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入味》 第55章 chapter55 宁夏懵了,脑子里轻轻响起嗡鸣,心一下跳到耳朵上,红了耳廓。 “你是向我求婚吗?”她失去思考能力,完全处于本能地反问。 静谧深夜,她在这端,他在那头,电波徐徐传来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像柔软的羽毛扫在心尖。 “太随意了是不是?”他似乎自己便这样认为,模糊地笑了一声,继而补充,“只是先询问一下你的想法,别紧张。” 怎么会不紧张…… 宁夏犹豫半刻,问:“如果我说,我暂时还不想往更远的方向考虑,你会怎么想?” “你希望我怎么想?”问题像踢足球一样踢回来。 宁夏没听到他笑,甚至没听到他的呼吸,世界突然更静了。 她不说话,紧紧抿唇,心底破开一个洞,有风无形地吹入,一颗心晃悠悠的。 直到多年以后,宁夏回想起今夜,嘴角依然会不自觉地挂上暖融宽慰的浅笑,她那些冗杂颓丧的阴暗角落,似乎就是从这夜起渐渐迎向破晓的黎明。 叶昭觉默叹一声,低语道:“小夏,我曾经是一个既霸道又自负的人。我按照我的计划安排别人的人生,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等到时机成熟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我栽过跟头,受过伤,但却从不曾吃过后悔药。知道为什么我不后悔吗?因为我痛恨自己,我觉得我活该,哪怕时间倒流,我还是会自以为是,疏忽大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一直处在一个不断否定自我的过程中。” 宁夏屏息聆听,心都静得可怕。 “我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叫严嵚。他玩帆船,三年前,他们船队在赛船时出了意外,两条船撞在一起,众人只顾争执,没发现一个队友被滑落的桅杆打懵头,掉进海里。” 宁夏不知他为何提起一件与两人都无关联的事,但还是一颗心揪起来,“……人死了?” “死了。腿被渔网挂住,一个既会游泳又会潜水的人,溺水死了。” 宁夏蜷缩双腿,咬紧嘴唇。 “赛船前,两支船队下赌注时,严嵚提议所有人都不穿救生衣,赌一把大的。” 宁夏嘴唇都白了。 “那件事之后,他再也没碰帆船。我问他,以后的路打算怎么走。他说,欠一条人命,到死也赎不清罪过,除非把命给他。但他还不想死,他想好好地活着,所以在死之前,一直埋头往前走,走哪算哪。” 宁夏单手抱住膝盖,眼眶灼热。 他们何曾相似。只不过,她比他还多了一层,她的命是母亲姜琬拼死救下的,她必须好好活着。 “我是因为他,才从灰暗中走出来。”叶昭觉轻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身边人忽然意志倒下,自己就得坚|挺地站起来,互换角色,去勉励他。” 嗯,她又一次感同身受。当年,促使她快速精神恢复的原因,正是因为姜熠然情场失意,工作上也遭遇挫折。 人大概就是这样吧,一方有难,一方支援,心照不宣地相互扶持,一路收获希望。 蓦地,她心中一动。叶昭觉不会无缘无故把他自己和他好友的经历叙述给她听,并且,这些经历还好巧不巧地与她大致契合。 她心砰砰跳,他明显话里有话。 “小夏。”他柔声唤她。 “嗯?” “我们的人生阅历各有深浅,我了解的,你不一定涉猎,你擅长的,我可能很笨拙。我在我的生活里摸爬滚打,跌跌撞撞,不过就是一个披着光鲜外表的普通人。你说你要变得足够好,其实我也一样,我也希望我能变得足够好,好到你可以撇下一切心理负担高高兴兴地嫁给我。你问我会怎么想,还能怎么想,我的小姑娘在我这里并没有获得足够的安全感,还不能够全身心放松地把自己交给我照顾,这说明我还很失败,还有待改进。” “……”宁夏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心头满满涨涨,好笑又好气。 笑他,气自己。 明明失败的是她,有待改进的也是她。 明明他那么好,好到她都自惭形秽。 哑言半晌,宁夏微微怨念:“你别再使用你的语言艺术了,到底想说什么啊?” 他似乎是又笑了一下,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我说了那么多,你一句也没听出来?” 听出来了,但不好确定。如果当真如她所想,那他也未免洞察力太强悍了。 叶昭觉没有给她时间再去左右判断,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夏,永远不要妄自菲薄,你好不好由我说了算,你在我心里,已经足够好,我们很合适不是吗?” 他说这句话,俨然口吻强硬了几分,似是在给她灌输观念,她只需无条件相信,由不得她半分怀疑。 宁夏沉默了,他果然把她看得清清楚楚,以前只是由着她性子不愿挑明,现在也许是到了不得不彼此坦诚的时刻,他才把话都摊到明面上。 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一步一步,铺陈那么多,将她一颗心牢牢抓住。 两人交往以来,宁夏第一次正视起她和他究竟合不合适的问题。 合适吗? 唔……她好像也不是特别差吧。 顿了顿,宁夏说:“你是不是特别想娶我啊?”声音里带着低低的婉转音调。 叶昭觉也松散下来,陪她打趣:“床太大,以前不觉什么,现在倒觉得似乎缺了一个人。” “……”宁夏耳朵瞬间有点烫。 在语言功力上,她占不到便宜的。 “那你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她不禁提高语调。 这回,叶昭觉答得干脆利落:“想。可你不想嫁,我有什么办法。”一副拿她没辙的无奈语气。 他故意的。宁夏忍住嘴角笑意,哼了哼,说:“没办法,我也帮不了你。” “有一件事你能帮我。” “……什么?” “早点睡,别熬夜。” “……” *** 卢乾坤,没有任何酒店行业的从业背景,二十年前白手起家创办万斯年酒店,当年在南湘,与之齐头并进的还有另一家酒店,距离辰良公馆一公里外的圣豪花园酒店。 当年两家酒店的老地址都不在如今的方位,宁夏上网查找资料,发现仅仅相隔两条街。巧合的是,圣豪花园酒店恰好是建恩地产旗下一处最重要的酒店产业。 换句话说,万斯年和圣豪花园,赤|裸裸地是竞争关系。 而徐正则却暗地里和建恩的董事长林成恩走得格外近。 宁夏受姜熠然所托调查一件陈年旧事,可如何调查,她一点进展方向都没有。 省台那档甜品比赛节目的规则和流程反倒在两天后有了准确通知,每家单位都只能派选两名默默无名的新手参赛,年纪也有规定限制,必须20岁至30岁之间。 每轮比赛前,有足够的准备时间提前研究每场比赛的主题内容,也就是说,表面上是新手比赛,实际,背后依然体现的是一个团队的综合实力,你可以在自家饼房失败无数次,等到比赛现场,真刀真枪,一切都看个人悟性和能力。 万斯年西饼房内,满足年龄条件的都只是年轻学徒。 高层会议上,徐正则将选出的两名新手资料推给季彦今决断,徐思齐赫然在内。 “他们两个资质都不错,我手把手来教,上手不会慢。” 季彦今微蹙眉,“可他们在饼房的工作年限都不长,一个一年,一个一年半,基本功扎实吗?” 徐正则说:“季总,你觉得在这方面,你和我,谁看人更精准?” 季彦今垂眸,再次审阅一遍最上面一份有关徐思齐的个人资料,抿唇不言。 还没继续看下去,手里两份资料就都被一只涂着黑色指甲的手用力抽走。 卢晓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立在他右手方。 她低眉随手翻了翻,嘴角噙着冷笑。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须臾,她把两份资料朝桌上一拍,瞥了眼对面的徐正则,转而凝向季彦今,“既然资历都这么浅,我要求换掉其中一个,用我推荐的人。” 徐正则原本漫不经心的眸色染上一股沉郁。 季彦今挑眉,问:“你推荐谁?” 卢晓嘴角一扯,“宁夏,西饼房的宁夏。” 第56章 chapter56 甜品比赛的万斯年代表最终确定为徐思齐和宁夏。 宁夏收到消息时狠狠怔了一怔。 饼房内所有人列好队听徐正则讲话,徐正则目光不咸不淡地投掷于她和徐思齐脸上,“散会。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宁夏和徐思齐相互对视,周围人如鸟兽散。 徐正则的工作间,两人并排立在他的办公桌前。 他背靠大班椅,手肘分别搭扶手,双手交叠握在身前,神情散漫,“紧张么?” 徐思齐握了握拳,不答话,挽起袖子的小臂碰了碰宁夏,“问你话呢。” 宁夏白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问徐正则:“为什么选我?” 徐正则轻耸肩,“我们自以为是的卢副总钦点的人选,你说为什么。” “……”听他毫无避讳地贬损卢晓,徐思齐和宁夏都有点小尴尬。 尤其是宁夏,她不设防地被一下噎住,好一会才出声咕哝了一句:“我也是有实力的好么。” “呵。”徐正则冷嗤。 宁夏:“……” 徐思齐唇角一勾,颇为愉悦;宁夏懒得理他。 徐正则下颌一抬,指向桌上的一叠资料,“比赛的详情介绍,里面有规则和流程,你们拿去研究一下。” 资料只有一份,徐思齐率先抢到手,宁夏慢半拍,看他已经在垂眸翻阅,她转头问:“必须参加,不能拒绝?” 徐思齐从资料上抬眸扫视她一眼。 徐正则笑了,笑容略带轻慢:“你去问问外面多少人想参加这个比赛。赢了,欧洲六国豪华游外加去法国学习一年。就算惨遭淘汰也无所谓,多少实战经验是他们在饼房里积攒不到的,况且,还是我手把手地教。” “去法国学习一年?”宁夏眼睛亮了亮。 徐思齐刚巧翻到描述的那一页,逐字逐句地念:“……跟随甜点界野兽派大师……非、非……”英文名太拗口,不会念,他直接跳过,结果一扫后面又是一长串的英文,他头大地扔给宁夏,让她自己看。 宁夏低头快速浏览,页面上有大师照片,她认识他,姜熠然曾和她介绍过很多世界级甜品大师,这位野兽派代表人物,出名极早,曾在很多年前带领法国队赢得世界甜点冠军的殊荣。后来,徐正则也曾获得过此项桂冠,但年代不一样,身份地位还是有所差别的。 徐正则见她神采焕发,又是一声嗤笑:“这就心动了?跟你舅舅学,又跟我学,现在还想继续攀高枝,你还真是集百家之所长。” 宁夏眉眼弯弯抬起头,似真似假地说:“集百家之所长,融百家之所思,扬百家之所名。这就是我的人生追求啊。” 她浅浅的笑容似一道流光,忽然一个晃神就直直摄入徐正则冷然的眼底,他微微垂下眼帘,哼地一笑,没看她。 *** 安静无人的走廊,叶昭觉徐徐而行,尚未到家门,隔着一段距离就看见一个体型标准的中年男人来回走动,在拨打电话。 而他行走的位置,恰好停留于他们两家之间。 听闻脚步声,男人停步,转身望过来。 叶昭觉身姿挺拔,步伐不变,在他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近。 男人看着他停步,下意识朝墙边站了站。 叶昭觉没有直接输密码开门,顿了下,眸光对向他,“您找谁?” 宁云生瞧他气质难掩清贵,未报警惕,指了指背后的门,友善地笑道:“我等我女儿。” “宁夏?”叶昭觉不惊不诧。 反观宁云生倒是微微吃惊,“你们认识?”见他始终不冷不热,宁云生恍然大悟般笑了笑,“你住这儿,邻里之间是该认识认识。” 叶昭觉没说话,他背过身,迅速开了门,“进来坐吧,她还要再过一会才下班。” 他口吻太过平常,宁云生从中听出几分熟稔,未作思量,他选择随他进去。 房子很宽敞,装修精细,能看出主人的品味。 宁云生坐下,不动声色地望了望四周,叶昭觉问他想喝什么,他说:“不用了谢谢。” 叶昭觉沏一壶茶,给他斟上一杯,杯子推过去,“您尝尝。” 宁云生未再婉拒,接过,“这是……信阳毛尖?”茶水很烫,他吹了吹,喝得很小心,然后,自然地品味一番。 叶昭觉挑眉,“您是行家?” “没多大本事,吃喝算一样。”宁云生笑谈,“这信阳毛尖啊,明前的品质最好。茶芽粗壮短小,味醇香浓……”他捧杯闻了闻,“可不是,这就是明前茶吧?” 叶昭觉目光深静,点头答:“的确。” 宁夏回来已是一小时之后,她到家歇脚,往肚里灌几口水,眼睛瞄了瞄,发现姜熠然似乎的确不在家。 她起身出门,走到对面,密码一输入,门自动跳开一道缝。 里面有灯光浮现,她心中一喜,边往里走边喊:“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今天回来得早。” 转眼到客厅,发现沙发多一个人头,她霎时闭了嘴。 呃……有客人啊。 大拇指朝门外一笔,眼神示意:要不,我回去? 叶昭觉轻轻摇头。 宁夏微愣,不太懂得意思。 而这时,背对她的人慢慢转过头。 “……”宁夏双眼蓦然睁大。 宁云生起身,面对她而笑,轻唤:“小夏。” “……你怎么会在这?”她面色一白。 宁云生:“我和熠然说好今天过来,他没告诉你?” 没有。宁夏深吸气,说:“我是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宁云生反应了一会,没答,目光转深,瞥了眼叶昭觉,又将眸光转回来,反问:“爸爸倒想问你,你为什么又会在这儿?” 她熟门熟路、进出自如,宁云生已有所觉,“你们?” 叶昭觉迈步绕出,行至宁夏身旁,揽在她肩膀,“就像您看到的,我们不只是邻居。” 宁云生眼眸微微眯起,带着审视。 宁夏对宁云生的抵触十分强烈,她胸腔上下起伏,肩膀随之轻颤。 叶昭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她的情绪,可是没用,宁夏抿紧唇,喉咙发涩,“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第57章 “有话想对我说?” “嗯……”宁夏点头。 被她捧着脸,他一笑,她手心都能感觉到,笑肌牵扯所延展的幅度,像两把小刷子,扫得她手掌痒痒的。 “什么?”他询问得如此简单,眼神的意味告诉她:说吧,我听着。 她已独自想了许久,可究竟该说什么,依旧一片空白。 到最后,嘴巴蠕动,却只憋出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叶南浔微不可察地怔了一秒,笑容缓缓收敛,眸光深邃又坦然,可似乎在斟酌什么,并未立即开口回应。 宁夏连忙躲避他的眼神,有些后悔措辞不当。 “你……你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叶南浔没说话,宁夏抬眼,再次望住他:“我觉得你这人……” 嗓子卡壳,吐不出下言。 叶南浔反倒笑了:“我这人怎么了?” 宁夏一口咬住他下嘴唇,不重,就只是小小地传达情绪,含着他唇闷声说:“你这人让我越来越离不开。” “那就不离开。”他一说话,嘴唇一动,连带着她的唇也跟随颤动,热气在彼此之间萦绕,宁夏心里酥.麻麻的。 “嗯,不离开。”声若蚊呐,小得不能再小,叶南浔却听清了。 深吻只在一念之间,唇.舌相交,他双手环抱住她,掌心扣在她后背,两人更亲密地贴近。 回过神来,宁夏才惊觉自己大胆得有些过头,她竟然勾着他的腰,将两条腿挂了上去。 叶南浔为了抱稳她,手不得不托住她双腿。 可她在动作时,裙摆皱起,已掀至腿.根,于是,他直接摸到两片柔嫩细滑的肌肤。 呼吸相闻,他头轻微后仰,退离,眸色暗沉地轻哄:“下去,嗯?” 宁夏咬住口腔,不吭声。 明明……她都感觉到了。 她不是天真小女孩,异性之间的那点事她都懂。之前害怕,可现在……呃,还是怕,不过却不想再装作不知。 不应答,装作没听到,手臂一收,腿也跟着一动,更紧地挂在他身上。 那么明显的身体变化,两个人同时接收到讯号。 四目相对,他眼里的警告统统被她无视。 她看着他,特别坚定:“我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叶南浔眼神猝然一紧。 宁夏能说出这句话已耗费庞大的勇气,心已不是跳动,而是抖动的。 她马上又接上一句:“我舅舅这两天都不在家。” 潜台词是:没人看着我。 叶南浔轻轻向前,鼻尖贴上她的,闭上眼,缓和呼吸,轻声说:“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宁夏心跳得厉害:“担心什么?” “我在想,以后我们有了女儿,会不会也像你一样,趁我们不在家偷偷和男生约会。” 宁夏大囧,整张脸都被烫麻了。 倒不是因为他们无端有了女儿,而是……而是他这句话里的深层含义,令她感到特别特别的难为情,仿佛做了对不起酱酒的事。 叶南浔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乖,下来。” 宁夏再无他想,滑下一只脚,踩着沙发沿,低头站好。 结果视线便猝不及防地触及到他腰下的某一处,慌忙闪躲,耳朵红透。 叶南浔虽比她镇定,但却也些微不适地干咳一声。 “你一个人坐会,我上去洗澡。” 宁夏始终没好意思抬头,蹲下。 “……嗯。” 却没听到脚步声,而余光中,人也还立在原地。 她不由转头,望了一眼。视线不敢放低,挑着眼珠往上看。 还没看到那张脸,人影便俯低靠过来,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背,贴近看着她。 “我没有丝毫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那双眼极黑极深,全然望不到底,深藏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担心再晚一分钟,会忍不住。” 宁夏脑子里“嗡”地一下,埋首于膝盖,双手捂住烫红的脸颊,声音从指缝里钻出:“你快去洗澡啦!” 等叶南浔洗过澡下楼,她已经羞于见人溜回家了。 *** 翌日回饼房上班,听到消息的一伙人自然少不了高声祝贺,也有人拍拍徐思齐肩膀,鼓励一句:“小子,加油啊。” 徐思齐依旧吊儿郎当无所谓,心态出奇的好。 徐正则约莫在上午九十点钟才来。饼房一众人闭嘴做事,都能感应到他随身携带的低气压。 “宁夏,跟我进来。”徐正则进工作间前,侧转过视线,远远盯向角落里的宁夏。 他推门进去后,大黄长出口气,悄声对迟疑的宁夏说:“放心吧没事,你可是咱饼房的希望,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宁夏却没有他这份乐观,手上沾了低筋面粉,随便擦了擦,刚迈出一步,就听见离她最近的徐思齐出声喊她:“诶。” 扭头,询问的目光对向他。 徐思齐眼睛一转,没看她:“他要是无缘无故找你麻烦,你体谅一下,别和他计较。” 大黄就在不远处,听得最清楚,不由多看了徐思齐两眼。 徐思齐不耐烦:“看我干什么,嫉妒我比你帅?” 大黄“切”一声,嗤笑,送他一记大白眼。 宁夏:“我不会和他计较的。” 徐思齐倏地一怔。他侧眼瞧过去,宁夏温婉干净的面容平平静静的,她看着他,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懂的话说:“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我知道的,也比较多。” 徐思齐诧异地挑了下眉梢。 *** 宁夏敲两下门,而后推门而入。 徐正则靠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肘弯搭在两边扶手,十指交握于身前。从她进门起,他清冷如寒星的目光便牢牢锁定她。 宁夏立于桌前,自顾坐下:“找我什么事?” 他意味不明地扯起嘴角:“恭喜。” 宁夏耸肩:“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这次还蛮走运的。” 徐正则:“走运一次,不代表接下来也能回回好运临门。” 就知道听不到好话,宁夏面不改色:“没关系,我啊,福星高照。” 她随口应对,却不想徐正则的脸色竟彻底沉下:“福星?”他饶有兴味地吐出两个字,眸光冰冷,“你有福星,我有灾星。” 最后两个字音调明显加重。 宁夏胸口一滞,隐隐察觉他话中含义:“你是指我?” 他缄默不言,算是默认。 宁夏反倒笑了,她身体朝前探了探,右手枕在桌面,直视他:“你和建恩的林董合作,想暗中整垮万斯年?” 徐正则薄唇轻抿,眉心淡淡打了一个小结。 宁夏并不指望他会回应,笑了笑,说:“让我来猜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食指搭于鼻端之下,拇指肚轻叩在下巴,宁夏做出沉思状:“唔……因为卢董事长是当年令慈出车祸的幕后主谋?” 徐正则目光森冷:“姜熠然告诉你的?” 宁夏摇头:“没有,他只是让我帮忙调查当年的事故真相,并没说和你有关。” 徐正则神情依旧十分难看。 宁夏:“我先后和几个在酒店工作十余年的老员工聊过天,他们对这件事印象都比较深刻,因为……外面谣传是卢董事长□□。听起来多危言耸听的一件事啊,我问他们信不信,他们异口同声,都说不信。卢董事长人格魅力太大,酒店上下追随过他的老员工都相信他的为人。” “况且,肇事者,哦,也就是那个门童,他也说是一时心痒想趁机开豪车兜个风,警察查他账户,没有大金额流动,也没有其他任何证据指明,他是蓄意谋杀,背后存在主使。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相信网上的谣言?难道你有证据?” 周遭气压越来越低,宁夏几乎快被他冻死。 姜熠然不肯告诉她事情缘由,可她又不傻,前前后后一联想,就全部解释通了。 犹记得他消失那段时间,她曾在墓园见过他,而后,他就变了一个人,对待工作,对待万斯年,极其不负责任。 她还曾多次撞见他和建恩集团的林成恩董事长私下碰面,而且是在对方旗下的酒店。 这次比赛,明明是一场恰逢时机的翻身仗,可他却不当回事,任由她和徐思齐自己面对。 结合徐思齐方才对她说的话,她似乎有点明白他心态极好的原因了,徐正则不想他们赢,他是他弟弟,了解的一定比她多,不抱胜负心的人,自然心境平和,对结果无所期待。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问过通叔,当年饼房的第一任总厨同他几个徒弟被重金挖走后,卢董曾连夜起草两份合同,聘请令慈前来带队救急。令慈出事当天,卢董亲自送她出门,转身就特别高兴地到饼房来鼓舞士气。” “通叔记得很清楚,由于前后时间短,当时有人不相信,卢董说,他准备的两份聘用合同,一份合约为期三个月,一份是一年,令慈有感于他的诚意,才点头答应帮忙。” 徐正则神色微微出现异样。 “万斯年还等着令慈带队整顿,你给我一个卢董设计车祸的理由?” 好半天徐正则都没有说话,宁夏静坐着,不躲不避,迎视他越发肃冷的目光。 他下颚骨动一直在动,明显是在咬牙,终于,总算开了尊口,问她:“你的意思是,我被人利用了?” “我可没这么说。”宁夏不敢妄言,“我还没见过这些年我舅舅对谁的事能这么上心,也是他肯提及我才想起来,原来我小时候见过你。咱俩的妈妈是朋友,你又和我舅舅是朋友,真要追溯起来,我妈妈和我舅舅当年学习烘焙,也是受令慈的影响,她是他们共同的老师。就凭我们两家过硬的交情,我也不应该对你的事坐视不管,你说对吗?” 徐正则未出声。 宁夏笑了笑:“,我相信你的智慧和判断。”她起身,“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从座椅里走出去,脚步忽然一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宁夏转身。 “还有,麻烦你和徐阿姨说一声,我们性格不合,已和平分手。谢谢。” 第58章 节目播出后,开了国内烘焙实景秀的先例,反响如潮, 用晓凡的话来说,这个看脸的时代简直是没救了,宁夏和徐思齐居然仅凭一张比其他选手养眼的脸蛋就在网络票选中俘获大批观众的心。 这一点是所有参赛方都未能料想到的。 而最跌破眼镜的是,这样一档同台竞技的节目,竟然也能被寄托美好情愫,衍生出观众所期待的综艺cp。 宁夏和徐思齐在第一期节目中的默契配合,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神交流,都能被有心之人脑补出无数粉红泡泡。 制片方抓出这一噱头,第二期节目播出的当晚,宁夏和徐思齐被冠以“下棋夫妇”之名,成功窜上热搜话题排行榜前十位。 无心插柳柳成荫,是卢晓力排众议举荐的宁夏,节目影响力正马不停蹄地朝越来越好的趋势发展,卢晓在季彦今面前怎能不得意。谁都能看出,给卢副总插上一对翅膀,她准能立马飞上天。 饼房近日,从卢晓到宁夏,再从宁夏到徐思齐,每天都有最新鲜的八卦。 大黄二百五地挤眉弄眼:“诶我说,干脆小齐和小夏在一起得了,这叫什么,响应人民号召!” 王哥对着他后脑就啪叽来一掌:“去!人家小夏有男朋友,你忘了冬天那会,隔三差五豪车接送了?” 赶巧得见的毕竟在少数,大黄恍然大悟的同时,立刻便有人凑上来问:“真的假的?诶,知道什么身份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到真人,见是见过,可夜里离得远,寒气深重,正脸还真没看仔细,就只知气质不俗。 用餐时间,一群人围坐一张餐桌。 金志良喝了口排骨汤,朝中间瞥去一眼:“有这闲情关心别人的感情私事,还不如想想,下午还有哪些活要干。” 说完,他收拾餐具,起身离开。 他一走,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小个子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悄声问:“你们都说是冬天的事了,现在不是没见他再来接宁夏下班么,会不会早就分了?” 他们闲着没事侃大山的时候,宁夏和徐思齐正在电视台准备录制第七场比赛。 三轮积分赛下来,徐思齐总分垫底,这场比赛攸关生死,非常重要。 万斯年最大的竞争对手tao餐厅,两名参赛者目前都未被淘汰出局,总分排名又都分别刚好比宁夏和徐思齐靠前,不论徐思齐第七场比赛能否杀出重围,宁夏单枪匹马闯决赛的胜算都不大。 休息室里,徐思齐原本在低头玩手机,不经意看到宁夏在发呆,抬脚踢在她凳子腿。 宁夏一惊:“……啊?”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就是有点遗憾。” 徐思齐好像猜到她的心思般,撇开脸,嗤笑:“遗憾什么。” 宁夏情绪不高,闷头说:“我就是在想,他们背后都有师傅,就我们两个,一路自生自灭。” 休息室很小,所有参赛选手都挤在一间屋子,他们来得最早,才得以无遮拦地闲聊。 徐思齐单手锁了屏,手机往裤兜里一塞,隔着一个腿长的距离注视她:“不是。” “嗯?”宁夏不明其意,“什么?” 碰巧,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是一家连锁品牌店的参赛者,另一人已经淘汰,只剩他一个。 “嗨,来这么早。” 宁夏微笑颔首,“你也挺早的。” 背包一扔,那人寻了位置坐下,徐思齐翘起二郎腿,又将手机掏出来,屏幕按亮的一瞬,他随口说了句话:“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自生自灭。” 宁夏一怔,却顾及有外人在而没多问。 直到比赛结束,徐思齐成为本场黑马,她才猛然意识到,有什么事可能是她不知道的。 “什么情况?”徐思齐顺利晋级,宁夏第一个为他高兴,一走出录制现场,她就低声笑呵呵问。 徐思齐昂头:“不就是你看到的情况,怎么样,我厉害吧?” 宁夏竖拇指,极力配合。 徐思齐鼻子一哼:“今天我心情好,晚上请你吃饭。” “好啊。” 原以为只有两个人,没想到刚坐下没多久,徐正则就来了。 他朝她们这桌走来,徐思齐摆弄餐具,没看宁夏,说出口的话却是在解释:“我叫的他。” 宁夏瞄他一眼,没吭声。 眼角余光,其他桌,有人正举着手机拍他们。 徐正则拉开椅子坐下,朝偷拍的方向一瞥,皱了一下眉。 徐思齐大大咧咧道:“下棋夫妇嘛,不用在意。” 宁夏心里正别扭,突闻徐正则绷着声线丢下三个字:“换包间。” 她抬眸,徐正则已经板脸走下台阶,去找服务生了。 三分钟后,他们坐在一间装饰得当的包厢内。 徐思齐作为东道主请客,却丝毫不显客气,三下五除二点了自己爱吃的菜,连问都不问他们意见,就将菜单还给候在一旁的女服务生,顺嘴催了句“上菜快点昂”。 人一走,三人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宁夏喝口大麦茶,思来想去,望向徐正则:“还有两场就是半决赛,你应该很有信心吧?” 她目光直接射向他,徐正则望了眼徐思齐,徐思齐摆手:“我可还什么都没说。” 宁夏视线移动,在两人脸上轻轻一扫:“别把我当白痴好么,你们私下有开小灶,以为我不知道?” 徐思齐瞪她:“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今天实力爆发是吧?” 宁夏笑得讨好:“我可不是这意思啊,你别诬赖我。” 两人一个瞪眼,一个卖乖,气氛融洽。 徐正则看着他们,想起最近炒得火热的“下棋夫妇”,嘴角轻扯,无法理解观众的智商。 “宁夏。”他突如其来地,喊了一声。 宁夏头一摆。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会相信网上的谣言吗?” “啊……是啊。”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宁夏愣了一愣。 “是当年那个门童亲口承认的。” “……” 宁夏表情震惊,相比较而言,徐思齐面容平静,像是早已知晓内情。 徐正则沉默一会,眼底逐渐弥漫阴霾:“我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他,你猜这回他又跟我说了什么。” 宁夏摇头。 徐思齐憋不住,咒骂一声:“这人他妈的给钱才肯说实话。” 宁夏顿悟,之前门童和徐正则说了假话。可,为什么? 她看看徐正则,后者眼神阴寒:“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人想拿我当枪使。” ……谁?林成恩? 宁夏心里咚地一下:“已经确定了吗?” 徐正则手里捏着茶杯,阴沉的表情说明一切。 应该是确定了,不然前面两场积分赛他都坐视不管,为什么今天偏偏破例了? 一顿饭,各怀心思,可宁夏心里清楚,就像徐思齐比赛前说的,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自生自灭。 因为,他们从此真正有了甜点王在背后撑腰。 *** 宁夏的世界一直以来都是黑白分明的,她这样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人际交往能遇见的勾心斗角最多停留在人言可畏上,买通别人借以扣上杀人的帽子,这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事,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她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何况,林成恩的女儿林颜夕她还不止一次见过,林成恩之于她,算得上是一位……熟人的父亲? 呃……是熟人吗?宁夏兀自摇了头,点头之交而已。 可她和叶南浔算是熟人吧? 卢晓,林颜夕,他们好像都是从小相熟的朋友,只不过,真情还是假意,在她这个外人看来很难分得清,就是不知道,在叶南浔心里,这群朋友又被如何定义呢? 宁夏并不好奇,只是感到奇怪,为什么卢晓会那么讨厌林颜夕。 如果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她,以她的脾气,保准沉不住气,兜不住火。 思虑许久,宁夏决定暂时不说,跟随徐正则的计划走,以不变应万变。 徐正则担心他们势头太猛,背后招来小动作,半决赛前最后一场积分赛,宁夏和徐思齐都以低分晋级。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想来林成恩对他不够放心,私下已悄悄在买通评委。 宁云生每周都飞南湘录制节目,然后寻找机会到家里看宁夏。 身为评委之一,他比谁都清楚内情,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隐忧与姜熠然倾诉。他能坚守立场,不代表另外两名评审也能恪守人格。 姜熠然得知后,等同于宁夏也随即知晓,后面的比赛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而就在宁夏全心准备迎接第一场半决赛的前一天,卢晓突然发来一条短信,约她在一家私人会所见面。 宁夏回电,想问她什么事,可连拨两次却没人接听。 静了静,她还是去了。 那是一家会员制的高档会所,坐落在某知名大厦的顶层。居高远望,繁华都市尽收眼底。 报了卢晓的名字才被放行,侍者领她前往一个包厢。 敲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宁夏站在侍者身后,看见里面面容精致装扮靓丽的几道身影,心里一凸。 卢晓正身经百战地将目光游走在几个女人之间,不知所谓地和她们扯东扯西,侍者敲门而入,她不经意地抬眸一扫,瞳孔顿张:“你怎么到这来了?” 宁夏抿唇不语,目光带上研判。 卢晓扔了烟,瞪眼朝她走来,在各色眼光中准备拉她出去,身后坐着的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 “晓晓,她谁啊?” “看着有点眼熟。” …… “宁夏,你来这里找阿浔么?”最后这道声音,源自于林颜夕。 其他人全都不出声了,圈子里谁不知道叶南浔终于铁树开花交往了一个女朋友,宁夏,原来就是她。 卢晓当即头皮就是一炸,背对众人瞪着宁夏,恨不得把她一脚踢出去。 宁夏没说话,直接拿出手机,打开短信页面,递给她看。 卢晓低骂一声,深吸口气。 有人趁她不备,用她手机发短信,钓宁夏上钩。 第59章 来都来了,不妨看看背后作怪的人有何目的。 卢晓快速整理面部表情,笑吟.吟地挽着宁夏朝沙发区走:“你来找我也不说一声,不是跟你说了明天再约么,急什么。” 宁夏不动声色地暗暗抽手,卢晓在她手背拍了拍,斜眼看她时使了个眼色。 奇怪,宁夏居然能瞬间读懂她的意思。嘴角轻抿,她稍作权衡,终是妥协。 她其实也好奇,有人出暗招引她过来,究竟意欲何为。 她一坐下,不容忽视的目光立刻挡也挡不住,从四周齐聚。 “晓晓,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卢晓歪脖靠她肩膀,亲昵味十足:“还是我介绍她和阿浔认识的,能不熟么。” 其中两个人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一个阴阳怪气地说:“是么,怎么早没听你说?” 卢晓在宁夏肩窝蹭蹭:“你们也没问啊。” 她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都能深切感受到包厢里愈发浓郁的火.药味。 搁平时,卢晓绝不会与她和颜悦色,不在气焰上压她一头,她心里不舒坦;可现在,她故意演这一出戏,将矛头引向自己,宁夏分明感觉到,她是在保护她。 “听说你是万斯年的一个西点学徒?” 宁夏轻转视线,望向声音来源。 “我说看着有点面善,我在综艺节目里见过你。” 立刻就有人接话:“我也见过,是那个甜品比赛吧?” “甜品比赛?”又有人言笑晏晏地附和,恍惚道,“我好像也看过,代表万斯年参赛的‘下棋夫妇’?” “什么下棋夫妇?” 马上就有声音解释。 紧接着,不屑一顾的嗤笑声幽幽绕绕地传进众人耳朵:“上节目作秀也没个底线,阿浔还不知情吧?” 有人肯第一个站出来撕,其他人全都眼睛闪亮亮地看热闹。 宁夏想笑,这些人,包括袖手旁观的林颜夕在内,都不是善茬儿。 “他知道。”宁夏嗓音甜润,声线朗朗。 她保持微笑,从左至右环视过众人精彩纷呈的神色,最后,目光落向最边沿,安安静静仿佛高雅无害的林颜夕,“我每一场比赛他都有看,我表现得好他会夸我,表现得不好他会鼓励我,知道网上炒热度组cp,他比我还无奈。可他不在意……” 宁夏身板笔直,不卑不亢,“既然知道是假的,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 实话,叶南浔的确是这样说的。 她从来就不是软柿子,她们合伙欺负她,别指望她忍气吞声。 卢晓靠在她身上,饶有兴致地将在场几个女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宁夏是只笑面虎,她们讨不到便宜的。 会是谁发的短信?卢晓微微眯眼,侧身取过一旁的手包,摸出手机。 两个未接来电,手机被人调成静音。 点开短信,果然,删得干净。 有意思,卢晓冷笑。 本就气氛诡异,宁夏话音一落,哪怕只是短暂的静默也硬生生将凝滞的氛围无限放大。 这时候,不知是谁娇笑着轻声嘀咕一句:“也不知道那谁现在过得怎么样。” “谁啊?”另一道声音询问。 “杨姨的女儿。” “哦,你说临安啊。” 卢晓送去两记白眼:“人站你面前,也没见你们叫这么亲热。” 两人被驳了面子,看卢晓的眼神都有点愤恨。 “你对人家怀有成见,还不准我们友善往来了?晓晓,你这脾气真应该改改。” “是啊晓晓,你看看你都单身多久了,就你这逮谁刺谁的脾气,一般人可真受不了。” 卢晓淡讽地一勾唇,完全不把她们的话当回事:“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爱怎样就怎样,你管我。” 其中一个就看不惯她拽上天的样子,正要继续说道,突然有人“咦”了一声。 是之前那个不遮不掩直接呛宁夏的人。她目光幽幽在宁夏脸上打转:“你们有没有发现,她长得很像一个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直视过来,就连卢晓也狐疑地偏了偏头。 宁夏面不改色任由她们打量,落落大方地绽开笑容,宛若十分感兴趣:“哦?像谁?” 那人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浓厚的兴味和同情:“刚她们不说我倒是没发现,啧啧……”她有意卖了个关子,然后笑得悠然自乐,“你长得和陆临安倒有几分相像。” 安静。 仿佛从此刻开始,一场战斗才真正打响。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原本淡然自若的女孩,突然之间,犹如暴雪覆顶,脸色煞白。 另外三个在一旁悠哉看好戏的,更加热切地钻研她的五官,唏嘘声迭起,如同发现新大陆。 宁夏心底空茫一片,手已在膝头攥紧。 卢晓视线未挪,定在她侧脸。 她侧眸看她,极轻地挑起眉梢,眼中含着询问。 卢晓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眨眼,再眨眼。她只见过陆临安两次,一次是好几年前,在林颜夕的车上,一次是去年,万斯年的那场订婚宴。陆临安的模样在她脑子里是非常模糊的。 卢晓耸肩,爱莫能助地撇了撇嘴,提供不了她想要的信息。 恰恰是她的狐疑拯救了宁夏,如果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无异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夏迅速沉淀心情,在那些看似小声的交谈声中,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们可真会开玩笑。不过我想,你们认为我和阿浔的妹妹像,阿浔如果知道,一定会感到很亲切吧。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算在叶南浔面前,她也从未这样称呼过他。 阿浔…… 有点陌生的名字,可她喊得很甜。 卢晓心头正在狂笑,宁夏果然不肯吃半点亏,阿浔倘若真知道她们这样背后嚼舌根,怎么可能感到亲切。 听说,当年他护着陆临安的时候,有个不长眼的说了两句流里流气的话,他当时就冷下脸,直接拿陆临安手里喝空的汽水瓶擦着对方的鼻梁砸过去,此后再没带陆临安参加过他们任何一场聚会。 年少时的叶南浔骨子里就很冷漠,更何况是现在已在商场驰骋纵横多年的他,她这种刺头都要怵他几分,别说是眼前这几个外强中干、比她还要公主病的傻哔了。 只不过,最后那句,恩爱是秀了,肯定会被抓住把柄。 果不其然,卢晓刚闪过念头,就听见其中一个傻哔说:“哟,麻雀刚飞上枝头,就把自己当凤凰啦?阿浔有娶你进门吗?” 吃不到的葡萄总是酸的。 在场五个人,卢晓唯一确定对叶南浔仍旧怀有念头的人,只有林颜夕。其他四个,两个已婚;另外两个,家里也都安排好结婚对象。 她们为什么会针对宁夏,其实卢晓多少也能理解。阿浔早在五年前就和他们这帮老朋友关系断了,据她所知,除了她、严嵚和萧辰,其他都变成了点头之交。 去年那场慈善晚宴上,她还纳闷,怎么好端端的他会帮林颜夕挡蛋糕,还以为两人关系又改善了。 后来她慢慢琢磨出味道,就算那天她不提前推宁夏去害林颜夕出丑,林颜夕也早有预谋,会害她在众人面前丢脸。谁叫所有女的当中,阿浔只还与她往来,她嫉妒呗。这些年和林颜夕相恨相杀,她那点花花肠子,她早就了如指掌。装得与世无争,最会借刀杀人。说不定短信就是她发的。 咦—— 卢晓思路一通,转头瞥向垂眸安静的林颜夕。 作为敌人,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始作俑者就是这朵以杀灭阿浔身边异性为己任的白莲花! 卢晓自认行的端做得正,任何事都放在明面,我讨厌你绝不会宁愿恶心自己也要装模作样地喜欢你。 可林颜夕却恰恰做着她最恶心的事,假模假样,令她作呕。 她狠狠地盯着她,也许眼神太过于锋芒,林颜夕得到感应,轻轻掀起眼角施舍她一记凉淡的目光。 而就在这时,宁夏笑了笑,不给敌人丝毫的喘.息机会,淡淡然道:“他带我参加了周末的家庭聚会,我都说晚一点再去了,他非说瓜熟蒂落,是时候见父母了。” 视线相对,卢晓一眼望进林颜夕神色中的震惊,仔细寻味,还有浓浓的不甘和不敢置信。 卢晓心里大爽。 终于不是只有她,被宁夏活活气死了。 第60章 卢晓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像只旗开得胜的开屏孔雀,不停和宁夏说刚刚那几个人丰富多彩的表情。 宁夏闷不吭声,毫无兴致。 喉咙里梗一根刺,久久咽不下。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事情就自然变得很严重。 卢晓神经不粗,相反,还很细腻。她琢磨琢磨,瞟她一眼:“诶,她们说你像你就像啊,陆临安长什么样我是不记得,你要真这么在意,弄她一张照片过来看,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是轻而易举,晓凡肯定有她姐的照片。可是,她不敢。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胆怯,明明说好会一直相信他。 也许……是因为对方是他默默装在心里那么多年的姑娘,她没底气和她比分量。 万一,真的像呢? 万一…… 不敢再往下深想。 宁夏深深埋下头。 夜色斑斓,窗外灯火流萤。 卢晓脾气硬,看不惯她软弱:“喂,当得了一时的缩头乌龟,能当一辈子吗?就算阿浔是因为这张脸才看上你——” 宁夏面无表情扫来一眼。 卢晓噎了下,扁嘴继续:“你一没色.诱,二没整容,你又不是过错方,你怕什么?” 宁夏不出声,一分钟后,她拿出手机。 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有你堂姐的清晰正面照么,发我一张。 晓凡正在卧室里举手机唱歌,回复很快:堂姐? 宁夏:就是去年在万斯年订婚的那个。 晓凡:你要我姐照片干嘛? 宁夏:先别问,有么,发我。 晓凡:你等等,我去电脑相册里找找。 等待的过程中,宁夏指节一点点发紧,她努力做了两个深呼吸。 卢晓在一旁说:“挖掘真相呢?” 不关她事,她是一点不揪心,但她太好奇了,如果真的长相酷似,那宁夏岂不成了陆临安的替身? 终于,屏幕有了新的动静。 晓凡发来一张去年的照片,还是订婚宴开场前她在化妆间和陆临安的合影:我姐不爱拍照,更别说自拍了,只有这张是最近的,今年的没有。你要她照片干嘛啊? 宁夏没有回。她点开照片,将那张恬静笑着的面容放大。 订婚宴时没留神看清的脸,时隔十个月,以另一种全新的感受进入她的视野。 像吗?她……不知道。 卢晓眼尖:“给我瞅瞅。” 宁夏没理她:“专心开你的车。” 卢晓:“你就让我看一眼。” 宁夏举起手机,屏幕转向她。 刚好遇到堵车,卢晓夺过手机反复对比,一会瞄照片,一会盯住她,宁夏被她盯得更加心烦意乱。 “啧……” 宁夏心下一沉:“怎么了?” 卢晓摇了摇头:“你还别说,是有点像。尤其是……” “是什么?”宁夏声线绷紧。 车流缓慢行进,后面鸣笛催促。卢晓却置若罔闻,直直凝视宁夏:“你这双眼睛。” 入夏的夜晚,宁夏却感到冷。 卢晓将手机还给她,慢悠悠地起步,咕哝了声:“催什么催,吵死了。” 晓凡一遍遍追问,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就差一个电话打过来逼问了。 宁夏敲字,回复:你觉不觉得我和你姐长得还挺像的? 晓凡发来一个黑人问号脸。 宁夏:你仔细看看。 好半天没说话,约莫过去五六分钟,晓凡哈哈大笑地说了句:我脸盲,倒没觉得像,刚我妈进来我让她看,单看倒没什么,拿你照片一对比,我妈说是像,你和我姐像对姐妹花。 宁夏僵坐着,一时间散了所有力气。 晓凡:我妈说你俩有个地方最像,就因为那里像,□□也跟着像。 宁夏手指冰凉地输入两个字:眼睛? 晓凡:对,眼睛,你们都是凤眼。我妈说了,凤眼代表聪明。 深呼吸也无法控制胸腔里逐渐翻滚的气流。亲戚朋友都能有此发现,何况是叶南浔? 该如何解释? 爱屋,及乌吗? 卢晓坚持开进公寓楼下,眼睛透过挡风玻璃不停朝上望,嘴上问:“真不用我陪你上去?万一你怂了,有我在,我还能在旁边提醒你硬气一点。” 宁夏敬谢不敏:“我算是知道你和那帮人为什么能玩到一起去了,你们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冷着脸说完,她直接开门下车。 耳边轰然,是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 知道不应该多想,他那么好,那么宠她,他们在一起的每一点每一滴都实实在在得倍感心安,可她就是觉得特委屈,换做任何人,一定都不愿意与男朋友的前女友长得像吧? 这算什么? 前面所建立的安全感就像是全部清零,她再次陷入一个叫作“叶南浔的过去”的漩涡里。 叶南浔回来,就看见宁夏躬身缩在沙发里,像一只可怜的小虾米,戒备而茫然地望着他。 他几步上前,单膝跪在地毯,半蹲在她面前,左手轻覆在她柔软的头发上。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嗓音微沉,神情严肃。 宁夏抱膝不动,只抬起眼,沉默与他对视。额前碎发凌乱,被汗打湿。 他替她捋了捋,不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等她说。 说什么呢?宁夏张嘴,却发不出声。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难道她也要像问晓凡那样装作若无其事地询问他:你觉不觉得我和你妹妹长得还挺像的? 完全……说不出口。 她就这样眼白纯清地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着,露出下面小小一排白净的牙齿。 他向上一倾身,额头贴过来,低头笑了:“要不先喝点东西,缓缓再说?” 这样的叶南浔,这样的他,不知怎地,让她眼睛一酸。 眼眶霎时湿润,泛了潮。 “今天有人用卢晓的手机给我发短信,把我骗去她们的聚会。” 叶南浔退开身,依稀有了愠色。 宁夏一瞬不眨地看着他:“她们说,我长得像一个人。” 像谁,不用明说,他肯定懂。 宁夏不放过他一丝表情,奈何他太镇定,并未泄露多少变化,只是微微蹙了眉。 “因为这个难过?” 宁夏伸手抓他手臂,他身上还穿着西装,水蓝色,夏夜里却显不出窒闷,反倒清爽。 “难道我不应该难过吗?”眼睫轻轻一眨,眼泪就落下来。 叶南浔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长指掠过她眼角,抹去潮润,望进她逐渐凄哀的眼底:“我和你说过,我的世界,从来容不下第二人。” 是说过,可也可能还是一个人啊。 像是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叶南浔接下来的话要比方才语气沉冽,目光也更深邃:“如果我还记着她,就不会和你开始。” 他真的很严肃,就像不苟言笑的老师正在教育学生。 宁夏没能绷住,眼泪唰地下来。 “可为什么偏偏这么巧,我和她长得像?” “不像。” 宁夏刚垂下眼睑又倏地抬起,朦胧的眼睛里疑惑茫然。 “你是你,她是她,你们一点也不像。” 叶南浔侧身,从茶几上方抽出两张纸巾,无声为她擦泪。 宁夏任由他动作,连身到心都仿佛静止一般。 擦干净后,他才略一掀眸,沉静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起初对我挺无语,觉得我很奇怪么。” 宁夏不点头,也不摇头,她记得她是说过,还不止一次,他还向她道过歉。 “你觉得我奇怪的那段时间,看到你,总能让我想到她。” 宁夏嘴巴一鼓,他食指沿中间一压:“先听我说完。” 温暖的一抹力度贴在唇上,宁夏眼角微微瞠大。 “人只有了解了,才能揭开面纱,看清本质。”长指并未收回,叶南浔靠近她,与她眼睛的距离只剩一寸,“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我很清楚,住进我心里的人是谁。” 呼吸交错,属于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信我吗?”他问。 宁夏咬唇,不断暗示自己不要去钻牛角尖,没有意义,只会徒增烦恼。他主动开诚布公,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去想东想西,就有点愚钝了。 启唇,牙齿在他食指磕了一下:“嗯。” 然后,她就看到他缓缓地笑了,云开雾散的笑容,蔓延至眼角眉梢。 他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好姑娘。”极轻的三个字,基本没用力,低低地飘至她耳畔,就像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在对他自己说。 *** 翌日,宁夏第一场半决赛发挥稳定,徐思齐表现差一些,吊车尾挤进前五名。最大竞争对手tao餐厅的一名参赛者惨遭淘汰。 对于万斯年而言,宁夏和徐思齐的比赛成绩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徐正则的大名摆在那儿,作为他的徒弟,输给其他人就是在砸他的金字招牌。只不过,他本人对此无感,我行我素惯了,并无这份认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建恩是否成功买通评委成为宁夏心中的一个谜团。 她不知道的是,徐正则和姜熠然已经伙同宁云生私下解决这件事,建恩旗下的tao餐厅之所以会被公平地淘汰掉其中之一,就是因为买通未成功。 谁知没过两天,就有营销号在网上爆出所谓的黑幕,直言揭露某台热播综艺的评委营私舞弊,某名大热选手其实与之是父女。 话题只需稍稍一炒,网友秒速就能寻找出蛛丝马迹。 大热选手无非只有几位,哪怕先录后播,名气从始至终都具备,评委也只有三名,单从姓氏就很好判断,宁夏和宁云生,宁夏是知名美食家、制片人宁云生的女儿。 网络哗然一片。 马上又有匿名知情人出来作证,讲述一两件似真似假的宁家家务事,一时间,真真假假早已不重要,该综艺的真实度遭到大众普遍质疑,节目组紧急致电宁云生寻求真相,宁云生只字未言,主动愿意退出之后的节目录制。 双方是签过合约的,他单方面的隐瞒给节目带来空前大的恶劣影响,即便该综艺的总制片和他是多年老友,也只能在适当范围尽量协商。追责在所难免,宁云生极有可能需要赔偿违约金。 随后,宁云生在个人微博针对此事发表致歉声明。 申明中明确表示,他与女儿是在双方未知的情况下分别加入的节目,之后他也未有任何营私舞弊的行为,如若不信,可回看每期节目他对宁夏甜品的评价和打分。 但他在知晓女儿参加比赛之后却未能及时做出正确抉择退出评审之职,实属最不应该。这是他的过错,与节目组无关,也与他的女儿无关。是他辜负了观众和合作方的信任,对于他造成的种种问题,他愿承担所有责任。 可是这件事依旧没完,宁夏成为众矢之的,就连与她被动组成“下棋夫妇”的徐思齐也被殃及。 宁夏和徐思齐都来自万斯年,万斯年酒店网络上的口碑变得极差。 幕后推手这一招,一箭三雕。 第61章 母亲意外身故后,宁夏接受过一整年的心理辅导治疗,至今仍不敢考驾照学开车,看到或是经历汽车碰撞,依然会遭受心理冲击, 宁云生担心她承受不了舆论压力,连夜飞来南湘。 他有门禁卡,也有家门钥匙,只是宁夏都不知道而已。 已是下半夜,他轻手轻脚进屋,乌漆墨黑,他也没开灯,就坐在沙发,双手扶于膝,默默忍受胃痛。过了好一会,他才站起身,走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喝。 一大早,姜熠然起床后看到他也没意外,两人早就通过电话,他还给他在沙发留了一条薄毯。 他起得早归早,可宁云生已经在做早餐了。 宁云生手握汤勺,站在厨房里回头问:“你和她昨晚怎么聊的?” 姜熠然例行一杯蜂蜜水,仰头喝两口才压了压唇角,面无表情地说:“能聊什么。你就算把嘴皮子说破,她也能照样装作无所谓。” 宁云生皱眉。 姜熠然却突然吊人胃口地笑了笑:“不过……” 锅里汤在扑,宁云生却无心理会,直直望着他。 姜熠然看他一脸紧张,笑容更添加上几分兴味:“放心,她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倒是你走运了,我看她倒不是像在愁自己,八成心里正担心着你。” 一个“你”字,音调拐了个弯儿,莫名有种“便宜了你”的味道。 姜熠然对宁云生的态度一直都很复杂,一方面和宁夏怨恨他,另一方面却也明白不能让父女俩关系始终僵着,因为姐姐姜琬在天有灵,一定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姜琬有多爱宁云生,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天上掉馅饼,宁云生还在发怔。 姜熠然转身朝入口花园走,准备去给他饲养的宝贝香草浇水。 “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了。”语调漠不关心,俨然会袖手旁观。 宁云生听到身后噗噗翻滚,忙回头,揭开砂锅锅盖。 透明玻璃上湿哒哒的都是红色汤汁,黏糊糊的,就像他此时的心情。 七点半左右,宁夏下楼。 锅里小火温着蘑菇南瓜汤,食材丰富,鸡蛋、虾仁、玉米……像是大杂烩。 这不是姜熠然的做菜风格,她当即觉出猫腻,扬声问正在看晨间新闻的人:“他来了?” 姜熠然下巴一抬,扫向厨房方位,笑:“你看看,这不对人家还挺了解么。” 宁夏没吭声,犹豫片刻,走出厨房,站在餐厅望向客厅沙发,姜熠然正悠然自得地靠坐在正中央,扭头看着她笑。 笑容太熟悉,分明对她了如指掌。 这时候再忸怩也没意思,宁夏一咬牙,直接问:“他人呢?” “我说你喜欢吃复兴路上的那家王记生煎,去给你买去了。” 明明是你喜欢吃。宁夏腹诽。 “他……”呼气,“他怎么样?” 姜熠然淡淡然的:“什么怎么样?” “……”宁夏吸气,“你别装。” 姜熠然继续可劲儿逗她:“那可不公平,只许外甥放火,不许舅舅点灯。” 幸亏平时锻炼出较强的心理素质,宁夏皮笑肉不笑:“有意思么。” 姜熠然慢慢转回头,目光对着电视屏幕。新闻主播是广为人知的熟面孔,十多年过去,模样变化不大,依旧看着年轻硬朗。想想也是,比他大不了几岁,皮肤身材都保养得好。 “宁夏你过来。” “干嘛?”虽疑惑,可却也径直走过去了。 姜熠然下颌抬了抬,指向屏幕:“猜猜他的年龄。” 电视上的人她认识,沈飞白,央视知名主播。她初中就看他播新闻,资历浅,出镜少,可她就是记得他,那时候还指着家里电视机当宁云生的面夸他帅,几年后他坐上新闻联播主播台,她没心思夸,也没人听她夸了。 第一次见他就是在晨间新闻,多年过去,又在早晨的新栏目里看到他。 “反正没到四十。”她在心里估算了下。 姜熠然瞅她:“老宁多大?” 宁夏转头,诧异看他。 姜熠然已在她不知不觉间收起笑脸:“不妨做个预想,沈飞白到老宁这个年纪,和老宁现在比,谁更显老?” “你想说什么。”她不是在问话,语调很平。 姜熠然视线一转,不再看她,食指在膝盖轻轻敲着,轻描淡写地转换到下一个话题:“这房子是他买的。” “……” “就他那点死工资,哪儿够。好在出过几本畅销书,做火过两个栏目,在美食领域混出来个名气,后来走出体制创立工作室才不至于起步艰难。” “当年你那么不待见他,看见他就要死要活,我也不能任由他往你跟前凑。没办法,我就和他说,女儿我替你养,她认不认你我管不着,但你得给她提供足够好的物质生活。母爱你这辈子是没法弥补了,父爱她现在也不稀罕,精神你给不起,你能给的也就只剩物质。” 说到这儿,姜熠然摇头轻笑,“老宁这人也是个死脑筋,我让他去赚钱,他还真就埋头只顾工作,和你妈活着的时候一个样儿,一心只想着要让你们母女过上好日子,也不知道适当多空点时间补救一下你们的父女关系。” “我知道你怨他不单单是因为那一件事,还有这些年他对你甚少关心。” 姜熠然稍稍低下头,语气放缓,“可他就是这么个人,死脑筋转不过弯,你能拿他怎么样,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吗?” 一边是他在说话,一边又是沈飞白稳健低沉的主播腔,宁夏双手握拳,嘴唇抿得死紧,唇瓣压得持续作痛。 还能怎样? 想让她怎样? 选择权从来都不在她这里…… “现在是什么情况……”宁夏疲于继续深究。 姜熠然知道她在问什么,刚要答话,外面门开了,不用说,肯定是宁云生买过生煎回来了。 塑料袋轻响,钥匙圈碰撞,再然后,便是换好拖鞋,向里面走的脚步声。 宁云生拎着装生煎的包装袋,撞见两双看向自己的眼睛,明显愣了一下;面对宁夏,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 姜熠然摆头,对宁夏说:“人回来了,你自己问。” 他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懒懒地插着裤兜,经过宁夏身后,上楼去了。 宁云生自然还是懵着的,眼神对宁夏:“问什么?” 宁夏目光笔直:“我看到你在微博发的道歉信了。” 宁云生沉默。 姜熠然没告诉他宁夏也有微博,但他多少能预料到,她总有地方可以看见。因为,网络触角延伸得太广太密。 宁夏停顿几秒,难得有点局促:“你……没事吧?” 声音虽平,但却难掩关心。 宁云生受宠若惊。 “没事,我当然没事。”他咧开嘴,笑容温和,带点儿感激,令宁夏心口不自觉收紧。 太怪了,这种相处模式太怪了。 她感到不舒坦,抿了抿唇。 “我听说……你要赔偿违约金。” 宁云生笑着宽慰她:“还在协商,暂时没到那地步。” 关键词:暂时。 宁夏看着他,没吭声。 忽然没人起话题,宁云生偶获惊喜,只顾对她笑,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望着,宁夏越来越尴尬,眼神开始躲闪。 “噢……”他总算回过神,举起手示意,“我买了你爱吃的生煎,快点趁热吃,生煎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他转身朝餐厅走,将里外包了两层的王记生煎放到餐桌。 “我煮了汤,还没吃吧?”他笑着回头看她一眼,行至厨房去拿碗盛汤。 生煎其实是酱酒爱吃,宁夏提都没提,默默无言地走过去坐下了。 父女和解的一小步,却是彼此人生旅途中艰难险阻的一大步。 *** 代班救场的新评委,不再是国内鼎鼎大名的美食评论家,而是演艺界举足轻重的一名影视明星。 该明星素来以居家好男人的形象出现在观众视野,日常生活喜欢做菜,并且对美食佳肴颇有研究,节目组请他,也算是挖空心思。 第二场半决赛,宁夏依旧发挥稳定,徐思齐却未再被幸运女神眷顾,止步三强。 比赛结果意外流出,引来网上热议。 过程看不到,黑幕的影响又未退,网友不买账,不再相信节目的公平性。 怎么办呢,炒话题呗,用“下棋夫妇”面临分别的话题压盖危机舆论。 话题是吵起来了,可也同时带来另一波声音——恶意炒作,宁夏和徐思齐根本就不是情侣关系。 谁说是了,不一直都是你们自己在联想吗? 宁夏看到网上的一些言论,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扶额。 以为卢晓肯定在焦头烂额,谁知两人通话,她却乐天达观地说:“往好处想,万斯年的知名度不也炒出去了么,不管形象好赖,该好奇的还是会好奇。”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万斯年最近的入住率比起上两个月可是回升了不少,几个餐厅的营业也都恢复正常状态。就是苦了你们俩,以个人身份站在风口浪尖里挨骂。” “你知道就好。”宁夏也不和她客气,“我代表徐思齐,为我们两个申请精神补偿费。” “没问题啊。”钱方面,卢晓向来大方,“我批了。” 宁夏被她豪气干云的语气搅懵了一下,反倒不知如何回应。 卢晓却将话锋一转,用一种看好戏好开心好解气的口气说:“你知道上回谁给你发的短信吗?” 宁夏一怔。 “我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是林颜夕。阿浔问我,我就说是她,你猜怎么着,还真是她!她在阿浔面前承认了!”卢晓痛快大笑。 “你等等——!”宁夏有点惊,“你说他问你了?什么时候?” “当天晚上就电话问我了好么!”卢晓难以置信她居然不知情,“他声音能把人冻死,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我好心安慰他两句,谁知道这也能碰到铁板,他用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后面又翻着白眼嘀咕一句,“不然,我肯定转手就拨你电话。” 宁夏:“他说什么?” 卢晓白眼球翻得更大,拖长音调:“他、说——!你、们、很、好——!” 宁夏几乎能脑补出他说话时的神态和语调,她浅浅地弯唇,顿了顿,询问:“你说林颜夕承认了,什么情况?” 这就问到卢晓的兴奋点了,她立刻一改态度,津津有味地说:“我就知道阿浔肯定会找她,她第二天一早就出国了,我等她回来,就第一时间黏去她身边,她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停问她是不是她干的,她不肯承认我就不走。你是不知道,她都凶得叫保安赶我了,幸亏这时候阿浔终于出现,没让我白等一场。” 铺垫得好长,宁夏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旁观了一场史无前例精彩绝伦的好戏啊。”卢晓笑得开怀。 事实上,那天的情况是—— 林颜夕内线叫来保安,但可惜保安还未到场,门外秘书就敲门告知,叶氏的叶总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林颜夕当即升起不好的预感。她看向露出期待神色的卢晓,面部绷紧:“你说了什么?” 卢晓说:“你什么都没做,我能说什么。” 这话无异于默认,林颜夕真恨不得杀了她。 她拎包,直接朝门外走,想要以行程匆忙为由躲避交谈。 卢晓眼疾手快拦住她,扯开嗓子冲外喊:“阿浔,快进来啊,有人要畏罪潜逃。” 林颜夕一双眼睛怒得发红,与卢晓拉拉扯扯间,猛地推她一把,低吼:“你疯了!” 卢晓酿跄后退,背后撞上一人胸膛,是叶南浔。 “阿浔,她躲着你,她心虚!”卢晓指着林颜夕,先发制人。 叶南浔拂手将她向旁边推了推,目的直接,直视林颜夕。 他没什么表情,迎着落地窗外打进来的晴暖光线,面容有些虚化,可眼神却清冷锐利,穿透阳光,漠视一切地望进林颜夕尚未能戴上防护面罩的眼底。 这算什么?冷暴力?一边是等着看笑话的卢晓,一边是眼里无她的叶南浔,林颜夕情绪不稳,快速梳理长发,整顿神态后,无辜笑:“她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想知道……” 她秀气地皱皱鼻子,抿嘴,“你们两个为什么会一同站在我面前,拿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和莫名其妙的眼神找我兴师问罪。” 她气性高傲,不看卢晓,只单单看着叶南浔,一眨不眨,骄傲地昂头,先行质问他。 卢晓轻声嗤笑,别过脸,懒得望她,嘟囔:“装。” 声音很小,可林颜夕却听得很清楚,她喊她的名字,尖锐且愤怒:“卢晓——!” 卢晓被刺得摸了摸耳朵,不耐烦扭头。 论气势,此刻的林颜夕气场全开:“我忍你够久了,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是怎么对我的?” 卢晓简直听不下去:“你拿我当朋友?喂喂喂,你够了啊,咱俩那点破交情,也值得你这么包装吗?这要是有个外人在场我还能陪你做做戏,阿浔又不是不清楚我们过去是怎么相处的,你当他面说我跟你是朋友,你当他瞎啊!” 气势不足,可嘴皮子利索,这一点,林颜夕始终比不过。 卢晓乘胜追击,抱肩轻耸,冷哼:“你当年怎么针对陆临安的,你当我也瞎吗?” 一句话,林颜夕震惊地看着她。 卢晓心说:阿浔几年前突然和我们这群人划清界限,你当我不会奇怪,不会去调查么。他对其他人都还算客气,唯独对你特别冷淡,难道我就不好奇? “人在做,天在看。”卢晓褪去伪装,冷笑,“回去转告林叔,我们万斯年好着呢,他老人家以后,就别来操心了。” 这算是把为何会突然与她彻底撕破脸的原因讲清楚道明白了。 两人目光相对,都仿佛是这时候才认清对方。 卢晓以前只把她和林颜夕的相处当做人际关系中的小打小闹,看不惯是一回事,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反正她乐意陪她玩,玩到老都无所谓,可如今却完全变成原则性问题。 别看她活得挺混账,为人处世好像没什么原则,一旦这事儿牵扯到家人,牵扯到唯一的亲人和家业,那就对不起了,不把人往死里整报仇解气,她就不姓卢。 林颜夕最想得到什么,阿浔的心啊。她就偏要当着她的面把希望撕碎给她看。 卢晓和宁夏说她旁观了一场好戏,可由过程来看,她是好戏前半程的参与者,没有她在一旁推动林颜夕的情绪,林颜夕不会抵抗薄弱,招架不住之后才出声的叶南浔。 “我有表现出让你误会的行为?” 他没有用责问的语气,而是平铺直叙地问出心中所惑。只不过,无丝毫笑容的他,冷凝的眼神依旧朝外释放,即便不发火,也知他只是暂时忍耐而已。 林颜夕不答话,她尚未能理解他的意图。 “我们从小相识,过去,我有表现出让你误会的行为?” 他又问一遍,这回,眉头深锁,语气到后面有所加重。 林颜夕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一点点握紧,哪怕最近几年他都对她态度冷淡,可如此沉肃生冷,她却只见过一次这样的叶南浔, 在他得知被她利用的时候。 当年也是因为卢晓,她才会和陆临安生出嫌隙。她有把柄在陆临安手里,她怕陆临安告诉他,不得已才决定主动自首。 只是,她的供词真假掺半。 她曾求他帮忙,拍张合影骗过骚扰她的异性,好假装已有男友。 以叶南浔的性格,他是拒绝的,可经不住她软磨硬泡。 那时他们都还是小年轻,关系又不错,一点小忙,顺手之劳而已,多求两次就勉强答应了。 她直接把照片发在脸书,因为她知道,陆临安一定会看见。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关注自己,好笑的是,那样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号,谁也不关注,只关注她,主页还干干净净,什么内容也不发表,周日晚上定时出现在她的访客记录里。 陆临安当然想不到,很早以前她有个朋友私下编了一个小软件,专门用来破解脸书的访客记录。 她注意她很久,一直都不能十分确定。 直到,照片曝光后,她第一次给他留言,问她,这是不是你男朋友? 她告诉她,是。 此后,这个小号就再没出现在访客记录里。 陆临安不傻,后来正是因为她察觉这件事她可能知晓了一二,她才破釜沉舟,主动交代,未经他同意,发过一张照片,并暗示他是她男友。 他当时周身的气场就和现在一样,冷冰冰的,让人一眼生寒。 有所不同的是,那时候,乌云压顶,他脸上的阴霾仿佛再也不会散去;而此刻,只是冷,眉宇间的希望还在。 为什么呢? 林颜夕不明白,可调查过当年始末的卢晓却明白。因为……彼时,陆临安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而此时,宁夏还在啊。 林颜夕是害他和陆临安误会渐深的罪魁祸首。 …… 叶南浔连问两遍,林颜夕都僵着嘴不说话。 最后,他仅剩的一点耐心都被磨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第62章 卢晓断断续续地讲述完大概,宁夏却长时间沉默。 “怎么了?他替你出头,把你感动得都说不出话了?” 宁夏心情复杂:“你是说,他们是因为一个误会才没能在一起?” 卢晓:“你思维可够偏的,居然想的是这个!” 没办法,她也不想,可经历一些事,尤其是知道她和她长得相像,陆临安这个名字就像个魔咒,以为咒语解开了,可实则这段时间一直都在。 卢晓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撇撇嘴,叙述:“你认识萧辰吗?” 宁夏:“不认识。” “这也难怪,他人在青海,不常回南湘。”卢晓说,“小辰是我们这群人当中的一个弟弟,和阿浔、陆临安都关系挺好。我不玩脸书,他玩,他一直以为林颜夕和阿浔是一对。林颜夕那张照片是删了,但小辰旧手机里有截图,我早前逼着他发给我了……” 有点答非所问。 宁夏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小辰都误会了,陆临安肯定也会啊。我是不知道陆临安心里有没有阿浔,反正阿浔喜欢她倒是喜欢得要死。” 她说话一点都不顾忌宁夏感受。 她也是喜欢的。宁夏还记得陆临安订婚宴那天,在那个昏暗的楼梯间,叶南浔曾说—— 你暗恋他,他刚好也暗恋你,这个几率是不是很小?可悲的是,把时间都耗在互相暗恋里,硬生生错过。 原来,他们竟是这样错过的。 这通电话的末尾,卢晓终于还是没能憋住话,很奇怪,她在面对宁夏时才有这份强烈的倾诉欲:“宁夏,我爸马上就要回来了。” 宁夏一惊,随即怀揣着心事,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很好啊,你不用大老远跑去找他了。” “是啊。”卢晓长出一口气,随口抱怨,“老头子也真是的,养病就养病,怕我担心还瞒着我。” 宁夏:“生病了?” “嗯……”声音突然变得闷闷的,“烦人!” 也是父亲告诉她,她才知道,针对万斯年的幕后黑手是谁。 *** 很快,宁夏便见到了卢乾坤。 他坐在轮椅上,由卢晓推着,被酒店高层前呼后拥,来到负一层西饼房。 他看上去比叶南浔的父亲老多了,加上大病初愈,脸色还很苍白,说话的气力也提不上去,嗓音略带嘶哑,喉咙里似乎一直压着一口痰。 宁夏是明星学徒,成为重点鼓励对象。 卢乾坤为她加油打气,并感谢她和徐思齐为万斯年的拼搏和贡献。 徐思齐左耳进右耳出,全当客套话。宁夏笑容比他真诚,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徐正则陪同离开,饼房里一群人趁他不在,抓紧时间松懈一小会儿,喝喝茶聊聊天。 一小时后,徐正则回来,众人已迅速各就各位,低头忙于手头事。 “宁夏。” 宁夏把头抬起。 “进来。”徐正则朝工作间走。 “哦。” 宁夏举步跟上,他坐,她也坐,两人面对面,徐正则神情有些古怪。 “刚刚卢董布置下来一场订婚宴。”他顿了顿,强调,“就在下个月。” 宁夏未吱声,但看他眼神,好像她必须要有反应似的,于是,慢半拍地“哦”了声。 徐正则却意味深长地笑了:“你知道是谁订婚吗?” 她也笑:“你又没说,我怎么会知道。”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小弹球,砸一下,弹到手里接住,再砸一下,眼睑低敛,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卢晓和叶南浔。” 连贯说完,一字未顿。 宁夏……懵了。 *** 她根本不信,让她如何去相信呢,昨天晚上那个即将和卢晓订婚的人还说想尽快和她结婚…… 昨晚两人黏糊糊地腻在一起,之后就又有些脱离掌控,他低头埋在她颈间,深呼吸的时候,热气儿就在她皮肤上转圈,一层一层地覆盖,只增不散,她脸红脖子粗的,热得后背都发汗。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拿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好像等不下去了……” 嘴唇就贴在她颈窝,一说话,两瓣唇扫动,像在亲她,更要命的是,嘴里的热气儿是湿的,烫得她脖子忍不住朝后缩。 可他却按住她不让动,温热的唇擦着肌肤往上移动,亲在她的嘴巴上,含着她的唇,说:“我们尽快结婚,好不好?” …… 她不信,他不可能和卢晓订婚。 可想归想,还是无法淡定。陆临安的事她都还没能彻底消化,一眨眼就又来一件,他怎么事情那么多啊! 宁夏有点烦躁。 工作时间,手机静音锁在换衣间。下班后宁夏才看到一条未接来电,是晓凡。 饼房就只有她一个女厨师,她和女清洁员共用一间换衣室。 夜已深,只有她一个人。 她朝柜门一靠,拨通晓凡电话。 晓凡踟蹰:“小夏,我今天在大伯家,偷听到一件事……” 宁夏听她态度就猜到接下来心情会变差,不过,她不是已经很差了么,再差也似乎差不到哪里去。 她直接问:“什么事?” “呃……”晓凡犹犹豫豫,抓耳挠腮的,“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就听了那么一句,后面说了啥没听到。” “什么事,你说。” “我……我听大伯和大伯母说,我哥……”晓凡鼓足勇气一咬牙,快速冲口而出,“我哥要和别人订婚!” 宁夏什么话也没说。 晓凡着急:“你怎么了?给点反应啊。” “我没事。”脊背离开柜门,宁夏转身,拿出背包,将柜门锁上,朝门外走。 “你别憋着,有什么话你就说,想问什么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去问都行。” “我真没事。”到门边,宁夏抬手关灯,背后光线全灭,一刹那的明暗变化映入她的眼底,她低着头,食指指腹还摸在开关上没有挪开,心里很静,能感觉到自己平稳正常的心跳,“只要不是他告诉我的,我都不信。” “小夏,怎么还不走?”金志良路过门外,看见女更衣室门口的墙角边立着一道人影,简洁的t恤和牛仔短裤,不用辨认也知道是她。 收线,宁夏将手机塞进牛仔裤前方口袋里,扭头应道:“就走了。” 一起乘坐电梯到一层,金志良边走边和她谈论接下来的三强争霸赛,不动声色地探寻她目前的心理状态,怕她有压力。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员工出入口。 宁夏低头走路,金志良突然噤声。 她奇怪地抬起头,这才看到,叶南浔就站在门外路灯下,西裤,白衬衫,双手插兜,微微凝神,头顶的那盏路灯投下橘黄色灯光,夏夜里,飞蛾环绕。 他不是没有黑白服饰,平时也会穿,只是蓝色穿的频率偏多一点。 他曾和她笑言,以前百无禁忌,艳一点的颜色也愿意尝试。不同的色彩套在身上,心情也会微妙地有所不同。 她开玩笑地说:现在年纪大了,有所顾忌了? 他轻笑,说了一句她没放在心上的话:心境的确不一样了。 现在想来,和那个人错过以后,心境就大不如前了吧。 有时候特唏嘘,总为他感到可惜,可平静下来,又忍不住笑自己,傻不傻啊。 这两天慢慢就把事情看淡了,觉得,换自己来爱他,也许是上天安排呢。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他遇见她,怕他还是死脑筋,只有长相酷似,才能从一开始成功进入他眼里。 长情的人多福报,她一直坚信。 所以,遇见她,是他的福气。 偶尔自恋一下,心情都能变开阔。 金志良不当电灯泡,甩甩手便走了。叶南浔听到声音,抬头望过来。 黑沉沉的夜里,他站在马路牙子上方,背后,不时有车经过。 宁夏注意到他没有开车过来,一定是又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 唇角微动,微笑,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盛夏的夜晚偶有微风,褪去白天的暑气,竟然有一点点凉意。 宁夏光着腿,原地蹦了下,微仰头站他面前,笑眯眯:“怎么不提前说会来接我?” 叶南浔牵起她的手,转身朝斑马线的方向走。 “给你个惊喜不好么。” “好啊。”五指交握,宁夏动动手指捏了捏。手掌温暖干燥,指节瘦削修长,和与晓凡手牵手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停在斑马线前等绿灯,叶南浔偏眸看她一眼:“没有事情想问我?” 呃?宁夏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哦不,她更没想到他好像知晓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慢慢转回头,宁夏目视前方,看着匀速变化的数字,“嗯”了一声:“有。” 她不再嬉皮笑脸,但也没表现出气恼,十分心平气和地说:“你要和卢晓订婚吗?” 他果然已经知晓,未作惊讶便反问:“你信?” 宁夏摇头,顿了顿,抬眼看他:“除非你说是,不然我不会信。” “是。”肩并肩,他侧头看着她,眸光沉静,古井一般深邃。 心狠狠往下一沉,宁夏瞠大眼睛,还算镇静,可眼底情绪翻滚,感觉流出眼泪只是早晚的事。 绿灯。 宁夏手臂用力,想要挣脱他,可他握得很紧,根本甩不掉。 两只脚已向前挪动半步,回头,眼睛潮红。 “订婚是卢伯伯提的建议,我并没有答应。” 宁夏瞪他,胸腔上下起伏:“可你说是。” 叶南浔的无奈无人能够体会:“他单方面宣布,我很被动。” 不止他被动,卢晓也被动。突然就被订婚了,她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看着父亲将订婚事宜一桩桩传达,问原因又问不出来,只说觉得阿浔适合她,嫁给他最放心。 卢晓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他,他一听,就猜到宁夏肯定会收到消息。 卢乾坤大病一场,最牵挂的无非是毕生事业和独生女儿。卢晓不是经营酒店的材料,他原本看中的是季彦今,准备将酒店和女儿都交给他,可如今万斯年环绕豺狼虎豹,单一个建恩就收购不成躲在背后频繁耍手腕,如若不抓紧找到靠山保护,以后这种事依然逃脱不了。 早在三个月前,他就私下和叶南浔透露过个人想法,准备将万斯年作为女儿的嫁妆拱手相赠。 叶南浔接连几次拒绝后,他又提出,那就假订婚,先帮万斯年唬过建恩,让林成恩知难而退,放弃收购万斯年的念头。 叶父和卢乾坤是至交好友,当年叶氏兄弟白手起家,卢乾坤那时已经是地方财主,鼎力相助帮过不少忙。如今人家遇到困难,叶南浔念及上一辈交情,也曾犹豫。 直到那天,宁夏无意间说了一句话。 【我想过,如果你给别人冒充男友,我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将心比心,我不能因为和他有利益交换,就忽视你的心情。】 他不能因为结草衔环,就忽视她的心情。 卢乾坤大病初愈,身体还在疗养期,叶父下午告诫他这件事必须平和处理,以免他受刺激,影响康复。 整个事件中,叶南浔承受的压力最大。 第63章 宁夏努力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没有再闹情绪。 这一周,她都跟在徐正则身后为总决赛做准备,第二天就要比赛,她却一整天心不在焉。 昨天告诉她消息的人是他,徐正则自然知道她因什么而分散精力。 宁夏手肘一碰,打落一只搅打盆,好在尚未使用,是空的。 盆底咣当咣当敲打地面,最终老实了,归于安静。 正要弯腰去捡,一只肤色偏白的手率先拾起。 宁夏知道是徐正则,低头接过,道声谢。 徐正则立在她身侧,双手抱臂:“你这副状态明天怎么比赛。” 宁夏“啊”了声,看了看他:“我挺好的。” 徐正则显然不信,眼神凉凉地注视她:“轻重缓急自己掂量着点,一码归一码,别丢了芝麻又丢西瓜。” 宁夏听懂他的意思,他暗指叶南浔是芝麻。有句俗话,芝麻绿豆大点的屁事。 好吧,尽管不能苟同,但目前的确是比赛更重要。 “我真挺好的,放心吧。”宁夏笑了笑。 徐正则微微眯起眼,她嘴硬,他便投以一声哂笑。 宁夏全盘接收,心底无一丝浮动。 要比赛了,晚上反倒下班更晚,因为徐正则说,她现在不需要精神放松,她需要的是将大脑运转到最快速度,以平时的紧急工作状态应对明天的高度紧张。 忙碌一天,很累。可是,想见他,非常想。 她没率先回家,站在隔壁门前直接输密码进去。 家里没人,楼下楼上的灯都是灭的。 她回到家洗过澡,准备再过去一趟,路过客厅和餐厅中间的过道,姜熠然坐在吧台,晃着杯中酒,命令:“这么晚了,不许出去。” 也许是因为吧台只点了三头复古吊灯,光线昏昧,在他脸上投下一层薄淡的阴影,所以才致使他看上去神情特别的阴郁。 宁夏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站着没有动,他也没有,可他不容违抗的目光却逼视得她眼底发涩。 “徐正则和你说了什么吧。”不是疑问,是肯定。 姜熠然嘴角一扯,杯口贴到嘴边:“你想瞒我多久。”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夏一五一十和他解释,在外可以装作无所谓,在家面对酱酒的态度后却心里特别难过。她说完全部后,口舌发干,夺过他手里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空杯朝面前一搁,她隔着吧台站在他对面,微弓着背,头颅低垂,掀着眼角看他,目光含着一丝哀求:“别误会他,求你。” 身边人一丁点的怀疑她都承受不起,她不希望再耗费一年半载去化解酱酒的猜疑。 她在这边相信,可她的亲朋好友却在旁边怀疑,这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这种时刻,她不站出来袒护他,还能指望谁呢。 所谓信任,除了无条件地相信,还应该毫无保留地维护。 她从没有求过他什么,哪怕之前再反对,也没见她软声细语。姜熠然无奈叹气,心底无力得很,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你傻不傻。” 宁夏看着他:“等你以后有了特别喜欢的人就懂了。” 姜熠然一声轻呵:“你才谈几次恋爱就说这种话。” 宁夏眼神顿住,摇摇头,自言自语:“一次就够了……” *** 独自去隔壁,他还是没有回来。 宁夏靠坐在沙发,脑袋一点点就快要睡着,她用力干搓脸,让自己清醒,拿过手机打电话。 很快便通。 “还在忙?” “今晚住在家里。”他说的“家里”指的是叶家大宅。 宁夏失望地轻轻“哦”一声。 叶南浔:“明天比赛,节目还是会录制到很晚?” “嗯。”一开始还好,后来时间往后拖,从中午能录制到晚上八.九点。 “那还不早点睡。”他话音里带着几分低哄的味道。 宁夏咬了咬唇,说:“你就不想和我多说说话啊。” “想。”声线低沉,补充,“担心你困。” 就像是为了验证他这句话,宁夏忽然打呵欠,已经快速捂住嘴,可还是通过吸气声暴露出一点真实情况。 叶南浔倒是笑了:“快睡吧,乖。” 拿她当小孩哄呢。 “好吧,我睡了。” 从头至尾,她都没说自己正坐在他家客厅里。 原本第二天上午是不用回饼房的,但徐正则临时电话召唤,说有个注意事项需要当面再示范一次。 徐正则不愧是拿下众多国际赛事的甜点王,精益求精的态度和至臻完善的准备,让宁夏不得不服。 好不容易熬过最后两小时的魔鬼式培训,宁夏坐在饼房喝水休息,为下午的比赛养精蓄锐。 饼房里每天都有八卦,万斯年即将作为嫁妆易主,事关重大,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 偏偏这件事叶南浔没有提。 中学语文课本里也曾出现过一句诗句:商人重利轻别离。 商人重利,宁夏知道叶南浔不一样,可心里还是会冒出念头:他想不想要万斯年呢? 心一下就又乱了。 *** 总决赛的主题是甜品展台,三人需要独自为一个孩子的生日宴会创作一个展台。 评委欣赏还不行,终极投票权在孩子手里,这是她的生日,必须她本人拍手满意。 孩子小,评价不了味道,富有童趣、色彩斑斓的东西或许更能吸引她的目光。 其他两人的思路就是朝着这个方向,针对她喜欢的一些小物品而努力。唯独宁夏,独自挑战一个繁琐艰巨的任务。 她要将一个儿童乐园搬来,满足孩子的小小愿望。 展台是为小女孩服务,一星期前,他们曾在三名评委的共同提议下,与小女孩见面。 三人分别单独待在一间密室,每个人只允许向她提问一次,但不能问“另外两个人问的是什么”这样的问题。 宁夏问的是,你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小女孩说:我想去游乐园,可妈妈说我心脏不好,那里不适合我玩。 这段将会剪辑在成片里。 节目现场,已身为人父的代班明星评委,用感性又带有欣赏的口吻评价宁夏:“她是在用心为食客服务。” 总决赛的录制时间远比料想得久,凌晨才结束。 饼房是个大家庭,所有人齐聚一堂,都没回家。 大家伙或坐或立,翘首等待结果。 徐思齐站在编导身边,寸步不离地旁观比赛,以他的性格,想和别人打好关系其实并不难,录制完整整十一期,工作人员和他都混了个脸熟,看他赖着不走,只要不妨碍他们拍摄,也就随之任之了。 一点十八分,金志良接到徐思齐电话,面色无波动,说了声“好”便挂断。 一群人围上前,急切询问:“怎么样?第几啊?赢了没?” 金志良低头掩住嘴角笑意,还未说话,饼房木门被推开,一道凉飕飕的声音骤然响起:“聚众罢工么这是,明天都不用上班了?” 坐着不动的刺溜一下站直,所有人都吓一跳,恭恭敬敬地转身面向木门。 一个个如遇丧尸,就连金志良都笑容僵在嘴角。 徐正则面无表情:“我带的徒弟,你们就这么没信心?” 听语气,好像有点气恼,但并不冰冷刺骨。 金志良开口:“,大家都还等着听消息。” 潜台词是,既然你也知道了,不妨就早点告诉他们吧。 徐正则点头默许:“说吧。” 两字一出,其他人都眼巴巴望向金志良。 金志良脚步移动,身体稍稍侧转,虚握拳干咳一声:“小齐刚刚电话里说,小夏她……” 这一顿,众人被吊足胃口。 金志良抬眼,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夺冠了。” 霎时间,偌大的饼房,欢呼声迭起。 徐正则默然不语,他独自立在门边,看着眼前这群又蹦又跳的青壮年,不知不觉间,换上一种全新的眼光。 *** 紧绷的压力终于在最后一刻全然释放,宁夏拉徐思齐大排档喝酒。 谁会知道她那只大帆布包里正躺着一个沉甸甸的奖杯和一封来自于法国甜点学校的入学邀请函。 徐思齐看得出她心情并不好,全酒店都知道卢副总即将与人订婚,对方是叶氏即将上任的新总裁。这两天私下也听晓凡嘀咕过,眼瞅她一杯一杯不间断地喝下去,左等右等,终于把晓凡盼来了。 晓凡前半夜不小心睡了过去,接到徐思齐电话猛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迷迷糊糊地竟然从床沿一头栽倒。 偷偷摸摸溜出家门,额头还肿着一个包。 两人一起好说歹说才把宁夏拖上计程车,一路开到公寓楼下,晓凡正在“给不给大哥发信息”的问题上徘徊不定,宁夏已经踉踉跄跄地打开车门,下车了。 晓凡忙推了一把副驾上的徐思齐:“下去扶她啊。” “你怎么不去扶。”徐思齐对宁夏有男女界限,他也正犹豫,但其实,手已经在摸门把手,只是内心有点挣扎而已。 两人纷纷下车,窜至宁夏左右两边,都伸手想要扶她。 宁夏挥舞手臂,推他们回去:“我自己可以,你们都回家吧。” 晚上根本没吃什么,大半夜空腹饮酒,胃很不舒服;若说醉,倒真没有醉,她头脑还算清醒。 她目光看向徐思齐:“帮我把晓凡平安送回家,谢了。” 晓凡说:“你别管我,至少让我们看着你进电梯吧。” 于是,两个人送她到电梯间,看着金属门缓缓合拢。 晓凡想了想,拨出电话:“喂,哥,你在家吗?在就好,小夏上楼了,她喝了两瓶酒,你接应一下。” 徐思齐在一旁冷眼相对。 晓凡挂断后猛然瞥见,莫名其妙:“这么看我干嘛?” “你明知道你哥对不起她,还把她往火坑里推。” 晓凡急了,忙一摆手:“不是!” “不是什么。”徐思齐懒得理她,转身就走。 “诶,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晓凡在后面追,追到公寓门外,终于一脚跳到他面前,伸手拦截,“我之前和你说的你就当我在放屁。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徐思齐环抱双臂:“你倒是说说看那是什么样。” 晓凡烦躁挠头:“真的,我们这些不了解真相的人都误会了。我哥为此,脸上昨天还挂了彩,你知道谁打的吗?宁夏她舅!” 徐思齐眉梢轻轻一挑,不予置评。 “就当我面打的,我哥知道他有气也没还手,要不是我昨晚特地找他来问这事,刚好在旁边拦着,依她舅的脾气,说不定我哥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 徐思齐皱眉:“你绕这么多废话,事实到底是什么。” 第64章 宁夏低头捂胃,慢吞吞走出电梯,拐弯,向走廊尽头走。 她没抬头,可脚步声却临近,然后熟悉的气息俯身靠近,看着她脸色,在头顶上方问:“不舒服?” 昨晚就想见他,现在才出现。 宁夏不说话,伸手抱住他的腰,侧脸贴在他肩膀一侧,疲倦地说:“比赛结束了。” “嗯。”他只穿着一件贴身短袖,扬手抱着她,手臂肌肉和她胳膊相贴,隐隐散发一种蓬勃的力量感。 宁夏:“你不问我比赛结果吗?” 他轻轻揉了揉她后脑,嗓音温和清朗:“你包里的奖杯打到我腿了。” 宁夏一只手上拎着帆布包,她靠过来的时候,包晃了晃,拍在他左腿边侧。 什么都瞒不过他。胃部又开始翻搅,宁夏退后小半步,两只手依旧扶着他的腰,衣衫单薄,透着丝丝缕缕的热度。 “这么晚了还不睡,在等我……”抬头,满眼惊悸,“你脸怎么了?” 叶南浔左眼角下方贴一个创可贴。 他神情自然:“被树枝蹭到刮了点皮。” 宁夏伸手去碰:“很大一块么,创可贴都用上了。” 她不敢大力,只在边缘摩挲。 叶南浔捉住她的手,拉下来握住。 “怕沾到水,只是小伤口。” 宁夏有点狐疑:“真的?” 叶南浔把头低下,两个人的额头和鼻尖贴靠在一起,漆黑的瞳孔凝望她:“当然是真的。” 宁夏另只手下意识捂住胃,皱眉:“叶南浔……” “嗯?” “我胃难受。” *** 一刻钟后,宁夏喝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姜熠然已经连续发了好几条信息,收到最新一条,她沉吟片刻,不想撒谎,回复:在隔壁,不太想回去。 过了会,手机进来新消息。 他说:这么大的人了,我管得了你一时,管不了你一辈子。 宁夏唇角向上一抿,慢慢敲下一行字: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煮粥已经来不及,叶南浔便趁她喝蜂蜜水的工夫,下楼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来一杯加热的八宝粥。 宁夏其实没什么食欲,喝两口粥草草果腹,就恹恹地吃不下了。 她侧眼,看向转角沙发上的叶南浔。 他笑了笑:“累了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宁夏摇头,格外认真:“我想洗个澡。” 眼神直白,坚定无比,叶南浔怎么会不懂。 他看着她,轻微地蹙了眉心。 宁夏偏头,抬眸看了看楼梯口:“那我先去楼上了。” 八宝粥放置茶几,她起身,准备从叶南浔面前绕过沙发,手腕被一下握住。 她低头看着黑发遮掩下隐藏情绪的人,先声夺人表明态度:“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叶南浔喉间发紧:“小夏……” 她打断:“我舅舅知道我在这里。” 叶南浔一顿,抬眼望住她。 宁夏微微一笑,俏皮地歪了歪头。这种时刻,竟然看上去比他显得平静:“叶哥哥,你不想早一点迎娶小夏公主吗?” 叶南浔目光一凝,他站起身,宁夏前一秒只用轻松低头就能与他对视,这一秒已需要微微仰脖。 他清隽的面容没有丁点笑意,相反,沉敛而肃静:“我想娶你,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宁夏扯了扯手腕,从他手心里挣脱,双手一勾,搂着他脖颈凑上去,似有若无地擦着他的嘴唇,决心已定地说:“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想就够了。” 他的女孩,就在他怀里,此刻,勇敢坚毅地想要嫁给他。 呼吸紊乱,几乎能清楚地感受到她逐渐泄露的紧张。 纵然再大胆,到底是个小姑娘,抛下所有只求和他在一起,还要让他怎么去拒绝。 此情此景,一切都清晰明了地摆在他面前,就是想和她结婚,想早点将戒指套在她无名指,再无任何后顾之忧,可以牢牢把她护在自己身边。 *** 说得容易,做起来却犯了难。 洗澡的时候,热水浇灌大脑,那点鼓起没多久的勇气就全都飞得没边了。 拿起他为她找的短袖睡衣,往身上套时,宁夏手都有点抖。 她不知道女孩子面对这种事是否都会紧张,用力闭眼,在浴室未散的水蒸气里,扬手拍了拍湿乎乎的脸。 想了想,换下来的内.衣干脆不穿了,可一低头,发现中间两点真的好明显。 脸颊一热,手臂横在胸前,慢吞吞地开了门。 她抱着自己的脏衣服,内.衣藏在外衣里,不好意思被他看到。 叶南浔就在卧室,他原本坐在靠窗的对坐沙发上,见他出来,拿起面前小圆桌上事先预备好的吹风机,拾步走过来。 宁夏心一缩,僵着脸问:“衣服放哪儿?” “要洗吗?”角色纠正,论起淡定,宁夏终归不如他。 摇头:“不洗。”总不能穿着他的衣服回去吧。 “衣服给我,你先吹头。”他扬手递给她吹风机。 宁夏抱衣服的手臂略微松了下,想起什么,再次抱紧。 “还是我自己放吧。” 她局促得那么明显,叶南浔眸光清亮:“随便放哪都行。” 宁夏在他漆黑的眼眸里无处遁形,红着脸转身,找地方放下,与此同时,双手抱胸,不知所措地抿紧嘴唇。 纤细的背影在灯光下尤为单薄,她久不回头,叶南浔无声叹气:“先把头发吹了。” 一想到吹头发要用两只手,宁夏顿时更加萎靡。 “……你帮我吹吧。” 叶南浔自然无条件答应,他走向之前坐着的沙发。 “坐过来。” 宁夏一咬牙,含胸驼背地低头走过去。 叶南浔插上电线插头,回身一望,眼底笑意浅浅弥漫。 宁夏不自在地就近坐下,叶南浔行至她身后,一推开关,风声强劲,吹得她头皮很舒服。 谁也不说话,有噪声在,说话也未必听得清楚。 况且,宁夏手足无措得根本已哑巴了。 直到电吹风关闭,梳理她长发的触感也消失不见,她才如梦初醒,觉得,再不说点什么,气氛简直要别扭死。 可是,说什么好呢? 我们……我们爬床吧? 干脆杀了她吧。说不出口。 就在她还犹犹豫豫就快要把自己煮熟的时候,叶南浔收起吹风机,走到床头关了吊顶灯,只留下一盏羸弱的小壁灯。 “不早了,早点睡吧。”说完,也不等她,独自上.床,给她留下一半位置,还真的就……躺下睡了。 宁夏:“……” 她磨蹭一会,坐到床边,把脚从拖鞋里抽出来,半躺下。 薄毯搭在他腹部,她拽过来一点,遮住胸口。 然后,手指捏着他睡衣袖子,扯了扯。 叶南浔本就是仰面躺着,他睁开眼,纹丝不动地由下至上看着她:“嗯?” 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慵懒的鼻音。 嗯什么嗯!宁夏羞得脸红脖子粗,瘪嘴幽怨:“你不管我了?” 壁灯就在头顶上方,她含.春带俏的样子一分不差地全部进入他眼底。 叶南浔重新闭上眼,右手扶额,嗓音克制:“你还没准备好,睡吧。” 这下,宁夏双手双脚完全不知道该朝哪里摆放了。她是没准备好,而且估计永远都不会准备好,可是不能因为她没准备好,这一关就不过啊。 不行,她要过。 她迅速躺下,侧身搂住他,抬头,嘴巴凑到他耳边,轻声:“你真的要继续忍吗?” 刚洗过澡的她香香的,热.湿湿的气流,靠过来时压在他肩侧的柔软,同时齐齐刺激着他的神经。 就在宁夏心里正在惊奇居然这招不管用之时,突然的一个翻滚,她就被他滚烫的上半身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 由于背光的原因,那双眼晦暗不明,幽深得像漩涡,不断地吸走她身体里的气力。 还没开始,她就已经浑身发软。 有点怕,心跳扑通扑通的。 他的左手贴至她脸颊,摸到一手的热度。 “在你说这句话之前,或许我还能忍得了。” 意思是,现在无法再做到。 宁夏呼吸一点点急促,好紧张。 他稍微一低头,就封住她的唇。 原本覆在她脸颊的左手落至后脑,往上压向自己,吻得更深。 隔着棉质t恤,游走在侧腰的手摩.挲着曲线,到下摆,掀起,钻入,中间再无遮蔽。 宁夏缩起胸腹,双腿绷紧,无意识地屈起一只膝盖。 陌生的触感流连着往上,被摸,被揉,喝酒没把她喝不清醒,现在反倒头脑昏醉了。 渐渐,脱掉这个,再脱掉那个,之前还能抓着他的睡衣,如今什么也别想抓,太热,硬邦邦的肌肉,热得烫手。 手臂搂着他,全是汗,侵染肌肤,傻傻分不清楚,仿佛是她出的。 怎么就那么热呢…… 豁然的疼痛覆顶而来,那一瞬间,宁夏眼泪就冒了出来,不多,就两滴泪,可蹭在他下巴颌儿,却不止两滴这么简单。 都是过完三十一岁生日的人,头一次做这种事就把小姑娘惹哭,叶南浔的人生充满了男人的不可言说。 可心里就是满足,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辈子想要携手共度的人紧紧搂着他,疼得嗓音都在颤,轻轻叫着:“叶南浔……” 昏昧的灯光下,眼睛里一层水雾,亮晶晶得惹人心疼。 他忍耐着,一动不动,低头温柔亲吻她。 “我在。” 只要你需要我,我一直都在。 …… 折腾到凌晨四点多,宁夏才累极睡着。 叶南浔搂她入怀,她贴在他怀里,自发寻找一个舒服的睡姿,睡颜安然。 上午例行会议,事关下周新项目启动,叶南浔必须在场。宁夏醒来时,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床头另一半贴一张便签条:事情多,晚上陪你。 睡一觉醒来还是不舒服,她缓了一阵才下床,先去书房找来一支笔,在那行字下方写上一句话,重新贴在床头,然后穿上昨天的衣服,下楼,准备回家里洗漱。 幸好姜熠然不在家,免去一场心理尴尬。她大概猜到,酱酒是因为了解她,才刻意躲避的。 洗澡,洗漱,换上一身干净的行装,她摸出手机给宁云生拨了个电话。 “我收拾一下东西,去机场前,一起吃午饭吧。” 第65章 宁夏消失了,准确说,是留下一句话后就和父亲一起飞去巴黎。 宁云生是去工作,而她则是跟去旅游散心,顺便提前去甜点学院参观一下,看看这个即将进修半年的地方,顺便借由父亲的交际人脉,拜访一下甜品界传说中的野兽派大师。 大师在学院任教,她希望进修期间,能在他的厨房观摩学习和工作。 宁夏的手机早在出国前就关机了,没有人能联系上她。 她在床头写下的话是:我不想看到我的男人顶着别人未婚夫的身份站在我面前,叶哥哥,小夏公主出去玩了。 她从来都不是傻白甜,自己的感情史干干净净,每次问题都出在他那边,何况她又是敏感的人,多听到一点都难受。 不想再被影响心情,惹不起,至少她躲得起。 躲之前,将两人关系落实,谁也别留退路。 她不能拍拍屁股自私地离开,她给叶南浔打一剂强心针:你看,我已经是你的人了,真的只是出去玩,你就安安心心解决你的事吧。 宁夏和陆临安是完完全全两种性格的人,不了解她们的,会从爱笑的眼睛和温婉的气质上得出相像的结论,可真正相处过的,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两个同样生活在单亲家庭的女孩。 一个,跟随母亲改嫁,生活安逸,除父亲英勇殉职,未经历其他心理创伤,身边有很多人关爱她。 而另一个,亲眼目睹母亲车祸身亡,怀着对父亲的不解和怨恨,与舅舅独自回到故乡生活,远离熟悉的环境和朋友,重新构建健康正常的人生态度,她缺爱且渴望被爱,同时又对世界充满警惕。 一个真温婉,一个只是保护色。 叶南浔又岂会不知? 就像他说的,住进他心里的人是谁,他很清楚。 面对内心的真实情感,性情内敛的陆临安是被动害羞的;而宁夏却会表现出她勇敢无畏的一面,她会主动争取,会占据主导,会坦率直接地大声宣布要或不要。 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人,如此清楚分明的两个人。 叶南浔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和这样一个心里其实揣着一个大天地的姑娘,安安稳稳地恋爱结婚。 *** 来巴黎不过两天,宁夏就迫切希望回国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跨出国门,并且还一跨就是直线距离上万公里。幸亏有宁云生陪护,否则她一个人到哪儿都坐立不安。 宁云生工作虽忙,可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带她参观游玩。 这天去的是卢浮宫,美籍华人建筑师贝律铭先生借用古埃及金字塔造型设计建造的玻璃金字塔,是其主入口。 卢浮宫是世界三大博物馆之一,解说器里不包括中文,宁夏听着生疏的英文,十分头大。 以至于出来时,还有点晕晕的。 宁云生问她渴不渴,父女俩手举自拍杆合影几张,就一同去附近寻找咖啡店。 宁夏坐在宁云生对面品尝一份蘑菇面包,突然听见宁云生惊奇地“咦”了一声。 抬眸,对上他诧异的目光。 宁云生靠坐着,抚了抚冒出胡茬儿的下巴,感慨:“那边的女孩和你长得有点像。” 宁夏对“像”这个字眼真是敏感到不行,本能地回头。结果……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真的会这么巧吗? *** 此时此刻,临安正在自娱自乐地打发时间,她给自己出题,譬如789乘以982等于多少,然后默默心算。 她都已经出了无数道心算题,甚至将数字扩大到万位,可与商策交流建筑施工的男教授却始终没有告辞离开的痕迹表现。 在异国他乡偶遇同校教授的概率有多大? 也许普遍都会认为几近于零吧…… 临安想用活生生的事例告诉全天下和她一样天真的学生,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小。 努力保持微笑,临安接收到商策一记含笑的眼神,默默撇开头。虽然认真听一听很长见识,但他们是纯英文聊天,专业性生词时常出现,她只能无奈摊手。 看来回去后要恶补一下建筑单词,嗯! 然后,她就猝不及防地撞见一个女生的目光。 亚洲面孔,很干净的五官,丸子头,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当然,这都不重要啦,关键是,她都已经发现她了,可她还是一瞬不眨地望着自己。 临安回头张望,是看她后面吗? 收回视线,女生居然略带拘谨地冲她点了一下头。 呃……临安立刻微笑,也点点头。 商策在一旁注意到这边状况,回首。 白人男教授也随之止住话匣,望过去。 宁夏被三人的目光同时锁定,面容更僵硬,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来不及深思,她已经毅然决然地起身,朝对方那桌走去。 “你好,我是叶南浔的女朋友,我能和你聊一聊吗?” 临安惊讶,她转头看了眼商策,他对她颔首,眼底却意味颇深,意思是:刚好可以不无聊了。 临安目含嗔怪,用英文和教授打了个暂离的招呼,便与宁夏单独坐到另一桌。 这一桌距离商策那桌很近,两边的对话都能听见。 因此,当宁夏说“总有人说我和你长得像”时,商策微不可见地眸光一凛。 临安微微瞠目:“……啊?” 宁夏稍带苦涩地一笑:“说实话,我一直都因为这件事很困扰。毕竟……”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可临安听懂了。 稍稍措辞一下,临安尽量简单直白地表述:“不会的。” 她笑容清丽,眼神清澈,宁夏与她对视,有一种溪水潺潺、润物无声的舒适之感。 “他……”她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哥,我哥是一个活得很明白的人,他的感情很纯粹,他和你交往绝对不是因为我们长得像。” 宁夏心说,我知道。 可嘴上却疑惑:“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临安一怔,垂眸:“因为……他是我哥,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希望能早日收获幸福的人。” 她很聪明,没有说:因为我了解他。 宁夏心想:她说叶南浔活得明白,其实,她又何尝不是看得通透。字斟句酌,没有一句引人误会的言辞。 临安回到原桌,教授已经有事先走一步。 她透过落地窗,望向那对父女朝街头另一边走去的背影,微微凝神。 商策:“在想什么?” 临安依然看着窗外:“其实,她根本不是怀疑我哥什么,她找我说话,是担心我存在不该有的念头。” 商策未置一词,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下一口。 临安突然转头,流露一丝咂摸的神情:“你应该不会担心吧?” 商策放下咖啡,脊背又靠回椅背,面不改色地反问:“担心什么?” “担心我……”拖一个长调,狡黠一笑,“还想吃海参啊。” 这是距离现在很久远的故事了,那时他苦追她,她形容他是鲍鱼,她不是一个喜欢吃海鲜的人,吃过海参就已足够,没兴趣再去品尝鲍鱼。 后来无意中发现,他其实很在意这件事,无论在家还是在外,都不给她吃海参的机会。 故意逗他,想看他是什么反应,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商策忽然倾身向前,在她耳边低语:“放心,晚上你有足够的时间吃鲍鱼,绝对没有胃口再惦记海参。” “……”临安顿时脸红红。 太色了,太色了,某人越来越不要脸。 *** 宁夏和宁云生走出咖啡馆后,准备乘坐地铁回酒店。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开口问:“爸,你和叶南浔第一次见面那晚,把我支走以后,都聊了什么?” 宁云生稍作回忆,摇头苦笑:“其实也没聊什么,他对我说,年少时缺少的父爱是现在无法弥补的,你的需要可能比我认为的要简单一些。” 一张张异国面孔在眼前经过,宁夏在陌生语言的交汇中轻易就能捕捉到熟悉的母语,她的心异常宁静:“他觉得我需要什么?” 宁云生侧眼看她,丸子头下方,后脑勺的头发微微鼓起,他抬手慈爱地抚了抚:“陪伴。他说,你更需要我的陪伴。” 酱酒评价她爸是死脑筋,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让榆木疙瘩开窍的人,是他。 三日后,宁夏有天晚上用宁云生的手机登录微博。 看到卢晓的私信:我和阿浔的订婚都取消了,你居然还在外面逍遥快活,就不怕被人挖墙脚啊! 她心中一动,抑制不住嘴角笑意:能被挖动的墙脚我也就不稀罕了。 卢晓在线,一刷微博就看见她发了张自拍,几秒后,她私信回复:你可终于露脸了。秀,接着秀,每回你不秀个恩爱都心里不痛快是吧? 宁夏不和她贫嘴,询问:你们的事怎么解决的? 卢晓:也没怎么,是我爸想通了,与其让万斯年改姓叶,不如同意磋商,和叶氏携手合作,让他们入股。 这样啊……宁夏好一会没说话。 卢董对女儿的管理能力又有信心了? 卢晓:再告诉你一件事,我要结婚了。 宁夏:…… 卢晓:你绝对猜不到对方是谁,连我自己都意想不到。 宁夏:我认识? 卢晓:嗯哼。 宁夏:季总吗? 卢晓:!!!!!! 宁夏以为不对,回:总不可能是徐正则吧? 卢晓愤愤:为什么第一个就猜季彦今!!!!!! 呃……这让她该如何回答。 宁夏:因为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他最靠谱,而且和你登对。 卢晓:为什么? 宁夏:感觉。 卢晓:感觉你个鬼!!!!!! 宁夏在巴黎唯一一次和熟人的线上谈话,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不欢而散。 后来她才知道,即将与卢晓结婚的人,真的是季彦今。 卢乾坤无意中锁定了第二个可以将女儿托付的合适人选。 得知问题已经解决后,她在国外一刻也待不下去,偏偏已经约好明天去野兽派大师阿德里安主厨的餐厅拜访,回国日程只能延后。 三天后,宁夏站在南湘国际机场航站楼前,天空碧蓝如洗,就像她如今开阔的心境。 宁云生临时有事,陪她刚回南湘,就又当即等候航班直飞上海。 她独自一人坐上计程车,司机师傅四十来岁,主动与她攀谈。 “来南湘旅游吗?” 宁夏坐在后座,抬眸透过车内后视镜望见司机友善的双眼,笑盈盈地答:“不,我来结婚。”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