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晚安时》 001 陆城 001 陆城 三月底的陆城虽说不上春暖花开，但是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已有了很多穿着薄丝袜顶着颜色艳丽短裙的年轻女孩，寒风暖风偶尔还会斗斗嘴轮流刮起来，好在，气温还是处于稳线上升状态，一切普通得让人心安。 市中心的实验一中算是陆城最好的高中了，众所周知，好学校总是考试多。每到期末一周一次的模拟考，平常一个月一次的月考，必有的半期考和学生又爱又恨的期末考。 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考号是按照姓的拼音第一个字母排列的。于是仲晚和余小瞳又没能在一个考室。 但是仲晚看了余小瞳所在的考室外贴的名单后，感谢起了这次月考的排列方法。 彼时的仲晚头发没有其它漂亮女孩那样长发及腰，只是将不多不少的过肩秀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发尾因为自然卷形成了好看而凌乱的弧度，额前也没有厚重刘海，零散的碎发随意停在额前。活脱脱的高中生，只不过因为身高和气质偶尔会被别人误以为是大学生。 这个年纪的女生，春心萌动什么的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等到余小瞳听到仲晚拜托自己去帮她办她口中所谓的大事的时候，看到她一副偶像来了的样子，受不了地嫌弃她：“那个男的不怎么高不怎么帅，你看上他哪点了？” 仲晚不可能看不出好朋友的嫌弃，示好道：“哎呀，不是看上他了，反正你帮我问嘛。” 其实她也想自己去问的，又害怕对方已经忘记自己了，实在是没胆子，年少的仲晚的确胆小。 余小瞳拿开仲晚在她身上游走的手，故作恼怒：“麻烦！我知道了！” 也许是这天周六的阳光和心情都很好，仲晚觉得余小瞳比平常更白了。她不得不承认的，余小瞳是她身边人里面皮肤最好的女生，白白净净，没有瑕疵，太阳下都看不出毛孔，真的让人羡慕。身高虽不算高但身材十分匀称，比不上那些五官出众的美女，短发的她也别有一番气场。 “就知道你爱我！” “去去去！” “记住了啊，他是你们考室的！” “诶，等等，叫啥来着？” 仲晚白了余小瞳一眼，拿出笔，在草黄色的草稿本上工工整整写下那个男生的名字，然后拿给余小瞳—— “看清楚了，他叫余朗希。” 余？ 余小瞳瘪瘪嘴，干嘛也姓余？ 斯斯文文的一个名字，人却是个半只脚已经踏进社会的男生。 一中人人皆知，从实验二中转来一个已经留了两次级的高二学生。因为二中是用钱堆起来的分校，大家都知道在 那个学校读书的人都是成绩差兼家境好的。余朗希转来近一个月，关于他的传闻也满天飞了。什么父亲是银行分行行长，母亲的工作很是神秘，他自己又是爱车族，因为早已成年了，所以都是自己开车上学，喜欢他的女孩子常看到他和社会上的人来往，那些人穿耳洞纹些乱七八糟的纹身，穿得怪里怪气的，一看就知道只是酒肉朋友罢了。至于为什么转到一中来了，也没人问，或许，是问了他没说。 “这个余朗希差不多快二十岁了，你确定对他情窦初开了？” 余小瞳还是忍不住确认一次。 没想到这次是她自己被嫌弃了一次，仲晚已经全身心投入学习里，头也不抬的做作业：“你是不是傻？我说过了，不是情窦初开，以后再告诉你。” 成，我帮你问，看那个传闻高冷的男人给不给。 直到好几年后，余小瞳一直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初竟然以为跟仲晚一起制造初恋粉红泡泡的人会是余朗希，以为仲晚人生中高中部分里的主角会是余朗希，以为仲晚喜欢的人是余朗希。 或者说，如果仲晚喜欢的是余朗希，事情也许会更简单些了。 偏偏不是啊。 而季望繁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月考成绩出来后了。 002 青梅竹马 002 青梅竹马 四月初的清明假按时放了，放假前一天，理科班的季望繁像前面十几年一样等仲晚下课，加上顺路的余小瞳三个人一起回家。途中余小瞳抱怨着不怎么满意的成绩，仲晚一直在看手机，心不在焉回答了几句，季望繁叫了她几次她才应声，余小瞳想起什么似的：“晚晚啊，那个余朗希给的号……思不思蒸底啊（是不是真的啊）？” 余小瞳话说一半，仲晚听到余朗希三个字瞬间回神，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嘴巴，可惜，一向耳尖的季望繁还是听到了。 季望繁把书包往肩上拉了拉，一把拉住动作有些滑稽的仲晚，让她放了余小瞳，一本正经：“晚晚，你怎么会和余朗希扯上关系？” 暖风抚动了季望繁的衣领角，脖子上的某些青筋在这时特别明显，因为书包带的拉扯，有一边地衣领拉得更低，露出让不少女生嫉妒的明显的锁骨。 他穿着军风的短风衣，十分英气，一米八的个子少不了大长腿，也就是因为这双大长腿，才让那么多女生倾心吧，毕竟仲晚听那些女生谈论他说他简直是学校少有的长腿欧巴什么的，说他的五官配上再黑点的肤色就更好看了什么的……她猛地抬头看他，不着边际地问他：“季望繁同学，你能不能长慢点？” 季望繁回答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初一之后就不长了？” 仲晚正要反驳，季望繁却难得又表扬了她：“不过你在女生里，算是高挑的了，你不也被其他男生女生称大长腿吗？” 女生沾沾自喜，并不是因为表扬，她才不在乎季望繁的表扬。而是因为她以为她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她得意地瞄了余小瞳一眼，下一秒，又听到季望繁有些发冷的声音：“你还没回答我。” 这样的季望繁仲晚很少见到，他对她几乎没有板过脸，上次对她凶还是因为她腿伤复发的时候。从幼稚园的扭打嘲笑到现在的少年少女，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十几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在仲晚心里，早已把他当做亲人。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既然是亲人，自然在乎。 “不要板着脸嘛，我说还不行吗？” 她乖乖交代，却没有说要号码的原因。 余小瞳和季望繁同时追问。 仲晚打哈哈又糊弄过去，总说着过些天就知道了。 余小瞳和季望繁狐疑地看着她，她被看得发怵，背起书包赶紧逃。 季望繁小声地嘀咕着：“留不住咯。” 旁边的余小瞳笑出来：“嗤！那还不赶紧？”余小瞳虽然才和仲晚认识一年多但是感情一直挺好的，刚认识季望繁的时候就知道这男生只对仲晚一个人板不起脸，就算生气了，只要仲晚一声讨好，他就立马缴械投降，这样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喜欢？ 余小瞳怂恿过季望繁给仲晚告白，毕竟他也是有竞争对手的人，可是季望繁抬抬眼皮只说：不急。 她也旁敲侧击过仲晚，仲晚一脸不相信，直接问季望繁：望繁大哥，你喜欢我吗？ 那货也够了：不要贬低我的智商。 余小瞳没辙了。 这时季望繁也许察觉到了危险，但还是笑嘻嘻：“我们赌一百块，晚晚不喜欢余朗希。” “太多了……” “五十？” “二十！” “行，成交。” 余小瞳胸有成竹，丝毫不惧怕，大步跑起来去追仲晚。 “赢定了。” 季望繁不以为然的一笑，看了看蓝天白云，心想，不急。 003 不要跟我提他 003 不要跟我提他 因为仲晚的月考成绩还不错，一向不关心她生活的母亲破天荒的因为她的成绩进步回了家，邀请世交季家一家人来家里吃饭，这可乐坏了季望繁，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知道仲晚最希望和亲朋好友一起热闹，吃饭那天提早了三个小时就到了仲晚家。 仲晚的母亲郑绣是商界为数不多的女强人，没有她谈不定的case，一直是仲晚的偶像和目标。 “望繁又长高了啊！”郑绣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自然也有几个月没见到季望繁，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很是喜欢。 仲晚看母亲见到季望繁一来就无比热情，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妈！你几个月没见我就没发现我的变化？” 郑绣瞧了自己女儿一眼，慢悠悠说：“你有什么变化？没长高也没长肉，反而还瘦了，说，你是不是又偷偷减肥了？你看你，都皮包骨了……” 眼看她又要念叨，仲晚赶紧叫停。 恰时门铃响了，赶紧撤离，给季伯父和季伯母开门。 那天晚饭吃得很是愉快，只不过又被自己的母亲数落了一顿，还真的是亲妈，贬女儿都不眨眼的。 季望繁帮着仲晚洗碗的时候，听到她在哼歌，下意识仔细去听，发现是仲盛友叔叔以前和自己父亲去ktv必点的歌曲……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她边刷碗边哼着调，兴许她自己都没发现。 也对，这种场景，她很可能会想起仲叔叔。 季望繁把最后几个碗放好，转身把想去外面擦桌子的仲晚拉住：“晚晚。” 仲晚一脸疑惑。 “咳，其实你可以把我爸爸当做你爸爸的，我爸特别喜欢你，我妈也是，我也……我全家都喜欢你。” 在学校不爱讲话的季望繁这时候要有多怂就有多怂，那些爱慕者要是看到他现在这样拉着自己的手臂的样子，而且还不知不觉红了耳朵，会不会一哄而散啊？ 仲晚想到这些没憋住笑：“我知道你全家都喜欢我啊，我也喜欢你全家啊。” 你明显不懂我要表达的意思！ 季望繁心头飘过一个白眼。 “即便你没有仲叔叔陪在身边，你还有我们。” 季望繁话一出口，仲晚却像触电般甩掉他，向后退得太急，差点没站稳，手里的抹布也落在蓝色的瓷砖上。 “不要跟我提他！不要提！”都是他，害得几年前的自己和母亲差点走上绝路，自己莫名消失不说，连累母亲差点掏空整个家，他是她亲生父亲啊，怎么能那么自私。 她脸色难看且愤恨，弯腰捡起抹布立马离开厨房。 背影绷得直直的。 季望繁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沉了一口气，苦笑着走出了厨房。 晚晚，你还是没能走出那年的阴影。 不急，有我陪着你。 来日方长，还早。 季望繁一直很有信心陪着她走到最后，他有别人没有的优势。例如，他见过仲晚最可爱的样子，见过她最难过的样子，见过她最无助的样子，见过她撒娇的样子，还不小心见过她穿浴巾的样子。再例如，仲晚从小到他，在同龄男生里就对他撒过娇。还例如，仲晚从三岁就和自己认识了，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幼稚园，一个小学，一个初高中，还有，只比自己小七个月的她还是他在医院的妇产科工作的父母亲接生的呢。 想到这些，他信心十足，仲晚和他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 望着旁边女生的笑脸，他差点忘了刚才她脸上少有的羞怒，在他面前，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闭口不提仲叔叔的事，又是从什么开始她学会了人前人后。不过还好，她对自己和余小瞳并不是两套交替。 季望繁数了数，从他进门那刻起，这天仲晚笑容绽放了三十九次，他的心里也开了三十九次花。 我会尽全力守护你的笑容的，弥补你儿时缺失的那些。 004 会面 004 会面 余小瞳和季望繁见证了余朗希和仲晚在学校的第一次会面。 没有万人轰动，没有尖叫不断，就是平常放学。 “晚晚你快点啊，我急着回家追剧！”余小瞳催促道。 “他这不是来了吗？”仲晚笑着答。 朝他们走来的不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帅哥，长相小帅小帅的，身高顶多一米七五，衣着打扮还不错，不过一看就能看出成年人的范儿，总归成熟些。 “余朗希。” 如果说余小瞳原本只是因为看过一眼仅仅觉得余朗希是个混混而已，那么现在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清楚见到尊容了，她只深深的觉得他很普通。 余小瞳没说假话，余朗希在她眼里除了会打扮其他的没什么闪光点。 “切，细看还没季望繁帅呢。”余小瞳不屑。倒是一旁的季望繁好笑地看着余小瞳：“你第一次夸我，可我怎么并不觉得开心呢？” 季望繁用极其小的动作打量着余朗希，从穿衣品味就可看出出生有钱人家，不过气质上真的比学校那些阳光男孩差了些。 “望繁，小瞳，我和余朗希先说点事情，马上就过来找你们，五分钟！” 仲晚说完就和来了一句话没说的余朗希走到一边的大树下。 愣在原地的两人心思各异。 “还说不喜欢，见了余朗希像捡到宝一样欢喜。” “不，她不喜欢。” 男生无比肯定。 短发女生挑挑眉，哼一声没接话。 金粉撒在一中校门口，余晖迟迟未来，阳光还好，鸟莺芬香飘荡在学校上空。 仲晚如她所说只需五分钟就和余朗希说完了。小跑着回到季望繁和余小瞳身边，对着远处的余朗希挥挥手，目送着他离开视线。 余小瞳双手插在衣兜里，佯装伤心：“唉唉唉，仲晚真是重色轻友。” 边说边抚着胸口，作出夸张的表情。 马尾女生收起手里的东西放进包里，笑她：“可能是吧，那又怎么样呢？”她拍了拍余小瞳的肩膀，也故作一副可惜的样子。 倒是季望繁看到了仲晚往书包里塞的东西，伸头过去看，结果晚了一步。 “那张纸写了什么？上面还有什么图？” 仲晚拉起书包的带子，悠哉又得意地回答他：“秘密。” 还秘密，越来越不像话了。 季望繁努努嘴，点了点头假装毫不在意。 这年四月中旬，仲晚身边有最好的姐妹，还有青梅竹马，生活乏味又有趣，但且平静里还有暗涌。 她并不希望现在的她身边出现让她欣然怦动的人，她会踌躇，会无措，会躲避，因为她知道她还有别的不得不做的事。 是不得不做，是逼迫，是隐瞒。 但是人生若是照着自己所预想的轨迹行走哪还会徒生那么多是非，年轻人总是口头上嚷嚷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句子，其实内心还是相信着理想与现实并无大的差距，也是，谁不希望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都希望着啊，所到之处，绽开芒花。 仲晚，亦是如此。 005 怕不怕 005 怕不怕 那晚上仲晚直到天黑了才回到家楼底，小区的治安最近比较松，好多家户都被小偷光临过了，从余小瞳家追完了动漫才想起这点，赶忙打车回来。 春意完全替代了冬天的残疾，连晚上都有些闷了。 仲晚住的楼在小区的第一期房子里，有些偏，周遭都是树，晚上望过去，就是一片黑。 她纯粹只是觉得背后阴凉而加快了脚步。 事实证明她没有错。 “他”还是来了。 躲着也没用，俗话不是说是祸躲不过吗，那就硬着头皮上呗。 从树林出来的那个男人身高高至一米八五，穿着短袖，手臂上的线条若隐若现，就算没有光亮也知道是个锻炼狂，匀称结实的身体和消瘦的仲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一言不发，就平静地看着她的脸色快速变化着，最后归于沉寂。 “好久不见，仲晚。” 女生将手从包里拿出来，作出警惕状，有些紧张。 他不是离开陆城了吗？ 这是仲晚心里唯一一个想法。 接着浮现出的想法，就是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可是怎么可能跑得过这个男人。 她自嘲地笑笑：“大少爷怎么回来了？” 身形颀长是他的优势，两步便跨到了仲晚面前，他听得出女生的不屑，也根本不想放在心上：“你管我？” 仲晚不想搭话，给了他一记漠视。 男人因此情绪有些起伏，猛伸出右手极快地掐住了仲晚的脖子，他的手掌的大小根本不需要两只手。 “怕不怕？”他逆着路灯灯光的脸棱角分明，英挺的鼻梁上有一道新的疤痕，最近是消不了的了，仲晚看在眼里觉得再正常不过，早就习以为常。 “怕什么？” 男人眯了眯眼，扯唇：“几个月不见，胆子有见长。” “那是你培养的。” 听到这句话，他还是没忍住因她而起的一丝怒意，右手手掌一用力直接掐紧了她的脖子，浅浅的指甲已经嵌入仲晚并不那么细腻的皮肤里，但她不吭一声。 “求我啊，我就放开你。” 男人病态地笑起来，仲晚很难将眼前这个男人和几年前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个阳光大哥哥联系在一起。 女生还是紧闭双唇。 兴许是他感到没劲，冷哼一声，松了手，一个使劲，巴掌落在她的肩头把她往后推，力道过大了，她着实没站稳，摔在草地上。 抬起头斜望着居高临下的他，仲晚竟没有一点升腾的怒气。 他蹙起的浓眉下的丹凤眼露出一阵阵的寒流，直袭跌坐草地上的人，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也许是仲晚的反应太小，让他感到没意思，对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笑了几声便转身离开，那个背影迷人是真的，危险是真的，让她憎恨是真的，让她感激也是真的。 她站起来拍拍灰，拿起书包自顾回家，慌乱擦掉了眼角未掉出来的水光。 不能哭。 开门那刻发出的金属碰撞声清脆响亮，她踏进门才得到安全感。 让她意想不到的，不仅是那个男人的归来，还有第二天夏无声的出现。 让她颠覆命途，摇摆信念的人。 还是出现了。 因为方竞的事一直没有睡意的仲晚直到凌晨三点才睡着，但是大清早的，谁那么不识趣一直给她打电话！？ 仲晚连头都懒得从被窝里探出来，只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在不知道是第几通电话响了好久后，她终于摸到了手机。 仲晚觉着以后睡懒觉一定要关机！ “喂……” “晚晚？你别出门啊！” “为什么？” “外面有个危险人物，反正别出去，等着我过来！” “喂，你不知道睡懒觉的时候被打扰很恼火的吗！” 那头的人卖笑道：“嘿嘿，我是为你好，怕你在我没看到的时候跑出去了。” “我出去就出去了呗……等等，什么叫你没看到的时候？” 对方语塞。 “噢，季望繁你又拿着你那破望远镜偷看！？” 季望繁搁下一句“等着”就挂了电话。 女生长吼一声把被子往上拉盖住头，无意间瞟到手机显示的时间和备忘录，瞬间弹起身：“啊啊啊——！我忘了小瞳说的漫展啊！完了完了，她非打死我不可。” 因为余小瞳有事去不了这天在万众广场开展的漫展，托仲晚一定要去了，然而方竞的事让仲晚完全忘了！一直睡到十点多！ “完了完了！”边念叨着边以光速起床换衣服和洗漱。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这些年来起床最快的一次。 随手扎上一个高马尾，梳了梳额前的碎刘海，拿起包就换鞋出门。 “小瞳小瞳，你在远方可要保佑我赶得上啊！” 走出电梯，正低头翻包里用来出小区门的感应钥匙，走着走着，突然有一双安踏的球鞋进入视线，她疑惑地停下来，手保持着动作，目光落在站在面前的少年身上。 谁啊？ 认识吗？ 没印象啊。 “呃……”她尴尬地想从旁边绕开，刚走一步，那少年又挡住她。 接着，她听到了属于这个带着鸭舌帽的男生的声音。 006 月光少年 006 月光少年 “是仲晚吗？” 因为有些逆光，他的肤色呈现着在陆城少见的小麦色，想必是喜欢游泳类的运动吧，黄蓝色的鸭舌帽压住的黑发下光洁的脸庞透着初来乍到似的不安，被散刘海半遮住的浓密的眉毛因为提问往上扬起，削薄轻凝的嘴唇一张一合，整个人散发着仲晚从未见过的如月光般皎洁的气质。 奇了怪了，自己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怎么没见过这人。 “我是。有事吗？” 那男生点点头，从运动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 仲晚定眼一看，下意识去翻包里，半晌，她不好意思地接过那个红本，打开看了看：“哈哈，不好意思啊，谢谢你。” 他说话时神情认真，笔直的长腿随意竖立着，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个空的可乐瓶子，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没关系，我听说一中补办学生证很麻烦的。以后要捡好啊。” 聊天中仲晚得知了男生是在楼下的草地上拾到了她的学生证，她转念一想，兴许是昨晚摔倒时从书包外包里掉出来了。 “是啊，谢谢。”仲晚还是忍不住道谢，不过很快，她抓住了重点，“你也是一中的学生？” “下个周转入一中，我前几天从海城搬来的。” 因为陆陆续续有人从电梯那里出来，两人干脆坐在电梯转角后旁边的木椅上。 “海城？很远啊……” 海城比陆城先发展几年，距离陆城也是隔了大山大河，十分远。 男生似乎是猜出了仲晚话中的意思，回答：“父母工作需要，我就跟着来了。” 她一想也对，离开家乡举家来到这，大多都是这个原因吧。 “你等了很久了？”仲晚捏着红本子还是有些局促。 他弯曲的手臂突出好看的手肘骨，笑盈盈地回答：“还好，我又没什么，反正没事，而且，又是邻居。” 仲晚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也住这栋楼，并且，那男生还无意中在聊天中提到了住的层数，和仲晚竟是一层楼。 女生暗自吃惊，这缘分巧得让她有些莫名的紧张啊。 “话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仲晚装好学生证，期待着他的名字。 丢了可乐瓶子的夏无声坐下来转头看向她，手里玩弄着取下来的鸭舌帽，明眸皓齿：“我叫夏无声，仲夏的夏，悄然无声的无声。” 仲夏。 他还真会做注释。 女生嫣然笑道：“感觉这名字不符合你。” “为什么？” “猜得出你话应该很多，哈哈。” 夏无声噗嗤笑出来，无奈地看着仲晚捂着嘴笑他的样子，弯眸里印着关于他的喜悦，毫不掩饰。 从对话里仲晚也知道了学生证到夏无声手上的始末，他是早上出门晨跑的时候看到道路一旁的绿色草地上躺着一个扎眼的红本子，捡起来打开看，照片上淡淡浅笑的女生在他脑海转了一圈，有些印象，貌似见过，是他住的这栋楼里的人，于是索性在原地晨练起来，累了就进了单元楼里坐在椅子上等她，还好，等到了。 他话音未落，便看见有一个人急急忙忙推开金属门进来。 是季望繁。 仲晚站起来叫住他，谁知道季望繁见到仲晚和夏无声并排站着脸色一惊。 他并不认识那男生，赶紧牵过仲晚的手，拉到自己身后，作出一副母鸡保护小鸡的样子，有些滑稽：“你谁啊，刚才干嘛一直在这栋楼下东晃西跳的？” 仲晚看见夏无声锁了一下眉头又立马舒展开来，笑出来。 “哈哈，我说对面那栋楼上一直站在阳台的男生是谁，原来就是你。” 原来是晨练的夏无声做着一些跆拳道的动作，这一练就是两三个小时，季望繁无意中看到了，由于夏无声又戴着鸭舌帽，有些奇怪，再者，才搬来的夏无声的面容根本没在季望繁眼里出现过。 一向警惕的季望繁一直盯着夏无声，一盯也是两三个小时。 至于夏无声是怎么发现季望繁的，只能说季望繁太轻视夏无声的观察力了，而且本来这两栋楼之间只隔着一个篮球场而已。 这下轮到季望繁尴尬了，他语塞了半天，感觉到仲晚抽出她的手，笑盈盈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是夏无声，我们即将的校友，现在……也是我朋友。”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同时轻笑。 让仲晚头大的是第二天余小瞳得知她没去漫展后的念叨，不过，她觉得是值得的，哪怕被余小瞳噼里啪啦说一大堆漫展的重要性又遭受了一顿不轻不重的蹂躏。 仲晚简单解释了早上发生的事，季望繁终于不再像看坏人那样看夏无声了，只不过之后季望繁总是嚷嚷着仲晚重色轻友了。反而，经过这么一闹，仲晚在周一看到穿着校服的夏无声在同年级的时候，心里的惊喜更添几分，明明知道他要转来，仍忍不住欢喜。 如果说，鸟儿喜欢天空是本能，花朵热爱土地是本能，人类依赖空气是本能，那么每天期待放学也成了仲晚的本能了。 暮色郁郁，树木青青。以前是三个人一起回家，现在成了四个人，不习惯的还有余小瞳。 “夏无声是吧？” “是。” “我是余小瞳，仲晚娘家人！” 娘家人？闺密啊，这形容词真绝了。 “哈哈，了解了。” 东拉西扯介绍完毕，余小瞳突然又提起了不久后的运动会的事：“我们每个人必须参加啊！” 余小瞳下令，神色严肃。 夏无声连声应好，他身高虽比季望繁矮了一点，但是在男生堆里也是鹤立鸡群。参加跑步一定是没问题的。 看着夏无声都这么积极，季望繁没理由说不：“行啊，获了奖的请吃饭。” 吃货瞬间蹦起来，短发凌乱：“好好好！” 只剩一边看短信的仲晚没回答了，夏无声用手肘碰了碰她：“仲晚，你参加吗？” 仲晚茫然地抬起头，将手机慌张地塞进校服包里，欲答之际，季望繁却在这时抢话先答，眉头向中靠拢：“她不参加。” 余小瞳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仲晚应该例外…… 而仲晚这时才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抱歉地对满是疑惑的夏无声解释：“我……不能剧烈运动。” 看着夏无声更加疑惑的表情，余小瞳接过话锋。 “晚晚小时候出车祸左小腿留下了后遗症，不能剧烈运动。” 他并不知道。 夏无声焉了气，想到了什么，又赶紧问她：“那今天我还看见你上体育课的时候测一百米！？腿有没有事？”这话一出，仲晚感觉一记拳头落到了自己头上，不重，但还是有知觉，她赶紧抱着头认错：“望繁大哥，小的知道错了！” 季望繁收回手，表情愤怒：“你要我说几遍你才记得住？我知道你擅长而且喜欢跑步，可是你这腿不比几年前了！” 女生木愣地放下手，看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冲季望繁乖乖点头，没了话语。 余小瞳见状狠狠踢了季望繁一脚，哑语咒骂他。 说错了话的高大男生此刻也不发一言，紧紧盯着前面的少女。 007 蓝色与黑色 007 蓝色与黑色 人来人往，他们背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等着灯的颜色变成绿色，跨过宽大的马路，走向不同方向。 仲晚感觉到有人在她手里塞东西的时候，恰好对上夏无声的视线，他眼里在说着什么，在表达着什么。 突然间，仲晚想起夏无声曾说过自己是他在陆城认识的第一个人，第一个朋友，第一个朝他微笑的人。不知为何，竟有些得意。 原来，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一句第一，是这么快乐。 她看到手里躺着一颗蓝色包装的糖果，不解地问他：“给我糖干什么？” 他眼里倒数着灯里的数字，嘴里回答着：“因为你今天穿的蓝色衬衫啊，我喜欢蓝色。” 仲晚随着他的话看了看衣服，不由得又提起嘴角：“我也是。” 不止是因为蓝色清爽，还因为大海在她印象里也是蓝色，她从未看过大海，别人告诉她有多美有多宽阔，也只是想象，大海这类东西，眼见才为实。 “是吗，那太好了。” 你看，夏无声总是轻而易举就能让仲晚欢笑，这是在当时谁也办不到的事。只是，他们，包括夏无声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夏无声也是唯一一个只用一句话就能让仲晚泪如雨下的人。 绿灯亮了，季望繁亦步亦趋地跟着仲晚，余小瞳自然地挽起仲晚的胳膊，耳机里播着当时流行的情歌。 而仲晚，此刻眼里只有走在她正前方为她在人群里开辟道路的夏无声。 心动的决定性因素不是时间，不是地点，不是相貌，不是声音，而是他就是他，就是那个人。 人声鼎沸，形形色色的路人赶往不同的目的地，背负着不同的压力或使命。 明知道我们之间隔着咫尺天涯，隔着万千白云，隔着飞鸟，隔着山脉，我还是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想念。 这时的他们，算是自由的，算是逍遥的。 也算是幸福的。 一个傍晚。 仲晚如约而至，她来到陆城前几年就已经废弃的工厂里，残垣废墟灰尘漫天，她带着口罩，不想因此吸入垃圾。 再一次确认了时间，即使是自己约的他，她还是很确定，他迟到了。 这还是头一次。 她印象中的他，是个一丝不苟，有着严重的强迫症的男人。 竟然会迟到，仲晚口罩后的笑容笑得无奈。 看来，这些日子，改变的不止是她。 晚上九点整。 仲晚终于听到轰轰的机车声，由远及近。闭上眼仔细听去，确认了只有一辆，才慢慢走向工厂大门。一步一步，缓慢且沉重。 她现在所踏的每一步，都是不久前她欣然来之的地方，在这里，有她的过去，有她的颓败，有她的不堪。 黑暗中，熟悉的身影逼近自己，仲晚倒也不觉害怕，反正她也换了一身黑，在黑夜里，就彼此彼此了。 他走近了，是那晚让她跌倒的男人。 若是有旁人在这里，一定能看见仲晚眼神里的凛冽与决绝。 她不想再过以前那种生活。 错了一步，就错了那么多年。 那男人还是短袖短裤，手臂和腿部的肌肉流线十分精致，绝对的标准身材，可是这些落在仲晚眼里，最多只是徒添了她的压力。 “仲晚？” 他话语中带着笑意，不等仲晚回答，他又兀自笑起来：“你还真等了我一个小时？” 她给他说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整。 仲晚的确等了他一个小时。 “嗯，整整一个小时。”她如实回答，乖极了。 在他心目中，仲晚就应该像前些年一样在他面前做个任他宰割的羔羊，听话温顺，不得反抗。 之前仲晚做了一些逆反他的事，现在看到她如此乖巧，心里的满足感瞬间提升。 “真乖。” 他伸手摸了摸仲晚的头，很轻很柔，像是在摸一只专属宠物。 夜色朦胧，她凭着工厂顶棚的照明灯看清他的脸色。 享受里透着不屑。 嗬，这就让你得瑟了？ 仲晚收起装出的温顺，打掉他的手，往后退一步：“我约你出来，是有件事要通知你。” 他冷笑，通知？ 什么时候轮到这个丫头通知他了？ “你说。”他挂着笑容。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不安。仲晚还是鼓足勇气，心里念着某个人的名字，向这个放荡不羁的男人一字一句说着…… 008 再也不相往来 008 再也不相往来 “方竞，我不想过那种生活了。” 她话音没落，抢在男人前面继续说：“从此以后，你飞你的万里晴空，我走我的阴沟小道。” 她故意将两人的生活说反，这么明显的讽刺方竞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抹了抹鼻头，又将手指插进用啫喱固定的发林里，另一只手一直插在兜里，没有拿出来过。 “我，万里晴空？你，阴沟小道？ “你告诉我，你脑袋是不是那天晚上摔坏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你现在有多清纯？ “仲晚，你自己说？ “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方竞一连串的霹雳炮炸得她双手发抖。字字珠玑，直击她心里最深处。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张大眼睛，将他的表情完完全全纳入眸里。 “方竞，以后，我们再也不相往来。” “啪——” “啪——” “啪——” 方竞听完她的话，很慢很慢地鼓了三次掌，每一次都震得她头皮发麻，而他脸上却毫无表情。 “好，”他顿了顿，“仲晚，你可以试试。” 他又跨了一步，来到她面前，将头低下，两人的鼻尖差点碰上。 “试试，试试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相往来。” 然后在下一秒放声大笑，方竞的笑声仿佛穿透了她的心脏，一阵一阵让她感到窒息。 她终不是方竞，不像他经历过那么多大场面，因为这点事，就站不住脚了。 “我话说完了，再见。” 她只想赶快逃离这里，逃离他。 可方竞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走，男人横在仲晚面前，一直没拿出来的手终于显露出来，双手用力握住她薄得可怕的肩骨，随时都可能捏断一样。 “想走？”方竞邪笑着，看着灯光下的仲晚脸色卡白。 “你要怎么样？” 仲晚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此刻的方竞面如修罗，煞气凛然，是随时爆炸的巨型弹药。 方竞松开她一边的肩膀：“仲晚，你知道我对你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哪次吗？” 她木讷的摇头。 方竞又松开她另一边肩膀：“是四年前你哭着求我帮你找你父亲那次。” 四年前，父亲…… 仲晚彻底绷不住脸色了，筑起的防御瞬间崩塌：“方竞！你要不要脸！” 看到她暴跳如雷的样子，方竞得意极了，她让他难过了那么多年，凭什么他就不能讨回来？ 即使他明知道仲晚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脸在这呢。”他指着他的脸，挑逗她，脸上还挂着欠揍的笑容。 仲晚气得浑身颤栗，明明温柔的晚风却让她背脊冰凉。 过去的一幕一幕随着方竞的那句话开始回旋在她脑海里，使劲摇了摇脑袋，勒令那些记忆打住。 可是还是有些片段偷偷摸摸跑出来…… ——方竞哥哥，算我求你好不好？ ——只要你帮我找到我父亲，告诉我他在哪，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尽全力去做。 ——绝不反悔。 …… “滚！” 她推开他跑向黑暗，方竞看着她跌跌撞撞跑远了，也没有追，现在原地，久久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语，而头脑里却是她刚才难受的表情。 他握紧的拳头，松开了。 仲晚，我们之间，没完。 009 威胁 009 威胁 仲晚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想到明天还要去运动会场地筹备，原本困乏的身体又感到沉重了几分。 她刚走到单元楼下，还没来得及输入密码进去，听到有人叫住了她。 “仲晚？” 这个声音，是夏无声？ 她赶紧回头张望，果真见到了穿着水蓝色衬衫的夏无声走来。 “你怎么在这？”仲晚走近他。 夏无声边回答边把手里的白色饭盒递给她：“等你啊，刚才敲你家的门没人开，打电话你也不接，我就下楼来堵你了。” 看到仲晚满脸写着“为什么”他笑了笑。 “这是我妈做的海城小吃，肠粉。正宗的哟，陆城吃不到。” 原来他是要给自己这个啊。 仲晚惊喜地回答：“真棒，谢谢。” 夏无声挠挠头发：“谢什么啊，小意思。” 女生微笑着看男生月光下半逆光的脸，也许是角度特别好，仲晚觉得这个男生比某人还好看。 想到某人，仲晚脸色又阴了下来。 夏无声眨眨眼看清了仲晚脸色是真的不太好才缓缓问道：“你怎么了？” 或许是他关心她的语气让她不适应，仲晚吓了一跳。 她摆摆空着的手：“不，没事。” 见她不说，夏无声也不好多问，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回家吃肠粉吧。” 夏无声忘了是从哪里看到过，如果发现一个人失落，不要去问他怎么了，有的时候轻轻拍拍他就可以给他鼓励。 但愿，他能帮到她。 “对，不开心的时候就该吃！” 两人有说有笑的上电梯各回各家，再也没提任何想来不开心的词汇。 在对面的那栋楼的某一层，另一个人慢慢放下望远镜，放进抽屉里，上锁。 那一夜，格外安静。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也都在悄悄发生着什么。 运动会结束那天，天气阴凉，乌云一大片的笼罩校园，正应了那些网络上所说的“每年运动会就没晴过”，实验一中的运动会的确连续几年都是阴云密布。 “这次只有让季望繁请客咯。”余小瞳瘪瘪嘴，十分不开心。 那也是有原因的，这次夏无声和余小瞳参加的项目场地湿滑，两人也没能发挥好，而季望繁的项目恰逢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下雨，拿到第一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 “行啊，去哪里？你们说。” 季望繁可谓是春风得意。 余小瞳立马拿出手机百度，兴致勃勃的样子真对得起她吃货的称号。 另一边，夏无声和仲晚也在讨论运动会的趣事，有说有笑。 “我给你看啊，这是我们班那个飞毛腿跑步的视频，太快了！” 夏无声把手机拿在仲晚面前，却因为手机卡了下黑了屏，仲晚在这时从屏幕里看到了站在他们背后的季望繁。 “诶？怎么了？” 仲晚转过去问他，发现他脸色不太好。 “身体不舒服？” 季望繁还是不语。 一边的夏无声见状有些尴尬，收起手机打圆场：“诶，余小瞳好像找到地方了，叫我们过去。” 三个人都看向十几米远处的余小瞳还真的在招手。 仲晚率先跑过去，松了一口气，可是明明也没有什么，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两个男生走在仲晚身后，夏无声又将手机拿出来，翻出一张照片给季望繁看，看到季望繁脸色渐渐变化，他也缓缓开口：“照片里的男生是你吧？女生是她。既然要守护，为何不光明正大？” 这个“她”，季望繁知道是谁。 照片里是某一天午后，仲晚听了季望繁的话去操场看他打球，间隙的时候仲晚去一旁接电话，而买水回来的余小瞳正好撞见季望繁站在仲晚侧后方默默看着她，嘴角有明显的微笑。 他也是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的，余小瞳要挟过他，他当时只是假装淡定地说：“你拿给晚晚看她也不懂，也不会信，就算来问我，我也不会承认。” 余小瞳再一次没辙，她不想没事找事，也没给仲晚看。 只是没想到，她会给夏无声看。 季望繁还是装傻：“谁给你的？” 夏无声怔了一下，轻笑一声，没回答，加快了步伐。 不知为何，这次季望繁感到了不同于余朗希给他的感觉那样的威胁。 这种威胁，来自夏无声。 而且渐渐变得强烈。 真的不急吗，再等等吧，再等等。 010 为什么叫你晚晚 010 为什么叫你晚晚 红灯绿酒的生活，不是现在的他们向往的，街上多的是结伴而行的伙伴，单纯没有参杂任何社会性质，是珍贵的， 因为多年后，再也没有。 那顿饭吃得季望繁花了两个周的零花，不过他倒不在意：“开心最重要。” “我看是某人开心最重要吧。”余小瞳拿着棉花糖悠悠接嘴。 仲晚感到心头疙瘩一下，很快又消失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余小瞳拦下一辆出租车跑掉了，剩下的三个人都住一个小区，一起回去是理所应当的。 “坐公交车？” “没意见。”季望繁望了望车站，发现并不远。 夏无声看了下时间：“还早，那就坐公交车吧。” 八点多虽然不算是高峰期，对于繁华城市中心地带来说，还是拥挤的。可他们三个人运气出奇的好，那辆车里零零散散只有几个人，上了车，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最后一排，毕竟那里才能一下子坐下三个人。 季望繁要求靠窗，仲晚大方的将位置让给他，自己坐在两人之间。 “为什么？” 原本安静的车厢被夏无声打破了沉默。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叫她晚晚？”夏无声指着仲晚问的是季望繁。 话一出口，仲晚和季望繁都愣了半晌。 哪门子逻辑，突然问这个。 季望繁先回过神来，笑着说：“晚晚，你来告诉他。” “我？”仲晚惊了一下，没想到季望繁会这样说。 “那你说。”夏无声也赞成。 “因为……”她歪头静静看着季望繁，脑子里组织措辞，“因为他从小就老管着我，像我哥一样，婆婆妈妈的。” 这又是哪门子的回答，季望繁心头失落一大截。 “这跟叫你晚晚有什么关系？” “有啊，他是我哥啊。” “……”换两个男生无语。 但季望繁心里舒坦一些了，不一会又听到夏无声开玩笑似的说：“怪不得你一直单身。” 仲晚立马不乐意了：“那是因为我没找到我喜欢的人！” 这和季望繁老管着她有什么关系？ “身边有一个像哥哥的男生，喜欢你的人多半不敢靠近，要么觉得你们是一对，要么……就是被某人唬走了。”夏 无声漫不经心地分析，也头头是道。 季望繁不是傻的，当然听得出来夏无声指的是他：“你这么懂啊？真的只有高二吗？” “海城那边的学校谈这些屡见不鲜。” “我们落后咯？” “也不算。” 这是要吵起来的节奏？仲晚适时吼了一声：“要到站了！” 夏无声看到仲晚惊慌的表情，会心笑了。 而季望繁则郁闷的看向窗外，没注意身旁两人的表情。 干嘛对着她笑，仲晚不解地盯了盯夏无声，男生却摇摇头说没什么。 最终三个人下了车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季望繁首先到楼下，强行拉过仲晚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才放她回家。 “季望繁刚给你说什么？” “这个……” 夏无声耸耸肩：“不愿说也没关系。” “不是不愿意说……我也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茂春绿草，柳叶榕树，一切都很美好，女生静美的侧脸有些纠结。 可夏无声不知为何有些在意季望繁到底给仲晚说了什么…… “那好吧。”果然还是在意。 011 你喜欢他? 011 你喜欢他？ 期末考试之前有个月考，在这个时候仲晚发现了一件对她来说不得了的事。 夕阳落日，人退声消，操场上已没有了打篮球的少年，旁边吼加油的少女也早已散场。 仲晚挑这个时候与余朗希见面，她决定要和他好好谈谈了。 主席台旁边有个小角落，干净避光，正和她意。 “你不是答应我等琳琳回来吗？你现在什么意思？” 仲晚把手机上的照片显在他面前，怒气冲冲。 余朗希皱皱眉，有些结巴：“我是答应了的，可是……” “可是什么？” 女生只觉余朗希不像小时候那样了，到底哪里不像了，她也说不出来。 “仲晚，再帮我一次，替我给琳琳解释，其实不是她想的那样，我不想伤害……”他伸手想抓住仲晚的胳膊。 “余朗希！你以为你是谁啊！” 仲晚甩掉他的手，她真为章琳感到不值。 “琳琳从小就喜欢你，你明知道，你也答应我等到她生日陪我一起去给她庆生，你现在和那个女生又是什么情况？” “你也知道我只把她当妹妹！” “那你当初干嘛答应我？” “我也没说去了就是喜欢她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明明是儿时的伙伴，现在却争执不休得像仇人。 虽然仲晚和章琳还有余朗希只有过一年的儿时回忆，但是互相都有很深的感情，只不过后来仲晚跟着父母住了，搬离了外婆的院子，之后与余朗希的联系随着他搬去海城而减少了，在荣城的章琳跟她的联系持续不断，距离虽远，姐妹情也不比和余小瞳的差。 “那年我搬离外婆家，我让你好好照顾琳琳，结果你也去海城了，她也被父母强行拉去荣城，这几年她一直跟我说 很想你，她不肯承认喜欢你，可我看得出来，”仲晚沉了沉怒气，又说，“朗希哥，也许那时候不懂喜欢，那现在呢？她一直等着你回陆城，你一回来，她就立马跟她父母商量转学的事，她宁可一个人来到陆城，也要呆在你身边。” 余朗希听完她的话，有些难以置信：“我觉得她对我的喜欢，只是依赖。” 章琳也有个亲哥哥，不过对她并不好，老欺负她，因此对她好的余朗希是她老粘着的对象。 “现在你知道不是了，有何表示？” “没表示，”余朗希又补充，“我只把她当妹妹，和你一样。” 仲晚彻底发火了，那个傻丫头，还以为余朗希像小时候会一直依着她，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吼起来：“你可真有种！” 余朗希闭了闭眼，说了句抱歉径自走出了操场。 女生有些茫然，该怎么给章琳说呢。 喜欢，到底又是什么感觉呢？ 倏忽地，她的眼睛被谁捂住了，一片漆黑。 “谁啊！”她本能询问。 身后传来怪异的声音：“你猜猜。” 是故意变化了的声音，有些耳熟，她顿了一下，松懈下来：“夏无声？” 身后的男生无趣地松开她，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不告诉你。” 她才不会说是因为她早就发现了夏无声手臂常常上有洗衣液的薄荷香。 “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他看见了？ 仲晚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一个朋友。” “你们吵架了？” “嗯。” 她如实回答。 “为什么？”夏无声试着问，他希望得到回答。他刚才看见了她脸色从白变红，又变回苍白。 “因为他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 夏无声眉头一竖，扳过她的肩：“你喜欢他？” 012 什么情况 012 什么情况 夏无声眉头一竖，扳过她的肩：“你喜欢他吗？” 仲晚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愣了会。 见她犹豫，他又摇了摇她：“说啊。” “你激动啥啊，我不喜欢他。” 仲晚笑着挣脱他的手，太用力了，捏得她生疼。 “对不起啊，把你弄疼了。”夏无声红着耳根看到她揉自己的肩膀。 她也不娇气，摆手道：“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 真是的，瞎激动。 “那回家呗。” “不回家能去哪儿，走啊。” 仲晚见到余朗希女朋友真人那天，才知道那个女生是高三的，叫梁佳眉。 “晚晚我求你了！你快点！” 余小瞳求天跪佛地拜托仲晚走快些，不然她最爱的作者的签售会就要结束了。 余小瞳滑稽的样子落在仲晚眼里挺可爱的，她故意做出走不动的样子：“你拉我走啊。” “你是牛吗？走路要人拉！” 嘴巴上这么说，动作却顺从仲晚的话。 “那你有本事别拉我啊！” “那我先走了！” “你试试！” “……”余小瞳想起自己的书包还在仲晚肩上，悻悻地退回来，一脸无辜地盯着仲晚。 算了，不逗她了。 “走吧。”仲晚笑笑，赶紧加快步伐。 短发女生拉起仲晚就跑，一连过了几个红绿灯，两人体力有些不支，跑了很远了。因为是高峰期，坐车肯定堵，还不如跑来得快。 仲晚气喘吁吁地抹掉额头上的薄汗，无意中望向马路对面一家奶茶店门口，看到的一幕让心头像被棒槌敲了一下， 嗡嗡的。 是余朗希和余小瞳给她的那张照片里的女生。 绿灯一亮，她拉紧书包来不及牵起余小瞳就冲了过去，怕他们走掉。 事实证明，长腿有好处，仲晚追上了他们。怒意汹汹的她已经顾不得旁人，一把拉住余朗希的手臂，将他的手臂从那个女生手肘里抽了出来。 “余朗希！” 仲晚的声音余朗希非常熟悉，他顿了一下回头：“你……怎么在这？” 后知后觉赶到的余小瞳一眼就看出情况不对，管他的签售会，赶紧过来帮仲晚将余朗希往她们那边拉。 “你们谁啊！”照片里的那个女生终于忍不住了。 “佳眉，你等等，我跟她们谈谈。” 那个女生乖乖的点头，还真是乖巧，仲晚心头冷冷讽刺着。 角落。 一向不喜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的余朗希这次变得异常，表情不符逻辑。 他的眉间流露出一丝丝担忧，难道是为了梁佳眉？ “我知道你们肯定也到处打听过佳眉的情况，她的确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不好，长得也不算漂亮，可是现在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和她在一起，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必须？ 另有隐情还是拖延时间？ 仲晚感觉她有些看不清现在的余朗希了，不管是因为角落的昏暗还是人心的朦胧。 余小瞳守着梁佳眉，仔仔细细打量着她。被拦住了的梁佳眉，对角落里的对话一概不知。 “余朗希，琳琳过不了几个月就会到陆城了，她的生日，你去还是不去？” “去。” “她叫梁佳眉是吧？” 余朗希发现仲晚念出梁佳眉时，语气里有很明显的敌意，不是因为她本人，是因为章琳。 眼神里有着他从未看到过的阴森与愁绪。 他以前从未见过。 013 青梅出嫁竹马娶妻 013 青梅出嫁竹马娶妻 在那个时候，友情之于仲晚就是生活的百分之八十，不操心章琳的事是不可能的。 视频通话。 “琳琳，你放心好了，朗希哥一定会来。” 仲晚拍拍胸脯保证，笑眯眯地看着视频里那个阳光漂亮的女孩，同是扎马尾，章琳显得开朗许多，而仲晚总有些忧郁的气息，季望繁也用开玩笑说她虽然长得不着急可是气质超前了。 所以后来杨开才认识仲晚就能感觉出她有故事。 “你这么说我还能不放心吗？” 章琳咬着果冻开心极了。 唠唠学校趣事，时间在笑声里过得极快，仲晚关了电脑，失落地坐着发呆。 什么时候，她也能体会喜欢的滋味。 情豆啊情豆你快长大啊。 也就是在这一刻，脑海里突然闪过几年前的一个画面，下意识地咬紧唇瓣，险些出血。 不能回到过去了。 终于等到暑假，仲晚并不开心，高二结束的他们即将步入高三地狱，七月好些日子都要补课，谁会高兴？ 但是有句话不是说，没有经历过高三和没有参加过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吗，仲晚想到这，心里也就舒坦了一点点。 “不要愁眉苦脸的，还有几天才开始补课，这两天好好休息。” 季望繁实在看不下去了，仲晚已经把还没吃过的圣代冰淇淋搅得惨不忍睹，望了一眼失神的她，将自己手里没有动过的冰淇淋和仲晚手里的对调。 反正都买的巧克力口味，也没吃过，她不会介意。 感到手被触碰，她抬头：“望繁，你说十遍一加一等于一，然后不许思考立马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季望繁应后麻溜地念完十遍，仲晚见他话音刚落，立刻开口：“一加一等于几？” “2。” “……”仲晚皱起眉，“怎么没有被我整到呢！” 以前余小瞳整她，她居然回答的“1。” 男生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女生的头，笑得像烈日下澎湃的热浪：“原来你这么笨啊。” 仲晚瘪瘪嘴，大口吃冰淇淋，恍然间发现，冰淇淋不对劲，又用余光瞄季望繁的冰淇淋。 到底谁笨啊…… 吞下一口，仲晚突然想起余小瞳说过“你怎么就不信季望繁喜欢你呢！？” 她记得她当时回答的是…… “他喜欢级花那种类型。” 谁让他当时和被称为级花的女生走得近。 “季望繁！我要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说。” 男生放下勺子。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不得不承认，季望繁从来未想过仲晚会这么问他，更不用说想没想过怎么回答。 看到男生惊愕的表情，仲晚不知为何紧张起来。 如果他说喜欢的人就是级花，那么…… “没有。” 出乎意料又是她心里所希的答案。 “真的吗？” “真的。” 季望繁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回答得有板有眼，不像说假话。 “那么，在我结婚之前，你不许结婚！称职的竹马是要等到青梅出嫁以后才能娶媳妇的！” 014 只适合做老友 014 只适合做老友 “季望繁！我要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说。” 男生放下勺子。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不得不承认，季望繁从来未想过仲晚会这么问他，更不用说想没想过怎么回答。 看到男生惊愕的表情，仲晚不知为何紧张起来。 如果他说喜欢的人就是级花，那么…… “没有。” 出乎意料又是她心里所希的答案。 “真的吗？” “真的。” 季望繁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回答得有板有眼，不像说假话。 “那么，在我结婚之前，你不许结婚！称职的竹马是要等到青梅出嫁以后才能娶媳妇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如同重磅炸弹在季望繁脑袋里炸开，不是震惊，不是难过，也不是开心。 是无措。 他第一次察觉到，仲晚的心里似乎从来没想过和他在一起的问题。 他的喜欢，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是他不承认，仲晚也不相信。 难道真的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太熟悉的两人，不适合做恋人吗。 “你就没想过我们会一起结婚？” 女生翘嘴想了想，忽视了男生期待的表情。 “可以啊！” 季望繁喜上眉梢，却因为她下句话心沉谷底。 “我们两对儿一起办婚礼！这个建议还可以！” 男生苦笑继续道：“我是说，如果我是新郎，你是新娘。” 明明应该感到开心的一句话，落在仲晚耳里却给了她千斤顶的重量，直直压得她心闷，有一种情绪浮上心头。 她害怕。 这种变相的假使告白让她对季望繁的喜欢感到害怕，以前看到身边的朋友告白或者被告白她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会不会也喜欢上身边的人，或者身边的人对自己动心，每每想到这个，第一个浮现出的人就是季望繁。 可是又看到朋友们因为这种心动遭到的折磨与痛苦，对于感情胆怯的她退缩了，更何况，季望繁从小到大对她的好都是拿捏得当，不越界，不给她多想的机会，有时候听到余小瞳说季望繁喜欢自己，真的有些当真了，去试探着问，她得到的是季望繁鄙视的眼神和嘲笑的风凉话，转眼就和年级漂亮的女生走得近了。 这样子的竹马，还真的只适合做老友。 所以，她听到他的那句话，权当玩笑。 女生摆摆手，笑得并不自然：“哈哈，什么啊，没想过。” 季望繁重重拍她的头，一起附和笑着：“不要当真。” “我知道啊。” 季望繁不舍地将手收回，光明正大地看她吃冰淇淋的样子。 如果告白了，可能就会从光明正大转换为偷偷摸摸了吧。 等吧，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告诉她，他已经喜欢了她整整一个年少。 你朝我走来，我张开双臂，你背向离去，我大步追赶。 为期一生。 015 落空 015 落空 补课开始那天，天空下起了倾一盆大雨，因为早上晴空万里，几乎没人带伞，都在教学楼下被逼迫着欣赏乌云闪电。 这其中，当然包括仲晚一行人。 季望繁特别后悔早上没听季母的话带伞，明明都提醒了他的。 “晚晚，郑阿姨今晚是不是要回去？” 因为每个月的7号仲晚的母亲，郑绣都要回家看仲晚一次。 而这天，刚好七号。 仲晚刚挂掉和母亲的通话，对大雨一筹莫展：“是啊，我妈说她快到家了。” 郑绣第二天就要走，能和母亲呆在一起的时间十分珍贵。 季望繁当然知道仲晚多想念郑阿姨。 装着心疼的眼睛无意间瞅到了仲晚旁边站着的人，眼神有些不对。 为什么像是在筹划着什么的样子。 季望繁决定先下手为强：“晚晚，我把书腾出来，你把我的书包顶在头上跑回去吧。我帮你背书包。” 他说得很认真，不像开玩笑。 余小瞳赶紧帮他说话：“是啊，阿姨上个月还没回来看你呢，这次抓紧时间啊。” 心里有些抓狂的仲晚思索着回去的距离，掂量着会不会感冒，不然明天的课就完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边默默不语的夏无声突然顶着书包冲了出去，不顾身后一群同学的惊呼声，要知道，现在出去站一小会就能全身湿透。 “夏无声！回来！雨太大了！” 仲晚不解地提高音量吼他，可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校门口。 “他也有急事？跑这么快……”余小瞳也还没缓过神。 而季望繁隐隐约约感到不对。 他不是回家。 三分钟后，从头到尾没一个地方没被雨水入侵的夏无声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同的是，手里多了一把伞。 然后季望繁他们眼看着头发拧在一起还在滴水的夏无声将手里的伞递给了仲晚：“快走吧。” 随着站得比较近的同班同学的起哄声响起，仲晚后知后觉地接过，木木地看着面前这个冷得有些发抖的俊逸男生。 明明很冷啊，还一直压抑着。 “一起走，你这样下去会感冒的，回家换衣服。” 夏无声愣了愣，没多想，笑着说好。 仲晚将钥匙拿出来，书包扔给了季望繁：“书包交给你了。” 季望繁拿着书包的手有些僵硬：“好的。” 大雨磅礴，风吹得雨落时都斜了弧度，狠狠地坠在地上。 路上已没有行人，好些店铺也关门了，这雨真的大得可怕。 夏无声给她举着伞，将半边伞之多倾斜仲晚那方，仲晚发现后推到中间：“你白痴吗？” “女孩子容易生病些。” 他还是固执地往她那方斜，并且小心翼翼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拉，尽量让仲晚少淋雨。 可是他自己手已经冰凉了，仲晚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立马缩了回来，心跳却随着身体的冰冷在加速。 很多年以后，仲晚每每回想起这场大雨，回想起这个少年为她遮风挡雨的样子，真的以为他还没变，她自己也没有变，都在最初。 真的以为他们还有可能。 还能回到过去。 雨停在一个小时后，季望繁和余小瞳搭上计程车，女生咒骂着天气，但也没忽略季望繁一脸的忧郁。 “怎么了？” “还是差了点。” 差一步，陪她回家的人就是他了。 无限的落空感在心里蔓延，生出一种令他抓狂的无助。 他渐渐开始发觉，不能再等了，而且，心里隐隐感觉到，仲晚的心在偏移自己所想的方向，离轨道越来越远。 他已经落后夏无声很大一截了，可是，夏无声呢，对仲晚又是什么感觉。 季望繁把窗子开到最大，余小瞳挡了挡风：“风太大了啊！” “这样才清醒点。” 016 重要的事 016 重要的事 方竞来过仲晚住的小区很多很多次，但这次是这个月第一次见到她，却不是第一次等着她。 楼道。 一身疲倦的仲晚走出电梯，转动着脖子，心里把学校咒骂了无数遍也不解气。 “破学校，补什么课，教育局不管……的吗……” 她手掌还停在脖子上，脑袋还倾斜着，刚抬眸，就对上了另一双在昏暗灯光里灼灼的眼睛。 “你怎么在这？” 仲晚立马变身成刺猬，警惕起来。 这不能怪她一惊一乍，谁让她看见的是她现在最讨厌的人。 方竞本倚在墙上，见到她终于来了，缓缓正身：“我不能来？” …… 管你来不来，干我何事…… “你不是说，我们再无来往吗，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有没有来往，是我说了算。” 仲晚瞧着他脸色并不好，说狠话都没了底气，明显中气不足，摆明了身体抱恙。 “我累了，不想跟你吵，你走吧。” 她没说假话，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看到他病样会有一丝担心，心里嘲笑自己一番，他又不是以前那个对她好的方竞哥哥了，那么关心他干什么？不跟他吵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说罢就去摸钥匙，手才伸进书包里，方竞走上来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过，很轻。 感觉到方竞没有用蛮力，仲晚有点吃惊，这吃惊还写在了脸上。 “怎么了，这么惊讶干什么？” 有这么明显吗…… “你就这么想逃离我？” 仲晚不语，也懒得挣脱他的手。 毕竟惹恼了他，吃亏的是她，她才不傻。 “说。” 方竞耐着性子，轻声劝道。 他今天吃错药了？仲晚别开头，不回答。 忽然，她低头时感到手腕处有温热的液体流下，猛地睁大眼睛，极力地想看清那是什么，而在看清楚了之后，她顺着方竞握着她的手臂看上去。 好深的伤口。 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手臂的口子是用水果刀类的锋利的刀子划的。 不，应该说是割的。 红色的液体很慢但不停的往外冒，这时她才感觉到抓住她的那只手臂在微抖。 轻轻拿掉他的手臂，下意识地又抬起他另一只手臂看，也有几道口子，不过不深。 仲晚一头雾水却有些着急：“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去医院包扎？” 这一看就知道不是晚上的伤口了，不知道血流了多少。 谁知方竞风轻云淡地笑着回答：“没怎么，又不是很疼。” 神经病，她给他一个白眼，摸到钥匙就去开门，看样子是不打算管他。 转动钥匙，推开门。 左脚迈了进去，钥匙在钥匙孔里，手还覆盖在钥匙上，仲晚保持了这个动作三秒，沉沉地叹口气，闭闭眼再睁开，又利索地把左腿收回来，把钥匙拔出来，关门。 方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你干什么？” “你管我？” “不回家？” 明知故问好吧，明知道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善心泛滥，更何况他以前有恩于她。 “走。” 拉着方竞的衣服就往电梯那里拽。 男人蹙眉，故意不走：“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比较重要。” 有完没完啊，姑奶奶没把你一个人扔在门外就不错了。 “我觉得另一件事更重要。” “什么？” 仲晚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把他推进了电梯。 熟稔地按下“1”楼，看也不看他。 “去医院。” 方竞愣了愣，用余光瞟了瞟伤得有些深的手臂某处，又不自觉将目光移到现在前面背对着自己的女生，闷闷地答：“哦。” 这人绝对吃错药了。 “叮——” 电梯门开的一瞬间，仲晚苍白了脸，四肢无力。 017 你没有变 017 你没有变 那种像被谁抽走了灵魂的感觉，仲晚这辈子是第一次感觉到。 而且一点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走啊，愣着干什么？” 方竞看不到仲晚的表情，只能看到电梯外站着一个穿着棒球服，面色略显惊讶的男生，和仲晚差不多年纪。 他们认识？ “夏无声……” “你们……？” 夏无声因为在学校做清洁晚回来了一会，真巧，恰好碰上了。 仲晚最不想的事就是让方竞和夏无声碰面，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他是我表哥，受了点伤，我带他去医院包扎一下。”仲晚脑袋飞速转动，真的不想对他撒谎，可是情况所迫啊…… 夏无声偏偏头，看到了方竞手臂上有些溃烂的伤口，虽然没有流血了，但是仍有些触目惊心。 “谁下的手，太狠了。” 他发自内心嘀咕了一句，方竞听在耳里，看了看一边表情尴尬和恐惧交错的仲晚，没有什么三思而后行，自然地回夏无声：“喏，她干的。” 方竞指着仲晚。 什么玩意，方竞你脑袋里长猪蹄了吧！ “她！？” 夏无声吓了一跳，转眼又笑笑：“开玩笑吧。” 仲晚怎么可能拿刀划人。 女生见他不信，舒了口气：“别听他的，他就爱开玩笑。” 夏无声朝她会心一笑。 男人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无语：“仲晚，走不走？” “赶紧去吧，不要再耽误了。” 夏无声看着方竞和仲晚离开视线才摁下电梯按钮，并无异样。 此时的他，百分百信任仲晚。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仲晚拦下一辆计程车，对方竞叮嘱：“记住不能碰到水，还有……” “我知道了，”他打断她，又道，“我送你回去。” 仲晚赶紧阻止：“别！不用了！” “为什么？” “你自己赶紧回家吧。” 方竞拉住她，不让她走，又对司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她不走了。” 司机大叔古怪地打望了两人，偷偷笑了，这年头的年轻人啊…… “你干什么！？” 仲晚只觉莫名其妙，他脑袋里的猪蹄发霉了吧！ 方竞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响起，像极了几年前的语调，差点让她误以为他还是“他”。 “你没有变。” 女生身体顿时僵住，表情凝在脸上，柳眉倒竖，眼里的逃离又流露出来。 握成拳头的手垂在身体两侧，瑟瑟发抖。 方竞难得温柔，伸出手像几年前那样，蹂躏着她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轻轻笑：“计程车来了。” 他替她拦下，打开车门，告诉司机目的地，付了钱：“剩的钱补给她。” 车扬尘而去，方竞立在医院大门的门口，周遭的霓虹灯闪烁不停，汽车嘀嘀声偶尔响起，他转身，湮没在黑夜里。 仲晚很庆幸，方竞和夏无声的碰面并没发生什么，有惊无险。 而在睡着前，她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为什么还是会担心方竞？ 明明，他已经变成这样了啊。 迷糊中，她做了个梦，梦到三年前，十四岁的她在河边找方竞的场景，那天，酷暑难耐，艳阳高照。 陆城的月湾河虽比其他河清澈很多但偶尔异常湍急，有过溺亡事件，不过仍有一些不听话的年轻人下河游泳，完全无视了“禁止下河游泳”的标牌。 仲晚放了学刚好收到方竞的短信，说他在月湾河游泳。 短短几个字，就让仲晚联想起一个月前月湾河的中学生溺亡事件，立马赶往那儿。 “方竞！” “你在哪？” “听到回答我啊！” 背着书包沿着河沿一直喊着，没半个人影，也没有谁回答她。 水面平静，还有热风吹过，她已经看到了岸边的方竞的衣服，还有手机钱包等等物件，就是没看到他人。 不会……沉在水底了吧…… 018 别让我逮到你 018 别让我逮到你 彼时的仲晚常被方竞身边的一个朋友称为小跟班。仲晚就会立马反驳，说，又不是我想跟着他的，如果他不见了，我才不会找他。 可是当方竞真的有可能消失了，她发现这个对她时好时坏的大哥哥，她还是很在意。 “方竞！你不是游泳健将吗！死哪儿去了！” 仲晚望着河面无从下手，她又不会游泳啊！ 突然，她胡乱想到一种可能，呵呵笑了两声，把书包扔在方竞的东西旁边，自己坐在了岸边草地上，双膝呈九十度弯曲，头额头抵在膝盖上，双臂环绕着头，一副失落哭泣的样子。 为了效果逼真，她还时不时假装擦擦眼泪。 她在赌。 没到一分钟，她就被自己的聪明倾倒了。 有什么东西冲破水面，水声哗哗啦啦的，明显是有谁从水里冒出来了。 她低着头不知道是谁，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 方竞抹了抹脸上的水，将遮住眼睛的头发抹到后面，赶紧上岸。 “诶！仲晚！我在这！” 他跑近了，仲晚也不抬头。 方竞在水下可以憋气很久，天生的吧，他比别人更擅长潜游。 刚才看到小女生在岸边焦急地寻找他，又大声呼喊他，他心里多得意的，打算再戏弄她一会，谁知道仲晚突然坐下了，还哭起来了。 十九岁的他身体结实，和当过兵的人比起来也不差分毫，他蹲在仲晚身边：“仲晚，你哭了？哎呀，哭什么啊，我又没死……” 他有些闷，最讨厌女生哭了。 方竞咂咂嘴：“喂……” 一个刹那，仲晚抬头望向他，眸子亮得惊了方竞一下：“哈哈哈，我没哭，我故意的！上当了吧？怎么不一直呆在水下呢？” “仲晚！” 女生抓起书包就跑，做个鬼脸，笑着跑开了，方竞在原地叉腰气呼呼的。 “别让我逮到你！” 梦醒在清晨，阳光滋生，温度已升腾，一切平常。 仲晚的手掌覆了覆眼皮，苦笑。 天气在那场大雨后的第二天就放晴了。一直晴到八月初，他们补课结束。 “哈哈哈！终于补完课了！”余小瞳和仲晚两个人蹦蹦跳跳走出学校，转眼就冲进奶茶店拿了四杯奶茶出来。 俩女生分别递给季望繁和夏无声，仲晚笑得可开心了：“谢谢季大帅哥和夏大帅哥请我们喝奶茶。” 夏无声接过仲晚递来的奶茶，尴尬于“帅哥”两字：“没事没事。” 可有一个人不乐意了：“感谢我那为什么你手里的奶茶不给我？” 声音来自季望繁，余小瞳没忍住，笑了出来，珍珠差点呛住。 仲晚怔在那儿，夏无声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时间好像静止了。 这样的季望繁有些反常啊，平常都不怎么说话的，今天一出口就是这种类似废话的……废话！ 让四个人得到解脱的还是因为夏无声的手机适时的响了。他走到一边接电话，余小瞳也趁机打了一下季望繁，笑骂道：“你脑子今天有trouble（问题）？” “你才有trouble！”季望繁白她一眼。 余小瞳悻悻地走回仲晚身边意味深长地盯着仲晚，搞得仲晚浑身不自在。 接完电话的夏无声为了缓和气氛打哈哈：“不是说好去我家玩电动的嘛？走啊！”季望繁听到喜欢的东西了，终于有为所动。 树荫下的仲晚擦了擦汗，心叹道，望繁最近真的越来越不对劲了。 四个人刚上车，稀稀拉拉的人头落在宽敞的空间里，巴士停在初始站等待发动，这时，从前门又上来了一个男人。 率先发现这个男人的是余小瞳。 她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仲晚的衣服：“晚晚，你看，这个男的身材真的是没得挑啊！” 仲晚从与夏无声的嘻笑中回头看向余小瞳指的方向，身体顿时僵住，藏都藏不住。 表情呆滞的仲晚自然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注意。 “怎么了？”夏无声问。 019 你很在意他? 019 你很在意他？ 纷纷朝那个男人看去，季望繁发现，那个男人也看向这边，而且是一直看着。 余小瞳在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面容后又扯了扯仲晚的衣服，小声说：“晚晚，那个人是不是……” 一语未了，仲晚突地起身，迎着他的目光走过去，完全没发觉身旁的夏无声着急的表情。 季望繁将书包放下，也缓缓走过去，刻意与仲晚保持距离。 然后，他看到那个男人当着车厢内好几个人的面，重重地搂过仲晚，仲晚根本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一个趔趄往前栽去，方竞一揽，仲晚进了他怀里。 “你干什么？神经病！”仲晚低声怒斥他。 男人身上的古龙水香气扑鼻，她此刻只想赶紧挣脱。 “没有啊，我跟你打个招呼而已。” 仲晚正又要开口骂他，夏无声却在这时提高音量：“这不是晚晚的表哥吗？” 表哥…… 仲晚完全忘了夏无声和方竞打过照面，而且愚蠢的她还向夏无声解释说方竞是她表哥。去他的表哥，真是失策。 因夏无声的话愣了一下的方竞也很快想起夏无声：“哦，是你啊。” 可是这次，夏无声眼里却露出一丝怀疑。一边的余小瞳知道什么似的为难地忍住不开口，实际上着急死了。 “你们，真的是表兄妹？我怎么从未听晚晚提起过呢？” 季望繁一说，仲晚慌张地看向夏无声，只觉头皮正被无数蚂蚁啃咬般。 最终五个人的位置如下。 夏无声和季望繁还有余小瞳坐在最后一排，方竞要挟仲晚必须挨着他坐，否则就把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都告诉在场的他们。 仲晚只有暂时妥协。 女生三番几次想回头看向最后一排的他们，都被方竞用眼神制止了。 季望繁脑袋里还在回响仲晚刚才的回答，久久不能平静。 “因为我和他很少联系，所以不怎么挂在嘴边。” 即使这样，季望繁是真的一次也没有听仲晚提起过她有个表哥。 他只隐约记得仲晚十岁那年提过小时候和一个哥哥玩得好，如今看来，那个哥哥多半是余朗希，虽然只是他的推断，他也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那么，现在这个和余朗希差不多年纪又让仲晚如此警惕惊慌的男人，到底是谁。 车窗大开，风一股一股的刮在方竞脸上，他觉得舒服极了。特别是，看到仲晚那种惧怕的表情，更是舒心。 “乘客们，万众广场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 提示声响起，仲晚找到了寂静的缝隙，打破沉默：“方竞，你到底要做什么？” 男人单手撑在车窗沿边上，抵着下巴，小声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很在意他？” 一道惊鸿霹雳狂砸在仲晚头上，震得她浑身发麻，下意识紧紧撮着衣角。她当然知道方竞说的是谁，但怎么可能回答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那行吧。” 死鸭子嘴硬，方竞笑笑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广播提示声响起，又一个站到了。 巴士一停，他下了车，车门关上，启动的巴士缓缓提速。 她望窗外，果然看见他也盯着里面，可是，他看的人不是她，是…… 仲晚偏头，顺着方竞视线看去，果然是他。 为什么要盯着夏无声。 终于离开了那个车站，仲晚盯着手掌纹路发呆。丝毫没发现季望繁已经走了下来，站在她旁边了。 “晚晚，”他唤她，“我有些话想问你。” 夏无声和余小瞳在后排一言不发，两人心思各异。 女生微微抬起头，看见一脸失落的季望繁，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 她已经不敢看夏无声了。 方竞说中了她的心事，直中要害，毫不隐晦。可是方竞只见过夏无声两次，他是怎么发现的，连余小瞳和季望繁都没察觉。 只要不时刻在她身边根本不会知道她未成熟的心思的。 难道…… 仲晚想了个最坏的可能，脸色惨白。 不会的吧…… 结果是四个人并未一同在夏无声的家里玩电动，余小瞳闷闷的在方竞下车的下一个站也下车了，仲晚和季望繁称有点事在有地铁的站下了车，夏无声一个人到家。 只是，仲晚下车前，夏无声叫住了她，明知道季望繁喜欢她，他也不顾那么多了，朝她点点头。 单纯点点头，仲晚也开心得差点喜极而泣。 他信她。 这种信任，仲晚而后许多年才知道有多么珍贵，可惜，她和夏无声之间，在那时候，再也不存在一丝丝的信任。 全是猜忌。 准确的说，是夏无声对她，全是猜忌。 020 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 020 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 这天是八一建军节，小区的老人们暂时借用老年图书室召开退役军人欢聚会，好不热闹。 季望繁带着仲晚来到小区的亭子里，四周人造溪水环流，地上的月光被长得正盛的榕树叶子分得横七竖八，不亮不暗的灯光幽幽打在季望繁本好看的脸上，但这时仲晚觉得季望繁好像从未这么正经过。 “望繁……” “他是你表哥？” 她没理由骗青梅竹马，所以诚实地摇摇头。 季望繁眉头紧锁：“那他是谁？” “他……” “你们认识很久了对吧？” “……” “你从未向我提起过他对吧？” “……” “我们的圈子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可我从没见过他。” “……” “为什么不告诉我有这号人物？” 他见到方竞第一眼就知道这个浑身充满戾气的男人不好惹，从那男人狠狠揽过仲晚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性格暴躁。 面前这个乖乖女不是一向不喜与这类人来往吗，那她又是什么时候和那男人扯上关系了？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他都不知道继续问哪一个，而仲晚在他面前却不发一语，沉默得不正常。 特别是脸上竟然有害怕的表情。 她怕他？ 季望繁讽刺地笑起来：“晚晚，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 “不是……我……” 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要把前几年的事全部告诉他吗，可是那么多事啊，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说得清，就算要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些事，明明就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当年，方竞笑得那么人畜无害对她说过啊…… ——“这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个人知道。” 如今，他摆明了是想通过其他手段展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过去。 更不想让这个陪她长大的男生知道。 知道了会怎么样，肯定会遭一顿骂，骂了就没事了的话那再好不过了，可是那些事，季望繁明明提醒过她不要去招惹啊，是她太天真了。 “我现在不想说。” 她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季望繁听完立马掉头走人，留下仲晚在夜晚里僵立，半步都走不动。 越是在乎，越是容不得半点隐瞒啊。 仲晚蹲在原地，耸动肩膀，不敢抽噎出声，眼泪在眼眶里就要夺眶而出，但她紧紧捏着自己的肩膀告诉自己，别哭别哭，不能因为方竞的事哭，再也不能了。 最后，喷薄而出的难过还是打败了理智，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让她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更让她失落。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仲晚是班长，季望繁是她的同桌。 有一次季望繁为朋友出头惹了事，小时候幼稚容易冲动，还不肯认错。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班主任拿他没办法，就问仲晚，不想两头为难的仲晚最终还是选择帮了季望繁。 但是季望繁并不领情，觉得仲晚因他的错被老师骂了好像给他添了负担，让他欠了她一个人情。 他一句话不说地先离开了教室，丢下有些奇怪的冷漠眼神就走了。 仲晚坐在位置上气得嘟嘴，心里骂了他几十遍，最后委屈得忍不住小声哭起来，等到人都走完了，她还是趴在桌上哭出声来，没一会儿，耳边又响起脚步声。 “不要哭了。” 021 把握 021 把握 是季望繁。 仲晚花着个脸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眼前的男孩，委屈之感又升了一个高度，擦掉泪水：“你……不是走了吗？” 季望繁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把仲晚的书包自顾自地拿起来：“回家了。” 男孩的自尊心导致的闹剧因季望繁说的一句“回家了”化解，仲晚一路上都笑得很开心。 那次以后，季望繁就再也没让仲晚哭过。 那这次，季望繁还会折回来对自己说“回家了”吗？ 仲晚不知道蹲了多久，直到肚子饿得叫了，才慢慢起来，一个人落魄地走回家。 她不知道的，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生的心如刀割，多次想冲上去对她说不要哭了，又想起她说那句“我现在不想说。”时的表情，两人的关系仿佛隔了好远，他气不过啊。 季望繁看着她上了楼，转身回家，刚回头，他愣住了。 夏无声不应该在家吗，为什么在这里。 夜色撩人，夏季晚风的温度吹在身上也有些浮闷。特别是心烦气躁的时候。 两个无血缘关系的人之间可以存在许多种关系，轻则同学或同事，好点朋友乃至挚友，升华一些是恋人伴侣。 季望繁不久之前就想过，他与夏无声的关系准确点是什么？说同学也不是一个班的，说朋友？好像还可以。 那么，现在夏无声出现在这里，他该说些什么。 没等季望繁想出答案，夏无声先声夺人：“你知道吗，这世上有许多词语可以作为动词也可以作为名词。” “……”季望繁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夏无声靠着墙，一脸认真：“其中，把握，这个词就是其一。” 把握？ 季望繁听进去了，脸色不太好，靠墙的男生见有效，继续说：“作为动词，我有句话要送给你，有目标就要好好把握机会。作为名词，我也有句话要送给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要处处留意。”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季望繁放在兜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捏出了汗。 还不够留意吗，季望繁几乎可以背出他与仲晚从小到大所有的大小事，就是因为太熟悉，他才能够发现方竞的这个谎言，也就是因为太熟悉，他才那么生气。 “你在笑什么？” 季望繁看到夏无声脸上有笑容，有些不解。接着他看见夏无声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由于动作很快，他没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可是夏无声开的免提，那头的人接通电话，气息微弱的答了一句“喂？” 是仲晚。 “晚晚，我有点事找你，方便下楼吗？” 他要干什么…… 然后，季望繁听到仲晚轻轻回答：“好。” 挂断电话，季望繁俊脸苍白，与对面的男生坚毅的表情形成了对比，夏无声眉眼里的光让季望繁有些退却。好看温柔的男生若有十足的勇气，那么，就会是最大的敌人了吧。 “季望繁，朋友一场，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夏无声。” 反而被叫，夏无声愣了下：“怎么？” 季望繁好像已经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你喜欢她吗？” 被问的人短怔了下，轻声答了后就往里走，去接仲晚：“现在，我也不知道……只是，”他回头看了季望繁一眼，“她是我来到陆城第一个对我那么友好的人。” 022 刚刚好 022 刚刚好 那天晚上季望繁在仲晚出来前离开了那栋楼，回了家。 自然也不知道夏无声找她说了什么，他摆成一个“大”字躺在床上，手背覆在额头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另一只手狠狠捏起床单，心如刀绞。 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这么害怕仲晚有一天离他远去。 也就是在八月一号这天晚上，陆城的南边，有一个男人坐在车里，开着窗看着手里未点燃的烟淡淡勾起嘴角。 他是不抽烟的，抽过几次，也都是在仲晚面前，至于为什么，他想起来自己都要发笑。 突然，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显示蒋真二字，随即接通。 “喂？” “阿竞，你让我办的事我办好了，钱呢？” 那头的女声娇声娇气，有些故意放喋，方竞听起却已熟悉。 “你急什么？” “不是说好这个月结算吗？” “我有说不给吗？” “那你什么意思？”那头名叫蒋真的女人不明情况。 方竞把才点燃的，还没吸一口的烟扔出窗外，漂亮的弧线如他饶有磁性的声音精致。 “那件事，我们把合约再延迟一年。” “凭什么？” 他转动车钥匙，马达声响起：“价格翻倍，你接，还是不接？” 蒋真吓了一跳，反问：“阿竞，你干什么这么在乎她？她不过就是个小丫头！” 她心有不甘，这句凭什么不是因为她不想帮他，而是她不甘心凭什么一个黄毛丫头能让她喜欢了几年的人这么关注。 方竞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被按到了，响了起来，不远处的猫咪惊吓得跳起来，赶紧跑开。 “你管这么多！？拿钱办事！” 他把手机关机扔在副驾驶座上，猛踩油门。 仲晚，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绝对。 可他完全忘了，他不久前不受控制地像几年前那样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笑过。 补课结束唯一的好处就是暑假作业少得可怜，没必要赶着做，换做以前的季望繁一定会约仲晚出去闲逛或者约到电影院专挑恐怖片看，可是现在，陪在仲晚身边的，是另一个人。 那天晚上夏无声叫她出来就是为了约她爬山，电话里说不也一样吗……她殊不知，叫她下来，还是一个对另一个人的测试。 仲晚被夏无声拉到陆城东边的一个山丘上，爬了半天的山坡，累得她直叫。 “不爬了，累死了……” “加油啊，快到了！” 夏无声伸出手，仲晚双手撑在膝盖上，直不起腰，看到他伸过来的大手，微微动容。 看在你都把手借给我的份上，我就加点油吧。 仲晚把手放在他手心里，有些暗喜。夏无声拉拉嘴角握紧了从余小瞳那里听说的仲晚很小的手。 的确，看样子他一只手就能包完她的拳头。 “你手好小，”他走在前面，拉着后面的女生，“不过……” 仲晚紧咬嘴唇，心脏东倒西歪地不停晃：“不…不过什么？” 是一个上坡路，夏无声先爬上去转身对着她，桃花眼里翻涌着满足：“不过，握在手里刚刚好。” 023 缘于你 023 缘于你 她腿长，一个步子就轻松跨了上去，耳尖红得可怕，完全忽视了夏无声同样泛红的耳垂。 “刚好……那就好。” 她糯声回答，觉得夏无声应该听不到，其实，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轻轻笑起来，加大了力度。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夕阳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句话没错。千古佳句，在这里也适用，不过，在仲晚眼里，都很漂亮。 天空橙黄橙黄的，像鲜榨的橙汁打翻了，不规则地洒在天空。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我来到陆城之后，发现的第一个好地方。” “啊？” 见仲晚一脸迷茫，夏无声拉着她坐下，两人背靠背坐着。 “家里收拾好了后我一个人按着地图到处走，不熟悉也不敢走太远，这里离我们住的地方也不远嘛。我那天看到这连着的几座山丘坐落的位置刚好是日落的方向，想着这上面景色一定很好，就爬上来看看，喏，是不是很好看？” 他的声音像是玉珏碰撞之声，叮叮当当清脆地落进仲晚的心房，不止耳朵，连心脏也在倾听他的话语。 “好看。” 世界上有你的每一隅里，都是最美的风景。 仲晚闭上眼感受山丘上独特的空气，有一丝甜味。大概是因为他在身边才这么觉得吧。 “你知道城西那边开了一家电玩城吗，明天去玩怎么样？” 她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 只不过，仲晚其实很想问他，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那天方竞的事吗？ 转而又想到，既然他不问就是代表他坚信她，自己又何必找麻烦呢？ “你有发现我是从什么时候叫你晚晚的吗？” 仲晚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哈哈。”夏无声转头朝她笑起来，温和暖心，仲晚抿嘴也笑起来。 真好啊，这种轻松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前两天给季望繁打了好多电话他也不接，发信息他也不回，更不用说qq和微信什么的了。仲晚微微低头，不语。 “想什么呢？” 兴许是人的第六感，这时的夏无声总能察觉仲晚的小情绪。即使，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突然低落的原因。 “不知道怎么说。” 仲晚回答完勉强微笑了一下，夏无声皱眉回想起前几天的晚上他和季望繁的对话。又想起，季望繁那时犹豫着见不见仲晚的表情，季望繁对于仲晚的事的退缩与冲动，他要引以为鉴。 “哎呀，不用理我！”仲晚夸张地拍拍他。 “那，明天早上九点出门，行吗？” “好。” 下山坡的时候，他又很自然地握住仲晚的手，仿佛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不生疏，不顾及，只是想保护她的安全，还有……想牵住她而已吧。 黄昏一落千丈，傍晚时分半个月亮夺人双眸，他们伏在月光下缓慢前行，交织的手折射出不一样的光芒，像是游行在天鹅湖里最豪奢的轮船顶上的蓝宝石闪出的亮点。 心跳声比步伐快了好几个拍子，他们都在很努力的跟上节奏，循着心里的方向一步一步接近所爱。 仲晚紧盯前面的少年，多想，我的几生旖旎，几番疯癫，几轮爱恨，都缘于你。 024 失控 024 失控 仲晚来到季望繁家门口等了很久。 轻轻拍门他不理，吼他名字也不管用，就差踢门了，碍于害怕吵到邻居，仲晚抬起的脚默默放了下去。 深夜十二点，她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了。 仲晚看着手机屏幕上提示的电量过低的窗口，落魄地又喊了喊他。 “望繁，开门吧，我有话跟你说……”她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凉的门，声音不高不低，“你到底要气我多久啊……” “给我点时间，我会把全部告诉你的…… “你别生气了，这是第三天了，你还要这样多久呢…… “你不出来就回我消息好不好？ “季望繁……” 寂静无声，门那头没有任何声响，仲晚有些头昏脑胀，鼓足力气提高音量：“我再等你三分钟！” 她说到做到，手机上的上时间过了三分钟，看着没有开启迹象的门，仲晚沉沉地叹了口气，一步一步退开，尽管步子很小很小。 她望着电梯按钮上方的数字慢慢变小，心也跟着电梯的下降而坠落。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超过三天不说话，季望繁更是从来没有这样对她。 这是第一次。 她走进电梯里后不到十秒，季望繁轻轻打开门，探头出来，然后半个身子露在外面，靠在门沿上，背脊被硌得不舒服，他也感觉不到了。 失神地望着紧闭的电梯，他手扶额半遮着纠结地舒展开不久又靠拢的浓眉，楼道的凉风刮走了他睫毛上的隐泪。 他其实一直在门后，他们之间刚才就只隔了一道门的距离，他几次将手落在扶把上，想开门紧紧拥她入怀，每当他想继续下一个动作，脑袋里就浮现那晚仲晚害怕他的表情，让他有多难堪，多无奈。 他庆幸爸妈在医院值班没在家，若让他们知道了又要说他欺负仲晚了。 想到这，他苦笑了下，转身进门。 这样赌气的表现，他才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啊。 新开张的电玩城人满为患，总共三楼，摆满了游戏设施，跳舞机上漂亮的少女舞姿各艳，灵活如蛇。投篮机一排的老老少少用不同姿势把球投进固定的或通了关会移动的篮球框里。赛车座椅上帅气的青年熟稔地挂档换挡，开在前方的人嘴角噙着自信的微笑…… 仲晚很久没来这种游戏场所了，距上次来，似乎已经过了好久了，其实，仔细算算，也才半年多。 见她望着那群正在赛车的人发呆，夏无声筛了筛篮子里许多的游戏币，说：“走吧！” 仲晚点点头，跟着他走。 她并不喜欢去这种地方，也许是因为之前方竞带她去过类似这种地方的场所，在那里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她一直很排斥。 但是，看到夏无声在她旁边坐在赛车椅上风光的和对手赛车，风驰电掣间已经甩了对手大半圈，得意地侧头对上仲晚注视着着自己的目光，轻轻抬下巴：“怎么样？” 仲晚已经看出来夏无声很擅长赛车游戏，的确佩服，笑着回答：“厉害。”以前每次陪方竞玩赛车都被他甩一圈，自己技术着实垃圾，方竞车技其实也不赖的……方竞……方竞……仲晚懊恼地咬咬唇，那个神经不知又会做什么来整蛊自己，想到这，又心烦气躁地跺了跺脚。 忽然，夏无声一直握着方向盘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激动地说：“晚晚，我创纪录了！” 嘈杂喧嚣，人声鼎沸，灯光肆意妄为，仲晚看着突然拉着她的男生愣了神，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失控地望着他。 斜飞的鹰眉英气逼人，淡淡的汗在宛如鬼斧神工所削好的高挺鼻梁上，薄唇嘬着不羁的笑容黏在脸上恰似天成，合在一起让仲晚足足盯了好久，什么也不回答，直到夏无声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 025 要被劫色也是你 025 要被劫色也是你 “看什么呢？” “没什么，刷新记录了？多少啊？” “一分二十秒，是不是很厉害？” 仲晚心里重复一遍时间，又看了下夏无声所选的地图，不自觉喃喃道：“他好像是一分十八秒……” “什么？什么八？” 意识到多嘴了，仲晚立马收声：“哈哈，没什么啊！很厉害！” 本来就很厉害了。 夏无声满足地点点头，听着对手一脸的不服气嚷嚷：“有女朋友助威了不起？” 什么啊，女朋友？ 哦，那人会错意了。 “不是……” 仲晚来不及说完，夏无声接过话：“不服啊？你也叫你女朋友来啊？” 他说完自顾自地笑起来，完全忽视了仲晚涨红的脸。 “走吧，他玩不起了，我们去玩别的？” 夏无声拉着她离开那一块区域，走到大厅。 仲晚环视周围，貌似只有一样设施自己擅长，她蛮有信心地指向跳舞机，说：“那个怎么样？” 男生点头：“输了不要不好意思啊。” 她哼一声：“谁输不一定呢。” 夏无声任由她选歌和难度在跳舞机上悠闲地站着，仲晚摁下start键，歌曲开始响起。 让她不解的是为何夏无声一个大男生一副赢定了的表情？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那局游戏，夏无声以高出她仅仅一点分赢了她。 令她傻了眼的是夏无声从头到尾灵动的动作一气呵成，与她不相上下，有些动作比她还熟练，他还真是男女设施都通吃。 仲晚跳下机器瞪着他：“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从进来到现在，百分之八十的设施夏无声都玩过了，没有一样看起来不熟悉。 男生摸摸鼻尖，隐藏不住小自豪：“天赋呗。” 仲晚听完摆摆手：“服了你了。” “多谢多谢。” 两人互相打趣，在人来人往间笑得畅快。 毕竟好久没出来这么玩过了，他们玩得有些忘乎所以，把所有的钱都拿去兑换游戏币。以至于出来的时候两人身上都只有十块钱了。 说着去买瓶水错零钱，结果路上他们又遇到一个老奶奶带着一群可怜的儿童乞讨，小孩子们当街唱歌跳舞，就为得一点活口费。 仲晚站在原地，眼神坚决，走过去把包里的十块钱塞进其中一个小妹妹的包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才退回到夏无声身边：“他们真可爱。” 夏无声看着仲晚一脸的欣慰，毅然地也掏出十块钱装进用来收好心人给的钱的箱子里。 “你……” “这是好事，善事，该给。” “我知道啊！可是我们俩现在身无分文了诶……” 夏无声仿佛并不在意，说：“我有办法……”他顿了下，“虽然那个办法有些卑劣，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的确，再不快点通往小区的那班车的末班车也要走了。 可是，仲晚怎么也没想到夏无声说的方法是逃票… 仲晚那时觉得，她这一生最可怜的时候莫过于连巴士都坐不起了。多年后，她发现，那时明明是最幸福的时刻之一啊，永远也求不来了。 拥挤的车厢根本站不住脚，两人随着人流挤上车，人头攒动成功地让司机忽视了他们，可仲晚对于逃票成功表现出的是莫名的望着夏无声。 “怎么了？” “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做坏事。” “这叫做坏事？”夏无声无辜地瘪嘴，仲晚摇摇头，两人又被不知道在哪的笑点逗笑了。 人越来越多，也没见司机照顾下站着的乘客，仲晚吃力的想站直：“你这办法，下下策！” 夏无声自然更不好过，高大的身躯尽力罩着在里的女生：“如果不这样，我们今晚就睡大街了！” “那又如何？” “小心被劫色劫财！” 仲晚费劲地抬头，嘻笑道：“要被劫色也是你，我又不担心。” 嘿，这话怎么说的！ 026 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026 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夏无声腾出一只手，趁着巴士等红绿灯的空隙打了一下仲晚的头：“我可忍不了被陌生人劫色，你能忍？” “不是陌生人就可以了吗？”女生越笑越灿烂。 他怔了下，面对笑靥如花的仲晚不自觉滚动了喉结，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夏无声的回答淹没在一个大婶接电话的粗声里，仲晚没听到，又上了几个人，她突然感到背后被人一推，失去重心，一个不稳栽进了夏无声的胸膛上，男生顺势接住了她，靠一只手拉着扶手。 他环着她的背不让那些人再碰到她。 “怎么样？撞到哪里没？” 两人凑得有些进，仲晚只要抬头一点点就能抵住他的下巴。 她有些不自在，这样的动作太像情侣了，一直靠着他也不太好，于是想办法站直身体，仲晚挣扎的动作被夏无声阻止：“别动，那些人踢到你脚就不好了。” 他这时候竟然记得她左脚有旧伤。 仲晚嗯了一声，再也不敢动。 好几次刹车，她都能因惯性贴上他心脏的位置，有力的跳动声一下一下撞击耳膜，格外安心。 直到下了车，夏无声还是想确认一边她到底有没有被撞到哪里：“刚才真的没有被撞到哪儿？”他是看到的，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的手肘不小心撞了一下仲晚，而且力道不轻。 仲晚思索片刻，说：“有。” “哪儿？还痛不痛？” 女生默默抬起手，指着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开口道：“这里。” 仲晚的动作表情都太淡定了，夏无声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得像熟透的柿子般，眸里是仲晚狡黠的神情，挠的他心痒。 分别的时候，夏无声倏地拉住她：“晚晚，你有喜欢的人吗？” 不等仲晚回答，他狭长的桃花眼里释放着似夏日星辰样明亮的光，一字一句地说：“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 这年的七夕在八月二十三号，已经距立秋好几天了。不过中国几乎没有哪一年立秋后就立马凉快了的，这年当然不例外。 这天才十号，陆城最大的中央广场上关于七夕的许多活动就开始准备了，为了先一睹为快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想来凑热闹。 华灯初上，人群涌动，夜市的光亮琳琅满目，好不热闹。 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走在街上，刺耳的车笛声，恣意的笑声都落在仲晚耳里更让她觉得面热。 “季望繁怎么不出来？” 余小瞳嚼着口香糖，毫无顾忌的问仲晚。 旁边正等着棉花糖缠好的夏无声和仲晚都一愣，互相却都没发现。 男生首先回过神：“也许他有事吧。” 卖棉花糖的师傅把白色的棉花糖递给发神的仲晚，微笑着提醒：“尽快吃哦，不然会化的。” 她尴尬地接过，特意向师傅多要了两根竹签，想着虽然余小瞳不怎么爱吃，还是拿一根吧，至于还有一根……完全是不自觉就说了“多拿两根竹签”啊！ 余小瞳很自然地接过一根，开始品尝，含在嘴里抿了抿，又觉得哪里不对：“你干嘛多拿一根？” 仲晚身体一怔，干笑着：“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嘛。” 这个大家……也包括夏无声？ 仲晚什么时候有了把棉花糖分给男生的习惯？毕竟她知道仲晚分给男性朋友什么食物都可以，唯独这类竹签扎的地方有可能是同一个地方的食物，还可能互相沾到口水，仲晚是绝对不同意的。可是这次……余小瞳这样一想，似乎闻到了一丝丝奶酪味，还是原味的那种。 “噢，这样啊……”小瞳又含了一大口，忍住笑容，“那我不吃了，都留给老夏吃吧。” 老夏，是余小瞳给夏无声的新称呼，因为四个人里他最年长。 没留给仲晚和夏无声反应的时间，已经有了测试方法的余小瞳做出夸张的动作，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两人果真中计闻了闻空气。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真的没有吗？我怎么闻到了爱情的味道？是我鼻子出问题了？” 027 偶遇 027 偶遇 砰—— 仲晚觉得脑袋里每根原本活跃的神经都被扔来的无数枚手榴弹夷为平地了。 正想着如何救场，站在仲晚身后的夏无声突然出声了：“因为快要七夕了啊。”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让余小瞳语塞了。 几乎天衣无缝啊，仲晚安心的看了夏无声一眼，微微笑，偏偏恰好被夏无声逮着了，她赶忙转过头，可惜已经晚了，他已经看到了。 她才不想被夏无声当成自以为是的人。 那晚上夏无声说了那句话后就被仲晚打断了后面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看着她慌张地逃上楼，男生只好笑笑，想着下次再说清楚吧。 而倚在电梯内侧的仲晚大口喘气，想平稳呼吸，可是越是这样想，夏无声的表情和声音就越停留在脑海里。 现在呢，她也不好过，时刻警惕着夏无声会不会说什么。 但仔细一想，他有喜欢的人了关自己何事？又可能不是我……呸呸呸……想哪去了…… 仲晚懊恼地叹口气，又被夏无声听见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 除了沉默，难道还要如实告诉他？要么就撒谎，可是她也不愿意。 怎么又能对他说谎！上次方竞的事还没解决！ 这又不是什么迫不得已的情况。 “走吧，小余在前面催我们了。” 夏无声提步往前走去，逃过一劫，她也松口气。 她瞅准时机从三三两两的人群中穿过，刚走了几步，手臂上有温热传来。 谁拉住了她。 已经看不见前面的夏无声和余小瞳了，仲晚有些心急，没怎么好气地边回头边问：“你谁……啊……” 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敲门不理，又无视她的邀请的某人怎么在这里？ 既然不想理，何必又拉住她？ “季……望繁？” 浅绿色的体恤罩在身上，下身的牛仔短裤刚好露出小腿上的肌肉，手腕上黑色的表带在黑夜里有些没存在感，仲晚已经好久没看到季望繁了，不自觉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他的一只手拉住她，一只手拿着手机，好像才挂了谁的电话。 “你怎么在这？” 季望繁还是忍不住说话了。 忍了好多天了，太憋屈了，也太难捱了。 当初把她留在那里一个人走掉，好像也有些不对，可是，面前这个傻不拉叽的黄毛丫头总共才去他家找了他四次，怎么样也该每天一次吧！那样的话，说不定早就和她说话了。 好吧，他知道自己在抽风。 “我跟……他们……哎呀！我和他们走散了！”仲晚对自己翻了个白眼，服了自己了。 “他们？” 季望繁皱眉，已经猜出是谁了。 仲晚微微扯下唇角无奈地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陌生的男音。 清爽明朗，可是听到第二句又觉得有些深沉带有怒气。 “季、望、繁！你刚敢挂我电话？” 028 应该不是你 028 应该不是你 她寻音望去，一个和季望繁差不多高的男生穿越人群大声吼着。 多好看的，这样一吼，形象都没了啊。 “不好意思……”季望繁松开仲晚，向那个男生走去，“刚才手机出问题了。” 她好像从来没见过那个男生。 原来，季望繁也有她不认识的朋友，那他那晚上干嘛一副“我的朋友你都认识，你的朋友我怎么能不认识”的表情？ 仲晚看了那边一眼，打算走开，结果又被季望繁轻而易举地拉过去了。 腿比我长了十多厘米不得了啊？ 仲晚心里诽谤着。 也许是不爽的表情太明显，那个男生一见到她就笑骂季望繁：“你看看你，太凶了。”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仲晚，”季望繁无视那句话，继续作介绍，“他是我在荣城旅游的时候遇到的，他老家也是陆城的，放假他回来了，我暂时做他的导游。” 旅游？去年的事吧……那这跟方竞的事又不是一个性质了，她的气焰瞬间被灭了不少。 “噢……” 仲晚小声应一声。 那男生微笑着观察了仲晚一会儿，点点头似乎是赞同着什么，又咧嘴笑起来，顺便还将手臂搭在了季望繁脖子上：“我叫赵晰。” “东南西北的西？” “不不不，清晰的晰。” 其实仲晚从知道这个人到后来与他有不少的交集这几年里，她就一直相信赵晰如他名字一样，洞察一切，清晰无比，因为，他就是那么理智的人，好像什么都能预料到了，要么一语成谶要么沉默是金。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时候，仲晚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因为不听赵晰的一句话，一辈子失去了季望繁。 礼貌的客套了几句，仲晚觉得自己再不去找夏无声和余小瞳的话他们会不爽的，于是想撤：“我不跟你们说了，我朋友还在那边等我。” 赵晰好说话，看得出来仲晚很着急，赶紧让她走，但是季望繁却幽幽地盯着她，即使一言不发，仲晚也懂，他不怎么愿意放她走。俩人是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她动动指头季望繁就知道她有什么小九九，季望繁只要一张臭脸摆出来，她就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 “你走吧。” 得到赦令，仲晚拔腿就走。打着电话四处张望着，寻找那俩人的身影。 玲珑的背影渐行渐远，季望繁看得出了神。 怎么就放她走了？ 明明还有很多话想问，想说的啊……这时，有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带有抱怨的语气：“我说你啊，是不是喜欢那女的啊？” “有那么明显？” “啧啧，你不知道你眼睛都看得发直了吗？”赵晰笑话他，也戳中他心房了。 外人都看得出的事，他偏偏要在她面前否认，明明她也问过自己两三次，为什么要否认？ 是担心什么？还是…… “走吧，说好带你去吃特色小吃的，再不去就关门了。” 季望繁转身挤入人潮里，心里在向身后的赵晰致歉……抱歉啊，刚才……是他故意挂的电话。 本是在和赵晰打电话确认位置，季望繁这才说了位置还没来得及听赵晰在哪就看到了在人群里像个呆瓜一样傻愣的仲晚，脸上还有些许红晕，不知是灯光照上的还是别的原因…… 他想都没想，摁断了电话，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拉住了她，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说什么。 就是本能的……想接近……已经思念了那么多天的人，无意中遇到了，没理由逃开。 坐在小吃店的俩男生等着上菜。 “望繁，我觉得有一点你说错了。” 赵晰沉思了一会，胸有成竹的开口。 “噢？” 季望繁知道赵晰说的是什么。 去年他给赵晰介绍仲晚的时候，大致描述了仲晚的性格。现在，赵晰和仲晚仅仅说了十几句话，就有不同的意见了？ “你说她不善伪装，率真，有的时候傻过了头这我都赞成，可是有一点……”赵晰侧身让服务员摆盘子，“你说她分不清爱情友情，这我不赞成。” “……” “她分得清，她知道在一面之缘的朋友面前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我敢说她在你面前一定不是刚才那样拘束的样子吧？那，你又真的看到过她对爱情的态度？真是如你所说看不透你喜欢她？” 季望繁脸色泛白。 赵晰拿起一根肉串，咬了一口，又辣又烫，呼呼吹气：“有可能，只是有可能啊，她知道你喜欢她……还有，别说我没提醒你，我觉得她有喜欢的人了。” 毒舌如赵晰，强大洞悉力也如他，从仲晚细小的动作里猜出了大概，如果只是和普通朋友走散了，一个电话就可以了，连一个电话都不放心，那么对方，一定不止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吧。况且，仲晚刚才的焦急完全暴露在脸上了。这只是经过一次见面猜的，他也只有不到一半的把握，所以说可能。 “而且那个人，应该不是你。” 029 别让等待变成全 029 别让等待变成全 赵晰的那句“应该不是你”给季望繁的杀伤力不是一点两点，直接让季望繁送到嘴边的肉串停在了距嘴唇一分米的位置，眼神空洞得失了焦点，强打着精神开玩笑着：“难道会是你？” “……当我没说吧。” 赵晰耸耸肩头，无奈接受这个玩笑。 肉串一串接一串被装进俩人肚子里，摆在手边的冰冻柠檬水差不多也见了底，只剩一两片薄薄柠檬片浮在余下的汁上，红色的吸管在这时也让季望繁看不顺眼，索性拔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正吸着柠檬水的赵晰一愣，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说过，你想再等等，等在某种程度上没有错，”男生拿起餐巾纸，擦拭嘴边，“那你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出现一个人让你的等待成了成全？” 季望繁捂着脸，呼吸变得沉重。 “不要等到她是别人的了，你才……” 季望繁“唰”的站起来往外冲，留话没说完的赵晰坐在那儿悠哉悠哉地继续吼：“老板，再来十根肉串！” 反正你的卡在我这，不吃白不吃。 赵晰笑着笑着渐渐变得严肃，望着门口轻声念着：“来得及吗……” 街上人潮汹汹，交错的步伐瓜分着土地，就算，真的找到她了，季望繁又能说得出口？赵晰自顾自地摇摇头，他不信季望繁能顺利说出口。还有，他刚才猜测的那个原因，仲晚，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如果那个人也是季望繁认识的人，那就好笑了。 这应该就是告白恐惧症了吧…… 夜幕下另一边，仲晚已经穿过了人群最拥挤的的地方，来到一个公园里，刚才的电话里余小瞳说他们在花园里等她。 跑得气喘吁吁也不愿停下休息会儿，毕竟自己突然消失理亏在先，余小瞳在电话里已经臭骂了她一顿了。 刚踏入花园的石子路，仲晚就听到了一声惨叫，像是老鼠遇到了猛猫，吓得逃窜时的叫声的放大一百倍版，简直就是人声版尖锐鼠声，这人是碰着鬼了？ 仲晚在心里打趣不到十秒钟，突然发现那声音有点熟悉，脸色一下变了。 不对……等等……刚才那惨绝人寰的声音貌似…… 是余小瞳的？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仲晚一刻也没顿，赶紧冲过去。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瞳——！” “在哪啊——？” 女生实在是没力气跑了，这花园太大了，都绕了几个圈了，怎么就是不见余小瞳人影……还有夏无声…… 她拿起手机又一次拨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越来越焦急，仲晚攥紧的手心覆上薄汗，行人慢慢都退出了花园，也就在这时，她发现花园入口的侧边有几个亭子，也许…… 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又小跑过去。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仲晚走到第三个亭子外就看到了余小瞳蹲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样子，以及，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夏无声。 “怎么了这是？” 余小瞳一听就知道是仲晚，倏地起身冲过去一把抱住已经精疲力尽的仲晚：“晚晚！看…老…你…老…” 仲晚低头看着满脸都写着“吓死宝宝了”的余小瞳哭笑不得。 不过，她说的老什么？ “晚晚，你……老鼠啊！” “你才是老鼠!”仲晚嫌弃地推开她。 “不不不是！那里！死老鼠啊！” 还真是老鼠啊…… 余小瞳指着亭子里的一个凳子边躺着的一只死老鼠，看样子已经死了好些天了，有些恶心。 哦对，她最怕老鼠了。 看到仲晚来了，夏无声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怎么安慰余小瞳都不管用，没想到她会怕老鼠怕到这个程度，当然，他不知道余小瞳曾被老鼠咬过的悲惨经历…… “不就是死老鼠吗？” 仲晚走过去，一脚踢飞那只老鼠的尸体，成功地把它送进了一旁的臭水沟里。 “你不怕？” 仲晚用湿巾边擦鞋边笑：“死都死了，怕什么？” 余小瞳愣在原地看着仲晚一系列的动作，出于本能的问：“你怎么不怕啊？以前看你见了老鼠也很淡定……” “想知道？”仲晚拉着余小瞳坐到另一个亭子里，看着夏无声嘴边淡淡的笑容，还有脸上震惊的表情，觉得心情大好。 余小瞳捣蒜似的点头。 夏无声也微微颔首。 说到那个原因，她不得不想起她十四岁那年，在家里首次与老鼠亲密接触的经历，也不得不想起，当时在她生活里处于主导地位的方竞。 030 大战三百回合 030 大战三百回合 她十四岁的夏天，凌晨。 空调的冷风适度拂过身体，睡得正舒服，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她耳边叫，她伸手去摸，没摸到，又继续睡。 不一会儿，她又感觉被子上有什么东西爬来爬去，她翻个身，刚好压着那玩意儿了，软软的，还在动…… 靠！不会是…… 她猛地惊醒，麻利地站起来，掀开被子——真的是只老鼠啊！ 她自然是像正常女生那样，大叫起来，那只老鼠也像是被她的尖叫声吓得不轻，原地抖了抖，在房里到处转圈，找不到出路了——因为仲晚后退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门关严了。 一人一鼠就在房内一躲一跑，场景格外“有爱”。 其实她知道应该把门打开，让老鼠跑出去，可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踏入这地板了…… 天亮了，她躲在衣柜里想起求助了，小心翼翼地摸到床头柜的手机，拨出号码。 “喂？”那边的声音惺忪，肯定是被电话吵醒的。 “方……方竞……”她声音不自觉颤抖。 方竞听到这声气一下子睡意全无，问：“怎么了？” “有……老、老鼠……” ……… 只是老鼠啊，还以为怎么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废话吗！赶紧过来收拾它啊！和它大战……”三百回合…… 方竞挂了电话，并没等仲晚说完。 一个小时后，仲晚看着老鼠夹上的老鼠得意的笑：“叫你在我床上滚？有本事你再滚啊？害得我彻底打扫房间，还要洗床单被套！” 方竞好笑的看着她和老鼠说话的傻样：“怎么弄？” “随你。” 接着，那只老鼠在仲晚眼皮底下被方竞先烤后淹…… 真是心狠手辣的男人。 “太狠心了……” “不是你叫我过来收拾它的吗？” …… “心疼了？那我还给你。”方竞边说就把老鼠顺着老鼠夹提了上来放在仲晚面前晃悠。 狰狞的鼠表情，恶心的皮肤，装着水的圆滚滚的肚子，糜烂的尾巴…… “呕——” 然后身后传来方竞得逞的笑声…… 仲晚抱着马桶把昨晚吃的宵夜全吐了…… 三天后，郑绣回来了，仲晚和母亲愉快的度过了一天，第二天送母亲去机场的时候，郑绣突然说方竞要送她，让仲晚不用叫计程车了。 “为什么！”她不想看到他！ 很不想！看到他就想起那只老鼠！ “听话啊。”不由分说，她已经被拉上方竞的车了。 送母亲到检票口，仲晚也没跟一路跟来的方竞说一句话。 郑绣听到女儿说不要让方竞再特意照顾自己了，念叨她怎么不识好人心。 “阿竞怎么了？别人辅导你学习又带你出去玩的，你还不乐意了？” “妈！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不许闹啊，我还要赶飞机。快回大厅！” “可是我……” “你可别忘了！多亏阿竞我们才能收拾好你爸的烂摊子的！你爸也是，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留下这摊子给咱们，还是别人阿竞……” 赞美他还上瘾了？什么嘛，那些钱还不是都还给了他的，有本事他借给咱们的钱不要我们还啊！ 仲晚砸砸嘴，欲辩无词。 这老妈究竟被方竞用什么收买了？ 母亲说得没错，当初父亲突然消失留下一大堆欠债，要不是方竞拿着他父亲给的一笔钱及时出现帮助她们，也许她们早已喝西北风了。 可就算是恩人也不能随意欺负人吧。 她低着头极不乐意地回到大厅，方竞已经收拾好了刚才没吃完的东西，提着口袋，收起手机，也敛起了只在郑绣面前露出的官方笑容。看着她来了，长腿一跨，堵住她的路，把口袋塞给揪着眉的仲晚：“送你回家。” 031 我只骂了一头猪 031 我只骂了一头猪 “我自己坐车。” 口袋回到了方竞怀中。 “我答应了你母亲送你回家。” 口袋又到了仲晚怀里。 “不需要。”仲晚又想把口袋塞给方竞，谁知道方竞一把抓过仲晚的手，碰掉了口袋，也根本不管掉在地上的袋子，拉着她就离开大厅：“反正剩得也不多，不要算了。” 这不是重点好吗？ “我告诉你，再吵，我让你回去又和老鼠同床共枕！”说着就把她塞进车里。 很好，她闭嘴了，也乖乖上车了，他不是没看到她涨得通红的脸，无视就好了。 开进市区，方竞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明知道是灰尘的原因，他还是故意找话：“仲晚，你是不是在骂我啊？” 民间不是说，打喷嚏是有人在背后骂你吗，方竞说的这句话仲晚当然知道意思。 仲晚在后座不悦地盯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笑起来：“我没骂人啊……” 她刚才的确没悄悄骂他。 “是吗？” “我只骂了一头猪，”她轻轻说，“所以，只有猪在刚才打了喷嚏。” 听到他故意栽赃自己，仲晚也就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变着法儿骂他了。 仲晚朝他做了个鬼脸，一路无语，偏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并没心思再和方竞置气，渐渐的，嘴角也上扬起来了。 陆城啊，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带给她的回忆真是在多年后要了她的命似的。 人们向往的风花雪月也会走散在城市的留白，也有人驾着扁舟含着红谣歌一首路途，不怕辛苦，不怕孤独。 就只想朝着心里所想前进罢了。 当时的她，和方竞的关系没有那么恶劣，那是因为…… 算了，不想了。 当然，这个故事仲晚并没有全部说完，方竞二字也用隔壁邻居大哥六字代替了。说到她抱着马桶吐了就止住了，她听着余小瞳肆无忌惮的笑声很无奈，夏无声反而赞叹起来：“看不出来，你还有和老鼠大战三百回合的爱好……” 抓错重点了好吧？ 灯光洋洋洒洒落在马路上，三个人分成两边回家，余小瞳在分别之前抱怨着夏无声说的那句“我没看到那只老鼠是我没注意到”，她嚷嚷着：“你当然没注意到，你一直就在关心晚晚怎么还没跟上来！” 下一秒，仲晚再一次看到夏无声脸红了。 四目相对，仲晚抿嘴轻笑，月色真好啊。 翻滚的凉月风盘旋在上空，才九点多点，被死老鼠吓到的余小瞳已经有些来不起了，摆摆手：“本小姐我不想逛了，你们俩也早点回去吧，人太多了，也不太安全。” 仲晚点头答应。 按理说夏无声也会跟着答应，可是他看了一眼手表，摇头：“我有点事。” “那我先……”仲晚“噢”了一下。 “不，你跟我一起走。” 然后夏无声就带着仲晚往贸易中心街跑去了，余小瞳在上计程车前不忘投给仲晚一个“你懂的”的表情，看样子，余小瞳是认定了他们俩有什么。 九点到十点总是夜市高峰期，快到九点半的此刻，夏无声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来这里干嘛？” 贸易中心街的店铺九点半就会去全部关门，这时候还跑去能干做些什么？兜一圈的时间恐怕都很紧。 “有急事。” “一定要今天做？明天也一样吧……”她真的跑不动了，刚才找夏无声和余小瞳已经耗了很多体力，又没吃东西，体力严重不足。 夏无声闻言停下：“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来。” 说罢就跑得飞快。 成，等吧。 本以为夏无声会去好一会，可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这次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是他了，停在仲晚面前一直费力地喘气，脸庞上全是密密麻麻地小汗珠，仲晚刚伸手进包里拿纸巾，结果就被夏无声的手按住了。 他用另一只手胡乱地擦了擦汗，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晚晚，你记得上次我问你的问题吗？” 032 我喜欢你 就是你 032 我喜欢你 就是你 仲晚不是傻白甜，没必要装傻，她当然懂他问的是那晚上他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的问题。 “记得，你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当时我没等你回答，现在你能回答我吗？” 风声鼓吹着耳膜，呼呼的，他们附近已经没有人，都去了另一头的繁华地带了。 只剩一轮月亮挂在夜空里。 像夏无声的月亮。 或者说，是像月亮的夏无声正认真地盯着自己。 仲晚抬眸和他四眼相对，轻轻回答：“有啊。” 从什么开始呢，她心里的情豆早就发芽了。 夏无声的喉结滚了滚，有些小紧张，同样有些心跳加速的仲晚没察觉到夏无声从衣包里掏出来的一个小盒子。 “那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你说你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他稍稍靠近了她一些，尽量放平声音：“现在，不是好像了。” 是肯定。 他比她高了半个头多，轻轻低头，嘴唇就能碰到她的额头。 仲晚还在傻愣，不知道怎么接话。 男生又开口：“你能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吗？” 说罢，他眼里闪烁的光辉又亮了几分，女生轻咬嘴唇差点抑制不住心跳的节奏了，忘了说话。 我在干什么！ 说话啊！ 靠！ 不要紧张啊！ …… 夏无声注视着发怵的仲晚似乎明白了什么，“噗嗤”的笑了出来，绕过她走到她身后，而一动不动的仲晚根本忘了问他要干嘛。 没过几秒，她回神了。 因为脖子上有凉意传来，她伸手去摸，随即眼睛一热，更加确定了心意，以及嘲笑自己这些日子的胡思乱想。 敏感的她一摸，就知道戴上的是项链，这项链不是任何图案，是两个英文单词。 仲晚转身看向夏无声，杏目里满满的惊喜与甜蜜。 戴完项链的男生想把盒子塞回包里，塞了几次才成功，仲晚越笑越烈：“怎么了？” “我……是不是……你……” 他说得极慢，不是霸道总裁小说里的男主那么霸气，会像普通人那样脸红心跳。 夏无声想问的，仲晚其实已经知道了。 再傻也能猜到一些吧，仲晚心想，他问的应该那个问题吧。 顿了顿，也不再压抑心里的喜悦与呼之欲出的话，踮起脚尖，凑过去：“是你。” 他想问的，不就是她喜欢的人是不是他自己吗。 夏无声脸色一转，霎时间像被蜂蜜浇灌了似的，双眼里流露出对面前的人的喜欢和温柔，激动得一下子握住了仲晚的手。 真是小孩子的表现，哈哈，仲晚又笑出声，像是小孩子被分得了好多好多糖果一样。 他的手在不断出汗，一点一点感染着仲晚，告诉着她，他此刻有多快乐。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说完，就一把搂过仲晚轻轻抱住了她，女生身上发出的清香味让他贪婪起来。 在他怀里的仲晚的手又摸向了那条项链：“为什么是这两个单词？” “因为……” 她红着脸听他说完：“angelheart，你就是啊。” angelheart。 天使之心。 是他的天使，又是天使的心脏。 双重的封号，意味着她是他的天使，又意味着他希望这条项链会是她的心脏，愿她带着它快乐的生活下去。 男生夺目的桃花眼涌动着无尽的满足与得意，瞳孔里每一寸都倒映着这美好的月色。 “嗯，我也喜欢你。”她轻轻地说。 就是你。 …… “为什么挑在今天？” 仲晚和夏无声手牵手漫步在花园里，即使因为夜色互相都有些看不清对方了，也觉得十分安心。 “怎么了？不能今天吗？” “不是……我觉得七夕要到了……”噢，言下之意是以为夏无声就算要表白也会等到七夕那天。 夏无声揣摩了会她话里的意思，笑道：“七夕啊……太晚了。” 仲晚一愣。 他握着她的手加大了力度，一字一句侧望着她说：“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了，要告诉你，喜欢你。 033 数日子 033 数日子 仲晚记不得这是今晚第几次脸红了，更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被夏无声弄得心脏跳到嗓子眼了，但她记得，记得夏无声拥抱她的时候，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只觉脸颊烧起来了。 夏无声悄悄的扯起嘴角，握着她走到花园里的最大的一棵榕树下。 溶溶月夜里，树荫萧萧，遮住了一些光亮，繁茂叶盛的枝条杂乱无章的插在两米开外的树干上，却显得凌乱有致。 “这是陆城市区里最大的树。” “你怎么知道？”女生问。 夏无声不好意思地笑：“反正我就是知道。” 他才不会说是他抽空挨着找挨着比较出来的。 好傻的感觉。 女生也不追问，夏无声嘻嘻一声就开始围着树干转，仲晚也跟着他转，转着转着发了神她猛地撞到夏无声的后背上。 “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那你跟着我转干什么？”男生故意逗她，仲晚白了他一眼，转身自己转起来，夏无声又傻愣地跟着她转，又转着转着仲晚开始跑起来，夏无声也加快速度：“跑什么啊？” “你管我？”她冲他做了个鬼脸，她知道他能看到，毕竟这里路灯比较亮。 “……”行，看我抓到你怎么收拾你。 夏无声比仲晚的腿还是要长些的，追上她太简单了，突然一个发劲，轻松赶上她。 他用双臂环住她，不像那些矫情的小情侣，扭扭捏捏，像极了水到渠成的恋人，仿佛在一起很久了。 “跑啊。” “……” “晚晚。” “嗯？” “距离我们认识已经过了122天了。” 仲晚突然一怔。 夏无声微微低下头，小声说：“距离我第一次牵你手已经过了34天了。” 是打伞那天吧。 他继续说：“距离我第一次抱你已经过去了40分钟了。” 女生嘴唇挪动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但是……” 但是？ 仲晚感到他用力把她往他怀里拽，让她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但是，距离我喜欢上你，我也不知道有多久了。” 末了，他又补充：“我不知道能这样子多久，但是我就是想喜欢你，想一直这样下去。” 完了完了…… 她突然有些搞不懂夏无声了，这家伙一个小时前不是还毕恭毕敬的吗！怎么一个小时后就这样了！也太会哄人了吧！ 也太会说话了…… 老说女生爱听的。 “我……” “你不信也没关系，以后你就知道了。” 仲晚又只能“嗯”一下，直接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上。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数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是最后一个…… “回家吧。” “好。” 同样是交织的手，不同的是，这一次，会有新出的樱桃冰淇淋化在连接两人之间的绒线上，氤氲着绒毛，悠悠地浸为红线。 “你想考哪个大学？” 仲晚想都没想就回答：“当然是陆城大学。你呢？不会要回海城读书吧？” “不，我也考陆城大学。” 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那个大学不好考啊，我现在的分也才上线……” “我也是啊，怕什么？反正到时候谁没考上谁就是小王八。” “岂止小王八，”仲晚正色道，“在一起了，你就是我前进的动力之一了，如果你不和我一起考上陆大，我们就……” 夏无声同样严肃地打断她：“一定会的。我们还要走很久，就让我们做一对因为恋爱双双考上陆城最大的大学的恋人吧。” 认真攻战高三的信心，满满的充斥着他们的心。 走到楼下的时候，仲晚才发现手机关机了，本想给余小瞳第一时间分享这个消息的，关机了就算了。 “可以用我的啊。” “我就想用我的，”仲晚坚定的说，“用我的东西宣告你是我的了，那才如我意。” 好吧，其实只是她的强迫症。 夏无声皱皱眉：“你也是我的啊！”说着又牵起了刚才因为仲晚要拿手机松开的手，他回去也要和海城的死党杨开说这件事！ 他声音有些大，仲晚捂住他的嘴，让他小声点。 刚推开金属门，本有说有笑的两人同时顿了脚，笑容也僵在脸上，慢慢地淡了下去，直至毫无表情。 在五米外的墙上倚着的季望繁直起身，目光如炬，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034 自找的 034 自找的 他很努力地让自己不流露出一丝气愤或者难过，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不着痕迹地忍下到嘴边的话，慢慢地走向他们。 “你们这是……” 季望繁移不开视线，就黏在了他们还不松开的手上。 真把他当透明人了，连电灯泡都不算，算是电灯泡的话还会顾及一下他吧。 而且，夏无声明明知道…… 知道喜欢他喜欢仲晚啊，原本想就在今晚告诉仲晚他的心意，看来，还是晚了。 夏无声当然知道季望繁喜欢仲晚，可是他不得不说告白的时候完全忘了，当他下定决心告白就飞速地跑去取定做的项链了，根本没想这么多。 夏无声不愿放开仲晚有些僵硬的手：“我脱单了。”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笑，很正经。 季望繁张张嘴，却没有说一个字，等着仲晚开口。 一直在组织语言的仲晚看着季望繁异常的平静终于开口了：“望繁，你也应该快点找个伴儿了。” 夏无声也附和。 季望繁突然笑场，轻笑：“我也觉得，可是……现在并不想了……毕竟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啊。” 突然间，仲晚回想起十五岁生日那天，季望繁送的她一个手链，是粉水晶，招桃花的，当时仲晚还笑他：“这么想让我早恋啊？” 季望繁头也不抬认真地给她系上：“要早恋也应该是和我啊。” 还小的仲晚并不懂怦然心动是什么，只知道，当时她并没有反驳。 青梅竹马啊，她不否认想过和季望繁在一起的样子，可是也只是儿时想象而已，没有心动的基础，也只是天马行空。 要是，季望繁真的喜欢她，也许会给彼此一个机会吧。她讨厌说违心的话，但是现实，是季望繁一次次的否定，以及他对她恰好的好，还有此刻平静的表情。 现在不管这么多了啊，就当她自私吧。遇到夏无声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人于她是与众不同的。 “回家吧。”季望繁微笑着点头，绕过他们，径直走出了单元楼，拐弯回家。 仲晚如果此刻能看到季望繁，一定会看到他紧绷的背影突然垮塌的样子，蹲在地上捂脸痛骂自己。 “季望繁，你自找的…… “自找的…… “不怨别人……” …… 他接起突然响起的电话，有些怪异的声音落在打来的赵晰耳里，赵晰有点不祥的预感：“怎么了？你找到仲晚了吗？” 季望繁沉默了一下，说：“还是晚了。” 当他犹豫不决告不告白的时候，就晚了，当仲晚遇到夏无声的时候，更晚了。 晚了好多好多。 其实季望繁是记得“粉水晶”事件的，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条手链是他自己挑的粉水晶自己一颗一颗串起来的。他还记得他向店员询问送女孩子水晶应该送什么颜色，女店员打量了他一番，直觉这个像阳光般的男孩想送礼物的人应该是喜欢的人吧，所以那女店员直接将代表桃花运和喜欢的粉水晶介绍给他。 他一看，当机立断就买下了十五颗，代表她的十五岁。 即使这些水晶不比钻石，价格只有一两百，但是，看到仲晚那么喜欢，喜欢到舍不得带，看到放进她最宝贝的盒子里的样子，笑得可开心了，他觉得心意传达到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越想告诉仲晚他的喜欢，就越是怕他和她的结局像身边的人的结局那样，从亲密无间的朋友成了形同陌路的人。 本想等到自己和她有够成熟了，上了大学了，再告白。结果他的等，真的被赵晰一语成谶，成了成全。 所有的应该，所有的一定，在这天夜里，化为乌有。 余小瞳在夏无声和仲晚在一起的当晚就接到了仲晚的电话，虽然是完全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余小瞳还是不得不承认有些震惊，真心祝福了他们后挂了电话突然“哎呀”一声叫出来。 “季望繁咋办啊？” 她跑腿坐在沙发上，又想起仲晚电话里没有说季望繁的事，看来季望繁还没有告白，她又松了口气。 七夕那天余小瞳非要拉着季望繁出来，说成败在此一举了：“今天七夕，仲晚他们俩让我们一起出来玩代表他们俩对你喜欢仲晚的事还一无所知，今天你就表现得正常点！然后晚上我拖住夏无声，你给仲晚说清楚！” 035 珍珠被抢走 035 珍珠被抢走 “……”季望繁冷汗涔涔。 “愣着干什么啊！听到没啊！” 季望繁还是没说话，只是顶顶下巴，示意余小瞳往身后看，只见仲晚和夏无声已经走到了十米远处，仲晚朝余小瞳吼：“小瞳，你刚说什么听到没有啊？” 妈妈咪…… “啊哈哈，没什么！我让望繁帅哥去买水！” 她捅了捅季望繁的肚子，男生吃痛地瞪她一眼，还是去买水了。 夏无声还在给仲晚解释他给那棵榕树定的定义，笑嘻嘻的，快乐溢于言表。 “我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大树有永恒的意思，你想啊，从古至今那些姻缘庙外是不是都有一棵大树？而且都是庙附近最大的树，所以……” “所以，它也象征咱们的……” “嗯。” 两人还在腻歪，余小瞳在一边受不了地瘪嘴：“够了吧……欺负单身狗！” 仲晚和夏无声相视一笑。 四个人在外面晃悠了一圈还是决定找个奶茶店坐下，情侣成堆上街的太多了。 “老夏，听说你抓娃娃很厉害啊，那边有娃娃机，替我抓一个呗？” 夏无声刚坐下，闻言爽快答应，想着给仲晚也抓个，又起身。 走的时候仲晚也想去，余小瞳阻止她：“你就在这看包！望繁帅哥马上就端着奶茶过来。” “好吧。” 如余小瞳所说，两分钟后，季望繁端着奶茶过来了：“原味，你的。” “嗯，谢……”好吧，未出口的谢谢二字被季望繁瞪了回去。 男生坐在她对面，翘起长腿：“怎么样了？”他指的什么仲晚知道。 仲晚咽下嘴里的珍珠，笑着说：“很好啊。” 很好，那就好。 “你喜欢他吗？” “望繁你不是在说废话吗？哈哈……”仲晚眼睛笑成了弯月，“喜欢啊。” 就两句话，他已经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了，真是麻烦余小瞳还把夏无声支开了。 只是，心里怎么这么不爽呢？ 像是捧在手里的珍珠当着自己的面被抢走了，还不能报警追回来。 季望繁轻轻点头：“嗯。”然后像平常那样和仲晚开起了玩笑，就像是方竞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季望繁选择遗忘，仲晚选择沉默。 等到夏无声和余小瞳回来时，两人的手上已经各拿了一个玩偶。 夏无声坐到仲晚身边，把手里小巧的招财猫玩偶送给她：“那里的娃娃都不太好看，下次我去给你抓好看的。” 其实这只红白橙相间的招财猫很可爱了。 “好啊。”她欢喜地接过。 余小瞳拿着的是一只黑白狗，有些邋遢的感觉，看着看着她眯了眼：“我怎么觉得，这只狗有点像一个人……” “谁啊？”三人齐问。 “才起床的我……”余小瞳话一出口，三人都笑翻了，有这么损自己的吗？ 余小瞳哈哈笑过，四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从学校扯到旅游，从年轻气盛扯到生老病死。 看上去完美融洽的氛围，他们四个人谁都不忍心打破，各揣心思，又闭紧嘴巴不提一字。 什么都不知道的恐怕只有仲晚了。 036 探戈 036 探戈 没多久。原本只是人声此起彼伏的广场突然响起了激情的音乐，乐符震得大地都在随着节拍而颤抖，这傻子也能猜到有项活动开始了，余小瞳跑出奶茶店站在花台上望了望那边的情况，那表情从疑惑不解到惊喜万分只用了一秒转换，还情不自禁“哇”了一声，搞得其他三人很疑惑。 她蹦跶着进来，拉起仲晚的手讨好地献媚道：“晚晚啊，你去参加一个活动吧？” 仲晚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就知道没好事。 余小瞳拽着仲晚来到广场中央，仲晚被那舞台上立着的背景上写的几个大字哽得吞吞吐吐：“你，你想让我参加这个？” 那上面的字眼里可是有“七夕”“情侣”“甜蜜”……之类的啊，这七夕的魅力有这么大吗，不就是一男一女走鹊桥嘛。 “是啊，你看啊，项目好简单的，男的只需要唱首歌，女生跳段舞就好了，免费奖品那么多诶！不拿白不拿！”余小瞳怂恿着仲晚，又支胳膊顶了顶夏无声，“老夏，你说是不是？” “……”一副你敢答应我就灭了你的表情挂在仲晚脸上，夏无声看了一眼默默地拍拍余小瞳的肩膀，转移话题：“晚晚会跳舞？”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季望繁在一边有些惊讶：“你不知道？晚晚跳探戈可是众所周知的事。” “为什么？” “高一新生欢迎会上，她作为代表之一表演节目，就跳的探戈，那简直……”说着说着，有些得意了，“哦对，我忘了，你当时在……海城。” 仲晚学会古筝是出于喜欢，但是学会探戈完全是因为方竞这厮的逼迫。 初三的夏天，仲晚身高已经不长了，166cm的她不算很高却也算有修长的身材的人，方竞找了一个老师单独教她探戈，那老师一见到一脸不情愿的仲晚便对方竞说：“这丫头不喜欢探戈，她的身材很不错但是太瘦了，学拉丁会更好。” 这是很中肯的建议，但是方竞硬是不同意让本对拉丁有兴趣的仲晚去学拉丁舞：“就学探戈，老师，麻烦你好好教导。” 仲晚在他的背影后跺脚骂他，撕声吼道：“你怎么越来越神经病了！神经病！去死吧！”说着又踢了踢他那个方向的空气。 只知道用帮她打听父亲的消息的事压她，有本事换一个！？ 彼时的方竞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把仲晚打造成他理想中的妹妹的样子，这样，才对得起十几年前死去的她。 嗯，一定。 郑绣很是赞成方竞的这个决定，看着女儿学习探戈以后气质又飞了一个档次更加喜欢方竞了：“阿竞啊，真是谢谢你带晚晚学舞蹈，这才像个女孩子样了。” 方竞又开始官方的笑容：“我把她当妹妹，自然对她好。” 当妹妹？呵，仲晚在一旁玩着手机心里讽刺他。 是当试验品吧。 “学得怎么样了？”方竞等到郑绣去厨房了便问她。 仲晚摘下耳机：“你说什么？” “我问你舞蹈学得怎么样了。” “诶？你的话不是从来都不重复第二遍的吗？” 方竞脸一青，有些怒意：“别答非所问。” 女生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想学了。” 她已经得到老师的赞扬好多次了，说她虽然太瘦跳起来缺乏力度，但是动作十分标准有美感，让老师十分喜欢。 她也不是故意不拿出全部力气，只是小腿有后遗症的她始终不敢放心大胆的使用左腿，性格刚烈的她知道方竞明知道自己有旧伤还要逼自己去学，那她就不能因为这个倒下。 明明不喜欢，但是学起来就是得心应手。 大概，是天赋？ 仲晚不打算告诉方竞这些事，反正在这一个多月没日没夜地练习中方竞一次也没来看她，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苦累。 “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不想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