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打脸啪啪啪系统》 第一章 张元觉得自己有点无聊,作为一块不能说话,不能移动的石头,实在是太无聊了。 比上自己大哥看上的天上人间的那个兔儿爷还要无聊。 上兔儿爷还能欣赏大哥愤怒扭曲的脸,做一颗石头能干什么? 答案是什么都不能干,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也不能看美人。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吃东西。作为一个饿死鬼,张元对吃有着迷之*。 眼前就是一大桌美食,蟹黄馅儿小饺儿、燕窝汤、胭脂鹅脯……零零总总有二十来样,摆了整整一桌,香气扑鼻,色香味俱全。但是张元一样都沾不上,因为他只是一个婴儿脖子上的一块玉。作为一块石头,怎样才能吃上一顿饱饭,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太太,下午史家舅奶奶来人,老太太让把给哥儿抱过去见客人。”说话的是一个姓李的嬷嬷,就张元这些日子看来,应该是这个婴儿的奶娘。 太太筷子顿了一顿,答道:“下午你抱过去吧。我下午还要去看珠哥儿,就不过去了,好好照看宝玉,别饿着他。” 这货也真能装,张元心中腹诽。私下里明明跟其他人说不想把儿子交给自己婆婆养,结果真有事还不得乖乖把儿子交出去。看来这古代和后宅和现代也差不了多少,张元越发觉得无聊了。做人这么无聊,等自己做了鬼怎么还是这么无聊! 奶娘得了信下去,王氏放了筷子把婴儿抱在怀里,细细的摸索他脖子上挂着的璎珞。 张元暗骂:大妈,你能不能有点羞耻之心。这么抚摸一个男人的身体,难道不觉得猥琐吗? 喔,不,是一个男鬼的身体。 而现在这个男鬼觉得很心塞。男鬼很心塞,后果很严重。于是婴儿高兴一巴掌糊了王氏一脸。 然而,王氏居然笑了,高兴的拉着婴儿的小手继续哄他笑。 真是日了狗了。张元最讨厌看人家各种温情。表面是好妻子、好哥哥、好父亲,私底下呢?还不是一样。人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就像这个女人,这么爱儿子还不是照样能狠下心,往刚出生的儿子嘴里塞上一块玉? 她也不怕儿子噎死,还糊了张元一身的口水。 这件事实在有点恶心,张元回想起来整个石头都发凉。话说,自己的能力有进步啊。原来只能控制嘴的,现在居然能让这婴儿的手动起来。不错,这样下去,相信不久自己就能吃上一顿正经的饭了。 可是,一个四个月大的婴儿要怎么才可以吃饭?这也是一个问题。张元陷入了思考。难道要等着他长到能吃饭的年纪。就是为了一顿饭,要考虑这么多问题,张元觉得自己心好累。作为一只饿死的男鬼,他容易吗! “撤下去吧!” 张元眼睁睁的看着好吃的渐渐里自己远去。他的心,好痛! ———————————————————————————————————————— 王氏带着婴儿睡午觉,张元摘下来被放到了炕桌上,只能在那里数顶格上的花纹玩儿。 “您好?” 张元觉得自家有点幻听。真是做鬼的日子太寂寞了,寂寞的连鬼都能幻听。 “您好?请问听得到吗?” 张元坐直了身子,望了望四周。这年头,连鬼都能见鬼了,连个影儿都没有,这么会有人说话的声音。 接下来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张元正要骂自己的某个女性亲属,突然感到了一阵吸力,一转眼就到了一块类似于手术室的地方。 他的头上是刺眼的灯光,四周是惨白的墙壁,整个墙壁无门无窗,一点缝隙也没有,脚下的地板光滑的可以照见张元的鬼影。 这是什么鬼地方?张元四处转了一转,实在找不着头绪。反正自己已经死了一遍,难道还能再死一遍?张元也没了探索的兴趣,干脆坐到了地板上。能接触实地的感觉实在是太幸福,如果再能来一支烟,那就更好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孩的身影。男孩子眉目很是清秀,带着浅黄色光泽的黑发乖巧的趴在额头上,皮肤苍白透明,隐隐可以看见潜伏在下面的青色血管。他手里拿着一片薄薄的光屏,带着抱歉的神色看着张元。 “对不起,张元先生。因为公司提供的员工客户端出现了问题,所以我迟到了。我……总之,让您单独在这里呆了四个月,很对不起!” 男孩子苍白的脸上洇染着不正常的红晕,看起来越发乖巧。 有点意思,张元吊儿郎当的站起来。原来做了鬼还能有这等艳福? “哟,长得真不错。”张元吹着口哨伸手捏住了男孩的下巴。虽然论精致比不上自己的玩过的那些小明星,却胜在自然。 上班期间遭受性骚扰,男孩明显乱了分寸。“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行举止。按照银河映画公司的规则,我有权将您上报外籍员工管理处,对您进行抹杀。” 一点都经不起挑逗,真没意思。“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自己死的时候,答应了一个莫名其妙问题,怎么就来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变成了一块石头。 男孩应该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显然十分忙乱,拼命在光屏上滑动,磕磕盼盼的念道:“张元先生,您有幸被特聘为银河映画公司《打脸红楼梦》直播体验式节目的外籍演员。您拥有以下权利:一,生存绩点不为零期间的生存权利;二,积分兑换生存绩点的权利;三,生存绩点兑换银河联邦居住权的权利。同时,您需要履行以下义务……” 张元不耐的看着男孩,用手指敲了敲男孩手里拿着的屏幕,打断他的话道:“你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这样的情况显然不是自己预料到的,男孩子脑子有点暂时短路,怔怔的看着张元。张元皱了皱眉,男孩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抱住自己手里的光屏不好意思道:“我们这边需要您附身到红楼梦这个虚拟世界的各个人物上制作相关节目,为大家直播。因为最近苏爽类的节目收视率比较高,所以节目内容暂定为戳穿红楼梦诸人的伪善面孔,节目名称暂定为《打脸红楼梦》。” 张元体会到了一种无力感,要是自己,这种说了这么多话还表达不清楚的员工,肯定不会雇佣。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尔……啊,不,我是工作人员n108号,您可以叫我n108.” “行,那我以后就叫你艾尔了。”看着男孩晶亮的眼睛,张元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罪恶。其实欺负初入职场的小新人什么的,不正是自己这个纨绔二少该干的事情吗? 作为自己的第一份工作,艾尔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眼前这位先生似乎也不是很好相处。艾尔有些担心,要是继续这么下去,他被抹杀怎么办。要知道每年各大公司开启的项目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多数外籍工作人员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抹杀,最后获得居民权的人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你手上是什么东西?”张元觉得,他手上东西要是自己能拿到了,基本事情就可以弄清楚了。 “你是说这个吗?这个是光脑,就是型号有点太老了。”好不容易有一个简单些的话题,艾尔赶紧回答。 “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艾尔有点犹豫,不过公司似乎没有不能让外籍员工在工作室里使用光脑的规定。想了想,他还是递了上去。 “真乖。”张元摸了摸艾尔的后脑勺,看见少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熟透,越发起了调戏他的心思。 银河映画公司关于招聘《打脸红楼梦剧组》外籍员工的通知。张元在内心吐槽了一下这份文件的名字。一个看起来科技无比酷炫的世界,怎么文件还是这么老掉牙的酸腐。 三两下刷完了一份文件,张元大致了解了自己的情况。这家叫银河映画的公司,通过某项虚拟技术创建出一个完整的世界。自己作为一个饿死鬼,被他们招聘为外籍员工。通过附身到这个世界的各个人物上,张元需要向演戏一样,演给观众看。 观众如果喜欢自己创造的情节,会给自己送鲜花送礼物送豪车,当然这些都是需要花钱的。观众花一定数额的钱,自己就可以获得一定的积分,相当于自己的酬劳。而积分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购买道具,一个是购买生存绩点。只有在绩点不为零的情况下,自己才可以继续存在。如果绩点为零,或者自己在系统里死了,自己就真的死了。 看到这里张元有点纠结。难道自己不招人喜欢还得再死一遍?实在有点麻烦 第二章 “公司说你的灵魂波动数据和这个世界很契合,所以才特招你进来。现在古中华文化复兴,这样的古书世界还是很有市场。再加上打脸主题很热,只要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火,你不用担心。”艾尔生怕他反悔不干了,赶紧解释道。 虽然很多人觉得还没有居住权,活在虚拟世界的这些人不算人,死了也就死了。但是艾尔总觉得他们虽然没有容器,却有自己的思想,也是人。要眼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抹杀,艾尔还是接受不了。 就是这位先生能礼貌一些就好了。他这些动作,实在让他举得有点难受。 抹杀不抹杀的,张元没什么感觉。孑然一身,身处异世,死就死呗。重要在死之前,自己能吃上东西。作为一只饿死鬼,他想填饱肚子已经很久了。 “你直接让我附身到第一个任务的人身上。”张元懒得听他讲什么,只想有个身体能好好的吃一顿。 “我看看。”艾尔接过张元递过来的光脑,“已经预定了第一阶段视频的观众们反映,想要看王熙凤和李纨初嫁入荣国府的事。公司的意思是让您附身到贾赦贾恩侯的身上,揭露二房的阴谋。这个时候正好是宝玉抓周,二房窃居荣禧堂的时候,以前的其他节目还没有涉及过这部分的内容,爆点挺多的,相信一定收视长虹。” “贾赦是吧!你快点,你迟到这么久,我早就等不急了。”张元知道红楼梦这部名著,但是没看过。对于成为贾赦还是谁,他并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吃东西。 除了吃东西,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趣。做石头四个月,他发现这古代的内宅和现代自家老爸的后宫也没什么差别。而且这些夫人自持矜贵放不下身段,撕起来还没有那些小四小五小六小七们撕的爽撕的好看。不就是玩转后宅吗,他门儿清! 其实艾尔应该跟张元说清楚细致的安排的。但是自己迟到了这么久,害得他在一块石头里呆了四个月,艾尔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张元坚持要马上工作,艾尔也只得答应。 “那你自己注意,前万不要丢掉性命,会被抹掉数据的。我会一直注意你这边的情。” 艾尔刚说完,他的身影就不见了。张元被一阵耀眼的白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等再睁眼时,看到的只有水蓝色的帐顶。 “先生,现在我把你的数据复制到贾赦身上了。你看看你能不能全部控制他的身体。” 张元动了动,感觉不太美妙。这位赦老爷应该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睡个觉醒来,头疼肚子疼,腰酸脖子软的,实在不算好受。 “你还能跟我说话?”张元疑惑道。 “这并不是现实世界,我们不用说话就可以交流,你也可以试试。”艾尔坐在监控器前笑道。原来这位先生也有疑惑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一直都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张元闭上嘴巴,用心想着自己在跟艾尔说话,果然脑海里想起自己的声音。“你好!” “我听到了,你在跟我打招呼。”艾尔看角落里有人出现了,感觉提醒他。“有人来了,你注意。” “老爷,你起床了吗?”一个打扮的妖妖娆娆的媳妇从门外进来,见张元醒了,高兴叫道。 “这个身体的虚拟数据你应该能读出来的,你试试可不可以。” 张元想了想,果然想起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名叫喜兰,是自己开了脸的通房丫头,平日里还算得宠。“喜兰,伺候我更衣!” 还不容易有了实体,张元只想立即起床吃饭。至于剧情什么的,慢慢来吧。 “系统已经把你的数据刷出来了,我念,你听着。现在你一共已经有了三十二个积分,一个初始生存绩点。二十个积分可以兑换一个生存绩点。”艾尔看了看下面的道具栏。“现在一共有五万多个人在看我们的直播。有一个观众花了五百万联盟币给你买了一个日行百里的道具。” 五百万联盟币都够自己注射十只基因改造剂了。艾尔心里叹息了一下,很快又高兴起来。一开始直播节目就有五万观众,还有这样的土豪,相信自己肯定很快就会攒够注射基因改造剂的钱。这样奶奶在天堂也不用为自己担心了。 五百万联盟币很多吗?张元没有什么概念。在自己还是个傻白甜富二代的时候,五百万人民币都不算什么,玩儿似的洒出去。 穿好了衣服,张元让喜兰去给自己备饭,自己在那里听艾尔念观众的留言。 “他们想看赦老爷揭穿贾政的伪善面容?”张元冷笑,那还不容易。他在王氏儿子脖子上挂着这四个月可不是白挂的,他可是听了不少猛料。这么多事情,随便抖落出来一件,贾政都少不了颜面扫地。 艾尔听他说有办法,放下心来。资料上显示这位先生虽然离《红楼梦》成书的年代只有区区四百年,但是他灵魂所含的数据却显示他并没有读过这本书,对这本书的内容也不太了解。 这样是增加了新意和可看性,但也让艾尔为他担心。为了做好这份工作,他也用了积攒下来的零钱买了一版最便宜的视频研究过。这个世界可不像表面的那么歌舞升平,那个视频里的工作人员就是附身在最受欢迎的林黛玉身上,最后因为知道了林如海死亡的真正原因被人秘密谋害而死。 那个节目也是创下了十六天的最短直播时长记录,所以才这么便宜。 钱什么的都不重要,自己再多攒一些日子就好了,只希望这位先生能好好的存活下来,最后能成功的成为联盟的正式居民。 “你说这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一天到晚不是喝酒就是睡女人。喝酒伤身,睡女人还睡不出什么名堂来。”张元尝了一口丝瓜鸡汤,清甜鲜香,再不能更美味的了。 艾尔正在认真的回复观众的留言,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张元再跟自己说话。 “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张元轻蔑一笑,不再说话。 喜兰和秋桐两个看着贾赦自己吃着吃着笑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老爷在想什么。秋桐大胆道:“老爷,今日史家舅奶奶过来说和,要将王家大小姐说给琏二爷。” 张元嘴里不停,跟艾尔说道:“你瞧,机会这不就来了吗?”王熙凤可是鼎鼎有名,红楼梦里出了林黛玉、贾宝玉、薛宝钗三位,也就是这一位了吧。还是王熙凤嫁入贾家这样的大事。自己现在不去搅合搅合,更待何时! 秋桐这句话一出,数据真的是蹭蹭蹭往上涨。艾尔惊喜道:“下面的评论都在说这件事,还有人刷鲜花让你努力帮琏二爷退了这门亲事。” 长相俊美的贾琏在联盟可是很受欢迎的,多得是贾琏的粉丝想给他换个老婆。而王熙凤的粉丝也不想自家女神嫁给贾琏这个草包。两方齐心合力,都想贾赦搅黄了这门婚事。 退了这门亲事还不简单。张元搜了搜自己这具身体的记忆,大概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王家将门出生,王熙凤大字不识一个,从小就是个霸道的性子。贾琏这样的性子还不被她吃的死死的。这件婚事再无他人,一定是王夫人的主意。 贾珠刚刚定下的媳妇李纨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出生书香之族,听说性子很是和顺。这样一个和顺的性子,若是大房再来个厉害些的媳妇。二房能得了好? 而王熙凤则不然,她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又是王夫人想着将她嫁进贾家的,到时候王熙凤可不向着他们二房。 张元不停歇的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舒服的窝在软榻上。 今天老爷的胃口尤其好,喜兰以为他心情也不错,三两下把秋桐支去厨房煮点山楂水消食,她过来给贾赦捶腿。 捶着捶着,这手可就放错了地方。 “啊!老爷!”喜兰见张元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手折过去,不停呼痛。 张元用力把她甩开道:“理我远点。”这个女人,可是诱导了贾赦做了不少男盗女娼之事。她是贾赦的爱妾,可不是他张元的爱妾。吃过了大亏,对于这种人,张元可没有什么好感。 “老爷!”喜兰以为她们家老爷是捉到了自己的马脚,哭诉道:“老爷,不是奴婢自愿的,是蓉哥儿强迫于奴婢,奴婢才从了他!老爷,你要相信奴婢。老爷!” 似乎发掘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张元揉了揉饱涨的肚子,不在意道:“既然如此,就罚你做两日粗使丫鬟吧。其他人都不许动手,只有你一个人伺候我。” 原来还想着要装装样子掩饰掩饰自己不是贾赦的事实,没想凭空就来了一个机会。有这么一个人帮自己掩饰,张元是一点担忧也没有了。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喜兰只以为贾赦还是喜欢自己的,是要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所以才让自己贴身伺候,欢喜不已。 张元嫌她吵闹,打发了她出去,自己一人小憩。 “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暴力?”艾尔看见那个女子的手都快被折断了。评论区也快炸了,许多人都说喜兰虽然有过,贾赦也不能这么暴力的对待一位女性。 “看得人少了吗?” 艾尔愣了一愣,看了看数据,不但没有降还增加了。 “他们花的钱少了吗?” 这个也没有减少。少数支持张元做法的人通过刷礼物,在拼命刷自己的存在感。 “那不就得了。你也休息会儿吧,等我醒了再去完成任务。”王夫人什么的,简直是渣渣。 艾尔看他真的睡着了,下面的评论区还热闹的在讨论,心情复杂的愣在那里。 第三章 结果,还没睡够,张元就被叫醒了。 “老爷,老夫人叫您过去呢!” 张元一脸怒气的瞥了一眼喜兰,不知道老爷在睡觉吗! “老夫人听说老爷这时候还在午睡,让一定把老爷叫起来。”喜兰怯怯的看了一眼贾赦,生怕他再次发怒。 原来是贾母。自己正要找她呢,她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张元转了转脖子,脑袋清醒了不少。 一路出了门,四周都是高墙深院,颇有几分景色。张元心里却总觉得少了什么,顿了一顿,他才想到没有听到艾尔的声音。 他这个小白兔肯定不能理解自己的思维。张元作为一个纨绔子弟,虽然没有正式踏入娱乐圈,好歹也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对于这种越红越黑,黑到尽头自然红的桥段用的是手到擒来,而艾尔显然还不太适应这种思维方式。很可能,在艾尔看来,做节目自然应该越多好评越好。 两个人之间还是有观念差别啊!张元默默的想。 思考之间,张元已经到了荣庆堂。一个丫鬟忙迎上来,这应该就是贾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水晶了。这老太太也是,丫鬟都叫什么水晶、珊瑚、玛瑙、琥珀、珍珠,真是俗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钱。 “大老爷可来了,老夫人已经叫两拨人去找您了。” 张元不理她,直接掀帘进去,自己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地方做了,让人给他奉上一杯好茶。 贾母看他这样吊儿郎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世家调教出来的公子老爷,坐没有坐相,站没有站像,快到酉时了还在那儿挺尸。成天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正经的官也不做,只知道和小老婆喝酒,儿子的婚事也不在意,你说说你像话吗?你的家教呢?” 张元干脆翘起了二郎腿,不在意的笑道:“我的家教正不是您吗?您的家教都给了二弟,我自然是没有家教的。” “你!你!……”贾母气的说不出话来。 水晶连忙轻抚贾母的背,说道:“大老爷!老夫人成天为您悬心,您还埋怨老夫人偏心。您说您像话吗?” 贾母是贾赦的母亲,又不是他张元的母亲。张元管她作甚,品了一口嘴里甘美无比的茶,他笑道:“不管这些了。不知道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还不是为了琏儿的事。我想着,珠儿说的这个人家的女儿是极好的。模样好,又是书香门第。琏儿是长房长子,婚事肯定要比珠儿上一层。我看你弟媳妇家的凤哥儿就不错,是个美人胚子,性子也知根知底,王家的门庭也不至于辱没了咱们家。你意下如何啊?” “原来,您还记得琏儿是长房长孙?” 张元尝了一个旁边果盘里陈设的蜜橘,果汁丰盈,清甜如蜜,果然贾母用的都是好东西。宝玉这个宝贝疙瘩也不用多说,张元在王氏房中四个月,可是见识这样一个小小婴儿堪称奢靡的用度。这个身体可怜的儿子,贾琏和贾琮呢?一个居然从二房的贾珠叫一声琏二爷,不上不下不尴不尬。一个像泥猴子一样养着,比着旁系的族人还不如。 自己大儿子今日这些话是刀刀戳心,贾母忍泪道:“难道你还在埋怨我让你弟弟住在荣禧堂之事?你已经分家出去了,你二弟自然跟着我住在荣禧堂内,难道你要我也搬到东小院去住?” 这样一番话可真是合情合理,张元冷笑。他要是贾赦,说不定就被说服了。可他是张元,他大哥可不就是这样将自己赶出家中的。说是分家,祖宗田产都还捏在贾母手里,由王夫人管着。分给贾赦的不过是几个小庄子,几间铺面和一些现银罢了。这些东西还抵不上贾母一人的私产。说是分家,就是这样分家的? 要知道贾赦可是长房长子,是袭爵之人,家中私产他是可以分得七层的,而族中的祭田财产应该全部分给他。但是所谓的分家,他却被哄着,只拿到了这些东西。 “您就别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您自己心里清楚。”贾赦这样的软包子可不就是前世的自己吗?以为别人都是对自己好,其实是慢慢一步一步把自己给养废了。什么不让自己操心,先帮自己管着,以后在交给自己。等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早已经被盘剥一空,千疮百孔。 “我清楚,好!我清楚!琏儿这婚事我也不管了,你这个做老子,自己为他盘算吧!”贾母被戳破了心事,心里是又羞又愧,干脆撂挑子不管了。 “您放心,您不管,您二儿媳妇可是赶着要管。”张元伸了伸老腰,他可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可是打脸王氏。王氏还没出现呢,自己可得想着这件事。 被抹杀可以,等他想把美食都吃过一边再说。 听自己儿子说到二儿媳妇,贾母心中一跳。王熙凤的确是不差的,但是其实也有更好的选择。想让王熙凤嫁给贾琏,她也是有私心。自己百年之后,二房王氏管着的祖产肯定要移交给大房的。王熙凤嫁过来,一来可以掩饰里面的亏空;二来,可以继续照拂二房。从这上面来说,王熙凤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儿子是看出什么来了,还是纯粹只是对二房不满说了这句话。 贾母想什么,张元可没有那么大的兴趣管。这夕阳西斜,该是自己吃晚饭的时候了,张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有点饿了呢。 “您慢慢休息,我先吃饭去了。”张元自顾自的站起来,拿了两个橘子在手里。这么好吃的橘子,不吃白不吃。 今日已经受够了他的气,贾母也懒得管他,见他走了就走了,自己躺在那里休养精神。 张元出了荣庆堂,在脑中呼唤艾尔。接下来还有一段时间要和他合作呢,这样僵持下去可不行。 张元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当初大哥和那个女人是不是也是这样想自己的,无知,愚蠢,廉价的善良。 “请问有什么事吗?”听见张元叫自己,艾尔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语气也从刚刚的一点点的亲昵,重新变回了公式化。 “刚刚这一出,观众反应如何?” 艾尔刚刚一直盯着数据在发愣,都没有细看,如今张元一问了,他赶紧跑去看数据,发现观看的人早已经超过六万,很多人在下面夸张元装的一手好高冷,把贾母的话全部堵回去了,简直棒棒哒。 他们怎么看出来张元是装高冷的,艾尔很是疑惑。 现在给张元刷礼物的也越来越多了,累积起来快三千多万联邦币了,再有一千多万张元就可以有一个积分。 张元听了,满意的点点头。这个什么银河联盟的人和现代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嘛,都喜欢看狗血的撕逼大战。 艾尔念完了数据,就跑去回答观众的提问去了,不想再理张元。 张元却起了调戏他的心思。“你看起来这么小,你家人放心出来做这种工作?” 这又是抹杀,又是插架的,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工作。现代的主播家中稍微有点底气的,都反对这些主播出来做直播这样的工作。艾尔看起来不过还是个少年,他家人就放心他出来?不是跟自己一样,遇到了极品? 听到这个问题,艾尔感觉自己鼻子有点酸酸的,“我没有家人了。” 男孩儿的声音很低沉,张元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停顿了一下。可是他马上又自嘲,张元,你可怜人家做什么呢?你说不定比人家还惨呢。人家没有家人落得清净,你虽然有家人,却只能夜夜睡不安宁。 “对不起。”想了想,张元还是道歉了。 “没事,他们虽然离开了,却一直在我身边。” “原来是这样啊!”张元喃喃念道。他们都是这样的幸福,只有自己…… 故作冷静的回了东院,张元让喜兰拿了钱去厨房给自己整治出一桌丰盛的饭菜来。喜兰去了。张元就在那里看贾赦书房里的东西。 各式的扇子,古玩,金石器皿。每一样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保存的很好。 张元出身于富豪之家,虽然被养成了纨绔,对古董还是有一点鉴赏力的,这些东西都是上品,很多东西还是无价的孤品。 贾赦的祖母给了贾赦这样大一笔财富,怪不得二房这么眼红了。 可惜,贾赦是个傻子,不知道藏拙,自己把自己的老底揭了个底儿朝天。张元随手将一把画着唐寅《江亭谈古图》的扇子扔到一边,自己出了书房站在廊下眺望天边的斜阳。 站了一会儿,远远的就看见一穿着茄红色衣裳的女子带着两个小丫鬟过来。张元想了想,这应该是贾赦之妻邢夫人了。 这位邢夫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只是妆画得显得既老又土,身上的衣服也不甚光鲜。 一看见张元站在那里,刑氏不停抹眼泪道:“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今日琏儿又往我那里闹了,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第四章 张元皱眉,他最不喜欢成天哭哭啼啼的女人,更何况自己还饿着,那边还等着自己吃饭呢。 可是自己现在只有一个生存绩点了,一个绩点只有三十天的存活时间。自己要想多吃点东西,就必须完成任务,要完成任务,自己就必须在后宅打滚。在后宅打滚,自己就离不开邢夫人。 “你用过饭了吗?” 邢夫人擦擦眼泪,挤出一丝笑意道:“我不曾用过晚膳。” “你和我一起吃吧。”张元转身往花厅走去,邢夫人连忙跟上。 喜兰急着在贾赦面前表现,手脚十分利索,又有丰厚的钱财,很快就让厨房凑出一桌饭菜。东西完全够两个人吃了,只要添上一副碗筷就可以。 等所有的菜都上好了,刑氏惊讶道:“老爷,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这样的隆重。” 张元夹起一块梅菜扣肉,细细体会它细腻香滑的口感。等它划过张元的喉咙,张元才敷衍答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这两日运动的多了些,肚子有些饥饿。” 此话一出,邢夫人又是羞怯又是难堪。贾赦前两天才收了一个名叫绣心的丫鬟在房里,这两日正打得火热,昨晚才丢开手。今日老爷竟然说自己多运动了,是什么意思?唉,还是自己无能,不能把老爷留在自己房里,嫁过来好几年了竟然一无所出。 张元可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他细细咂摸了一口松鼠鳜鱼,才腾出嘴巴来问邢夫人:“你今日哭的这样厉害,所为何事?” 邢夫人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赶忙放下筷子,继续哭道:“所为何事,还不是为了你儿子的婚事。今日史家舅奶奶来咱们府上做客,说是要把王家的凤哥儿说给琏儿。可是我想,琏儿这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么厉害一个姑娘嫁过来,他还不是被管的死死的。我就推辞了几句。” “不知哪个贫嘴嚼舌的,就告诉了琏儿。也不知道二房的给他灌了什么*汤,非说我要搅了他的好婚事。你说我这做娘不为他真心考虑,难道他二婶能比我还用心些?我也没个一儿半女,以后终身还不是靠着他,能不为他着想?”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贾赦一边啃着鸡爪一边思考着对策。 “这刑夫人说的这样的好听,还不是为她自己考虑。王熙凤这么一个厉害的媳妇嫁进来,她还能有立足之地?所以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还说什么真心,真是可笑。” 两边时间不对称,这边张元吃晚饭了,那边艾尔还在吃午饭。因为要攒钱,他只吃得起公司提供的最便宜的合成营养套餐。他一边索然无味的嚼着营养板糖,一边看着张元吃东西下饭。冷不丁的听到张元的声音,反射性的回答道:“她作为继母,过得也不容易。” 张元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艾尔听,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中央。 刑氏擦着眼泪,见他不自然的动作,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哭诉,顿时加大了声响。“再说这位凤姑娘,我看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听说和东府的贾珍不清不楚的,要不然贾珍那么使劲夸她,哪里都不离嘴?” 这是*裸的打脸啊!虽然知道张元看不见自己,艾尔的脸还是红了。 下面的评论也爆了,都在骂邢夫人不要脸。也有少数的王熙凤黑在为邢夫人辩解,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邢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王熙凤肯定跟贾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刑氏动作太大了,挡住了自己夹她面前的开水白菜,张元不悦的收回筷子。 “没有证据就不要乱嚼舌根。”张元拿过小丫头捧着的毛巾,细细的擦着自己手。“这位凤姑娘的确不是琏儿的良配。只是如今老太太、王氏都看中了她。我确是不好反对。” 看自家老爷对这件婚事也是不满意的,刑氏赶紧劝道:“听说这位凤姑娘和她大姑姑最是相好。她嫁过来,可不是偏向她姑姑。如今琏儿已经是比不过那边珠哥儿了,还要娶一个母老虎回来压着他。琏儿孩子小不懂事,老爷可不能不为他着想。” 前脚艾尔才说了这个刑氏的好话,后脚刑氏就这样中伤一个女孩。张元知道艾尔心中肯定不好受。他今日才惹得他伤心了,张元有些不好意思,便安慰艾尔道:“她虽然是坏心,但是也算是做了好事。” 想不到张元这样的人居然会安慰自己,艾尔有些受宠若惊,小声不好意思道:“我只是觉得她一个人,丈夫不喜欢她,儿女也不亲近她,有些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刑氏嫁进贾家这么多年,谁都处不好,也一定有她的原因,只是这样的话却不便跟艾尔说。张元对刑氏道:“你们后面的事,我不太清楚。你不如去老太太那边打听打听。多知道些事情,我要是拒绝这桩婚事,也有理由。” 一听这件事有戏,刑氏顿时振作起来,擦了擦眼泪,答应道:“行,我明日就去老太太那里打听打听消息。” 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后援,张元心内难得欢喜一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犒劳自己。 刑氏看自家老爷心情好,怯生生的问了一句:“不知今日老爷宿在何处?” 张元努力抑制住自己内心奔腾的河流,面不改色的把红烧肉吞进了肚子里,板起自己的脸道:“我今日身上不太舒服,就在书房里歇息。” 刑氏听了,虽然心里还有点哀怨,但是她想着老爷一个人睡总比老爷和几个狐媚蹄子在一起好,因此只是点头答应。 张元又添了两碗饭,才放下了碗筷。刑氏见他的确没有留自己的意思,只好可怜兮兮的走了。 更深夜长,张元这样的夜猫子怎么睡得着,躺在床上看了一小会儿之乎者也就不耐烦起来。 “艾尔,你们什么时候下班?你们难道都不用休息?” 这个时候张元还没有睡着,所以直播还在继续播放张元躺在床上看书的画面。这个时候又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发生,大家都陆陆续续的下线午休去了,在线人数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艾尔正在那里整理出几个给礼物比较多的观众,在公示栏里感谢他们。 骤然听到张元的发问,他想了想,微笑道:“我们这边的时间和你的时间不一样。只要你的脑袋进入了睡眠状态,我又判定这段画面不需要播放。系统会自动记录你休息时间的数据,直接跳到你醒的时候开始播放。” “我从早上六点直播到晚上十点,到了晚上十点,我暂停系统设置。你们的数据就会自动保存,第二天我上班了,又会重新开始。” 原来是这样,张元明白了。这就像是游戏,休息时可以存档,重新开始的时候又可以从存档点重新开始。 “你们公司也真会压榨人,工作整整十六个小时。”张元吐槽道。 他爸和他哥已经够会压榨人的,也没有压榨的这么厉害。 可是这个工作工资高啊。艾尔也只能心里这么想想,嘴上不敢说出来。他看过张元的资料,在张元那个时代他可是一个标准的富二代,一掷千金,肯定理解不了自己的心情,说不定还会嫌弃自己。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他这样的情况又不能通过正规渠道获得基因改良剂,只能买高价的走私货。 本来基金改良剂的价格就高,走私的就价格更高了。他又刚刚成年,没有高学历,想要在短时间凑够这么一笔钱,根本就不可能。 要不是在银河映画公司实习的同学给自己介绍了这样一份工作,自己连获得这样一份工作的可能都没有。毕竟自己精神力虽然和这个系统比较契合,自己到底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公司高层们也存在疑虑。 “虽然有些辛苦,但是这样一个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没有这份工作,或许一年之后,自己就会因为基因崩溃而死。 张元敏感的听出了艾尔轻快声音中的落寞。他因为前世的事情对别人都怀着一种敌视,但是或许是因为系统的原因,他对艾尔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艾尔不想说,必然是有他的原因。张元转移话题道:“那现在你们那边是什么时间?” “现在啊?现在是下午两点。” “我一觉起来,你那边还是这个时间是吗?” 艾尔答应了一声,看见了屏幕上又有一个人给张元刷了礼物。“他们都说想看你贾琏和迎春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你明天要不要去看看这两个孩子?” 知道明天醒来又会重新开始,张元反而有了困意,放了书,熄了灯,迷糊答道:“好啊,明天就去看这两个包子。” 艾尔看室内已经一片昏暗了,轻声道:“你睡吧,晚安。” “晚安。”张元突然觉得艾尔这个声音真好听,比小时候妈妈哄自己睡觉的声音还好听。 第五章 一夜好眠,张元刚刚醒过来,就听到艾尔愉快的声音。“早安!” “早安!”张元迷迷糊糊些坐起身来,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怔忪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贾赦,昨晚自己睡的是贾赦的书房。此时天还未全亮,玻璃纸糊的窗棂上隐隐透出泛白的天光。 “你说我早起为他们准备早膳如何?”那个女人玩这一套可是玩得熟的很,玩到自己真心把她当做了母亲。现在要讨两个小孩子的欢心,还得向她学习。 刚起床的张元,脸上还带着迷茫的表情,从见面开始,艾尔还没看过他如此放松的样子。再加上贾赦本身长得不差,是个白白胖胖的美大叔,看来很讨人喜欢。“可以的。我刚刚发了贾琏和迎春的预告,他们看到你醒过来,都催着你快点去见他们。” 张元慢慢的穿好衣服,不熟练的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动作惊醒了在外面守夜的喜兰。 “老爷,您起了?”这可是不常见的事情,那一日老爷不是睡到日上三竿的,怎么今天这么早起起来了? 张元点点头,走到外面去呼吸清晨新鲜的空气。“贾赦是不是应该还有一个孩子,名叫贾琮的?”张元翻了翻贾赦的记忆,发现贾赦其实还有一儿子,名叫贾琮。只是这个孩子的存在感实在很弱,就连他老子对他的印象也薄弱的很。 艾尔并没有研究过过完整版红楼梦,对贾琮这个人也不了解,见大家都在说贾琏和迎春,以为贾赦其实只有这两个孩子。 查了查贾琮的相关资料,艾尔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的错,忽略了他。” 这不也是正常的吗?这世界上总是有些人会被忽略,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张元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色也没有那么美妙了。 喜兰和秋桐早已经准备好了张元洗漱的家伙,张元也不要她们伺候,打发她们一个娶去厨房准备孩子们喜欢的早膳,一个去把贾琏、迎春和贾琮他们都叫过来。 贾琏作为快成年的长子,跟贾赦还熟悉一些。迎春和贾琮见好久没有见过的爹爹要和他们一起用早膳,都有些胆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小孩子懵懵懂懂的,他们的奶娘却欢喜的很。看二房的三个少爷小姐,因为二老爷和二夫人看中,他们的奶娘和伺候的人哪一个在府里不是横着走。 可是自家的三个少爷小姐,别说是横着走了,就是想沾点光都不能。好不容易大老爷想起了他们,他们可不赶紧的把少爷小姐给老爷送过来。 贾家的基因实在不错,贾琏自不用说,是十足的美男子。迎春才两岁,大眼睛长睫毛,肉嘟嘟的两颊,已经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贾琮面目也长得不差,只是太过胆小懦弱,整个人看起来小气的很。 “都过来坐着吧。”张元招呼他们都坐下,看喜兰端上一样又一样的糕点。 这些东西或甜或咸,大都是小孩子喜欢的,迎春和贾琮看的直流口水。等贾赦把几样贾琏喜欢的东西都放到他面前时,贾琏也似有所感,坐在那里不动。 “都动筷子吧,不要拘束。”睡了一晚上,张元的肚子早就饿了,看见这一桌子的美食,那里还忍得住。 看张元吃的这么香甜,两个孩子早就忍不住了。迎春抱了一块绿豆糕慢慢的啃,贾琮直接开始甩开膀子大干。 “谁是琮哥儿的奶娘?” 这孩子,这样的吃相,哪里像一个公子哥儿,倒像是哪里来的小乞儿。 “老婆子就是。”贾琮的奶娘一看贾琮的动作,就知道糟糕了。来之前,她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让贾琮不要在饭桌上不规矩,没想到贾琮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她惴惴的看着贾赦,生怕他怪罪与自己。 “琮哥儿,告诉爹爹,你昨日午饭和晚饭吃的是什么东西?” “昨天中午吃了鸡腿,昨晚上是炖鸡蛋。太太给了新出的桂花粥,刘嬷嬷说良哥儿生病了,就把粥给了良哥儿吃。” 贾赦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刘嬷嬷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颤抖道:“良哥儿昨日发了高烧,就想吃点有滋味的东西。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私自克扣主子的东西拿回家去?”贾赦还没生气,贾琏先怒了,站起来诘问道。 他虽然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子,然而母亲早逝,自己也吃了不少恶奴的亏。这个嬷嬷做了琮哥儿的奶娘,不知道照顾琮哥儿,还克扣琮哥儿的东西,他怎能不怒。 奶娘顿时吓的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迎春的奶娘心里有鬼,只知道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迎春被他哥哥吓的绿豆糕也不吃了,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呆坐在那里。 张元不喜欢大人,但是对孩子的容忍度还是很高了。看迎春就要哭了,就把她报过来安慰她。“迎春不哭,你哥哥不是在凶你呢。”被爹爹抱在怀里,迎春终于找了一丝安全感,委屈的把小身子躲在自家爹爹的怀里。贾赦一边笑着看戏,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这样温馨的场面,艾尔感觉整个人都暖暖哒。下面的评论也被截图刷了屏,都在叫喊着从来没觉得贾赦这么帅过,美大叔+小萝莉,简直萌萌哒! 这个刘嬷嬷是荣国府里的二等人物,所以才做了不受宠的少爷—贾琮的奶娘,在主子面前露面的机会也少。她见今天这一关是过不去了,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贾琮身上。 “就只拿了这一回,就只拿了这一回!琮哥儿,你跟老爷和琏二爷说说,嬷嬷是不是就只拿了这一回东西?” “是不是只拿了这一回,查查就知道了。”张元带着笑拿了一块葡萄奶糕哄着迎春拿着吃,对喜兰吩咐道:“你去把太太叫过来!” 喜兰见形势不妙,巴不得离得远一点,赶紧跑了。张元对贾琏皱眉道:“好好的一个公子哥,一生气就拍桌子瞪眼睛的,像什么样子!” 贾琏别脸的坐下,心中不忿。自家老爷刚刚不是才拍过桌子,倒是说起他来。 “如今您们都没有挨着太太住。琏儿已经大了,懂事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处理,我就不便插手。迎春和琮哥儿房里的东西都有名册。等你们太太过来,到他们房里点一点,就知道,你们这手是不是只伸过一次了!” 张元此话一出,贾琮的奶娘刘嬷嬷和迎春的奶娘王嬷嬷都吓的直哆嗦。她们做奶娘的,刑氏哪天想起来问一问,没想起来也就算了,大老爷贾赦更是问都不问。两位少爷小姐不受宠,她们也没有多余的油水,这手少不得就伸到少爷小姐的柜子里。大样的东西她们是不敢动,小样的东西可是被她们寻摸了不少出去换了银钱。 现在老爷要让夫人清点东西,她们可不是就要败露了? 没想到自家爹爹会这么做,贾琏有些踌躇。“这样会不会惊动老太太、二婶子她们?再说要是查出什么事来,太太面上也不好看。” 成天只知道粉饰太平!张元哼了一声。“那依你说,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要是你以后管家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不惊动别人,顾着别人的面子,也要这么糊弄过去?那亏空呢?你一个人拿了私房钱出来填补?” 贾琏被他说得抬不起头来。张元摸了摸自己尚且有些空虚的日子,招呼贾琏道:“看你弟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你也别坐着,吃吧。现在日头长,待会儿饿。” “我做的还不错吧!”这些人,段数真低,收拾她们一点力气都不用。张元忍不住想向艾尔炫耀,他要是有尾巴,肯定早就高高翘起了。 艾尔正手忙脚乱的处理被刷爆了的评论区,听见张元的话,忍不住笑道:“行,你是最棒的!” 这语气,跟哄小孩子似的。张元有点不高兴了。 他还要说话,邢夫人已经带着丫鬟过来了。 一听说是迎春和贾琮奶娘的事情,邢夫人也有些心慌。她们虽然是庶出,但是母亲都已经去世。自己这个嫡母自然该接管她们的事情。可是她在后宅既没什么威信,又没有贾赦的宠爱,自然不愿意替他管着这两个庶子女。 平日里,她不过是有什么大事叫两个奶娘到自己那里问一问。今天突然听到喜兰说贾赦为了两位少爷小姐的奶娘生气了,她才急慌慌的跑过来,就怕有什么大事发生,贾赦会怪罪到自己身上。 “你来了就好。你带几个得力的手下,带着这两个人去把迎春和琮儿房里的东西都清点一下。”想了一想,张元又怕刑氏包庇她们,“喜兰也过去看看,看那里缺什么东西,回来回了我,好给她们添上。” “这……”刑氏觉得有些不妥,好端端的清点两个孩子屋里的东西,别人会怎么想。 “恩……”张元语气上挑,刑氏立马不敢说话了,恨恨的带着喜兰和两个满头是汗的嬷嬷去了。 第六章 张元满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终于填饱了! 迎春坐在张元的怀里不哭也不闹,只拿着一个苹果在那里慢慢的啃,啃得高兴了,笑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萌的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不要不要的。贾琮早就被张元打发到一边玩去了。只剩下一个目瞪口呆的贾琏,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碗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怎么,嫌我吃的多了?” “没有,没有。”贾琏连忙否认。只是这也太可怕了,这么多东西,是怎么装到自家老爷和琮哥儿肚子里的。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老爷我告诉你,哪一天我吃不进东西了,才是你该愁的时候!” 吃不进东西,可不就是要死的时候吗!贾琏连忙反驳道:“老爷说这样丧气的话作甚!” “作甚?!你可不是盼望着我死吗?”张元把迎春交给旁边侍立的秋桐,翘起二郎腿说道:“你昨日不是和你太太闹去了吗?你的婚事,不要我管,不要你太太管,可不就是盼着我们两个都死吗?” “不是这样的!”贾琏也有些颓唐之色,他这样太太不爱,爹爹不管的,和贾珠一对比,实在是让人难受。“实在是太太没把我当做她的亲儿子。” “就是不想和王家作这门亲,你太太就是不把你当亲儿子了?” 张元看贾琏不说话了,知道症结在这里。“我倒是不怎么了解这位凤姑娘,你跟我说说,我也了解了解?” 看自家老爷对凤姑娘有了兴趣,贾琏开心的介绍道:“这位凤姑娘是二婶子的内侄女,今年十五岁,听说样貌极好,做事也爽利。她们家只有她一个女孩,极娇养长大的,想必老爷也见过,就是当日老夫人寿宴,在席上说笑话的那个姑娘。” “你也真行啊!你们的婚事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你就什么都打听清楚了。”张元慢条斯理的剪着自己的指甲,说出来的话让贾琏心惊肉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婚事昨日史家舅奶奶才第一次提起来。” 贾琏还想狡辩,可是实在想不到什么话可以驳回去,只好闷闷的坐在那里。 “我猜猜,是不是你二婶子对你旁敲侧击过,说王大人对你很是看中,有意将凤姑娘许配给你?” 这件事老爷怎么知道了,贾琏心中一惊。 看贾琏惊诧的表情,张元知道这里面的确是王氏在捣鬼。 “我再猜猜,是不是贾珍撺掇着你娶了这位凤姑娘。说这位姑娘家世好,样貌好,有些傲气也正常。凭着我和夫人的性子,要想找一个更好的,肯定没有了,对不对?” 真是什么都被老爷猜中了,贾琏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张元吹了吹指甲,事情已经了然于胸。“我是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傻?” “什么?”张元说的现代语言让贾琏有点听不懂。 “我说你傻。”张元加大声音道。这个贾琏看起来挺聪明的样子,说起话做起事来怎么这么笨! “你说他傻不傻,这么大个人了,被别人耍的团团转还不知道。”张元觉得和贾琏说话挺无聊的,跟艾尔抱怨道。 艾尔看了这一段,也觉得贾琏有够傻的。“他母亲死后,贾赦和邢夫人都不怎么管他。一天到晚就和宁国府的贾珍他们混在一起,被他们蒙骗也是有的。况且除去和王夫人这一层关系,王熙凤的确条件很好。” 艾尔又在为他们说话,张元坐直了身子,问贾琏道:“你现在有没有咂摸出,这么一点点的不对来?” 贾琏是被贾珍和王夫人他们用娶王熙凤的种种好处诱骗了,又不是傻子。贾赦这么一点,他自然醒了。只是他到底是一个大人了,还要点脸面。父亲训斥自己,他也不好就这样服软。所以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但是,他心里已经怀疑上了王夫人和贾珍。 要是王大人真的很看好自己,二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家老爷和夫人,反而跟自己这个侄子悄悄的说。贾珍平日里吃喝嫖赌什么都做,什么时候又对自己的婚事这么上心了。就是前两天,贾珍还拼命在自己面前夸王夫人对自己是真好,哪像大老爷和大太太…… “行了,我听说你这一天天的,忙着仕途经济,我就不留你了。我刚刚说的这些话,你就自己想吧。还有一句话告诉你,交际广有交际广的好处,只是什么人该深交什么人该浅交你还该心里有数才好。像贾珍这样五毒俱全的,真的能做朋友?” 贾琏浑浑噩噩的出去了,张元叹了一口气,要忽悠住一个贾琏真是很废了一番功夫。他觉得自己的肚子又有些空了。摸了摸肚子,贾赦在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艾尔看他打发走了贾琏,忍不住夸他道:“降下去的在线人数又回来了,大家都在夸你真帅气。”当然夸张元的只有贾琏的粉丝,王熙凤的粉丝在下面黑张元正黑的起劲呢,只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艾尔就不想念给张元听了。 好不容易被艾尔夸了一下,张元骄傲的笑了起来。他不知道从艾尔那边看自己是怎么样的,因此换了好几个角度,逗得艾尔忍俊不禁。不明真相的观众不知道张元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灿烂,都在下面刷评论“大赦赦真是迷之微笑。”“大赦赦真是迷之微笑+光脑账号。” 送走了贾琏,张元为了躲清静,干脆跑到书房里看书去了。只是大家都哭着求看迎春小萌娃,张元不得不让秋桐把迎春送过来。 相处了一个早上,迎春慢慢熟悉了张元住的这几间房舍,鼓起了胆子迈着小短腿四处的查看。张元怕她磕着碰着自己,只得留一只眼睛盯着她。看迎春对陈设在一边博古架上吃灰的围棋很感兴趣,张元干脆把棋子儿取给她顽。 只听叮咚一声,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您好,张元先生,观众在《打脸红楼梦》剧组上的消费已经累计达到了五千万联盟币,可以换取一个积分,请问是否兑换?” “艾尔,在吗?这是怎么回事?” 艾尔看屏幕上大家庆祝消费五千万放的烟花,笑道:“消费每累计五千万可以换取一个积分,你换吧!这是好事。二十个积分可以换一个生存绩点的。”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可以挣到自己的第一个积分,张元高兴极了,只是高兴之余他还残留着一丝冷静。“除了换成积分还能做其他事情吗?都换成积分会不会不好?” “这个只能换成积分。只有积分才会有两种用途,一种是购买生存绩点,一种是购买道具。” 听艾尔这么一说,张元放心了,回答了一个是。他马上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购买积分成功。您现在结余一个生存绩点,三十三个积分。请在生存绩点耗尽时间之内用积分换取生存绩点,谢谢您的努力,银河映画公司是您最坚实的后盾。” “我要换取生存积分怎么办?” “你跟我说,我给你开启兑换窗口就可以了。” 有了第一个自己挣的积分,张元高兴坏了。只是前一世的经历让他学会了不喜形于色,所以他的反应顶多是脚步更轻快些,对于迎春更友好些。 都说面由心生,张元心情一好,整个人瞬时看起来不一样了。 下面的脑残粉们都组队刷屏。 “真的不枉我今天开了一天的光脑,以前三个红楼的节目我都看了,从来没有觉得我家大赦赦这么帅过!银河映画真的很会挑人啊,他们上回那个宝姐姐就很漂亮,这个大赦赦更是帅惨了。啊啊啊啊啊!容我先舔屏三分钟。还有迎春,好可爱。这一大一小好和谐,大赦赦还给迎春玩围棋。资料说这个工作人员没有看过红楼梦,那他应该不知道迎春喜欢围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是真爱!w,吃土也要看下去,吃土也要支持我们家大赦赦,鲜花奉上!!!” “吃土也要看下去,吃土也要支持我们家大赦赦+1” “吃土也要看下去,吃土也要支持我们家大赦赦+999” “吃土也要看下去,吃土也要支持我们家大赦赦+光脑账号” 艾尔是第一天做这一份工作,这样的节目积累粉丝都有一个过程的,他特别害怕第一天特别冷淡。没想到第一天情况还不错,虽然没有一些其他类型的爆款节目那么火爆,在同类型的四个红楼梦节目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而且和自己搭档的工作人员虽然对自己不太友好,但是很适应这样的环境,前辈们传授的安抚外籍工作人员的技巧一个也没用上,真的是太棒了!艾尔也忍不住也在屏幕上打出了“爱大元元一亿年!”这样的话。 没想到下面又马上被刷屏了! “原来大赦赦原名带有元字吗?系统好助攻!”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系统和大元元基情味道很浓吗?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1” “你不是一个人+光脑账号” 艾尔看着下面越来越胡闹的评论,不由的红了脸。 第七章 快要到午饭时分了,刑氏才匆匆忙忙的带了捆着的两个奶娘过来,泪眼婆娑。 “老爷,是我理家无方,这才放任了这等刁奴欺主。我对不起迎春和琮儿!” 哭的真假,张元在心中腹诽。“哭有什么用?到底丢了多少东西,可有清单?” 迎春见自己奶娘被绑起来塞住了嘴,有点害怕,她想过去松开奶娘,又不敢过去。张元见她抱着一盒白子站在那里不声不响的,连忙把她抱在怀里护着。 “一些大件的东西并没有丢失,只有一些小东西,像是过节赏下的金银馃子,他们哥哥姐姐们给的玩意儿,还有平日里带着的一些东西都少了。”刑氏见贾赦很不耐烦听自己哭,连忙擦泪道。 她心中暗骂这些人眼皮子真浅,跟着哥儿姐儿做奶娘,苦是苦了这几年。以后出来了,到底是伺候过主子的老人,到哪里没有体面。就知道贪这么点东西,为了一点小利断送了一辈子的前途。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张元把迎春交给秋桐抱出去,自己站起来看这两个人。 没想到自家老爷会问过自己的意见,刑氏垂手笑道:“她们两个偷东西都偷到主子屋里来了,依我说,还是打她们几十板子后把她们全家撵出去,再不许她们进府。少了的东西折银让她们补上就是了。” 听到刑氏这么说,两个奶娘顿时挣扎不已。刑氏这么处理,哪里还有她们的活路。这几十板子打下去,半条命就没有了,还要撵出府去。出了府,带着伤又没有生计,到时候家里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再加上还得补上少了的东西。这少了的东西,有的是她们拿的,有的不是她们拿的。 屋里的丫鬟,来串门的姨娘小妾,哪一个不是觉得这两个小爷小姐好欺负,顺手牵羊的。都让她们赔,卖了她们也赔不起啊!而且她们虽然也拿了钱去家里吃喝嚼用,少数月银短缺的时候也有暂时贴补的时候。为什么都要她们陪? 张元也不说刑氏说的好,也不说不好,围着那两人转了一圈,突然动手把她们嘴上塞的布巾子给扯开了。 “老爷,饶了我们吧!……老爷!” 张元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呵斥道:“哭什么哭,再哭,我现在就把你们打出去!” 两个奶娘立刻安静了。张元问道:“我问你们,都有谁经常去你们那里串门?” 听老爷暂时还不急着处理自己。两人都抢着答话,想表现的好一些。两人一起说话,吵吵的谁讲的也听不清。张元随便指了一个人,怒道:“吵吵什么!你先说!” 被点中这个是贾琮的奶娘。“老爷,经常去我们那里串门的有施姨娘和秦姨娘,她们两个是常来的,喜兰也经常过来。”喜兰被点了名,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张元看了她一眼,继续听刘嬷嬷说道:“二房的赵姨娘也常常来看琮哥儿。其他的就没有了。倒是二太太经常遣人送来东西。” “你再说。” 终于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了,王嬷嬷赶紧答道:“我们屋里来的人少,两位姨娘都少有过来,倒是赵姨娘也常常过来看小姐。二太太也有派人送东西来的时候,来的一般都是二太太的配房周瑞家的。” 她们说完,张元也不说话,就在那里徘徊。 艾尔看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问他道:“她们都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怎么还不处置她们?”下面的观众都看的莫名其妙,都在催他快点解决了这两个欺负小包子的恶嬷嬷。 “我在想,要怎么才能最好的利用她们。”这样就放过她们,太便宜她们的。因为这样的事把她们交给官府,又难免泄露家丑。这件事实在有些难办。 两位嬷嬷等的是胆颤心惊,刘嬷嬷终于熬不住了,哭泣道:“老爷,我是收了太太和二太太的银子,可是我没有害琮哥儿。老爷!你就饶了我吧!” “什么!”没想到会牵扯出这样一件事情,张元立刻怒目瞪向刘嬷嬷。 没想到刘嬷嬷会把自己抖落出来,刑氏被吓的花容失色,脸色苍白道:“你……你血口喷人,我给你银子不是让你害琮哥儿!”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元可不相信刑氏。有了那个女人的前科,对于这些女人,他是一个也不信。 刘嬷嬷看了看自家老爷黑沉沉的脸色,嗫嚅说道:“太太赏我东西是看琮哥儿长得实在不堪,所以让我好好教导他。二太太赏给我东西,是因为让我引导琮哥儿,别让他碰书籍这类的东西。也不要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出琮哥儿的聪明。”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自己太阳穴蹦跳的血管,张元冷笑道:“什么让你好好教导琮哥儿。我看是让你教导琮哥儿好好的离我远一点是吧!” 听了张元的话,刑氏立马跪了下去,着急为自己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我是看琮儿行为举止,实在是连老爷半点的风度都没有,所以才让刘才家的带着琮哥儿离老爷远些,免得惹老爷生气!老爷,我真的不是要害琮哥儿啊!老爷!” 张元不看她,呵呵一声道:“是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来人啊,压着刘嬷嬷,我们去找老太太理论去。” 此时刚刚到了午饭的时候,一行人一路上碰见了各房往厨房取午饭的丫鬟婆子们。大家看大老爷黑着一张脸,后面带着捆的结结实实的一个嬷嬷,都在窃窃私语。 “那不是大房琮哥儿的奶娘吗,怎么被绑了?” “应该是偷哥儿屋里的东西被抓到了吧!今天我亲眼看着大太太到二小姐和琮哥儿屋里去查东西。” “要我说大房也是该整治整治了,都是些什么东西,一点体统都没有。早年刘姨娘刚刚去的时候,琮哥儿那时是怎样的聪明,怎么刘姨娘去了不到一年,琮哥儿就养的这样。是该管管了。” “你怎么就这么去找贾老夫人去了?连证据都没有了,就这样过去是不是不太好?”艾尔看张元绷着一张脸,气冲冲的就冲着荣禧堂而去,担忧的问道。 听见艾尔的声音,张元稍稍平静了些。“不是要打脸王夫人吗,这不就是一个好机会。现在不去什么时候去?现在去,她没来得及做手脚,还能打她个措手不及。等她知道了,先在贾老太太面前说上了话,黑的也变成白的了!” 没想到张元怒极之下还有这样一番打算,艾尔有些对他刮目相看。因此,他只是默默看着评论下面掐张元智商为负,易怒冲动。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到了荣庆堂,贾母正在吃饭。张元把人直接扔到堂前的地上,站在那里不说话。 贾母听水晶禀报自己大儿子押着琮哥儿的奶娘过来了,现正在外面候着,赶紧放了筷子出来。 “大毒日头底下,站着干什么!水晶,还不快扶你大老爷进来。” 张元冷哼一声,一脚把刘嬷嬷踢趴下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嬷嬷知道大老爷这是为了整治二房,又得了喜兰的嘱咐,因此直接就说了王夫人收买她之事。“二太太赏了奴婢不少银钱,让奴婢勾引这琮哥儿不学好,还让奴婢把刘姨娘留下来的那些书都收起来,前往别让琮哥儿看见。” “老太太,听见了吧,这就是贾政的好媳妇,琮哥儿的好二婶。琮哥儿不过是聪明些,就受到她如此算计。这样的毒妇,就是我贾家的儿媳!” 贾母看他冷笑连连,使劲用拐杖砸地道:“在这外面看着像什么话,还不快进来说话!” 张元是想当众打王夫人的脸,揭穿她伪善的面目,当然不会遂了贾母的意,进内堂去悄无声息的解决这件事。 “这大太阳底下,什么邪魔外道都照得一清二楚。进了这屋子,舒服是舒服了,什么魑魅魍魉的,可就难保了!” 这是明显的暗讽自己有鬼了,贾母被他气得不行了,也冷笑道:“你今日随便带了一个什么人说你二弟妹的错处,空口无凭,难道就要我相信你?原来官府就只凭一张嘴,就可以定别人的罪?” “老太太等着就是。王氏给刘才家女人的东西,刘才家心虚可都没用掉。我已经派人去取回来了,老太太只要等着就是。我就不信从那些东西里看不出点端倪来!” “你……你……”贾母指着张元说不出话来。 张元瞄了一眼周围慢慢围上来看热闹的丫鬟仆妇,朗声道:“老太太还是先进去等着吧。天儿热,小心晒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可理喻!”贾母转身掀帘子进去了,张元皮笑肉不笑的勾着嘴角站在那里。 人越聚越多,王夫人终于匆匆赶来。她到底是弟媳妇,不好意思直接和张元说话,直接到里面去找贾母了。只是张元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她浑身发冷,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第八章 奶娘们都是家生子,都住在荣国府后面的巷子里。路程也挺近,很快费婆子就把刘嬷嬷家中抄检出来的各样物什拿了过来。 张元接过来一看,零碎银子,各样小东西,布寸尺头,零零总总还不少。尤其是还没来得及用的各样尺头,有几样都是府里不常见的,除了管着内库的王夫人,谁还会有这种东西。 接了张元的命令,费婆子战战兢兢的把东西送进去了。不一会儿,就看见贾母带着眼睛红红的王夫人出来了。 “这几样东西,既没有印记,也没有谁可以证明就是你弟媳妇的,难道就凭这个就可以治你弟媳妇的罪不成?”这是家丑,弄不好就是两房离心,二房声誉彻底败坏的结果。与其和自己大儿子在这里拉拉扯扯的让众人看笑话,不如咬死了不承认这件事。至于王夫人,之后她自会处置。 可惜张元理解不了她的苦心,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把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不管这件事最后贾母要怎么处理,反正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弟媳妇真是好大方,库房里的蝉翼纱赏给人家女儿做衣裳,上好的阿胶给她补身体用。我还得谢谢弟媳妇,这么关心琮哥儿奶娘的身体。想必一定是喜欢琮哥儿的不得了,才这样贴补这个老婆子吧!”贾母不承认?她不承认不要紧,看着的人心里有数就行。 贾母瞪了一眼王氏,心里骂这个媳妇真糊涂。当家祖母有点手段是可以的,要不然怎么在妯娌小妾中讨得了好。只是用手段好歹把屁股擦干净,白白让人家抓到把柄。 然而,王氏也觉得自己委屈!她已经万分注意了。蝉翼纱已经堆在库房里不知道多久没有使用过了,都快要褪色沤烂了,谁知道大老爷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库房里的东西。还有那阿胶,不知道是哪年哪月赏给刘嬷嬷的,她怎么还留着。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自家大儿子这是不闹个痛快不罢休了,贾母看畏畏缩缩躲在各处看热闹的人都有哪些,心中暗暗记住都有谁。这些可都是无事干最得闲的人,想来明日一过,荣国府二房嫉妒大房残害庶子的名声就都要传出去了。这后院交到王氏手里果然不能放心,看来是该自己出山的时候了。 “不怎么样!”张元挽了挽衣袖,忍住腹内的饥饿之感。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笑道:“这后宅之事,以后还望二弟妹这手伸到短些。周姨娘不能生育,没什么大事,琮哥儿要是掉了一根汗毛……你说我就揪掉宝玉一根头发来赔如何!” 宝玉可是贾母的命根子,张元这一下可是触了她的逆鳞。“孽障!孽障!我当日是怎么教你的,怎么养出你这样一个儿子?!” “老太太不是常说只当没我这个儿子?既是如此,我这个儿子不表现表现,怎么对得起老太太这句话!” 张元示意看着刘嬷嬷的两个人把倒在地上的刘嬷嬷捞起来,“把她扔到你们二太太面前去。” 两人得令,把刘嬷嬷扔到了王氏面前的台阶上,磕的她哭爹喊娘。王氏反射性的退后一步,看贾母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只能忍着不适上前。 “这样忠心弟媳妇的奴才还是给你比较好。毕竟现在这个年代,两条腿的人多得是,拿钱就办事的人可少!” 拜拜,不见!张元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他已经饿得不行了,才不想继续在这里跟两个女人磨磨唧唧。 这句话挤兑的王氏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整个人都要厥过去。只是张元已经看不见了。 张元大步在前面走,刑氏在后面哭哭啼啼的跟着。 所以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是因为女人老是有哭不完的眼泪?张元赶紧丢掉这种想法,自己前世可是也见过不少新时代的独立女性,钢筋铁骨,别说见她们哭了,连打哈欠都没有过。 “哭什么哭!哭的人心烦。” “我只是……我只是……”她只是怕贾赦要休了她。她既没有给贾家留下一儿半女又没有娘家撑腰,要是老爷真的要休了自己可怎么办呢? 张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正声道:“你能不能别哭了,好好说话!” 看自家老爷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刑氏却止不住哭声,“老爷,是我错了。我只是怕老爷看到琮哥儿的样子,怪我没教好。我真的不是想害琮哥儿,我真的不是!” 她只是明里暗里说过这么几句话,也确实为了这件事给过刘嬷嬷几次东西,但是真的只是看见贾琮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不喜临时起意才做的,不是蓄意想要害了贾琮。 “行了!”张元现在正饿得心烦,还要在这里听刑氏哭诉,觉得整个人都糟透了。 看见自家老爷是真的发怒了,刑氏吓得哭不出声来。 终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张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是肚子还没有被填饱。 “你这几年也没有所出。听说民间有一个求子的法子,就是先过继一个孩子到家里来。让过继的这个孩子招来弟弟妹妹。咱们膝下也是有两子一女的人了,过继就不用了。迎春呢太小,你带着不方便。那就把琮哥儿给你吧,你好好带着。说不得过两年年就怀上一个大胖小子,为咱们贾家开枝散叶。” 至于是什么时候能怀上,他张元就不知道了。反正不会是他在贾赦身体里的时候。 听了张元这番话,刑氏心中涌起浓浓的感动。原以为老爷会拿自己怎么样,没想到老爷竟然这样为自己着想。其实老爷,也是想要和自己有一个哥儿或者女儿的吧? 看刑氏羞红了一张脸偷偷瞄自己,张元觉得自己满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快速的回到了东小院,张元先把喜兰打发去传饭了,自己才转过头来搭理刑氏和王嬷嬷。王嬷嬷捆着跪在那里,早已经手麻脚麻,但她半点都不敢多动,就怕大老爷在发一次怒。 “你把她带回去吧,按照府里的规矩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不要姑息了她。迎春你先找人看顾着,好好挑一个性子硬些的奶娘教导她。” 他隐约记得,这贾迎春似乎就是因为性子太过和软所以被欺负的吧?都说环境塑造一个人的性格,给她找个靠谱些的奶娘或许会有一定的作用? 不管这些了,先试试再说。 “至于你,这件事我就暂时不罚你了,你以后还得再琮儿和迎春身上多用心,别和琏儿针尖对麦芒的,没的让人看笑话。”没有受罚,还得了好话,刑氏哪里不尽心,欢欢喜喜的带着迎春和王嬷嬷去了。 张元洗了一把脸,才坐到饭桌前吃饭。因为早上就有交代,这桌东西也不是像前两顿一样是拼凑出来的,而是冷盘热盘汤菜一应俱全的正经筵席。 艾尔早已经吃过了晚饭,可是看着张元这一桌丰盛的晚餐,他还是可耻的流口水了。 前辈说的真对,做这个工作既要有非凡的耐心,还要不一般的耐得住寂寞。艾尔觉得自己已经并不饿的肚子在咕咕咕咕叫了。 下面窥屏的观众们也不好过,现在已经是夜里九点过了。虽然时代在进步,一个小小的医疗手术就可以达到瘦身的效果。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崇尚用自然的方式瘦身。 为了美妙的身材我们已经饿成狗了好不好!这样的高热量食物简直是赤果果的肥肉好不好!求不虐!/(tot)/~~ 她们的呼唤张元当然听不到,他在享受美食,顺便调戏小艾尔。 “你那边应该是晚上了吧?吃过晚饭没有?” 艾尔使劲盯着旁边慢慢上升的联盟币累计数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防止自己真的流出口水来。“吃了。” 这一次的回答异常简洁啊!张元停了一下筷子。难道艾尔在忙?可是晚上不应该是事情最少的时候吗?或许是佳人有约,等着下班?“晚会上有约会吗?” “啊?没有,没有约会。”冷不丁的提到这个,艾尔愣了一下。他的交际圈比较窄,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还约什么会。 原来没有约会啊,会是什么事情呢?“你是不是马上要下班了?” “是的。”艾尔欲哭无泪,张元你敢不敢再嚣张一点,能不能一边吃的这么香一边跟我说话,能不能照顾一下工作人员的感受。话说按合同的两万分之一分成的话,今天自己也赚了好几千。光网上自然肉类最近在打折,要不要买一点尝尝鲜。 可是一想到自己需要注射的基因改造剂的数量和价格,艾尔还是放弃了。 等张元慢吞吞的吃完一顿饭,艾尔也要到了下班的时候。 “我要下班了。”艾尔先跟张元说了,然后把所有的数据都一个一个存档,发布了下班预告,对工作仓外面的技术支持人员们打了打招呼。 “你先等一等!”这种跟游戏存档一样的感觉让张元很不舒服,他赶紧脱了衣服,爬上了床。“这样我午睡,你是晚上睡觉,我们明天一起醒过来,怎么样?” 没想到张元会这么做,艾尔轻声一句“午安”,存好了最后一个数据。 在张元的“晚安”声中,屏幕慢慢的暗了下去,直到所有光线都灭掉,工作舱舱门打开,艾尔结束了第一天的工作。 第九章 午睡醒来的时候,张元伸了伸懒腰,没忘了和艾尔打个招呼。“早安!” 艾尔熟练的回复着昨晚下班期间的留言,一边回答张元,“午安!” 肚子饱饱的,午后的过堂风轻轻吹过,日子简直不能更美好了。张元穿着衣服过来,喜兰正倚在太师椅上小憩。听见贾赦醒来了,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站起来。 “老爷,可要喝茶?” “不用。喜兰。”张元活动活动了有些僵硬的脊椎,“今日刘嬷嬷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 终于提到这一件事了。喜兰为了这个已经悬了半天心,如今张元说了出来,她又是轻松又是羞怯,立马跪下解释。 “奴婢,奴婢。只是想为老爷怀上一个哥儿。” 竟然是因为这样,张元倒是有点意外了。“真的没有其他的心思?” “没有。”她一直期望着能怀上个一儿半女,提个姨娘,这样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否则指望大老爷的宠爱能指望多久呢。绣心当时是多受大老爷的宠爱,要星星绝对不给月亮,结果大老爷一得手了,还不是两日就丢到了一边。再说施姨娘和秦姨娘,当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现在落到了何等境地。只有赵姨娘有个琮哥儿,还过了两年安稳日子。只可惜她早早的去了,只留下了一个琮哥儿在世上受苦。 张元翻了翻贾赦的记忆,这个喜兰从小就跟着他,一直都是他的通房丫鬟,不是太受宠也不是太冷落。她平日里的为人行事也实在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起来吧,以后要去琮哥儿或是迎春那里,直接去就是,何必遮遮掩掩的。” 喜兰答应了,站起来侍立到一旁。 刚刚在荣庆堂大闹了一番,让观众小小的沸腾了一把,张元心中高兴,要出去走走,看看这荣国府到底是什么样子。天气热,喜兰劝不住,只好赶紧跟上来。 一路上从一个小门出了东小院,张元跟艾尔吐槽道:“这个赦老爷是袭爵的长子,居然住在一个花园断出来的小院里。混的也真是惨。”二房长子贾珠住的地方虽然比东小院地方小些,到底是单独的小院子,看起来倒是和赦老爷的待遇一样了。老太太住在荣庆堂是应该的,老二借着尽孝的名义跟着住在荣禧堂是什么鬼? 还说什么不敢逾越,住在厢房!贾赦搬进去就敢还住在正屋里了?荣国府早就没有了国公之位,只剩下了一个大将军的头衔和一个老国公夫人。现在荣国府里,谁敢住在国公规制的荣禧堂正屋里?不过都是些借口罢了。 生气是生气,一路行来,这荣国府的亭台楼阁,还的确有些景色。张元心中冷笑,就是不知道这花红柳绿之后埋葬着多少人的血与泪。 两人正要再往梨香院走去,秋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老爷,二老爷急着找你呢!” 张元扯了扯嘴角,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艾尔,看看吧,咱们伟大光明正确的二老爷要为他妻子的错误来道歉了。我们打个赌吧,他一定要跟我提议休了王氏。” “肯定会输的赌,我才不跟你打。”经过一整天的相处,艾尔已经开始像对待朋友一样自然的对待张元。 听到艾尔傲娇的回答,张元笑道:“啧,咱们的小艾尔也长大了啊!都学会用恶意来揣测别人了。” 给了他一分颜色,他就开染坊了。艾尔生气的不再理他。 张元觉得自己可以想象艾尔噘嘴的可爱模样,愉快的吹着口哨回了东小院。喜兰和秋桐俩个还以为自家老爷是因为二老爷要来道歉所以这么高兴,心里都有些担忧。二老爷平日里可是最正经不过的人,今日大爷这样大闹荣庆堂,少不得要被二老爷数落,到时候两人要是意见不合吵起来怎么办?现在这种情况找谁来劝架似乎都不太合适。老夫人和二太太自然是不行了,自家太太又不敢,真是难办。 大步进了院里,贾政早就已经站起来迎接张元。“大哥,弟惭愧啊!娶了这等毒妇,不过是因为跟赵氏有些矛盾就想加害她的儿子。实在是家门不幸!” 得,才说他们借口多,他们又给自己编出一个借口来。不过就是因为琮儿从小聪明又长得好,怕他得了老太太的喜欢,把老太太这偏了的心给正过来吗?何必又编出一个女人间的恩怨出来。赵氏是买进来的姨娘,王氏是明媒正娶的二房夫人,王氏和赵氏要是有矛盾,王氏一个当家祖母要对付赵氏还不容易,哪里用得着淤着拐着用这样的手段养废人家的儿子。 见自己的兄长不搭理自己的话,自己坐下了,贾政尴尬的站在那里,干巴巴的接着道:“哥哥放心,等我回去一定休了她!这等毒妇,留她何用?” 接过秋桐递过来的茶,张元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笑道:“这等毒妇,这等毒妇!说的倒像是二弟和王氏半点感情都没有似的。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二弟这恩未免太薄了些。” 张元的语气不紧不慢,甚至还带着笑容,可是贾政却感觉到了其中深深的恶意,整张脸都白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张元把茶杯放下,轻松道:“咱们两兄弟,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别让一个女人离间了咱们的感情。王氏到底是珠哥儿和宝玉的母亲。珠哥儿正在说亲,宝玉还在襁褓之中,王氏就是再有什么错处,看在他们两个的面子上,也不好闹大是不是。小罚一下就可以了,大惩大戒就算了。” 贾政来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以退为进,先把错处都认下来。到时候给足了自家大哥的脸面,自己再说要休了王氏,自家大哥肯定不好意思让自己就这么休了王氏。这样大事化小,自己再做做样子罚一罚王氏,可不就能小事化了了。 哪里想到自己还没说话,自家大哥把剩下的话都说了,他说的还这样恳切,好像自己要是惩罚王氏就是不为贾珠两兄弟着想似的。这样一来,他想大事化小轻轻放过王氏也不是,重重的惩罚王氏也不是。自己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哥什么时候嘴皮子变得这样厉害了? 看贾政的话都被自己给堵回去了,张元心中快慰,忍不住笑了出来。 贾政这下子脸就不仅仅是白,还有些泛青了。 “我突然想起了咱们小时候两兄弟之间的趣事。当年母亲带着你,祖母带着我,我们两个倒像是仇人似的。谁想到长大了,咱们还是一样的兄弟,情谊并没有少半分。真是令人感叹啊!” 从贾珠宝玉说到王氏,再从一家人说到兄弟感情,贾政这心里是越来越找不着地,觉得哪里都是空落落的。只是到底空在哪里,他又感觉不到,站了半晌,他只能向自家大哥认输,“王氏之事,我会去一定严惩她。幸而琮儿没有大碍,要不然我就万死难辞其咎了!都是我的错,我跟哥哥道个歉。” “这种人活得最累,什么事情都是他的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真要算,他的错还能算的清楚。其实,他不过就是借认错来显示他的负责任,他的品格高而已。虚伪!”张元忍不住跟艾尔吐槽。 他突然觉得原来自己并不是个例,他遇到的极品其实到处都是啊!跟王夫人一样狠毒的那个所谓的母亲,只知道认错从来不做补救的贾政和自己的父亲,还有放任母亲养废自己袖手旁边得利的哥哥。张元觉得自己没死之前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惨烈,也不是一般的眼瞎。 自己能看出贾政他们的真面目,为什么看不出这些所谓“家人”的真面目呢? 隔着空间,艾尔似乎也能感受到张元浓重的悲凉,本来想帮着贾政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还有个贾政等着自己处理呢,张元暂时回过神来,盯着自己的手,皮笑肉不笑道:“二弟哪里的话,你成天忙着工部的事情,她们后宅的这些阴私,你怎么会知道。” 言下之意,你一个区区员外郞成天都是公事,连自己老婆都管不好,还管什么公事。 “古语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尚且不能,治什么国。”贾政先是在王氏和贾母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几乎没有被气死。又到了自家大哥这里,几乎没有被大哥用话噎死。贾政这是彻底没了斗志,显露出难得的颓丧。 “这算是打脸成功了?”张元看贾政自己落寞的坐了,再没有之前的气势,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艾尔笑了笑,解释道:“他现在还没有经历过大儿子的死亡和大女儿的入宫,承受能力肯定没有以后强。你说话这么犀利,我都被你镇住了,他被你镇住了也是正常。” 下面还有人说自己快被大赦赦的皮笑肉不笑和咄咄逼人给吓死了呢! 第十章 贾政落寞而去,张元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干,一下午就溜过去了。 观众们看完了张元和贾政一场大戏也有些疲倦了,评论区渐渐安静下来。艾尔忙里偷闲,一个人闭着眼睛休息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张元左想右想,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干脆跑去找贾琏。 贾琏和贾琮两位少爷都住在自己小院的厢房内,迎春住在小院深处的两间屋舍里。张元这两天都睡在外书房,并没有进内院,如今进来一看,也十分新鲜。 只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女人太多,一进院子,迎上来的就是一波又一波的女人。什么施姨娘、秦姨娘、绣心、墨兰。喔,对了,还有一个邢夫人。 其中尤其是绣心最为热情。毕竟,在张元占据这个身体以前,绣心是他最后宠爱的一个女人。在贾赦眼里,这些女人环肥燕瘦各有风韵,在张元眼里,这都是些什么鬼!请问,你们可以矜持一些吗?对不起,我不喜欢吃胭脂,谢谢!对不起,我对波霸也没有兴趣,你离我远一点! 好不容易,张元才挨到了刑氏房里。刑氏正和贾琮一起吃早饭。 得了张远的话,刑氏待贾琮的真心虽然没有十分,也有了三四分。虽然贾琮因为奶嬷嬷不在了,吃饭时有些不乐意,刑氏还是很耐心的哄着他多用一些。 “这么大了还要人喂,像什么样子?”张元看刑氏就差替他吞下去了,皱眉道。 看张元来了,刑氏赶紧放下勺子和碗,解释道:“他奶娘去了,他又一个人搬到我这里住,有点闹脾气,所以顺着他。先哄着他习惯了,以后再慢慢教他礼仪。”刑氏辗转了一晚上,也有些明白了。 老爷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与其成天幻想着自己怀上一个哥儿,不如把贾琮抱过来养大。琮哥儿才三岁,还不记事,现在养着也能养熟。从他娘亲和他小时候表现出来的聪慧看来,也不是一个傻的,以后未必没有大作为。 想到这里,刑氏又有些埋怨王氏了,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养成了什么样子了!害的她还得一点一点的把这孩子的坏习惯给改过来。这时候,她开始选择性的忽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张元看贾琮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身上换了一身全新的衣裳,心下很是满意。“不错,好好照顾他,他出息了,你以后还有大福可享。” 张元就是过来只会一声,自己来过了,免得到时候邢夫人又来哭诉,自己来了院子都不到他房里做做。 “老爷可要在这里用早饭?”刑氏看自家老爷兴致挺高的,忙问道。 “不了,我就是来看看。迎春呢?是谁在照顾?” 都把贾琮接过来了,刑氏当然也妥当安排了迎春。“费婆子虽然是我这院子里最得力的,但是现在一下子去了两个人,人手实在紧的很,我就让费婆子先照顾两天迎春。以后再挑个好的奶娘给迎春。” 这样的安排也甚是妥当,张元不再多话。“你安排就可以。我已经吃过饭,就不在你这里用饭了。我去琏儿那里看看。” 听自家老爷要去贾琏那里,邢夫人叹气道:“你去看看也好,不知道你昨日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这饭也不吃了,精神也没了,成天就知道在那里呆坐着,唉声叹气的。我叫他,他看我一眼,也不跟我说话,也不像往常一样跟我着急,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是被打击的很严重啊,张元想。这孩子,简直跟当年自己知道真相时的反应一模一样,只是他是何其的幸运,自己是何其的不幸。 张元也不和刑氏寒暄,转身出了门,直奔贾琏住的厢房。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个娇美的声音劝贾琏道:“哥儿好歹吃些东西吧。昨天早饭后就不曾进过一粒米,今早要再不吃饭,这人不是该饿坏了?哥儿即使再生谁的气,也不该和自己怄气。” 张元看贾琏别过身去,就是不看桌上的饭菜,笑道:“平儿,你不用劝他,就让他饿死。饿死了,大家一了百了,乐的清净!” “老爷!”平儿见是自家老爷来了,赶紧避让到一旁。 贾琏听到贾赦这句话,心中又气又愧,竟然忍不住,掉下了两滴金豆豆。 多么熟悉的配方,多么熟悉的味道!可怜的傻孩子啊,你不知道,眼泪只会伤害关心你的人,对于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你的眼泪只会是他们的兴奋剂。你掉的越多,他们越高兴。想当年,自己可不就跟贾琏一样,一样的无知,一样的愚蠢,一样的,傻得让人可怜。张元掩饰住眼底的冷意,自己坐到了饭桌旁边。 “嗯,不错。皮蛋瘦肉粥加包子,这味道,是三鲜馅儿的吧?” “正是。哥儿这两日都没与胃口,我见厨房今日给老夫人做了三鲜的包子,就要了一屉。” “嗯,不错,不错。这小鱼儿和藕夹都炸的不错。你真的不吃?”张元只觉得这两天把他所有对熊孩子的耐心都用光了,一个中二病受迫害幻想症患者贾琏再加上一个顽皮破坏王贾琮,这日子没法过了。要是这世界上的小孩子都向迎春那样软萌就好了。 看贾琏还一个人绷着一张脸在那里迎风流泪,张元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包子。果然是做给贾母的,连包子皮都比他们平常吃的包子皮要薄些。鲜美的虾仁在味蕾上绽放,真是极致的享受。“你这哭给谁看?哭给我看,哭给你太太看?还是哭给你死去的母亲看?” “你!”这句话太诛心,贾琏怒了。 “你也别怪我说话太毒,事实就是如此。你若是哭给我看,我自认为对不起琮哥儿和迎春,却没有对不起你过。你这个嫡长子,我也曾费心费力的教养过。哭给你太太听,就更不着调了。你太太到底是你的继母,你不是她亲身的,她一没少你吃二没少你穿也没有妨碍过你的前途,她算是对得起你了。”张元禁不住诱惑,又吃了一口包子,细细品味。 “若是哭给你死去的母亲看,你就是大不孝了。你母亲去世之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她知道你性子软,容易被他们辖制,又怕你被别人带坏,对你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轻易相信他们的话,让你不要只交些狐朋狗友。而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你说,你有何颜面哭你母亲!” 这一番话说完,张元觉得有些渴了,自顾自的给自己盛了一碗清粥,一口一口的喝着,不再说话。 艾尔见贾琏哭的更凶了,着急道:“你这样会不会太刺激他?” 张元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艾尔道:“你不知道,这种熊孩子就要使劲激一激他,让他发泄出来。要不然郁气积在心里,越来越严重,迟早有一天会出问题。”贾琏是多么的幸运,自己当初也多么想要一个能敲醒自己的人。要是还真的又那么一个人,自己又何至于此。 贾琏终于抽抽噎噎的哭完的时候,贾赦已经把一屉-五个包子都吃完了。只是自己有点撑啊,张元突然觉得吃的太饱也不是一件那么令人愉快的事。 看贾琏简直是把炸小鱼儿是当仇人在嚼,张元只是笑笑不说话。 等终于吃完了,贾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出一个大大的饱嗝。平儿笑道:“啊哟喂,我的哥儿,就是两顿不吃,也不至于这样的往肚子里塞东西,一盆锅粥都被喝完了。待会儿肚子不舒服可怎么办?” 的确是有点太过了,贾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张元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吃的太多了,坐着不消化。跟我到你小妹妹屋里转一转,消消食。” 自己这么大个人了,刚刚还在父亲面前哭了鼻子,贾琏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张元大笑着出门而起,贾琏慢慢的跟了上来。 原来迎春的奶娘王嬷嬷带着迎春住在院落最里面的两间小屋,如今王嬷嬷去了,是费婆子带着迎春住了一晚上。 昨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贾琏也有所耳闻,所以并不惊讶于费婆子代替了王嬷嬷。迎春平日见刑氏身边费婆子见得少,委委屈屈的和这个陌生人睡了一晚上,如今看见了爹爹。她又想过来,又怕被费婆子责骂,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在张元和费婆子之间徘徊,萌的张元的心一抽一抽的,赶紧把她抱起来。 “迎春今天早上吃过早饭没有啊?” “姐儿今儿起得早……”费婆子要答话,张元制止了她,“我是让迎春回答,不是你。” 迎春迟疑了一会儿,细声细气的答道:“吃了。” 她这样乖巧,贾琏也很喜欢,拉着她的小手逗她道:“那迎春都吃了些什么?” “有蛋蛋还有豆腐。”迎春怯怯的看着哥哥小声的回答。 这孩子,还是太胆小了!张元心内叹气,怪不得以后会是那样的结局。 迎春已经洗漱好,吃过早饭了,张元就抱着她带着贾琏到邢夫人那里玩。此时,邢夫人和贾琮也吃完早饭,几人正在那里说话,忽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知是王氏的配房周瑞家的又是谁。 第十一章 周瑞家的可是王氏的心腹,昨日大房才和王氏闹得这样难堪,她今日过来干什么? 刑氏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发现他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逗着迎春。刑氏思忖了一下,亲自迎了上去。 “大太太!喔,大老爷也在这里啊!”周瑞看大老爷也在场,一屋子三个孩子三双漆黑的眼睛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憷。不过,她到底是王氏的心腹,王氏交给她的任务,她一定要完成。 这屋里小,到处都坐着人,实在没有多余的凳子。要给周瑞端凳子,刑氏心里还窝着火呢,因此硬生生的说道:“弟妹而是有什么事才差你过来?今儿人多,实在没有坐的地方了,你就站着说吧!” 这一屋子坐着的都是主子,刑氏发话了,她一个奴才还能有什么不满?暗骂大房真是小气,周瑞家的只得好赔笑道:“没事,我站着说就好。昨日我们太太回去,多次流泪,说是不该为了当初了和刘姨娘一点争执,就见不得琮哥儿好,所以在刘才家的面前磨了两句嘴。哪里想到,刘才家的竟然听进去了。我们夫人也是冤枉。” 这一番话看着掏心掏肺,实则谎话连篇。张元脸上笑容不改,拉着迎春的手玩对手指。 周瑞心里不安,只是话已经出口,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昨夜我们太太辗转难眠,今日起来就去找老太太商议了。如今大少爷要娶大少奶奶,等大少奶奶一进门,我们太太就把手上管家的事都交给她。大老爷和大太太事儿多,忙,我们太太就专门带着元春小姐,迎春小姐,琮哥儿和宝玉。一是新人进来也该放权了,二来也赎赎自己的罪过。老太太答应了,让我过来知会大太太一声。其他的,等大太太过去请安的时候再商议。” “迎春,这个茶杯好看吗?” 周瑞没想到自己话说完,这位老爷倒像是没听见似的,和小姐玩儿茶杯去了,暗自撇了撇嘴。 “好看。”这茶杯是成化彩窑,精美非常。是看自家老爷好不容易来了自己屋里,刑氏才拿出来泡了茶,平日里是轻易见不到的。 “我说不好看!”自家爹爹突然板起了脸,迎春有些害怕,双手往后面躲了躲。“再好看的茶杯,在这等肮脏之人面前,也是浪费!” 一个费字结束,茶杯掷出,直接落到了周瑞家的脚上,疼的周瑞直跳脚,身上的湖蓝色裙子也泼满了茶渍! 大家都怔怔的看着张元,张元邪气的笑了一笑,轻轻的哄着吓坏了的迎春说道:“这浪费的东西该扔就扔掉吧,没得,玷污了咱们的眼睛!” 刑氏吓的站在那里不敢动,倒是贾琏是个妙人,缓过神来,大声的拍着桌子笑道:“很是,很是,就该是这个道理才对。不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苦寒之家,难道这些碍眼的东西还要忍着,让她平白的恶心咱们?”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周瑞家的自从来到贾府何等受过这样的气,顿时气的满面通红,拂袖一瘸一拐的去了。 刑氏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丫鬟早就已经把碎片扫走了,正在用草纸吸干地上的茶水。 “老爷,你真是吓死我了!”刑氏现在回想起张元突然的发难,还觉得头皮发麻。 张元摇着迎春的小手,呜呜呜逗她道:“迎春啊,以后有谁欺负你,你就这么砸过去好不好?砸过去,吓着的是别人,你不砸,受气的可就是你了。”迎春哪里懂得这些,懵懵懂懂的跟着张元扭身子,笑得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倒是贾琮似有所悟。 艾尔看完了全程,也是吓了一跳。只是他的关注点似乎和刑氏他们不一样。“还好你反应快,要不然王氏真的把迎春他们接过去怎么办。迎春在她们那里,挺难过的。”在那个短短的视频中,通过林黛玉的视角,他可看到了迎春到底过得怎么样。懦弱的活着,连丫鬟都比他硬气,连下人都比她有体面。 “你越软,他们胆子就越大。你越硬气,他们就越不敢欺负你。”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柿子都捡软的捏。 艾尔听他话里语气不对,转移话题道:“你又有一个积分了。因为刚刚你们正在紧要关头就没打扰你。”这么快就有两个积分到账,艾尔为自己高兴也为张元高兴。这样的成绩,除去每天系统的运行成本,每一天其实是有赢利的。系统运行成本实在太昂贵,要是很久不盈利,艾尔很担心公司会砍掉这个项目。 知道自己多了一个积分,张元也挺高兴的。他准备在积分累积到四十的时候换一个生存绩点,然后留二十积分备用。 坐了一会儿,张元才把迎春交给刑氏,带着贾琏出了黑油大门,在宁荣街上散步。张元翻了翻贾赦的记忆,看到了贾赦小时候,宁国公荣国公在世的时候,宁荣街的繁华景象。如今,真是人烟稀少啊! 见自家老爷叹气,贾琏停了一会儿,小心问道:“老爷为何叹气?” 张元心内一动,故作丧气道:“我想起以前两公在世之时,这条大街上骑马的,坐轿的,熙熙攘攘。如今,可称得上是门客罗雀。” 听到自家老爷是因为这个难受,贾琏也想起小时候的热闹情景来。第一次人流减少,应该祖父被派往南方修造海舫修理海塘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祖父死的时候了。在此之后,虽然没有再像以前跳水一样的减少,但是人流却慢慢的不知去向何方,最后只落得这个寥寥的境地。 看贾琏的情绪也被调动了,张元这时候转过头对贾琏认真道:“我们这一辈恢复两公时的荣光是不可能了,以后就指望你们了!” “儿子……儿子……”贾琏这一次是彻底被感动了,没想到原来父亲在自己身上寄托着这样的期望,他整个人都哽咽的谁不出话来。如果说今日一大早,他哭出的是母亲过世这些年以来的委屈,那么现在他哭的就是满满的感动。 他一直以为爹爹看不起自己,珠哥儿就比自己少两岁,读书处世样样比自己好,他还有一个管着他的爹爹和一个事事关心他的母亲,而自己呢?原来,爹爹不是不管自己,只是因为对自己失望是吗? 张元知道能激励贾琏,却没想到又把贾琏逗哭了。贾琏真的不是刑氏的儿子?怎么和刑氏一样,这么爱哭! “快擦擦汗你的眼泪,大街上看着像什么样子!”这下子是张元有点不知所措了。他有点僵硬的安抚贾琏,结果贾琏反而拉着他的袖子哭的更厉害了。 艾尔看他们两个停在大街中间,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身体僵硬的立在那里,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张元听见,心中暗骂,想着艾尔现在笑自己,自己总有一天要笑回去! 下面的观众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美男这么和谐,又在下面刷屏了。 “心疼大赦赦!大赦赦你这个少年太天真!” “心疼大琏琏!大琏琏你这个少年太可爱!” 好不容易贾琏不哭了,贾赦顺便找了一个卖面食的小摊叫了两碗阳春面。 贾琏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即使自幼失恃,也是玉粒金波的养着。哪里到过这样的小店,吃过这样的吃食。可是这是第一次和爹爹挨得这么近吃饭,贾琏咬了咬嘴唇,还是拿起了黑乎乎的筷子。 “吃吧!”张元当年也是这样,从来不去路边小店,一顿饭上万很正常,可是后来也学会了在路边小店上寻摸美食。“这样的地方,食物虽然粗糙,却别有一番风味,你尝尝,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贾赦的记忆里虽然没有来这里吃过东西,但他却记得这里总是坐的满满当当。张元想,既然是这样的话,味道应该是不错的吧? 细滑筋道的面条在唇齿间跳跃,浓香的猪骨汤顺着喉咙划过,身边还有带着笑看着自己的贾赦,贾琏觉得,这碗面真是自己这辈子吃的最美妙的面条了。 果然还是古代的东西真材实料,这面汤虽然没有现代浓汤宝煮出来的汤那么滋味丰富,却是难得的香味浓厚,也算是难得的美食了。 吃完了面条,贾琏见贾赦在荷包里摸过来翻过去,都是银锭子,就是没有铜钱,忍不住捂住嘴直笑。 贾赦难堪的挑了一锭最小银子要递给店家,贾琏摇了摇头,拉住了他,从怀里抓出一大把铜钱来,笑道:“剩下的都是赏你的。” 店家连连道谢,贾赦赶紧拉着贾琏出了面摊。 两人跟着周围的三四条街闲逛,贾赦去一家卖首饰的店,买了一堆珠子,才把身上的银子换了一大堆铜钱。又在周围买了糖葫芦,糖人,泥塑等一些便宜的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让一个人贾琏抱了满怀。 贾琏一个人抱着这么多东西走路很是艰难,到了大门那里,门房的小厮赶忙接过去。看小厮对老爷不善的眼神,贾琏心道:“你们懂什么,爹爹这是端着不好意思呢!”可是他心里又甜滋滋的,老爷可爱的一面,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呢! 第十二章 家里的两个小孩子都没有见过这些东西,都觉得十分新奇。刑氏看了,也勾起了许多的感慨。“我家中虽然也是小富之家,父亲却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经常买与我们玩耍。如今看见这些东西,我倒是有些怀念在金陵的日子。” 张元思考了几秒,才想起来这金陵应该说的是南京了。他却是没到过南京,不好搭话,因此只是笑笑。 自从附身到贾赦身上,张元这几天是吃得好睡得好,一扫贾赦身上的酒气阴郁之色。贾赦本身底子不差,再换了张元,真如脱胎换骨一般。刑氏看见他这一笑,心内犹如小鹿乱撞,害羞的紧。 佳人的心思,张元却没有心思去了解。这一日真是累煞他也。一个含羞带怯的大姑娘一般的贾琏,一个熊孩子贾琮,已经够难对付了。 吃过了晚饭,张元满足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好奇的问艾尔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跟他们一样是一个熊孩子?” 张元想起艾尔乖巧的长相和温柔的声音,实在难以想象艾尔小时候会是个熊孩子。 “我小时候啊?”艾尔想起了在赛德郡的日子,温暖的阳光,祖母慈祥的微笑,天空中滑出炫丽纹路的飞行器,嘴角轻轻勾起。“我小时候也很调皮。我养了一只小猫,总是喜欢抓着她的尾巴玩,有时候扯疼了她,她就会抓我,但是她又舍不得用力,所以我小时候手上总是白色的抓痕。” 说起杰西卡,艾尔脑袋里浮现的就是杰西卡炸毛时的样子,圆溜溜的大眼睛,两边的胡子立起来,身上奶黄色的猫毛都支楞着。那是逝去的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猫?因为那个女人称自己对宠物过敏,所以即使自己很想养一只宠物,也从来没有在家养过。现在想起来,当年的自己,真是不一样的蠢啊! 不过,想一想小艾尔抱着一只一样可爱的小猫的样子,还真是期待呢! “你跟我聊天,和你一起工作的人不会听到吗?”张元发现,其实活在这个世界也没有自己想象的糟糕,他开始有点兴趣了解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这是我用精神力和你交谈,他们听不到的,不过我会如实的记录下来。我的精神波动也会被记录。如果出了事情,公司有权利阅读有关于这份工作的记忆。”这也是这份工作不受欢迎的原因,授权记忆阅读的权利给公司,实在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选择。不过他有办法应对这件事情。 张元看了看自己从库房里翻出来的西洋时辰钟,打了个哈欠。“好了,我睡了,小艾尔,晚安!” “晚安!”艾尔看着张元沉沉的睡过去,有些入迷。这个人真奇怪,行事看起来放诞不羁,不拘小节,心里却自有盘算。对这具身体的母亲,没有一点耐心,对一个小姑娘,却能绽放出笑容。白天里,脸上总带着冷笑,看起来就不容易亲近,可是此刻睡着了,蜷缩着身子,蹙着眉毛,却脆弱如一个婴儿一般。 “n108号,n108号,听得到吗?” 听到工作仓传来同事呼唤的声音,艾尔回过神来,对外面的同事比了一个ok的手势,赶紧切换了红楼世界里的时间点。看着画面里的张元悉悉索索的起床,艾尔拍了拍滚烫的脸,赶紧喝一口水掩饰自己的心虚。 看人家起床时白嫩嫩的胸脯什么的简直羞耻! 贾赦之前是个富贵闲人,不过是头上顶着个虚衔,领着俸禄。要说到真的实权实职,却是没有他的份的。在张元没来之前,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和他的小老婆们在内宅厮混,平日里也不出门。这就难倒了张元,要知道,他做的可是一个节目。 无论是啪啪啪打脸王夫人,还是和萌包子们一起玩耍,重要的是要有内容。而贾赦的生活实在没有什么内容,就算有,那也是少儿不宜的内容。张元可不想要贾赦那样的艳福。 于是吃过早饭,张元做就在那里想,这一天天的,他要这么样才能找出内容给大家看。 艾尔看他一脸严肃的坐在那里,也不动,也没有表情,忍不住担心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现在还有多少人在我们的直播?” 艾尔看了看数据,还不错,大晚上的马上下班了还有三万多人在收看。艾尔看张元在听到三万人的时候皱了皱眉头,马上解释道:“能有三万人就很不错了,毕竟这只是直播的阶段,都是一些日常琐事。一个阶段的任务完成了,剪辑成视频,那个时候看得人才是最多的。不过,那个时候你应该是附身在第二个人身上了。” 张元有点明白了,这就类似于前世视频网站的录播节目,在录节目时进行直播,录完后进行剪辑,重复利用资源,用一个素材赚更多的钱。听张元这么说,艾尔觉得这两种方式还真有点相像。 “你也不用太担心,就这么过日子就好。系统的算法会自动运行起来给你找麻烦的。” 听艾尔这么一说,张元放下心来。只是无事可做也挺无聊的,他还是恹恹的。 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了,艾尔看他皱眉的样子,安慰他道:“我要下班了,等我明天上班再和你一起想怎么样?” 张元只得答应,艾尔麻利的收拾好了,走出了工作舱。 跟大家都打过了招呼,艾尔正要出去等最后一班停靠的飞行器,负责项目运行的李教授突然拦住了他。 “你的工作做的很不错。”李教授突然笑了一笑。他本来是一个十分阴沉严肃的人,这一笑更是阴气十足。“只是别忘了公司关于精神链接师的第二十二条规则。” 第二十二条规则,公司员工不得和外籍工作人员产生除了工作以外的感情,违者公司有权清除相关员工记忆。 艾尔脸白了一下,想说什么,李教授却已经走远了。 魂不守舍的回了家,艾尔辗转难眠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上班,自然精神不佳,跟张元交流的时候连着打了几个打哈欠。 张元本来想说什么,但是一想到艾尔每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这个时候安慰的话似乎也苍白无力起来。 大家都在努力的活着啊!张元想。 一有这样的念头,张元突然想开了。难道就因为自己活着的时候遇着的这三个极品,自己剩下的时间就要这么没滋没味,只有仇恨的活着吗?不,他要活的更好,即使那些人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能轻蔑的说:“你们失败了,我现在活的很快乐!” 张元站起身来,直接就往大厨房走去。连喜兰叫他他都没有搭理。 艾尔看他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揉了揉自己隐痛的太阳穴,虚弱的笑问道:“你是发现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虽然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但是张元嘴角上还是只勾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想通了某些事情而已。” 进了大厨房,里面的厨子和女人们见大老爷来了,都惊讶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大厨房的管事孙柱儿连忙迎出来,“大老爷,大厨房这腌臜的地儿,您来干什么?” 早上的饭点刚过,大家都松了下来,哪想到这位会来他们这个小地方。这位爷也是,这几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听说先是在老夫人里大闹了一场,后来又把周瑞家的砸了出来。虽然周瑞一家倒了霉,他也能在主子面前多露些面。可是,他也怕大老爷哪一天就发作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中间一口水井,里面摆着许多木桶。进去一溜三间房屋,灶台、柴房一应俱全。房间还算敞亮,东西也干净。仆妇们都围着淡蓝色的布围裙,用布巾包裹着长发。 张元随便拿起一个锅铲掂了掂,还是比较顺手,只是自己这一身宽袍大袖的,实在有点妨碍。 看来炒菜是不行了,张元扫了一眼案板,一眼就看到了案板上放置的一只硕大的牛后腿。这可是不常见,在这个世界,私自宰杀耕牛可是犯罪的。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是荣府里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得到牛肉。张元挑开了包裹在切割处的荷叶,肉色暗红,味道清新,是顶顶新鲜的上好牛肉。“这牛肉是哪里来的?” 李柱儿看张元竟然一眼认出了这是牛肉,实在有些诧异,“东府京郊庄子上一头刚刚成年的小牛拉车的时候跌下山崖摔断了腿。说是治不好了,干脆杀了吃肉。这牛肉难得,东府就送给了一条牛腿到咱们府上。” “这牛肉准备做什么用?” 李柱儿顿了一顿,有些尴尬。“大少爷的同窗来府上小聚,老太太让拨出三斤肉给他们做炙牛肉。老太太点了一个五香酱牛肉,二太太让给二老爷做点牛肉脯。这……这牛蹄筋最有滋味,准备明日给老爷做好了送过去。” 张元冷哼一声,这是拿他当傻子呢!这一条牛腿都有了去处,从贾母到二房,各个都点了菜,唯有大房,可是连问都没有问一下。还牛蹄筋,亏他们想的出来! 第十三章 罢了,罢了,跟他们这些狗腿子理论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欺上瞒下,捧高踩低的。 “一斤牛肉,我还是用的起的吧?”张元将手一背,抬头望着厨房里黑漆漆的房梁。这荣国府就像这个厨房,乍一看整肃干净,其实里面藏污纳垢,贪腐阴私,哪里说得清道的明。 “大老爷是哪里的话。”李柱儿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别说是一斤牛肉,就是一条腿大老爷要拿去,小的也不敢多说话啊!” 瞧瞧,瞧瞧这声音里的怨气!本来已经不准备追究的张元反而起了戏弄他的心思,“既然如此,这一条牛腿你就派人送到我房里。我正好用肉做成牛肉丸子,再用腿骨熬汤配他。啧啧,这滋味,一定美妙极了!” “这……”李柱儿心里直叫苦。这些菜都已经报给各房里知道了,这时候大老爷要是把这一条腿都拿走了,这一时半会找不着牛肉,该怎么交差!若是直接报上去,少不得自己又要卷入大房和二房的争斗,没得吃了挂落。 看这个管家一会儿就留了一头汗,张元突然笑道:“看你紧张的,我就是长了十个肚子,也吃不了这么大一条牛腿。我也不为难你,匀给我一斤肉就好。” 李柱儿终于呼出一口浊气,赔笑道:“好的,好的。就是不知道大老爷是现在就把肉切好带走,还是大厨房料理好了给您送过去?” “你先给我切一斤肉出来。”张元随便叫了一个婆子,让她给自己找一块赶紧的围裙过来。那婆子慌慌忙忙的去了。 不知道这位大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柱儿赶紧叫过一个刀工出众的厨子来,马上料理出了一块肥肉适宜的上好牛肉,洗干净了放在白净的瓷碗里给张元看。 张元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指挥起了众人。 先将牛肉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在肉里加入盐、糖、生抽、料酒、五香粉、生姜粒儿、姜片、花椒,拌匀腌制。用牙签三个一组的串起来放到一起。 白芝麻小火炒香磨粉,再加上和刚刚相同的腌料拌匀待用。 油温八成热,放入牛肉串由张元亲自开炸,高温快炸两分钟捞起,将牛肉和剩下的腌制料倒入细密的漏勺,高温快炸半分钟,提起漏勺沥干油份,一份美味的牙签牛肉就做好了。 这牛肉本来就是稀罕物件,比较常见的都是炖、炒之类的做法,张元这样直接用油的做法更是闻所未闻,一时间厨房里香气四溢,众人都咽了咽口水。 张元凑近闻了一闻,点了点头,自己的手艺果然没有退步!他其他饭食虽然做不好,但是烤肉和炸串可是练过的,顶尖的大厨是比不上,要震慑这些在大宅院里做事的仆妇们还是绰绰有余。这样美味的牛肉,再加上上好的绍兴黄酒,真真是绝配! 高高兴兴的端着牛肉出了大厨房,张元出门就遇上了周瑞家的。 隔了一天未见,这周瑞家的似乎憔悴了许多,见着张元,更像是老鼠见了耗子一样绕着走。 爷今儿心情好,才不跟你计较!张元自己端着盆儿大摇大摆的走了,才不管后面周瑞家的怎么看他。 到了书房,张元自己给自己倒了半碗黄酒,一边吃着牛肉一边喝酒,也是一件乐事。 正在微醺之时,贾琏红着眼睛进来了。对贾琏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儿子,张元还是很有包容力的,忙叫他过来和自己分享美味。看自家老爷桌上摆着一盘牛肉几碟果子,一小坛子黄酒,贾琏也有些想要一醉方休的冲动。 “爹爹!” 少年心中的芥蒂在昨天一天的相处中开始慢慢解开,此时受了委屈,在自家爹爹面前,自然就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 只是,这个叫法简直要了张元的小命。张元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抽搐。 “爹爹,你说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阴谋诡计?为什么总是想着要算计别人?” 果然是个小孩子,张元仰头灌进半碗黄酒。淡黄色的晶莹液体从两颊滑落,把贾琏看呆了。贾琏从来没觉得自家老爷是这样的洒脱,这样的……性感。 揽过贾琏的肩膀,张元指着桌上的牛肉,醉眼迷蒙的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他们眼里,人啊,就像是这碗里的肉。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格局太小,格局太小!” “贾琏啊!我告诉你,这荣国公府的家业大吗?不大,比荣国公府更有权有势的高门大院多得是。朝廷的基业大吗?也不大,这世界这么大,它不过是在这么小小的一隅而已。一山更比一山高,所以眼界放开些,不要和这些人计较。自己身为男儿,就应该走出去做一番事业才对!” 他悟透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只希望贾琏还不晚。 看自家老爷唠唠叨叨的说了这么多话,贾琏知道他是醉了。这话有道理是有道理,刚刚听到时热血沸腾,细想想,哪有那么简单。 “喝酒,喝酒!”贾琏让喜兰给自己也上了酒碗,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碗酒。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酒不能浇愁,酒只能自醉。 摇了摇头,张元知道贾琏是觉得自己醉了。可是,他真的没醉。贾赦天天声色犬马,酒池肉林,这幅身体哪里会这么容易就醉了。他只是一边喝酒一边想到了往事,有感而发而已。 两个人喝酒,一个人是用碗喝,一个人是一口一口抿。结果用碗喝的最后还保持着清醒,慢慢抿的已经趴下了。张元戳了戳凉透了的牛肉,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想了想,把秋桐叫了过来。“秋桐,你去把你们琏二爷今天身边跟着的小厮叫过来。” 贾琏今日一大早就过来请安说出去了,怎么这会儿又心事重重的跑回来和自己一起喝闷酒。 今日跟着贾琏的人出去的人是丰儿。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末来,只说今日琏二爷去东府找珍大爷,原来都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起了口角一言不合就冲了出来。 贾珍啊,这就不奇怪了。 贾赦叫了两个小厮进来一起把贾琏给抗回去了。这时候时间也到了午饭时候,可是张元已经灌了一肚子的酒,饱的不能再饱,自然不能吃饭,只好昏昏沉沉的睡去,等再醒来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很快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这是张元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配着湿透的红叶,感觉整个世界都萧瑟了起来。 张元找了本书杂书准备细读,没想到一会儿刑氏就带着丫鬟给张元送被子来了。 “今儿下雨天凉,书房里的被褥都太薄了,我想着丫头们不一定想得到,所以先给老爷送被子过来。”刑氏一边说,一边娇羞的给张元铺床。 往日大老爷不是在外面喝酒到半夜才归家,就是和几位姨娘通房丫头一起厮混。这几日竟然是转了性子似的,一个人睡在书房。虽说身边有喜兰伺候,但听说也只是在外面伺候。刑氏想着,老爷这样,莫不是因为两个孩子的事情被刺激了,想要远着些这些狐媚子们? 若是真的是这样,自己的机会可不就来了吗? “今日马道婆来咱们府上,看了看琮哥儿。说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这哥儿、姐儿都要认个寄名干娘才好养活。我想着去别处找修行的人,未免有那等贪念咱们钱财权势的人,到时候反而不妥。马道婆这个人嘴虽然碎了些,人却还不错,不如就让咱们琮哥儿认她做寄名干娘算了。” “马道婆?”张元翻了翻贾赦的记忆,实在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就是以前来咱们府上朱道婆的徒弟。朱道婆年前去了,以后就该她来咱们府上走动。” 既然是荣国府上常走动的,张元也不好说什么,要想跟这些人讲什么无神论,她们也未必听得明白。“既然如此,你自己做主就行。” 刑氏欢天喜地的答应了。自家老爷把琮哥儿给自己,说不多管就不多管,说明这真的是把就把琮哥儿记到了自己的名下。纵使以后自己生不出来,也好多个依傍。 铺完了被子,刑氏还是扭扭捏捏的不想离开。张元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今天在这里磨蹭什么? 艾尔看张元一脸摸不着头脑,扑哧笑道:“你是她丈夫,难道不留留她,喝杯茶也好?” 张元瞬间黑了脸。他的一生,前二十年过着标准的纨绔生活,红男绿女,大家都是为了*,好聚好散。后三年和自家大哥斗得天昏地暗,可没什么心情去谈情说爱。这种殷殷切切的贤妻良母,张元不是没有遇到过,直接赶出去就是。刑氏这样的身份,可是难办的很。 他张元还是任性,是嚣张,但是他张元也是有分寸的人。刘嬷嬷、王氏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他下手觉不手软。但是对刑氏,张元可没忘记自己不是真正的贾赦,只是暂时的占了他的身体而已。而刑氏是贾赦的妻子,最天经地义的枕边人。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正是最尴尬的时候,终于有人解救了张元。 “水晶姐姐怎么来了?”外面传来喜兰的声音。 丫鬟水晶撑着雨伞来了。 第十四章 “马上要到中秋节了,今年东府里珍大爷新娶了夫人,那边送来了帖子,请咱们合府大小赏菊花。老太太想着咱们府上这两年中秋节也没有大办过,这一次正好多摆几桌还席。请大老爷今晚过去商量中秋节家宴的事情。” 知道周瑞家的在大老爷在这里碰了壁,水晶今日也不敢到里面坐,直接在外面站着就说话。 刑氏要招呼她喝茶也被婉拒了。 今天是八月初十,这中秋节倒是真的转眼就要到了。只是自己和老太太闹得这么僵,她居然还是主动搭理自己?贾赦的记忆可是清清楚楚,这个老太太是最重面子的,谁能给她点气受,她可是绝对会讨回来的。 而现在,她居然能率先放下身段找自己商量事情?真是天上下红雨,不常见。 “你先回去吧,我换个衣服就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日既然这么无聊,不如去会会这位老夫人。 得了回话,水晶笑着告辞了。倒是刑氏纳罕,“水晶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匆匆忙忙的,连茶都不喝一口就走了?” 张元心中猜测,水晶这恐怕是心中有鬼。只是这样件事没必要和刑氏说明,因此张元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穿上棠木屐,张元也不穿蓑衣,也不带箬笠,自己打上一把油纸伞就往荣庆堂去。刑氏赶紧让人带着灯笼跟上去,这个时间过去,老太太少不得要留晚饭的,一个人都不带,晚上吃饭回来时怎么办? 在秋雨和清冷的秋风中,富丽堂皇的荣国府也颇有些萧瑟之意。守门的小厮和婆子们抄着手在门口闲着聊天,倒是显得十分热闹。 一路行至荣庆堂,掀帘进去,老太太正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到底是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张元还是对贾母行了一礼,“母亲近来无恙?” 贾母坐直了身体,笑道:“我老了,天天这不舒服,那儿不舒服,习以为常了。你不用多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只是这样的雨天,你穿的这样单薄,生病了可不好。”这倒是奇了,话语里竟然对自己是一点怨气也没有 张元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的燃香味道,这屋子里应该正烧着香。只是都要到晚饭时候,这时候屋子里烧什么香? 正疑惑间,丫鬟水晶亲手捧上茶来,是上好的普洱。茶汤浓艳,器具精美,好茶,好杯! 然而,只抿了一口,张元就察觉了不对。这茶,怎么有一股烧纸的味道。 贾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平日喝的茶都是清香悠远,茶汤清淡的老君眉一类的茶叶。怎么今日这里突然的泡了这普洱茶? 今日荣庆堂里的一桩桩一件件,奇哉,怪哉! 张元掀开杯盖细细查看,这茶水里上下漂浮这一些灰末,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水晶,怎么给你大老爷上了一杯不干净的茶,还不赶快换过来!” 贾母见张元掀开了杯盖,眼皮跳了一跳,赶紧叫水晶来给张元换一杯茶。 “你等等!”张元出言制止了有些慌乱的水晶,细细查看这杯子里的东西。一墙之隔的里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看来还是得摔杯子啊!张元无聊的想。他轻轻将杯子举到自己头高的地方。在水晶诧异而惊恐的目光中,啪的一声,杯子从张元手里滑落到了地上。 脆弱的白瓷片四溅开来,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都出来吧,里边的人!” 贾母强笑道:“里面并没有什么人,不过是两个小丫鬟在做绣活罢了,你这样恶声恶气的,没得吓着了她们。” “出来吧,我都听见了!大老爷发现了,二太太怎么办,这句话不错是吧?” 贾母的笑僵在了脸上,里屋里慢慢挪出两个女人来。一个正是二太太王氏,一个穿着道袍,脸上长着一个大痦子,形容猥琐,张元并没有见过。 “没有人解释解释?”张元掏出帕子来擦了擦自己的手。有的人就是犯贱,一次敲打还不够,一定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敲打敲打。 “小道给老爷批命,这不是这几日老爷这运势不好,运势不好……老太太担心老爷,所以让小道给老爷开了一剂符水,给老爷驱驱邪气。” 张元冷眼听她们编胡话,只是盯着贾母的眼睛看。贾母被他看的不自在,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笑道:“的确是这样。马道婆说,这符水要你不知道的时候喝下去最好,所以没有告知你。她是徐道婆的徒弟,法力高深,她的符水最是管用。”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人你自来!张元突然对二太太绽放了一个微笑,王氏吓得赶紧低下来了。张元拍拍手叫道:“来人啊!” 跟着张元的两个婆子三两下掀开守门的丫头进来。她们都是贾赦祖母留下来的旧人,在府中凑不到前面,只能做粗使的杂役,却是最忠心于贾赦的。她们一直都侍立在门外,刚刚杯子摔破的时候就站在门口守着。这时候大老爷要人了,她们自然第一时间站出来。 “把这马道婆捆起来,扇耳光,什么时候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停!” “贾将军!贾将军……”马道婆还要说话,被婆子抽了腰带就堵了她的嘴。她两只手被一个婆子反剪在身后,一个婆子啪的一声扇了她左脸一耳光。 “说不说实话?” 马道婆被打晕了,含着泪水看了王氏一眼,看王氏对自己半低着头对自己使眼色,使劲的挣扎摇头。 啪!婆子又往马道婆右脸上来了一巴掌。这下子,马道婆只剩下了嘤嘤的哭泣声。 “还有没有王法了!敢在我房里动手!来人啊,人都死了吗!”贾母最喜欢的花一样的女孩儿,她房中做事的都是小女孩子。就是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也只是粗使的,远远的派在偏房里做事,一般是不轻易上前的。 所以此刻,跟着张元的两个人在贾母房中为所欲为,去叫人的小丫头却还没有带人回来。 “贾赦,我生你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贾母气急,一行眼泪簌簌的流下来。她后悔啊,当年何必生他下来,直接掐死他就好了!果然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张元站起身来,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裳,啪手笑道:“老太太说得好,您生我养我这么大,我这么对待你是我不对。” 可是,他话音一转,“不过,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您不是说过吗,说我荒淫无度,气量狭小。还说,教你的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您觉得祖母是一个愚蠢无知的人,那我相比也是愚蠢无知了?” “孝子贤孙是二弟该做的事。我吗,还是算了。您都不把我当儿子了,我又何必把您当母亲呢?您说是不是?而这个不是儿子的五毒俱全之人,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张元可是对贾赦记忆里有关贾母的片段印象很是深刻。从小时候对自己儿子又爱又恨的眼神,到有了二儿子以后的慢慢疏离,再到最后的为了二儿子的利益不停的对大儿子下手。这个贾母可是对贾赦做了不少“好事”。只是贾赦已经心如死灰,不愿意再和她计较而已。 话说的这么绝,其实张元也没做什么坏事。既没有毁伤贾母屋里的重要物件,也没有动贾母屋里的人,至于贾母,张元更是不准备对她动手。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帮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贾赦,发泄一下他的怨气而已。 这么一会儿,小丫头找的人也一窝蜂的涌了进来。张元背手站在屏风之前,一脸坏笑的轻声道:“今日谁敢上前,明日我就让她卷铺盖,滚出府去!” 大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面面相觑的堵在门口,不知道该听谁的话。 这边马婆子也被打怕了,双脸肿的高高的,涕泗横流的点头。打她的婆子满意的扯掉她的堵嘴布,厉声道:“还不快说。” 马婆子也不敢看贾母和王氏吃人眼神,埋着头含含糊糊的说道:“今天,老夫人和二太太说,大老爷这些日子行为很是异常。也不爱小老婆了,性子也暴戾起来。以前连厨房都没进过,今天居然会做菜了。贫道想着这不正是邪魔入侵的症候,所以给老太太夫人支了招,就做了……就做了今天的事。” “说清楚,是什么样的事!” “别打,我说。就是让大老爷喝下符水,我再用人偶控制大老爷的魂魄,施用驱邪*,这样,大老爷身上附着的邪魔就都清了,恩,清了!” 原来是看出自己和原身贾赦的差别了。张元呵呵一笑,依旧坐下。 “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老夫人居然就敢让旁人往您儿子的水里下不知名的东西。我是该夸老夫人您大胆呢,还是该悲哀我在老夫人心里实在没什么重量。” 若是换了贾政,贾母还会如此行事吗?恐怕是担心还来不及吧,怎么会忍心用上这样的方法。 从附身到贾赦身上,贾母的所作所为,还真让张元这个陌生人都觉得齿寒。对大房不管不问,偏心二房都偏心到天边去了。对贾政是关心爱怜的慈母本色,对贾赦这个大儿子却是万分防备,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直接下手。 而王氏,作死二字,真是再贴切不过。 第十五章 张元都快被她的无知气笑了。她其实也不算愚蠢,懂得利用自己最大优势的女人,怎么能算愚蠢。她只是无知,以为这天下就只有荣国府这一亩三分地,以为除了斗倒大房,二房就再无出路。另外她的智商也不怎么在线,作什么事都喜欢给别人留下把柄。 王氏和那个女人何其相像,却连那个女人半分也比不上。看来宅斗这件事,也要看天分。 “水晶姑娘,还烦请你去把你二老爷请过来。” 王氏听到张元这句话,脑袋嗡嗡嗡作响。她脑子里都萦绕着一句话,“老爷要过来了,老爷要过来了!”前日,她才被贾政斥责了一顿,而今日自己又做了这么一件蠢事。 这马道婆是自己找来的,主意是自己跟贾母提起来的,要是细问起来,这责任肯定全在自己。虽然这件事没有贾琮之事严重,但是撺掇贾母相信鬼神之事,对大老爷行巫蛊之道,自己错上加错,这惩罚可就不是要将一半管家之权交还给老太太这么简单。 怎么办?怎么办?王氏感觉自己心都乱了。耳边全是马道婆抽噎哭泣的声音,让她更加心烦。 水晶惶恐的去了,贾母一个默默的在那里抹着眼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屋里的人有的满是愁苦之色,有的因为王氏吃亏面带笑容,有的木然而立,真是各有心思。这便是世间百态啊,张元想。 看着满屏飞快刷过的评论,艾尔喝了一口滚烫的热水,刺激自己疲惫的脑袋。 “这个节目从开播开始就一直打脸打脸,烦不烦啊!王夫人是一家主母好不好,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动作,还巫蛊之事,我看是银河映画的人脑袋被驴踢了吧!追了这么几天,越看越觉得恶心。今天这件事终于让我下定决心弃剧。拜拜,江湖不见!” “楼上的人也太有失偏颇了吧。你怎么知道王夫人是一个好人?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反正我是越看越觉得好看,江湖不见就江湖不见,这么多观众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有这么多人一起支持大赦赦,谁管你啊!” “其实,我觉得吧,人家这个节目的名字就叫做《打脸红楼梦》。节目发布会的时候,李教授就已经解释清楚了,为了切合主题,数据设计和以前都不一样。里面的人都带有更多的攻击性。所以王夫人的动作都是可以解释的,大家就不要吵啦。不过,这个节目节奏实在是太快了,打脸这类的剧情太多了,看多了的确挺烦的。” “你们吵你们的,我不管。我只要舔屏我家大赦赦就好!大赦赦,么么哒,抱住亲。(* ̄3)(e ̄*)” “大赦赦,么么哒,抱住亲。(* ̄3)(e ̄*)+光脑账号” “你们烦不烦啊,整天亲过来亲过去,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你们全家都神经病!” “果然nc粉,这个男人,又胖又老,六亲不认的,恶心死了,还舔屏,我也是醉了。” ………… “大元元本来就是害死的,这样的人难道还会像原来的贾赦一样甘心继续被欺负吗?别人都欺负到了自己头上,难道还要继续要某些人说的那样“忍辱负重”?为了一个虚无的名声,让自己一家妻儿老小被欺负到尘埃里去?我们大赦赦粉可不像某些人那样自诩三观端正,咱们喜欢的就是大赦赦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反正我是支持大赦赦到底,你们爱怎么的怎么的吧!” 艾尔正要回复观众的质疑,一旁的屏幕上接入了李教授的影像。李教授皱着眉,一脸阴沉,很明显对这个状况很不满意。 “你和张元沟通一下,让他暂时先离开。” 这是他正式主持的第一个项目,要是因为这么一个争论夭折了,他一定让张元不得好死。 艾尔正要说话,只见贾政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而张元也动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面不知道多少个女人,这些戏已经吵嚷的张元有些受不了了。 将贾政来了,他站了起来,招呼过两个婆子,带着她们就要往外走。 不过是几日,在贾政眼里,自家大哥已经大变了样子。因为酒色而总是佝偻的身子直了起来,平日里阴郁凶恶的五官越发舒朗,行走之间自然落落大气。他的眉宇之间更是多了几分邪魅,见之让人不敢直视。 贾政赶紧拦住自家大哥,“大哥要往哪里去?现已到了晚饭时分,在这里用过晚饭再去如何?“ 张元“哼”的一声,就要拂袖而去。 贾政赶紧抓住他的袖子,面带乞求之色。“大哥,是小弟教妻无方,今日又让王氏做下错事。小弟在这里先代王氏向大哥道歉。王氏,还不过来给大哥赔罪!” 要是真的想要给自己赔罪,当日贾琮之事早就够王氏喝一壶的了。可是为何当时王氏既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也从来没有上门来道过一次歉,反而还有精力折腾出昨日和今日之事? “坏人是你们做,好人也是你们做,二弟,你们真是好夫妻!”张元拿开贾政抓着自己的手,讥笑着大步而去。 只留下贾政满面怒容的看着王氏和马道婆,几欲生吃了她们。 艾尔看张元出了门,李教授也关掉了视频出了控制厅,提醒张元道:“你这几天能不沾染上他们的是非,就别沾染上他们的是非。今天这件事把观众都点爆了,李教授好像有点不高兴。” 李教授虽然看起来对谁都不摆架子,一心只醉心于技术,但是艾尔一看见他总是有一种阴测测的感觉。他有直觉,要是张元惹怒了李教授,李教授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要知道,李教授只要改一个数据,就可以让虚拟世界里的张元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张教授李教授,我做我的事,管他们做什么。” 张元心情不好,已经竭力对艾尔语气轻柔,也难免在思维中带出一点不耐烦。 看张元有些不合作,艾尔急着说服他,“这个李教授是我们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他以前就有在试验中私自抹杀外籍工作人员的案例,在监狱呆了三个月才出来。不管你怎么难受,你暂时忍耐些。我总觉得他挺像个疯子的,这个项目的数据都是由他设置,你要是惹怒了他,他稍微更改一个数据,你在虚拟世界里很可能就会过得更加艰难。” 艾尔说的这样急切,张元有点后悔刚刚对艾尔说的话。毕竟是王氏惹怒了他,又不是艾尔,自己竟然将怒气发到了艾尔身上。 “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刚刚语气有点太冲。”张元扯着嘴角笑了一笑。 艾尔慢慢的外放精神力篡改着数据,汗水渐渐洇湿了后心。终于推进到了最后一点,艾尔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等到精神力一空,艾尔整个人瘫软在了座椅上。负责工作舱数据监控的兰诺看工作舱中数据不正常,请求和艾尔通信,艾尔接受了。 “艾尔,你怎么了,怎么舱里的空气湿度这么高?” 艾尔看了看自己的饮水刻度,庆幸自己今日不怎么舒服,摸着额头道:“昨天家里的控制系统有点失灵,室内温度太低了,我今天有点难受,水喝的有点多。” 想起今天一大早上班的时候艾尔的确是不怎么舒服,兰诺算是相信了他这一番说辞。“公司三楼的医务间最近更新了最新型号的医务舱,你今晚可以试试。” 艾尔忍着脑子里针扎似的疼痛,笑着谢过了兰诺的好意。“谢谢,我今晚上班就去看看。” 这边,张元细细的琢磨了艾尔的话,手上青筋暴起。 这种被人拿捏着命脉,控制着一切的感受实在太令人难受了。 “安静下来,安静下来!”张元告诉自己。深吸几下以后,张元终于绽放了一个笑容,走在他旁边的婆子偷瞧了一下,立刻被这个狰狞的笑容吓的赶紧低下头去。 没事,慢慢来,总要精心筹划,自己才能脱离他们的束缚。 下面的观众还以为他是为了王氏而生气,不停的刷鲜花安慰她。 “芝麻汤圆大赦赦,快到我的碗里来,宝宝安慰你!” “呜呜呜,大赦赦好可怜啊!虎摸虎摸,我会永远爱你哒!么么哒,抱住啃一口!” 才不到半个时辰,自家老爷就气冲冲的回来了,刑氏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她又不敢去触自家老爷的眉头,只是偷偷的瞄着张元的脸色,在那里扎着针绣花。 张元心里想着系统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周围的事情,一直没有看到刑氏还在自己的书房里。等到腹中空鸣,他想叫喜兰的时候,才发现刑氏还坐在暗处。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张元皱着眉叫过喜兰来点上烛火。刑氏见张元脸色好了很多,才犹犹豫豫的挨了过来。 “去叫饭吧。”喜兰和秋桐领命相携去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刑氏不是整理好了床铺早该回去了吗? 见自家老爷没有叫喜兰取自己饭来,想来是没有留自己的打算。要刑氏自己张口要说自己想晚上留下来,刑氏却也张不了那个口,她灵机一动,问张元道:“明日李家上门和咱们府上商议珠哥儿成亲的事,不知老爷作何打算?” “什么李府?” “珠哥儿未来岳丈国子监祭酒李守中李府。” 第十六章 这个张元倒是有印象。“珠哥儿的婚事自然有他父母和老太太操持,关我什么事?” 刑氏看了眼周围的丫头,靠近张元耳边悄声道:“听说老太太要把荣禧堂后面的小院拨给珠哥儿婚后夫妻两个住着。他贾珠虽然是哥哥,到底算不上是长房长孙。咱们家琏儿如今还没成婚,难道贾珠他们成婚了能住到单独的院子里,咱们琏儿还要跟咱们在东小院挤着?” 如今荣国府里就剩下两个地方没有主子居住,一个是东北角上的梨香院,一个就是荣禧堂后面的一个小院落。梨香院在东北角上,单门另户的,虽然院子大,聪明些的却都知道住在那里不是什么好事。离荣禧堂远,离大门就更远,住到那里就基本上等于发配边关了,要不然怎么叫荣国公暮年养静之所。 荣禧堂后面的小院落就不同了。那里地方虽然小些,但是四通八达,又在议事厅旁边,要是住到那里,任谁都知道是处在权利的中心。 自家老爷已经是住在马棚旁边,院子比人家小,书房也比人家窄。珠哥儿还有单独的书房,琏儿却什么也没有。刑氏如今有了贾琮,自然要为贾琮打算。贾琏这个大房的嫡长子都是这样的待遇,以后贾琮能有什么样的待遇? 鼻间萦绕的脂粉气让张元有些难受,他捂了捂鼻子,“你听谁说的?” 不要是刑氏又去哪里道听途说,来自己面前瞎白扯吧?贾政这样的老古板,会允许王氏做出这样明显的偏心之事? “是老夫人房里的丫头亲口说的。”刑氏撇撇嘴,自觉无趣的避到一旁。 自家老爷在戒了小老婆的同时,连女色也戒了?别以为她没看到刚刚自家老爷嫌弃的眼神。 “或许只是老太太有这个意思而已,你也别多话,到时候到显得你急赤白咧的要做什么。”见刑氏走开了,张元紧绷的肌肉都松开来。“等明日再说吧,明日提到这件事再说。” 也没有其他话可说,刑氏只好告辞而去。 晚上张元又缠着艾尔说话,但是艾尔实在没有精神搭理他,张元只好郁闷的睡了过去。等天亮醒了,他干脆也不搭理艾尔了。 艾尔是实在很不舒服。他虽然是觉醒者,但是因为基因的问题,他一直不敢使用能力。他在不使用能力时的精神力支持整个虚拟世界的运行绰绰有余。而一旦使用能力透支精神力,他的精神力就只能堪堪支持整个虚拟世界的运行,实在是没有精力和张元搭话。 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和艾尔说话,消磨一小段时光,异域生活之中突然抽离了艾尔温柔的嗓音,张元觉得事事都不顺手。这饭也不香了,茶也不好喝了。看喜兰又笨手笨脚的把浇花的水洒的到处都是,张元干脆跑到外面茶馆喝茶去了。 这时的茶馆已经有专人在里面唱戏说书供人消磨时光,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和后世流行的不同。张元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表演,觉得十分新奇。一直磨蹭到午饭时分,才有人找寻过来,说是二老爷正到处寻大老爷呢。 张元见这一次居然出动了赖大总管,知道不是小事,只好放弃在外面厮混一天的想法,早早的回家去。 结果原来是亲家李府执意要荣国府的大老爷在场才能商议婚事。学究遇上了老学究,古板遇上了老古板,贾政是一肚子苦水积在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王氏和贾母在后院接待李府的女眷,看刑氏板着一张脸,心里都是惴惴。只是大房拿捏住了她们的错处,想要辖制刑氏又辖制不住。两人只能心里暗骂刑氏果然是小家子出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摆出一张臭脸来让外人看了笑话。 用过午饭,送走了客人,刑氏和张元一起走路回东小院。一路上刑氏嘴里都骂骂咧咧,说贾母偏心,二房不仁。 “我们琏儿才是真正的长房长孙,你身上的爵位以后是要传给琏儿的。看她们说的:珠哥儿是咱们府上的长孙,以后姐儿嫁过来,恐怕让她还要多劳累劳累。珠哥儿十四岁就进了学,虽然今年因为急病没有参加秋闱,以后成了亲,下一场是必中的,以后嫁过来添一个哥儿,可不是双喜临门。我呸!” “不就是会念书吗?看东府里敬老爷会念书又怎么样?人家还是进士呢,也不像她们这样张狂!” 刑氏被她们气坏了,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在外人面前明里暗里贬低贾琏是怎么回事。 “哼,贾珠再怎么会读书,未来也不一定怎么着呢!这一次可不就生病,她们也不想想一个大小伙子这么突然就生病了。不是被她们逼的?” 刑氏越说越气,见张元一脸心不在焉,一双深潭一样的眼睛直直的望向前方,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怒道:“是不是老爷也不把我放到眼里!我嫁入你们贾家,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老爷左拥右抱,我这个正房夫人到退了一射之地。老太太和我这个妯娌,对我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这是倒了什么样的霉……才嫁入了你家!” 越说越生气,越骂越伤心,刑氏竟然哭的走不动了。 她原是想着,老爷回心转意,不知有什么样的机缘,竟然将以前的一切都改了。虽然性子是古怪了些,到底比以前强。只是老爷对贾琮上心了,对迎春上心了,对贾琏也伤心,唯独对自己是爱答不理,既然比以前还要冷淡几分。 在加上这几日许多事情凑在一块,刑氏心中满是抑郁。今日受了贾母和王氏的一阵挤兑,回来又被贾赦无视,她一腔不满愤恨都挑起来,一起爆发了。 因为今日是喜事,邢夫人穿的是红色绣梅花样式的上衣,蓝色马面裙,头发也梳的极工整,哭起来颇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态。 美人流泪,观众都快心疼死了,不少人在下面喊: “邢夫人也很漂亮啊,大赦赦太不怜香惜玉了,捂脸。” “其实两个人很配的,大赦赦,你就从了吧!晚上羞羞拉灯我一定不会错过的。(ps:即使知道银河映画的尿性,肯定一点都不会露出来。唉,想哭。)” “大元元,不要听他们的,你忘了爱大元元一亿年的管理员小哥吗?小哥还在屏幕这头苦等着你,你确定你要和这个女人滚床单!” “弱弱的问一句,没有和我一样是站贾赦x贾琏cp的,看了好久都没有诶。求找小伙伴!” “并不是,我是大元元x管理员小哥党。强行遁走!” 看着评论里起了哄,不少是站自己和张元cp的,艾尔不禁红了脸,苍白如纸的脸色上好不容易多了一抹血色。扶额揉了揉胀痛的脑袋,艾尔飞快的在屏幕上输入这样一句话:谢谢么么哒,工作期间,不许谈员工私事的,请不要撩拨管理员小哥这个单身狗。 这句话一出,下面的潜水党都蹦了出来。 “感觉到了浓浓的醋味!” “感觉到了浓浓的醋味+1” 只是这些张元都看不到,他正头疼的看着刑氏,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虽然有过一段荤素不忌、男女的不忌的日子,但是成年后在再也没有这样过,最后的一段情事,还是跟自家大哥在天上人间保养的小男孩儿胡混。在此之后,再也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尤其是刑氏这样的男人女人,他更是避之不及。你离她近一点,她就什么都能做出来,你离她远一点,就像这样要死要活的。 “喜兰,还不快扶着你们家太太!”张元忍住心中的怒气,皱眉道。刑氏哀怨,他也哀怨啊!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一帮“正人君子”,还要处理在他眼里发怒发的莫名的刑氏。 真是一点情谊都没有了,连一句软话也不给,刑氏甩开喜兰的手就往前冲,倒是几乎没把喜兰给推到了。 倒是弄了张元一个不知所措。“莫名其妙!”看刑氏气冲冲的走了,张元也转头回了外书房。 回了外书房躺在床上,张元默默的算了一下,这时候也快要到了艾尔下班的时候了。张元想要跟他说一声晚安,又芥蒂于艾尔昨晚不理自己的事情,一句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倒是艾尔看到终于要到了下班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主动了和张元说话,“我要下班了,要先和你说拜拜了!午安!” 纠结了这么久,艾尔一句话,张元就什么心结都没有了,心满意足的拉过被子盖到自己脖子,张元轻声说道:“下班回家好好睡觉,晚安!” 艾尔正要回答,脑袋一阵刺痛,就连张元也受到了波及。幸运的是只是几秒钟,系统并没有受到影响。 “你没事吧?”艾尔看到张元都疼的蜷缩起来,声音虚弱的问。他现在也不好受,刺痛过后,脑袋里是加倍的疼痛。看来,自己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 听到艾尔的声音,张元敏感的意识到艾尔那边肯定出了问题,再联想今天艾尔的反常,张元立马猜到艾尔肯定是身体上的原因。“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事,就是没休息好!”艾尔见李教授走过来了,赶紧三两句结束了和张元的谈话直接拨快到张元起床的时候关,掉了系统。“我下班了,明天再见!” 第十七章 李教授黑着一张脸,艾尔赶紧擦了擦汗水出去。 “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马上过来开会!”李教授声音低沉,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两边白色的工作桌上,映衬这苍白的手上青筋更加明显。 偌大一间大厅,几十位工作人员飞快的汇集到一起,将李教授围在中央。 大家都知道今天光网上掀起的骂战,毕竟这件事的实时新闻热度已经超越了联盟总统访问仙女座联邦的新闻热度,登顶了光网新闻版块的首页上了头条。即使是节目暂停的现在,光网上还在撕个不停。 有支持张元对不义的荣国府啪啪啪打脸行为的,也有不支持张元这种行为的。从二十年前失落的母星地球被重新找到并开发开始,复兴古地球文化的呼声和行动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而古中国文明,更因为华夏后裔占据了联盟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而被受到热捧。 礼义廉耻,仁孝至上,被奉为圭臬。身处于古中国名著《红楼梦》开发出来的《打脸红楼梦》显然不符合这样的价值观。光网上反应这么大,主要原因除了剧情速度实在发展的太快以外,也是因为大家对这个节目最开始的期待的是复原一个古色古香的古中国世界。这是世界的东西是古中国精美的艺术品,这个世界的人物也要是古中国的谦谦君子、窈窕淑女。所谓打脸,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是一个噱头。 节目组显然没有深层次的挖掘这个节目目标人群的需求,所以节目因为充满张力的剧情火了,也因为不符合某些人的期待都快被黑出翔来了。可以想象,明天开播之时评论区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公司高层的紧急会议刚刚结束。两点,一,保证节目的继续播出,但是修改数据,降低攻击值,暂时让热度冷却下来。二,第一阶段贾赦的内容即将完结,本来下一个人选是贾珍,公司暂时放弃这个打算。希望技术组和策划组的人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什么人物能比较出彩有不会引起很大争议。” 李教授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艾尔身上,盯得艾尔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艾尔快支撑不住自己的时候,李教授才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艾尔松了一口气,悄悄地倚靠在了旁边的桌沿上。精神力的透支影响的不仅是思考能力,同时也影响了他的身体。他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在云端之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现在是晚上十点十五分,明天早上十点钟,我希望在我的桌上能看到策划组关于节目第二阶段的策划。李组长?” 不到十二个小时,还不是上班时间,要做出一个阶段的策划出来,策划组的组长心里也是觉得压力山大。但是形势如此,他也只能答应。“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李教授脸色略微好些。“技术组明天统一提前半个小时上班调试好数据。好了,散了吧!” 终于可以下班了,大家心里都有些雀跃,只是顶头上司在这里,大家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静悄悄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李教授打招呼离开。只是策划组的人比较惨,一个两个都苦着脸坐着那里整理着资料,等着熬夜开会做策划。李教授则静静的抱着手站在那里,面目表情的看着大家里去。 兰诺还记得艾尔的身体不舒服,贴心的等在艾尔换衣服的地方。等艾尔一打开更衣室的门,看到的就是笑得一脸灿烂的兰诺。 “我还以为我们今天都要加班,好险没有!走吧,你没去过三楼医务室吧?我去过,我带你去。我告诉你医务室有一个妹子特别漂亮,就是性格太凶残,上一次没把我削死。” 兰诺一边走一边拉过艾尔的手。艾尔想要挣脱,看着兰诺笑成弯月型的眼睛,只好屈从于他。 艾尔看着很乖巧,对谁都笑眯眯的,其实并不愿意和别人有过多的肌肤接触。不过,兰诺真是一片好心,自己今天身体又实在不舒服,只好听之任之。 医务室最新的医务舱真的好舒服,躺了不到五分钟,再出来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艾尔转了转脑洞,终于有一种回到地面的感觉。当然,他和兰诺这个工作大厅里的开心果,也有了初步的认识。 第二天再上班的时候,策划组的组员们都顶着一个个黑眼圈,技术组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艾尔一大开系统,刷刷的过去一大堆评论。互黑的结果就是一晚上张元的积分又涨了一个,累计起来已经快有四十个积分了。虽然这两天张元的黑子慢慢发展起来,但是铁杆粉丝什么的,张元也是成指数级增长好吗! 艾尔把好消息告诉了张元,张元更担心的却是艾尔的身体。昨天他下线的匆匆忙忙,张元担心了一个中午,连睡觉都没睡的安稳。 害怕李教授正盯着自己,艾尔只能含糊的敷衍过去。对于这个李教授,艾尔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能避着他还是避着他,要是他发现自己觉醒者的身份,说不定会给自己要惹上大麻烦。 对自己身体不适这件事情艾尔有所隐瞒,对于现在节目面临的情况艾尔还是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张元。换成别人可能就会觉得张元只是一团数据直接下命令,艾尔始终觉得张元是一个独立的人,他有权利知道和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更何况这已经不仅仅是切身利益这样简单的事情,还关乎这张元的生死存亡。 联盟立法规定已经创造一定利润额的虚拟节目类外聘人员有享有转为联盟公民拥有生物实体身体的权利。张元能活下来,不随着节目结束而抹杀的前提是一定的利润额。如果因为争论,银河映画放弃这个节目。或者是,节目收视大幅度下降,银河映画直接腰斩节目。连节目都没有了,何谈利润额。 张元越听越是心惊,自己几乎把自己的指骨捏碎。恐惧而愤怒的心情稍微平息之后,张元心里升起了对艾尔深深的感激。 从艾尔的言语中他不难看出,这个什么银河联盟对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或者说数据)就像视作蝼蚁一般。小蚂蚁有了足够的名气,能为人们创造利益,就有了近似于人的权利。可以不被随时抹杀,可以有自己的身份。喔,对了,因为自己不是真正的蚂蚁,而是一个人类,所以他的处境会被小蚂蚁好上那么一点点。 这样一对比,永远温柔着的艾尔,就难能可贵的真心了。 在他还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富二代的时候,他也曾视别人为蝼蚁过。他知道那样的感觉,大权在握,别人的生死都在自己的股掌之中。而他身边的那些人,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就是比自己还要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知道,在大环境是这样的情况下,像艾尔一样对待自己从来认认真真是多么的难。 他自己都想要骂艾尔是圣母白莲花了。他又不是傻子,艾尔在给自己报信之后声音越来越虚弱,其中肯定有关于自己的原因。 只恨自己太弱小! 要避开贾家人不再起冲突?容易!张元一大早就自己套了马,也不要任何人跟随,孤身去了京郊的铁槛寺礼佛。 他想的明白,这些人就像现代的游客,迫不及待的想要揭开古中国的面纱。试问游客游览名胜古迹最常去的是哪里?无非就那几样。寺庙、宫殿、园林、古镇,再来点自然景观,就是古城的标配了。宫殿是去不了了,自然景观太麻烦,他就选了寺庙。 既能满足观众们的口味,他也想诚心理一次自己的真心。是佛是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突然想要有一点寄托。人在最无助的时候,特别愿意求助于虚无的力量。所以,越是乱世,宗教越是兴盛。他也是个俗人,不想借助佛祖们的力量,却想借这一方清净之地,整理自己自己的这一颗心。 佛像袅袅之间,张元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的安静。眉头无喜也无悲,大彻大悟后的人总是带有一点佛性,这和他身上的邪性并不冲突。两者有着诡异的矛盾和和谐,让张元整个人有一种别样的气质,让人见之不敢直视,亦不敢亵渎。 下面和别人掐的不行的大赦赦和大元元粉们看见他这样,很多都红了眼睛。 “你们不爱看就不看啊!看不惯还要追到现在,我给你们一个大大的赞!你们才是真爱!” “银河联盟这操蛋的规定,外籍工作人员也是人,随随便便说抹杀就抹杀!要不是为了这个,我们跟你们掐个什么劲,我们粉丝集资也可以为大元元赎身!银河映画真是吸血鬼公司,压榨了员工直接虚高成本抹杀外籍员工的事情还少吗?上一次《恐龙历险记》那个妹子不就是被抹杀了吗?粉丝闹到立法院不过就是银河映画的一句道歉,一句道歉有什么用,毛用都没有!” “首先声明,我既不是黑也不是粉,我只是路过的,表拍我。作为路人的我,觉得你们火气真是太大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总是问候人家的亲戚,还说礼义廉耻。你们的礼呢?……被银河映画吃了?” 第十八章 在特意的干预之下,连续两天张元都过得不咸不淡。既没有见到二房的人,也没有见到大房的人。就连身边伺候的喜兰和秋桐两个也因为他的早出晚归,没有跟他说上两句话。 在这两天里,张元混迹于京城的各大街道,已经把京城的大概地形地貌给摸透了。鉴于张元上辈子只是一个纨绔,人文地理一窍不通,他实在看不出现在这个虚拟世界到底是处于地球的大概什么朝代。只是依稀可以看出这个名叫大庆的国家还是比较富裕强盛的。 只是因为天下承平日久,吏治渐渐*,加之四周强敌环伺,这个王朝也慢慢露出了衰败的迹象。大概的印象就是这样,因为不能接触到更高层次的人,张元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 光网上话题来得快去的也快,经过一天的时间,光网很快就被联盟和仙女座联邦达成友好合作伙伴的消息刷了屏。银河联盟也从和仙女座联邦的敌对状态,转为合作共赢的战略合作关系。而红楼里的世界,也开始慢慢重新运转。 这第一件大事还是贾珠的婚事,贾政亲自上门请罪,保证贾珠成亲后肯定还是住在现在王夫人院中。原来要修大花厅的地方由贾母做主改成小院。这地方和荣禧堂后面的小院位置相邻,面积也差不多,到时候贾珠和贾琏两兄弟成了家,正好一人一套。 贾政这个处理是极公正的,张元也说不出旁的话。贾琏知道自己成亲后就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子也是欢喜不已。 虽说现在东小院面积不算小,但一想到自己成亲了,还要跟自己的继母刑氏在这个偏僻地方窝着,贾琏是从心里不愿意的。 他原来打着主意,要是实在比不过贾珠,老爷太太都不为他作主,他住到梨香院去也是使得的。反正,有了老爷这两席话,他也不准备在荣国府里和二房的窝里斗了。这两日老爷在外面游山玩水,他却没闲着,求着舅家给自己找了一个户部的小差,准备上任去了。 想起贾琏的舅家张氏,张元只有冷笑,正经的亲戚不好好处着,一味的自持高贵搞什么金陵四大家族的小集团,这贾家果然败的不冤。 这张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家中也出了些有功名的子弟。其中最出息的就是贾琏的外公,现在乞骸骨回家养老的户部侍郎张越城张侍郎了。张越郎的大儿子张靖也是进士出身,现在在礼部混着,因为子不过父的规矩,多年没有晋升。等着张越郎一去,凭着张靖的资历,也是个侍郎是没问题的。 就是这样的亲戚,这贾老夫人居然也看不起,平日里大小事情不过随手就打发了。怪不得张家和贾家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人家愿意用热脸贴一次两次冷屁股,还是贴三次四次,乃至无穷无尽的贴下去。 倒是贾琏,张元觉得自己有些看错了他。有了方向,马上就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还能拉的下脸求着并不十分亲密的舅舅要了个实差,有冲劲有手段,他出生脑袋都不差,以后有机会,未必不能一飞冲天。 只是,他身上永远要缀着一个贾家的大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了,把他炸下来。 君不见,他张家就是被自己和自家大哥给作死的。他死的时候,张氏集团虽然还在苟延残喘,也离死不远了。 看贾琏高兴,张元也不忍心打击他,想了想,笑道:“如今张老太爷赋闲在家,老夫人年纪虽然大了,听你这么一说精神也还好。你太太是不中用的,一年也出去不了几次,这亲戚还不认识几个,更别说其他的官家太太。不如,我写了信去,托你外祖母给你做一个媒。” 听到父亲说道自己婚事,贾琏又是欢喜又是害羞,最终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兴奋的问道:“老爷,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张元忍不住给了贾琏一个暴栗。“你外祖和京中的官员多有交好,你外祖母也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她认识的小辈多,相比适合你的也不少。咱们这样的人家,现在再说什么侯府公门的小姐,不过是和咱们一样破落户,只有越来越差的。不如找一个家中上进,容貌学问都好的,也是你的助力。” 自家老爷说的这样头头是道,贾琏心中八分的疑惑去了七分,当即也不多说,光缠着自家老爷,让他马上就要写出信来。 张元被他缠的没有法子,要佯装生气,又想着他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只好耐心解释道:“咱们府上虽然和你外祖家事姻亲,这是这些年这亲戚情分实在淡薄。要想求你外祖母帮忙,好歹让我先送个礼通个气,和你外祖父、大舅舅先和缓和缓再说。” 关心则乱,这是自己太着急了,贾琏不好意思的直愣愣杵在那里。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自己这么着急做什么!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了,才过来喃喃给自家老爷赔不是。 “爹爹,是儿子心急了,儿子给你赔罪。” 这孩子,也是命苦。有爹娘和没爹娘是一样,能长到这样大,还没长成歪脖子树,也是难得。现在得了雨露,更是蹭蹭蹭往上涨。他的韧劲儿,让张元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免有些感触。 送走了贾琏,张元当真在屋子里研究起贾赦的字来。他当年可是妥妥的键盘党,写的一手的狗爬子。 现在他虽然占了贾赦的身子,有了贾赦的记忆,可以按照记忆的感觉写出和贾赦差不多字迹的字。但是这也是需要联系的。折腾了一下午,用了好些纸墨,张元才终于找到了一些感觉。 值得庆幸的是,贾赦虽然和自己一样不学无术,这一手书法绘画功底还是能看的,拿出去,也不丢脸。 第二天,张元拿了贾赦的私房钱办了不少礼物,又亲自去账房取了应有的份例,亲自带了贾琏上了张府的门去道谢。 有外甥在场,张府虽然没有对自家这个姑爷多冷淡,当然也没有多热情。张元性子冷淡,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老太爷也开金口答应帮贾琏多留意,乐的一个人呆在一边看他们甥舅说话。 等下午回来时,正好遇见王家的人出门,其中正好有王熙凤的哥哥王仁。见着是贾琏和张元两父子相携而归,王仁哼了一声,上马就走了。这样的小孩子,张元懒得理他,倒是贾琏有些怒气。 他没想着娶他家妹妹呢,他和他姑姑成天在自己面前凤儿长凤儿短的,也不介意男女避讳。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日自己在局中,自己是觉得这位凤姑娘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一丁点是不好的。现在跳出局外,他才发现其实这位凤姑娘虽然有些好处,却实在不是自己的良配。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自己有多迷恋这位凤姑娘,自己当初心性就有多么的不坚定。 自从看见了王仁以后,贾琏这孩子就跟丢了魂似的。 “你还念着凤姑娘?” “不,不!”贾琏赶紧回过神来。如今二房把持了家中财政大权,他好不容易要跳出了这一隅天地,难道还要找一个人来把自己摁进去? 谈道自己的婚事,贾琏总是有些不好意思,一张白嫩的脸红扑扑的,很快就赚了一大票姐姐粉、亲妈粉在下面嗷嗷嗷的叫。 “如今托了外祖母为我说亲。我也已经跟爹爹和太太说过了,不想求娶凤姑娘,自然不会再想着关于凤姑娘的任何事。父母之名,媒妁之言,一切听外祖母和爹爹的安排。” 想了想,贾琏又加上了一句,“还请爹爹以后都不要再提起凤姑娘之类的话,有了什么不好的传言,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就不好了。” 这小子,倒是会为人家姑娘考虑。 到了晚上,张元依然是一个人睡书房。只是刑氏怕喜兰和秋桐两个人守着自家老爷,再生出些什么事端来,把喜兰换了下去,换了一个名叫丛云的丫头上来,和秋桐一起伺候张元。 丛云没有伺候过男人,做起事来手忙脚乱的,动作更是因为羞怯紧张经常出错。张元干脆不让她伺候,自己自食其力,自己搞定一切,上床睡觉。 从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一颗石头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月了,张元也颇有些感慨。 “艾尔,你们也过中秋节吗?”似乎自己的中秋节都没有什么过头。自己还蒙在鼓里的时候,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永远是在加班,中秋节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等一切都暴露在张元面前的时候,中秋节就更没有意思了。 “黑暗时代,从人类逃出太阳系的时候,这些节日就都已经遗失了。”只有现在艾尔现在身处的这颗主星好保持和地球一样的时间计算,作为对曾经的母星的怀念,而其他的星球都已经各自有自己的时间历法。“不过我们也有和中秋节类似的节日,名叫丰收日。是找到人类在太空中第一次找到适居星球的日子。” 不过自己好像和张元一样,都没有人能一起过团圆的节日。父亲和奶奶早已经过世,母亲身份不明,自己和张元一样也是只身一人。 第十九章 中秋节前一天,宁国府请阖府上下的人喝酒。张元见他们不过是赌钱喝酒,狎玩戏子,吃了一顿饭就回来了。 第二天,荣国府大开宴席,宴请族内众人并各家亲近的亲戚。一来算是过中秋节,二来,也是向大家宣告贾珠和李家姑娘的婚事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这样的大事,荣国府必然是全员到齐的。就连被禁足了的王氏也被放了出来。只是她连番受到打击,到底是形容消瘦,看起来竟老了许多。 贾珠也是满面愁容,这样喜庆的日子也难得挤出一丝笑容来。 除了宴席,荣国府还请了一班唱戏的。都是极亲近的自家人和亲戚,也没那么多妨碍。女眷们在花厅里听戏,男人们就在堂外喝酒,其间仆从穿梭,美食美酒,好一番盛世气象。 贾赦在外面倒底是荣国府的主人家,自然是坐在主席。旁边是贾政、贾琏、贾珠几个。 贾琏这几日正得意,自然见谁都是笑呵呵的。贾政和贾珠心中始终有愧,见着贾琏两父子,都不怎么好意思说话。 自家二叔往日看自己,永远是一副自己是不肖子弟的样子,贾琏不是没有不平。只是他心性还算阔朗,这时候也不拿捏着贾政父子两个,依然和以前一样的尊敬他们。倒是弄的贾政他们更加不好意思。 荣国府赫赫近百年,贾家开枝散叶,族人不知凡几。只是族中出息的子弟不多,除了荣宁二公在战场上带出了几个做将军的亲族。在科举上有些出息的,就只有东府的贾敬。只是这位乙卯科的进士在政治斗争中失败,最后也只能投向道门求生,眼见在仕途上是再无指望了。 现在又来了一个贾珠,学问甚好,连李守中这样自视甚高的人都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在座的贾家族人心中自然又有一番计较,都上来巴结贾政和贾珠两父子。既是这样,张元乐的清闲,将桌上各样美食尝了个遍。贾琏欢快的伺候贾赦吃饭,连斜对面最远处的一道青椒酿肉都没错过,惹了桌上几位长辈的不少的白眼。 酒过三巡,大家正是醉醺醺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上面花厅上有了吵嚷之声。 张元听到刑氏骂骂咧咧:“什么叫做不下蛋的母鸡?!我嫁入你们贾家这么多年,不说功劳总有苦劳吧!今天轮到一个下人来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别拉我!今日既然要给我没脸,我又何必顾及大家的脸面,索性说出来,大家一起没脸。” 这中间又夹杂着许多劝架拉扯的声音。这是荣府里的家事,听到的众人都觉得尴尬极了,连谈笑的声音都低了。张元扫了一扫鹌鹑一样的众人,淡漠的看了一眼面面相觑却不敢上前的贾政父子,对着贾琏耳语了一番。贾琏忙起身往花厅去了。 谁知道不一会儿却听到了刑氏拔高的声音:“什么夫人、太太,我看你父亲也是想着老太太屋里的人呢!否则能看着二房一个丫鬟这么欺负我!” 听到和自己房里有关,贾政忙拍了拍贾珠,示意他去看看。贾珠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只是走到一半,贾珠看自己大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里边咚咚咚跳个不停,老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自家大伯突然转性以来,家里就没有出过什么好事。当日觉得,大伯收敛些,不再一味吃酒好色,是一件好事。如今看来,这变了样子的大伯样样针对他们二房。短短几天,弄得父亲成天愁眉苦脸,母亲成天以泪洗面,连他也受到了牵连。贾珠心中不禁想着,要是大伯还是以前那样,成天眠花宿柳,不管家事就好了。甚至于,自己大伯要是干脆的死了…… 不能有这样的想法,贾珠赶紧拾级而上,身后大伯的目光像能看穿自己的内心一样,让贾珠避之不及。 饭吃到这个时候,前面又不停的有各家伺候的人出来传话,告诉各位老爷说自家夫人小姐们先告辞了,这些男人们也反应过来,赶紧告退。张元一个人自斟自酌,也不去管不停过来告辞的人和坐立不安的贾政。 里面声音吵吵嚷嚷,有贾琏的声音也有贾珠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却不知道是哪位。 “琏儿,你还护着她们!果然不是我亲身的,心里不想向着我。只是你向着他们也别想着有什么好!,别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 这倒是有点意思。张元放下酒杯,夹了一块喷香的火腿肉在嘴里细嚼。 贾政听了刑氏这一句话,心中惊疑不定。他看了一眼悠然自得的张元,嘴里诶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匆匆往花厅而去。 在坐的各位都不是傻子,看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今日多半不能善了了,当下具是悔之不迭。你说人家怎么就跑的那么快呢,走了一了百了。自己在这里听了这些后宅阴私,到时候难免受牵连。大家如今都依附着荣宁二府过日子,要是被两府的老爷太太们记恨,以后这日子可难过。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张元才看到贾珍慢悠悠的过来,身边还带着小萝卜头贾蓉。张元对宁府的印象还比不上乱糟糟的荣国府,自然不愿意理他,自己吃自己的东西。 贾珍一瞧桌上的人都走光了,菜也都凉了,只有贾赦一个人在那里吃饭,忍不住面部抽搐了一下。“这里边这么热闹,叔叔不进去看看?” 张元放下碗筷,接过丫鬟奉上来的热巾子,擦干净手,不疾不徐道:“不过就是那么几件事,这么一会儿,死不了人。” 看贾珍一听到自己这话嘴角就露出些须嘲讽意味,张元接着道:“她们吵着,最严重就是掀掀桌子而已。”话音还没落,只听见里面“嘭”的一声,不是有人掀了桌子是什么? “这可不是我找的麻烦,是麻烦自己找上我的!” 艾尔看张元痞痞的笑着,背景是无数女人的尖叫声,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这个张元,总是有办法能气死人! 贾珍还要说话,只看见自己新婚的小娇妻尤氏一脸苍白从花厅里跑下来,看到张元在,赶紧躲到了贾珍的身后。 贾珍也没有什么避讳的心思,拉过尤氏的手,嗔怪道:“怎么不见过叔叔,这样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呢?” “侄儿媳妇请叔叔的安。”尤氏怯生生的请了一个安,小声辩解道:“里边二叔叔和二太太吵起来了,大太太把桌子都掀掉了。我怕。” 尤氏今年刚刚嫁入贾家不过两月,还不太习惯这样大家子的做派。尤其是今日,一向矜贵自持的太太们直接上演全武行,可把她吓坏了。她一个小媳妇在里面,既插不上话,还有贾珠、贾琏两个快到成亲年纪的小叔子推推搡搡,无奈只好出来。 把嘴擦干净,张元对艾尔笑道:“这个时候我进去没事吧?” 艾尔瞧了瞧稍微有点点沸腾的评论区,肯定道:“没事的,去吧!这两天节目热度都挺低,出不了大事,你速战速决就好。” 想了想,艾尔又加了一句,“看这个样子,或许你在贾赦身上呆不了几天了。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张元心里明白,从今日里面的话里,就可以知道贾赦的妻子张氏的死,肯定跟二房脱不了关系。若是此事真的牵扯到王氏,结束了这件事,自己身为贾赦的红楼梦之旅,也该结束了。 王氏还不知道自己的大伯子已经起了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心思,现在正跟着刑氏大声的辩解,完全看不出平日里多病多灾的样子。 “这里边这样狼藉,是在做什么呢?” 众人望过去,只见张元背手站在花厅入口,整个人逆着光,身材颀长,面容俊美,完全不同于原来在众人面前的大老爷形象。族里的女眷竟然一时都认不出来,要略想一想才能确认这是荣国府里的大老爷贾赦。 “各位夫人太太还是快些回去罢,这里乱糟糟的,实在不妥。”张元慢慢往里走,心内叹怜这些人还真不懂的怜惜东西。这地上摔的可不仅仅是吃饭的器皿,连旁边的一应陈设,都跌了不少。要知道这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古董。“怎么,我说的话一点都不管用了?” 现在花厅里留下来的,都是自持有些身份的人,不是辈分高的奶奶祖奶奶们,就是上一辈才分出去的代字辈亲眷。听见张元这话是要赶人,原来还拉着人,还吵着架的都松开了手。 贾母由水晶扶着,颤颤巍巍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怎么?还要赶太太们出去!” 她纵然是没有病,如今也要被他们这些人气死了。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她这些儿子非但不能防老,这是要命啊! 这些太太们在这里,还能辅助自己压住场子,毕竟自己是老太君,这些夫人多是和自己交好的。若是这些夫人不在了,这件事事关二房,二房要顾着自己,大房根本不听自己,自己那里还能控制得住他们。 “那老太太是愿意荣国府里的后宅阴私之事,明日就成为满京城的谈资啰?” 第二十章 这一句话堵得贾母无话可说。她阴狠的眼神划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手紧紧的抓住水晶的手臂,努力大声说道:“今日之事,让太太们看笑话了!太太们暂且回去,到了明日,我自然有说法!” 水晶挣扎了一下,贾母的手却抓的更紧了,水晶一边疼的呼气,一边再也不敢乱动。 太太夫人们面面相觑,心中各有各的计量。有聪明的,立刻就告退而去。 闲散人等很快都退出了花厅,刑氏想留住一两个地位高辈分大的太太。只是旁边的张元死死的拉住她,只好作罢。 “刑氏,你来说,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元寻了一把椅子做了下来,只等着好戏开唱。 “有什么好说的,这个疯婆子,只会胡乱攀咬人!”王氏理了理被菜汁弄脏了的衣裳,又是心虚又是气愤。见挑起事端的赵姨娘在旁边瞪着自己,心里只把赵姨娘和贾政恨得牙痒痒。一个贱人,得了宠就这样放肆,总有一天要让她落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刑氏一听她这句话,刚刚平息下去的一点气,又起来了。“分明是你房里人乱说话,你不管。我稍微生些气,你就合着这些人一起给我没脸看。既然我没脸,那么大家一起没脸。反正我在你们家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没脸过。你既然嫌我无能又是个疯婆子。好啊!当谁不知道你那点子破事,看谁能强过谁!” 看她们又理论起来,贾琏从最开始的震惊里反应过来,一脸凄然的对着刑氏道:“太太,如今我只信你一句话,二太太是不是就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 从一个小小的小豆丁长到现在这么大,贾琏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是母亲还在世会怎么样? 听说母亲是一个极温柔的人,必然会像王氏对贾珠一样细心。不,是会比王氏更细心。在学堂里冷了,母亲一定会打发人送衣服过来。丫鬟们不用心,母亲一定会帮自己□□。自己生病了,还会有人心疼…… 他一直以为,母亲是因为生自己难产过世的,是自己害了母亲。今天听到母亲之死,或许不是意外。他怎么能不震惊,怎么能不关心! 贾政明显感到王氏的身体僵直了一下,心理越来越不敢肯定这件事和王氏无关。 “赵姨娘刚刚坐了胎。我怜惜她才有孕受不了嫂子的责罚,所以才对她有所回护。嫂子又何苦这样诽谤我?” 现在王氏也顾不得其他了,她只顾着把自己给摘出来。反正在众人面前,刑氏素来是靠不住的。人证物证一个不在,自己咬死了是刑氏故意攀扯,说不定这件事情不仅可以就此打住,还能反咬刑氏一口。 贾母是隐约知道当年之事的,听到这句话,赶紧责骂刑氏道:“赵姨娘不过是一个奴才,她要是得罪了你,要打要骂,二儿媳妇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看看你,不仅没有半分大家太太的尊贵,像那些粗鄙婆子一样又是骂又是动手,还会胡乱编出事情来诬告你弟妹?你说说你成什么样子” 当年之事已经过去,王家现在蒸蒸日上,贾家不可以少了这样一个助力,也不能闹出嫂子害弟妹这样一个丑闻。贾母现在只想着今天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其他事情回寰的余地还多的是。 “竟然太太们也散了,今日就此散了吧。二儿媳妇,今日你大嫂这些话,你不许伤心也不许生气。大儿媳妇,念在今日是赵姨娘先得罪了你,今日就不追究你的过错。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你嘴里这些话可是能浑说的!” 将王氏都要绷不住笑了,张元戏谑道:“谁说可以散了?今日谁都不许走。” 见贾母的脸色又变了,张元指着刑氏接着道:“来来来,你来说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氏被贾母的一句话噎的掉了眼泪,将自家老爷说话了,也顾不上刚刚对自家老爷的怨言,干脆破罐子破摔的狠戾道:“别打量着我进门晚,出生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东西多着呢。从以前几位老姨娘的事,到周姨娘和王氏的事情,我知道的多着呢!谁都不比谁干净!” 她擦干净眼泪,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珠钗,笑道:“王氏,我也不用叫你弟妹了,反正你也没正经拿我当嫂嫂看待过。你说我是诽谤,我可是有人证的。不知道你可还记得绮月这个人?” 绮月?众人心中皆是一惊。只是王氏是心虚,别人是摸不着头脑。 “绮月,这个丫鬟我恍惚记得,只是她在五年前已经去世了,这哪里能算人证?”虽然自从周姨娘流产之后,贾政和王夫人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但是夫妻到底是一体的,无论王夫人犯了什么错,贾政第一反应还是为她兜着。 张元一个人坐着,她们都站着。他发现,有些时候在低处真的能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比如贾珠默默的躲开王氏慢慢偏过去的身体,比如贾母手上凸起的青筋,更比如赵姨娘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你急什么,她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张元心内感叹,这样一个大家族,里边竟然没有齐心的,都是各有各的盘算。从这方面看,贾家这一家子还不如那个女人。毕竟那个女人虽毒,她儿子到底还是向着她的。 至少,在自己饿死之前,他们俩还是齐心的,至于,自己走了以后,张元可就不知道了。 看自家老爷优哉游哉的样子,刑氏也学他坐了下来,叹气道:“谁让咱们的二太太动手不能爽快些呢!得了女儿痨就一定会死,别人报信说她死了,就真的死了?如今她可是活的好好的!就在……” 看众人都伸长了耳朵,刑氏潇洒的转了话风。“哎呦,看我这嘴,要是说漏了,某些人杀人灭口怎么办?” 王氏还没来得及反应,贾琏先跪在了刑氏面前。他满脸泪水,乞求道:“只求太太老爷能查清楚这件事,若是此事能弄清楚了,我贾琏肝脑涂地不在话下!” 刑氏也算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多多少少有点感情,见他难受的这样,忙把他扶起来。“你等着,这件事自然会水落石出的。” 潇洒不了五分钟,张元低头一笑,听王氏说道:“不是我说,一个假死逃逸的丫鬟就可以用作什么认证?笑话!那京城这些人家还不全乱了套!这绮月才几岁,她进府上的时候张氏早已经去了。她能做什么证!” 看刑氏居然搬出绮月来,王氏心里也豁出去了。 贾政终于听不下去了,无奈道:“你们且停停吧,这花厅外都是丫鬟媳妇婆子,今日还嫌闹得不够,好要弄得众人皆知才罢!” 真不愧他假正经的名声,张元想。 “遇到事情,只知道一味的遮掩,这就是咱们家的做派,今日我也是见识了!贾政,假正经,还真配!” “你……”贾政气的说不出来。平日里冷嘲热讽听得不少,从来没有人这样指着自己骂的,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连贾母也怒了,她正要斥责张元,突然心生一记,顺着水晶就倒了下去。 水晶一个小丫头,成日家比小姐们还尊贵娇养着,贾母又养的心宽体便,水晶哪里受的住她的重量,直直的撑着贾母往后倒。 贾母没想到水晶这样没用,只是戏已经演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不好不演下去,只好顺着水晶摔了下去。 在大家都惊慌不已的时候,张元可没错过贾母抽动的嘴角和微张的眼睛。 所有人都凑到贾母那里去,其他的事倒是暂时顾不上了。张元站起来,走到刑氏身边,朝她讨了一根细簪子。 “我曾经听人说,年纪越大的人,越容易中风。瞧老太太这个样子,必然是中风。来来来,让我暂时为老太太治疗治疗。”说完,也不等贾政他们阻拦,张元一根簪子直接朝贾母的太阳穴刺去。 这簪子的尖端甚是尖锐,被这个刺中,躲露馅,不躲,也露馅。贾母心内恐惧,还是一下子躲开了。 “看我这方法可管用?比那些灵丹妙药那个不强?”张元把发簪又□□刑氏的头发里,依然回去坐着。 被自己儿子这样戳穿,贾母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她干脆放下了面子,大声哭号道:“儿女不孝啊!儿女不孝啊!想我当年侯府千金,下嫁你们父亲,当年是何光景,现在又是什么光景。老了,老了,临了来让你们治我。” “平日里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只有这时候,才看得清大家的真面目!”张元对艾尔感叹。 艾尔很不喜欢他这样愤世嫉俗的样子。不过这面前乱糟糟的景象,实在让人说不出好话来,想了半日,只能直接叹气道:“还是赶紧了结这件事,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张元听了他的话,哂笑一下,对所有人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保管立马解决这件事。” 第二十一章 “当年伺候张氏的人都还在我们家,当年伺候王氏的人也应该都在。如今只把他们都叫过来,并不告诉咱们院里发生的事。让她们各自陈述,总是有对不上的时候。只要对不上,这件事就值得深究。” 王氏还当他又有什么主意,原来不过是这样,当下心安,理直气壮道:“哥哥想要怎么样就怎样,只是有一样,若是问不出来什么,哥哥要怎么赔我的名誉?” 一向自诩为聪明人的王氏居然没有看出这里面的关窍,刑氏心中大喜。自家老爷哪里是为了问话,这明明是为了查人。 这个弟妹心狠手辣,当年既然做了这样的事,现在就必然不会留下线索。只是雁过留声,她打扫的越干净,现在就越让人起疑。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称最是体恤下人的,丫鬟婆子们除了犯事被卖的,极少有莫名其妙就没了的人。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当然伺候王氏的人可基本上都换了一轮,不是远远的打发到了偏僻的庄子上,就是远嫁了,像绮月这样死了的人更不在少数。这么一番出来,说是王氏没做坏事也没人相信。 王氏沾沾自喜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张云到底意欲何为。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层!王氏心跳漏掉了好几拍。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王氏满脑子就回想着这一句话。 贾政不知道她们内宅夫人的算计,还以为张元是真心想解决这件事,长叹一口气道:“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这样也好。水晶,你去各房里传话,将府里原先伺候张氏和二太太的人都找来。” 将自己母亲扶起来,贾政接着道:“另外嫂子那边,那个什么绮月的,不妨把她叫进来,问个明白。或许是有误会也不一定。” 贾政是真的心累。他不明白,为何几日之间,自己贤惠的妻子,和睦的家庭就变了样。而自己一向端庄尊贵的母亲,如今也和市井泼妇一般胡闹撒泼。 水晶看着二夫人凶恶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 正在徘徊之间,只见大老爷发话了,“水晶小姑娘家家的,如何叫得动这个媳妇婆子们。不如让琏儿和珠儿他们两兄弟一起去吧!他们是主子,带着几个力气大的婆子,不怕请不过来这些人。这件事琏儿最关心,让他去,也免得某些人暗里做手脚。” “大哥这是在暗讽我会在里面做手脚了?”王氏如今已经是外强中干,只靠着一口气撑着,看张元让贾琏和贾珠接受查这件事,马上反驳道。“我会做手脚?难道琏儿不会关心则乱,也在里面做手脚!” 她这句话一出来,立马就后悔了,这不就是默认了自己和此事有关了? 张元才懒得跟她纠缠,直接把贾琏和贾珠叫过来,吩咐了一些事情,目送贾琏赤红着一双眼睛领着贾珠去了。 吵闹了这么一阵,张元也累了,有些困的慌,他站了起来,对着贾母和贾政说道:“既然母亲没事,我今日也累了,这花厅一直不收拾也乱糟糟的,不如各自回去歇息。等琏儿他们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在后面议事厅议事。” 水晶伺候贾母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了,乖巧的扶着贾母。贾母暂时将对她的不满平复了一两分。她今日失了大体统,做了一辈子也没做过的丢脸的事情,不过她到底是侯府教养出来的女儿,是国公府的一品太夫人,此刻也稍微找回了一些威严。“你站住,大家都不许走。咱们今日就在这里耗着,等琏儿他们回来。” 贾母此刻做定了主意,要在今日就把这件事平息。反正她当年虽然知道一些,却并没有搀和进这件事。她和张氏的矛盾不过是立场不同,到底没有亲自动手。如今直接把这件事推到王氏头上,就把自己摘了出来。速速决断,将这件事定性为利益之争,也免了将一些不能见人的陈年旧事挖出来,惹怒了圣上,让整个荣国府都被王氏牵扯进入泥沼。 王氏没想到一向支持自己的婆婆如今却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当时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连贾母都开口了,这府中还有谁站在她身后?自己的两个儿子是不中用的,一个还在吃奶呢,一个不过是个满口圣贤书生的半大小子。自己的丈夫更不用说了,对他来说,贾府的安危重要,贾母的想法重要,唯有自己这个妻子一向是最不重要的。 没想到贾母竟然站出来说了这样一句话,张元倒是有些诧异,大笑道:“这倒是妙极了。如此也好,大家都少了嫌疑。咱们就都不走,都在这里坐着。只等着他们回来。” 王夫人闭了闭眼睛,自知大势已去,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一旁。 水晶刚进松了手去扶起她。“老夫人,大老爷,二老爷,二太太的确是晕倒了。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还叫什么太医,等事情都弄清楚了再说!”贾政今天的脸都快被丢尽了。如今这满府下人的嘴还不知道该如何封,还要加一个太医? 一直躲在后面的赵姨娘看王氏是真晕了,并不是像贾母一样装病,小心翼翼走到前面来,娇生生跟贾政撒娇道:“奴婢身子不太舒服,想回去歇歇。” 贾母看见她就是一肚子气,今日要不是她,如今生的出这些事端来。“谁许你站出来说话的,水晶,掌嘴,掌到她知道礼数为止!” 水晶自知今日已经讨了贾母的厌,再不听话,自己恐怕就要落得和绮月一般的下场。因此,她见着赵姨娘花一样的面容,终究还是忍下了心,一巴掌扇了上去。 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赵姨娘赶紧躲了,到底没有躲开。巴掌啪的一声,脆生生的,连张元都能体会到那种疼痛。赵姨娘的脸当时就红了。水晶换了一只手,又扇了一巴掌上去。 “别以为你肚子里揣了一个东西,就能狂三诈四的。不说你肚子里到底是哥儿还是姐儿,就是是哥儿,这哥儿生不生的下来还不一定呢。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太太们乱嚼舌根。要是当年,我立马就把你打死了。这些日子我老了,这心也软了,才任你们胡闹。” 贾母看赵姨娘躲又不好躲,直疼的呼天喊地的叫自己儿子也不理她,心里快活。“今日我不治了你,你们这些眼里可是没有王法了!” 自己肚子里这一个是自己的命啊,赵姨娘宁肯脸迎着水晶,也不肯大幅度躲闪,就怕自己肚子里这一坨肉出事。“老爷,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你帮我给老太太求个情吧!老爷!” 贾政正要说话,看自己哥哥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立马冷下脸来闭了嘴,自己也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等水晶结结实实的扇了赵姨娘十来个大耳光,贾母才让水晶停下。此时赵姨娘的脸早已经肿了起来,水晶也觉得手掌心*辣的疼。贾母也不再管赵姨娘,直接让水晶去外面把丫鬟婆子们都叫了进来,把赵姨娘捆了,把花厅都打扫干净。 几个主子都在,一个还歪在椅子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众人都不敢抬头看,悄无声息的就把花厅给弄得干干净净。偶尔还能听到瓷碗瓷碟相互碰撞的声音和丫鬟婆子们沉重的呼吸声。 等花厅里彻底空了,地上也没有破碎的碗盏,已经是日斜时分。 赵姨娘被堵了嘴扔在一旁暗自泪流。因为她到底有了身孕,贾政额外施恩,给了她一个蒲团。 张元和艾尔沟通了一下,径直走到赵姨娘面前,在贾政他们诧异的目光中扯开了堵着赵姨娘嘴的布巾子,问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要诚实回答。你要是说的我满意了,即使你们老爷不保你。我送你五百两银子,保管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打搅你。我只问你,你是伴着你们老爷从小长大的。这周姨娘和其他姨娘的事情,你可都知情?” 在贾赦的记忆中,隐隐约约听谁说过这贾政最宠爱的一个姨娘周姨娘,当年流产就是王氏害的。因为被诊断出再不能生育,所以后来就被贾政抛到了脑后。只是这只是贾赦道听途谁,张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刚刚来到贾赦的身体里和贾母撕的时候,张元就曾经拿这个威胁过王氏。只是,当时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并没有细细追究。而现在,张元不介意求证一下,往王夫人已经被自己打肿的脸上,再啪啪啪来几巴掌。 反正,这个贾赦的身体他是呆够了。如果打脸王氏成功了他就可以换一个人体验生活,他何乐而不为。听说下一附身的人选是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这林如海到底是什么样他不太了解,只要能摆脱这些婆婆妈妈的后宅,他就乐意! 赵姨娘忙摇头。她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怎么会说出这些事。五百两值什么,砸在外面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在外面一年上千两银子的花用都没有她这个国公府的姨娘活的富贵。 看赵姨娘摇头,贾政和贾母都难得的露出笑容。 张元也不恼,笑道:“既然是这样,你要想好了。你要是说,我护着你放你一条生路,你要是不说,我话说道这里,只要你在一天,我一天不让你好过。我锱铢必较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考虑吧!” 第二十二章 赵姨娘听了,心里害怕的不行。大老爷在府里虽然比不上二房的势力,这么多年被排斥到马棚边上居住,被人笑称为马棚将军。只是他到底是主子,自己到底是奴才,奴才怎么能跟主子斗。 张元见她有所动摇,继续加大筹码道:“别说你说了,你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你不说,日子更不好过。是你挑起了今日之事,你又听了这么多秘密去,无论王氏有没有错,你们老爷和老太太能放过你。难产而死去母留子,甚至于连子都不留,对于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样你还要为他们保守秘密?” 看来做坏事也不是纯然的都是愉快。对一个孕妇,又是利诱又是威逼,张元觉得自己已经够渣的人品,又减分不少。只是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人渣渣张元还是要继续对赵姨娘施压。 贾政背脊挺得直直的端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细细端详赵姨娘。赵姨娘原来是他房里的伺候二等丫鬟,牙尖嘴利,生的一副好相貌。因为长得好,即使没什么过人之处,也颇受人喜爱。人总是爱美的,就连贾政也不能免俗。在年轻时,贾政也曾为她吟过几首诗,叹过几次气。 随着年岁渐大,贾政性子渐渐沉稳下来,倒是周姨娘这样温柔小意的解语花更讨他的欢心。他就把赵姨娘暂且丢开。等王氏进了门,赵姨娘更是半点近不得他的身。 直到周姨娘掉了两次胎,再不能生育,变得疯疯癫癫的,自己的妻子也和自己渐行渐远,贾政才重新投入了赵姨娘的怀抱。虽然精神上不能交流,*上的欢愉却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如今看来,这件事竟然是做错了。作为自己的枕边人,这个女人知道自己自己房里太多的事情。若是周姨娘的事被翻出来了,她为了更多的利益,其他的事她未必不会也翻出来。这些事情虽然是自己内宅私事,不至于被治罪,却难免会坏了自己的名声,让自己被同僚们耻笑。 “大哥何必说的这样不堪,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赵氏今日顶撞了嫂子,自然该罚。该罚的罚了,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大哥何必恐吓她一个下人。她们可禁不住惊吓。” “我呸!”刑氏忍不住了,“还咱们这样的人家。咱们这样的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二弟还当咱们家是国公府呢,早不是啦,连我们当家的都不过是个将军。不说是一流世家,咱们二流也沾不上边,堪堪能自称是个三流。还咱们这样的人家。要不然珠哥儿能娶个国子监祭酒的女儿?” 贾母最疼贾珠和宝玉两兄弟,又是最注重脸面的,见刑氏已经完全撕破了脸面,正要斥责回去,想到自己大儿子还坐在那里,这话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沉吟了半日,贾母憋出几丝泪意,对张元哭求道:“赦儿,我自知对不住你。只是那也是不得已。你从小就被抱过去让老夫人养着,我跟着你父亲在外面,疏忽你是有的。等你长大了,我回来了,你又不肯和我亲近。所以,我们母子之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误会。其实,你从小到大,我都是时刻关注的。我知道你怨我,但是你为了报复我,也不用这样胡闹!” “你听我一句,这件事干系重大,一个不好,咱们荣国府百年基业就要毁在咱们手上。赦儿,我们到此为止好不好?” 贾母看自家的大儿子一直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猜不透他是动摇了,还是依旧打定主意要追究到底,继续说道:“我答应你,等琏儿媳妇一进门,王氏就把府内的事务交到琏儿媳妇手上。至于她自己,咱们贾家修的馒头庵甚是清净,她又笃信佛祖,不如就让她下辈子服侍佛祖如何。” 这是默认了王氏谋害张氏一事了?就怎么简单?张元有些不敢相信。 将王氏逐出府去,青灯古佛一生,也算是对她最大的惩罚。毕竟休回家去,王府那样的势力,她未必会过得很差。要是张元真的是贾赦,母亲亲自哭求自己,自己又能重新掌管荣国府,他说不定就答应看了。只可惜,他不是贾赦,他是在几天后就要离去的张元,他不可能就这么放过王氏。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不把王氏一竿子打死,以贾赦外强中干的性格,王氏未必不会东山再起。要知道,她可是有两个亲身儿子的。而且其中一个大的看起来,很符合这个时代对于人才的定义,说不得在官场上就会有大作为。 张元正要说话拒绝,只见花厅门口喜兰正在那里探头探脑。刑氏看了一眼自家老爷,看他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走了过去。 看她们咬着耳朵说了两句话,刑氏就一脸兴奋的拉着喜兰的手过来了。 “老爷,琏二爷吩咐我把老夫人手下的老人们都找过来候着,共计三十五名家人,二十九名婆子,如今都在堂外听从吩咐,不知道老爷有什么示下?”喜兰朝自家老爷行了一个礼,现在手还在打颤儿。 她还从没有试过带着这么多人强闯后院,只是情势所逼不得不来。没想到老夫人手下的人果然都是上过战场,经历过大事的人,三两下就冲破了老太太和二房的人进了院子。 “哈哈哈哈,天要绝王氏!”张元不禁为贾琏的聪明拍手称快。他占着贾赦的身体,到底不是贾赦,一般很少用到贾赦的心腹的。今日竟然一时没有想起来要找自己人来,给自己壮胆,供自己使用。 好一个贾琏,竟然在这样激动的时候,想到做这样一件事。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他。 “老太太,您和二弟暂时在这里歇着。反正今天已经闹得这样,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干脆把这窗户纸彻底的撕开,咱们来查账!” 张元这一笑是真的痛痛快快的真笑。这是她笑,贾政和贾母就该哭了。王氏害张氏的事情,贾母知情并没动手,贾政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而王氏掌管荣国府这些人,偏了二房多少,自己捞了多少,贾母和贾政可都是清清楚楚的。 要不然凭着贾家一个破私塾,怎么可能把珠哥儿给供出来。珠哥儿读书公中是花了不少钱,王氏私下里花的钱却更多。还有贾政官场上的迎来送往,二房后院的开销。 贾赦能花钱,是因为他有祖母给他留下来的荣国府最鼎盛时候几十年的积攒。谁让贾政被贾母□□的对待老夫人像对待仇人一样,他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喜兰,告诉来的人,去封了账房和议事厅,一个人都不许走开,一点东西都不可以挪动。另外,二房也去人,让他们把二太太的账本都交出来,管事的大丫头带到议事厅去。咱们查账!” 贾母和贾政看着兴致高昂起来的张元,都有些落败的颓然。她们拿走了公中的钱,自然是做了手脚的。只是都是自己家里,谁有那么大闲心做的滴水不漏。账面上不仅能查出毛病来,还能查出许多毛病来! 贾母动了动手,干巴巴的阻止道:“你和二房已经分过一次家。二房除了管着祖产,还管着二房的私产,你去查他们的帐,实在不太妥当。” 张元都走到门口了,听到她这句话,转过头来粲然一笑。“咱们家不过是些日常使费,这几年又没有什么大事,要是二弟心里没鬼,让我多瞧瞧又如何?” “还有,赵氏,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随时等你。” 贾政的千言万语都被这一笑给堵回去了,只能无奈的又坐了回去。 张元不去听后面贾母的哭泣声,也不去管她一句又一句的“孽障!”直接先去了账房。议事厅虽然也重要,到底是内宅,王氏想要做大手脚,还是要在总账上动手。 看自家老爷大步流星的出去了,刑氏也赶紧跟了出来。她心中也是痛快的不得了。 从她嫁进来这被这么一个妯娌压在头上,这些年来,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就是知道张氏的死有蹊跷也不敢告诉别人。如今看王氏落难,她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淤积在心口的郁气。 跟自己的人嘱咐好了封锁账房和议事厅的各项事宜,张元转头就看见刑氏殷殷切切的看着自己。 凌乱的头发,绛红色衣服上还有点点饭菜的污渍,睁着一双明亮大眼睛看着自己,张元倒是真的被她吓了一跳。 “我去账房,既然你也来了,你便带着人去议事厅吧!只是里面的东西都不要动,等着我来了才可以。” 能在扳倒王氏的时候在使上一点劲,刑氏是巴不得的,连声应了。 张元又多看了她两眼,觉得实在不像话,凑近她耳边提醒道:“你衣服上有东西。” 刑氏看见自家老爷一张脸凑过来了,顿时心跳的犹如小鹿一般,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结果老爷就说了这样一句话,刑氏感觉自己羞都要羞死了,一张脸烫的都可以烙饼了。看老爷已经走远了,她拍了拍脸,叹了一口气,也带着人走了。 管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做事要紧,等做完这些事,自己和老爷……嗯,自己真是老不害臊! 第二十三章 张元是纨绔子弟,这学从来没好好上过,家里公司的事务也从来没有认真经手过,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把贾家账本上的猫腻都找出来。 当年被家里赶了出来,自己成立个小公司都被所谓“朋友”荐来的小会计把身上的钱骗的精光,张元可是下了狠心苦学了会计好一阵的。虽然这个好一阵连一年都没有,应付现在这样简单的账本,还是尽够的。 还没到晚饭时分,张元和贾琏一行人,都带着各自的成果回到了大花厅。 “这账册上记载,四年前,因为洪水的缘故,将金陵的四千亩河滩良田卖出,又买进同样价钱四千亩远离河岸的良田,从此再无水患。如此看来,二弟妹真是持家有方啊!” 贾母听了,脸上僵硬的笑笑。 贾政不通庶务,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大哥这样欢喜,自己母亲却像是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这里有什么问题,一样是良田,还没有水患,有何不可?” 这个贾政,还在工部当值,却连这点子事理都不懂,张元撇了撇嘴。 自小长在金陵,家中也曾经是大地主的刑氏解释道:“咱们金陵这样的地方,河水冲出来的河滩是最肥沃的地方。种出来的东西产量最高,品质最好,邻着河也最方便运出来。除了像四年前那样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就在平时,这样一亩田是寻常良田要多出两层的产出。咱们的日常吃的御田粳米,也是这个地方种出来的才最香甜。” 说到这里,刑氏捂嘴一笑,朝着苍白着一张脸的王氏慢悠悠说道:“没想到弟妹和薛家太太关系这么好,一个估价得有十二两银子一亩吧,一个就只有八两银子一亩。这其中四两银子的差价,弟妹居然一点不计较?” “王氏,你!”贾政眼睛像淬了毒一样望向王氏。每年薛家往贾家送这么大的礼,贾政一直以为是薛家太太和自己妻子姐妹情深的缘故,如今看来,难免有这些私下交易的缘故吧! 债多了不愁,王氏如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任由他们说什么,只是怔怔能的看着贾珠,看的贾珠都躲到贾琏后面去了。 “二弟,不用着急,还有这些。折价卖出梨香院国公爷库里的旧家具,旧物什。理由是年深日久,太占地方。这一笔得了三十两银子。国公爷当年有些什么东西,我想二弟比我更清楚吧。这一点应该不用我多说。” 看贾政青筋蹦跳,鼻喘粗气。张元微笑着继续给王氏、贾政一项一项的念。 王氏管家不过十来年,其中银钱不明处竟然有四五万两银子,这还只是大的亏空,还有不少有异处,但是损耗较小的,张元为了节省时间没有念出来。 “哥哥不用念了,我都知道了,这个毒妇,我一定让她一项一项,都给我吐出来!”贾政再也听不下去,拍案而起,将张元手中的账本直接夺过来掷到一旁。他一直爱惜羽毛,没想到自己的名声最后竟然会毁在这样一个毒妇手上。以后他要怎么见人,珠哥儿出去要怎么见人。这真真是,真真是…… 贾政想说话,又说不出口,最后只有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扶手上,眼里泛着泪光。 “我今日就写休书,休了她!” 听到这一句,一直木木的王氏,转过头来瞪着贾政,一张脸被泪水湿的透透的。 “休了我?你以为这些钱都是我用了?你养了那么多请客书生,每年上千两银子,都是我用的?你酷爱名人书画真迹,购求者不乏几百几千,这也是我用的?每年打点上官,交好平级的来往使费,也都是我用的?” 王氏这几个我用的,堵得贾政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王氏凄然的笑了一笑,对着珠哥儿说道:“我唯一花银子的地方,不过是珠哥儿一个人。什么贾代儒,连个秀才都没挣上,能教导出什么好人。你不看看贾琏和贾珍,都养成什么样子了。珠哥儿今日成就,哪一点不是我用金银一点一点堆出来的。” “这么多钱,你贾政从哪里给我找补出来。连你自己都养不活的那点子俸禄,还是靠着国公府的余光收的孝敬?” 看贾政低下了头,王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指着贾母的鼻子骂道:“老太太向着二房,也不过是对我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国公爷和她积攒下来的东西,她可愿意拿出一点半点来?积攒的这么庞大的祖产,说是都攥在我手心里,她可愿意做主让大房分给你一点半点?还什么国公府,等她两腿一蹬,死了!你不过是个五品的小官,你大哥才是荣国府的主人!” “啪啪啪”张元拍了拍手,看大家都诧异的看着自己,笑道:“继续说,没事,我只是觉得弟妹这些话实在是实话,大实话,不鼓掌不足以表达我的赞同。二弟妹,继续说,我洗耳恭听。” 张元愿意听,贾政和贾母却不愿意,正要阻止王氏,只见王氏跌坐在地哭的不停抽噎,几进昏厥,已经是说不出话了。 张元叫刑氏把王氏扶到了位置上继续坐好,叫贾琏他们过来说事情。 两兄弟,贾琏已经是肿着一双鱼泡似的眼睛,贾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自以为最贤惠的母亲,原来是背后是这样一个女人,自己以为最强大的父亲,原来也不过是空有皮囊的假正经,贾珠的世界在一天之内崩塌。就连最疼爱自己的祖母,原来也是放任自己母亲做出这些事情的无情者,贾珠自觉比贾琏更惨。因为贾琏虽然失去了母亲,被养成这样不学无术,但是现在确实受害者的身份,不用承担别人异样的眼光。 而他贾珠,却是自己所最不耻的加害者的身份,以后注定在贾琏面前抬不起头来。 只是这只是他现在的想法。要是真的让贾珠成为贾琏,他是否真的愿意,那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当年伺候母亲的几位大丫鬟都已经嫁人,有在府里的,也有不在府里的。都是有账可查。几位管事的媳妇和嬷嬷们,除了少数两三位,也都还在。还在府上当差的,现在就在外面。”贾琏言语哽咽,以前是他忽略了这些母亲的旧人,竟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排斥到了府里最边缘的地方,没有半分体面。 该轮到自己了,贾珠却说不出话来了,踌躇了半日,在自家大伯不耐烦的目光中,含糊道:“因为母亲管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所以人员流动的幅度比较大。当年伺候母亲的人基本都已经嫁给各位管事的,出府去了。几位老嬷嬷,也因为年纪太过老迈,很多都去世了。所以……所以,找到的人比较少。”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张元给自己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我问你,是不是找到的都是当年伺候你母亲的二等、三等乃至不入流的丫鬟?” “是……是的。” “我还让你们找当年给琏哥儿接生时伺候的人,人呢?”他们这样的人家,连接生婆、奶娘一类都是自家知根知底的人,要找必然是能找到的。 一听自家老爷是问这句话,贾琏的泪流的更凶了,“为母亲接生的两位产婆和三位老婆子,都在不久之后两三年因为各样原因去了。如今已经无证可查!” 这些婆子死了是正常,现在人的寿命普遍不长。当年贾琏出生时她们年纪已经不小了,十几年过去,都已经不在人世也不奇怪。但是,同样一批人,在两三年之间因为各样的原因都死了,那就不正常了。 “王氏,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张元问王氏。王氏早已经哭晕在那里,回答不了张元的问题。 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刑氏朝外面一个探头探脑的婆子招招手,婆子牵着一个黝黑瘦弱的女子进来。虽然常年的劳作让她早早的衰老,但是从她的面部依稀还可以看出当年是一个美人胚子。 “我是绮月,原来是二太太房里伺候的人。我们一家是太太的陪房,我姐姐邀月是当年大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进来时已经有人吩咐过要把话一下子说完,不要多看,也不要听除了大太太意外人的话,绮月干脆埋着头一股脑都把话说出来。“我姐姐在琏哥儿出生不到两个月,就被许给了一个庄子里的管事。” 她们一家子都以为这是王氏的恩典,没想到邀月嫁过去不到三个月就因为害病,暴毙而亡。当初她们一家子只顾着伤心,没有多计较。只有后来,她去给姐姐扫墓的时候才听到自己姐夫和二太太身边人的对话。知道是二太太让自己姐夫除掉了自己的姐姐。这个男人反拿这件事威胁二太太多要银子。 当时她只是害怕,自己跑回家去,一个人也没说起这件事情。没有半个月,就传来了那个男人的死讯。 为了查明二太太为什么要对姐姐动手,绮月一直乖乖的呆在二房里。终于探听到自己姐姐的死,跟什么义忠亲王有关,还和大太太当年难产而死有关。这是这个时候,王氏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对她下手。她警觉的快,才用这个秘密换了新的大夫人刑氏保自己一辈子平安的承诺。 听完绮月的话,张元也不等贾政发问,让刑氏把绮月带了出去。要在继续这里面,听了更多的秘密,张元可难保所有人最后都不会想对绮月灭口。 王氏听完绮月这一大番话,稍微好了些。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婆婆不善的眼光,挣扎着小声说道:“的确,是我害了张氏。不过,我自认为没有做错。” “你们贾家自认为一门双公,鼎盛煊赫,不过是靠先帝对你们的情分罢了。现在皇上继位,贾史王薛,哪个的日子好过了。要不是当年我们贾家临阵倒戈,不助义忠亲王成事,我王家又何必撒下弥天大谎,向新皇投诚。你们贾家这样无情无义了,她张氏还想告密,我怎能不杀她。而要杀她,还有还有什么能比让她死在生产中更能无声无息。” 贾政看王氏整张脸都灰败了下去,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反而是大大的震惊。“当年你们王家并不是想勤王救出先帝,而是真的去助义忠亲王成事了?!” “自然是这样,你当谁都和你们贾家一样。临阵倒戈,陷别人于绝境。你们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兵马,义忠亲王怎么不败!” 王氏笑道有些癫狂。她的未来已经可以预见,她再也无所顾忌。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地狱太冷太硬,拉几个垫背的下去,可好? 至于珠哥儿和宝玉,她是顾不上了。生死有命,他们,自己挣吧! “糊涂!”贾政这下子是真的被气着了。当年义忠亲王贵为太子,谁不说说场面话捧着他,谁知道他真的要逼宫。这王家还傻乎乎的真的跟着他干出这种谋逆之事。 “糊涂?”王氏感觉到了喉咙中的腥甜,“要不是我大哥一把火把东宫烧了,这贾家在或不在,还是一个问题。你们放心,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府中多少圣上的眼线。今日我死了,我在下面等着你们,我倒是要看看,你们结果如何!” ————我是时间分隔线—————— “小心着些,出了事,小心揭了你的皮!”赖大骂骂咧咧的骂着揭匾的小厮。这匾在上面挂了这么多年,这突然要揭下来,还真是不舍得。 路过的人都躲在一边看热闹。荣国府这两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事,这面前的排场也小了,这匾也换了。听说,里面二太太也去了。 贾赦带着贾琏站在人群里,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按说这王氏死了,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张元心里,却颇有些落寞。这样一个硕大的荣国府,就这样倾倒了。 “趁着毒疮还没有让全身病入膏肓的时候剜掉他,才是最好的选择。”艾尔知道张元的心思,叹息道。 张元振作起精神,带着贾琏悄悄从小门进了荣国府。 王氏前日出了花厅就自己服毒死了,因为死的并不光彩,又是圣上对王家动手的时候,王氏的葬礼不过是二房悄悄地办了。连多的人都没惊动。 等王氏葬礼一完结,贾政也在外面找好了房子,就等着带着珠哥儿搬出去。 ! 当年那么多人参加那件事,皇帝也不愿意重新翻出这件事来,又闹得满城风雨。所以要治王家,自然是从其他方面下手。这样,荣国府,哦,不,现在要叫将军府,倒是不会受到太大连累。 不过,贾政到底在皇上面前挂了号,这仕途算是到头了。荣国府是散了,至于以后怎么样,就看各家的了! “打脸王夫人成就达成,额外奖励生存绩点+1,希望您继续努力!” 第二十四章 扬州开往京城的大船之上,张元躲在船舱里守着炉子,正呼呼呼喘气。 跟着他的是林府里的大管家刘德兴,正在旁边絮絮叨叨,“大人何必这样赶着朝京城而去,再想念小姐,您也得把这一身的病养好了再去京城。您这样,就是小姐见着,也是要着急的。” 张元捂着嘴又咳嗽了一阵,心里嘲讽:他不这样赶命似的敢还能怎么样,等着二十天以后死掉吗! 是的,这一次,他的任务是在二十天里,将林妹妹从荣国府里救出来,并安排好自己去世后林妹妹的其他事情。因为二十天以后,按照红楼梦的时间线,林如海会病重,水米不进,就等着死了。到时候,张元必须抽离林如海的身体,否则为了营造出生病影像而自动简化的数据,很可能会连带着张元的数据一起受影响。 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再裹得紧一些,张元一张清俊的脸上毫无血色。 这个系统安排的都是些什么任务,二十天内拯救林妹妹,结果自己一醒来,却是睡在扬州盐政衙门里,离京城荣国府还有上千里的距离。这个虚拟世界的数据也被重置,自己已经推倒的荣国府依然活的好好的,还屹立在京城,担着金陵四大家族之首的名号。他需要在二十天里,从扬州赶到京城,自己给自己安排好后事。 系统只给了自己五天的赶路时间,从自己出现在扬州盐政衙门的那一刻开始,五天之后就正式进入二十天的倒计时。 上千里远,平时要走两个月的路程,系统居然只给了五天?!从扬州一路狂飙,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明天就要进入倒计时。张元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幸好,自己紧赶慢赶,算起来只会耽搁半天时间。 现在正好是冬天,天刚刚下过一场鹅毛大雪,这船上冷的浸人的骨头。刘德兴往张元被子塞了好几个脚炉,张元依然觉得全身冷的发抖。 “艾尔,艾尔!”张元叫了好几次艾尔,依然得不到答复。自从给自己发布了任务,看着自己上了船之后,艾尔就莫名的失踪了。张元怎么样也联系不上他,自己购买道具,得到积分都是系统那个冷冰冰的机械女声。 艾尔的突然失踪,并没有给张元完成任务造成太大的困绕,毕竟除了和自己沟通一下那些观众的反应以外,艾尔更大的功用不过是给自己普及一些关于系统的知识和把自己带入到不同的人物。一把自己带入到林如海的身体,艾尔的在这一阶段的作用就完成了一大半。 可是,即使对自己完成任务没有影响,张元依然很担心,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从到了这个虚拟世界以来,只有艾尔是张元最坚实的后盾。这个坚实不是体现物质上,或者其他上,而是体现在精神上。具体表现为,只要艾尔说话,张元再烦躁都会仔细听,艾尔一讲话,张元默认艾尔的话都是对自己有利的。张元就像是一个雏鸟一样,紧紧地依赖着艾尔这个第一眼看到的鸡妈妈。 现在鸡妈妈失踪了,鸡宝宝张元开始有点着急。 只是在着急的同时,他也不能不完成任务。他还记得艾尔给自己的忠告,一定不要有任何让李教授抓到把柄的机会。 因为这样,张元才会这样着急忙慌的赶往京城。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咱们的船从来没有这样快过,这一天的时间,能走以前两天的路。想来是老天爷怜惜老爷思女心切,所以默默在暗中帮助老爷呢!” 张元冷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这一天就累加了三个日行百里的道具,自己积攒的积分都搭到里面去了,能不快吗? 一个道具十个积分,能不能再黑一点!在有需要的时候根本不提醒自己有道具的存在,这道具设计出来到底有什么用!幸好,自己曾经收到过一个道具,知道还有日行百里这个东西,要不然自己这二十天的时光,还不知道有几天要耗在这上面。 “照着这样的速度,我们明日就能进京了。竟然比平日那些跑马的驿卒还要快。”张德兴用银筷子拨了拨药罐里熬的冰糖燕窝粥,嗯,还差点火候。“老奴也是有两三年没有见小姐了,不知道现在小姐有没有长高。” 张元也没有想到这具身体的女儿,传说中的潇湘妃子,林黛玉现在才九岁。果然是欺负他没有看过红楼梦是吗?九岁的孩子居然就开始想着要和年纪差不大的表哥谈恋爱了。张元一直以为,林黛玉和贾宝玉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来着。 可是,一想到自己在这个虚拟世界的所见所闻,张元又想通了。他做贾赦时,要定亲的贾珠不过才十六岁,嚷嚷这要娶凤姑娘的贾琏,也不过才十五。这么一算,林黛玉九岁谈恋爱,可就不算是奇事。 造孽啊!想当年海城里顶顶有名花心大萝卜,张元,张少,第一次初恋也不过是小学五年级十二岁而已。就这样,还被老师给强行拆散。张元只有一句感慨,时代在进步,观念却在退步。 只可惜得不到艾尔的回应,张元都不想吐槽。 “贾家来的信件越来越少,我也不太知道她的近况。”无论是当年的贾家,还是现在贾家,果然是一家子,从来没有好过。哄着哄着把人家的女儿接过去了,再上门时,说的都是些官场盐政上的话。却忘了,林海这个父亲,最想看到是女儿的书信。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果然不假,这么多年了,贾府还是这个德行。 张德兴看自家老爷这样怄气的话,没敢接茬。自从那日老爷醒来,整个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急急忙忙就要往京城赶。也是奇了,老爷要往京城来,还没收拾好行李,这京城传唤老爷入京述职的信函就到了。这一来一往,张德兴脑子里脑补出了好几场官场上阴谋阳谋的大戏。 张德兴旁敲侧击问过,可自家老爷不愿意说实情,他也只好暂时闭嘴,一心一意伺候老爷在这隆冬天北上。 他们进京也没有通知其他人,第二日下午,一靠了岸,张元带着张德兴和几个家人趁着夕阳悄悄的住进了驿站。 张元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张德兴则打发了一个年纪略轻些的家人,去打听荣国府的事。 “如今薛家的人也借助在荣国府,还听说宁国府的大少奶奶病了。其他的就打听不出来了。他们见咱们口音是南方的,都不愿意多说。“ 这薛家张元知道,可不就是帮助王氏捞钱的王氏妹妹家?前一次因为自己呆的时间太短没交手,这一次倒是可以见识见识,这皇商薛家是怎样的门第。 还有这秦氏,当年贾蓉还是他父亲身边的小萝卜头,现在居然都娶妻了。而荣国府,没有自己的干涉,贾珠居然早逝,让李家那位小姐进门做了寡妇,也算是世事无常。贾琏还真娶了王家那位凤姑娘,听说是有名的能干,也是有名的……母老虎! 时光匆匆近十年,荣宁二府的变化居然这么大,也是让张元唏嘘不已。 不过,这同时也让张元心喜更甚,当年花团锦簇的荣国府都能被他一拳打倒,更不用说现在了。 咦,自己这次的目标好像不是攻略荣国府?张元摇了摇头,管他呢,荣国府在这里,不攻略白不攻略。 第二十五章 外官无谕不可擅入京城,张元是接了宣他述职入京的谕令才入的京。他既然占了林如海的身体,在这二十天里除了要完成系统交给的任务以外,还要接手林如海手下的事务。不能说做出多大的成就吧,也不能露馅儿,让别人看出来自己不是原装正品。 晚上躺在床上,张元是辗转难眠。他已经习惯了睡前和艾尔聊天,跟艾尔开开玩笑,把他调戏的说不出话来。现如今,无论自己说什么话,艾尔都没有回应,张元又是担心,又是气闷。 这驿站在京城之中,平日里接待的都是些来往的地方官员。能进京述职的地方官员一般不是一方封疆大吏,也算是在地方小有势力。大家自然不敢怠慢。驿站不能说多豪华,却也是被服如新,干净整洁。里面地方也宽敞,除了供张元睡的大床以外,屋里还设着供张德兴这样伺候的人睡觉的卧榻。 静谧的黑夜里,张元能听见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也能听见张德兴睡觉发出的浓重呼吸声。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他就应该要写折子求着进宫面见皇上,见皇上就少不得一跪。 张元心内盘算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要跪。艾尔突然失联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不能再任性。这一次憋屈就当做是入乡随俗吧,虽然在他张大少爷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过入乡随俗这句话。 都说跪天跪地跪父母,张元既没跪过天,也没跪过地,那一对狗男女也没有跪过,他只跪过墓地里那一块自己都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子的碑。张元不禁好笑:皇上诶,您真是脸大,承受的起我这一跪。 胡思乱想之间,张元突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背上的肌肉立马紧绷起来。他悄悄的挪动自己的手,摸到了枕头下面的匕首。 即使在现代,张元的经历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丰富,他也没有古代人这种携带凶器的觉悟。唯一的几天古代生活,他还做的是一个成天在深宅大院里无所事事的豪门败家子,安全还是能保证的,不用在枕头下面藏凶器。张德兴按常例往张元枕头下面放一把匕首的时候,张元差点露馅。幸好他及时想起来,林如海是有这个习惯的。 林如海身为两淮巡盐御史,干系重大,想杀他的人无算,想要害他的人也无算。他的身上随时带着防身的武器,连晚上睡觉也是武器不离身。据张元所看,这林如海忍着泪把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往京城的一大原因,也是他实在不放心黛玉身处在扬州这个暗流涌动的地方。 就是这一把匕首,还是张德兴觉得无人知道他们进京,所以放宽了要求放置的。要是再以往,林如海一出门,身边肯定是好几个身手不凡的家丁随身护卫。在外歇息,这几位高手也要在地上打地铺安眠的。 现在,张元无比庆幸张德兴给自己留了一个可以防身的武器。这样大的脚步声,隔壁的护卫们还没有反应,多半是对方使了什么手段制住了他们,或者,干脆的,他们已经遭遇不测了。 “主子,查验了,都已经睡熟了,没有知觉。”张元手紧紧的攥着匕首的刀柄,就等着有人过来,要打他个出其不意,他好乘乱逃走。 他可是还记得艾尔的提醒,自己占有的这具身体是万万不能出事的。这个身体的数据捆绑着他的数据。这个身体出了事,系统自动删减数据,那么他的数据也会被删掉,一切就都完了。 “这迷香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影响?”不同于刚刚那个尖细的声音,这次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嗓音浑厚,底气十足,一听就是知道是长年身居高位的人。 “这迷香是余公公的手笔,主子放心。他们一觉醒来不会有任何异状。” 听到公公两个字,又听到他们并没有伤害自己之心,张元放松了肌肉,慢慢平稳自己的呼吸,努力不让他们看出自己的异状来。 张元闭着眼睛,失去了视觉,听觉和嗅觉却慢慢放大。他先是听到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只有一个,步伐沉着,想来应该是那个中年男子,另外一个走路连声音也没有,只有微弱的越来越近的衣物摩擦的声音,这应该是那个说话尖细的人。接着是一阵龙涎香的香味,他在贾赦房里试过一次,对这香味还有印象。 闻到了这个香味,张元又对来人的身份有了计较。他原来以为这个人应该是宫中的探子,或者是其他能把手伸到宫中的势力。现在他却推翻了这个猜测。龙涎香一向是上贡之物,能这样简简单单用来熏衣服的人不应该是常人。不是哪位宠臣,就应该是哪位皇子皇孙。只是,这样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人越来越近,张元甚至能感受到他披风一类的衣物扇出来的香风。虽然是闭着眼睛,张元能感受到他们所提灯笼散发出来的光线,在眼皮上形成白白一团的光斑。 张元慢慢尝试着抽离了自己对林如海身体的掌控,只留下五官的感受,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熟睡的人。 “拿着。”张元听见中年男子把手里的灯笼递给了旁边的人,以为他要朝自己下手,感觉又要重新掌握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没想到,来人居然只是给自己掖了被子。 得了,您是大爷,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来给别人掖个被子?心里控制生理,张元觉得林如海的身体一定都被汗湿透了。 “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也不知道保养。京城这么冷,旧疾又犯了该如何是好?”张元郁闷听着这个人莫名其妙的话,已经开始怀疑自林如海是不是有一个相好的,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看来自己的功课做得还是很不够,还需要回去细细的翻阅一下林如海的记忆。“还是这样多疑,连睡觉都不安生。” 张元感受到他把林如海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回了被子里,又把匕首拿起来详细看了一看,才重新放回了枕头下面塞着。他腹诽道:不多疑,不多疑林如海早已经死的透透的了。要知道就是这把匕首,可是救了林如海好几次命。 张元还等着他的后续,没想到那个中年男人居然又拿回灯笼,准备离开了。“看一眼,总算放心了,走吧。” 所以,到最后,您真的就只是来查查房,掖掖被角的? 等声音渐行渐远终于再也听不到任何余音,张元才一身汗湿掀开被子透透气。 这人来的奇怪,做的事情也奇怪,张元不得不怀疑,这是林如海某个相好的。可是翻了半天林如海的记忆,是真的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难道是找错人了?张元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一直想到窗户纸都发白的时候,才实在熬不住朦胧睡去。 林如海的身体十分不好,一大症状就是睡不着。人在睡眠的时候,是修复机能就强的时候。所有的病加上睡不着三个字都要重一层。因为林如海这破身体,张元醒的时候,天空中才刚刚露出了白色太阳不久。算起来,他不过就睡了三四个小时。 没有睡好的后果也显而易见,张元只觉得自己整个头都快要炸了,整个肺也不是自己的了。 张德兴将自家老爷难受的这样,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嘴巴子,“瞧我,昨晚只顾着自己挺尸了,怎么就忘了老爷了。”张元想要劝他不用着急,连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张德兴已经跑到楼下去买碳买东西去了。 张元叹息了一口气,照例呼唤了一下艾尔,照例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才穿好衣服,缓缓下床来查看周围有什么异状没有。 雁过留痕,水过留声,他就不相信,这两个人真的有通天的手段能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跟着走廊细细寻找了一遍,张元果然在两个房间的门缝里找到了一点点灰黑色的粉末。这粉末很明显是被人擦拭过的,所以只留下了最里边点点。要不是张元足够有把握,又足够有耐心,肯定不是发现这些粉末。而别人若是无意,即使发现了这些粉末也不一定能联想到是迷香留下来痕迹。 回到房间里,张元狠狠的咳嗽了一场,倚着门站了好久,才缓过来,有力气去查看门栓。 只见门栓上面有一点细细的划痕,应该是某种尖利的器物勾住所制。他们应该是用某种特制的工具轻轻挑开了门栓,才得以进屋。 张元依旧把门掩上,坐在那里喘粗气,心里慢慢有了思量。这些人有这样的手段,昨天又是那样的表现,应该不是林如海的敌人,应该是故交旧友一类。而这种夜探的行径,也能看出来他并不是林如海至交好友,否则,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这样一来,范围就缩小了许多。跟林如海有旧的,身居高位,中年男子,张元开始细细排查。 只是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张德兴已经回来了。手里提着驿站提供的食篮,后面的护卫抬着一大筐银丝碳。 “也是奇怪,我昨晚睡迷了不算什么,怎么昨晚大家都睡迷了!”张德兴一边扒开小炉子添上碳,一边把食盒打开,端出熬的浓浓的大白粥和几样细腻小菜出来。“连值夜的竟然也睡了。不知道老爷昨晚可听到了什么动静?” 第二十六章 “并没有。”张元喝进一口热热的米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又活了过来。“这么多天日夜不停赶从扬州往京城,大家累了也正常。” 张元并不准备将昨天晚上的异状告诉张德兴他们。一来,张元到底不是林如海,还不够信任他们。二来,张元也不认为告诉张德兴他们,他们能对自己有所帮助。昨晚夜探的人手段非同一般,他们要是真的想要做什么,恐怕不是这里区区几个护卫能够抵挡的。 吃过早饭,照例喝了一大碗浓浓的中药,张元才亲自写了一封折子,差张德兴送往户部。 盐政管理隶属户部,作为巡盐御史的林如海于情于理都应该先禀告户部,再由户部把折子往上递,最后到达皇帝手里。这中间的时间,少则一天,多则两三天。所以,张元还需要暂时在驿站中的等待户部或者宫里来的命令和安排。 在船上呆了五天多,张元都快要闷死了,要他静静在驿站里静候自然是不可能的。等张德兴一走,他就换上了自己的寻常衣物,披着大氅,要出门去。 作为有名的美男子,即使林如海这具身体因为疾病而日渐消瘦,也无损他的昳丽。反而因为换了张元的芯子,林如海原本的儒雅气质渐渐的染上一丝嚣张和不羁,增添了几分邪魅之气,看起来更具有攻击性,也更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驿站建在皇城脚下,周围都是繁华的大街市,张元也没走远,就在周围的店铺乱逛。不一会儿,本来还警觉的看着周围的护卫怀里都抱满了各式小东西,既有小巧别致的珠花一类,也有新奇的洋玩意儿。 张德兴急急忙忙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样子。“老爷何必买这些东西,又贵还不好。咱们扬州那么多洋人,比这手艺好价钱低的多了去了。”张元这样任性,张德兴也不起疑。主要还是林如海从今年年初病的越来越严重起,性子就有些孩童一样的左犟。换了张元,张德兴也只以为是自家老爷这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张德兴也越来越习惯,自己从一句话不多说的管家形象,过渡到全面照顾老爷饮食起居的管家公形象。甚至有些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放任老爷任性。但是,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父母亲族俱亡,只剩一个女儿还不敢接回家享受最后天伦的人,谁又会忍心去苛责他小小的放纵。 “这次出来的太急,没有顾得上给黛玉和贾府的其他小辈带礼物,自然不能空手去的。”张元示意掌柜的将一副打磨上佳的围棋包好,漫不经心的说道。 就是不知道迎春现今已经长成什么样子了,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年那个羞羞怯怯的小孩子。至于贾琏一类,张元皱了皱眉头,听说他可是做了不少“好事”的。只望着他千万别遇着自己,否则,哼哼…… 张元想着迎春、贾琏、贾琮三兄妹,张德兴只以为自家老爷一心想着自家小姐,当下眼圈就红了。“小姐见到老爷亲自挑选的礼物,必定开心的不得了。” 自家老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是念着小姐的吧。只可惜,自家老爷身不由己,连把小姐接到身边亲自教养都不能。 林如海的记忆里对黛玉有着深深的执念,占用他身体的张元自然也能感受到。看张德兴这个样子,他不用动脑子也知道张德兴是在痛惜林如海和林黛玉父女之间的情深缘浅。 不着痕迹的将瘦的只剩骨头的手指在柜台上敲了一敲,张元心中冷笑:什么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全,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罢了。要是真的有心,怎么可能护不住这样一个幼女。堂堂的三品大员,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不管林如海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将黛玉送入贾府,张元现在只想着快些完成将黛玉救出贾府的任务。艾尔现在安危不知,系统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回复,张元现在越来越焦躁,不停的在想着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和艾尔或者这个破系统的其他什么人取得联系。 等逛完了两条街,张元才觉得自己买的差不多了。买的时候不显,最后才发现,买的东西整整装了两大箱子。张德兴一边带着几个大老爷们儿做着细致的整理活计,心里盘算着是不是暂时买两个丫头应应急,一边跟张元说着户部的回话。 “我亲自将折子和信送到了户部刘大人手里。刘大人说,这两日正是年末最忙的时候,部里和宫里恐怕忙得很,这两天能不能及时排出时间来不一定。他让大人安心在驿站里住着,一有信儿了立马着人告诉老爷。” 宣林如海入京的信函不是户部下的,而是内阁的的急函。所以林如海只要告知户部将折子递上去就可以,并不用亲自到户部去报道。 张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在想这个述职到底该怎么述,这黛玉该怎么救。 述职简单,内阁的信函清清楚楚的写着是运河失修两淮官盐运送困难和扬州苏州一带私盐慢慢抬头两件事。这两件事互为因果,也不是这两年就有的事,张元稍微在林如海的记忆里翻找翻找就找到了已经非常成熟的奏对之策,再加上张元这个纨绔子弟受过的一点点现代管理思想,张元还是有自信不会出大问题。 怎么解决林黛玉反而成了难题。虽然没有读过全本的红楼梦,张元对林黛玉这个小说角色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在附身到林如海的身体读到他的记忆之前,张元对林黛玉的观感大概可以总结为这么几个词。 第一个肯定有才,即使张元并不知道她到底这个有才到底是有什么才。第二个是美貌,至少老版红楼梦里扮演林黛玉的陈晓旭还是很漂亮的。除了这两个,后面似乎都不是什么好词。清高算一个?小性儿也是一个? 反正,以前在张元心中,林黛玉的形象应该和自己接触到一些所谓的“老世家”里的“大家闺秀”差不多。敏感清高,永远看不起他们这些所谓暴发户出生的富二代,言语之中总是噎着一些早已经过时的文雅词。嘴上厌恶着铜臭味,衣食住行却无一不精,成天里靠着家里的积累挥金如土。张元一向最不喜欢这一类的小姐。 等成为林如海后,张元才发现,林黛玉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儿。她也喜欢赖在母亲怀里不肯动弹,也会和自己的父亲恶作剧。有着一般女孩儿的天真烂漫也有着一般女孩儿的敏感细腻。 有了林如海的记忆,张远心中的林黛玉形象突然圆满起来,不再是以前单薄的形象,也不再是那般讨人厌烦。甚至从某一方面来说,张元还有些赞赏林黛玉。想生气就生气,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付出,讨厌一个人就毫不掩饰的讨厌,这样不羁的妞儿,还是很合自己的胃口嘛! 其实张元自己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讨厌那些小姐们,而是讨厌那个女人为自己描绘出来的小姐形象。那个男人虽然再窝囊,再是人渣,对于能给带来利益的儿子的婚姻大事还是很重视。这些小姐就是他物色儿媳的第一人选。而那个女人,成天在自己面前鼓吹这些小姐是怎样的不堪,怎样的虚有其表,不过就是怕张元娶了个本身厉害或者后台厉害的媳妇回来,伤害了她和她亲身儿子的利益。 人都是这样自私的动物。自己的亲人都可以为了利益各有算计,更别说别人了! “老爷?”张德兴看张元嘴角勾着,笑得很是诡异,不安的叫了张元一声。张元这才反应过来这屋里还有别人,立刻笑得纯良起来。张德兴以为自己看错了,驱散脑子里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转过身继续指挥大家把东西都分好类包装好,放到它应该呆的地方。 张元从那些翻涌的记忆回过神来,快刀斩乱麻的决定先见了林黛玉再说。 反正只有这二十天的时间,肯定不能有十分完美的计划。与其他一个人在这里为她想过来想过去,不如问问人家当事人的意见是怎么样。 若是她有心从荣国府出来,张元大可以在自己离开之前替她安排好一切财产方面的事务。林如海有百万家资,再加上他在官场中的不俗人脉,只要林黛玉稍微硬气些,不说荣华一生,衣食无忧平平安安做个小富婆还是可以的。若是她真的不愿意出荣国府,还是想和贾宝玉在一起,张元觉得又何妨去成全他们。 红楼梦里最大的悲剧就是贾宝玉和林黛玉没有在一起,只要他现在就把婚事订得死死的,再找上几个有点名声的同僚作证,想他荣国府不敢做出其他事情。到时候林黛玉握着林家的家财和张元脑子里一大篇荣宁二府的密辛,未必就不能在荣国府这个方寸之地活的顺心。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拯救林黛玉的好做法? 但是这些都还只是张元的设想,到底要怎么样,张元还是觉得应该把决定权交到林黛玉手上。 毕竟,要是一切都由自己主导,这也太无趣了,不是吗? 第二十七章 本来张元是想着先见一见林黛玉,再做其他的考虑。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刚吃过午饭,宫里就来人宣林如海进宫陛见。 张元换下平日里穿的儒雅衣衫,穿上了常服,暗红色的料子衬得他皮肤越加苍白,身材越加瘦削。只是因为林如海这具身体长得并不是南方人惯有的矮小,而是不逊于武将们的高大,这样的病容并不使他看起来瘦弱猥琐,反而隐隐有一种飘然之气,似乎他并不是凡人,下一刻就会大笑着洒脱而去。 现在天气冷,常服并不够暖和,张德兴又给他披了一件鸦青色大氅,越发显得张元脱俗欲仙了。只是这仙人却是个邪仙,见之只让人生怯生欲,不让人生敬。 坐轿子一路到了外宫门口,张德兴才掀帘子将张元接出来。张元将手里的暖炉递给张德兴,自己带着狐狸毛手套踩着薄雪进了宫门。 张元原以为今天少不得要被冻一场,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小轿可以做。虽然眼前这个小轿实在有点简陋,但是不用自己在寒风里被冻成冰棍,也是极好的。 负责领着张元进宫的太监对他谄媚笑道:“皇上知道大人身体有佯,恐怕冷风朔气的不好,所以特别赐大人乘轿,大人请吧!” 既然别人已经给了,自己也不能推辞不是,张元舒舒服服的坐着轿子进了宫,心中倒是对这个皇帝印象好了许多。 走了该有小半个时辰,张元才到了临敬殿,小太监给他掀开了帘子,他不疾不徐的理了理自己乌纱帽,黑纱衬着一双手白玉一般。“诺,拿着!” 张元随手抛给了小太监一块小金锭子,把小太监的眼睛都看直了。“谢谢,谢谢大人。” 如果原来是因为皇上赐轿,小太监才对张元毕恭毕敬,这下子拿到了“辛苦费”,小太监才算是心甘情愿受张元的驱使,眉开眼笑的领着张元朝里面走,顺便悄悄跟他说话。 “林大人不用担心,今儿个皇上心情好,应该不会难为您。只是有一样,您叫苦叫屈都可以,只是别要钱。皇上为了国库库银的事愁了大半个月了。”小太监也是少有见张元这样上道的官员,像他们这样的小太监,大人们最是懒得搭理他们。纵然是通关系花钱,这钱也是花在他们头上的大太监那里。 他们这些大人自以为和大太监们搭好了关系就万事无虞了,却不知道阎王易躲小鬼难缠的道理。大事他们管不了,这样让大人们避开那位的气头,还是可以办得到的。小太监眉开眼笑的掂了掂袖子里小金锭子的重量,在大太监的大声唱和声中将张元送了进去。 值守的小太监帮张元掀开了帘子,张元大步走进去,还没等众人都反应过来,对着前面明黄色的身影立刻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反正都要跪,张元觉得还不如干脆些。他就只当自己是跪一个修行了好几百年的老鬼。这个皇帝可是比自己老好几百岁呢! “林爱卿,请起。” 听到这个声音,张元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不就是昨晚夜探驿站的那个中年男人? 什么时候林如海和皇帝之间有这样的牵扯了,张元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舒展开来,一脸严肃的对着龙椅上的皇帝。 “谢皇上恩典。”张元站直了身子,目光平视,发现这位帝王的确是一位少见的美男子。剑眉星目,身材高大,一头黑发拢在冠下,明黄的龙袍给他打上了淡淡的柔光,让他看起来威严又不失亲切。 一别经年,看起来这位皇帝的确和这具身体一样老了许多,容貌和声音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怪不得自己没有听出来。张元到底不是林如海,对于林如海的记忆就像是平常人看电视剧的观感,只要稍微有些改变,张元认不出来是正常的事情。 知道驿站的人是皇上,张元反而放心了不少。这位皇帝表现出来的对林如海的情谊可不浅,有这么一位皇帝罩着,他才能更好更安全的完成人物不是? 张元不主动说话,皇帝也不知道从何开口。平日里总是在脑海里徘徊的一个人,今日果然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了。他苦笑了一下,先开了口。“如海,每年召你入京述职的信函你都是以各种理由拒绝,怎么这一次舍得回京城了?” 张元快速在林如海的记忆里翻动,发现的确是每年都有召他入京的信函,只是他每年都直接烧掉不管。原是这信函不是系统的安排,是系统自带的情节? 自己居然没有到这样的细节,张元有些懊恼。他准备等回去再好好翻一翻林如海的记忆数据,说不定其实是有和这个皇帝曾经的记忆片段,只是隐藏的太深自己没有注意而已。 “臣沉珂日重,甚是思念在京中的幼女,所以此次入京不但为了述职,也是为了看望女儿。”张元差点没被自己文绉绉的话激起鸡皮疙瘩。 为了拯救黛玉,他也是拼了,张元如是想。 皇帝听了张元的话,一张脸立马黑了。自己就差没给林如海写信求着他进京了,结果竟然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爱卿权权爱女之心实在令人感动。” 这句话让张元有些尴尬。皇帝明显赌气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样的错事。 若是林如海真的和皇帝有一腿,在自己旧情人面前秀自己的女人,其实有点不太好吧?张元有点不确定。 这哪里是不太好,简直是十分不好,大大的不好。皇帝觉得自己两天的好心情都被林如海这个话给破坏了,他知道今日就能见着林如海,昨晚还傻傻的去看他的动作,在这句话面前简直蠢极了。 听说林如海娶的那位贾夫人可是美貌极了。据说两人琴瑟和谐,举案齐眉,恩恩爱爱,一切世界上形容夫妻恩爱的词都可以往他们身上堆。 张元看着明显换了一个表情的皇帝,不好意思道:“臣从秋日起,身体一日赶不上一日,病中最是思念故人,臣想到京中见一见女儿,也会一会当年的故人们。下一次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或者再也见不到也未可知。” 和贾赦不一样,林如海是一个好人,他有理想有才华有感情。面对贾赦,张元能毫无顾忌的做出任何事,不带任何愧疚。但是面对林如海的记忆和故事时,张元虽然在嘴上心里会腹诽他不过是一个封建卫道者一个伪君子,心里却对他隐隐有着尊敬。林如海的这些故人们,也值得他多花一些心思对待。 比如林如海的小女儿林黛玉,比如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和林如海有什么的人。 张元这句话显然让皇帝的脸色好了许多。可是,随即,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如何能说出这种丧气话。有病就医,你不过不惑之年,正是最该昂扬向上的时候,怎么多了这么多愁苦之色。”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若是扬州没有好大夫,宫中的御医任你挑,谁能治好你,我给他记一大功。” 看来这位皇帝对林如海是真情不是假意,张元心里也不知道是为了林如海庆幸还是为了自己悲哀。 “皇上圣宠,臣愧不敢当。” 将前面站着的人,嘴上虽然说着谦卑的话,背脊却挺得直直的,皇帝叹了一口气。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的性子。“不用谢恩了。给林大人赐座。” 该见的也见了,皇帝也不准备再做什么,原来宣他进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所谓的述职,不过就是随便问了问张元。只是没想到,张元的奏对之策意外的精彩,他接连追问的张元嘴巴都说干了,才想起来让小太监给张元上一杯茶。 看皇帝放着精光的眼睛,张元再一次不好意思了。他虽然爱玩爱闹没有底线,但是对于这种冒领本该属于别人的成果的行为,还是让他觉得有些羞愧。在他眼里,这些都是林如海平日里日思夜想才琢磨出来的东西,不能是他张元占了林如海的身子,这些东西就属于他张元。 皇帝的认真倾听让张元再一次觉得,原来认真做一件事有了成果,真的应该是最开心的事。他想起了他做贾赦的任务完成的时候,对他的那些肯定。皇帝的承认是给林如海的,而承认自己的艾尔呢,他去哪里了?张元有些不开心。 林如海身体本来就不好,跟皇帝说话的时候,张元就不时的捂住嘴掩住自己的咳嗽,这下子张元皱了眉,越发显得他脸色苍白,嘴唇青紫。 皇帝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知道他舟车劳顿身体没有恢复过来,自己还劳累了他大半天。罢了,看他这个样子,最后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第二十八章 见过了皇帝,也算是了却了张元的一番心事。无论之后是否再和皇帝有所牵扯,张元都默认自己已经把林如海未尽的任务完成了。 回到驿站,张元收获的不仅仅是皇帝的一句赞赏,还有诸多的御赐年礼。从绫罗绸缎到金银珠宝无一不全,差点没把张元闪瞎了眼。更重要的是,皇帝还给了张元一座宅子。正是当年林如海做兰台寺大夫的时候的旧宅。地契就压在装圣旨的盒子下面,给了张元一个好大的惊喜。 张元要将黛玉接出来,安排好之后的事情,一定是要和荣国府有所牵扯的。他这一次名义上是荣国府的姑爷,在京中又没有房子,难免不到荣国府去走一趟。可是,张元实在不想再到荣国府去淌着一滩浑水,再惹得自己一身腥臭味。他更想做的是远远的把荣国府的这团火给拨出来,让荣国府自顾不暇,那么他就能在不知不觉中安排好一切。 现在皇帝给了他一个拒绝住在荣国府的好理由。甚至,他可以用这个理由直接把林黛玉从贾府里直接接出来。 张元自己不在京城中居住,在京城中也没有产业。自己平白无故的在京城中买一栋房子难免会引人疑窦,可是要是这房子是皇上给的,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虽然难免不在心中八卦林如海和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皇帝这一手好助攻,张元还是很喜欢的。 第二日一大早,张元就麻溜的递了拜帖亲自上了荣国府去见林黛玉。 这帖子送到了贾赦手上,不到一刻钟,整个荣国府都沸腾了。因为表小姐林黛玉的父亲,荣国府的姑爷,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亲自上门来了。 贾敏嫁给林如海已经有些年头了,林如海去扬州也已经有好几年,府中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这个姑爷。听说这一次林姑爷到了京城,就在京城的驿站中住着,都议论纷纷。有想着林如海往年丰厚的年礼的,有想见见这位御笔钦点的探花是何风采的,也有为林黛玉高兴的。有这些人,自然也有不悦生气的。 贾赦和贾母就是其中两个。 贾赦不高兴的是,这个厉害妹夫要来京城,一对比,自己少不得要受些闲言碎语。贾母不高兴的是,林如海要上京,怎么不一早就差人告诉她。自己在京城驿站中住了两天才上荣国府的门,可见是看不上荣国府了。 倒是贾政夹在中间很无奈,妹夫就要上门,家中的母亲和大哥都闹了矛盾称病不见,让人怎么好意思。 林黛玉也很委屈。爹爹好不容易来了京城,怎么外祖母不高兴,二舅母不高兴,宝玉不高兴,倒是几位姐姐妹妹跑过来向自己道喜。 在荣国府做了十来天的大老爷,张元可不是白做的。对于荣国府的路数,他门儿清! 就在贾赦和贾琏隐晦的向他表示,林妹妹在荣国府,荣国府照看的多精心,份例比家中几位小姐还要好,想要从张元身上敲出一笔银子好过年是,在张元适时的谈起了年礼的问题。 作为荣国府的表小姐,林黛玉在京城中的一切花费可都不是花用它荣国府的。就算贾母偏疼一点林黛玉,在她身上多花了些银钱,这数目也远远比不上林如海每年往贾府中送的钱财。 林如海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还远在京城,心中对林黛玉歉疚最深,自然是有什么好的都往荣国府里送。 只是,这么多钱送进了荣国府,林黛玉似乎并没有怎么享受到。张元可是记得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话:“听说荣国府中还住着薛林二位表小姐。这薛家不用说,是贾家的世交,皇商之家,家中顶顶有钱,不过是借荣国府的屋子,其他的都是他们自己张罗。只是这林家小姐,听说林姑爷只是个小官,偏偏贾家老太君疼她,往她身上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就这个,她还成天不满足,又是吃人参养荣丸,又是要拿金贵东西养着,平白没得让人厌烦。” 什么叫做不知道白花了多少银子,林如海才不知道往荣国府白添了不少银子。送到荣国府的好东西,林黛玉不仅没有享受到,还白白被人从背后这样说嘴。也不知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一说到年礼,贾琏面上就有些不好看。荣国府中其他人可能不清楚其中根底,负责打理荣国府庶务的贾琏可不会不清楚。 都说年关难过,他们荣国府虽然也算是中上人家,这年也是过得磕磕绊绊。人情来往,排场面子,这两年荣国府也是有了林家这一份厚厚的年礼,才能过的滋润。 贾琏也知道外面说的那些混账话,他从来不附和,但是也从来不反驳。用林家钱的时候越心虚,他就越想让这些话传的更远一些,让大家更看清林如海和林黛玉一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让他觉得贾家依然是国公之家,依然还鼎盛煊赫。 当张元提到去年甚至前年的年礼中,某样东西他觉得很适合林黛玉,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没有收到,喜不喜欢,他甚是挂念,贾琏的面子快挂不住了。 送给林妹妹的东西,一些小的自然是送到了林妹妹手上。可是一些大件值钱的,不是被他们填了公库早就不知道换了多少银子,就是被王熙凤、王夫人和贾母三方吞进了肚子里。 她们自然也是有她们的理由的。 林妹妹年纪还小,这样贵重的放在她那里不放心。 林妹妹和园中的姊妹们在一起,这东西独她有,别的姊妹都没有看着不好,还是我们替她收着吧。 林妹妹在咱们家白吃白住这么两年,咱们不过是拿这样一点东西,没事吧? 人心不足蛇吞象,或许最开始,她们的确是好意,可是当她们尝到甜头,贪婪让她们停不下她们伸长的手臂。 林如海或许预料到了贾家会贪墨一部分所以故意加厚两层东西,他却没想到贾家真的能这样厚颜无耻算计一个小女孩的东西。 “妹妹在内宅,她的事自然是太太,二太太她们管着,我也不甚清楚。”贾琏心中慌得很,面上却一点不露。他们原来想着,现在江南局势越发诡谲,林姑爷自然不放心林妹妹回去。等再过两三年,等林妹妹回去时,他们自然有借口:过了这么多年,林妹妹这么大了,当年那些玩意哪能都还在呢? 到时候即使林家怀疑东西的去向,他们拿不出证据来,也是无可奈何。可惜就可惜在林如海来的这么早也来的这么晚,早到今年的林家的年礼刚到了荣国府不到半月,晚到该送到到林妹妹手里的东西已经送过去了,该昧下的东西,她们也早就昧下。 张元做过那么多天贾赦,最是了解贾赦不过。看他这样色厉内荏,假做正经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心中有鬼。 只是,张元也不指望着讨回林如海送出的这些东西,他只想用这个威胁一下贾琏他们,好能顺顺利利的把林黛玉接回林府去。他已经派人去看了当年林如海的旧宅,保养的还不错,稍微添置一些东西就可住得。 “无事,只是一些小玩意儿,我问问而已。”这样一句话,让贾赦和贾琏立马笑的轻松了许多。 张元喝了一口茶,盯着贾琏笑眯眯道:“我此次回京本来是机密,办完事立马就该回扬州去。不过圣上垂怜,知道我身体不适,便送我一处宅子,让我在京中好生休养到年后再回扬州。我想着把黛玉接回去,我们父女俩个,也好好过一个团圆年。” 这话一出,贾赦和贾琏两个脸上的笑都僵在了当场。贾琏不自觉的抖了抖袖口,试探着问道:“不知道圣上御赐姑父的宅院在哪里?” 张元高深莫测的笑了一笑,“就是从前的旧宅。这也不是御赐的,不过是皇上见我可怜,送我的罢了,不必声张。” 贾赦吓得差点没把手里的水杯扔掉,倒是贾琏还保持着一丝冷静。“如此,真是恭喜姑父了,圣上仁慈!只是不知道,姑父什么时候要把林妹妹接过去?” 像皇帝这样的大招牌,既能好好的吓唬吓唬荣国府这群势利眼,又不用本钱,张元何乐而不用呢? “今天就走,那边直接就能住人,我想早点把黛玉接过去,我们父女两个也能多待几天。” “……,姑父,今天就要接走妹妹?” 张元看贾琏一张脸明显有长期的郁郁之气,这下子笑不是笑,惊讶不是惊讶,越发显得难看。他心中不免叹息,当初那个傻傻的琏哥儿去哪里呢。 最终在张元的坚决要求下,贾琏和贾赦还是用意了张元带走林黛玉。毕竟人家才是亲父女,难道父亲要见女儿,他们这些舅舅表哥们还能拦着不成? 不过贾琏和贾赦的妥协并不能促使这件事情的顺利发展,因为有名的宝贝疙瘩,贾宝玉又闹出幺蛾子了。 “我不许林妹妹走,林妹妹走了就不回来了,我不许他走。老祖宗!老祖宗!” 第二十九章 张元进门去见贾母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尴尬的景象。贾家的宝贝疙瘩贾宝玉一听说眼前这位林姑爷要把林妹妹接走,立刻就开始撒起泼来。 贾母再宠贾宝玉,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任他这样在林如海这个外人面前给他丢脸。所以她难得的对贾宝玉这个宝贝疙瘩冷了脸。“宝玉,别闹!鸳鸯,袭人,还不快把宝玉带下去。” 已经被骄纵惯了的贾宝玉还没有意识到这一次一向宠他的老夫人是真的生气了,继续拉着林黛玉的手哭道:“妹妹,你别回去,我要一直和你在一块儿!妹妹,是不是我前日惹恼你了,所以你才要和姑父一起回去,我给妹妹赔礼,妹妹别回去好不好!” 看着贾宝玉死死拉着林黛玉的手,张元的脸都绿了。 先不说在古代,黛玉和宝玉这个年纪已经算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就是在现代,你也不能拦着人家见人家亲爹啊! 张元没想到当年那一团肉团子居然长到可以祸害人家姑娘这么大了,更没有想到原来红楼梦里和林黛玉缠缠绵绵的怡红公子居然是这般模样。 一想到自己做一块石头的时候曾经被放到他嘴里过,张元就感觉自己的皮肤有点不舒服。 对了,他差点忘了王夫人还有这一个把柄在自己手上呢。她不讨人喜欢,她儿子也一样,他们母子两个还真是一对。 刚刚一直笑眯眯的爹爹已经不见了笑容,林黛玉慌了。宝玉和自己再怎么要好,也不能这样在自己外祖母、亲爹爹面前这样说啊!而且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算什么样子。“宝玉,你放手,老祖宗和爹爹都看着呢!” 只是林黛玉到底是女孩子,身子又弱,怎么可以挣脱的开贾宝玉用了死劲儿的手。死命挣扎了两下,没有把手拖出来,反而弄得自己手腕生疼。眼见着旁边老祖宗和爹爹颜色越来越不好,林黛玉含着泪意着急道:“宝玉,你做什么,快放开我!你今日再这样,以后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什么?林妹妹要再也不理他了?贾宝玉手上动作一停,林黛玉赶紧把手抽了回来。她揉了揉被贾宝玉捏的死疼的手腕,委屈的擦了擦眼泪。 袭人和鸳鸯两个原来是想把宝玉拉开,没想到林黛玉这话一出贾宝玉就呆呆的愣在了那里。 “宝玉?宝玉?”袭人叫了两声宝玉不应,看他满脸的泪水,脸也白了,眼也直了,顿时心急了,柔声劝导他。“宝玉,如今林妹妹回家你正应该为她高兴才是。虽然消息来得急了些,你和老祖宗都舍不得妹妹,但是如今姑爷来了,是妹妹的喜事,你该高高兴兴的送妹妹去才是。怎么只是舍不得妹妹。” 张元看她们这边一大堆丫头围着贾宝玉打转,眼里露出轻蔑。这样的娇养在女儿堆里的少爷,以后能有什么出息?“黛玉,过来。” 林黛玉听到自家爹爹轻唤自己,委屈的小脸挤出一个微笑来。她坐在小凳子上,回头瞧了瞧贾母,看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她才脚步轻快的小跑到了张元身边。 张元可没忘记林黛玉一直揉着自己手腕的细节,他把林黛玉的袖子撸起来,不出意外的发现林黛玉白玉似的一圈手腕露出红肿青紫的手印。“疼吗?”张元柔声问道。 黛玉怯怯的点了点头。张元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挨着自己坐下。 这边贾宝玉也看到了林黛玉手上的青紫,他忽的一下缓过神来,挣开鸳鸯和黛玉,跑到林黛玉面前,一脸歉意的看着她。“妹妹,是我太着急,伤了你。” 林黛玉看了看父亲,发现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心下稍安。“你快些下去把脸擦擦吧,瞧你这一脸泪水。” 宝玉看她一句话就看了她父亲好几眼,觉得她有了爹爹就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了,心里的委屈劲头又涌上来。 原来贾母还寄希望于贾宝玉真的能留下黛玉一两天,能给她们一些缓冲时间。没想到贾宝玉不但没有能劝黛玉留下来,反而白白让自己的女婿看了一场笑话,看来自己的确是不能这么宠着宝玉了,这么大了,成天就知道和姐姐妹妹们混在一起,是该严管着些了。 至于黛玉,这孩子真真让人寒心!自己养了她整整两年,宝玉对她没有一日不好,一见到她爹爹,还不是宁愿跟着她爹爹走,半点都没有犹豫。 “女婿既然要接黛玉出去也好,你们两年多没有见面了,这次正好亲香亲香。只是今日真是不好意思,宝玉和黛玉两个孩子从小一处长大,宝玉又还小,猛然听到黛玉要出去了,自然是难受的。” 张元看贾母虽然脸上是笑着,嘴角却是僵的,知道她并不乐意自己接走黛玉。但是,她不高兴关自己什么事。“如此,黛玉你先回去收拾收拾衣裳,我们现在就走。”张元可不想在荣国府里多呆,他看着脸笑得更加诡异的贾母,继续说道:“那边房子还要收拾,我也不知道黛玉都喜欢些什么,不如今日就接她过去,让她自己挑。黛玉今天带几件常穿的衣服走就行了,明日我再差人来拿其他的东西。” 今天先把人带回去,明天再把东西都清理一遍,用事实说话,到时候由不得黛玉不相信荣国府这些舅舅舅妈的真面目。 没想到张元这么急着带走黛玉,贾母急了。“若是那边没有收拾好,你怎么舍得让黛玉就这么去住。不如等你收拾到了,这边黛玉也把一应东西收拾好了,到时候一并过去,难道不好?” 张元自然知道她们想拖延时间,态度自然坚决。“我们父女已经两年多未见,我是一刻都等不了。那边我也已经安排好,要她自己选的不过是一应陈设,并不碍事。况且黛玉在这里和众位姐妹们感情深厚,若是过两日再走,依依不舍反倒伤心。老太太就不用多话,就让黛玉今日直接跟我走吧。” 贾母看劝不过自家女婿,又企图从黛玉这里找到突破口。“黛玉,外祖母舍不得你,你再陪外祖母两天可好?” 从今日知道父亲已经上门起,似乎府里的长辈们都不太高兴,外祖母和宝玉更是有些不乐意爹爹把自己接出府去和他一起住。黛玉有些迷茫,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外祖母这般疼自己,自己不留下似乎不好,宝玉也哭的这样。可是,自己不跟着爹爹去,又恐怕爹爹伤心。 张元看黛玉一张小脸上满是犹豫之色,有些心疼她。一个小女孩子,不过是牵扯到一点财物而已,这些人生生想阻碍她和自己父亲多团聚,还嘴里说的是多么多么的疼她。 “过年后,我回了扬州,黛玉仍然是要住在这里的,老太太有何必这样!”先前张元还想着为林如海和黛玉多给贾母点面子,一直忍着自己的脾气,没想到她们给脸不要脸,越发得寸进尺,张元懒得忍也不想再忍,干脆摆了脸色。 看自己的女婿,一张病弱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满是嘲讽和怒气,贾母率先退缩了。贾家的祖宗根基在南方,荣宁二公的发迹之地却是在北方,对南方族里多有照顾不到,有这个女婿还能帮助一二。而且现在的荣国府已经不是当年敏儿在时的荣国府了,现在只有他们盼着林如海帮忙的,没有林如海盼着他们的。 张元刚刚势弱,贾母还可仗着自己是他的丈母娘,是黛玉的外祖母压着他,如今他真的板起了脸,贾母反而不敢说话了。 最后在宝玉依依不舍的眼泪和贾母王夫人阴鸷的目光中,张元最终还是把林黛玉带了出来。 在马车里,张元细细打量林黛玉,见她果然生的不一般的漂亮,行动之间自然有一股书香风流气质,心中替林如海点了点头。同时他心中庆幸,幸好林黛玉在荣国府不被待见,否则没的好好一个姑娘被贾母王夫人一帮人教坏了。 林黛玉看自家爹爹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羞赧一笑,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张元。 张元伸出手接过荷包,林黛玉的手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立刻收回去。张元对她笑笑,就看见林黛玉一张莹白的小脸立马红透了。她半低着头,眼眼睛害羞的看着自己的手,露出墨色的长睫毛,一颤一颤的,可爱极了。 这是一个绣着梅花样式的荷包,样式大方,绣工也很不错,一看就是一位心灵手巧的姑娘花了大工夫绣出来了。这荷包料子尤其厚实,除了外面可以开合外,里面还有一层可以另开。 见张元在细细查看荷包,黛玉仰起头,鼓起勇气轻声解释道:“爹爹身上经常带着丸药,容易弄湿又容易弄丢。这样的荷包里面是油布,还多做了一层夹层,把平时常吃的丸药都放在里面,这样爹爹就不用害怕弄丢弄湿丸药了。” 也亏得黛玉考虑的这样详尽,张元当着她的面就把荷包戴到了身上,狠狠的夸了她一顿。 有这样一个贴心小棉袄也是不错的,张元突然有些羡慕林如海。 第三十章 这宅子不算太大,毕竟当年林如海做兰台寺大夫的时候也不过是四品。不过,现在这宅子里只住了张元和林黛玉两个主子,连下人也没有几个,本来不大的宅子看起来竟然有着空荡荡的。相比荣国府,这里显得冷清许多,刚刚烧起来的地龙也有些呛人。但是,林黛玉却比在荣国府时多了一份高兴和随意。 张元看着林黛玉像出笼的雀儿一样,好奇的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心里觉得暖暖的。 林黛玉在荣国府虽然是吃得好穿得好,但是那到底是别人家,总要顾及别人的感受。别人给什么,她喜欢或是不喜欢都要高高兴兴的收着,她想要些什么,也要思量再三,才敢跟老太太要。 如今爹爹把自己接了出来,一应东西都可以自己选,自己喜欢什么也可以不顾及荣国府中众人的感受,心里不知舒坦了多少倍。 “你是王嬷嬷?你就是雪雁了?”跟着林黛玉出来的只有三个人,一个头发花白的,想来是当年跟着林黛玉到京城的王嬷嬷了。另外两个都是年轻姑娘,张元倒是不知道哪个是雪雁了。 看雪雁怯生生的不说话,紫鹃上面笑道:“她就是雪雁,奴婢是姑娘身边伺候的紫鹃。” 张元在林如海的记忆里没有看到过这样一个人,知道她应该是荣国府的丫鬟。“你是荣国府的家生子还是外边买来的?” 紫鹃不知道姑老爷为什么会这样问,迟疑的答道:“我是荣国府的家生女儿。父母都在外面的庄子上当差。”看张元只打量自己一个人,紫鹃心里惴惴,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个丫鬟看起来大些,和林黛玉感情也好,如此,倒是可惜了。 要把林黛玉接出贾府来,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又没有亲人扶持,少不得耳根子软都听身边人的话。要是在她身边还有个荣国府的人,到时候成天劝她回去依附荣国府,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挥挥手,让这三个人去帮林黛玉将她屋子里的东西都归置好。张元一个人闲坐在烧的热乎乎的暖炕上想事情。 原来没见到林黛玉是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张元对她还有些偏见,自然不愿意在她身上多下功夫。现在见了面,发现她实在是一个在贴心不过的小棉袄,张元有些发愁,到底该怎么安排她。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没有父母,没有兄弟,要怎么才能拿着这么多钱好好活下去。至于荣国府和林家这些亲戚,向来只会拖后腿,不考虑也罢。张元突然想到,林如海那么有钱,怎么红楼梦里的林黛玉还过得那么凄惨呢?在他的印象里,林黛玉可是说过一针一线都是用的贾家的这句话。当时他还纳闷呢,林如海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官,怎么可能唯一的女儿还一针一线都是用的贾府的。 难道是贾府做的手脚?张元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贾母和王氏当年不是就是用这招对付大房的吗? 想透了这一点,张元冷笑了一下。这荣国府啊,怎么总是撞到他手心里来,看来自己是不想对付他们也不行了。 这边张元正想着如何劝说黛玉,却看见本来该去采买丫鬟婆子的张德兴进来了。“你今天怎么早早的回来了,不是说恐怕要过了晌午再回来?” 张德兴一脸喜气禀告道:“今日正遇着富阳侯家抄家,卖出许多下人来,我打听了,买了几个并不贴身伺候有些容貌看着又老实的下人,又挑了两家人,这样就齐全了。” 张德兴实在有些高兴,若是平日里买人,又要看出身还自己调教,不知道多麻烦,这样买来的还不能立马上手。这样大家子卖出来的人,上手就可以使用,还知道来历出生,不知道省了多少工夫。虽然也有些小问题,但是总的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到时候把人留给小姐或是带回南边去都是可以的。 如此甚好,张元点了点头。迎春还是一个小不点又不受待见都有好几个丫鬟伺候,到了林黛玉这里,自己总不能让他就只有雪雁和紫鹃两个人伺候。“给雪雁和紫鹃两个丫头一等丫鬟的月例,其他的你看着办,分成二等和三等的。二等的里面你仔细瞧着,看哪个聪明些又有手段的,注意些,报给我,我自有用处。” “大人真的要把小姐接回家了?”张德兴不确定的问道。 “当然,老是住在荣国府也不是正经事。”张元也不敢对张德兴说自己活不了几天的事实,“我身体越发不好,只想着剩下的日子能看着她长大一些,在我死之前把她安排好。我走也安心了。” 没想到会听到大人说出这样丧气的话,张德兴立马劝道:“大人何必说这样的话,大夫不是说过,大人这病并不碍事,只要注重休养就好。” 这些人,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张德兴成天贴身伺候着林如海难道还不知道他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势?张元心中叹气。毕竟张德兴是好意,他是关心林如海的,只是不知道这灯灭之时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急罢了。 自觉气氛不对,张德兴突然想道:“对了,大人,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张元的人?” 张元?!张元大惊,故作镇定的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么一个人来?” 张德兴看自家老爷这样不在乎的样子,以为他并不认识一个叫张元的人,嘀咕道:“看来那个人是骗了我,说什么告诉老爷,老爷一定认识一个叫张元的人……” “是什么人?”张元皱了皱眉,这是真的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张元突然想到了已经失去联系很久的艾尔。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是一个的年轻男人,穿的像个下人,长得却好,灰头土脸的在门口拦住我。说要找老爷,我问他是什么人,他只说他叫艾尔,其他一概不提。只说问老爷一句是否认识叫张元的人,老爷是必见他的。” 张元大惊,真的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快快请进来!” 自家老爷这样惊慌,张德兴赶紧出去把人领进来。张元心里飘飘荡荡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来找自己,想要出去又顾虑着自己的身体。他在炕上实在待不住了,只好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跑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张元?” 眼前是一个身量不高的男孩子,灰扑扑冻的有些僵紫的脸色掩盖不住他晶亮的眸子和精致的长睫毛,苍白发灰的嘴唇下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他穿着一般小厮穿的衣服,只是衣裳有些大,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见着张元,他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双浅浅的酒窝。 “你是谁?”张元一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肯定不是一般的小厮。试问有那个小厮能养的这样白白胖胖的,那个跑腿小厮又会穿着上好的绸缎靴子。 那个男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艾尔啊?你还记得我吗?……” 艾尔还要说话,张元制止了他,他把张德兴支出去了,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张元不怕这个人骗他,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不是身处其中的人不会知道艾尔和张元两个名字。就凭这两个名字,张元就觉得自己值得一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两人说了大半日,连中饭都差点错过了,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艾尔是天生精神力异常的觉醒者,但是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能力使用时产生的负能量,体内的基因随时有崩溃的风险。这种情况需要注射基因改造剂来治疗,所以他才来到银河映画公司做这一份工作。 艾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李教授盯上了,李教授获得了他在上一次违规使用精神力时在公司医疗舱的治疗记录,他通过对数据的分析知道了自己觉醒者的身份。 “他想要用我来实验制造出一个虚拟世界的运行引擎,如果真的能做成这个东西,以后像这样的虚拟世界就再也不需要我这样用精神力维持世界运转的人,也不需要你这样的外籍员工。”这样的话,创造一个虚拟世界的投入至少减少一半,因为项目组里三分之二的仪器和人员其实都是在保证艾尔的安全和稳定艾尔输出的精神力。 或许这样杀死一个人制作引擎的方法不道德,但是其中巨大的利润还是吸引着李教授挺而走险。只要他成功了,他掌握着这项技术,多的是富豪和公司帮他脱罪。到时候死一两个人又算什么呢? 艾尔全力使用精神力攻击实验室,才从里面逃了出来。一出来他就发现李教授的实验室其实就是在银河映画旁边的大楼里。他被实验室的人追击逃到了工作室,躲进了工作舱,开启了防御模式。 “只是没想到我过度使用精神力造成了精神力狂暴,所以到了这里。”出现在了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陌生府第,成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艾尔顿时慌了。 第三十一章 “我附身后并没系统帮忙屏蔽数据,我的数据是直接覆盖上来的。现在我一点这个人的记忆都没有。”艾尔将暖炉放在肚皮那里慢慢的暖着,在屋外等了半天,可把他冻着了。“我只知道我现在这个身体的名字叫水湛,是什么北静王府的庶子。” 没想到艾尔一来就和北静王府扯上了关系,张元皱了皱眉头。北静王可是和荣宁二府有世交,两家很是亲密。张元隐隐约约记得现在的北静王水溶才不过二十来岁,艾尔附身的这个人应该不是水溶的儿子,应该是水溶的兄弟。 这个水湛似乎是被禁足了,大家都不许他出门。要不是听丫鬟们说起荣国府和贾宝玉,艾尔还不敢确定自己已经到了红楼世界里。他细细的打听了这个世界的时间,大概猜出自己是跟张元在一个时间点上。所以一听说张元扮的林如海已经到了京城,他就乔装打扮赶紧找上门来。 “就是不知道我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我本来是想打开系统在光网上发布信息揭露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来了这里。按理说这个世界还在运行,说明我的身体还在工作。可是我不觉得李教授是任由我的身体呆在那里。” 张元并不是未来的人,不太懂他们的什么精神力系统之类的事,他只担心两件事。“这个世界还会存在多久?你还能不能回去?” “我不知道,自从这项技术成熟后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艾尔有些沮丧,要是他在工作之前多了解一些关于虚拟世界架构的事,是不是今天就不用这么手忙脚乱了? 沉默了一下,张元拍了拍艾尔的肩膀,“先吃饭吧,吃了饭好好洗一个澡。其他的事情等你安置好了再说。” 张元可没有忽视艾尔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和暖和以后显得特别红肿的脸。肚子的事情即刻可以解决,到时候这红肿的地方生了冻疮就难办了。 红了红脸,艾尔害羞的答应了。张元看他笑得这样腼腆,连忧愁都去了两三分。他印象中的艾尔虽然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可是这具身体和艾尔的气质极为契合。腼腆、害羞、总是微笑着,让张元忍不住调戏他。 这是搬入新宅子的第一顿饭,林黛玉自然是想着和爹爹一起吃,不过艾尔的到来似乎打乱了这一计划。 张元原来想让她一个人吃饭。听张德兴说小姐已经为了等他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他灵机一动,让伺候的人干脆将饭菜送到自己这边来。他、艾尔和黛玉干脆在一处吃。 林家人口少,在扬州时,一家三口在一起用饭也是常事。所以即使席上添了一个爹爹让叫叔叔的人,黛玉也并不惊讶,依旧安安稳稳的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紫鹃却觉得这样不妥。 荣国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各房的小姐们在老夫人处病了,外面的兄弟父亲们也不过是派个人来看看,并不能亲自入内。现在,林姑娘竟然要和一个外男一桌子吃饭,实在不妥。 不知道这个姑娘为什么一直面带焦急的给林黛玉使眼色,艾尔放下筷子,疑惑的问道:“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急事?” 紫鹃没想到这位客人当场就问了出来,面上有些尴尬,可是一想到自己出来时老夫人亲自千叮咛万嘱咐过了,紫鹃又有了勇气。 “不是奴婢多嘴,林姑老爷,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样……这样让一个外男和姑娘在一桌上吃饭,也太不合礼数了些!”说完,她快速低下头去,不再看众人。 黛玉先时也觉得不妥,可是这个叔叔看起来极和善,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和自己说话,她也就忘了自己的顾虑。现在紫鹃这么说出来,倒显得她自己不知礼似的,她脸上只觉的*辣的,不好意思的放下了筷子,不敢说话也不敢有其他动作,就怕自己再多做一件事别人笑话她。 张元看艾尔面上实在有些尴尬,黛玉更是吓得脸又红又白的,瞬时就有些不高兴。他重重的把筷子放下,把张德兴叫进来,“来,找人把这位知礼数有规矩的小姐送回府去,我们林府小,装不下国公府第来的这一尊大佛!” 原以为自己一提醒,不仅能拯救了姑娘的名声,还能一展自己大府出身的气派,却想到林姑老爷是这样的反应,紫鹃有些措手不及,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林府上一向是令行禁止的,张德兴赶紧叫了人来,真要把紫鹃带下去。这动手的正好是今日刚刚买回来的两个嬷嬷,她们今日初到,都想着要在新主子面前表忠心,自然是用足了十分的力气,一把拉的紫鹃走了好几步路。 紫鹃没想到真的有人动手了,当下就慌了,忙叫道:“姑娘,我错了,您帮我求求老爷!”她不是个蠢笨的,真要是这样被带回了荣国府,自己还能得好?不管怎么样,先求了姑娘把自己留下来再说。 自己从扬州到了荣国府,紫鹃就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亲如姐妹,林黛玉忍不住帮她说话。“爹爹,紫鹃姐姐也是好心,你且饶了她吧!” 黛玉这样小声的说话,眉头微蹙,张元差一点就忍不住就饶过紫鹃。可惜,他还记得自己是不能一直陪着林黛玉的,因此只是拍拍林黛玉的肩膀安慰她,转头示意两个婆子暂时松开紫鹃。紫鹃以为张元这是要放了她,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我不大记得了,你们宝玉今年几岁了?” 在荣国府能混到小姐身边的第一人的都是聪明人,紫鹃立刻就知道了张元的意思。她磨蹭着不想回答,看屋里的人都看着自己,只好狡辩道:“宝玉从小和姊妹们一处长大,这位公子却是外客,如何相同?在府里,连我们这样的丫头都是轻易不见外男的。我们府上尚且如此,姑老爷是读书之人,怎么反到不知礼了?” 一股脑说了这么多,紫鹃算是把自己这半天来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了。她是姑娘身边第一等得脸的人。先不说出了府就被扔去和雪雁、王嬷嬷做一辆车,也不说来了这里一个伺候的小丫头婆子也没有。就说这里的总管说话做事都只找雪雁算什么事?从府里出来,一桩桩一件件都不顺心,紫鹃心中既是为姑娘鸣不平,也是给自己说话。 这样的丫头,果然是留不得的。张元心中是一个想法,面上却不显露出来。他只对黛玉讲道:“这年就要到了,她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大过年的让人家骨肉分离却不好,我想着还是让她先回去,只是我又怕你离不开她。这件事还是你来决定。” 想要答应,黛玉又觉得自己舍不得,不答应,独自己见了父亲,让紫鹃和父母分开又不好,黛玉也犯了难。她心中有了主意,对着张元狡黠一笑,问道:“爹爹真的不是因为恼了她,要她走?” 没想到没有把黛玉的注意力转移开,张元无奈的笑了笑,答应道:“自然不是。”他是一直都想要紫鹃走,可不是因为今天恼了她,才让她走的。 “既然这样,就让紫鹃姐姐明天回去吧,我是离不开她的。今日先让她帮我打扫好屋子再说!” 看黛玉笑得这样开心,张德兴识趣的让两个婆子把紫鹃带出去了。紫鹃原来还想挣扎,只是一想到这次是姑娘说了软话姑老爷才饶了自己,也不敢放肆,乖乖的出去了。 见屋里终于没有了争端,林黛玉也是高兴。艾尔是在座中唯一一个知道林黛玉结果的人,看见这番景象,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张元看他笑得傻傻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乐什么,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快醒醒,是不是饿的眼花了,怎么看着我们就知道傻笑?” 自己爹爹在印象中一直是一个极正经的人,少有这样放诞不羁调笑的时候,林黛玉看了好笑,只捂着嘴笑着不说话。艾尔被张元打趣,脸红了一红,只是重新拿起筷子吃饭不理这一老一小。 好好的吃一个饭,中间蹦出来一个紫鹃,张元也觉得憋屈,如今她出去了,无人给黛玉布菜,张元干脆亲手拿了公筷来,给林黛玉和艾尔夹菜。艾尔还好,只知道埋头苦吃,林黛玉却不敢受着,只是推辞。 “爹爹给女儿夹一箸菜就不行?”林黛玉只好受着,只是眼圈却慢慢的红了。 等吃过了午饭已经是太阳西斜之时,冬日的阳光不好,看着白惨惨的,不仅晒起来不暖和反而让人感觉寒冷。张元如今是林如海的病弱身子自然不敢出去乱走,艾尔这具身体刚刚被冻坏了,窝在屋里喝着驱寒的汤药,也不敢往外走。 “老爷,紫鹃已经被送回去了。是小姐亲自送出的二门。”张德兴知道老爷不只喜欢紫鹃,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怕触怒了张元。要知道紫鹃多呆半天老爷也是等不了,好歹找了一个明天要出门没有时间的理由,把她今天就打发回荣国府。 “她跟小姐都说了些什么?”张元看着艾尔扭曲着一张脸把苦药一口喝完了,满意的点了点头,递给他两块糖渍话梅,看他惊喜的嚼着。 “紫鹃劝小姐在这里放宽了心玩,不用担心贾老夫人和表少爷。等小姐回去了,她再和小姐一起画完贾老夫人屋里的那副消寒图。她还让小姐不要忘了给表少爷做的那个香囊,说是放在小姐梳妆的小盒子里面。” 第三十二章 这一对还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张元心里也不知是怒气还是叹息,挥挥手让张德兴出去了。 艾尔一直在旁边偷偷打量张元。在屏幕上看到一个人,跟在现实中和一个人直接接触完全是两码事。这种体验即使是最先进的全息投影也不能相比。现实中的张元比屏幕上看起来没有那么有攻击力,也没有几乎冲出屏幕的嚣张。 他手里拿着装着糖渍梅子的小木盒,眉眼间看起来更加柔和,也更加阳光。他的刚硬气质综合林如海这具身体本身清秀儒雅的长相,看起来让人简直移不开眼睛。 节目的粉丝都爱惨了张元的戾气和嚣张,艾尔却更怜惜他夜静无人时的落寞和嚣张背后的冷静。对于张元,艾尔羡慕他的洒脱,也喜欢他对于迎春的呵护。在不知不觉中,艾尔也成为了张元的一个小小粉丝。 不知道艾尔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张元对他疑惑的皱眉。 结果艾尔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似的,捂着嘴直笑。张元摸不着头脑的又检查了一遍自己周围,实在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最后只能无奈的又抓了一把梅子塞进艾尔的嘴巴里。 不知道为什么,一确定艾尔来到了自己身边,这几天都特别烦躁的张元,心,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张元有这种感觉,即使是当年他还被那个女人瞒在鼓里把她当亲妈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从那个女儿身上得到这样平静的感觉。 这或许是因为艾尔给自己带来了延续的生命,也或许因为艾尔温柔的嗓音,或许还有其他的,张元已经无从去分辨。但是张元知道,艾尔能让他静下来,能让他有一种……一种不可言说的归属感。 两人各有心思,室内却弥漫着浓浓的温馨。在这种氛围里张元疲倦的身体慢慢涌上睡意,他居然就在倚在炕桌上打起瞌睡来。 艾尔知道林如海这个身体虚的不得了,自然劝他到床上去睡。张元推不过,就这么在艾尔还在屋里的时候直接睡了。 外面守着的护卫看张德兴一步两打颤的走出来,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张德兴深吸了一口气,朝护卫摆了摆手。 他没看错吧!老爷居然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野小子这样亲密。居然在自己就寝的时候还让这个叫艾尔的男孩子呆在他的屋子里。张德兴看了好几眼,确定自己没看错才出来的。 其实还是张德兴想的太多。张元和艾尔虽然很亲密,也没有亲密到可以共睡一室的程度。张元让艾尔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主要还是因为其他屋子的地龙都还没有烧起来。京城的十二月实在太冷。自己已经来了这些天都还没有适应,更别说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娇生惯养的艾尔了。 反正自己的卧室够大,架子床放下来完全是一间独立的房间,比套间还要私密,张元又何必在意这个。 艾尔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他还是第一次能完全自由的打量着真实可以触碰的古代卧室,觉得新奇的不得了。未来时代已经开发出了可以完全真实触感体验的体验式游戏舱,但是高昂的价格足够让艾尔望而却步。 在成为水湛的这两天里,他身边都围着无数的丫鬟婆子,他没有心情也不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表现出自己好奇,现在安全的环境让他能放松自己,带着探究的目光观察这个和自己所处时代完全不同的世界。 张元睡的昏昏沉沉之间,忽然被一阵吵嚷吵醒了。他激灵的一个挺身,听到外面艾尔着急的声音,“我都答应要和你一起回去了!你怎么还这么不讲道理!” 直接拉过自己大氅把自己包裹起来,张元随手提了墙上用作装饰的宝剑就推门出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张元冷着一张脸,墨色的发丝在凛冽的寒风中轻轻飘扬,苍白的脸上一双眸子如同寒冰一般。 水溶爽朗的笑了一笑,放开了挣扎的满脸通红的艾尔,“舍弟今日在贵府多加叨扰,我正要上门谢谢林大人,没想到这孩子又任性了。”果然是圣上看中人,凭这一副面皮就要让多少人神迷心痴。 没想到自己会给张元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艾尔理了理自己被水溶拉扯的凌乱衣襟,气的连都发白了,反驳道:“你说谎,我都说了我跟你回去了,你还要闯到人家卧室里去!” 艾尔一边反驳水溶的话,一边也有点自责。要不是自己不管不顾的就跑到张元这里来,又怎么会招来这么一个人。 被自己弟弟戳穿了,水溶也不生气,朗声笑道:“林大人才刚来京城不过三天,我怎么不知道我这弟弟和大人会有这么好的交情。让他宁愿从家里跑出来,到大人这里躲着。” 上朝回来,被自己关禁闭的弟弟竟然不知所踪,水溶差点没被气爆了。这个小崽子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是吗? 逃出府去还不是大事,他去的地方还是皇上心心念念的探花郎的府第上。水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弟弟居然和这位大人有了交情。 张元早已经派人去打听北静王府上有关水湛的事情,准备和艾尔一起想办法解决。只是没想到水溶来的这么快,快的让他还没有一点准备。 不过,没关系,他张元何时又是打有准备的仗的。 “我倒不知道放任小孩子穿的那样单薄的在街上吹冷风,王爷又有什么自信来我面前指责我?”张元不露痕迹的抓紧了自己外面披着的大氅。该死,他怎么不知道京城时这么冷。这风简直跟刀子一样。 一个人说自己是小崽子,一个人说自己是小孩子,艾尔凄惨的发现,自己附身的这个水湛的确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屁孩儿。相比林如海三十来岁的年纪,的确是可以叫自己小孩子了。 水溶正要说话,只看见院门口一个白的身影在那里探头探脑,他眉头一皱,“是谁在那里?!快出来!” 林黛玉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发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到自己爹爹面前挡住他,对着水溶说道:“你怎么这样无理,不经过主人家的同意,直接就冲到人家院子里也就罢了。还要让主人家衣着单薄的在这风地里何必说话,你也不怕臊。” 虽然自己喜欢打趣别人,但是林黛玉很少和人这样大声说话,性格文静的她能连珠炮似的说出这番话也是不易,如今更是在外男面前理论,她一张小脸紧张的绷直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来甚是可爱。 眼前的女孩身量尚小,穿着白色斗篷,带着观音帽,莹白的手还没有自己的掌心大。就是这样一个深闺中的女孩儿,居然会挡在自己的爹爹面前,骂他水溶无理。水溶只觉得好笑,并不搭理她。 张元知道黛玉这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进去把自己的暖炉拿出来。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屋去了。 “王爷想怎么样还请只说,我身子不太好,禁不得风吹。要是待会回去一个不好,明日王爷就该来参加我的葬礼了。” 张元话都说到这份上,北静王水溶哈哈一笑,盯着张元说道:“林大人果然是一个妙人,不如我们入内一谈。”水溶做了一个请的收拾,张元捂嘴咳嗽了一下,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元把他带到了书房里。才搬过来不过一天,书房里只来的及添置了几个炭盆,其他的一样也无。不说是张元觉得冷,就连水溶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去取暖炉的黛玉也跟着他们几个进了书房,她把暖炉给张元塞好就要出去,水溶叫住了她。“姑娘这么刚强,怎么这会儿又像是看见了吃人的老虎似的急着要走。” 林黛玉心中有气,站定了对水溶行了一个礼道:“先前王爷不顾礼节,执意要闯入父亲院中,让病弱的父亲和您在寒风中对峙。身为女儿,不论怎么样都该站出来说话。如今王爷已经是父亲的客人了。黛玉和王爷辈分有别,男女有别,自然不应该再站在这里。若是王爷恩宽,请容许黛玉告退。” 水溶见她说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心内倒是有些赞赏。“不愧是林探花的女儿,果然和一般女子不同。” 要是别的父亲,今日怕是早就怒了。奈何张元不是,张元不仅对黛玉这样护爹爹的勇敢行为感到很满意,还对水溶这样的无理的追问感到很感谢。 以后黛玉一个孤女要一个人生活,这样被别人刁难的场面不知道要遇到多少。以后遇着坏人这要这样勇敢的把他们的话堵回去才好,最好该动手时还可以狠下心动手,让那些人知道她林黛玉可不是好惹的。至于水溶,他愿意当黛玉的练习对象,张元也不能拦着不是。 第三十三章 水溶这样夸赞黛玉,她也只是笑着行了一个礼,到底出去了。水溶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女孩子长着一副绝好的相貌,行动之间自带香风。年纪尚小就有这样的神韵,不知道长大了,又是怎样一个美人。 一个男人老是盯着一个女孩儿看什么?张元咳嗽了一下,水溶才大大方方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张元见他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脸色更沉了几分。 “不知道王爷今日上门所为何事?”张德兴奉完茶出去了,张元才开口。 不管张元阴沉沉的脸色,水溶看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的水湛,皱起了眉头,“湛儿,你先出去一下。我和林大人谈正经事。” 艾尔显然没有习惯自己水湛的身份,水溶一张口,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看水溶的一直看着自家,他才反应过来这个湛儿说的是自己。他想呆在张元身边,只是水溶的言语中很是坚决,他又有些犹豫。 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张元对水溶这样到处指手画脚很是不满。“小王爷有什么话快些说明为好。我是外官,实在不适合和王爷独处一室。” 知道张元是赞同自己留在室内,艾尔放下心来,依然坐回去。水溶脸当下也拉了下来。他见张元坚持,只好展眉一笑道:“当日家父和大人约好,大人此生再不入京城。而此刻大人就坐在京城的地界上?不知大人作何解释。” 还有这回事?张元有些疑惑,立马翻了翻林如海的记忆,果然有这一段。 这也算是有自己的一半责任,张元无奈的笑笑,语气稍微和缓了些。“不瞒王爷,我已经病入膏肓,活不过三月。说到底,我也是一个想念女儿的父亲罢了。我此番到京城还是为了在我入棺材之前把黛玉接回扬州安置好。至于其他的,我是万事不管的。” 还是当年义忠亲王那件事啊!做贾赦时会遇到这件事情,做林如海还遇到这件事情,张元突然觉得也是没意思。 这些人看似活的花团锦簇,钟鸣鼎食,其实头上都悬着无数的剑,这些剑有的由别人控制着,有人由自己控制着,编织成网,就怕哪一天哪一把剑就掉下来,牵动这张网上所有的东西,大家都一命呜呼。 沉默了一下,水溶还是决定相信张元这一番说辞。“先生准备何时起行?在扬州是哪位大夫医治?” 这就是在赶人了,张元心知他不想自己呆在京城,故意说道:“小女已经寄居在荣国府两年,这样贸贸然就离开实在不合礼数。我还要等着禀过了老夫人和诸位舅兄,才能成行。” 原以为自己提醒了林如海后,他能自觉的立马离开京城,不再惊扰这脆如薄冰的一层薄薄窗户纸,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回答自己,水溶有些生气。“今日圣上问政,提到了大人和先皇,早朝不欢而散。即使是这样,难道大人还要坚持己见?” 来到这里不到三天,艾尔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占据这幅身体的大哥。他对于水溶是全然陌生的,也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张元现在这具身体的健康状况已经恶化到什么程度,看水溶咄咄逼人,心里很不舒服。 “我去把你的衣服给你取过来。这儿太冷了,待会儿你旧病又该犯了。” 艾尔这是负气之言,他知道在这种环境之下自己随便插入他们的话不合适,水溶到底是这具身体的大哥自己不能直接顶撞他,所以他只想到了这个笨办法。话一说出口,他就紧张的脸红了。 这么容易脸红,以后遇到大事该怎么办?张元有些发愁,现在能在这个世界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也就只有艾尔了。艾尔这样的单纯美好让自己很满意,但是他这种性格也让张元为他担心。 “你去把熏笼上的毯子给我拿过来。” 水溶看他们两个如此熟稔,气的牙根痒痒,他实在不太明白。自己这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庶弟怎么就跟眼前这个人有了交集,还如此亲密。 哟,脸黑了,生气了!看水溶脸色越来越不好,张元有一种秀恩爱的隐秘快感。这种感觉就像学生时代对着小树林里啪啪啪的情侣唱单身快乐,于自己和别人都无益,但是唱完之后就是有一种畅快。 “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认识湛儿的?” “我和他一见如故。偶然相遇便如经年老友。”张元一本正经的胡说,眉头轻微挑起,这样的态度让水溶开始怀疑自己眼前这个人是否真的是自己父王最终那位温润如玉的美探花林如海。 这哪里是一个儒雅书生,这明明是个纨绔子弟! 书房和卧室离得不远,艾尔很快就把东西取了回来。水溶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娇生惯养,从来只知道被别人伺候,不知道伺候别人的弟弟,就这么耐心的把毯子给张元盖上,还笨手笨脚的把暖炉里的火拨了一拨。 此刻,水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深吸了一口气,水溶决定要告辞。当然,他离开一定要带走水湛。张元滑不溜秋不能下手,对水湛这个兔崽子,他还是有自信能够搞定的。 他和张元也没有什么情分,也不准备要有什么情分,要走他站起来就要走。“林大人还是好自为之的好!小王告辞了。湛儿,跟上!”说完,他气冲冲的就要往外走,可是都出了门,回头他才发现,自家蠢弟弟还在和那个男人依依惜别。 虽然张元不让他回去,但是艾尔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负起责任,毕竟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人。他有责任和义务把这件事情解决,不给张元多添麻烦。 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两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以前看张元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他以为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并不难,或者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真正体验的时候,他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活下来不难,难的是你怎么适应你在世界活下来的这个事实。 艾尔知道,他还没有在这个世界获得活着的真实感和安全感。但是在张元身边获得短暂的安稳心境之后,他想去试试,试着去融入这个世界。 下一秒可能就会被李教授发现,彻底销毁,也可能被其他人发现,然后被解救。不过这是下一秒的事情,现在这一秒钟,他还是想做一些事情,想做一些努力。 张元彻底无视了水溶的不满,将艾尔送出了门,还和他约好了明日请他吃中饭。艾尔穿着张元的衣服披了张元的披风,显得越发可爱秀气,看起来比往日舒服了不知多少倍。要是往日,水溶必然是高兴的,可是今日他怎么看自家弟弟这幅装扮,怎么不顺眼。 好不容易将一行人送走了,张元才一个人回到自己房里将衣服都穿好。狠狠的咳嗽了一回,张元才有了精神歪在炕桌上细细翻查林如海的记忆。 他以前看林如海的记忆,不过是一些家庭琐事和外面的公务来往,其他的东西一概都没有。就连和荣国府的交情,看起来也就是一般岳家和女婿的牵扯,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可是这几日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他觉得,林如海这个人不简单。 就譬如林如海和皇帝的关系,他实在找不到相关的记忆。但是从皇帝和水溶的话里都可以看出来,林如海跟皇帝和老北静王其实交情是不浅的,林如海的其他记忆也可以佐证这一点。但是去翻林如海的记忆,却实在找不到这部分的记忆。 要不是林如海已经忘了这些事,就是他把这段记忆藏得很深很深。这么重要的事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忘得一干二净,那么肯定就是林如海故意把他的记忆藏了起来。一个人能做到这份上,实在算的上心机深沉。 思虑这么深重,怪不得林如海身子这么不好。张元抓紧了手里的暖炉,心中叹息,接下来他的日子不好过啊!他一定要找出林如海隐藏的记忆出来才能放心。要不然,倘若和水溶还有皇帝说话中有一点对不上,他们发现这个人换了芯子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和脑内空空,只知道酒色美人的贾赦不同,林如海三十余年的记忆,几乎没有一天是虚度,要从头梳理他的记忆,谈何容易。 看自家爹爹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懂,黛玉到底待不住,从窗外转进来,看他到底怎么了。 “我……我听说爹爹把客人送走了,过来看看。”林黛玉心中惴惴的看着张元,就怕他嫌自己多事,连大人的事都要管起来。像老太太,那般疼爱自己,也是不愿意自己在大人的事上发表意见的。 张元原来以为是张德兴,想差他去打听打听荣国府的事,如今看是黛玉,努力露出一个自己以为最慈爱的笑容来。“黛玉,过来坐着。” 看爹爹并不烦心,黛玉也欢喜起来,脚步轻快的在张元的旁边坐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家爹爹。“我以前不觉得,现在越发觉得爹爹生的好。” 黛玉这一句话让张元愣了愣。自己脑中的林黛玉不应该是这个画风吧? “为什么?我一个老头子能比宝玉生的好?” 第三十四章 “爹爹!”黛玉有些生气了。她知道自家爹爹不是太喜欢宝玉,对宝玉隐隐有一地蔑视,甚至是敌意。但是宝玉到底是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张元这么三番四次的拿宝玉开玩笑,黛玉实在无法平静的接受。 张元坐直了身体,笑着的脸也严肃起来。“黛玉,你是怎么看宝玉的?” “他……”黛玉看自家爹爹严肃起来了,自己有些拿不准自家爹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刚刚到外祖家时,我只以为他是一个不懂事、难以驯服的顽童。” 在自己母亲嘴里,宝玉是一个最顽劣异常,不喜读书的顽童。在二舅母王夫人嘴里,他是家中的混世魔王。自己到荣国府的第一天,他的表现就让自己暗暗下决心远着他。 后来,在荣国府里过长久了,自己才慢慢知道了他的好。“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只有一双富贵眼,真性情,天分高,只是外祖母溺爱,难免就放诞了些。” 自己说了一大篇话,自家爹爹只是冷着一张脸,黛玉有些委屈。“大家都嫌我和宝玉走得太近,拿我打趣。宝玉与我,明明只是,只是一个交心的挚友而已。如今,就连爹爹也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自己母亲本意是想把自己嫁入贾家,所以贾家众人都是拿自己当宝玉的童养媳一般看待。在她眼中,宝玉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是自己伤心想家时唯一的寄托。别人都有自己的打算,都在自己的烦恼里沉浮着,只有宝玉愿意倾听她的悲伤和欢乐。 听完黛玉一席话,张元默然。 黛玉来到贾府时,身边只有一个雪雁和王嬷嬷。她一个小女孩子,自然而然的去亲近关爱着她的贾母和贾宝玉。 “是父亲和母亲对不起你。”林黛玉是林如海和贾母唯一的孩子,两人对这个女儿珍爱异常。林黛玉的一饮一食都是由贾敏亲自过问。她身边自然没有得用的下人。贾敏一死,林黛玉身边无人的弊端就凸现出来。林如海狠心将林黛玉送入京城的一大原因就是这个。 只是,这又怪谁呢?只有怪天罢了。怪天过早的夺走了贾敏的性命,怪天意如此,贾敏死时正好江南局势越来越复杂的时候。那时候林如海既没有时间去呵护林黛玉刚刚因为丧母显得脆弱的心情,也没有多余的精力为黛玉考虑。 在荣国府对月流泪的那些日子,林黛玉也不是没有怨过自己的父亲。现在听到自家爹爹的这一句话,林黛玉并没有想象中的委屈得诉的轻松感,眼眶反而越来越酸涩。 眼前的小女孩居然开始抽噎,张元有些不知所措。“黛玉,你怎么哭了?黛玉?”林黛玉听到了自家爹爹的声音,扑倒他怀里继续哭泣。 眼泪打湿了张元的胸膛,张元僵直了身体。在自己还活着时,自己怀里有人笑过,也有人叫过……但是,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扑在自己怀里哭过。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软软的,会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叫自己“爹爹”的小生物。 会叫的孩子有奶吃。天生长得萌萌哒,文静又可爱的迎春固然受到张元的喜欢。哭的梨花带雨,在荣国府中受了许多委屈的黛玉,却更让张元心生疼惜。不,也或许不是疼惜,更多的可能还是不能拒绝的挫败感。 这个孩子和自己太像了。他们的身边都充斥着各种谎言,他们都只能把泪水埋在心中,用尖锐的尖刺面对别人。 等黛玉终于抽抽噎噎的哭完了,外面的天也快黑了。 黛玉揉了揉自己红肿的眼睛,和张元对视了一眼,扑哧一笑。她揉了揉痒痒的鼻子,笑道:“这么大大方方哭一下场,好痛快。” 她是寄居在别人家,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外祖母,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需要注意。既不能放肆任性让别人小瞧了自家家去,也不能想做什么做什么给别人增添麻烦。像今天这样扑在别人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竟然也成了奢侈的事情。 张元招人送来了热水,让黛玉把脸洗干净了,两人才挪到大厅中吃饭。 在荣国府时,都是紫鹃在前面伺候,雪雁都是在后面伺候的人。如今紫鹃被送回了荣国府,自己要到前面来伺候小姐用膳。雪雁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纠结了一个下午,等真正用膳的时候,雪雁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自家老爷已经全全接手了为小姐布菜的工作。而自家小姐,也一改往日的拘束,开始自己用餐。 等吃过了饭,张元打发了雪雁和黛玉先回房歇息,今日事情太多,忙了一天了,两个都是小孩子,只怕是早就累坏了。张元则一个人躺在床上翻看林如海的记忆。 从他少小离家求学,到潇洒肆意的青年时光,其中既有酸楚、伤心、愤怒,也有欢乐、洒脱、激动。和自己相比起来,自家简直即使渣渣,张元有些自嘲的笑道。 等林如海少年中举入京赶考之后,他的记忆很快变得支离破碎起来。张元有些吃力的辨认着记忆里的每一个人,从青年时代曾经清瘦帅气过的贾赦,到老狐狸一样的老北静王,还有那个隐忍的落魄皇子。 真是好一场大戏,张元想。一个落魄世家子弟,周旋于豪门贵族之间,扶摇直上,最后成为国公府的乘龙快婿,林如海这一生也是足够传奇。 张元有些睡不着,披着衣服起来打开窗户,外面已经开始飘起了小小的雪花。张元细细的听着打更人走过的声音,叹息了一声,朗声道:“不知是哪位义士,既然已经到了府上,何不下来一叙?” 话说完了,空气中还是一片寂静,张元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快有一刻钟的时间,张元都要等不下去的时候,自己的房梁上才翻下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瘦削身影。“林大人,别来无恙?” 这是那天皇帝夜探驿站跟随的那位公公了。“我是否无恙,公公瞧了大半夜了,还不清楚?” 张元有些不明白是自己的智商有问题,还是他们的智商有问题。就这么躲在房梁上,细心一点的人一看就会发现,到时候连躲也躲不了。 “不知道多年不见,先生变了这么多。”李公公掀开自己的面罩,对张元露出了一个微笑。眼前这个人相比当年的林如海有太多的细节动作不一样,如果说性情可以用经历来解释的话,一个人要是连习惯喜好都改变了要用什么来解释呢? 张元皱了皱眉头,想起了自己在林如海这个记忆里看到过这个人。这个人可是先帝的心腹,是先帝暗卫里的一员。而他现在的身份,是皇帝的心腹。 对面的人皱了皱眉,李公公大概猜出了他心中的不屑,依旧笑道:“大人与其想着怎么把我请走,不如先想想今日如何该如何应对那位的上门。刚刚回到京城就和北静王府扯到一起,还和北静王庶子过从甚密,大人还是想想要如何向那位解释。要知道,那位的案头上今天下午还放着暗卫参奏北静王府和义忠亲王余孽来往的密折。” 义忠亲王?张元自顾自得回去坐下,从炉子上取下热水来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没想到张元一点反应也没有,李公公觉得无趣。想来这个人也是不愿意招呼自己,他干脆自己找了一张凳子坐下。 两人一人占了房间的一角,就这样比拼起了耐力。一个想着自己又不是林如海,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品茶思考,另一个人心中却开始越来越着急。 跟着皇帝这么多年,他也渐渐摸透了皇帝的性子。义忠亲王余党出现,京中局势越来越诡谲难测,现在的皇帝肯定不会冒着被刺的风险出宫。 他之所以这么告诉张元,不过是为了讹诈他一下罢了。乘着眼前这个疼对皇帝的记忆还是当年那个落魄皇帝的印象的时候,试探试探他现在对皇帝到底还有没有情义。很明显,他失算了。 若是张元已经找到了林如海的记忆,说不定会稍微佯装对皇帝还有情义。很可惜,张元暂时进度还只是停留在和皇帝相交的前期,并不知道皇帝和林如海的那些牵扯。 一直到雪越下越大,房里的灯油都要燃尽了,李公公坐不下去了。 张元用银挑子挑了挑灯花,笑道:“李公公刚才还不是信誓旦旦的说那位将要莅临寒舍?怎么现在还不见踪影。” 李公公站了起来,望了望大面已经滚着团往下落的下雪,平静的说道:“大人真的变了。” “我变了吗?”张元挑着眉毛看着李公公,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的看着这个人。 这样*裸讽刺的眼光,李公公有些恼羞成怒了。他的头上的青筋跳了一跳,这个人他怎么可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靠着佞幸之举受到皇帝宠幸的佞臣罢了,他怎么可以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半晌,李公公终于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大人变没变,大人自己知道。杂家还是先提醒大人,离北静王府远些,好自为之。”说完,竟然夺门而去了。 第三十五章 张元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所谓的一言不合就逃跑? 看来自己的身份要瞒不住了。张元吹灭了窗前的油灯,依旧躺在床上思考。现在是才第二天,离二十天的大限还有整整十八天。现在艾尔那边又出了这样的事,张元不知道十八天后倒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形。 是自己像林如海一样病入膏肓直接等死,还是另有转机,张元不知道自己面临的会是哪一种状况。 睡得晚,第二天张元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推开门,外面早已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张德兴指挥着新来的小丫头伺候张元洗漱,张元把她支开,打发她拿早膳去了。 “老爷,昨日可是有故人上门?” 张元看了看外面院子里清晰的脚印,笑道:“不过是一个宵小之辈,不足为虑。” 张德兴此时却急了。“原来是大人坚持说自己孤身入京,并没有人会注意自己,才撤走了护卫们。可是大人才搬到这里不到一日,就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大人还要坚持己见,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自家老爷只是笑笑,并不答言,张德兴再关切也无可奈何,只能心里暗暗决定在外面耳房里再多派几个人守夜。 吃过早饭,张元正想着带黛玉出去走走逛逛,没想到贾琏居然带着礼物上门了。 每一次看到贾琏,张元都有些手痒痒,十分想抽他一顿。看眼前这个奔走赔笑的男人,哪里像一个大家公子,这形式做派,和张德兴有什么不同。 作为荣国府的长房嫡子,以后是要继承贾赦的爵位的。也不想着好好读书,也不想着好好做事,更不想着一个大男人要有自己的一份事业,居然跑去给自己五品官的叔叔打理庶务,甘心跑腿,张元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这个曾经的便宜儿子。 张元此时的感觉是一种自己养大的闺女被别人糟蹋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让人舒服,自然地,张元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贾琏看。 “昨天姑父走得急,乔迁之喜也没来得及敬贺,今天侄儿略备薄礼,算是聊表心意了。” 张元看了看旁边伺候的小厮送上来的各式礼物,不知道贾琏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贾家诸人从上到下都是无利不早起的性子,现在这么急切的过来献殷勤,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张元只是冷着一张脸看着他,贾琏还想说话,被他这样一看,再多的话也只能说不出口。只有旁边伺候的丫头带着笑给他倒了一整杯滚烫的茶水,让他连喝口水掩饰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僵持着实在不是办法,贾琏干脆站起来往张元这边又靠了靠,直接坐到了张元下首的位置。“听闻昨日有北静王府的人上门,不知道是否确有其事?” 荣国府消息还真灵通,张元有些不喜。“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贾琏看自家姑父完全不愿意搭理自己,也觉得甚是没趣。只是今天来之前,二叔已经给自己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打听出消息了,贾琏只能硬着头皮上。“这两日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说是义忠亲王余党又开始蠢蠢欲动,不知道姑父知不知道这方面的消息?” “你都是想做什么,干脆的说,这么拐弯抹角的问来问去,你知道我是不会给你答案的,你又何必做无用功。” 张元的手不停的敲击着桌面,将桌面想象成贾琏的脑袋。自己的手真的痒痒,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 贾琏哂笑了一下,一边瞧着自家姑父的脸色一边轻声问道:“父亲和二叔差我问一句姑父,不知道姑父是否还和义忠亲王世子有联系?” 张元猛击了一下桌面,贾琏被他吓得一下子把头缩了回去。 看他这个猥琐的样子,张元是越看越气,越看越怒其不争。“你怎么不直接问我是不是义忠亲王残党的一员,最近有什么计划?”看贾琏脸上讪讪,张元呵呵笑道:“我怎么记得,你们荣国府才是义忠亲王有交情,怎么又问上我来了?” “哪里有的事情,姑父不要胡说。”贾琏吓得连忙澄清。他们家在以前是在义忠亲王的大事中插过一脚,但是从那以后真的再也没有参到其中。这样的话,可不是能胡说的,要是稍微不好可是好诛九族的。 “你也知道没有的事情不要胡说。”因为是贾琏,张元才愿意说着一番话。“我当年看你虽然不爱读书,也是一个好的,在经济世故上也有些自己见解。怎么越看你越不中用了?先不说你们家的爵位如何,反正你父亲也是一个不中用的。你记得你还买了一个同知的虚衔,你这个钱都花的起,为何比趁着你祖父在军中的影响还未彻底消散,在军中谋一个实职。你就甘心成天这么胡混着,做一个管家?” 看贾琏脸上有所动容,张元继续说道:“到处跑腿的是你,打听消息的也是你。若是你愿意做这个,我这个做姑父的也不能多说什么,可是分明你又不想在这上面蹉跎的。我就实在想不明白了,你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就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你心中又不是不明白。出了事,某些人大可一缩脖子躲了,最后只有追究到你身上,你可明白?” 要是可以,张元真的想揭开贾琏的脑袋看看,他里面是被塞了多少豆腐渣,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番话说的贾琏真的是一点都反驳不出来。他心中也非常矛盾。他想一展自己的才华,可是现实又告诉他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他不是不能吃苦的人。要是他真是不能吃苦的人,整天这么折腾,他早就不干了。 他只是在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是个庸才,害怕自己真的一事无成回来被别人看笑话。 “姑父虽然如此说,哪有那么容易呢?”张元这话是说到了贾琏的心坎上,让贾琏不知不觉间向张元打开了半扇心扉。“如今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皇上看着是捧着咱们这样的老臣家,可是……” 贾琏看的明白,自家面上看着还鼎盛煊赫,里面已经慢慢下来了,每年入不敷出的时候多,有盈余的时候少。虽然不至于到了寅吃卯粮的程度,也着实艰难起来。要是以前,他们是断然瞧不上林家的那点钱的,如今形势逼得人连林妹妹的那点钱也成了及时雨。 张元正要再说话,张德兴急急的进来了附身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大人,上面穿黄袍的那位来了,就在前门等着呢?你看?” 张元也是一惊,这个人怎么这时候抽风跑过来了,他看了一脸贾琏,贾琏却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可有什么说法没有?” 大冬天,张德兴整个后背都汗湿了,“并没有说其他的,只是让大人去见驾。” “你带着琏二爷从侧门出去,我亲自去迎进来。”张元正要起身出去,想了想,回来又对贾琏嘱咐道:“你先暂且退避一下,等明日在上门来,我有话嘱咐你。” 贾琏也不是个笨的,能让自家姑父紧张的这样,身份必然不是一般权贵。在加上姑父当年是先皇的人,并不和京中的诸位王爷有所牵扯,那么这么人也不难猜,一定还是那位无疑了。 贾琏一把拉住张元道:“姑父先不用着急,我这就和张管家出去。只是最近京中关于义忠亲王的消息,姑父一定不要在那位面前提到先皇和义忠亲王。” 看来也不是一块朽木,张元颔首表示答应,直接奔大门而去。 要是往日,对待皇帝,张元必然不会如此着急。他并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不受皇权压制,自然对皇帝也就没有那份尊敬。但是今日不同,那个李公公多半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同,他现在是皇帝的人,未免不会告诉皇帝。 一旦皇帝发现他的旧情人的身体被鸠占鹊巢,局面肯定会十分不利于张元。 现在张元手上的筹码还没有到能让皇帝对他不下手的程度,又拖了一个艾尔,张元一点都不敢大意。 皇帝是带着气来的,对张元自然没有好脸色。刚刚张元还对贾琏摆脸子,这下子又轮到别人对自己摆脸子了。可是不同的是,贾琏是有求于张元,只能对张元赔笑。张元却对皇帝无所求,只不过是一般以礼相待罢了。 当然,这个以礼相待前面还要加上一个谨慎的以礼相待。 皇帝看了看满是窟窿的多宝阁,又对陈旧的家具投来了嫌弃的眼光。“如海在扬州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没有半点积累?” 这就是气话了。林如海一个人孤身来到京城,怎么可能随身带着这么多陈设的物件。张元自己是极力想表现出自己对皇帝的尊敬,但是不意味着他不能刺一刺皇帝。 “这不过是不忘初心罢了,当年如海在这里和慕公子星夜手谈,不过是同样的光景。” “林如海,你欺人太甚!” 第三十六章 当年,在皇室之中如同透明人的三皇子终日只是在礼部勤勤恳恳的做一个小吏做的事,偶遇了上京求学赶考的姑苏学子林海。两人一见如故,成为了莫逆之交。 星夜手谈,秉烛观花,当年年少轻狂的他们,是曾经真心相交过的。 只是有些东西,注定美好而短暂。毕竟上面的那个位置,不是谁都能舍弃。 这段故事中的一个人已经消逝无踪,只留下了眼前这个人。张元心生厌恶,不过又是一个为名利反目的悲剧,只靠着权利的怀里外披掩盖着里面的肮脏。“不过是一个重回故地的旧人的慨叹罢了,皇上何必发怒。” 张元亲自给皇帝到了一杯茶,将他引到上首坐下。皇帝心里有愧,再听张元这句话,更是说不出话来,知道照他的指引坐下。 “罢了,朕也不跟你争论什么。你就是这个性子,一个字,倔。”皇帝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把话说出来,又不会惹怒张元。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怎么知道北静王府的人到过林府,自己就巴巴的跑过来。自己怎么这样的冲动,明知道不会从林如海这里得到什么好话,还要来用冷脸贴人家的热屁股。 “皇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微臣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张元看出他内心的退步,觉得有些好笑。 还是眼前这个人,可是为什么却回不去了呢?皇帝恍惚记得,林如海当年也在这里说过这样的话。就在父皇病重的前夕,那个雨夜拜访林府的自己也说过一样的话。 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不适合做上那个位置而已。就只是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让皇帝彻底放弃了盘问张元的想法。“昨天晚上下了好大一场雪,李公公回来禀报说你一夜未睡。我想着你身体不好,特意过来看看。”顺便发泄一下自己的怒气,躲一躲宫中那帮天天哭着说没钱的大臣们。 一说到李公公,张元瞬间觉得脊背一凉。他正盘算着要是皇帝问自己时自己该怎么回答时,却看见皇帝身后的李公公轻轻对自己摇着手指。 张元顿了一顿,含笑道:“谢谢皇上关心。微臣已经好多了。只是昨天北静王府来人,在风里冻了一下,肺部有点不舒服。” 这件事情还是需要自己来挑穿,张元才能掌握主动权。 “北静王府来人?他们和你又没有旧交,怎么会找上你?”皇帝心中窃喜,张元都能主动说出这件事,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一定信任的。若是这个人真的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了,必然会藏着掖着这件事。 不得不说,在感情面前,理智冷静善于谋略的皇帝也是一个正常人,还是一个脑子短路的正常人。 张元看他脸上由阴转晴,有些不明白这样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最后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偶然救下了北静王府的庶子,小王爷却上门大闹了一场。微臣也是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皇帝努力对张元展示了一个他认为最没有架子的微笑,轻声道:“老大的儿子又有了消息,你又来了京城,他们自然着急上来找到你。”他们只是想透过林如海告诉皇帝,他们已经跟义忠亲王没有任何关系了。 要说怀疑张元跟北静王府有勾结,要做出什么谋逆之事,皇帝是不相信的。 不过北静王府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实在让人不能欢喜。而他们找上张元的动作,更是让皇帝心烦。这代表着他们还认为自己的软肋是眼前这个人。无论是有人拿他威胁自己逼自己答应什么条件,还是让眼前这个有什么不测,都是皇帝不能忍受的。 他自己的人只能自己欺负!一想到这里皇帝心里那偷偷燃着的小火苗有开始呲呲的往要往外冒火焰。 可惜张元到底不是真正的林如海,自然也不会对皇帝的情谊有任何的回应。 张元不希望皇上说起义忠亲王之事,只好找一个皇帝关心的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义忠亲王当年都败了,更何况是他儿子。相比这个,微臣到是觉得皇上更应该关心江南局势。” 好不容易得了张元这一句话,皇帝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就像被顺完毛的猫一样,慵懒的坐在那里等着张元说他想说的江南之事。“也是,老大都是这个样子,洪熙连他父亲都不如,还能成事?江南又有什么事,你说你说,朕就听你一言!” 要说的这件事,也不是张元临时想起来用来糊弄皇帝的,而是林如海这两年日思夜想的大事。以前不说,是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在朝廷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他张元不是林如海,也不用顾虑林如海的后事,自然可以拿出来一说。 “这件事如海思虑已久,想要说出来又害怕好心办坏事。”这件事的确是林如海想的,张元可没有说谎。“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江南织造衙门甄家之事?” 皇帝心头一动,“可是先帝奶娘一家?” “正是。”张元可记得这甄家和贾家是莫逆之交,手上也很有些不干不净,自然不会有半点同情。“如今江南两股势力,一股是盐商,一股便是织造局下辖的丝绸商人。两方各有争斗,斗富逞凶,这一两年之间,出了不知道多少械斗之事。” 皇帝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也听说过。“这件事御史也上过不少折子。不过是先帝南巡时留下来的旧俗,不足为虑。” 当年先帝仿舜南行,南方官场争相接驾觐见,银子花的如流水一般。里面有的是衙门自己出钱,更多的还是商人斗富,先帝南行是结束了,可是这斗富的传统就留了下来。 “皇帝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张元瞧了瞧后面伺候皇帝的这些人,装作不敢把话说出来。皇帝挥挥手,把他们都打发出去了。 “民间商人斗富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当这商人斗富之风传染到了官场,官场中开始奢靡成风,就成了大事。”古代可没有什么纪委,也没有什么监察机构,只有一个兰台寺可以监督一二。“官场奢靡成风,则贪污、任上亏空之事屡见不鲜。据说甄家亏空累计到了五十多万两,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是真的,此事危矣。” 一家就亏空六十多万两白银,江南可不止甄家一家。 昨天才和户部扯完皮,今天就听到这个消息,皇帝心中又起了怒气。“此事当真?” “不过是有所耳闻罢了,也是当不得真。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针对这样的奢靡之风皇上还是先申斥一番,预防为上。”张元知道皇帝的性子,要是自己把话说定了,他又要开始怀疑。就要这样把话留三分说三分模模糊糊来四分,效果才最好。 皇帝听了张元的话,叹了一口气,真正对这个人是放下了戒心。“我相信是相信你,心中却还在疑你来京城是不是和老大有关系。现在看来,是我想差了,你这样风光霁月的心系国家子民的人,怎么会和洪熙他们沆瀣一气,扰乱国家。” 皇帝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这是以小人之心度了这个人的君子之腹。 这皇帝都不自称“朕”,用上“我”了,张元心中暗叫不好。 原来张元还有几分耍小聪明成功的窃喜,以为自己能转移皇帝的注意力还能暗搓搓的坑掉荣国府的小伙伴甄家,却没想到皇帝说了这样一番夸林如海的话,张元有些心虚。他只能僵硬的露出一个微笑,低下头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话说到这里皇帝恨不得把心中的苦水都倾诉给张元听,“前几日各地上折子说今年云州、平安州等地连遭大雪,冻死男女老弱无数,让朝廷派银赈济,户部却哭穷说没有银子。这几年江南交上来的税银越来越少,北方连年灾祸。我说银子都用在了哪里,原来……” 话都说到这里皇帝只能露出苦笑。 “洪熙又联合当年老大的旧党蠢蠢欲动,我这个皇帝当的真是失败。还是你当年说得对,坐上这个位置未必舒服,也未必是完结。你一向都是对的。” “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说到自己的计策,皇帝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我准备先用拉拢几个立场不坚定的权贵,先让他们分离解析,然后再各个击破。” 张元心中一惊,不知道皇帝原来抱着这样的想法,“这恐怕不容易。当年的四王八公,有些出息的本来就不是老大一党的。其他的,子孙都不出息,用权势拉拢,做的实在太明显。” “还是你看的明白,要是洪熙有你一分的自知之明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对于这个侄子,皇帝的感情实在有些复杂,他既想给老大留个后,又实在忍不了他上窜下跳。“也不用提携这些人的子孙,没得把朝堂搞的乌烟瘴气。我只在他们入宫的女眷上想办法。要是他们的女儿姐妹有可能生下皇子公主,还怕他们不偏向我。等我收拾了洪熙,在转过头来……” “你不会说的是贾元春吧?” 第三十七章 皇帝一说到这个,张元就想到了贾元春。要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如今贾元春可就在宫中当着女官,而贾家也是子孙没有出息的墙头草之一。 皇帝正要说是,想起了贾元春应该是眼前这个人的侄女。“也并不一定是她,其他几家也有女孩儿在宫中。”只是贾家是软柿子,就容易拿捏而已。 张元哪里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从贾家入手也可以。荣宁二公早已经仙逝,老一辈就剩下一个贾老夫人。小辈也都不成器,家中都是些乱糟糟的事。从他们家入手最容易。就是希望,皇上以后能高台贵手,给他们留一条后路。” 贾家众人虽然可恶,自己到底做过一段时间的贾赦,对他们其中的一些人还是有感情。惩罚一下贾家,让他们能浪子回头也算是因祸得福。贾家做了皇帝的先锋兵,还希望皇帝能看在贾家这点微末的功劳上,能稍微发些善心。 好不容易送走了皇帝,张元无奈的笑笑。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的,怎么一个两个都神经兮兮的,跟他们呆在一起,让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病了。 这一次回去,皇帝有江南之事需要解决,一时半会儿估计是想不起自己,张元感觉自己也能松一口气。 他正在那里踱步往后院走,发现李公公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门前。“林大人,杂家奉皇命保护大人安全,还望大人多多指教。”说完对张元拱了拱手。 原来皇帝所说的不用怕北静王府的人再上门就是这个意思。可是这哪里是避免麻烦,这明明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张元可没忘记这个人还怀疑着自己的身份。而且这是个人还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张元自然对他喜欢不起来。只是俗话说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对皇帝这样还有底线的人,张元是不怕的。而李公公这样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咬你一口。张元自然是避之不及的。“不,不,不,还是要李公公多多关照才对。” 李公公凑近张元耳边,对他耳朵吹来一口气,笑道:“杂家今日的表现,大人可还满意。皇上可是一点怀疑都没有。” 说的好像他已经确定自己不是林如海一样,张元退了一步,佯装惶恐的对李公公做了一揖。“公公此话从何说起,如海实在不知。” 已经预料到了张元抵死不认,李公公施施然退下。“杂家说的什么,大人心中有数。” 看着他两下上墙隐没在廊檐之间,张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今天发现他身份的是其他人,他或许还会掂量掂量,不会动手。可惜是这样一个人,活该落到自己手上。 张元准备吃过中午饭再去找贾琏,没想到他还没上门,贾政居然拉着贾琏一脸焦急的上门了。 那天在荣国府里,部中临时有事,贾政被叫走了,自己没见到他。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贾政自己上门。张元看贾政急的什么似的,面带疑惑的看向面带愁苦的贾琏。贾琏也不知道此话该如何说出口,只能恨恨的叹了一口气。 “是宁国府珍大哥哥闯出来的大祸。”贾琏看屋里并有其他人,先开口说道。“当年义忠亲王……” 他话还没开始,张元一听是义忠亲王的事,赶忙叫住了他。家中还有一个是敌非友的李公公,张元可赌不起。 “李公公在前院呆着,和几个护卫说话,大人找他?” 张元忙制止住了要去找李公公的张德兴,暗暗吩咐一番。“你悄悄让人去盯着那个李公公,一有信息马上告诉我。让厨房多做几个菜给他们送过去,再送几坛酒过去,千万不要打搅他们。要是问我,就说舅老爷带着表少爷来访,我正在书房接待他们。” 张德兴一听就是老爷在防着这个李公公,连连点头。 有张德兴这一个得力助手,张元少了好多麻烦。这张德兴的态度,也从以前的略有防备,变成了现在全心信任。 解除了被人偷听的危险,张元才放心让贾琏继续说话。 等了这一会儿,贾琏和贾政也平复了心中的恐慌。贾政叹了一口气道:“实在是家门不幸,子孙不肖。让妹夫看笑话了。” 当年贾家虽然临阵倒戈背叛了义忠亲王,但是他们的世交故旧还是有不少还支持着义忠亲王。这种支持出了体现在帮义忠亲王在太上皇面前说话以外,还表现在支持义忠亲王的后代身上。 除了洪熙以外,义忠亲王还剩下两个庶子一个嫡女,现在都在皇帝的监视之下活的战战兢兢。唯有洪熙,年岁大,又讨太上皇的喜欢,所以手上还掌握着一定的权利。他又因为在太上皇和皇帝争权的半年之中站在太上皇的一边,顺利的继承了太上皇的政治遗产,手中的权利已经不可小觑。 洪熙得了势,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们都还不错,至少生活水平还是可以保障的。 “义忠亲王被圈禁之后,伺候他的一个侍妾曾经有孕过。几位老大人觉得皇上必然不会给王爷留后,所以偷偷将这个侍妾狸猫换太子换了出来,想着怎么也要为义忠亲王留下一丝骨血。这位侍妾生下一个女孩儿,以养生堂的名义,送到了营缮郎秦业家中抚养,取名秦可卿。” 贾政看了一眼张元,心中越发难受。自己家中才和这位姑爷闹了矛盾,昨天他还把自己家的丫鬟给退回来了,现在自己却要亲自上门来求他。 “这个秦可卿长大后嫁给了贾蓉的媳妇。就是宁国府珍哥儿的儿子。”说到这里贾政有些说不下去,毕竟是家丑,还是这样的家丑。“珍哥儿的性子,妹夫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他们实在是不像话。两父子……两父子和这个媳妇做了不好的事。” 张元也是服了他们,不但收留义忠亲王的庶女不说,还敢娶回家做宗妇。“你们既然知道她的身份,暗中照拂也就算了怎么还敢娶回家?”荣国府的这些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张元实在弄不明白了。 “我们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以为她是哪位大人的后代。”贾政哪里知道这些人居然有这样的勇气,敢从圈禁的地方偷渡出来一位郡主。当年秦可卿嫁入宁国府的时候,他还以为 今天上午,姑父才和自己说过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贾琏看贾政要求人解决事情还遮遮掩掩的,干脆坐到张元身边和他耳语了一番。 这样张元才总算明白了,“你们贾家还真的都是些人才!”人家看着要的势就巴巴的娶了进来,看着义忠亲王当年留下来的势力越来越小,洪熙也不能成事,就贪图人家的美色,逼奸自己的亲儿媳妇。这是何等的不知廉耻! 张元自认为不是一个好人,也做过不少错事,但是也没到这个程度。 “我……唉,都是愚兄约束无方。” 又是这句话,张元毫不留情的戳破了贾政。“别总把责任都归到你身上。贾珍一房马上都要和你们荣国府出五服了,你管得了他们?” “再说你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参与其中不乏阁老、公侯这样的人,你在这里说什么约束无方?知道的说你是思虑的多,责任心重,胸怀朝廷大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自高自大,想要以下克上管束上官。” 贾政老脸一红,想要反驳又无从驳起。 二叔在自己眼前吃了亏,贾琏心中却隐隐然有点高兴。他虽然是在替二叔管着家事,可是他早就看不来二叔的一些做派。只是自己是小辈,不好说话。家里的其他人又因为老太太偏爱二房都捧着贾政,今天好不容易有人把二叔说的脸红耳赤。他自然高兴。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二叔不说话,贾琏只好接话。“如今义忠亲王一系在打听秦氏的情况。但是秦氏自从流了一胎,身体就不好,现在连床都起不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以为洪熙不能成事,义忠亲王一系算是彻底败了。只要让这个秦氏悄无声息的死了,那就算毁尸灭迹。以后皇帝追究起来,也没有证据。谁知道洪熙最近又卷土重来,在边关闹出了不少事故。 现在他从旧臣那里知道了当年的消息,想要回来找一找这个妹妹,贾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们想让我做什么?”这件事真的有些棘手,张元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洪熙在找这个秦氏还不足为虑。重要的是,现在京中有流言说是我们贾府故意收留义忠亲王的血脉。这件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难免起疑。”贾琏咬了咬牙,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我今日见姑父和皇上私交甚笃,想让姑父帮我们传话。将这件事委婉的禀告圣上。” 今天皇帝上门被他们看到了,就打了这个主意,张元也是说不出话来了。“这说话是容易。只是你们今天为什么这么着急来找我?” 张元的话一针见血。贾琏瞧了瞧贾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今天早上才知道,昨日那边已经来人看过秦氏了。”这那边,就是洪熙派过来的人了。 第三十八章 “那位派了一个名叫张友士的人过来化装成大夫,已经到宁国府里看过秦氏。有人认出来,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大夫,是那位身边的一个极亲信的谋士。只是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贾珍也是糊涂,冯家是铁杆的义忠亲王一党,他们家荐来的大夫也就贾珍能傻乎乎的相信。 张元暗自思量,贾家现在面临的这件事是两难。让这个张士友平平安安的回去,少不得就把事情告诉了洪熙。洪熙现在人虽然在边关,他在朝中还是有不少人,要摁死贾家也不是一件大事。要是将这件事禀告皇上,贾家的丑事也不可避免的会被皇上知道。 秦氏再怎么样也是皇室血脉,不容玷污。让皇上知道了,贾家也是死路一条。 “这个张友士既然是那边的人,又是乔装打扮来的,贾家何不把他悄悄的解决,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在张元看来,还是这个主意最正经可靠。张友士既然是乔装打扮进京的,他的行踪必然不会大肆宣扬。他悄悄的来,贾家悄悄把他解决,只要做的足够隐秘,这件事洪熙那边不可能宣扬,又找不到凶手,自然贾家就安全了。 贾琏和贾政对视苦笑了一下,贾琏继续说道:“不怕姑父笑话,我们也打过这个主意。只是冯家的冯紫英天天都跟着这个他的老师,我们实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冯紫英是京城子弟里少有的高手,结交之人遍布三教九流,再加上张士友后面还有义忠亲王一党的支持,要在他面前把张士友悄无声息的解决,不说贾家现在已经败落了,就是贾家没有败落也不一定做得到。 “所以我们才希望能从姑父这里把话透露给皇上。如今秦氏眼看是不中用了,只要她一死,这件事就没了证据。即使皇上知道了,影响也有限。” 贾琏说话一笑,张元就知道他又在打歪主意。 “秦氏不中用?我看是你们让她不中用的吧?” 贾琏立刻不说话了,这算是默认了这句话。张元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眼前这两个人,“你们两个实在太可爱了!” 想的这么简单,公公和媳妇通奸是丑事,不能让皇家知道。害死秦氏这件事,暂时是让贾家松一口气。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也不想想,以后这件事闹出来会怎么样。 这一桩桩,一件件,把张元涨得脑袋疼。没想到做一个林海,这烦人的后宅之事是摆脱了,这前面的事却比后宅之事更烦人,更难以处理。 等贾政和贾琏走的时候,这天都快黑了,张元想要出去逛街的打算也算是彻底泡汤。 林黛玉原来很期待和自家爹爹一起出去逛街,没想到一会儿琏二哥哥上门找爹爹说事情,一会儿又是其他人,到了晚上也没出去,林黛玉只好闷闷的呆在家里和雪雁做针线。 张元掀开帘子就看到了传说中的香囊,原来已经有些黑的脸顺便变得更黑了。 “这个香囊做的不错,黛玉的手艺越发好了。” 黛玉看自家爹爹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爹爹,快进来坐。” “雪雁你出去。” 雪雁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黛玉望向张元,不知道自家板着一张脸要做什么。 “黛玉,我问你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张元瞧着黛玉的眼睛,终于下定决心问出来。“你想不想嫁给宝玉,一直呆在贾家?” 黛玉一张脸马上羞得通红。这样的婚嫁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名媒妁之言,怎么爹爹倒问起自己来了。 见黛玉不说话,一张红彤彤脸还满是稚气,张元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走后她的命运。“黛玉,我已经时日无多了。”来京城才三天,就出了这么多事,林如海的背景之复杂可见一斑。 原来张元还想着把林黛玉送回姑苏,再把林如海的财产给她安排好,她自然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现在这样的情况,即使自己去了,作为林如海女儿的林黛玉,少不得要受到林如海以前经历的牵连。 为今之计,还是要给黛玉找一个靠山,暂时能够庇护她。而张元的目标就是皇帝。 这也是他临时兴起。林如海的身份连通北静王府、荣国府、江南官场和太上皇旧臣。现在洪熙靠着在边关经营的重兵蠢蠢欲动,皇帝心中一定为此事忧愁。张元大可以在其中斡旋,用为皇帝解决洪熙之事,换取林黛玉和艾尔的安全。 庇护一个孤女,皇帝应该还是能办到的。至于艾尔,张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天听他说了一大堆,张元也不甚清楚,这个世界到底还能不能存在也是一个问题。现在张元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黛玉听到张元这句话,并不当真,她的爹爹昨天才提剑和北静王相持不落下风,怎么会就时日无多。她只以为不过是张元在忧虑自己的身体状况,小声安慰他道:“爹爹这么说多不吉利,爹爹的病又不是治不好,不要胡说。”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已经是病入膏肓,即使能活也活不了多少天。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了。今天爹爹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嫁给宝玉?” 若是黛玉想嫁给宝玉,他少不得要先给黛玉做好思想工作。若是黛玉不想嫁给宝玉,这样自然最好,他明天就打发张德兴带着黛玉回扬州去。 现在京中的局势越来越乱,黛玉呆在他身边,他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保护不了她的安全。先让她和张德兴回扬州去,把林如海的钱财都打理好了,等林如海一死,他们就可以回姑苏去隐居。也免得在受到义忠亲王余党的侵扰。 张元说的这样郑重,林黛玉也急了。怎么她才走了一两年,父亲的病情这这么严重。“我不想嫁给宝玉,我只要爹爹。爹爹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会这样严重?”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黛玉这一滴滴的眼泪也在张元心上砸下一个个大窟窿。林如海日夜思念女儿的心情在张元的脑袋里翻腾,让张元也不禁流下两滴眼泪来。 帮黛玉把眼泪擦干净,张元正声道:“你既然不想嫁给宝玉。这件事便简单了。我明天就让张管家带你回扬州。现在京城的局势太复杂,我只带来了十来个可靠的人,护不住你。等我办完京中的事,就回扬州。”只是到时候回到扬州的,只能是林如海的尸体了。 才和自己的爹爹团圆不到一天,就出了这件事情,黛玉当然不可能答应。“我不要,我要留在京城里照顾爹爹。” 张元看着黛玉泪眼婆娑,心中满是酸楚。一半为林如海和黛玉伤心,另一半为自己伤心。自己怎么没有这样关心着自己的亲人呢? 好不容易劝住了黛玉,张元出来就看到了李公公。 “大人和小姐真是父女情深。” 这个人真是无处不在,张元不想搭理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李公公也不生气,依旧是一张小脸“大人和北静王府还真是相交深厚。” 张元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也不管他,直接朝自己院子走去,却没想到艾尔早已经等在了那里。原来是这样,张元知道李公公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句话了。 他瞧了瞧周围,都没有李公公的踪迹。“你怎么来了?” 艾尔看是张元来了,高兴的不得了,一把拉住了张元。“大元元,我告诉你,有消息了。李教授被抓了,事情解决了。” “你想全世界都知道吗?”张元一把捂住艾尔的嘴,恨声说道。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不知道目的为何的李公公。这么大声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了,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是我太激动了。”艾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都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别人家。 张元拉着艾尔进了自己的书房,想了一想,干脆把窗户和大门都打开,让张德兴叫人把炭盆都搬到自己身边,两个人围着说话。 “我精神力暴动的时候触发了工作大楼的安保系统,李教授他们的人都已经被抓获。”好多天压在心头的重石一下子被搬开了,艾尔感觉冰冷的空气都开始沸腾起来。“当时工作舱的直播系统也是开着,看到的观众当场就帮我报了警。” 在虚拟系统的工作舱里精神暴动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警方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们既不敢贸然把艾尔的身体和仪器分离,也不敢像抽离张元这类外籍雇工的精神力一样将艾尔的精神力从虚拟系统里抽离出来。 幸好有观众们的监督,银河映画请来了虚拟世界方面的一流专家,在五天之后,终于可以通过建立精神力桥和艾尔逃遁到虚拟世界的精神世界传递消息。 “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的粉丝这么多,银河映画说不定早就放弃我了。”艾尔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张元看他实在可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肥脸。 第三十九章 银河映画作为未来世界三大影视巨头之一,明面上用丰厚的薪水和福利吸引着众多的人才。但是,他的尿性也是众人皆知的。在银河映画多的是吃青春饭的人,在年轻的时候累死累活的为银河映画卖命。等他们年纪越来越大,银河映画也会毫不犹豫将他们扫地出门。 银河映画的一位高层曾经公开说过,银河映画不养闲人,不养老弱妇孺!只要你有本事,银河映画自然愿意用高于所有同行的薪水聘请你,如果你没本事,请你自己行动。要是让公司动手那就太难看了。 这番话也曾经光网上引起了巨大的讨论,让许多人口诛笔伐。奈何人家银河映像家大业大,公司发展顺风顺水,别人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增加公司的知名度,让更多渴望出人头地的年轻人化作工作机器往银河映画里去。 艾尔最开始的一份担心也是因为如此。李教授利用银河映画公司的项目做人体实验,已经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银河映画未必愿意全力救助自己。 果然,艾尔的预计并没有错。最开始银河映画只想花一份因公至死的抚恤费就想了结这件事。还是这个节目的粉丝强烈要求公司慎重处理这件事,银河映画才愿意出一点血请来了最好的虚拟世界研发团队,来试一试。 从这一方面说,艾尔真的应该感谢张元。要不是他积累了这么多的粉丝,或许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回去的希望。这一句谢谢也不是凭空而来,是他真心想说的。 被张元捏了脸,艾尔有些害羞。“那边暂时还没有很大的进展,我的状况他们还没遇到过。我们还得在这里呆到预定的期限。到时候他们再给我们换一个时间线,换两个人。” 事情的进展虽然不如预期,好歹也有了一定的进步,张元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你怎么从北静王府跑出来了?水溶让你出来?” “我直接跟他说我不是他的弟弟,他以为我是气他的,直接就把我赶出来了。”艾尔想想水溶面色铁青的样子,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他。占了人家弟弟的身体,还差点没把他气病了。 张元在脑袋中想象了一下艾尔正经的绷着一张小萌脸想要解释,结果水溶却以为他想要一本正经胡说的场面。于是,他很不具有同情心的笑岔了气。 自己心里正觉得对不起水溶,结果张元笑得这样的放肆,艾尔心里不舒服极了。“笑什么笑!” 一双大眼睛瞪着自己,眉目之间都是怒气,张元知道艾尔这是真生气了,赶紧求饶道歉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不过这个水溶真有意思。你这样也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早已经到了预定时间。暂时不用管他,你就先在我们这里暂时住下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办法,艾尔只好答应,暂时在林府安身。 既然已经有了打算,张元第二日就麻溜的递折子进了宫见了皇帝。 皇帝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答应。“洪熙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他号称手上有五十万兵马,其实不过是三十万戍边卫军。朕就不相信自己还收拾不了这样一个毛孩子。如海不用多说,朕绝对不会答应。” “皇上先听微臣说完再说。”张元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胸有成竹。“微臣知道洪熙不足为虑,只是皇上有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比如江南官场亏空之事和东南沿海贼患之事?” 这两件都是皇帝心中的疙瘩。江南官场亏空之事他连夜召集了户部官员核实,情况之严重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亏空总数预计会有七百多万两,而朝廷一年的岁入也才不过两千四百万两银子。就这一项就相当于朝廷三分之一的岁入。 还有东南沿海贼患,朝廷每年都要为此支出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要是洪熙造反,朝廷派兵镇压,这兵从哪里来先不说,这钱从哪里来才是一件难事。 “这两件事的确是一件难事。”亏空的钱要是敲打敲打的确是能收回一些,可是最后能送回户部的也有限。东南贼患是多年的顽疾,现在又多了个茜香国,越闹越大,一时半会儿朝廷的注意力还不能从这里挪开。 “既然皇上都认为这两件事是难事,朝廷不可分心,为什么不试试微臣的建议呢?” 张元想唱一出双面间谍,借着不满皇帝的的由头投靠洪熙答应做他们的间谍,实则是做双面间谍,将错误的消息传给洪熙。 只要让洪熙以为皇帝要对他动□□急跳墙了,皇帝完全可以速战速决。 见皇帝还有些犹豫,张元又劝道:“如今洪熙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不过是大臣们看在义忠亲王和先帝的份上。只要一日他没有做出错事,皇上就一日不好对他动手。要是对他动手了,皇上难免担一个骂名。可是,皇上到底是先帝钦点的继承人,是正统。若是洪熙自己反了……” “若是他自己反了,朕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治他,这些朕都知道。”这个事情谁都知道,他想逼着洪熙自己反,洪熙未尝不想让自己把事情做得过分了,有理由自己反。 他们叔侄之间争的也不过是一个道理,一个正统。在朝堂之外,江湖之间,还有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谁得人心,谁就得天下。 “微臣刚入京城的时候就禀告皇上过。微臣时日已经不多。当年的恩恩怨怨已经说不清,现在也不必再提。如海只想着趁着最后的时间给皇上做一点事情,也给黛玉谋一条后路。” 张元并不在皇帝面前避讳说黛玉。他最主要还是希望黛玉最后能受到皇帝的庇护,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拿出来正大光明的说。 李公公和其他人跟着林如海这两天,其他的事没有探听出来,林如海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状况是摸得一清二楚。皇帝心中也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而且这两天的接触让他有了其他的想法。 听到林如海说到黛玉,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什么吃醋的心思。儿儿女女都是债,他现在也有了四个皇子两个公主,六个孩子加上后宫大大小小的嫔妃,每天不闹一番才不正常。林如海趁自己还能动的时候,要给黛玉挣一份前程的心情,他也懂。 “既然如此,朕也不拦着你。”张元看皇上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算是成了一半。“只是,难为你想出这些计策。就像你说的龙袍这件事,这龙袍应该怎么送到洪熙身边去,又要怎么让它在恰当的时候被人发现,都是问题。” “而且,朕有一个更好的计策,或许可以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容易。” 第四十章 年底的京城,各家为着过这个年关忙乱。就在这个时候,京城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新闻,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被皇上罚着在养心殿外站了大半天,当年回去就旧病复发,昏睡不醒了。 这件事不过是京城众多大事小事中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只是在闲人懒汉嘴里当做吹牛的本钱说了两天,就再也没了消息。而他真正的影响,就像在原本要沸腾的热水下加了一把火。这锅里的水马上就要翻滚起来。 自从张元被抬了回来,黛玉整天淌眼抹泪,自己差点没有跟着自家爹爹躺下来。 张元的正经亲戚荣国府是一个来的探望的人也没有,原本因为和张元政治主张不同已经不怎么来往的同窗好友,倒是还有几个人上门来看望。 因为这件事,黛玉对荣国府更是失望。当初紫鹃被赶回去,第二天琏二哥哥上门来做客,风姐姐派来的人嘴里就不干不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不顾荣国府的养育之恩,一出了荣国府的门就给荣国府里的主子们脸色看。 雪雁送几个嬷嬷出去,更是听到她们在说,自己不过是一个三品小官的女儿,成天这么端着架子,也不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物这样的话。她们还拿自己和舅舅的门生通判傅试之妹傅秋芳相比,说爹爹将自己送到贾家不过是希慕荣国府的权势,想要将自己嫁给宝玉。 这些话语言粗俗,内容不堪,把黛玉气了的流了半天的眼泪。幸而是自己家中,雪雁和王嬷嬷用不让老爷担心的理由劝了她大半天,她才好转过来。 什么贾宝玉,真宝玉,只是荣国府的宝贝疙瘩罢了。先不说她对贾宝玉真的没有哪个心思,就是她林黛玉想嫁人了,她林黛玉也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难道还要死缠着他这个落魄五品小官的儿子不成。 如今看荣国府这样势力,爹爹不过是被皇上斥责了一下,既没获罪也没贬官,荣国府这是这样的做派,林黛玉心里是对他们彻底失望了。 “黛玉,你待会儿回去收拾好行礼,等后天张管家把东西收拾好了,你就和他一起回扬州去。”张元没想到自己才装了一天病,就收到了这么好的效果。也没想要这试出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李公公。 如今洪熙试探自己的先锋已经出现,张元最担心的还是林黛玉的安危。 “爹爹,黛玉不走。爹爹病得这样,黛玉一定要侍汤奉药等到你痊愈,在和你一起回扬州。”林黛玉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回荣国府,她已经打定主意,等爹爹的病稍微好一些,她就和爹爹一起回扬州,再也不会荣国府去受他们这些人的嫌气。 他们嫌弃自己,自己难道还要高高兴兴的凑上去让他们嫌弃? 黛玉坚持,张元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尤其是黛玉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含着眼泪站在那里欲语还休,就是不走,张元更是不好劝她。他又不能强制黛玉回去,现在天寒地冻的,要是前行把她送回扬州,这路上闹情绪出一点半点的差错,到时候哭的地方都是没! 倒是艾尔在那里劝张元,“林黛玉是脸上看着柔弱心里刚强的人。你现在是她唯一的爹爹,你还病着,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抛下你,一个人回扬州去。” 张元拿着镜子,给自己的嘴唇在加一点紫色,叹气道:“可是她在这里实在不安全。我给洪熙的投诚信已经让李公公传递过去了。那边必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我,我和皇帝恐怕还要再演几出苦肉计,那边才会相信我和皇帝是彻底离了心。” 这一演苦肉计,少不得还要受些苦,演的再凄惨一些,艾尔是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不会伤心。到时候黛玉不知道又要流多少的泪水。说不定自己没有真的病倒,黛玉最后却病倒了。 “这个洪熙也真的傻。他既然知道他和他做皇帝的叔叔势同水火,怎么每年还要冒着风险会京城过年。” 即使是祖训所有的王公子弟无实职者不得出京,他洪熙现在领着大将军的职务,可以有堂堂正正的理由不回京。他要是回来了,皇帝对他下黑手怎么办?艾尔实在想不通。 “他这是为了维护他的皇室正统。他自诩是长房长孙,每年祭祀的时候,位置仅次于皇上。他若是有一年不会来,等下一年,他或许就不能站到原来的位置了。再说天下人看着呢,洪熙只要不做错事,皇上也不能对他动手。” 从这一点上来说,先皇还真没有选错人。皇帝虽然心中的野心不小,却还算有良心,有底线。这才让洪熙逍遥了这么久。若是换了忠顺王爷这样暴戾的人,洪熙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忠顺王爷可不是什么善茬。什么先帝遗训,什么名声,他可是不管的。 “现在只等着洪熙回京了。今天是第五天,按照李公公的说法,再有两天洪熙就能回到京城。不知道剩下十五天能不能完结这件事。” 艾尔将药碗里熬好的中药往地上泼的到处都是,闻着空气中的药味,满意的点点头。“现在又不是在录节目,即使没完成也不用担心后果,尽力就可以了。” 中药的味道熏的人脑袋疼,张元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他来到这个世界成为林如海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林黛玉安排好一切。他张元虽然不是什么好人,答应过的事情还是一定要做到的。 他和皇帝达成了交易,答应替皇帝搞定洪熙换取林黛玉后半生平安富贵,自然不会表面上应付皇帝,暗地里却不出力。 只是还没等到洪熙回京,张元先得到了秦可卿病逝的消息。作为宁国府的大少奶奶,贾家的宗妇,秦可卿的病逝在京中掀起的波澜远远大于林如海被皇帝当着内阁诸人训斥的事情要大得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秦氏是皇室血脉这件事在京城中早已经慢慢传开,京中的官宦人家多数都知道这件事。眼见着事情的一个主角洪熙回来的前一天,这秦氏就去了,现在京城里是留言纷飞,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暗道这贾家快要败了。 先不说洪熙怎么能吞下这口气,单说皇帝就能允许秦可卿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秦可卿到底是皇室血脉,要是就被一个小小的一等将军这么对待还不做点什么,皇家的尊严何在,皇帝的里面何在! “贾珍这是糊涂!如海,现在贾家危在旦夕啊!百年家业,就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于一旦!” 贾政老泪纵横,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面对着病重的妹夫,只有这一句话。 听着贾政的痛哭,张元只觉得心烦。自己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传的满京城都知道了,贾家可从来没派人看过。现在贾家出事了,贾政又巴巴的上门来了。 第四十一章 贾政的目的很明确,贾家要旗帜鲜明的倒向皇帝。张元已经按照贾政的意愿,将秦可卿之事透露给皇帝,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先是让秦可卿在贾家受尽磋磨,又害怕追究而逼其悬梁自尽,现在贾家已经彻底的得罪了洪熙,皇帝现在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只有皇帝才能和洪熙对抗,也只有皇帝才能护住贾家。 知道皇帝不会平白无故的向着贾家,贾政这一次也是下了血本。“荣宁二公去世后,贾家不再掌握军队,在军中的威望却还在,二公在军中的世交故旧也都还看贾家的几分薄面。贾家当然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先皇死前做了两年的太上皇,地方上的权利是下放给皇帝了,军队的大权还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上。在太上皇故意为之之下,皇帝对军队的掌控力极弱。即使是过了这么些年,天下的军权也就只有京城周围和西北的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上。 贾家势力所在的东北和南方两地,皇帝还暂时没有完全掌握。若是贾家真的愿意出头,皇帝掌握这两个地方的进度将大大增加。贾政这么一说,皇帝立马就提起了兴趣。 张元捂着嘴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互相试探交易。 本来,他只是想做一下引荐的工作,换取贾家对林黛玉的不干涉。没想到皇帝坚持要自己旁听。张元也明白,这是皇帝表示对自己的信任。但是张元觉得,这样受罪的信任,要还不如不要。 密室内只有皇帝、贾政、张元和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戴权。皇帝一边全心全意听贾政说话,一边余着一只眼睛看着张元。见他捂着嘴看起来很是难受,对戴权使了一个眼色。戴权赶紧跑下来把张元面前的炭盆一开。 炭盆一挪开,那股火烧火燎的燥气没有了,张元感觉整个呼吸道都轻松了。 贾家献给皇帝的另外一个投名状,则是江南各个豪门的秘辛。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盘踞金陵这么多年也不是只做了搜刮民脂民膏、扰乱地方百姓这样的事。在和其他家族互通有无的过程中,贾家也掌握了不少江南各家族暗地里的各种秘密。 这些秘密本来应该是皇帝派到各地的心腹为皇帝打听。奈何江南各地都是甄家这些只忠于先皇的臣子,皇帝想要另起炉灶实在不容易。努力至今,也不过能安插下人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像贾家掌握的这种程度的秘密,皇帝暂时还是拿不到的。 贾政和皇帝这么一聊就是小半天。聊得贾政口干舌燥,中途灌进了两大杯上好的碧螺春。 对于皇帝来说,用对秦可卿之事的沉默换取贾家的投诚和贾家的资源是十分划算的。秦可卿虽然算是他的侄女,可惜不过名分都没有的庶女,和皇室之间没有半点交情。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要丢脸也是洪熙先丢脸,他怕什么。 , “贾爱卿能体会朕的苦心,实乃是国之大幸。”想知道也知道了,贾政能承诺的也承诺了,皇帝自然不吝惜不要钱的好话。 这一番高帽子戴上来,贾政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唯有苦笑。将这些东西交了上去,得到了贾家一时的安宁。这后路却不知道在哪里。 背叛一次盟友的人自然就可以背叛第二次,皇帝以后想必都不会真心对待贾家。而江南的各大家族想必都会把自己恨到骨子里。而其他的官宦人家想必也不会全心信任贾家,不会再和贾家真心相交。 贾家的未来,难啊! “当年荣国公去世时,朕看你是个好的,所以格外给你一个荫蔽。如今看来,你果然是贾家最得用的人。” 说的好听,贾政可不一定能买你的帐。张元看着贾政不停的强笑,心中好笑。贾政当年可是立志要向宁国府的贾敬学习,要考进士的人。结果皇帝这一纸诏书,直接断了他的科举之路。凭贾政自己努力能不能考上是一回事,贾政心中有没有遗憾怨恨又是一回事。 “皇上谬赞,臣贾政才疏学浅,资质平庸,实在不敢称得用二字。” 皇帝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再呆久了,李公公见不到张元的人要起疑心了。“今日事情已经完结,林爱卿,朕就带着贾爱卿先告辞了。” 现在他们在的地方是林府的密室,有密道直通旁边的民舍,是当年皇帝还是皇子时为了和林如海相见的手笔。没想到如今派上了这个用场。 “皇上,王家之事宜早不宜晚。” 贾家投靠了皇帝,四大家族自然再也不复以往一条心的样子。除了拉拢薛家,收薛家万贯家财为己用外,另外一件不能耽误的大事就是搞定王家。 张元可没有忘记作为贾赦时知道的秘密。当年王家可是确确实实为义忠亲王的叛乱出了兵出了力,现在的王家心中也依然是向着洪熙。而王子腾,现在可还做着京营节度使! 这个位置统领着五万护卫京城的兵马,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点疏忽。 皇帝也曾经怀疑过王家是义忠亲王的人。但是王家演技实在高超,善后又做得好,成功的瞒过了太上皇和皇帝,让他们非但没有因为一种义忠亲王之事遭到牵连,反而因为是第一个攻入东宫的人立了大功,从此步步高升。 “王子腾,好一个王子腾!”皇帝冷笑了一下,贾政立马埋下头,一点都不敢任何声音。 他的妻子可是王子腾的亲妹妹,贾家也是和王家是世交。虽然贾家现在断尾求生,放弃和王家继续捆绑,贾政也怕皇帝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迁怒于贾家,让自己的努力功亏一篑。 刚刚才夸过贾政,现在又这样的缩头缩脑的做派,皇帝心中自然有一番思量,瞥了一眼贾政,快步出了密室,戴权和贾政赶紧跟了上去。 张元慢悠悠的从书房的后面转出来,艾尔正在那里对着窗口看书。看见张元出来了他赶紧放下书,把捂在被子里的捆成一柱状的被子扔到床底下,然后再扶着张元坐下。 “刚刚李公公来过,被我打发走了。” 张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你还习惯吗?要是光线太昏暗了,就把蜡烛点起来。” 和张元这个未来的人不一样,艾尔这个未来离的有点远,来到这个世界好几天了,还不太适应这个没有任何未来科技的世界。就是这样,艾尔还坚持着照顾张元,让张元不好意思之余,多了好多的感动。 “没事。这样的光线正好,能看的清楚又不刺眼睛。我还是第一次真实碰到这些博物馆看能看到的古书,和用光脑在屏幕上看感觉真的好不一样。” 未来世界为了保护环境,除了一些极为特殊的状况需要纸质印刷,大多数的书籍都是直接在光脑上查看的电子版。一本纸质印刷的书籍价格不菲,艾尔也只拥有奶奶给自己留下的十来本纸质书,自己一本都没有舍得买过。更别说在未来世界存量寥寥无几的科技年代前的古书上了。 听见屋子里面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李公公知道是张元醒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直接拉开帘子就进了门。 第四十二章 “林大人,大冬天开着窗户睡觉对身体可不好。” 张元知道他这是在怀疑自己。不过他自信这密室的入口他们找不到,自然是不怕他的检查。 将李公公迎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张元把外面等着的小厮叫进来,给在座的三个人各泡了一杯茶。 看张元在那里吩咐晚上要新鲜的菜蔬,熬一碗浓浓的鱼汤,在给小公子做一锅羊肉暖身子,李公公的眼睛却没闲着,将这斗室内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枕看的清清楚楚。艾尔瞧他到处乱瞄,心中不高兴,“李公公有什么事吗?” 这位李公公是艾尔见识的第一个太监。艾尔本来对他还抱着一丝丝的好奇。但是见识到李公公每天都用阴测测的眼睛看着他后,这一丝丝的好奇都变成了厌恶。 李公公眯着眼睛看着艾尔,心中满是对这位北静王府庶子的怀疑。“没事,杂家就是进来看看。林大人身体不好,夜间睡不着。白日睡这么久,晚上更要睡不着了,小公子正应该劝劝大人才是。” 一个午觉睡了两三个时辰,实在让人生疑。他不是没有试着闯进来或者偷偷溜进来。奈何这两日张元以最近京中不太平的名义把他的那些护卫都调到了身边,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他要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混进屋是一件难事。 张元是洪熙极力拉拢的对象,掌握着江南盐政。现在正是两方谈合作的紧要关头,李公公还不想给张元自己这方不信任他的印象,所以并没有试图硬闯。 见李公公死死的盯着自己,艾尔计上心头,假装很紧张的盯向角落里的痰盂和牧童骑牛图。一对上李公公毒蛇是的眼睛,艾尔又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眼中的笑意。“他晚上睡不好,白天能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交代完事情,张元进屋一看,李公公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艾尔低着头双手交握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是怎么了?气氛这么奇怪。”张元心中一个咯噔,有些怕李公公是不是看出些了什么。只是他心中对自己还有几分自信,因此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紧张之态。 只是李公公性格最是多疑。张元到底是久经官场之人,要是像艾尔一样故意露出马脚,他反而不会相信。像现在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露出了端倪,而老油条半点声色不露,才是最惹李公公疑惑的。 “明日世子府中广开筵席招待宾客,大人一定要好好玩一天。”洪熙虽然是义忠亲王的嫡长子,但是却没有被受封为世子。皇帝一党和中立之人都是直呼他为洪熙或者洪熙将军,只有一种义忠亲王一派的人才叫他世子。 这是鸿门宴啊,张元心中有数。洪熙相不相信自己是真的想要投诚,就看这一次了。“多年未见,也不知道洪熙现在是什么样子。他父亲当年最喜广交天下好友,到他这里,反而不喜欢结交朋友。像我们这样的落魄旧友,他恐怕是看不上眼了。” 张元这明里暗里的刺洪熙的话,成功的让李公公皱起了眉头。当年义忠亲王之所以做那样的蠢事,可不就是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清客相公们挑唆的。洪熙现在驻军边关已经被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还像他父亲一样行事,皇帝还能容他? 洪熙哪里不想多结交些朋友扩充自己的实力,只是环境那里允许他这么做。 李公公忍住怒意,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故作戏谑道:“不说这些,明日大人就知道了。不过,大人还真有意趣,卧室里放这样童趣的图画。”李公公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骑牛图面前,佯装细细打量的样子。 张元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底细,看他这个样子,实在可笑。 一个出生寒微,大字不识,从小习武长大,好不容易才得了些势的太监,也开始懂画了? 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张元只好胡乱应着。“不过是偶然想起了这副旧年的画作了。”这宅子空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留存着林如海旧年的画作也是神奇。张元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装饰这些屋子,就把这副画挂了起来。 原来是张元自己的画,“听说大人的画作价值千金,这幅画实在合杂家的眼缘,不如就送给杂家如何?” 不过是不值钱的东西罢了,张元正要说好,看见艾尔拼命朝自己使眼色,他迟疑了一下,“拙作实在不能入眼。公公若是喜欢……” 张元这一拒绝,李公公就像偷腥得手的猫一样,迫不及待的将画取下来,露出后面雪白的墙壁。李公公手一僵,瞬间又恢复过来。“大人何必自谦,杂家看这一副就不错。” 看到李公公假装画落到地上,又在桌子下面的痰盂上扫了好几眼,张元大概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公公捡起画来,就看到张元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眉清目秀,风光霁月,对比自己犹如小丑一般。李公公尴尬的嘻嘻一笑,拿着画打着圆场告辞出去了。 看他走远了,艾尔才扑哧笑出声来。张元就知道是他捣鬼,无奈的笑笑,“说说,你做了什么,让他着急忙慌的要走了我的画。” 艾尔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让张元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偷偷在他耳边说道:“他怀疑你这屋子里有古怪,四处打量,却一无所获。我就引着他把注意力放到那里,没想到他真的乖乖听话。” “他不是什么善茬,你啊,还是小心些。”张元望着艾尔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 艾尔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瞧了瞧自己,实在不知道张元为什么盯着自己。 “别动,你睫毛掉了。”张元凑近再凑近,细心的用手指给艾尔粘走了浓密漆黑的睫毛之间,那一根小小异类。 艾尔看见张元修长的手指在自己面前晃啊晃,鼻息之间是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整张脸羞得通红。 在密室呆了大半天,被烟火熏燎,空气又不流通,张元的旧疾又犯了,晚上咳嗽了半夜才睡下,急的黛玉直掉眼泪。 就连艾尔看他咳成这样,心里也疼惜的不得了。即使知道张元不会真的因此而死,*的痛苦却不可避免。“要不然你明天别去了。按照红楼世界本来的历程,洪熙本来就成不了事。你身体这样不好,在强撑去应酬,真的该爬不起来了。” “你不用劝我了,我想清楚了。我活着的时候,一事无成,让继母和哥哥像猴子一样耍着玩。我死了,好不容易能做成一些事情,我是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放弃的。”身体的病痛算什么,当年被那个女人和哥哥联手扫地出门,身无分文的时候,那才是真的是绝望。 说是这样说,第二天,张元到底因为这件事耽搁了不少时间,等日上三竿时,才堪堪整理好正要出门。这脚还没跨出院门,张德兴进来禀报,洪熙将军上门拜访来啦。 第四十三章 来者是客,林如海赶紧将洪熙迎进门来。 洪熙在京城被妖魔化的厉害,但是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二十四五岁左右的青年而已。因为乔装成探望林如海的小厮,他健壮的身上裹着薄薄的小袄,脚上一双黑色绸鞋,黝黑的脸上笑出一大排大白牙。 这和林如海对洪熙的记忆很不一样。在林如海的记忆里,洪熙是一个白白的特别壮实的小孩子,像一头健壮的小牛犊,永远在给他父皇制造麻烦。 他没有这样的沉稳,也没有黝黑的肌肤。唯一相似的一点,那大概是永远大咧着嘴的笑容。 “侄儿见过叔叔,一别经年,叔叔风姿依旧。” 洪熙对林如海的感情也很复杂。这位探花郎,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其实并不属于义忠亲王一派。和义忠亲王交情也是泛泛。他甚至和己方的死敌皇帝走的更近一些,但是他是义忠亲王犯事以后,少有的支持对义忠亲王的子女只夺爵位封号不牵连其他的大臣。 在义忠亲王最后时光里,林如海也试图做出些努力想改善义忠亲王的生存环境。 在先帝在时,林如海就是兰台寺少有的宠臣。先帝去世后,这位大人,即使是在被皇帝放逐出京城的时候,依然是巡盐御史这样的高位。 对于这一次拜访,洪熙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换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像林如海这样人,怎么会放弃自己的坚持,投向自己这样的“反贼”。 但是洪熙还是来了,因为他想见一见这位多年未见的长辈,同时还有他身后代表的巨大利益。即使不能吃到自己嘴里,垂涎一下也是可以的。要知道,这可是一块巨大的肥肉。就连他父王当年势力最强盛的时候,也从未抓到手里过。 张元没想到洪熙会自己上门来,原本准备的策略都已经失效。皇帝安排好的排挤自己的大臣们没有任何踪影,在李公公的旁观之下,张元实在没有把握让洪熙相信自己是真心要投诚于他。 “小侄前日回京,就听到叔叔身体有佯的消息。小侄本欲上门探望,奈何皇叔十分关心边疆战事,留小侄在宫中详谈,所以耽搁了些时日。好不容易趁着侄媳妇二十岁生辰想要宴请叔叔,又听说叔叔昨日病情更重,小侄不敢让叔叔劳累,只好亲自上门探望。”昨晚接到林府连夜请太医的消息,他果断的选择亲自上门探望。 既可以表示自己的笼络之意,也可以亲眼一探林府的虚实。 “将军一句叔叔,微臣惶恐。将军是皇室血脉,还是和微臣以君臣相称就好。”张元掩面假装咳嗽了两声,立刻引来了洪熙的关心。 “叔叔的身体到底所患何病,怎么脸色看起来比以前差了许多?”虽然被张元拒绝了,洪熙还是坚持叫张元叔叔。他看张元面色苍白中带着一丝蜡黄,乌黑的发中难掩几根青丝,咳嗽起来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心中相信了李公公对于张元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的判断。 林如海这病其实很简单,就是肺痨。林家应该是有遗传的肺部疾病的基因,林如海祖上不少人都患有肺病,他的女儿也是肺上出了毛病。肺痨静养也能养好,奈何林如海身居巡盐御史的高位,成天劳心劳力,这病就越拖越严重,最后无力回天。 其实张元觉得林如海这病最大的原因还是心理因素。在京城时林如海身体上佳,为什么一到江南就开始犯病?无非是因为他自己已经开始自厌自弃了。自己最忠心的先皇晚年做了太上皇以后越来越残暴一意孤行。自己的好基友皇帝和自己因为政见不和,几乎决裂。幼子早逝,妻子也跟着去了。他还要操心江南盐政,这种高压的精神状态之下怎么可能不生病。 “不过是肺部的旧疾罢了,老毛病了。” 张元一直在思量该怎么和洪熙周旋才能让他相信自己是真心想要向他投诚,一个有心试探找不到切入点,一个心中另有盘算,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那里闲聊。 这完全不像是谈判的应有的氛围,李公公在一边明显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急躁。 洪熙在京城发展眼线和探子很不容易,李公公是他手下最能接近皇帝的人,洪熙对他自然是非同一般的重视。见李公公开始着急了,洪熙也自知他和张元这话题扯得太远了,只好慢慢回转过来。 洪熙突然想到了林黛玉。 对于害死自己庶妹的贾家,洪熙自然是讨厌至极的。奈何贾家用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向自己的投诚来换取贾家一族的安宁,洪熙自然不能对他动手。洪熙不知道这是贾家和皇帝一起演的一出苦肉计,还为一个不知名的庶妹就换来一大势力的投诚而沾沾自喜。在四大家族的情报中,可以联姻的人自然受到洪熙的关注。简单的投诚信任度太低,还是变成联络有亲的世交比较靠谱。 结果细细数来,有条件值得联姻的不过寥寥几人。其中最拔尖的就是薛家的嫡长女薛宝钗和王家唯一的嫡子王仁了。 曾经在贾家借住了两年,林如海的掌上明珠,林黛玉作为贾府的外孙女因为素有才名也被提及。这才名自然是贾宝玉传出来了,因为有这么一位爱惜妹妹的哥哥,贾家的女儿们在京城世家子弟圈里可都有名的很。 “听说叔叔家有一位妹妹,借住在荣国府。婶娘已经仙逝,叔叔家中又没有女眷操持,妹妹年纪渐大,不知道叔叔如何打算?” 千算万算,没想到洪熙最先提到的居然是林黛玉。张元第一反应肯定是李公公出的馊主意,要不然怎么会是第一次上门,一个大男人就提到人家的女儿的。张元阴狠的瞪了一眼李公公,假装伤感的回答道:“小女年纪尚小,以后再做打算吧!她从小生的一个孤高的性子,深宫大院的生活不一定适合她,还不如嫁到普通人家平安喜乐一辈子。” 张元这就是委婉拒绝林黛玉嫁入皇家的可能。皇帝不会没打过让林黛玉嫁给自己大儿子的主意,却被张元一开始就拒绝了。林黛玉这性格和身体实在不适合,再加上自己一走,林黛玉就没有了娘家靠山,张元怎么忍心她在深宅大院中郁郁而终。 被这么刺了一句,洪熙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尴尬的笑笑。 李公公被张元这么一瞪,也不敢说话,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张元心中也是心急,想了想,主动开口道:“我身体一日不似一日,江南官场暗流涌动,皇上已经对我颇有微词。不瞒将军,江南名医韦一手韦先生判断我活不过两年。我这个女儿,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护持她。” 与其遮遮掩掩的,还不如一下挑开了讲,“我让李公公为我传话,目的就是为了在我去之前做些事情,为我的女儿挣些前程。良禽择木而息,我知道将军心有大志。与其指望对我成见颇深,视我为眼中钉的皇上,我更希望和将军一起成就大事,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第四十四章 张元如此直白,洪熙愣了愣,打马虎道:“洪熙现在不过一个小将,能成什么大事,不过是为朝廷守好西北边境罢了。”话虽然是这样说,洪熙心中却暗含期待。 他现在已经在边境屯兵五十万以上,京中各方势力也已经打点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要是张元愿意帮他,搞定江南反对的诸人,在为自己牵线在富庶的江南盐商那里筹备军费,何愁大事不成。 既然张元已经开了这个口,两个人一人进一步,从现在的局势聊到义忠亲王当年和林如海的交情。张元恰到其份的表示了对当今皇帝的不满,洪熙则表明了自己对于现在处境的愤恨。再加上李公公在中间默默牵线,张元和洪熙算是正式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看忽悠洪熙有戏,张元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干货悄悄透露给洪熙。这些都是林如海知道的一些江南和京畿的布防情况。按照皇帝的意思,用这些不痛不痒的消息来博取洪熙的信任完全可以。 毕竟,洪熙能不能打到江南还不一定呢。江南离东北这么远,即使是洪熙真的造反了,等他打到江南,江南的布防早就可以换一遍。 这一次会面,两人也算是宾主尽欢。洪熙那边府上还有一府的宾客等着他呢,他也不多留,告辞就走。 等洪熙一离开,张元差点没有兴奋的跳到天上去。这也算是任务进行的阶段性成果了。 背着李公公,张元将消息传给了皇帝。皇帝也是兴奋异常,立马给张元回信,让他注意笼络李公公,进一步取得洪熙的信任。 因为和洪熙搭上了线,义忠亲王一系的大人们也开始了林府关系暧昧起来。今日送些吃食,明日让家中女眷请黛玉出去玩,后日干脆用各种名义上门探望张元。除了不放心黛玉的安全,让黛玉以侍疾的名义将外出的邀约都拒绝了以外,其他的事张元是来者不拒,尽量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同时,在皇帝的安排下,张元也开始为洪熙引见一些在京中的江南富商。 只是李公公的反应比较奇怪,对张元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似乎胸有成竹的表情。做起事来,却比以往更加的勤快,张元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变化让张元实在摸不着头脑。之前在李公公对自己可总是一副怀疑自己的表情,怎么突然转性了。 见洪熙终于上钩,皇帝这边也没闲着,先是驳回了张元考绩为上等称职的折子,亲自朱批改成了下等。大家纷纷猜测是不是张元得罪了圣上。在流言蜚语中,宫中又斥责张元私自回京没有立刻觐见圣上,藐视皇威,罚张元半年俸禄,责令张元过了年之后立马回扬州。 京中的人家,或多或少都知道皇帝和林如海当年不可不说的一二事。林如海当年可是立阻过太上皇立刻将皇位传给皇帝。等太上皇死后,皇帝清算当年之事,唯一手下留情的就是林如海了。皇帝对林如海不仅没有多加苛责,还外放了巡盐御史这样的肥差。 这一次张元回京之后,皇帝也是第一时间召见了他。就在大家都以为张元和皇帝关系修复,又要卷土重来、东山再起时,皇帝居然对张元表示了明确的不满。先是为了江南官场之事,让林如海大冬天在大殿外跪了小半天,后来又斥责林如海治下无方,在户部众官员面前发了好大一通火。 大家先前还摸不着头脑,后来见了成天往张元府里跑的那些人,大概有些懂了为什么皇帝对张元是这样的态度。原来张元已经投靠了洪熙,怪不得皇帝这样生气。 换了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背叛了自己,也是要生气的! 因为林如海和彻查各官员任上亏空之事,京中本来已经有些浑浊的局势越发的诡谲。这边皇帝在轰轰烈烈的彻查亏空,逼着大家把钱都掏出来把亏空堵上。那边洪熙频繁和受牵连的各大勋贵接触,接纳这些被皇帝逼着还钱快要到绝境的老勋贵们。 洪熙的算盘打得好。这些勋贵的的确是正在没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比于慢慢去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些还有些底蕴的勋贵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目标。皇帝真是瞌睡了送枕头,他正愁该怎样将势力扩大到南方,这皇帝就把这些勋贵都推到了自己这边。 就因为这彻查京中各官员亏空之事,京中一天到晚吵吵嚷嚷也没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普通官员能亏空的数额也有限,凑凑就能还上。这些勋贵欠下的债就没那么简单了。 太上皇做皇帝虽然励精图治延续了少有的盛世,但是他也有一个毛病,就是好奢侈好排场。他南巡数次,官场为了接驾这银子花的就跟流水一样。当年大将军许驿和暹罗国开战时,将一场就能搞定的战役,硬生生的拖了五年到实在不能再拖下去才打了胜仗。 就这样许驿还没有从太上皇那里讨的了好。因为太上皇就等着用这个理由从户部和商人那里往自己的私库里捞钱呢,许驿断了他的财路他岂能不恼。 所以,跟着太上皇混的倍儿好的这些勋贵们多多少都欠着朝廷的钱,这钱又多数都用在了太上皇身上。现在皇帝要清查,他们当然不愿意。 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张元却难得清闲,和艾尔成天在家里谈天说地,从现在的局势说到未来的科技发展,颇有几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意境。 皇帝从密室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时,心中还是有一丝丝难掩的难受。 他今日来,还是和张元商量接下来的计策的。他主要的想法还是给洪熙朝廷局势越来越不利于他的假像,勾引他主动出击。 他说的似乎逻辑很缜密,安排的也很恰当,但是张元却觉得有些不妥。“你这样也把洪熙想的太过简单了。他虽然连他父亲都比不上,到底是在军中立住脚跟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受你的迷惑?” “你不用担心,朕自有安排。”皇帝低着头在小口的喝着杯中温热的黄酒,张元则趁势给醉倒的艾尔盖好了被子。“在洪熙身边还有许多的安排好的眼线。朕只是透过你把钱和人都给他而已。” 点点头,张元将酒壶从小炉子上取下来,换上了炖的烂烂的猪蹄膀,给皇帝递了一双筷子招呼他吃。 感觉到皇帝的手明显暂停了一下,张元笑道:“猪蹄这东西做好了也能很好吃的,你试试。” 对于其他的,张元也不多做解释。林如海从来不吃猪蹄鸡爪这些东西却不代表他张元不吃,在最落魄的时候,街边小饭馆的凉拌猪蹄和二锅头可是陪伴他度过了不少夏日时光。 将皇帝夹了一块蹄筋慢慢细嚼,露出微笑,张元也笑了。“这东西看起来不堪,却是滋补身体的好东西。” 张元可不想承认这是为了艾尔特意做的,洗手作羹汤什么的,才不是他张元的风格。 商定了接下来的计划,皇帝只要了一盘猪蹄带回去。张元一边给他装好食盒,一边腹诽皇帝也不嫌麻烦,要从这里带到紫禁城里。等到了地方,这东西早就冻结实了。可是皇帝坚持,他也只好照办。 第二日,李公公带来了林如海曾经的同窗好友,兵部侍郎蒋照投向洪熙的消息。下午,宫中就传出圣旨,以办事不利,有负圣恩的理由将林如海革职查办。 第四十五章 接到圣旨后林如海立刻闭门谢客,在院子里将皇帝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成功的演出了遭受不公而悲愤不已的士子形象。 现在就等着洪熙发动他的关系为自己奔走了。张元一点都不担心洪熙会放弃自己。现在正是笼络旧勋贵的好时候,他张元是因为和洪熙交好而被罢官。要是他洪熙不做点什么,难免会让观望的人寒心,洪熙的目标恐怕难以实现。 果不其然,马上就有保龄候、礼部尚书等向皇帝上书,请求皇帝赦免张元,让他能戴罪继续管理两淮盐政。用的理由也很有说服力:如今江南政事不平,不可在动盐政,恐生变故。 江南政事为何不平?不过就是皇帝为了彻查亏空之事。这折子上的实在有理有据,连本来准备半推半就的皇帝看了都心内一惊。即使张元不是自己这一边的人,群臣上了这样一份折子,自己也不能不答应。 于是在被罢官后两天之内,张元就官复原职,继续做他的巡盐御史。此事一出,京城震惊。大家都猜测这是不是皇帝向洪熙一派退步的讯号。现在朝廷好几件大事叠加在一起,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压制义忠亲王一派。这是不是就是朝廷想要暂时和义忠亲王一派和缓的讯号?不少的 是不是朝廷传出的讯号张元不管,他只知道他已经成了铁杆的义忠亲王一派。 在张元的引见下,洪熙接触了好几个在京城中也颇有根基的大盐商,从他们那里拿到了不少的银子和各样军备粮草。 兴许是认识到了张元的作用,洪熙对张元越发看重。知道张元这病需要温养,洪熙府上今日送上什么西洋出的人参,明日送上熊掌燕窝,都是极贵重最滋养人的东西。 张元也不惧他们,他们送什么自己就收什么,统统做成好吃的进了艾尔、黛玉和自己的肚子。 艾尔在林府混了好几天,北静王府终于待不住了,要来林府要人,在林府上胡闹了一通。林如海这身子的是一日不如一日,张元整天都难受的不行,自然不想管他们,任他们闹去。不知道李公公使了什么手段,北静王府的人居然安安静静的退出去了,这也是奇事。张元问李公公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他也不说,只是朝张元邀功,又要走了林如海的一副旧画。这幅画是林如海早年画的一副兰草图,被张元挂在了书房里,也不知道李公公是怎么看上的,非要讨了去。 不过是一幅画,还是自己的旧作,张元也不好不给,只好任他拿去。皇帝知道了,颇有不满,觉得李公公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林如海的画。 倒是艾尔叹息,这李公公也是一个可怜人。他先后认了三个主子,又何尝不是生活所迫。张元冷哼道:“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他有这样的处境,也不过是因为他想着要追求权势。他是太上皇的人,太上皇去了,他安贫守贱,本本分分的做事,皇上还能亏待伺候父亲的旧人吗?他又不是太上皇身边那些整天想着和皇帝作对的大臣,皇帝非要处理不可。说到底是全是富贵迷人,他这样也怨不着谁!” 张元都这么说了,艾尔也只好作罢。 张元整日呆在府中,只做皇帝和自己商量好的事,其他一概不问。所以,即使是身处于旋涡之中,他过得也十分平静。这倒是让许多上门求见的官员勋贵们羡慕。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底,离过年就差几天的时间了。林府开始洒扫门庭,挂花灯买年货,预备过年。 这是张元和艾尔在这个世界过得第一个年,两个人在各自的世界都是孑然一身,自然也没有思念家乡的感觉,只是单纯的为能在一起过年感到高兴。对比张元和艾尔两个人的感动和默默流动的温暖,林黛玉更多的是能和爹爹在一起过年的兴奋。 到底是在自己家,张元好吃好喝的养着,林黛玉在贾府的那些不良的饮食习惯被一一纠正过来,饭量见涨。再加上林黛玉没有了贾府那些烦心事的拖累,一心一意的照顾生病的爹爹,脸上越发红润健康,瘦弱的身子也长了一点点的肉。 雪雁见自家姑娘性子越来越开朗,身子也越来越好,忙念叨:“阿弥陀佛,好歹老爷把姑娘接出来。这里吃的住的虽然没有在荣国府时那样的耗费,难得的是自在。看见姑娘的病越发好起来,雪雁就是死了也是甘愿的!” 倒是林黛玉立刻瞪了她一眼,“什么死不死的,马上要过年了,也不嫌这些话不吉利。” 看自己姑娘脸上还带着笑,雪雁知道姑娘这也是高兴了,低头笑笑不说话了。 张元看她们两个小孩子好玩,也凑趣道:“等你们家姑娘的病好了,就该给你和你们家姑娘都找一个姑爷了。只是我看着京中的男儿大都配不上我们家黛玉。我这个爹爹要好好把关,免得哪个毛脚女婿把我们家黛玉诓骗了去。” “爹爹!……”这样害羞的话题,林黛玉不干了,脸红跺脚道:“爹爹就知道和女儿玩笑。” 倒是雪雁,脸虽然红红的,也害羞,却起了捉弄黛玉的心思,“老爷,雪雁知道哪家公子配得上小姐。” 雪雁年纪小,在荣国府里被紫鹃压着一头,生怕她这个林黛玉带过来的小丫头夺了自己的权,并不十分让人教她。平日里,紫鹃也总是给她讲一些有的没的的事。今天聊到这个话题,雪雁自然想起了紫鹃的话,“雪雁知道那个公子配得上我们小姐,是宝玉吧。大家都说呢,容貌根基都是最合适的,又难得的是知根知底。” 见小姐打断自己,雪雁讪讪的闭上了嘴。她忘了,老爷最不喜欢的就是宝玉。 “以后就莫提宝玉了。”现在贾家可是蹦跶的正欢实,一边投向了皇帝,另一边在皇帝的授意下去亲近了洪熙。贾家左右逢源,在两方势力的支持下,非但没有因为秦可卿之事收到大的打击,还更进一步。在洪熙的支持下,贾家在彻查亏空中让贾政捞了一个工部侍郎做。宫中也隐隐透出消息要把做女官多年的贾元春封妃,来拉拢贾家的意思。 现在贾家可是一扫之前的郁气,连来林府的下人都恢复了以前的高傲,完全不把这个被皇上厌弃的林大人林姑爷放在眼里。张元和林黛玉可是受了不少他们的气。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雪雁左瞧瞧右瞄瞄,心急道:“还有一个人,一定配得上小姐。王爷配不配得上小姐?!”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林黛玉见雪雁把这件事抖落不出来了,一张脸蹭的从脸颊红到了耳垂,一双玉手轻轻的掐了一下雪雁,让她别再说胡话。 张元一脸迷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黛玉怎么跟什么王爷扯上了关系? 京城中可称王爷的不过就那几家,和林家有交情的更是少之又少。雪雁怎么平白无故的提到“王爷”二字。 自己爹爹一脸疑惑,林黛玉心中暗恼雪雁论说话,抢白道:“爹爹别听她这个小蹄子浑说!” 张元可不信这件事是空穴来风,“雪雁,不用怕你们家小姐,你来说。” 第四十六章 林黛玉真是恨死了雪雁这个猪队友。雪雁瞧了瞧生气的自家小姐,还是准备出卖她。“就是前些日子上门的北静王爷。上一次来的时候还夸过小姐呢。” 因为艾尔在这里,水溶来林府也有好几次了。张元记得林黛玉统共见过他两次,每一次都被他刺的不行,生气的想要跳脚。 张元却没想到是水溶,林黛玉感觉解释道:“这个登徒子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就雪雁相信,爹爹且别管他。” “雪雁你说,你小姐嘴里这个登徒子怎么胡说了?”其实水溶也是一个很好的对象,林黛玉嫁过去马上就能当家做主,北静王府也没有那么多的小姑子小叔子在旁边虎视眈眈。但是水溶还未娶亲房中就已经有了好几个姬妾,北静王府和林家也没有什么交情。两个人就人品上相配,家世上还是差了一点。 已经让自家老爷知道了,雪雁干脆破罐子破摔,将水溶的话全盘托出。 “我们刚刚搬过来的时候,王爷在咱们家不就和咱们姑娘见过,走的时候,他还向小丫头喜儿打听咱们家小姐呢。”喜儿就是张德兴采买的两个丫鬟中的一个,现在在黛玉身边伺候,平日有客人来,也在林如海房里做事。“上一次王爷来,还特意给小姐带了两筐鲜梨,说是用这个熬水喝最是止咳润肺。王爷那样的人品,又这样的体贴热心,可配不上小姐?” 原来是这样,张元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却没想到不过是这样两件小事。 不过想一想,像黛玉这样的小姑娘,自幼养在深闺之中,除了极亲近的亲戚外,必然很难见到其他的男人。就像贾宝玉,黛玉孤身一人借住在外祖母家,就只有这样一个表哥知冷知热,哪能不倾心于他。想水溶这样的行为,在封建礼教严酷的现在,已经是极其露骨,极其失礼的了。 雪雁不懂什么,黛玉却觉得羞耻,不敢看自家爹爹的眼睛。这样的行为要是在外面,人家除了说这个男的不像话,作为当事人的女儿也是要被说闲话的。 张元却不是外面那些人,他是信奉自由恋爱的未来人。在他眼里,只要黛玉不是做小三或是为了其他理由糟蹋自己,任何正常谈恋爱的行为他都支持。何况这根本不算是在谈恋爱,就连交朋友的行为都算不上。 张元不追究,黛玉和雪雁都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黛玉才退了出去。 虽然张元的心是现代的,但是到底身处古代,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平日里,黛玉从后院到前院里来看张元,艾尔都是避让的。 等黛玉一走,艾尔进来听说了水溶之事,倒是觉得这桩婚事很可行。“他们家我呆这么多天,觉得还行。水溶这个人能文能武,老太妃看着也不是那等不懂事的人。对我这个老是闯祸的庶子,家中的人也没有怠慢,要是黛玉嫁过去应该不难受。” 要是这样的话,这件事还挺好的,张元心中盘算着这件事的可行性。看黛玉的这个样子,对水溶应该是满意的。北静王府娶进一个孤女也不是不可能。皇帝一搞定洪熙,北方的战事都要倚靠北静王府。在这种情况下,北静王府给自己讨一个孤女做王妃,其实是一件好事,能让皇帝对他们暂时放心,也表示了自己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 而自己要是因为对付洪熙立了一功,用这点情分给黛玉讨一门好婚事还是可以的。 就是黛玉的性格真的适合这种深宅大院吗?张元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有了这样的心思,张元这两天都特地留心让身边的人打听北静王府的事,倒是惹得李公公又开始成天盯着自己。 作为一个暂时的访客,张元这年过的虽然比林如海简单,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和自己有交情送了礼的要一一回礼,下了帖子请客的要一一用生病的理由回绝,还要张罗着前后院这大大小小的事。 黛玉看爹爹这么忙,也想为他分担一些事情,自动把有关女眷送礼的那部分事情揽了过去。总是要有经历才会有成长,在这样的锻炼之下,黛玉很快的开始成长,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一点小事都要请教王嬷嬷,变成了一张礼单送过来,自己就能入库后斟酌着回礼。 对于这样的变化,张元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自己一走,这些事情林黛玉马上就要自己操持的,晚学不如早学。 随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皇帝的计策施行也马上要到了关键时刻。“朕要在初一的时候上皇陵祭祖,你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洪熙,劝他在这个时候动手。” 皇帝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在大年初一到皇陵祭祖,跟随的侍从肯定有限,给洪熙一种可以很容易下手的错觉。让他铤而走险在初一动手,皇帝再派兵埋伏,将他一网打尽。这样来又不用担心在京城中动手会横生枝节,又能堵住天下人的嘴。 这可是洪熙意图犯上作乱,他皇帝只是迫于无奈还击而已。 张元觉得这样的事实在不靠谱,因为这件事成立的基础都是建立在洪熙会亲自带兵去围攻皇帝的基础之上,要是洪熙不亲自动手呢?要是洪熙对于这个机会根本不为所动呢? “这些你不用考虑,王子腾等一众人都会劝他在这一日动手。”皇帝脸上有一种多年心腹大患终于除去的轻松感,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胜利。“即使他不动手,他手下的人也会替他动手,朕要的是他意图刺杀圣上的事实。只要有这个证据,朕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逮捕他。” 既然皇帝坚持,张元也只好配合。 只是没想到,自己不用劝,洪熙已经够疯狂。“叔叔不用多说,我已经知道这件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筹划的好,大事可成!” 这件事成的这么容易,张元心中始终觉得空落落的。是他实在高估了古人的智商还是这些人为了权势利益已经不顾后果开始铤而走险了? 按照皇帝的安排,他会在大年初一一大早就出城祭祖,到时候会带着一千兵马和车马銮驾一起去,一行人大概会有三四千人,作为嫡长孙洪熙也会在其中。 王子腾已经在皇帝的示意下,投向了洪熙。这几千人在京营三万兵马面前根本不够看,洪熙会纠集自己一方的勋贵势力加上王子腾的兵马袭击圣驾。但是他们不会想到王子腾是自己这边的人,而皇上也早有了另一手的打算。 林如海要做的就是安安稳稳的在林府里呆到皇帝出城以后,带着人躲进密室里一直到皇帝派可靠的人来接他。 只要洪熙动手被抓,皇帝就要在京城中铲除这些顽固的旧勋贵势力,到时候怕误伤林如海一家。 皇帝要铲除异己,叛乱是多好的理由! 林如海庆幸自己在和洪熙的短暂交往中没有留下任何的实质性证据,要不然皇帝万一卸磨杀驴就惨了。 马上就会有大事发生,京城中却还是一片欢乐祥和。烟火深处,都是老百姓们开心的笑容。 林府里也不例外,张元特意添了钱,让大家都过了一个好年。一开年,等皇帝开始动手,这世界就要变天了。 第四十七章 因为知道第二天会有大事发生,张元并没有让大家守夜,早早的打发大家去睡觉。 他自己却睡不着,一个人开着窗户在那里发呆。 “你怎么还不睡?” 这些天艾尔一直住在张元院子的厢房里,看见张元屋里的灯光一直没有熄灭,披着一件大衣就过来查看。 张元看是艾尔,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招呼他过来坐在炕上暖暖。 一想到明天皇帝和洪熙做的事,张元总觉得心绪不宁。这件事真的会这么容易就解决吗,他心里一点都不能确定。现在他有些后悔把黛玉和艾尔留在京城。现在他和艾尔都只是一团数据。只有虚拟世界的躯体死掉了,他们就算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他死不可怕,他怕连累艾尔。现在离规定的时间只有三天了,只要熬过这三天,艾尔就能暂时安全。 可是这种情况,艾尔和黛玉都不安全。 “我在担心明天的计划,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这么简单的计策,怎么可能就能让一个从小长于深宫的人就这样失手。而且我总感觉无论是李公公还是皇帝和洪熙,给我的感觉都是怪怪的。” 艾尔看着他微微蹙起的双眉,安慰他道:“即使他们另有所图,你也不用担心,怎么也不会连累你。即使皇帝翻脸不认人也不怕,林如海的那几个朋友不是答应照顾黛玉吗?明日等事情尘埃落定,另做打算也是可以的。” 到底是生活的年代离古代太远了,艾尔对于皇权并没有什么直观的体验。他只看到了皇帝对林如海的旧情难忘,却不知道皇帝的杀伐果决。 “你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不知道这是一个稍微不注意就会丢掉性命的世界。若是当年的张元,哪里会这么磨磨唧唧的呆在这里感怀担忧,他早已将仗剑去取洪熙性命了。可惜,这幅千疮百孔的身体,将他困在这斗室之中! 他不甘,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若是皇帝背叛了他们之间的信任,他必须做点什么。 张元心中郁气一起,气急攻心,立刻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艾尔替他拍着背,安慰他道:“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这是他最重的承诺了。张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怔怔的看了他半晌,终于只是理了理艾尔的头发。 艾尔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诚意,忙着解释道:“我的爸爸和奶奶都去世了,我从来也没见过自己的妈妈。搬到主星后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反正都是一个人,我还不如就陪你死在一处……” 这是第一个愿意和自己同生共死的人,张元忙捂住他的嘴巴。“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你有这个心意就好。” 只是,他实在不放心皇帝和洪熙。信任皇帝的是林如海,被皇帝信任的也是林如海,他张元到底不是林如海,这些信任都不是他的。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他心里越来越不安,他一定要做些什么事情才能安心。 时间过得飞快,天还全黑的时候,张元就穿好朝服进宫去觐见皇帝。因为今天皇帝要去皇陵祭祖,所有的官宦勋贵们就在乾清宫外遥遥一拜,不用进宫见皇帝,就可以回家。 凑巧了,这一次接待张元在外面值班的正好就是当日他进宫时的那个小太监。小太监还记得这个出手大方的林大人,悄悄的给他打掩护,让他悄悄的跪在后面,少了许多磋磨。在张元后面的正好是自己的小舅子贾政。贾政见他偷奸耍滑,大声咳嗽了好几声,引得众人注目了,才不好意思的埋下了脑袋。 等张元和大人们都相互拜年辞别了,张元才做了轿子回家。看着几位大人匆匆忙忙的往家赶,张元知道这些人多半也是知道什么消息的。这些人中既有皇帝的心腹也有洪熙一党的中坚力量。张元默默不语,暗暗的放下了帘子。 一回到家,艾尔就迎上来。“不出所料,你一走,李公公就带人离开了。” 张元赶紧将厚重的朝服换下,换上易于行动的短打。“黛玉呢,已经送出去了?” “李公公一走,我就让人带着黛玉和雪雁走密道进了旁边的宅子,就躲在密道旁边的房子里。房子我查看了,外面看不出有人驻守的痕迹。但是桌子椅子地面都是干干净净的,想必一直有人打扫着,所以我也不敢下结论。” “这也未必,皇帝的人怎么会是寻常之辈,或许有人。只是咱们看不到而已。” 自己的事情不用牵连自己手下这些好男儿,张元就把护卫们都支出去了,伺候的几个家人也支出去了,只留下自己和艾尔呆在屋子里。 张元也没有按照皇帝的吩咐躲进密室里去,这密室和旁边的宅子不过十来米远,躲进去不躲进去都没有什么妨碍。 虽然已经做好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准备,张元还是紧张的不得了,艾尔只好跟他聊自己小时候的事安慰他。像是在乡村长大只会用低级智能机器,看见餐厅的机器服务人员差点以为是真人闹笑话之类的。张元虽然听得心不在焉,却也难得因为艾尔的幼稚露出微笑。 等外面各处开始有了哒哒哒的马蹄声,张元知道自己预料对了。可是他却没有任何欣喜。他宁愿自己是料错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躲到隔壁去吗?” 张元看着从密道里钻出来的皇帝,对艾尔露出一个讥笑的表情。“原来圣上所谓的亲手将洪熙一党一网打尽,就是这样完成的?在微臣这座破宅子里?” 皇帝的身体顿了一顿,苦笑道:“现在不是相互挖苦的时候,快跟我来,那边有最精锐的御前侍卫和火炮,乱党一定攻不进来。” “我一直在怀疑,皇上为什么会选择旁边的宅子做通道出口,而且一个只有门房的子宅子居然在大雪天把偌大一个院子的雪清的干干净净。看来这些侍卫大人们隐藏的功夫还不到家啊。” 张元早就怀疑旁边的宅子里并不在像皇帝说的那样,只有小猫两三只。要是真的是这样,他皇帝敢带着两个公公就敢出来见自己? “这里的确不仅仅是这一条所谓密道的出口。皇宫通往宫外的密道的出口也在这里。”这里出去不远就是御马监的所在地,万一宫中出事,从这里逃走自然是最方便的。 “宫中难道不够安全,让皇上居然要退避到这里?” 张元揭穿了皇帝的短处,皇帝有一瞬间的羞愤,但只是瞬间就平静下来。“皇后知道京城中兵力空虚带着大皇子意图逼宫。” 皇帝也没想到,他和洪熙鹬蚌相争的背后,还有皇后这个渔夫虎视眈眈。她居然想称皇宫和京营都兵力空虚的时候意图调兵将自己毙于京城东东门外。他的好叔叔,忠顺王爷,他也是小看他了,居然敢勾结皇后做出这样的事情。 幸好他发现的快,赶紧的出了紫禁城。 第四十八章 现在京中三股势力,皇帝、洪熙和忠顺王府在纠缠,想来这里应该是皇帝最后的大本营了。在城里,忠顺亲王府的人正在等着作收渔翁之利。在城外,洪熙和皇帝的人马恐怕早已经短兵相接。 “先不管那些事情,我留在城中的御林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在往这边赶。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跟着我到隔壁去。” 隔壁面上看着是一般的民居,里面早已经经过改造,是上好的防御工事。现在只要把密道堵上,就可形成防守的堡垒。里面已经布满了早已经在这里守着的御前侍卫和皇帝匆匆调过来的御林军。 现在是生死关头,黛玉还是隔壁呢,张元不得不接受他的意见,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忽略了艾尔的存在。张元默默的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皇帝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只当他不存在。 一出了密道,黛玉和雪雁早等在那里,后面是劲装打扮的两位女官,门外身披盔甲,腰配宝刀的御前侍卫静穆站立。气氛严肃又紧张。张元突然想起了这和他做贾赦的时候,最后将王氏一网打尽的时候,场景是如此的想象 张元让艾尔去安慰吓坏了的黛玉,自己和皇帝单独呆在一起。他看出了皇帝的欲言又止,知道皇帝一定和自己有话说。 皇帝和张元相对而坐,两人却没有了前几次见面那样的亲昵和信任。张元明显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排斥。皇帝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瞧着张元越发瘦弱的身体,苍白的皮肤,嘴中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如海去哪里了?”皇帝一双疲惫的眼睛笃定的看着张元,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酝酿了许久的疑问。 知道皇帝早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张元也不心急。林如海这样的人藏得太深,身后牵连的利益关系太复杂,张元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能一直隐藏住自己的身份。 他只是没想到皇帝会忍这么久。或许也不是忍,只是单纯的不愿意相信罢了。 “他自然去了该去的地方。”林如海在虚拟世界之中只是一个虚拟数据,在张元暂时占据他身体时,他的数据暂时存储进了虚拟世界的备用内存中。而备用内存储存着这个世界运行的所有数据,当时是所有人“该去的地方。”在这次任务完成后,这个世界运行的数据,也将会保存在那里。他皇帝也不可避免。 皇帝却不知道这些奥秘,他首先想到的还是阴私地狱。“他什么时候走的?” 终于得到了确定的答复,皇帝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整颗心也像是被紧紧的揪住。他的眼睛开始发涩,某样久别的东西就要从眼眶中脱离而出。 “在抵报到达御史府的时候。” “那你是谁?” 皇帝阴鸷的眼睛盯着张元,似乎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什么。若是可能,他简直想把张元的心掏出来,看这个冒充林如海的人到底是从哪里来,有什么阴谋。 若是常人,如同神一般的皇帝这样瞧着自己,恐怕早就吓晕了。但是张元却不怕皇帝。 按照红楼梦的原著,林如海和林黛玉可都是悲剧结局。这个皇帝可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他张元又不欠他的,怕他说什么。 “林黛玉将在荣国府内香消玉殒,我受人之托,附身在林如海身上前来解救她。” 张元可是一句谎话都没有说。这个节目的观众们委托他解救林黛玉。而随着林如海的逝去,林黛玉也随着荣国府的没落开始了自己的悲剧命运。 这下子皇帝彻底沉默了,他开始后悔当年放逐林如海到江南去。 眼前的这个人既然能附身到林如海身上,肯定是神鬼之流。从他到达京城所做之事,也可以看看出他的确是想为林黛玉谋一个前程。他有些相信张元所说之话了。 他突然想起下面的人以前对于林如海情况的禀告。顽疾缠身,体弱多病。当时他只是恼怒于林如海宁愿远走江南,也不愿意辅佐自己,选择性的忽视了这件事。如果当时自己就把林如海召回京城,慢慢调养,也许自己见到的就是真的林如海,而不是眼前这个冒牌货! 空气暂时凝固,皇帝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他喑哑的问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我并没有见过他。”张元顿了一顿,“若要说他真的有什么心愿,大概就是看到女儿健康平安的长大,皇帝的江山海晏河清,仅此而已。” 张元不知道林如海有什么遗言,却知道他有什么记忆。林如海最担心的应该就是林黛玉和皇帝了,他的每一份努力除了给林黛玉建下一份家业以外,也是忠心希望为皇帝的江山做一些事情。 林如海和皇帝的矛盾更多的还是在于太上皇。李如海不能原谅皇帝一步一步的让太上皇陷入奢侈生活之中,沉溺于酒色而亡。皇帝也不能原谅,林如海为了太上皇竟然反对自己,在某些时候甚至站到了自己对立的一面。 皇帝一直以为林如海是不愿意自己登基的。当得知了林如海其实希望朝廷在自己的统治之下海晏河清,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可耻的流泪了。 只是他抬起了头,眼泪流入两鬓之间,等他低下头时,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湿的痕迹。 张元突然有些理解皇帝和林如海的感情。青年相交,共同成长,情愫萌发。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们捅破那层窗户纸,权利的深渊将他们通通卷入其中,从此再也不见光明。 对于林如海来说,一边是一手提拔他重用他的太上皇,一边是渐行渐远的至交好友。对于皇帝来说,一边是至高的权势,一边是世俗情感。他们各自的选择,造成了半辈子的分离。再相见时,一个已经离世只留下一个孤女,一个已经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张元并不是林如海,皇帝没有心情对着这么一个陌生人哀悼友人的逝去,张元知趣的退了出来,到一旁的院子里看艾尔和林黛玉。 林黛玉对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叔叔一直有一些排斥。但是在今日这样的局势之下,有些陌生的叔叔给了她最大的勇气。相比于快要紧张的晕过去的雪雁,她还能打起精神跟张元开玩笑。 “刚刚雪雁还说外面这些人比舅舅家的家人还厉害。舅舅的家人不过是家丁之流,这些人却是正经的兵士,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张元看林黛玉虽然是笑着说出这番话,一双手却紧紧的抓着手中的帕子,知道她还是害怕,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这是都是御林军里的精锐,平日是轻易看不到的,今日已算是涨了见识。贾家因为是行伍出生,家人比其他府里都要壮硕些而已,怎么能跟这些精锐相比。” 张元这是委婉的告诉林黛玉,不用害怕,外面这些人够厉害会保护他们的。 张元的这番话,果然有效,林黛玉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等待的这一小段时间简直是度刻如天。四个人呆在这一间屋子里,谁都不说话,只听见外面的侍卫们来来往往的声音。 随着吵嚷声越来越近,这个宅子终于被到处搜索的洪熙一党发现。 第四十九章 经过短暂的交锋之后,这边的斗争迅速将所有的人都吸引过来。 射箭声,撞门声不绝于耳。两个女孩子吓得捂着耳朵在一旁紧张的挤在一起,艾尔和张元的脸也吓得苍白。 让艾尔留在屋里,他要出去看看。 脚已经踏出去了,艾尔拉住了张元,朝张元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张元见他坚持,只好带着他一起。 围墙的周围都有高于围墙不少的二层小楼,侍卫带着箭在里面以上克下,获得了不少优势,不时能听见外面的惨叫声。 大门的两层门板都已将加上,侍卫们正想办法在大门的这边堆上装满泥土的麻袋,防止三层大门被外面的叛军攻破。 局势还能控制,张元担心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登上离大门最近的一个小楼,从窗户附身看街巷里盘踞的人,其实也并不算多。远处的宽阔地方,可以看到有人若隐若现的狂奔过来,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侍卫们都不认识张元和艾尔,之所以不排斥他们,不过是因为他们身后跟着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戴权。看大家都在忙,张元和艾尔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两个人退下来躲在背对外面的廊檐下站着不说话。 戴权还有事忙,他们就换了一个跟随的太监。 “看来他们想要攻破这里实在不容易!”先不说他们的人数实在有限,这里防守的人无论是数量还是军备都远远超过他们。 再加上这里曲曲折折的回廊,出其不意的建筑,仔细一看就知道是特意为巷战准备的,他们攻进来要打到院子的中心实在不容易。更何况,皇帝还有密道这一个杀手锏。 即便皇宫现在被忠顺王府的人把持着,但是张元相信密道却肯定不止林府通向皇宫这么简单。皇帝既然能有这么周密的计划,必然还留有后手。 艾尔点点头,对张元调皮一笑道:“好了,既然这样,别皱眉了,再皱眉要变成老头子了!” 大家似乎都胸有成竹,只是张元没有预料到洪熙来的这么的快,他们的计策居然这么的狠毒。 见久攻不下,外面的人居然开始往里面和四周的民居放火箭,无数的人被驱使聚集在大门口,发出悲哀的哭泣声。张元和艾尔急急的登上小楼,皇帝早已经到了。 “狗皇帝,你为子不孝,谋杀先帝,为弟不悌,陷害兄长,为君不仁,横施暴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还不快快出来受降。”下面的小将语气嚣张,皇帝被他的话气的面红耳赤。 曹安连忙骂回去道:“尔等逆贼,不知仁义孝悌,犯上作乱,还意图以污言秽语污蔑圣上,是何居心!” 这周围的房子都是官宦人家的府第,修建的十分华丽,在寒冷干燥的冬夜中十分易燃,几乎一个火箭钉上去,那处就开始缓慢的燃烧起来。火焰在北风的帮助下,迅速蔓延,尤其是遇见窗棂等地上,迅速成就一片火海。 被驱赶到空地上围成一圈的人看见自己的家被烧成火海,都在悲鸣,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家在哭泣,还是在为自己为知的未来哭泣。 皇帝他们也早就有了对方会用火的准备,这周围的一圈房子外墙上都泼上了冷水冻成了坚冰,火箭一钉上来很快就被熄灭。即使有漏网之鱼也很快被人扑灭。喊话的小将也被密集的箭雨躲到了角落里,形势开始僵持。 虽然危机暂时解除,但是皇帝却一点轻松的心情都没有。“他们这是要拿这些人来逼迫朕!”皇帝一掌拍在床沿上愤怒的低吼道。 被驱赶来的人越来越多,怕误伤他们,楼上的人连箭都不敢再朝这边放。有一个侍卫仗着自己箭术好,射杀了一个驱赶人的士兵,立马引起了其他士兵的报复,砍杀了好几个人。 尸体被扔到人群中,引发了一阵嚎叫。 这些人实在丧心病狂,张元恨不得下去亲自击杀他们。这些平民何其无辜,烧了人家的家园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视人命如草芥。 一人请命道:“皇上,臣请奏开门杀敌。” 另一人立马阻止道:“此举不妥,一旦开门,这些人要是冲进来怎么办?外面聚集的叛军人数还是增加,臣认为不能冒险。” 那人见自己被反驳了,怒道:“难道就这样看着这些人滥杀无辜?” 另一人立马对着皇帝请求道:“皇上,臣认为,他们聚集到此不过想要逼迫我们。不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都对我们十分不利,臣认为不如先下手为强。” 就连曹安也支持这个建议,小声说道:“皇上,毛千户这句话实在有理。长痛不如短痛。趁着现在叛军还未聚集完全,下面这些人数还能控制,择箭术上佳的弓箭手将叛军击杀放了他们。虽然难免会连累几个人,但不采取行为,等叛军歇过气来,聚集了更多的人,恐怕会更难办。” 见皇帝点了点头,张元阻止道:“万事都有原因,皇上何不问清了原因在动手。” 曹安立马反驳道:“这些人所求必然危及皇上安全。若是咱们先下手,还可落得一个救人的美名。若是等他们说出他们的要求,咱们太过被动,皇帝也难免会被大家埋怨。林大人所说之事决不可行。” 大家自然都是听皇帝的命令,看皇帝并不反驳,一个个箭术上佳的人被挑出来,拉弓就朝叛军射去。 这一下子,打了叛军一个错手不及,刚开始他们还能做出报复的举动,发现皇帝这边对他们的报复行为毫不所动的时候,大家就开始抱头鼠串。被驱赶的人经历过短暂的惊吓之后,也反应过来,开始勇敢的和叛军搏斗,然后逃跑。不到两刻钟之内,原本站满了人的地方,只留下了叛军的尸体和被叛军杀死的尸体。还有几个不能行动的老人和儿童躺在尸体中哭泣。 张元一直不忍心的捂着艾尔的眼睛,手掌中感受艾尔温热的眼泪静静流淌。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已经临近午时。 今天是大年初一,往年最热闹的时候,大家都应该在家中快快乐乐的吃着大餐,互相拜年讨着吉利话。 今年却因为这场动乱,别说是热闹,放眼望去,连炊烟都没有。 皇帝一直没有逃走,也没有再想其他的办法,张元有些拿不准,他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有其他打算。 大家轮换着啃了几口冰凉的干粮,皇帝迎来了一身狼狈的洪熙。 “翼恭小儿,你欺我太甚,今日我不将你斩于马下,誓不为人。” 他居然逃出来,张元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是欺骗的愧疚,还是其他? “当年你父亲有勇无谋,铸下大错,你不知悔改,依然如此。朕实在替太上皇寒心,替你父亲寒心。洪熙,你意图谋逆篡位,难道不怕百年之后,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吗?”皇帝说的真情实意,一时群情激奋,防守的众人都在辱骂洪熙。 洪熙瞧了一眼站在窗口的皇帝和张元,哈哈大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年以陷害我父王意图谋反,我父王败了,自然是乱臣贼子。今日我也遭了你的奸计,大不了一死而已。至于身后之事,任由他们唾骂,事实自有天地见证。倒是翼恭,你弑父,弑兄,弑侄,一生手上鲜血无数,夜里就不怕那些孤魂野鬼找上门来吗?!” 他话刚说完,立马就有看不过去的人给了他一箭,只见他从容用沾满鲜血的红缨枪挑开,继续骂道:“林如海,好一个谦谦君子,你不是深深感念太上皇的恩德吗?怎么跟这个人站在了一起。他当日可以对太上皇动手,你这样的小人,他难道会真心信任你?” 皇帝转头看了张元一眼,之间只见张元根本不理睬他,只是双眉紧皱的看着慢慢越聚越多的叛军,心下稍安。 “无耻小儿!”皇上夺过身边一个人的弓箭,拉弓抬手射出一箭。 剪尖直取洪熙胯下之马的胸前,角度刁钻,洪熙见不能挑开,赶紧拉着马儿退后了一步。 皇帝这一手镇住了形成合围之势的叛军,洪熙不敢再挑衅皇帝,眉目阴沉的盯着皇帝,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过了半晌,他下令,“全力进攻!拿下翼恭狗头者,封万户侯,拿下林如海头颅者封千户伯。杀啊!” 此话一出,大家开始不顾皇帝一方的箭雨和石块冰块开始从大门,围墙多方入口。一时间,吼叫声,厮杀声,哭号声震天。 这边的攻势也吸引了皇宫中忠顺王一方的势力,皇城一方也有诸多兵马像这边集结。 这下子大家也顾不上用火攻会殃及自己,开始用油淋满了衣物被子点燃了用木杆子挑着扔到下面去,很快闻到了焦糊的肉味。 防御压力在忠顺王的军队和洪熙的军队合在一起进宫时陡然增大,就在张元都想劝皇帝放弃逃走的时候,远方传来了另一只军队的声音,打头的正是一员大将,皇帝的亲信易一飞,后面跟着水溶和王子腾等。 皇帝终于露出笑容,援军来了! 第五十张 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窗外的人咿咿呀呀的吊着嗓子,张元翻过来覆过去实在忍不住了,爬起来倚在窗口想要骂街,但是一想到这个人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招来的,张元只好又郁闷的躺回去。 “湘莲!湘莲!”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头裹灰头巾,身穿短褐的美貌少妇。她利索的把手中的碗放在桌上,“你哥今儿买了焖炉烤鸭,给你斩了一碗过来。” 张元只好翻身起来,道了谢,送她出去。 张元没想到自己一醒来,居然变成了一个叫柳湘莲的戏子。 皇帝和洪熙之争以洪熙被斩杀于当场宣告结束。皇帝开始了他在京城中的大清洗,忠顺府,义忠亲王一党,外戚,没有一个逃得掉。 为了能让林黛玉平稳的接受自己马上就要离开的事实,张元当晚就“重病不起”。虽然知道张元并不是林如海,对着这一张脸,皇帝到底狠不下心,答应张元走后照顾林黛玉。毕竟,这也是真正的林如海最后的遗愿。 而北静王水溶在此战中出尽风头以后,正式上门求娶林黛玉。 张元先是不允,在多方的劝说和知道林黛玉羞羞哒哒的态度后,最后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在匆匆忙忙的订婚礼后,张元和艾尔迎来了他们又一次的身份改变。 这一次身份的改变因为系统的紊乱,不能按照以前的方法进行数据的置换和输入。这一次数据的置入,是以艾尔为锚点,而张元就像用绳子和艾尔绑在一起的浮标。艾尔的目标是薛蟠,张元的精神力和数据一起随着薛蟠投放。 而投放的位置,则是在一定范围内随机选择和薛蟠有关系的位置。张元以为自己多半又会成为贾家的一员,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居然变成了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人物,柳湘莲。 柳湘莲,男,年方二八,身高腿长,父母双亡,有车(马)有房。 搁在现代,是不少丈母娘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只是,家中略有恒产的他却一心只爱唱戏玩耍,安安心心的做他的纨绔子弟。 柳湘莲在京城城东边有一座一进的小房子,前前后后大概十来间房子。他一个人带着一个年老的奶妈住不下,干脆将房子赁了一半给他认识的一个进京唱戏的戏班老板苏昆生一家子住着。 这个苏昆生是戏班四喜班的老板,准备在京城待上半年。因为他家中有两个娇滴滴的闺女,所以不放心在乱糟糟城南外住着,就求了一见如故的柳湘莲,要在京城赁一处房子住。柳湘莲性格豪爽,想着家中还有好几间空置的屋子,就干脆自己折价把房子赁给了苏昆生。自己好近水楼台在苏昆生那里偷些师。 “苏老板又送东西过来啦?”柳湘莲的奶娘邵氏抱着一小坛子酒从外面进来,看见了桌上的东西叹息,“老是这么送东西过来,他们成日家跑东跑西的挣个辛苦钱也不容易。” 邵氏原本不答应家中住进来一家戏子,奈何柳湘莲坚持,只能随他。 哪里想到,这个苏家嫂子是第一个利索会做人的,总是帮着邵氏做些东西,送些吃食过来。长此以往,邵氏再硬的心也软了。 只是,邵氏能接受苏老板一家了,柳湘莲这壳子里却换了一个人。 “正好二老太爷送过来的一坛子雄黄酒,后日端午,我整治一桌好菜,你把苏老板请过来算是回请了。”邵氏这样殷切,柳湘莲只好答应。 吃过午饭,张元也顾不得这太阳毒不毒辣,拿了一把扇子就往外走。出门遇见苏昆生在葡萄架下凉椅上打瞌睡。“湘莲啊,出去怎么不牵马?” 不说别的,这苏老板的相貌是顶顶的好,美人尖,柳叶眉,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丹凤眼让人看了就不想冲里面挣脱出来。苏老板唱的是旦角,戏台上风情万种,台下却并不女气,顶多算是秀气。加上斯斯文文的,除了他整天在外面吊嗓子吵的人心烦意乱以外,张元其实挺喜欢他的。 “就在外边走走,并不远去,不用骑马。”张元只会一点点骑术,让他打马在外面行走还差点火候,他还不敢冒着坠马的危险去征服柳湘莲的那匹惊雷。 花四个铜板买了一盏凉爽的酸梅汤一口饮尽,张元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看了看对面的小院。这小院要比柳湘莲的院子大上不少,围墙沿上露出榕树翠绿的叶子。 张元也不用敲门,就看见了坐在板凳上靠着墙打瞌睡的门房老赵头。 耳边铜板叮叮当当相撞的声音惊醒了老赵头,看见是薛蝌来了,老赵头不耐烦的说道:“昨天伙计来了信,少爷要明日才到,柳大爷今日请回吧!” 张元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巴巴的过来找流落在同一世界变成薛蟠的艾尔。 艾尔却因为给新封了贵妃的贾元春修建大观园去京郊庄子上采买花木,两天了,两人还没碰上面。本以为今日艾尔就能回京,没想到还是扑了一个空。张元顿时没了兴致,将手上的铜板放到老赵头的手里,嘱咐道:“你们少爷回来了,一定告诉他我有急事找他。” 老赵头心照不宣的把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爽快的答应了柳湘莲。 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而归,张元心情有些郁闷。花了半个小时,走的口干舌燥的回了柳家,只见柳家门前闹哄哄的围着许多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张元心道不妙,赶紧拨开看热闹的众人进去,果然看到了吵得快要动手邵氏和柳二叔。 “老虔婆,你不过是我们柳家养的一条狗,八辈子的奴才在这里充主子,也不看我答不答应!” 邵氏才不顾他说些什么,只一味哭天抢地的在那里骂。“老爷,夫人,你们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下我照看湘莲,现在家中都吃不饱,柳二这个瘪三还要在这里闹,还要不要我和湘莲两个人活!你们来评评理,湘莲他爹娘留下来的这座房子关柳二什么事!啊,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哥哥的儿子还在呢,这叔叔就要抢侄儿的遗产?!” 柳二这三天一小闹,十天一大闹的,周围的邻居都知道他在打柳湘莲这座宅子的主意。有不耻的,有义愤填膺,还有帮着邵氏拉着柳二的,混搅在一起,吵吵嚷嚷,推推搡搡,天气又这么热,实在让人难受。 张元看见旁边墙上堆着新买的两捆柴火,随手抽了一根又长又粗的,上面还有尖利的木刺,一般大喊着一边冲向柳二。“大家躲开,棍棒无眼!” 大家都知道张元身上很有些功夫,都赶紧闪开,露出里面全身湿透的柳二和跌坐在地的邵氏。邵氏看见张元回来了,面上露出惊喜。 相比起来,柳二处境就不妙了,惊叫道:“柳湘莲,你今日还敢打长辈不成,我是你二叔!你敢动手!你动手,我让老太爷开祠堂治你!” 柳湘莲还顾及柳家的脸面,打断了胳膊往袖里藏,私底下和柳二拉扯。他张元可是什么都不怕,手上掌握着力道,专朝着柳二皮肉厚实的地方打,打的他哇哇直叫,却不会真的伤筋动骨。“你不过是个窑姐儿养的,算什么是我二叔!要开祠堂就开,谁害怕你不成,今日我就是要打你,你尽管去闹!”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纷纷叫好。一些上了年纪的老爷子老太太则纷纷摇头,教训叫好的自家孩子不能学柳湘莲。 好汉不吃眼前亏,柳二见柳湘莲今天是来真的,只好灰溜溜的跑了。 柳湘莲把棍子扔在地上,和苏嫂子一起把邵氏拉起来,拍干净她的衣服,扛着柴火进了屋去。 原本苏家的两个小女孩怯生生的躲在大门缝那里偷看,看大人们都进来,姐姐飞快的去端了水和帕子出来,妹妹很有眼色的把大门给别上了。 苏嫂子拧了帕子帮邵氏把脸擦干净了,苏老板劝了邵氏好些话,柳湘莲才把邵氏带回家坐好,亲手给邵氏倒了茶。 邵氏名义上还是柳家的仆人,实则和柳湘莲比亲人还亲。 柳湘莲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正是邵氏和柳母一起辛辛苦苦把柳湘莲带大。更是在柳湘莲十三岁母亲去世之后,开始全面操持柳家的家事。 “这个柳二!你爹爹是嫡子,你祖父的所有财产都该是你爹爹的才对。先不说,你祖父把出了祖产以外所有钱财都给了柳二这个外室生的儿子,他自个儿把钱都败光了,就来抢侄儿的东西,这算是什么事!” 张元赶紧将茶递上,劝她道:“别管他,今日我都给你打回来了,解不解气?” 无论是张元、贾赦、林如海,都是父母缘浅,亲人情分也浅,这一次张元做了柳湘莲,遇见了邵氏,他才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亲人。因此,得了柳湘莲记忆的张元并不拿邵氏当陌生人待,而是像母亲一样看待邵氏。 毕竟,张元虽然告诉自己,自己并不需要一个母亲,但是他心中已经渴望一个母亲很久了。 邵氏喝了一口茶,瞪了张元一眼,摇头笑道:“没有你我今日也不算亏,他偷偷摸进来,被我一眼看见,泼了一身洗衣服的水。” 第五十一章 今日柳二来大闹了一番,幸亏苏老板夫妻两个人鼎力相助,要不然邵氏就要被欺负了去。为了感谢苏老板夫妻两个,张元也不等端午节了,今天晚上就动手,两家人一起大吃一顿。 邵氏的手艺很好,东坡肉、盐水鸭、珍珠翡翠白玉汤、鸡蛋羹、凉肚丝,都是好吃又便宜的家常菜。酒是柳湘莲珍藏的陈年花雕。用梅子煮了,放到深井中冰镇,一口一口的小酌,别有一番风味。 两家人一起才六个人,柳湘莲又是极正派的,所以也没有女孩不许上桌的规矩。两个女孩子长得好,又是苏老板的掌上明珠,苏老板生怕她们受欺负,平日里都是拘着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苏家家里就靠着苏老板一个人,经济并不宽裕,两个小丫头很少吃到这样丰盛的大餐。她们瞪着漂亮的大眼睛,快速而安静的把好吃的都填进了自己的肚子。 邵氏曾经有一个女儿,后来病死了,柳家又只有柳湘莲这样一个调皮鬼,思女之情无所寄托。看到这两个可爱又懂事的小女孩,邵氏的心都要化了。 “苏家的,不是我说你,苏老板在外面做生意,你带着两个闺女在老家就可以了,这样到处跑,像什么样子?” 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气氛异常融洽。听见邵氏这样一句话,苏嫂子瞬间红了眼,沉默了半晌,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想就在家乡,只是我们孤儿寡母三个人,种地又怎么活的下去。再说,当家的在外面跑,也没个知冷知热的,我也不放心。” 留在家乡哪里有那么简单,苏老板是个唱戏的,在家乡也极没地位,最容易招来各式的牛鬼蛇神,她一个女流之辈带着两个孩子面对他们该这么办?在加上这两个丫头长得这样,她们夫妻两个就更不放心了。 “是我没本事!”苏老板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气氛一时冷却下来,邵氏暗骂自己没眼色,灌了两口马尿就满口喷粪,赶紧拿了酒给苏嫂子敬酒。“你不容易啊!我和我们奶奶两个人照顾这么一个调皮鬼都把他教成这样。你的两个闺女教的好懂事又知礼,我喜欢!”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又想起了,柳湘莲他爹早逝,她和柳湘莲他娘两个人含辛茹苦照料柳湘莲的日子。柳家奶奶在时,柳湘莲还有人管不敢做太出格的事。等柳家奶奶一死,柳湘莲竟然公然上台唱戏去了。 戏子是什么?是下九流!他们柳家当年祖上也是有爵位的,也曾出过几个大官,现在柳湘莲好好的正事不做,居然唱戏去了。邵氏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辜负了奶奶的厚望才让柳湘莲“学坏了”! 好好一顿饭居然成了诉苦大会,张元心中无奈至极。他干脆给每个人的酒杯里都斟满酒,“大家都别说自己哭,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如今天下太平,好好做事,好好奋斗!万贯家财不易得,小康还是可以混一个的!” 苏老板还是第一次听见小康这个词可以这样使用,愕然片刻,大笑道:“这两个字,妙极,妙极!太·祖皇帝说过——斯民小康,朕方与民同乐,诗经上也有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这样的句子。像湘莲这么说,我们这样的小民,求的可不就是一个小康吗?啊!” 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都没有读过书,自然听不懂苏老板说的是什么。她们只是隐约知道这是日子过得好的意思。好日子谁不愿意过,大家都笑着满饮此杯。 宴饮正欢时,外面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大家都住了筷子。 现在天已经快黑了,这个时候还有谁上门? 苏嫂子一拍脑门,自嘲的笑道:“看我,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这必定是戏班上的人,我去看看。” 古代人可没有深夜串门的习惯,这时来人,不是四喜班临时有事上门就肯定是出了大事。大家自然是不愿意又大事发生,心中都有些惴惴。 张元看苏老板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把揽过他的肩膀,鼓励他道:“我看唱戏这件事也不一定毫无发展,咱们先在这京城里唱出名来了,等我好好想想,把咱们四喜班的名字打造成一块金字招牌,让整个京城都知道咱们四喜班的名字!” 张元一番话端的是豪言壮语,连情绪低沉的苏老板也好不容易起了兴致,亲自斟了一杯酒双手递到张元的唇前。 艾尔兴冲冲的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张元一只手搭在苏老板的肩上,一只手推拒着苏老板的敬酒。苏老板姣好的容颜因为两颊的酡红更添了一份绮丽。两人的动作看起来实在暧昧。 和自己的狐朋狗友和兄弟们喝酒时,再亲密的动作都做过,张元也没有觉得不自在。在艾尔晦暗的目光下,张元却莫名的有一种讪讪的感觉。 这种被捉奸的感觉是什么鬼! 抑制住心中翻滚的奇怪感觉,艾尔首先对张元露出了一个微笑,兴奋的说道:“我一回家老赵头就告诉我了,我迫不及待的来见你。” 张元对苏老板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赶紧站起来走到艾尔面前,用拳头擂了艾尔胸口一拳,“你小子,好容易找到了你!” 艾尔摸了摸自己微痛的胸口,笑得露出了整齐的两排牙齿。 在转换身份三天以后,艾尔和张元两个小伙伴终于胜利会师了! 现在的薛蝌比柳湘莲还小一些,因为他长得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就更小了。邵氏以为艾尔是柳湘莲的什么朋友,赶紧进灶房拿了筷子出来让艾尔一起坐下来吃饭。 薛蟠带着的小厮则是另外从厨房里富余的菜给他捡了一些,打发他到外面石桌石椅上吃饭。 艾尔风尘仆仆的回了家,刚刚见过了传说中的宝钗妹妹和薛姨妈,还粒米未尽,老赵头就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又急匆匆的赶到了这里,肚子早已经饿的咕咕叫。 苏老板也一家也不是什么豪门大富,自然也没有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苏嫂子也赶紧招呼艾尔坐下吃饭喝酒。 这具身体到底是成天沉溺于酒色的薛蟠的,即使艾尔从没有喝过酒,被苏嫂子和苏老板灌了两杯,也没有出现醉酒的勤快,只是脸慢慢的红了,身子也慢慢热了。 听到艾尔介绍自己是薛蟠,苏老板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旋即舒展开来。 薛蟠在京中的名声可不太好。 但是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物,苏老板肯定不会明显表现出自己的不满。他只是催着自己两个女儿快吃完了去把家里的养的几只鸡都喂了,把外面晾晒的东西都收回去。 只是喝完这一顿酒,苏老板对艾尔的印象好了许多。这明显就是个文文静静的好孩子嘛,怎么传言这样的不堪,可见流言不可信。 填饱了肚子,天已经半黑了,艾尔的马就给他带着的小厮牵着,两个人散步回薛府。一来消食,二来,两人也能好好谈谈。 这一次两人转变身份待的时间应该会很长,因为修理机器会加速虚拟世界数据的运转,在未来世界同样的时间,虚拟世界时间的流逝会快很多。 所以这一次,两人在未来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只注重短期计划,而要做长期的打算。 唯一幸运的是,因为艾尔在来这个世界之前打开了工作舱,继续直播的活动不仅仅为艾尔带来了被救援的机会。因为虚拟世界第一次出现了两个人这种新的形式和这样大的事件,直播又一次吸引了大量的观众。 观众们继续花钱,投礼物不手软。虽然因为系统在修理的原因不能使用道具,但是张元的生存点却存的满满的,完全可以在虚拟世界里活个几十年。 这对银河映画公司来说也是意外之喜。尤其是皇帝和洪熙正面相斗一段,更是打破了虚拟世界直播的纪律,创造了历史。就这几天的收益已经心甘情愿的让公司任劳任怨的修理系统,解救艾尔了。 张元和艾尔互相交换着自己知道的消息。快到薛府门口了,张元停了下来,对艾尔关心道:“你还习惯吗?” 虽然艾尔已经作为北静王府庶子在这个世界呆了好几天,但是张元还是担心艾尔不会习惯这个世界。 张元这种老母鸡一样的关怀,成功的让艾尔恼羞成怒了,他也回了张元一拳,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这样都适应不了!” 艾尔在北静王府时之所以很不习惯,还是因为北静王府的管理实在是太森严,他又没有水湛的记忆数据。自己身边随时都跟着好几个仆人,艾尔不习惯是正常的。等他进了林府,成天呆在张元身边,连适应都不必了, 这一次成为薛蟠,他有了薛蟠的记忆,薛蟠的生活也有着相当的自由度,他自然很快就习惯了作为薛蟠的生活。 是这样张元就安心了,他催促着艾尔感觉回府去赶紧休息,奔波了一天实在太累了。 艾尔瞧了瞧身后的薛府,让张元先等着,让后蹬蹬蹬跑了进去,一会儿取了一个灯笼回来。 “待会儿天黑了,你该看不见了。诺,给你!” 张元提着手里的灯,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第五十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来得及等苏老板出来吊嗓子,张元就早早的起床,准备去找艾尔还灯笼。 他出门的时候,邵氏刚刚挎着菜篮子从门口进来,看见张元兴冲冲的往外跑,连忙想要叫住他:“今天早上吃烧饼配小米粥,粥还在锅里,你怎么跑了?” 张元转过身脚步不停,大声回答道:“我不吃了,有急事先走!” 邵氏只好无奈的进门,嘴里暗骂这小子越来越不听话。 荣宁府的街上,各式店铺早已经开门,张元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美食让垂涎欲滴的香味,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荣国府东北角的薛府。 老赵头拿着板凳蹲在门前,吸溜吸溜的吃着一碗面条。他见张元又来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苦恼。 高兴是张元出手大方,每一次来总少不了他的好处。苦恼的是昨日太太知道老是有一个做戏子的柳湘莲上门来找少爷,生了气,告诉他以后这个柳湘莲再来,不许告诉少爷。 “老赵头,快去把你们家少爷叫出来!”张元在老赵头旁边的凳子上挨着做了,催促着老赵头把艾尔叫出来。 老赵头有些心不甘情愿,他害怕太太知道了,自己吃挂落。 张元以为他这是讨钱呢,从怀里爽快的抓了一把铜钱出来老赵头。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在金钱面前,其他都是浮云。老赵头收了钱,赶紧把张元拉到门外,让他耐心等着,自己提着张元给的灯笼跑进门去叫艾尔。 因为昨晚见着了张元,艾尔也兴奋的早早起了床。见张元早早的来找他,他干脆的放下了筷子就跑。 侍女香菱赶紧追上来,把钱袋子给了他。艾尔对她笑了笑道谢,羞得香菱赶紧低下了头。 因为张元还没有吃早饭,艾尔就陪着张元随便找了一个面摊,两个人一人叫了一碗阳春面开吃。 艾尔对这家面店还有印象,兴奋的在张元耳朵边说道:“这不就是你和贾琏一起吃面的那家店?” 在未来,因为资源的消耗和可食用农业资源的减少,天然食物越来越少,营养丰富的人造食物越老越多。人造食物,营养丰富,卫生安全,缺点则是味道单一,种类单一。像眼前这样一碗完全由天然食物做成的面条,在未来不说是天价,至少也是常人难以消费的奢侈品。 在未来世界的时候,艾尔在看张元的种种行为的时候,记忆最深的就是张元吃的各种美食。 这里是张元第一次在贾府外吃的东西,他自然是印象深刻。 吸进一口面条,香味浓郁,面条劲道,果然还是原来的味道。“快尝尝,这么多年了,他们家的面条还是一样的味道。” 时间还早,面摊上人还比较少,正在揉面的面摊老板听到了张元的话,爽朗笑道:“我们家已经在荣宁街上做了十几年的面条生意了,味道是有名的好。薛公子,快尝尝。” 薛家在贾府上寄居了好几年,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这周围的人都认识这位薛小霸王薛公子。 尽管这样,这还是薛公子第一次在这周围的小店坐下来吃东西。从艾尔坐下来的那一刻,老板就伸长了耳朵想听他们说什么,见有人在夸自家的面好吃,他自然咧着嘴直乐。 没想到自己两人的话居然被听了去,艾尔立刻不说话了。他和张元的来历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会招来祸患。 “老板,再来一叠小菜。”见艾尔不说话了,张元看见旁边桌上还摆着老板卖的凉拌小菜,干脆要了一碟。 “好勒,来啦!” 两人吃了饭,张元带着艾尔随便找了一个茶馆坐下来,商谈这日子该这么过下去。 柳家京城里有座小宅子,京郊有百来亩地,虽然说不上富贵,也算是小康。薛家如今还做着皇商,家中日进斗金。只是随着四大家族的一起败落,薛家也开始慢慢走上了下坡路。 这一次要在这里呆上好几年甚至是十来年,张元和艾尔不得不为自己的生活做长远打算。 “现在贾家正在为了贾元春省亲修建宅院,薛家给了贾家五十万银子,还免费给了不少东西。这一次我在外面给贾府买的那些花木,都是从薛府的账上走,不从贾家要银子。这一笔就是上万两银子!” 刚刚张元和艾尔吃的一碗阳春面才三文钱。这还是这家店有些名气的价格,在其他偏僻些的地方,这样一碗面只好两文钱就可以买到。 古代一千文钱为一贯,铜钱和银子之间的价钱有所浮动,但是大致一千四百钱可以换一两样子。这样一算,这上万两银子可是一大笔钱。而这些钱,仅仅是盖的大观园小小一部分花木的价钱。 贾家的靡费,可见一斑! 张元从皇帝那里得知他有这样的计划,没想到自己再次转变身份时,这个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 张元沉默。 艾尔只好继续说道:“听说贾家修宅子的钱,有一半都是林如海的家财。”说是听说,其实已经确定。薛蟠的记忆里薛姨妈明明白白的承认过的。只是到底是薛蟠的耳听,没有眼见,所以只能算是听说。 薛蟠的母亲薛姨妈应该不会对薛蟠撒谎,更何况是这样的慌。 张元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的杯盏都跳了起来,照顾着生意的茶小二立马看过了想要怕发生了什么事,艾尔赶紧压住了张元的手,怕他把茶桌给掀了。 艾尔可还记得张元可喜欢摔杯子了! “没事,我不生气!” 这边平静下来,茶小二又欢快的擦起了桌子。不过,张元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忍的下心,林黛玉父母皆已经去世,就剩下林如海的一点点家财傍身,贾家还要全部把这些钱给贪墨了! 艾尔心情也不太好。他和林黛玉交情不深,却很喜欢这个文采风扬,性格天真孤傲的女孩子。贾家这样对待林黛玉,他也很是不耻。 “等我赚了钱,把这钱都补给黛玉!至于贾家,哼哼……” 在张元的心目中,黛玉还是自己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儿,而林如海的遗产就是自己留给林黛玉的钱财。现在贾家把自己留给女儿的钱给抢走了,他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艾尔赶紧招呼小二给两个人添上热水,“就是,等咱们赚了钱,给黛玉一半,另一半都换成铜钱,砸死贾家人!” 没有和成天盯着自己的人,又习惯了古代生活,更不用担心自己身体,艾尔活泼的个性也开始渐渐显露。 张元揉了一把艾尔的小胖脸,不禁哑然失笑。 两个人闲着听了一会儿古代原汁原味的说书,张元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大概相当于清朝中期的样子,只是大家的服饰装扮更像是明朝。 在这个时候最该做的是什么?当然是加入大航海时代,挖掘这个时代一个又一个金矿。 张元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看过一些某点的yy重生穿越文,对男主们带着各种金手指在古代大放异彩的各种情节还隐约有些记忆。虽然他跟喜欢各钟yy流都市娱乐文。︿( ̄︶ ̄)︿ 不要问他问什么,他就是喜欢! 有了本钱,辣椒、冷饮、kfc式快餐,张元这个吃货在吃上的经验完全可以打造一个餐饮王国,大航海时代的到来更是可以让薛家这样原本就有商业基础的人家站上商业巅峰,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本。 可是问题是本钱应该从哪里来? 柳家虽然有钱,但是还有一个邵氏。张元对自己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不想动用了柳家的老本,到时候让邵氏陪着自己吃苦。 柳湘莲又是一个手脚大方的,现在手里不过十来两银子,也不抵什么事! 艾尔看出了张元的窘迫,主动提出道:“你做过生意。要不这样,我出本钱,咱们两个一起做生意,得利我们一人一半如何?” 在艾尔眼里,他和张元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什么好见外的。 眼前的这个人怎么这么天真,这么可爱呢!张元忍不住又揉了艾尔的小胖脸。“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艾尔一把张元的两只咸猪手都掀开了,他一边轻揉着自己的脸,一边嗔怪道:“不要揉我的脸,弄得我好像小孩子似的。” 张元看着艾尔胖乎乎的小脸,心道:你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但是,他可不想惹恼艾尔,只好笑道:“水湛、薛蟠,你怎么都是这样胖乎乎的,小心以后成为一个大胖子。” 艾尔听了,嘴一瘪,摸了摸自己的小胖下巴,叹气道:“我也这么觉得,我本来不胖的。”他觉得自己应该努力运动,是时候减肥了! “没事,胖胖的挺可爱的!”可能是因为自幼骨骼清奇,张元可不喜欢网红脸。他喜欢的都是会卖萌嘴巴甜的萌货。艾尔原来的长相固然可喜,这样稍微胖胖的身材,更讨张元的喜欢。 “你还说可爱,吃你的东西!” 艾尔有些恼羞成怒了,一把瓜子仁塞进了张元的嘴巴, 张元一边笑着嚼着嘴里的瓜子仁,一边决定了自己要做的生意:冷饮! 第五十三章 张元要做冷饮也不是一拍脑袋想出来的。 现在只能是五月天气,京城越来越热,大家都喜欢喝一些冰冰凉凉的东西好消暑。 京城中也有卖冷饮的,他们大致有两种。一种是在水井中暂时冰镇的酸梅汤、绿豆汤、凉茶等,这类东西的特点是价格便宜,谁都喝的起。另一种则是古代的“冰淇淋”,水果切碎中放牛奶放冰粒,各种精致粥类在冰窖里冰镇,这类东西都是有钱人才吃的起的。 水井自然是到处都是,到处都能喝到。冰窖却不是哪里都有。 硝石能制冰虽然很早就被发现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知识在大多数时候还只是停留在纸面上,很少有人会真的用这个来制冰。 硝石制冰虽然使用人力巨大,比起冰窖来说成本并没有便宜多少,但是一算到硝石制冰哪里都可以做,还能重复利用,冰窖却只能躺在一个地方,硝石制冰的好处显而易见。 有硝石制冰,再加上张元吃遍现代大大小小冷饮店的口味,张元相信自己的冷饮店即使不能赚大钱,安然度过夏天挣点辛苦钱还是可以的。 在此期间,张元和艾尔有大把的时间找辣椒这种东西。等到了冬天,川味火锅就可以热气腾腾的出炉了。 额,好像现在川菜里还没有辣椒一说来着! 不管怎么说,张元是找到了一条赚钱的路子。艾尔也很是期待。 相比于各种各样的自然食物,人造奶油、人造糖类这样的东西是未来最不缺的,艾尔吃过的最便宜美味的东西莫过于各式冷饮。在没有恒温系统的古代,艾尔也很想念各式冷饮。 两个小伙伴一拍即合。艾尔准备回去找适合开店的铺子,张元准备回去买些硝石准备亲手实践制冰。 之所以要实践,主要还是张元这个纨绔子弟也只是听说过硝石可以制冰这件事,至于到底怎么做,他可一点都不知道。 这时,硝石还只是一种药物,只能在药铺和烟花铺子能买到。张元和艾尔跑了大半个京城,才堪堪凑足了三十来斤硝石。 即使没有做过实验,张元也知道这么点硝石还远远不够。艾尔只好暗暗记下来,看回去能不能想其他办法买到足够多的硝石。 没有了极品的阻挠,张元第一次有望做出一份整整属于自己的事业,他自然亢奋的不行。 李嘉诚、比尔·盖茨算什么,他张元说不得就做了古代第一个不靠做官,不靠做红顶商人做成首富! 从某点小说的经验来看,冲出华夏,冲出亚洲,冲向世界并不是什么难事嘛! 甚至于冲出世界,冲向宇宙这种事情,张元在虚拟世界之内做不到,也可以憧憬一下在自己的帮助下,虚拟世界的居民能大大的加快这件事的步伐! 艾尔虽然没有张元那么亢奋,对于第一次做生意,他也是兴致满满。 对于赚钱这件事,很少有人能抗拒的。艾尔偷瞧了一眼张元的侧脸,也开始憧憬自己做生意挣钱和张元走上人份巅峰的未来。 两个人兴致满满的各自回家做事去了,临走是艾尔想了想,把身上的一大袋金珠子银子都给了张元。 张元本想推辞,想到了柳湘莲空空如也的钱箱子,也只好红着脸靠“小白脸”。 没有骑马出来,张元给了五个铜板,叫了一个乞丐帮自己把一大袋子的硝石抗回家。 药店买的硝石,外面是漂亮的大麻袋,乞丐都不好意思用自己的脏手去碰,特意找了一家相好的人家洗过手才来抗麻袋。 因为自己这几天要成天挑水搬水的,张元也想雇一个人做事。看这个乞丐虽然是乞丐,却不似其他乞丐一样乱糟糟的,除了穿的十分的褴褛,整体有些脏以外,并不像其他乞丐一样看着就倒胃口,张元就有些起意。 知道乞丐平时也会找一些活做,只是因为有口吃的毛病,肚子饿着力气比不过别人,才做不了长工。张元干脆的让他明日过来帮忙,到底要不要长久的用他,还要看他明天的表现。 乞丐没想到有这样的机遇,眼也红了,原本就稳健的步伐走的更快。 张元在后面看着,心里也有些高兴。谁不愿意做些好事呢? 他也不怕乞丐偷学了自己用硝石制冰的窍门。他张元还没有这么小气。这是老祖宗的智慧,只要他有小钱赚,这门手艺是越多人知道,方便更多的人才好。 把硝石送回了家,拿了钱打发乞丐大石去吃一顿饱饭明天好卖力气,张元跑去铁匠铺买了两个一大一小的铁盒子。 可是看见铁匠铺卖的铁器上暗红的铁锈,张元又沉默了。铁虽然是导热相对教好的东西,但是它也有一个特点就是容易生锈。这锈还不容易去除,到时候水里一股锈味怎么入口。 他张元要做的可是一个中高端冷饮店,这样的事情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倒是铁匠给他出了一个主意,用上好的白瓷,效果也是一样的,就是还要定做成本要贵些。 张元本来就想着要重新定做碗和勺子,这样一个主意正好解决了他的大麻烦。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该买的铁盒子还是要买。老板不担心自己不买他的东西解决了自己的大麻烦,张元高兴了多给了钱,让老板不用找,老板也高高兴兴的收下来。 看张元又是搬回来一大堆药,都是买了两个大铁盒子,连打起来的水都要过称,邵氏看的是一脸迷糊。得了张元这个怪叔叔糖块的两个苏家小姑娘也睁着大眼睛,蹲在地上看张元往水里面撒药。 “拿这么一大锅药做什么?”邵氏围着围裙,手里端着刚洗好的菜看张元带着两个女孩子胡闹。 张元让大妹去摸放在中间的铁盒子里的水,里面已经开始慢慢结冰,大妹被冻了一下,捂着自己的手笑嘻嘻的不说话,调皮一些的小妹看姐姐这个反应,也快速的摸了一下,惊讶的对着邵氏大叫道:“奶奶,有冰!” 邵氏以为是张元又领着两个孩子胡闹,刚开始不在意,看小妹一直拉自己,她只好往灶里又添了一把火,擦了擦手出来看。看里面的水果然已经结了冰,也惊呼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张元只好跟她解释,这是昨天来的那位公子马上要和自己合作的生意。 邵氏先是质疑了张元要堕落去做商户,知道薛家是皇商,不耽误科举,又开始质疑了这么多硝石做出来是不是要赔本。 作为一个奶妈,又从小生活在内宅,邵氏能考虑到这么多事实在不容易。这还是生活逼的,柳湘莲父亲早逝,邵氏和柳湘莲的母亲要不是能自己立起来,三个人的生活也过不下去。 “这些硝石买的时候贵,拿出去晒干了还能继续用,分摊到每一块冰上就便宜了。这样做的冰还干净。外面冰窖里那些冰从外面拉进去的,多脏啊!” 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男人当家做主,张元做的这些事她不懂,她也不多问,依旧去做自己的饭。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水怎么在这样的天气里结冰的,不停的借着做饭的空档看三个人在那里胡闹。 家里也没有什么材料,张元烧了一壶开水,把糖化了,冻成冰碗,六个人一人一碗。 邵氏也吃过外面官家冰窖每年免费发放的冰和外面买的商人冰窖里的冰,不得不说,还是张元这个看着就干净,看起来似乎价钱也便宜。 把自己弄出来的一大缸水都提到外面去晒着,等它晒干了,这硝石就又收回来了。张元感觉找个人来上班迫在眉睫。自己就实验了这么几次,这水就积累了这么多,等以后开始实验新品的时候提水都会让人吃不消的。 而且这水晒起来也麻烦,这么多水要晒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收出硝石? 不过麻烦很多,收获也不少,张元大概知道这水和硝石的比例大概要一比一才可以。而且这融化了硝石的水处理起来也是一个大麻烦。 在降到零度以下时候,对于制冰来说这水就已经没用了。而且饱和的硝石溶液再放入硝石也溶解不了。可是这样的水还是非常凉的,这时候拿去晒实在浪费。张元现在的想法是用来冰镇一些酸梅汤之类的传统凉汤,也算是二次利用,或许会省下一些成本。 苏老板中午唱堂会,晚上才回来。他见自家的两个闺女都在守着柳家的厨房,心里有些不高兴。 他虽然身份不高,但是也是有骨气的人。靠着柳湘莲这个小弟用很少的钱赁了这样的屋子已经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自己家穷吃不起好东西,自己的女儿成天巴望着柳家的灶头,他还是绝对不允许的。 他没对着女儿发怒,而是径直进了自己的厨房,自己的妻子正在灶头蒸着包子。 “大妹和小妹在柳家做什么呢?” 他话语里有些冲,苏嫂子哪里不懂他的心思,连忙把水缸里凉着的冰碗拿出来。“快尝尝,柳家弟弟要和别人做什么冷饮店,今天在那里倒腾冰呢!叫了大妹小妹过去帮忙,答应给她们做冰镇的银耳汤。” 苏嫂子这句话解释的清楚,苏老板脸上有些讪讪,赶紧把冰拿起来尝尝。 张元这冰碗在碗中间插了一根筷子,筷子凝结在冰里,即相当于冰糕棍子了。至于保持着在凝结时筷子不动的人,自然就是苏家的两个女儿。 第五十四章 苏老板在外面跑堂会,什么好吃的没见过,这样一碗只有白糖的冰碗自然不稀奇。只是自己的妻子在一旁看着自己吃东西,感觉和吃那些山珍海味是不一样的。 四喜班虽然有些名气,却比很多的戏班都赚的少。 苏老板家在老家也曾经是略有薄产的乡绅。他父亲那一辈因为得罪了当地的县官被整的倾家荡产,已经活不下去的他只好被送去学戏。 腹中有些诗书,又有志气,苏老板的戏班和时下那些以唱戏为名实则是男妓的戏班自然不同。他们只唱戏,从不许和主顾们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这样做事赢得了好名声,却也失去了很多赚钱的机会。 戏子都是下九流,唱戏都是赚的辛苦钱。真正赚钱的都是公子哥们大手笔的打赏。没有这些公子哥的支持,苏老板的戏班虽然以唱腔华丽,服饰优美出名,赚的钱还不如京中的二三流戏班。 看苏老板吃的开心,苏嫂子叹了一口气,悄声说道:“我跟你商量个事,你可不许恼!” 苏老板将口中沁凉的一口冰吞进肚子里,示意苏嫂子快说。 苏嫂子把门关了,凑近苏老板小声说道:“我听湘莲说,他们要开的这个冷饮店十分的大,掌柜伙计都没有着落,我想求求湘莲,看能不能在店里谋个差事。” “如今家里还过得去,你去做这个干什么?况且大妹和二妹都还小,你去做工了她们怎么办?” 瞧瞧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苏嫂子赶紧说道:“我这也不是为了那几个钱,我是想偷师。” 没想到苏嫂子是打的这个主意,苏老板立刻就有些不高兴了。“湘莲对我们这样好,你不图回报也就算了,怎么还打这样的主意?” 果不其然得到了丈夫的责怪,苏嫂子的眼睛有些酸酸的,她佯装爽朗的笑道:“哪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听说他们做冷饮店要请一个南方的甜点师傅,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去他们店里做工,一来找些钱补贴家用,二来听湘莲说,他们冬天就改行了,这制冰的手艺也不想保密。既然是这样,我何不也去试试。既帮了他们,等我们回扬州了,也可以自己开一个这样的店。” 看苏老板从抗拒到有些意动,苏嫂子低沉道:“你打量着我不知道小意儿他们的事?既然这戏班做不下去就不做了,我就不信我们做点小生意活不下去了!” 小意儿是四喜班里最红的花旦,长得好唱的也好。 苏老板管得严,大家过的虽然舒心,这手上的钱也拿得少。看其他戏班还没自己红的人拿着几百倍的银子,自己却只能看着追着自己跑的公子哥干瞪眼,很多人都在琢磨着其他的出路,这小意儿就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 被妻子说到了痛处,苏老板不说话了。 见苏老板默许,苏嫂子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赶紧开了门,招呼两个孩子回来吃晚饭。 两个孩子不仅自己一人捧着一碗飘着冰凌的银耳汤,后面跟着的邵氏还给苏嫂子夫妻端了两碗过来。 听说这冰不靠冰窖就能弄出来,苏老板也觉得很惊奇,直到看见张元亲身示范,他才相信真的有这样的事。 他心中也隐隐约约的对苏嫂子的打算有了些期待。 现在已经是五月初了,这冷饮的生意要是再拖下去可做不了多久,张元和艾尔只好天天在外面跑。今天定好店铺的位置,明日去定制店里用的瓷器,后日试试新请的师傅做出来的新口味,两人一日都不得闲。 店铺就选在北京城最繁华的正阳门大街上,原来是薛家的一间花木铺子。 因为是卖金贵花木的,这铺子面积极大。前面是宽阔的大厅并商谈的茶室,后面是一个大院子和三间大屋。 这年头花木生意不好做。自从宫中的夏守忠夏太监扶持起自己的本家桂花夏家之后,宫中老人扶持自己的亲族做花木生意就成了趋势。这花木生意本钱小,渠道又单一,外面有不少桃花曾家,莲花马家一样的人家相继涌现。 像薛家这样没落皇商的花木生意自然做不下去了,这店铺看着人流量不少,算起来赚的那点钱还不够租给别人收的租子的。 正阳门大街是什么地方,正是未来的前门大街,是最繁华的地方。这样一个针对中高端市场的冷饮店,在这样的地方有一个店铺再合适不过。 薛姨妈看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有上进的念头,大方的把这座宅子给了艾尔,让他有个好地方好做生意。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见见艾尔这位让他能改邪归正浪子回头的朋友。 这时间也不用挑了,艾尔和张元要订契约,就在订契约那日,薛姨妈在家中整治一桌请张元上门做客。 张元自然是不憷薛姨妈的,她姐姐王夫人还有那么多把柄抓到自己手上呢,更不用说她这样一个只知道溺爱薛蟠的寡妇了。 只是张元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出了能见到薛姨妈以外,还能见到薛宝钗。 张元在这个世界也呆了这么些日子了,做的还是贾赦和林如海这样的贵胄子弟,规矩自然是懂的。他和艾尔进门看见堂上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夫人,就知道这是薛姨妈。她的下首还坐着一个小姑娘。 鹅黄裙子,绘着牡丹花的团扇,身材微丰,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后面站着一位丫鬟。不作他想,必然是薛宝钗了! 张元赶紧退出去! 虽然不知道薛宝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按照规矩,薛宝钗这样的年纪,自己这样的外男见到这样的小姐该主动避退。 哥哥的朋友这样知礼,薛宝钗十分满意。 她出现在这里这要还是想要见见哥哥的这个朋友。薛宝钗想瞧瞧,让哥哥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朋友是谁。 若是正派人物,真的能让哥哥学好,自己家多花点钱让点利也可以,就当给哥哥买个玩伴。但是,这个人要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可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张元带来的礼物是红豆沙双皮奶,酸梅子冰沙还有蛋卷牛奶冰淇淋,都放在全是冰块包围的木盒子里,拿出来时还冒着缥缈的白色雾气。 张元弄出来的这些东西真的是好看又好吃。 红豆沙双皮奶是厚实的白瓷配的,里面有勺子,外面有小托盘,看起来素净讨喜。酸梅子冰沙里面是黑色的梅肉,用描着可爱绿叶的白瓷杯配它,中间还插着用竹子做的吸管,闻着这酸味就让人流口水。还有最后的蛋卷冰淇淋,锥形蛋皮里裹着红色小球,可爱的不行。 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做出来的时间实在有点久,这些东西都开始融化,卖相没有刚刚做出来那么好看。 就是这样,这些东西也足够征服现场的两位女士。 艾尔一天天不着家,薛姨妈并不知道他到底在鼓捣些什么,只知道他想卖冰水。原来以为不过是卖些酸梅汤、沙糖绿豆、漉梨浆、木瓜汁、卤梅水一样的东西,没想到他真的弄出了新名堂。 “这个真的是用硝石弄的冰,不是冰窖藏的冰?” 薛姨妈很是惊喜,这样新鲜的花样,她们这样的人家看着都还好,说明这东西的制作要是真的能便宜又方便,肯定能挣钱。 挣得还不是自己想的小钱,而是大钱。 张元把制冰的原理和成本等一一给薛姨妈和薛宝钗讲了,两人越听越兴奋。 一碗冰才有五文钱的成本,加上其他材料的成本,也不过十文钱的成本。刨去人工和宅子的租金,即使是卖二十文一碗也是大赚。而二十文买到这样水准的冰水,实在是物廉价美! 商人窖藏的冰可是能卖到一两银子一大块,从拿出来到吃进嘴里还有很大的浪费。平均下来,成本几乎和张元他们的成本持平。 不过他们在卫生和方便方面可比不上张元他们的硝石制冰。 薛宝钗能见张元不代表能和张元他们一起吃饭,于是张元和艾尔移步艾尔的房间,两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吃饭。 把香菱打发出去,张元忍不住哈哈大笑。 今天的情况实在是太过相似,让他想起了当年在他父亲和大哥面前手足无措的应聘者们。他们可能是集团的新员工,也可能是想要求得投资的创业者。 当年自己是兴致缺缺坐在旁边围观的人,今天自己也做了一次想要求得投资的创业者,这样的经历实在有趣。 艾尔不满的让他安静一点,然后催促着他吃饭。 上午见过了薛姨妈和薛宝钗,下午家里的老掌柜张德辉来和张元签订契约。 薛姨妈很看好这门生意,她开始对五五分成这个比例有些犹豫。钱是薛家出的,店铺也是薛家出的,张元出的只是硝石制冰的技术和他这个人。真的要把可预见的这么一大笔利润让给张元? 薛姨妈犹豫了,薛宝钗却不支持她。 家里已经答应了哥哥和哥哥的这个朋友,要是这时候出尔反尔,先不说这个朋友会怎么想,哥哥的脸面怎么挂的住? 还是自己的女儿想到周到,薛姨妈只好忍着钱财生生从眼前溜走疼痛,看着艾尔和张元签订契约。 按照契约规定,薛家出运营店铺的一切资本,张元提供技术,两人合作经营饮冰室这家冷饮店。店铺经营所得利润张元和艾尔五五平分。 借用某位革命大人物的居所名字,拿着契约和张元和艾尔正式开始了自己经营生涯。 第五十五章 在做生意方面,张元和艾尔都是菜鸟。 艾尔只帮祖母卖过自己种植的天然植物。而张元只在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开了一间存活时间不到两个月的小公司。但是,这都不妨碍他们对他们现在进行的事业充满热情和憧憬。 邵氏和薛姨妈两个人看见张元和艾尔搬半人高的大水缸都那么那么开心,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薛姨妈也不计较邵氏本来是奶妈的身份,倾诉道:“蟠儿这个孩子,是最调皮不过的,做的事能把人气死。今天看见他好歹像个大人了,我这心里啊,不知道什么滋味!” 和艾尔附身的薛蟠一样,张元原身柳湘莲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邵氏心里也是有一大堆的苦楚。“薛大公子又懂做生意,又会体贴人,这样孩子哪里还有不好的?你也别太过苛责他。我们家湘莲才是。老爷和夫人把他交到我手上,眼看就要被我教坏了,我是日夜睡不安稳!现在好了,我就是现在死了也安心了!” 这大抵是两个母亲对于两个“幡然醒悟”的纨绔的感动。张元和艾尔相视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两位母亲才好。 饮冰室的牌子很快就挂了起来。薛蟠原身的狐朋狗友们花了大价钱求的董其昌的字,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秀雅,让人看了就觉得凉爽。 店铺里原来的花木,两个人都没有浪费,本着节约的原则,重新的用作隔断放到了大堂里。原来茶室和大堂的隔断已经被拆除,只留下两根大木柱子支撑着房子。店里一下子显得极大。 四周的墙壁是竹子编的竹排,上面挂着各式文人的诗词画作。桌椅也是古朴的风格,满是木制纹理的桌面,整个木墩做的凳子,见之令人可喜。店铺的最前面是暂时储存售卖吃食的柜子,放着一大排木架子和柜子。 店铺里面是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普通大堂,做隔断的不过是普通的花木。再里面则是隔间,用爬满了绿色藤蔓的竹篱笆围住,做成雅间。 按照张元的话,整个装修风格就两个字“装x”。在现代,这样装修或许只是常见。在古代,这样的布置让这家卖吃食的店铺和其他脏乱差的酒楼小吃摊看起来格外不同。店还没开始卖东西,就已经有很多人冲着这装修开始关注这家店。 在产品方面,主要是三类。一类是堂食,一类是普通外卖,最后一类是专门针对高门大户的高级外卖。 堂食的价格在店里的水牌上一目了然。买家自己提供碗筷或是回收碗筷的普通外卖则要便宜一些。针对高门大户的高级外卖,则是有专门的杯子,专门的木盒做包装,价格实在有些昂贵。 挑好了店小二,做好了器具,准备好了各样原材料,以后甚至扬名全世界的饮冰室冷饮店开始正是开门迎客了。 五月十二,宜纳财、开市、交易,忌破土、斋醮。 在风水先生选好的吉时,正阳门大街上一家新开的店铺开始燃放鞭炮开始宣布正式营业。 “正是哪家,怎么这炮仗放的没完没了?” “哪家?!是皇商薛家薛大公子和柳家冷二郎柳公子一起开的店,能不热闹吗?一个朋友一圈炮仗,啧啧,这炮仗钱都抵咱们一个月的赚头!” 先发问的那个人听了,蔑视的呵了一声。他周扒皮一月的赚头只有这些?骗人也要人家相信。 “卖花木的那家又开门了,听说这回是卖什么冷饮!” “冷饮?不会是冰镇酸梅汤什么的吧。这正阳门大街上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小摊卖这个,他能赚钱?” “不管他能不能赚钱,听说今天开业酬宾,可以免费去领一份冷饮,何掌柜,去不去?” 何掌柜手上打算盘动作不停,回道:“您去吧,酸梅汤有什么好喝了,不就是两文钱一碗,哪里吃不到!” 来人面上讨了臊,也没心情继续招呼何掌柜,气呼呼的朝着饮冰室去了。 张元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搞了一个免费送冷饮的活动居然招来了这么多人。看着眼前快要排到街尾的队,张元只好不停的去给被队伍挡了门面的邻居们去道歉。 多数人都笑呵呵的接过张元送上去的水果冰沙,忙说没事没事。也有看不惯人家生意好的人,不停的对张元甩脸子。 在大街转了一圈,各家都上门解释了一遍,张元才打道回府。 “东西送的怎么样了?” 艾尔把袖子用绳子扎到胳膊那里,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穿了一件簇新的衣服。“今天一大早囤下的两大缸冰块都快要用完了,现在正在赶着做冰块呢,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看苏嫂子、艾尔都忙的不行,张元也赶紧洗了手过来帮忙把模子里的冰块完整的取出来。 说到底,他们还是低估了免费的威力。 张元以为,古代人信息都比较闭塞,居住的人口也远远少于现在,所以只准备四个种类各五百份的材料。没想到的事,这里免费送冰的消息一传出来,四面八方的人都往这边赶。即使眼尖的伙计赶走了一部分意图重复领取的人,两千份冷饮开始很快就分发了快一半了。 在古代,夏天用冰还是一个非常奢侈的行为。张元这个直接送冰的行为类似于在现代送上好的牛排,怎么让人不疯狂。 饮冰室的老冰棍是用薄木头盒子做的模子倒出来的,十文钱成人拳头那么大一块,中间是木头做的小木棒。这个最受大人的欢迎,因为这么大一块,看起来就实诚。还有西瓜味、梅子味的冰棍,也是十文钱一根,竹筒抠的模子,因为西瓜和梅子都不便宜,体积就小了许多。这个味道还是很受大家喜欢的。不那么精打细算的人,也愿意领一个果味冰棍回去慢慢化。 最小却又最贵的一个是类似于冰淇淋的奶味蛋筒,十五文钱,加上外壳却只有少女拳头那么大一块,自然不受母亲和奶奶们的欢迎。但是这个却最受孩子们喜欢,不时有小孩子领了这个走,马上被后面还在排队的母亲奶奶们揪住耳朵骂败家。 送冰送的红火,不少有兴趣的客人也走进店来在店里点东西吃。 饮冰室不仅有冰,还有冰镇的常温的各样水果,甜品。花得起这个钱的自然吃的满意,花不起这个钱的也只有白白眼馋。 薛蟠和柳湘莲的朋友都有来敬贺新店开业的。远些的,身份高些的,不过就是随上一份礼。那些亲近些的,知道张元和艾尔两个天天都在为这个饮冰室奔波忙碌,也愿意屈尊来看看。 张元就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雅间,给他们订好了单子,让店小二掐着时间给他们送东西过去。 等来领免费东西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张元和艾尔才有时间去应酬他们。 和薛蟠交好的多半也就那样了,艾尔不过是淡淡的谢过他们罢了。柳湘莲交的朋友除了有些实在不堪,倒是有几个动作粗俗性格豪爽的真朋友。张元也不好把他们一竿子打翻船,只好耐着性子去应酬。 京城中小半的有名纨绔都在这里了,伺候好他们可能起到巨大的广告效应。 “薛兄弟和柳兄弟和咱们就是不一样,这生意虽小,小里却也见大,要是做好了,这银子还不滚滚的来。来来来,正好你们这里有冰镇的梅子酒,愚兄敬二位一杯!” 店里面的梅子酒味道十分不错,却没什么酒精含量,张元和艾尔也不推辞一饮而尽。 当下就有家中有钱底蕴却不深的公子哥听说这里标准的一尺见方的冰块只要半两银子一块,马上就要下单。冰窖的冰块供应不稳定不算抛费还要二两银子一块。四分之一的价格,三分之一的体积,这个价格实在便宜。 这么快就有了这么多生意,张元也很高兴,蚊子再小也是肉,这里五单生意就是二两半银子了。刨去硝石和人工成本能挣一两银子,怎么不让人高兴。 相比这么有眼色的,也有那般怀着不好心思的人想要打听张元和艾尔的制冰秘密。这些人是诚心捣乱,张元也不给他们留面子,两三下把他们刺回去。其他人赶紧劝和。 到了中午,除了几个吃堂食的客人,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张元和艾尔也稍微歇下来,吃午饭。 本来邵氏是坚持要给店里的几个人送饭的。张元怕她劳累,也怕家里的两个孩子出事,自然不同意。 最后,大家的饭食都统一在这街上的一家小饭店里订。今天张元和艾尔在,多加了一荤一素,三荤两素一汤,两个老板,苏嫂子和大石,还有两个后院帮忙两个前面做店小二的一起吃。 等薛家的老人张德辉交代完他在原来铺子里的生意之后,以后就是苏嫂子和张德辉大家一起办事。 张元本来坚持要自己经营这家店,可是邵氏坚决不允许他做一个商户,出去给人赔笑,张元只好答应让苏嫂子代表自己经营这个店铺。大妹、二妹和苏老板以后都上柳家来吃饭。 苏嫂子和张德辉两个人又以张德辉为主。毕竟张德辉才是会做生意的那个人,苏嫂子只是精通江南甜点而已。 第五十六章 饮冰室迅速在京城掀起了一股潮流。在别的商人还在售卖老三样:绿豆汤,酸梅汤,各式甜汤的时候,饮冰室的各式水果味棒冰和冰冻甜点迅速俘获了众人的心。当然这其中也有薛蟠和柳湘莲交友广阔的功劳。 家里有点小钱的愿意给孩子几个铜板去饮冰室买一根当天的五折冰棍。通过家里儿子和兄弟的宣传,大宅里的太太小姐们也愿意花些小钱,让饮冰室的伙计送货上门。 送货的木盒子有两个夹层,外面的夹层装满了木屑和棉花,里面的夹层装着冰块,伙计架着骡车送上门,保证盒子里面的甜品一点都不会化。这样好的服务只要固定的外卖钱。 离饮冰室越远,价钱越贵。不过为了能在小姐妹面前炫耀一把,再多的钱也要咬牙花。 最受欢迎的就是这是花朵冰淇淋,伙计当场制作,颜色艳丽,形状可爱,任何一个小姑娘都不能拒绝这样的冰淇淋。 家里的女人们喜欢,那些文人雅士们,也愿意上门来在饮冰室一聚。庄子云: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意思就是一句话,我内心很忧虑啊! 饮冰室这个名字很容易的击中了这些老文青的心。有钱的会选择多付钱到里面雅间里享受夏日难得的凉爽,没钱的只能点一份最便宜的冰品在大堂里磨蹭大半天。 因为在前台保持低温的冰块融化的水通过屋内的小渠流向后院,饮冰室的温度比其他地方低得多。大家都愿意在里面纳凉。 生意好也有生意好的麻烦,张元和艾尔不得不开始考虑建一家冰场。 除了冰品卖的好,张元和艾尔低价卖给好友的那些冰块也变得十分的畅销。便宜,稳定供货,家中没有冰窖的二三流人家和也做冷饮生意的商家都想从饮冰室进货。 “外面官府的冰窖,三尺见方的大冰块,二两银子一块,便宜是便宜,但是咱们谁摸得着啊?柳公子你说你是不是。外面私窖的冰都快五两银子一块了!” “你这里虽然是一尺的小冰块,但是才半两银子,其他的不说,只要薛公子和柳公子能保证供货,一天十块五两银子,一个月二两银子的车马费。三个月怎么样?” 这是京城的大酒楼,归云阁的老板。这一单到八月底就有四百五十两银子,快二百两的利润,张元当然迫不及待的答应。 送走了归云阁的老板,张元把衣襟解开坐下。 少年的胸脯上是形状分明的肌肉,汗水为它施加光泽。艾尔脸一红,赶紧把自己眼睛挪开。 这样热的天气,还要穿长袖长裤,张元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蒸发了。“又有十块冰,再这么下去,我们的生产该应付不了订单了。” 这个地方空间有限,水也有限,修建新的制冰厂已经迫在眉睫。 “上一次在什刹海看的那座宅子就很不错,有水有地。”既然要建制冰厂,拥有无尽水源又离城中心很静的十刹海就成了首选。 但是张元有另外的担心。制冰的生意只有四五个月可以做,要是真的建了制冰厂,另外几个月该怎么办? 艾尔却有另外一番想法。制冰这个生意现在看来是暴利,随着制冰方法的外传,这门生意最后利润必然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只赚点辛苦钱的行业。 但是,谁又能保证自己手下的产业都是赚钱的呢?只要以后能维持一些人的生活,这个制冰厂就值得开下去。 勤劳的大石获得了艾尔极大的同情。艾尔想通过建造制冰厂吸纳一些像大石一样,想要找工作却找不到工作的人。 至于季节性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做其他事情解决。比如,制作珍珠奶茶里的粉圆,制造粉条和其他东西。 这些都是薄利的产业,更多的是为想要活而活不下去的人创造一些工作机会。 这样的主意似乎也不错,张元开始奔忙起来。 做事让人发现自己的才能。张元发现自己其实比自己想象的能力要更高一些。过去的纨绔子弟生涯让他善于和其他人周旋,而贾赦和林如海的记忆让他对京城中的派系利益之争有着深刻的认识。 而艾尔,细腻和耐心让他最受工人们的欢迎。他总能在复杂的账本中找出出错的那一小行,结束大家半天的争论。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地方发展。 但是,总有那么些人见不得别人好,要出来闹一闹。 张元和艾尔还在街口,就看到了拼命拍着柳家大门的柳二夫妻。 “哎哟,大侄子,回来了,我正好要找你。”被妻子拧了一下腰,柳二不自在的对张元露出一个笑容。 张元已经好些天早出晚归,在家里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苏嫂子又在饮冰室要从早忙到晚,家中只剩下了邵氏和两个小孩子。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柳二无非是欺负柳家这个时候没有可靠男子在家罢了。 知道柳二的德行,张元并不理他。 他径直下马,走到门前让邵氏开门。邵氏听到时张元的声音,几乎马上就打开了门,身后还跟着惊魂未定的两个小姑娘。 艾尔也带着小厮,从柳二面前走过。他瞥了柳二一眼。 虽然艾尔正在减肥,但是薛蟠又高又壮的身体还是给了柳二很大压力。他吓得倒退了一步,不敢看艾尔。 “薛少爷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艾尔文静懂礼貌,长得虎头虎脑的,很讨邵氏的喜欢。看艾尔来了,邵氏很是惊喜, “外面天热,走,里边说去。”张元不耐的催促着邵氏赶紧往里走。他从京城的另一边赶回家,被太阳晒得心焦火燎,结果回家,又看见了柳二,实在有些扫兴。 张元他们走在前面,艾尔的小厮在后面关门。柳二的妻子看怂恿不了柳二,咬牙一横,自己直冲冲的往里走。 自家少爷的好友明显不待见眼前这对夫妻,艾尔的小厮有些犹豫。他的这一丝犹豫让柳二家的看见了希望。“你是薛少爷的人吧,我是柳湘莲的婶子,今天是来串门的,你让我进去。” 张元听到他们的声音,皱眉道:“同福,还不快点?” 主人家都发话了,同福当然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要把们关上。眼见要谋求的事情无望,柳二家的只好撒泼道:“柳湘莲,好个冷二郎,你有钱了就不管你的叔叔婶婶们了?” 他们这样的人,张元最是不耻,他就冷眼看着柳二家的。同福赶紧把门关上,把一切吵闹都隔绝在了门外。 “他们来了几次了?”张元不相信这样的事情是第一次,柳二这一家的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 邵氏沉默了一下,张元直接问大妹。大妹看了一眼邵氏,又看了一眼艾尔,小声说道:“来了好几天了,就是大娘一直不给他开门。他们就一直在外面闹,看大娘一直没动静,就会走。” 张元灌了一大杯水,无奈的说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当年是太爷做主把房子和地留给父亲的。他柳二再来闹,有什么道理?大不了找到二太爷那里去,看二太爷怎么让他们闭嘴。” 作为最受宠爱的孩子,柳二几乎得到了柳家太爷的一切财产。但是柳湘莲的父亲到底是嫡子,宗族看不下去了,逼着柳家太爷把祖产都留给了柳湘莲的父亲。正式靠着这些东西,柳家的两个女人才能在柳湘莲父亲早逝之后把柳湘莲抚养长大。 柳二不学无术,很快把家败了个干净,于是他又想到了自己大哥留下来的财产。他坚持这些东西都是柳家太爷留给他的,只是族里把这些财产强行掠夺了去给了柳湘莲的父亲。 当然,柳湘莲有宗族的护持,夺取财产他是不敢的,他只能凭借着这个理由在邵氏这里不停的勒索,用这笔银子维持他无所事事的生活。 邵氏也不是不知道不能纵容他这样的行为,但是柳二毕竟是柳湘莲的二叔,是他现在最亲的亲人。“我知道。他这是以为你赚了大钱,所以来闹呢!我这不是连门都不给他开了吗!没事,他闹他的,我门关上就是,丢脸的是他们。” “这样也不是办法。”艾尔可注意到了两个小女孩被吓得不轻,“不说是我们会担心妈妈的安全,就是大妹和二妹,他们这样经常来闹,也会吓着她们。我看还是我找几个人来守着这里,有人守着,他们自然就不敢再放肆。” 这是一个好办法。被收拾几次,这两个人见奈何不得邵氏和柳湘莲,自然就不会在来。 两个人有心,邵氏自然不会反对。艾尔从薛家铺子上找了几个人轮流值守,柳二夫妻两个吃了亏,自然不敢再来。 张元又让柳家二太爷牵线,花了一笔小钱,让柳二一家远远的到京郊去收拾他出钱买下的荒草丛生的五十亩土地去了。 只是麻烦远远还不仅于此,饮冰室红火的生意,开始让某些人眼馋! 第五十七章 算起来,现在饮冰室每天能卖出上千份的各样冰品,七八百份冰镇甜品,还有各样的果盘、果汁和对外批发的冰块。粗粗算起来一天有上百两银子的营收。 因为房子、硝石、各样器具钱早已经花进去,其他的原料也基本上是从薛家其他店铺和庄子上按照成本价买来的,推算一下一天就有五十两银子的利润。 一天五十两,一个月一千五百两! 京城中的中等人家一辈子的积蓄也才几千两银子,按照饮冰室这个赚法,三个月,他们就能赚到人家一辈子的积蓄。 即使对于薛家,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京城中的诸位都是无利不起早,这样香喷喷的一块大蛋糕自然引来了无数的魑魅魍魉! 硝石制冰之事是书上就有的,只是太过生僻,知道的人也少。看见张元和艾尔不靠冰窖就能红红火火的干起来,也有涉猎广泛的人猜到张元他们恐怕是用硝石制冰的手艺。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琢磨着也要开一家用硝石制冰的冰场。 不过,张元和艾尔为了筹措足够的硝石,早已经将北京城里外所有用作药材的硝石都已经席卷一空。用作火药原料的硝石也所剩无几。 硝石这个东西可以制火药,朝廷管的还相对较严,各处的存量都不多,这些人即使起了要用硝石制冰的心思,也慢了一步。 等西北的硝石矿运过来了,天也差不多该凉,还制什么冰! 这是那些也想打制冰主意的想法,他们只是想正经跟张元和艾尔听抢生意,并没有什么不妥。 最让人厌恶的是那些妄想着要空手套白狼,想靠权势和武力从张元和艾尔听这里捞油水的人! 小角色,靠艾尔薛家公子的身份就能解决。那些大人物,张元可不敢和他们硬碰硬! 民不与官斗,他张元还太弱小,他认!他张元还想在京城混下去,他认!他张元还有顾忌的想要守护的东西,他认! 只是,即使他认,他也不会让这些恶心人的东西好过! “这不过是京城里一家普通的店铺罢了,你凭什么以为本王会入股?”北静王水溶仰着头,看也不看张元,尽显他一贯的嚣张傲慢。 一想着眼前这个曾经是自己的女婿,张元就有些心塞。 奈何现在自己是柳湘莲而不是林如海,这个人也不是林如海的女婿水溶,而是北静王水溶。 “这并不是一间简单的店铺,它是我和薛兄事业的第一步。王爷参股我们的事业,我们借王爷的名头,王爷白拿我们的分红,以后我们所有挣钱的法子王爷都有一份,这不是两全其美?” 京城中大大小小的王府贵族,张元唯一熟悉一些,觉得可靠的还是水溶。至于皇帝,虽然他更了解,但是他不认为自己现在这种状况适合和皇帝打交道。 “恐怕,不只是借本王的名头罢,还得让本王做会儿挡箭牌对不对?”水溶脸上似笑非笑,让别人摸不准他的想法。 张元却知道他这是心动了,要不然,他不会和自己有半句废话! “王府名声震动京城,只要提到王爷诸人自然不敢冒犯,何来挡箭牌一说?” 水溶不说话。张元还在其次,突然的转变让人看不清他的前途。艾尔这个薛家公子却是值得拉拢的。贾史王薛到底是北静王府的老亲,薛家大公子的面子还是可以给的。他有些意动了。 只是,“不过是一年几百两银子罢了,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 艾尔可是做过水湛的,自然知道水溶的脾性,他不感兴趣的事情,再有利可图也不会关心。他这样问出来,就说明这件事已经成了八方,剩下的两分要让他知道投资他们不只是这几百两的利润,而是几千两,几万两! “这不过是一家店铺,这家店在京城里能挣这么多钱,在天气更热的南方挣得钱会不会更多?一家店是几百年,十家店不就有几千两了?再加上我们正在筹划的其他生意,一年上万两也不是问题!” 其实艾尔他们并不想再做制冰生意了。但是为了让水溶支持自己,该忽悠的还是要忽悠。红薯、土豆、□□一类的东西,他们最后都会通过北静王府进行推广,其中的利益何止万两可以计算。若不是上一次水溶和林黛玉订了亲,这一次张元和艾尔可不会白白的把机会给他。 一听说是上万两银子,就连水溶也有些垂涎!能给自己上万两银子,他们自己能挣多少?这是一只下蛋的金母鸡啊,谁掌握着他就能将金蛋独享。 不过,水溶知道,将他们的生意完全抢过来这件事他也只是想想就可以了。他手下的人,仗着北静王府的威势做些生意还能赚钱,其他方面,哼哼,说出来简直丢北静王府的脸。“原来以为你是一个纨绔子弟,只会一味享乐贪欢,没想到本王到底看错了你了。薛家紫微舍人之名当年水人不知谁人不晓,虎父无犬子,文龙家学渊源,是本王以前小看了!” 水溶此话一出,张元和艾尔知道此事成了。水溶答应了将张元和艾尔这点小生意纳入他的保护范围,那么其他人自然不敢再来犯事。若是忠顺王府一系为了和北静王作对对付自己,那也是北静王的事,不是他们的事。 想达成的目的已经达成,临走之前,张元琢磨了又琢磨,还是将心中想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不知王爷对世家女儿封妃怎么看?” 水溶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这件事可不应该是张元他们关心的。“湘莲不必多说,皇上广播恩泽,提携往日旧人,自然是好事。后宫宫闱之事,我们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议论。” “东平王府和西宁王府都已经犯事抄家没了世职,王爷认为南安王府和北静王府还有多远?” “竖子敢尔!王府也是你等可以议论的!”水溶还没说话,他的侍从先跳了出来。 张元才不管他,继续盯着水溶的眼睛说道:“荣国府宁国府为了迎接贵妃花费百万之巨,周贵人家为了迎接周贵人这钱也花的不少。这些都是老牌子的勋贵。还请王爷细想其中原因,细想其中结果。” 就拿荣国府宁国府来说,每年世职俸禄才几千两,庄子上的产出也是几千两,加上其他零零总总也才一两万两银子一年。但是他们为了一个贵妃省亲就可以花百万两银子。这百万两银子花出去,荣国府宁国府以后还要不要过日子了?用心险恶的还会想,造一个园子就可以花一百万两,那他们是不是家中还有更多的积蓄? 细思极恐! 这是家里在宫中有人都是老牌子的勋贵,和王府多多少少沾亲带故。朝廷内其他人也有要迎接自己女儿省亲的,规模和数量却远远逊于他们这一派的人。但其实,在宫中无论是位份还是人数,出身是皇帝心腹的都远远大于老牌子勋贵的。就连皇后也不回家省亲! 水溶本来想呵斥张元,听了他的话却在三伏天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本以为这是皇帝对自己一方的妥协,没想到,皇帝既然是这样阴险的主意! 水溶闭上眼睛缓和一下紧绷的神经,“这件事柳贤弟还是不要多做猜测,饮冰室之事本王自然会解决,来人!送客!” 张元和艾尔麻溜的出来,望着天上的太阳,张元实在不想迈开步子。 艾尔也觉得这天实在太热了一些,“要不然下次做轿子出门?” 一个大男人做轿子让人抬,张元有些接受不良,恶寒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上了马开始往饮冰室赶。艾尔看他听到轿子明显抽搐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被张元狠狠一瞪。“还不快上马!” 艾尔只好上马跟着张元。两人带着小厮一路回了饮冰室,下马正要让小二给自己来一杯凉水去热,结果贾宝玉迎了上来。 大热天的,贾宝玉还是一样的红衣打扮,也不怕热,一看见张元和艾尔,心中先是一喜,后来又撇了嘴:“湘莲什么时候和薛大哥这么好了,连我都退了一射之地。你知道去找薛大哥哥玩,却不来找我。” 随便找一张离柜台近的桌子大马金刀的坐下,张元叫过小二来点了两杯冰水。 知道张元这是不待见贾宝玉,艾尔无奈的笑笑,给贾宝玉点了一份鲜榨果汁。“宝玉,你身子不好,喝果汁就好了,冰的东西不要多喝。” 就你管的宽!张元轻轻踢了艾尔一脚,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艾尔不怒反笑,对贾宝玉说道:“我们忙着做生意,天气又热,自然是不好去找你的。你出来,姨妈不放心,我娘不放心,老夫人更不放心,自然不敢劳动你。你的事小,老夫人担心事真。” 说话间,小二已经把东西都端上来,张元一口把一碗凉水都灌进了自己的肚子,贾宝玉抿了一口西瓜汁露出惊喜的表情。“都说薛大哥新开的冰店实在不错,今日尝起来果然如此!” · 第五十八掌 在多次和贾宝玉及贾家人打交道的张元眼里,贾宝玉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管他。但是在继承了薛蟠记忆的艾尔眼里,贾宝玉不过是一个有些顽皮的弟弟,不用太过计较。 “谢谢你的美言了,你说好,这京城里大半的人应该都说不出其他话来。” 艾尔的话音还没落,张元旋即说道:“也的确,你们荣国府什么东西没吃过,你说好的东西,大家自然都该巴巴的上来尝尝。” 这下子还是艾尔踢张元了。张元瞪了一眼艾尔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在艾尔暗藏怒气的笑容中,最终败下阵来,低头喝自己的水。 “你不用管他,他今天是被太阳晒昏了头,心里正不耐烦呢。”艾尔招呼小二来给张元添水问贾宝玉道:“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贾宝玉知道张元今天心情不好,也有些意兴阑珊,“家里修园子,今日上主梁,家里乱糟糟的,我出来躲清静。” 家中修房子,上梁是大事,贾宝玉却这么巴巴的跑了出来,艾尔不知道该说他什么,顿了一顿,叹气道:“你们家那园子,已经修了大半年了,什么时候能修好?” 要是说到院子里新挖的池塘,新种的花贾宝玉都知道,这园子什么时候修完,他还真不知道,羞赧了一下,猜测道:“冬天里就应该修完了?琏二哥哥说冬天要上折子让大姐姐省亲,那时候就应该修完了。” 大观园这么大的工程,一年就修建完成,其中花费之巨,艾尔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说。 见艾尔不说话了,贾宝玉以为他是觉得无聊了,笑道:“等院子修好了,我再招呼你们两个去逛园子。等园门封好了,就不容易进去了。” 像大观园这样的内宅,一般人是不许进的。以后贵妃省亲要是来过了,更不会让别人进去。像张元和艾尔这样的身份,自然只能趁着园子刚刚修好还没有完全打理好的时候去逛。 张元和艾尔对逛大观园这件事都没有什么兴趣,只说以后有时间就去。 贾宝玉见他们两人还是一点兴致都没有,灵机一动,出主意道:“今儿天气热,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一起去游湖去。又凉快,又好玩。还有上次薛大哥哥看中的那个云儿,也可以一起叫上,她唱的曲儿最好听。”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艾尔是什么人,那可是张元的心尖尖!现在贾宝玉要招自己的心尖尖去狎妓听曲儿,当他张元是死了不成! 张元还没意识到自己对艾尔的描述有什么不对,气冲冲的把碗摔在桌上。木头桌子够软,碗没碎,却滴溜溜的打了好几个圈。转了转,又转到张元面前。 好嘛!连碗都要欺负自己,张元干脆站起来撂下一句狠话:“要去就去,去了就不用回来了!” 说完,他转身就去了后院,只留下尴尬的艾尔和被吓得打哆嗦的贾宝玉。 张元在后院越想越气!薛蟠是什么人,整日眠花宿柳,喝酒赌钱,即使不是艾尔,那也是艾尔的身体! 实在气不过他干脆去搓冰沙,看见一大块冰块,被张元一锤子打的瞬间粉碎,大石赶紧带着新招的小徒弟退出去。老板心情不太好,可不能现在去触他的眉头。 张元生气,艾尔更生气,也不知道张元吃错了什么药,跟发了神经病似的。他本来不想理张元。他不是爱锤冰沙,让他锤个够,正好让大石他们休息一会儿。 可是一听说张元已经穿着一件单衣在冰屋里呆了小半个时辰,已经锤了整整一缸子冰沙,艾尔坐不住了。 这个张元,冰屋子是那么好呆的! 为了更好的保持温度,冰屋里四周用棉花贴满墙壁保温。最低的时候,里面的温度只有几度。这样的温度,穿着夏天的衣服呆在里面,不说冻死人,离冻出病来也不远了! “小老板快去看看吧,我劝了几个,大老板根本不管我,这样下去,非要冻出病来的!” 大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最开始没有当机立断阻止张元进去。 艾尔一听张元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放下手里的账本就往里走。掀开厚重的棉被门帘进去,扑面而来的冷气直接冻的艾尔打了一个寒噤。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快出来喝口姜汤,你这样该冻病了?” 见张元还是不说话,只是一锤子一锤子的捶打在冰块上,很快出了一盒子的冰沙。艾尔只好发狠道:“你甩脸子给谁看呢,不就是游个湖,不愿去就不去,你在这里生什么气!” 看张元抬头看着自己,艾尔再接再厉道:“你能不能总是这样一幅脾气,这又不是以前赶着时间做任务的时候,这是在过日子!” 说到底,艾尔还是心疼,抢过张元手里的特制铁锤子,艾尔把张元松垮的衣襟合上。“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你耐烦和他去,等明儿有空了,我们自己去。” 吃的比薛蟠少,运动的比薛蟠多,艾尔的减肥卓有成效,很快脱离了薛蟠肥头大耳的形象,变得清爽起来。再加上艾尔本来沉静乖巧的气质,越发显得眉清目秀。 张元一把抓住艾尔的手,心扑通扑通的跳,似乎就要扑出来! 艾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看他握着自己的手,以为是不愿意自己给他整理衣服,讪讪的想要把手放下来。 微薄的唇不像女孩子那样饱满红润却别有一种美感,□□的鼻子上一双眼睛里是一汪清水。张元就这样定定的看着艾尔,似乎要做出某种艰难的决定。 他进一步,艾尔退一步,很快他就成功的把艾尔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屋里的温度最多不过十一二度,艾尔的脸却像火烧一样,他不知道张元想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行为,让他心也跳的很快。他难堪的垂下眼帘,想要推开张元。 张元直接对着艾尔的嘴吻了下去! 艾尔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骤停之后,继续加快跳动,似乎马上就要爆炸! 唇齿相依,这感觉比自己想象还要美妙许多。张元脑子里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不要放过他,要占有他,不能让他逃走!他是你的,他就该是你的!你们才是真正的知己,是最亲密的人! 艾尔赶紧把张元推开,但是他的力气怎么跟整天舞枪弄棍的柳湘莲比。张元将艾尔抱在怀里,头埋在艾尔的肩膀上,在艾尔耳边暧昧的喃喃道:“别动,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想想他对艾尔的心意到底是怎么样的,想一想,未来他该怎么办。 在同性恋婚姻已经完全合法的未来,张元不是没有见过谈恋爱的同性们。但是,对于菜鸟艾尔来说,不管什么性恋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强吻了他!强吻了他的这个人还是张元! 原来的可靠稳重!原来的男子汉气概!现在都只剩下了两个字,流氓!!! 等张元终于缓和了情绪,组织好自己的语言,艾尔一把把张元推开,转身就往外跑。 张元的一腔告白就这么被噎在了喉咙里,他叹了一口气,只好认命的追上来。 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填上!同理,自己吓走的人,拼了命也要追上! 艾尔出了门一路慌不择路的狂奔,跑了一阵,马跑不动了只好停下来。望着面前的十字路口,艾尔有些彷徨。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出了最开始的几天,他一直和张元在一起。和张元一起商量如何把自己的店开起来,如何把生意做得更好,如何规划两个人的未来。但是,此时此刻,只有他一个人,他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 回店里?张元还在那里呢。去逛逛?在京城他人生地不熟。回薛家?什么薛姨妈宝钗的,虽然是薛蟠的亲人,却不是他艾尔的亲人,艾尔并不想和他们分享自己的此时的情绪。 “艾尔!”张元看他在前面停了下来,以为他发生了什么,赶紧要叫他。 艾尔回头一看,张元追上来了,心一横,也不多想了,直接往城外跑。不管最后会到哪里,反正现在离张元越远越好。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狂奔出了城,从太阳直晒,一直到太阳开始西斜。从整整齐齐的田地到稀稀拉拉的灌木丛。 “还要继续走吗?”张元看艾尔还是板着一张脸想要往前走,但是他□□的马儿却已经累得不行了。 艾尔觉得有些难堪,干脆翻身下来,自己用双腿走。 骑了太久的马,双腿之间又酸又麻,恐怕还磨破了皮,这时候走起来实在不好受,他觉得鼻腔里有些酸涩,却还是坚持不懈的往前走。 马儿或许知道是自己没有用,对张元打了一个响鼻,张嘴咬住了艾尔的衣服,想让他重新骑上自己。 艾尔很喜欢自己这匹小黑马,难受的摸了摸它的头,牵着它往前走。 哟哟!这年头人不如马啊! 张元只好也翻身下马,一下子拉住艾尔。 第五十九章 艾尔甩了甩张元没甩开,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对张元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对啊,张元到底想干什么呢?“干你!” 可惜张元自以为幽默的回答,成功的又一次让艾尔炸毛,他牵着马儿就开始往前走。马儿有些难受,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张元瞪了它一眼,赶紧跑到前面把艾尔拦下来。 “你让我说两句话,哦,不,就一句话!”张元拉住艾尔,比了一个一的手势。 艾尔把张元的手睁开,双手抱在胸前道:“我听着,你说吧。” 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真的惹着他了,张元正色道:“我喜欢你!” 艾尔脸一红,这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转身又要走,张元大声说道:“不管你走到哪里去,我总会追上来。我想清楚了,你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我会一直追上你,知道得到你的答复为止。” 他张元下定决心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一旦认定了是艾尔,他张元就不准备放弃! 张元这么大声,艾尔脸上臊的不行,幸好这里荒郊野外的,没有其他人围观。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人影,只依然埋头往前走。 张元冲上去一把抱住他,制住他双手,笑道:“好了,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对可以了吧。你别生气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们这样亲密,我以后就离你远远的,没有你的允许绝对不靠近你。” 瞪了张元一眼,艾尔突然泄气了。流氓有文化不可怕,就怕流氓会不要脸皮的黏糊。 看艾尔不反抗了,张元露出一个傻笑,炫白的牙齿反射的阳光,“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个小池塘,看起来挺凉快的,我们去那里歇歇,然后回城里去。” 说完也不许艾尔反驳,牵了张元的马就往选好的地方去。艾尔无法,也只好跟上。 这是一个绿树掩映的小水洼。一条小溪从这里经过,在这里地势平缓,就成为一个水洼。四周长着不高的树木,此刻在阳光下正拼命朝外吐着清新的氧气。周围围着一些光滑的石头,可以让人暂时坐一坐。 张元把两个马儿放别栓到一颗树上,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让艾尔坐下。自己也在旁边找了一个地方将就。 艾尔看着眼前潺潺流动的水流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为我今天鲁莽的行为给你道歉。”张元捡了一块石头打水漂,石头翻滚着水花直接飘到了对岸。“但是我还是想说,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 从最开始的只是想调戏艾尔,到后来的病重时刻的陪伴,再到现在的吃醋,一路走来,张元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总会露出腼腆微笑的男孩俘获了。 所以,总是想要保护他。所以,想要和他一起奋斗。所以,在听到什么云儿的时候,会是那样的暴怒。 本质上,他是一个缺爱的孩子。对待感情会有一些冲动,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他知道,他想要的,一定要牢牢抓住。要不然,一旦失去,他只能悔恨终生。 艾尔没有谈过恋爱,也很少见别人谈恋爱,甚至他才成年不久。他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和张元是什么时候一步步走近的。 张元做贾赦时,那些不经意的玩笑。还是做林如海时,那些朝夕相对的日子。 他知道自己不是对张元全然没有感觉,但是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迷茫。 “我想好了,我们以后就一起做生意。你要是接受我,我们就在一起。你要是不就接受我,我就努力让你接受我。虽然我活着的时候曾经逢场做戏过,但是你要相信,这一次我绝对是百分之百的认真。以后所有的契约上都签你的名字。看,我这样爱财的人,所有的钱都是你的,你就不害怕我会出去乱搞,也不用害怕,我逼迫你。只好你不开心,就把我扫地出门好不好?” 反正,张元相信以艾尔的性格,自己要是没做什么错事,他绝对不会真的让自己扫地出门就是了。 艾尔暂时没有回应,张元也不逼他,两个人休息够了,准备回京城。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他们跑的实在太远了。 两个时辰的狂奔,跑的人仰马翻,无论是人的状态还是马的状态都不允许他们用之前的速度继续跑回去。而且现在天已经快要黑了,慢慢走回去也不现实。 实在没有办法,两人只好随便找了一间路边看起来还比较顺眼的客栈住下。 现在是年中,许多商人都在这时候往京城里或是做生意,或是来拜访上官,他们不方便脏兮兮的进京,很多都选择在京城外面的客栈稍事休整再入京。所以这周围的客栈都有些拥挤。 “什么,只剩下一间上房?”艾尔着急的问道,他才不想跟张元呆在一间屋子里。 “两位公子来的晚,只剩下一间上房,其他就只有通铺了。你们既然同行,不如就凑合一晚上吧?” 张元看艾尔眉头都可以夹苍蝇了,叹气道:“那麻烦问一下,这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客栈?” 老板看两个人衣着华贵,还有两匹上好的马,知道他们不是平常人家,也不撒谎。“不远,前面三里地就有一个驿馆。不过现在进京的人多,我这里都没有地方,那里就更没有地方了。您瞧,我这里就有一位客官见那里没地方了,特意掉头回来的。” 张元想了想,掏钱出来递给老板道:“既然如此,就一间上房和一间通铺吧,我要通铺人最少的那间,其余的床铺我都买了。” “贵人省亲,城里做活的人多。这通铺只剩下一间八人铺还有三个铺位,公子您看可以吗?” 张元就要说好,艾尔直接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就只要一间上房。两匹马要给我照顾好了,不要喂干草,多给些青草,照顾得好我自然有赏。” “好勒,一间上房,两匹马,押金共一两!来,找的钱您收好,这凭据您也收好,槐树,带两位客官去房间,天字第三号。” 张元没想到没了房间还有这样的奇遇,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店小二带他们到了房间,张元就花钱让他快快送了热水和擦洗的家伙上来。 等店小二一走,张元就开始献殷勤。开窗户,整理床铺,挪凳子,看的艾尔直想笑。 等水送上来,张元赶紧招呼艾尔过来洗把脸。看艾尔走路姿势明显不对,张元皱起了眉头。 “上床。” “干什么?” 张元把艾尔推到在床上,在他羞愤的反抗声中扒了他的裤子。果不其然,艾尔的大腿内侧已经磨出了血泡,万幸没有破,面积也不大。 艾尔只是觉得大腿疼,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磨出血泡来了。想起干脆自己还以为张元又耍流氓,脸又红了。 虽然有着特制小内内加持,不至于像真正的古代人那样,脱了亵裤就光了屁股。这样光溜溜的大腿被别人看光光,艾尔还是很羞耻,把衣服放下去,把腿给遮住。 这样让它自己好也不是办法,张元想了想,摸了一块银子,下楼去了。 这样客人来来往往的客栈,总会有些商人或者打尖的客人带着药膏,应该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听说是有人的腿被马给磨起泡了,大家也不惊讶。刚刚开始在外面跑生意的时候谁不是这样,即使买不起马骡,这脚上的泡重要走出来几个的。不少人都带着药,张元朝一个大商队的管事买了一管据说是太医调制的药,异香异气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疗效,花了张元整三钱银子。 涂了药,吃过晚饭睡下,两人各占一边,各怀心思,就这么睡了。 等张元半夜悠然醒来,看艾尔乖巧的笔直睡在一旁,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时候最适合什么,当然是偷香! 张元亲了一口艾尔,悄悄把艾尔的手挪过来和自己牵到一起,傻傻的笑着睡过去了。 早上艾尔醒来时,张元已经开始往房间里运送吃食。小米粥,煎饼,小咸菜,虽然并不精致,但是在饥肠辘辘的两个人眼里,实在美味。 艾尔慢悠悠的爬起来,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张元看艾尔皱着眉头在那里挪啊挪,不时呼一口凉气,宽慰他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你就当减肥后遗症就好了。”收获的当时是艾尔的一枚白眼。 回去的时候,张元和艾尔的情况都骑不马。正好昨天卖药膏给张元的那个大商队今天也启程进京城。他们有可以做人的大板骡车。张元和艾尔就搭着他们的大车走。 等进了京城,两队人才分开。张元找了一辆马车,又找了一个人给自己牵马,这才顺利的回了家。 第六十章 最先要送病号艾尔回家。 艾尔一言不合就出走,还是张元让跟着他的小厮别声张。这次回去,薛姨妈和薛宝钗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小厮同福激动的流了眼泪。 大少爷一点消息没有的彻夜不归,他要是顶住了不让太太和小姐知道自然在少爷那里立了一大功,可是少爷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送往艾尔,张元打发了马车和临时牵马的人,自己骑着马颠颠的回了家。 心动的感觉真是美妙,让他这个老头子的热情也重新开始燃烧起来。 路上遇见挑担卖麦芽糖的小贩,张元把身上剩下的铜板都花了出去,买了一大包,回家都给了大妹和小妹,告诉她们,她们要有婶婶了。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含着糖,无辜的看着张元。张元哑然失笑。 话虽如此说,张元和艾尔的相处却开始变得奇怪。 张元的基本理念是敌不动我不动,打游击是王道。有人时,见着艾尔比谁都彬彬有礼,等没有人了,就凑上去吃豆腐。 身手没他好,也没他那么没脸没皮,艾尔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被他一遍又一遍的调戏。 到最后艾尔干脆请假不来了,张元居然借着探病的借口,跑到薛家去。 薛姨妈对张元还是很热情的,似乎从自己儿子身边出现了这个朋友,自己儿子就越来越向好的地方发展。开始认真学习做生意,开始收敛自己的脾气,不在沉溺于酒色,怎么看张元对自己儿子的影响都是正面的。 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学好,对于张元,薛姨妈自然是热情又耐心,立刻叫人把张元送到艾尔的房里去,还顺便让丫鬟把铺子里新到的好吃的都给他们送上去。 艾尔看见桌上的糕点,心中一股怒气油然而生。“香菱,把这些东西撤下去!” 随手拿了一块秘制绿豆糕咬了一口,张元对香菱竖起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按照少爷的话,她该把这些东西都拿下去,但是柳公子却很喜欢这写东西的样子,香菱有些犯难。 行行行!谁都跟自己作对,艾尔只好咽下这一口闷气,郁郁寡欢的背对着张元躺在床上数床头雕花的栏杆上有多少朵漆花。 张元叹了一口气,把他的身体掰过来,说道:“好了,不跟你玩了,我要去南京,要两个月见不到你了。” 艾尔猛地坐起来,“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南京?” “有人说,在南京有一个传教士,我想去看看。” 张元到处打听,暂时还没有在京城中见过传教士,只见过乘着三桅小船卖钟表的红头发洋人,所以张元才想着去南京看看。这一次,一是为了找洋人,二来也是为了去看看林如海的那些老家人都怎么样了。 张德兴还有林如海的侍卫们,张元和他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天,对他们的能力都很认同,也知道他们都是可以信任的好人。这一次去南京,若是他们已经有了去处也就罢了,要是他们没有去处,张元想着能不能把他们带回来,给他们找碗饭吃。 艾尔听了,也只好答应,当即就从饮冰室的账上抽了一千两银子,交给张元,当做盘缠。 饮冰室才开了一个来月,账上的利润各方打点之后将将千把两银子,这一次算是全给了张元。张元也不推辞,这一趟他也不白花店里的银子,打探南方行市,拉拢人马,他张元可是一样都不准备拉下。 买一个小舟一路从京杭大运河南下,遇港则停,遇城则息,走了大半个月才扬州。 张元发现他有点想念艾尔了。没有艾尔静静的呆在自己身边,似乎一切莫名的有点寂寞。不过他也不后悔,他和艾尔这么僵持下去,最后难免两败俱伤。还不如留出机会来给艾尔思考。 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再难的事也该想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他们到底会不会在一起,就会有结果。 想一想,张元难得的有了一丝忐忑。 “公子,这里就是巡盐御史府了。”花了二两银子请的向导把张元带到了巡盐御史府的大街对面。 此时正是运盐贩盐的高峰时期,巡盐御史府时不时就有穿着华丽,衣料却算不得上好的商人进进出出。张元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心里有些酸酸的,也有些宿命不可打破的悲凉感。 “自从林大人去年去世了,就一直是余大人暂代巡盐御史。据说朝廷里为了这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上任。”向导是本地码头上跑的漕帮汉子,这扬州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知道一点。 “这位公子,我看你虽然略有些钱财,却也不像豪富的样子。你要是想花钱买盐引,别从这里想办法,找个门路打打大盐商的主意。这个门啊,不是咱们这样的一般人能进的。” 这个兄弟说的实诚,张元也不多逗留,直接让汉子带自己去扬州的行货市场。“从小就听说盐商豪富,我只是过来看看这盐政衙门的门长得是什么样的。我不做贩盐生意,是做酒楼生意的。” “我就说你不像是那些钻尖了脑袋往上爬的盐商。”林大人壮年就去了,现在来了一个余大人,这水还不知道这水会混成什么样子。 其实这样的局面很好解决。这个姓余的闹成这样,无非是因为他是暂代的,想着越乱越好,方便他大捞一笔就走。只好朝廷派下一个新的巡盐御史,这一切就解决了。 只是,皇帝心里,恐怕还不想有人替代林如海的位置,所以才任由巡盐御史的位置空缺,让这个姓余的在这里胡闹。 想到皇帝现在正在皇宫里哀哀切切的怀念林如海,张元不禁哑然失笑。 看了行市,记下了两家可以稳定产出玫瑰酱的老字号。张元在扬州城又徘徊了一天,就为了寻找林如海留下来的那些人。 结果却大失所望。除了明确知道林府的大管家带着林家的几房老家人给林如海守墓去了,其他人都已经不知所踪。 这点倒是出乎张元的意料。墙倒众人推,林如海一死,林府的人多多少少也应该有潦倒沦落的才对,怎么全部都失踪了? 张元先想到的是林如海的政敌下的手。毕竟嘛,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湿鞋。林如海虽然没有什么生死大敌,一些老是和他过不去的人还是有的。只是,张元马上推翻了这个想法。 这可不是几口人,而是百十来号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谁有这样的能耐? 所以,果然还是皇帝是吗? 收留已经阴阳相隔的老情人的下属。啧啧,这人可真够长情的。 张元有十足的把握是这个可能,自然也不多想。皇帝给饭吃,不比跟自己这个纨绔公子混好? 解决了这件事情,趁着天气还好,张元趁势南下,先去祭奠一番林如海。占用了林如海的身体一段时间,即使两个人从来没有正面见过面,也算是神交的好友了。都到了这个地界上,张元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取看看林如海。 张元认识张德兴,张德兴却不认识张元。看有人来给林如海上香扫墓,他也不多问,只是平静的将林如海墓前的杂草一一拔去。 “你也不问我是谁,就不怕我是你们家老爷的仇人前来上坟气着了你们家老爷?” 张德兴也点了一炷香,拜了三拜,面不改色的说道:“人走茶凉,大人一死,往事都成云烟。无论公子是朋友还是仇人,只要公子还记得大人,还能来给大人上一炷香,我都为大人高兴。” 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张元对着林如海的墓碑再次深鞠一躬,转身要走,张德兴突然叫住了他。 “公子还是莫要打听那些人的去向,他们自然去了该去之处,不要给自己平添烦恼。” 张元顿了一顿,大笑着走了。如果之前他还是只是有十足的把握去猜测,这下子,他就是肯定是皇帝干得好事了。 从林家墓地出来,张元一一拜访了林家的诸位远方族人,不过是远远的看一眼,大概打听了他们的为人行事。 以后林黛玉出嫁,娘家总要有人,比起某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林家这些族人显然更适合一些。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张元才奔向金陵去寻找那位传说会说汉话的传教士。 都快要到金陵了,天却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这时候小船已经进了码头,只是雨太大无法靠岸。船夫看这样让船飘在河中央也不是办法,只好想法让船在旁边的浅滩上搁浅了,两人下船去客栈找地方住。 要不然风雨太大船翻了,把他们两个人都淹死在这里,他们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幸好客栈看到有大风雨,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一直没有关门,张元和船夫才得以有一个可以暂歇的地方。 只是上楼时,一个擦身而过的身影,引起了张元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