柔节也是高出第一界的人,瞒过墨朴非还是易如反掌的。 但元离可不知道这些,她现在整个人都凌乱了。是,她承认自己很喜欢李柔节,也承认自己对李柔节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当然也承认李柔节的吻很享受,但是!!这并不代表李柔节可以随便吻她!!元离脸颊刷地一下好像烧了起来,她恼羞成怒,一口咬在李柔节唇上,结果没控制住力道,就觉得口中传来些许血腥味,李柔节疼得倒抽一口气,“嘶——” 元离又羞又急,“谁让你亲我的!” 李柔节面色有些苍白,她哭笑不得,刚想解释时忽然顿住,慢悠悠地开了口,“我记得不久前,谁答应过我,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的呢?” “……”元离一噎,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那你你……你……” “嗯?”李柔节扬眉,“昨晚还有人欠我三个条件,说是只要不伤天害理就一定照办。有些人啊,不知道是不是食言而肥。” “我我我……我……你你你……”元离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好像惹上了大/麻烦。她咬唇,一口气憋在心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承诺是她许下的,条件也是她应下的,她难道可以反悔吗? 不,墨派最以守信为条规,元离跟在庄殊身边长大,向来是以信守承诺为做人根本。眼下,她哑口无言,望着李柔节时心里像揣了十五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不得不承认,她只是害羞,只是气恼,可实际上,被李柔节吻却并不让她反感,甚至……她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欢喜。可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黑着脸气闷道,“那你至少含蓄点,先来个前戏啊!” “前戏?”李柔节一愣,随即笑弯了眼睛,“噢,前戏~” “……”元离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她仰头望天,恨不能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16章 强行勾搭 未防节外生枝,她赶紧拉着李柔节进了办公室。 先不管怎么别扭生气,总之有柔节在,元离心里就踏实多了。这会儿傲娇地哼了声,“你非礼我,虽然我不能反抗,但你这样做不对。” 李柔节差点笑出声,连忙忍住笑意点头说,“嗯,不对。” “既然不对,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元离小脸冷着,故作严肃的模样,叫李柔节看着只觉得她怎么这样可爱。不过,话还是要顺着元离来的,李柔节一本正经的点头,“好,我承担。你说说,非礼你是什么后果?” 咦,这么爽快?元离偷偷看她一眼,见李柔节确实没有敷衍的意思,顿时心里舒坦多了,觉得李柔节敢作敢当这点着实喜爱。元离自有自己的小算盘,于是清了清嗓子说,“你要做我的助理,帮我处理会所的事,直到满意为止。” 李柔节没忍住,轻笑出声。元离立刻瞪她一眼,“笑什么,你是做还是不做!” “做,当然做。”李柔节眼波流转,眸光戏谑地在元离脸上停住,让元离忍不住有些脸红。又听到李柔节说,“我以为,只做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嗯?”元离颇有几分惊讶,“那……还有什么?” 李柔节笑的一脸温良,软言软语地说,“我情难自已吻了你,自觉应该以身相许来谢罪。” “……”元离嘴角一抽,脸上又热了几分,正要反驳,李柔节又义正言辞地说,“离儿万勿推辞,既然犯了错,自然要承担这责任。离儿,不,”李柔节面色诚恳之极,“夫人,我一定做好你的贤内助。” 元离惊得一下跳起来,“你你你……你瞎说什么呢!”她面红耳赤,心里砰砰乱跳,“李柔节!你还是我师父呢!你怎么能……怎么能!” “哎,”李柔节皱眉,一本正经的问,“夫人不认同?不想让我做你的贤内助?” 元离瞪大眼睛望着她,竟然语塞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柔节见她这样,上前一步靠近她,“从今以后,我既是你师父,又是你的贤内助,不好吗?” 看着李柔节极为认真的模样,元离心里一跳,有些受不住的举手投降,“师父!我错了,你别闹了。” “离儿不喜欢我。”李柔节望着她的眼睛,幽幽地说,“你不喜欢我。”她每说一个字,情绪都好像低落不少,最后一句话说完,几乎让元离以为她要哭出来。元离手足无措,急忙说,“不,没有!我……我喜欢……喜欢!” 李柔节瞬间变了脸色,笑的意味深长,“真的?” “……”元离看她这么强的变脸功夫,情不自禁地抹了抹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师父你是四川人吗?” “不是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呵呵,没什么,就随口一问。”元离心想,变脸功夫这样好,不是四川的真屈才! 然而她走神的功夫,李柔节竟然已经倾身上前,几乎要把她圈在怀中了。元离坐在办公桌前面,李柔节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身过来,双手撑在她两侧,元离都能嗅到她身上清淡的香气甚至感受到她的温度。这个姿势让元离无法不紧张,她结巴着问,“你你你……干嘛?” “离儿,你有喜欢的人吗?”李柔节声音低缓,仿佛就在元离耳边说话。元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回答道,“没……没有……” “那离儿,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吗?”李柔节声音愈发轻柔,还对她眨眼。 “……”说就说,还眨眼!元离心里暗暗吐槽,这不是明摆着勾/引吗!然而李柔节这一眨眼眨的元离心脏漏掉一拍,不由得咽了口水,刚想口是心非呢,李柔节忽然捧住她的脸,正色道,“不许说谎话,我会伤心的。” 原本想说出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元离动动唇,下意识地低低头,“有……” “有什么?” “有一点点喜欢啦。”元离气鼓鼓地说,“可是那又怎样!就算有一点点喜欢,也就只是一点点喜欢而已啊!那你也不能随便亲我!你看你,现在还勾/引我!”可这种明目张胆的勾/引实在令人难以拒绝,尤其柔节还是个脱俗的美人。元离觉得,再不豁出去说清楚,自己就要被上钩了。 李柔节眉心一跳,“勾/引?”她挑眉道,“你说,这就是勾/引?” “这不是勾/引是什么!”元离理直气壮,“就算没做过,我也看过,你就是在勾/引我!” 李柔节眯了眯眼睛,忽然捏了捏元离脸颊,“真喜欢你这么耿直的性子。”说着,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度来,贴近元离耳侧轻声说话,“可是,这怎么算得上勾引呢?离儿——”她忽然身子一软落在元离怀中,元离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她,却看见怀里的李柔节妖娆地眨眨眼,双手极其自然地勾在元离脖子上,她呵气如兰,贴紧元离轻声说,“这才是……勾/引。”说这话时,指尖轻轻地点在了元离心口。 元离脑子一懵,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李柔节勾在了指尖。她涨红着脸,心跳砰砰叫嚣。元离怔怔地望着怀里的女人,一时大脑停止了运转。 李柔节目光深深地迎着她的眼睛,许久,眸子变得越来越温软,声音当真软下来,“齐巽……” “什么?”元离被她这声陌生的称呼惊回了神,李柔节也一顿,“我说话了吗?” 元离却眸子深了深。如果刚刚没听错的话,李柔节眼神越来越深情的时候叫出的那两个字是“齐巽”——这个名字,元离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她原本被李柔节挑起的激情瞬间恢复平静,只有心底还余下那么一些仿佛被针尖刺了下的涟漪,元离反倒收紧了双手,开口问,“你为什么勾/引我?” “我要是说,对你一见钟情,你信吗?” 元离勾唇冷笑,“我倒是更相信,或许我和你的故人有几分相似?” 李柔节表情僵住,“什么故人?” “齐巽?不管你的故人是谁,都与我无关。”元离神情淡淡地,“我对插足别人的感情,不感兴趣。” 李柔节沉默了下,“这个故事很长。” “没兴致。”元离撇嘴,“我以为你故事的另一个主角,应该是辩机呢。” 听完这句话,李柔节慨然一笑,自顾摇头道,“我失态了。”她径自起身,从元离怀中站起来,笑道,“没什么故事。我是你师父,既然已经收你为徒,便要传授你清静孤修派的修行法门。你可愿学?” 她望着元离的眼睛,心想,往事多说无益。都过去千年的事情,作古成灰,谁还记得清呢?她早就跳出人界的纠葛了,唯一让她放不下不肯离开的牵念也仅仅是元离而已。可元离没有,元离还陷在第一界的七情六欲里。李柔节暗叹一声,看来武媚娘说的对,自己时间不多了,不能再任性,要抓紧时间把元离带上修行路。有朝一日,元离度过界门大关,所有放不开难释怀的往事也就自然而然的消解,都不重要了。 因为,到了这一天,人们才能明白,到底情是个什么东西。而那些虚妄的,浮沉不休的,令人沉沦的,只不过是幻境苦海罢了。 第17章 来修行吧 李柔节自然是要住在元离家里的。而且庄殊不在,元离独自一人有点不安。她约莫确信李柔节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就给庄殊发了短信报平安,可是久久没等到庄殊回信,元离慢慢担心起来。 不仅如此,自从办公室的勾/引事件后,李柔节再也没有过出格的举动,反倒让元离担心是不是自己话说得重伤到人家了。只是,很快她就不再这样想,因为李柔节当真有了师父的模样,而且非常严肃认真的跟她谈了谈。 元离看着李柔节的表情,止不住有些紧张。李柔节于心不忍,安抚地对她笑笑,“离儿。” “师……师父。”元离看到她的笑容,心里才舒服点,“你要聊什么?” 李柔节出其不意地摸了摸元离的头,“别紧张,我只是跟你分析下现在的情况。” 好温柔的样子……元离小心翼翼地偷偷看李柔节,重重点了点头,很是乖巧。 “修行大不易,”李柔节也不拐弯,“如果踏上这条路,你要比一般人吃更多苦。不过,这都不怎么要紧,最重要的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你要心性坚韧,不可半途而废。”她抬眸,眼神流露出怜惜之色,“现在你身上的聚灵珠灵气已经被修真界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他们早晚会找到你头上,而你必须要有自保之力。我原本想慢慢让你学会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个世界,让你产生兴趣从而自愿抱着极大热情去探索人类和世界的奥秘。可现在看来,来不及了。”说着叹息一声,“只是你现在如果是被迫入修真界,我担心你会走上歧路。” 元离听得怔怔的,垂眸说,“我确实对修真不怎么感兴趣。这世界未知的太多,而我能做的太少。相比之下,人的渺小甚至不比沧海一粟。我只想握住手里的东西,不贪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我没有那么大志向。”沉默了下,又说,“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我没有选择了。” 李柔节不免轻叹,“我担心的就是你没有动力啊。无论做什么事,总要自己抱有最大的热忱才能有所成就,如果只是被迫推着走,只怕很难走得远。而你——”李柔节心下黯然——而你,如果还是走不远,下次还要多久才能等到你?她收回目光,怔怔的望向窗外,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师父!”元离不忍心看她落寞的神情,竟有些心疼,于是说,“也许,我试着试着就爱上了呢?” 李柔节无奈地笑了笑,“这条路很苦,千万人之中能有一人走到底已经是大幸。”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修行之路,会让你看到你自己的心,你的过往,你受过的一切痛苦黑暗。” “人们从出生伊始,生命就开始倒计时。一路走,一路磕磕绊绊,一路受伤,一路遗忘。可是修行修得是真心,修真我,完全的不加掩饰的纯然的人类本性。生命在倒计时,人们被命运推着走,这是不可逆转的齿轮,但修行却是要往回看,看你过去经历的一切,甚至包括你在母体中受过的伤,你早就遗忘过的婴儿期受过的挫折。成人的苦痛或许能够缓解面对,可你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幼儿时期,所受到的任何来自外界的伤害都会被放大成千上万倍,牢牢刻进你的性情里。不修行,你会遗忘它们,会觉得自己安然无恙。可一旦修行,等你有一天到了面对过往的这一刻,面对你本性中最黑暗的这一刻时,倘若没有强大的内心来接受面对这些,你轻则疯魔,重则丧命。”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了些,“又怎么会爱上呢?有多少修行人走到这一步,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可离儿你,天赋灵性,相对要容易修行到这里,我……”怎么放心得下。没有经历过这一关的人,不知道面对心魔是多么恐怖绝望的事情。李柔节经历过,知道那种无底洞般的绝望和恐惧是多么让人难以承受,更知道那时的幻境有多么让人难以摆脱。她要不是因为心里藏着另一个强大的信念,也早就死在了心魔这关。人人都想成圣成仙,至少不是臭名昭著,有多少人能有如此的勇气面对自己的黑暗面,面对自己人性中最卑劣的部分,承认自己是为人不齿的魔鬼而又不真的破罐子破摔堕落成魔。 可是现在,元离并没有这种信念,她只是被情势所迫不得不踏上修行路。这让李柔节怎么可能不担心! 元离听得心下讶然,“师父……修行是这个?跟我听说的……好像不大一样。修真小说都不是这样写的!” 李柔节宽容一笑,“那些不过是世人附会,道听途说敷衍而来的罢了。”她颇有几分调皮的眨眼,“一个人最大的勇气就是面对自己的心,你看的修真小说对我们真正的修行者来说,也不过是付诸一笑。大道至简,修行的最终之路是认清自我。等到这个时候,你所看到的就是另一个世界,将会开启另一条修行之路。”沉吟了下,又说,“不过这些东西说了也没用,非得你自己有所成,亲自经历了才会懂。” “嘶——”元离不自觉倒抽一口气,“可现在那些名望很高的修行人也没你说的这么……那什么啊。” 李柔节笑着摇头,“招摇撞骗者多,欺世盗名者众,一知半解者数不胜数,自以为是者又占一部分。” “……”元离哑然,“那他们不是很可怕?” 李柔节不置可否,“对普通人来说,他们确实是毒瘤。” “有这么恐怖?”元离苦着脸,“修行这么难?” “是啊,”李柔节莞尔,“世人都以为出家人过的是神仙日子,却不知他们在修行途中所遇到的苦难远比世俗社会里难以承受得多。是,很难,”她敛去笑容,十分认真,“此一路堪比取西经,九九八十一难,跋涉千里处处都有生命危险。” 元离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顿时沉默下来。 “朝圣之路,鲜血铺就。”李柔节望着她的眼睛,“离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走到最后,又能怎样呢?”元离幽幽开口,“师父,那又能怎样呢?” “予你长生,予你所求,予你万世安宁。”李柔节的笑容一派云淡风轻,仙风道骨宛如清音吟唱,“予你广阔无垠,登极九天。” “无苦无痛,无忧无愁?” “纵苦亦不苦,忧愁无所碍。”李柔节说着停下来,“那时你与现在并无不同,但实则大不同。你亦有喜怒哀乐,然而喜怒不住心。”她轻叹一声,“多说无益,你现在是不能理解的。人不能明白神的世界,就如同蚂蚁不会懂得人的苦乐。” 然而这些才让元离有了兴致,她眸子亮起来,“会有什么神通?” 李柔节一愣,无声大笑,“世人皆知神之为神,不知不神之神也。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日升月落昼夜分明,你说,这是神通还是不神?” “与天地同?”元离有些不解。 听她这个问题,李柔节眼睛一亮,“天地之道,即是人之道。道无大小高下之分,却有远近之别。离儿,你要修天地之道?” “我……我说说而已。”元离连忙抹了抹额上冷汗,天地之道——听起来就很牛叉,她元离可没有那么好高骛远。 可是李柔节却仍然显得很开心,意味深长地眼神让元离紧张地咽口水。 & 太乙门上乱成一锅粥。 跟各大修真门派说好的留住李柔节和元离二人,结果没想到过了一夜,两人竟然都不翼而飞了!连她们什么时候走的,都没人发现。小道士连忙报告给正在田地里耕种的掌门人,无味道长听到这个消息愣了愣,“人没了?” “没了!”小道士急的不行。 “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小道士说,“就是去叫她们吃午饭的时候。早上还听见房间里有声音呢。”说着,偷偷观察了下掌门人的表情,却发现无味道长朴实憨厚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急躁的迹象,仅仅是皱皱眉,“有没有派人去找?” “整个山门都找遍了,根本没有人。”小道士忧心忡忡,“师父,你说,她们会不会偷偷溜走了?这要是找不回来的话,回头各大门派找咱们要人怎么办?” 无味道长收了锄头,“要不到人,恐怕他们会以为咱们私藏了聚灵珠。” 这么一说,小道士更害怕了,“那不是冤枉死了!这可怎么办?” “莫慌,”无味道长仍是不急不躁,“再找找看。” “是。”小道士应下,又偷偷看了眼无味道长,“师父,你一点都不担心?” 无味道长眼一瞪,“担心有什么用!是福不是祸,该来的躲不掉。” 小道士被师父训斥,顿时不敢再叨叨了,连忙稽首跑去继续找人。 无味道长却望着山门里的草木出了神,心想,山门里被墨派和名家下了禁制,如果那两位女客能够走得让所有人都没有察觉,那么怕是太乙门也找不到她二人。而如果,墨派和名家已经知晓,那么很快,两派就应该有动静了。无味道长抹了抹额上因为劳作而累出的汗水,叹息一声,“宝之为宝,是耶非耶?人心为孽尔。” 第18章 开发你的身体 该打的棒槌打完了,李柔节一脸轻松的拍了拍元离肩膀,“不过,你有我呢嘛!有为师在,保你事半功倍。” 元离不大信,“师父,你真的是高阳公主?” “记不大清了。”李柔节避而不谈,“趁着现在还没人找到你,好好练练基本功。” 元离扁嘴,“那也没多少时间啊,我还有一个公司要处理。” “确切的说,你还有一个公司要败掉。”李柔节似笑非笑,“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只要你需要,多少我都给你。” “啊嘞!”元离大吃一惊,“师父你——” “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徒弟,清静孤修派所有的财产都归你。”说着递给元离一张黑卡。 元离一脸懵逼,心脏砰砰跳,压着惊喜望向李柔节,“师……师父!这不是开玩笑吧?” “你可以刷刷看。”李柔节说,“为师都没怎么用过,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不过从很久很久以前,到现在,里面的财富大概够你败个几辈子的了吧。” ……卧槽。元离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拿着黑卡傻傻地站着,心想,瞬间变成顶级富豪是什么滋味?就是……卧槽卧槽!!“师父!”元离脸色一变,立刻狗腿的上前抱住李柔节大腿,“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小的一定立刻去办!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嗯……”李柔节思考了下,“那就先来四五个小时的站桩吧。” “什……什么?四五个小时?!”元离惊恐不已,可是李柔节手一抬,元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忽然就身体不听使唤,乖乖的站直了去,双手虚抱胸前,双脚自然伸开与肩同宽,这是站桩了!元离一脸受惊,“师师父!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现在要速成,只靠你自己的意志力只怕不行,为师助你一臂之力。” “你这是拔苗助长!”元离叫道,“倘若我自己坚持不下去,就算你施法强制我坚持住又有什么用!” “自然是有用的。”李柔节说,“等你底子打出来,再坚持就容易了。人身体的潜力是无限的,但是需要慢慢合理开发,我现在就是要开发你的身体。你不用白费口舌了,我意已决。” “……”元离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看一眼一旁优哉游哉喝水玩电脑的李柔节,顿时心里好想骂人。然而她这念头一冒出来,李柔节头也没抬就扔过一本书直接砸她脸上,“对师门不敬,再多站一个小时。” “whatthe*?!”元离牙缝里挤出话来,“我哪里对师门不敬了!” 李柔节起身走到她身旁,指尖点在她心口,“这里。” “……”元离顿时哑口无言,欲哭无泪。卧槽师父这样的外挂完全是犯规好吗! 李柔节拍拍她的脸颊,“乖乖站,不要胡思乱想。站桩首要功夫,除了腿脚身体外,还有要聚精会神,想着你自己的身体,不要走神。” 有人在旁边吃吃喝喝玩玩,不走神才怪!元离索性不放在心里想了,嘟囔出口。她声音不大,刚说完,又是一本书砸过来,“这点定力都没有,再多站一个小时。” “卧槽!”元离要炸,“师父你!” “再说错,就继续多站。” 一句话堵住了元离的嘴,她连忙闭紧嘴巴,连胡思乱想都不敢了。然而只撑了一会儿,脑子又开始思绪乱飞。为了防止李柔节看出来,元离连忙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地数绵羊。 一旁的李柔节勾起唇角,继续玩自己的。 网/上/信/息很多,李柔节专门关注奇门怪事。突然发现一条新闻——旅游区出现异兽,疑似上古九尾狐。她眉头一皱,“九尾狐怎么出现了?” 那是一条尚未成型的九尾狐,实则小狐狸现在只有一条尾巴,但是长得雪白剔透,十分美丽。新闻标题有哗众取宠之嫌,然而李柔节一眼就看出,那小狐狸确实是九尾狐。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认得九尾狐,此灵狐一族最赋灵性,早已破关入第二界。如今人间几乎没有灵狐,九尾狐更是早就消失匿迹。而今突然出现,李柔节又怎么会不惊讶。 不过也只是心中有疑,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第一界虽然相当于新手村,各种等级配置都比较低,但实际上第一界却是基础灵力最充盈的地方,它是九界之根,充满着从下至上的九界里遗留下来的各种未知力量。李柔节也不敢轻视。这里有太多的不可知和难以穷极的奥秘,也许只有等到修为更上一层楼的时候才能略窥一二。 & 墨派。 墨也歌乖顺之极地站着,“姐。” “找到了吗?”墨朴非面无表情地翻着资料,头都没抬。 墨也歌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一眼查找古籍的姐姐,恭敬地回答,“没有。她们消失了,消失的毫无痕迹。连禁制都没用,要不是我一时兴起想去太乙门看看,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们已经溜了。” “名家有动静吗?” “暂时还没有。” 墨朴非合上资料,“太乙门呢?” “太乙门的人已经翻遍了他们整个山头,也是什么都没找到。” “那么,”墨朴非指尖摩挲着手里的古书,“山门旁,那个清静孤修派有什么动静?” 墨也歌愣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姐,那里有很强的禁制。我进不去。” “连你都进不去?”墨朴非不由得皱眉。按修为来算,墨也歌的修为可不低。她眉头越皱越紧,“元离当初就是去的那里?” “是的。”墨也歌说,“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去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墨朴非沉吟一会儿,“太乙门中,确实藏着大秘密。”她唇角勾了勾,“是时候让各派知道了。” 墨也歌心领神会地退下,刚想走又顿住,“姐,庄殊房间里还藏了个手机。” “让她藏着吧,也许只有她能找得到元离。” “是。”墨也歌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墨朴非几眼,忽然上前一步,“姐,庄殊说不定知道。” 墨朴非摇头,“庄殊是个硬骨头,性子倔。除非她自己愿意说,否则鱼死网破都没用。”她这才看向墨也歌,“你记住,不要打草惊蛇,别去招庄殊。” “我知道了。”墨也歌低下头,“我先去做事了。” 墨朴非头也没抬的“嗯”了声。 站在门口的墨也歌,回头看一眼起身继续翻找古书的墨朴非,心中黯然。她知道墨朴非想成为巨子,她心甘情愿助最爱的姐姐一臂之力。可是心中又无比恐慌,墨派巨子是不能有感情的,她的姐姐如果没有了感情,那么她墨也歌到时候又算什么呢?墨也歌咬唇,望着墨朴非修长的背影,心中滋味难言。 墨朴非觉察到身后的目光,一边翻资料一边问,“还有事?” “没……”墨也歌咬咬唇,又说,“姐,我……” 墨朴非停下手中动作,转身望着她,“嗯?” 眼神漆黑如墨,沉静似深潭。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墨也歌心里一沉,顿时半点涟漪不起,所有情绪都被压了下去。她勉强笑笑,“我很快就会查出来的。” 墨朴非笑着摇头,“我不信承诺,只看结果。” 墨也歌咬牙,暗想,一定早点查出来! 第19章 摸摸抱抱 元离生生站了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 她连骂“李柔节你有没有人性”的力气都没有了,七个小时后,元离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李柔节已经施法解除定术,可元离的身子已经成了定势,保持着原有姿势不变,实则她已然精疲力竭,感觉要死了一样。 李柔节走过来,元离还以为她好歹会有什么致歉的话,谁曾想李柔节面无表情地站定,右手穿过她肋下,左手穿过她膝盖,直接打横把她抱到床上去了。 “你!”元离心里砰砰跳,又恼她又害羞。 李柔节把她放在床上,脱去她的鞋子和衣服,元离连忙要捂住胸前,李柔节淡淡地扫了一眼,“一马平川,捂什么?” “……”元离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目光不由得投向李柔节胸部,果然……嗯,丰腴。她面上燥热,结巴道,“你……你想干嘛!” “想干嘛就干嘛。”李柔节似笑非笑,继续脱她衣服。反正元离现在肢体僵硬,身子也不灵活,就是想阻止动作也极其迟缓。她挣扎时,李柔节已经把她脱得只剩内衣内裤了,元离大叫,“流氓!住手!” 李柔节不理,只剩随手拉起床单盖在她身上,漫不经心开口,“不要吵。” “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元离快吓哭了,她紧紧攥着床单,心脏跳得像在打鼓。 “你站的太久了,”李柔节神情淡淡的,“不给你推拿下,明早起来双腿就差不多废了。”话刚说完,李柔节双手覆在了元离右肩上。从肩部开始,李柔节指腹力度有大有小,一寸寸按下去,给她整个手臂舒缓筋骨肌肉。 “嗷嗷嗷!”元离龇牙咧嘴,“嘶——嘶——” 李柔节抬眸看她,“很难受?” 元离泪眼汪汪,很生气地不理她,扭过头去。心想,都怪李柔节,让自己一下站那么久!她还是个初学者,都不给她一个缓冲的阶段,自己都还没有很好的接受要修行这件事呢! 李柔节看着她,也没说话,只轻叹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刚开始元离还忍不住嗷嗷叫疼,觉得酸疼难忍,但是很快,她发现李柔节指尖上开始带了一股清凉的气流,所到之处让她的毛孔都舒展开来。紧接着,整个右臂都舒坦起来,舒服地她几乎要沉醉在李柔节的手中。 李柔节双手极其柔软,元离慢慢恢复知觉地右臂开始享受这双手的安抚。她眯着眼睛享受会儿,开始歪头悄悄打量李柔节。却见跪在她身边的李柔节,眉目低垂,一脸认真地双手在她右臂上动作。元离默默看着,心底渐渐溢出别样的静谧来,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却怎么都记不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李柔节,元离心跳竟然渐渐平稳下来,她不由得眼中带笑,痴汉的看着李柔节,心里一片安宁。 李柔节仿佛丝毫没被她打扰,只是唇角有抹笑意一闪而逝。她渐渐换了元离左臂,元离也脑袋跟着转过去,欣赏这样的李柔节像欣赏一幅画。安静下来时,元离觉得,和李柔节在一起的感觉就像失去了时间。没有昨天和未来,只有眼下。而且这个眼下好像就是一辈子。意识到自己冒出这样的念头时,元离脸上又是一红,心里一阵狂跳。 这是怎么回事?她好像……很喜欢很喜欢李柔节。 明明根本都不了解这个女人啊,而且李柔节还奇奇怪怪的,一身秘密。元离心想,还说是高阳公主,竟然还有武媚娘——总觉得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她连忙甩甩头,想甩掉心中慢慢滋生的喜悦和眷恋。 李柔节一直没看她,这会儿抿抿唇,暗叹一声,继续动作。 偏在这时,双臂的工作已经完成。李柔节移到她左腿处,双手刚放到元离大腿上,元离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吓了李柔节一跳,挑眉问,“嗯?” “这个……腿……这个……”元离面红耳赤。刚刚李柔节的指尖触到她大腿的时候,元离心里陡然一个惊跳,脑子都瞬间懵了一下。 “你没做过全身按摩?”李柔节脸上没什么表情。 元离急忙说,“那怎么一样!你——”她说不出口,倒不是没做过,跟着庄殊她什么没做过?就是眼下换成李柔节,元离仅仅是想想,就浑身不对劲。 “我?”李柔节笑笑,“就把我当那些服务员好了。” 元离坚决摇头,“不行!”李柔节对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吸引力,她怎么可能将李柔节等闲视之。然而她话没说完,就看见李柔节手一抬,随即元离“啊”了一声,倒下去。 “李柔节!你又玩阴的!”元离咬牙切齿。 李柔节勾唇,“这事儿由不得你。”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强令自己定住心神后,这才掀开元离的床单,双手覆在元离大腿上。 元离脑子一轰,顿时整张脸红了个透。她生无可恋的闭上眼睛,反正也无法抵抗,就只好自欺欺人了。 可是,大腿根处有很多敏感的地方……李柔节指尖每掠过一处,元离的心脏都跟着抖一下,她比刚刚李柔节帮她弄手臂时敏感得多,好像能清晰地感受到李柔节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下的力道,甚至都能感受到李柔节指腹上的指纹和手指的指节…… 元离羞得无以复加,却听李柔节说,“你要习惯。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得保持这个训练强度,我会每晚都帮你疏松筋骨。”她听李柔节轻叹一声,接着说,“身体的功夫,容不得投机取巧。哪怕有我助你,你也要每天刻苦训练才行。但是,筋骨我可以强行助你一臂之力,心性却得你自己一点点磨炼,这个是真真掺不得一点水分。“ “嗯……”元离小声应着,却没发现自己这句应答带了婉转起承,像是嘤咛羞涩,听得李柔节一愣,顿时面上一热,心潮起伏。元离却毫无知觉,只是觉察到李柔节动作停了下来。她睁开眼,偷偷看过去,却发现李柔节闭着眼睛一脸严肃,不知道在干什么。 李柔节竭力平复激荡的心神,好不容易让自己心静下来,一睁眼就对上元离好奇又担心的眸子,止不住又是面上微热。只不过她不似元离喜怒形于色,对元离淡淡一笑,手上动作继续。 元离赶紧又闭上眼睛,神经又绷紧了。 李柔节也不说让她放松的话,只是指尖一直动作着,很快元离就不自觉的舒缓下来。她都没有发现,其实李柔节早就解开了她的禁制,只是元离自己躺着没动,以为还是被禁制定住了。 给她弄完四肢,李柔节手腕酸麻,可是元离已经舒服地迷迷糊糊睡着了,睡着还是一副嘴角噙笑的模样。 见她这个样子,李柔节不由得展颜,伸手抚在元离脸上,声音极为温柔,“睡吧,苦了我的离儿了。”那宠溺的模样几乎能让人溺死其中。 然而真正辛苦的李柔节自己,却只是看着元离安睡就已经心满意足。 长长吐出一口气,李柔节正准备打坐,忽然眉头一皱,掐指一算变了脸色,“不好。” 太乙门出大事了。 第20章 想要就给你们咯 短短数日,太乙门再次众人云集。 太乙门的弟子不成器,这会儿紧张无措地围在无味道长身边,急着问,“师父怎么办!怎么办!” 无味道长睁眼看他们,“你们先慌一会儿再说。” “……”弟子们面面相觑,“啥?” 冷不防无味道长一棍敲下来,“慌不慌!” 被打中的弟子一脸懵逼,“不慌?” “妄言。”无味道长面无表情说罢,又是一棍下来。 弟子们也不敢躲,愈发战战兢兢。连着几棍敲下来,弟子们反倒被打老实了,站定不动。 忽然无味道长又问,“慌不慌!” 这次十几个弟子才合目回答,“不慌。” “嗯。”无味道长满意地点点头,“护住大殿祖师仙位。”弟子们闻言默默在无味道长两侧坐下打坐,以肉身护在身后的神位之前。 房门并没有打开。 然而他们面前却突然多了个人。 李柔节笑道,“你们要用自己护住身后这个神像?” 忽然听到李柔节的声音,弟子们大喜过望,“施主,你回来了!” 无味道长却笑了,“女施主肯回来,多谢。” “我想,你们中该有人见过我才是。”李柔节施施然站着,忽然走到最右侧的道士面前,“道长可识得我?” 那道长正是李柔节下山当日遇见的那位。道长大吃一惊,“原来是你!”他连忙对无味道长说,“师父,这位就是当初弟子跟您说的——” “李柔节。”李柔节打断他的话,微笑接口。 无味道长起身施礼,“原来是清静孤修派的柔节仙长。” 一时门内众弟子都惊讶不已,任谁也没料到眼前这年纪轻轻面容姣好的女人,竟然是他们隔壁清静孤修派的传人! 李柔节还礼罢,才说,“我已经收元离为徒,她现在是清静孤修派的唯一传人。” 这下连无味道长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来,“这么一说,你们二位都当算是太乙门的人?” “我始终未曾出家,”李柔节笑笑,“你们太乙门却是明记在册的出世门派。虽然我与你们先祖有些交情——”见众人一脸震惊,李柔节抿抿唇改了口,“虽然我清静孤修派与你们先祖有些交情,但总归不是同门。” “话虽如此,但先祖遗训,尊奉清静孤修派。太乙门历代遵此遗训,不曾有违。” 李柔节莞尔,“齐巽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太乙门门派史上记载,创派祖师高陵先生,师从盛唐齐巽,太乙门向来尊奉齐巽为上仙,然而实际创派祖师则是高陵。这些典故到如今只有无味道长还知道,其他弟子都不知晓,如今听李柔节说的这么自然,无味道长不禁皱眉,本想开口询问但又觉得显得斤斤计较,只好为难地笑了。 外面喧闹声不停,大殿内弟子们都紧张地望着无味道长和李柔节,无味道长笑呵呵道,“既然柔节仙长现在已经回来了,跟外面的人说清楚就好。” “嗯,”李柔节点头,“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们不用担心。但有一点,”她抬眸看向无味道长,“希望无味道长可以帮我照顾元离。” 这就有点像交代后事了,无味道长连忙说,“如果他们为难仙长,太乙门绝不会袖手旁观。” 李柔节谢过,只说,“不必徒累无辜,我能应付。”她思忖着,暗叹一声有了决定。 待大门打开,李柔节昂然而出,一脸冷然。 远远站在大殿门前的台阶上,正趁着月光打下来,一时让众人看痴了,还以为是仙人下凡。待看清高阶上的人,众人又议论纷纷,不知道谁说了句,“几天不见,变化这么大,一定是聚灵珠的原因!”继而众人纷纷附和,都以为是聚灵珠让李柔节变得如此出尘脱俗。 偏在这时,李柔节指尖出现一个圆滑的光点,紧接着光芒大盛,她对着众人淡淡一笑,“你们要的是这个吗?” 实际上,根本没人见过聚灵珠长什么样,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修真界一向对各种修行宝物趋之若鹜,聚灵珠的灵力能被修为高深的人感知到,因此引发一阵狂潮。然而终归并没有人知道聚灵珠到底长什么样,只有古书记载,聚灵珠是上古圣物,聚炼天地之气,自然也包括人类的元气。修真界普遍认为,充斥天地间,无非气也。有先天之炁,后天之气,但同归天地。人生天地间,理当顺应四时天气变化,应时而动。就像人在夏天热的时候减衣,冬天冷的时候要添衣一样,四时节候不同人体都要据此调节自己,不过大多数人只是凭着本能反应去做,并没有更深一步,放在修真界就不大相同了。他们想勘破寿命大关,能与天地齐生死,就顺天地而行模仿万物造化的规律,尤其追求天地灵物。 这会儿看见李柔节指尖突现神物,所有人都屏息凝气,睁大了眼睛。没过一会儿,有定力不够的修行人狂叫一声,“我见到聚灵珠了!那是我的,是我的!”随即发狂发疯。 这声惊叫倒是给其他人敲响了警钟,可惜,警钟远比不上灵物的诱惑。他们都认为,聚灵珠是天地灵气的产物,是上古圣人仿照天地造化而凝成的修行至宝,有了聚灵珠不仅可以借此修行,能够大大提升修为,更可以把聚灵珠拿在手里钻研,说不定就能勘破生死的秘密。因而李柔节手中的聚灵珠,对在场的每个人都充满了巨大的诱惑。 连隐藏在人群中的墨也歌都忍不住动心。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聚灵珠,不由得想,如果自己拿到聚灵珠,且不说个人修为会大进,便是交给姐姐,也会助姐姐修为大增。这种好东西,怎么能够落入其他人手中?何况修真人士还良莠不齐,万一有居心叵测其心不正之徒,得到聚灵珠反倒对修真界是个不小的祸害。 然而没容墨也歌动作,穷天派的邹宣夜竟然站了出来,“敢问同道怎么称呼?” 李柔节冷漠地扫他一眼,“你想要?” “在场的,人人都想要。” “我不管人人,只问你,你想不想要?” 邹宣夜有些尴尬,他现在地位低微,只不过是个跑腿的,然而看看李柔节那寡淡的模样,他又怎么能说不想要呢?想要,非常想要。他邹宣夜乃是邹衍后人,他的先祖是阴阳家的创始人,可而今阴阳家竟然落魄到要依附穷天派这种歪解双修的邪门邪派而生存,邹宣夜自幼就愤懑不甘,发誓要振兴阴阳家。可奈何他天资不够,后天又心术不正,不肯踏踏实实修炼,思虑过多且不走正路,以至如今三十二岁仍旧平平无奇,甚至连个普通的修行人都不如。 且他虽然身在穷天派,以阴阳双修为本义,但祖上创阴阳家而出身的邹宣夜,比谁都明白穷天派的男女双修是歧途,以至到现在他还是童子之身。他从没对女人动过心,当然他并非爱好龙阳。可偏偏这一刻,邹宣夜仰望着孤傲冷清的李柔节,沉寂了三十二年的心,好像突然活了起来,活的让他控制不住。他哑了声音,端出男子气概来斩钉截铁地回话,“想要。” 李柔节眸中有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她只面色冷淡的将手一扬,“那便与你罢。” 邹宣夜都没反应过来,聚灵珠已经莫名到了他手中。他惊诧不已,难以置信。众人也不敢相信,那女人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把至宝给别人了?! 却听李柔节说,“灵物虽好,扰我清修。我清静孤修派,何须什么灵物。方寸灵台,一点赤心,足矣。” 说完转身就回了大殿,顺手关上了门。 外面的人震惊不已。早就听说过太乙门的清静孤修派,但是历朝历代以来似乎鲜有神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威名远播。时间久了,他们都以为清静孤修派和太乙门一样都是徒有其名,名不副实,心里其实很不屑,不过都没有人去拆穿。因为他们也一样,各门各派乃至各个人,多少都有些沽名钓誉之嫌。真正得道高修哪怕身在世俗掺和世俗也不让心上染尘,只留下这些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中人,既求名也求利,此外还贪求性命。红尘中名利最是一等诱惑,人人难逃此藩篱,修行中人也不外乎此。可绝没料到,今晚突然亮了一手的李柔节显见的深不可测,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他们既有贪求心,自然也就有畏惧心。贪求至宝,畏惧强人。李柔节比他们强不知道多少,众人都不敢再对太乙门放肆。但不代表他们不敢对邹宣夜下手,邹宣夜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突然这么大一块馅饼砸头上,他有胆接也要有命受。一时在场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邹宣夜,邹宣夜心中惊跳,却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聚灵珠死都不撒手。 就在这时,墨也歌披着一身黑袍,突然拉住邹宣夜。 邹宣夜吓了一大跳,却听耳边一个女人的声音,“跟我走。”他回头一看,“墨也歌!” “我怀疑这里面有诈,”墨也歌难以相信,怎么会有人这么轻易地把聚灵珠这种东西放弃掉!可她也不能确认聚灵珠真伪,只好说,“先回去见我姐姐。” 邹宣夜还要说什么,墨也歌不容他再废话,拉住他就走。都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邹宣夜身边多出一片黑影,很快人就不见了! 第21章 掌中玩物 元离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半点不适。而且她觉得自己身子骨都特别舒坦,就像舒筋活络之后通体畅快的感觉。“奇怪,真奇怪。”以往如果有强大稍大的体力活动,第二天醒来一定浑身酸痛的,这次不仅没有,反而有点像脱胎换骨,这就不能不让元离大感奇怪了,“难道是昨晚师父按摩的功劳?”就算是按摩,也不至于效果那么强啊。噢,是了——她想起昨晚柔节指尖仿佛攒着一团气,那气从毛孔渗入肌肤,渗透在四肢百骸,舒坦的无以复加。 元离不由得动了心思,“看来师父还真有点本事……”她嘀咕着爬起来,穿着睡衣清醒无比地拉开了窗帘,这才想到——“哎,师父呢!”猛一回神,才发现李柔节不在,元离一下有些慌——“师父?” 她觉得李柔节好像没下过山,自己昨晚太累,都没有好好照顾人家,这会儿看不见李柔节,元离心里非常不踏实。她慌得踩着拖鞋在房间里找,没有发现自己一急躁,额头隐隐泛红光。她只是越走越躁,“师父?师父?李柔节?” 打开卫生间也没人,元离真急了。 就在这时一转身,看到客厅里正盘腿打坐的人,不是李柔节是谁? 元离吓了一跳,“师父!”她急忙上前,没有发现李柔节额上细细的汗珠,只问,“我刚刚没看到你啊,天呐,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柔节睁开眼睛,面带微笑正想说什么,可是目光忽然移到她眉心,顿时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头。 “师父?你怎么了?”元离不明所以。却被李柔节一把拉入怀中,听李柔节沉声说,“别动。” 元离本还想挣扎一下,这会儿也不敢乱动了,鼻尖嗅着李柔节的气息,觉察到李柔节把掌心覆盖在自己额头,很快发现有股力量探入自己脑中——她很明显地感受到这股力量,紧接着身体里忽然生出另一股抵抗的力量,两股力量相碰,激得元离脑仁猛地一痛,她“啊”一声喊出口,李柔节立刻握住掌心抱紧她,收了力道。 元离疼得浑身哆嗦,却又不知道哪里在疼,她面色惨白地望着李柔节,“师父……” 李柔节与她额头相抵,柔声安抚,“没事,没事。放松——” 元离默默趴在她怀里,随即不由得伸手搂住她腰肢,慢慢地平复下来。许久,她才抬起头,“师父,怎么回事?我头疼的厉害。” 李柔节咬唇,迎着她的目光犹豫了会儿,“你……你的魂魄和刈鹿刀的刀魂困在一起……” “什么?”元离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李柔节叹气,“当初——我是说,刈鹿刀刀魂既帮助了你,也成了你的束缚。刀魂原无善恶,人善它善,人恶它亦恶。可刈鹿刀是杀人之刀,血腥气太重,已经沾染了太多无辜魂灵,因而容易吞噬人的心智。而且这刀远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失踪了,不知道怎么会寄存在你魂魄里。” 因为刈鹿刀的刀魂力量太过强大,所以依附在元离魂魄上时,能保元离魂魄不失散。可也正是因为刀魂的强大,让元离的魂魄无法摆脱它的束缚。李柔节有心帮助元离从刀魂之下夺出魂魄,可也只抢出了元离的元神护在聚灵珠里。这刀魂依附元离魂魄千年,早已愈发强大,几乎融为一体。而且它是第一界血气怨灵的产物,王者之刃,取天下之气,就算以李柔节之力也难以制服它。 元离皱了眉头,“师父,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嗯?”李柔节吃了一惊,不知道她怎么这么问。 “我是孤儿,可孤儿院都说我是怪胎。”元离神情淡淡的,“据说,院长捡到我时,我身上不着衣物,却还是活蹦乱跳。可那时候是大冬天,天寒地冻,我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一个没有襁褓的婴儿。院长说,她抱起我时我还对她笑,小小婴儿咿咿呀呀,却双眼明亮。我自幼就做噩梦,数不清的噩梦一个接一个,不是血腥就是杀戮。这也就罢了,后来有一天——”她看看李柔节,面色沉下去,“我发现自己不会流血。”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伤口很快溢出鲜血来,但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住,血液依旧在往外涌,却怎么都不会溢出来。仿佛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吸附住它们似的,那些血液就浮在元离手臂上,直到被凝住。元离伸手一抹给抹掉,伤口虽然不会自动愈合,但元离从来不会流血,就连……月经都是问题。 长到十四五岁,别的女孩都到了月经初潮的年纪,可元离身体很不正常,这让庄殊伤透了脑子,最后竟然不得不每月用血阵助她实现正常的月经。而且元离身上有种特质,凡是草木接触到她都会生长的格外茂盛,可一旦是动物如阿猫阿狗之类的,见到元离就吓得屁滚尿流。庄殊在她身上花费诸多力气,才让元离能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但元离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她总觉得自己太奇怪了。她很渴望做个平常人,和正常人做朋友。但根本不敢,她做不到,尤其害怕别人发现她是个异类。 直到今日,李柔节跟她说了刀魂,而且,李柔节好像非常了解她。元离心沉了沉,渴望地望着李柔节,“师父,你告诉我吧!” 李柔节很是心疼,“离儿,你信轮回吗?” “我不知道,不懂的东西,我不能妄说信不信。” 李柔节笑笑,“也对。虽然确实没有轮回,但用这个词可能你会更容易理解些。”她说,“人的*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但魂魄不是。魂魄乃元气铸成,元气取法天地之间的太和之气,是从远古女蜗创世以来赋予人类灵性的灵气。人死身灭,元气复归于天地。但也有例外,有人的元气在回归天地之时不曾分散消损,便能够在下一次新的*获取太和气时重又聚为元气,一个人的元气越完整,他蕴含的力量就越强。但是元气这个东西是人之根本,人们只有在婴孩之时未受世间污浊之气侵染,这时能清楚地禀受元气神识。随着慢慢长大,元气会被人们日益吸收的天地浊气浸染,很难复归本原。” 这才看向元离,“你的元气里附着了强大的刀魂之力,损伤甚小,所以你的元气如同千年前一样完整纯粹。只是可惜,你在孤儿院长大,有怨气附着,助长了刀魂之力,你就再难恢复元神。除非你自此潜心修炼。” “千年前?”元离狐疑地看她,“千年前的我?” 李柔节顿了顿,“那时候……你叫齐巽。” 元离心里一咯噔,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听到齐巽的名字了。 “不过你都不记得了,那些便不再重要。”李柔节笑笑打断她的思路,“可能是我昨晚用了自己的原力,引发了刀魂的躁动。你知道,道家的原力是最能化解刀魂妄力的,它大概是觉得受到威胁,所以躁动起来。可我的力量是有限的,而且远不如你自己内修出的原力强大,化解刀魂妄力还是要靠你自己,我不能强行拔出,不然怕伤到你的魂魄。” 元离认真听着,忽然望着李柔节问了个问题,“所以师父,你是想让我保留着千年前的模样吗?” 李柔节被她一句话问的卡壳,动动唇不知道答什么好。 元离又问,“你说你是高阳公主,那齐巽和你什么关系?” “……离儿,”李柔节垂下眸子,“其中复杂非三言两语可述,这些东西等你有朝一日恢复元神,自然能够一清二楚。我说的——”她眸子暗了暗,“你也未必信。” “你说我就信。”元离斩钉截铁。 李柔节苦笑一声,却只是摇摇头,“那只是现在,你不记得了。等你记起来——”李柔节转过脸去,“我希望,等你记起来的时候,还能这样跟我说。” 元离瞧着她落寞的神情,心里像被针扎了下,猛地一阵抽痛。可还没容她说两句安慰的话,李柔节忽然开了口,“且别管那些,今天你继续站桩。” “啊?!”元离一僵,“还要站?师父,你打算让我站多久啊!” “九九八十一天。”李柔节说的面无表情,毫无回旋的余地。 元离顿时生无可恋,她还想偷懒,李柔节挑眉,“你是自己站呢,还是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呢?”唬的元离赶紧原地站好,“我自己来,自己来!” 李柔节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先站八十一天的桩,把心站静了。”顿了顿,又加一句,“如果你能保持静心的状态,站桩也可以不必那么久。” 元离一喜,“真的?” “喜怒形于色,”李柔节冷着脸说,“再多站一个小时!”又看她一眼,“乱想我也是知道的。” “……”元离再也不敢乱接口,也不敢胡思乱想,赶紧眼观鼻鼻观心的尽量放空自己。 李柔节笑笑,径自到一旁去打坐。她手心摊开,随意画了个圆圈,就看见拿着“聚灵珠”的邹宣夜被墨也歌带去了墨派大本营。 那闪闪发光的珠子,此刻正摆放在墨朴非面前。李柔节勾唇笑笑,盘腿坐着却捧起脸津津有味地看起手心里的三个人来。 第22章 聚个球球 邹宣夜和墨朴非本就有些交情,虽然立于穷天派让人不齿,但出身为邹衍后人却还是给他增加了一定分量。墨派最守法度——当然他们守的不是世俗法律,而是墨派自制的规矩,尤其是墨朴非身为巨子候选人,在守信方面更是毋庸置疑,邹宣夜相信她。而且他也想知道,这所谓聚灵珠是真是假。 浑白的圆球摆放在桌面上,墨朴非打量它半天,随即伸手去感受它充沛的灵力,皱眉道,“这个确实灵力充沛,看起来也与古书记载的形状没什么差别。” 墨也歌接口,“那么,就确定它是聚灵珠了?” 邹宣夜也眼含期待地望向墨朴非。然而墨朴非却犹豫下,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两人大吃一惊。 墨朴非接着说,“我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不是。毕竟我没有见过真正的聚灵珠,而且聚灵珠是上古圣物,我很怀疑它是否能留存到现在。再加上,聚灵珠突然现世,这本身就已经让人难以置信。” 邹宣夜不高兴了,“说聚灵珠现世的就是你们墨派。” 一句话说的墨朴非有些尴尬,她顿了顿,“天机石上是这样显示的。”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星辰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文字之后,是涌出的澎湃的灵气,显示出聚灵珠的模糊字样。 “聚灵珠和杀机有什么关系?” “有生就有杀,”墨也歌不满邹宣夜咄咄逼人,尤其不满他让墨朴非难堪,于是没好脸色道,“聚灵珠能聚集天地灵气,是不加辨别的。它要是把人身元灵吸走,这不等于杀吗?” 邹宣夜吓了一跳,“元灵还会被吸走?” “当然。”墨也歌冷笑,“聚灵珠也看人,主人修为高低和品性高下,放在高人手里它就是宝,放在一般半通不懂的人手里——呵呵,”墨也歌斜睨邹宣夜一眼,“是福是祸就看个人造化了。” 墨朴非放任墨也歌给邹宣夜脸色看,这会儿才问,“邹宣夜,你知道怎么用聚灵珠吗?” 邹宣夜脸色一沉,“今天不知道,不代表明天不知道。”他连忙把聚灵珠收回怀中。 墨朴非不在意的笑笑,转头跟墨也歌说,“你去把庄殊请来,她向来是钻研这些奇物的怪才,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 虽然不情愿,可墨也歌并不敢反驳。只好去请庄殊。 庄殊优哉游哉地趴在床上,自己召唤了两三只小鬼来,陪她打牌。可那三只无名鬼虽然聚灵不散,但到底脑子不如生前好使,打牌只能勉强认出牌来,出牌却是乱出一通,气的庄殊给人家用了个僵尸诀,小鬼飘忽忽地动不了,只会机械地听从庄殊的指令出牌。 墨也歌一进来就看到这副场景,顿时黑了脸。庄殊这种强拉鬼魂作陪仗着法术捉弄小鬼的行为,跟鬼欺负人没什么两样。墨也歌讽刺地说,“难怪有些人在墨派不能立足,就这种一点规矩都不守的——” 没等墨也歌说完,其中一个小鬼已经飞速朝墨也歌身上飞去——当然是被庄殊操纵的,墨也歌沉着脸,一指头戳在鬼额上,那鬼定下不动,就听墨也歌轻轻吟唱了一句,“魂兮,归天。”接着庄殊的僵尸诀就被破了。 庄殊冷眼看着,漫不经心地说,“班门弄斧。” 因为墨也歌虽然天赋一把好嗓子,但她目前声音的有效范围是有限的,通常只能应付一两个鬼。可比她年长五六岁的庄殊却是真真的天赋异禀,根骨极佳,修习上乘墨术都手到擒来。只可惜,她太不受束缚,以至于墨派上层阻断她继续修行之路,反让她去修身养性。 这些墨也歌都知道,所以即使心里很不服气也没办法,她眼下就是没有庄殊修为高,就连她姐姐墨朴非都不好说。墨朴非自己都常说,庄殊的根基深厚,修为深浅不好估量。不过在墨也歌心里,必定是她姐姐墨朴非要比庄殊高明一些的,毕竟墨朴非也是深藏不露的角色。她心知不能耽误姐姐的事情,也就不跟庄殊纠缠,只说,“我姐姐请你过去。” “请?”庄殊挑眉,“你这是请的态度?” 气的墨也歌暗自磨牙,憋一口气才挤出笑来,“请庄姑姑去见我姐姐。” “不见,”庄殊毫不委婉地继续跟小鬼打牌,“我现在可还被软禁呢,不能随意出门。” 墨也歌恼得险些和她打起来,就在这时听到墨朴非的声音,“聚灵珠的下落已经明了,庄殊,你可以出来了。” 庄殊眉头一皱,“下落?”她猛地一惊,“元离她——”然而话刚出口,看到站在门口的墨也歌,庄殊就换了副脸色,满不在乎地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去一趟吧。”路过墨也歌身边,她低声说了句,“你这个姐控。” 墨也歌平时顶多跟她互相看不顺眼被气到,可这次庄殊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墨也歌脸红心跳心里发虚。她强撑着说,“你不要造谣生事,我和姐姐相依为命,自然要唯姐姐之命是从。” 庄殊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也不反驳。反倒愈发让墨也歌底气不足,索性冷着脸扭过去头不看她。 懒洋洋地到了墨朴非的静室,庄殊一眼就看到旁边站着的男人,尤其是男人充满灵气的右手。 看见庄殊进来,墨朴非朝她点头,“请坐。”又看向邹宣夜,“你可以给庄殊看看,她对这些的了解要远比我多。” 邹宣夜迟疑了下,眼神望着墨朴非,意思是这女人可靠吗?他虽然不是墨派的人,可也听多了庄殊的“美名”,谁知道庄殊会不会直接给他抢走。 没等墨朴非回答,就听庄殊冷笑一声,“臭男人碰过的东西,送给我我都嫌脏手。” 一句话让邹宣夜大为尴尬,随即想到庄殊的同性传闻,心里很不屑。不过听庄殊这样说,他有点放心,就亮出了掌心的聚灵珠。 庄殊眉头紧皱,喃喃道,“灵气倒是十足的充沛……” 邹宣夜眼睛一亮,“那,它是真正的聚灵珠吗?” 庄殊抬眼看他,不置可否地开了口,“兴许吧。”她的“兴许”带着几分高傲不屑,反而越发让邹宣夜确定了手中宝物的真实性,一时狂喜不已。庄殊扫他一眼,“你从哪儿弄来的?” “是太乙门清静孤修派的传人送我的。”邹宣夜喜滋滋的,不由得想,为什么那么多人她偏偏给了自己呢?难道……她也对他邹宣夜一见钟情?光是这样想想,邹宣夜就觉得心潮澎湃,仿佛浑身都是不可一世的男子气概。 不料庄殊听完,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果她所料没错的话,聚灵珠应该只有元离才能找到。难道李柔节已经利用元离找到聚灵珠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又轻易地给了人?庄殊细细思量,忽然说,“把你的聚灵珠给我看看。” 邹宣夜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一步。庄殊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邹宣夜只觉得手心一空,聚灵珠就到了庄殊手里。 “你要干什么!”邹宣夜急的大喊一声,“还给我!” 庄殊不理他,五指聚拢在聚灵珠上感受着灵气,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收回手。她看着邹宣夜,好笑道,“你这么弱鸡,还妄想独吞聚灵珠?”说归说,庄殊还是把聚灵珠还给了他。 邹宣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地紧握聚灵珠,暗自发誓有一天,一定要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都跪在自己脚下颤抖求饶! 然而庄殊想的却是,他手里拿的可能并不是聚灵珠。凭她这么多年在元离身上感受到的聚灵珠灵气的经验断定,聚灵珠的灵气是活动的,有聚有散,而且根本不是一直保持着充沛的状态,会随着季节时辰乃至天象有所变化。可邹宣夜手里这个,徒有充沛的灵力,却无法外放,也无法吸收。换言之,那就是一个充满灵气却将之困在里面的球而已。 但并不代表那个球里面充斥的灵气不可怕,庄殊心想,李柔节到底修为多深,为什么竟然有那么一颗灵气充沛的球球?她是时候回去看看了。真把元离放在李柔节身边,庄殊还真有点不放心。 第23章 雾非雾 元离突然发现,静下心来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她依照李柔节的嘱咐,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呼吸上,没过一会儿就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气息的流动,仿佛能“看到”呼吸在自己体内“走过”的痕迹。这种感觉太新奇好玩了,元离大喜,猛地张开眼,霎时间刚刚感受到的一切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撇撇嘴,不由得看向李柔节。 一旁盘坐在沙发上的李柔节脸上笑眯眯的,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元离觑眼打量她,看着她的表情柔和中带着点调皮的意味,那眉眼神情莫名让元离心头一跳,就移不开眼睛。元离暗想,怎么会有李柔节这样的女人呢?长得美,又那么可爱,连她一个女人都要动心了。 因为心中喜爱,元离不由得眼神有三分痴,直到忽然发现李柔节脸颊似乎涌上一抹红晕,元离一时更是心跳不已。 却在这时,李柔节微微垂眸,敛去表情缓缓站起来,转身看着她,“一个时辰还没到,你发什么呆?” “啊?”元离回过神来,顿时面上也有点燥,她连忙转移话题,“师父,刚刚我好像静下来了!”说到这里才想起刚刚的兴奋,元离激动地说,“我好像真的感受到气息在体内运转的轨迹,那感觉很奇妙!” 李柔节愣了愣,随即眸子就温软些,却只是笑着说,“是吗?”然而她心里想,果然啊,无论过了多久,哪怕重隔一世,眼前的这个人还是悟性不低。一时间,往事纷至沓来,李柔节心中百味陈杂,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心酸。 元离点头如捣蒜,“师父,我好像体会到你让我站桩的好处了。不过,”她吐舌,“作为奖励,今天要不到此为止?我饿了……” 李柔节哭笑不得,略作思量,就说,“好吧。” “谢谢师父!”元离兴奋地跳到她身边,抱住她的手臂问,“师父你刚刚在看什么?” 李柔节淡淡地应道,“没什么。你不是饿吗?” “是啊,但是家里没有存粮了。嗯……”元离想了想,“要不,我们去超市买点屯粮吧!” 李柔节顿了顿,挑眉问,“我……们?” “嗯,我们!”元离连连点头,“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家里,而且我现在都不敢自己跑出去。天哪,我可是身负奇珍的女人!指不定出了门就被人掳走了呢。”她眨眨眼,一脸认真地望着李柔节。 李柔节叹气,“也有几分道理。” “所以,要我们一起去!” “所以——”李柔节却眯了眯眼睛,“现在是要我做你的保镖吗?” 元离看着她凝眸的模样,心跳又漏了一拍,傻笑道,“师父你这么美,谁会信你是我的保镖。” “嗯,也是。”李柔节极其认真的点头,“那,就只能是保护我夫人了。” “……”元离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刹那间目瞪口呆又面红耳赤,“师父!你——” 李柔节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鼻子,“逗你的,走吧。”然而说完,手却极其自然地握住元离的手,往门外走去。 “……”元离是一句话都应不出来,只乖乖跟她走。 李柔节走在前面,进了电梯,一直到超市,手都没有松开。元离不时偷偷看她侧脸,心里觉得很神奇。李柔节好像凭空冒出来似的,好像真的是一直在等待自己似的。对自己那么好,却是因为所谓前世的缘分。而元离对前世一无所知,自己的前世跟李柔节是什么关系呢?李柔节说自己是高阳公主,如果这是真的,那么—— 她不由得问出口,“师父,你真的是高阳公主吗?” 李柔节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那……那你和辩机——” 李柔节脸色顿时一沉,却又很快缓过去,叹气道,“你很好奇?我不是告诉过你,只要你好好修行,这些东西你就能自己看到。”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元离继续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会不相信你呢?你们——也就是你和我的前世,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师父,那你跟齐巽呢?什么关系?” 李柔节避而不答,眼看着到了超市,只问,“我们去买东西吧。” 这愈发让元离感到不理解,为什么李柔节不肯告诉自己呢?哪怕就是大致说一个梗概呢?她心里闷闷的。 她们到了水果区挑水果。李柔节转头看见她这模样,眼神闪了闪,忽然把元离往怀里拉了拉。 元离一惊,“师父?” 李柔节距离她很近,微笑着蹭蹭她的额头问,“你不开心?” “……没有。”元离低着头,脸上有些发烫。 李柔节忽然抬手,抚摸她的脸,“离儿?” “嗯?” “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什……什么?”元离脸上更烫了。 李柔节望着她,手从她脸颊移到她心口,似乎想要触摸到她的心跳,“你这里……”李柔节指尖在她心口点了点,“有人吗?” 元离懵了懵,脑子没有转过弯来,就摇了摇头。 瞬间看见李柔节眸子暗下去,却又更逼近了些,在元离耳边道,“那……让我住进去,好不好?” “噗通”一声,元离感觉自己心脏跳停了。她不知所措地推开李柔节,脑子乱哄哄地说,“师父……你……你别逗我了……” 她没有抬头去看李柔节的表情,许久,身前的李柔节终于离开,没了这种压迫,元离才抬起头来,却发现李柔节已经到一旁的水酒饮料区。她连忙跟上去,有点忐忑,“师父……” 李柔节没看她,打量着一排排的酒笑着问,“好久没有尽兴过了,不如今晚放纵一次。” 说着,就取下红白酒各一瓶。 元离在一旁看着,也没看出来李柔节有什么异样。 等回到家,李柔节在客厅里看电视,元离自己去做夜宵。元离心想,虽然没看出师父有什么不对,但是似乎能够感觉出师父不开心。她叹气,不知道李柔节到底什么意思。有时候,李柔节好像故意亲近她,好像很喜欢调戏她,但有时候又故意保持着距离,还以师徒之礼来约束彼此。元离心想,忽远忽近的李柔节真奇怪,她是一点都搞不懂李柔节。 可是,她的心跳却因着这样的李柔节而乱了节奏。 这真是不该有的情绪。元离心里又叹一声,像李柔节这样一会儿好像要超脱人世拔地飞升,一会儿又好像沉沦情爱不能自拔的模样,真让人难以招架。但元离有种直觉,不能太放纵自己对李柔节的喜欢,她对李柔节了解得太少了。何况,还有什么不知所谓的前世。 元离在厨房里心思百转,等做好出来打算和李柔节一起吃饭时,却看见李柔节醉倒在沙发上。 “师父?”闻到酒味,元离赶紧放下手里的菜,上前去看李柔节。只见一旁桌子上倒两个酒瓶各剩下一半,酒杯里却是红白掺杂。元离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敢情李柔节竟然红白掺着喝,这种喝法得多好的酒量才能不醉! “你是……有意买醉吗?”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元离心里涌上一阵心疼。于是赶紧扶住李柔节,想把她搀到床上去。 然而,李柔节却伸手勾住她的脖子,眼神清亮声音低沉地喃喃着问,“这次……我是最早……的……” 元离一时竟然抱不起她,尤其李柔节似乎有意用双手缠住她脖颈,只好哄道,“好好好,你是最早的。”哄完又不解的问,“什么最早的?” “你的心上人……”李柔节不肯松手,竟有几分霸道的把元离拉到自己身上,“这次,得是我……” 没想到李柔节力量这么大,元离连忙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以防压到她。却听到这话,元离挑眉,打量着李柔节的神情,顿时脑补出无数个爱恨情仇来——听这意思,前世齐巽不喜欢李柔节?高阳公主喜欢的是齐巽,不是辩机? 元离心里涌上既陌生又无奈的复杂情绪来。按照李柔节的说法,齐巽就是前世的自己。如果自己前世不喜欢高阳公主,那么看起来是有另一个心上人的。这样的话,自己的心上人是谁? 而且,李柔节迷恋的其实只是前世未曾得到的齐巽吧……元离心中黯然,自己又不是齐巽,谁知道前世齐巽是个什么德行。 可是,可是不管齐巽怎么样,至少现在……现在她元离对李柔节是有几分动心的啊! 然而这动心却因为李柔节的遮遮掩掩而有所冷却,就好像隔了纱笼上雾,好像是真实的,却又让元离感觉不真切。 元离伏在李柔节身上,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齐巽……是什么样的?” 第24章 一吻定情 齐巽什么样? 元离很想知道。前世的自己,跟现在的自己,是一个人吗?好像很神奇的样子。 但是李柔节没有给她答案。 倒在沙发上的李柔节醉眼迷离,却对元离轻笑,“真是,想醉都醉不了。” 一时间,让元离分不清她到底有没有醉,李柔节乖顺地由着元离抱到床上。 元离犹豫了下,问,“你要不要去洗澡?” “歇会儿。”李柔节闭着眼睛,元离静静看着她,心里一阵又一阵悸动。忽然间,仿佛觉察到自己血液在汩汩流动,心跳和脉搏一起在深夜里变得清晰无比。 李柔节还在床上躺着,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元离情不自禁俯身下去,偷偷贴在她唇上。 她只想轻轻碰一下,没想到吻下去就浑身一激灵,脊梁骨一阵发麻。躺着的女人眉目温婉,元离凝视着她,久久的,却仿佛从她眉眼里看出时光的沧桑。然而,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那一刻有一种莫名的直觉,福至心灵似的涌出一种感觉——好像,好像并不是李柔节在等她,而是她在寻找李柔节,生生世世。 元离心头一动,顿时脑子懵住。不知道怎的似乎从心底深处涌出这样的感觉,好像她这二十多年的孤独都只是为了等这个人的出现而已。 却在这时,李柔节回应了她。 元离一时又吓了一跳,可李柔节的吻那么清冽,柔柔软软的唇舌打开,接纳她,温热的好似搅动了元离的心。元离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试着与她共舞。李柔节伸手搂住她,舌尖在元离唇上打转,元离身子一酥,这个吻就完全被李柔节掌控了节奏。耳边是令人羞耻的口水吞咽声,唇舌被李柔节就缠住,元离觉得这个女人好像要吞掉她的心似的。 缠绵许久,直到元离控制不住身子压下去,半伏在李柔节身上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李柔节才主动结束了这个吻。 安静的,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元离面红耳赤,又心慌意乱。她看向李柔节,却发现李柔节仍旧闭着眼睛,轻声说,“你要我吗?” “……?!”元离惊得心头猛地一跳,“要?”这个字眼太富有歧义了。 终于,李柔节缓缓睁开眼睛,面色酡红地嗔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顿了顿,她捧住元离的脸,凝视着元离问,“你吻,为什么?” 为什么?元离张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尤其是迎上李柔节深深的眸子,好似蓄着让人无法逃离的深渊,她便更心头狂跳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吻她?难道是因为爱?不知道。元离觉得,自己好像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毕竟李柔节这样的美人,几乎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她太美了。不知道哪里美,或许是那张脸,或许是那身气质,不管是什么,都让元离移不开眼睛。 久没等到元离回答,李柔节的眼神冷了下去,连着面上的红晕都散去,随即变得苍白。 那神色让元离心头一咯噔,慌忙拉住李柔节,“我……” 李柔节胸口起伏着,用力甩开她的手,“出去。” 元离尴尬极了,自觉是自己做的不对,可她又不能轻易对李柔节说爱。好像……好像还远远没到这个程度,她片刻的情难自禁,万万没想到李柔节会给她回应。元离满脸通红,站着不动,嗫喏道,“……师父……” “师父——”没想到这两个字竟然让李柔节愣住了。李柔节嘴唇颤抖着,抬头看向她,似嗔似怨的神情,让元离心里一痛,也愣在原地。 她和李柔节对视着,都没有说话,许久,李柔节抬手挡住自己的脸,低哑着声音轻唤,“离儿……” “嗯!”元离连忙应声。 “过来。”李柔节缓了缓情绪,勉强对她笑笑,“你过来。” 元离赶忙到她身边去。 李柔节眼眶通红,低声说,“抱我。” 这样的李柔节让元离心疼不已,二话不说抱住她。 就听到李柔节说,“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元离重重点头,“我刚刚……我刚刚,”她有些羞于启齿,却还是压着羞涩说出口,“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你的时候,就觉得好像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元离苦笑一下,“但我从来没有过要找什么人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会突然涌上来。我觉得,好像这么多年从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就是因为我在等你。师父,不是你在等我,而是我在等你。这种感觉……就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师父……” 她话没说完,腰上李柔节的双手却收紧了。耳边听到李柔节带着哽咽的声音,“你要找的人是我吗?”说着喃喃道,“如果不是呢?” 元离耳尖,竟然听到了,顿时身子一僵。 李柔节自然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一时心上好像被刺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元离,“离儿……” “我不知道,”元离扭过脸去,“难道我要等的是别人吗?可是,师父,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有缘人吗?” 李柔节愣了愣,唇角勾出自嘲地笑来。什么有缘人,那不过是个笑话。她等了近千年,就为了等这么个人出现,这算什么缘分?然而,她望着元离,却笑道,“是啊,你是我的有缘人。你要等的人,就是我。” 元离紧绷的神经莫名松下来,她抱住李柔节,“师父,你喜欢的是我吗?我和齐巽有什么不同?” “这么久以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见最初的你。看着你从懵懂无知,变成后来的模样。”李柔节低声说,“我希望,至少我也可以陪着你长大,青梅竹马。”可惜天不遂人愿,李柔节没有找到年幼的元离。她怎么也想不到,元离身上的聚灵珠刚刚开始成长时,就被痴迷于灵修的庄殊发现,并且封住了元离的灵气。 天下之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何况,还是一个被刻意藏住的元离。 元离心中一暖,不禁吻了下她的额头,“你这样的话,我会爱上你的。” 李柔节身子一震,惊喜又难以置信地望向元离,“……离儿!” “不管你是因为齐巽而喜欢我,还是仅仅喜欢现在的我,我都不在乎,”元离扬眉笑笑,“可是你知道吗,最好不要轻易招惹我,因为,一旦被我黏上,你就很难摆脱我了哟。” “我要爱上一个人,而且决定要得到她,和她在一起,那便会死缠到底。”元离捧住李柔节的脸,笑眯眯地问,“师父,可能你不知道这点,但我要先给你打预防针,勿谓言之不预也。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也不在乎你心里曾经有过什么人,不过你是爱前世的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我,既然我为你动心,而且情难自禁,那么,我就不会放开你。师父,”元离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你听,”她抓起李柔节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听到它在说什么了吗?” 李柔节心脏狂跳,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它说,”元离凑到她耳边低喃,“它要你。” 说罢,唇轻轻落在李柔节耳垂,李柔节身子一麻,瑟缩了下。一颗心滚烫似的,久久不能平复,甚至热泪盈眶。她紧紧抓住元离心口,压抑着嘶哑的声音说,“不管怎样,都会……要我,不拒绝,不离开吗?” “好师父,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已经握在手里了。”元离凝望着她的眼睛,低声说,“我的嘴巴,没有我的心诚实。” 元离话音刚落,李柔节忽然用力把她拉过来,压倒在床上,仰头只看见李柔节温柔炽热的眸子。李柔节指尖在元离心口轻轻划着,眸子里一片温柔的炽热,“我会等你。” 说着,低头吻住元离的唇。这次不比刚才,显得更加热泪疯狂。很快,元离觉察到口中泛出腥甜,竟然下唇被李柔节咬破了。 李柔节说,“是我太心急了。我们慢慢来,好好开始这段感情。” “啊,好。”元离望着她,“师父,师父,没想到我竟然跟师父谈恋爱。好带感的样子。” “你觉得这样……嗯?带感?”李柔节轻笑,随即故意做出严肃的样子来,“徒儿,是不是?” 元离笑着点头,“很刺激。师徒——” 李柔节眸子就深了深,“真喜欢现在的你。” “嗯?” “没什么……”李柔节岔开话题,“就是喜欢现在的你。” 元离眯了眯眼睛,勾住她的脖子,“恋人之间,最重要就是坦诚。师父,你刚要说什么?” 李柔节顿住,轻叹一声,苦笑道,“是……齐巽……齐巽最守礼法,对师徒这种不伦之恋,自然……” “噢。”元离心里涌上怪怪的感觉,有些不舒服,想了想皱眉问,“你确定,齐巽是我的前世?” 李柔节点头,“这点,我还是能确信的。” “很好。”元离点点头,捏住李柔节的下巴,“从现在开始,忘记所谓的前世,好好跟我在一起。不要比较,不要惦记,你心里只能有我,现在的我。” 李柔节眸子深起来,低低笑起来,“好。” “我们慢慢来,慢慢地,把你自己,全都展现给我。”元离抚摸着李柔节的脸,“真感谢人有前世,不然,我该怎么才能让你看上我呢。” “嗯,真感谢人有前世,”李柔节趴在她心口,笑着说,“不然,哪会等到你接受我的一天呢。” 元离挑眉,“难道前世,你是爱而不得?” “……”李柔节抿抿唇,没回答。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元离感到惊奇,“竟然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我一定会喜欢你的,为什么不接受?” “我……”李柔节咬唇,“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要好好修行,我要让你自己看到。” “修行?”元离皱眉,“修行,难道不是要断绝七情六欲吗?” 李柔节抿唇一笑,“不全是这样。修行有不同的法门,不同的路子,我们走的不是那一路。” “那简直太棒了!”元离惊喜不已,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可是师父……你真的是高阳公主吗?” 李柔节无奈点头,“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我都快忘了。” “天哪,太……不可思议。”元离满脸惊叹,“我还见到了武则天呢!哎,对了,女皇陛下呢?” 李柔节捏了捏她的脸,“她回去了。” “回去?”元离不解,“回哪儿?” “回……第二界。” “第二界?” “嗯。”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我来的地方。”李柔节犹豫着,“盘古开天地,辟九重天,有九界。远古时期,九重天互相勾连,天门相互打开,人神共处。后来,人欲膨胀,天神争战,天人隔绝,九重天天门被界神关闭,划分为不同的九界天。第一界,就是人界,是九界之基。第二界,是真人界,修真到一定境界的人可直达第二界。第三界是仙人界,第四界是神界。第五界天是上神之地。第六界天是远古神祇。” “还有三界呢?” 李柔节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六界,再往上,就不知道了。”又说,“九界天泾渭分明,不能擅入,更不能乱入。否则,只怕要魂飞魄散。” 元离静静听着,“那你呢?你不是第二界的么?你在这里——”元离猛地坐起来,“你会怎样!” 李柔节一愣,看着元离担忧的神色,笑说,“不会怎么样,怎么说,我也是有一定修为的人。不用担心。” “真的?” “嗯,当然。” “那你会长生不老吗?”元离又问,“我会老的吧……” “虽然不会长生不老,但确实寿命远非凡人可比,”李柔节摸着她的头发,笑眯眯道,“所以,你要好好修行啊。” 元离头一次觉得修行有盼头,她喜悦地抱住李柔节,“好!有你在,我一定会好好修行的!师父,我们会双修吗?” “双修?”李柔节哭笑不得,“使不得。” “为什么?” “我们……没办法,容易乱心神。” 元离颓丧下来,“也是。不过没关系,你陪着我就好,天哪,你竟然是第二界的真人。第二界是什么样子的?” “你自己去看,不是更好?” “也是。给我一个盼头,我自己去做。”元离搂住她的脖子,“师父,真人留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福利?” 没等李柔节回答,大门突然被打开,元离一惊,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当然有福利。” 元离大喜过望,“庄殊!” 来人正是庄殊。她看一眼李柔节,以为李柔节在给元离科普这些隐秘的修真之事,于是接口道,“据说,各界之间泾渭分明,就像你成仙就一定要飞升,不然就违背了九界天归,是要受到惩罚的。要说福利嘛,当然有。最大的福利就是,真人在世间待不久,强行留在人间,就等于慢性自杀。”说着,摸了摸怀里抱着的小狐狸,“你看,这就是遗留下来的真仙。可惜,已经丧失法力打回原形了。要是不能回去,只怕很快就要死去。” 元离一震,望向李柔节时,心都颤抖起来,“师父!” 第25章 妖神 李柔节一僵,动动唇没办法回答。本来这些东西元离早晚也会知道的,但对李柔节来说,至少不是现在。 离开这里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本来她就是打算带元离一起离开的。可现在刚把元离带进门,前路漫漫不可知,她怎么放心得下让元离自行摸索?虽然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也只是一句话而已,真正的修行过程中没有一个师父从旁指点,很容易走火入魔。 庄殊没听到她们前面的谈话,落入耳中的只有那最后一句。毕竟庄殊虽然修为高,但她这招常用的移形也仅仅是借自然力达到速度上的极大提升而已,并没有达到相对神奇的地步。这会儿还以为元离是有疑问才问李柔节,故意说,“你不相信?” 然而元离却担心地看着李柔节,李柔节无奈,对她安慰性的笑笑。元离刚想上前,忽然庄殊怀里的小狐狸一下跳到她肩膀上,吓了元离一跳。元离愣在原地,不料那只小狐狸滴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忽然小小的嘴巴朝元离唇上蹭过去。元离冷不防被她亲了下,顿时哭笑不得,“啊喂!” 一旁的庄殊黑了脸,“这小东西,我一路抱她回来,都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反而见了你活蹦乱跳起来。” “我……”元离莫名欣喜,她可是向来不招动物喜欢的!!没想到竟然会有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愿意亲近她,元离十分开心,不由得蹭了蹭小狐狸的脸颊。然而她还没有碰到,怀里的小狐狸却忽然被人拎走了,抬头一看,李柔节正冷着脸提溜着小狐狸把它扔回庄殊怀里。 “你轻点——”庄殊小心地接住,“这小东西还受着伤呢。”她是在赶回来的路上捡到的,亏得她识别灵性的天赋好,还没看到小狐狸就觉察到异常的灵气,果然就看见脏兮兮灰不溜秋的小狐狸藏在草堆里。 李柔节冷冷地看着那只小狐狸,“你不觉得它面熟么?” “面熟?”元离疑惑的打量着小狐狸,“不啊,我还没有见到过狐狸。” 李柔节顿了顿,和狐狸对视一眼,就没说话。那狐狸眯着眼睛好似在打量李柔节,却也不敢再凑近元离了。 “狐狸吸人元气,尤其是你,”李柔节把元离往身后带了带,“离它远点。它可不是一般的狐狸。” 庄殊闻言抬头,“确实,它大概是有修为的,只是修为不深。” “不深?”李柔节摇头笑笑,“只怕它恢复过来,你我联手都未必敌得过它。” 庄殊吓了一跳,“有这么厉害?” “只要不让它靠近离儿,它的灵力就不容易恢复。”李柔节淡淡地说,“而且待得越久,它就会越虚弱。” 元离听得心惊肉跳,藏在李柔节身后小声问,“师父,它是个狐狸吗?顶多不就是个狐妖,能有多厉害?” “九尾灵狐,”李柔节望着那个小狐狸说,“它是上古青丘狐一族的九尾狐。早在建国初期,九尾狐就在人间销声匿迹,我还以为几十年过去,灵狐一族早该全部撤退了。竟然还落下这么一只九尾狐,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被遗留下来,但单以现在第一界的力量是远远不能和青丘一族抗衡的。她们是上古遗留的神物,历经万年打磨,虽然失去不少神性,但到底不是凡物。” 庄殊静静听罢,眸子锁在李柔节脸上,“你知道的可不少。” 连庄殊都没分辨出来这是九尾狐,九尾狐这种只存在于古籍中的生物,庄殊也仅仅是从书本上看到过,没见过实体。而且据她所知,书上记载的青丘一族的九尾狐早就被三大创/世神之一的女蜗大神收入神籍,成为上古神物。鼎盛时期的九尾狐现世,就是纣王时期的妖妃妲己。因着妲己杀孽太重,青丘一族虽然因为妲己受女蜗大神蒙恩,但也因妲己之祸受到惩罚被收服,青丘一族自此几近绝迹。直到南宋以后,世上几乎再无九尾狐现世。 “青丘一族亦正亦邪,它们的善恶标准与第一界不同,它们服从的是创世的善恶,”李柔节看向庄殊,“你最好离它远点。” 庄殊皱眉,对李柔节的话半信半疑。然而怀里的小狐狸着实可爱,懒洋洋毛绒绒的,尤其一双狐狸眼睛,剔透非常,透着难以言喻的魅力。庄殊向来是爱玩的,早就听说过狐狸的媚术,因此就更加对小狐狸的眼神好奇。她不想放小狐狸走,就问李柔节,“你怎么知道?” 李柔节不答。 元离急了,“庄殊,相信我师父,她不会骗你的。你把这只狐狸放走,好不好?” “为什么要放,放了被别人逮住,它岂不是——”庄殊犹豫一下,“虽然它有修为,可要是放任它出去,万一它为了修炼害人怎么办?” 李柔节叹气,“你留着它,就能保证它不害人了?” “至少在我眼皮底下看着。”庄殊不愿意放走,抱着狐狸去了卧室。 元离没办法,担忧的问李柔节,“师父,它会不会伤害庄殊?” 李柔节不好回答。 元离又问,“可是狐狸不也有好的吗” “现在的人对狐狸了解的太少了,多半都是受志怪小说的影响,对狐狸抱有浪漫的幻想。”李柔节叹气,“狐狸从来都是正邪不定的妖神,我刚刚也说了,它奉行的是创世的善恶,不是人间的善恶,救人和害人的标准对狐狸来说,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什么是创世的善恶?” “我也不清楚,但能稍微能理解一点。”李柔节顿了顿,“举个简单的例子,百姓人人都厌恨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恨不能啖其肉食其骨以图后快,巴不得天下皆是清正廉洁之官,但身为执掌天下的皇族,我们清楚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贪官有时候要比清官对百姓更有用。这不能一概论之,中间有个权衡取舍的过程,对双方利益的平衡。”又说,“这仅仅是限定的人类之间,创世标准又与此大不相同,世界不止是人类的,更是天地万物的。天地万物之间的衡量标准是什么样的呢?我们不知道万物该怎样共生。创世神留给我们人类的只有启示而已,虽然可能对人类有所偏爱,但根本上大约还是要万物共生。” 元离听得似懂非懂,“九尾狐遵循的是这个标准?” “不错,”李柔节点点头,“不过九尾狐酷爱人间,毕竟人是神直接创造的,九尾狐对人很亲近。所以,过去时不时就有九尾狐的传说,就是因为它们贪恋人界。唯一令人不放心的是,九尾狐不遵守人间的法则,它是不受人界约束的妖神。” “可妲己不也被姜子牙收服了么……” 李柔节轻笑,“表象而已,做给人类看的。虽然青丘一族确实受到惩罚,但被惩罚的原因却是它抹黑了女蜗大神的神圣性。第一界是万物根基所在,就连创世神也需要第一界的供给,因而必须在第一界塑造至高无上的形象,因而博得万世敬仰。”说到这里,李柔节顿住,“这些……你暂时还是不要多管,等跳出这一界后,你自然就明白了。”她苦笑一下,在第一界透露太多上界秘闻,怕是要受到惩罚的吧?可元离要问,她就没办法不答。 元离若有所思,“照这么说的话,青丘一族,是属于上古神族那界了?” “却不是。”李柔节笑笑,“我跟你说的真人界、仙人界、神人界,都只是个称呼而已。就如同‘人’只是一个称呼,无论山川草木还是飞禽走兽,只要能脱离第一界进入第二界,就都是‘真人’。除了万物根基的第一界以外,其余界天是没有物种之分的,只有灵力和修持方式的划分。比如,像我和你这样的,就是自然修持。而像武媚娘和我父皇那样的,就属于功业修持。我们不需要人界敬仰,依靠的是自然力,但他们就需要靠百姓敬仰之力划分等级。越是受到第一界人类敬仰供奉的,法力就越高。简而言之,修持方式是上古神的修持分支,创世神就不说了,比如上古五帝就同时拥有自然力和万世供奉,因而能够屹立在九重天之巅。” 信息量有点大,元离扶额,“我先缓缓。” 李柔节莞尔,摸了摸元离的头,“不急,慢慢来。” “师父,你先去洗澡吧。”元离不好意思的看她,“刚刚,嗯,你早点休息。” 李柔节拉住她,“你不陪我么?” “陪你,”元离眼皮一跳,“你要是不想住客房,就睡在我这里好了。” 李柔节笑笑,“好。”她现在要守着元离。 元离暗自吃惊,顿时脸上一红。她原以为李柔节会拒绝的!现在睡在一起,难道不怕自己动手动脚么……想想李柔节这副清冷诱人的模样,真的不好把持好吗……元离面红耳赤地愣在原地。 李柔节很“不小心”地觉察到她心里的想法,一时好笑不已,点了元离鼻尖一下,“想什么呢,不许胡思乱想!” “啊!”元离回神,连忙捂住脸,恍然大悟道,“师父!你不能随便看人家心里想什么!” 李柔节嘴角噙着笑意,一脸无辜地说,“没有啊,你想什么了?” “……”元离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羞涩道,“哎呀,你……不能这样!我去洗澡!”说完转身跑向浴室。 看着元离害羞的模样,李柔节笑出声。随即又暗叹一声,她是不能不陪着元离,尤其是现在家里多了个未知的妖狐。 元离身上蕴藏着聚灵珠的灵力,是修行的法宝,对九尾灵狐来说更是修持至宝。可聚灵珠已经和元离的魂魄聚在一起,要想得到聚灵珠,除非吞噬元离。李柔节不能确定这只来历不明的狐狸会怎么做,毕竟那狐狸刚来就凑到了元离嘴边,偏偏元离还傻乎乎地任由狐狸亲。 想到这里就有些不开心。元离现在还没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不知道自己处境到底多危险。 很快,入夜。元离乖巧地在李柔节身边睡下,“师父,晚安。” “晚安。” 两人听着彼此的心跳,竟也一片安宁。元离不知不觉睡着了,连李柔节都难得的入了定。 明月当空,午夜时分。李柔节睁开了眼睛。 床边站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身材窈窕多姿,面容妩媚动人,又在月光映照下多出三分凛然不可侵犯的仙气。尤其那双眼睛,仿佛吸进了一片月光,清冽动人,几乎能让人沉溺其中。 这是多么举世无双的美人。 如果身后没有多出一条尾巴的话。 “狐妖。”李柔节嘴未动,声音却已经传了出去。 床前的狐妖绽开妖艳的笑容,却捏起李柔节的下巴,声音清冷,“我的公主殿下,你该尊称我为妖神。” 第26章 一往而深 “我是你们大唐祭祀的妖神,你可还记得?”狐妖指尖摩挲着李柔节的脸,眸光诱人,“高阳公主。” 李柔节面色陡变,惊讶道,“涂山狐妖!” 大唐时,民间有狐仙崇拜的习俗。认为狐狸,尤其是九尾狐,乃祥瑞之兆。九尾狐在历史上就有被崇拜的传统,自《山海经》开始,九尾狐就成为民间崇拜对象之一。唐时,民间崇拜之盛,以至于官方对此有所回应,甚至设有专门的妖神庙宇,来祭祀九尾狐仙。李柔节当然知道,传说九尾狐自涂山来,治水的大禹曾娶涂山氏之女为妻,此后各个朝代不时有九尾狐入世的传闻,世人普遍认为这是吉兆。但当时也没有否认妖狐吃人的事情,并不认为妖狐全善,就纯粹当成亦正亦邪的神迹而崇拜。 直到后世,关于狐狸的传说日益增多,文人书生尤爱对此着墨,竟渐渐将狐狸渲染成妖媚的祸水形象,于是才有了后代对狐狸两极分化的评价——一边骂着狐狸骚,一边爱着狐狸媚。 可实际上,狐狸既没有那么骚,也没有那么妖媚,狐狸就只是狐狸。 “你可以叫我涂山冥止,”涂山冥止指尖溢出一段段文字来,“看啊,你们人类,把我们狐族写成什么样了。”她目光幽幽地从指尖的文字跳转到李柔节脸上,“就是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你喜欢吗?” “那也是你们自作孽。”李柔节面不改色,“你们确实贪恋人间。” 涂山冥止妖娆一笑,“因为人类实在太美味了。万物灵长,嗯?” 李柔节顿了顿,眼神就冷了下去,“你不是神,你是妖。” “哈哈。”涂山冥止大笑,“真聪明。我既然远道而来,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李柔节心中暗道不妙,看来这是遇到极其不守规矩的九尾狐了。 涂山冥止看着她,唇边的笑却愈发邪佞,“把你身边的这个女人给我吧,她一定很美味。把她交给我,我助你上九重天。” “就凭你?”李柔节勾唇,“你留在这里,自保都是问题,还夸海口?” 涂山冥止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眸中闪过一抹狠戾,“你知道我们九尾一族可以直达上神界?” “可实际上,”李柔节不急不慢地说,“你们狐族不过是女蜗大神的奴隶而已,你以此为傲?” “嗷!”涂山冥止嘶厉一声,掐住李柔节的咽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柔节紧紧盯住涂山冥止的眼睛,“我是说过,哪怕我们联手可能都不是你的对手,但那建立在你能恢复上神之力的基础上。我没说的是——”李柔节闭上了眼睛,指尖微动,只见一道刺目的金光从她指尖溢出来,直接刺向涂山冥止,“现在的你,根本不足挂齿。” “啊!龙神令——”涂山冥止大惊失色,跐溜一下变成一只狐狸,从房间里窜出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再看不到涂山冥止的身影,李柔节指尖光芒才在夜色里渐渐散去。然而就在这时候,她闷哼一声,原本的纤纤玉指突然生出皱纹,便连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都迅速生出大面积的银丝来,甚至也额头也在一瞬间爬满皱纹。 一旁的元离还在沉沉睡着,李柔节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轻叹一声,连忙闭目入定,很快气息平稳下来,身体恢复如常。只是面色异常苍白,毫无血色。她无声苦笑,果然龙神令不能随便用。龙神令是上古轩辕黄帝遗留给历代皇族的本领,不论是哪家皇帝,只要登基之后跪拜祭祀轩辕黄帝,就能得到皇族独有的龙神保护令。神龙原是轩辕黄帝的坐骑,此后成为后世皇族的象征,龙神令更是成为皇族中修行人天赋独有的本领。因为是上古之神的馈赠,所以威力之大不容小觑。只是可惜,动用龙神令所耗修为极大,不可轻易使用。 李柔节之所以使用龙神令恫吓涂山冥止,是因为她越来越虚弱。现在还能强撑着使出龙神令,再过一年半载,只怕根本无力发招。而涂山冥止显然是个大祸患,李柔节必须让她有所忌惮。 因为损耗太厉害,李柔节几乎耗尽大部分修为,便难以维持皮相。她心想,到底第一界和第二界的时空不同,她拥有脱胎换骨的第二界皮骨,怎么经得起第一界的摧残,要不是靠修为维持着,只怕早就变成佝偻老太太了。李柔节手指还在颤抖着,她悄悄吐出一口气,转头看着沉睡的元离,不由笑了笑,便也紧跟着闭上眼睛。这次是当真沉沉入睡了,她过度损耗,根本扛不住。 天亮时,元离睁开眼,就看见怀里的李柔节。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抱上人家的,这会儿她双手搂着李柔节的纤腰,把人家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偏偏李柔节睡得沉,竟一点反应都没有。元离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亲。 李柔节仍旧一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元离不忍心吵醒她,索性就抱住她继续睡。然而这会儿不比晚上,她刚睡醒,又美人在怀,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怀里尽是女人香,元离控制不住心脏砰砰跳。 没过一会儿,总觉得心跳声太大,怕吵醒李柔节,又不好意思,元离稍稍松开手,退开一些,轻轻吐出一口气。可她刚喘口气,腰上就多了一只手。元离心上一抖,就看见李柔节虽然没睁开眼睛,但唇角已然露出笑意,她羞赧道,“师父,你醒了~” “嗯?”李柔节声音慵懒,却仍旧闭着眼睛说,“我没有。” “还说没有——”元离好笑的摸到她耳朵,不舍得用力只是轻轻揉着耳垂,“骗我。” 李柔节缩了缩身子,耳垂发红,才睁开眼睛,故意做出严肃的样子来,“你敢对为师无礼。” 可惜说话时唇角没藏住的笑意出了她。 元离莫名心里一悸,反而掌心覆盖在她耳垂上,低声说,“就是要对你无礼啊,师、父~”一边特意咬着音节说,一边无师自通地掌心从李柔节耳垂抚摸到白皙的脖颈,顿时让李柔节身子一激灵,出声阻止,“别——” 元离掌心已经到了李柔节漂亮的锁骨上,她突然发现自己尤其喜欢脖颈和锁骨这个位置,便情不自禁地来回抚摸。很快李柔节咬住嘴唇,面色微红地抓住她的手,“离儿~”劝阻时竟带了几分娇嗔。 元离心头又是一跳,不禁咽了口水。她感到很奇妙,以往那么多年,她从未有过这种欲/望,可如今面对李柔节,她的心好像突然被填满了似的,里面全都是李柔节。甚至连带着她的身子,她的*都一并被激发出来,那种黏腻绵绵的情绪好像永不知疲倦似的,正在浓时。元离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开满了花朵,充满喜悦和生机。 “柔节……”她终于换了称呼,不再是李柔节,也不再是师父,她轻轻唤着“柔节”,眼中染上欲色。 李柔节心里一咯噔,霎时面红耳赤。可她不敢现在折腾,昨夜才过度损耗修为,现在正虚弱呢,哪里还禁得起这等*!李柔节倒不是不愿意,不管元离到底心里有她几分,她是愿意把全部的自己都交给元离的。等了近千年才等到的这个人,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只是今天不行,这两天恐怕都不行,她得好好休养一阵。李柔节抿抿唇,抬手捂住元离眼睛,低声说,“不许这么看我。” 元离乖乖不动,只是笑着问,“怎么看你?” “你刚刚那样子,”李柔节觉得脸上发烫,气恼道,“你个小色胚!” 元离的羞涩反倒被李柔节一两句话冲淡了,她抓住李柔节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可是,师父这么美,不能怪我动色心。” “你——”李柔节嗔她一眼,“油嘴滑舌,还怪我了?” 元离莞尔,满心爱怜地抱住她,“怪我怪我,怪我定力不够。怪我没有柳下惠的定力,实在禁不住师父你的**。” “我**你了?”李柔节不动声色地抓住她腰上的肉。 元离一僵,连忙回答,“不不不,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噢~”李柔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就是说,我没有**力了?” “……”元离欲哭无泪,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一句话,“你就躺着不动就已经让人欲/火四起了好吗!” 李柔节没想到她说这么直白,一时脸上又热几分,推开她说,“胡说八道。快起去!” “哎,听你的。”元离一下子从上跳起来,穿衣服时不由自主嘀咕说,“我觉得吧,好像有了师父你,我的生命才活了起来。过去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李柔节对她有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元离想,爱情怎么就这么毫无道理呢?她不禁想到《大话西游》里的经典台词——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吗? 谁知道呢。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爱情这个东西,最是让人说不明道不清。 上的李柔节望着她,眉目温柔,只觉得不枉自己苦等千年。元离问的这个问题,李柔节也想问自己。失去齐巽的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不记得了。但是,她的生命,也好像在遇到元离之后,才重新开始。 第27章 师徒 一出卧室就看见庄殊抱着那只软萌的九尾狐,跟养猫似的喂它吃东西。元离瞧着小狐狸的模样,心中很是喜欢。不过,李柔节交待过小狐狸的危险之处,所以元离不敢太靠近,就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捧着脸看它。 “是不是很可爱?”庄殊抚摸着小狐狸的毛,小狐狸竟然舒坦的眯了眯眼睛。 元离连连点头,“太可爱了。最难得是它不怕我。” 一转头看见李柔节从卧室出来,元离连忙起身,“师父,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还没等李柔节回答,庄殊就嘴角一抽,“我想吃大闸蟹。” “……”元离默默看她一眼,“大早晨吃大闸蟹?庄殊……” “哼,小白眼狼,”庄殊瞪她,“那怎么不问我要吃什么?有了师父忘了娘。” 元离讪笑着,又走到庄殊身边,搂住她的脖子撒娇,“好庄殊,你要吃什么?想吃什么,只要我会做,都给你做!” “这还差不多。”庄殊捏她的脸,“你自己看着办。不知道小狐狸要吃什么,喂它猫粮不太好吧……” 那只狐狸见到李柔节出来,东西也不吃了,懒洋洋打个滚就缩回庄殊怀里。 “它看起来小,却是个老狐狸。”李柔节洗漱完,对元离说,“你切记不要单独跟它在一起。” 元离点头应下,心里却还有个顾虑,“师父,你还能在这里待多久?万一要是等到你走的时候,我没有修行到家,不能跟你一起走,怎么办?而且,庄殊说,你留下等于慢性自杀,我很担心。” 李柔节心里一紧。她担心的就是这个。实际上,她在这里逗留得太久了,第二界的人寿命虽然漫长,但每隔百年会有一次渡劫,李柔节的渡劫日子快到了。她要是不回去,在第一界根本承受不了两界天的劫。而现在,趁着她修为还在,最好的选择是赶紧回去休养生息,随后渡劫之后再另作打算。但,第二界和第一界时间不一样,她在这里逗留近千年,放在第二界也不过就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实际上,第二界每过一个时辰,就相当于第一界的一年。九界天,越往上时间越慢,到了神人界,就不存在时间这个东西了。李柔节要是回去休养生息几天,再回来必定沧海桑田变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况且界门大关难道是那么容易过的?她来的时候已经闯关身受重伤,这次回去指不定得重伤成什么样呢。犹豫着,李柔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安慰道,“没事,暂时没有大碍。” “师父,你不要骗我。”元离说,“虽然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懂,但我有种直觉,你留在这里一定很危险。你说的,九界天泾渭分明,出个国都还要护照呢,更何况是你来到这里。师父,无论怎样,我希望你一定要先保全自己。” 李柔节心里一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好,我有分寸。”想了想,李柔节说,“这样吧,等吃完饭,你跟我回太乙门,我原来住的地方有结界,相对安全些。”她怕自己越来越虚弱的话,照顾不了被各方势力盯上的元离。 元离自然应了下来。 庄殊知道元离现在情况特殊,也就不能留她,只问,“你确定李柔节是可信的吗?” “嗯。”元离重重点头,“我……我相信她。” 庄殊皱皱眉,“我瞧着,你俩不太对啊。你们看彼此的眼神——怎么说呢?” “……”元离脸一红。李柔节的情况,她连庄殊都没告诉过。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难道要告诉庄殊,李柔节是大唐的高阳公主,原本已经修行勘破第一界,后来又因为前世的纠葛回来了?更不能告诉她,李柔节因为她的前世齐巽,因而才来找到今生的她。要知道,庄殊可是墨家人,在人间界与鬼灵有契约,是人间自然秩序的守护者。前世今生是墨家守护的天地秩序之一,是善恶循环的机制,一般人都是稀里糊涂半懂不懂。墨家要做的,是以前世今生说警示世人,让人行善却恶,却不能让人明确善恶循环的根本缘由。李柔节是这个机制里的bug,她什么都知道,就无疑挑战了墨家固守千年的权威和秩序。墨家没办法容她。 结果元离这脸一红,庄殊脸色就不好了,“元离,你该不是对这个柔节仙长动心了吧?” 元离不好意思的笑。 “……她不是你师父?”庄殊吓了一跳。虽然时过境迁,现如今的社会传统早已对师徒之类的感情放宽界限,但在修真界里,这仍然是大忌。更何况,李柔节还是个女人……就算庄殊再不墨守成规,也无法接受元离竟然打师父的主意,还是女师父。 “庄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遇到她,就控制不住。”元离小心翼翼地看着庄殊。对她来说,庄殊就是她唯一的亲人,这个问题她不能不慎重。 庄殊脸色冷下去,“她知道吗?” 瞧见庄殊这表情,元离心里咯噔一下,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她摇摇头,“不知道。师父她虽然待我很好,但并不知道我喜欢她。” “真的?” 元离重重点头,“但是师父说,我是清静孤修派的有缘人,所以对我非常好。” 庄殊半信半疑。偶尔她瞧见李柔节的眼神,也觉得有些不大对。但李柔节只有在元离面前,才会情绪外露的厉害。平时都是寡淡的模样,看不出多大情绪波动。庄殊自然看不出来。然而元离都这样说了,庄殊怎么会放任她,“那你不要去了,实在不行,我带你回墨派。” “庄殊……”元离咬咬牙,坚定地说,“我要去。” 很少见到元离这么固执的模样,她向来随性很好说话,没想到这次态度那么坚决。庄殊眉头皱的更紧,与元离僵持半晌,长长叹气,“你又何苦。” 到底还是拦不住。 元离心中歉疚,她很少违逆庄殊的意思。庄殊就像她的母亲,只不过太年轻,也就大姐姐的年纪。但不管怎样,庄殊在元离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她不愿意让庄殊担心,也不愿意庄殊因为她而不开心。可现在,她却不能不让庄殊担心不快。元离知道,庄殊这么多年来没什么烦心事,性子爱玩,却对感情一事并不执着。痴迷于修行和热衷享受生活的庄殊带着个小元离,日子过得自由自在。但庄殊也有庄殊的底线,就算再折腾也绝对不能伤害到墨派的利益。庄殊到底是墨派人。 “庄殊,你放心,我会拿捏好分寸的。”元离暗自咬牙,心想,清静孤修派一向与世隔绝,外界了解的并不多,她只要不出柜,只安心地和师父在山里过日子,自然不会让人指摘,更不会连累庄殊和墨派。 庄殊深深地看她一眼,“你长大了,有自己想做的事,想要守护的人,我也不能阻止你。但是,你要记住,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自己。我不能看着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受苦。” 元离听得鼻子一酸,扑进庄殊怀里,“庄殊……你最好了,我爱你。” “要是撑不住就回来,深山老林的不好玩。”庄殊摸着她的头,忽然声音低了低,“要是柔节仙长也对你动了心,只怕要害了她啊。” 元离一怔,“为什么?” “直觉,”庄殊摇摇头,“世俗层面的我就不说了,但她很奇怪。”庄殊犹豫了下,“我一点都摸不出她的底细,而且,她好像……没有魂魄。”又说,“一丝魂气都没有的人,要么就是已经炼形化气白日飞升了,要么就是傀儡。很显然,李柔节不是傀儡。可如果她已经能够达到能够白日飞升的地步,为什么还会留在这里呢?倘若按你的说法,是为了等有缘人,等待能把清静孤修派传承下去的你,那么只怕她很快就要功成身退了。” “她如果对你动心不愿意离开,除非散去一身修为,做个普通人留在这里。不然,”庄殊缓缓道,“就真的是一步步把自己逼向形神俱灭之地了。” 元离心头一震,“形神俱灭?!” 庄殊点头,“物极必反是人间的秩序,她要是修为太高就不属于人间了。如果强行留在这里,就是违反天地秩序。发展到极致,就只有毁灭一条路,是另一种形式的重归自然。” 元离脸色煞白。她突然觉得,李柔节一定还有很多事情瞒着她。元离握紧双手,“那怎么办?” “你也看过不少流传下来的传说,就是传说中警示的那样,离开就没事了。” ——难道,刚刚确定自己喜欢这个人,就要让她走吗?元离心里狠狠一抽,莫名地有些嗜血的躁动。她压住情绪,勉强笑笑,“我知道了。庄殊,你好好照顾自己,另外,小心那只狐狸。” 庄殊耸肩,“你要悠着点才是。” “嗯。”元离又说,“小心那只狐狸。” “……”庄殊扶额,“知道了。” 元离这才转身走,然而刚走到门口,庄殊却又叫住了她,“元离——” “嗯?” “……其实……你不适合修行,”庄殊犹豫着,“你身体里有另一股力量,被我封住了。这道封印,不知道会不会阻碍你修行。你记得把这件事告诉你师父,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第28章 归山 对于她们二人的归来,太乙门自然欢喜不已。且不说清静孤修派的柔节仙长本就与太乙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无味道长本身也不会对她们受责难而袖手旁观。一番客气道谢罢,李柔节仍旧带着元离回了旁边的孤山。 过吊桥时,元离心中感慨万千。这才多久,从她奉命上山到下山,再到如今又回来,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已经是另一番心境了。 噢,天哪,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多了个女票,还被女票领回了家——按理说,孤山这里也该算是李柔节的家吧……元离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不由得红了红。李柔节走在前面,牵着她的手,她在后面跟着。抬头就能看见李柔节,竟忍不住一脸傻笑。 李柔节一回头,就看见她这副痴相,于是忍俊不禁的问,“笑什么?” “开心。”元离乖顺地回答,“有喜欢的人,还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开心。”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虽然在时间上来看,总有点草率。毕竟,我对你了解还不多。但,管他呢,”元离眨眨眼,“至少我喜欢你是真的。” 一言不合就表白。李柔节脸上红了红,“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知道,”元离上前搂住她的腰,凑个脑袋过去,“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女人的直觉最靠谱。”又说,“真庆幸有个前世,不然我该怎么才能跟你这样好的人交往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哪怕就跟你交往一阵子,我也开心。” 李柔节皱眉,嗔怪她,“胡说,没有前世,你也不差。而且,”她揪住元离的耳朵,“你以为已经答应了,你还能跑掉?你这是打算交往一阵子,然后开溜?” “嘶——”元离连忙捂住耳朵,笑的一脸讨好,“哪能哪能,我这不是怕你后悔么!不过,你一定不会后悔的,你那么好,只有我这么好的才能配得上你!” 李柔节莞尔,戳她眉心一指,“油嘴滑舌。” 很快两人过了桥,元离没回头就知道吊桥自动收起了。再次来到李柔节住的地方,看那些古式的建筑和摆设,以及院子前的合欢树。门前流水门后山,风景宜人闻风和煦,让人不由得就心旷神怡。元离深呼吸一口气,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清爽起来。 李柔节在旁边含笑看她,“你能不能看出这里有什么奇特之处?” “奇特?”元离心想,这里处处都透着与外界格格不入的奇特。然而她打量李柔节神情,显然李柔节指的不是这种奇特,大约是要在她认为的奇特里再看出奇特来。元离凝眉细细思量,认真打探前后左右,这才试探地对李柔节说,“山清水秀,有山有水,大约是……风水好?” 李柔节唇角笑意加深,挑眉问,“风水好?” “总不能不好吧?”元离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现在,她脑子转的这个方向来,才开始好好观察。对风水这东西,元离多少知道些,毕竟跟在庄殊身边,耳濡目染的自然稍微懂一些。然而这一观察不要紧,元离不由惊叹道,“天呐!这地方的风水也太好了吧!” 简直是理想中的风水模式。用术语来说,就是“来龙深远,山环水绕”。看地以气为主,古人的风水观里“气”是个非常重要的概念,认为气充盈于天地之间,一个好的风水必然要选择有生气的地方。 风水的查勘包括龙、水、风三项,好的风水之地要得水藏风。龙指的是地脉起伏,通常指山脉,风水家普遍认为气随龙而来,也就是说,山脉高大深远,能够绵延千里,那必然是生气盛的。水,自然就是水流,在风水学里水源称为“天门”,水去之处称“地户”,水主财富,宅前水流要弯曲有情,缓而不急,最好水质清澈。藏风的意思就是居处不宜在风口,最好背靠山脉形成的封闭地形,这样气才不会被风吹散。 而李柔节居住的地方正是太乙门所在的连绵山脉,正巧在此地形成平处,宅前溪流蜿蜒,流水潺潺。背后则仍是高山倚靠,不会有疾风。环山抱水,端地好居处! 元离还在惊叹,李柔节轻笑一声,“你还看起风水来了。”她把元离往身边拉近些,指了指吊桥所在的深渊,“按照你的风水说,此处是龙脉断处,不仅断了龙气,更断了流水,风也尤为凶险,正是大凶之处。” “……”元离一脸懵逼,望向李柔节说,“可那不是有吊桥么?” 李柔节抿抿唇,“你现在看到吊桥了吗?” 身后的吊桥随着她们过来而自动升起,这会儿那断崖处深渊不可见底,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听得到断崖下远远传来的狂风呼啸声。元离心里一咯噔,再也不敢说风水了。 李柔节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笑道,“你再换个角度看。” “什么?” 李柔节不说话,忽然搂住元离的腰,就那么一声不响的……飞了起来! “啊——”元离大惊,连忙死死抱住李柔节的脖子,“师父!!” 李柔节轻笑,在她耳边安抚道,“别怕,你睁开眼看看。” 元离耳廓一阵酥麻,她双脚悬空,只能把全部力量依附在李柔节身上,身体紧紧贴着李柔节。这会儿听到李柔节在她耳边柔柔的说话声,她不由得小心先是睁开一只眼,随即又是一声惊叹,睁大双眼道,“哇!好漂亮!” “你看它像什么?” “像什么?”元离不解。 李柔节点点头,“看远一点,连成整体看。” 元离听话的放远目光,看着看着,心里一惊,“这不是……北斗七星?!”而李柔节所在的山坳正是北魁四星组成的空间。 “不错,”李柔节说,“北魁之中‘天理’四星,是牢狱所在。” “牢狱?”元离惊讶道,“难道你住的地方,是牢狱之地?” 李柔节沉默了一下,“这里……是你……齐巽的修行道场。” 元离心里咯噔一下。 “填星北斗阵,主天人之狱。”李柔节轻叹一声,“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在这种地方。” 元离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伸手捧住李柔节的脸,“说不定因为任性呢!柔节,你不许再想前世,你要想着现在的我。” 李柔节担忧的看她一眼,“我不知道来找你对不对,只是心中有个执念,所以才不顾一切来找你。可……从始至终,你身上都有我看不透的东西。离儿,你知道吗,如果你要修行勘破界门关,这个前世也是你的劫。我很担心,这个填星北斗阵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你的意思是,我会想起前世?”元离有些愕然。 李柔节迟疑了下,“我不知道。前世你本不该丧命,我始终不知道你因何……离世。你身上有太多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好了,前世的事情,就交给前世好了。”元离不忍心地吻住她的唇,“车到山前必有路,柔节,你不用担心。”说着,她望向这个填星北斗阵,自语道,“我好像对自己的前世,越来越感兴趣了。” 人还在李柔节怀里,元离居高临下俯瞰大地。那填星北斗阵困住的方寸之地,却好像散发着莫名的力量,让元离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就好像突然间,所有的思想和记忆都被抽走,一种空茫的豁然开朗之感。然而也仅仅是一瞬,随即元离就觉得气血一阵翻涌,她闷哼一声趴在李柔节肩上,“师父……” “怎么了?”李柔节大惊失色,连忙抱住她回到地面。 元离缓了会儿,仍旧觉得气血不稳。她扶额,“师父,来的时候,庄殊说,她在我身上下了封印,封住我身体里另一股力量……”喘口气,她接着说,“我觉得就是这另一股力量,好像刚刚被触动了。” 李柔节脸色一变,“难道是……刀魂?不好。” “怎么?” 然而,李柔节还没有回答,就立刻拉着她的手疾步往房间里走去。 “师父——” “别说话,你先稳住。” 第1314章 体内气血翻涌,元离却有种直觉——好像那股力量是惧怕这个地方的。她没来由地确信,所谓的刀魂惧怕填星北斗镇。想想啊,她身上聚灵珠的事情被暴露出来,也是在到了这里之后。这个地方对元离有种奇异的影响力,能触发她被时间抹去的点点滴滴。 李柔节急忙到屋里翻箱倒柜,最后翻出一颗通体晶莹剔透的……药丸?她递给元离,“吃下。” 元离接过,“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很久以前你就吃这个。” “……”元离忍不住想翻白眼,放在鼻尖嗅了嗅,有一股一阵沁入骨髓的沁香,让她舒服许多,想着过去的自己总不能坑自己吧,便吞了下去。 李柔节紧张地问,“怎么样??” 好像没什么异样。身体的不舒服感也慢慢平复下去,这药丸似乎有用。元离轻轻吐出一口气,“管用。” “呼——”李柔节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就好。”又道,“其实有这个,你就可以尝试辟谷了。” “辟谷?” “对。” “我可以试试。”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吃。 李柔节点点头,“我会帮你把庄殊的封印解开,你要学会制住你体内的刀魂。” “好。”元离隐约觉得,刀魂这个东西没什么大不了,就如同夺舍,她只要自己足够坚韧,身体是不会被夺走的。元离有些跃跃欲试,她想看看,到底自己的心神能不能控制住刀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解开封印之后,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就和过去一样。李柔节还担心了许久,元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跟李柔节在一起,一点也不觉得烦闷。元离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这么恬淡的人,能和李柔节一起在深山老林里过这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原始生活,而且还一点不觉得无味,反倒日子越过越咂吧出不同于都市生活的乐趣来。 虽然不是所谓的双修,但有李柔节陪着,元离的心极其安定。不知不觉间光阴如梭,时间过得飞快,已经大半年过去,她进步神速。连李柔节都惊讶于她的进步速度,她从一个毫无根基的门外汉直到如今已入第二玄冥境——李柔节的修行法门和太乙门是一样的,号称“混沌之术”,分为四境八阶。因为李柔节的缘故,元离非常听话,大半年的时间而已,她就一点点从忘象境的炼形、静观、息心、寂然四阶走过来,直冲到了玄冥境的玄览阶,现在正面临玄冥境的“忘情”阶。倘若冲破这一关,就可以直接进入“归元境”,几乎就等同于“真人”了。换做旁人,只怕修行一辈子都未必能突破玄冥境,太多的修行人就卡在了忘象境的“寂然”一阶,终生再无进益。 元离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修真界的人都爱找个深山老林世外桃源,这样的环境确实容易让人禀受天地灵气,且荡涤心灵能心无旁骛。在这里得到的专注力远非都市生活可以比,城市有太多分散人注意力的东西了。尤其她还有一个本来就深谙混沌术的传承者李柔节亲自教导,一个好师父的重要性就在这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她不仅被领进了门,而且有个非常了解她的师父,知道什么样的方式适合她,能够非常具体的因材施教量体采用,让她少走了太多弯路,这更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 但元离卡在了忘情阶。她不能理解这个“忘情”到底是什么心境,于是进入了瓶颈期。 李柔节安抚她,“才半年时间,你已经到这种地步,非常不容易了。不用急。” “师父,你难道也忘情了吗?”元离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进步神速和体内刀魂的那股力量有关。这股力量对她是极强的助力,可却一直无声无息,几乎很难觉察到。哪怕她坐忘时内视,都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有什么不同。好像……好像刀魂不存在似的。但元离却又能运用自己的神识感受到另一股力量的存在,这实在是件奇妙的事情。不过最近不一样,自从她突破玄冥境,好像突然就观照到那一缕刀魂,只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而且每每她思考“忘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时,就会觉察到刀魂的异动。 李柔节听她这问话,皱皱眉,“别的我可以帮你,但忘情这一关,却必须你自己悟。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忘情不是无情。” 不是无情。元离死活打不通这个关卡,渐渐地心中生出些许狂躁来。李柔节察其异动,把人拉近些,笑说,“别急。慢慢来,这个事情,你可以花上十年乃至二十年,去悟。” “十年二十年?”元离无奈道,“可是,师父,你能待这么久吗?” 李柔节抱住她,“我现在已经不怕离开了。” “为什么?” “因为,你太能干了。”李柔节轻声说,“我原以为,你要花上几十年才能突破忘象境,谁知道这才大半年,你竟然直接冲到了玄冥境。离儿,你若是勘破玄冥境的‘忘情’阶,就基本和真人差不多了,以你的能力破第一界入第二界就指日可待。哪怕你余生都用来勘破忘情阶也不怕,我会在第二界等着你。”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你进度太快也不好,只怕有隐患。所以现在进入瓶颈正好,你可以安心把底子打牢固。” “哎,也好。”元离恋恋不舍的抱住她,“那你什么时候离开?现在你不能再蒙我了,要说实话。” 李柔节莞尔,“也还好。这里有结界,很奇怪,似乎能将第一界和第二界连通,所以当初我们才能轻易看到武媚娘的幻象。” “幻象?” “嗯,她意识的投射。”李柔节说,“她跟我不一样,自然不用强行闯界门大关,只是花了点力气,将意识投注到这里来。其实,这是第二界的真人和第一界沟通的方式之一。” 元离又问,“那师父,你为什么不也那样呢?” “那种意识的幻象能力非常有限。就像人们日常以为的请神,只有第一界有承载物,有强烈的召唤意识,它才能有所依托的存在。召唤消失,它也就随着消散了。”李柔节说,“不过,等我回去了,你却可以这样找我。” 元离开心不已,“真的?那就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走,就是要跟我生离死别呢。”她嘀咕道,“我这才热恋多久,就要跟你分开,太残忍了。” 说着,她蹭过去抱住李柔节,“亲亲。” 李柔节好笑地看着她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于是爱怜得在她唇上啄了下,只是补充道,“但是你得注意,第一界和第二界之间最难的除了界门大关外,就是第一界的生死关。突破生死关,就会进入时空关。时空关这个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卷进去。” “时空关?” “嗯,”李柔节说,“我跟你说过,越往上时间越慢,再往上,时间就是不存在的。对我们来说,时间和空间的意义都不太大,我们可以随意投入任何时空,只是不能久留。” “随意投入任何时空是什么意思?”元离好奇地问,“穿越?” 李柔节笑笑,“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但又不一样。因为时空总是特定的,而且它是按照生命体的常识虚构的,实际上,它是不存在的。这些,可能说了你也不太能理解,你得自己感受到,才能明白它的意思。” 元离轻叹一声,“我的路还很长啊。” “这样吧,”李柔节皱皱眉,搂住元离的腰说,“我可以试着给你模拟一下。” 元离惊讶地望着她,李柔节对她眨眼,“准备好了吗?” 刚刚点头,元离忽然一阵头晕。她被李柔节搂在怀里,明明觉得自己和李柔节都没动,却惊奇地发现,四周的景物在不断变换。眼前忽然起高楼,忽然起灭,片刻功夫的时间,光影变幻里日升月落无数次,从古至今。只是没有人,全是古色古香的物体。 元离瞠目结舌,问,“师父,这些是幻象,还是真实的?” “你可以摸摸看。”李柔节将眼前的时空停留在黄昏,原本她们前面的平地现在变成一汪泉水,只不知是何年月。元离紧紧握着李柔节的手,伸出另一只手却触碰泉水,入手沁凉,竟是真实的!她三观都被刷新了,“天哪,师父,你能控制时空?!” “不是。我只是不受时空限制。而且现在给你展现的,只是在结界内的有限空间内。时空只对有限的生命体有意义,等你突破第一界,你也能做到。”李柔节蹲下来,伸手搅了搅泉水,“你喜欢这个泉眼吗,喜欢的话,我们就停留在这里。” “哈?”元离吓了一跳,“留在这里?这是哪里?什么时候?哪个朝代?庄殊还能找到我吗?” 李柔节叹气,“孤山这里有结界,跟外界不一样。不管这里怎么变换,对外界都不会有影响。不过,她要找你只怕难。”又说,“如果你想吃东西,也可以翻遍这块地方经历的时空,觅食。” “……”元离哑然。难怪孤山那里的锅都几千年没用的样子,原来李柔节是从不同的时空里获取食物的!正说着,闻到烧鸡香味,她们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长袍青年在美滋滋地架火烧鸡,元离不由得咽口水。李柔节看看她,“想吃?” 元离主要是惊奇,“我们能拿到?” “当然。”李柔节调皮一笑,拉着她走到那青年身边,作出一副疲累的样子,指了指青年的烧鸡。 那青年看见是两个姑娘,哪里好意思拒绝,便撕了一大半给她们。李柔节作出感谢的表情来,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元离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跟那青年一样是古装了。李柔节把烧鸡递给她,元离嘴角一抽,好奇地看看那个青年,只见那青年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可是她听不见。 李柔节只微笑着摇摇头,拉着元离转身走。青年也没拦,只不过转个弯,元离就发现身边的景致还在急速变换。她有些紧张地咽口水,“师父,咱还是回去吧。我都想庄殊了。” 话音落,时空便停留在她们原本熟悉的场景里。元离这才大大松口气,不由得咬口烧鸡压压惊。 却听李柔节说,“其实,这里的空间根本不是你现在所处的时代。你没发现物事摆设都不一样么?” 元离一噎。她怎么没发现,她当然发现了!第一次刚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可她以为,只是李柔节的个人偏好,哪里能够想得到是时空不对! “别人进不来的。”李柔节笑的像个狐狸,“连吊桥都是骗人的,根本不存在。其他人根本看不到吊桥,你能看见,而且还跟了过来,离儿,因为你身上有不受时空限制的聚灵珠,所以才能做到。我就知道,我等到你了。” 第33章 幻唐 睁开眼发现自己变成了男儿装的房遗爱。 元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更崩溃的是,她发现这个房遗爱是个冒牌货。 简单来说,真正的房遗爱因为纨绔子弟的习气,在外惹了不该惹的人,一不小心被人打成重残,事后才被发现竟然是当今高阳公主的驸马房遗爱…… 打残房遗爱的人是元离——噢不,现在叫苍易——的师弟苍郁,为的是被房遗爱调戏的小师妹藏音。 苍氏一门远居山林,本就与世俗接触不多。师父苍梧老人共有三个徒弟,大弟子苍易是师姐,年方二十四,自幼有几分痴傻。二弟子苍郁,刚满二十的愣头青,一身好武艺,但性子耿直,为人冲动。三弟子苍藏音,小师妹如今才十六岁,却生的娇媚可人,又自来古灵精怪,天生一副好嗓子,擅长音律和易容。 苍梧老人闭关去了,苍郁禁不住小师妹磨,带藏音去集市玩,可不巧遇到便装游玩的房遗爱。藏音先惹的人家,结果久被高阳公主冷落的房遗爱哪里受得了这么一个姑娘故意撩拨,可没想到苍郁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往死里打……几乎打的半死重残之后,藏音才从房遗爱身上看到腰牌,知道这下闯大祸了。 然而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藏音呢?把人打残,再把人医好不就成了?她师父苍梧老人是医家圣手,只是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这房遗爱被苍郁揍得半死不活,少说也得治个一年半载。可是身为驸马爷,房遗爱总不能突然无故消失这么久吧?于是藏音想出个馊主意,正巧看大师姐苍易身材高挑却为人木讷,别说,和房遗爱的身高就差那么一丢丢,于是藏音拐骗了大师姐,把苍易易容伪装成房遗爱的样子,弄去了公主府。 送元离进公主府的二师弟苍郁还在喋喋不休,一脸担忧,“师姐,音儿已经打听过了,据说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驸马房遗爱向来不入公主的眼,常常一年半载都见不着一面,你只要好好在这里待着,别乱跑就行了。有什么事,你就给我和师妹飞鸽传书,我们会帮你的。” 元离懵逼的不行。怎么的,这怎么还跑回大唐来了?高阳公主,不就是李柔节吗?不就是她女朋友么! 苍郁又说,“师姐,你可千万不能露馅儿啊。殴打朝廷命官,还是当今驸马爷,尤其还是高阳公主的驸马,就算高阳公主不待见驸马,也绝不会允许咱们这样的平民打皇家的脸,要是被发现了我可就惨了,师姐,好师姐,你千万要乖乖的不要露馅啊。” 元离缓了许久,忽然想到一件事,她问,“师弟,你知道齐巽吗?” “齐前辈?”苍郁有些奇怪,“师姐,你不记得了?齐前辈两年前已经羽化了啊。” 元离眼皮一跳,“羽化?!”她吃惊不已,“你认识她?” “当然认识,齐前辈和咱们师父可是至交好友呢。”苍郁叹气,“师姐,师父闭关就是为了超度齐前辈啊。”苍郁心想,师姐这个痴傻症怎么好像又严重了。 “……”元离心里砰砰跳,怎么的,齐巽都已经死两年了?那高阳公主李柔节……她又问,“高阳公主如今多大?” “比师姐你小两岁。”苍郁小声说,“师姐,你可要千万小心些,高阳公主曾经拜齐前辈为师,也算是齐门弟子,对咱们这些散修的修真人士多少也知道些。” 元离睁大眼睛——这么说,李柔节是齐巽的徒弟?! 苍郁又交待她一番想要离开,元离连忙拉住他,“现在哪一年?皇帝是谁?” 苍郁眨眨眼,随即一脸得意,“永徽二年,当今皇帝是太宗第九子晋王。”他们散修人久居深山,少与外面联络,这些朝代消息连苍郁都是听藏音说的。 “你叫齐巽前辈,她多大?” “不知道,”苍郁摇头,“听师父说,齐前辈是高人,不知道到底有多大。我看也是,齐前辈鹤发童颜,要不是满头白发,容貌看起来真与二八女子无异。”又说,“师姐,我和师妹就住在城外的云来客栈,你放心,如果你真露馅的话,我们也会及时赶来救你走的。不过我想,以师妹的医术,最多也就一年半载就能让人恢复正常。不过多半是不会的,高阳公主私养了那么多面首呢,哪有空搭理房遗爱这个驸马。” “什么?!”元离瞠目结舌,“私养……面首?!还很多?!” 苍郁点头,“全长安城都知道驸马头顶绿得发亮,被公主嫌弃的要死,所以师姐你放心,你肯定能应付过去。” “……”然而元离心里只想骂人。李柔节竟然养面首!养过面首!!就算没有齐巽,没有房遗爱,没有辩机,可这些面首——面首也太令人难以接受了吧?元离嘴角抽搐,一脸阴沉。 “不过你要小心你身边那些侍女,”苍郁又说,“听说那些姑娘都是公主给你的侍妾,现在你只要声称自己不舒服离她们远些就好了。到底你是驸马爷,又一贯对公主痴情不已,这样也正常。”说着递给苍郁一个琉璃瓶,“师姐,你吃了这里面的药丸,声音会变得粗哑,正好说自己不舒服,想必能蒙混一阵。” 等苍郁飞檐走壁离开后,元离懵逼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是大写的哭笑不得。她对自己来到唐朝并没有很震惊,毕竟李柔节曾经带她领略过时空的变化。现在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李柔节带着她停留在孤山之前的感觉一样,时代不过是第一界的存在。元离心想,难道被九尾狐困住的那个生死关头,她被李柔节带着冲破了生死关,转而卷进时空关里来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搞清楚,李柔节真的养了很多面首? 元离怔了会儿,吞下药丸气冲冲地推开房门,门外的侍女连忙迎上来,“驸马爷——” “你,”声音果然粗哑难听,元离缓了缓情绪,“你知道公主现在在哪儿吗?” 侍女脸色一僵,低头回,“公主她……尚在别院。” “带我去别院。” “驸马三思!”侍女拦住她,“公主吩咐过,不准您踏进别院一步。而且公主又是宿醉刚醒,您要是贸然前去,必定又起争执。” 元离脚步一顿,“宿醉?” “是啊,”侍女道,“公主现在酗酒越来越凶了,驸马您还是不要惹公主吧……” 元离心里一紧,却发现侍女对她极度关切的眼神,顿时一激灵,才想起苍郁的话,皱皱眉问,“你叫什么名字?” “训书。”训书说着,眸子暗下去。原来驸马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向来知道驸马爷对公主一片痴心,可惜公主从来不领情,嫌弃驸马是个不学无术的莽夫,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是公主为了讽刺驸马才起的。训书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敢高攀,但又对痴情的驸马爷暗生情愫。 “带我去。”元离沉声说着,语气不容置疑。 训书面露为难,“驸马三思……”然而还没说完,看见驸马的表情,训书咽下要说的话,只好低眉顺眼的前面带路。可心里却想,驸马怎么变得有点不一样呢?以往的驸马爷只要听说公主不让去,是怎么都不敢过去的。训书心里叹气,只盼着驸马爷别又招公主不开心才好。毕竟别院那个地方豢养了十几个面首,以往驸马爷为了不难堪自己也不肯过去的。今儿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要去别院。正牌驸马遇上私养的面首们,尤其还在公主成日醉醺醺的情况下——到时候那场面……训书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么一想,脚步就越来越慢。 第34章 走到别院,元离才知道公主府有多大。她本是气势汹汹赶过来,结果这一路绕,到别院门口已经满头大汗,哪里还有什么气势!抬头望一眼拱门上的匾额,“雅居”二字倒也力透纸背,颇有风骨。 “就是这里?”接过训书给的手绢,元离擦掉额头的汗珠,心想隔得也太远了。转头却看见训书脸不红心不跳,不禁感到惊讶,“你会武功吗?”她想,自己都累成这模样了,训书却习以为常的样子。 训书摇头,“只是路走惯了。”她担忧的看着驸马爷,心里有些奇怪。驸马爷别的不说,一介武夫怎么今日这么文弱?转念一想,猜着可能是驸马爷虽然嘴上强硬,心里还是怕公主吧。这么一想,训书又有点心疼驸马。堂堂五尺男儿,还是当朝一品大员房玄龄的儿子,竟被自己的妻子戴绿帽子戴成这样—— 训书心有不忍。于是道,“驸马,要不,您还是别去了。公主她今儿又醉酒得厉害,您去了只怕要……”她不敢说完。 元离眉头紧皱,“又?她……总醉酒?” “这都快两年了,也不知道公主出什么事情,两年前开始酗酒,便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担心公主毁了自己的身子。可有什么办法?公主宠幸别院,几乎天下皆知。” 酗酒,两年。元离不由想到苍郁的话。齐巽去世已有两年,而高阳公主又曾是齐巽的弟子。再想想曾经柔节跟自己欲言又止的话,估摸着八成和齐巽之死脱不了干系。她脸色一沉,抬脚就往别院中去。 训书不防驸马突然行动,阻拦的话还在舌尖,驸马就已经跨进去了。训书顿时吓得小脸一白,“驸马!” 别院里确实全是男人。而且各个面容不俗,连小厮都模样清秀。元离见此,愈发一脸阴郁。这里的人虽然很少见到驸马,但听到后面训书一声喊,也知道来人是谁。只不过他们不在乎,本来就是他们给驸马戴的绿帽子,如今这个没什么用的驸马过来,众人也只视而不见。毕竟这里是公主府。 他们都只当驸马不存在。元离倒也没多大反应,她本就还没习惯伪装,只是叫住一个小厮,“公主在哪儿?” 小厮还没回答,别院西厢房出来一个身量削瘦的男子,弱柳扶风似的,一身白袍愈发显得羸弱。开口却让人膈应,“哟,这不是驸马爷么!” 那语气听得元离牙疼,她抬眼一看,浑身不自在。那男人穿的清汤寡水,眼神却颇为妖冶,放在一个男人身上,着实让元离身上起疙瘩。训书连忙站到元离身后,“驸马,他叫灵关,倡优出身,公主很喜欢他。” 难怪一股子风骚劲。元离眼皮一跳,“你说,公主喜欢他?” 训书点头。 元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有点怀疑这个高阳公主是不是真的是李柔节,眼光也太差了吧?那个娘炮,算是gay中极品受了,高阳公主喜欢这一款??元离越想越膈应,不行,一定要快点找到柔节。她就是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于是迎着灵关过去,“公主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灵关似笑非笑,“我又不是驸马。”嘲讽之意如此明显。 元离冷笑一声,“一个戏子。给脸不要脸。” “你说什么!”灵关脸色一变,“你!” “我说,你一个戏子,不知自重,给脸不要脸。”元离面无表情,冷冷道,“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算什么东西。” “你……你你!!”灵关气的捂住心口往后退两步,小厮连忙上前扶住,“灵公子!” 灵关面色通红,磨牙霍霍道,“好你个房遗爱,驸马怎么了?驸马还不是戴了个天下皆知的绿帽子?!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夫人都满足不了,你也配当驸马?还不都是沾了你爹的光!可惜再怎么着,你也是臣,是臣就得供着公主殿下。房遗爱,你给我等着——”说着话他似乎看到什么,忽然甩开小厮的手,直奔东南方向而去,一边跑一边喊,“公主!求公主给灵关做主!” 元离一转头,果然看见东南方向的厢房门口,那个穿了一身红倚着门框喝酒的人,不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李柔节!元离大喜,“师——” 然而话没出口,就见灵关已经跑到李柔节面前,扑在公主脚下,用力抱着公主的双腿哭嚎,“公主,公主,这里灵关是待不下去了,驸马仗势欺人,连公主您他都不放在眼里啊!欺负灵关不要紧,灵关忍不了驸马借着欺负灵关故意给您难看啊!” 活脱脱一个挑拨离间的怨男。元离一脸嫌弃,却见不得他碰李柔节。当即几步上前,直接往他手臂踢了一脚,“放手!” 灵关绝没料到,一向忍气吞声的驸马竟然敢当着公主的面踢人,一时呆住了。 高阳公主一身酒气,眯着眼睛怒斥,“房遗爱,你好大的胆子!” 管他什么房遗爱不房遗爱。元离虽然不是房遗爱,但她和李柔节的关系又有何差别?她昂首,“我是你的驸马,你在这里鬼混,到底是谁好大的胆子!”元离又委屈又生气,重逢的喜悦早就被冲刷的一干二净,“我……我万万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房遗爱!”高阳公主沉下声音,让旁人听得不寒而栗。便连灵关都不禁打了个哆嗦。就听高阳公主道,“成婚之日我便跟你说过,要嫁给你是父皇的主意,自此我们井水不犯,你难道都忘了?” 元离一怔。就见高阳公主神态倨傲,“本宫瞧不上你,一介莽夫,怎么配得上我堂堂大唐公主!” “……”这语气端地让人受刺激。别说房遗爱一个男人,就是元离这个女人,听到这种话也是直膈应,由衷的感受到高阳公主对驸马的不满和不屑。 高阳公主说罢,懒懒的朝灵关伸出手,“嗯?” 灵关一喜,连忙抓住公主的手站起来。 那一双男人的手碰到李柔节,元离顿时一僵,咬牙切齿地一步上前,猛地拽住高阳公主的手,顺便狠狠推开灵关。灵关被她一个用力,摔倒在地。就是高阳公主,也没料到“房遗爱”突然动作,竟被抓个正着。一时怒上心来,“大胆!” 她厉声一呵,元离都一哆嗦。 “放开,”高阳公主冷声道,“本宫让你放手!” 然而元离紧握不松,跟她僵持。 便在这时,高阳公主突然抬手,连带着手上的酒壶一起,重重砸在元离头上。很快见了血。 元离一阵晕眩,头疼的发蒙。可是手上动作还是没松。 旁边的丫鬟小厮都大气不敢出地看着,没一个敢上来。 元离疼的掉眼泪,脑袋昏昏沉沉地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骗我,你欺骗我的感情,李柔节,你——”很快额头上留下的鲜血,滑过元离的脸颊,她不知道自己说这番话时有多么凄惨。 高阳公主一愣。忽然发现异常——抓住自己右腕的手,那柔软和纤细绝不是一个男人会有的!她怔住,“房遗爱?” “走,”元离仍旧用力握住她手腕,“你必须走。”可她刚迈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虽然没晕过去,却也是天倾地斜,摇摇晃晃。 高阳公主下意识地伸手扶她一把,眸子深了深,这才盯着元离一字一顿道,“来人,送驸马去看御医。” 训书早就吓得目瞪口呆。这会儿看见驸马受伤如此严重,赶紧上前来扶,不料元离却说,“公主,你把你的驸马打伤,难道要让我自己去治伤,你反而留在这里继续寻欢作乐么?” 高阳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呢?元离一怔,对上她的目光。忽然意识到,她不认识自己,现在的高阳公主也不是自己的爱人。一个陌生人,甚至自己还冒充着她很厌恶的驸马房遗爱。没有爱,就不会心疼,自然也就不会有妥协。元离心中一痛。她原来总想知道李柔节作为高阳公主时是什么样子,而今见到了,见到高傲冷漠酗酒淫|乱的高阳公主,心里为什么堵得这么厉害? 不能以爱之名。因为对高阳公主来说,她的爱不是房遗爱。 元离眸子灰了灰,鬼使神差道,“你就不怕齐巽知道?” 齐巽这个名字一出来,高阳公主顿时脸色大变,忽地扼住元离咽喉,声音森寒,“你说什么?” 第35章 美人一笑 她下手太狠,元离直接被掐晕过去。 不过也许是因为刚刚被酒壶重重砸过才这么不堪一掐。这么一想,元离忍不住有点想笑。这都是被庄殊带的,思考问题总不在点儿上。毕竟现在的重点应该是关心自己的身体和现状,以及考虑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她却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被掐晕过去。 如果换成庄殊会怎么做呢?元离不由沉沉叹气。庄殊是生还是死?那个阵到底有什么威力?现在的高阳公主还是不是李柔节?回到过去有什么用呢?她现在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唯一的线索好像就是已经死去的齐巽,也就是她自己的前世。元离睁着眼睛,皱紧眉头时脑海中却划过另一个念头——现在的高阳公主可不知道自己就是来生的齐巽,那么,在已经有过齐巽之后,李柔节还会爱上自己么?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想法,元离心里砰砰跳。人们常常干的蠢事就是试图试探人心,试探别人的心意。可一般人的心是经不起刻意试探的,只能维护和挽救。元离眨眨眼,自己才不会干这种蠢事。但是,她还是想让李柔节爱上自己。 爱一个人常常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只是看对眼,却也不知道看对眼的到底是什么。一个人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欣赏很多人,喜欢很多人,但是真正愿意在一起生死与共的也不过寥寥。这就有趣了。哪怕是元离这么一个爱追根究底的人,也早已经放弃了追究爱情的本源,她渐渐接受爱情没有理由。比如,没有重生到这里之前,她对李柔节就爱的莫名其妙。从第一眼开始,李柔节对她来说就是不一样的,那种悸动和激起的荷尔蒙以及一切不寻常的生理心理反应,都预示了爱情的即将产生。爱不爱一个人,会不会爱上一个人,常常初相遇就已经能知道一二了。 元离有种莫名的自信,她想,就像自己爱李柔节爱的毫无缘由,如今的高阳公主也一定会爱上她。但问题在于,怎么爱? 想想不免沮丧,如今高阳公主正因为齐巽之死而酗酒堕落,整日酩酊大醉,连身子都不顾了。这不仅让元离丧气,更让元离心疼。生离死别总是难解的结。 她还在胡思乱想,训书惊喜道,“驸马!您终于醒了!”训书在一旁泪眼汪汪,小丫鬟倒是一片痴心,看的元离心中不忍,便道,“别哭,我没事。”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训书反而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元离见不得女人在她面前哭,连忙坐起来给她递手绢儿,“傻丫头,哭什么呢,我没事。” 训书未料到驸马突然如此体贴,愣一下后反而眼圈更红,啜泣道,“公主太过分了——” 话音未落,就听门口一声冷笑,训书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起身,“见过大管家。” 门口站着的明明是个女子,却也是明眸皓齿的模样端正,大约公主府里没有丑丫头?元离不认识她,只见大管家冷冷看一眼训书,那眼神让训书一哆嗦,不由得往元离身后躲了躲。元离抬眸看向大管家,大管家对驸马倒还恭敬,行礼道,“驸马爷,公主派我来请驸马。” “噢,好,我一会儿就过去。”元离还不知道这个大管家姓甚名谁,不敢乱说话。大管家得了准信,又行礼说,“还望驸马尽快。” 等她退下,元离摸摸自己的伤口,皱眉道,“训书,这个大管家怎么称呼?我有点头疼,好像记不大起来。” 训书一惊,“驸马伤的这么严重?” “兴许过两天缓缓就好了,”元离笑笑安慰她,“你先说说这个大管家。” “大管家叫林幻月,是打小儿就跟在公主身边的。公主府一应事宜都由大管家一力主持,公主都不怎么管事的。” “那大管家很受公主宠幸了?” “自然,府里没人敢对大管家不敬。” “这个大管家为人如何?” 训书想了想,“……还好吧。大管家很严厉,平时都很少见她笑,只有在公主面前才能看到大管家温柔的样子。一般对我们这些下人,大管家都很严肃。” 元离不由得眉头一挑,自语道,“噢?这就有点意思了。”顿了顿,又问,“大管家也知道别院的事情么?” “自是知道的。” “公主酗酒烂醉,她不拦着?” 训书重重叹气,“没人拦得住。便是大管家,因为阻拦公主都被责罚,旁人就更不敢了。” 元离心里又沉下几分。沉吟片刻,她道,“带路,我们去见公主。” “是。” 林幻月踏进阁楼,看到的就是高阳公主又在喝酒。如今的高阳公主酒壶不离手,好像没酒就不能活似的。林幻月叹息一声,眼中满是心疼。然而她只能低下头,恭声道,“公主,驸马已经醒了,一会儿就过来。” 高阳公主懒懒应下,问,“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公主,驸马爷是在春意楼失踪的。”林幻月轻声道,“据查,驸马爷和一个不知道来历的少女起争执,结果被少女打成重伤。之后,驸马就不见了踪影,直到自己回了驸马府。” “嗯,”高阳公主揉了揉眉心,“有没有见到打伤房遗爱的少女,长什么样?” 林幻月答,“听围观的路人说,相貌倒是不错,只是像乡野来的,身边还跟了一个青年。据说,那个少女叫藏音,青年叫苍郁,是藏音的师兄。” “苍?”高阳公主眯了眯眼睛,“难道是……”她没有说完,只是挥挥手,“下去吧。” 林幻月应下,抬头看向高阳公主,还想劝阻却被高阳公主一个眼神止住。林幻月咬唇,低头说,“就算公主要罚,属下也要说。公主您无论如何,都请保重身体啊!” 高阳公主一脸冷漠,“下去。” 林幻月不敢再多说,闷声离去。 阁楼里只余下高阳公主一个人时,她却唇角勾出凉薄的自嘲,“保重身体?这身子要了有何用。不如尽欢,早死早超生。” 尚未走远的林幻月听到这句话,登时红了眼眶。 元离和训书过来时,正看到大管家林幻月守在阁楼门外,训书连忙请安,元离也点头示意。 “训书,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在外面守着。“元离讲,”注意帮我开门,万一公主再发火动手,我好跑。“ “……”训书一怔,没料到驸马会说这话,呆呆道,“好。” 元离笑笑,深吸一口气踏进门去。 高阳公主抬眼一看,也只是余光瞥了瞥,随即又自顾饮酒。 元离鼓起勇气,走上去说,“公主,找本驸马什么事啊?”她故意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好像自己真是房遗爱一样。 高阳公主动作一顿,这才目光看向她,“驸马?” “嗯?” “你是驸马?”高阳公主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道,“嗯?” 元离心里一咯噔,暗道不会这么快就露馅了吧?她死鸭子嘴硬,还惦记着藏音的嘱咐,连忙说,“不然呢?公主你八成是醉了。” 深深看她一会儿,高阳公主忽然意味深长地笑笑,“驸马似乎矮了些。” “是公主喝醉的错觉。” 高阳公主挑眉,没想到这女人这么厚脸皮,若有所思又道,“是么?驸马似乎又瘦了些。” “是公主喝醉的错觉。” “驸马声音怎么有点不一样?” “公主您醉了,错觉。” 高阳公主轻笑一声,愈发靠近她些,“是么?本宫醉了,所以驸马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么?” 元离忍着乱跳的心脏,让自己不要乱阵脚,强撑着道,“正是。” “噢~”高阳公主拉长声音,又往前一步,几乎贴到元离身上,呢喃道,“驸马今日……身上似乎有女儿香……” 唬得元离连忙后退,“没有没有,本驸马一个大男人,哪来的女儿香!那是公主您喝醉了,酒香,酒香。噢,还有您自己身上的香味~” 高阳公主眯着眼睛看她,似醉非醉的,低头一笑反而道,“驸马可以退下了。” “退下?”元离眨眨眼,“为什么?本驸马来都来了。” “噢?你要如何?” “听说公主夜夜笙歌,本驸马虽然不能干涉,但总归也能尝一尝公主的酒吧?”元离想着,怎么也得把她这酒先戒了。酗酒可还了得! 高阳公主一顿,看一眼自己手中的酒,“你要喝?” “正是。” “……”高阳公主沉默下来。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假驸马的身量,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苍梧老人的大弟子苍易。她是齐巽唯一的弟子,还是死缠烂打拜在门下的。齐巽尚在世时,她曾随齐巽见过苍梧老人,得知苍梧老人门下有三个弟子,二弟子苍郁一身好武功,三弟子藏音善易容,唯有大弟子苍易有些痴傻。这个痴傻的大弟子,高阳公主也曾见过,确实呆呆的。看起来倒是文文雅雅,笑容也温和,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有毛病,只是但凡一开口一做事,就明显觉察苍易的不对劲。据苍梧老人的说法,苍易患有失魂症,不知何解。因而才特地拜请齐巽,希望能医治一下苍易。那日,年仅十五岁的高阳公主一直等在门外,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齐巽出来时表情很奇怪,高阳公主曾经问过却没有得到答案。但是,齐巽并没有治好苍易,只说,“时候未到。”和苍易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高阳公主记忆却很深刻,毕竟没见过这么奇特的病人,看起来一派温雅,谁料竟是个傻子。再看看眼前这个人,高阳公主暗想,难道苍易已经痊愈?难道这就是师父说的时机? 她至今不知道何以当初齐巽是那样难以理解的表情。 “公主,好歹我也是你的驸马,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也不至于一杯酒都不给喝吧?”元离有点挫败,虽然明知道顶着的房遗爱身份令高阳公主厌恶,但她还是有点受不了高阳公主如此的冷淡。元离是想着,无论如何先消除高阳公主对房遗爱的厌恶,借着酒好说话。 高阳公主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她,忽而一笑,“驸马把本宫想的未免太小气了。”她道,“来人,给驸马上酒。” 旁边的侍女都惊呆了,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公主的笑容,刚刚……刚刚公主是不是笑了?!侍女连忙使了个眼色,有人去给大管家报信。 高阳公主扫一眼侍女,不置可否。她只是想,这人真是苍易么?如果真是,那么苍易来公主府做什么?还冒充驸马?她更想知道,苍易是不是知道齐巽的什么消息。 衡量过后,高阳公主看向她的“驸马”,心道,不如看看这个苍易要玩什么把戏。 第36章 醉酒 元离不饮酒的。以往她同庄殊一起生活,庄殊虽然为人不羁却是个极守墨门规矩的人,严格奉行饮食有法度的原则,吃喝之事向来严谨有度。元离从小耳濡目染,对饮食的控制也早就成为习惯。就算偶有饮酒,也不过小酌怡情,意思意思应个景。 但高阳公主不一样。下人得了公主制衣,不由分说送上两坛陈年老酒。元离看见那个大坛子就有点懵——怎么的喝酒不用酒杯,还改成坛子了?她紧张起来。 打眼一扫就瞥见元离的表情,高阳公主不禁勾勾唇,暗自想笑。因着曾有过一面之缘,高阳公主自以为和苍易也算相识,因而也知她颇有几分痴愚。如今见着眼前人眼神里藏不住的紧张,高阳公主莫名有些捉弄了人的快乐,故意让下人撤下酒盏,对她道,“驸马,既要共饮,便一醉方休罢。”说完,拎起酒坛就往嘴边送。 然后就被一双手拦住了。高阳公主抬头,疑惑地对上元离紧张地眼神,便英眉一挑,“嗯?” 元离抓着不松,咬咬唇忍不住心疼地说,“慢点喝……好么?” 一个人的心疼大抵是最难藏住的。那样的眼神甚至带了些哀求,让高阳公主心里一跳,怔住。 元离从她手里拿过酒坛,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问,“酒……伤身。” 抱得那么紧,让李柔节皱眉,“驸马不是要陪本宫喝酒么?”她欺身过去,几乎要贴到元离脸上,喃喃道,“怎么反而不喝呢?” 距离过近,让元离浑身一激灵,嗅着她身上混杂着酒味的香,咬牙道,“公主,您酗酒这么许多年,可曾如愿以偿?” 高阳公主一愣,“什么?” “其实,很讨厌这样。”元离埋头,紧紧抱住两坛酒语焉不详地说,“会难过啊,会很痛,我知道。可是,可是为什么要这么自暴自弃呢。为什么,总是轻易地就被打败,低下头就再也抬不起来。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呢?好好活着,才是对爱的最大爱护。”她喃喃道,“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我,而不幸那时我已经离去,师父……你一定不要再像现在这样。我不喜欢……我会很失望……” 说着眼睛就有点涩,她竟有些哽咽,“分开谁也不想的啊,但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一定,一定会让自己活得好好的。因为我知道,就像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好一样,也没有人比你更希望我好。”她含混不清地说着,以为没人听得清。 然而她不知道,高阳公主师从齐巽门下,虽然算不上武林高手但身手不错,尤其修行这么多年,耳力过人。她的话,一字一句全都落在高阳公主耳中,却犹如当头棒喝,打得高阳公主一震,久久不能回神。 元离却难过不已。她不想看见这样的李柔节,这样的李柔节让她又痛又恼。高阳公主什么都不知道,而自己身为她的恋人,却要眼睁睁看着她为了前世的自己痛苦,这种感觉很微妙难言。恼也不是,苦也不是,而能做的却不多,无能为力更让人沮丧。她一不留神陷在自己的颓丧情绪里,却不知道落在高阳公主眼中是什么模样。 很奇怪的感觉。高阳公主锁紧眉头望着她,半晌抿抿唇问,“驸马在说什么?” 元离沉默着,抱着怀里的酒,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她松松手,“你要哪一坛?”又问,“喝完不难受么?酗酒后第二天醒来,可臭了。” “……”高阳公主嘴角一抽,莫名觉得被打了一巴掌。可臭——嗯,是……不好闻。纵使她心绪不佳,可被元离这么一说,那酒却有点无法下手碰了。但是高阳公主毫无防备地被人这么堵了一下,心里更不顺了,于是冷笑一下,“噢,是么?你倒是知道。”她勾勾手,示意元离把酒坛给她。 元离撇撇嘴,犹豫下拿出来。不料高阳公主打开酒塞,却递到她面前,“不如驸马试试?” 元离不喝酒。 可惜,高阳公主那个架势,说的是试试,然而眼神动作无不带着压迫。元离顶着她的眼神,硬着头皮想要找个酒杯或者酒碗来,不料高阳公主懒洋洋地说,“驸马一个大男人,向来自负英勇,怎的如今喝杯酒还这样扭捏?倒是奇怪。” 一句话噎得元离顿住,舔舔嘴唇,无可奈何地试图捧起坛子来。但是没料到自己手残,坛子倾倒,酒洒一脸,呛得她咳嗽不止,狼狈极了。 高阳公主没想到她会出这个洋相,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于是递出手绢,元离连忙接过来,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她本来就是易容的,这下呛得什么妆容都毁掉了,就露出自己本来清秀的小脸来。 这张脸,熟悉的总是能勾起过去许多回忆。好的,不好的。高阳公主怔怔的望着她,然而元离只顾擦眼睛,被酒辣的睁不开眼。许久,高阳公主起身,亲自取来酒杯斟满。 元离刚把眼睛擦好,就看见面前多出一只杯子,她泪眼朦胧的望着高阳公主,就听高阳公主淡淡说,“陪我喝一杯吧。” 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杯接一杯,喝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元离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高阳公主像是在灌自己酒的样子?她刚要推辞,高阳公主一杯酒又递过来了。元离头晕,“公主……我快醉了……” 余光中似乎看到高阳公主勾唇笑笑,一只手就搂住她脖子,亲自喂酒,“驸马酒量怎会这么小?谁不知道驸马你海量。” 她一口一个驸马喊着,元离也不知道房遗爱到底是不是能喝酒,却也不敢推,只能一杯接一杯喝,直到不省人事。 元离不知道自己醉倒在高阳公主怀里。 高阳公主拿过手绢,一点一点擦干净她的脸,这才真正看清她的模样,笑笑,“果然是你。”她扔掉手绢,“来人。” 林管家第一个进来,看清公主怀里的人却吃了一惊,这人并不是驸马爷。她脚步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过来行礼,“公主。”说着不由扫一眼公主怀里的女人,“这是?” “故人。”高阳公主勾勾唇,把元离送到林管家怀里,“带她去别院。” 林管家一惊,“别院?”她想,难道是住满面首的别院?这是……这公主改口味,连女人都要当面首了?林管家心情极其复杂。 高阳公主冷冷淡淡地“嗯”一声,“送到僧人房。” 第37章 慌张 37. 元离迷迷糊糊,耳边似乎有人在问话,她听不真切,然而那声音不停,吵得她心烦意乱,不耐烦地斥责道,“闭嘴!” 结果睁开眼睛,就看到床边一脸寒霜的高阳公主。元离心里一咯噔,难道刚刚跟自己说话的是高阳?这可不妙了。她索性装傻,笑的甜腻,软软的喊,“公主~” 高阳公主愣了愣,随即冷笑道,“醒了?” “醒了醒了,可不是醒了!”元离连忙从床上坐起来,顾不得脑袋发胀,昏昏沉沉的疼。 高阳公主问,“说吧,你冒充驸马有什么意图?” 必定是露馅了。元离讪笑,“这不驸马出了点意外,身子不适又怕公主担心,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苍易,你好大的胆子,冒充驸马可是死罪。”高阳公主似笑非笑,“你是打算怎么个死法呢?看在你我也算旧识的份儿上,本宫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元离听到“旧识”二字,顿时眼前一亮,“师父你!”她激动地有些抖,“师父……是你吗?你记得我了吗?你也到这里来了吗?我…我……”说着就有些哽咽。 高阳公主听得诧异,眸子一闪,却故意顺着她的话说,“是我,我当然记得你。” 元离宿醉初醒,头昏脑涨,听到这话顿时热泪盈眶,“师父!”她起身就扑进高阳公主怀里,“我好想你,你不要丢下我……我会好好修行,你等我,我会和你一起进入第三界。” 同样的李柔节,却并非同样的人。眼下未经苦楚,亦未经千百年寂寞打磨的高阳公主,远不是元离认识的那个李柔节。 高阳公主闻得此言,眼睛一亮。第三界,这是她曾无意中从齐巽口中听过的词,只不过当初齐巽不肯多言,如今再次听到,自然惊喜不已。于是故意话赶话的顺,“好,好,自然是要与你一起的。” 然而元离却觉察出不对来,她皱皱眉,又问一句,“……师父,我叫什么?” “你?”高阳公主迟疑片刻,答道,“苍易。” 原来不是。元离怔怔的,缓缓松开她,垂眸道,“公主。” “嗯?” “我的师父,亦是我的爱人。只不过,她失踪了。” 高阳公主心中一紧,顿时想到自己。她何尝不是爱慕齐巽,奈何齐巽一生自守,只为寻找一个连齐巽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念头,至死未曾对她有过半点儿女之情。她不由得看元离,“你——”本有些羡慕,然而一想到苍易的师父苍梧老人是个头发花白年近古稀的老人家,高阳公主立刻心情复杂——苍易喜欢的人未免太……又暗自一惊,还说是爱人,难道苍易这个正值芳龄的女子,竟和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苍梧老人结成了夫妻? 高阳公主一时有些吃不消。她平日里见多了宫中正值年华的妃子们,也没有多少诧异,皇帝的后妃嘛,总是年轻的多。可一想到方外之人也如此,就难免接受得困难。然而这些事,外人总是不好插嘴的。她只问,“苍梧老人失踪了?” “谁?”元离有些迟钝,回过神来就不由嘴角直抽,“不……没有,我说的不是他……不,公主,我只是有点糊涂了,说的糊话,公主切勿当真。” 噢,原来是单恋呀。高阳公主顿时了然,因着自己爱不得的单恋经历,便对元离也多了几分怜悯,于是说,“你先好好休息。休整好了再来见我。” 元离巴不得好好洗漱修习,自然松一口气,一溜烟就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抱臂而立的高阳公主却深感奇怪。这才召来住在僧房的僧人,“查出什么来了?” “回公主,这姑娘似乎是修行之人,且功力比贫僧还要深些。不过观她情状,大约是有货倒不出。而且,她身上有颇多怪异之处……” “怎么个怪异法?” 僧人略做迟疑,“依贫僧探查到的而言,她所指的师父正是您,而且梦中直呼您的名讳……” “我?!”高阳公主吃了一惊,“还有什么?” “她说的贫僧都不大理解,不过有句话却是听清楚了。她说,”僧人清了清嗓子,却看着高阳公主说,“公主,贫僧复述这位女施主的话,冒犯之处还望公主恕罪。” “恕你无罪,说吧。” “谢公主。她说,”僧人学着元离的口气,“师父……李柔节……我不管你是不是高阳公主,你不能勾/引了我又这么消失……你在哪儿……” 高阳公主心头一震,“她……当真这么说的?” “贫僧不敢有半句谎言。” “这倒是奇了,我何曾——”高阳公主没说下去,皱紧眉头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是。” “等等——”高阳公主又问,“让你们查探的那事,怎么样了?” 僧人忙稽首,“公主,此事大难,非一日之功。” 高阳公主摆摆手,“我知道了。” 僧人这才退下。 高阳公主却对元离生出极大兴趣来。她眉头一挑,心生一计,唤来人问,“驸马在哪里沐浴?” “回公主,景玉楼。” “景玉楼,好,”高阳公主笑笑,“去景玉楼。” 元离泡在浴桶里,头疼的紧。她有点慌,觉得自己被毫无方向的无力感吞没了。为什么回到了唐朝?又为什么在这里遇到了很久以前的李柔节?虽然想知道李柔节的过去,但突然一下回到过去就不那么美好了。尤其还是在高阳公主心有所属的情况下,且所属的那个人刚刚去世,再而且死去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前世。 这就有点微妙了。 “简直……荒唐,”元离喃喃自语,“荒唐,真是荒唐!” 这一切就像一场幻境一样,她缓不过来。尤其再想到,曾经李柔节还带她任意停留在任何朝代,时间失去了意义,不再是束缚,她就更觉得缓不过来。隐约的,元离觉得自己好像触到了什么秘密,但是她说不出来,也理不清。 想的太投入,以至于她都没发现房门被推开,高阳公主已经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第38章 瞒不住的时候该怎么办?这可没人告诉她。 元离和高阳公主四目相对,琢磨着自己是该假装成一个陌生人还是该直接坦白。 却见高阳公主走到浴桶前还弯了弯腰,扶在浴桶上意味深长地笑,“本宫竟不知驸马何时藏了一个美娇娘。” 元离眨眨眼,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呢,公主自己倒给了解释。她缩在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应道,“想必驸马也是怕公主您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高阳公主指尖随意地搅动着浴桶中的水,元离紧张地大气不敢出,听她说,“驸马金屋藏娇,只要不怕传出去丢了我皇家颜面,到时候怪下来罪不责我,本宫又何必管。” 看来传闻中公主驸马不和是真的。元离眨眨眼,如果公主和驸马不和,那么自己倘若如实相告,是不是就不用伪装了?她试探地问,“驸马孔武有力,长得也挺好,公主何以对驸马如此厌弃?” 高阳公主手指停下来,望着她的眼睛半晌不语。 怕是又触了公主逆鳞?一时房间里静下来,元离暗自咽口水,怪自己不够谨慎。却在这时听到公主的声音,“姑娘,你有没有心上人?” 高阳公主低眉笑着,搅动着浴桶里的水,好似在闲聊。可那声音里,却总有些让人不禁叹息的落寞。 元离望着她,点点头。 “爱不得,恨别离,怨憎会。”高阳公主说,“有了心上人,便再也接纳不了其他人。” “不知公主……”元离小心翼翼地说,“可否容民女穿好衣服再说?” 高阳公主看她一眼,“水还热着。”她竟伸手去摸元离的脸,“女儿家的身子,原来是这个模样。” 元离大气不敢出,整个人都僵住了。然而高阳公主并没有停,她竟然一路顺着脸颊往下抚摸,摸到元离胸前锁骨,呢喃道,“这个样子,和她……是不是不同呢?” “公主!”元离扛不住,连忙抓住她的手,浑身冒汗,“公主,不可!” “嗤——”高阳公主眉梢扬起,“怕什么?你我皆女子。” 元离脸一抽,这种话真是太俗了。要是旁人或许就被骗过去了,但元离可知道,李柔节心心念念着她的前世,自然是喜欢女人的。喜欢女人,再说什么“你我皆女子”,可就是天大的谎言了。于是道,“公主此言差矣,实不相瞒,我有磨镜之癖。”见高阳公主目光闪烁却并未松手,她无奈又补充一句,“故而公主此举,与我而言,实与男女并无差别。恕民女无状,公主您千金贵胄,怎可做如此登徒子行径!” “哈哈!”高阳公主朗笑,“小娘子有所不知,越是千金贵胄,才越是浪荡不堪。”她原是见多了皇城之内荒淫无道之事。 “然人与人不同,民女坚信公主您非此类。” 元离一脸坚定,反倒让高阳公主好奇,“哦?你倒是很了解我?小娘子以为,本宫是哪样人?” “请公主先让民女更衣。”可不能一直光着跟她聊天,再怎么正义凛然脱得光溜溜了,那正气也要大大打折。 高阳公主勉强应道,“好吧。” “请公主转过身去。” “本宫看一眼,你又不会掉块肉。” “身上不会掉肉,心里却极不自在。还望公主成全。” “哼,”高阳公主冷笑,“外面那些人求着本公主看,本公主还不稀罕呢。你倒会拿捏。” 一句话噎得元离心中生气,却也不敢这时候反驳,还是先穿好衣服为上。她憋着一口气,麻溜地穿戴整齐,这才说,“民女原也巴不得公主看,只要公主心里有民女,别说脱光了给您看,便是鱼水之欢也是甘之如饴。只不过公主您心有所属,民女又何必自取其辱。民女虽出身不及公主高贵,但不见得心气也低于公主。” 高阳公主皱眉,转身问,“你说什么?”她逼近一步,捏住元离下巴,“你的意思是,你对我有意?” 这种居高临下极具冒犯性的动作,让元离极不痛快,“既是你,又不是你。” “哦?此话怎讲?” 元离看看她,“你的心上人是叫什么齐巽的,是也不是?” 高阳公主顿时变了脸色,刚要厉声斥责,元离伸手阻止她,“这便是公主逆鳞。但请公主先别发怒,且先听民女一说。” 高阳公主眼神厉了厉,到底还是示意她开口。 元离道,“公主您属意于她,但她却心中无您,是也不是?” “不用你来告诉我!”高阳公主压着怒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元离重重叹气,“那我大约就知道了。”她想,原来一直不明白李柔节何以与眼前的高阳公主差别如此大,但想通其中关节,大约就明白了。现在的高阳公主,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又心气高傲不服输。暗恋上自己的师父,奈何师父对她全无半点儿女之情,这让高高在上的高阳公主怎么能接受得了!她是皇家贵胄,除了婚姻大事以外,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深受唐太宗喜欢。故而遭受单方面的失恋,还失恋的一塌糊涂,让高阳公主性情大变。后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让她出家入道修行,千年之后方重遇心上人。此一番千年历练,早于先前大不相同。现在的高阳公主骄纵任性,甚至为所欲为,可谓顽劣。 先前还想着,为什么不能在最初的时候遇到那时候的李柔节。现在真让她直接面对了,她又不免感慨。人啊,都是要历经痛苦洗礼之后才会变成日后的样子。元离望着她。忍不住眼睛里带着些许宠溺。她在这里没多久,但传闻可听了不少。一个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莫过于婚姻,可即便受宠如高阳公主,在婚事上还是不能不任由摆布。皇帝倒是想着给她找个好夫婿,前提是门当户对。房遗爱是一代明相房玄龄之子,按理说怎么也不算亏了高阳公主。可惜公主看不上他,觉得他一介武夫为人粗鲁,不堪相与。那么问题就来了,婚事是皇帝定的,高阳公主也反抗不得。但明着不能抗议,她就私下里各种挑剔。到底房遗爱为臣,公主是君家,也不敢说什么。夫妻俩各有各的膈应,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别扭。公主日常气不顺,结果好不容易有个心上人,也对她毫无此意,这不憋屈才怪。元离问,“坊间传闻,您和辩机大师?” 公主皱眉,“辩机?”元离期待地望着她,高阳公主说,“辩机师父和我师父是挚友,师父去世之时,大师尚在编纂经书,未及相顾。”又道,“辩机师父丰神俊朗,端地是高僧。又是玄奘大师高徒,其气度令人敬佩。” ……这种说话方式,不太像有私情的模样啊。元离尚在思考,忽然高阳公主眼睛一亮,“辩机!我怎么把他忘了!” 元离不明所以,却见高阳公主道,“来人哪,即刻备马,本宫要去会昌寺。” “哎——公主!”元离刚开口,高阳公主回头看她一眼,“你也一起。” 第39章 虽然公主府距离会昌寺所去不远,但这黑灯瞎火都快宵禁了还往外跑,就有点坑。怎奈人家是公主,谁也拦不住。但去就去了,还拉着自己干什么?元离不明所以,但公主有命又不能不从。 高阳公主想的却不是这个。她只觉得苍易有些奇怪,早年曾见过苍易,虽然当时有些痴傻,但高阳公主也记得齐巽出来时复杂的表情。直觉地,她感觉苍易和齐巽说不定有些干系。而辩机,乃是玄奘大师的高徒,亦曾是齐巽之友,如今带着苍易却找辩机,为的就是求个答案。她的师父齐巽,坐化了。若说修行之人坐化,本不稀奇,坐化嘛,就是羽化升天。但别人好歹会留下肉身,可齐巽什么都没留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这让高阳公主如何甘心!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苍梧老人也说齐巽大限已到,但高阳公主始终不信。她有时候分不清齐巽到底是男是女。齐巽面容不老,只白发苍苍,鹤发童颜最贴切不过。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有什么过往,除去给自己起个名号“齐巽”以外,宛如天降一般,无所来无所去。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似乎没什么能牵动心肠的人,竟然一直在找一个人。可笑的是,却连齐巽都不知道找的是什么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与她有何干系,这些齐巽一概不知。她懵懂如稚子,不似世间人。无怒无喜,好似随时要离开。也真的离开了,尽管并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可高阳公主不知道,她为什么毫无预兆的就消失了?连一句话都没留给自己。甚至,高阳公主都不知道齐巽在哪儿消失的。既然齐巽以怪力乱神的方式消失,那么她就要以同样的方式来寻找。世外隐士苍梧老人,佛门高僧玄奘大师,她都找过,可没人告诉她答案。这些人都一样的讨厌,他们像齐巽一样,好似知道一切,却又不肯吐露只言片语。 但他们不说,不代表他们的徒弟也这样。所以高阳公主要带着苍易去找辩机,辩机是玄奘高徒,苍易是苍梧弟子,两人若凑到一起说不定就能找出线索。 元离不会骑马,两人大眼对小眼面面相觑,高阳公主脸一黑,不得不两人同骑。夜色下,月明星稀,元离坐在高阳公主怀中,心中实在百味陈杂。这良辰美景,本该是赏心乐事,只奈何身后佳人不解风情,快马加鞭不停歇,元离快给颠吐了。没走一半,她不得不喊停,高阳公主一脸嫌弃,“又怎么了?” “我……我坐不住……”元离强忍着颠得几乎错位的五脏六腑,一脸扭曲地说,“公主……请慢些吧……” 高阳公主气不顺,嫌她体弱,没好气地说,“你再忍忍。” “也……也不急在一时嘛,公主,我……我真受不了,想吐……”说着就一阵干呕,可把高阳公主恶心死了,不得已只好慢慢驱马潜行。 元离问,“公主,离会昌寺还有多远?” “穿过这条小路就到。” 元离抬头望了望前面的小路,倒是不远,就是埋在树林里。阴森森的,看着有点吓人。她不由得起疙瘩,下意识地往高阳公主怀里缩了缩。就听到高阳公主冷冰冰的声音,“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拖着走。” 元离一僵,又默默缩回来。 高阳公主又问,“好了没?就剩一段路了。” 能好才怪。元离回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两人离得太近,高阳公主见她泪眼汪汪的模样,多少也有些不忍心,遂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把你怎么着了似的。这不正慢走着呢嘛!” 元离瞧着她不甘不愿地却还是考虑到自己,不由得心里有点甜。慢慢地终于走进小树林,不知道怎么回事,元离顿时觉得更冷几分。她不禁四处张望,偏在这时眼前一晃,不知道闪过去什么东西。她惊得呆住,“公主!” “怎么?” “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没有啊。” “没有?!不不对啊,我我……我看到一个白……”她话音未落,竟见一白狐从面前越过,只一下就没了影。 高阳公主见怪不怪,看她一眼问,“就这个?” 元离连忙点头。 “这附近有座狐仙庙,许多狐狸都爱住那里。”高阳公主笑一声,“一只狐狸,就把你吓成这样?” 然而元离心里却一咯噔。狐狸?!涂山冥止!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到底是怎么才莫名其妙跑到大唐来的。于是强作镇定道,“不知可否先去那狐狸庙看一眼?” “明日再去不迟。”高阳公主急着去找辩机,才不愿意理元离。 元离说,“公主,天色已晚,你这个时候闯宵禁出城,又去寺庙,传出去不太好吧?” “本公主行得正坐得端,看谁敢胡乱造谣。” “嘴长在别人身上……” 没等元离说完,高阳公主冷睨她一眼,“便是说出去,我又何惧!” 元离撇撇嘴,“谣言猛于虎。你大半夜的跑去找一和尚,就算你不怕,人家那些出家人只怕也要掂量几分呢。” 高阳公主瞪她一眼,“我等不及。”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元离说,“你好歹也是个公主,心浮气躁想一出是一出怎么行?想成事首先要能忍,你这一急急忙忙地去,别等见到辩机再被传出什么谣言来,你就不怕你父皇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高阳公主一愣。她虽生在皇家,但因是个女儿,没参与多少权力争斗。又独自一个,偏还深得皇帝宠爱,故而自小有些骄纵。想要什么,那是要立刻得到的,不然就使性子。谁让她是公主呢?是一国之君的掌上明珠,被宠出一些坏毛病来也是在所难免。但自从出宫游玩遇到齐巽,又故意寻衅滋事拜齐巽为师后,便渐渐被齐巽收服。齐巽常说她,要稍微能沉得住气些才好。故而如今听元离这么一说,高阳公主不由得多看她两眼。 元离迎着她的目光,倒也无所畏惧。她觉得高阳公主就算骄纵,但是非好坏总也能分得清吧?毕竟自己是真心为她好。 两人对视许久,高阳公主移开目光,自语道,“先去狐仙庙看看也不迟。” 嗯,这时候的高阳公主也挺可爱的嘛。元离乖乖坐着,高阳公主便驱马拐了个弯。狐仙庙仍然有灯火,百姓供奉的香火未断,元离感到奇怪,“不远处就有会昌寺,竟然在这里建个狐狸庙,香火还这么旺盛。” “百姓们既祈祷狐仙保佑,也祈祷狐仙不要作乱祸害人。这才把庙建在寺庙附近。” 元离奇道,“害人不就是妖么?妖也供奉?” “狐狸这东西,说不清。”高阳公主说,“老百姓既相信它有神力,会做好事,又不全信它们。再加上专有那等说书人混淆视听,狐狸成仙之说兴起,朝廷没办法,为了安抚百姓只好允建狐仙庙。” 二人下得马来,刚到门口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喝道,“来者何人!” 元离吓了一跳,不知道哪儿发出的声音。定睛一看,竟是个总角小儿,扎着两根朝天辫。因为一身黑色粗衣,故而在夜色里不显。高阳公主皱眉,“谁家的女儿,这么晚还在外面。” 竟是个女儿家。元离蹲下来看她,小孩儿腰板笔直,毫不畏惧地望着她。那眼神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元离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小女孩打量她一会儿,才说,“我姓庄,你叫我小庄就可以了。我是孤儿,无家可归。你,你们是什么人?” 姓庄。元离心里一紧,不由得想到庄殊,顿时心头一痛。她眼眶热起来,拉住小女孩的手,“你是孤儿么,那你愿意跟着我吗?” 小女孩皱皱眉,看向高阳公主,“她同意么?” “……”小小年纪,倒会察言观色。元离嘴角一抽,忙看向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饶有兴趣地打量小女孩,“她要你,又不是我,你问我干什么?” “你们不是一起的?”小女孩说,“她不像能做决定的。” 惹得高阳公主哈哈大笑,“好一个机灵的小姑娘!”然而她话锋一转,却说,“便是不跟着我们,我相信你也能过活。” 小女孩一顿,眼神闪了闪,忽然泪眼汪汪地望着元离,“我都好久没吃饭了,好饿……”说着还扑到元离怀里去了。 元离那叫一个心疼。尤其这女孩还姓庄。她连忙安抚着,“好,别怕,以后跟着我吧。” 高阳公主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元离也不管。虽然不知道这女孩是什么人,但元离确定她不是鬼,不是妖。她失去了庄殊,如今看到这个小女孩,又想到当初庄殊收养自己的场景,便绝不可能对这个小女孩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