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界怪造学》 序章 给我饲料。请给予我饲料。「噜——啦——」 像少女又像少年般露出微笑的红莲色天使又唱又跳地在半空中飞行,宛如将流窜的火焰固定住般的金发随风飞扬开来。 深夜,就连眼前也模糊不清而让人感到不安的黑暗。天使缓缓地拍动着火焰的羽翼,一边飞翔并散落着宛如火花一般的无数羽毛在夜空中。 给我饲料。 「噜——」 用父亲的肉填饱肚子,用母亲的血滋润喉咙,吞食天地并吞友人,饮尽大海咬碎山脉,尽管试着咀嚼所有事物,但肚子仍然感到不满足。 请给予我饲料。 那里是黑暗,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蠢蠢欲动的世界——虚界。火焰的天使身为一抹流星,贯通于被称做虚界的黑暗当中。 不知是奇迹或恶梦诞生在这世上。 瞬间——有些想看,又不太想看温和双亲的模样。 一回过神来就像这样,身为火焰的少女——已经开始吞食世界。以超高热的火焰构成的肉体,将所有遇到的事物全部燃烧殆尽,无论是森林或河川,都一视同仁地破坏殆尽。就是那么回事吧——天使心想。自己就是那样的生物,无法拥抱任何人的火焰怪物。 「啦啦!——」 天使的歌声混着些微寂寞的色彩,但那虚无缥缈的感情也立刻被从全身冒出来的火焰给抹消。 「请给予我饲料。」 于是她又忠于本能地为了填饱饥饿的肚子,飞舞在世界当中。不断地、不断地持续飞行着。 …… 给我饲料。请给予我饲料。「噜——啦——」 像少女又像少年般露出微笑的红莲色天使又唱又跳地在半空中飞行,宛如将流窜的火焰固定住般的金发随风飞扬开来。 深夜,就连眼前也模糊不清而让人感到不安的黑暗。天使缓缓地拍动着火焰的羽翼,一边飞翔并散落着宛如火花一般的无数羽毛在夜空中。 给我饲料。 「噜——」 用父亲的肉填饱肚子,用母亲的血滋润喉咙,吞食天地并吞友人,饮尽大海咬碎山脉,尽管试着咀嚼所有事物,但肚子仍然感到不满足。 请给予我饲料。 那里是黑暗,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蠢蠢欲动的世界——虚界。火焰的天使身为一抹流星,贯通于被称做虚界的黑暗当中。 不知是奇迹或恶梦诞生在这世上。 瞬间——有些想看,又不太想看温和双亲的模样。 一回过神来就像这样,身为火焰的少女——已经开始吞食世界。以超高热的火焰构成的肉体,将所有遇到的事物全部燃烧殆尽,无论是森林或河川,都一视同仁地破坏殆尽。就是那么回事吧——天使心想。自己就是那样的生物,无法拥抱任何人的火焰怪物。 「啦啦!——」 天使的歌声混着些微寂寞的色彩,但那虚无缥缈的感情也立刻被从全身冒出来的火焰给抹消。 「请给予我饲料。」 于是她又忠于本能地为了填饱饥饿的肚子,飞舞在世界当中。不断地、不断地持续飞行着。 …… 给我饲料。请给予我饲料。「噜——啦——」 像少女又像少年般露出微笑的红莲色天使又唱又跳地在半空中飞行,宛如将流窜的火焰固定住般的金发随风飞扬开来。 深夜,就连眼前也模糊不清而让人感到不安的黑暗。天使缓缓地拍动着火焰的羽翼,一边飞翔并散落着宛如火花一般的无数羽毛在夜空中。 给我饲料。 「噜——」 用父亲的肉填饱肚子,用母亲的血滋润喉咙,吞食天地并吞友人,饮尽大海咬碎山脉,尽管试着咀嚼所有事物,但肚子仍然感到不满足。 请给予我饲料。 那里是黑暗,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蠢蠢欲动的世界——虚界。火焰的天使身为一抹流星,贯通于被称做虚界的黑暗当中。 不知是奇迹或恶梦诞生在这世上。 瞬间——有些想看,又不太想看温和双亲的模样。 一回过神来就像这样,身为火焰的少女——已经开始吞食世界。以超高热的火焰构成的肉体,将所有遇到的事物全部燃烧殆尽,无论是森林或河川,都一视同仁地破坏殆尽。就是那么回事吧——天使心想。自己就是那样的生物,无法拥抱任何人的火焰怪物。 「啦啦!——」 天使的歌声混着些微寂寞的色彩,但那虚无缥缈的感情也立刻被从全身冒出来的火焰给抹消。 「请给予我饲料。」 于是她又忠于本能地为了填饱饥饿的肚子,飞舞在世界当中。不断地、不断地持续飞行着。 …… 给我饲料。请给予我饲料。「噜——啦——」 像少女又像少年般露出微笑的红莲色天使又唱又跳地在半空中飞行,宛如将流窜的火焰固定住般的金发随风飞扬开来。 深夜,就连眼前也模糊不清而让人感到不安的黑暗。天使缓缓地拍动着火焰的羽翼,一边飞翔并散落着宛如火花一般的无数羽毛在夜空中。 给我饲料。 「噜——」 用父亲的肉填饱肚子,用母亲的血滋润喉咙,吞食天地并吞友人,饮尽大海咬碎山脉,尽管试着咀嚼所有事物,但肚子仍然感到不满足。 请给予我饲料。 那里是黑暗,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蠢蠢欲动的世界——虚界。火焰的天使身为一抹流星,贯通于被称做虚界的黑暗当中。 不知是奇迹或恶梦诞生在这世上。 瞬间——有些想看,又不太想看温和双亲的模样。 一回过神来就像这样,身为火焰的少女——已经开始吞食世界。以超高热的火焰构成的肉体,将所有遇到的事物全部燃烧殆尽,无论是森林或河川,都一视同仁地破坏殆尽。就是那么回事吧——天使心想。自己就是那样的生物,无法拥抱任何人的火焰怪物。 「啦啦!——」 天使的歌声混着些微寂寞的色彩,但那虚无缥缈的感情也立刻被从全身冒出来的火焰给抹消。 「请给予我饲料。」 于是她又忠于本能地为了填饱饥饿的肚子,飞舞在世界当中。不断地、不断地持续飞行着。 …… 给我饲料。请给予我饲料。「噜——啦——」 像少女又像少年般露出微笑的红莲色天使又唱又跳地在半空中飞行,宛如将流窜的火焰固定住般的金发随风飞扬开来。 深夜,就连眼前也模糊不清而让人感到不安的黑暗。天使缓缓地拍动着火焰的羽翼,一边飞翔并散落着宛如火花一般的无数羽毛在夜空中。 给我饲料。 「噜——」 用父亲的肉填饱肚子,用母亲的血滋润喉咙,吞食天地并吞友人,饮尽大海咬碎山脉,尽管试着咀嚼所有事物,但肚子仍然感到不满足。 请给予我饲料。 那里是黑暗,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蠢蠢欲动的世界——虚界。火焰的天使身为一抹流星,贯通于被称做虚界的黑暗当中。 不知是奇迹或恶梦诞生在这世上。 瞬间——有些想看,又不太想看温和双亲的模样。 一回过神来就像这样,身为火焰的少女——已经开始吞食世界。以超高热的火焰构成的肉体,将所有遇到的事物全部燃烧殆尽,无论是森林或河川,都一视同仁地破坏殆尽。就是那么回事吧——天使心想。自己就是那样的生物,无法拥抱任何人的火焰怪物。 「啦啦!——」 天使的歌声混着些微寂寞的色彩,但那虚无缥缈的感情也立刻被从全身冒出来的火焰给抹消。 「请给予我饲料。」 于是她又忠于本能地为了填饱饥饿的肚子,飞舞在世界当中。不断地、不断地持续飞行着。 …… 给我饲料。请给予我饲料。「噜——啦——」 像少女又像少年般露出微笑的红莲色天使又唱又跳地在半空中飞行,宛如将流窜的火焰固定住般的金发随风飞扬开来。 深夜,就连眼前也模糊不清而让人感到不安的黑暗。天使缓缓地拍动着火焰的羽翼,一边飞翔并散落着宛如火花一般的无数羽毛在夜空中。 给我饲料。 「噜——」 用父亲的肉填饱肚子,用母亲的血滋润喉咙,吞食天地并吞友人,饮尽大海咬碎山脉,尽管试着咀嚼所有事物,但肚子仍然感到不满足。 请给予我饲料。 那里是黑暗,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蠢蠢欲动的世界——虚界。火焰的天使身为一抹流星,贯通于被称做虚界的黑暗当中。 不知是奇迹或恶梦诞生在这世上。 瞬间——有些想看,又不太想看温和双亲的模样。 一回过神来就像这样,身为火焰的少女——已经开始吞食世界。以超高热的火焰构成的肉体,将所有遇到的事物全部燃烧殆尽,无论是森林或河川,都一视同仁地破坏殆尽。就是那么回事吧——天使心想。自己就是那样的生物,无法拥抱任何人的火焰怪物。 「啦啦!——」 天使的歌声混着些微寂寞的色彩,但那虚无缥缈的感情也立刻被从全身冒出来的火焰给抹消。 「请给予我饲料。」 于是她又忠于本能地为了填饱饥饿的肚子,飞舞在世界当中。不断地、不断地持续飞行着。 …… 给我饲料。请给予我饲料。「噜——啦——」 像少女又像少年般露出微笑的红莲色天使又唱又跳地在半空中飞行,宛如将流窜的火焰固定住般的金发随风飞扬开来。 深夜,就连眼前也模糊不清而让人感到不安的黑暗。天使缓缓地拍动着火焰的羽翼,一边飞翔并散落着宛如火花一般的无数羽毛在夜空中。 给我饲料。 「噜——」 用父亲的肉填饱肚子,用母亲的血滋润喉咙,吞食天地并吞友人,饮尽大海咬碎山脉,尽管试着咀嚼所有事物,但肚子仍然感到不满足。 请给予我饲料。 那里是黑暗,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蠢蠢欲动的世界——虚界。火焰的天使身为一抹流星,贯通于被称做虚界的黑暗当中。 不知是奇迹或恶梦诞生在这世上。 瞬间——有些想看,又不太想看温和双亲的模样。 一回过神来就像这样,身为火焰的少女——已经开始吞食世界。以超高热的火焰构成的肉体,将所有遇到的事物全部燃烧殆尽,无论是森林或河川,都一视同仁地破坏殆尽。就是那么回事吧——天使心想。自己就是那样的生物,无法拥抱任何人的火焰怪物。 「啦啦!——」 天使的歌声混着些微寂寞的色彩,但那虚无缥缈的感情也立刻被从全身冒出来的火焰给抹消。 「请给予我饲料。」 于是她又忠于本能地为了填饱饥饿的肚子,飞舞在世界当中。不断地、不断地持续飞行着。 …… 给我饲料。请给予我饲料。「噜——啦——」 像少女又像少年般露出微笑的红莲色天使又唱又跳地在半空中飞行,宛如将流窜的火焰固定住般的金发随风飞扬开来。 深夜,就连眼前也模糊不清而让人感到不安的黑暗。天使缓缓地拍动着火焰的羽翼,一边飞翔并散落着宛如火花一般的无数羽毛在夜空中。 给我饲料。 「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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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热——古顷怪造高中怪造学教师兼新生选拔考试的主考官,以灰色的头发和工整相貌自豪的蚁马磁狱瞪着运转到让人感觉大概会过劳的暖炉英勇的姿态。 好热。只能用热来形容。感觉这是某人想要用炎热来谋杀室内的人。汗水像开玩笑似地如瀑布般流下,新买的全新西装已经整件都湿透了。 蚁马叹了口气,将已经湿透而无法吸汗的手帕贴在额上,怨恨地偷瞄着让暖气开到这种程度的元凶。 现在,在这间作为新生选拔考试会场的教室中,合计共有四人。考生一名,剩下的全是主考官。其中一名主考官——是在这间炎热得仿佛立刻就要着火似的房间当中,唯一露出凉快表情的女性。 冰色的眼眸,白金色的头发,还有乳白色的肌肤。用那些透明零件所构成的,像是冰雕般的外表看来非常美丽。她的头发像是冻结住一般地保持硬度并延伸到肩膀,头上戴着看来相当温暖但不太柔软的帽子。 异常的是,她似乎完全没有流汗一事——还有在这种热度之下,彷佛想说还不够似地穿着厚重的衣服,完全无视于考场礼仪的彻底防寒衣着。她包了好几层厚重且看来难以行动的服装,甚至还戴着长达手肘的华丽手套。 她的名字是宇宙木冰蜜。身为被誉为三大怪造学校之一的顶点——古顷怪造高中的校长,且是日本中仅有七人的怪造学教授——对有志于怪造学的人而言,这名字实在太过有名,想受教于她而来参加考试的学生也绝非少数。 「蚁马小弟——」但是,那样的她当然也存在着所谓的缺点。 「——很冷呢,你可以帮我把暖炉的温度调高吗?」 「……」蚁马认为她的缺点就是性格,和这极端的「怕冷体质」。 宇宙木似乎有着异于常人的感觉器官,即使身处这间室温已经比盛夏还要高的房间里,她仍然会像这样提出惊人的发言。 「……」蚁马试着当作没听见来进行消极反抗。 认真来说,要是再将室温调高的话,自己大概会引发脱水症状而死。这可是攸关性命的问题,所以就算是宇宙木的命令,也得断然拒绝才行。 宇宙木冰蜜冷冷地微笑。 「是吗,你打算无视啊。」她的嘴角邪恶地扭曲起来,并露出奸笑:「蚁马小弟,你知道吗?在这房间的某处有个性格非常恶劣的女人,在自己的要求被无视的瞬间,她便会执行严厉的制裁。所以说呢——我先给你个忠告,针对我的话是无妨,但只有她的命令最好不要无视,至少做出些反应会是比较聪明的做法喔。我想你也没有那种喜欢被人盯着找碴的奇特兴趣吧?」那名性格恶劣的女人用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容这么说道。 蚁马露出悲壮的表情:「校长——请手下留情吧,所以我才反对校长来担任主考官的。校长并非人类,所以或许会觉得冷,但是摄氏五十五度对普通人类来说,已经是过热的室温了。」 「唉呀——你也真是个嘴贱的男人呢,不过我不讨厌嘴贱的男人喔。」她看似愉快地笑着:「只不过呢,可能你有些误会,但我只是个可爱的人类喔。我自认只是个将内心和身体寄放在冰点以下地狱的——极为普通的人类少女。」 校长开玩笑地眨了眨眼。 「也罢,我就妥协吧。因为我立志当个温柔体贴的校长,而且我决定今年的目标是『就算有看不顺眼的家伙也先别杀了他,总之揍下去再说」。我很努力吧?」 「……」 总之无视于异星球人,快点让考试结束然后回家吧。毕竟自己也还不想死。 所幸,会想来参加怪造学科考试的学生并不多。既然考生不多,考试应该也可以早点结束。二十一世纪的日本,虽然持续不断的不景气好几次面临恢复,但仍然处于低迷状态,还无法从不景气的螺旋中脱出。与其来学怪造学,不如到艺术学校去志愿当个画家感觉还比较聪明。在那当中,会想要学习怪造学这种就算专攻也几乎没有意义的学问的家伙,根本没有正常人。因为靠怪造学是活不下去的。 虚界的怪造学—— 众多魑魅魍魉蠢动的未知异世界·虚界。栖息于那虚界中的怪物们被称为怪造生物,将他们召唤到这边世界的行为叫做「怪造」。还有被公认进行怪造的研究员,人们称之为「怪造学者」。 虚界的怪造学,就是为了去研究并解开怪造而诞生的学问。 那是残留在现代的神秘,是去探求幻想般的异世界虚界,充满梦想的学问——这是写在怪造学校的招生事项中的概要,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画家的话可以卖画,音乐家的话可以演奏,但是梦想要怎么贩卖呢?由于怪造学者并不具生产性,所以根本赚不了钱,而且他们也不打算赚钱。他们把钱都砸在业余的研究上了。怪造学界整体是这样的风气——当然,就算成为怪造学者,也没法保证三餐有着落。 在这片不景气当中,会梦想着这种穷酸职业的小孩是不可能有正常的精神构造的。立志于怪造学的家伙,通常是「除了怪造学以外没有其他专长」的废物,或是「滥用怪造学来大闹特闹吧」的小流氓,不然就是「总之我就是喜欢怪造学,和怪造学正热恋着」的怪造狂,大概都是这三种中的一种。 然后大部分的废物和小流氓和怪造狂都是无法踏入社会的人,无法像普通人一般学习及生活,宛如人渣一般的家伙。照这样下去,怪造学界的未来也不可能是明亮的。 蚁马绷着一张脸看向考生。像是地狱拷问般的入学考试,也将由这名考生划下句点。 写着准考证号码77号的纸张,夹在国中制服的胸前口袋中。少女报上姓名之后,被催促着入内并坐到折叠椅上。 她是个和其他考生稍微不同,看来一脸认真的女孩子,少女挺直了背,并将拳头放在膝盖上。感觉充满干劲的模样。也可能只是单纯感到紧张而已。 少女将长发——该说是双马尾吗,她在头部两侧各束着一束头发,并没有染发。诚实斗大的眼眸笔直地注视着面试官。以怪造学科的考生来说,真的是相当罕见的,有着优等生气质的少女。 蚁马有些在意,看了看手边资料。 反正也不可能靠面试来测出考生素质。重要的是推荐分数——这么断定的蚁马完全没有用心在面试。 附带一提,宇宙木校长也只是盯着考生观察且几乎没有发言,所以接待考生的必然只剩下第三位面试官,妖森吉音。这个散乱的头发看来像是动物耳朵,仿佛狐狸精的女教师,虽然是个偏爱死灵系怪造生物的危险家伙,但本性认真。现在也是用独特且难以捉摸的语调,问着无伤大雅的问题。 蚁马翻了翻从准考证号码45号以来就没碰过的考生资料,上面贴着在眼前回答妖森无谓质问的少女的大头照。少女似乎不习惯被拍,照出来的是个奇怪的表情。 空井伊依——巳酉国中毕业,十五岁。没有任何证照或特技。学业成绩全都是中等程度,所以推荐分数也是中等程度。导师的推荐信也让人感觉由于伊依这名少女实在太过普通,不知该怎么称赞似地写得很辛苦的样子。 插图1 整体浏览过一遍之后,蚁马不禁叹道:看来是个没什么个性的家伙啊。大概就是个无趣的平凡认真学生吧。 「——对了,你有什么兴趣吗?」 「您说兴趣吗?嗯~~没有呢……「妖森像是相亲会提的问题,让少女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怎么说呢,怪造学就是我的兴趣。」 这样啊,嘿— —妖森用极具特征的诡异语调答道。 蚁马试着推理空井伊依是哪一种类的考生来打发时间。 ——是废物、小流氓、还是怪造狂呢? 就学业成绩看来,似乎没有那么颓废,而且怎么看也不像是小流氓。伊依像是要协助蚁马的推理一般,继续说道:「我喜欢怪造生物。」 啊啊,蚁马心想:这家伙是怪造狂类型啊。 「我非常、非常喜欢怪造生物。」伊依重复说道。看来真的是相当喜欢吧。应该说是超级怪造狂吗?蚁马做出了微妙的分析。「所以——」伊依一副彷佛要站起身来的气势,同时用直率的声音宣言道:「将来我要成为很伟大的怪造学者,拿掉这世界和虚界的境界——然后打造出人类和怪造生物能一起生活的世界!」 那就是我的梦想——空井伊依说道。 这样啊,嘿——妖森一脸平常地带过。 ☆☆☆ 由于古顷怪造高中的入学考试是要测验特殊技能的考试,所以分为三阶段,各自都要花上很长的时间。第一次是笔试,第二次是面试,第三次则是技术测验。虽然不是说没通过第一次测验就不能参加第二次测验,但在考了一小时的笔试之后,又必须立刻面试的话实在很累人。 当然,这也是怪造高中的企图。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替最终测验——是怪造学的本质,也是最为重要的技术测验——为了测试考生怪造技术的准备而已。怪造需要相当强的集中力。先用笔试和面试降低考生的集中力,然后在精神疲劳的状态下让他们怪造的话,可以测出他们「真正的实力」。在绝境当中,且精神受到压迫的状态下,能成功进行怪造的人才是我们所希望的学生—— 会在这里崩溃的话就到此为止,学校不需要这种学生——里面也包含这种可说是冷酷的企图。 前年的测验当中,考生三百一十八名里,合格的仅仅七十三人而已。所以今年考生也大幅地减少了。把考试弄得这么难来减少考生,这间学校能好好经营下去吗?蚁马不安地想着。 「那么——」妖森用有些嗳昧,像梦一般无法捉摸的声音说道: 「面试结束罗~~从现在开始进行技术测验唷。」 技术测验—— 古顷怪造高中的入学考试虽然测验内容复杂,但计分方式却很单纯,也就是10+40+10+40合计100分满分。要说这些10和40是什么的话,从前面开始依序是国中的成绩——综合操行和出席率等等的推荐分数,笔试的分数,面试的分数,还有技术测验的分数。这些综合起来,如果没有达到学校规定的合格分数就是不合格——因此无论是哪个测验都无法大意。 推荐分数和面试还好,就算很失败也并非不能挽回的分数。笔试也一样——只要有用功的话总有办法,无法补救的是技术测验。 古顷怪造高中的技术测验相当单纯,就是让学生各自怪造出「自己认为最棒的怪造生物」。主考官会比较学生各自的怪造生物,从怪造出高等级怪造生物的考生开始依序可获得高分。如果是弱小怪造生物的话,分数就会降低。当然怪造失败的话就是零分。就算其他测验全部拿满分,也会无法达到学校规定的合格分数。 这是不能大意——赌上全部的一次分胜负。 那份紧张感也是为了让考生动摇的准备。怪造学界不需要无法克服紧张、在万一的时候无法怪造的人。 怪造学是门经常和死亡危机相邻的学问,这并非夸张。在重要时刻无法发挥实力的家伙太危险了,不能让他们走上这条道路。 蚁马看着伊依。虽然她话说得很大,但怪造的技术又是怎样的程度呢? 今年的考生等级相当高。是考生人数减少,只有聚集起真正精挑细选出来的怪造学者实习生的结果吧。蚁马认为虽然数字上的倍率减少,但实质上的倍率则提升了。因为就算怪造出半吊子的怪造生物,分数也只会降低而已。 在考生当中,还有怪造出差点要破坏掉面试会场般巨大的「愚兽」。 「愚兽」虽然愚蠢又笨,且难以活用,但怪造手续相当麻烦。 连那样的考生都有了,这名叫伊依的少女会秀出怎样的怪造生物呢?蚁马抱着一半期待,一半希望快点结束的心情看着伊依。 她的双手确实地装备着纯白的手镯——「门」。 这手镯是怪造学必备、不可缺的连接现界与虚界的金属——就是用所谓的虚界石加工制成的东西,无论是多么优秀的怪造学者,没有「门」的话也无法进行怪造。 由于虚界石是贵重金属,所以数量有限,将想要学习怪造学的意愿传送给怪造学会的话,可以免费获得,但如果因挫折之类的理由无法再继续学习怪造学时,没有归还的话会被要求支付惊人额度的赔偿费。是个麻烦的手镯。 为了避免遗失,手镯通常设计成无法轻易拿下来的构造。 虽然也曾有居然在考试当天忘了戴「门」,而用面试官的「门」进行怪造的呆子,但用他人的「门」当然不可能进行正常的怪造。那家伙就悲惨地落榜了。 伊依也戴着没有装饰的「门」。当然,颜色是表示身为怪造学者实习生的纯白色。附带一提,蚁马和妖森是表示身为怪造学者的红色,宇宙木校长则戴着表示身为怪造学教授的金色的「门」。 虽然不会因颜色改变而提升功能,但光看手镯便可以判断出对方的怪造学技术大概是什么程度。 「嗯——喂。」不经意地眺望着伊依的蚁马叫住她。 「是、是的!」突然被叫住的伊依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有什么事吗?」 「你——那挂在脖子上的东西,是某种诅咒道具吗?」蚁马手指的前方,在伊依胸前挂着品味差劲的骷髅项链。 那明显地是个诡异的形状。毕竟没有考生想戴着会降低印象分数的饰品来面试,所以这条项链很有可能是提高怪造效率的诅咒道具之类的东西。所谓的技术测验是为了要测试考生原本的力量,如果戴着会提升怪造效率的道具,就无法公平判定了。那就跟一边看着参考书来参加笔试同样地下可饶恕。 「呃……您是说这个吗?」伊依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呃,怎么说呢,这个是被诅咒的道具,拿不下来。我自己也讨厌这个让人感觉不舒服的东西,但似乎附在上面的怨念相当强烈,不管怎么弄都拿不下来。但是不要紧的,这东西就算搞错也不会做出提升怪造效率的这种善行。真的——我只感到麻烦而已。」 这时伊依突然大叫:「吵死人了!」 看来纯情少女突然的怒骂声让蚁马哑口无言。 看到主考官这样的反应,突然回过神来的伊依露出了仿佛世界末日的表情。 「啊……对不起。这个被诅咒的道具会说话,当然是用只有我才听得见的声音:真的是吵到让我很困扰。不过真的和怪造——」 突然间—— 「用不着那么紧张。」彷佛伸出冰冷刀刃一般,让人感到恐惧的犀利声音回荡着:「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有些混乱的室内气氛冻结了——伊依、蚁马和妖森都在瞬间看向说话者。 出声的人是——怪造学教授,宇宙木冰蜜。 「真让人吃惊呢。」宇宙木看似愉快,但又像是见到杀父仇人般带着怨恨地——注视着挂在伊依胸前那品味差劲的骷髅项链。 「虽然我也觉得你不会轻易死掉,但没想到你竟然会藏在那种地方呢。」 「?」意义不明的发言让蚁马不明所以。 宇宙木完全无视无法进入状况的蚁马,对着由于自己的发言而张大了眼感到讶异的伊依露出 奸笑,并只是注视着她,像是带着轻视,又像是感到愉快一般。 「请问……」就连伊依也感到困惑,发出了不太有自信的声音。 蚁马和妖森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校长的奇特行动,而感到疑惑。 宇宙木看似愉快地咯咯笑着,然后一手抱着头挥了挥手。 「啊啊——放心吧,蚁马小弟。我宇宙木冰蜜可以担保,她戴着的东西并非诅咒道具。怎么可能是诅咒道具呢,那怎么可能是会帮助人类的道具嘛。可以说是完全相反。要说是诅咒人不幸的道具的话,倒是没有这么名符其实的东西了。」 「校长?」 相对于蚁马感到诧异的声音,宇宙木一睑麻烦透顶的表情开始说道:「虽然我很想立刻破坏墙壁什么的,来发散这乱七八糟让人难过的不快感——但那也未免太不亲切了。今年的我是温柔且亲切周到的宇宙木冰蜜。我就好好地替你们解说吧。」 宇宙木丢下感到困惑的考生,用悠哉的声音开始讲解:「如果你们有一丁点叫做智慧的杰出物品的话,我想应该能够理解——怪造学是门危险的学问。像我朋友还放话说过,如果要修怪造学的话,不如去当军人还好一点。这话是夸张了点——应该说,去当流氓还好一点才对吧?」 正因为她用认真的表情在讲,更令人感到害怕。 「怪造学的历史有两百年。在这期间,实在有太多人牺牲了。毕竟是从异世界唤来怪物进行研究的学问,这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你们知道吗?一年当中牺牲掉的怪造学者数量据说近乎百人。」 百人——从怪造学者的数量来看的话,是个过多的数字。 「死因大多是怪造失败——换言之,就是不小心怪造出自己实力无法控制的怪造生物,而被怪造生物给杀害的例子。这可多着呢。虚界相当不安定,就算照着公式进行怪造,也未必会顺利成功,也可能怪造出意料之外的怪造生物。几乎等同于俄罗斯轮盘呢。这可以说是门万一运气不好的话,自己的子弹会射穿自己脑袋的学问。」 宇宙木将手放在穿着厚重衣物的自己胸前,看似怜爱——且畏惧地露出平静的微笑并抚摸着。 「我也是——被射穿脑袋的其中一人。只不过我是明明脑袋里埋着子弹,却又苟延残喘活下来的特异变种。伊依小妹,你知道「冰雪舞姬」吗?」 「咦?啊——」伊依虽然对突如其来的质问感到有些困惑,但又立刻露出不太有自信的表情回答:「应该是操纵雪或冰之类的怪造生物当中,最强力的——」 「没错,雪与冰的支配者正是『冰雪舞姬』。我为了得到怪造学教授的资格,而怪造了那要不得的怪造生物——结果没能成功控制住她。因为这个缘故,我的身体到现在还是这副德行。 『冰雪舞姬』的诅咒时常从我身上夺走体温,把我的身体变成像现在这样没有极端温暖环境的话,就无法忍受的体质。」 原来如此——蚁马心想。校长甚至可以说是异常的怕冷体质,原来是因为这缘故啊,之前都不晓得。虽然觉得她怕冷的程度脱离人类常识范围,但没想到是因为受怪造生物诅咒。 宇宙木歪着嘴角露出奸笑:「不过这也有好处就是了。我希望你们明白的是,所谓的怪造生物不光只是种方便的生物而已——怪造生物就像炸弹一样,要是没控制好就会爆发。」 接着宇宙木总算将视线栘回到伊依的项链上。 「……前言好像太长了点,换言之,只要我们持续进行怪造,就必须随时警戒怪造生物所伴随的危险性。当然——差不多到了我这阶级,光靠半吊子的警戒心是派不上用场的。必须随时考虑到被怪造生物杀害的可能性,还有准备好即使被杀也能复活的手段才行。」 「复活——」看到蚁马愣住的表情,宇宙木冷冷地微笑道:「你会笑说是不可能的吗?我们向自己的全部与内心发誓的怪造学,是那么缺乏奇迹的学问?当然不——那是可能的喔,蚁马小弟。在怪造学当中,备有死掉的人即使死去也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秘诀。」 正以为宇宙木随意地游移着视线时,她突然手指着伊依胸前说道:「就是那个唷。」 伊依一脸惊讶地看着宇宙木,蚁马只是维持着诧异的表情。 「那个——项链吗?」 怎么看,那东西感觉都和那种奇迹八竿子打不着边。 但宇宙木仿佛没什么大不了似地说道: 「没错,那并非提升怪造效率的诅咒道具——但要说是普通项链也不正确。蚁马小弟,那东西啊,是封印人类的灵魂——不,是封印了死人灵魂的项链喔。正确来讲,是有着项链形状的怪造生物,且拥有记忆人类人格的能力。那人格就和生前一样,应该说就像是死掉的人舍弃肉体,只把灵魂移动到那项链里的感觉吧?怎么样——是那样没错吧,伊依小妹?」 被宇宙木用超越一切的视线贯穿眼眸,伊依只是默不作声地频频点头。 蚁马虽然感到有些不能释怀,但仍接受了那说法。所谓的怪造学是无奇不有的世界,或许也有那种例子。最重要的是,宇宙木断言那项链并非诅咒道具,就凭蚁马是不可能改变那意见的。 「不过——还真是命中注定呢。」宇宙木看着伊依,伊依也率直地回应那视线。大概是空气因热气而显得干燥吧,蚁马的喉咙变得干枯。 「可以问个问题吗,伊依小妹?」 伊依纤细的颈项流过汗水:「……请问。」 暖炉的运转声响着,蚁马只是默默地看着宇宙木。不可思议的寂静与摸不清来头的紧张感——这是怎么回事?蚁马心想。这种自己像是要被巨大的蛇给吞食一般的不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宇宙木若无其事地问了:「——被封印在那条项链里面的,是你父亲吧?」瞬间,伊依的表情渗入了彷佛想说「那种男人才不是父亲」的感觉。 「是的。」但她立刻恢复成认真的表情,缓缓地点了点头。宇宙木很满足似地交叉双手。 「还有,你父亲是名叫空井灭作的教授对吧?」 「是的——」伊依首次移开视线:「真的很遗憾。」 看到伊依厌恶的表情,宇宙木用像是憋住笑声的声音低喃道: 「呵呵——果然没错。『空井』……这名字还挺稀奇的,我就在想该不会是那么回事吧。伊依小妹——你是那个空井灭作的女儿对吧?」 「……」被这么问道的伊依,露出复杂的表情承认了。 空井——灭作?蚁马惊讶到忘了炎热,啪搭站起身来。 「你说空井灭作——是那个空井灭作吗?」 「就是那个空井灭作唷,蚁马小弟。你别那么激动。」宇宙木冷冷地微笑着。 空井灭作——只要是有志于怪造学的人,无论谁都听说过的传奇人物。他年纪轻轻便获得怪造学教授的资格,创造出无数的新发现——甚至被誉为是让怪造学界前进了百年的世纪大天才。 不过,那个大天才在三年前,怪造某个怪造生物时不幸失败而丧命了。他试图怪造的怪造生物究竟是什么?像他这样的怪造学教授竟然会怪造失败,甚至被夺走性命的对象是—— 在空井灭作被破坏殆尽的研究室里,奇迹发现的研究书上留有关于那怪造生物的简易记录。他的名字被标记为「魔王」或「d·o」,外表和生态不明,唯一知道的是,那怪造生物正是只能用「虚界的支配者」来表现的存在。也可以用神或魔王来表现,那是人类知识遥不可及的强大存在。人类绝对不能靠近的禁断怪物——怪造学界立刻将那本研究书给封印起来,之后,怪造虚界的支配者——魔王一事被强烈禁止讨论。即 使经过三年,那传闻仍被当作「不可看轻虚界」的警铃,在所有怪造学教授、怪造学者、怪造学者实习生的头上响着—— 那充满灾难的传说人物——空井灭作的女儿,就是此时此刻在蚁马正前方,看来颇老实的少女。是怎么回事呢?虽然不是很懂,但蚁马感觉很惊奇。就像漫画一样。 「不过——」蚁马勉强恢复了平常心,坐到椅子上说道: 「既然这样,在推荐函上写明『空井灭作的女儿』就好了嘛。既然是那么伟大的人物的女儿,在推荐分数上可以获得很大的加分喔。应该说——要是校长不在场的话,说不定根本没人注意到。」 原本宇宙木应该是不会出席这场入学考试的。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她也没有事前通知「也让我来挑选新生吧」便自行出现了。也因此为了配合她的怕冷体质,蚁马才体会到人间地狱的滋味。这暂且不提。 「我——」空井伊依清楚地,用蕴含着明确的拒绝意思的表情说道:「不想藉那种人的力量来考高中。父亲他——确实是个有名的怪造学教授,或许他怪造的实力很厉害,也留下了让人敬佩的伟大研究……不过,那是空井灭作的怪造学。我——我决定要以我自己的,空井伊依的怪造学来参加高中考试。」 那是清澈到有如阳光般的声音。 「啊哈哈——」宇宙木彷佛忍俊不住似地笑出声来。 「不错嘛,空井伊依。和那个性格别扭的空井灭作天差地远呢。」 她认识空井灭作吗?蚁马内心感到疑问。宇宙木校长用同样的语调继续说道:「啊,对了,虽然这事无关紧要,不过空井灭作过去称怪造生物们为『奴隶』呢。他主张那是被我们人类支配的种族,是为了被使唤用的仆人——身为他的女儿,你是怎么看待怪造生物的呢?」 尽管面试已经结束了——她仍兴致勃勃地这么问道。 伊依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怪造生物是我的朋友。」 「什——」叫出声的是蚁马。 竟然说怪造生物是「朋友」?怪造学者明明只能把怪造生物当成研究对象来看待而已,真不知羞耻!这小娘们是笨蛋吗?蚁马明白了,在自己的眼前有个脱离常识理解范围的人类。 「啊哈哈——」宇宙木校长看似更愉快地笑了。 「okok——很好,太妙了。这样啊——朋友啊,和空井灭作完全相反呢。那该怎么说呢,是对于残暴父亲的反抗心理吗?」 「父亲是父亲。」伊依的表情突然变得理性且清醒。 宇宙木似乎留意到她的变化,收起了胡闹的表情。 「我是我。」 「不喜欢被拿来比较吗?」 「那种没血没泪的人才不是父亲,是陌生人。虽然我不讨厌专程被拿去和陌生人比较,但还是感到不愉快。」空井伊依平淡地说道。 「父亲把怪造生物当成实验道具。每天以百为单位残杀他们——我是看着那光景长大的。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模样,父亲是人渣——不,是恶魔。听到有关那种人的事情也会让我不快。」少女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的名字是空井伊依,和空井灭作无关。无论父亲是多么伟大的怪造学教授,有过多少惊人发现,写过多么了不起的论文——结果那些都是沾满了朋友的血。所以我一点也不认为那种人很伟大,空井灭作的怪造学差劲透顶了。」伊依像是发牢骚似地低喃道,然后笔直地看向宇宙木。「我才不像他那样子,我和那个人没有关系,我想要进行我自己的——能够确实感受到怪造生物是朋友的怪造。我想要的是,能够好好地去思考怪造生物的心情,能够一起感到快乐的那种怪造。去进行那样的怪造——」接着她紧握拳头,用认真的表情宣告:「——就是我空井伊依的虚界怪造学。」 「哦——」 宇宙木露出打从心底感到愉快,且像是确信了些什么的表情笑了。 「ok——我以最单纯的意义来称赞你。空井伊依,即使那么心想——也是不太说得出口的呢。怪造生物是朋友,你确实地那么主张了呢。」 宇宙木像是彷佛在嘲弄她一般地拍手称赞:「好厉害好厉害,给你拍拍手。不过光是那样还不够喔——嘴巴说说谁都会,如果你要主张只属于你自己的怪造学——」宇宙木此时中断了一会儿,露出奸笑并张开双手说道:「就用行动来表示吧。」 话说完之后,她向似乎还搞不要太清楚状况的妖森宣告:「开始技术测验。」 ☆☆☆ 空井伊依站起身来。她坐的折叠椅由行动迅速的妖森搬到了房间的角落。然后在妖森回到主考官座位时,技术测验同时开始。 伊依长长的双马尾在起身同时跟着轻轻晃动。她身穿看来干净整齐的西装制服,双腕戴着纯白的手镯,挂在颈子上的是骷髅项链——伊依将这样的姿态暴露在三人面前,她踩着室内鞋的鞋底发出叽一声,并笔直地看着前方。交错的手镯互相摩擦,发出了锵一声漂亮的声音。 宇宙木看似愉快地微笑着。「……你是自学吗?」 「大部分是自学。还有——跟父亲学。」伊依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似乎真的连提到名字都感到不愉快。 伊依那品味差劲的项链——其实里面封印着空井灭作的灵魂。而且似乎会用只有伊依听得见的声音说话。蚁马心想,那应该感觉很不舒服吧。 附带一提,到国中为止的义务教育课程里头,当然没有包含「怪造学」这门学问。因此考生大概都是去上专攻怪造学的补习班,或是请教民间的怪造学者来自行学习。 不管怎样,怪造学者并非想当就能当上的,要和虚界同调并怪造出怪造生物,是需要才能的。这也和会来考怪造学科的考生减少的原因相关,但分开来看,毕竟是个人天生的体质问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伊依似乎是自学学到现在的。这样的考生有时会怪造出意想不到的怪造生物,以主考官的立场来看,是挺有趣的。在伊依之前的考生也是自学,那名人物出乎意料地怪造出中级一位的「腐败之王」,让妖森赞赏有加。 虽然怪造出高等级的怪造生物是很好,但蚁马心想:何必偏偏怪造出腐败的家伙?配上房间的酷热,直到刚才都充满了强烈的腐败臭味。 伊依会怪造出什么呢?蚁马发现自己稍微感兴趣。 伊依慢慢地闭上眼睛——然后开始怪造。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 咒文——那是连接虚界和现界的咒文。 在念着咒文的同时,伊依的双手刻画着规定的咒印。她将手往上挥,交叉、分离、互相摩擦、摇晃、静止、激烈地舞动着。 没多久,淡淡的亮光开始聚集在伊依的双腕上,相连虚界和这边世界的两只一对的手镯——「门」,并非只是单纯的手镯,对怪造生物而言是「入口」也是「出口」。她戴着「门」的双腕,现在载着伊依的意志在虚界的世界中冒险着。 存在于和这里不同的某处,无尽遥远的相邻世界——虚界。 伊依现在正伸出双手,在那不知真面目的异世界里寻找着怪造生物。 怪造生物们根据种族不同,大概都固定会在虚界的某处。伊依所说的地名是怪造学者替虚界各地所取的名称。虽然感觉这种东西应该用不着说出口,但不知为何,不讲出来的话,就无法顺利找出怪造生物。 伊依手画着的咒印也有其意义存在。她的双腕现在透过「门」,理论上是和虚界相连,在那虚界的山上或海上,如果没有画出各自 规定的咒印,就会迷路。当然就算迷路,也不至于会沦落到回不来,伹就找不到想找的怪造生物了。因此伊依才会一边唱着咒文,一边画着刻印。 那语调和手的动作没有迷惘。这和其他所有考生相比,是相当了不起的。蚁马不自觉的期待越发膨胀了起来。 「——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 伊依的双畹突然停了下来。少女的指尖稍微碰触到了所寻求的怪造生物的轮廓。瞬间,光芒描绘出螺旋状,将整个房间照得光亮。那光芒是相连现界和虚界的入物也是出口。从那当中,此刻不应存在于这世间的异形——被称为怪造生物的禁断生正要现身。但是再怎么说,这咒文不会太短了些吗?要怪造出强力的怪造生物就必须将手伸到虚界内部,为此,漫长的咒文是少不了的—— 在一睑诧异的蚁马面前,空井伊依结束过于短暂的咏唱并大叫:「——『雪童』,怪造!」 刹那间,现界和虚界的境界——产生了龟裂。伊依的手镯环绕着光芒,从中冒出了幼小的手心。是个孩童的手腕。手腕没多久相连起肩膀,还有头、肚子、腰和脚——砰一声像是弹开来一般。 「少女」被怪造到现界来了。 像雪一般雪白的肌肤,同样不可思议的白发,几乎是同颜色的振袖(注一),斗大的黑眼珠还有紧闭成一文字的嘴角。手里拿的扇子是黑色,木屐的带子则是鲜红色。 虽然外表感觉像是将七五三(注二)的幼童肤色漂白一般,但她正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世界,被称为怪造生物的存在——是怪造学者日夜追求、研究的不可思议生命体—— 「……」 女童瞪着正前方因惊讶而张大眼的主考官们看了一阵子。接着被咚地戳了一下肩膀,回头确认伊依站在背后之后—— 「咕噜沙丹啾拉!」 发出了奇特的声音。就算看起来像人类,也还是怪造生物。 女童紧紧地抱住伊依,一脸像是想诉说什么似地不停叫着:「咕噜沙丹啾拉!咕噜沙丹啾拉!咕噜沙丹啾拉!」 ————.lightnovel./bbs .lightnovel./bbs———— 注一:振袖为一种长袖的和服礼服,是日本未婚女性在正式场合所穿的礼服。 注二:七五三是日本在每年十一月十五日时,会替适逢三岁和五岁的小男孩,以及适逢三岁和七岁的小女孩换上和服装扮去神社参拜,庆祝孩子们成长的一种习俗。 ————.lightnovel./bbs .lightnovel./bbs———— 「啊哈哈,小桃子,对不起喔,好一阵子都没能怪造你出来。」伊依像是在对待可爱的妹妹一般,蹲下来温柔地回抱着她。 「因为准备考试手续什么的忙到没时间……抱歉让你感到寂寞了,小桃子。」 「……咕噜沙丹啾拉。」 「小桃子」露出笑容,她的表情像是在说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够又和伊依碰面就很幸福了。小桃子。小桃子。小桃子…… 蚁马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手压着太阳穴,朝着一脸聿福模样的伊依问道:「喂,那家伙——是什么啊?」 「是小桃子。」伊依立刻回答。 「你、你该不会——给怪造生物取了名字?」 「我是取了,没有名字的话很不方便嘛。」 看到理所当然似地笑着的伊依,蚁马甚至忘了自己的立场怒吼道: 「竟、竟然给怪造生物取名字——真是太没常识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并没有规定不能取名字吧?」伊依若无其事地大方说道。 插图2 ——无法理解。对于果然还是在自己理解范围外的伊依,蚁马不禁愤怒得抖动起来。给怪造生物取名字又能如何?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替理科实验用的烧杯一个个命名般地愚蠢!像是替英文单字本的页数一枚一枚命名般地愚蠢透顶!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空井伊依果然只是个笨蛋吗?对于研究对象的生物起了怜爱之心,甚至还替他们取名字。 看着由于超乎想像的状况而感到混乱的蚁马,坐在隔壁的宇宙木露出苦笑,并向伊依搭话:「名字的事先搁在一旁——那个怪造生物是?」 「这是『雪童』,下级二位的怪造生物。」 「下级二位?」蚁马大叫。 ——为什么她要在技术测验这种重大场面怪造出等级那么低的怪造生物? 怪造生物依照战斗力、特殊能力、怪造难易度,等级被分为上级、中级和下级,此外各等级还细分成一位、二位到三位,是用来判定怪造生物能力的基准。基本上每提高一个等级,怪造也会变得加倍困难。从二位到一位还没什么,但从中级要提升到上级时,怪造会变得相当困难。如果是这里的考生——平均能力大概是能勉强怪造出中级三位吧,就算技术较差的应该也能怪造出下级一位。照理说是这样,但是那个把话说得这么满的空井伊依她—— 「附带一提,她喜欢的食物是薄荷冰淇淋。」 「你连她喜欢吃的食物都知道?」 「冷静一点,蚁马小弟。身为主考官的人,怎么能够失去冷静呢。」 宇宙木叹了口气并安抚着蚁马,接着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说道:「话说回来,下级二位——这实在让人有些无言呢。」 「我认为人类所决定的等级区分根本没有关系。」伊依仍然用直率的声音,对感到失望的宇宙木说道:「在技术测验的注意事项当中,写着「怪造出自己认为最棒的怪造生物」。我认为小桃子是最棒的,所以才会像这样怪造出她来。我觉得最棒的就是——『雪童』小桃子。」 「哦——换言之,你想说区分等级实在无聊透顶……是吗?」宇宙木又恢复愉快的神色问道。 伊依毫不迷惘地回答:「是的,无聊透顶。」 行为独特的怪造学者实习生,用直率的声音对着世界最顶端的怪造学教授这么说道:「在虚界生活的怪造生物原本是没有差别的,但人类却擅自将他们从强悍的家伙开始排名,并加以区别。」伊依像是感到悲伤似地握紧拳头。 「我认为那实在太奇怪了。就算是被称做下级的怪造生物,生命价值也和上级相等。但人们却因为觉得下级生物的命不值钱,就把他们用在生物实验上,明明把上级怪造生物当成宝一样地对待,但下级怪造生物却像垃圾一样用过就丢——我认为这实在太奇怪了。怪造生物是不分上级、中级或下级的。大家都一样平等,都是我的『朋友』。区分等级实在无聊透顶。」 根本是藉口——蚁马心想。 因为没有怪造出强大高等怪造生物的力量,所以伊依肯定只是在找藉口而已,结果跟吃不到就说葡萄是酸的狐狸一样,故意不提自己的无能。 蚁马开始觉得伊依的存在很碍眼,但是宇宙木却看似非常愉快地笑着。她低声说着:是正牌的,还是冒牌货呢?蚁马不懂她的意思。 她用冰色的眼眸冶漠地注视着伊依。 「那么,我们继续进行技术测验吧。接着是第二阶段——能力测验。」 什么? ——蚁马感到不可思议地看向宇宙木。在怪造出怪造生物之后,测验应该就结束了。至今为止的考生都是这样的。 第二阶段——能力测验?那是什么?虽然蚁马试图思考,但像要侵蚀身体般的热气让思考迟钝了下来。 「校长?」 宇宙木完全无视于蚁马感 到疑惑的声音。 「伊依小妹,『雪童』的能力是操纵冷气让物体冻结对吧。你能让那个『雪童』——在这里制造出她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冰块吗?」 「咦……」伊依的表情冻结住了,显得非常苍白。 「怎么了呢?办不到吗?」宇宙木不怀好意地笑着。「这样啊,办不到的话,呵呵,就只能请你放弃就读这所学校了。」 「我、我可以!办得到的……」伊依用气势惊人的表情强硬宣言道,然后又转变成困扰的表情看着桃子。「小桃子……」 「咕噜沙丹啾拉。」桃子回答的声音没什么精神。不知为何,桃子露出异常疲惫的麦隋。 伊依看到桃子那样而咬紧了下唇,但没多久像是勉强挤出来似地低声说道:「小桃子……你能努力试试看吗?」 「咕噜沙丹啾拉!」桃子啪一声地打开黑色扇子。 「对不起,小桃子……」伊依低喃着不明所以的话语。 桃子露出了像是在说「不用在意」的表情。 桃子轻飘飘地踏着蒙胧梦幻的舞步。黑色扇子和白色振袖随桃子的身体舞动着,蚁马感觉到室内的气温变得稍微冰凉了点。 ——瞬间。 喀琅一声,一个非常细小的声音回荡在面试会场当中。 蚁马顿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桃子倒了下去。伊依一脸拼死地抱起桃子,蚁马看着两人的脚边。一粒大约小石头般大的小冰块掉落在那里,那难以叫做冰块的小冰块,立刻被房间的热气给融化了。 「……」 咈咈。蚁马嘲笑着伊依。还以为她有多厉害,结果只有这种程度的实力而已吗?就算话说得再大,没有实力的话,也只是挂羊头卖狗肉。就算技术再差劲的怪造学者实习生,也能让雪童制作出比她要大上十倍的冰块吧。说什么「怪造生物是朋友」啊。说什么「区分等级无聊透顶」啊。那些全都是丧家之犬的哀号罢了! 「咈咈……哈哈哈……」蚁马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摆出夸张的态度说道: 「喔——这还真是弄了个大冰块出来啊。这就是空井伊依的怪造学吗……哈哈哈,真是了不起。真叫我佩服呢。」 「……」 蚁马坏心眼的台词,让伊依一副想哭的表情并垂下了头。 看到伊依这样,满足了蚁马的嗜虐心。感觉被炎热搞到不甚愉快的心情也稍微发散掉一些。在最后的最后,伊依让自己开怀大笑了。 「那么,测验结束。辛苦你了,你很努力了呢。再·会·了。」蚁马变得非常愉快,催促着沮丧的伊依离开。 伊依抱起累垮的桃子,露出绝望的表情并无言地背对主考官走着,然后在门前回过头来,用带着泪水的表情深深地敬了个礼。 「谢谢各位。」伊依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之后,像是逃难似地离开了教室。 像是啜泣般的声音混在她通过走廊的脚步声当中,一直持续着…… ☆☆☆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伊依哽咽着。 空井伊依在一片寂静的古顷怪造高中走廊的洗手台边,泼水洗着自己因泪水而弄脏的脸。一抬起头,便看到脸色绝望的自己在镜子里垂头丧气。伊依叹了口气,用乎帕擦了擦脸。 「怪造学者……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说……」 桃子很担心似地抓着伊依制服的裙子。她的表情显得非常、非常担心。那表情感觉像是担心过头到自己要死了一般。伊依看到桃子这样,硬是挤出笑容,并小声低喃道——不要紧的。 「我不要紧的,毕竟只有开朗是我的优点啊……倒是我要跟你道歉,小桃子,对不起,勉强你了。一定很痛苦吧,对不起……」 桃子像是想说我不打紧的、为了伊依怎样都无所谓似地用力摇了摇头。看到桃子这样,伊依也稍微打起精神,露出了稍微开朗些的笑容。自己无论何时都受到这娇小怪造生物的帮助。 『你在悠哉个什么劲啊,这个笨女儿。』 「……」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伊依的表情变得一脸厌恶。伊依将视线移到自己胸前那感觉诡异的骷髅项链上。 「爸爸。」然后露出了和对桃子的笑容完全相反的笑容。 「你还在苟延残喘啊?我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祈祷你会因某种奇迹或化学反应而死掉呢,我这么努力的祈求还没传达到天上啊。」 『你祈祷过那种事啊?』 「当然要祈祷了。」似乎是从项链传出电波还什么的,已经听惯的父亲声音直接传达到伊依脑内。既不温柔、又充满攻击性,重点是吵到不行。麻烦的是其他人听不见父亲的声音。换言之,即使伊依自认是在和父亲说话,但旁边的人看来只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因此在国中的时候被当作怪人了。 伊依用认真的表情,交叉双手并对着学校的天花板许愿。 「神明佛祖啊,或是恶魔也无所谓,这里有大约一名没死成的家伙,请你们迅速且确实地将他回收走吧。」 『我是被随地丢弃的厨余吗?』 「什么啊,你挺了解自己的嘛。」 看到伊依很自然地肯定,身为父亲——空井灭作发出像噪音般的叹息声。 『去,我也不想一直附在像你这样的失败作品身上。你当真是我这个伟大的怪造学教授——空井灭作的女儿吗?」 「根本不是。其实你搞错了灭作先生,我是妈妈和谜样的俄罗斯人米歇尔·阿比哥比其两人所生的孩子,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请你赶快踏上旅程寻找你真正的女儿吧,据传闻,好像在南极不可能到达的极地或是火山岩浆里或是死海底部有疑似你女儿的存在。」 「……只有性格恶劣这点像到啊。」 「去,你在说什么啊,对着这么诚实的年轻人。」 伊依露出苦笑,并稍微吐了吐舌头。但她立刻感到空虚——恢复成认真的表情。她手指摸着骷髅项链。 「不过呢——我认真地说,不是开玩笑的。我想自己应该不是爸爸的小孩吧。今天的测验,你看到主考官的反应了吧。」伊依用袖子擦拭又稍微溢出来的泪水:「……只能进行这种怪造的话,我根本没办法自称是爸爸的女儿。」 『伊依。』 灭作像是顾虑到自己心情的声音,让伊依又强打起精神。 「世上不承认我和爸爸是亲子,我也希望爸爸消失到某处,爸爸也不想把我当成女儿。好,所有利害关系都一致了。那么为了世界也为了社会,请你在三秒钟之内堕入地狱。」 看到伊依再次对着天花板祈祷,灭作笑了出来:「……去,我还不会死的——虽然对你不好意思。」 然后他低声说着伊依不太明白其中含意的台词;「别的主考官我是不清楚,下过宇宙木也在那。那个「绝对零度」不可能没看穿你的才能,看来——伊依,或许对你来说并不甘心。」空井灭作道出不祥的预言: 『看来,我还不能死呢,就跟你的怪造学也不会死一样。』 ☆☆☆ 伊依在洗手间里好几次大哭又洗脸之后,总算决定踏上归途了。虽然眼泪已经停了下来,但内心仍然淌着血。 她走过微暗的走廊,到达升降口。一看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不知是因为冬天乾燥的空气,还是刚才的考试会场太热,伊依感到莫名口渴。强烈的温差似乎会让人感冒 ——啪嗒。 突然有个冰凉的东西从背后压在伊依的颈子上。 「喵啊!」伊依竖起了全身的毛并大叫。 「……你怎么会吓成这样啊?」魅神香美俯 瞰着发出像猫一般叫声的伊依,露出苦笑,并将罐装果汁压在伊依颈子上。 伊依颤抖地抗议着:「……香、香米,你——你别吓我嘛!」 「偶是香美,才不是香米呢。再说,偶也不打算吓你啊。给你,偶想你应该正口渴,就帮你买了。喝吧。」香美用独特的语调说道,并将果汁推了过来。 「谢谢。」伊依收了下来,并露出笑容道谢。 香美并没有恶意。 香美是和伊依就读同一所国中的同班同学。虽然到考试的季节前都没什么交谈,但伊依听说她也是要考怪造学科,就向她搭话,不知不觉间两人便成了好朋友。 附带一提,在搭话的时候,香美的第一句话是「腐尸很浪漫对吧」。 魅神香美的兴趣相当特别,她喜欢强尸和幽灵等惊人的怪造生物,且怪造学的技术不输给大人。和她一起用功的伊依也获得众多值得参考的意见。 两人穿过古顷怪造高中的高耸门扉,在彷佛会降落下来的星空之下,并肩静静地走着。桃子在伊依的手臂里安稳地睡着,果然是累了吧。 「你们真的总是在一起呢。」香美用指尖咚地戳了一下桃于的额头,笑了。桃子有些生气似地皱起眉头。伊依也笑着说道:「会很奇怪吗?」 香美露出了伊依喜欢的笑容。 「不会啊,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可以的话,偶也想一天到晚和可爱的小「僵尸」或是美丽的小『黏妖』一起走在路上呢。但是偶的情况啊,要是一起走在路上,周围就会嘘声抱怨,还会被警察什么的给怀疑。」 「腐败尸体有点……」 「大家都不晓得腐败尸体的好呢,这世界也完了。」香美交叉手臂,露出忧郁的表情。 伊依心想,了解腐败尸体好处的世界才真的完了吧。 「话说回来啊——」香美一脸严肃的表情,并将她细长的手臂绕过伊依柔软的颈子。 「好阴沉的表情。」 「嗯……」 「考砸了?」 「嗯——」 伊依感觉又快要哭出来似地,她低下头并闭上双眼来掩饰。 「……啊哈哈,我好像笨蛋一样。在面试的时候净说些大话和孩子气的话,但技术测验却根本不行……主考官老师也看不下去了呢。那样大概是不可能合格了吧——」伊依低声说道,从她眼里滑落了泪水。 香美看着这样的伊依,绕在颈子上的手更加用力。香美的身高比伊依高很多。手脚也相当长,很有大人的感觉。她将裙子弄得比规定的还长,衣服的袖子也改造成较松弛的款式,虽然变成彷佛某民族衣裳的奇特服装,但伊依觉得香美很帅气——拥有稳固「自我」的香美非常了不起、帅气。 相比之下,自己实在太难看,也太没用了。现在丧失自信的伊依处于轻微的忧郁状态,无法肯定自己。像是自己偏低的身高、只能拿到平均分数的学力,还有孩子气的怪造学论,都莫名地让人感到没用且悲惨。 看着这样的伊依,香美一言不发地只是轻抚着自己。据说婴儿听到母亲的心跳就会感到安心。能够顾虑到自己心情的某人,只要像现在的香美一样稍微用点力地轻抚自己的话,那一定就有如母亲的心跳般能够治愈自己的内心。 伊依哭了,斗大的眼泪一滴滴地掉落下来。因为一直梦想着的前往怪造学者的未来被切断了,因为自己的实力差劲、悲惨到让人看不下去,所以她哭了。哭得一场糊涂,像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香美并没有擦拭伊依的眼泪,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靠近她身旁,并轻抚着她而已。这样的香美,真的是个很棒的朋友。不知何时,伊依以为会流落不停的泪水,也碰触到她不说话的温柔——而止住了。 「香米……」 「嗯?」 「谢谢你——」伊依这么低声说道,然后露出许久未见的,打从心底露出的笑容。那是两人归途分歧点的十字路口。车辆喧闹地飞驰而过,水银灯则闪耀着明亮的光芒:香美以大到惊人的满月为背景,故意装傻道:「谢什么?」 「谢谢你。」 「你说饮料吗?」 「是全部喔。」伊依这么说道之后,将手从右到左大大地挥了一圈,然后潇洒地踏上回家的路。 『……你朋友人不错嘛。』 虽然骷髅项链发出坏心眼的声音,但伊依决定无视。 ☆☆☆ 「……怎么说呢,最近像那种只会说大话的小孩子真是多到让人烦恼啊。亏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但吹牛也吹得太过头了。就是那种人会误入歧途啊。」 在入学测验所有日程都结束后的教室里,蚁马磁狱和另外两人一起收拾着文件等东西。 在大致整理好之后,蚁马坐在剩下来的折叠椅上,喝着妖森所泡的咖啡。在这种热度之下,不可能喝得下热咖啡,所以蚁马喝的当然是冰咖啡。虽然蚁马很想尽快离开这间像灼热地狱般的房间,但也不能比校长先离开,所以他无法踏出房间。在学校这个阶级社会中,蚁马无论何时都是被害者。 「话说回来——」坐在蚁马隔壁,一脸悠哉的宇宙木突然开口:「蚁马小弟。」 「是?」 宇宙木用冰色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地注视着蚁马。 「假设蚁马小弟在酷热不已的炎热沙漠地带上好了,那已经是周遭一片要烧起来的沙子,太阳光刺痛地几乎要烤焦皮肤一般的沙漠。」 「喔……」 她想说什么呢?虽然不是很懂,还是随便应个声好了。反正这个人不知所云也是常有的事。 「在那样的场所——」宇宙木将手上拿的热咖啡展示给蚁马看: 「有人叫你喝掉这东西的话,你会喝吗?」 「咦……」 好像是个热到不行的话题。这个人该不会是打算用炎热来杀了自己吧?尽管心里这么怀疑,蚁马还是敷衍地回答: 「应该不会喝那么热的东西吧。不过,地点是沙漠对吧?如果口很渴的话或许会喝——」 「那么,如果有人叫你从现在开始去跑全程马拉松呢?在沙子热到不行还有阳光刺痛的沙漠当中,有人命令你跑完四十二点一九五公里的话呢?」 「那当然不会跑了,肯定会死人的,我才不干。」 「就算那是我的命令?」 「咦——」 那也很难说。 「呃……应该还是不会去跑吧,毕竟生命也很重要,我不会跑的。」 「那孩子让她去跑了呢。」 咦—— 蚁马注视着宇宙木,她露出了未曾有的认真表情。 「那孩子——让别人答应了在沙漠跑全程马拉松这种无理的要求。你应该也知道这是多了不起的事迹吧?」 「那是指——」 「空井伊依,还有她称呼为桃子的『雪童』。」宇宙木露出平时不常见的怪造学教授的表情,并说道:「就如同我刚才说明的,我是极度的怕冷体质。要是穿着平常的衣服被送到冬天的北海道,大概三秒就死定了。对这样的我来说,现在的季节实在很痛苦呢,不像这样让暖炉全力运作的话,实在冷到受不了——『雪童』则刚好相反。」 「……」蚁马完全说不出话。 「在虚界的冰之国……最寒冷的地方诞生且生活的『雪童』相当怕热。就像对深海鱼而言,浅滩的海边形同地狱一样,对她来说这边的世界应该是难以生活的场所吧。不过,只要怪造出自己的怪造学者在身边的话,从「门」发出来的光芒会形成防护,普通的活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这时,她的眼眸里瞬间混 入悲壮的色彩。 「……不过,要是被命令制造出冰块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在使用能力的时候,怪造生物是从虚界被完全隔开的,会整个受到这边世界的影响……换言之,她是直接感受到这房间因为暖炉而过热的室温。对生活在极北地区的『雪童』来说,就跟被丢到炎热的沙漠没两样吧——」怪造学教授如此断言。 她用理所当然般的声音说道:「还有,在这间因暖炉而极度干燥且酷热到顶点的房间里面,她制造出冰块这件事,跟人类在沙漠跑全程马拉松是同样的自杀行为。」 「……」蚁马陷入了沉默,他只能保持沉默而已。这么说,那时候她们两人—— 「如果是一般的怪造生物,就算被那么命令也不会实行。因为他们不是机器人,如果被要求去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行动,他们也会断然拒绝的。但是——那叫空井伊依的孩子竟然让怪造生物去实行了那命令。」 真是让人吃惊到会愣住的伟大才能呢——宇宙木愉快地笑着。 然后如冰的眼眸彷佛燃烧起来一般地说道: 「我经常在想,最近的怪造学界正面临瓶颈。能够研究的事物逐渐减少,渐渐地没有新发现了,这是种惰性呢。怪造学的学习方式被规则化,不能碰触的禁忌越来越多,我们这些怪造学者失去了自由的思考。失去了自由羽翼的我们,是不可能发现新天地的。想法顽固,只是覆写着既有研究的愚昧研究者不断增加,拘泥于高等怪造生物的力量至上思考者自成一团,这就是现在的怪造学界——缓慢地在腐化呢。」 宇宙木看着蚁马,像是在责备他似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在这种时代,光让那些以现今的规范被认为是「优秀」的学生进来就读也没什么意义。让那种乏味又只能照规范思考的家伙进来就读,是要让未来的怪造学界变成什么样子?我们所追求的不是秀才,而是天才啊。应该让能打破形式,改变怪造学界的人才进来就读。即使对方是把只是研究对象的怪造生物断言为『朋友』,又主张区分等级无聊透顶的女孩子。」 「但、但是,校长——」蚁马感到慌张,虽然他并非不明白宇宙木校长所说的——但还是无法接受。那种小娘们,怎么可能改变怪造学界的未来? 宇宙木用冰冷的眼神看着那样的蚁马,像是在品味似地说道:「要监定出她的才能是很困难的。要是我不在的话,你大概也不会注意到她是原石,而把她当作垃圾给丢了吧。」 她像是嘲弄眼前的蚁马一般。 「今年有来参加测验真的是太好了,我打从心底感到高兴。钻石、蓝宝石、红宝石、黄宝石——」那绝对零度的表情浮现兴奋的神情。 「被埋在泥土或沙尘里面的天才的原石,多到像山一样不是吗?」 像是要补充自己所说的话,宇宙木继续说明道:「蚁马小弟,以怪造学者来说,她也是一流的。至少我宇宙木冰蜜是无法在这么酷热的房间里让『雪童』制造出冰块。」 世界最顶尖的怪造学教授——宇宙木冰蜜露出沉思的表情,并继续编织话语:「我认为那种和怪造生物之间的信赖关系,是其他怪造学者所欠缺的才华。她说了好几次自己喜欢怪造生物对吧。我想的确是那样,也只有那样。虽然只有那样,但那却是我们这些怪造学者所欠缺的思考。是她的话——空井伊依的话,说不定可以给这个面临瓶颈又污浊的怪造学界吹起一阵新旋风。」 蚁马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发出了「当」一声的巨大声响。 「校长你——」 「嗯。」 宇宙木了解到蚁马想说的话,她愉快地笑了。「准考证号码77号,空井伊依合格。」 「我反对。」 「为什么?」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看着气到肩膀发抖的蚁马。 为什么——就算被这么问,蚁马也答不出来。只是看不顺眼而已。感觉像是无法看穿那少女才能的自己很没用,为了模糊掉那份无力感而将焦躁的情绪发泄在伊依身上。自己有自觉到这点。但不知为何并不想承认空井伊依,没有任何道理。 「所谓的天才——」怪造学教授注视着怪造学者。 「是知道天才的。」呵呵!宇宙木彷佛把蚁马当笨蛋似地笑了。 实际上她的确是把蚁马当笨蛋看吧。 「就凭你这种连判断对方是否为天才的度量都没有的『秀才』,可以不要对身为『天才』的我所下的决定发牢骚吗?蚁马小弟——很滑稽喔?」 在那瞬间—— 蚁马爆发性地领悟了。 自己是不断地努力又努力,努力到要流出血泪的程度,才好不容易被承认的人。所以自己才会嫉妒以名为才能的作弊手段便轻易地被认同的天才。不管秀才再怎么努力也到达不了的领域,天才都能轻易地到达。这让蚁马感到非常羡慕、嫉妒且怨恨。 蚁马理解了原因,也自觉到自己是在嫉妒;他更明白身为秀才的自己,像那样去嫉妒天才的模样非常难看。但是—— 空井伊依。天才——天才吗?太有趣了。 既然是校长命令,空井伊依已经通过了这次入学考试,等春天时便会进入这所古顷怪造高中就读吧。到时候——到时候伊依就会变成蚁马的学生。学生不过是在教师之下的下级民族,要宰要杀都是教师的自由。 我要让你好看。 蚁马立下了不安好心眼的誓言。 宇宙木把自己当成笨蛋,用看待笨蛋的眼神看着自己。这种屈辱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些全都是伊依的错。我一定要报仇,让你好看——蚁马这么发誓着。 ——我很期待你进来就读喔,空井伊依…… ☆☆☆ 「私立美霜东北高中——普通科、第二次招生限额十三名。」伊依想了一下,呼地叹了口气。「普通科啊,感觉还是没什么魅力呢。」 早晨。空井伊依在混乱不已的自宅当中,翻着一本本收集来的高中入学考试二次招生事项。房间非常乱,彷佛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这间房里发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那已经是有些超越人类理解范围的混乱程度了。 掉落在地的,几乎都是难以理解的学术书。其他还有烧杯、烧瓶、放在移液管里的药品到处散落。也就是说,父亲在三年前过世前,不知从哪收集来的怪造学研究材料就没有规则地散落着。 伊依在母亲过世接着被父亲领回之后,虽然好几次试着打扫房子,但无论怎么想,那对人类来说是不可能的任务,比用被蜡固定住的鸟翅膀在空中飞还要不可能。因此,尽管伊依在一年前被崩塌下来的硫酸瓶烫伤大腿,她还是一次也没有打扫过这房子。 当然,伊依毕竟也是要生活,所以还是会制造垃圾,像那样的垃圾,伊依会确实地拿去丢,但就算放着不管,东西还是会增加,所以房间一年比一年乱。哪天垃圾发生雪崩的话,被压扁的伊依肯定没命。 「唉。」伊依叹了口气,发着于事无补的牢骚: 「啊,要是能考上全体住宿制的怪造高中,就可以跟这房子永别了说——」 骷髅项链对这没什么的自言自语产生反应,发出讽刺的声音说道: 「哼,那么讨厌待在这屋里的话,去公园住不就好了。」 「我又不是在跟爸爸说话……唉,公园和这房子还不是大同小异,实际上能够抵挡风雨的这房子还好一点就是了。」伊依垂下眉毛叹气。她扔掉招生手册,没什么干劲地打了个呵欠。 父亲又低声地喃喃自语道:『充满贵重的怪造学学术书和研究材料的这房子对怪造学者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环境。哼,真是个奢侈的小鬼。你当真是 我女儿吗?』 「如果不是的话,不知该有多好呢……与其说是梦寐以求的环境,不如说是像梦之岛(注三)一样的环境吧,爸爸。再说这些学术书几乎都是英文,我又看不懂,就算是日文也写得比英文还难,我也看不懂;还有研究材料也是跟不上时代的旧式物品嘛,根本没用。」 ————.lightnovel./bbs .lightnovel./bbs———— 注三:梦之岛为柬京都将东区南部的地名,目前为公园,过去曾是东京的垃圾掩埋场。 ————.lightnovel./bbs .lightnovel./bbs———— 伊依受不了这让人不愉快的项链,躺在盖着垃圾的毛毯上。附带一提,虽然床铺应该是在房子里的某处,但由于被垃圾淹没到不见踪影,所以伊依大概都是睡在这块毛毯上。是相当险恶的生活环境。过去来家庭访问的国中导师甚至还喃喃说道:「侏罗纪公园……」 伊依已经不抱能考上古顷怪造高中的希望,她目前正处于浏览着还在招生的较低等级学校的二次招生事项的阶段。 但专攻怪造学的学校还是很少,无论哪间都已经截止招生了。所以伊依无奈地开始考虑参加普通高中考试。毕竟在考高中这个阶段就成了重考生的话,还是会对未来感到不安。 但是除了怪造学以外,伊依的成绩是几乎都只有平均分数,而且因为没有用功准备考试,学力更下降了不少。要照这种状态去考试的话,就必须将志愿学校的等级大幅降低才行——但对普通高中提不起兴趣的伊依,就连选高中都感到麻烦。她甚至在想干脆随便地用阿弥陀签(注四)来决定算了。被任命负责一名有前途的国中生的未来,阿弥陀签也会有精神压力吧。当然伊依也算是挺认真的个性,所以不至于那么做,但她总提不起劲,只任时间漠然地流逝。 ————.lightnovel./bbs .lightnovel./bbs———— 注四:阿弥陀签是先在众多平行线的其中一边写上选项,遮住平行线后从另一边抽任一条线,看是搭配到哪个选项的签。大多时候会在乎行线中间插入横线,别名「鬼脚图」。 ————.lightnovel./bbs .lightnovel./bbs———— 『喂,伊依——』还有一空下来,项链里的父亲就会叨念个不停,更让人感到烦躁:『你真的打算去考普通高中吗?就凭你?哈,你的愚蠢可是致命伤啊。就算进入普通高中就读,也只会被埋没而已,这你不懂吗?』 「爸爸。」伊依用精疲力尽的表情低喃道: 「真是的!你差不多该成佛了吧?啊啊,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不要出声不要跟我讲话,小心我拿铁鎚敲坏你喔!」 「你虽然装作一副清纯的样子,但偶尔会讲些偏激的话嘛……啧,我也不想缠在像你这样没出息的女儿身上啊。你这个失败品。亏你继承了我这个世纪大天才——空井灭作的遗传基因,为什么会像这样,也不会怪造个像样的东西,真是没用到让我想哭啦……而且身材像小孩子一样,一点魅力也没有。就算跟着你进浴室还是厕所也一点乐趣都——咕啊?」 叽叽叽……伊依用手边的老虎钳试图压毁骷髅项链。但那似乎是用莫名坚硬的金属所制成的,根本压不碎。真是烦死人了。 「你想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什么啊,下流!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找到钻石制的铁鎚来把你粉碎掉。」 『啊~~钻石虽然坚硬,但分子结构薄弱,所以就算弄成铁鎚也会立刻变得七零八落喔,没什么意义——唔哇?」 轰隆——伊依用手边的燃烧器努力试着烧毁变态项链,但项链似乎耐热性相当强,根本烧不起来。 「啊~~~烦死人了,烦~~死人了。为什么会想也没想地就戴上这种诅咒人的道具啊,要是有时光机的话,我好想回到三年前啊……」 『时空机这种在科学上产生矛盾的东西,怎么可能制造得出来?你这呆子。在你是你自己的时候,已经和过去有着矛盾性的互不干涉——嘎啊?』 虽然试着泼洒浓硫酸、或是用钻头钻孔、或是又煮又煎又摇的、或是喷液态氮、或是让有毒的青蛙舔、或是让有毒的蜜蜂螫,但老爸的项链还是毫发无伤,只是让伊依更加烦躁。在伊依开始心想似乎真的要变成胃溃疡的时候,在没关上的房门口看到了桃子的身影。 一般而言,在怪造生物完成任务之后,怪造学者便会将他们送返虚界,但由于伊依和桃子是「朋友」,所以几乎都在一起。只不过,桃子在虚界似乎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如果桃子主张想回虚界的话,伊依也会让她回去。但是那样的情形相当罕见,桃子已经几乎变成像是伊依家人一般的存在了。 「咕噜沙丹啾拉。」 虽然和桃子相处了这么久,但伊依还不曾看过桃子发出这句台词之外的声音。即使外表接近人类,也还是怪造生物啊——伊依心想。伊依首次怪造出她是五年前,但桃子的外表一点变化都没有。 在那永远的女童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信封。伊依接过并摸了摸她的头,于是桃子露出了非常高兴的表情。一看信封的寄信人,是「古顷怪造高中」。伊依糊里糊涂地想着——这么说来合格与否的通知日是今天啊。反正一定是不合格——伊依这么心想,率性地撕破信封确认内容。 合格。 「……」 合格? 念出来是合·格。 伊依的时间停止了。以科学观点来看,很明显又怪异地停住了。 看到眼睛瞪大动也不动的伊依,桃子一脸担心的表情,心想自己该不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合……」 真叫人不敢相信,unbelievable!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所谓的神明,应该是比伊依所想的还要善良的人。 「合格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依大叫出声,像是将身体中所有能量都转换成发声能力而叫出来一般。堆积成山的垃圾和不明物体帕啦啪啦地崩落下来。空井伊依的传说就像这样,从神明的突袭中展开了。 第二章 穿越新世界 第2章穿越新世界 ☆☆☆ 古顷怪造高中的入学典礼在四月一日举行。 空井伊依一副不知是否受骗了的模样,对新生活抱着期待与不安,混在喧闹的新生队伍里面。和同年龄少女相比,伊依的身体较为瘦小。绑着独具特色的双马尾发型,挂在脖子上的骷髅项链和怪造高中的橙色水手服形成对比。 奇迹般地通过入学考试,像是被骗似地没有任何事发生而到了今天。入学典礼。自己全新的第一步,连接着梦想的每天的开始。 当然有期待也有不安。为什么自己能够合格——这也是个疑问。不过自己就算是弄错还什么的,毕竟是合格了,所以伊依想尽可能地去活用这份运气。拼了命地用功,成为伟大的怪造学者,然后打造出怪造生物和人类能够一同生活的世界。 『接下来是校长先生的致词——』担任司仪的教师,声音被麦克风放大,那声音明朗地回荡着。 起立、敬礼。伊依反射性地随号令行动。伊依可没有白白念完义务教育,像这类反射行动可拿手了。伊依抬起头看向前方。 『各位新生,欢迎来到古顷怪造高中。』 才在想今天体育馆出奇地热——只见古顷怪造高中校长,同时也是日本仅有七人的怪造学教授,宇宙木冰蜜站在正前方。 宇宙木静静地拍了拍手。 『总之,今天我先替你们掌声鼓励吧。恭喜你们,这所古顷怪造高中——会成为你们的新世界。如果说你们的梦想是花卉,这所高中就是土壤吧。要尽情地开花也好,储备营养也行,请你们尽情地成长,不要枯萎了。』 冰色的眼眸、白金色的头发、乳白色的肌肤。今天也宛如透明冰雕的她,用银色发饰装扮着质感看来有些硬的头发。服装也是正式礼服,她的一举一动彷佛某国的王公贵族一般端庄优雅。 『话说回来。』宇宙木突然换了个表情,语出惊人地说道: 『怎么说呢,怪造学界还真是没出息呢。』然后笑了出来。这好笑吗? 『完全不行呢,整体已经快死掉了。我想你们应该也很清楚这点。应该说——不知道的话就麻烦了。最近十年,在怪造学上没有新发现,也没有新发明,整个停滞不动,且缓慢地腐烂下去——』 看着骚动的学生们,宇宙木露出微笑:『例如从虚界怪造出除了生物之外,像是矿物——或其他资源的技术,虽然这应该叫作物造,总之物造虽然也一直有人在研究,但根本没人成功,也几乎找不到新种的怪造生物,不知是否害怕失败,根本没有试着去怪造出上级怪造生物的家伙,但是怪造中级程度的怪造生物失败而死掉的家伙又持续增加——年轻的你们明白吗?将支撑着今后的怪造学界的你们。这就是现今怪造学界的状况——』打从入学典礼开始就一片黯淡。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宇宙木的台词深深地渗透到内心里。 『明明渴望新的境地,但却踏不出最初的一步,只会想着要比别人早些巧妙地仿造前人的功绩]该做的不做,也不求改革,让进步延后发展——懒散地过活。这就是你们梦想的怪造学界的现在,也是他们的真面目。』骚动声变得更大了。有困惑与失望的声音。 宇宙木砰地用力踏了一下舞台。 于是全场陷入一片寂静。宇宙木等待那寂静渗入到每个角落之后,露出了奸笑。『所以请你们尽情地去破坏吧。』似乎很愉快的声音,更重要的是那声音给予人勇气。 『没有必要客气,不中意的话就去改变。我不介意你们尽情去搞破坏唷?无聊透顶的怪造学界也是,无聊透顶的怪造学者的常识也是——』 宇宙木往正前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尽管破坏掉现在,去创造出未来吧。』 她将手指竖了起来。 『但是我希望你们别忘了,所谓的虚界绝非只是轻易地给予我们力量的世界——那其实是非常凶暴、恐怖的世界。』 这一点是宇宙木亲身验证的。被绝对零度的冷气附身,现在也被怪造生物折磨着的她。 『这是绝对不可以忘记的重要事项。』她冰冷地笑着。 『在今后学习怪造学时,有三个约定希望你们能遵守。』在一片安静的体育馆里,她的声音清楚地回荡。 她一根根地比起手指说道:『不轻视、不强求、不畏惧。』 不轻视、不强求、不畏惧。伊依在嘴里复颂,心想原来如此。这是非常重要的事。要是没做到其中之一,甚至有可能丧命。不过,「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吧。」伊依小声也低喃道。 宇宙木冰蜜摊开双手。 『请你们谨记这三点——』然后柔和地微笑:『尽情地享受虚界的怪造学吧。』 ☆☆☆ 入学典礼结束之后,今天的行程就此告终。学生们对从明天开始的生活抱着梦想并踏上归路,但伊依却独自一人呆站在举行入学典礼的体育馆人口附近。过了一会儿,似乎立刻将制服进行改造了的魅神香美出现了。 「唷~~」她悠哉地举起手,似乎有点想睡的样子。 「看来偶们同班呢,伊依,偶觉得很开心唷。虽然知道怪造学科的人数很少,没想到一学年才两班呢。星班和月班。这样感觉要不同班还比较困难吧。」香美照常用独特的语调这么说道,然后笑了起来。 「对了,伊依也是住学生宿舍对吧?偶也是偶也是,一起走吧。」 「学生宿舍是在哪里来着?」 「啊~~原来如此。你是不知道路才会等偶的啊。这样偶就懂了,你的记忆力没办法发挥在怪造学相关的事情之外吗?『疾风鼠』喜欢吃的东西什么?」 「蒲公英的花。」 「看吧,为什么你连那种超下级怪造生物爱吃的东西都记得,却记不住其他事情啊?你的头脑组织太诡异了,偶可以肯定地说确实很诡异。」香美用拳头咕噜咕噜地扭着伊依的头,并这么断言道。然后她笑了笑,并指向学校正门。 「算啦,偶们赶快到学生宿舍去吧。今天要整理行李和准备明天的事,可忙得很呢,才没有时间去思考有关你脑细胞的构造。」 「明明是你自己要胡思乱想的。」 「学生宿舍在出了学校的附近,是个感觉还不错的地方喔。」香美的审美观不太对劲,听以这番话一点都靠不住。 学生宿舍就在古顷怪造高中附近,名字是「空蝉舍~在你变成玩偶之前~」。外观看来就像是会有幽灵出来散步一般的房屋,不知道是故意还是讽刺,到处挂着没被扫掉的蜘蛛网。 「真是符合充满历史与传统的怪造学校的外观——」香美露出彷佛遇到命运中的恋人般的表情笑了:「太浪漫了。」 「是说,为什么宿舍的名字还有副标题?后面看起来很明显地是墓园吧?而且还一副被挖出来过的样子——这种理性的吐槽也禁止对吗?」 「禁止。伊依你真是太不懂风情了,那些都只是小事嘛。」 「小事吗……虽然我觉得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香美像是想要尽快进入这间恐怖的宿舍,她拉着不太情愿的伊依前进。就伊依来说,是不太想靠近这种过于诡异的场所。 但是——先不论空蝉舍让人感觉吸血鬼和狼人会在这生活,且从地下布满青苔的外观,问题在于这不祥的邪恶气氛。虽然伊依并不是很怕幽灵或妖怪,但生理上讨厌这种彷佛冰块压着心脏的感觉。 像监狱一般的铁栏杆,堆满灰尘的玻璃窗,乌鸦的叫声回荡着。正前方是快要腐朽的出入口,香美已经握住仿造骷髅的门把,并打开了门。 「啊、啊,香米,等一下。让我做好心理准 备嘛。」 「是要准备什么啊?伊依你还真怪。」香美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大步向前走去。 如果是恐怖电影的话,现在就是香美被怪物吃掉而发出哀号的时机了。伊依也觉得那会让自己睡不好,所以克制着不舒服的感觉,跟在香美背后。 「……」 建造得很宽广的玄关大厅。有些幽暗且安静,果然没有人的气息。这里真的是住有好几名学生的学生宿舍吗?感觉挺寂寥的,彷佛墓地一般。 不知是否为讽刺的诡异洋画装饰在墙壁上。当然,也有蜘蛛网和疑似红色的污渍。两个电灯泡的其中之一,明显地时暗时亮。 香美一个个地眺望着。 「嗯——太浪漫了。」她说了意义不明的话之后,一脸幸福地笑了。 虽然香美觉得很开心,但伊依可是一秒也不想多待在这种幽灵鬼屋。她脸色苍白地紧靠在香美背后。 「香米,那现在——应该要做什么呢?」 「首先跟管理员拿钥匙,把应该已经送到的行李塞到柜子里,然后——嗯,就吃饭洗澡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还有睡觉啦。」后半似乎感到麻烦而随便地说明之后,香美环顾四周。 「这栋空蝉舍的管理委员会在哪啊?不知道会用多么诡异又浪漫的样貌来满足我呢?」 希望至少管理员是普通人——伊依悄悄向神祈祷的愿望,在瞬间便破碎了。 在微暗的玄关大厅角落—— 一名女性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由于几乎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到刚才为止都没发现。伊依吓了一跳,不禁叫出声来,香美也绷紧了原本一脸幸福洋溢的表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在那里的?根本没注意到。 坐在椅子上的女性,胸前挂着写有「寮母」的名牌。看来她应该就是这栋空蝉舍的管理人——是寮母没错—— 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性,只不过那种美与其说像是人类,不如说像洋娃娃一般,不带血色的肌肤白晰得像是假的一样。年纪大约比伊依年长一点,但还很年轻。应该也还不到二十岁吧。彷佛混合着绿色与金色一般,颜色不可思议的头发随意地伸展。那头发也笔直的像是假的一样,用发圈固定住浏海的女性眼眸当中没有色彩,她在椅子上抱膝而坐,并从膝盖的缝隙间看着伊依的模样,就像幽灵或洋娃娃一般。 「呃,你好。」伊依弯腰行了个礼,双马尾跳往正上方。「今天开始,我就要在这里生活了,我是空井伊依!」 总之,不管外表多诡异,毕竟是寮母。应该要不失礼仪地先打声招呼。伊依这么心想而低头行礼——但令人惊讶的是,寮母并没有任何反应。连眨也不眨一下眼。 瞬间,伊依不禁心想,莫非真的是洋娃娃吗?她一脸困惑地看了看香美。 香美耸耸肩:「嗯~~会不会是讨厌人啊?外表看起来有这种感觉。」 那就别当寮母嘛——伊依心想。 该怎么办呢?再打一次招呼也很怪,如果说「请给我钥匙」却又被无视的话,就没有立场了。正烦恼的时候,被严密地用符纸和魔法阵等东西给封印住的门慢慢地打开了。 叽——沉重的门扉打开的声音。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在幽灵之后怪物要出来了吗?伊依警戒了起来,但意外的,出现的是个大约小学生年纪的男孩子。 「嗯?」小男孩注意到伊依和香美的存在,皱起眉头。 「学生吗?真稀奇。」 他短短地低喃之后,便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并走到寮母身旁。 是个外国人的小孩。这么说来,寮母的长相也像外国人一般。是亲子吗?或是姊弟呢?小男孩和寮母同样颜色的头发分成四束固定在后脑。头发较短且和寮母不同,是有些卷的。尺寸不合的衬衫和牛仔裤,以及鲜红的披风覆盖着少年一般的体格。少年站到寮母背后,并敲了敲她脖子附近。 「起床了,血影。」 于是乎——寮母突然发出了叽、叽、叽的声音并转动脸部,将屈起来的双脚放到地面上,用不太安定的动作慢慢地站起身。她凝视着半空中并支支吾吾地张着嘴巴。 少年毫不客气地揍向她的背后。 「快点醒来,学生在等你。」 「唔、啊。」寮母又再次以像是会发出声音般的不自然动作看向伊依和香美,然后深深地点了点头。 「了解了,主人。」她这么说道。 感觉她好像是这么说了。因为声音过于沙哑,而且很小声,实际上伊依并没有听得很清楚她说了什么。 瞬间——少年像野兽般用凶狠的表情简短地怒吼: 「在学生面前别那样叫我,母猪!」 那是不像个少年,而彷佛是活了一世纪的老人般的沙哑声音。寮母并没有感到疑惑的模样,向少年深深地鞠了个躬。「实在很抱歉,影文大人。」 然后将视线移到伊依身上,露出像洋娃娃一般的微笑。 「欢迎光临,你是新来的住宿生吗?」 「是、是的。」对于两人不知所以然的对话,伊依做出了暧昧的反应。 然后随着她招手而凑近两人身旁。奇妙的是,不知是从寮母或少年身上传来了一股强烈的香水味。像是要掩盖掉某种味道一般。伊依决定不去多想,而再度低头行礼。 「初次见面,我是空井伊依。」 「唉呀,真是个有礼貌的小姐。」寮母露出了依然像是洋娃娃般的微笑,并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比向自己的胸前。 「我是这栋空蝉舍的寮母,名叫闇宫血影。餐点、洗衣、整理床铺等工作请尽管交给我。如果有其他不明白的地方,请尽管提出。」 ——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么说道的她的真面目。 面对彷佛没事般地欢迎着自己的血影,伊依回不出话,浅浅地笑着。 接着,她手指向一脸阴沉地站着的少年。 「这位是我弟弟,名叫闇宫影文。还请和我们友好相处。还有,到了晚上请千万不要靠近——」 「两位是姊弟吗?」伊依试着不去在意诡异的忠告,提出了无关紧要的问题。 血影像洋娃娃般地露出微笑。 要说为什么看起来像洋娃娃的话,就是因为她的眼神没有在笑。 「是的,设定上是那样没错。」 影文毫不客气地踹了血影背后一脚。「你这家伙别再多嘴了。」 「了解了,影文大人。」 在谜样的对话之后,影文稍微往前站了一点。「俺——不,我是在附近小学就读的极为普通的小学生,和姊姊是相差了四岁的姊弟。兴趣是电玩游戏,喜欢的食物是汉堡肉。」 事到如今才假装自己是普通小孩也太晚了吧?但伊依也不想太深入追究,于是很平常地回答:「差了四岁——那么影文弟弟是几岁呢?」 插图3 「影文大人今年贵庚一百八十二——」 「都叫你别多嘴了。」影文毫不客气地踹了好几下血影的背部,然后用有些紧绷的笑容注视伊依。 「很对不起,姊姊精神有点问题,偶尔会讲一些奇怪的话。请不要在意喔。嗯,这是你们房间的钥匙。」 影文将挂在墙壁上的钥匙亲手递了过来。 然后伊依被推着前往和房间相连的走廊,虽然看来年幼,但腕力却相当强。血影也不发出任何脚步声地跟在后方。 「影文大人,我的精神回路当中,并没有发现明显异常。」 「你当真想被破坏掉吗——这只母猪。」影文用无法完全隐藏住的凶恶面孔瞪着血影。伊依试着尽最大 的努力不去多想、不下任何结论、不和任何奇怪的世界扯上关系。自己想要普通地,不被卷入任何事件当中地专心在课业上。 「影文弟弟。」 一直保持沉默的香美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并对影文说道:「血的臭味用香水是掩盖不住的喔。」 「——」 那时香美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从伊依的角度虽然看不到——但她知道香美现在露出了非常恐怖的表情。 魅神香美轻轻地敲了敲影文的头。 「……只有这件事请你记好了。」她用非常冰冷的声音低喃道:「要是让偶和伊依遇到危险的话,偶可会生气的。」 「……」 影文陷入了沉默。没多久又稍微露出苦笑—— 「了解了,勇气十足的人类少女啊。」他用非常细小、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看来她们似乎能在这栋学生宿舍平稳地睡觉。 应该是合格——了吧。 ☆☆☆ 在那之后过了几天。空井伊依早上起床,打算大大地伸个懒腰时一头撞上了天花板。 「……唔……呜……呜!」 由于太过疼痛,伊依一时之间在床铺上咕隆咕隆地翻滚着,说不出话来。自己大意地忘了这里是学生宿舍的房间,且是上下铺的上铺这件事实。由于这房间的天花板很低,就算是小个子的伊依,伸个懒腰也会撞到头。 「好痛喔喔喔,撞出包了。」 『……你真的是没有学习能力啊,伊依。早上起来撞到头已经是第几次了啊?』就连睡觉时也拿不下来的骷髅项链出声说道。 伊依抱头,眼里含着泪水抗议道: 「可是,早上起来后伸个懒腰已经变成习惯了嘛。呜呜呜好痛喔……痛死人了,万一变得更笨的话怎么办啊。」 『你要是再变得更笨的话,就真的不算是人类了喔。』 「爸爸,你真的很罗唆耶……」伊依嘴里叨念着,她穿着睡衣留心不要撞到头地走下梯子。同房的女孩似乎还在睡,全身缩成一团在棉被里,连脸也没有露出来地睡着。 由于约定好较早起来的人要叫醒还在睡的人,伊依一边揉着睡迷糊的眼睛,一边摇晃缩成一团的棉被。 「喂——小片,不起床不行喔。」 「……」 但是同房的女孩,片津理梦不管怎么摇或怎么敲,都没有要起床的迹象。这孩子每天都是这样。应该说,由于这孩子无论何时都包着棉被缩成一团,所以伊依甚至没看过理梦的脸。是个像结草虫一样的孩子。看来怪造学科似乎有聚集怪人的倾向,教师和学生都个性强烈,像伊依这样的普通人实在很辛苦。 「小片?」 「……」 虽然再度试着叫她,但还是没有反应。 伊依叉着双手心想是怎么回事。 这时,手臂从棉被当中伸了出来。手的前方捏着一张纸,伊依接过那张纸后,手臂以惊人的速度又缩回了棉被当中。那动作彷佛捕捉到猎物的青蛙舌头一般。 「……信?」 伊依看着递过来的纸,上面用笔之类的东西写着一段文章。 「别叫醒我,我还要睡。不要在意。片津理梦」空井伊依不知为何从早上就感到精疲力尽。 ☆☆☆ 第五节的课堂中,伊依一脸睡眠不足地打着瞌睡。 在那栋学生宿舍里面,根本无法安眠。因为天花板上的污渍不知何时变成了老婆婆的脸吓到自己。走廊上又会响起哒哒脚步声,电灯泡还会莫名其妙地闪来闪去。应该要正式地请人来除灵比较好吧? 因此伊依最近的睡眠相当不足,现在也是想睡得不得了。上眼皮和下眼皮彷佛恋人般互相吸引。但是伊依用力地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能睡着。 怪造学的课程相当多样化,大致可分为讲义和实习。所谓的讲义,就是面对桌子用功,实习换言之便是怪造的修行。在古顷怪造高中里面,没有像是数学或英语般的一般课程,全部时间都被怪造学相关的课程占据。这正是怪造学校的毕业生为何无法顺利地就业或升学的原因。 这暂且不提。 分发完教科书,结束各班的导师时间后,从第三堂开始上课。第三堂是「虚界地理」。讲授的是虚界地名、咒印的画法、注意事项、特征等有关虚界这个世界的知识。第四堂是「怪造生物」。和字面意思相同,是教授怪造生物的生态与怪造方法,还有外观等等。有时也会实际怪造出怪造生物并接触。 ——啊啊,伊依心想。自己现在正站在梦想中前往怪造学者之路的起跑点。一想到这,就猛然涌起了干劲。伊依发誓:我要加油!我要努力修行用功,成为伟大的怪造学者,打造出怪造生物和人类能友好生活的世界。为此首先要用功,再来要修行,必须下断努力才行。 ——好,伊依赶跑睡意。现在要集中在课程上。 「那么——」 在面试会场也见过的,名为妖森吉音的女教师在讲台上教授着「怪造学的历史」。这门课程也如同字面一般,是学习关于在两百年前诞生的「怪造学」这门学问的历史。 妖森是个有着细长双眼的女性,头发卷曲。那卷曲的头发刚好卷得像动物的耳朵一样。虽然是个彷佛化身为人类的狐狸一般,有些奇怪的教师,但在许多人说不定会化身为狐狸的怪造学科当中,她似乎算是较具常识的人种。 虽然难以看出她的感情起伏,上课也挺无聊的,但在伊依跌倒而擦伤膝盖时,她递给伊依手帕,还背着动不了的伊依到保健室——自从那次事件之后,伊依就相当喜欢妖森老师。虽然她的课让人很想睡。 「各位,我想你们在准备考试时,应该已经了解关于怪造学的基础知识了,但请你们先暂时忘记那些,在「怪造学的历史」这门课中,要请你们从基础的基础开始学起咩~~反正你们大概也在长时间的休假中让脑袋都融化掉了吧,那应该是正好啦。」老师依然用如梦一般难以捉摸,且不知所云的语调说道。 在怪造学校里会用到很多其他学科所没有的独特教科书和资料集。例如《怪造生物百科》、《怪造理论》、《怪造学的历史》、《图解虚界地图》、《要注意怪造生物一览》等等。这些在用于课程同时,也会成为怪造学者实习生们的学术书。 伊依尤其喜欢《怪造生物百科》这本,而且读了好几遍。《怪造生物百科》这本书里,每一页都刊载着各三只怪造生物且附有照片,并记载着在虚界的栖息地域、能力、等级和生态。但似乎没有刊载上级等级的怪造生物。 《怪造生物百科》全十册,由于要随身带着这么多本书很累人,大部分学生都是放在柜子里头,但伊依则是带回自己宿舍房间里一读再读。虽说伊依也尚未全部看过就是了。 由于今天不使用教科书,所以伊依的桌上只放着笔记本和铅笔盒。但妖森老师连粉笔都不打算用。她只是一直用那难以捉摸的不可思议的声音讲述着。「……大前提就是,世界被分为两个世界唷~~现界和虚界。所谓的现界就是我们现在像这样存在的这个世界。换言之就是这里咩~~」 人们所生活的,理所当然的常识和理所当然的道理所推动的世界。 「在遥远的过去,我们的世界,现界和虚界被认为有着明确的境界线唷。但由于在两百年前北海道发现的相连那境界的金属,变得能够从现界去干涉虚界了。附带一提,要说那金属用在哪里的话——没错,就是我们挂在手腕上的『门」唷~~」妖森一边说道,并展示自己的手腕。是象征怪造学者的红色手镯。 「这个比金块还要稀有的金 属破坏了现界和虚界的境界呢,请你们想起准备考试时的知识吧。两百年前,在怪造学这门学问还不存在的时代里,所发生的大悲剧——」 在停顿一阵后,她看着学生们,像是在确认大家是否记得一样:「没错,就是『在没有火山的城镇里发生的火山喷发事件』。当时,从大量被采掘的相连现界与虚界的金属当中,怪造出来的顶多是中级一位的『岩浆泳者』,但当时的人们并没有阻止他的实力,一个城镇就被怪造生物给毁灭了。所以感受到危机的人们决定调查并研究急速被采掘的金属。这就是怪造学的开始呢~~」 妖森看也不看教科书地默背着:「不久之后,发现虚界这个无尽遥远的相邻异世界存在的人们,同时抓住栖息在虚界的生物,且发现能够将他们带到这边的世界来。目前能够从虚界带出来的只有生物,不过怪造学界的先锋似乎也不断在尝试是否能够将生物以外的东西带过来。真是的——实在很贪心咩。」 和懒散的语调相反,妖森眯起来的双眼当中含着沉静的威严。 「明白吗~~各位,太贪心是不行的喔。小看虚界是不行的。虚界还存在着很多谜题,太过深入而丧命的怪造学者也多得很呢~~」 『啧。』伊依胸前的项链不禁咋舌。 可以说,就是太过深入而丧命的标准范例——空井灭作。 『她说得可真好啊,真是堂没梦没希望的课程。』 「爸爸——至少在学校的时候你安静点嘛。」伊依用自动笔的前端刺着项链。 「听好罗~~我想入学典礼时校长先生应该也说过,今后在学习怪造学时,各位必须将三件事牢记在心唷。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所以我再复述一遍:『不轻视』、『不强求』、『不畏惧』——」 妖森将手指一根根竖起,平静地说道:「首先要了解到,虚界并非温柔的世界。那绝非是只会轻易给予我们力量的世界——那也是可能会让我们丧命,或将我们的世界也破坏掉的狰狞地狱。是个饥渴的地狱唷。要是大意地闯进去的话,大概立刻就会被虚界给吃掉了吧。要小心唷——孩子们。」 然后她用认真的表情低声说道:「……这不是玩笑,我祈祷能多几个人平安地从这所学校毕业。」 ☆☆☆ 「怪造学的历史」结束之后,伊依从座位上起身,正打算和香美聊天聊到下堂课开始时,教室的拉门嘎拉地打开,教师走了进来,伊依惊讶地将抬起来的腰又落下去。喧闹的教室稍微安静了一点。 「啊——一年星班的各位。」 伊依记得这个看起来有点跩的教师,他是在技术测验时斥责伊依的,有点帅气的老师。当然,伊依无法读别人的心,所以作梦也没想到那个理想的男性教师对自己抱持着敌视心。 灰发且高个帅气的他大声地咳了几声。 「我是怪造学教师蚁马磁狱。啊——那边闭嘴。」 他用力将手指向还在聊天的几名学生,发出宣言:「我在讲话的时候,只要我没有准许,禁止学生发言。因为那样会干扰到我。」 看来似乎是个相当任性的老师。 但是那举止感觉莫名地强悍,且性格有些差劲的地方也让伊依感到极具魅力,因为有种成熟男性的感觉。同年龄的人所缺乏的洗练言行举止——梳理整齐的发型和毫无污垢的服装看起来也很赏心悦目。 伊依心脏跳动不已。胸口这份心悸是怎么回事?在看到自称蚁马的男性教师的瞬间,就会感到像是被紧紧揪住的这胸口,是怎么回事? 「……是怎么回事?」 插图4 伊依她——伊依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是伊依活了十六年来从未感受过的,酸酸甜甜的感情。是怎么回事?这太奇怪了。对这么年长的人,还是个老师,几乎算是初次碰面的人——这该不会是—— 由于伊依的座位就在蚁马打开的门旁边,蚁马立刻就注意到一直注视自己的伊依。瞬间,蚁马的表情明显地变得险恶。 「空井……伊依……!」 他记得我的名字!伊依内心感到雀跃。 蚁马暂时将视线离开了伊依身上,发出整间教室都听得见的大音量:「你们下一堂课的「怪造实习」各自有不同的指导教师。按照入学考试成绩,会进行不同等级的教学。入学考试中成绩最高的魅神——香美,魅神香美在吗?」 「有什么事吗?」趴在桌上整个睡着了的香美,被叫到名字后像猫一样地抬起了脸。 蚁马有些自暴自弃地宣布:「你的技术在校内也已经算是顶尖等级,所以和三年级的一起参加宇宙木校长的课程吧。场所在地下那间宇宙木校长专用的暖房室。话先说在前头,那里可是很热的,要是爱惜性命的话就脱了外套再去。还有千万别忘记补充水分。」 「只有偶?」 没错,只有你而已。因为在新生当中,能够怪造出中级一位的只有你而已。」 「……真寂寞呢。」这么低喃之后,香美搔了搔头,像是想说该听的已经听完了一般,又再度趴到桌上。附带一提,她从早上就一直在睡。魅神香美,十五岁,兴趣是观赏腐烂的尸体和日光浴还有睡眠。 在伊依佩服着香美好厉害的时候,蚁马持续地将学生们分发给各自的指导教师。伊依虽然希望自己的指导教师是妖森老师或蚁马老师,但遗憾的是他们负责指导的学生当中,并没有伊依的名字。看来似乎是每一名教师会分发到大约十名学生的样子。 蚁马念着手上的名单,说道:「——以上。」 啊咧,伊依心想。她慌张地举手主张:「老、老师,我还没有被叫到名字。」 「嗯……?」蚁马用别有含意的笑容,一副现在才注意到似地补充道:「啊~~你是空井伊依嘛。你的指导教师是链之岛了信。」 链之岛了信……好像战国武将的名字。 蚁马像是揶揄似地说道:「像你这样的吊车尾,入学考试成绩也是最低分;但由于校长大发慈悲,你才勉强合格的。像你这样子啊,学校也觉得应该从怪造的基础的基础开始重新来过比较好,所以只有你一个人要参加『特别课程』。」 「特别课程……?」那是什么啊? 看到伊依一睑不可思议的表情,蚁马用像是憋着笑意的声音说明:「没错,你先到位于学校郊外的第三研究所去。链之岛老师在那里。知道吗,不管是怎样的课程内容都不准抱怨。就算他叫你去清洗研究要用的器材,或是叫你去擦地板,你都别抱怨那跟上课无关,先实行看看就是了。因为链之岛老师是个思虑周详的人,就算乍看之下是和怪造学毫无关系的事情,也一定是在某种方面的修行……知道了吧,好好加油啊。」 「是、是的!」他要我好好加油呢,这样一来只能努力去做了。 伊依不知为何感到很幸福。 ☆☆☆ 「咯咯。」怪造学教师蚁马磁狱忍耐不住地漏出了窃笑。 「咯咯,咈咈、哈哈哈!」 事情很顺利,很顺利地进行了。空井伊依已经完蛋了。特别课程根本是说谎的,那是蚁马擅自捏造出来的方便谎言。 负责指导伊依,名为链之岛的教师是个只对自己研究有兴趣的男人,可以想见确实不会认真地指导伊依。如果是那个男人,肯定当真会像蚁马所说的一样,让伊依清洗器材或擦地板。 当然,做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提升怪造学技术的。但是伊依大概会当作是修行而认真地去完成吧,不过做那种事情一点意义也没有。就在伊依那样扮演小丑的期间,其他学生们提升了技术,不知不觉间只有伊依一个人成了废物。成绩也会直直跌 落吧。就这样丧失自信,对未来感到绝望的伊依会自动休学吧。太愉快了,说不定还会自杀。一想到那光景,蚁马愉快得不禁要大笑出来。 什么天才的,什么空井伊依的。在学校这个战场里面,学生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赢过老师的。连自己遭受攻击一事也不知道,只是逐渐变得遍体鳞伤而已。然后就这样,伊依会从学校被赶出去。 太完美了——完美的策略啊。 「哈、啊哈哈哈哈哈!」仗着职员室里没其他人在,蚁马放声大笑。 ☆☆☆ 链之岛了信将抽到最后一丁点的香烟压到烟灰缸里,用手指搔了搔已经大约三天没洗的肮脏头发。他叹了口气,扔掉手里资料。 他是个混着白发,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的男人。他穿上像是被煤炭般的东西给弄脏的绉白衣,穿上一阵子没替换的长裤。脸庞的下半部被细微的胡须给满满地覆盖住。背后靠着的老旧椅子发出了「叽」一声的哀号。 「凤凰……」 链之岛低喃,这几个月来,他只想着有关那怪造生物的事情。可以用「被附身了」来表现他的偏执精神状态。 不死鸟、凤凰——看来像是金色的火焰羽翼,点燃灼热意志的双眼。上级一位的——过去还没有人曾怪造出来,但传言确实存在的终极怪造生物。 一定要找出来——我链之岛了信一定要找出来。 「凤凰。」 就算这样碎碎念,凤凰也不可能会冒出来的。链之岛摇了摇头,从椅子上起身,蹲下来打算重新整理散乱的资料。于是发现一张没看过的印刷物,链之岛心想——这是啥来着?他捡起来,看了看内容。但那并非资料,而是同事捎来的信。 虽然链之岛和蚁马磁狱这个男人没什么往来,但由于蚁马是一年级的教务主任,所以链之岛至少还知道名字。但怎样也想不起他的脸。想不起长相表示他应该是美型——链之岛下了这般混杂着偏见,却又是真理的判断后,对着信上内容大叹:是故意找碴吗? 似乎从今天开始,每两天一次会有一名学生到这间第三研究室来修「怪造实习」的课程。学生名字是空井伊依。空井——链之岛知道这名字。在三年前的「d·o事件」中死亡的怪造学教授,空井灭作。这名字也算罕见,那学生应该是亲戚或女儿没错吧。空井灭作,「愚昧的贤者」。碰触到人类不能出手的禁断存在,不幸丧命的可悲男人。 但是链之岛无法像其他怪造学者一样去嘲笑他,因为他确信自己也会踏上和那男人一样的道路。眼前有黑盒子的话,会想打开是人之常情。所以链之岛并不认为潘朵拉和浦岛太郎和空井灭作是愚者。那是身为人类理当会有的欲望。 想要知道未知,想要确定未定。正因为是危险的东西才想去碰触看看,这就是人类——链之岛了信心想。 「上课……吗?」 已经几年没教其他人东西了呢?链之岛从五年前开始就职于这所古顷怪造高中,但最近只有在研究或处理辅助其他教师等幕后事务。 不过——现在可没有上课教人的时间。自己必须尽快怪造出凤凰才行。没办法,虽然有点可怜,但这名叫空井伊依的学生就随便敷衍过去吧。蚁马捎过来的信上也写着「如果会妨碍到研究的话,就让她打杂也行。因为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废物,不用替她上课也无所谓。」——不过,感觉这封信似乎微妙地夹带着私人的怨恨? 「算了,反正一看到这间研究室的脏乱程度,最近的女高中生根本也不会想进来,会立刻打道回府吧。重要的是——」 一个人喃喃自语,链之岛打算重新将资料看过一递,而正要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那些资料瞬间,门铃嗡嗡地响了。是那个叫空井伊依什么的来了吗?看来似乎已经是第六堂课的样子。由于房间里没有时钟也没有窗户,所以昼夜不分地让人有些困扰。 「门没锁!」他大声地朝外面叫道。链之岛的视线已经转移到资料上,头脑里面一堆用打字机想选汉字也找不到选项的困难汉字交错飞舞着。 「打扰了,我是空井伊依!」 那少女毫不畏惧地踏进这间就算某处躺着尸体也似乎能「唉呀~」一声带过的,混沌不已的房间,朝着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失礼教师深深地鞠躬行礼。 「请您多多指教!」 「啊……」链之岛思考停顿下来而拉长了声音,他重新看向空井伊依。 她穿着古顷怪造高中染着柔和橙色的制服,头发绑成双马尾。手腕戴着表示自己是怪造学者实习生的纯白色「门」。脖子挂着品味差劲的骷髅项链。 那样的伊依用直率的笑容看着链之岛:「您好,请问您是链之岛老师吗?我是空井伊依。」 「啊……我有听说你的事,要来修『怪造实习』对吧。那么——」 由于对方给人的感觉,和蚁马所写的信件内容实在相差太多,链之岛感到有些困惑。 感觉相当纯真的少女闪耀着双眼笑道: 「咦?」那是啥?「那么,是要清洗器材?还是擦地板呢?」 伊依看着一脸讶异的链之岛,握紧拳头并全身发抖。 「我真的是太感动了,透过清洗用于研究的器材和整理书本来进行的怪造学修行……我完全想像不到会是怎样的内容。总之我什么都会做的,请不用客气,尽管吩咐!」 「什么都做是指……」 「啊,在我修行期间,老师请尽管进行研究。我会做好被吩咐的事情,那么是要清洗器材?还是擦地板呢?」 「啊……」链之岛的思考再度停止。 不过再度开始活动的怪造学者链之岛了信的思考回路非常优秀且计算迅速。 ……虽然她好像有些误会,不过对我来说倒是很方便。 链之岛这么决定—— 既可以不用指导她浪费时间的课程,她还打算替自己整理房间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是从谁那边听了什么而有这种误会,不过这倒挺方便的。 「那,能拜托你先清洗一下堆在隔壁房间里已经用过的烧杯吗?」 「我知道了!」空井伊依充满精神地回答,干劲十足地消失在隔壁的房里。 她到底打算进行怎样的修行呢? ☆☆☆ 当—— 「嗯……」 远方响起了表示课程结束的钟声,因此链之岛从思考的漩涡中脱离出来,从靠着的椅子上站起身,由于一直坐着,背骨僵硬得像铁一般。 「唉——」他伸伸懒腰并叹了口气,结果今天也没有任何进展。还是不清楚怪造出凤凰的条件中少了什么。明明只要再一把劲就能摸到,但却碰触不到的焦躁感。焦躁不满的压力累积着。 他看了看隔壁房间,伊依不知怎样子?有洗好大概十个烧杯了吗?由于黏着相当缠人的污渍,清洗应该是个大工程吧。不过所谓的怪造学也是一门需要忍耐的学问,说不定清洗烧杯也的确可以算是怪造学修行——链之岛思考着这样的诡辩,萌生一种害了伊依的罪恶感。 「喂——空井,课程已经结束了,你回教室吧。」链之岛这么说道并打开房门,某个东西突然跳了过来,使力地用指甲抓了下去。 「唔啊啊?」突如其来的鲜明疼痛让链之岛叫出声。 「啊~~啊啊,老师您不要紧吧?」空井伊依用变调的声音尖叫。链之岛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锵一声地发出了「门」撞击摩擦的声音,瞬间之后—— 「『模仿小猴』,怪消!」 光芒包围住对链之岛的脸部尽情恶作剧的生物,那是连接着现界与虚界, 混合着火花的光芒。 瞬间,那像猴子一般的生物便消失了。 ——原来是怪造生物吗? 从虚界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可以在进行怪造的怪造学者希望的时候将他们送返虚界——也就是能够「怪消」。 「怪消」这个命令只有进行「怪造」的人才办得到。伊依使用「怪消」消除了那名为「模仿小猴」的怪造生物。当然只是送返虚界而已,并非死掉。 「唔哇,老师您不要紧吧……」 「……」尽管链之岛仍残留着若干惊愕的余韵,但他用手摸了摸被抓的脸部,确认并没有受很重的伤。 他往下一看,伊依一脸绝望的神色并拿出手帕递给自己。链之岛感恩地用那条手帕擦掉血迹。结果光是那样血便已经止住了,不过等会可能需要进行消毒也说不定。 「老、老师很抱歉——我没想到那孩子居然会做出那种行动——」 「啊,已经无所谓了。倒是你怪造出那种怪造生物在做些什么?」 「就是——」伊依没有用言语回答,而是带领链之岛到她进行作业到刚才的隔壁房间。那里是用来放置器材和药品之类的储藏室,是个阴暗且空气不流通,待在那会很不舒服的肮脏场所。 插图5 但是—— 「咕噜沙丹啾拉!」 『雪童』在房间中央像军队队长似地挥着扇子在下达着某些命令的样子。 「咕叽——」、「唔哈」、「咕叽叽——」、「呀哈」 以『雪童』为中心,大约有二十只左右吧——像婴儿一样大,刚才对链之岛施以暴行的「模仿小猴」,用海绵和刷子弄掉烧杯的污垢,或是用漂白剂擦去墙上污渍,或是勤快地擦着地板,看似愉快地劳动着。没多久『雪童』发出「咕噜沙丹啾拉!」的号令,于是他们同时暂时停下了工作,注视着惊讶到呆住的链之岛和站在他身旁的伊依。一阵难以言喻的讨厌沉默充满在狭窄的房间内。 「呃……」 伊依对怪造生物们做出「可以继续进行」的指示,将脸面向完全不了解状况的链之岛。咕噜沙丹啾啦、咕叽、呀哈。 「那个——我自己试着去想了想『清洗烧杯』和『怪造学修行』的关连性。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不过总觉得应该就是『利用怪造生物来清洗烧杯』……啊,当然我也有帮怪造生物的忙喔,只让怪造生物去劳动是最差劲的。怎么样呢,老师?我决定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是『雪童』、『模仿小猴』和『蓝色海龟』。」 「『蓝色海龟』?」 「应该待在那边吧。」 在伊依手指的地方,确实有只一脸像是顿悟一切的巨大海龟坐镇在那。「蓝色海龟」——下级一位、特征只有长寿的平凡怪造生物。实际上和栖息于现界的陆龟几乎没两样。 链之岛瞄了只是发着呆,而完全没有在工作的那只海龟。 「为什么——你要把『蓝色海龟』……」 「从『蓝色海龟』的龟壳上采下来的油脂,用来去除油污可是很有效的喔。因为手边好像没什么清洁剂,所以我就怪造他出来当替代品了。」伊依的说明让链之岛再次感到讶异。 「唔,没想到「蓝色海龟」有那种特性……我原本以为那只是活得长的怪造生物而已……还有,『模仿小猴』有这么勤劳吗?我是听说过他们会模仿人类的行动——但我以为他们无法做到像清洗烧杯这种高难度的动作。你有训练过这些家伙吗?」 链之岛的发言让伊依稍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训练」这个词让她感到不快。 「不是的。」 『模仿小猴』很喜欢模仿人类,可以说比三餐还要喜欢模仿人类。所以像这样,也可以模仿在工作的我来帮忙工作。不过,这些孩子们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工作呢,请看,他们很愉快地在模仿我的行动对吧?」 链之岛照伊依说的,看向一边喧闹着一边清洗烧杯的「模仿小猴」。他们确实很愉快的样子。他们不是「被强迫清洗烧杯」,而是「自动地在模仿伊依的行为」——这应该很愉快吧。这名叫空井伊依的怪造学者实习生,实行了最有效率的怪造生物使用法,恐怕还是无意识地。 多么惊人的才能啊——链之岛感觉自己不禁颤抖了起来。 「那么——正中央的『雪童』是在做什么呢?」 「那孩子正指挥着全体。毕竟零散作业的话效率也很差,所以她看着全体并掌握住情况之后,会给予『模仿小猴』们指示。被下达指示的『模仿小猴』们会照指示模仿我的行动。大概就像这样来分工合作。」伊依彷佛若无其事般地说道。 「啊,还有我妤像怪造出太多只了,因为还有多余时间,我就先把地板和其他器材也清洗了起来……老师,我的虚界怪造学如何呢?」 「……」 链之岛了信再次注视着房间光景。堆积如山的烧杯,已经被清洗得像是新的一样乾净。地板也确实擦过了,充斥着不明污垢的墙壁也变得一片雪白。 「唔——」链之岛莫名地感到心情愉快,他露出久违的笑容。 「太棒了。空井,你要成为优秀的怪造学者。」 「是的,谢谢您的夸奖!」空井伊依用直率的声音说道。 ☆☆☆ 「空气中潜藏着微热……」 深夜,在一片寂静的空蝉舍中——闇宫影文倾斜着酒杯。那幼小的嘴唇逐渐饮尽血色的液体。在空蝉舍最内部,挂名为管理室的幽暗房间里——厚重的地毯,魔性的少年坐在艺术性地微妙扭曲着的椅子上,喝着美酒。 「是骚乱的气氛,烦死人了。」 那声音和白天可爱的少年声相差甚远,听起来像是要抓破鼓膜般的老人声。 影文用那眼眸注视着火焰霹哩啪啦跃动着的暖炉。白天由于光线而看起来像褐色的双眼,染成血一般的赤红色。 「这是诅咒。不管躲到哪个世界,藏到哪个时代都逃脱不了吗?我所追求的只有寂静——这应该不是那么困难的愿望啊。」 「要再次转移时空吗?」在他背后,血影站在豪华立钟所制造出来的影子上,她漠然地动着不带血色的嘴唇这么低喃。 「好不容易习惯了这边的生活。」 「不——没那个必要。」影文不看她,只是焦躁地扔掉空瓶。瓶子咕噜咕噜地描绘出螺旋状,然后发出尖锐的声音碎落在地板上。 「俺有些累了,想要暂时让身体休息。至少休息到能够稍微取回被魔王给封印住的力量。哈哈哈,看啊血影,俺这副宛如幼儿的模样。没出息的模样。光是以这副模样存在的事实,也让俺感到郁闷啊——」 影文握紧拳头,由于太过用力,在白色的手指前端冒出了血管。 「那个混帐魔王——说俺已经没用了而把俺丢弃,之后就看也不看一眼,那份傲慢有一天会成为獠牙,撕裂他自己的脖子的。尽管体会到俺的愤怒和憎恨吧。」 血影悄悄地凑近发着抖的影文身旁,并抱住他的肩膀。 「您酒喝太多了,影文大人。」 「别碰俺,血影。被你这样的家伙安慰还得了。」 影文挥着手臂将她打倒在地。血影没有发出哀号,撞到了头,蹒跚地站起身来。她的眼眸中难得浮现出了感情。那是怜悯——或说是同情。 影文似乎不满这点而越发焦躁。 「不喝点酒的话根本过不下去。要是能够消失殆尽的话,也用不着像这样受苦了。俺好恨啊。只要魔王活着,俺就不会消失。即使在这里割颈自杀,也只会白流血而绝不会死亡。混帐!现在的俺就连消失的权利也没有吗?」 ——酒啊!给我酒!看着影文这样大叫,血影摇了摇头。 「您酒喝太多了,影文大人。」 「别用那名字叫俺,听到就郁闷。就凭你这家伙也想违抗俺的命令吗?血影,像你这样的母猪也要违抗俺吗?」 少年怒吼的模样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是悲哀。 血影呼唤着凶狠地瞪着自己的影文:「大公殿下,」说话方式依然像洋娃娃一般:「要是殿下消失的话,血影会悲伤的。」 虽然那是打从心底所说的话,但影文还是露出冷笑。 「哼——你这个洋娃娃。是从哪学来那些话的?没有心的你怎么可能会悲伤?还有,俺已经不是大公了——那位置已经被王给剥夺了。」 「非常抱歉,主人。」血影深深地低下了头。 影文似乎放弃喝酒,只是埋头注视着暖炉的火焰。由于保管酒瓶的仓库钥匙是血影管理,没有她的许可是喝不到的。觉得管理酒很麻烦,自己应该办不到而全权交给她真是个错误。 一时间,沉默包围住了房间。众多怪造学者、怪造学者实习生所生活的这一带住起来相当舒适,所以他才杀了这宿舍的主人而这样顶替过来。他立刻就习惯这份工作,不习惯的——只有和人类小孩对话一事。 怀抱梦想,闪耀着并不断向前进的少女们,对停滞住的两人来说实在太过耀眼而恐怖。 「是火焰——」影文注视着暖炉的火焰,用像是要溶于沉默中的幽暗声音低喃。 血影僵硬地偏了偏头:「火焰?」 「火焰又在那边骚动起来了,空气里头混着微热。那个惹人厌的鸟——不停暴动着,应该是很饿了吧……血影啊,你知道有人正试图解放那饥饿的怪物吗?」影文将视线移向血影,血影的肌肤相映着黑暗看来更显得雪白。 「鸟——您是说那只?」 「嗯,魔王一时兴起而创造出的无名鸟。」 鸟,或说是天使。血影未曾遭遇过那存在,也只拥有暧昧的知识。只是用感觉理解到那是恐怖的东西。 有人正试图解放那只鸟——那个天使。 「人类有那么愚蠢吗?」 「看来是很愚蠢啊,火焰的气息接近了。应该是察觉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吧。真没办法——这是无药可救的骚动气息啊。要是那只鸟被解放的话,现界这个游乐场可是会整个被吞进那家伙的胃当中喔。」 「主人——您要行动吗?」 「天晓得。」影文也露出严肃的表情。 「虽然也可以杀掉那蠢货来阻止火焰被解放——不过俺这副身体,要是胡乱行动而导致肉体破碎的话也很麻烦。就算变成碎片或粉末也死不了的这副身体还真棘手,俺想维持至少能够自由行动的最低程度的肉体。」 血影用洋娃娃般的表情回应主人的感叹:「只要您一声令下,血影我在所不辞。」她将纤细的单边手臂举到胸前。 影文看了她一眼。 「且慢,人类也不是呆子。就算我们不动他们也会阻止火焰产生吧,就算他们失败——只要再度转换时代就行了。」 「您要静观其变吗?」血影慢慢地放下手臂,挺直了身。她的表情似乎是松了口气。虽然为了影文,不管战斗或杀人她都在所不辞,但可以的话还是想避免血腥。 影文也点了点头。 「这次就先静观其变吧。」他在暖炉前盘起双脚。 「咱们就尽管效法那个惹人厌的魔王——来享受并观赏这名为现实的悲喜剧吧。演戏的疯子和看戏的疯子——演戏的疯子会比较累就是了。」 「遵命,主人。」血影低下了头,影文稍微扬起眉毛。 「……看戏就要配酒对吧?可以再开一瓶酒吗?」 「不行。」 「……」 被称为「虚无大公」的男人陷入沉默,如同名字一般用虚无的眼神不断地看着玻璃杯。 第三章 流浪症候群 空井伊依生病了。不是攸关性命的疾病,但是也找不到治疗法,总之是个麻烦的疾病。虽然不是太清楚从何时开始罹患这不可思议的疾病,但恐怕是天生或生下来没多久就这样了吧。 伊依自己把那病称做「突发性流浪症候群」。 在某一天、某个时刻,由于某种因果或命运,伊依会突然地想要「到某处去」。而且是很远的地方。光是在附近散步是无法得到满足的,尽可能越远越好,会想要到没看过、也没听过的山上或海边去旅行。 不明原因的麻烦疾病。完全不明白是由于什么契机而浮现这病状的。 总之,四月的某一天,已经完全习惯学校的伊依又一次地被这病的发作所侵袭了。在一早起来,注视着从窗户射进来的日光,悠哉地想着「今天天气很好」的瞬间发作了。 既然天气这么好,得出门才行。到远方去,越远越好。所幸今天是假日。 「嗯……」 伊依在空蝉舍靠近天花板的上铺往横向伸了个懒腰,对这已经习以为常的流浪症候群绽放出笑容。 今天的预定已经决定了,就是尽量到远方去旅行,得立刻准备才行。准备好便当,然后先搭上电车到远方去吧。 想着就不禁雀跃起来,伊依已经坐不住了。平常的话,应该是正要享受假日的美好回笼觉的时间,但早已被流浪症候群侵蚀的身体完全清醒了。伊依发出嘎嘎声地爬下坚固的梯子。项链顺势往正上方摆动。 『喔——你起来啦,伊依。』父亲的声音似乎还有点蒙胧。伊依扬起了眉毛。 「听那声音,你睡到刚才对吧,爸爸。」 『好歹假日让我睡一下吧——真是的,我可是因为每天繁重的工作而累得很呢。』 「明明只是被挂在脖子上而已……被诅咒的道具不要像一般的父亲那样抱怨好吗?」伊依严厉地放话之后,看往双层床铺的下铺。总是膨起来的雨滴模样的棉被已经垮下来了。 「小片她——已经起床了啊。」伊依首次看见她人不在的床铺。 像这样让人想像不出她会在哪做什么也真是厉害。她实际上的生活完全是个谜。伊依虽然有股冲动,想探索看看理梦的床铺,但踏入他人私生活还是有愧于心,于是作罢。 ——她一定是极度害羞的人吧,一定是那样的。就那么想吧。 然后伊依走向衣柜,换上便服。虽然挂着项链换衣服很辛苦,但伊依已经习惯了。今天已经决定要去流浪,所以换上方便行动的服装。发型和平常一样梳理成双马尾。 骷髅里的父亲对一脸满足的伊依抱怨道:『那个发型——偶尔换一下怎么样啊?看起来很幼稚喔。』 「才不要呢,我很中意。而且和妈妈是一样的发型。」 『所以我才讨厌嘛。』 伊依完全无视父亲的喃喃自语。自己的发型由自己决定,自己可不是父亲的所有物。 换好衣服之后,伊依伸手转开不知为何统一成骷髅形的房间门把。虽然已经开始像春天了,但早上的空气依然很冷。走廊上冷得让人发抖。 时间是早上七点,明明不用上课,但却起得挺早的。其他人果然还在睡的样子,宿舍一片安静。虽然平常也是,不知为何都挺安静的,但走在走廊上却没有和其他人擦身而过。伊依就这样爬上螺旋楼梯,前往三楼餐厅。 在空蝉舍有供应早午晚三餐。掌厨的是寮母血影,味道虽然普通,但光是有人能做饭给自己吃,就让伊依很开心了。毕竟在母亲和父亲去世之后,伊依一直是自己煮给自己吃的。 没有插座和灯泡的话,气氛感觉就像是复古风的西洋楼房。虽然用木板和符咒封印得严密过头的房间会映人眼里,但只要习惯那些怪东西,也是个住起来相当舒适的宿舍。 「唉呀,早安。」 今天似乎是醒着的血影在窗边站起身来。她有时会不管怎么叫或怎么摇都不起来,连呼吸都没有似地睡着——虽然影文一打她脖子就会不可思议地醒过来。 餐厅相当宽广,大约可以容纳十名学生同时用餐,整体以清爽的绿色为基色的地板和天花板让人神清气爽。虽然装饰在墙壁上的鹿标本希望他们能想办法处理,但早上在这间餐厅和大家一起边闹边吃饭,是很快乐的。 以太阳为背景的血影真的非常漂亮。混着绿色的金发透着光,她像洋娃娃一般地露出微笑。 「伊依妹妹,你平常都更晚才起来的,今天却这么早起来,真了不起呢。好的——我马上就准备餐点。今天是土司和玉米浓汤唷。」 「玉米浓汤里面,应该没有放味噌汤的汤头吧?」 之前曾发生过那种事。和看似精明的外表相反,血影还满常犯下奇怪的失误。而且,她似乎也还不太清楚微波炉的使用方法。 血影用像铃铛滚落的笑声回答伊依不经意的问题:「那是当然的。」 血影一边前往和餐厅相连的厨房,并理所当然似地说道:「我有确实放入玉米浓汤的汤头了。因为分量有点不够,所以我临时起意地试着加了一瓶蜂蜜。」 「请你不要因为临时起意而做出那种疯狂举动……」那种东西已经不是玉米浓汤,甚至也不算是食物了。 伊依虽然感到无奈,但仍试着询问稍微注意到了的事。 「这么说来,没看过血影小姐和影文弟弟跟我们一起吃饭呢,你们还是会错开时间吃吗?」 「啊?」血影像是不明白质问的意思一般,露出了呆滞的表情。她稍微想了一下。 「因为影文早上起不来。」 果然——还是理所当然似地说道:「再说,我又不需要餐点。」 然后打开厨房的门并消失了踪影。 伊依心想,应该是她正在减肥的意思吧。 ☆☆☆ 总之为了满足自己的病症,伊依决定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空气清静的场所。尽量是安静且没有任何人的场所。目的地是山上或森林或海边或河川。 伊依随着流浪症候群转搭电车,要是回不来的话就麻烦了,所以确认好回来的路线和电车时间,伊依在某个充满浓厚自然色彩的不知名车站下车。 可以看到一片从电车窗户也看得到的,让人几乎要眼花的翠绿森林。在这场所当中,树木才是支配者。人类只是切开那森林的一部分,生活在角落而已。寂寥的人家零散地并排。触目所及的是水田,还可以听见牛叫声。 「明明没有移动到那么远的地方。」耀眼的阳光让伊依眯上眼睛。「景色变化相差好多呢,这真是让人大感动了。」 在伊依脚边,刚才怪造出来的『雪童』桃子也开心地笑着。生活在自然当中的怪造生物,比起混杂的都会,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这种自然环境。桃子踩着嘎嘎作响的木屐前往车站外面。 看来人工的灰色建筑物只有车站,稍微走了一点路之后,就连户人家也看不到了。伊依决定以远方看来像是神社的屋顶为目标,和桃子两人悠闲地走着。 由于桃子身高不高,所以步伐也相当狭小。桃子一小步、一小步走着的身影相当惹人怜爱,伊依满足地露出微笑。 「嗯,果然偶尔像这样也不错呢。」 「咕噜沙丹啾拉。」 虽然不知道桃子是否懂得人类的话语,但她仍礼貌地对伊依的声音做出反应。当然,她从没说过「咕噜沙丹啾拉」以外的话语就是了。 「……?」桃子歪了歪头,蹲下并捡起了什么。 伊依也手按着膝盖探头俯瞰桃子。 「怎么了吗,小桃子?」 「咕噜沙丹啾拉。」 桃子将捡到 的像是树木果实的东西用小手递给伊依。伊依也试着仔细观察看看,但不知道是什么树木的果实。由于两人所走的道路旁并排着许多树木,伊依心想应该是从其中某棵树上掉下来的树木果实吧。 那是个蓝色、圆滚滚的,有些像是人造形状的树木果实。 「……这会是什么啊,爸爸你知道吗?」 伊依面向骷髅项链。像是感到厌烦的声音立刻回道:『嗯?你真的是一无所知啊,看了还不知道吗?』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啊。」伊依感到不快。这个老头,一出声就一定会触怒伊依的神经。 灭作似乎是在悠哉散步而闲下来的样子,替伊依说明了。 『那不是现界的树木果实,是怪造生物经常在吃的虚界树木果实。』 「虚界的?」伊依再次认真地注视着树木果实,然后吃惊地紧抓项链。 「为、为什么虚界的树木果实会在现界啊?」 『冷静点。你没有思考能力吗?还是跟我之前就在怀疑的一样,你的脑袋少了些什么……就那个啦,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吧,所以说——大概是附近住着怪造学者,或是有怪造学者路过吧。』 「怪造学者吗?」 『没错。』 灭作似乎对思考迟缓的伊依感到焦躁,一脸麻烦地开始说明,『能将虚界的东西召唤到现界来的只有怪造学者。啊,当然,这种情况的怪造学者只是个代名词,严格来说,也包含怪造学教授和怪造学者实习生。只有拥有连接现界和虚界的「门」的人,才能召唤虚界的东西,所以说,认为被允许拥有「门」的怪造学者在附近是比较妥当的推测吧。』 「原来如此……」 伊依弄懂并深深地点了点头,桃子很开心地捡着其他好几个掉落下来的树木果实。灭作像是补充似地说道:『就我看来,恐怕是附近住着怪造学者吧。准备树木果实——也就是饲料这件事,表示对方会长时间和怪造生物在一起,恐怕是将虚界的树木整个怪造出来了吧。再说——如果是路过的游客,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怪造出怪造生物,不需要饲料什么的吧。』 「嗯,嗯。」伊依点了好几次头。然后奸笑,并戳着项链: 「爸爸偶尔也会派上用场嘛。」 『那是当然的。我可是世纪大天才,怪造学教授空井灭作啊。』 「派上用场的程度,算是『字典以上,不及电脑』吧。」伊依下了严苛的评语,然后一睑安心地低喃道:「算啦——怪造学者到处都有,应该不用那么警戒吧?至少那个怪造学者,看来是有温柔到会让怪造生物吃饭的程度。」 这时伊依注意到,桃子喀喀地啃着树木果实。 「啊,小桃子,不可以随便捡东西来吃。」 「咯咯,怪造生物会像到怪造学者啊。」 「那个怪造学者就是我,然后我是爸爸的女儿,还有——小孩都是像到双亲的喔——混帐老爸。 在悠闲地走了一阵子后,伊依到达了刚才当作目的地的神社。 特别醒目的这间神社,挂着「凤凰神社」的名牌。 「呃,爸爸,这叫什么神社啊?鸟……」 『是凤凰啦,凤凰。』骷髅项链感叹着女儿的汉字知识之低,发出有如噪音般的叹息声。 『你真的是除了怪造学之外,一无是处啊。』 「才没那回事呢,我在国中也有拿到平均分数啊。也就是说,一般高中生是不会这个汉字的。」 看着有些脸红并这么主张着的伊依,灭作又再度叹了口气。『……你别用大众化来掩饰自己的无知行吗?不过——在中国虽然偶尔会见到,但在日本会祭祀凤凰的神社还真是罕见啊。』 伊依和桃子一同通过刻着「凤凰神社」的石碑,从无论怎么想也不会是正规人口的矮门进到神社境内。神社整体散发出寂寥的气氛,反倒酝酿出一股风情。占地相当狭窄,醒目的建筑切只有本堂而已。 伊依随意散着步,并询问父亲:「凤凰是什么啊?从被祭祀这点看来,是神明吗?」 灭作像是在思考一般地陷入沉默,接着立刻回话:『天晓得。要怎样才算是神,定义神格也很困难——要说的话,凤凰和龙或麒麟什么的一样,是像怪物的东西。』 「麒鳞?」 『啊,你脑子里想到的大概是长脖子的动物——和麒麟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太麻烦了,所以我就不做说明了。』 「什么嘛,爸爸真小气。」伊依皱起眉头并前往境内。明显有生物死灭的褐色池塘,还有不知是哪个时代的古老坟墓让人感觉相当诡异。也不知道有没有神主在,神社没什么人影,只有乌鸦四处群聚在这大概也没有饲料的地方。 灭作边走边适当地说明:『所谓的凤凰啊——虽然众说纷纭,大致上是中国人想出来的虚构怪物,是全身围绕着火焰的巨大鸟类,别名又叫朱雀或不死鸟。』 「不死鸟——」 『没错,不会死的鸟。当然,生物不管怎样努力也不可能不会死的,但凤凰绝对不会死掉。不管是被矛刺杀,或是身体四分五裂。』 伊依惊讶地张大了眼。「那是真的吗?」 『所以才说是虚构的怪物啊。现实中有那种犯规的家伙还得了,用常识想一下吧。』灭作讽刺了伊依一顿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似地说道:「这么说来——曾有个拥有不死鸟、凤凰的名字的怪造生物。分隔生与死的怪造生物——「凤凰」。不过别说是能力了,就连是否实际存在都很可疑的家伙。』 「凤凰——」 是怎么回事呢?这名字让人打冷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灭作没有注意到脸色苍白的伊依,中断了话题: 『……啧,不管什么都要扯到怪造生物是怪造学者的坏习惯。喔,有本堂嘛。唔哇,看来还真穷酸,好像马上会崩塌的样子。』 「神社的好坏应该不是用外观来决定的吧。算啦——难得都来了,就去参拜一下好了。」 伊依笑着,走到如果真有台风来了,说不定会崩塌的本堂,站在捐献箱前面。桃子也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并站在伊依脚边。 「那么——来许个愿好了。」伊依将手放进口袋并拿出钱包,取出两枚五元铜板,和桃子各拿一枚。当然没有父亲的份。附带一提为什么是五元,是因为「希望能和神明结缘」这种日本人式的双关语(注五)——这是从相信祸福吉凶、喜欢这类事物的母亲那学来的。附带一提,最理想的组合是投九枚五元,也就是捐献四十五元,这是象征「始终有缘(注六)」的意思。当然,实力主义兼无神论者的父亲并不相信神的存在。所以看到嘎啷嘎啷地摇着铃铛的伊依,灭作用无奈的声音低喃道:『我经常在想,要是五元能够实现愿望,人就不会那么辛苦了。我以前的同伴当中也有个很相信祸福吉凶,叫做郁宫的家伙,有次跟他一起去新年参拜,他居然捐献了一万元,许下「希望人类可以毁灭」这种阴暗的愿望。』 ————轻之国度.lightnovel./bbs .lightnovel./bbs———— 注五:日文中五元和缘分同音。 注六:日文中四十五元和始终有缘同音。 ————轻之国度.lightnovel./bbs .lightnovel./bbs———— 「爸爸过去的故事都很恐怖,拜托别再说了。」 伊依皱着眉头,但仍抱起桃子让她摇铃铛。那模样看起来就像姊妹一般。 灭作像是将两人当傻瓜似地笑了。 『要是那家伙的愿望实现的话 ,人类早就已经灭亡啦。所以捐钱根本没有意义,只会成为神社的收入罢了。你也该从梦想中毕业了吧?』 「爸爸真罗唆耶,这是心情问题。」 伊依和桃子两人将钱币丢了进去,啪啪地合掌。 「作梦也没什么不好啊,爸爸才没有权利嘲笑想求神的我们。虽然神明或许也不是万能的,但说不定会稍微帮一下忙啊。说不定会让我一个人办不到的事情变得能办到。单独一个人,就算想要得到什么也不可能得到的,这是要从各种人身上获得各种力量,然后把它转变成推进力的啦。」 那就是我的怪造学——伊依用直率的声音低喃道。 「神啊,请实现我的梦想。请让我成为很伟大的怪造学者,并打造出怪造生物和人类能够一同生活的世界。我只恳求这件事,我只期望这件事。我发誓会只梦想着那件事,并尽一切所有的努力。」 桃子也在表情微妙的伊依脚边,低声说着「咕噜沙丹啾拉」。 伊依在宁静的神社中心,向神祈祷着愿望。 「所以神啊,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凉爽的风吹动伊依的双马尾:「……请借给我力量。」 『真像笨蛋。』骷髅项链在伊依胸前低喃,并轻蔑地笑了。 伊依又补充了一个愿望。 「还有,请您迅速地抹杀掉这个名叫空井灭作,该死却没死成的家伙。他真的是对地球毫无用处到让人惊讶的地步,光是存在就会给世界添麻烦了。」 「咕噜沙丹啾拉。」桃子像是同意似地点了点头。 ☆☆☆ 伊依就这样在凤凰神社里吃午饭。她坐在日照良好的石阶上,和桃子并排吃着饭团。附带一提,饭团是血影帮忙做的,照例,里面是包着杏仁这种出人意料的东西。 神社似乎意外地位于相当高的位置,坐在鸟居正下方的石阶上,可以看到远方美丽的景色。颜色有些许差异的高山群,以及交错飞往的鸟群。在视野良好的场所吃饭团,真是最高级的享受。 「咕噜沙丹啾拉。」 桃子露出了微笑。虽然桃子是以相当排外而知名的『雪童』但在伊依身旁却是这么开朗。伊依之外的怪造学者所欠缺的——对怪造生物的信赖正是原因。因为信赖怪造生物,才会被怪造生物信赖。这样的关系果然还是「朋友」,伊依真的非常珍惜怪造生物。 但社会大众的常识对这样的伊依却很严厉。要是在镇上和桃子一起走着,就会有人故意发出哀号并逃开。有时还会有人丢石头过来。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伊依都会拼命地宣导怪造生物的优点,虽然不太能获得谅解。 「小桃子。」 「噜?」 伊依一叫唤,脸颊上沾着饭粒的桃子便看向这边。由于那模样实在太忍人怜爱了,伊依不禁抱住桃子。 「我好爱你喔。」 「噜?咕噜?」桃子一脸惊讶地不知所措。 像这样和怪造生物一起悠闲度过的时间,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无论谁都能同样地舍弃不知是被谁植入的偏见,活在能和怪造生物一同生活的世界就好了…… 将怪造生物隔离在名为虚界的黑暗里的时代由自己来终结。虽然就凭自己不知能办到些什么,但伊依想尽可能地将梦想变成现实。 伊依总算放开了桃子,并笔直地注视着她。 「小桃子——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喔。」 桃子虽然有点脸红,但立刻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 「咕噜沙丹啾拉。」 插图6 伊依对着点头的她回以微笑,并戳了戳项链: 「爸爸就尽可能地迅速从我身旁消失吧。」 『你这个不孝女——嗯?』进行着像日常一样的对话时,灭作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伊依也察觉到而看着项链。「怎么了吗,爸爸?」 项链没有回答,桃子没有察觉异状而拿起最后一个饭团,一口咬了下去。她和外表相反,其实挺能吃的。 飒飒。 伊依也注意到了。像是拨开草丛一般,发出了草丛微动的声音。 飒飒飒。 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爸爸——这是?」 「是怪造生物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很迅速。」 「怪造生物?」 伊依感到困惑。在她还没能反应过来时,灭作用被逼急的声音大叫:『朝这边过来了——伊依,先跑再说!』 「咦、咦?」 飒飒飒飒飒。 和平的用餐时间瞬间变得紧迫起来。伊依无法判断该怎么办,总之,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灭作则大叫着:『快逃!快逃!』 桃子她—— 「咕噜沙丹啾拉?」 似乎总算注意到伊依的脸色不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并偏着头。 因为身为怪造学者的父亲在身边,感到安心而大意了。就在伊依明白这点的下个瞬间—— 「喔罗哩罗!喔罗哩罗!」红莲色的野兽和奇怪的叫声同时冲破草丛现身了。 瞬间,伊依的动态视力把握住现况。红莲色的野兽和栖息在现界的任何生物都不同,大小约是小狗一般大的野兽。没有体毛,有着像矿物一样的皮肤,从头部到背后有着刺人的突起,脸上有一颗巨大的眼睛。然后他张开了狰狞的大嘴——笔直地往桃子身上跳去。 「小桃子!」 在思考之前身体就先动了。伊依紧急地抱住桃子并滚落地面。野兽似乎也注意到这件事,但仍然没有降低速度地咬住伊依的背后。 「咕——」 尖锐的痛楚让伊依不禁发出呻吟,她忍不住发出哀号:「呀啊——!」 野兽发出吱吱声并露出牙齿攻击,牙齿穿破伊依的皮肤,鲜血渗透到衣服上。好痛好痛——由于太过疼痛,伊依只能大叫而已。 「咕噜——」桃子脸色苍白地注视着这样的伊依,并紧紧地握住扇子。 「——沙丹啾啦。」 然后桃子颤抖着,伊依咬紧牙忍耐疼痛。 骷髅项链用慌张的声音大叫:『这——这个笨女儿!你在干嘛啊蠢蛋!保护怪造生物而受伤的怪造学者,根本不像话嘛!』 伊依完全无视灭作的叫骂,然后将抱紧桃子的手放开并大叫:「小桃子快逃!」 『嘎——!』灭作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没救了!无药可救了!这个脑袋空空的女儿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啊,请问是医院吗?这里有个精神稍微错乱的小娘们!』 「吵死人了,混帐老爸!」伊依将项链用力地往地面敲下去让他住嘴,然后往咬着背后的红莲色野兽伸出手。 接着伊依用尽全力,虽然痛得不得了,但仍用手摸到像是野兽下巴的地方,努力试着将他的牙齿拔开。但是好痛,像是要昏倒般的强烈痛楚贯彻到脑中。 「咕唔……」 为什么怪造生物会在这种场所?为什么他会打算袭击桃子?虽然什么都不知道,总之陂逼入绝境的伊依做出了单纯的选择。 不想看到桃子受伤,所以保护她。但是自己也讨厌疼痛,所以要剥离这个怪造生物。但是所谓下巴的筋力,就算是人类的也相当强。何况是怪造生物用尽全力来咬住,就凭伊依纤细的手腕,当然不可能分得开。 汗水滑过颈子。好痛,不妙了。这真的很痛,不是开玩笑的痛。 「咕噜沙丹啾拉!」桃子踏着木屐,露出愤怒的表情并挥着扇子。 桃子不原谅伤害伊依的东西。攻击绝对不会犹豫,因为是朋友。就和伊依保护桃子 一样,桃子也会保护伊依。 伊依明白这就是信赖。所以—— 「不可以,小桃子!」伊依用惊人的气魄大叫。 正聚集着冷气的桃子,动作僵住了。 「咕噜——?」桃子的表情像是在说无法了解、不明白为什么。 伊依忍着那说不定真的会死般的疼痛,一脸拼命地看着桃子。强烈的疼痛让眼泪溢出,滑过脸颊并流落下来。 伊依在触摸红莲色野兽之后,她明白了。他在发抖,野兽在发抖,他可怜地颤抖着。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怪造到不知名的世界,他打从心底感到害怕。伊依能够明白。 「不行喔——小桃子。」伊依用率直的双眼牵制着小桃子,并从口袋里取出几个刚才桃子所捡的树木果实。那是伊依为了不要让桃子吃掉而收着的。 伊依能够明白,能够理解。伊依其实相当擅长猜测怪造生物的心情,只要注视着怪造生物的眼睛,或是观察他们的动作,不知为何就能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这是伊依的特技。只有这项特技。 自己不是个像父亲一样的天才,要谈论理想实在太薄弱了。但是,就算是那样渺小的自己,只有替怪造生物着想的心情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伊依一边忍耐疼痛,一边向仍咬着背后的野兽说道:「……我一点都不好吃喔。」 然后她将树木果实比给野兽看。「我也不恐怖喔。呐,比起我来,这边的东西比较好吃喔。」桃子和灭作都对伊依的行动哑口无言。红莲色野兽像是感到困惑一般的颤抖着。 伊依温和地露出微笑。 「我不可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欺骗你的。」 然后摸了摸野兽的头。那头部虽然热到让人好像会烫伤一般,但伊依仍然抚摸着。这是亲爱的表现,打从心底表示友善的意思。 野兽像是在思考一般地陷入沉默。 但没多久野兽便放松牙齿的力量,并落到地面上。到刚才为止是只用下巴的力量咬在伊依的背后,虽然身体小却是个大力士。 「看来你好像明白了呢。」 伊依蹒跚地调整好姿势,盘腿坐在神社境内四处长着杂草的地面上。她立刻忍不住地晃动双马尾并低下了头。 「唔——、啊——好痛啊啊啊。我还以为死定了……」 她像是要分散疼痛似地深呼吸。桃子飞奔过来,在伊依身旁不知所措的动摇着。伊依擦了擦汗,轻轻地微笑并摸着桃子的头。 「没关系,我不要紧的。」 「咕噜沙丹啾拉!」桃子的脸像是在说「你说谎」,她满脸泪水抱住伊依。 「好痛啊啊啊啊……小桃子,好痛。真的好痛。很痛的!」 伊依大叫,感觉头脑要裂开了。痛得好像会发疯一样,连呼吸都感到痛。身为平凡学生的伊依,很少有机会感受疼痛。所以即使是这种程度的伤口也让伊依感到像要昏噘一般的痛。 伊依重新看向正吃着掉落在地面上的树木果实的野兽。 「是下级二位——『火之粉』吧。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有没有人可以开发治疗笨蛋的药啊?』骷髅项链用无奈的声音低喃道。 『大概是从哪间研究所逃跑出来的流浪怪造生物吧?从他会饿到袭击人类这点看来,应该是挺早之前就已经野性化了吧。不过——』 灭作用疲累的声音对着由于疼痛过头,连姿势都改变不了的伊依说道:『伊依,你是货真价实的笨蛋吗?』 「唔——」伊依发出下知是回话声或呻吟声的声音,并皱起眉头: 「我才不是笨蛋。」 『不是笨蛋是什么?在五秒之内回答我看看啊笨蛋。五、四、三、二、一、笨~~蛋~~哪里的世界会有保护怪造生物而受伤的怪造学者啊?而且还给往自己咬过来的怪造生物饭吃。要比喻的话,你就像是明明吃了一记好球,还跟对方投手道谢说:「我算出局就可以了。」然后离开的打击者一样的笨蛋。这个超级特级银河级的大笨蛋!』 「你不要一直笨蛋、笨蛋地叫好吗……」伊依像是闹别扭似地闭起双眼,绷着一张睑低喃道:「那也没办法啊,身体就是那样动了起来嘛。再说——从结果来看,只有我受伤就解决了,这不就好了?」 问题是,那伤口痛到让人动不了。所幸伤口似乎不深,出血立刻就停止了,但这样下去真的会回不了家。虽然有带行动电话,再惨也还能请人来接自己,但那会给来迎接的人添麻烦,所以还是尽可能地想自己回去。 伊依眺望着吃完树木果实,一脸满足地仰望着这边的「火之粉」。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伊依安抚着到现在仍想要报伊依受伤的仇,而朝「火之粉」放出杀气的桃子,深深叹了口气来缓和疼痛。 「呼——」 「咦,在那里的人是空井吗?」突然从某处传来声音。 伊依惊讶地抬起头,她四处张望,立刻发现了声音来源。链之岛了信爬上神社长满青苔的漫长石阶,正走了过来。 「链之岛老师!」伊依惊讶地瞪大双眼。是「怪造实习」的指导教师链之岛了信,没想到他连假日也穿着白袍——不,应该说会在这种地方相遇实在令人意外,伊依叫出链之岛的名字之后,嘴巴依然呆楞地张着。 链之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倒在地的伊依。 「在这种地方这副模样……你怎么了吗,空井?」 「我,我——」 不晓得是什么状况。链之岛在爬完石阶后似乎也因疲累而气喘吁吁,他「呼」地吐了口气。 「到了这把年纪,神社的石阶也很累人呢。嗯——喔喔,空井,你没事吧?你受伤了?」 「呃——啊,是的。」伊依点了点头。 「所以痛到动不了。」 「这样,那可真惨啊。虽然出远门也不错,但小心不要太靠近危险的地方。我马上替你包扎。」链之岛稳重地微笑,然后转头仰望着境内: 「我的老家就是这间凤凰神社,虽然我大概都睡在学校研究室内,不过偶尔假日会回来悠哉地让身体休息。」 链之岛到这时为止都没什么似地说着,然后发现了在伊依脚边像是警戒着一般地低喃的「火之粉」,瞬间——稳重从链之岛的脸上消失了。 「……还在想你是逃到哪去了。」链之岛的「门」锵一声地发出摩擦的声音:「『火之粉』,怪消。」 链之岛的手镯立刻放出了炫目的光芒,包围住『火之粉」并抹消掉他的身影。怪消,也就是将之送返虚界。 由于事出突然,伊依也没能反应过来。 「老师……」伊依这么低喃,于是链之岛立刻稳重地微笑道: 「没什么,这已经像是一种病了,我在老家时偶尔也会进行研究,那个『火之粉』也是那样怪造出来,但不小心让他给跑掉的怪造生物。虽然我一直在找他……是空井帮我找到的呢。」 链之岛一边说,并抱起伊依走到本堂。 「唔哇!」 「伤口会痛的话就说一声,总之,虽然只是紧急处理——还是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温柔说着的链之岛还是一脸稳重的表情。 伊依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 神社的本堂比想像中还宽广,并没有什么神圣的气氛。似乎原本是供奉着神体的本堂,但被链之岛的祖父由于生活困苦而卖掉换钱,改造成普通的生活空间。也就是说,伊依是对着链之岛的水壶和锅子在祈祷。 总之,伊依先脱了上衣请链之岛帮忙消毒背后伤口 ,并包上绷带。虽然脱光露出肌肤有些害羞,但伊依仍满脸通红地忍耐着。 伊依道谢并穿上衣眼。因为破洞渗血的衣服已经派不上用场,所以借了链之岛的衣服。朴素的灰色衬衫稍微大了点。 伊依在铺有木质地板的房间坐在座垫上,隔着放茶的茶几和链之岛相对面。光是包扎之后,伤口的疼痛就减轻许多,伊依暂时安心了。 室内散乱一地,许多链之岛的私人物品滚落在地。虽然第三研究室也是这样,但他似乎没有整理技能的样子。虽然看来认真,一定是热衷于其他事情而没有心思整理房间吧。杂志和衣服,和有塞满垃圾的塑胶袋等等……相当醒目。伊依眺望着那光景,于是链之岛露出像是感到不好意思的表情。 「抱歉,乱得很。」 「啊——不会。」伊依摇了摇头。 因为她已经习惯散乱的环境了,虽然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这种程度的脏乱就说是『脏乱』的话,对『脏乱』这个词太失礼了,链之岛老师。我的老家别说是脚踩的地方了,连房间容量的一半都是被垃圾给淹没着呢。我是在垃圾上面生活的喔。」 「哈哈……」链之岛似乎是把伊依的发言当作玩笑,暧昧地露出微笑。明明不是开玩笑的。甚至还到了因为垃圾让门打不开,而把窗户当出入口的程度。 链之岛用像是在看着女儿一般的慈祥眼神望着伊依。 从第一次上课之后,链之岛便细心地进行课程内容,伊依也相当信赖他。实际上,链之岛是个优秀的怪造学者。多亏了他的课程,伊依怪造的技术也格外地提升了。 伊依喝着茶并闲话家常。 由于对自己一个人是否能回到空蝉舍感到不安,所以说好回程由链之岛开车送伊依回去。在回去之前,伊依决定和他悠闲地聊天,反正背后也痛得无法自由行动。 「这么说来——」伊依一边提醒桃子不要伸手乱摸,并询问道:「链之岛老师,您是在进行怎样的研究呢?」 链之岛每天每天拼死持续进行的研究,他的拼命也传达到伊依身上。为了上课而到第三研究室时,链之岛一定是一脸严肃的表情看着资料,或是在进行看来很复杂的实验。有时也会为了怪造而念着咒文或刻着咒印,那时他的表情散发出惊人的魄力。 「我的研究吗?」链之岛笑了,那是混着自嘲的笑容。 「哈哈,我并没在进行什么特别的研究啦——和一般怪造学者一样,我是在进行为了怪造出某种怪造生物的研究。」链之岛像是感到疲倦似地无力,抬头仰望充满煤炭的天花板。 「不过呢——不管怎么弄都无法顺利进行。不管怎么弄都找不到。不管找遍虚界的哪个地方,甚至连那个怪造生物的尾巴都捉不住。不管解读多少资料,甚至也得不到怪造出那家伙的线索。」 这时链之岛稍微移动了视线,伊依也跟着看往那方向。那里是唯一被整理得很整齐的房间角落——在神棚上,装饰着老旧的照片。照片上是稍微年轻点的链之岛和不知名的女性,还有看来很活泼的少年。 「……明明想尽快怪造出她。」 伊依不知道为什么链之岛会看向神棚。也不知道那照片有什么意义。但由于链之岛实在太过悲伤,伊依不禁开口说道:「那个,也许是很笨的问题——」 她笔直地射穿链之岛的眼眸。「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您要调查资料呢?」 「啊……?」链之岛露出傻眼的表情。伊依连忙挥手:「啊,对不起,因为我很无知所以不太清楚——但是,所谓的资料是写着在虚界的哪个地方有怎样的怪造生物,或是说明这个怪造生物有着这样的生态……像这一类的东西,对吧?」 「嗯——是那样没错。」链之岛点了点头。 伊依也轻轻地点头,想了想之后,道出自己的意见:「呃,这是非常失礼的意见,所以您大可听过就算了,像那些资料——我认为是派不上任何用场的。」 怪造学者实习生用直率的声音断言。 「虚界的哪里会有怎样的怪造生物,那种事情,连参考都算不上。因为虚界并非静止不动,而是逐渐地在改变着。小桃子也是——」 伊依看着桃子。桃子似乎以为在叫自己而抬起头来。 「大致上都是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但偶尔也会移动到『霜降山的锯齿河川边』,或是『阳光流泄的白色花田』等地方。我一呼唤的话,小桃子就会立刻注意到,并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但是,所谓的怪造生物,并不是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的。虽然成群结队的怪造生物大致上都只会在固定场所流连,但也不是没有会在虚界中单独四处移动的怪造生物。」 虽然伊依认为没有必要对教师特地说明,但还是说道:「所以说,以那种『这个怪造生物是在这里发现的』资料为基础的话,再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因为不移动的怪造生物比较少,就算过去曾经待在某个场所,只在那边找的话,也是找不到的。」 「……」链之岛露出被摆了一道的表情。 伊依心想,自己是否说了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感到不好意思而低下了脸。这种东西是基本中的基本,链之岛不可能不知道的。 但是—— 「那、那么空井,」链之岛意外地露出求救的表情,向伊依问道: 「要怎么做——才能不靠资料来发现怪造生物呢?」 「咦?」 由于链之岛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伊依有些困惑地回答:「嗯,我的情况是,总之先以其他怪造生物为标记。在开始怪造的时候,不是可以同时掌握住虚界的全貌吗?在那时从想怪造的怪造生物的生态,来推理那个怪造生物的所在地。」 那是向父亲学来的怪造方法,伊依一直认为大家当然都是用这样的方法在怪造。 「比如说,『盲目山羊』是成群结队地主要生活在『凉爽微风的青色草原』上,对吧?如果想怪造以『盲目山羊』为主食的『牙与爪与刺』,就会试着找『盲目山羊』的行动不太对劲,或数量明显偏少的场所。因为那大概都是遭受『牙与爪与刺』的袭击。以那里为目标,捕捉住『牙与爪与刺』,然后怪造——」 「牙与爪与刺」是毫无法则地在虚界漫游的怪造生物,就算突然想要找到他也很难发现。因此先找出几乎不会移动的「盲目山羊」,再从那里推理出位置是比较聪明的做法。 链之岛露出认真到近乎恐怖的表情,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他低声喃喃自语,但不成声。 伊依虽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仍继续说道:「其他像是想要怪造身体小到不容易发现的『小石男』时,首先找出『小石男』常会贴在他身上的『月鲛』。 『月鲛』大致上都会待在固定场所,而且体积很大,所以很容易找出来对吧。其他像是想怪造『柔软小矮人』的时候,就先找出和『柔软小矮人』共生的『乱杭菌』或『宇宙壶』。因为『柔软小矮人』的警戒心很强,所以要找出他很困难,但因为共生的『乱杭菌」动作缓慢,所以很容易找到。」 一口气说到这里之后,伊依注意到链之岛陷入了沉默。 自己得意忘形地说了太多基本的事情吗?对方可是教师。理当很清楚伊依所说的这些事。 伊依突然感到气氛很僵,而低下了睑。「那个,对不起,我好像讲得太自以为是了。」 「咦,啊——没那回事。」链之岛露出像是脱离附身状态似的表情。那彷佛是解开了困难数学问题的清爽表情。 「我学到很多。应该说——」链之岛用悲壮的表情凝视着半空中,说道: 「或许那就是正确答案。」 「咦?」伊依没能听清楚。 虽然她想问清楚,但由于链之岛露出严肃的表情陷入沉思,于是作罢。一时之间凝重的沉默充满在本堂里面,乌鸦的叫声在境内回响。 阳光从布满灰尘的窗户微弱地射了进来。 伊依忍受不了沉默,试着补充说明:「还有,在怪造的时候,果然奖赏也是很重要的呢。」 「奖赏……?」链之岛抬起陷入沉思的脸,呆住了。 没错,伊依点点头,将喝光的茶杯放在桌上。 「怪造生物也是生物,所以尽可能地想感到快乐。才不会没有任何回报,只是为了被迫打架而来到现界。所以要像过去日本的习俗一般,在许愿的时候献上贡品。像是『我请你吃好吃的东西,所以请来现界』这种回报——有准备奖赏的话,怪造的效率也会提升喔。」 「怪造生物也是——生物。」 怪造生物也是生物——链之岛像是在咀嚼一般地不断重复,并露出虚无的表情。那是将某种重要东西遗失在某处的人会露出的,充满绝望的表情。 他握住茶杯的手又使了点力。指尖已经没有血色,变得雪白了。然后微微地颤抖链之岛像是被打败一般地沮丧。「没错,是那样没错。」他咈咈地笑了,链之岛那笑声让伊依感到恐怖的寒意。什么啊—— 「我是把我忘在哪了呢?我从什么时候就忘了我呢?」链之岛低喃的声音飘散着悲怆的音色。「空井——谢谢你。」 「老师?」 「我总算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链之岛抱着头,像是在哭一样。伊依并不晓得他为什么会哭。总之伊依坐立难安地叫了声老师。但没有反应。 从链之岛手指的缝隙间,流泄出他压抑住的笑声。 「咈咈……咈咈咈……这样啊,我懂了。原来如此,难怪我怪造不出来。之前的我还不够格。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是哪里不够格。我真的是『轻视』了虚界啊——过度相信自己的力量,过度相信只有这么一丁点、根本靠不住的自己的力量!我一直弄错了,并往错误的方向前进着——我是多么滑稽啊。」 他的样子明显地很奇怪。伊依不知该如何是好,慌忙地环顾四周,但没看到能帮助自己的人。 她再一次呼唤链之岛:「老师?」 果然还是没有意义。链之岛像是疯了一般,发出低沉的笑声。 「我没看清任何东西,我没掌握到任何东西。我连一步也没有前进,我根本没有从那深渊当中稍微爬上来。我只是安居在地狱底边,装成在努力的样子罢了。我察觉到了——我懂了,我看到道路了。」链之岛情绪化地「碰」一声敲着桌子。 茶杯翻倒,链之岛的茶杯中一点也没有减少的茶水倒落出来。伊依慌忙地找着擦拭的东西但找不到,于是看向链之岛。 「那么,我要献上什么好呢。」 这时链之岛总算是将抱着头的手放下,并看着伊依。伊依对他突然的发狂感到困惑而动弹不得,链之岛浅浅地微笑着。 好可怕。伊依只是纯粹地害怕着——酝酿出疯狂的链之岛的气息。伊依不在意倒落的茶水滴落膝盖,只是凝视着链之岛。 「老、老师?」 「空井。」 仅有一瞬间——链之岛的表情回复正常。像平常一样稳重且温柔的表情。 「你不能变成我这样子喔。」 「咦?」 是什么意思?伊依认真地看着链之岛,他露出了悲痛的表情。世界上有这么悲伤的表情吗?有这么沉痛的表情吗? 「没有比走错路的人还要滑稽的东西了。」链之岛说出在伊依心里深深回响着的重要话语:「空井,你不能变成我这样。你不能迷失掉属于你自己的、你确实相信的怪造学。不管受了多重的伤,不管感到多么挫折,都不能放弃——不能放手,如果你想贯彻你自己,如果你不想失去梦想的话。」 每句话都刻骨铭心,这是为什么呢——伊依心想。 「不想变成我这样子的话,你就要好好地掌握住你的内心。不要轻视、不要强求、不要畏惧——笔直地向前进。」 链之岛轻轻拿起掉在地板上的手巾,擦拭倒落在茶几上的茶水。伊依无法出声。她默默地想着链之岛所说的话的含意。 怪造学者必须在心里发誓的三原则:不轻视、不强求、不畏惧。 谨记那三原则——并笔直地朝梦想前进。前往伊依所期望的梦想,美丽地闪耀着,能够向别人夸耀的,只属于伊依的梦想。打造出怪造生物和人类能够一同生活的世界——那样的梦想。 链之岛稳重地露出微笑。 「……我向神祈祷,希望你的未来不是像我这样。」 然后又看着神棚。虽然忘了问,不过那照片上的人会是链之岛的家族吗?从这间本堂散乱的样子看来,他应该是一个人生活才对—— 链之岛像是看穿伊依的疑问似地,他看着远方说道:「空井,你愿意听个故事吗?像你一样怀抱美好梦想,但却走错路而跌落谷底的男人的故事。」 「……」 链之岛哀伤的声音——让伊依被压倒在那气势下而点头。 伊依明白,这是不能错过的故事。链之岛一定在和伊依同年纪的时候,也抱着相同的梦想,用率直的心情前进着吧。但是却走错了路,所以链之岛才会这么哀伤。伊依了解,假如自己走错路的话,也会像他一样跌落到绝望的谷底。说不定自己未来的模样就是链之岛。链之岛是为了避免那样的发展,而正打算给予伊依忠告。 伊依明白这一切之后——笔直地看着前方。 链之岛也点了点头,像是在挖旧伤似地,对着这样的伊依说道:「……我啊,以前的我啊,认为怪造学者是某种特别的人类。认为是特别、伟大且帅气的。认为是从异世界召唤出怪物来使唤的魔法师,所以无论何时我都相当自豪。觉得能够怪造的自己是被选上的人,而感到自傲。要说是肤浅的愚者也行——」 链之岛苦笑,并将一边手肘靠在桌上。 「——是怎么回事呢,怪造学者当中或多或少都有抱持这种想法的人。把怪造生物当成奴隶鄙视,嘲笑无法怪造的人,然后自以为我们是超人——」 以后也要维持着像现在这样直率的空井伊依。就算弄错也不可以认为我们能够支配虚界,虚界是怪物,只要大意的话,就会被咬碎喉咙的。」 就像我这样——链之岛将手放到脖子上,笑了。 「人的心好像是在喉咙这边呢,我从那次事件之后,好像就没救了。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只有自我厌恶不断地涌上来。但是就连这样的我,也还有希望。虽然是非常渺小且愚昧的希望……」 链之岛让伊依看他不经意地放置在这,似乎是他所制作的文件资料堆。封面写着「凤凰的研究」。 「这是——」 「空井,你知道名叫『凤凰』的怪造生物吗?」 「『凤凰』……」 好像是最近才在哪边听过的名字。对了,伊依想起来,由于这间凤凰神社的名字,父亲告诉自己有关凤凰这个怪物的事——在怪造生物当中,也有名叫凤凰的生物—— 在伊依思考的时候,链之岛继续说道:「大概不知道吧?毕竟是上级一位。应该没有刊载在怪造学者实习生所持有的《怪造生物百科》里面。我想要怪造出那家伙,不管要牺牲什么——」 那时,链之岛的眼神彷佛瞄准猎物的肉食兽一般闪着光。 伊依惊讶地吞口水,保持沉默。 链之岛笑了。像 是有某处坏掉了的笑容,像是有某处已经疯狂的笑容。 「空井,所谓的『凤凰』啊……」 是怎么回事——那时从链之岛口中所流露出来的话语,虽然有着强烈鲜明的意志,但却有些不安定,让听的人无法冷静。微妙地扭曲着的诡异声音,像是模仿人声的机械声响一般。 「据说是分隔生与死的怪造生物……」 ——那是什么意思? 「据说是操纵生命的怪造生物……」 ——生命又究竟是什么呢? 「所以说……」链之岛他,链之岛了信他——「或许能够让我已死的妻子和儿子复活。」 他笑了。 「老——老师!」伊依气势惊人地踢倒茶几,并站起身来。 怪造学者是不能有那种愿望的。 老师用像在笑一般的声音说道:「开玩笑的。」 但是已经没有在笑了。「不小心聊过头了呢,差不多该回去了比较好吧?我会照约定开车送你的,空井。」链之岛缓缓地站起身来,对垂着眉毛的伊依露出笑容。 「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伊依只记得那眼神非常的虚无缥缈。 ☆☆☆ 火熔。 链之岛了信认为,自己应该是被火焰给吸引了。 在黑暗当中微弱地闪耀着,拒绝生者的火焰——还有明知身体会被烧毁,明知毫无前途,自己仍像受灯光吸引的飞蛾一般被引诱上前。 火焰将那名字叫做希望。或是称做凤凰。那是在手摸不到的,非常遥远的场所的存在,是人类力量所未及的,已经被称做是神或恶魔的存在。凤凰、不死鸟——分隔生与死的怪造生物。 赌上自己的全部,也一定要怪造出来。没错,链之岛已经做好觉悟要赌上一切了。 怪造学者必须立下承诺的三个戒律:不轻视、不强求、不畏惧。 自己在过去「轻视」了怪造生物而造成失败。 那一点至今仍未变。自己从那时开始就完全没有前进,即使自认为在研究上不断地钻研努力,但自己只是一直在原地踏步罢了。由于和伊依的邂逅,链之岛才顿悟这点。 怪造出「凤凰」,让死去的妻于和儿子复活——这是链之岛唯一的愿望。让所爱的人们重生,挽回幸福的生活——这是链之岛的期望。但是,那是无药可救的天真想法。那是「轻视怪造生物」的怪造。 察觉这点之后,链之岛已经几乎舍弃掉所有希望了。换言之,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幸福。只要妻子和儿子能复活的话,那样就够了的决断。也就是说,即使献上自己的生命,也要让妻子和儿子复活的意思。 至今为止一直想得太天真,在某处预留自己的逃生口。就凭那种程度的觉悟,自然不可能怪造出接近神或恶魔的上级一位怪造生物。 牺牲生命,将灵魂碎片当作贡品,才勉强能接触到——自己所追求的怪造生物就是那样的存在。 理解之后,链之岛开始了赌上全部的怪造。 在和伊依相遇的隔天,星期一——在古顷怪造高中第三研究室里,链之岛了信一心一意地刻印着咒文和咒印。 「……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在女神膝上接受叹息,落到炼狱山的正前方,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 已经不再犹豫或迷惘了。链之岛确信,这条道路——正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道路。至今为止,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当中将目光移开。自己内心胆怯的部分忌讳着去接触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但是遇到伊依之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当初年轻时,怀抱着梦想,甚至觉得能够支配整个虚界的自己的模样。 那了不起的链之岛了信,虽然变成了犯下致命错误而感到疲累的男人,但他总算想起来了——自己确实曾经辉煌过。年轻且才华洋溢的自己有过无数功绩,甚至被称为怪造学界的至宝。现在链之岛能够没有认真教书,却待在学校工作,也全都是托了当时辉煌功绩的福。 安于那样的地位,装出在研究的样子,但自己一直将目光从现实中移开,不是吗?其实只是害怕去怪造而已,却将责任推托给资料不足来敷衍过去,不是吗? 多么卑鄙的人啊。自己只是个卑鄙小人罢了。 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自己想起了年轻时的活力。然后现在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梦想,要让妻子和儿子复活。为此不惜支付所有必要的代价,自己有这样的觉悟。 没错,觉悟。自己压倒性不足的就是那份叫做觉悟的感情。放弃了所有一切,包括西服的未来也全部奉上,用其他一切来交换,只是一心一意地祈求——想要轻易地利用怪造生物实在是太天真的想法,更何况是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 「怪造最重要的,还是奖励吧。」 这是伊依所说的话。的确是那么一回事—— 要让她起身的话,果然还是需要贡品。并不是去怪造,而是准备好相当的贡品和祭品,请对方让自己怪造。要呼唤等同于神或恶魔的上级一位高等怪造生物到这边来,那样的觉悟是必要的吧。赌上性命也想怪造的热忱和觉悟是必要的。 「凤凰」—— 自己有自信比任何人都了解关于那被称为不死鸟,至今仍没有人怪造过的怪造生物。毕竟那些资料可不是白看的。自己确实地了解名为「凤凰」的怪造生物有着怎么的嗜好,是追求着什么的怪造生物。 在链之岛的老家,凤凰神社中残留着过去曾试图怪造「凤凰」的祖先的故事。链之岛主要用来参考的资料就是那故事。那个祖先虽然没能怪造出「凤凰」,但却留下了重大线索给后代子孙。 「凤凰」的食欲旺盛,会不断地吞食所接触到的东西。不是为了追求美味或填饱饥饿的肚子——只是为了吞食而存在。 为了利用这个生态——也可说是嗜好,链之岛事先在研究所里准备好所有美食。在虚界绝对品尝不到的最高级肉类,还有被誉为是虚界当中最美味的怪造生物。准备好这些东西,一边表明欢迎的意思一边找的话,饥饿的火焰一定会有所反应。如果「凤凰」没有理性的话,自己也会被吞食——但自己一定要设法和她交涉。毕竟已经决心要赌上性命了。 「找到了。」链之岛停止刻画咒印。 「门」锵一声响着。确定的反应——链之岛确信,找到了。十五年来一直寻求着的——高贵的火焰不死鸟,现在收纳在自己手中。之后只要以美食为饵将她吸引到这来就可以了。 分析出「凤凰」所在位置的方法,也是多亏了伊依的建议。不是去找「凤凰」本身,而是去找出更容易发现的标记。 「凤凰」是火焰的化身,会将碰触到的东西燃烧殆尽。既然如此,她所存在的场所一定会升起大量烟雾。在虚界当中,过多的烟雾会转变成名为「云巨人」的怪造生物。由于「云巨人」大得惊人——立刻就能找出来。接下来只要调查附近有无强烈热源就行了。 试着实行之后,实在是个简单到让人无力的单纯怪造过程。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至今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链之岛自嘲。然后想起了给予自己真理,让自己看到新发现的少女。 空井伊依。链之岛能够找到「凤凰」,毫无疑问地是托她的福。她让只会阅读关于怪造生物的书面资料来进行研究的链之岛,实际感受到自己和怪造生物是能直接互相碰触的邻居。要是没有她——没有空井伊依的存在,链之岛或许一辈子都找不到「凤凰」。 怪造生物也是活生生的,因此为了要让他们行动,是需要诱饵的。就像为了让「模仿小猴」劳动,就要让他们去进行他 们喜欢的模仿人的行动,像这样不是当作研究对象,而是以活着的生物来看怪造生物的思考,是首先必要的。 找出「凤凰」位置的方法,还有引诱找到的「凤凰」前来的手段,这全都是空井伊依教给自己的。链之岛理解到她的才能,还有祈祷着她的将来,以及她一定会去进行改变的怪造学界的将来充满幸运。是她的话——一定不会像自己一样腐败掉,而能用她率真的推进力到达梦想的所在吧。然后总有一天会抓住她目标的辉煌梦想。 「……」 链之岛摇了摇头,挥别有关伊依的幻想——自己是否能控制得住?链之岛的内心瞬间闪过一抹不安,但他立刻压抑住恐怖。 不要畏惧! 这副身体,要吃的话就吃吧。神所期望的是殉教者,恶魔所希望的是灵魂。 如果说——是神也是恶魔的不死鸟期望着自己的性命——就欣喜地献给她吧,只要能让妻子和儿子复活的话。 链之岛露出了稳重的微笑。「『凤凰』,怪造!」 「门」啪滋啪滋地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是烟火般五颜六色的火花烫着链之岛的肌肤。光辉照遍了没有灯光的研究室的每个角落,强烈得让人以为是太阳寄宿在双腕上。有种相当强烈的东西降临到自己手腕上的感觉。跃动感。 光芒像是被撕裂开似地往四面八方扩散,将伊依之前清扫好的研究所墙壁与天花板烧焦。链之岛明白,是相连着现界与虚界的「门」散发出红莲的火焰,虽然身体直接承到那火焰也不可能安然无事,但不管是逐渐焦黑的手腕,或是燃烧起来的衣服,他都已经不在意了。 链之岛看着火焰看入迷了。不,应该说被火焰给诱惑住了吗? 他并不知道「凤凰」是否真的能让妻于和儿子复活。毕竟「凤凰」至今仍未出现在现界过。能操纵生命让死者复活一事只是个传说,那种事在现实中是否可行都还是个很大的疑问。但是,链之岛选择相信。他只能相信而已。链之岛对于自己的大意导致妻子和儿子丧命一事疯狂地感到后悔,所以在怪消掉「瘟神」之后,他发作性地想自杀。 但是,链之岛没能死成。因为他知道了「凤凰」的传说。即使那是多么没有根据的愚蠢传说,或是荒唐无稽的谣言,如果能够弥补自己的罪状,也只能去实行了。 他没有时间了,得尽快行动才行。妻子和儿子什么坏事也没做,却丧命了。自己才应该在那时丧命的。必须快点、快点、快一点——让所爱的妻子和儿子复活才行。为此,他不惜自己的生命。 「凤凰」啊,想要的话这命就给你吧。请用我的命来换取——我的妻子和儿子。 「凤凰!」链之岛了信用尽最后力气这么大叫的下个瞬间—— 疯狂暴动着的光芒消失了,巨大的黑暗压迫而来,情况整个逆转,只有黑暗与沉默。瞬间,光芒爆发开来。那是只能用「火焰」来表现,已经不具有火焰形状的火焰。光是直视就有可能会让双眼盲目的,残酷且饥饿的锐利火焰。 火焰没多久后停止扩散,开始浓缩与集结。被压力吹飞而倒落在地的链之岛了信看见了,那火焰有着非常美丽的人类姿态。 彷佛是天才艺术家用尽生命所完成的绘画当中的美人,那过于工整的风貌让人怀疑是否在作梦。她身穿宛如传说中的诸神一般浅色的衣裳,背后长着燃烧得正旺盛的红色羽翼,看起来有如天使一般。灼热的天使露出宛如赤子般天真无邪的表情,咕欧欧地低吼,在强烈酷热到鲜明的火焰之中看着这边。像少女又像少年一般的天真眼眸,像是固定住火焰而飘扬的美丽金发。 天使有着与成人般的外表不搭调的天真行为,她用那细长优美的手指指向链之岛,然后低喃道:那是让人以为要烙印在脑里般的超凡声音。 「呼唤我的,是你吗?」 「啊啊——」 链之岛了信感叹。虽然不清楚那是起因于何种感情的感叹,但声音因感动而颤抖着。眼前的是神或恶魔呢——无论是何者,都很美丽。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凤凰」天真无邪地笑了。「可以吃吧?」冷酷的,像是少女又像少年般的微笑。 「请给予我饲料。」 那是链之岛无法理解而不禁开口的瞬间。闪烁着热光的天使周围的空气爆发开来,转变成吞没所有事物的狰狞白色火焰。 早在链之岛理解状况的前一刻,火焰咬住了链之岛的上半身。 ☆☆☆ 接下来是「怪造实习」。 空井伊依走在古顷怪造高中平凡的走廊上,于是发现了似乎是偶然路过的蚁马磁狱。是怎么回事呢?只要一看见他,伊依的脸就像温度计一样逐渐变红。看到这样的伊依,走在一旁的香美露出了「唉呀?」的表情。 「……伊依?」 「咦、有、有什么事吗?香米。」 「没什么——」你也是个女孩子呢——香美说了不知所云的话。 「咦?」 「没什么啦,我在自言自语。」 香美挥了挥手,笑着说「再见」之后,便消失在交叉路上。她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是伊依的错觉吗?虽然香美是个难以看出内心在想什么的人,不过刚才的表情就像是发现了玩具的小孩。伊依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伊依这么心想,并看着香美的背影,但没多久又摇了摇头,将身体转回原本的方向,准备前往第三研究室。然后她的头砰咚一声撞上蚁马的胸口。 「啊——对、对不起——对不起!」明明没有撞得很用力,但伊依却不停谢罪。 这是为什么呢——在他身旁便无法像平常般地行动。 蚁马发现撞上自己的人是伊依,便稍微变了表情。 「空井——伊依……!」 虽然感觉表情似乎带着不悦,但慌忙道歉的伊依丝毫不在意那种小事。只要能被叫名字就感到十分幸福了。 但瞬间蚁马像是想到什么好事般地,转变成自信的表情。 「喂,我说啊——空井,『怪造实习』的特别课程,你有好好地在加油吗?」 「咦——啊,是的,我有在加油!」实际上,链之岛非常仔细地教导伊依:「上次甚至还打扫了阁楼房间呢!」 伊依对于被蚁马搭话一事感到非常开心,而讲了无关紧要的事。正确来说,打扫只花了大约五分钟,之后都是认真地在上课。 嘿,这样子啊——蚁马露出像是在忍着窃笑的表情这么低哺道。 「……咈,那真是太好了。今后也照这样继续加油吧。」蚁马露出微笑,那是非常爽朗的笑容。 「是的,谢谢您!」伊依也开朗地笑了,不知为何莫名开心。 两人互相微笑着,那是非常幸福的一刻。 「嘿嘿,他又对我说『加油』了呢!」伊依没察觉自己感到非常幸福一事,笑容满面地走着。她心想,蚁马真是个好老师啊。不但会用心鼓励像伊依这样的吊车尾,据说特地为伊依安排「特别课程」的也是他;真的是无论再怎么感谢也谢不完的老师。伊依打从心底这么想。 到达升降口之后,伊依将室内鞋换成外出鞋,因为用于「怪造实习」教室的第三研究室在校舍外面。这间学校虽然校舍狭窄,但却在外面莫名地有一大堆设施,像是森林、图书馆或电波塔之类的,可以说无奇不有,在校舍后面甚至还有墓园。 「好像会稍微迟到呢……得快点才行。」伊依用行动电话的时间显示确认现在时刻之后,开始小跑步起来。距离下堂课开始还有一分多钟,但由于研究所有点远,能否赶上还很难说。 由于平常缺乏运动,伊依立刻就气喘吁吁了。妖森 也用奇特的语调说过:「怪造学到最后也是体力的胜负咩~~」,是不是该稍微练习慢跑之类的比较好呢?伊依一边这么心想,并抬头仰望逐渐可以看清楚的研究所的四角形建筑物。 并排着五间研究所的这一带不太有学生会进来,就连教师也不常进入。虽然这里是就职于学校的教师们进行自己的怪造学研究的场所,但所谓的教师总是忙碌到没有空闲去进行研究的样子。五间研究室当中有在使用的似乎约三间,常驻教师大概只有链之岛。 越来越靠近之后,有种讨厌的臭味扑鼻而来。 是怎么回事呢—— 和药品的刺激性臭味不同,也和腐败食物的腐败臭味不同。虽然不具刺激性,但确实让人感到不舒服的臭味——这股臭味伊依曾经闻过。 『有东西烧起来了啊。』沉默了一阵子的项链里的父亲低声说道。 「烧起来了——?」 『是啊,感觉差劲透了。这大概是——人类烧起来的臭味。』 人类—— 原来这样啊——伊依心想,难怪自己有闻过。她回想起死去母亲的葬礼。在那之后,搬运人棺材的火葬场中四处飘扬着的那股恐怖臭味,混杂着被燃烧殆尽成灰的「曾是人类的物体」,让人感到不舒服的空气—— 为什么这里会有那股臭味? 伊依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符季节的彼岸花(注七)随风飘扬并绽放着。 ————轻之国度.lightnovel./bbs .lightnovel./bbs———— 注七:彼岸花别名曼珠沙华,中文名为「红花石蒜」,秋季开花。在日本也常被种植在墓地周边,因此在日本也被称为「死人花」。 ————轻之国度.lightnovel./bbs .lightnovel./bbs———— 稍微调整慌乱的呼吸之后,伊依奔跑着。目的地当然是链之岛应该会在的第三研究室。 「哈啊——哈啊、哈啊。」胸口的心悸好不舒服,肺部像是要被焦躁给扭断一般。 第一个、第二个、在第三个转角往右转。 接下来飞入眼前的光景,让伊依哑口无言。 「——」 伊依心想,怎么了?她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雪白的研究室被烧焦成黑色,天花板四处崩塌,出入口被吹飞了;简直像是原爆遗址一般。周遭散落着原形不知为何的黑炭,灰烬轻飘飘地随风飞舞。火焰还闷烧着的地方啪搭啪搭地爆裂着。伊依停止思考,脸色苍白地楞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火灾……吗?」 『可不是那么和平的东西。』骷髅项链低声说道: 「这不是火灾吧,是有什么东西爆发了。明明也没下雨,火焰却擅自消失了对吧?也就是说,只有瞬间爆发开来,然后爆炸的风把火焰带走了。不然的话,照理说应该还烧得正旺才对。」 如果是那样的话的确没错。 但是,那样的话,究竟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伊依不禁打了个冷颤。这间研究室里面应该不存在着会爆炸的东西,清理过所有房间的伊依明白这一点。就物理学来看,在这栋建筑物里是不可能会产生爆炸的。就算是再怎么没有常识的怪造学者的建筑物—— 怪造学者。爆炸。 该不会——伊依脑里萌生出最糟糕的可能性。 该不会是和爸爸一样—— 「链之岛老师!」 伊依大叫,进入像是被惊人的火焰喷射器给扫射过一般,焦黑不已的研究室里。门扉被吹飞开来,烙印在正前方的第二研究室的后墙上。一进到里面,让人屏息的黑色空气便向伊依袭来。是会让人丧命的毒烟。 「链之岛老师!」伊依大叫,但没有回应。 「链之岛老师!链之岛老师!」 伊依想也不想地打算冲进研究室当中,但是被脚边的障碍物绊倒,全身黑炭地跌倒在地。古顷怪造高中的制服被黑炭弄到惨不忍睹。伊依按着撞到的头部,瞪着让自己跌倒的原因。 伊依的瞳孔整个睁开了。 「不——」 那是——那是人的下半身。 「不要啊——」那是失去了上半身的链之岛了信的尸体。 「——啊啊啊啊啊啊!」 印象中有些脏的白衣紧贴在已经无法动弹的双脚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依大叫着。被一种不明所以然的感情推动而大叫出声。 链之岛了信死亡。空井伊依大叫。 随风飘扬的彼岸花依然绽放。 第四章 不放生不灭口 「这样啊。」宇宙木冰蜜常被别人说性格很差劲。由于并非空穴来风的批评,所以她也不否认。「换言之——在你到达第三研究所的时候,建筑物已经崩坏,还有链之岛老师已经死亡了没错吧,伊依小妹?」 「是的。」伊依率直地回答。 明明感到很难过,在这里像这样谈论关于链之岛的死亡应该是难以忍受的苦痛,但空井伊依脸色苍白地在膝上握紧拳头,用认真的表情回答宇宙木的问题。 她悲痛的表情渗透着难以全部隐藏的哀伤。宇宙木装作没注意到,用手指咚咚地敲着桌子。这是宇宙木陷入沉思时的习惯。 「嗯……」 场所是暖气暖到过头的校长室。地板和天花板都是用不会因炎热而变色的原料覆盖着。在墙壁旁的低架子上,放置着许多玻璃饰品。 宇宙木坐在自己专用的办公桌前,伊依则坐在其正前方的椅子上,两人各自一脸沉重的表情并陷入沉默。 离怪造学教师.链之岛了信的尸体被发现之后已经过了两小时。等到错乱失神的伊依醒来,宇宙木立刻传唤她到校长室。虽然也有通告学生这件事情,所以应该是没有危险,但要是有人在事件现场徘徊的话也很麻烦,于是让学生们都回家去了。有一阵子这平静的喧闹,或说是带刺的紧张——总之带有不协调感的紧绷气氛,会替日常添增几分色彩吧。 那倒无妨。人死就是这么回事。原本平稳的日常产生龟裂,隐藏在那里面的残酷真实会渗透出来,只是变成赤裸裸的状态而已。宇宙木认为,所谓的世界就像这样是有些不太安定的东西。但是,她可不认为那一定都是好事。无论谎言或是表面话,所谓的学校都必须维持平稳才行。叩叩。宇宙木敲了敲桌子,将视线从挺直了背坐着的伊依身上移开。 一沉默下来,空气就彷佛要被压扁一般,于是她随意地喃喃自语道: 「——是怎么回事呢?果然还是没控制好怪造生物的意外吗?被火焰给吹掉上半身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虽然有几种怪造生物可能办得到……但要断定还是很困难。不过这也不是我的工作就是了——」 「凤凰……」 「嗯?」宇宙木对伊依彷佛要消失的声音做出反应并抬起头来,那僵硬质感的头发即使转动头部也不太飘动。 伊依像是要掩饰不停发抖的膝盖一般,她用紧握住的拳头按着膝盖。 「杀了链之岛老师的怪造生物,我想应该是——『凤凰』。」 宇宙木看到在说出「杀了」这个诃时,伊依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果然还是很难受啊。看见直到最近都还和乐地相处的人只剩下半身,不可能不难过的。虽说像这样硬撑着,但光是能好好地回答问题已经很了不起了。 「『凤凰』——」宇宙木冰冷的表情产生了惊愕的扭曲。 「你说是『凤凰』?你是这么说的吗,伊依小妹?」 即使面对宇宙木紧迫的声音,伊依仍不为所动地用直率的声音断言道:「是的。」 宇宙木皱起眉头。偏偏是凤凰吗? 「……『凤凰』,分隔生与死的怪造生物。真是太惊人了,那不是在确认其存在的瞬间,就被指定为禁忌怪造生物的危险生物吗?自从操纵人语的怪造生物暗示其存在以来,就没有任何人怪造过的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甚至被怀疑是否实际存在呢。只是由于能力极端不稳,所以被认定为禁忌怪造生物。」 「但是不会错的。」伊依用悲痛的声音陈述:「链之岛老师他——一直在研究「圆凰」这个怪造生物,只希望能怪造出她,他甚至拿资料给我看,并向我说明。不会错的。链之岛老师怪造出来的『凤凰』——是那么危险的怪造生物吗?」 叩叩。宇宙木用指尖敲了敲桌子。 「很危险,那是很明显意义的危险。」她叹了口气,那气息仿佛会冰冻一般。 「毕竟『凤凰』是连同类的怪造生物都感到害怕的存在。你懂吗?伊依小妹,所谓的『凤凰』是饥饿的火焰本身——会将靠近的事物全部燃烧殆尽吞食干净,像是灾难般的怪造生物。和那家伙接触的话,等着你的是确实的死亡——因此她的别名才会是『分隔生与死的怪造生物』。」 「咦——」 宇宙木的发言让伊依一脸意外地感到困惑。 「请、请问,」伊依吞了口口水,脸颊流下和炎热无关的冷汗。 「那样的话——」伊依像是想说什么,但又犹豫地低下头。 「怎么了吗?」宇宙木当然都看在眼里,她用尖锐的语调质问道。 「没什么,那个……」 「伊依小妹。」宇宙木闭上眼睛,并将嘴唇形成像是裂开般的笑容。 伊依的表情冻结住了。 宇宙木微微地睁开眼睛,低声说道:「我的个性啊,是别人瞒着我什么的话,就会想尽办法让他吐出来的唷?」 那残酷的表情,让伊依瞪大了双眼。汗水从她的下巴形成水珠滴落。 结果,伊依还是一脸尴尬地开口了: 「那个——我希望您不要介意回答我一个问题。」 「尽管问。」 面对冷淡的宇宙木,伊依像是下定决心般地问道:「请问,『凤凰』她——能够让死掉的人复活吗?」 「啊?」 由于这问题太过意外,让宇宙木有些诧异:但她仍回答道:「办不到,她只会杀人而己。」 「这样啊。」伊依不知为何非常失望的模样,一脸黯淡的表情并低下了头。然后小声地像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喃道:「……那样的话,链之岛老师究竟是为了什么……」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虽然宇宙木想不到伊依消沉的理由,但她仍快速地转换话题:「链之岛老师真的怪造了『凤凰』吗?你说他让你看了资料,方便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当时情况。」 「是的……」伊依沉重地点点头,然后一点一滴地道出事情经过。 那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星期天,出远门的伊依在凤凰神社和链之岛相遇,知道了他的过去——还有他追求「凤凰」的理由。然后在和伊依的对话当中,链之岛露出了像是掌握住什么东西似的表情。那是伊依所看到的,链之岛生前最后的模样。 说完之后,坚强的伊依似乎是想起链之岛的事,而哭了起来。虽然本人大概不打算哭出来,但眼泪从眼眶溢出并流到脸颊上。伊依似乎由掉落到膝盖上的泪水察觉自己正在哭泣的事实,她露出困扰的表情,用制服袖子擦拭眼泪。但泪水依然止不住,伊依发出哽咽声,遮住脸哇哇大哭起来。 果然还是该等她平静点之后,再问事情经过的。虽说是怪造学者实习生,但毕竟还是十五岁的少女。宇宙木有些后悔——但自己有着无论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安慰台词的难缠个性,于是宇宙木决定让伊依尽情地哭个够。 为了打发这段时间,宇宙木随口聊道:「就某种意义来说,他也是被怪造生物给附身了呢。」 她将一边手肘放在桌上,用冰色的眼眸眺望着半空中。 「然后被侵蚀掉肉体。虽然可怜——但还真是恐怖呢。」 或许他就是未来的自己。 自己也同样是被怪造生物给附身。用冷气侵蚀宇宙木全身的「冰雪舞姬」——那恐怖的上级一位怪造生物,现在也附身在自己的内心,并虐待着自己的肉体。 她心里明白,每过一年自己的体温也随之低下。照这样下去,不用三年自己就会承受不住了吧。那确实到近乎冷酷的未来,已经被设定为宇宙木人生的终点了。 三年——吗? 宇宙木看着伊依。这身体 至少能撑到她毕业就好了。 空井伊依,有着无限才能的少女。说不定会改变未来的怪造学界的天才。教导她、培育她——不就是自己的天命吗?最近宇宙木这么想。 腐败、停滞不前的怪造学界。还有在那怪造学界的中心蠢蠢欲动的恶鬼罗刹们。为了打破这种宇宙木并不欣赏的现状,伊依没有革命性地成长的话,就麻烦了。虽然残酷,但无论在她周围死了多少凡人,只要伊依能够继续前进,就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说伊依—— 「你打算在那里哭到什么时候?」宇宙木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小声低喃,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过,这很明显地是我监督不周。才在想链之岛老师关在研究室里好几年是在做些什么,没想到偏偏是在进行那样的研究。虽说被怀疑是否实际存在,但试图怪造出禁忌怪造生物一事,被怪造学会知道的话,光是惩戒免职还无法了事呢。」 这时她注意到某事而扬起了眉毛。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隐瞒着啊,这样就说得通了。」 然后她看向伊依,不愧是空井灭作的女儿,不管内心如何,表面上已经停止哭泣,只是咬着嘴唇颤抖着,大致上已经冷静下来了。 宇宙木看着那样的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妙计。 一想到之后,就感觉只有这个办法,宇宙木让头脑高速运作,虽然那或许是可能会背叛怪造学界的想法,但宇宙木全力行动的话,应该是不会导致太大的灾害。 冷静的计算在脑中被无异议通过了。 宇宙木用若无其事的语调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确实让伊依听得到: 「不过——事情好像会变得很麻烦呢。教职员解放出上级一位,而且还是禁忌怪造生物一事,要是被怪造学会知道的话,就完蛋了。真没办法,好像会变成这所古顷怪造高中创校以来的不祥事件。一个没弄好——就要负起责任废校了吧。不,说不定怪造学界本身会产生劲摇呢。」 「怎么会——」伊依抬起头,松开紧握的拳头,在膝盖的空隙间缠起手指。「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简单地说,所谓「凤凰」是会烧光所有接近她的事物的怪造生物唷?不分人类或建筑物。要是那样的怪造生物自由自在地四处飞舞,一两座城镇很轻易地就会灭亡。城镇灭亡的话,人类也会死掉。有人死掉的话,骚动就会变大。变大的骚动是会追究责任的。」 她像是在谈别人的事情一样。 「……按常理来想,最先被追究责任的是无法阻止链之岛老师的古顷怪造高中,还有我。啊哈,怪造学校废校,我被免职,学生无处可去——最糟的情况是在这国家当中,或许会被禁止学习怪造学这门学问。」 「怎么会——」伊依露出紧迫的表情站起身。「那太蛮横了!」 「那不是蛮横,是理所当然。」宇宙木叩叩地敲了敲桌子。 「这就是法治国家的基本原则。犯罪则受罚。给社会大众添麻烦的话,负起责任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常有人说吗,道歉能了事的话就不需要警察了。」 「怎么会……」 伊依愣在原地,只是凝视着地面。她的拳头微微颤抖,眉毛也上扬了起来。 宇宙木冷淡地露出微笑。果然是灭作的女儿——被逼到绝境时的气魄极为相似。无论是多么绝望的状况,也能用意志力去突破的气魄——空井的血缘唤起的奇迹。 伊依笔直地看着宇宙木。 「那样的话,由我来阻止『凤凰』!」像是下了一大决心似地,她大叫道。 「能阻止『凤凰』的话,怪造学校不会消失,宇宙木老师也不用辞职,怪造学也可以持续下去对吧?我会阻止『凤凰』给您看的!」 宇宙木面不改色地说:「怎么阻止?对手是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唷。你冷静点,我已经联络怪造学会执行部了——这里应该要交给专业人士处理才对。这不是怪造学者实习生能解决的问题。更何况身为教师,是不能让学生遭遇危险的。我有义务要全力阻止你。」 面对全身散发出威严感,缓缓站起身来的宇宙木,伊依毫不畏惧地大叫:「什么上级一位、二位三位的,区分等级简直无聊透顶!您怎么知道我无法阻止『凤凰』?都还没尝试,您怎么能断言呢?」 还残留着的泪液反射着照明而闪烁着。 「再说,所谓的执行部,简单来讲不就是专门狩猎怪造生物的特殊部队吗?那种人去追击的话,『凤凰』会没命的!」 「嗯——是会没命吧。」宇宙木冷淡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执行部的工作啊。」 「『凤凰』是杀害怪造学者链之岛了信后逃走的怪造生物。执行部是不可能让那种危险生物活着的,会彻底将她逼入绝境之后,再虐待杀害吧。」 插图7 接着她手仍放在办公桌上,用冰色的眼眸注视着伊依。 「但那又有哪里不对呢?『凤凰』杀害了人类唷,就算被杀应该也没有怨言才对。你是哪里看不过去呢?」 伊依无话可说,寻找着反论而凝视半空中,没多久后将视线栘回宇宙木身上。 那是相信梦想的怪造学者实习生的率直眼眸。 「怪造生物是我的朋友。」她像是紧抓住什么似地说出这句话。 「所以我不愿意他们受伤或丧命。即使是杀害了人类的『凤凰』——我也无法明知她会被杀却坐视不顾。」 「……伊依小妹。」宇宙木看着伊依。直率的眼眸。那是拥有信念的自信眼眸。宇宙木隐藏住内心的雀跃——隐藏住确信找到天才的幸福,只是用冷漠且冻结的眼眸看着她。 「你稍微让头脑冷静点。你并没有区分出理想和现实。」 「唔……」伊依瞬间涨红了脸,她毫不压抑感情地怒吼道: 「所谓的实现梦想,不就是将理想变成现实吗?」 伊依接着转身打开校长室的门,稍微回过头并咬紧嘴唇道:「失陪了。」 然后伊依用力地把门关上,墙壁因冲击而微微抖动。 奔驰在走廊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没多久便连那脚步声也听不见,只剩下空调的运转声。 宇宙木只是注视着伊依离开的门扉。 「咈。」她忍俊不住地抱头笑了。「咈咯咯。」 ——愉快!宇宙木了解到这就是愉快。不是表面上的笑容,而是打从心底的愉悦。宇宙木抖动着身体笑了好一阵子。 没多久后,她压抑住涌上来的笑意,坐到椅子上后,从室内备有的电话上拿起通话筒。然后拨下默记着的简短号码。 「……你好,执行部吗?我是教育部长宇宙木。」在充满热气的室内,只有宇宙木愉快的声音回荡着。 通话筒那头的男人,粗暴地回答着不明企图的电话。 宇宙木咚咚地敲了敲桌子。 「唉——像你这样的接线生是派不上用场的,可以叫爆川小妹出来吗?咦?唉呀,你连你自己老大的名字都不知道吗?对——就是那个爆川小妹。动作快点。说是宇宙木打来的电话她就知道了。预约?嘿~~我都不晓得,原来在日本连打个电话给朋友也要预约的吗?」 说了一大堆让接线生无话可回之后,宇宙木强硬地让对方说出「请稍等一下……」。没多久,来了个比刚才话筒对面的男人还要稍微高阶的上司回话,但宇宙木一样用讽刺和权力让对方将电话换手。在要找的人出来接电话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 宇宙木露出微笑。 「你好,爆川小妹……啊哈!可以不要那样『去死去死』地吼吗?我知道你很 忙。不过你的部下们的态度让人有点火大,所以我适当地指导了他们一下……咦?你比较想先矫正我?唉呀呀,不要期待怪造学教授会有正常的人格好吗?会成为怪造学教授的别扭人种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嘛,当然你也包含在内就是了。试着回想看看我们亲爱的朋友们。怎么样?你会发现真的是只有性格差劲的家伙对吧?」 两人暂时像在聊天似地持续了一阵子对话。这是宇宙木对忙到不行的对方无意义的找碴。即使好几次被挂断电话,她仍不厌其烦地重拨并继续聊下去。 「……总之,你看来也很忙的样子,还有你大叫『去死』的次数也差不多快突破一千了,所以我迅速地说明吧。我想拜托你的事情只有一件——怎么样呢,你能暂时中止去追捕『凤凰』吗?」 瞬间,从话筒那头像是要爆发一般地响起了『去死!』的声音。由于那声音实在太大,还混着一些杂音。 宇宙木不为所动。 「你冷静点听我说。之前我就在想,你的情绪实在太不安定了。你的怒吼声让我的耳朵好像要痛起来了唷。你要努力、试着更加冷静地说话,不然就糟蹋了你可爱的声音了。」 比刚才更大声的『去死!』像爆炸一样地晃动了墙壁。是相当惊人的音量。这似乎是自己性格上麻烦的地方——不知为何,总是会触怒对方的神经。 宇宙木暂时将话筒远离耳朵,来回避从话筒那头放射出来的充满攻击力的怒吼声,然后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总之呐,这是宇宙木冰蜜极为罕见的任性要求唷,帮忙实现它吧。当然,我并不打算放任可能会弄出大量被害者的『凤凰」,还有,全部责任部由我来负。最坏的情况,由我直接去歼灭『凤凰』。但我希望执行部能暂时不要采取行动。没错,是有不好的企图。有件有趣的事情唷,你想听吗?爆川小妹。这是跟你最讨厌的空井灭作有关的事情——」 宇宙木将某个阴谋告诉了执行部长。爆川嫌风。 她的表情充满愉快但又认真,像是做好觉悟的怪造学教授的表情。 宇宙木想要确认空井伊依的才能。如果伊依的才能不如自己所预期,无法对抗怪造学界这个巨大的怪物的话,就在这里彻底摧毁她吧。这样是比较幸福的。 但是——如果她是真正的天才,宇宙木想要尽可能地去发展那才能;那是自己的天命。宇宙木说着自己的想法,她相信爆川一定能了解的。 宇宙木花了好一段时间热心地说服了爆川。 没多久,话题告一段落——爆川似乎勉强接受的样子。 宇宙木呼一声地叹了口气。 「……没错,伊依。空井伊依。很愉快的名字对吧?那名字愉快的少女要阻止『凤凰』——如果她没能阻止的话,就由我来杀了『凤凰』,这样可以吗?嗯——谢了,幸好你是能沟通的人呢。我爱你唷,小风。」 用无法估计的音量吼出来的『去死』像变戏法似地,让话筒产生了龟裂。 宇宙木放下已经起不了作用的话筒,冷淡地露出微笑。「那么,开始考试罗——空井伊依。你究竟会写出怎样的答案呢?」 ☆☆☆ 「噜——、啦——」 不知是从哪学来的,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哼着的歌。 「噜啦啦——」 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吗,还是听到某人在唱的歌呢? 火焰的天使哼着想不起来的无名之歌。 像少女又像少年一般天真无邪的表情,且有着美丽人类外表的少女——「凤凰」像流星一样划过黑暗的夜空,漫无目的地在现界中徘徊。视线下方是人们的城镇——零落的人造灯光闪烁着。 「现界的空气也/依旧聪明呢——」 低喃声是宛如混着岩浆般的灼热声音。像在歌唱,像在朗诵。 「寂寞/梦幻/冷漠/像是要冻结住一般——」 禁忌怪造生物用宛如迷路小孩般的声音低喃着。 「我能待的地方/也不在这里——」 以无敌的火焰所构成的这个恼人的身体——「凤凰」厌恶这个无法和他人接触,光是碰触就会将对方变成黑炭的身体。 根本不被允许爱人的身体,绝望地不允许被爱的身体。即使想要抱住对方,那也会成为破坏对方的攻击,自己的爱情——等同于破坏和虐杀的同义词。没有双亲,没有朋友,甚至被同胞所畏惧。 恐怖的火焰,那就是自己。 「凤凰」用手遮住脸,漫无目标地在空中飞舞。 「啊啊/我好难过/我好寂寞/谁来爱我吧/不——就算只是抱紧我也好/啊啊我好恨/我诅咒/这个身体——至少明亮到能驱逐这黑暗的话,大家就算没有接触也会爱我吧/宛如被万物所仰慕的太阳一般/啊啊!」 火焰的天使没有眼泪。她只是哭着,用不成声的声音在夜空中恸哭。 「但这恼人的身体/只是悲哀地无力/无法像太阳一般照耀/啊啊——谁来拯救我/或是杀了我吧——」天使悲痛地对着夜空咆哮。 「请不要再折磨我了/魔王啊/虚界的魔王啊/为何创造出我呢/为何将我送到名为生存的地狱呢——」 她强烈的温度让空气接连裂开来,无处可去的爆炸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啊啊魔王啊/我恨你/但讽刺的是/能碰触我的又只有你——」 然后她继续徘徊,因为根本也不可能有目的地。 ☆☆☆ 伊依梦见了非常悲伤的梦。 在梦中链之岛依然活着,脸上带着微笑,对只会笨拙地怪造的伊依说道:「『圆三角四角』的怪造方法是……」,并温柔地教导伊依怪造的方法。伊依照链之岛所说的进行怪造并成功,于是链之岛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地为伊依感到高兴,和平常一样用温和的笑容称赞伊依。 由于做了那样悲伤的梦,梦醒的伊依流着泪水。 『你起来啦。』 父亲不提任何有关伊依哭泣的事,但用比平常温柔的声音这么说道。伊依擦拭着眼泪并抬起上半身。 「嗯。」 『别撞到头啊。』 「嗯……」 伊依低声说道,并将背往横向伸展。虽然有种全身虚脱到想靠在别人身上的倦怠感,但提不起劲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也只是更加沮丧而已。这种时候还是要大哭一场,然后四处走动比较好。 伊依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地笑了。 「现在几点?」 『我哪知道啊。』 「……真没用的道具。」伊依抱怨着,并用放在枕边的行动电话确认时刻。是早上五点,早到不行的一大清早。虽然有几封新讯息,但伊依无视那些讯息并关上手机。从一大清早就看着液晶画面的话,感觉眼睛会比平常更加恶化五倍。 学生宿舍莫名地散发着悲伤的气氛。昨天,链之岛死去——学生们也害怕那没有影子的恐怖怪物,都在自己房里乖乖地睡着。但是伊依醒来了,她的脸上已经没有眼泪,只有率直的决心点燃着。 「你不阻止我呢。」她低声说道。当然是对项链里的父亲说的。 『有必要阻止你吗?』父亲出声笑道:『难得女儿总算要跨出第一步了。』 没错,伊依决定要跨出去了。虽然自己这个决定确实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东西,反而可说是个愚蠢的选择,是会被当成笨蛋的决定。 但是伊依决定了。她对自己所决定的事绝不后悔,也不犹豫,只是前进。这就是伊依的怪造学。 「『凤凰』她——由我来阻止。」 烦恼了一整晚并思考之后,伊依做出的决 定就是这个。自己不可能放着事情那样下去不管。杀害链之岛,不知飞往何处了的「凤凰」虚界一事,就是伊依的目的。——找出这个怪造生物,并将她送返虚界一事,就是伊依的目的。 为此,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吧。虽然自己是个渺小的家伙,但要赌上那渺小存在的全部去行动,为了自己相信的梦想。 怪造学会执行部——主要任务是捕捉与抹杀逃亡怪造生物的组织。他们采取行动的话, 「凤凰」会确实地被收拾掉吧。伊依不想那样。对伊依而言,怪造生物是朋友。即使是链之岛的仇人,也不希望她被杀。 当然,伊依憎恨「凤凰」的心情也确实存在着。伊依尊敬身为教师的链之岛。以单纯的个人来说,也很喜欢他。所以伊依无法原谅残酷杀害掉他的「凤凰」。 但这又是别的问题了。伊依喜欢链之岛,也喜欢怪造生物。所以她两边都想救。链之岛死了,又为了报复而连怪造生物都杀害的话,伊依就失去所有一切了。至少——伊依想要拯救「凤凰」。 要设法将「凤凰」送返虚界。虽然还没想到要用什么方法,但要期待从一开始就打算杀掉「凤凰」的执行部这么做,是不可能的。 只能自己动手了。可能的话,希望能在「凤凰」又杀害掉其他人之前找到她。 「凤凰」造成严重损害的话,怪造学校会面临废校危机。然而就算执行部采取行动,下场也是一样的;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为了杀掉怪造生物,会将城镇当作战场激烈地进行战斗吧,然后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怪造学校头上。 那是不行的。怪造学校的学生们各自有着闪耀的梦想,那些梦想不能被摧毁,当然,自己的梦想也一样。 打造出怪造生物和人类能够友好生活的世界——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将「凤凰」和平地送返虚界。要让全世界知道,人类和怪造生物就算不流血也可以解决问题的。虽然自己或许是连理想和现实都区分不出来的笨小孩,即使如此,但那就是自己的怪造学。 『很棒的眼神啊,空井伊依。』父亲很愉快似地笑了:『和年轻时的我一模一样。』 「啊,我突然觉得没干劲了。」 早晨的光芒从被拉上的窗帘空隙中射了进来。散落在房间里的灰尘由于光芒照射而突显出来,飞舞在空中的灰尘,被从缝隙中送进来的风吹得回转了起来。伊依留心不要发出声音地推开棉被,像是在做坏事一样地悄悄爬下梯子。伊依从床上下来,然后为了换衣服正打算移动到入口附近的衣柜时,瞬间,有人抓住了伊依的脚。 「喵啊!」伊依发出哀号,心脏像是爆发了一般。 「唔、啊。」她发出整个人惊吓到的声音,将视线往下一看。伊依发现了抓着自己的脚,印象中曾看过的纤细手腕。 「小、小、小片……?」她声音整个变调,因为她原本以为出现了幽灵。 但幽灵的真面目是和伊依同寝室的女学生,片津理梦。 如同往例,理梦依然不露脸,或者该说只有从棉被里伸出手腕,她将捉住伊依的脚的手暂时缩了进去,这次换伸出了拿着信的手。 像这样就叫做自闭吗?还是不爱出门呢?虽然觉得两边都不太对,但要说是什么,伊依也无法解释。总之伊依试着看信上写了些什么。 「加油。别死。活着回来。片津理梦」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信的下方写着「接背面」,所以伊依将信纸翻面。 「无故缺席不太妙,所以我会说你是发高烧。这样应该可以蒙混过一个礼拜,所以你安心地出发吧。bravo。片津理梦」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说人最好是拥有通情达理的室友吗? 伊依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石化在原地,于是递过信后又缩回棉被里的手伸了出来,竖起了大拇指。 「……goodluck!」 空井伊依首次听见了片津理梦的声音。 ☆☆☆ 对古顷怪造高中一年星班座号七号,空井伊依而言,比起走在彷佛立刻就要腐朽崩塌的吊桥上,比起被完全武装的恐怖分子袭击,明明没有生病却无故缺席来搭乘电车的行为反倒更为恐怖。伊依感到好像会被全世界责骂,真是坏孩子、真是学生之耻一般地恐怖。她不禁想像坐在电车上的其他乘客们看到自己会动怒,或是被警察给带去辅导,一想到这就好恐怖。实际上当然不可能有那种事,但名为罪恶感的疑心病一定是鬼族中最强的存在,他用看不见的矛和剑什么地不断攻击着伊依的精神。 为了不被怀疑,伊依穿的不是高中制服,而是平常外出穿的衣服。 但是伊依在这平凡的电车里面,仍酝酿出异样的存在感。原因是戴在双腕上的纯白色「门」,骷髅项链,还有在膝盖上打瞌睡的小桃子这些非日常会有的存在,但由于那些存在和自己的组合已经形同日常,所以伊依似乎完全没有自觉自己相当可疑这件事。她只是漠然地认为电车里面的空气让人感到不舒服而已。 总之,那样的伊依从平日的一大清早也不去学校而来搭电车。这对身为认真学生的伊依来说——不夸张,确实是犯罪,她觉得自己真是糟糕的学生,陷入了自我厌恶并不断叹气。 骷髅里的父亲看到伊依这样,似乎感到火大而发出了不悦的声音: 『啊~~够了没啊,你真罗唆耶!跷课有那么严重吗?看你这样磨磨赠赠扭扭捏捏只会叹气的就让人火大!听好了,刑法也没规定不准跷课,所以你并没有犯法,更光明正大抬头挺胸地翘啊!』那乱七八糟的发言让伊依再度没精神地叹了口气。 「天底下哪有鼓励小孩子跷课的父亲啊……」 『就在这里啊,呆子。再说你不是下定决心了吗?事到如今还在烦恼什么啊。真叫我搞不懂。我们可是要替天行道去惩罚打算进行大量屠杀的笨蛋怪造生物,是正义的同伴耶?正义的同伴是有各种特权的啦。咸蛋超人也是,就算破坏大楼,只要打倒怪兽就会被拍手喝采对吧?就算造成建筑物莫大的损害,只要打倒不好的怪兽就扯平了。同样地,我们把「凤凰」送返虚界的话,区区无故缺席一事可以当作没发生过的啦。』 「……」 父亲荒谬的论点让伊依感到头痛,这时在她手臂当中一脸幸福地睡着的桃子突然醒了过来。 「……咕噜沙丹啾拉。」 「啊,都是因为爸爸太大声,小桃子被吵醒了啦。」 伊依用责备的眼神看向父亲。他一副完全忘了那回事似地笑了:『啊,对喔。这家伙听得见我的声音嘛。只有把我挂在身上的伊依,和怪造生物听得见空井灭作的声音。只有被选上的人才听得见这点——和上帝的声音感觉很相似嘛。』 「上帝……上,帝?」伊依像是揶揄似地笑了:「应该是恶灵的声音才对吧?」 『啰嗦死了。你对着父亲在说些什么啊笨蛋女儿。你以为是谁让你诞生在这世界上的?这个不知感恩的家伙。』 「恶灵就是恶灵嘛。就算是父亲,也还是恶灵没错啊。」伊依抱怨父亲一顿之后,终于注意到这场口头争执没有意义,于是决定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爸爸。请假是不得已的,我已经认了,但如果这样也没找到什么的话,只是白跑一趟喔。爸爸说有找出『凤凰』的秘密计划,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决定追讨并找出「凤凰」,然后将她送返虚界的伊依从清早便开始行动。但她毕竟是经验尚浅的怪造学者实习生,也不知道如何找出「凤凰」,突然间便束手无策。 那时很自大地断言说自己能够找出「凤凰」的正是空 井灭作。虽然现在是一点威严也没有的诅咒道具,但有一段时期甚至是被誉为世纪大天才的怪造学教授。伊依相信他所说,照他催促地搭上了电车。 当然,她并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这些行动。学校那边似乎理梦会帮忙设法隐瞒过去,所以没什么问题,但被宇宙木等人察觉的话,肯定会被怒骂一顿的。希望能设法在校长留意到之前,让这一切结束掉。 灭作发出了感觉很差的笑声:『你等着就是了,待会我再替你说明。总之先下电车吧……』 转乘好几次电车之后,伊依进入不曾见过的地下铁线路,各站停车地通过听也没听过的车站。似乎是不常使用的线路,乘客也很少。虽然感觉逐渐被带到人烟稀少的场所,但由于灭作莫名地充满自信,伊依也只是默默地听从。 没多久,电车在名为「福田站」的车站停车,灭作同时说道:『就是这一站——伊依,在这下车。』 「咦——嗯,我知道了。小桃子,要下车罗。」 伊依牵着桃子的手下车。在这站下车的只有伊依,地下铁又再度发出像是要坏掉般的嘎沙嘎沙声并逐渐远去。在寂寞的月台上,当然没有任何人在。 地上散落许多烟蒂。伊依呆然地眺望着这很有地下铁感觉,没有景色和其他东西的空间。 「虽然下车了——但还真是个寂寞的车站呢。」 『福田是有着出岛形状的工厂小镇。你知道什么是出岛吗?粗略地说明,就是类似人工岛,而且和内陆几乎是隔开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叫福田的城镇没有隔壁镇,和内陆相连的只有这个地下铁车站。怎么说呢,就像是山中小村一样的地方啦。虽然围住这里的是海不是山。』父亲披露着不知打哪听来的知识。 伊依只有应声并听过就算,毕竟是和目的没什么关系的内容。 『在很早之前,记得是你刚出生的时候,仗着景气好而打造出这里,但在完成的时候景气突然没落,于是这里就被搁置不管了。所以你看,车站明明大到不像样,却没人在对吧?其实这车站原本应该会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的,但现在根本无法想像那种事呢。』 手扶梯似乎老早就已经没在动了,不管怎么敲或踩都没反应,没办法只好爬楼梯,伊依已经感到疲累而在此稍微喘了口气。 车站确实是大到和寂寞的景观不搭调,可以看到和地上各处出口相连的众多楼梯和通路。那复杂的模样,就像是在某部电影中曾看过的近未来要塞一般。四通八达的通路,彷佛空洞的大厅——没有任何人在的空间,广大到让人像要晕眩似的。 「那么——」调整好呼吸之后,伊依不知该朝哪走而看向灭作。 「接下来该怎么办?爸爸。差不多该告诉我怎么找出『凤凰』了吧。」 』……』骷髅项链沉默一瞬间之后,立刻用冷静的声音开始说明: 『……也对,伊依,你听过这件事吗?听说怪造生物全部都以根源相连着,互相能够知道彼此的位置。』 「以根源相连着?」伊依生硬地重复,并眨了眨眼。灭作叹了口气。 『稍微用点困难词汇你就这副德行。听好了,有一部分的学者主张这样的学说:我们互相碰触的怪造生物,其实并非个体,而是从一个巨大的存在上被分割下来的末端罢了。因为是末端,所以可以透过那巨大的存在来知道其他末端——其他怪造生物的位置。这叫做怪造生物末端说,实际上也有几个能够当成证据的事例——」 「……」 『……』看着完全沉默的伊依,灭作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的表情像是在说越来越听不懂了啊。」 伊依一睑慌忙地向无言的灭作抗议道:「咦——才没那回事呢,也就是说怪造生物可以探测出其他怪造生物的位置对吧?」 『不要光记住结论而摆出一副懂的表情。』灭作辛辣地斥责道,似乎放弃等待伊依了解而继续说明:『算了,要说到你懂太阳都下山了,再说也很麻烦。总之就像那样,你记住怪造生物能够探测出其他怪造生物的位置就是了。所以说我的身体也算是怪造生物。三年前,怪造虚界的支配者——魔王——但失败的我,濒死而逃入这个怪造生物的身体里面。』 「那就是空井伊依每天受难的开始……」 『不要加入让人不快的旁白。总之,拥有怪造生物身体的我,能够探测出怪造生物的所在地。尤其上级一位「凤凰」的气息相当巨大,就算从远方也能知道她正确的位置。』 这么说来,在凤凰神社里也是灭作最先感应到飞扑过来的「火之粉」。看来他似乎有点用处,如果能不说话的话就更好了,要是能快点成佛的话就再理想不过。嗯——伊依一边心想着并点头。 「问题是要怎么让他成佛。」 『你是不是在想别的事?算了——总之,我能做的就到这里了,至于要怎么将「凤凰」送返虚界——那是你要想办法的。』 「……」 伊依沉默了。没错,最后还是会关系到自己的实力问题。上级一位的「凤凰」——虽然伊依认为区分等级无聊透顶,但让研究所崩坏的那股破坏力,让她纯粹地感到恐惧。没有战斗力的自己是否能对付凤凰呢? 伊依这么想着的时候,骷髅项链给了像恶魔般的建议: 『方法也不是没有。应该说,你心里也明白吧——这么说比较好吗?方法只有一个而已,唯一且确实的方法。你通往未来的道路被限制成仅有一条而已。』 那是伊依努力试着不要去想,并拼命放逐到意识之外的禁忌方法。 一股寒意流窜过伊依背后。 原来是这样啊——才在想父亲意外地热心协助,原来父亲他……灭作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了。知道自己只能采取那唯一且确实的方法。 「我才不要呢。」伊依低声说道。她自觉到那声音里没有任何力量: 「我才不是爸爸的道具。我要用属于我自己的——」 『不,你是无法从空井的血之宿命中逃离的——就算你想逃,命运也不会让你逃掉的。我所教你的怪造学,就是为了这唯一且确实的方法而存在的。不管你怎么否定,那方法都在你的怪造学底边最深处的部分主张着存在感。当你被逼到无路可逃的绝境时——那方法大概就会挥开你渺小的自制力而冒出来了吧。』父亲坏心眼的声音彻底地将伊依逼入绝境。 糟了——伊依心想。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照着父亲的意思在行动了。明明不想成为父亲的道具、明明不想成为父亲的娃娃、明明不想变成像父亲那样——变得像空井灭作那样。 父亲所附身的,并非只有骷髅项链而已,父亲他——空井灭作他,化身成所有模样渗入到伊依的血肉里。像是怪造的技术,或是基本的想法,不管伊依怎么否定或无视,灭作已经侵入伊依的身体到无法无视的程度了。 「我不是空井的女儿,我是空井伊依。」 『没错——空井伊依。你无法否定空井这个名字的。』 伊依不想再继续像平行线的对话……一言不发地走着。过于宽广的车站不管走到哪都没有尽头,原以为是出口的通路,结果也是绕了一圈相连着原本的场所。宛如原地踏步的迷宫一般,像是在暗示着现在的自己,实在让人感到不快。 父亲继续说道:「那我问你,你空井伊依有将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送返虚界的手段或技术吗?你该不会以为可以和怪造生物用沟通的吧?那些家伙的真理就是以暴制暴,仅此而已。还有——你拥有「凤凰」远远不及的力量。至少你拥有碰触那力量的资格。你知道圣剑和魔剑都只有被选上的人才能拔得出来吗?』 伊依坚持无视那残酷的声音。 『换言之——是力量在选择人,是手段在选择人,是命运在选择人的。』 「那个是……」伊依用直率的声音低喃道:「不会选择我的。」 唯一且确实的方法——就是怪造出能够压抑住「凤凰」的东西。伊依的怪造——从父亲那学来的所有怪造,都是为了这个缘故。 父亲他,想让伊依怪造出那个。 明明不想成为父亲的道具或娃娃的。伊依瞪着项链:「我绝对不会去怪造那种东西的,魔剑就让它照样插在原地吧。你以为我不知道每个挥过魔剑的人都一定会变得下场吗?」 骷髅冷酷地笑道:『那可难说喔?不管你怎么拒绝——』 突然发出了轰隆的惊人声响,伊依吓得颤抖了一下,全身紧绷。 父亲坏心眼的声音回荡在耳里:『对方好像无论如何都想选择你的样子。』 灼热和这番话语同时通过了伊依的正前方。 ☆☆☆ 那生物有着非常不祥的姿态,而且有两只。 要说像什么的话,应该是蜥蜴或鳄鱼吧,但遗憾的是在地球上并没有用两脚步行的蜥蜴或鳄鱼。那外表就像是合成了人类和爬虫类一样奇怪,鲜红地咧开来的大嘴喷射着火啗。身高并没有很高。虽然只是比伊依稍微高一点的程度,但却有着充满重量感的躯体。光滑的皮肤似乎是爬虫类特有的鳞片,从远处看来就像红宝石一般有着漂亮的光泽。 虽然身高不高,但身体的零件却很巨大,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尾巴相当长且分成三叉,像蛇一样在车站走廊上扭来扭去地蠢动着。瞳孔中不具知性,只是狂暴地闪耀着,额头有着像是肿包似的突起。 那怪物刚才喷了火。火焰像是从灭火器中进开来的粉末似地冲过伊依眼前,在水泥墙壁上弄出黑炭般的痕迹之后,随着爆风散去。火花甚至弹到了伊依身上,让伊依吓出一身冷汗,她将视线从项链移开,抬头看向加害者们。 那像蜥蜴又像鳄鱼的怪物仿佛乌鸦一般地喧闹,互相撞击并抱怨着,同时看向眼前虚弱的猎物。猎物——也就是伊依。看来最糟糕的是,那些家伙似乎打算将伊依烤到适合的程度后再食用。推测出那不祥的结论之后,生性胆小的伊依变得面无表情。 「……」 『喂,你可别停止思考了啊。』项链里的父亲用无奈的声音对着浑身发抖的伊依低喃道。 『快逃跑啊,这样下去会被烤成串烧喔。』 「哇、哇、哇啊啊啊啊啊?」父亲的声音让伊依清醒过来,她因恐怖而尖叫出声。 怪物们似乎被猎物过度的反应给刺激到,他们停下并开始发出「嘎噜噜噜」的奇妙叫声。同时从他们闭着的嘴巴空隙中,可以窥见烟雾和火焰。气温似乎正上升着,怪物们周围的空气扭曲了起来。 父亲用冷静——或者该说是冷酷的声音,对着不断尖叫的伊依说道:『……不妙了啊。他们像怪兽电影中的怪兽一样,还会从嘴里喷出火焰耶。喂,笨女儿,总之你快点逃。要是被那火焰打到的话,先别说我,你可是稳死的喔。』 「呀啊啊!」伊依照灭作所说,背对怪物们开始逃跑。 太可怕了。要是正面被那火焰攻击的话一定会烧伤。以前伊依做理科实验时,曾经使用酒精灯而不小心翻倒烫伤了手指,光是那种小小的烫伤就让伊依痛到大哭大叫了,全身烧伤的话到底会有多痛呢?那恐怖的想像让伊依拼了命地逃跑。 突然听到「波」一声,像是暖炉点燃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妙了——快趴下伊依!』 「呀啊啊!」 伊依遵照父亲的号令,抱着桃子留心不让她受伤地趴了下来。更正确来说,应该是「主动地跌倒了」。 鲜明的火龙带着炙热飞翔过倒落在走廊上的伊依正上方,轰隆隆隆地发出像要吓坏心脏的声音。热气掠过伊依的脸。看到这和自己处于相反位置的强烈破坏力,桃子害怕地紧抓住伊依。 伊依在冰冷的地板上翻滚,炸裂在墙壁上的火焰热度,又再度让伊依停止了思考。 『笨女儿,喂这个笨女儿!别发呆了!下一波攻击要来啦!』父亲用被逼急的声音大叫。 砰地一声。 偏离目标的火焰袭向伊依附近的地板。勉强站起身来的伊依看向被那火焰烧毁的场所,只见地板的磁砖似乎已经超越熔点,融化成黏稠的液体状。 那说不定就是自己下个瞬间的模样。 「唔——」伊依的恐惧到达了临界点。「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笨蛋,你真的是笨蛋吗?有时间大叫的话就快跑啊!』项链叫来叫去地烦死人了,以为不关自己的事就这样。 怪物们似乎知道自己的攻击没打中目标,心有不甘似地「嘎拉喔喔喔」地叫着。那是非常愤怒的声音。他们似乎如同外表一般,有着易怒的性格。 「什么——那是什么啊、那些孩子们……!」伊依一边转身逃跑,并对着上帝而不是父亲大叫着。 这样的展开在预料之外。 伊依在宽广的车站内漫无目的地胡乱奔跑。但这车站似乎是建成难以理解的构造,不管怎么跑也到不了地上。连看导览板的余力也没有。 而且怪物们似乎和外表一样,虽然动作不太机灵,但却穷追不舍、紧迫盯人地追了过来。对不太擅长体育的伊依来说,抱着桃子跑是相当辛苦的,两只怪造生物渐渐地迫近到她们背后。伊依几乎已经要哭出来,且毫无意义地咒骂着父亲。这一定也是父亲害的,一定是那样,这个瘟神! 怪物们的存在感和热气一同逐渐逼近。 「哇啊啊,死了、死了,死定了啦!」伊依不知所措地哭喊。 看到伊依——看到「朋友」害怕成这样,桃子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砰一声地打开手上拿的黑色扇子。她朝着怪物们缓缓地挥动扇子。 「小桃子……?」 「咕噜沙丹啾拉!」 『雪童』桃子大叫。同时在跨着大脚追逐过来的怪物们正前方产生出冷气。生出来的冷气滑落到地板上,形成了水洼般的形状:笔直向前冲的怪物们踩到水洼而脚滑,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并跌倒在地。 伊依用充满感谢的眼神,在喘气的空档向桃子笑着说道:「小、小、小桃子——谢谢你。」 「咕噜沙丹啾拉。」桃子的表情像是在说不用介意。 桃子的行动似乎让怪物们的愤怒到了顶点,尽管他们因疼痛而在地板上翻滚,但仍毫无意义地喷射着火焰。 「唔……」 伊依虽然被背后的爆炸声吓到心脏要冻结住一般,但仍逃到其他通路上,和怪物们保持距离。却怎么也找不到像迷宫一般的车站的出口。 ☆☆☆ 空井伊依像气喘病患般气喘吁吁地喘着气,并坐倒在不知是何处的车站走廊上。整个身体——特别是心脏好热,感觉像是在血管里面混进了火焰一般。呼——伊依长叹了一口气,勉强调整好呼吸之后,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小桃子,然后战战兢兢地确认左右两方的通路。 看来似乎成功摆脱了怪物们。但是还无法安心。因为不时地可以听到怪物们「嘎喔喔」的叫声和火焰将墙壁烧成黑炭的轰隆声。每当听到这些声音,伊依便会吓得全身紧绷,并用害怕的眼神张望着周围。 伊依疲累地叹了口气,在明亮的灯光下抱着膝盖。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流浪怪造生物……」 流浪怪造生物——也就是野生的怪造生物。那是杀了怪造学者或是逃离研究所而获得自 由的怪造生物,不时会发生并造成附近居民的麻烦。虽然也看种类,但大部分是有害的野兽,会袭击人或毁坏田地,所以相当棘手。也是一般人厌恶怪造学的原因之一。但是流浪怪造生物的数量据说是压倒性的少,就算是再怎么渺无人烟的车站,也不可能放任两只那种巨大怪造生物四处游荡。 「真的是——」伊依心想,这真是太奇怪了,并思考着原因。「是怎么回事?居然有两只流浪怪造生物四处游荡,这车站太诡异了。流浪怪造生物在被发现的时候,就会同时被彻底地放逐到虚界才对。太奇怪了……爸爸,你觉得呢?」 『嗯……』灭作用有些不解的声音说道:『那些家伙恐怕不是流浪怪造生物。」 「咦——」他意外的回答让伊依脸色变得苍白:「也就是说,那些孩子们是被某个坏心的怪造学者给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吗?然后那个怪造学者在这车站的某处,故意让那些孩子们大闹特闹?」 『不对。有怪造学者会做那种莫名其妙的事吗?让怪造生物在无人车站闹事根本没好处。利用怪造生物进行破坏可是犯罪行为啊,哪有怪造学者疯狂到会想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来进猪笼的啊。』听到父亲这么断言,伊依不禁嘟起了嘴。 「那——是怎么回事啊?」 『伊依,你知道刚才的怪造生物叫什么名字吗?」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伊依稍微困惑地歪了歪头,她的双马尾轻轻晃动着。 「什么意思啊?」 『总之你回答就是了。』 父亲总是这么专制。伊依想了又想,不太有自信地低喃道:「呃……我记得应该是「火蜥蜴』——吧?」 『呆子,「火蜥蜴」是四脚步行的,刚刚那个是两脚步行的吧。真是的,光记住一些下级的弱小怪造生物,说到中级以上的怪造生物就变得一问三不知了。你知道吗?所谓的学校是学习的场所,所以才叫做学校的喔?』 「你、你很烦耶……」这番讽刺的话让伊依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骷髅项链咯咯咯地坏心地笑了:『那是「癫痫蜥蜴」,中级二位。外表看起来虽不怎么样,但可强得很喔。只要一点小事就会立刻动怒,然后将那愤怒的能量转换成火焰并放射出去的变异种。他越生气的话,表面鳞片也会变得越红,所以很容易看透就是了。皮肤相当强韧,生命力也很强。轻微攻击是伤不了他的。是光靠战斗能力就被认定为中级二位的家伙。』 灭作又接着说了像是要将伊依推落恐怖谷底一般的话: 『普通的人类就算装备着枪枝也赢不了吧,他就是那么强。』 「……是、是那么强悍的怪造生物吗?」 『没错。假设那个「雪童」的强度单位是一个小桃子的话,「癫痫蜥蜴」的强度就是二十个小桃子。』 「两只加起来就是四十个小桃子?」 咕噜沙丹啾拉x40—— 伊依想像着成群的桃子闹成一团的情景,暂时陶醉其中,但没多久便清醒过来,将骷髅项链撞向墙壁。 「为什么那种强悍的怪造生物会在现界游荡啊!」 『总之……你应该更慎重地对待父亲。』父亲一边摇晃,并发出不悦的声音: 『就我看来,那个「癫痫蜥赐」应该是「凤凰」怪造出来的吧。」 「『凤凰』她——怪造?」 伊依对这意外的一番话感到困惑。 那意思是说怪造生物怪造出了怪造生物?那种事情是可能的吗? 怪造学教授用认真的语调说明:『虽然一般人不太知道,但被称为上级的怪造生物里头,也有一些家伙会从虚界叫出等级较低——较弱小的怪造生物,不管被叫出来的怪造生物愿不愿意。上级等级的怪造生物拥有这种程度的影响力。』 「也就是说——」 『理论上总结而言,那两只「癫痫蜥蜴」并非流浪怪造生物,因为怪造学会可没软弱到会放着那般强力的怪造生物不管。怪造学会执行部——也就是像专门驱除怪造生物的部队,那些家伙会立刻探测到并前来处理。像之前「火之粉」那种较小的怪造生物虽然偶尔会被遗漏,但中级的怪造生物不管在哪都会被发现。』 伊依也点了点头。在那个执行部发现「凤凰」之前,自己必须先阻止那怪造生物才行。 灭作继续说道:『换言之,那两只是最近才出现在现界的。中级以上的流浪怪造生物能不被放逐到虚界,而持续存在于现界的例子最高是两个月。大部分情况不都会立刻被发现并送返虚界。要是「癫痫蜥蜴」的话顶多三天就是极限了,因为他很醒目。」 的确——闹成那样的话,没被发现才奇怪。 『那种怪造生物能不引起骚动而像这样大闹特闹,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换言之那个「癫痫蜥蜴」应该是从今天算起三天内出现在现界的才对。不过怪造生物的失控意外可没那么常见,也就是说那些家伙并非流浪怪造生物——这是我推论出来的第一点。』 伊依心想:原来如此,道理上的确是说得通。 『然后,假设那些家伙并非流浪怪造生物的话,就剩下他们是被怪造学者以现在进行式所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这个可能性。但这点就和刚才说明过的一样,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无人车站让「癫痫蜥蜴」暴动也没有任何意义……也许铁路公司会很麻烦就是了,但只有那样而已。是个高风险却低收益的行动啊。」 再说——如果要找铁路公司麻烦的话,会瞄准更大型的车站吧——父亲说道。 「因此,那些家伙并非流浪怪造生物,也非怪造学者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从这些条件所引导出的结论只有一个,没错——那些家伙是被高等级的怪造生物给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然后,要说目前正在这附近活动的高等级怪造生物的话,就只有——』 「凤凰……」伊依不禁低声说道。 父亲满足地笑了: 『没错,就是上级一位怪造生物的「凤凰」。而且火焰和火焰的属性也很合。』 伊依只能保持缄默。但是她也有种「那又如何」的感觉。就算知道那一点,也束手无策不是吗? 「那你是想要我怎么做呢,爸爸?」 『你不明白吗?』父亲不怀好意地,用像是有所企图的小孩的声音说道: 『怪造学者和怪造生物相连——表示「凤凰」和「癫痫蜥蜴」同样也相连着。也就是说设法打倒「癫痫蜥蜴」,然后从他那里追溯回去的话——」 「啊——」 伊依爆发性地一下理解到父亲想说的话,还有父亲打算让自己做什么。 『就能到达「凤凰」那里。首先,就是要靠你去打倒那群家伙。』 「原来如此——」伊依开始有点了解,但又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但是爸爸,就算不专程那么做,爸爸难道不能就这样察觉到『凤凰』的所在地吗?」 那敏锐的质问让父亲发出了稍微感到困扰的声音:『关于那点啊——因为气息太巨大了,这么接近之后,感觉周围全部都散发着「凤凰」的气息。虽然知道就在这车站附近——但详细情况就不明了。所以只能去找出连接「癫痫蜥蜴」和「凤凰」的「魔力」——啊,这个是专业术语,就是要去找出连接怪造生物同伴的影响力。但是「癫痫蜥蜴」不可能乖乖让我们看到那种东西,所以只能打倒他了。』 「是这样啊——」伊依突然垂下眉毛:「但是我不想和怪造生物打架。」 『你又在说什么天真的话?都说了只有这个办法。』父亲一副麻烦似地叨念着,并开始平静地说服:『听好了伊依,你仔细想想。这车站也 不可能完全没人,虽然现在好像还没什么,但差不多会有相当数量的人为了到工厂工作而造访这间车站。你怎么能保证那些家伙不会被「癫痫蜥蜴」袭击?』 「啊——」没错,这不并光是自己的问题而己。 伊依迷惘着。无辜的人们被「癫痫蜥蜴」给袭击的话就太可怜了,但是自己也感到恐怖,而且尽可能地不想伤害到怪造生物。 灭作用不符他形象的谄媚声音对陷入沉思的伊依低语:『你仔细想想,伊依,我又不是要你去杀掉「癫痫蜥蜴」。重点是让他们昏倒就行了,虽然我个人认为大开杀戒是比较简单啦,但你稍微奋斗一点的话,不用牺牲任何人就能解决事情了喔?好,亲切的父亲大人来帮你准备你能选择的理想选项吧。一、逃跑。虽然你可以避免去伤害到怪造生物,但有很多人会遭受袭击而死。二、战斗。顺利的话没人会死。只是怪造生物会稍微受点伤。』 他紧接着说道: 『快点快点,你还真罗唆啊。赶快做决定吧。像你这样在烦恼的时候说不定电车就到罗?快点,快一点!要来啦,要来啦!』 「我、我知道啦。我知道了嘛。」伊依露出直率的表情并点了点头。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余地。就像父亲说的,只要让他们昏过去就好了。虽然那也有点讨厌,但总比有人死掉来得好。 「——我会采取行动的。」 『很好。』灭作心情很好地笑了:『这才是我女儿。』 「灭作先生,由于我想集中精神,能请您闭嘴个五万秒钟吗?」伊依冷淡地这么说道,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并交叉双手。手镯发出锵一声地清脆摩擦声。 空井伊依深呼吸了口气,然后用平静的声音编织出咒文。 「打开现界的门扉——」 耀眼的光芒包围住四周,虚界的黑暗在脑海里扩展开来。 ☆☆☆ 『你是笨蛋吗!』 父亲突然发出怒吼。那巨大的音量让鼓膜嗡嗡作响,伊依的脑袋暂时麻痹了一阵子。伴随在她脚边的「雪童」桃子狠狠地瞪着项链。 「咕噜沙丹啾拉!」表情像是在说:欺负伊依的家伙,就算是伊依的爸爸也不可原谅。 除了她之外,合计共有三只怪造生物紧贴在伊依身旁。因为喜欢怪造生物,所以伊依也受到怪造生物喜爱。怪造生物们对怒骂伊依的项链发出近乎敌意的叫声,壮烈的争执声让伊依感觉耳朵要故障了一般。 在伊依头上坐着一个围绕着浅绿色光芒的娃娃。当然体积很小,大约是换装娃娃般的大小吧,光芒像层薄膜般地覆盖着少有突起的裸体。他的头部没有头发,眼球没有瞳孔,怎么看都是个娃娃。巨大到有些不均衡的手上开了个洞。他用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音量叫着「叽——波——」。 然后伊依的双肩上,则各坐着一只有着同样外表的怪造生物。他们的外表看来像是竹轮长出蝙蝠翅膀一样,乍看之下还不知道是生物,但在竹轮的前方侧面存在着斗大突起的眼球。他们有时会拍着翅膀往上飞起,并「咕嘎嘎嘎」地叫唤着。 合计四只的怪造生物们发狂地怒骂着项链。 咕噜沙丹啾拉、叽——波——、咕嘎嘎嘎、咕嘎嘎嘎。 「——大、大家安静点!这样会被「癫痫蜥蜴」发现我们的所在地!」 虽然伊依也大叫着,但没什么效果。 现在,父亲因为不讲道理地怒骂重要的「朋友」,而遭到怪造生物们集中弹劾。当然,在无人的车站里这么吵闹的话,声音自然会回荡在车站里。看来「癫痫蜥蜴」现身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骷髅项链无视抗议的声音,忿忿不平地说道:『喂,笨女儿,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对手是那个「癫痫蜥蜴」喔!是中级二位的怪造生物喔!我们可是要去打倒那种家伙——这是怎样?这群阵容是怎么回事?别开玩笑了!聚集这种超下级怪造生物,你到底是想怎样啊!虽然说笨蛋不死治不好,但有人会真的去死吗?笨蛋!』 「吵——死——人——了!爸爸只要闭上嘴当个品味差劲的诅咒道具就行了。不要对我所做的事一一抱怨好吗?我要用我的方法来做,用不着爸爸担心。」 伊依露出闹别扭的表情撇过脸,且像是不想听灭作多说般地盘起双手。 『我不是在担心,是吃惊还有生气。你是笨蛋吗?靠这些家伙怎么可能打赢啊!你的脑袋有在运作吗?对手是中级二位喔,这边至少也得怪造出中级等级的怪造生物,不然根本算不上对手。』 「区分等级实在无聊透顶。」伊依用率直的声音说道: 「我有分清楚适才适所的,爸爸。我自认聚集了在这种场合上最能发挥实力的怪造生物。」 无法信任女儿自信满满的发言的父亲咒骂道:『哼,你要是当真在说的话,表示你脑细胞有一半已经坏死了。这些家伙全都是下级吧,而且不管那个家伙几乎都没有战斗能力嘛。』 「即使那样——还是适才适所。」伊依用堂堂正正的态度断言。 「头上的这孩子是『木灵』,是下级二位且拥有操纵声音的能力。然后我肩膀上的这些孩子们是『黑暗编织者』。是下级三位且拥有制造出黑暗的能力。最后,你也知道在我脚边的是『雪童』小桃子,下级二位且拥有在空间里产生冰块的能力。」在淡淡地说明之后,伊依露出微笑。 「这些孩子能够打赢『癫痫蜥蜴』。」她用率直的声音说道:「用偏颇的价值观所决定的等级区分根本不能知道些什么。像那种用怪造难度和怪造生物的单纯强度——破坏力、耐久力、生命力——用这么粗略的方式来判断的等级区分根本不能知道些什么。怪造过程越困难越伟大吗?越会打架就越伟大吗?才没那回事——不管是哪种怪造生物,都有其优点的。」 伊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地主张道: 「不强也无所谓,不壮也无所谓,不能说因为擅长战斗就表示很伟大吧。擅长打扫,或是能够在空中飞,或是一笑就能让周围气氛缓和,像这种程度一定就很了不起了。不管哪种怪造生物都很了不起的。那是不分上级、中级或下级的。」 虚界的怪造生物全部平等。伊依认为这么想是很重要的,她想进行这样的怪造。 伊依下定决心,回头仰望逐渐靠近的热气。两只「癫痫蜥蜴」在背后漫长延伸出去的车站通路上现身了。 「既然我决定要做,就会贯彻到底。我决定要获胜,就会完美地获胜。你看着吧,爸爸——」伊依用指尖戳了戳项链前端,有些恶作剧似地笑了:「我不会让你后悔把我生在这世界上的。」 然后她充满信心地注视着自己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 「那么——」 虽然那副表情是虚张声势,不过虚张声势也是很重要的。因为就算没有余力,也能欺骗自己还有余力。 「大家,加油吧。」 在无人车站的站内,战斗正要静悄悄地展开。 但实际上伊依并不想战斗,让怪造生物们互相战斗不但野蛮而且差劲。再说一旦战斗就会有人受伤,有人流血,或是死掉。对伊依而言,怪造生物是「朋友」,她不希望任何人受伤害。但是她也不想看到利用车站的无辜人们死掉,她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去的情景了。 为了得到什么就必须舍弃什么。选择某一条道路代表失去了走在其他没有选择的道路上的可能性——伊依思考着该走哪条路。 同时她也怕死,也讨厌痛,也有「为什么自己得做这种事」的心情,对照着父亲所说的去行动一事的反动,以及不想看见怪造生物互相战斗的心情。在伊依心里存在着一股想 要放弃一切逃跑的冲动。伊依烦恼着,但她没有选择余地,她决定扼杀自我,去战斗——为了保护许多重要的东西。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容许失败。接下来只有尽全力一搏了。为了不让自己感到疼痛或死掉,为了不要让怪造生物丧命,为了保护无辜人们的生命,为了不让怪造高中被弄垮。 伊依决定和「癫痫蜥蜴」战斗。 既然决定了,就不允许败北。伊依背负着许多沉重的东西。伊依败北倒下的话,所背负的东西便会跟着崩溃。所以伊依是打算获得胜利的,她打算完美地获胜。 她也察觉到这么下定决心的自己的表情,和生前的父亲很相似。 ☆☆☆ 空井伊依笔直地看着正前方,绑在侧头部的双马尾被热风吹散。伊依的肌肤感觉到像是盛夏之日走在外面的那种要燃烧起来般的空气。滴落的汗水是冰冷的,空气非常干燥。 车站的灯光不敌炎热,被弹开消失了。在幽暗的车站内部,只有在「癫痫蜥蜴」嘴里舞动着的火焰看来分外明亮。 呼——伊依紧张地吐了口气。 「虽然恐怖……但我得加油才行。」因为实际去战斗的大家一定感到更恐怖。 两只「癫痫蜥蜴」和伊依保持距离并停了下来,然后用两脚张开的状态开始低吼着「嘎噜噜噜」。刚才已经知道了这是为了要喷出火焰所做的准备。伊依认真地注视着歪曲的空气变化,用指尖擦去滴落到眼里的汗水。 「小桃子……」 伊依的意志已经传达给所有怪造生物了。怪造学者和自己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之间,可以用一种心电感应来不出声地下达命令。伊依传达「癫痫蜥蜴」的攻略法给四只怪造生物,并拜托他们进行各自负责的任务。 突然发出了「砰」的声音。 「咕噜沙丹啾拉。」 『雪童』桃子用她黑亮的大眼睛锐利地瞪着前方的「癫痫蜥蜴」,在胸前打开相映着纯白的振袖,显得美丽耀眼的黑扇子。被热到极点的通路空气中混入了冷气。 木屐的声音嘎拉嘎拉地响着,桃子踩着像是用鲜血固定成的鲜红木屐轻快地舞动着,像薄雾一般缓慢,像幻影一般飘渺,像生命一般流畅,她踩着梦幻且神秘的舞步。 扇子像黑蝴蝶一般轻飘飘地舞动着,长袖像白鸟一般飒飒地飘扬,但桃子是安静地舞着。除了木屐的声音嘎拉嘎拉响着之外,连衣服的摩擦声也听不见。只见白色、黑色和红色互相混合、融化、分离、集合又扩散。没多久冷气上升到舞台上,空气冻结了起来。 桃子咻一声地收起扇子,用不符年幼外表的高贵动作将黑扇子比向前方。 「癫痫蜥蜴」在那正准备喷出火焰。 「咕噜沙丹啾拉!」 啪叽——像是玻璃裂开的声音。 瞬间,一口气集合起来的被冻结的冷气袭向「癫痫蜥蜴」的脸庞。那和现在正要喷出来的强烈火焰冲突并爆炸,形成惊人的冲击波并在他们口中爆发开来。 「癫痫蜥蜴」忍不住哇哇大叫并用手遮住脸。 伊依看到这情景之后大叫:「趁现在!」 正待命的怪造生物随着号令动了起来。 「木灵」将围绕在身边的光芒转变成推进力,发出微弱的光辉并上升到通道的天花板附近。 「黑暗编织者」也忙碌地拍动翅膀,飞到「癫痫蜥蜴」上空。 「癫痫蜥蜴」发现飞到附近的「黑暗编织者」,挥起壮硕的手臂打算击落他们。要是被打到的话,「黑暗编织者」就扁掉了吧。 「小桃子!」伊依这么大叫,于是桃子用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咕噜沙丹啾拉!」桃子大叫,并藉由舞蹈将集合起来的冷气块撞向「癫痫蜥蜴」。 发出了强烈的啪叽声,「癫痫蜥赐」用手按着被冷气打中的腹部。看到「癫痫蜥蜴」们痛得发出哀号,一股罪恶感袭向伊依。 得快点让战斗结束才行。拖越久的话,两边都会受伤,而且没有持久力的我方怪造生物会先不支倒地。 「小桃子!不用客气,放出所有的冷气!」 「咕噜沙丹啾拉!」桃子应声并瞪着「癫痫蜥蜴」。 像流星般的冷气群袭向「癫痫蜥蜴」的头部、手腕和双脚。从人类角度来看的话,大概是被石头丢到那种程度的疼痛吧。当然光这样是死不了,但还是会痛。「癫痫蜥蜴」的注意力于是集中在桃子身上。 因愤怒而满脸通红的鳞片灿烂地闪耀, 「癫痫蜥蜴」们又照例发出了「嘎噜噜噜」的低吼声。从他们的暴牙缝隙中,可以窥见热气和火焰。 智商果然也跟爬虫类同等的样子,丝毫没有学习能力。 伊依虽然觉得有点残忍,还是宣言道:「小桃子,瞄准嘴巴!」 「咕噜沙丹啾拉!」 由桃子的意志而集中的冷气再度和「癫痫蜥蜴」口中的热气冲突,由于这强烈的温度变化,产生出莫大的冲击波,能量也因而爆发开来。只听见重低音咻——铛!地撼动腹部,「癫痫蜥蜴」们被吹飞开来。战况对这边有利。 但在这个时候——桃子的体力到了极限。 桃子膝盖着地,喘着气。在现界集中冷气一事对她来说,是等同全力奔跑的苦工。由于连续采取那样的行动,体力耗尽也是当然的。桃子双手贴在地上,精疲力尽似地喘着。 「辛苦了——现在开始好好休息吧。」 插图8 伊依侧眼看着桃子并低声说道。桃子也低声说着「咕噜沙丹啾拉」。 「『黑暗编织者』、用黑暗包住『癫痫蜥蜴』!」战斗持续进行。伊依向正待命着的其他怪造生物下达指示。 盘旋在空中的「黑暗编织者」听从伊依号令,将那圆筒状的身体朝向趴倒在地的「癫痫蜥蜴」们。咕嘎嘎嘎——和叫声同一时刻,「黑暗编织者」的口中放射出「黑暗」。注意到周围逐渐变暗的「癫痫蜥赐」发出尖锐的声音颤抖着。虽然他们连忙站起身,但为时已晚。在「癫痫蜥蜴」调整好姿势重新站起来时,他们的周遭一公尺内已经四面都被比夜晚还要浓厚的黑暗给包围住了。 那黑暗是由在空中固定着动作的「黑暗编织者」口中放射出来的。被光给遮断的空间里面,只有从「癫痫蜥蜴」口中能窥探到的火焰鲜明强烈地闪烁着。 伊依露出微笑,那是确信了胜利的笑容。 「最后一击!『木灵』——」伊依呼唤着无视万有引力法则静止在空中,像是模特儿人形的怪造生物。虽然从刚才就在实行某个动作,但他立刻停下那动作,将巨大到不均衡的双掌朝向被制造出来的黑暗。 突然间产生了爆发。 被黑暗包围住的「癫痫蜥蜴」和其周围的黑暗有一瞬间被驱逐开来,随着拥有强烈光度的火焰爆风被卷起。爆发,那是爆发。惊人的热气甚至传到了伊依所站的位置,吹乱她的衣服和头发。 「成功了——吧?」伊依低声说道,并抱住被爆风吹着滚动的桃子。 嗡嗡嗡地产生耳鸣。 对心脏不好的爆炸声散去,无人车站又立刻回到了静寂当中。吵成那样的「癫痫蜥蜴」的叫声也消失了。伊依战战兢兢地走到放射着黑暗的场所,告诉「黑暗编织者」已经够了,让他们停止吐出黑暗。于是黑暗像金花虫一同起飞般,扩散在空气当中被分解消灭。之后只留下冒着烟的「癫痫蜥蜴」而已。看来似乎没死,但完全昏厥了过去。 伊依安心地深深叹了口气。 「太好了——还活着。大家辛苦了,谢谢你们。」 「黑暗编织者」拍着翅膀飞过来停 第五章 无名的天使 「人类的城镇/虽然有些肮脏/但精致且美丽呢」 像少女又像少年一般的天使,天真无邪地笑了。 天使坐在有些肮脏的工厂中,已经不再冒烟的长条烟囱上。像是法律规定要统一成灰色一般,缺乏色彩的工厂群中,少女鲜明地闪耀着的身影相映之下格外美丽。周围的空气陷入一片寂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闪电偶尔像是想到自己任务似地穿梭过乌云边缘,并发出轰隆声响,微暗的天空只是布满着湿气。 不过,天真无邪的笑容从天使的表情中消失了,在远方响起了船只的汽笛声。 「没有人在/没有人在/这样的话就和那边没两样」 「凤凰」有些悲伤似地,皱紧了令人怜爱的眉毛。她坐着的工厂烟囱也敌不过她的热度而逐渐扭曲变形。天使注意到这点之后,便展开炼狱色的羽翼飞向天际。 她一边飞着并俯瞰自己所破坏掉的城镇。由于她在相当高的空中飞着,成山的瓦砾看起来也像是假造出来的一般。 只是稍微「散步」一下,工厂群便化为焦土,剩余的建筑物也变成黑炭。无论何处都脆弱得只是轻轻抚摸便崩塌了。真是无趣极了——天使露出闹别扭的表情,毫无意义地转着圈子。 人类的城镇没人又没有东西在动的话,也是挺无聊的。虽然吞食掉工厂而填饱了肚子,但这个只有单调灰色的城镇无聊到让人打呵欠。 昨天被怪造到现界,飞舞到精疲力尽为止之后,便在这座城镇稍作休息。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或许移动到其他场所看看也不错。在某处一定有着愉快的场所。虽然大概也会和这个城镇一样——立刻毁灭掉就是了。 「……」 天使突然注意到,在城镇角落,格外巨大的建筑物当中可以看到一个人影。虽然因为距离遥远,而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但很久没看到活着在动的生物了。天使有些被吸引住,她慢慢地靠近。 「只是稍微看一下/肚子也还很撑」 那人类将脸转向这边。 「……」天使吃了一惊。将长发分为两束的少女往这边看了。虽然看了这边之后立刻因为恐怖而尖叫出来的样子,但在这种距离下,能察觉到自己存在的事实点燃了天使的好奇心。那人类究竟是什么来头呢?为什么会发现自己呢? 「太有趣了/太有趣了」天使低喃着并滑行过空中,停止,将体温抑制到不会烧毁少女的程度并着地。 少女低声说道:「你就是……」 天使也低声说道:「你是……」就这样,怪造学者实习生空井伊依和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凤凰」碰面了。 根本不需要去追溯「癫痫蜥蜴」延伸出来的细长「魔力」,那惊人的怪物早已近在眼前。伊依在踏出车站一两步之后,便注意到这件事,在灰暗的阴天里,那东西保持着如同太阳般的照射度和炙热,在肉眼确认到那存在的瞬间,伊依尖叫出声。 那是被称为神或恶魔,超越了人类所能理解的存在——光是直视就仿佛从脑髓到指甲都会被燃烧殆尽一般地让人感到畏惧。 那丝毫不带温柔的绝对炙热,根本不是「癫痫蜥蜴」放出来的热气所能相比的。但那恐怕还是经过刻意压抑的。如果她当真散放出热气的话,用不着一秒伊依就会被燃烧成灰烬了吧,那火焰本身狰狞得让人能够如此确信。同时兼具着残酷与美丽的火焰本身就在眼前。 那极为接近人类,但却是超越了人类的某种其他生物。离地数公分地浮在半空中的少女,用仿佛要撕裂开来的声音发出咆哮。宛如固定住火焰而散开的金发淡淡地闪耀着,充满弹性的手臂和柳腰,彷佛丝质般闪亮流动着的衣服;但从中伸展出来的赤脚上所生的指甲,比起人类更接近猛禽的爪子。 那眼眸宛如少女又像少年般地闪耀着天真无邪的好奇心,如同神又像佛一样地被光芒所包围,有如恶魔又像怪物一般地覆盖着火焰;充满矛盾的神圣魔性——炎之破坏神。 「凤凰」。 不死鸟、区别生与死的怪造生物、灼热的天使、上级一位的禁忌怪造生物。 杀害了链之岛的怪物。 伊依的脸颊流过一抹汗。 「你——」 伊依似乎被诱惑住了。火焰是会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无法移开视线,让人看到入神的美丽火焰。根本没有必要去确认那东西的真面目,但和心里所想的相反,伊依的嘴巴动了起来:「你就是『凤凰』?」 伊依的台词让她露出了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天晓得/我不肯定/也不否定」 「凤凰」扬起嘴角微笑着。 「由于我没有名字/所以没有自己能报上的真名/我不知道他人所窃窃私语的伪名」 伊依感到困惑。 「凤凰」感到无趣似地低声说道:「你能想像自己是带着超高温的身体出生吗/在诞生的刹那烧死双亲/即使四处徘徊着寻找朋友但却将所有人都燃烧殆尽的自己/没有被叫名字的机会/当然也没有报上姓名的机会/你能够实际感受这悲哀火焰怪物的心情吗?」 「……」 伊依无法想像。拥有着普通的肉体,理所当然地被世界祝福,平稳地生活过来的伊依无法了解「凤凰」的心情。 「那就是我的人生」 「凤凰」有些寂寞地低喃道。 「你会可怜我吗?」 她真的是残酷的怪造生物吗?从链之岛所说的话——还有宇宙木所说的话听来,伊依不由得抱持着一种「凤凰」是没有心的残酷怪造生物的印象。 像这样站在这里的,是无处可去,只是寻求着他人,感叹着绝对无法与他人接触一事,而感到绝望的可怜怪造生物。 伊依无法了解她的孤独。就算嘴巴裂开,她也绝对说不出自己能了解。但是伊依能够推测,虽然渴求着他人,但接近他人却又会杀了对方。虽然不想伤害他人,但身体却会擅自地去伤害到对方。 那是多么的绝望啊。那是多么的悲哀啊。 可能的话,伊依很想抱住她,抚慰她的孤独。但是伊依实在过于脆弱,而无法去碰触她。伊依对自己的无力感到厌恶。当然伊依并非神,不可能平等地去拯救所有生物。 「『凤凰』——」 伊依只能接受眼前状况,只有选择能让更多人幸福的道路。 「凤凰」应该是个能够好好交谈、沟通的对象。虽然几乎没做好心理准备就碰上了,但应该可以不伤任何人地结束这一切。虽然无法真正地拯救她,但至少应该能让这次的事件圆满结束。这是自己所能够选择的最完善的道路。 伊依笔直地注视着「凤凰」并出声说道: 「求求你,在伤害到其他更多人之前,回去虚界吧。」 「回去?」凤凰讶异地偏了偏头。 「我不过是被召唤至此的/少女啊/给我理由/根据你的理由如何我也可以考虑是否回去」 如果不是昏厥过去的怪造生物,除非怪造出那生物的怪造学者下令怪消,否则怪造生物是不会回虚界去的。要说有什么其他方法的话,就只有拜托怪造生物自动回去这种基本的方法。 是因为恐怖吗——伊依的膝盖颤抖着。 仿佛要被压倒性的紧迫感给击倒一般。伊依理解自己可能因「凤凰」的一时兴起而丧命。只要她稍微动怒的话。 伊依拼命地编织出话语:「这可能是很任性的理由,但是请你不要杀害人类——不要杀害我的同胞。请不要烧毁城镇。现在的话,可以不用再滥杀无辜而回去虚界。而且——有人想要你的命,因为你杀了人,人们也很生气啊。这里 很危险的,『凤凰』——我不希望你死。请你回到你应该存在的世界!请你回到你应该存在的虚界!」 瞬间。 「我应该存在的世界——」 围绕在「凤凰」周遭的热气突然像地狱般显露出凶恶的一面,那急遽的态度变化让伊依惊讶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应该存在的——」 「凤凰」突然变得面无表情。伊依知道周围的气温正上升到脸和手臂都感到刺痛般的炙热。 「世界?」 她的视线虚无且焦点蒙胧,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只有气温不断地持续上升。 空气炎热到让伊依哽咽着叫道:「『凤凰』?」 但是她的呼唤并没有传达到。 「我应该存在的世界/究竟——」火焰的羽翼轰隆地屹立起来。 她非比寻常的气势让伊依说不出话而陷入沉默。但为时已晚,伊依已经碰触到「凤凰」的地雷了—— 「我应该存在的世界/究竟/在何方呢/你说啊少女!」 愤怒、悲伤、寂寞、绝望、憎恨、不甘、悔恨、自嘲。平等地封入这些感情并炸裂开来的火焰从凤凰的全身当中爆发出来。 炙热以惊人的速度爆发且散开在空气当中,逼近伊依。甚至没有发出哀号的怜悯时间,没有能够做出反应的空档,伊依无计可施地看着逼近的火焰。压倒性的白色火焰。 「——」 瞬间。 「咕噜沙丹啾拉!」 桃子仿佛理所当然似地飞奔过来,让人不禁感到疑惑,这么小的身体哪来这么惊人的力量呢?她撞飞因恐怖与惊愕而动弹不得的伊依,丝毫没有顾虑到要保护自己的安全。在最后一刻,穿着白色振袖的少女,对着被撞飞而茫然的伊依轻轻微笑,然后被烈焰燃烧殆尽——消失了。 ☆☆☆ 伊依常被问到,为何会为没有名字的「雪童」取名为「桃子」。常有人说给怪造生物命名实在愚蠢透顶,或是至少叫做「雪子」还比较好懂。 但是伊依仍然不灰心地一直称呼她为「桃子」。因为在最初怪造出她的时候,虽然不太明白理由,但伊依有着「这孩子就是小桃子!」的自信。 那是伊依首次怪造成功,也是母亲死去的时候。原本以为父亲早已在他界的伊依,失去母亲而变得孤苦无依。实际上那时父亲仍活着,在母亲的娘家失去容身之处的伊依之后转由被父亲接手收养。但约有一年或一年半的时间,伊依是独自一人生活的。 当时伊依也还不认为怪造生物是「朋友」,只是漠然地认为是种挺方便的生物。伊依当时并不认为怪造生物会依自己的思考行动,而觉得他们是和机器一样,只是会遵从命令行动的奴隶。所以根本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安慰失去母亲而哭泣的自己。 在母亲死掉那天,偶然没有怪消而留下来的下级怪造生物桃子,将白色的振袖放在哽咽哭泣着的伊依眼角。虽然伊依以为桃子有所企图而挥动手脚反抗,但桃子却平静地擦拭掉伊依的眼泪,然后仿佛想安慰她似地,抚摸着蹲坐在地的伊依的头。 回过神时,伊依已经紧抱着桃子哭得泣不成声了。伊依不停地哭喊,并诉说着自己的寂寞。桃于的表情像是在说「想哭就尽管哭吧」一样,她温柔地安慰着伊依。伊依在失去母亲而一口气变得寂寞的世界当中,由于桃子的存在而总算是能够抱持着生存的希望。 所以桃子对伊依而言是恩人,从那一天开始,对伊依而言所有的怪造生物都是朋友了。他们并非奴隶,伊依在失去母亲之后,才总算注意到这件事。 他们也有心,而且存在着会友爱并安慰伊依的温柔。尽管如此,怪造学界和爸爸却将他们区分阶级、当成奴隶、有时甚至因实验而剥夺他们的性命,这一定搞错了。伊依这么心想。所以她发誓要努力变成伟大的怪造学者,改变现今的怪造学界,伊依发誓要打造出人类和怪造生物能够友好生活的世界。 换言之,桃子是形成现在的伊依的重要存在,是一直和伊依生活过来的朋友和家人。伊依回想起两人一起做料理的事,还有去海边、去山上、去学校——无论何时两人都是一起的。两人一起笑、一起玩乐、感到幸福、互相体谅,至今为止,伊依和桃子走过仿佛奇迹般的每日。 「雪童」桃子。和纯白的振袖相映成辉的鲜红木屐,黑色扇子是不会让伊依之外的人碰触的,桃子的宝物,直溜溜不会乱翘的头发,还有圆滚滚的黑色大眼睛。虽然时常面无表情,但笑的时候非常可爱。她还会跳优美的舞,还有发出「咕噜沙丹啾拉」这种意义不明的声音。 她是伊依的朋友。比任何人都更长时间地待在自己身边,且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存在。比父亲、母亲、甚至比香美还要更接近自己的存在。是伊依首次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改变了伊依的生活方式的恩人兼亲友。桃子、桃子她、死——不对。 是被杀死了。 为了保护伊依避开「凤凰」所放出来的火焰,桃于消失在白热当中。可怜的少女不留灰烬地化为白烟消逝。桃子被杀了——由于伊依的缘故。 ☆☆☆ 伊依忽然交叉双臂,被摩擦的「门」发出了微小的声响。伊依放任着在脑中捉摸不定、形成漩涡的感情,开始编织咒文。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找尸体的魔窟,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 伊依确实且正确地照着规定的路径,穿越虚界的黑暗。 「凤凰」瞪大了眼睛。 「你要做什么/少女」 伊依完全无视于她,只是专心地唱着咒文并刻画咒印。不过「凤凰」大概也明白伊依想要做什么,她平静但亢奋着的表情浮现出了洋溢好奇心的微笑。灼热的天使摊开双手。 「你打算召唤谁啊?」 「凤凰」宛如少女又像少年般,天真无邪地笑了。 「不管是谁都尽管叫来吧/谅你也不可能召唤出与我同等的存在」 「凤凰」似乎是打算在旁等伊依怪造结束,她叉着双臂并压抑住身体的温度。 伊依完全无视于她,只是发挥着异样的集中力,那气魄已经可以称为杀气了。伊依自觉到,自己对「凤凰」抱持着明确的杀意。正因如此,自己才会选择怪造那恐怖的东西。即使只是瞬间,一旦怪造出来就无法挽回的最终兵器—— 伊依沉醉在逐渐接近的存在感中并刻画着咒印。通往那场所的路径,伊依清楚地记得,甚至不需要重新回想。自己好几次从父亲那里被灌输那途径而成长至今,伊依可以说是为了进行这次怪造而诞生的也不为过。 「……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 伊依其实并不喜欢照着父亲所想,将性命奉献给这次怪造。因为伊依想要照自己的步调,为了自己来进行改造。 根本没必要去引发出那种东西,有些存在是不能碰触的。那种东西可不是人类所能控制的,就连父亲都失败了。不管怎么想,那东西对伊依而言都是无法目视也无法接近的神,同时也是恶魔。就算对那种东西出手,也只是自寻死路而已,不是吗?人类能办得到的事是有限度的。不管怎么努力或祈祷,人类既不可能永远生存下去,也无法穿越时间。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伊依原本一辈子都 不打算对那种东西出手的。 的确,能够怪造出那个的话,就可以轻易杀掉「凤凰」吧。在压倒性强悍的那个面前,即使是「凤凰」也和小鸟没两样。那个当真能让人感到扫兴地、轻易且彻底替自己杀了「凤凰」吧——那个肯定会动手的。 所以说,自己原本也不想使出这手段的。 即使明白除了怪造那个之外,没有其他打倒「凤凰」的方法,但伊依还是无法选择那方式。因为怪造生物是朋友,而那个一定会杀掉自己的朋友。所以直到最后关头,直到被逼入失去桃子的绝境为止,伊依原本都不打算怪造出那个的。 因为伊依不想杀害怪造生物。但是,已经不行了。伊依无法忍受。伊依并没有像菩萨一般,在桃子被杀害后还能笑着原谅加害者的精神构造。真是太可恨了,我要杀了你,你竟敢杀了桃子——这样的心情在伊依体内萌芽。 伊依决定怪造出那个。那是对于桃子被杀一事的复仇,也是对于毁灭掉城镇的「凤凰」的制裁,更是对于没用到极点的自己的自虐行为。由于伊依判断错误,由于伊依不知道自己的分量轻重,由于伊依靠着理想化的想法去行动的缘故——桃子她、自己的朋友才会被杀害。 桃子因为伊依的缘故而死了。所以自己应该要负起责任。 伊依决定,即使牺牲一切也要战斗。她现在的内心惊人地残酷且冰冷,所以也流不出眼泪。伊依心想:啊,看来自己果然是空井灭作的女儿,那个为了研究实验而杀害掉以千为单位的怪造生物的「愚昧的贤者」的女儿。所以自己才会这么冷静,能够无血无泪地杀害敌人。伊依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有些畏惧,同时也觉得自己非常滑稽。 从伊依眼里掉下了泪水,一滴一滴成串地掉落下来。由于双手正刻着咒印,她无法擦拭,只见泪水流落着。微热的液体湿了脸颊,唱颂咒文的声音混着哽咽声。伊依双脚颤抖,内心刺痛,她无法忘却桃子最后的表情。 伊依突然感到过意不去,对过去怀抱着梦想、闪闪发光、能够大谈理想的率直的自己,还有笑着说「别变得和自己一样」的——链之岛了信。 看来自己似乎踏上了老师的后尘。 「……放下魔城的吊桥并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突破油画的陷阱,仰望着冒险者们的残骸……」 在伊依的咒文达到最高潮的瞬间,突然发出了空气爆裂开来的声音。 「你——」那声音一反往常地有些尖锐。那是谁的声音呢? 「你为何——」那是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凤凰」的声音。 她大概是理解到伊依试图召唤的东西是什么了吧,那是只能用胆怯来形容,因恐怖而冻结住的声音。但伊依无视于她。 「凤凰」尖叫出声:「你为何——知道那东西所在之处?」 在怒吼同时,难以想像的炙热爆发将伊依给吹飞了。 但伊依即使被炙热燃烧着肌肤,即使激烈的痛楚划过全身仍不为所动,且立刻站起身来。伊依无法停下咒文和咒印,她确实地逐渐靠近那场所。 那里是拒绝所有干涉,名为黑暗的黑暗尽头。无论是生者或亡者都无法进入,是名符其实被称为极地的领域。没有被命名任何名字,只是被称呼为「那场所」。是同样没有名字的虚界支配者只用于进行小憩的无间地狱,瘦小的冒险者靠近废止了所有事物的那场所。 「住手!不能让那东西醒来!」 「凤凰」在散发出尖锐气息的同时大叫着。 那声音形成冲击波将伊依给吹飞了。但伊依立刻站起身,并继续唱着咒文和刻画咒印。 「凤凰」陷入了恐慌,试图杀害伊依。天使的灼热羽翼传递着意志,啪搭啪搭挥舞着。 「凤凰」飞跃到空中,发出仿佛要劈开空气般的咆哮声,并从火焰羽翼射出燃烧的红莲色球体。 伊依感觉到惊人的热量轰隆地逼近,热气将伊依的长发吹拂到后方,但伊依仍旧不为所动——也不可能避开就是了。她闭起双眼,只是一心一意地继续唱着咒文和刻画咒印。 ……就这样,最后的悲剧发生了。 就在火焰球看起来像是要吹散伊依肉体的瞬间,停在伊依头部和肩上的三只怪造生物彷佛理所当然般地动了起来。 「黑暗编织者」和「木灵」——被伊依认同其能力,且一同战斗的怪造生物们宛如殉教者一般,像是继承了壮烈牺牲的桃子的遗志似地,彷佛只是祈祷着伊依的胜利,而将自己的身体投入飞过来的球体中。 只听见爆炸声,接着大地撼动起来,瓦砾随之飞舞。爆炸的阵风吹散黑烟——然后、什么也不剩。 三只怪造生物为了保护伊依,而牺牲自己的身体死掉了。伊依露出了悲壮的表情。活生生地被挖出心脏的人类,一定就是露出这样的表情吧,那是彷佛在身体中心的重要部分被夺走的悲哀表情。但是伊依并没有空档去哀悼他们的死,嘴巴有时间哭喊的话不如吟唱咒文,双手有时间替他们祈福的话,不如刻下咒印;伊依这么心想——而且为了不要白费他们的牺牲,只能继续进行怪造了。 「……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地狱深渊中,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为何——」 「凤凰」看着自我牺牲的同胞们,还有即使被吹倒也不气馁地持续进行怪造的伊依,露出了仿佛感到恐怖的表情,并用畏惧的声音低喃道:「为何/如同小树枝般脆弱的你/能够不惜生命地战斗甚至对友人见死不救?」 她在空中挥动羽翼,颤抖着。 「无法理解/太骇人了!」颤抖的她停止了对伊依的攻击。在那侥幸得来的时间里,伊依已经到达那场所了。在过去,除了一个名为空井灭作的男人之外,没有任何人曾踏入的真正黑暗。 「——找到了。」伊依用细小、但蕴含强烈气魄的声音这么说道。 黑暗缓缓地拓展开来——即使是平常怪造时应该充满光明的瞬间,也只见彷佛要吞食掉光芒一般的黑暗在现界现身。那是将所有希望都改变成绝望,将所有天堂都改变成地狱,让所有天使都堕落成恶魔的,腐败沉淀的黑暗瘴气。 同时以伊依为中心,四周起了强烈的震动,彷佛大地震般的激烈晃动。工厂的墙壁倒落瓦解,一间间地崩塌下去。地面浮现龟裂,瓦砾散落着。 那是虚界支配者觉醒的胎动。 『接下来……』至今打定主意在旁静观的怪造学教授低喃道:『这前方是连我也不知道的禁断领域——我就来擦亮眼睛等着看吧。j 灭作认真地低喃道:『……我可不能错过啊。我可是为了想看这东西才苟且偷生到今天的……不过,这笨女儿还真的找到了。肯做的话还是办得到嘛……去,我可是很不甘心啊,伊依,你已经超越我了——』 灭作满足似地笑道:『好吧,你就尽管——自称是空井伊依吧。』 骷髅的声音传到耳朵,伊依东在两旁的马尾跳了起来。 超越伟大的父亲——伊依将咒文说出口: 「黑暗的帝王——地狱的主宰——漆黑的破坏神——那是只聚集了这世间阴阳之「阴」的存在。那存在身上没有光明,没有光明所以也没有光辉,没有光辉所以看不见身影。完美无瑕的黑暗本身,在无名的魔城中永久地小憩着的那存在,没有被人类命名的名字。但爸爸是这么称呼你的吧——」 手中握着黑暗,眼里闪着光芒。伊依用直率的声音大叫:「……虚界的支配者,『魔王』——怪 造!」 黑暗的帝王在少女说完咒文的同时,从黑暗王座上站起身来。 插图9 ☆☆☆ 就在那时,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凤凰」只是浑身颤抖着。 在她眼前,就连照耀着整个世界的火焰也感到胆怯的存在,仿佛要包围住少女一般地降临了。那是无论怎么照射也驱逐不了的黑暗,是无论怎么燃烧也歼灭不了的漆黑;就连自己自认是绝对的火焰也动摇不了的黑暗本身。天使知道那黑暗被称呼为魔王。 包围住少女身体的黑暗发出了沙哑低沉的声音,正心想那声音和某人很相像,结果似乎是自己的声音。那是反射「凤凰」的声音并加以扭曲之后,构筑成别的声音再反弹回来的。天使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像是在某处哭泣的小孩一般。 天使平静地理解到虚界的支配者——魔王的存在。只要是生活在虚界的怪造生物,无论谁都打从出生便知道的存在。 那是虚界的支配者兼创造主,等同虚界本身,是所有怪造生物的中心。无论何时都在黑暗的牙城中眺望着自己。 「凤凰」她——早就想见魔王了。她想见他,然后问他最基本又简单的问题:自己的名字叫什么?自己究竟是什么呢? 但她同时也感到害怕。有罪人会积极地想见神吗?有人会想从神口中听到自己被断言是无药可救的吗?因此「凤凰」无法将一直放在心里的疑问说出口,只是颤抖着。 火焰和黑暗的对话相当短暂。 「黑暗的支配者啊/我无论何时都感受到你的视线」 「凤凰」答道,并冲动地将疑问说出口: 「支配者啊——我想问/你是为何创造出我呢」那是相当悲痛,仿佛要撕裂开来般的声音。 「我理解到/是你创造出我这件事——因此我想问/为何创造出我/每次呼吸便会烧毁同胞/每次飞行便会毁灭故乡/我想问将我创造成这种身体的理由」 天使瞪着黑暗看,周围的瓦砾接连地燃起火焰。 「啊我憎恨你/如果没有任何理由的话/我的孤独便得不到回报/我一直感到寂寞/从我诞生到现在这一瞬间/能抚慰我寂寞心灵的事物连一瞬间也不曾有过/我是世界的异类/支配者啊——你为何创造出我/创造出对世界而言是不必要的生物——像是我这般的生物?」 「凤凰」用仿佛在哭泣般的声音叫道。但火焰是无法流泪的。 冥王用低沉且有些遗憾的声音回答天使的声音。 「凤凰」挑动了一下眉毛。 「你说什么?」魔王用充满欢喜和愉悦——彷佛害虫在骚动一般的声音笑了。 「那表示什么/意义呢……?」 「凤凰」不知为何,有种非常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虚界的支配者非常邪恶地,只是很邪恶地笑着。 「——」 瞬间,黑暗伸展开来。 延伸出来的黑暗咬住「凤凰」的腰,瞬间,那下半身便被弹飞成粉末。无数火花散落,「凤凰」发出尖叫并在空中挣扎。 根本看不到,也不可能做出反应,连感受恐怖和痛楚的时间都没有。 魔王的声音回荡在耳里。 「啊啊——」 一边被延伸过来的无数黑暗粉碎全身, 「凤凰」小声低喃道:「到了最后——还是不知我的名字」 不知道自己是谁而诞生,连名字也不知道地活了过来。 「噜——」 然后像这样无法成为任何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地死去。 「啦啦——」 虽然「凤凰」试着用残留到最后的头部设法哼歌,但到自己的所有存在被粉碎为止,就连喜欢的歌曲其中一个音节也无法完整唱完。 ☆☆☆ 看到「凤凰」连残渣也不剩地被黑暗摧毁而消失后,伊依突然像是用尽力气般地往后倒落在被烧焦的地面上。 她全身遍体鳞伤,心灵更是严重受创,实际上能够站立到现在,算是相当不可思议了。伊依倒落在地,彷佛昏过去似地一动也不动。无人城镇的寂静包围着瘦小的身躯。 爱作梦的少女的戏码似乎在此暂时闭幕。所以说,这段突如其来的空白时间,是气氛凝重的后台,是梦境背后不必要的对话—— 『唷——』挂在伊依胸前的骷髅项链向黑暗搭话: 『好久不见啦,魔王。你可别说你忘了我啊。』 不透光的纯粹黑暗听到声音不由得笑了出来。 『我叫做空井灭作,然后这家伙是空井伊依。』 黑暗聚集在闭着眼睛、像是死掉般地陷入沉睡的瘦小少女头部。 『啊?那个可爱的火焰小鸟原来是你的孩子啊?』 黑暗的帝王反射着灭作的声音并笑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空井灭作用未曾有过的认真声音说道:『我的目的简单来说,就是要怪造出你。曾经是天才的我赌上性命也无法怪造的存在——魔王,怪造出你这家伙,是我过去唯一的愿望。因为我自认没有我怪造不出来的怪造生物。就连那样的我,到最后都还是无法目睹的独一无二的存在——要看见你、想看见你、没看到的话,我死不瞑目——我这么心想而没死成,甚至利用女儿来追逐你。』 灭作看着伊依稚嫩的脸庞。 「……我对这家伙做了很过分的事啊。严酷地锻炼、欺压并斥责她,且从背后推着她硬要她跑。这家伙也有梦想,有自己描绘出来的未来吧。但我却让她舍弃掉那些,把我的梦想埋到这家伙里面,把我的理想刻印到这家伙里面。虽然这家伙也会用各种方式反抗——结果还是变成这样。照着我所想的怪造出魔王,杀了「凤凰」,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这家伙醒过来后,一定无法享受明天之后的人生。』 灭作用沉痛的声音低喃之后,又立刻恢复成自信无敌的语气。 『——我的事晴不打紧,重要的是……你这家伙,在我那时根本不听控制地发狂暴动,为什么这次会回应伊依的怪造?就算我有彻底教会她咒印和咒文,但这家伙可是怪造学者实习生喔。你当初无视身为怪造学教授的我,却轻易地回应这家伙的召唤,这点可让我想不通。』 黑暗本身陷入了沉默。 覆盖着火焰的一栋建筑物嘎拉嘎拉地崩塌了。 <我是虚界本身。>魔王这么复述,并用混着窃笑般的声音说道: 『这家伙的——梦想?』 黑暗的帝王用深不可测的邪恶声音咈咈咈地笑了。 『你——』难不成。『你这家伙——』 魔王像是忍俊不住般地笑着回应灭作颤抖的声音: 黑暗用绝望的声色宣告: 灭作明白了,自己还有自己的梦想唤来了最棘手的魔物。那是汇集了这世上的邪恶,阴阳的阴,明暗的暗,也就是「魔王」—— 魔王所期望的,无论何时都是和平且安稳的世界面临毁灭。 黑暗的帝王扩散在伊依周围并笑着,突然又回到了平静的声音。 黑暗接着阴森地笑了笑,包围在昏厥的伊依周围之后补充说道:魔王冷酷地笑着: 『……』面对魔王让人感到焦虑的发言,灭作不认输地用自信无敌的声音回道:『哼——看你一副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的态度,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女儿可不是那种会照你意思去行动的家伙。因为她是个笨蛋,肯定会搞出让人无法预料的奇特行动来辜负你的期待。你就小心不要因为看轻那家伙而惨遭滑铁卢吧,就尽管趁现在得意地笑吧。』 「愚昧的贤者」——空井灭作威风凛 凛地宣告: 「要是太大意的话,反倒是虚界会被伊依给征服喔。」 最后留下这句话之后——魔王便从现界完全消失了。 残留下来的是废墟,还有被托付世界命运的瘦小女孩。 終章 「……以上是我们所掌握的关于这次事件的情况概要。绝大部分是从目前精神处于不安定状态的空井伊依那儿听来的传闻,虽然有众多欠缺统合性的部分,但就我们的调查能力而言,这已经是极限了。」 在古顷怪造高中暖气开得过强的校长室里——宇宙木冰蜜将冰冷的视线移向以笔直固定的姿势结束报告的蚁马磁狱。 「辛苦你了,在这么繁忙的时期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呢,蚁马小弟。」 那是「凤凰」所引发的事件迎向尾声,包括事后处理总算告一段落的事件结束之后,整整过了一天的傍晚。时间是下午六点,放学后没有社团活动的学生早已踏上归途。由于链之岛意外死亡,校内至今尚未稳定下来,学校要真正地恢复到以往的平稳,似乎还需要花点时间。 宇宙木透过蚁马的报告掌握住事件概要,陷入片刻沉默来咀嚼内容。 「凤凰」的消灭——这倒是无妨。但魔王现身的话,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明明不是无法预料的事情,但自己却疏忽了这可能性。没错,伊依可是空井灭作的女儿,会把怪造魔王列为选项之一的想法也并非不可能。 呼——宇宙木低头并叹了口气。「……真没办法。早知这样,说不定『凤凰』进行大屠杀的状况还好一点。这下怪造学会本部肯定会有所行动——少说也会有哪个怪造学教授跑来要我说明吧。我实在很想避免和那群怪人碰面啊——」 「你说什么?」蚁马一脸疲惫的表情,对宇宙木的自言自语露出反应。 他向来笔挺工整的发型和服装也有些弹性疲乏。因为在「凤凰」到达之前,他便被分派去指挥居民从「凤凰」行进路线中会经过的城镇逃难,之后又被派去进行地下铁的交通封锁,还有处理似乎是被大量怪造出来的「癫痫蜥蜴」等等,蚁马其实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大大活跃,也难怪他会感到疲惫了。 蚁马不满地发着牢骚:「校长,为什么只有我必须被迫从事这些非法劳动?像是妖森或园日暮等等,闲着没事做的教师应该多的是。」「因为我讨厌你。」宇宙木若无其事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讨厌你,这还用说。」 「……」 就连蚁马——也是头一次这么直接了当地被他人表明厌恶感。但当他反应不过来而楞在原地时,宇宙木微微一笑并轻声说道:「开玩笑的。我只是单纯认为帮助伊依小妹是你的任务。」 「啊?」 这是怎么回事?蚁马不懂那意思。 的确,为了让伊依全力对抗「凤凰」,而在阴影处拼命准备好舞台的是蚁马。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人经历了比伊依还要更惨烈的战斗。这倒无妨,也不算什么。虽然没有额外津贴的奖金可领,也没有等同价值的报酬,鼓励的话语也只有那么一句,但蚁马完全不在乎那些事。他在意的是——为什么宇宙木要让他做这些事情。放手让学生冒着危险缺课并单独行动,且和上级一位战斗的这种无谋之举,她却只是在旁静观其变,她真正的用意是? 蚁马陷入沉思,于是宇宙木彷佛看穿他想法似地,露出冷冷的微笑:「我是想要确认——」 「咦?」 「那少女的才能。」 那是非常冰冷、比冰块还要冷冽、让这酷热到极点的房间也能结冻般的犀利声音。蚁马吞了吞口水。 宇宙木用指尖敲敲桌子。 「如果她的才能连区区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都收拾不了的话,就在这让她毁灭,也是为了伊依小妹好。只不过——很遗憾地,她突破了这考验。而且还是用上原本不被允许的魔王怪造。」宇宙木冷酷地干笑几声,并摸了摸发质僵硬的头发:「她今后可会忙到没时间睡了。就这层意义来说——我可是罪孽深重呢。提示她怪造学校会面临废校的危险,并转告她执行部采取行动的话,『凤凰』会被杀害的事实——让她采取单独行动的人是我。还有准备好她和『凤凰』对决舞台的人也是我。我在不知不觉间缔造出她不得不怪造魔王的命运。我真是个罪孽深重、无药可救的女人对吧?」 宇宙木低喃一段落之后,深呼吸了口气——接着将视线朝向房间死角,然后她用透彻的声音宣告:「听到了吗?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我。就算弄错对象,也不要对伊依小妹出手。如果你们为了阻止魔王复活而打算抹杀掉伊依小妹的话——我就只能赌上我最后的尊严和你们一战了。」 对宇宙木和蚁马而言,形同死角的房间阴影处——不知何时开始伫立在那里的三个异物静悄悄地现身了。彷佛是从黑暗中诞生一般,突然主张起自我存在的人影们,宛如瞬间移动似地突然伫立在那里。 蚁马不禁发出哀号。伫立在那里的异物们根本没有散发出人类气息,那种歪斜扭曲——且将密度变浓的强烈人格所显现出来的特殊存在感,让他以为是有幽灵冒出来了。 「就算你尽全力一战——」那沉静的声音,彷佛敲响音叉般地以一定频率连绵不绝地回荡着:「打赢我们的机率仍然不到两成。」 那是个看起来像小学生,近乎原色的绿色头发相当醒目的少女。这世界在那冷淡的眼神中看来,说不定就像方程式一般。就连说话的时候,她的嘴唇也几乎没有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女戴的巨大帽子。不——那东西不知能否归类为帽子,不管怎么看,那巨大球形的帽子都有少女上半身那么大。虽然不知道里面塞了些什么,总之看起来颇厚重的。但少女仍旧维持着身体平衡且直挺挺地站着,并看着宇宙木,她甚至没有牵动到像羽衣一般挂在肩膀和手臂上的长发。 如同音叉的声音鲜明且强烈地回荡:「无谋的战斗等同自杀行为。自杀从审美观来看既不美丽,从道义上来说也不值得骄傲,就宗教观点来看更不是个会被称赞的行为。因此,你应该避免去实行那种行为——久渡先提醒你,这是极为善意的忠告。」 「你还是一样讲话总要绕一大圈呢,副总长。」宇宙木一脸嫌恶的表情这么低声说道之后,用冰冷的眼神注视香菇头少女,还有一声不响地存在少女背后的两个异物。 其中一人很奇特地全身覆盖漆黑盔甲,完全没有露出一分肌肤,身高也巨大地让人必须抬头仰望,只见眼神凛冽地闪烁。全身盔甲的巨人以笔直不动的姿势叉着双臂,从那手臂前端伸展出来的盔甲和同色的刀刃,让他整体看来仿佛十字架一般。 蹲坐在盔甲男脚边,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其他方向的是个年轻男人。他的腰际、背后和肩膀上三处挂着收纳在鞘里的刀,那些刀的长度各不相同。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为了保护头部的鉢金和护手上用鲜红色所描绘的「斩」字。 宇宙木面对这些看起来就相当可疑的人物也依然不为所动,她将散发着疲惫感的视线朝向位于他们中间,仅仅往前一步的香菇头少女身上。 「高桥十和不动雾晴——召集的净是些寡言的人呢,副总长,这是为了让你自己的长舌给人深刻印象的选角吗?」 「我以极为常识的判断,决定刻意无视你的发言。」少女连眉毛也不挑地淡淡宣告。 「好久不见,我先礼貌性地跟你问候一下,宇宙木冰蜜。从去年的定期集会之后,彼此都忙碌地没什么机会碰面呢,偶尔也想在工作以外的机缘和你相会——我先把这类若无其事地透露出对你的亲爱之情,试图引起你善意回应的计划性发言说在前头。」 对于少女将表里两面全都道出来的语调,宇宙木叹了口气并将脸撇向一旁。 「可以的话,我想过着不用和像你们这样个性强烈的人碰面的平稳人生。不过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久渡贵乃子——你的头还是一样巨大。我之前就想问那是什么了,是想自嘲『大头呆』的双关语吗?」 「我们也没什么多余时间,要是有闲暇对你的无聊发言做出反应,希望能用那时间继续进行话题,就这层积极的思考来看,容我无视你的发言。」 蚁马还是头一次看到明明打算无视,却明确地说明理由的家伙。他不知该对深不可测的异物们作何反应,只是不断地交互看着两方的脸。所幸被称为久渡的少女似乎对蚁马不感兴趣,她只对着宇宙木说话。 「那么——你知道我们今天像这样在繁重的勤务中抽空来访问这所学校的理由吗?我说完这类只是确认而非质问的惯例发言之后,无论你的回答为何,久渡都会接着这么说,当然,这是为了请你就你的学生怪造出魔王一事——尽管只是暂时性的怪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明。」 「……」 就连宇宙木也懒得再抓她语病的样子,对于久渡的说话方式,她没有发任何牢骚地用清澈的声音说道: 「那件事就和你们刚才站在那里听到的一样——全部都是我的责任。原本我打算将空井灭作的女儿逼到绝境来测试她的实力,但她却为了突破绝境而怪造出魔王——算是个不幸的偶然吧,也可以说是场意外。」 「那么说来——宇宙木,」久渡彷佛在思索什么似地首次显露出表情,并冷静地问道:「我提个就算老实问也没什么意义的质问,你并非利用空井伊依——或是魔王在策划着什么阴谋是吧?也就是说,你并非故意将魔王召唤到现界来,而是事情发展不小心转变成那情况——」 宇宙木绝对零度的瞳孔中亮起壮烈的色彩并说道:「那点就只能请你们相信我的人格了。」 「……」 久渡沉默了,似乎在推敲宇宙木回答的含意,宇宙木也警戒着全身等待久渡的反应。久渡背后的两人动也不动,蚁马也动弹不得。像要杀死人般的寂静暂时支配了室内。 过了一阵子,久渡用冷冽的眼神看着宇宙木,然后淡淡地说:「好吧,我暂且相信你。反正魔王也并非正式地苏醒过来——损害状况也很轻微。但是下不为例,这点你好好记住了。就算是不幸的偶然或事故,再有第二次的话,我们就不讲道理地抹杀掉你。」 久渡接着转身背向这边,这么一来根本分不清哪边是脸那边是轮廓。另外两人也站起身,依然无言地看着这边。 「我说个秘密——虽然开头这么讲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秘密的发言。」久渡没有回头,仍然淡淡地说道:「老实说,久渡现在感到安心。虽然久渡坦承自己说了谎,陶醉于老实人这美称里——在你拼死对抗我们的情况下,实际上获胜的机率别说不满两成,反而近乎六成。」 她仿佛理所当然似地这么说道后,微微地举起了手。 「那么高桥,既然任务也完成了,我们回本部向总长报告吧。」 「叽。」被称做高桥的全身盔甲巨人发出低吼,接着挥舞双臂。于是空间里出现了被光线包围住的龟裂。高桥顺势将手腕伸进龟裂当中,并使出浑身力气拉开一个大洞。不——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况在物理学上是否可能,总之从蚁马眼中看来是那样没错。 这时高桥率先将脚踏了进去,不动也用没啥干劲的脚步跟在后面。久渡几乎没有动到上半身地将手放在他们消失的空间龟裂上,并朝宇宙木露出微笑。她首次露出来的笑容和一般少女没两样。 「可能的话,希望至少我们能够保持友好关系。毕竟同样身为怪造学教授嘛——宇宙木冰蜜。」接着,她被吸人光芒当中,在最后垂下了巨大的头鞠了个躬:「那我失陪了——说完这类几乎没有自觉失礼的招呼之后,再会了。」 那头部也立刻被吸入光芒里面,当久渡的身影完全消失时,空间的龟裂也同时跟着消灭。剩下的,只是没有任何改变的普通空间。 面对魔人们散发出的气息所残留的余韵,蚁马一时间哑口无言,但没多久后,他将视线从他们消失的空间当中移回宇宙木身上,有些惊讶地开口了:「……您怎么了,校长?」 宇宙木疲惫地趴在桌上,然后用仿佛尸体般的声音低喃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疲累。就如你所听到的,那些家伙全都是怪造学教授——感觉只要开口讲话,全身的精神和气力就会被吸走一样,实在很累人呢。怪造学教授的定期集会之所以一年只有一次,也是因为不那么做的话,身体便撑不住的关系。」 「我之前就觉得开会频率明显地低,原来有这样的内幕啊。」方才实际看到他们的模样之后,感觉就能理解了。这种情况要是每个月一次的话,普通人稳死的。 在蚁马思考着这些事情时,宇宙木虽然疲惫,但仍尽量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总之,看来怪造学会也没有责备我们的样子,算是圆满收场吧。老实说,我原本已经做好这所高中会废校的觉悟了呢。」 她露出安心的表情,将一边手肘放在桌上后,用充满校长威严的表情说道:「……要说还剩不什么问题的话,就是伊依小妹的事了。蚁马小弟,伊依小妹的状况如何?怪造出魔王之后不太可能全身而退,不过应该没有攸关性命危险吧?」 「这挺微妙的——」蚁马回想起伊依的模样。 不管自己怎么欺负或故意找碴,仍然毫不气馁地活泼好动的伊依,仿佛病人一般懒洋洋地衰弱下来。还不到一天就瘦了不少,感觉可以看到脸颊的骨头了。 蚁马代替尽可能不想前往没有暖房的场所的宇宙木,从伊依那问出有关这次事件的情况,那时的伊依一边啜泣,并用快死的声音回答,实在很难想像她和以前的伊依是同一人,命运把她给打垮了—— 亲友的死去,还有自己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杀掉了「凤凰」的事实——这些对于被「凤凰」燃烧全身,又由于怪造出魔王而变得衰弱的她来说,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伊依似乎无法离开保健室的病床,且处于连吃饭都会吐出来的状态。 这情况让蚁马感到无趣。伊依这么沮丧,自己明明应该感到高兴,但内心却一点也不雀跃。 一定是因为被宇宙木任命繁重的任务而累到没有体力去高兴,蚁马心想。 「保健医师哈皮·库镍尔虽然是个有些可疑的外国人,不过他的技术是货真价实的,外伤方面大致上都没有问题吧。利用怪造生物的治疗法应该让她的外伤几乎不留痕迹地恢复了才对。只不过——」蚁马说到这便支吾起来,也有无法那么轻易治愈的伤口。 宇宙木也深深地点了点头。 「果然问题还是在于精神方面呢——就算伊依小妹个性再怎么积极乐观,这次事件对十五岁的女孩子来说,还是太残酷了。虽然大概只能靠时间来治疗——」她看向蚁马:「以我个人来说,并不希望伊依小妹为了这种事而受挫,毁掉她隐藏的无限可能性并非我的本意。这次事件可以说是我安排的,就算看起来这样,我也是有责任的。我想设法让伊依小妹重新站起来。」 宇宙木一脸忧郁且陷入沉思的表情往窗外看了一阵子。 「所以说呢,」宇宙木突然「砰」一声地用力敲了桌子——带着让人感到极为不祥的满面笑容,笔直地手指蚁马:「蚁马小弟,我决定请你活跃一下。」 「校长指派给我的命令每次都很艰辛,可以的话,我想辞退。」 「减薪。」 「十分抱歉,请您尽管吩咐。」蚁马立刻下跪求饶。 ——饶了我吧,这个暴君。当然,身为公务员的蚁马的薪水不应该是由宇宙木来决定,但正因为道理行不通,这名叫宇宙木的女性才棘手。 她奸笑着说道:「真是个现实的男人呢。我不讨厌现实的男人喔。」 当然也不喜欢就是了吧,不然也不会 这么欺负自己。 看到畏惧于减薪这最终兵器的蚁马,宇宙木不怀好意地笑了。 「用不着这么紧张。我想拜托你的事,简单来说就是去帮伊依小妹打气。要说加油也行,还是说别认输也行,请你用不拐弯抹角的一般打气方法来安慰伊依小妹。」 「……」 「啊,你刚露出了死都不想的厌恶表情对吧?挺性感的喔。不过我决定和久渡看齐,刻意无视你那表情。总之,内心创伤的特效药是——抱歉用个陈腐的表现,就是某人的爱、温柔这类东西唷。」 你要我给予伊依那些东西?虽然知道没用,但蚁马仍试着抗议:「既然那样——比起我来,校长应该更适合这任务吧。要治愈伤得那么重的人,对我来说太勉强了。」他露出为难的表情,试着引起宇宙木同情。 当然,要是这种演技行得通的话,自己一开始就不会这么操劳了。 宇宙木冰蜜露出微笑,别有含意地低喃道:「不,适合这任务的人是你。」然后又低声说了不可思议的话:「更正一下,是只有你才能治愈。」 ☆☆☆ 一打开保健室的门扉,穿着睡衣的伊依已经起身躺坐在床上。她的手臂和脖子包着绷带,脸颊上也贴着胶布。但让人感到最沉痛的,是她用哭肿的脸硬装出有精神的笑容。 「啊——老师。」 「喔。」 尽管蚁马感到有些却步,伹仍走进充斥药品臭味的保健室里并走到她身旁。就算是蚁马,性格也没有差劲到去欺负笑容这么沉痛的女孩子。 「你可以起床了吗?」 「是的——虽然还没完全复原,但一直睡下去也会给大家添麻烦吧。」 虽然挂着笑容,但表情却是死气沉沉。这是硬撑出来的吧——就连迟钝的蚁马都看得出来。正好坐在床边的魅神香美也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她抱住伊依的脖子并逗弄着伊依。 「一直睡下去也好啊,偶会养你的,还会帮你打跑所有自以为是王子想叫醒睡美人的家伙。」 「哈哈,谢谢你,香米。」虽然搞不太懂意思,但似乎是在替自己打气的样子。 蚁马对着互相嬉戏的两人露出暧昧的笑容,受邀慢慢地坐到预放在室内的折叠椅上。 不过,伊依沮丧的程度似乎比想像中还严重。用这么衰弱的表情露出笑容,也只会让人担心而已。与其这样,面对墙壁喃喃自语发牢骚还好一点。 香美失望地离开伊依,像幼儿一般地嘟起嘴唇。 「偶是香美,才不是香米呢。不过有蚁马老师在,偶也还轻松点啦。要是只有偶们两个人的话,这个会从眼睛流出液体,叫做伊依的生物已经进入发布洪水警报状态罗。一点都不浪漫。」 「我在的话?」 怎么又来了?是不想在像自己这般会找碴的教师面前显现出弱点的心理在作祟吗?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伊依突然满脸通红地大叫:「等等香米,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会哭喔,我会生气喔!」所以应该不是这么回事。蚁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香美让伊依勉强绽放出笑容,但又立刻转变成认真的表情。 「伊依果然还是难以忘怀那事件,尤其小桃子死掉的事更是致命伤啊。还是那种不会立刻死亡的意外致命伤。然后偶是只能眼看着伊依血沬横飞脸色苍白严重抽筋,叫着『救护车!救护车!』的路人a。」香美的比喻也让人摸不着头绪,蚁马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点头回应。 伊依一脸充满歉意的表情,在盖着棉被的膝盖上握紧拳头。 「对不起……」 「你这么道歉的话,偶就真的没有存在意义了。偶说啊,偶是自己高兴要来照顾你的。你说的话除了『谢谢』之外偶都不接受,也不让你兑换。偶这边没有承办用五十个对不起来交换一个谢谢的服务。」 她的话越来越难懂了。这时香美看了蚁马一眼:「老师,请你想个办法吧。这孩子就像这样,一有漏洞就开始道歉,东西也不吃,只是一直哭而已。偶可是把泪水瀑布当成天然纪念品永久保存下来了喔。这样下去以人类来说虽然觉得不对,但安慰她也没效果……以朋友的身分来说总觉得很不甘心呢,感觉自己的朋友程度完全输给了小桃子。」 香美「呼」一声,懒洋洋地叹了口气。 「不过,或许这也没办法吧。因为伊依很喜欢小桃子啊。那么好的朋友却因保护自己而死掉了,这可不是那么容易治愈的伤口啊。」 但是一直哭的话,小桃子也不能安心啊——香美温柔地低声说道。 虽然这名少女以奇特的语调和善变的性格闻名,但她一定很为朋友着想吧——蚁马心想。由于自己在幼少时代没有朋友,所以单纯地感到羡慕——蚁马这么心想,并看着伊依。 不知是否因为听到桃子的名字,使得心里的伤口又开始出血,伊依哭了起来。但并非不顾形象地大哭大闹,只是仿佛承受不住般地发出哽咽声。伊依像是非常痛苦、非常悲伤、非常寂寞似地哭泣着。在世界上的哪里,有失去只是研究对象的怪造生物,而能像这样为他们哭泣的怪造学者呢?蚁马无法理解她为何流泪。因为怪造生物死掉就哭,真像笨蛋一样。但是——这一定也是一种才能吧,蚁马有一点这么认为。 肯定地称呼怪造生物为「朋友」,不是当作研究对象,而是纯粹地喜爱他们,还期望着人类能和他们一起生活的世界,这样的怪造学者实习生——空井伊依。放话说给怪造生物评等一事很无聊,批判现存的怪造学者,主张所有怪造生物都平等且特别,厌恶怪造生物的活体实验还有差别待遇的少女。她并非能够熟练任何事的秀才,而是拥有着全新可能性的天才,也可能是怪造学界的救世主。 她在一连串的事件当中,发现了恩师的尸体,追逐着孤独且强力的怪造生物,战斗、受伤且感受到极度悲哀,最后甚至失去了重要的朋友,伹在根本的地方,她应该没有改变。她是空井伊依,不是空井灭作的女儿,而是空井伊依。率直的少女即使穿越过严苛的试炼,也不会扭曲自身,而是维持着率直的模样。如果提问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断言怪造生物是「朋友」吧。 虽然蚁马还是无法理解这样的少女,对她感到烦躁、怎么也无法喜欢她,但有一点点感到羡慕。 看着眼前的伊依,蚁马感到有些却步,突发性地想着偶尔对她温柔点也好。在这里让她破灭应该轻而易举吧,但是这样一来蚁马可不甘心。虽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但自己可是相当阴险的。自己已经决定要在伊依就学期间内,不断地到处找她碴,要是她在这里崩溃的话,就麻烦了。 这些说词先放一旁,总之现在伊依的眼泪让人感到郁闷。 蚁马感到有些害燥,而不从正面直视伊依的脸,他不经意地将视线落在包着绷带的脖子附近并说道:「空井,你有清楚地确认过那名『雪童』的死亡了吗?」 「咦?」 对于蚁马唐突的台词,伊依硬是吞下了哽咽声并擦擦眼泪。她那即使受伤也依然率直的眼瞳宛如宝石般地闪耀着。 「确认是指——」 「你有试着怪造那家伙吗?在被『凤凰』燃烧殆尽之后——」 被燃烧殆尽——似乎是回想起那像恶梦一般的光景,伊依的表情悲痛地扭曲着。蚁马刻意无视于那表情,这次从正面看着她的眼瞳。 伊依一脸痛苦的表情,彷佛在挖掘伤口般地说道:「我——没有进行怪造。因为就算确认死亡也只会感到悲哀不是吗?如果试着怪造小桃子,但却怪造不出来的话该怎么办呢?如果找不到小桃子的反应该怎么办呢?确认小桃子死掉之后又能怎么办呢?只 会感到痛苦不是吗?我一定会在怪造失败的瞬间……讨厌起所有的事物。所以——」 「找不到的话。」蚁马立刻粉碎掉伊依的怨言:「再找就是了。一直找、一直找、不断找下去就是了。虚界可是个广大且无奇不有的世界,那家伙侥幸生存下来的可能性也绝非是零。所以说空井,你要一直寻找那家伙,变成大人之后也要找,不断地找到你死为止。那家伙是你的朋友吧——是朋友的话,就不要放弃,一直去寻找她啊。」 天啊——我在讲些什么?我一定是疯了。但是难以想像是自己所说的台词从嘴里流露出来,伊依脸上展开了希望的涟漪。 「要是你认为她一定死了就放弃,结果那家伙却活着的话,该怎么办?如果她在那个黑暗世界中一直等着你去找她的话,该怎么办?如果你擅自放弃且做出结论,把那家伙当成已经死掉的话,就没资格当朋友了。与其什么都不做而感到绝望,倒不如至少抱着希望一直去找她啊。我们是什么人?是怪造学者。怪造学者就是要一直找寻怪造生物,抱着希望,当个在黑暗中伸手摸索探究的笨蛋冒险者。你也是个怪造学者实习生吧——是的话,就秉持着怪造学者的荣耀一直找下去。」最后已经分不清楚这是随口说说的台词,还是自己的真心话了。但是不把话说到最后会感觉坐立难安,于是蚁马说道:「那是怪造学者对于怪造生物唯一的礼仪。」 恐怕是首次以教师身分对身为学生的伊依这么说道之后,蚁马突然感到害臊,而粗暴地说了:「总之你快点怪造就是了,你不适合像这样在床上无所事事。不管做什么都行,你就尽管横冲直撞,去胡乱抓住些什么吧。」 原本自己就讨厌扭扭捏捏的家伙,所以平常总是开朗活泼的笨蛋在哭泣的话,就会感到莫名火大。 「我以为那就是你的怪造学,怎么样?」 伊依对于蚁马那毫无根据脱口而出的台词,出乎意料地感到震惊—— 「原来如此。」她突然笑了起来:「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蚁马当真以为她疯了。但那并非狂人的笑声,而是爽朗且带着伊依风格的率直笑声。 伊依在床上跳了起来,然后踏着床单宣告:「啊哈哈!说得没错。」接着她看向蚁马和香美,还有窗外——恐怕是在幻觉中看到桃子的身影。 「说得没错,说得没错呢,老师——谢谢你。」 就像宇宙木不经意所提示的一样,伊依轻易地重新站起来了,轻易到让人感觉有些无力。这样算是自己治愈她的吗? 绑成双马尾的头发彷佛亢奋的动物尾巴一般跳动着。 「那就是我的怪造学,空井伊依的虚界怪造学。」 接着她打开窗户,对着看来遥远的水平线尽情大叫: 「好~~呀,说得没错!复活!到刚才为止的我好像笨蛋一样!唔哇,真的像笨蛋一样!我在磨蹭些什么啊,小桃子不在的话,尽管去找出来就好了嘛。竟然放弃而沮丧地动也不动。我真的像笨蛋一样!」 然后她回头看向蚁马和香美,以让人神清气爽的蔚蓝大海为背景宣言道: 「那么——打铁趁热!古顷怪造高中一年星班座号七号,怪造学者实习生空井伊依,马上要为了找寻小桃子而前往虚界的世界旅行!蚁马老师,香米,我会努力的,请看着吧。爸爸,你也别妨碍我喔。这一定是——我自己生平第一次为了我自己的怪造!」 装在伊依双腕上的「门」锵地发出了摩擦声,有个性的双马尾和胸前的骷髅摇晃着。伊依一脸开朗活泼的笑容,将两手优雅且用力地交叉在胸前。 「我从现在开始要跨步出去了,用自己的脚,用自己的心,请不要说我傻,耐心地看着我吧,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伟大的怪造学者给你们看。然后打造出人类和怪造生物能够一起生活的世界。打造出能和『朋友』一起生活的世界——」 刚过正午的古顷怪造高中校舍有些喧闹。 少女将双手同时往左右伸开,开始进行怪造。 「今天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步喔!」她用率直的声音这么宣言,拥有无限才能的少女——空井伊依朝着无尽遥远的相邻世界踏上旅途。这第一步只不过是她传说的序章而已。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开始踏出步伐的怪造学者见习生,空井伊依的故事才刚开始。 后 记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名字的由来是三个日。呃,听说在新手作家写后记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责任编辑会从旁建议:「像这样写就行了」,但我敬爱的责编却笑容灿烂地提醒我:「请你千万不要挑衅或是诅咒读者喔」。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因为这样,我想我就听从他的建议留心不要向读者挑衅或下诅咒。呃,我平常也不会去做那种事就是了。 本书《虚界怪造学》并非冒险故事,而是尽量写得让它看起来像「正统派」的校园故事,但因为根本摸不清方向,其下笔、推敲、改稿等诸多作业过程可说正是场冒险。我从很多人身上学到为了在这本小说世界中闯下去的必要知识,像是怪物会从哪边的黑暗冒出来、从事怎样的行为会让读者讨厌等等。也多亏大家,我才能勉强像这样活到今天。我想在此藉这个机会,来向一些人表示感谢。 首先是大魔王——不,是可靠的战友责编。责编传授了我日语的用法、电影般的表现手法、改稿的步骤等各种基础知识到应用、发展的手法。他毫不留情的吐槽和切实地弥补了日日日所欠缺的命名品味的感性,帮了我好几次大忙。感谢。 还有负责绘图的榎波克己先生。他用令人吃惊的速度和完成度描绘出与至今为止的作品完全不同方向的画风,他的工作态度让我确信他是个天才。虽然我笔下难以理解的角色描写应该让他感到困扰,但今后也拜托您接手画出精彩的插图。 最后,各位读者,我应该没有挑衅或诅咒各位吧?读了本书之后,是否让您得到了些许乐趣呢?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会更加磨练自己,如果是肯定的,我会抱着特别的幸福感往前迈进。 补充一点,法米通文库出版的《狂乱家族日记壹》(注)和本书同时发售。两本书都请多多关照了。 日日日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名字的由来是三个日。呃,听说在新手作家写后记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责任编辑会从旁建议:「像这样写就行了」,但我敬爱的责编却笑容灿烂地提醒我:「请你千万不要挑衅或是诅咒读者喔」。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因为这样,我想我就听从他的建议留心不要向读者挑衅或下诅咒。呃,我平常也不会去做那种事就是了。 本书《虚界怪造学》并非冒险故事,而是尽量写得让它看起来像「正统派」的校园故事,但因为根本摸不清方向,其下笔、推敲、改稿等诸多作业过程可说正是场冒险。我从很多人身上学到为了在这本小说世界中闯下去的必要知识,像是怪物会从哪边的黑暗冒出来、从事怎样的行为会让读者讨厌等等。也多亏大家,我才能勉强像这样活到今天。我想在此藉这个机会,来向一些人表示感谢。 首先是大魔王——不,是可靠的战友责编。责编传授了我日语的用法、电影般的表现手法、改稿的步骤等各种基础知识到应用、发展的手法。他毫不留情的吐槽和切实地弥补了日日日所欠缺的命名品味的感性,帮了我好几次大忙。感谢。 还有负责绘图的榎波克己先生。他用令人吃惊的速度和完成度描绘出与至今为止的作品完全不同方向的画风,他的工作态度让我确信他是个天才。虽然我笔下难以理解的角色描写应该让他感到困扰,但今后也拜托您接手画出精彩的插图。 最后,各位读者,我应该没有挑衅或诅咒各位吧?读了本书之后,是否让您得到了些许乐趣呢?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会更加磨练自己,如果是肯定的,我会抱着特别的幸福感往前迈进。 补充一点,法米通文库出版的《狂乱家族日记壹》(注)和本书同时发售。两本书都请多多关照了。 日日日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名字的由来是三个日。呃,听说在新手作家写后记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责任编辑会从旁建议:「像这样写就行了」,但我敬爱的责编却笑容灿烂地提醒我:「请你千万不要挑衅或是诅咒读者喔」。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因为这样,我想我就听从他的建议留心不要向读者挑衅或下诅咒。呃,我平常也不会去做那种事就是了。 本书《虚界怪造学》并非冒险故事,而是尽量写得让它看起来像「正统派」的校园故事,但因为根本摸不清方向,其下笔、推敲、改稿等诸多作业过程可说正是场冒险。我从很多人身上学到为了在这本小说世界中闯下去的必要知识,像是怪物会从哪边的黑暗冒出来、从事怎样的行为会让读者讨厌等等。也多亏大家,我才能勉强像这样活到今天。我想在此藉这个机会,来向一些人表示感谢。 首先是大魔王——不,是可靠的战友责编。责编传授了我日语的用法、电影般的表现手法、改稿的步骤等各种基础知识到应用、发展的手法。他毫不留情的吐槽和切实地弥补了日日日所欠缺的命名品味的感性,帮了我好几次大忙。感谢。 还有负责绘图的榎波克己先生。他用令人吃惊的速度和完成度描绘出与至今为止的作品完全不同方向的画风,他的工作态度让我确信他是个天才。虽然我笔下难以理解的角色描写应该让他感到困扰,但今后也拜托您接手画出精彩的插图。 最后,各位读者,我应该没有挑衅或诅咒各位吧?读了本书之后,是否让您得到了些许乐趣呢?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会更加磨练自己,如果是肯定的,我会抱着特别的幸福感往前迈进。 补充一点,法米通文库出版的《狂乱家族日记壹》(注)和本书同时发售。两本书都请多多关照了。 日日日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名字的由来是三个日。呃,听说在新手作家写后记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责任编辑会从旁建议:「像这样写就行了」,但我敬爱的责编却笑容灿烂地提醒我:「请你千万不要挑衅或是诅咒读者喔」。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因为这样,我想我就听从他的建议留心不要向读者挑衅或下诅咒。呃,我平常也不会去做那种事就是了。 本书《虚界怪造学》并非冒险故事,而是尽量写得让它看起来像「正统派」的校园故事,但因为根本摸不清方向,其下笔、推敲、改稿等诸多作业过程可说正是场冒险。我从很多人身上学到为了在这本小说世界中闯下去的必要知识,像是怪物会从哪边的黑暗冒出来、从事怎样的行为会让读者讨厌等等。也多亏大家,我才能勉强像这样活到今天。我想在此藉这个机会,来向一些人表示感谢。 首先是大魔王——不,是可靠的战友责编。责编传授了我日语的用法、电影般的表现手法、改稿的步骤等各种基础知识到应用、发展的手法。他毫不留情的吐槽和切实地弥补了日日日所欠缺的命名品味的感性,帮了我好几次大忙。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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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那样跟义兄大人一同度过的幸福生活,如今也成为过去了。” 舞弓喃喃自语,沉重地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的,都是因为义母大人固执地不断拜托,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参加这根本没兴趣的茶会。但义母大人自己却一直没现身——虽然义母大人的性格跟生活方式都值得骄傲也让我尊敬,但真希望她能改善没有时间概念这点!” 喃喃抱怨着不满的和服少女——身穿朴素的深褐色和服,留着跟和服搭不起来的纯白头发,并有同样特异的深红瞳孔。 战桥舞弓端正地挺直了背,她在简朴的茶室中一动也不动地直挺跪坐着。那是被称为小间的三叠半杨榻米大的房间,中央有着茶道不可欠缺的炉。材质粗糙的嵌入式天花板上点亮着模拟和风的萤光灯。采光窗稍微开了一点,洋溢着翠绿的庭院风情跟光线一同渗透了进来。 “……先不提那些了。” 舞弓转了转头,用原本放在膝上交叉的双手按摩着肩膀。 “好无聊啊。跪坐又会让肩膀僵硬,果然我还是适合在外面挥着刀——虽然值得让我挥刀灭绝的对象没那么容易找到。” 尽管如此,就这样无所为地等待义母、浪费掉一整天时间的行为也不明智,舞弓这么心想,并看向自己放置在地板上的爱刀。 那是刀刃长约八十公分,刀身装饰着华丽图样的打刀。刀铭上只刻着《胧武胧》,是舞弓的亲生父母所留下来,并非模拟刀的真正日本刀。 只要自己希望能身为一名武士而活,就经常离不开刀。虽然今天因为要进行茶道而将刀放在一旁,但舞弓无论是上厕所或到学校,都会带着刀到处走。没有时间概念的艺妓义母,整天关在土墙仓库里的艺术家义父,还有四年前死去、宛如天使般的义兄,大家都训斥过舞弓,认为女孩子不该带着刀到处走。 “嗯?” 不发一语眺望着刀的舞弓,因为突然响起的声响而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很近——就在附近,在采光窗的对面,有个惊人的气息从被称为露地的和式庭院中靠近。 舞弓眯起了双眼,像野兽一般警戒着,她端正姿势并瞪着那方向。 “……是野狗吗?” 她将姿势倾向位於右侧的地板框,以便能立刻拿起刀。她注视着正面——那非常适合恬静或寂静等形容词的露地方向。 ——地藏菩萨,木制的门,滴着露水的桃色绣球花。 “!” 滴答地弄脏了高级榻榻米的是刚出炉的鲜血。 让人想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流着血的女性—— “舞弓!你、快逃……” 女性打开通往露地的纸拉门,就在她开口正想呐喊着什么的瞬间,无数的锥状刀刃贯穿了她的手臂、肩膀跟大腿。 哀嚎,鲜血飞溅——身穿艳丽和服的女性往前方沉重地倒了下去。 “义母大人!” 舞弓尖声大叫并绷紧了背,她站起身激动地试图奔向养育舞弓的亲人——义母陆战坂盾乃的身旁。 “!” 但舞弓的动作就在那时停住了。 砰——纸拉门连同周围的墙壁一同爆裂开,细小的碎片随着冲击飞到了舞弓身旁。然后舞弓看见了,看见她无法理解的事物,看见恐怕是袭击盾乃,虽没给予致命伤但却让她受了严重伤害的对象。 (真愚蠢,以为凭那脆弱的人类身体能够逃离吗?) 那是毫无感情、仿佛机械一般奇妙扭曲的声音。 站在那里的是宛如幼小婴儿般的两人。 不,舞弓立刻察觉到了,他们并非人类。他们是身长大约到舞弓膝盖,外表如同被极为简略化的人类的存在。那生物有着仿佛布偶般质感的肌肤,以及带着光泽的圆形双眼。 那是白色与黑色、左右对称的生物。 右侧是感觉有些自大的漆黑躯体,相反的,左侧的躯体则是沐浴着夏日阳光,甚至让人感到耀眼的纯白。两具身体各自从侧头部长出了一对羽翼,黑色那方是宛如恶魔的羽翼,白色那方则是仿佛天使羽翼般、形状微妙的翅膀。虽然很难分辨出性别,但似乎黑色那方是雄性,白色那方是雌性的样子。 所有一切都正好相反的天使与恶魔,完全不看倒地不动的盾乃,只是用宛如玩偶一般的双眼注视着舞弓。 在那背后——咻咻咻咻。 插在盾乃身上的锥状刀刃,彷佛连着看不见的线一般,逐渐被吸入露地之中。在刀刃的前方,一个态度严肃、服装特异的人物正无声地站在那里。 那是用仿佛黑暗一般、让人感到不安的披风覆盖住全身的人物。在披风之下,可以窥见闪着黑色光芒的轻型盔甲。无论是容貌、性别或年龄,都因为那有着华丽装饰的盔甲而无法判别。 从白与黑的生物身上感觉不到类似知性的东西,刚才的声音似乎是这家伙发出来的。舞弓一边这么心想,一边让斗气循环全身。 (哦?你不害怕吗?外表虽是公主,不过内心似乎是武士啊。) 天使跟恶魔突然往左右退下,位于舞弓正面的漆黑人物走进了狭窄的茶室当中。那发言让舞弓感到火大,尤其盾乃受伤一事更让她气愤不已。 “无礼的家伙!” 舞弓以仿佛能撕裂丝绸般的气势这么大叫。 “不仅伤害了义母大人,还胆敢穿着鞋子踏入小间!” 散发着异样气氛的侵入者们既不畏惧,也没有被舞弓的气势压倒。但黑色盔甲用仿佛在轻视他人一般的傲慢态度回应着大叫的舞弓。 (无礼的家伙是你。这可是在神的面前,你最好收敛一点。) “你说神?” 舞弓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咬牙切齿地瞪着敌人。从那名人物身上,即使不发出声音,也传来一股威严的气魄。 黑色盔甲只出声笑了笑。 (我身边带着天使跟恶魔,除了神之外还能是什么?) 舞弓也不服输地笑着说道:“那还真是个欠缺礼仪教养的神啊,尊崇你的信徒想必很辛苦吧。” 舞弓伸手拿起日本刀,威吓着那名自称是神的人物。 但是,她无法行动。受伤的盾乃在她身旁,流出的鲜血绝非少量。要是被刚才从未见过的武器再攻击一次的话,一切就结束了,盾乃一定会死。对方也了解这一点,他们以盾乃为盾牌和舞弓对立着。 (慢点,战桥舞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黑色盔甲做出牵制,短暂地拍响了几次手。 拍手?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拍手? 她正感到疑问,黑色盔甲便彷佛以紧绷的舞弓为乐一般,摊开了双手。 (你不想知道你的义兄——陆战坂炮矢死掉的理由吗?) “!” 舞弓变了表情。四年前,舞弓的义兄——陆战坂炮矢因为遭遇突然的灾难而死 。她还记得,温柔且有着彷佛天使般容貌的炮矢,那不知因恐惧或剧烈疼痛而绷紧的脸、吐出舌头并僵硬的凄惨尸体。 她看到那模样,内心这么想——不是对神而是对义兄发誓,自己一定要找出让炮矢变成这种模样的犯人,并彻底毁灭他。 难道说—— 黑色盔甲看似愉快——彷佛真的很愉快似地笑着,他用低沉诡异的声音咯咯咯地窃笑。 舞弓理解了,这种家伙才不是神,他只是邪恶的义兄的仇人,如此而已。 光凭这一点,就有充分的理由去讨伐他了。 <!> 白色天使似乎是理解了舞弓的决心,她一脸害怕的表情跳到露地上,并逃了出去。神看也不看她一眼,一边继续说道一边抱起了黑色的恶魔。 (那么,还剩下七天,在这期间内找出她并漂亮地杀了她吧。当然,你也可以找出并杀掉我们,不过这么做比较困难就是了。然后,你要在游戏中胜利,超越你的义兄。) 这番话毫不客气地刺进了舞弓心中深邃且柔软的地方。 她总是当成目标的完美义兄陆战坂炮矢——自己要超越他。那就像是蜂蜜一般淫靡,且不知为何带有让人感到恐惧的诱惑。 (对了,当然我们也会尽全力妨碍你,请你做好心理准备。那么,期待你的活跃表现,要是你一下子就败北,我们也会觉得很无聊啊。) 就在舞弓思考的时候,漆黑的两人以灵活的动作从视野中消失了,但还可以看到在露地对面、专心逃跑的白色天使。 舞弓有一瞬间犹豫着该追向哪边,但她摇了摇头,走近倒下的盾乃并确认她的伤势,接着前往主屋。她的出血相当严重,必须叫救护车才行。 “义母大人,您是个坚强的人,不能为了这种事而死……” 杀害义兄并伤了义母,真实身分不明的“神”。 不可原谅!绝对要用自己的正义歼灭他。 舞弓握紧全长八十公分的日本刀,决定参加那杀害了义兄的游戏。 为了歼灭邪恶并拯救世界,还有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为了成为正义的武士。 第一章 圣战少女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空井伊依俐落地交叉双手,让戴在手腕上的纯白手镯摩擦并发出声响。 她有比平均梢矮的身高,活泼伸展着的漆黑双马尾,悬挂在胸前的骷髅顷链,还有率直的眼眸。 手镯发出锵一声的清脆摩擦声。 “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 无尽遥远的相邻世界——虚界。 在这边的世界——现界中生活的人类要干涉虚界时,需要借助某种金属。那金属俗称虚界石,用途为连接现界跟虚界的出入口。 伊依套在双腕上的手镯便是使用那种金属制成,这手镯可以依照拥有者的意思,随时对虚界进行千涉。现在,用这种金属能办到的事,只有召唤虚界的生物——即所谓的怪造生物而已。 然后研究、解析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以解开虚界全貌的学问,一般称之为虚界怪造学。 空井伊依是以专攻怪造学的学者——怪造学者为目标的女高中生。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 怪造需要被称为“门”的那副手镯,还有“咒文”以及“咒印”。咒文是指伊依嘴里低喃着的话语,咒印则是伊依在念咒文时所刻画出来的手腕或手指动作。透过这道“门”,理论上伊依现在是跟虚界相连,她的双腕则为了寻找目标的怪造生物而探索着虚界的世界。 “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 伊依嘴里念的咒文是怪造学者所制订的虚界地名,藉由将咒文念出声,伊依可以在感觉上掌握住虚界的情况。还有在虚界的海洋跟山里,都必须刻画出各自规定的咒印,否则就会迷路。当然就算迷路也不至于会因此回不来,但就无法怪造出原本想找的怪造生物了。 想找的怪造生物——桃子。 伊依用力咬了咬牙。 曾经有个名为桃子的怪造生物。那是伊依所命名、只属于她的名字,她所属种别的正式名称是“雪童”。她有着不可思议的白色头发、几乎是同样颜色的振袖、斗大的眼珠跟鲜红的木屐,并握着黑色扇子,拥有冻结物体的能力。 五年前伊依十岁的时候,她有生以来首次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便是桃子。之后,两人就一直一起生活,一同欢笑、生气、流泪,偶尔也会起争执。尽管如此,她还是比任何人都重要,伊依就像对待家人一般地疼爱着她。 怪造生物是朋友,这就是空井伊依的怪造学。 桃子是让伊依产生这种想法的恩人,而且在跟父亲离别、母亲病死,单独一人被丢在陌生世界时,只有桃子拉了伊依一把。 伊依喜欢桃子。 桃子就仿佛难得的宝物一般,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但是桃子她——那心地善良的小女孩,在两个月前发生的某个凄惨事件当中,被名为“凤凰”的强大怪造生物给燃烧殆尽。为了保护伊依,她用那娇小的身体将伊依推开。 然后,伊依失去了全部。 怪造生物是朋友。伊依甚至舍弃了心中那绝对的信条,杀了怪造生物——杀了“凤凰”。打破禁忌并失去亲友後,伊依成了一具空壳。 她心想这样也无妨。她一度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惩罚,因为她害死亲友、杀了称呼为朋友的怪造生物,自己亲身否定了应该紧抓住的信念。 但是,那只是在撒娇罢了,只是自己太过脆弱而已——现在她是这么想的。 由于朋友的鼓励和数师的督促,伊依尽管内心怀抱着伤口,也逐渐搜集起粉碎成屑末的自我意识,再度构筑出朝着梦想前进的自己。 即使到现在,构筑行动依然持续着。 或许自己一生都逃离不了,无法从名为过去罪孽的束缚当中获得解脱。 “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 伊依咏唱了所有怪造她所需要的咒文,了解到不像往常一般有所回应时,伊依尽管眼里浮现出泪水,仍然试着预测并找寻其他场所。 “霜降山的锯齿河川边,阳光流泄的白色花田。” 她知道的,“雪童”桃子已死了。伊依亲眼目睹了现场,不会错的。但是两个月前,在不知是梦或现实的瞹昧意识当中,伊依听见了。那时不知是偶然或必然所怪造出来的虚界支配者—— 魔王,承诺要让桃子复活、使她再生的约定。 当然像那种邪恶集合体所说的话,伊依并不怎么相信。尽管如此,只有那番话支持着伊依走过来,这点也是事实。桃子说不定还活着,不!说不定复活了,所以自己就继续怪造吧。但现实却跟魔王所说的话相反,伊依根本找不到桃子的踪影。 伊依的泪水涌了出来,她感觉自己就像被虚界的全部给拒绝一样。 她知道的,桃子已死了,是自己害死她的。 因此,伊依才要变得更坚强、变得更强大、变得更可靠,她再也不要让怪造生物死去了。 自己是非常软弱无力的。伊依有所自觉,因而她才必须变得更强。 <你想要力量吗?> 伊依的背后冒起一阵鸡皮疙瘩。 彷佛混入污泥一般诡异且让人感到恶心的声音响起。 伊依中断咒文的咏唱,用身体承受着不知何时开始下起的雨滴。 自己没有听错,那是回响在胸口空洞中的声音。 <那就乞求吧,只要那么做就行了。乞求吧!只要你希望,我就给予你将世界之光打入不合理的黑暗之中、将地上的树丛连根拔起的力量吧。> 那是光听就让人感到严重不安的邪恶语调,彷佛很耳熟又很陌生,感觉就像是黑暗本身、会出现在恶梦当中那种没有固定形状的怪物一般的声音。 面对连续几天几夜都能听见的那个声音,伊依今天也是平静地回答: “我不需要。” 她用直率的眼眸注视着前方。 “我不需要什么力量。就算靠着力量想做什么,也只会破坏并杀了对方而已。” 在“凤凰”的事件当中,伊依因为一时的感情而使用了最强的力量,结果之后残留下来的只有焦土。那种力量——那种恐怖的力量,拥有再多也没有意义。 自己或许非常软弱无力。但是,实现自己的梦想并不需要力量。 她希望打造出怪造生物跟人类一起生活的世界。要是为此使用力量来杀掉反对者,那全部都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看到清楚表示拒绝的伊依,声音立刻消失无踪了。 但是,这声音确实对自己很有吸引力。无法保护桃子的自己、杀了“凤凰”的自己,只要是力量、只要不弄错使用方法,不也能成为最棒的手段吗? <没错,所以——> “请你你消失。” 不,即使如此,自己还是不需要什么力量,至少不需要那种他人所给予、过分强大的力量。 自己要靠自己变强,这就是伊依的决心。 “下雨吗……” 宛如眼泪一般大颗的水滴渗入了伊依的头发之中,流过脸颊跟下颚并逐渐滴落。伊依连忙躲到巨大的樟树下避雨。 场所是距离伊依所居住的学生宿舍徒步约十分钟,通过伊依所就读的古顷怪造高中一旁,在并排着无数即将倒闭的办公大楼的道路尽头,仿佛偶然会想起一般存在着的公园。它名叫鬼颈公园这种仿佛有什么由来的名字,是个宽广的公园。里面并没有游乐设施,只有树木漫无秩序地并排着,脚边则因杂乱的石头、杂草或树根而凹凸不平。公园相当阴暗,稍微走进深处就什么也看不见,非常危险。因此没有任何人会 靠近这里。 正因为是这样的公园,所以如果要进行秘密行动,这正是绝佳的场所。 伊依每天都在这里怪造桃子——保护伊依而被火焰燃烧殆尽的温柔“雪童”。伊依的赎罪行为就是不停地寻找她,但根本找不到,不可能找得到。尽管如此,伊依仍然不放弃。虽然好几次被黑暗中所传来“没有意义”、“白费力气”的声音给击败并哽咽啜泣,但伊依仍然不灰心,今天也继续寻找着她。 她知道的,桃子死了。 她再也听不到桃子说着“咕噜沙丹啾拉”那可爱的声音了。 尽管如此,伊依仍然不放弃,因为她决定不放弃了。 “……好像不会停呢。” ‘笨蛋!所以我不是说了,叫你早点收工吗?’ 瞬间,伊依的胸前——骷髅项链发出了回荡在脑内的阴险声音。这项练当中封印着伊依的父亲——空井灭作的灵魂。三年前,因为留在怪造学历史上的重大意外而死亡的伟大父亲,现在正身为无论伊依怎么拒绝、怎么努力,也绝对拿不下来的诅咒道具,难缠地苟延残喘着。 两个月前,明明已经实现了他想看看魔王的愿望,但这碍事的家伙却丝毫没有要成佛的样子。他用只有伊依跟怪造生物才听得见的声音说着废话,明明已经不想再听他罗唆了。 灭作根本不明白伊依内心的这些想法,仍然像往常一般用自大的语气给着建议。 ‘嗯~~这样看来,用跑得回宿舍比较好吧?感觉这可不是阵雨,而是之后会下起大雨的样子。我可不会原谅你因为淋雨感冒,而无法上课的状况啊。’ “嗯……” 由于伊依小时候几乎是被监禁着养大的,所以她没什么抵抗力,在换季的时候一定会感冒。 所以虽说只是这种程度的小雨,也必须小心才行。 伊依下定决心,穿过宁静的公园。由于下雨的缘故,视野相当地模糊。虽然不是什么大雨,但这场所原本就相当阴暗,所以打从一开始就看不清脚边踩的地方。 “哇!” 因此,她没注意到那些被泥土弄脏的漆黑树根,被绊倒并跌了一跤。伊依夸张地滑倒在地,将项链压垮并撞上了额头,原本穿着的皮鞋也转啊转地飞了出去。 “唔哇……好痛,而且衣服都沾满泥巴了……” 虽说原本就是弄脏也不打紧的服装,但还是有点震惊,何况被雨淋湿的地面发出一股像是腐叶土的恶心臭味。 “奇怪?鞋子、鞋子呢?爸爸你有看见飞到哪去了吗?” 伊依站起身四处张望,但不知是否变成了保护色,伊依根本没看见皮鞋的踪影。 ‘唉~~这个糊涂蛋……’ 灭作发出无奈的声音,但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那是什么啊?’ “怎么了吗,爸爸?” 伊依的表情也变得锐利。 ‘——是怪造生物,不过很弱,应该说——快嗝屁了?虽然气息弱到我都没发现,但他往这边靠近了。’ “怪造生物?” 灭作在死后,将自己的灵魂封印到骷髅项链里面。据说那项链原本是拥有封印人类灵魂能力的怪造生物。 然后,虽然这点是相当多人知道的事实,但其实怪造生物可以察觉其他怪造生物的气息。灭作就是靠他那唯一的便利机能,察觉了怪造生物在接近吧? 伊依点了点头,决定先躲到附近的树荫底下。 要是以前,她在这种时候根本无法做出反应,只会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而已。但越过生死线之后,伊依身上的“天真”成分已经变少了。瞬间的错误判断会夺走重要的事物,有时也会因为一点小疏怱而使得某人丧命,伊依知道了自己所生存的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 ‘要来啰。’ 在灭作出声的同时,一个娇小的怪造生物拨开草丛,现出了身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强烈鲜明的白色。 仿佛在阴暗公园的黑暗之中点起灯火一般,那是只能用美丽来形容的纯白。那无瑕的纯白一边淋着雨一边吸了一口气,并用害怕的表情看着伊依。 “啊!” 为什么呢? 伊依吃惊地张大了眼,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着:“……小桃子?” ‘不是啦,你看清楚。’灭作冷静地说。 那仿佛感到害怕、察觉到伊依存在而缩起身子的生物,确实不是“雪童”桃子。似乎是因为她整体纯白的形象,使得伊依弄错对象了。 娇小怪造生物的特徵是从侧头部垂下来的白色羽翼,她用蹒跚的脚步走近之后,仿佛用尽力量似地当场倒了下去。伊依慌忙飞奔到她身旁,在近距离观察那不知是否因为昏厥而无法动弹的身体。 只见她遍体鳞伤。 身上四处可见明显的擦伤和割伤,漂亮的羽翼也凄惨地被血跟泥巴弄脏了。伊依不禁抱紧了她,且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愤怒——是谁做出这种事? ‘她衰弱得很严重啊。不过,不用担心这家伙的伤势,她身上没有一处是致命伤。但是,这怪造生物是什么啊?好像看过又好像没看过。’ 灭作感到不可思议地说道。 “怪消!” 伊依无视于灭作的话而唱起了咒文,但该说果然如此吗?结果并没有任何反应。 怪消——也就是将怪造生物送回虚界,是怪造的相反词。基本上怪造生物在回到虚界的同时,大部分的伤口都会痊愈。 但是怪消也有一定的规则,只有怪造出那名怪造生物的怪造学者可以进行怪消而已。例外是在怪造生物睡着或昏厥、受伤而变得虚弱的时候,即使是其他怪造学者也有可能怪消成功。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但咒文在这名怪造生物身上却没有起反应。 为什么?虽然伊依感到愤慨,但也无法丢下她不管,于是伊依抱起她踏上回程。总之,既然无法怪消,就只能在现界治疗了。虽然不晓得靠急救箱能替怪造生物紧急救治到何种程度…… “给我站住!”刹那间,锐利且沉重的少女声音回荡在四周。 伊依像是爆裂开来似地转过头去,在视线前方—— “你最好远离那怪造生物。” 只见白头发配上日本刀——异样的少女正站在那里。 少女强烈的目光和伊依漆黑的眼眸,宛如命运般地交错。 *** 戴着蜘蛛网图样的头巾,肩膀悬挂着日本刀。她的身体装饰着无数银饰,深红瞳孔配上纯白头发,宛如白化症患者的外表一般。手腕上可以略微看见的物体莫非是“门”吗? “你用不着那么警戒。” 她仿佛公主又像是千金小姐一般,不屈不卑且威风凛凛地现身。自信——那是将自己的存在掌握成一个确切的东西,并对它没有任何不满或不安的完美站姿。 在蒙胧细雨之中,高大的少女笔直地眺望着伊依。 她低喃着意义不明的话语: “嗯,打从登场方式就弄错了啊……就算是我,也没预料到在这种时刻、这种地方又下着雨之中,会有人站在那里。总之——” 瞬间,少女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留地拔出刀。 她应该是拔刀了——伊依心想,但伊依没能看见那动作。 等她察觉时,耳边响起了像是挖凿又像是切割的刺耳声音,少女已将刀收回刀鞘,那是双眼无法捕捉动作的拔刀术。一般说来,应该是无法从肩膀这样拔刀就砍的,但少女却用没握刀的左手灵活地按着刀鞘,成功完成了这困难的技巧。 咕、咕— —在少女的背后,绝不算细的树木倾斜倒下。只见树叶飞舞并响起了地鸣,眼前的光景逐渐产生变化。 ——她砍了吗? 被宛如吹雪一般飞舞的树叶包围着,手持日本刀的少女姿势挺直地看向伊依。 “上天下地世人皆呼唤着我,要我打倒罪恶——应该这么说吗?” 莫名伟大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在想的样子,那声音就像不会区分善恶的天真小孩一般。 ——倒不如说,刚才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吗? 伊依无法动弹,也无法做出反应。她只是像要守护一般地双手抱住依然昏厥的怪造生物,任雨拍打着她,并注视着有些与众不同的少女。 少女优雅地行了个礼之后拾起头来。 “我的名字是战桥舞弓,是正义的伙伴。” 这个人一脸认真地报上名字,但伊依越发不知该如何对应,整个人僵硬起来。 正义的伙伴?守护弱小、压制权势、除恶扶善的正义使者?只有小学低年级以前的学生,才会认真地这么自称吧? 伊依这么心想。但是,她那原因不明却自信满满的态度,总觉得让人无法反驳。名为战桥舞弓这个难以发音的名字的少女,拥有那种让人不由分说的气势。 “那么——” 雨静静下着,周遭非常平静,只听得见刚才树木倒下的回声至今仍回荡在四周。舞弓那彷佛[插图]硬是染色出来的白发滑落着雨滴。 “报上名后就已经解决了一件事,也演出了登场画面。之后该怎么做呢——对了,我说你啊,可以把那个怪造生物交给我吗?” “咦?” 伊依将视线移向手臂中的怪造生物身上。 遍体鳞伤的怪造生物,追逐她而来的少女——这表示伤了这个怪造生物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少女。 ——我要保护这个怪造生物才行! 不可以让那么害怕且遍体鳞伤成这样逃了出来的怪造生物,再遇到更危险的状况了——伊依这么心想。 虽然她这么想,但这个少女好可怕。 是什么呢?虽然那宛如洗链凶器般的外表也可能是原因,但她还有种身分不明、并非普通人的异常感。 伊依用力紧抱住怪造生物,并瞪着舞弓。 “这个怪造生物是舞弓小姐你怪造出来的吗?” “正是那样。” 舞弓不知为何移开视线答道。 “虽然是我怪造出来的,但我却没能成功控制住而让她逃走,闪此我才会大费周章地追了上来。你能把那个怪造生物还给我吗?” “……” 为什么?舞弓这番言行让伊依感到奇妙的圈套存在。为了摸索出那疑问的真相,伊依慎重地紧盯着看似从容的舞弓的站姿。 链条吊饰、货币吊饰、项链吊饰、念珠别针——装饰着她身体的无数银饰,反射着从云间缝隙暧昧地照射下来的月光而闪耀着光芒。那凶恶的光芒,就像是潜藏在黑暗中无数野兽的瞳孔一般。 可是,伊依并不退缩。当然她是害怕得双脚颤抖,但她仍挺身而出,率直地做出宣言。 “……我决定了,我不会将这个怪造生物交给你。” 舞弓一边的眉毛往上抽动。 “为何?” “你说为何——” 伊依平静地说道: “如果这个怪造生物是你怪造出来的,你只要当场进行怪消就好了。如果你说你办不到这点,那表示这个怪造生物并非你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没错,如果这个怪造生物是你的怪造生物,根本不用寻求我的同意,你应该只要一声咒文就能将她回收才对。” 除了少数例外,只有怪造出那名怪造生物的怪造学者才能进行怪消。还有,那名怪造生物如果不是在怪造学者肉眼可以确认的距离之内,是无法怪消的。 但是舞弓却对伊依说“还给我”。 不是“怪消”,而是说“还给我”。 “还有,假使你是怪造出这个怪造生物的怪造学者,因为某些理由而无法将这个怪造生物送还虚界——如果你有那种理由,我就听听看吧。我能接受的话就会‘还给’你,不过——” 伊依眯起双眼,平静地做出宣告: “——要是没有任何理由,或是对我说谎、或想将怪造生物用在实验上,我绝对不会照你说的做。” 怪造生物是朋友,这就是空井伊依的怪造学。 伊依将理想说出口,当然,伊依并非是崇高到能谈论理想的人类。在“凤凰”事件当中,她也面临失败了。但是伊依绝对不会放弃理想跟梦想,即使会挫败好几次,她也不会丧失梦想。 毕竟,如果在中途就舍弃梦想,要拿什么脸去面对死去的那孩子呢?伊依这么想。因为她这么想,所以才用笔直的双眸瞪著舞弓。 “唔——” 舞弓意外地露出为难的表情,并将手插在腰上。 “还是不该做不习惯的事啊,果然我不擅长说谎。话虽如此,但我也并非像义兄大人一般,是个能不说谎而活的圣人。” 然后,她用那彷佛要让人灼伤一般的炙热瞳孔看向伊依。 两人的距离大约十五公尺,算相当远。但是要逃跑的话,又显得太近了。 “那个怪造生物确实不是我怪造出来的,很抱歉对你说了谎。不过,我无论如何也想把她放在身边……怎么?你要阻挡我吗?妨碍我吗?要跟我战斗吗?跟我——用那瘦弱的身躯跟我战桥舞弓决斗吗?” 那表情就像是在怜悯即将赴战场的人一般,又像是看着被当成饲料而关在蛇笼里的老鼠。 “这算是请求就是了。” 少女的瞳孔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是鲜红——红色的光芒。 “别让我拔出刀来。” 伊依没将话听到最后,便背对着她跑开了。她根本没什么目的地,但通往空蝉舍的道路被舞弓挡住了。 这并非逃跑,何况原本就跑得慢的伊依,也不可能从展露出身体能力强到能劈倒树木的舞弓手中逃开。 “你在打什么主意?” 伊依打了个哆嗦看向一旁。 只见白发且有着强烈目光的少女,在一瞬间逼近了长达十五公尺的距离并站在那里。那根本不是人类的动作。 她并未拔刀,似乎也不打算朝伊依发动攻击,只是用慎重的表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伊依。 “唔啊!” 注意力分散到舞弓身上的伊依,被突起的树根给绊倒而爽快地跌了一跤。只见泥土溅起、雨滴飞散,一阵剧烈的冲击跟疼痛流窜过全身。当然伊依有灵活地弯起了身体,以免手里抱着的怪造生物被压扁。 “满意了吗?” 舞弓的语气并非嘲笑也非轻蔑,只像是在确认一般而已。趴在地面上的伊依弯起膝盖,背向注视着这边的她。 “……我真是搞不懂,我不认为你有必要像这般浑身泥巴又淋着雨,让自己感到痛苦。听好了,所谓生物是会自然从困难中逃离的,生物原本就会想远离痛苦跟悲伤。” 战桥舞弓没有停顿地继续说道: “硬是逞强、咬牙、扼杀自己,人类——生物是可以不用那么做的,尤其是弱小的生物。像你这样的弱者,自然应该期望和平。” 伊依不看她,而舞弓用与其说是少女不如说是少年一般的低沉声音说道: “战斗是我们战士的职责。这只不过是与生俱来的性能跟责任有差罢了。” 虽然看不见,但感觉舞弓似乎歪着头感到疑惑。 “嗯?看那手镯的颜色,你似乎是怪造学者实 习生啊。为了以防万一,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别以为只要怪造出怪造生物就能赢过我,我可是自认比普通的怪造生物还要强。” “……” 是那样没错吧?她一定很强,还有自己太弱了。 所以才有准备的必要,准备能稍微变强的方法。伊依维持倒下的姿势并动着手,试着不被对方发现地只用指尖摸索地面。 在舞弓从容给予忠告的时候,伊依已经结束战斗准备了。 “……你的话说完了吗?” 伊依小声地打断她的话并站起身来,舞弓则用像是感到困惑一般,稍微皱起眉头的表情注视着伊依。但她的表情没多久便垮了下来,变成惊讶甚至感到佩服的模样。 “才在想你偷偷摸摸地不知在弄些什么呢。” 伊依手里握着在现场勉强能弄到手的武器。她假装跌倒以背向舞弓所准备的,是从父亲那里学会、在紧急状况时聊胜於无的武器。 没错,是武器。历经了手无寸铁前往战场,而失去重要事物的两个月前那件事,伊依已经做好持有武器的觉悟。 制作方式相当简单。幸好伊依打从一开始便没穿鞋子,之后只要迅速地脱下及膝袜,并塞入几个大小适当的石头在里面就行了。那甚至无法称为武器的钝器,其使用方法也相当简单,只要挥舞就行了。所以,即使是力气不大的自己也能勉强使用。 舞弓果然还是用与其说是嘲笑,不如说是确认的语调提出疑问: “你以为用那种临时打造出来的武器,能够赢得了战士吗?” 当然不那么认为。 这只不过是——威胁罢了。 伊依使劲地挥动及膝袜,将袜子前端撞向附近的树木。于是树皮裂开,大量的树叶散落下来。要是打中人体的话,应该可以轻松让对方骨折。 伊依调查过了。从失去桃子、失去全部,受到朋友跟教师的鼓励,发誓不会舍弃梦想的那一天开始,伊依屡次回到跟父亲生活的家里,埋首研究各种文献。文献上面也记载着理应从父亲那学过的兵法跟紧急状况时行动的方法。 这个武器也是其中之一。 伊依笔直地看向舞弓。 “求求你,放过我吧。不然的话,我就要用这个跟你战斗了。” 要是这样她也不退让的话,就结束了。即使拥有最强的武器,如果没有使用那武器的觉悟便毫无意义——伊依明白这点。还有在两个月前,使出了地上最凶恶的“武器”并失去了重要事物的伊依,认为自己现在绝对无法使用武器。 没错,所以这是威胁。 怀抱着伤害他人便无法达成的梦想跟理想的伊依,不具备攻击的手段。她拥有的只是胁迫与逃亡,还有作为自卫的抵抗而已。 在处于战场的时候,伊依早已经败北了。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早一点脱离这个战场才行。 伊依一边这么心想,一边在嘴里小声地编织话语。 舞弓并没察觉到这点。 “唉~拜托你,别让我拔刀啊。” 她露出看似疲惫的表情,静静地低声说道。 “你真是可悲的唐吉诃德啊,你弄错敌人的存在了。无论弱者持有多少武器,也依然是弱者,怎么可能打倒身为战士的我?就凭一把蹩脚的矛,是无法击败巨大的风车的,这甚至算不上赌注。你最好理解这点,然后早点放弃吧。” 这种事伊依明白。 不过,这可以算是个赌注了——舞弓没有察觉到的赌注。 伊依找出了那点,并睹上了一切,只为了才刚见过没多久的怪造生物——不对,一定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两个月前成了碎屑的梦想,伊依才会做出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行动。 “更何况,你……” 舞弓看似不耐地擦拭着滴落的雨水,并看向伊依。 “有用那把武器揍我的胆量吗?无论是谁都能握住菜刀,即使是三岁小孩或百岁老翁都一样。不过,能够将它挥向别人的,只有战士或恶魔而已。但你两边都不是,只是个弱小的人类罢了——以上。” 舞弓仿佛言尽于此般,摆出了即将拉开弓箭的倾斜姿势。那似乎是她战斗时的基本姿势,只见她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比刚才更强烈了,而且她稍微举起紧握住的拳头。 她并不打算使用刀吗?这名少女——虽然真实身分不明,但从她刚才不断担心自己安危的言行来看,似乎并非坏人的样子。 正因如此,才不想跟她战斗的。 伊依这么心想。 舞弓威风凛凛的双瞳闪耀着光芒,说着让人猜不透意思的话。 “要对付你,用‘哀舞’就够了吧。” 伊依无视她,只是小声地一直喃喃自语。 她念着咒文——怪造绝对不可欠缺、经过完美计算的话语。 她小心翼翼地以免被舞弓察觉。 “我等你五秒钟吧!五秒之後,你最好把我当成无法用言语沟通的肉食性野兽。” 再接续相当简单。对于刚才被中断而丢下的咒文,只要伸手拿起那被放置的线,从那里再稍微编织出咒文就行了。 “五。” 只不过周围一片漆黑,因而怪造时从“门”所流泄出来的光芒,会无可奈何地醒目吧? “四。” 所以,直到最後的最后,伊依都无法进入虚界。她只是拿起被中断的咒文,寻找着周围是否有能够一击打破这个状况的怪造生物而已。 “三。” 然后她找到了,之后只要咏唱咒文就行。怪造所需要的咒文仅仅三个,但本来就连那三个咒文,眼前的少女也不会让自己咏唱出来吧?不过,她给了自己五秒的缓冲时间。当然这是会因她一时的情绪变化而被轻易缩短的缓冲时间,但伊依只能赌上这点了。 “再接续完了。通过冰之国的关卡,走在蚀盐虫的田地上,掀开农夫小屋的门帘。” 于是啵一声,微弱的光芒浮现在“门”的表面。 “一。” 舞弓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但她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很好!伊依将所有力量灌注到咒文上。 “找到了。” “一。” 舞弓将手伸向刀柄。 同时,在伊依的周围发出了宛如落雷般的闪光。 “——‘萌芽种子’,怪造!” 那光芒是连接现界跟虚界的入口兼出口。只见火花四散,鲜明强烈地舞动着的那阵光芒,缓缓烧着伊依的肌肤。 来得及吗? 从光芒深处,有无数宛如羽虫般、仿佛玻璃弹珠似的物体飞了出来。 “零。” 咻一声,全长八十公分且散发着危险气息,刀身中间弯曲的刀现出了身影。 “我撤回刚才的话,看来你并非只是个弱小的人类而已。” 然后她的瞳孔闪耀着凶恶且灿烂的光芒。 “不过你究竟是否跟我同样都是战士呢?” “‘萌芽种子’,放出全部的能力!” 无数的玻璃弹珠发出了霹啪霹啪仿佛鱼在跳动的声音,并逐渐掩埋在地面之中。瞬间,舞弓跳了过来,刀子的前端毫不客气且毫不犹豫地刺向伊依。 已经不是什么“好快”可以形容的速度了,肉眼根本无法看见。 一瞬间,不知为何,伊依想起了桃子的模样。 ——保护自己而死去的亲友少女。 然后,就在同时—— 她想起来了,自己不可以死在这里。 刹那间,刀猛然地逼近。 “!” 然后远离了。 刀子它——舞弓她远离了。 “什么?” 舞弓大叫,并被植物给撞飞开来。仿佛是要替刚才被舞弓砍倒的树木报仇一般,植物接连不断地冲破地面并撞飞舞弓。 榆树、樟树、刺楸、金漆树。 白桦、椴树、山樱、岳桦。 生长季节跟种类都五花八门的树木,争先恐後地袭向舞弓——不,它们只是单纯地伸展着而已,只是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而已。 这正是“萌芽种子”的能力——即所谓的养分,也就是让植物急速生长的能力。 名为“萌芽种子”的怪造生物,本体是刚才埋入地面之中那像玻璃弹珠一般的东西,他的能力则是供给地面养分,让植物暂时性地快速生长。只不过效力大约只能维持五分钟,所以也不能太悠哉地观赏这不知该说是奇迹或恶梦的光景。 算了,总之虽然是千钧一发,但还是赶上了。 “好。” 伊依立刻将视线从眼前仿佛演变成丛林一般的光景上移开,向其实从刚才就罗唆地喊着“快逃啊、快逃啊!这个笨蛋女儿,你脑袋烂掉了吗?”的父亲说道: “那,我们逃吧。这招对那个人来说,应该只能暂时绊住她的行动而已。” ‘……是啊,真是的。说教就留到之后,赶快逃吧。我说过好几次了,你的战斗方式对心脏很不好啊。’ 伊依对灭作不满似的声音露出苦笑。她一边避开被植物堵住的通路,一边思考着逃走的路径并前进着。 就在她背后——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在植物的缝隙之间,闪耀着从未见过的鲜红光线。 舞弓充满自信、彷佛要灼伤人一般的声音流泄出来。 “看透上下天外!不被左右门外迷惑!” 那是陌生且掀起一阵奇妙波纹的咒文。 这什么啊?那声响让伊依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她全身颤抖起来。 “连接虚无的禁远仓库!拨开低俗的杂物!” 彷佛切裂开来似的鲜红光线传达到伊依身旁。 ‘啥?这啥东西啊?这咒文是怎么回事……’ 灭作的声音也相当急促。那是就连父亲——连传说的怪造学教授都不知道的咒文吗? 伊依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开,重新面向行进的方向。虽然她想跑,但双脚偏偏在这种时候不听使唤。 稳住差点跌倒的态势之后,因恐惧而脸色苍白的伊依看见了。 鲜红的光线正开始浓缩着,它们朝着似乎是被植物包住的舞弓收缩起来。 “钥匙是虹色十六号!钥匙孔是夜晚的右门!” 然后,真实身分不明的武士少女——战桥舞弓大声说道: “开锁——怪造剑二二五!战斗形式,白木弓!” 然后伊依看到了。从植物细小的缝隙当中,可以窥见蕴含着平静怒火的强烈双眼、姿态笔直站着的战桥舞弓其身影。在她的手上,她手的前方—— 那是——伊依心想着。那是什么?她无法理解。 舞弓用标准的站姿拉着约有她身长一般高的弓箭。 她几乎无法看见隐藏在细小树木后方的身影。但是她可以理解,那东西非常危险。 那双眼仿佛在高热之下锻造出来的刀刃,手上则是将近两公尺长的纯白弓箭,搭着三枝有着危险鲜红箭尾的征矢(注i)。 伊依打了个冷颤,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唔啊!” 伊依拚命稳住身体重心,将视线从舞弓身上移开并逃走。好可怕!危险根本没有远离,事态丝毫没有好转。 现在自己正被真正的弓箭给狙击着的事实,令伊依全身颤抖。她败给了无可奈何的恐惧,转头往后方看去。 瞬间—— “小心了!” 舞弓锐利的声音高声响起。 “因为我的征矢是看不见的。” 叽叽叽——舞弓拉紧了弓弦,将弓箭架得高高的。只见在抬起来的肩膀对面,她炙热的双眸正笔直盯着伊依。 注一:征矢是指在战场中使用的弓箭。 “要是为了闪躲而乱动,或许会射中不好的地方。” 然后她静静地拉开箭束,这在弓道上算是基本的观察架势。 “因此,你就老老实实地被射穿吧!” 话语笔直地传达过来,伊依不知为何非常清楚地了解了状况。这是——对了,跟“凤凰”对立时一样。面临绝对存在的恐怖,无法逃离也无法抵抗,只是处于对方留自己活口的状况。只要对方一时兴起自己便没命,伊依的人生也随之告终。 根本没有什么奇迹,生命可以轻易地消逝。 正因如此,她并不后悔自己所选的道路。 她要尽全力生存到最后一刻,不忘却梦想跟理想地活着。 自己要活下去!怎么能在这种不明所以的状况之下,被那种意义不明的少女给杀了呢? 伊依像是挣扎似地紧抱住小小的怪造生物,头也不回地逃开了。因“萌芽种子”而茂盛起来的树木,也开始逐渐缩回到地面之中。 伊依用尽最后的力量,拚命跑着。 在她背后,舞弓用彷佛要切裂开来的声音朝她怒吼着。 “让开!你最好离开那怪造生物!这样下去会连你都会被一起射穿的。用不着为了区区怪造生物而丧命!” “你说区区——” 那发言让伊依不禁火大地转过头去。 “别瞧不起人!怪造生物可是我的朋友,我已经决定绝对要保护他们了!” 这番话让舞弓消去了瞳孔中的理性,她一口气拉紧了弦并大叫: “真是愚蠢!” 然后,舞弓的征矢便干脆地射了出来。 只见弓箭贯穿了风雨。 包括理想,甚至即将贯穿伊依身体的弓箭—— 是怎么一回事?只见弓箭稍微擦过了伊依的侧腹部,以彷佛要削掉衣服质料的速度通过,并消失在黑暗之中。 伊依捏了一把冷汗,边跑边吃惊地看向舞弓。 虽然不知道舞弓的实力,但自己只是笔直地逃跑着而已。虽说因为下雨跟黑暗而让视野变差,但只要认真瞄准,应该是不至于射不中。 “我就认同你吧,战士!” 舞弓尖锐地大叫,威风凛凛地瞪着伊依。 “但是别忘了,我是可以杀了你的。你还太弱了!同样的,你的理想也过于弱小!但是我认同你,你在最后一刻——直到征矢通过的瞬间都没有放开那怪造生物。” 伊依将目光从不断叫着的少女身上移开,注视着前方的黑暗逃跑。 “我认同你,你是个战士!但是别忘了,我跟你的理想是对立的。下次相见时,就是我们一决胜负的时候!” 在单方面的宣告之后,伊依似乎听见了少女小声地喃喃自语。 “真是扫兴……这样看来,好像我才是反派啊。” *** “累死我了。” 在古顷怪造高中为了培育怪造学者而建设的五栋学生宿舍之一,“空蝉舍~在你变成玩偶之前~”的大浴场之中。 虽说是大浴场,但并没有那么宽广,也没有露天浴池跟三温暖,由擦拭得相当干净的天空色磁砖所铺设出来的浴场跟浴缸就是全部了。因为空蝉舍里男女生都有,浴场自然是分开的。 时间是傍晚六点。虽是星期天,但由于是个不早不晚的时间,除了伊依之外,没有其他正在洗澡的学生。对 伊依来说这正好,她泡在浴缸中,清洗着忍不住带回来、被泥巴跟血弄脏的白色怪造生物。 乳白色的水蒸气一边卷成漩涡状并飘散着。伊依累得四肢无力,将肩膀以下浸泡在稍微染成桃色的洗澡水中并叹着气。 由于封印着父亲空井灭作的项链宛如诅咒道具一般无法取下,全裸的伊依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一样挂着骷髅头。当然伊依也有身为少女的羞耻心,所以父亲所在的项链被胶带给包住了全身。虽然有时会听到挣扎叫着很痛苦、很难过的声音传来,但伊依并不理睬。明明是个非生物体却还会呼吸困难,真是笑死人了。 “真的是累死我了。” 声音回荡在四周。 “那个奇怪的女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突然就朝我攻击过来。对了,你,嗯~~” 伊依将视线朝向将宛如布偶一般的身体收纳在脸盆当中,被热水跟肥皂泡沫给包围住的怪造生物。她察觉到伊依正看着自己之后,像是感到害怕似地眯起了双眼,并不断颤抖着。 所有伤口似乎都在逃跑的时候很不可思议地痊愈了,她的身体早已经一乾二净。 这先暂且不提。 “没有名字的话很不方便呢……” 伊依一将视线朝向她,她便移开了眼神。于是伊依在浴缸之中移动,这次换从正面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低下头来。看来似乎是个内向害羞的女孩子。 “……” 嗯~~伊依低喃着,没多久像是想到好点子似地试着提议了。 “那,就叫你小梅子怎么样?” 伊依没注意到娇小的怪造生物露出了仿佛世界末日般的表情,一脸满足地点头自我同意。 “嗯,你有点像小桃子呢,而且感觉你应该就是叫小梅子。很好,决定了!你也觉得这名字不错吧,小梅子?” <……> 被取名为梅子的怪造生物像是感到害怕一般,全身颤抖地摇着头。她还在警戒自己吗?伊依虽然感到有点寂寞,但仍然不断“小梅子、小梅子”地叫着。 (……我觉得梅子这名字很老土。) 伊依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喃喃自语的声音。 “嗯?” 伊依看向梅子,梅子移开了目光。总觉得梅子好像有开口说话,是错觉吗? 当然智力足以理解人类语言的怪造生物相当多。实际上,“凤凰”虽然只会说只字片语,但也会说人类的语言。 就在伊依悠哉地沉思时,突然—— 涮~只见一名少女冲破洗澡水现身了。 “唔哇啊啊!” 她有宛如天空跟海洋一般深邃且美丽的蓝色头发,少女彷佛维纳斯似地诞生,接着大大吐了口气,用让人莫名无力的声音,毫不遮掩前方地出声说道: “呀喝~~哈啰~魅神香美登场啦!” 是魅神香美——跟伊依出身于同所国中,成绩名列全学年第一的优秀学生。只不过平时的行动相当奇特,所以看起来不太像是个优等生。 伊依吓破了胆,整个人僵硬起来。至于梅子则是将脸盆盖在头上,全身不停地颤抖着。香美没察觉到两人微妙的反应,整个人开怀大笑。 “附带一提,魅神香美大约从一小时前就一直在潜水了!” “你、你在做什么啊,香米?” 伊依不懂她的意思。香美看似满足地笑了。 “偶叫香美,才不是香米呢。呵呵,伊依,人要是变得会对行动追求理由,就没救了啊!那种事是哲学家的工作。某个登山家这么说了:‘为什么要爬山?因为有山在那里!’” 砰——香美一脸非常愉快的表情,这么主张道: “所以说,为什么要潜在浴池当中?因为浴池就在那里啊!” “我想浴池应该不是拿来潜水用的……” 伊依小声地发言。香美用力拉了拉这么低喃着的伊依的耳朵。 “罗~~~唆~~~的~~孩~~子,有什么关系,这不也是种浪漫吗?唉呀?” “啊好痛好痛这样很痛,香米很痛啦,嗯?怎么了?” 香美注视着在脸盆内侧,彷佛感到害怕似地看着她的梅子。不知是否害怕那视线,梅子转了转圈回过身之后,仿佛寄居蟹一般整个人躲在睑盆之中。真是个灵活的孩子。 香美像是在沉思似的,“是‘爱天使’吗?嗯~~好像不太对。” 香美这么说道,并将视线朝向伊依。 “伊依,这个是你怪造出来要做什么用的吗?” “咦?不,这不是我怪造——” [插图] 伊依话说到一半,想起梅子正被舞弓追杀一事。她心想不能让香美为多余的事担心,于是又转为沉默。 “没事。嗯,对啦,也没要做什么,我只是想怪造看看而已。” “哦~~” 香美用一脸根本不相信伊依所说的表情注视着她。那视线让伊依感到刺痛,她从浴缸中起身,抱起颤抖不已的脸盆走向更衣室。 “啊、啊哈哈。真的,没什么事啦,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那——再泡下去也会头晕,我先走一步啰。” 要是老实说出来的话,香美一定会尽全力帮忙自己。正因为如此,伊依才觉得危险,要是舞弓跟香美当真对上的话可就糟糕了。不能依赖香美,不能将香美卷进这不明所以的事态当中。 “……伊依。” 香美的声音追了过来。 “不可以做危险的事喔!” 那是香美很难得认真且有些担心的声音。 “……对不起。” 伊依没有回头看她,稍微低头致意之后便离开了浴场。 *** ‘接下来是住在梦追坂市的空井灭作先生的谘询。请听我说啊,ma—rin老师!我家的女儿不但叫我混帐老爸、恶灵还诅咒道具什么的看不起我,今天甚至还用胶带捆绑住我全身,把我浸泡到浴缸当中。请用ma-rin老师擅长的魔法诅咒她吧。哇~真是个过分的女儿呢!让我吓了一大跳啊!我想您女儿一定是因为想被灭作先生疼爱,态度才会这么叛逆的。’ “……你很吵喔。” 不断上演着独脚戏的麻烦诅咒道具让伊依哑口无言,她在空蝉舍的房间里,坐在书桌前用吹风机吹着长发。正前方很少整理的桌上摆着一本打开的《怪造生物百科》。 《怪造生物百科》是伊依就读的古顷怪造高中所使用的敦科书之一,全套共有十卷,记载着主要怪造生物的生态、能力以及怪造方法。 怪造生物根据其特殊性、战斗力、怪造难度被区分为上级、中级、下级,每个等级更细分成一位、二位、三位,作为测定怪造生物能力的基准。 由于伊依认为用打架的强弱来分类怪造生物是错误的,因此用那种基准编成的这本《怪造生物百科》的内容,她也是半信半疑。光看文字是无法了解太多事情的,她认为实际去接触怪造生物,并试着跟他们一起生活是最理想的方法。 但是这次情况特殊。 自称为正义的伙伴,想要梅子性命的少女——为了从她手上保护梅子,首先必须了解梅子才行。附带一提,梅子不知是否累了,正在伊依的床上呼呼大睡。 “刚才香米好像说是‘爱天使’?” 伊依从目次搜寻,打开“爱大使”那一页——中级一位,怪造难度虽高,但几乎没有战斗力,能力是让周围的人充满幸福感。 “幸福感?” 伊依认为那是个温柔的能力,看起来似乎也并非像“凤凰”那般危险的 存在。只不过上面刊登的“爱天使”照片,跟梅子有点相似又不太像。“爱天使”的肌肤颜色与其说是白色不如说是灰色,身高也略高一些,从侧头部长出来的羽翼还带有某种华丽的气氛,甚至还有豪华的头饰。 虽然讨厌用这种说法,不过感觉就像是拥有中级一位该有的高贵气质。 共通点只有像是天使这点,伊依心想。所以应该跟梅子不一样吧? 没了线索之后,伊依思一声地伸了个懒腰。 “没办法,明天找个老师问问看吧。爸爸虽然一副了不起地自称是传说的怪造学教授或天才什么的,却派不上用场啊。” ‘ma—rin老师,女儿唾弃我是个废物又对我吐口水,我的身心已经满身疮痍啊!我已经忍耐不下去了。灭作先生,当父亲的就是要在这时温柔地接纳她啊!0k——伊依,爸爸知道的,你其实只是很寂寞而已吧?’ “……” 叩、叩、叩——伊依将骷髅项链撞向桌角。 “你别在那接收电波了,平常就只是个噪音生产装置,至少在这种时候派上点用场吧?” ‘呜呜呜~女儿虐待我,虐待无害的父亲啊。’ 罗唆的父亲没出息地哭哭啼啼,然后沉默了下来。不过,就算死了或堕落成这模样,父亲也是被称为怪造学教授的怪造学权威。 就连那样的父亲也不知道其真实身分的梅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伊依不停翻阅着《怪造生物百科》,但没多久便放弃,老实地阖上了书本。总之,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吧。 伊依这么心想,关掉了书桌的台灯。 瞬间,叩咚一声,似乎有某种小东西打中了头部。 “?” 伊依回过头。她将视线往下移,只见皱成一团的纸张掉落在那里。 “这什么啊?”伊依感到可疑并捡了起来。 伊依了解到那张纸上似乎写着某种像是文字的东西之后,将视线移向双层床下方卷成一团的棉被上。 “……小片?” 片津理梦——跟伊依同房的女孩子,无论天气冷热都裹在棉被之中。因此伊依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见过她的容貌,就连听到声音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过,有事的时候她就会像这样丢信过来,所以作为室友一同相处倒是没有问题。 会是什么事呢?伊依一边心想一边不情愿地看着皱成一团的信。 “现在还来得及回头喔!” 独特的潦草文字散发着诡异的气氛。 “我劝告过你了喔!之后我就不管了。片津理梦 ps不过我觉得你挺有趣的,所以别死。” “……” 伊依陷入沉思,没多久她将视线栘向理梦。 “……什么意思?” 真实身分不明的同居人片津理梦,果然还是没有回应。 *** 同一时刻,下午九点二十分。在古顷怪造高中直属学生宿舍“空蝉舍~在你变成玩偶之前~”的管理员室当中,特殊的电子声响跟敲打着游戏手把的声音,还有静静进行对话的男女说话声空虚地回荡着。 平常被符纸跟锁链严重封锁起来、位于宿舍人口附近的管理员室里,女性跟少年灯也不开地一边注视着电视画面,一边玩着格斗游戏。 “啊~主人,将对手困住并连续攻击是很卑鄙的。” “你要是这么想,就稍微手下留情点怎样?” 从电视画面上流泄出来的七色光芒,照着认真注视画面的两副美貌。其中一方是宛如洋娃娃一般的女性,她有不带表情的瞳孔、无力伸展着的双脚,发圈固定着仿佛混入微薄绿色般的直顺金发。而且人虽然美丽却不带血色,果然还是散发着仿佛洋娃娃的气息。她微妙地倾斜着头,双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画面,而细长指尖的动作早已经迅速得人类无法以肉眼辨认。 “主人,经过解析之后,可以得知主人所使用的角色并不擅长应付从上方而来的攻击,无法防御我方角色的跳跃攻击。” “俺早知道了,罗唆!” 在她旁边的,是个看起来大约小学生年纪、一脸拚命敲打着按钮的少年。跟女性同样颜色的头发在头部后方整理成四束,身上穿着很明显是尺寸不合的衬衫与牛仔裤,而且还从上方披着鲜红的披风。 这两名外国人已经将近两小时没有站起身了。 彷佛洋娃娃的女性——暗宫血影是这间空蝉舍的管理员,也就是寮母。她负责照顾在宿舍生活的住宿生们,包括餐点、洗衣、清扫等日常生活方面的各种问题。 少年名叫暗宫影文,设定上是血影的弟弟。虽然他实际上并没有去上小学,但有时心血来潮会跟附近的孩子们一起玩。那时他首次知道了名为电玩的东西,并在格斗游戏上输得一败涂地。 影文激动得手心冒汗,他拚命地握紧手把。 “像俺这般人物——过去甚至被称为大公的俺,虽说是区区游戏,但还是不能败给那种小孩。‘虚无大公(gameove)’要是在游戏上败北,这玩笑实在过火到让人笑不出来。等着瞧吧,梦追坂小学三年二班的御剑真子!俺记住你的名字了!俺这个人是不会输给同一个对手两次的!” “影文大人,现在的战绩是我四十四连胜呢。” “闭嘴,你这只母猪!” 低声喃喃自语的血影,让影文露出非常愤怒的表情低喃道。血影异常地擅长游戏,虽然她并不擅长烹饪。 在画面之中,影文所操纵的吸血鬼正被血影的剑士大卸八块,根本就不成胜负。虽然他连忙往背后回避,但似乎是被看穿行动,所以剑士从上方使出了锐利的攻击,而且是连续好几次、固执地使出同一招。 “……唔、可恶!你、你太卑鄙了,血影!你明知道俺这边无法防御从上方来的攻击啊!你要是个优秀的仆人,就不能漂亮地打输好给俺留点面子吗?” “那样对主人的修行是没有帮助的。避开无法防御的攻击,并从中思考反击的手段——这就是主人在战斗中所欠缺的东西。要是只会一股脑地突击,攻击方式或许稍嫌肤浅。” 从上方而来的攻击—— “那么,最后一击——我要上了!” 从上方而来的攻击——就在吸血鬼体势崩落的时候,来了一记袈裟斩、横扫劈、必杀技! 吸血鬼被虹色的闪光给一刀两断,发出沙哑的临死前惨叫声并败北了。 “……” 影文的额头冒出了血管,他不甘心地咬牙切齿,气得全身发抖。 血影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低声说道:“这样一来,就是我四十五连胜了。” “……看来俺应该认真考虑该怎么处分你啊。” 那低沉的声音让血影微微地笑了。 “您真爱说笑,主人。要是把游戏的胜败牵扯到现实当中,未免太不解风情了。” “不,俺是认真地在考虑,再说你真的很令人火大。” “主人,这太不讲道理了。” 沉默暂时充斥四周。只见电视画面转暗,变成角色的选择画面。影文沉默下来一事似乎让血影感到不安,她战战兢兢地出声问道: “……那个,主人,您该不会是当真——” “你注意到了吗,血影?” 影文不知是否有察觉到血影的样子,他用认真的表情凝视着半空中。 “有怪造生物入侵空蝉舍了。” “……您此话当真?” 血影也变了表情。如果这是事实,就必须排除才行。威胁到影文生活的外敌,自己要一只不剩地歼灭 掉,这就是血影的存在理由。 “我太大意了……因为我在机能上无法察觉怪造生物的气息……在何处——主人,侵入的怪造生物在何处?” “别冲动,这气息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喽罗罢了。” 影文用冷静的表情操作着手把。 “那个——叫什么来着,头发往左右两边伸长的……” “是伊依小妹妹吗?” “没错,在那个叫伊依什么的房间里,有个小只的怪造生物。不过,既没什么恶意而且非常弱小,应该不是什么需要提防的货色。如果你很在意,就去观察她们的样子吧。” 影文随便说说之后,便迅速地开始下一场对战。血影犹豫着应该当他的对手,或是去确认入侵者的模样。没多久她低下头来,默默地站在原地。 “主人……” 影文看也不看她地点头首肯。 “嗯,随你高兴。” “深感庆幸。” 然后血影的身影跟气息便消失了,似乎是去观察伊依的模样。虽然影文一直认为她是个像人偶一般的女人,但在跟住宿生互相接触之时,似乎启动了类似人的心灵。这是进化抑或是退化?影文并不知道。 “……无论如何,都是跟咱们无关的事情。” 就这样,“虚无大公”这次也决定彻底旁观,并埋头在适合孩童的游戏当中。 第二章 关键 “……以上就是关于从星期五开始的期末考。那么,下个议题——关于‘凤凰’事件的事后处理跟其结果,我们有请宇宙木冰蜜校长。” 今天的会议室仿佛找碴似地炎热。 原因就是那个明明已经是夏天,却还不退休地劳动着的电暖炉。 “终于轮到我出场了。要是没有职员会议,无论是一天或一个礼拜,我可是都不会跟任何人说话的。今天我就尽量慢慢利用可能的时间来说话吧。” 这个性格恶劣的校长,仿佛以聚集在周围的教师们厌恶的表情为乐一般,用冷冽的声音高谈阔论着。该女性拥有冰色的眼眸、白金色的头发还有乳白色的肌肤——用这些透明的零件所构成,宛如冰雕般的外表。她的头发像是冻结住似地保持着硬度并延伸到肩膀,头上戴着看来相当温暖但不太柔软的帽子。 她的名字是宇宙木冰蜜。身为被誉为三大怪造学校之一的顶点。古顷怪造高中的校长,且是日本仅有七人的怪造学教授。要是能治好那异常怕冷的体质跟这个坏心眼的性格,无论就能力或外表而言,她都是无可挑剔的伟人。 宇宙木明显是以找碴为目的而聊着过去饲养小狗的话题,包括她在内,还有负责全学年的三十多名教师都聚集在这间会议室当中。在早晨的职员会议中,平常明明是个嫌麻烦而不见踪影的校长,偏偏就在今天,等注意到时,她已经让放在那边的暖炉尽全力在劳动了。 担任一年月班导师的蚁马磁狱几乎没在听她说话,也不看她那热死人的模样,蚁马跟悠哉地坐在一旁、看不出来是否感到炎热的同事·妖森吉音小声聊着天。 “啊~~我绝对不想堕入灼热地狱。” “感觉校长倒是会很开心地去呢~~” 妖森是名有着细长双眼的诡异女性,睡醒翘起来的头发正好看来就像是野兽的耳朵。语调也让人猜不透她内心的想法,要是以奇怪的频率听她说话,就会变得想睡。 “我说蚁马师啊~~如果要下地狱的话,你觉得哪个比较好咩?刚好你又叫磁狱(注二)!” “不准说什么刚好叫磁狱还是蚁马师的。啊~~应该说我是当真快死了,拜托你别提那种话题。我想谈一些更凉快的事情。” “怪谈吗?要听怪谈的话,我准备的量可是多到足以让你求饶呢~~” 妖森是名爱好死灵系怪造生物的诡异女教师。 蚁马用鼻子哼笑一声,怨恨地看着滔滔不绝聊着小狗话题的校长。 “哈,我已经不是天真无邪到会害怕怪谈的小孩子啦。” “哦~~那你知道这个故事喵?听说在校长说话的时候,每次窃窃私语的教师都会被扣薪 注二:“磁狱”跟“地狱”在日文中发音相同,都是“じごく(jigoku)”。 水。” “冷死了!真恐怖!” 蚁马连忙看向宇宙木,只见她灿烂地微笑着。那该不会是真实故事吧?他看向妖森,只见她也露出看不透内心的笑容。 就在蚁马当真感到不安时,妖森很难得地“噗哈哈”喷笑出声。 “啊哈哈!啊哈哈哈!上当了~~~上当了咩~~骗你的骗你的!就算是校长,也不圣于那么蛮横啦~~啊哈哈哈!” “你、你这只妖狐!别扯这种似乎是事实的谎言!” 宇宙木冰蜜冷淡地对喧闹的两人说道:“啊~~那边那两位,你们太吵了,所以减薪啰?” “!” 怪谈成为现实的恐怖让蚁马跟妖森僵硬了起来,于是负责会议进行的教师用认真的声音插话道:“能容我说句话吗,校长?” 瞬间,浮躁的空气恢复成一般温度。 蚁马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对了,今天可是全学年共同的职员会议。在几乎处于宇宙木独裁下的古顷怪造高中里头,现场有唯一能够向她毫不客气地主张意见的存在。 那男人,也就是二年级教务主任·仓波无乐用清澈的声音说道: “这个职员会议是利用早晨的时间来进行的。换言之,之后还有第一节课在等着。如果没什么必要的话题使得会议延长,会对今后的预定行程产生妨碍。我认为跟会议进行无关的话题,不妨等会议结束之后的时间,或是在私人的休息时间中谈论比较妥当。” 那是非常委婉而且条理分明的的台词。 仓波戴着让表情看起来稍微有些冷酷的薄眼镜,是个比蚁马稍微年轻一点的青年。他身穿笔挺的白衣,戴着像是手术用的手套,头发也往后梳成西装头。他身上总是传来消毒水的臭味,换言之,他是个有洁癖的人,或许可以用“宛如机器一般”来形容他。 但是他待人温和,在怪人众多的怪造学校里面,算是相当普通的人。认真且优秀的怪造学者——这是蚁马对于仓波无乐所抱持的整体印象。 宇宙木看似愉快的脸转变成面无表情,她单手靠着会议室的桌子并扶着脸庞。 “……这么说也是呢。刚才那些的确是废话,接着进行会议吧。” “感谢您的体谅。” 仓波低头致意,接着立刻像往常一般消除掉自己的存在感。 大多人认为仓波是古顷怪造高中里第二优秀的怪造学者,但他不知为何总是站在比其他教师后退一步的地方。他不太会主张自我意见,话虽如此,但有时又会像今天这样向宇宙木提出意见。蚁马实在是搞不懂他。 “仓波老师的心情好像比平常还要差呢~~” 妖森小声地跟蚁马耳语。蚁马也避开宇宙木的注意,悄悄回道: “说得没错,他阻止校长的速度比平常快多了。” “对吧!听说啊~~仓波先生好像又没通过怪造学教授的资格考试了咩~~” 怪造学者是有分等级的。没有资格的人是怪造学者实习生,成功怪造出上级怪造生物的人是怪造学者,而怪造出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或是对怪造学界有什么重大贡献的人,则会被授予怪造学教授的头衔。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仓波似乎好几次为了得到怪造学教授的资格而参加考试,而且每次都以失败收场。他似乎并不在意而没有特别消沉,但在资格审核结果发表之后,会像今天这样跟平常有些不同。 妖森感到不可思议地将细长的双眼眯得更细。 “为什么仓波老师没办法成为怪造学教授呢?他明明有那份实力的,真让人搞不懂啊。因为你看嘛,像校长那种人格有缺陷的人都被采用了唷~~” “……不就是因为他人格没有缺陷吗?” 蚁马这番发言倒是挺认真的。两个月前,蚁马首次见到了宇宙木之外的怪造学教授。那真的是——该怎么说呢?无论哪个家伙都是有一、两个怪癖的魔人。 没错,在两个月前,甚至不愿回想起来的“凤凰”事件中。 那是名为链之岛了信的教师怪造出上级一位、被称为是分隔生与死的怪造生物“凤凰”,但没能成功驾驭住她反被烧死的惨痛事件。虽然事件在蚁马搞不清楚的状况下解决了,但蚁马其实也在幕后为了解决事件而到处东奔西走。 一个城镇毁灭,一名人类死亡,留下了不只一处的哀伤——这事件带来的後遗症,绝非是什么好事。 “‘凤凰’以及其他怪造生物所破坏掉的学校设施还有城镇的建筑物等等,能够修复的地方是用保险费重建。至于‘凤凰’所烧毁的——呃,那个福田镇看来似乎回天乏术,所以是打算将整个镇封锁起来弄成空地的样子。” 宇宙木用敷衍的态度谈论着格外沉重的事情。 “该说是幸好吗?死者只有链之岛老师一人,老师似乎也 没有其他家人,这么说虽然不太好,不过没留下什么麻烦的祸根呢。剩下的——还有什么问题吗?仓波老师,你有什么看法吗?” “是的。” 虽然是突然被问到这个话题,但仓波毫不犹豫地回应。由于混在周围的怪人当中而变得稀薄的存在感,又稍微露出了一点。 “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应该就是已故链之岛老师所负责指导的学生,空井伊依的事吧。” 空井伊依。 ——在仓波道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教师之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接着是掀起了一阵漫长的骚动。空井伊依,她是传说中的怪造学教授空井灭作的女儿,同时也是怪造学者实习生。是她设法摆平“凤凰”事件的传闻,也在教师之间传了开来吧?所有人都小声地交谈着混杂各种传闻与臆测的对话。 “说得也是……” 宇宙木又再度露出了看似愉快的神情。 “我太粗心了,得考虑一下之后负责她的教师呢。链之岛老师负责的科目是‘怪造实习’——对吗,蚁马小弟?” 宇宙木将话题转向身为一年级数务主任的蚁马。 ——啧,那种事忘了又没差。 蚁马一边在内心咂舌,一边以高速运转着头脑。 “是、是的,那个……” 为了培育怪造学者而设立的专门学校·古顷怪造高中,其课程表当中并不包括数学或国语之类的一般课程。“怪造实习”简单来说就是怪造的修行,根据学生怪造实力的不同,指导老师跟课程内容也会有所变化。 空井伊依从入学开始,就是由链之岛了信负责只有她一个人的特别课程,但是链之岛因为 “凤凰”事件而丧命了。 蚁马感到慌张。他厌恶到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的学生——空井伊依,她没了指导老师一事让蚁马乐得将她放置了两个月不理,这原本是让她成绩就此下滑的完美作战。 他看向仓波。 为什么那个男人会知道不同年级的伊依没有指导老师一事? “关于这件事……” 但在宇宙木面前,要是说出自己是故意找碴才没有分配指导老师给她的话,不知道会被罗唆些什么,所以蚁马敷衍地随口说道: “关于这件事,啊~~实在是找不到有余力的教师,目前……” “请容我冒昧地说句话。” 突然间,不知是为了帮助困扰到极点的蚁马或是没有其他意义,仓波用委婉的声音开口发言:“如果没有其他人有空,就由我来担任空井同学的教师如何?” “咦?啊啊……” 这意外的发言让蚁马目瞪口呆。他是吃错什么药,会想负责那种麻烦的学生啊? “那还真是帮了个大忙。不过仓波老师,您真的愿意吗?” “是的。” 仓波他是怎么回事呢?他用彷佛模型一般完美的笑容回答。 “既然是那名天才怪造学教授·空井灭作氏的女儿,想必一定是个才华洋溢的学生吧。能够收到这种学生,可以说是身为教师最幸福的事了。幸好我目前只有负责一名学生而已,就算再多增加一个人,也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 二这样啊……既然仓波老师不介意的话……” 真是个疯狂的男人啊,尽管这么心想,但在这里拒绝他的要求也太不自然了,于是蚁马轻轻点头同意。 虽然巴不得找个讨厌的教师或问题老师来担任伊依的指导教师,好让她的成绩一落千丈,但就连给那个怠惰教师链之岛指导,伊依的成绩也没有下滑。看来小把戏大概是不管用的吧? 既然如此,乾脆让身为优秀教师的怪造学者仓波跟她对上,让伊依自觉到自己的平庸如何?这么一想,有种会意外顺利成功的感觉。 蚁马阴险地笑了笑,然后用非常愉快的表情向仓波问道: “那真是帮了大忙——啊,这么说来,仓波老师您说您另外还负责指导一名学生吗?” 如果蚁马的记忆正确,那名学生是可以跟伊依匹敌的问题人物。问题人物跟问题人物硬碰硬然后互相击垮对方,这种精彩的展开也并非不可能。 “是的,另一位也跟空井同学一样,是让人很感兴趣的学生呢。” 仓波很难得露出了看似愉快的笑容。 *** 大概是因为整个人累垮了吧?在波涛汹涌的星期日过后的隔天——也就是星期一时,伊依难得地睡过了头。她慌忙整理仪容,拿了该带的东西,然后抱着已经起床并眺望着朝阳的梅子前往学校。 伊依身穿古顷怪造高中的橘色制服。由於没有时间慢慢绑头发,所以她边梳着头边跑出空蝉舍,老梗的是嘴里还咬着土司。虽然不知道这是谁发明的老梗,但还挺合理的。尤其,竟然可以边吃边移动,就连印度人也会大吃一惊啊! “偶呼模勒(我出门了)!” 伊依的一天,今天也从不成日文的招呼开始。皮制的学生书包反射着朝阳发出微弱的光芒,在经过一晚之后,天空已经完全放晴,只见四处冒出了水坑。 “路上慢走,伊依妹妹。” 身为寮母的血影会定到玄关来目送伊依离开。弟弟影文偶尔也会一起目送住宿生出门,但似乎因为熬夜打电动的缘故,今早没看见他的人影。不过竟然会打电动,可见影文虽然偶尔有些奇怪,但还是个普通的小学生啊。 就在伊依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路上慢走喔;伊依。” 从背后传来的爱困声让口中的土司差点掉了下去。伊依连忙咀嚼着土司,然后发现了穿着睡衣对自己挥手的魅神香美。 “咦,香米!你怎么还一副刚睡醒的表情啊?” “唉呀,今天我真的提不起劲,就不去学校了。你看,天空又这么晴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香美不但常在课堂中睡觉,也会像这样只要有机会就不去学校,当真是没有干劲。伊依并不知道理由,她心想香美就是这种个性吧。 对于大声叫喊的伊依,梅子露出了不安的表情。附带一提,她的食量比外表看起来更大,早上甚至吃了七个布丁。 “唉唷~香米,你别说那种话了,去上学吧。”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学校啊……这个认真的小鬼头,去戴副眼镜吧。” 香美留下这句退场台词,踉踉呛呛地消失在玄关大门的内部之中。事情演变至此,因为她也相当顽固,所以就算赌上一口气也不会去学校的。真是的——伊依鼓起脸颊,心想自己可没时间耗在这里,于是抛下香美前往上学的路上。 “真是的,香米,就算是迟到也好,要来上学喔!” “唔~~我大概会迟到约二十四小时,等明天早上再说吧~~” 这下是不会来了吧?伊依垂下肩膀,尽管如此,她还是积极地向前跑去。她哒哒哒地小跑步着,这期间她将头发绑成了两束。在绑头发的时候,她让梅子紧抓着她背后。 梅子——这个甚至不晓得正式名称、真实身分不明的怪造生物,她纯白的色彩反射着朝阳,甚至令人感到目眩。在经过一晚之后,她似乎是对伊依稍微敞开了心房,开始会像这样碰触伊依,但还是有种胆怯的感觉。 “小梅子,我们现在要去一个叫学校的地方喔。” <?> 梅子感到不可思议似地歪了歪头。这种情况也很久没见过了呢——伊依这么心想且难过了起来。桃子还在时那些理所当然的行动,一个个化为细小的荆棘刺向她内心。 “所谓‘学校’就是用功读书的地方,虽然有很多人在,但是他们并不可怕, 所以不要紧的。但是,如果你不小心迷路就危险了,所以绝对别离开我身边喔。” <……> 梅子尽管露出像在怀疑的表情,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她似乎不明白伊依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温柔,但好像了解到,昨天是伊依从想要梅子性命的舞弓手中保护了自己一事,所以她仿佛在求助似地紧抓住伊依的制服。 伊依跨过私营铁路的交叉口,到达了商店街。从空蝉舍到学校有好几条路线,但在赶时间的时候,这条路是最快的。只不过遇到交叉路口被堵住时,会比走其他道路更花时间。换言之,走这条路是得赌上一把的。 幸好交叉路口正畅通着,伊依跟众多前往附近小学的儿童擦身而过。远处可见的,是因为建设高尔夫球场而变得光秃秃的鹏山。左边虽然有海,但由于住宅区的妨碍而无法看见水平线,只不过淡淡的海潮香味仍会飘散过来。 面对海洋的梦追坂城镇,要说是都会又微妙地偏僻,要说是乡下却又太夸张了点。伊依以充满精神的脚步,彷佛要飞起来似地在这样半吊子的城镇中奔跑着。 跨过铁道之后便到了商店街,从这里到学校已经近在眼前了。 由于还是早晨,所以也没几间商店开着。正在准备早上进货的蔬果店老板等人,友善地跟伊依打招呼。前阵子因为某些事情的缘故,在这条商店街跟怪造生物一起抓到小偷之后,伊依这名怪造学者实习生变得微妙地出名。 伊依认为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不知在几年前,曾有过很严重的怪造生物灾害,从那之后,人们内心深处便种下了对怪造生物的恐惧跟歧视。不过,对于期望怪造生物跟人类能一同生活在这世界的伊依而言,这里并没有那种让她不愉快的感情。 伊依心想,自己所期望的世界,一定就像是这样的感觉吧? 就在伊依想着这些事时,花店的自动门打开,且有个女孩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迟到、迟到、要迟到了咧!太姐跟哈姐为什么都不叫我起来咧!我本来想保持不迟到、不缺席、不早退到毕业,然后毫无意义地获得全勤奖的说~~咦?” 那名女孩——特徵是宛如鲜花一般、桃色头发的少女,看见伊依之后,更仿佛鲜花绽放似地笑了开来。 “啊~~伊依!从早上就遇到伊依咧!神啊!” 不知怎么,少女看来一脸非常幸福的表情。这样的她——也就是同班同学的美呋次郎花举起双手,摆出万岁的姿势。她在制服的其中一部分跟左脸颊上贴着“2”的贴纸,是个看起来总是很幸福、天真烂漫的少女。 附带一提,说到美哄三姊妹,那是在古顷高中里头只有内行人才晓得的美女姊妹花。么女名叫次郎花,比她大一岁的姊姊似乎叫太郎花。只不过,没有任何人知道长女的本名,就连她是否存在也很可疑。 次郎花拉起因为她亢奋模样而后退的伊依的手,脸颊染上了红晕。 “怎么了咧?认真的伊依竟然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啊,该不会你是在等偶咧?唉唷,次郎花感动感腰部挺不直了咧;” “……” 就在毫不客气地将身体逐渐凑近的她,让伊依僵住的时候—— “我跟你说过不要用乡下的腔调讲话了吧,次郎!” 有某个东西从花店二楼,美咲姊妹所居住的区域被丢了过来。那高速回转且以惊人气势掉落下来的东西是什么呢?花瓶? 伊依立刻将身体往后仰,次郎花也连忙跳向旁边闪躲。喀锵——花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并粉身碎骨。 次郎花满脸通红地抬头仰望二楼。 “太姐,刚才那会死人的!打中的话会死人咧!” “吵死了!” 这番抗议让跟次郎花长得一模一样,但头发是深紫色,且在右脸颊上贴有“l”贴纸的少女从窗户探出头来回骂。那是——此次郎花大一岁的姊姊太郎花吗?真实身分不明的长女大概早已经去学校了吧。 “别用那种腔调讲话啦,丢脸死了!这样不是会暴露出我们是乡下来的吗?还有别一大早就在那搞蕾丝边(注三)!花店的女儿是百合属性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笑!” “乡下来的又怎么了,太姐声音那么大才是问题咧!” 的确,因为姊妹吵架,使得凑热闹的人们从周遭的商店中探出头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对姊妹平常就是这个样子,太郎花想隐瞒自己出身于乡下的发言已是惯例,两人来自于何方早就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了。 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但又不能丢下这两人不管。话虽如此,但就算伊依开口劝阻,看来也 注三:蕾丝边即lesbian,指女同性恋。后文中的百合也是暗指女同性恋。 无法阻止姊妹吵架。伊依陷入了动弹不得的窘境,虽然很想快点赶去学校,但之后被次郎花抱怨的话也很为难。 “唔~~怎么办才好啊?” 就在伊依这么说着,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 (你很为难吗?我来帮你吧!) 突然间,她好像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伊依吃惊地找寻声音的主人,她环顾四周,最后看向梅子。 “……刚才是梅子在说话?” 梅子吓得抽动了一下身体,像是感到害怕似地别过脸去。但是,刚才那声音像是从伊依的胸口传出似的。说到伊依的胸前,就只有挂在那的父亲,跟伊依正抱着的梅子而已。可是,父亲不可能发出那么可爱的声音。 就在伊依想着这些事时,悔子挥开伊依的手腕,咚一声降落到地面。然后她移动到正互相叫骂着的次郎花姊妹脚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摇动着纯白的羽翼,闭上眼睛并小声鸣叫着: <——pikiripekiripakiripikiripekiripakiri> 那声音宛如电子音效,又仿佛无数小鸟的啁啾声。 然后就像魔法一般—— 激动怒吼着的次郎花,还有在窗边气愤大喊的太郎花,两人都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并冷静了下来。像是已经消气一般,原本亢奋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而且——是怎么回事呢?两人都转变成仿佛在做日光浴一般,感到温暖幸福的模样。完全松弛下来的表情之中,已经不见到截至刚才为止的紧张气氛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伊依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她交互看着梅子跟美咲姊妹时,太郎花像是回过神来似地恢复成认真的表情。 “什么?那家伙是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暂时注视了梅子一段时间,没多久便移开视线,并将手放到窗口上。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你快把那说话方式改过来啊,次郎!” 窗户砰一声地关上了。太郎花准备去上学了吧?至于次郎花也没有开口回骂姊姊,她一脸诧异地望着梅子。 梅子一脸完成任务的表情,满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在主张这里是自己的指定席一般,爬上伊依的双脚并坐在她的胸前。 次郎花慌张地挥舞着双手。 “伊依,那家伙是什么咧?刚才好像有种暖暖的、奇怪的感觉……” “咦、什么?我不知道耶。” 伊依一面感到困惑,一面像在确认什么似地看向梅子。梅子似乎因为周遭的反应很微妙而感到担心的样子,自己这么做错了吗?她一脸不安地紧抓住伊依的制服。 伊依反覆思考着这样的梅子,跟刚才她所展现出来的能力。 ——“爱天使”,能力是用幸福的感觉满足他人。 伊依想起了昨晚在《怪造生物百科》上查到的文字。她果然是“爱天使”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舞弓会要她的性命呢? 次郎花虽然一脸不能释怀的表情,但她确认了手表上的时间后,指着通学路说道: “总而言之,不快点定的话,上学就要迟到了咧!” “嗯、嗯!” 伊依把所有事情先暂时放在一旁,跟次郎花一起加快了脚步。 *** 不知是昨天闹剧造成的疲劳还挥之不去,或是必须思考梅子跟舞弓等各种事情的缘故,伊依从一早开始就没什么精神,也因此第一堂课几乎陷入发呆状态,一不小心就忘了做笔记。 从下周的星期五开始就是期末考了。要是笔记中有空白,考前冲刺时就无法顺利准备。尤其刚才的课程“虚界地理”,是两个月前拯救了伊依心灵的教师——蚁马磁狱担任的科目。为了报恩,至少也得有个漂亮的成绩才行。 没错,这是为了报恩,并没有其他用意。自己才没有那种想被称赞“你很努力嘛”的企图。 伊依一个人点头同意,并抱着梅子跟笔记本在教室中徘徊。梅子似乎是开始觉得被抱着走很有趣,她轻轻挥动着羽翼跟手腕,露出淡淡的微笑。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古顷怪造高中是所面海且建盖在平地上的新学校,校舍狭窄而操场广阔,而且各种设施异常地充实。在这样的高中里,伊依一人在上完课后正喧闹着的教室中走着。 “香米——啊,对了,她休息呢!不过就算她在,我想大概也不会做什么笔记吧。啊,小花——又在睡觉。” 小花也就是次郎花,她正在窗边的座位上进行光合作用,讲白一点就是睡得正熟。次郎花成绩很差,实在不该打瞌睡的。于是伊依无奈地放弃女同学,走近认识的男生旁边。 “驹崎同学、魑魅寺同学。” “嗯?” 正在自己座位上看着感觉很愚蠢的图画书的少年,注意到伊依的声音而拾起头。少年相当高,头发遮住了单眼但不会给人粗野的感觉,他稳重的态度带有宛如神父般的气质。 少年的名字是驹崎学,在这所有很多学生的名字像是玩笑般的学校里头,是个奇迹似拥有普通名字的男学生。 他敲打着坐在隔壁座位上发呆的另一名男生。 “尸丸,快点起来。你的公主大人在叫你罗。” “这是在睡吗?” 伊依凑近两眼睁得大大、一动也不动的尸丸旁边。魑魅寺尸丸——跟驹崎学不同,有着气派名字的他,外表也相当气派。他华丽地改造过的制服,配上奢华的装饰品,加上有着月亮跟花朵 形状的耳环,相当引人注目。 学无奈地耸了耸肩。 “因为他有睁着双眼睡觉的怪癖嘛。跟某个武将一样,或者可以说是爬虫类?啊啊~~这样是起不来了呢。话说回来,你有什么事吗,伊依同学?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学虽然不起眼,但能力相当强,不仅会念书也擅长下厨。只不过总是在他身旁的尸丸太过显眼,学也因此大多居于幕後。 伊依定到坐在座位上的学正前方并弯下腰,打开了笔记本让他看。 “嗯,是这样的,刚才那堂课中我忘了做笔记。如果你愿意借我抄的话,我会很感激的。不知道可以吗?” “是没什么不可以的啦。” 然后学从桌子里拿出了刚才那门课“虚界地理”的笔记本。 “来,笔记。” “谢谢,驹崎同学人真好呢。” 看到满面笑容的伊依,学抽动了一下身体并稍微往后退。他的脸很红,是怎么了吗?伊依尽管感到不可思议,但仍迅速地抄写着笔记。 学眺望着宛如奇怪铜像般僵住的尸丸。 “不过,要是现在尸丸醒来,我可就麻烦了。如果看到我跟伊依同学融洽相处的情景,这家伙会生气的,我会被大卸八块。因为他是很冲动的生物啊,也可以说是笨蛋。” [插图]“……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啊?” 驹崎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接着将视线移向一副很稀奇似地眺望着文字的梅子。梅子察觉到他的视线之后,吓得抽动了一下身体,并紧紧闭上双唇。 “伊依同学,那只怪造生物是……” 伊依停下了手,看向很害怕似地躲在自己背后的梅子。 “啊~~嗯,她叫小梅子,我昨天跟她成了朋友。” “哦,那真是太好了。” “咦?” 看着表情温和的学,伊依感到不解。学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 “我认为这是件好事喔。因为伊依同学自从小桃子不在之后,就没什么精神呢。我跟尸丸,还有美咲同学以及魅神同学大概也是,大家都很担心你呢。不过,就像这样,你再度找到了新伙伴对吧?思,你已经重新站起来了呢,伊依同学。” 不是那样的。 自己根本没有重新站起来。 学没有察觉到露出沉痛表情的伊依,宛如神父一般地笑了。 “嗯,怪造生物也不是只有小桃子而已嘛。她叫小梅子是吗?请你连小桃子的份一起好好疼爱这孩子喔。” 听到这番话,伊依梢微陷入沉思。 自己定不是打算将梅子当成桃子的代替品呢?证据就是自己替她取了一个跟桃子相似的名字——梅子。 伊依心想,不,即使这样也好吗? 就跟学说得一样,伊依打从心底想将无法完全灌注到桃子身上的爱情转移到梅子身上,但是,这等于是否定桃子存在的行为,这等于是忘掉桃子的行为。这等于是舍弃名为桃子的过去,只看着名为梅子的现在。 这样是不行的——伊依心想。 桃子是桃子,梅子是梅子。伊依心里明白,两者是不同的怪造生物。 伊依了解这点,而必须注意避免将桃子投影在梅子身上。因为梅子并不是桃子的替身,不能在梅子身上看着桃子。 伊依她明白,她明白这点。 “!” 突然,在某处发出了声响——像是有东西被破坏一般,跟平稳校园不搭调的声响。接着,是学生们的哀号。 “什么?” 伊依变了表情,从笔记本中抬起头。学似乎也察觉到骚动的气氛,他俐落地站起身。大概是为了观察情况吧?他走向教室的前门,伊依看着他的背影。梅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露出害怕的表情。教室也稍微骚动了起来,被逐渐高涨的紧张气氛给包围。 脚步声逐渐靠近。 卡当、卡当、卡当卡当卡当。 哒!停住了——就在学的正面,教室的前门。 难道是—— 伊依慌忙地站起身,她朝着此刻正要打开门的学叫道: “驹崎同——” 霹哩。 瞬间,只见教室的门朝内侧凹陷,整道门连同铰链像假的一样飞了出去。墙壁上冒出无数裂痕,灰尘夸张地飞舞着,弹飞出去的木制门扉拖着学滑开。 就在那对面,开了个大洞的那个地方—— “找到了。” 白色头发跟深红色眼眸,肩膀上挂着日本刀——看来似乎是踢破了门的凶手,战桥舞弓正站在那里。 *** 因为上学快迟到了,就嘴里咬着土司用跑的——是做出了这种老梗行为的惩罚吗?现在伊依成了“被叫到校舍后方揍得鼻青脸肿”这个老梗的牺牲者。 不,她还没有被揍得鼻青脸肿。 但是,伊依也没有乐 观到被恐怖的人叫到校舍后方,还会梦想着是要在那里开茶会什么的。 自己会被拳打脚踢,会被揍得不成人形。因为是老梗嘛!若是被恐怖的人叫到校舍后方,想当然就应该要遇到这种事。就跟起火会生烟、口渴会喝水一般,注定好的事情正因为是注定好的,所以无法躲开。 就在古顷怪造高中进行第二堂课的时间,伊依被舞弓拉着手带到了校舍后方,现在正被追赶到墙壁的角落。 “啊、啊~~”声音高了八度。 由于没有空将梅子藏起来,所以她正在伊依的胸口颤抖着。她用小手按着头部,害怕地全身发抖。但是现在就连伊依也感到害怕,她也想用手按住头部并蹲下发抖。 伊依抬头仰望无言地瞪着自己看的舞弓,她的身高比伊依还要高上许多。 “呃;你是舞弓小姐对吧?那个,原来我们是同所学校的吗?” 仔细一看,她的确穿着古顷怪造高中的制服。只不过,那制服也不能免俗地被改造得几乎不剩原形就是了。 装饰着身体的银饰,宛如和服裤裙一般被拉长的裙子,肩膀上背的日本刀,蜘蛛网模样的头巾——虽然有着这样的装扮,但她果然还是古顷的学生。 这真是在各种方面部算是最糟糕的发展。 “在看见我持有‘门’时,你就该注意到了。” 舞弓用低沉且像是威胁一般的声音说道。 她的声音非常恐怖,是心情不好吗?舞弓比昨天还更有压迫感。这是当然的吧!伊依妨碍了她的目标,也就是敌人。战士是不会对敌人留情的……大概。 “我也认为你同样是古顷的学生,所以试着找了伸手可及的地方,毕竟这附近只有这所怪造学校而已。虽然我也考虑过你是国中生的可能性,不过,看来那担心是杞人忧天的样子啊。” 果然,她还是一副仿佛公主又宛如千金小姐一般堂堂正正的态度。虽然所做的事没有道理可言,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开口向她抱怨,应该说就是很恐怖。 虽然大家都看到了伊依被带定的现场,但次郎花跟尸丸还在睡,学也被弹飞了出去,所以无法期待他们出手帮忙。其他学生也不会想特地挺身而出,从踢破门的舞弓手上拯救伊依吧?顶多就是通知老师而已。 但不知自己能否平安撑到老师得知异常状况发生,并发现这个地方为止。一想到这点,伊依眼里不禁含着泪水。 但是,这名少女怎么会拥有这种异常的身体能力呢?大门是那么容易弹飞开来的东西吗?当然,用同样的破坏力踢向人体的话,根据踢中的地方不同,肯定能轻易踢死人的。 舞弓依然瞪着伊依,并用宛如少年般的声音说道: “嗯,你记得我的事吗?那么,你也知道我待会要对你做什么了吧?” “呃~~我可能有些地方不记得了。你是谁?是不是认错人……” 啪叽。 “咦咿!” 被按住的肩膀感到一阵非常难受的疼痛。骨头——伊依以为骨头要裂开了! 舞弓一脸诧异地垂下了眉毛,看着快哭出来的伊依。 “……你昨天的气势跑去哪了?这样只不过就是个虚弱的女子罢了。昨天跟我正面对战并打退我的你,难道只是我看错了吗?” “所以说、那个……那个人大概跟我是不同人唔——唔哇啊好痛好痛!” 霹哩——肩膀发出讨厌的声音。 “唔……” 舞弓低喃了一声,突然放开伊依并转过身去。瞬间,伊依以为对方愿意放过自己。但是她弄错了,舞弓立刻转过身来并再次抓住自己的肩膀。 那是深邃无比且宛如夕阳般颜色的眼眸。 “够了,我没兴趣了,就照约定所说的来一决胜负吧!我单刀直入地跟你要求——昨天也说过了,将那只怪造生物交给我,我需要那东西。” 链条吊饰、货币吊饰、项链吊饰、念珠别针——装饰着她制服的无数银饰,反射着从早晨移到中午、正逐渐增加亮度的阳光。她将制服的裙子改造成宛如和服裤裙一般,举手投足就仿佛一流的弓道家。 ——好比箭一般锐利,有如弓一般柔韧。 “为什么……” 伊依抱紧闭上双眼、像在求助似地抓住伊依制服的梅子,并这么问道: “你为什么……会找上小梅子呢?” “梅子?” 舞弓露出诧异的表情,然后像是想通似地耸了耸肩。 “啊啊,是名字啊。竟然会帮怪造生物命名,还真是疯狂。不过,会帮剑或枪取名的人也是多到数不清啊。” 剑或枪?她把怪造生物当成是武器吗?虽然一股想强烈反驳她的心情袭向伊依,但伊依认为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多嘴,免得刺激到眼前的武士少女。于足她默不作声。 长满青苔的校舍后方有许多杂草,每当风一吹过,便发出不吉的声音。四周一片安静,感觉不到有人会来帮忙的气息。舞弓也是预料到这点,才将伊依拖到这种地方来的吧? 所以,现在能够保护梅子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虽然胸前也有骷髅项链中的父亲,但他在战斗这方面几乎是无能为力。 就在伊依想着这些事时,舞弓仿佛理所当然地向伊依宣告: “你说为什么要找上那家伙?那还用说,我是为了杀掉她。” “……” 那冷酷的话语,让伊依紧抱住梅子并瞪着舞弓。她是怎么一回事呢?舞弓反而一脸开心地露出微笑。 “你这表情不错嘛。” “为什么……” 伊依环顾四周并摸索着逃走的方法,但是她两边肩膀都被舞弓给牢牢固定住了。而且即使能挥开她的手逃走,双方的身体能力差距太大,八成会被立刻追上。像上次那样的突袭,这次大概也不管用了。 不过,还是得逃走才行。不能让她杀了梅子,不能让怪造生物在自己眼前再次被杀害了—— 更何况是跟桃子相似的梅子。 “为什么……你要杀掉小梅子呢?” 竟然对这么无害的怪造生物下手! 舞弓眯起双眼,松开了伊依左肩的束缚。 “那还用说,因为那家伙是毁灭世界的关键。” 那是什么意思呢?伊依并不明白。梅子是毁灭世界的关键? 就在伊依感到困惑时,舞弓用恢复自由的右拳揍向校舍后方的墙壁。仿佛在演戏一般,碎片散落开来,且在水泥墙上留下了拳头的痕迹。伊依甚至看不到理应通过了自己脸旁的拳头残像。 “事实上,这记拳头要是直接打向你的脸,你必死无疑。” 舞弓的右拳稍微擦破了皮,并渗出血丝。她是有了这种程度的觉悟,才做了那样的威胁。为什么?凭舞弓的战斗能力,应该可以将伊依修理得倒地不起,然后抢走梅子才对。 伊依不知为何有种想法——舞弓贯彻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信念而活着。或许那有时也会像这次一样成为她的束缚,但是,她绝对不会扭曲那份信念。所以她既不会杀害伊依,也不会硬是抢走梅子。 什么嘛,伊依这么心想。 伊依注视着少女强烈的目光这么心想——她跟自己很像。 主张着像笨蛋一样的理想,且被那理想给束缚住的自爆少女(supernova)。 “你自己选择吧!要生或死?要交出怪造生物或是跟我战斗?” 所以伊依可以明白。正因为如此,少女才有漏洞。被束缚跟训诫给绑死的她,看起来无敌但一定有弱点。 伊依放松力气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小梅子她……” 伊依放松力气,放松…… “你意外地颇明白事理嘛。” 在表情似乎有些不满的舞弓面前,伊依放话说道: “不会交给你的。” 瞬间,伊依灵活地弯曲身体并脱下制服上衣,挣脱了舞弓的束缚。然后她跌到地上,反转过身之后接住掉落下来的梅子,拚命地跑了出去。 “我绝对不会交给你的!我不会让你杀了小梅子!” “哦—竟然从我手中逃开……” 不知为何,舞弓一脸非常开心且愉快地笑了。她边笑边追着伊依,那真不是普通的恐怖。 “这样才是我所承认的战士!” 她没有拔刀。要是她拔刀的话,被砍上一刀就结束了。但是舞弓的个性似乎并非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反而感觉像是在享受这场战斗本身一样,她应该不会做出将伊依一刀两断这种不上道的行动。 当然,彼此的身体能力实在相差太大了,可以想见会在瞬间被追赶上。伊依在脑里搜寻着逃跑的地方,但是要逃到哪呢?最安全的场所是宇宙木所在的校长室,但伊依尽可能地不想求助那个人。 “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看吧,被追上了。 在仿佛真的很愉快的舞弓眼前,伊依绊到脚而跌倒了。砰咚——她全身受到了冲击,漆黑的双马尾弹跳了起来。 “嗯?” 由于气势过头而稍微领先了一点的舞弓,一脸诧异地转过身来。看到这样的她,伊依仿佛机不可失似地将握在手里的泥土丢了过去。 “是障眼法吗?” 舞弓受不了进入眼里的沙土而按着脸。伊依趁隙一边咏唱着咒文,一边寻找安全的场所避难。现在想的应该不是要逃到哪里,而是当场设法打倒她比较好。首先用束缚系的怪造生物封住她的行动,说服她不要杀掉梅子…… “卑鄙无耻!光明正大地跟我决斗吧!” 舞弓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寻找着留心不发出脚步声并静静逃离的伊依。不过再怎么说,在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状态下应该是找不到伊依—— “‘哀舞’。” 舞弓静静地低声说道,转换成昨天伊依看过、仿佛在架起弓箭般的倾斜姿势。 “舞蹈的基本是一对一,对手的呼吸就是我的呼吸。” 然后她宛如能看见一般,就这样闭着双眼,毫不迷惘地前进而来。伊依吓了一跳,就这样抱着梅子逃向远方。 梅子似乎是感到恐惧,紧抓住伊依不放。如果是桃子,在这种时候就会用冰之力掩护伊依。 但桃子跟梅子是不同的,不能期望这种事。 “基本踏(quarter)。” 舞弓像是在滑动一般地接近过来,那动作比普通用跑得追过来更恐怖。伊依慌张地乱了注意力,发出了沙一声的脚步声。 “反转(checkback)。” 舞弓转身面向伊依。 “逆踏(reverse)。” 然后,她用比刚才更迅速的动作朝伊依接近。为什么她明明看不见,却能那样毫不迷惘地行动呢? 伊依感到害怕,小声地反覆咏唱着咒文。 但舞弓宛如凶猛的野生动物一般,察觉到光线跟咒文—— “找到了。” 舞弓用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接近,使出了一记重击伊依内脏的攻击。强烈的疼痛,把咒文什么的全打飞了。 “唔咕……” 伊依承受不住而当场倒下,她跪倒在地并呻吟着。 好痛,痛得思考开始闪烁不定了。虽然有种厌恶感从食道攀爬上来一般的感觉,但伊依凭着毅力忍住不吐出来。 就在那样的伊依颈项上——舞弓的回旋踢穿刺了过去 “!” 伊依跌倒并摩擦过地面,她连声哀号也没有地被击倒了。虽然这一记攻击应该是舞弓多少有手下留情,免得杀掉了伊依。但就伊依来看,那冲击彷佛是被什么大型车给猛然撞上一般。 被紧抱在伊依胸前的梅子正呐喊着什么,但她听不见。 好痛,总之就是好痛。脑袋摇晃着,无法集中思考。 “唔,唔……” 沙——舞弓踏着校舍后方的地面。由于刚才的沙土攻击,就连眼白也是红的——有着强烈目光的战士朝伊依走了过来。 “感觉真差。” 那声音像是在忍耐着想吐的感觉一般扭曲。 “糟透了,感觉糟糕透顶。这就是战士吗?我所做的行为,是战士的行为吗?这不就只是在折磨无力抵抗的对手而已吗?” 在反躬自问的最后,舞弓摇了摇头。 “算了,你了解了吧?是你输了,我要杀掉这只怪造生物。” 锵——舞弓拔出刀长八十公分,特徵是华丽图样的日本刀。然后她从伊依手中抢定梅子,将 锐利的刀锋比向一脸苍白的梅子。 <……> 梅子既没有哭闹,也已经不感到恐惧了。 她只是脸色苍白,彷佛很过意不去似地注视着伊依。像是放弃了一样——彷佛认为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而放弃了所有挣扎一般,但看起来很寂寞的表情。 看到那样的表情,“还没……我还没输!” ——伊依变得不能倒在地上什么也不做。 “我才没有输呢!” 伊依咬紧牙根,鞭策着颤抖的膝盖,在强大的武士少女面前站起身来。 “你躺在那睡着吧。” 舞弓一脸惊讶地注视着伊依,梅子也同样用过意不去且悲伤的表情仰望着她。 但是,伊依并不在意。自己还能站立、还能战斗,所以站起来了,所以要战斗。伊依心想这真是单纯的思考,只是,被揍被踢的腹部跟颈项非常疼痛。 “我承认你那股坚持到底的毅力……” 舞弓将刀比向伊依,那是在近处看显得更恐怖的钢铁色刀刃。 “但你不懂胜负已经结束了吗?你根本无能为力。再说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来保护这只怪造生物?我无法理解这点。” 空井伊依想要保护梅子的理由—— 那还用说吗? “因为怪造生物是我的朋友。” 朋友都在眼前快被杀掉了,当然不能因为什么身体疼痛、还是舞弓很恐怖之类的琐碎理由而动弹不得。所以伊依站了起来,并对抗舞弓。 “这就是我的怪造学。” “……” 遍体鳞伤且勉强才能站起身来的伊依这番话,让舞弓不知为何彷佛被压倒似地倒抽了一口气。 “……是那样没错啊,这就是你的理想。” 然后她挥起刀,将刀锋停在伊依的眉头之间,那距离近得彷佛要划伤皮肤一般。伊依的背后冒起一阵冷汗,只要舞弓再稍微使一点力,自己就死定了。 “不过,你的理想跟我的理想对立。虽然令人感到难过,但还是对立了。我要歼灭所有罪恶,比任何人都更完美地将正义放在心中而活。然后总有一天,我要像义兄大人一般,不再是战士而成为天使。” 绑着头巾的少女双眸,彷佛在燃烧一般地闪耀着。 “因此,我会否定你的怪造学。为了拯救世界,这家伙的牺牲是必要的。” <……> 梅子知道伊依正陷人生命危险中,于是狠狠地咬向舞弓正抱住自己的白皙指尖。舞弓吃惊地抽动了一下身体,不由得将梅子掉了下去。但是,舞弓并没有追捕顺势逃到伊依背后的梅子 。 “我就说一下我的理由给你听吧。” 只见舞弓被梅子所咬的手指渗出血丝,她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那是三天前的事情,我老家出现了自称是神的存在。那家伙说我被选为游戏的参加者,并留下了这只白色怪造生物。” 白色怪造生物——梅子。 伊依只是笔直地注视着舞弓。 “就那家伙所说,包括那天在内的七天内,如果不杀掉这家伙或是神所带着的黑色怪造生物,世界就会毁灭。或者白色怪造生物跟黑色怪造生物接触并融合的话,世界也会毁灭。这样你了解了吧?我必须杀掉这只怪造生物才行。如果你了解,就别再妨碍我了。” 伊依心想,她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且难受的样子。 伊依明白,舞弓其实不愿意这么做。她不想杀掉像梅子这样天真无邪的怪造生物,或伤害为了保护梅子而战斗的伊依。 既然如此——什么嘛,那还不简单吗?伊依这么心想。 “你真是笨蛋呢。”伊依瞪着刀锋前端,小声地低喃道。 刀刃晃动了一下,舞弓扬起了单边眉毛。 “你说什么?” “舞弓小姐,请你想一下。” 伊依笔直地注视着舞弓的眼眸,强烈的目光跟黑色瞳孔激烈地相撞。 “真的只有那些方法吗?不杀掉小梅子就无法阻止世界毁灭吗?应该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那个叫神的要设计这样的游戏,你不觉得奇怪吗?在那游戏当中,肯定有什么阴谋,一定有某种舞弓小姐根本不会想到、既卑鄙又坏心眼且感觉很差劲的阴谋。你连那阴谋也不知道,就这样只是遵守敌人所订出来的规则,而要杀掉没有任何罪过的怪造生物吗?” 只见舞弓咬牙切齿,但伊依率直地说道:“这就是你的正义吗?” “既然这样……” 刀锋前端不住地颤抖,舞弓用宛如鬼怪一般的样貌瞪着伊依。 “既然这样,我该如何是好?要是丢着不管,再过三天世界就会毁灭了。还是说你有挽回那最糟情况的秘密计策吗?如果是那样,我就稍微考虑一下吧——毕竟像这样的行为,也并非我的本意。” “很简单啊,想想看嘛。” 伊依乾脆地回答。 “找出那个叫神的人,请他不要毁灭世界就好了。” “你说什么?” 舞弓吃惊地张大了嘴。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想到这点呢?说不定舞弓只能进行非常冲动性的思考吧? 伊依一边这么心想,一边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 “或是去解开那个毁灭世界的机关,在时间限制来临之前破解它之类的。无论如何,我想都必须逮住那个叫神的人。现在是杀掉小梅子的时候吗?武士大人,比起小梅子或我,其实有其他更应该打倒的对手吧?” 伊依笔直地看着舞弓这么说道。 “舞弓小姐,你才是唐吉诃德啊!不要搞错战斗对手了。” “……” 舞弓动摇不已,她陷入沉思,咬紧了嘴唇。 她自暴自弃地用力摇了摇头,锵一声将刀收回刀鞘里。 “……你说得很有道理。” 果然沟通之后对方就能理解了。伊依松了口气而差点连腰部挺不直,她靠着毅力撑了过去。 其实伊依心里害怕得要死,感觉心脏快破裂开来了。背后因为冷汗整个湿透,双脚也从刚才开始就颤抖不已。 舞弓放开梅子,抬头仰望远处可见的太阳。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期限之前找出那个男人。所以,果然还是杀掉这家伙比较快。” <!> 梅子在伊依的背后害怕得激烈颤抖着。不过伊依抱住梅子,温柔地笑了。 “那么,舞弓小姐,我们就这么办吧!” 伊依理所当然般地说道。 “我来帮忙舞弓小姐。” “你?” 舞弓露出诧异的表情。她完全没预料到这发展吗? 伊依轻快地摊开双手,眼眸真挚地注视着她。 “嗯,毕竟已经被卷进来了嘛!再说要人去杀掉怪造生物什么的,竟然会下这种让人火大的命令,让我也想教训一下那个叫神的人。我还挺擅长调查跟找东西的,最重要的是——我绝对不想让世界末日发生。” 伊依真的这么认为,不能放任神不管。再说为了伊依所追求的梦想,世界要是毁灭了她也会很困扰的。 “……” 在似长若短的沉默之后,舞弓看着她答道: “我知道了。老实说,你愿意帮忙的话,我很高兴。” 少女的眼眸之中含着安心的色彩。接着,她严肃地看向伊依跟她胸前的梅子。 “但是,万一在期限之前无法打倒神,我就要杀掉那只怪造生物。只有这件事我得先说在前头。” “……” 伊依无言以对。 这并非能轻易承诺的事情。该怎么办——就在伊依思考的时候,梅子用像是有所觉悟般的眼神看着自己。 了解到那眼神中包含着对自己的信赖,伊依点头应允。 “……我知道了。” 不过,自己绝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自己会保护好梅子给大家看,从神手中、从舞弓手中,还有从命运之中——一定会。 舞弓缓和了散发出来的凶恶气息,并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到这样的她,伊依举手发言道: “啊,小舞,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别突然省略我的名字。” “可是舞弓不好叫嘛。我说,既然我们要成为互助关系,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就是绝对不要杀害怪造生物。” 就算是为了防止世界崩坏,伊依还是厌恶看到怪造生物在眼前被杀害。对于伊依的任性要求,舞弓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我尽力而为。我的名字是战桥舞弓,从此刻开始,我就成为你的剑吧。” “嗯,我是空井伊依。请多指教罗,小舞。” 仔细一想,自己并未报上过名字,舞弓也一直称呼自己为“你”或“战士”什么的。就在伊依这么想的时候——舞弓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样啊,你就是那个‘不死鸟杀手’……” 她低喃着某些危险的话,并看似愉快地笑了。 “呼哈哈,我开始看见一丝光明了!等着瞧吧,神啊,义兄大人的仇人啊!我战桥舞弓一定会粉碎你这家伙的野心!” 伊依望着哈哈大笑舞弓的背影,心想着事情似乎越来越麻烦了呢——她彷佛置身事外一般地叹了口气。 <……> 梅子不知为何,露出一脸想哭的表情注视着这样的两人。 第三章 战桥舞弓的怪造剑 战桥舞弓——决定协助这名真实身分不明的武士少女之后,伊依首先为了治疗被她弄出来的瘀伤而前往保健室。但由于保健室医生不在而白跑了一趟,于是伊依决定在回家时另外找间医院看诊。 这种时候,就会羡慕起放着不管伤口也会自然痊愈的怪造生物。 <……> 附带一提,梅子似乎很怕舞弓,她躲在伊依所穿的制服内侧不停地颤抖着。由于梅子抖得很厉害,伊依也有种静不下来的奇妙感觉。这也难怪,毕竟是直到刚才都还想杀掉自己的对象。就连对伊依都尚未完全敞开心房的梅子,实在难以想像她会立刻习惯跟舞弓相处。 这些方面的烦恼只能慢慢去解决了。 不过,事实上,伊依等人并没有慢慢去解决的时间。 舞弓所说的“神”设定出来的世界末日,其实是在包括今天在内的四天后。还真是棘手……在事情发展到那地步之前,伊依她们必须阻止真实身分跟目的都不明的神之阴谋。跟上次有着追捕“凤凰”并阻止她这个明确目标的事件不同,这次是连究竟要怎么行动、要以什么为线索才好都不知道的不稳定状况。 但是,这次伊依的身旁有舞弓在。有这个成了同伴的话可以十分放心、以无敌战斗能力自豪的武士少女。 而且还有梅子——或许能成为找到神的线索,跟桃子相似的娇小怪造生物。 藉由从神的恶劣游戏中保护梅子一事,说不定能令伊依想起未能救回桃子和“凤凰”一事时,稍微抬头挺胸一点。这是舞弓的战斗,同时也是伊依的战斗。 “小舞~~” 对于提议到学校图书馆调查关于更多梅子情报的伊依,舞弓回道要调查的话有更好的地方,便早一步地走了出去。伊依看着她同样用银饰装扮着的背后,出声跟舞弓说道:“那个,我们可不能浪费任何一分一秒,所以我想讨论一下今后要怎么追捕神。” “交给你。” 建设性的意见被武士少女给一击破坏掉了。对于哑口无言的伊依,舞弓只是转过头来,理所当然似地挺胸说道: “我说过了吧,我不擅长思考。我就像是弄错时代而生到现代的原始人一般,严重地不擅长思考。你明白吗?伊依,我跟你的职责可以说——你是头脑而我是手脚,这就是所谓的适才适用。” “……我也不是很擅长思考啊。” “跟我相比的话,你聪明得太多了。对吧?‘不死鸟杀手’。” 对于像在揶揄自己般说道的舞弓,伊依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刚才我就想问了,那个冷死人的称呼是什么啊?” “唉呀?你不中意吗?这算是别名或绰号吧。既然都要称呼,比起普通的名字,不如叫出像这样的威名会比较风光吧?我可是战士,战士是很帅气的。想想看吧,要是在难得的登场机会中,说得是‘我来救你了,山田太郎!’整个气氛就搞砸了。所以在这种时候,就算是说谎,也应该说‘我来救你了,(女神刻印指杀)!’这样会风光个好几倍甚至好几十倍吧?” ——果然,伊依还是搞不懂她的思考逻辑。 她的价值观标准,似乎“美丽”、“正确”、“帅气”就是对的,其他就不行的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那种观念不是小学生的价值观吗? 舞弓因窗外射入的光芒,仿佛女神一般地闪耀着。她用不可思议的深红眼眸,有些恶作剧似地看着伊依。 “还有,你别装傻了。虽然我对很多事情很生疏,但我晓得你的事迹。两个月前,你凭着自己一个人对抗被称为不死鸟的怪造生物‘凤凰’,然后获得胜利并杀害了她,因此才被叫做‘不死鸟杀手’——嗯?你怎么了,脸色跟蝮蛇的颜色一样。” 蝮蛇的颜色——是怎样的颜色啊? 伊依一边这么心想,一边摇头回道没什么。果然一般人还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虽然那是事实,但还是觉得很难过。 伊依带着杀气攻击了“凤凰”一事是千真万确的。 但是,那跟自己所期望的怪造学相差许多。伊依不会再发生那种失误,不会再背叛自己的梦想,不会再舍弃重要的事物。 “不死鸟杀手”。 在能够再次抬头挺胸主张自己梦想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就接受被人用那名字称呼吧——自觉到自己的罪过,被烙印着惩罚而活下去。 伊依摇了摇头,双马尾跟着左右晃动。 “算了,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啦。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称呼我伊依就是了。” “这样啊。可以的话,我也想被称呼为‘战士小姐’看看呢。” 对于顺口说出诡异发言的舞弓,伊依面不改色地说道: “小舞,那来谈一下找出神的方法吧。” “你真是冷酷!是鬼啊,没有丝毫温情的非人类。” 不知为何被斥责了。但就现实考量来说,是不可能轻松叫出“战士小姐”这种称呼的。 “附带一提,我所想的这个称呼是有阶段性的。刚碰面时是‘战士小姐’,感觉优秀的话就是‘温柔的战士小姐’,成为亲密关系之后就是‘我的战上小姐’。大概就像这种感觉。” 舞弓一面相当不满地鼓起脸颊,一面做出让人搞不太懂意思的说明。看着这样的舞弓,伊依感叹地心想跟这个人相处真累啊。前途看来多灾多难,不过在充满奇人和怪人的古顷怪造高中里头,这也并非罕见的人种就是了。 伊依无视许多事情之后,用指尖戳着正思索某些事情的骷髅项链。 “先别管那些事了。你看这个,说不定这个项链可以成为找出神的一个方法喔。” “真是个品味差劲的骷髅啊……那东西怎么了吗?” 舞弓一边爬着楼梯,一边困惑地注视着骷髅。伊依露出苦笑,朝着因为舞弓的发言而感到有点受伤、最近似乎变得纤细起来的灭作说道: “她说品味很差劲呢,你被这么说啰,爸爸。” ‘……又是蜘蛛网图案的头巾,又是全身挂满银饰品,还习以为常地带着日本刀,你叫她先照镜子看看自己吧。’ 灭作用不满的声音,感觉很火大地唠叨着。 “……爸爸?” 听不见灭作声音的舞弓,对伊依的台词只是感到不解。 即使说明详情,舞弓大概也无法理解吧——伊依这么判断之后,只将重点说了出来。 “嗯,这个算是类似诅咒道具的东西,可以感应到怪造生物的气息……呃,有效范围大概是多远来着?” ‘要看怪造生物的强弱啊。要是像“凤凰”那种大角色,就算是相当远的距离也没问题,但要是类似那只叫梅子的弱小怪造生物,我可就没什么自信啰。’ 伊依点头同意灭作的声音之后,试着提议暂订的今后预定行程。 “嗯,总之,我想我们的目标可以先暂订为‘找出神’。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找出小舞说过的‘黑色恶魔’应该是条捷径吧?我想神一定跟那个怪造生物在一起。” “说得也是,那只黑色的大概是神在照顾吧。反过来说,能够感应到黑色恶魔的话,就可以像连锁反应一般地找出神也说不定……” 这时舞弓变了脸色,她突然将手伸向伊依的颈项。刚才被踢到的瘀伤痕迹像是要裂开来似地诉说着疼痛,伊依低声发出了呻吟。 舞弓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果然就凭这副身体,在万一要战斗的时候太不利了,何况神也公然说过他会妨碍我。伊依,总之我们先从治疗好这瘀伤一事开始吧?” “嗯?但是,保健室……” “不,不是去保健 室。” 不知是否以此为目的地,没多久舞弓便停在一间小房间前。不知为何,铰链跟门本身都有着像是反覆修理过好几次的痕迹,那房间仿佛随时会崩塌下来一般,让人感到不安。门上挂着写有 “仓库b”的牌子,下面并用细小的字体写着“火灾时负责人/仓波无乐”的文字。 “你退下。” 舞弓对着伊依挥了挥手之后,便以左脚为重心,高高地举起了右脚。 啊!她打算踢破门呢。 察觉到这点的伊依打算开口制止她时,“啊!这个气息是舞——该不会又要把门……住——” 某人的声音从内部传出来时,“战士的登场画面——在我设定的规则之中,就是要华丽地登场,所以抱歉了!” ——跟舞弓无视于所有一切,豪爽地踢向门的瞬间是同一时刻。 外表看来坚固的门往内侧凹陷之后,便以仿佛装有车轮一般的气势,滑落在地板上了。 *** 那房间就像是混合着各种蔬菜的料理一般,有宛如蕃茄颜色一般的宝石,与米粒形状的沙山。收纳在旁边柜子里的某些不明材料,有的贴有标签,有的则收纳在盒子里。看起来虽然毫无秩序,所有东西却是条理分明地摆放着。 号称“仓库b”的这间房间里面,有许多伊依也不是很懂的药品跟机械,还有不知有何用途的几样“作品”。快没电的日光灯——在怱明怱暗地闪烁着的那灯光底下,那些仿佛异世界物体般的东西酿造出异样的气氛。 从唯一一扇的格子窗外,可以看见刚才伊依被舞弓殴打的校舍后方。由于怪造高中的校舍形状相当特殊,所以一待在里头,便无法确实掌握住现在地位于何处。 “这是你第几次破坏门了?” 在入口的正面,某人用从白衣中伸出的细长右脚止住了滑落的门。 “……舞,等下把悔过书交出来。” 只见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眯着双眼并叹了口气。那是感觉似乎有些神经质且冷漠的男人。 他身穿没有任何皱褶跟污垢的白衣,有点夸张地把头发固定成西装头。还有,稍微飘散出来的味道是消毒水的味道吗? 听到他平静的声音,舞弓反而伟大地宣言道: “我拒绝,我可没那种空闲。” “……真是够了,你还真是个优秀的学生呢。” 男人扶正眼镜的镜框并皱起了眉头,接着看向舞弓背后,因为舞弓的暴行而梢微变得脸色苍白的伊依。 “……你是?” “啊!那个、午安。我名叫空井伊依!” 伊依连同舞弓毁灭性礼仪规炬的份,拚命地正式打招呼。她一弯腰鞠躬,绑在两旁的双马尾便往正上方跳了起来。 男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那么,蚁马老师他已经告诉你‘怪造实习’的负责人是我了吗……算了,你就是空井伊依吗?比我听说的还要普通呢。” 男人交杂着喃喃自语,像是在观察似地看向她。感觉那眼眸充斥着各种威情,伊依感到有些诡异,不禁缩起了身子。 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伊依的模样,他亡羊补牢般地浮现出柔和的笑容,像是无所谓一样地报上了名字。 “我是仓波无乐,是专门开发诅咒道具的怪造学者。可能是因为这个领域的专家比较少吧,偶尔会有人称呼我为开发诅咒道具的权威。不过,我实际上是个就连怪造学教授这种无聊头衔都无法获得的凡人就是了。” 对于仓波看似温和但在背后却隐含着毒刺的话语,伊依无法应声,只是暧昧地点了点头。仓波似乎是不满意伊依那优柔寡断的态度,他叹了口气并说道: “所谓的怪造学教授是一种广告看板,也就是偶像,如果不是传奇性的气派人物是不会被选上的。也就是说,他们是让一般人对怪造学者抱有憧憬的吉祥物。但是我就如你所见一般,相当不起眼。” ——仓波忽然注视着伊依。 伊依果然还是无法习惯那看似冷漠但在深处隐藏着炙热感情的眼眸,她只是保持缄默。 “你……” 仓波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说不定能当上呢!只要你有那个意愿。身为传说的怪造学教授——空井灭作的女儿,而且是杀了上级一位、火焰怪物‘凤凰’的怪造学者实习生,成功怪造出魔王的首位存在。不过,就算是成了怪造学教授,我想也没什么好事。” 对于固定着表情这么平淡说道的仓波,舞弓一脸无奈地出声制止。 “仓波,她感到很困扰。你根本不打算进行对话吧!” 舞弓叹了口气,过意不去似地看向伊依。 “抱歉,他就是这种男人,你别在意。虽然看起来孤僻,但他并非坏人,方便的时候是很方便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 仓波低声叹了口气,转身背向两人之后,他走向里面的柜子并开始找着某些东西。他似乎是个相当任性的老师,伊依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呆站在原地。瞬间,仓波稍微回头瞥向伊依,看着在伊依胸前缩起身的梅子。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他小声地低喃着自言自语,没多久像是无法整合起思绪一般,他歪了歪头又回到搜寻行动上。 对于他的行动完全不插嘴、态度看起来很伟大的舞弓向伊依说明道: …这个房间据说原本是仓库,是仓波擅自改造之后当成研究室在用的样子。” “讲话真难听,我是有获得准许的。” 仓波似乎听得很清楚的样子,他平淡的声音传到了这边来。 “虽然在外面也有研究所,但因为移动麻烦,所以才借用这里。” 研究所——听到这个词汇,伊依感到有点难过。恩师链之岛了信被“凤凰”杀害的场所,也是位於操场后方深处的第三研究所。 “是个奇怪的男人吧?” 舞弓不知为何看似愉快地笑了。 “不过,我也算是跟仓波有很长一段交情了,所以也习惯跟这个孤僻的男人一起相处,感觉比较放松。” “你说习惯?” 这么说来,舞弓对仓波也没有用敬语说话。仓波是老师,舞弓是学生,一般来说应该要用敬语应对才是。不,是舞弓的话,或许对谁都是毫无分别、保持着这种仿佛公主又像是干金小姐般的态度。 舞弓说她跟仓波有很长一段交情——那是什么意思? 追根究柢来说,为什么舞弓会带伊依来这间“仓库b”? 伊依抱着各种疑问看向舞弓,于是她一脸没什么大不了似地回道: “嗯,因为他是我义兄的朋友。啊,我在小时候就没了双亲,是现在的养父母领养了我—— 嗯?这样的说明顺序很难懂吗?等等,我整理一下……” 舞弓似乎不是很擅长说话,她一脸为难地搔了搔脸颊。 “我从懂事时开始就混在陆战坂一家中生活了。然后,我因为不满在家族当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必须报上‘战桥’这个姓氏,而提出了抗议。就当时养父母所说,我的双亲将还是婴儿的我寄放在养父母那,现在似乎是行踪不明。只不过,说不定他们有一天会回来,所以我不被允许自称为陆战坂,而是用战桥舞弓这个名字活着。这把刀也是——” 舞弓现出有着凶恶特徵、全长八十公分的日本刀。 “——双亲留给我的东西,刀铭是‘胧武胧’。” 那华丽的图样让人惊艳,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艺术品般的打刀了。看似爱怜地抚摸着那把刀的白发武士少女平静地摇了摇头。 “这倒无妨。重要 的是即使没有血缘关系,陆战坂一家人依然对我很好。拥有天才气质且善变的义父,温柔且乐观的义母,还有最重要的是——曾活在远比我更崇高的正义之中、宛如天使般的义兄,陆战坂炮矢。” “哥哥?” 虽然伊依也有同父义母的义兄,但并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回忆。应该说在母亲的老家——寂怜院家之中,只有悲哀跟憎恨盘旋着。 “……” 伊依摇着头挥去讨厌的记忆,笔直地看向舞弓。 “是个了不起的哥哥呢。” “是啊,虽然这世上确实的事物屈指可数,但只有这点我能够抬头挺胸地说是千真万确的。 但是,就连那样的义兄,也在跟神的游戏中败北死亡了。” 舞弓看似虚幻地露出微笑,接着也摇了摇头。伊依可以明白,她也在挥开讨厌的记忆。 虽然之前就多少猜到了,舞弓的义兄已经…… “着就别提了,回到正题。总之,义兄他也是怪造学者,仓波则是义兄的同学,两人都是这所古顷怪造高中的毕业生。从那时候开始,义兄跟仓波就是朋友了,小时候我也经常跟仓波一起玩。” 舞弓一脸怀念似地说道: “所以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会把他常青梅竹马对待——这个义兄唯一承认的男人,仓波无乐。没错,因为当时两人都有着出类拔萃的好成绩,所以似乎被其他人闹着说是永远的宿敌呢。” “……那是炮矢说的吗?” 仓波突然插嘴说道,他露出非常不愉快的严肃表情。 “‘你就是我的宿敌啊!’像这样大声嚷嚷的人是你义兄就是了。” 伊依晃动着双马尾并看向舞弓。 “……他是个怎样的哥哥呢?” “是天使。” 舞弓用认真的表情这么断言。呃,那说法让人感觉相当可疑。 “义兄他期望着‘和平’,他想将这个世界弄成天国。只有在他周围的世界总是一片明亮且幸福,我——在我幼小的心灵当中,认为义兄的生存方式正是天使的生存方式,正是究极的正义吧!” 舞弓低下了头,用力地握紧拳头。 “但是,我还是个战士,是个普通的战士,而非像义兄那样的天使。太难了,要想当正义的伙伴且不使用暴力活着一事,我的修行还是不够。” 看来她似乎在很多方面也感到复杂的样子。虽然那份理想跟一般的梦想相差甚远,但伊依能明白她追求梦想的心情,还有无法达到理想的痛苦。 了解这点之后,伊依心想自己也要加油,而模仿舞弓紧握住拳头。 舞弓用诧异的表情看着那样的伊依。 “不过,想要变成像义兄那样的我,虽然像这样模仿义兄进入了这所古顷怪造高中就读……但我似乎没有才能的样子,实在跟不上课程进度。” “与其说是才能,不如说是因为你无法怪造出怪造生物吧。” 仓波找出了某个小盒子。他看似不快地拍落肩膀上的灰尘,并朝伊依走来。 “咦?”伊依这么心想。刚才好像很自然地将某些事听了过去,但仓波是不是说了什么很惊人的事情? “真亏你这样能在入学考试中合格呢,舞。” 仓波神经质地拍落沾在白衣上的灰尘。果然他跟外表看起来一样,有着洁癖的样子。仔细一看,他甚至还戴着薄薄的橡胶手套,像是不想直接碰触某些东西似的。 舞弓用鼻子哼笑道。 “一定是我的热诚传达给主考官了吧。” “如果光凭热诚就能合格,就不需要入学考试了吧。” 仓波一副平淡的模样。 “你之所以能合格,是托了那超越常识的诡异怪造的福。” “诡异吗?我一直以为这才是所谓的怪造。” 舞弓说着伊依无法理解的回答,露出有些不满的表情。仓波无视那样的舞弓,他站到伊依面前,将用类似德语的文字写着某些事情的盒子给伊依看。照理说这盒子应该是收纳在柜子深处,但却没有一丝灰尘,且散发出某种神圣的感觉。 仓波用手打开了盖子,从里面露出擦拭得亮晶晶的宝石别针。那是不太有宝蓝色透明度的宝石,它反射着房内怱明怱暗的灯光,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宝石?” “是诅咒道具。” 仓波理所当然似地回答。 “是我制造出来的。虽然看起来像宝石,但材料是廉价的贱金属。就算详细说明原理,我想你应该也听不懂——总之,这可以说是只要装备在身上,就能自动治疗身体伤口的道具吧。” “啊!原来如此。小舞之所以会带我来这里,是因为知道仓波老师有这样的诅咒道具啊。 哇~谢谢您,老师。” 伊依开心地收下别针,将它别在制服的领口。 瞬间,领口处冒出一股温暖的感觉,伊依确实感受到瘀伤的疼痛逐渐消失了。所谓的诅咒道具,是指可以提升怪造的效率或强化怪造生物的能力等等,发挥出这类能力的道具。道具的制作非常困难,伊依也是第一次看到。 一般而言,这些诅咒道具被称为虚界咒具,是以被确认实际存在但成功案例仍屈指可数、藉由“物造”被带到现界来的“怪造生物之外的虚界物体”为原型。虽然大多被认为是劣化仿造品而不被重视,但伊依亲身体验到了它的效果,真的就像游戏中的道具一般方便。 ——游戏。 对了!治好伤口的话,必须马上继续进行游戏才行——进行那自称为神的邪恶存在所展开的游戏,那赌上了世界存在的恶劣游戏。 仓波再度以平静的语调平淡地说道:[插图]“即使有诅咒道具,那个瘀伤大概也要三天才能被完全治愈吧,而且可能伤到骨头了。其实应该要保持安静才行,不过,有那个诅咒道具的话,普通行动是没问题。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请你大约一个礼拜内都不要将它拿下来。” “是的,很谢谢您。” 伊依打从心底感谢,并向他低头行礼。原来如此,就如同舞弓所说,他虽然孤僻但似乎并非坏人的样子。 “您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伊依再次道谢之后,跟在像是已经办完事情似地转过身去的舞弓背后离开。这时,仓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拾起了头。 “啊,这么说来,你们怎么没去上课?现在应该是第二堂课的时间吧。” “我没空。那我走了,仓波。有其他问题的话再麻烦你。” 这种时候,伊依对舞弓能够堂堂正正这么说的胆量羡慕不已。 不过,尽管伊依被罪恶感覆盖着,但她也同意在世界灭亡正逐渐逼近的时候,实在无法悠哉地跑去上课,因此她并没开口抱怨。 仓波皱起眉头,将手靠在腰上并叹了口气。 “附带一提,今天的第四堂课,你们两人都必须来上我的‘怪造实习’才对。” “我没空。” 舞弓丢下这句话,跨步走向被自己破坏成一个大洞的人口。这么说来,为什么她每次都要将门弄坏呢?虽然她说过登场要弄得气派是她自订的规则,但那个自订规则其实给周遭造成相当大的麻烦。这么说来,她刚才也弄破了教室的门。一开始在公园碰面的时候,她似乎也特地将树木给砍倒。 就在伊依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突然—— “空井伊依。” 仓波他用平静的声音向伊依问道: “你认为要怪造‘搜集冥王’所不可欠缺的东西是什么?” “?” 伊依困惑地想着他是 在说什么,而无法立刻做出回应。伊依尽管感到不可思议,但仍摸索着记忆的丝线。 “搜集冥王”——那是极为特殊、没有被区分等级,被称为偶发性怪造生物的存在。过去认为其能力是让死者复活这种恐怖的能力,但在之后的研究中否定了这项传闻,所以应该没人还会关心他的存在才对。 “呃……” 伊依反覆思索着这些情报,尽管感到困惑,仍认真地回答: “……应该是怨恨,或残留某种强烈负面感情的死者遗物。” 然后伊依稍微想到了什么,而试着补上这段话: “还有怪造学者强烈地想跟死者相见的心情吧。” 尽管心想着仓波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但伊依仍低头说声打扰了,之后便离开房间,追在舞弓后面走到走廊上。 不知为何,背后传出了仓波的笑声。 *** 在商店街的对面、空蝉舍的更对面,在三城公园线路的小道上定大约十五分钟,就是舞弓的老家。在那附近有恶名昭彰的秃山,还有遍布全国的稻荷神社。即使位于梦追坂市内,仍是有种莫名寂寥且散发着恬静气氛的一角。 空井伊依跟战桥舞弓现在在舞弓那样的老家——正确来说是养父母的家。两人在那用过午餐,之后穿过玄关大门,胸中抱持着打倒那恶劣游戏的决心并肩走着。 “但是我吓了一跳呢。” 伊依晃动着双马尾,露出满面的微笑。由于决定两人前行目的地的是伊依,因此她比舞弓稍微走在前头。 “小舞,你很擅长做菜嘛。” “你可不能小看我。” 舞弓果然还是宛如公主又像千金小姐一般,毫不谦虚地挺胸自豪着。 时间大约是上午十一点,在跟班导妖森提出早退请求之后,总之为了追查神的去向,伊依前往舞弓的老家。 现在神唯一现身过的地方,就是舞弓老家的茶室。伊依认为应该可以从那里找到怪造生物所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魔力”,不然应该也能找到某些线索才对。虽然就灭作所说,所谓的“魔力”即使散发出来也会立刻消失,因此并不会残留在现场。 “因为我养父母完全没有生活能力,所以做菜是我的工作。不过,我至今仍无法做出像死去的义兄大人那般的料理就是了。” “你哥哥也会做菜吗?” 就这样来到舞弓家里的伊依,因为正好遇到用餐时间,所以接受了舞弓的招待。那是让人感觉非常怀念的日式料理,对于最近老是吃着寮母血影那仿佛惊奇箱一般料理的伊依来说,实在相当新鲜。 尽情满足口腹之欲后,战斗意志便涌现出来。 “嗯,义兄大人的料理虽然外表很糟,但却不可思议地美味。” 舞弓在谈论哥哥的话题时,似乎是最幸福的模样。 “我认为义兄他了解事物的本质,例如,只要知道料理的本质,就能够做出他人会感到高兴的味道。那并不局限于做菜,义兄他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地了解所有概念的本质。无论我怎么鞭策自己愚昧的头脑也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义兄他大概打从出生时就知道了。所以,义兄才会是天使。” 舞弓一边这么说,一边浮现出微笑。 ——那是非常美丽,对舞弓而言是罕见且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说天使……”伊依也跟着露出微笑。 舞弓注意到这点之后,不知为何绷紧了原本放松的脸颊,似乎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傻笑的表情。她真是个爱在莫名地方逞强的战士。 “小舞,你会那样称呼他,表示你真的很尊敬哥哥呢。” “应该说是因为义兄他自己那么自称吧,他说过‘我是天使’。” ……那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吧? “他有时比小丑更像小丑,但有时又比战士更像战士。我当然尊敬他了,我现在也很尊敬他。义兄是我的目标,无论现在或过去,这点都不会变。” 舞弓摇了摇头,像是在说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一般,她用脸颊梢微泛红的表情说道: “我的事怎样都无所谓,现在应该思考的只有如何讨伐神吧!” “……话也不能那么说吧。” 伊依抱住梅子,稍微转头看向舞弓并笑了。 “因为我们成了伙伴啊,好好相处吧。” 没错,一同阻止神之阴谋的同伴。 伙伴——不知为何,这番话让舞弓愣住了。 伊依用直率的笑容面向愣住的舞弓并说道:“我想知道更多小舞的事。” 舞弓的脸变得更红了,她猛然将脸转向一旁。 “……你真是个怪人。” 不知是否想掩饰害羞,舞弓尽管用手指拨弄着白发,但仍一边晃动着挂在身上的银饰,一边并肩走在伊依身旁。两人并肩之后,伊依发现舞弓的身高比自己高上许多——那是相当可靠且成为同伴的武士少女。 海潮的香味乘着夏天的微风飘送过来,专注倾听的话还可以听见波浪声跟海鸟的鸣叫声。舞弓看着前进的方向,即秃山的反方向——东方。她眺望着通往海的道路,歪头感到不解。 “不过,这前方只有海洋而已,我们是要前往哪里?” “就是海呀!总之先到那就是了。” 伊依叩叩地敲了一下骷髅项链。 “其实啊,照理说应该不会残留下‘魔力’——你知道‘魔力’是什么吗?” “你认为我会知道吗?” 不知为何,舞弓一副了不起似地挺胸说道。这么说来,她好像说过她跟不上课程进度什么的,似乎并不擅长应付学校的课业或普通的怪造。 伊依点了点头,做了简单的说明。 “我应该说过这个骷髅可以感应到怪造生物的气息对吧?那气息应该就算是‘魔力’,用一般常识来说明的话……” “若是集中精神,我也可以感应到周围约十公尺内生物的动作啊!” “……” 舞弓似乎不只身体能力,就连感官也近乎怪物一般。 尽管感到目瞪口呆,伊依仍边走边说明: “所谓的怪造生物,待在现界的期间应该会跟怪造出他的怪造学者以‘魔力’连系着。但是,即使我们调查小舞所说的天使跟恶魔——也就是身为其中之一的小梅子,却看不出应该连系在她身上的‘魔力’。” “恐怕是神用某种方法消除了那‘魔力’还什么的吧。那家伙站在有利到卑鄙的立场上进行着这场游戏,最好认为他已经事先消除掉所有会让自己败北的因素了。” 没错,这可是对方提出来的游戏,当然是打从一开始就会设计成对方能获胜的内容。但是,在神的那份安心——那份傲慢的态度之中,肯定有漏洞才对。要趁隙击溃他,才能在这场游戏中获得胜利。 伊依点头同意,像往常一般笔直地看向前方。 “嗯,毕竟也是有消除‘魔力’、断绝与怪造生物间连系的方法,何况‘魔力’本来就是非常暧昧的东西,再说‘魔力’也无法长期残留在相同的场所。神是三天前出现在小舞家的,所以现场应该不可能残留着‘魔力’才对。” 但是,伊依竖起手指强调: “现场却有‘魔力’残留下来,而且是非常明显,就像是在今天的一个钟头前留下来的一样鲜明。我现在正追溯着那源头,当然我认为这是陷阱。消除掉跟神本人有所连系的小梅子的‘魔力’,却只留下不知通往何方的不明谜样‘魔力’。我想这应该是神——也就是游戏的敌人,假设小舞会以某种方法感应到‘魔力’,然后反过来利用这点,亦即是为 了让小舞落入陷阱而留下来的‘魔力’。” “……” 舞弓一脸专心地默默聆听。她丝毫不畏惧陷阱的存在,露出认真的表情。伊依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继续说明: “但是,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原来如此。” 舞弓露出大胆无畏的微笑。 “神那家伙,应该以为我会落入陷阱而感到得意自满。我就来俐落地取下他那太过大意而放松的首级吧!” 没错,陷阱换言之就是神的痕迹,说不定能从那里找出跟神本人相系的线索。当然,敌人可是杀害了舞弓的义兄——陆战坂炮矢的冷酷对手,所以不能太过乐观,否则大概就连生命都有危险。 但是,自己打从一开始就处於不利的立场了。所以为了获胜,是不能感到畏缩的。 “对了,这个别针。” 伊依望着仓波给自己的治疗诅咒道具,开口说道: “相当有效呢,我觉得轻松多了。” “仓波是个优秀的怪造学者。这是当然的吧!这么说来……” 舞弓用那带有不可思议光芒的强烈目光注视着伊依。 “你刚才跟仓波在用异世界的语言对话吧?” “咦?我们应该只有用日语交谈吧?” “嗯?就是那个叫ㄙㄡㄐˊ一ㄇ一ˊㄥㄨˊㄤ什么的。” 那个啊——伊依总算是弄懂问题所在,她顺便做了说明: “嗯,因为仓波老师问我,要怪造出那个叫‘搜集冥王’的怪造生物需要什么东西,我就回答了我知道的事。因为碰巧爸爸有教过我,所以我才会知道一些。就是需要充满怨念的遗物,还有强烈的思念……” “……唔?” 舞弓一副不是很懂的表情,并皱起了眉头。 伊依没有察觉到这点,感觉很愉快地继续说道: “这个‘搜集冥王’啊,是不会在期望的时候现身、能否怪造出来都要看运气的偶发性怪造生物,要怪造出来是相当困难的。” 伊依不但喜欢怪造生物也喜欢怪造学,所以不由得会饶舌地多加说明。 “偶发,换言之就是能否出现在现界都要看怪造生物的心情。有时是根本没有关系,只是偶然顺道搭上通过附近的咒文而现身在现界;有时也会随性地徘徊在虚界中寻找咒文,自己动身前往现界喔。” 还停不下来,被灌输在体内的怪造学知识,搭乘在伊依的舌头上开始滑向外界。 “咒文失败时偶尔会出现凶狠的怪造生物——也就是所谓的怪造意外,一般认为造成意外的大部分原因都在于这类偶发性怪造生物。比较着名的是寻找外貌漂亮的怪造学者,夺走他肉体的一部分——诸如眼球、鼻子或耳朵等等,相对地将丑恶的怪物肉块埋进缺口的‘肉体癖好’;或是趁人不备时突然现身,朝周遭无差别地散播病菌的‘瘟神’吧。” 曾有一名被那个“瘟神”杀害了全家,而误入歧途的怪造学者。伊依稍微缅怀起在“凤凰” 事件中丧命的他,然后感到有些悲伤。 回神一看,只见舞弓露出了相当严肃的表情。 “……嗯,这种异世界的知识你是在哪学的?” “咦?在学校啊!” 伊依是很普通地在“怪造理论”课程中学到的。关于怪造基础的基础、前提知识、还有怪造生物的种类这些项目,不是应该在课堂上被迫学到钜细靡遗了吗? “算了,我想应该没有连怪造生物的名字都有教吧。这个叫‘搜集冥王’的怪造生物,拥有附身在充满怨恨的遗物上,让死者暂时性地复生并开口说话的能力。因为这能力看起来像是让死者复活,所以才会被取了这个搜集死者灵魂并加以管理的冥王(pluto)名字。实际上,就是类似灵媒或巫女招魂的能力。” “嗯……” 舞弓还是一脸怀疑的表情。 “仓波为什么要问那种怪造生物的怪造方法……” “谁知道呢?不过,‘搜集冥王’明明是知名度相当低的怪造生物,仓波老师怎么会认为像我这样的学生会知道呢?” 就在这么交谈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海岸线。虽然小孩子在画图时常会将海画成蔚蓝色,但实际上这边的海看起来则偏黑。是因为附近有许多工厂吗?还是因为光的折射缘故呢?这边宛如恶梦一般漆黑沉淀着的海洋,由于有水母出没而被禁止在此游泳。 海浪不断拍打上岸又折回大海,那是乍听之下感觉很诡异的海潮声。 宽广的沙滩要说是白色海滩实在是脏了点,被用过即丢的烟火、放置在一旁的废车,还有四处爬行的海蟑螂多到让人不太想靠近。 伊依一面眺望着海面上的灯塔,一面跨步前往视野良好的码头。 瞬间—— “不要动!” 舞弓锐利地说道。 伊依转过身——只见她正用严厉的目光探查着周围。 “你怎么啦,小舞?” “刚才,你说这是陷阱对吧!” 舞弓握住挂在肩膀上的日本刀刀柄,将身体弯低转换成战斗姿势。不知是否害怕她散发出来的斗气,伊依手腕中的梅子缩起了身体。 那凶恶的模样让伊依也皱起了眉头,她绷紧表情。 “小舞?” “那是正确答案,你不懂吗?” 武士少女高声说道: “这里是敌阵!我们被引诱进来了,周围早已四处埋伏着敌人。” “咦!骗人的吧?爸、爸爸?” ‘……啊?怎、怎么啦?并没有怪造生物的气息啊?’ 大概是刚才还在睡吧,灭作用刚睡醒的声音说道。 不过,伊依想起来了,敌人能够消除“魔力”。 她看向四周——被薄薄的云覆盖住的天空,黑色的海洋,流动的海风。可以听见不曾间断的波浪声,然后是—— 一部分的沙滩砰地爆炸开来。 ——从地底下? 等察觉到时已经太迟了。 伊依看见的,是朝自己笔直投掷过来的刀刃——是鱼叉。 那是用来叉鱼的道具,较强力的鱼叉甚至能猎捕鲸鱼,那是一旦被刺中便拔不出来的狩猎武器。 伊依反射性地护着梅子,将身体压低以便闪躲,但没能赶上。 “咿!” “太天真了。” 闪光,不——是剑戟。 在一瞬间拔出刀的战桥舞弓,将逼近伊依的鱼叉挥开。然后她像是要保护伊依跟梅子两人一般,威风凛凛地站向前方。 飒飒飒飒飒飒飒。 周遭发出异样的声音,只见沙滩四处隆起并朝伊依与舞弓逼近。有什么在沙子下方移动着,而且是复数。从周遭往她们聚集而来的杀气—— “伊依,你闭着眼睛抱紧那只怪造生物,小心不要放手了。” “咦?” “快点。” 虽然不明所以,但战场正是战士的所在之处,在这里还是听她的话吧。这么决定之后,伊依拚命闭上双眼并抱紧了梅子,梅子也一脸害怕地紧抓住身穿制服的伊依。 瞬间,伊依的肩膀被抓了起来。 “哇!”· “那么失礼了!” 接着被扔了出去。 “哇啊啊啊啊!” 就如同字面一般,伊依像是抛球似地被投掷到正上方。因为闭着双眼,所以搞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飘浮感——由于实在太过恐怖,伊依不禁为了确认情况而睁开眼睛。 在倒转的视野下方,从容 站着一名武士少女。 只见手里拿着鱼叉的黑影从四面八方穿破了沙滩,猛然袭向舞弓。 ——怪造生物? 那是长着流线型黑色羽翼,形状跟人类相似的怪造生物。全身仿佛用墨水涂过一般漆黑,没有瞳孔的双眼看来凶狠地苍白。看似鳞片又像甲壳的皮肤感觉颇硬,跟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水虎鱼有几分相似。 没有任何装饰,只是为了杀掉对手而磨利的鱼叉——那无数的刀锋,朝着唯一站在原地的舞弓射了过去。 “小舞!” 伊依发出悲痛的叫声。在空中,在反过来的视野之中,只见武士少女摆出了应战姿势。她的身影丝毫不畏惧逼近的鱼叉,可以看见那仿佛立刻要被拔出来似的——充满杀气的刀剑。 “……第一,坚强的存在。” 伴随悦耳的声音,舞弓握着刀的手晃动了一下。于是全长八十公分,被锻链出来的钢铁刀刃划破了空气并舞动着。 ——只见,同时被弹开或打飞而停下动作的无数鱼叉、发出惊愕叫声的黑色怪造生物,与在[插图] 舞弓露出相当不满的表情。 “再说,你是‘不死鸟杀手’吧?事到如今,即使陷入像这样的绝境,你还是要主张别杀害怪造生物的理想吗?” “嗯。” 伊依笔直地看向舞弓。 “因为我杀了‘凤凰’,所以才再也不想杀掉任何人了。” 没错!没能保护桃子又杀掉“凤凰”,毁了理想又扼杀梦想,丧失所有一切的自己——那种事已经够多了,自己已经决定不要再次误入歧途。 舞弓一副亟欲战斗的表情握着收纳在刀鞘内的刀柄,她拔出刀将接连射过来的鱼叉挥开,并咬了咬牙。 “……” “而且,小舞,我们约好了吧?” 伊依平静地低声说道,她看向舞弓抱住自己的凛然面貌。 “我会协助你。相对的你也绝对不会杀害怪造生物,我们是这样约好的没错吧。小舞,正义的伙伴会毁约吗?” “…………唔。” 舞弓低喃着并颤抖不已,甚至散发出比战斗时还要更强烈的杀气。 “姆、唔唔、可恶!” 她一睑彷佛要吐血般的表情激动地踩着地面,以猛烈的气势对着伊依大叫: “你、你太卑鄙了!” “……对不起,我是个卑鄙的人。” 但是,只有这点绝不能让步,这就是伊依的怪造学。怪造生物是朋友,绝对不能让朋友被杀。因为伊依知道,在某个过去的日子里,只是哭泣、弱小、无法依靠任何人且寂寞的伊依—— 在桃子拯救了这样的伊依时,伊依知道了怪造生物并非是没有意志的道具。他们拥有温柔的心灵,会安慰在哭泣的某人。 所以,伊依不会妥协。 即使被叫做卑鄙小人,她也要主张理想。 舞弓一睑无奈地放下伊依,然后锵一声地让刀滑入刀鞘。 “……真没办法。总之,不要杀他们就行了吧?” 伊依像是在上课一般地举手发言。 “啊,可以的话,希望你尽量不要伤害他们。但是不让他们睡着或衰弱的话就无法怪消,所以,还是得请你用刀背攻击好让他们昏过去。” “刀背攻击对那副甲壳有效吗……” 似乎是在测量间距一般,黑色怪造生物缓缓移动着。他们看起来很陌生,外表感觉像是半鱼人装上客机飞行翼,但有这样的怪造生物吗?当然,怪造生物的数量很多,伊依也并非记得所有种类。 “恩,那么,用更确实的方法来解决吧。” 舞弓从容地用刀挥开对方为了牵制而射出的鱼叉,高声笑道: “看好了,这就是战士的战斗方式!” 然后她笔直地架着刀,将咒文说出口。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只见舞弓周围充满着普通怪造时绝对不会显现出来的鲜红光芒。这些光芒从她握住的日本刀上攀升而起,发出嘶嘶的声音并反覆着扩散与集合。 ——这是什么啊! 伊依吓得倒抽了一口气,灭作也说不出话来。这是昨天舞弓披露过的红色怪造。虽然那时因为躲在“萌芽种子”萌生出来的无数树木当中,而无法看见她当时的身影,但—— 没有使用咒印。 “看透上下天外!不被左右门外迷惑!” 只是咏唱着不可思议的咒文。 “连接虚无的禁远仓库!拨开低俗的杂物!” 战桥舞弓她——宛如公主又像千金小姐一般,只是堂堂正正的。 “钥匙是锖色十一号!钥匙孔是傍晚的上门!” 结束了只有她才能理解、真相不明的怪造。 “开锁——怪造剑八七八!战斗形式,网罟座!” 瞬间,红色光芒集合在她手握的日本刀——全长八十公分的打刀“胧武胧”之上。集合起来的高浓度光辉让刀身轻易地扭曲变形,一面散发着火花,一面变换着刀身的形状。 那是——伊依无法理解,那真的是怪造吗?她对眼前的现象感到疑惑。 她想起了今天仓波曾说过的话。 “因为你无法怪造出怪造生物。” 没错,这并非怪造生物。 唯一产生的现象是武器的变化。 舞弓双腕紧握住的那东西是—— “这就是我的怪造剑。” 右手是巨大的网,左手握着的大概是棍棒。网子似乎是由钢铁编织而成,拥有武器应有的某种危险美感。复杂交错的网子被扔向沙滩,她左手握着的棍棒朝正上方伸展着。 “网罟座是古罗马的武器,简单地说就是投网。斗剑者(diator为了取悦观众而使用这滑稽的武器,但由于意外地强大而被正式采用——这武器附带着这样的传说。使用方法很简单,先用钢制网子让敌人动弹不得以捕获对方,然后用另一端的棍棒殴打到对方倒地。其实应该用魔鬼之叉而不是棍棒,但考虑到万一用刀刃你会抗议,才改用这个替代方案。” 换言之,舞弓的怪造——不,所谓的怪造剑是——让她的爱刀“胧武胧”变形成其他武器,是极为特殊的怪造。 倒不如说,这真的是怪造吗?虽然不晓得是因为怎样的理论而能办到这种事,但昨天舞弓就是用这个技术将日本刀变成弓箭的吧? 无庸置疑的是——会变化的武器(metamorshaver)。 这一定是最强的武器。 武器有所谓的属性。例如矛比刀长,所以比较有利;弓箭比矛能从更远处攻击,所以比较有利;但是在接近战当中,刀则比弓箭更强力。 可是,她的怪造剑可以克服这种属性上的弱点。 如果对方用矛,那让武器变成弓箭就行了:如果对方用刀,那让武器变化成矛就行了。 应该没有人不晓得,在猜拳时能够经常慢出的话,是多么有利的一件事吧? 只要不弄错使用的时机,便可以成为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无敌武器。 这就是——战桥舞弓的怪造剑。 “叽~” 黑色怪造生物伴随着低沉的叫声同时扑了过来。舞弓迅速避开,并放出右手握着的网罟座。 约有三只大吃一惊而无法彻底逃开的怪造生物被网罟座捕获,舞弓见状跑上前去,毫不留情地将左手的棍棒挥向他们。 “伊依,快进行怪消!” 对于大叫的舞弓,伊依在舞弓背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伊依在内心一面跟轻易就昏倒的怪造生物们道歉,一面敲响被称为“门”的手镯,宛如施展魔法一般地咏唱着。 “怪消!” 于是,怪造生物们被光吸了进去,强制送返回虚界。舞弓立刻收回网罟座,用旋转着的棍棒将接连射过来的鱼叉弹开。 舞弓跟伊依——就像是战士跟魔法师的关系。 前方的舞弓确实让对手无法再战斗,后方的伊依则趁机将对手送返虚界。没有比这更轻松的战斗了,怪造生物们虽然拥有伊依无法对抗的战斗力,但对手是舞弓的话,就仿佛大人跟小孩一般,根本不成胜负。 “要止住鱼的动作,当然是网子最适合了!” 舞弓将网罟座往横向一扫,缠住迎向前来的怪造生物的动作,并将他们往旁边推倒,紧接着是毫不犹豫的一记棍棒。原来如此,的确是很合理的武器,而且强大到甚至可以说是卑鄙。 伊依一边这么心想,一边尽全力不断地编织着咒文。 “怪消!” 这行动大概持续了多久呢? 面对剩下的唯一一只、连鱼叉也没拿,只是呆愣住的怪造生物,舞弓散发出气魄,以猛烈的气势挥下网罟座。瞬间—— (你获得了相当方便的伙伴嘛,战桥舞弓。) 那是宛如机械一般冷漠且奇妙扭曲着的声音。 在舞弓以网罟座捕获了怪造生物,并用棍棒给予一击时,她吃惊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伊依也在怪消最后一只怪造生物,将他送返虚界后,用认真的表情追逐着那视线。 海。 经常晃动着而没有片刻平静的大海。 在那正上方。 装备着漆黑的轻型盔甲,以及战斗用的全罩式头盔。看似从容地交叉着双腕,让披风随风飘逸的人型存在。以及像在模仿他一般交叉起娇小的手腕,一副伟大模样的漆黑怪造生物—— 两者无视於物理法则地站在海面上。 “……小梅子?” 伊依的视线被轻型盔甲人物身旁那漆黑的怪造生物吸引住了。只见梅子全身颤抖着,像是感到害怕,又彷佛感到畏惧。但她的眼眸笔直地看向那名怪造生物,宛加在追寻一般。 “伊依!” 舞弓用紧张的声音朝着她大叫。 “那个黑色生物似乎会跟梅子互相吸引,而且这两只接触并融合的话,世界就结束了。你绝对不要放开那家伙。” “嗯!好,我知道。” 伊依紧紧地抱住梅子,重新看向海上的奇妙双人组。换言之,那就是邀请舞弓参加游戏的幕后黑手吗?神,还有会引起世界毁灭的怪造生物。 舞弓大概是没有闲暇咏唱咒文,她只是将棍棒比向神并大叫: “你自己现身正合了我意!我就在这里让你成为海藻!” 然后,伊依的制止也没能赶上,舞弓踢了踢沙滩便跳了过去。她用双手架起棍棒,朝向悠哉站着、真实身分不明的敌人笔直冲了过去。 太大意了!伊依大叫:“不行!小舞!” 声音并没有传达到,舞弓的棍棒轰一声地往正旁边扫开—— (……咯咯,直是愚蠢。) 但穿透过了神。 (凡人是不可能碰触到神的。) 整个挥空的舞弓身体失去了平衡,就那样在海中掀起水花并沉没下去。 幻影? 伊依立刻这么判断。因为从他站立在海面上时,伊依便感到可疑了。那是用某种原理投射在空中的幻影,只要有能操纵光线折射率的特殊怪造生物,这并非不可能的事。 思考到这点时,伊依察觉到一件事。 既然这样,那本体在哪里? <……> 梅子发出不成声的声音,拉了拉伊依的衣服。伊依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寒意——背后是为了防止沙尘而连绵不断并排着的围墙,伊依看向站在那墙上,跟幻影同样姿态的存在。 <会见然能轻易地收拾掉我的使徒们,真是场精彩的战斗。> 身穿轻型盔甲的神摊开双手,指着站在脚下的怪造生物。 <为了表扬你们的奋战,我就告诉你们吧——这只的名字是恶灵。> 黑色恶魔挥舞着侧头部的羽翼,静静地提升压迫感。 <他是神的忠实使徒,也是杀掉你们的存在。> 空气不稳地颤动了起来,海滩上的沙子仿佛感到畏惧似地朝海面吹飞开来。 那状况似乎让灭作感受到了什么,他用被逼急的声音大叫: ‘啧!不妙了,伊依,先逃再说!有东西要来了!’ “我、我知道了!了解!咦咦?” 说要逃跑,但是逃到哪才好? 这里是视野良好的海岸沙滩,没有任何遮蔽物。而且就算想逃,脚下的沙子也剥夺了推进力。 伊依明白了,神打算在这里结束游戏。这是为此而设的陷阱,伊依的脸色不禁变得苍白。就在她下定决心背对恶灵跟神逃跑的时候—— 恶灵那令人感到惊悚的声音,在同时响了起来。 瞬间产生了严重的耳鸣——那像是要侵蚀脑髓、吞食血肉并流窜过全身一般的思心耳鸣。 伊依感受到一股危机,她抱紧梅子奔向码头,然后跳到了海里。她根本没考虑到大海的深度,也不管禁止游泳的立牌,她只是为了生存而逐渐落向漆黑的海中。 就在那一瞬间前,伊依还站着的码头伴随着轰隆声响,爆裂成粉末。 *** 伊依还记得自己在黑色的海中拚命挣扎。 也记得骷髅里的父亲用回荡在脑海中的鼓噪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 在码头前方,伊依落下的位置比预料中的更深,坏心眼的海水缠住了伊依的手脚。 然后,就在伊依开始分不清任何事物也分不出东西南北,胡乱挣扎的时候,舞弓用力地拉了自己一把。 啊啊,自己老是扯她的后腿呢。 一醒过来,梅子的脸便近在眼前。一脸担心地窥探着自己的梅子眼眸相当清澈,就宛如宝石一般美丽,让伊依一时之间只是专注地看着她那双眼眸。 这里是——伊依环顾四周,紧闭的窗外已经天黑了,还可以闻到树木的味道。 <……> 伊依抚摸着脸上一副过意不去、彷佛立刻就要哭出来似的梅子,并慢慢爬起身来。脑袋一阵晕眩,在那之后,自己似乎是昏倒的样子。 “不可以乱动。” 低沉的男人声音。 只见在复古风暖炉的旁边,坐着一名头上绑着头巾、宛如熊一般的男人。 是谁? 伊依感到困惑,她将视线栘向悠哉抽着烟的男人。 男人摇晃着挂在鼻梁上的圆形小眼镜,笑着说道: “啊啊,俺是陆战坂千枪,是舞弓的老爸,虽然是养父啦。你的衣服定俺女儿换的,你啊,似乎是喝了很多水,虽然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才想着他一脸认真地这么说话,对方便秀出了一张图。 看到那幅画的伊依涨红了睑。 “……” “因为你的睡脸实在太可爱了,俺就当成主题来画啦。” 千枪呱呱地笑着。这男人在他放在地板上的一张素描当中,描绘着伊依看似悠哉地沉睡着的样貌,就连口水的痕迹部鲜明地描绘出来。 伊依害羞地伸手想拿回那张画。这男人就算堕落或好色也毕竟是舞弓的义父,但他却露出像小 孩一般天真无邪的表情,俐落地闪躲着伊依的手。 “呼哈哈!生气的表情也很可爱嘛;我家女儿老定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当成绘画主题一点都不好玩啊!” “别再搞性骚扰了,义父大人。” 纸拉门砰一声地打开,换成轻便服装的舞弓伴随着低沉声音一起出现。看来她似乎秉持不破坏自宅出人口的主义,那还真是相当给自己方便的自订规则。 她在托盘上放着一杯冰开水。 “因为你喝入了海水,所以最好喝些淡水排泄一下,将盐分从血液中排出来。” 舞弓对伊依露出淡淡的笑容,并对试图藏起伊依图画的干枪突袭了一记手刀。 于是唰地一声,只见纸张从中央分裂成两半。 “啊啊!你做什么啊舞弓!俺正打算将这个睡睑弄成油画来向大众发表……” “侵害肖像权一事就不用说了,重要的是我绝不允许你让我的朋友为难。” 对于冷酷地放话说道的舞弓,千枪咂舌了一声,接着站起身来走向纸拉门。 “是谁养了这么奇怪的孩子啊~~果然是炮矢吗~~哼~~真无聊~~” 千枪像小孩子一般丢下这些台词之后,便打开纸拉门并朝伊依挥了挥手。 “那我走啦~~要再来玩喔~~叔叔随时都欢迎你的~~” “义父大人,在两秒之内给我消失。” “真是过分的女儿啊。” 千枪呱呱地笑着,他豪迈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舞弓的老家——即陆战坂的宅邸,是传统的日本房屋,看起来像是没有通电一般。但那只是气氛而已,往上方一看,理所当然地挂着电灯泡。 舞弓端正地跪坐着,一脸为难地低下了头。 “……抱歉,有那种义父真的很抱歉。” “不会啦,因为我很习惯奇怪的父亲了。” ‘哦?’ 总之,伊依无视含意颇深地散发出怒气的灭作。更重要的是,伊依为了了解现况而一脸认真地看向舞弓。 “在那之后,事情变得怎样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 舞弓露出一脸苦涩的表情,挺直了姿势之后将视线移向她。仔细一看,舞弓平时穿的服装是看来柔软的小袖(注四),蜘蛛网图样的头巾也卸下来了,感觉跟在学校的时候判若两人。 “等我察觉到时,你已经在眼前溺水了,所以我优先救了你。接着爬上陆地后,因为你似乎意识不清的样子,所以我进行了急救……啊啊,很对不起。” 舞弓这时中断了台词,不知为何,她的脸颊梢微泛起红晕并低下头。那不适合她的举动让伊依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怎么了?” 是怎么回事啊? 注四:小袖是一种类似现代和服的窄袖衣服。 只见舞弓将暧昧的视线对着天花板一带。 “如果说你——那个……是第一次的话,不,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所以该说是同罪吗……不不,那是——急救措施,跟那种情况是不同的啊。” “?”伊依不是很懂。 舞弓焦躁地搔着头发,她稍微脸红地敲了一下地板。 “算了,关于那件事我不清楚!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我不是很清楚刚才在讲什么话题耶……” 但伊依也没有深入追究,她将话题拉回正题。 “在那之后,是小舞带我到这里来的对吧。” “恩,对了,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就在这过夜吧。有食欲吗?” “不太有……” 因为喝进了大量海水,所以感觉很不舒服。 “这样啊,但是肚子饿了就无法战斗。量少也无妨,吃点东西吧。我现在就去准备,今后的事情就在吃饭时决定吧。” 舞弓留下这些话之后,便俐落地站起身来。那行为举止果然还是名符其实的战士,对于想要变强的伊依来说,看起来格外地耀眼。 ——那正义的刀锋,到目前为止应该是一直正确地挥舞着,从今以后也一定会继续歼灭罪恶。 伊依心想,战桥舞弓就是这样的少女吧。 “小舞,刚才你说我是朋友对吧。” 伊依朝着她的背影出声说道。对于吃惊地回过头来的舞弓,伊依用一脸认真的表情说道: “我很开心,明天再继续加油吧。” “……” 舞弓害羞地涨红了脸,接着像是要掩饰一般,她一副了不起似地嘟起了嘴唇。 “……那是当然的。” 然后她潇洒地转身,但不知是否因为太过慌张,稍微绊到了脚。舞弓罕见的迷糊行为让伊依觉得有趣而咯咯地笑了。 <……对不起。> 在伊依的背后,梅子露出一脸沉痛的表情,那是感到过意不去且看来非常寂寞的表情。 <我已经……> “?” 这声音是到目前为止,曾经听过好几次的声音。 “小梅子?” 那悲痛的声音让伊依感受到一股仿佛有某种东西被撕裂开来般的不安。伊依注视着梅子并牵起她的手,但是梅子装成不知情的模样,将脸撇向一旁。 <……> 在经过漫长不已的沉默之后,梅子的眼中浮现出泪水,发出了宛如幼童一般的哽咽声。 “你怎么了?小梅子,有哪里会痛吗?” 面对担心地伸出手的伊依,梅子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夜更深了。 距离世界灭亡,只剩下三天。 第四章 虚无大公的几率存款 ——我一直看着义兄的后背。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是从彩色玻璃外射入的微弱光线的影响,还是十年的岁月让记忆变得暧昧了?回忆有些模糊不清。并非宛如作梦般的暧昧,而像是在摩擦似地逐渐消磨掉落。 十年前,礼拜堂——十字架之前,义兄的背后。 并排的座位,紫色的地毯,显得格外棱角分明的圣母玛丽亚画像。 窗外的树木上长着小小的柚子跟枸橘。 明明已经五月中旬了,但还是有些寒冷,紧盯着义兄背后的自己,嘴角飘散着白色的气息。 “舞弓。” 突然,比十字架姿势更端正、比圣画更神圣地祷告着的义兄,叫了自己的名字。在此除了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即使有也是神或天使吧?总之,在没有喧闹异物的教会当中,义兄的声音清澈地回荡着。 舞弓喜欢义兄的声音。每当他对自己说话时,舞弓就仿佛受到天使启示的少女一般因欢喜而颤抖。实际上也正是那么一回事吧?义兄是正确的、义兄是直率的、义兄是清澈的,义兄的确就是舞弓的天使。 舞弓一直想变成像义兄那样的人。 十年前,当时舞弓还只有六岁。有着白发与深红色眼眸,当时她喜欢的还是朴素的衣服。 只有唯一一个义兄做给自己的链条吊饰在胸前闪着亮光。 义兄没有回头看向这样的自己,只是说道:“……丢了那把刀。” 刀——舞弓的刀。 六岁的少女紧抱着跟自己不搭的巨大日本刀,那是全长八十公分的华丽打刀。少女仿佛抱着布偶一般,紧握住收纳在漆黑刀鞘里的那把凶器。 舞弓用少女般口齿不清的声音,毫不迷惘地拒绝了。 “不要。” “为什么?舞弓,凶器是会伤害到某人的东西喔。” 并非动怒也非斥责,义兄的声音只是有些悲伤。 那是慈爱地担心着舞弓,宛如天使一般的声音。 但是舞弓依然面不改色。 “即使是凶器,只要是为了保护某人而挥舞的话不就好了吗?哥哥。” “就算会因此伤害到别人?” “要是害怕会伤害到人,是无法贯彻自己的道路。能够不伤害其他人而前进的人,只有像哥哥一样无敌的存在而已。” 看似条理分明但又不通情理的顽固歪理,令义兄一脸为难地耸了耸肩,对着朴素的银色十字架小声祷告着: “主啊,但愿舞弓的刀不会断绝其他人的梦想,或让其他人丧命。” 然后他招手示意舞弓靠近,两人一同重新面向十字架。透过薄薄的彩色玻璃,可以看见吸收阳光而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柚子果实正摇晃着。 舞弓用醒目的深红色眼眸静静地看向十字架。 “哥哥,我不会向神祈祷的。” “?” 义兄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舞弓对他述说自己真正的心情。 “因为,要是今天跟神祈祷了,如果有一天,神变成障凝而阻挡在我面前时,就不能心安理得地砍了神不是吗?” 看到理所当然这么说道的舞弓,义兄看似愉快地笑了。在摩擦掉的记忆中,义兄那变得模糊的脸,不知为何,看起来也像是在哭泣一般。 他用温暖的大手抚摸着舞弓的头发。 “舞弓很坚强呢。” “是的,因为我是战士。” 舞弓理所当然地回答并背向十字架。两人的对话就在这边中断,舞弓的记忆也在这边中断了。就只有这样的记忆,没有什么意义,也并非发生了特殊事件的普通日常生活的记忆。 但是,舞弓却无数次地回想起这段记忆。 那个时候,自己不依赖神也不向弛祈祷。 从决定贯彻自己道路的时候开始,舞弓永不终结的战斗人生,或许在那时就已经展开了。 ——温柔的义兄则是在那六年后死去。 *** 作了个梦——常作的那个梦,并陶醉于只会撒娇的过去。 舞弓睁开眼并爬起身,在胸前用力紧握住双拳。 “……哥哥。” 舞弓挥开过去的残渣,将表情绷紧之后,掀开细心铺在床上的朴素羽毛被,从床铺上起身。 舞弓跟伊依睡在不同房间,她让伊依睡在为了义父跟义母偶尔会找人来而准备的客房当中。 游戏开始后的第五天。包括今天在内,距离期限只剩下三天,没办法悠哉地行动了。 昨天,在稍晚的晚餐席上,舞弓得知了伊依跟神对话过的事实,还有那似乎名叫恶灵的黑色恶魔。 舞弓仔细地进行柔软体操,接着俐落地脱下睡衣并换上制服。看来看去,还是这套服装最适合自己——蜘蛛网图案的头巾,无数银饰品,以及改造成类似和服裤裙般的裙子。 “今天一定要……” 她将刀挂在肩上,从喉咙中挤出决心。 “为你报一箭之仇……哥哥。” 舞弓明白自己正露出一脸想哭的表情,所以轻轻拍了拍脸颊。太没男子气概了!这样是无法跟那个冷酷的神战斗。 就在舞弓这么想时,从走廊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舞弓立刻摆出战斗姿势,她将手放在刀柄上,朝着门大叫: “什么事!” “小舞小舞小舞不得了了!” 拉门像要被撞飞似地打开,站在门外的是穿着睡衣的伊依。她晃动着尚未绑起来的黑发,脸色苍白地叫着不得了的大事。 “小梅子她不见了!” *** “影~~文,来~~玩~~吧~~” 少女尖锐的声音彷佛要传达到天上一般地高声回荡着。 “您的朋友在呼唤您呢,主人。” “就算地球毁灭也当作没看到。” “遵命。” 女性这么应声,只见女性跟少年静静地进行着对话。一方是暗宫血影,另一方则是影文。天真无邪的少女声音划破他们悄悄低喃着的谈话声,回荡在早晨的天空之中。 在古顷怪造高中的西北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学生宿舍——“空蝉舍~在你变成玩偶之前~”,住在那宿舍附近、非常普通的小三学生御剑真子,正大声叫着影文。那音量甚至让停在树上的小鸟们慌忙飞离,而且时间正逢早上,没有早起习惯的住宿生们也带着一副发生什么事的表情醒了过来。 “我~~说~~来~~玩~~嘛!影~~文!” “……主人,您朋友的音量越来越大了。” “小孩子的肺活量是无限大的吗……真是烦死人了。” 绑马尾的娇小少女不停拉扯着上了锁的门把,她拉高音量大叫: “影~~文~~” “吵死人啦!” 影文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他打开被封印住的门扉,朝着玄关跑出去。其中一名住宿生,也就是一脸刚睡醒表情的魅神香美从螺旋阶梯上探出头来,揉着眼睛并问道:“……怎么?空袭?” 影文无视她,挥了挥血红色的披风后,将玄关的锁打开。 瞬间,大概是因为门把突然没了抵抗力,真子发出奇妙的“唔咿!”声,并整个人跌向后方。影文反射性地伸出手,支撑着少女比自己更瘦小的身体。 “小心一点,这样很危险。” 影文将语调换成跟年纪相符的少年语气,一脸无奈地跟真子说道。真子虽然被影文所救,但他却不满地鼓起脸颊,说着“真是的~~”并挥开了影文的手,硬是将身体拉回了原来的姿势。 “你这样不行啦!真子一叫你,就要马上过来才行啊!都是你害的,我才会差点跌倒!影文你这个笨蛋!” 影文的眉头颤抖抽动着,从外面射入的阳光让他露出刺眼的表情。他讨厌太阳,自我主张强烈而且又热又刺眼又烦人,这点真子也一样。这个少女——住在附近的小孩御剑真子,不知为何会像这样偶尔尖叫着现身,强硬地拉着影文出外游玩。 真子摇摆着橘色裙子并举起了手。 “天因为是学校创立纪念日所以放假喔!” “是喔。”影文的反应相当冷淡。 因为真子的尖叫声而惊讶地聚集过来的住宿生们,也一副“什么啊,原来是真子妹妹啊”的表情,各自折回自己的房间。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 真子像往常一样,握住影文比一般人冰冷的手。 “那我们走吧!真子今天可是为了影文拒绝了江美子的邀约,把预定行程空下来的喔!你要感到荣幸。影文真是个幸福的人呢!” “……” 虽然不知道那个江美子是谁,但影文认为她应该态度再强硬点地邀请真子。为什么自己必须这么可怜地跟人类小孩一起玩?影文这副外表只不过是由于力量变弱的暂时性现象,其实他远比真子还要年长好几倍。 所以才感到疲惫。 跟天真无邪的真子待在一起,实在非常疲惫。 “唉呀—真子妹妹,早安。” 就在影文露出了绝望的神情时,血影一声不响地出现,并拉起裙子打招呼。影文认为没有必要对小三的学生这么礼貌而瞪着血影。 真子瞬间僵住身体,她挺直了背紧张地说道: “啊、血、血影小姐!您今天也——今天也很漂亮!” “谢谢,真子妹妹今天也很有精神呢。” “……喂,血影,别闲聊了,快赶走这个小鬼。” 影文小声地跟血影说道,但血影只是保持优雅的微笑并摇了摇头。 “不,影文大人偶尔也该——影文也该晒晒太阳才对。要是整天关在房间里可会觉得郁闷,而且您正感到无聊对吧?” “……” 总觉得血影最近突然变得比较叛逆,是自我意识开始发展起来了吗?虽然不知该高兴或愤怒,但实在很棘手。改天得好好指导她一下,让她知道谁主人、谁是仆人。 就在影文想着这些事时,真子跳下有高低差的玄关,摇晃着挂在肩膀上的包包,大声叫道: “就是说啊,快点快点!影文你快点!要走罗!真子已经等不及了!太阳在呼唤着真子!哈~~利路~~亚!” 真子边唱边跳,并开朗地走着。影文叹了口气,像是在找藉口跟血影说明似地小声低喃道: “……真没办法,反正我也难得进行了游戏的特训。” “是的,请您路上小心慢走。” 呵呵——血影看似幸福的笑容,让影文莫名地厌到不快。 *** 梦追坂的商店街就在古顷怪造高中附近,因此附近居民在买些小东西时,经常频繁地利用这条街。十字路口以被酸雨毁容的伟人像为中心拓展开来,沿途并排着四处可见的普通商店,诸如花店、蔬果店、书店以及面包店。 一对少年少女正兴高采烈地走在这样的城镇上。 “所以说啊,江美子她真的很过分……你有在听吗?你有在听吗?影文你~~~有~~~在~~~听~~~吗?因为有人买新衣服给她,她明明都穿来跟真子炫耀了,却打死不肯让真子碰耶!江美子根本没把真子当朋友嘛!” “……不,我想应该是让你碰的话,你就会把衣服的布料给扯破的关系。” “我才不会弄破呢~~~我不~~~会弄破!” 真子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用尖锐的声音大叫。影文一脸困扰地按住耳朵,看着忙碌工作的店内职员,还有一脸愉快走着的客人身影。 从小孩子的身高来看,那是感觉会无限延伸下去的漫长商店街。设置在各处的圆形时钟,看起来就像是在观察着路过人们的巨大怪物的眼睛。天空高高在上,风中搭载着各种香味,而越来越强烈的阳光果然还是很刺眼。 “所以说啊!你有在听吗?” 真子用力拉了拉影文的披风,硬是将他转向自己。影文甚至开始感到头痛了,他试着像恳求般地以低姿态说道:“我说啊,你能不能再稍微小声点说话?” “啊~~好漂亮!” 无视吗? 真子活泼地晃动着马尾,整个人紧贴在服饰店的陈列窗上。路人慈祥地看着这般天真无邪的真子,但让人感到不愉快的是,在一旁的影文似乎也被当成真子的同类,因而偶尔可以听见类似“小孩们真可爱呢”的话语。 ——俺才不是小孩! “呐、呐,影文这很漂亮吧?唔哈,真厉害!” “……” 只见橱窗里装饰着纯白的结婚礼服。虽然影文不是很清楚,但这似乎是女性在结婚典礼这个人类特有的仪式当中所穿的衣服。他在电视上看过,设计师感叹希望举行不花钱朴素婚礼的人增加,会买结婚礼服的人越来越少,生意实在难做。 “好厉害呢!真子有一天也想穿上这样的衣服。” “只要你的人生顺利进行下去,就算不愿意也有机会穿上吧。” 影文冷淡地回答。要是不回答,这个少女就会立刻变得不高兴。 “嗯……” 于是真子的脸颊泛起红晕,她像在作梦般地合起双手,擅自陶醉了起来。 “真子要变成很漂亮的新娘。我要变成像血影小姐那样的美女,穿上合身的结婚礼服。然后啊,我想要丢那个,就是捧花。很厉害吧,影文,结婚典礼的捧花啊,能使在幸福颠峰的两人也让其他人变得幸福喔!” “……什么意思?” 真子所说的内容让影文有些在意,他歪头感到不解。真子一面用宛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眸眺望着结婚礼服,一面说道: “恩,要怎么说呢,在结婚典礼的最后,新郎新娘会丢捧花喔。据说接到那东捧花的人,就会在不久的将来结婚。所以在结婚典礼时,为了接到捧花,大家都会争先恐后地去抢呢。很好玩吧!” 为了自己的幸福而争夺吗? “人类真是丑陋啊。” “只是忠于自己的梦想而已!” 对于影文冷淡的态度,真子毫不气馁地笑着,并将充满梦想的眼眸望向空中。跟她一起来到商店街之后,早已经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但真子亢奋的情绪依然没有衰退。小孩的体力说不定是无限的。 真子摇晃着肩膀上背的包包,脸红地低下了头。 “真子也想去参加某人的结婚典礼,然后接下捧花。” 接着她看向影文,用稍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这样一来,就算是小学生也可以结婚。真子已经决定好要结婚的对象了。” “那对方还真是不幸啊。” 影文敷衍地回答,因为肚子有点饿了,他想着哪里有摊贩并一个人走开。只见真子在影文背后发出不高兴的抱怨声,但仍跟了过来。影文实在不明白小孩子的心理变化,算了,只要让她吃点东西,心情就会重新变好了吧? 拥有“鲷鱼烧——始终如一,四十五年来坚持使用红豆馅”这般权威性的招牌,却输给了时代,在角落上写着“开始贩售奶油口味”的意志薄弱摊贩。影文在那买了两个热腾腾的鲷鱼烧。 虽然学生宿舍的管理跟收入支出等等全都是交给血影负责,但影文每两个月会从她那拿到一次相当金额的零用钱。 这么一想,真的跟小孩的生活没两样。 影文叹了口气,看向一脸佩服似地瞪大了眼的真子。 “……你干嘛摆出奇怪的表情?” “没、没有啊!真子很可爱喔!” 这家伙似乎一亢奋就会变得比较客气,但怎样都无所谓就是了。 真子一副很想要的表情并注视着鲷鱼烧。 “好、好厉害!我看影文应该有三个胃才对!一次吃两个吗?吃两个鲷鱼烧吗?就算是大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喔!” “不,一个是你的。给你。” 影文理所当然地说道,并将包在纸袋内的鲷鱼烧递给真子。真子惊讶地愣住了,不知为何,她双眼湿润了起来,接着以像要跳起来般的气势,开心地露出满面笑容。 “影、影、影文真是温柔!” 小孩子这么单纯真好啊。相比之下,血影最近则是越来越难应付了,真伤脑筋。影文一面想着这些事,一面吃鲷鱼烧并跟真子并肩走着。 “好烫!鲷鱼烧好烫!” 真子看来很开心地笑着。虽然她既吵又善变,而且搞不懂她的行动原理,尽管如此,偶尔跟这种什么也没在想的人待在一起也不错。“虚无大公”的身体是由虚无所构成,那是无论怎么刺激或摇晃也不会掀起风浪、即将变成硬块的淤泥大海,因而有时会想要温暖或晴朗这种明亮的刺激。 啊啊,影文有些明白血影说偶尔也该晒晒太阳的真正含意了,因为自己又差点要被虚无的淤泥吞食了。 “真好吃呢,影文。” 真子开心地笑着,影文则是绷着一张脸回应她的笑容。 “不过要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吃这个鲷鱼烧,大概也不好吃吧。” 就这样,影文暂时抱着可以说是难得的平稳心情走着,但真子突然又用力拉了拉他的披风。 影文顺势往前方倒下,他绷着脸转身看向真子。 “怎么了?” “唔哈,那个!你看那个!好、好、好、好可爱!”真子指着前方。 在商店街的角落,店跟店的空隙间有一只娇小的怪造生物。 她有跟宝石相似的眼眸,从侧头部上长出白色羽翼。质感仿佛布偶的那只生物注意到真子的声音,吃惊地抽动了一下身体。 那只怪造生物是——影文眯起双眼,他因无法理解而感到混乱。那只怪造生物是什么啊?不,那是怪造生物吗?那仿佛有着某种缺陷的半吊子存在是—— “!” 思考到这边之后,影文了解到更惊人的事实。 “……啧,是打哪来的家伙想出了这种恶劣的事情!” 影文咂舌一声,真子在他身旁看着逐渐远离的怪造生物,激动地跳上跳下并尖叫着。 “啊,她逃了!她要逃走了!影、影文,抓住她!” “为什么是我?” 对那种怪造生物出手,只是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而已。现在最好丢着别管也别动她,采用适当的方法通知适当的对象,这样就行了。特地去靠近危险,可以说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看到毫无干劲的影文,真子鼓起脸颊说“算了!”之后,自己跑去追捕那只怪造生物。 “等等我!小天使!” <!> 怪造生物被真子的气势吓到,发出尖锐的叫声并逃开了,影文也无可奈何地追在真子后面。 在远处追上了怪造生物并抓住她的真子,叫着:“真子拿到了捧花喔!感觉就像那样!”这些意义不明的话语。 *** 穿过商店街的内部,在不知为何这镇上很多的稻荷神社境内,真子正努力试着想让刚抓到的怪造生物吃鲷鱼烧。那只怪造生物被真子用掉落在附近的绳子绑住,她一副不满的表情并将脸撇向一旁。 真子近乎不自然地天真笑着,她将手伸向那怪造生物用被绑住的手很小心地拿着的蓝色别针。 别针?不,那个是——影文眯起双眼,露出诧异的表情。 “啊~~你拿着很漂亮的东西耶!呐~如果你肯让真子看那个东西的话,我就给你吃鲷鱼烧喔~~” <……> 白色天使冷冷地将脸撇向一旁,没有任何反应地保持缄默。真子的笑容瞬间崩溃了,用一副快嚎啕大哭的表情看向影文。 “影、影文,没有用!她不肯亲近我!” “那还用说,她怎么可能会亲近突然扑向自己的人类。” 影文冷淡地回道,并眺望在神社角落戳着地面的麻雀跟鸽子。这间神社之所以总是一片寂寥,是因为神社主人是个怪人。他前阵子还贩卖伪造的护身符,被警察狠狠教训了一顿。 影文静静地看着拚命想讨好怪造生物的真子。他现在只能乖乖地旁观而已,如果硬是要抢走这只怪造生物,真子大概会激烈地抵抗。既然这样,不如告诉她这只怪造生物的危险性,让她自己远离会比较好。 “你不怕那只怪造生物吗?” “嗯?ㄨˋㄞㄗˋㄕㄥˋㄨ?” 真子有些吃惊,她暂时陷入了沉思。 就社会上的认知而言,一般认为怪造生物是“恐怖”且“危险”的。就像即使火焰再怎么美丽,应该也没人会希望自家遇到火灾。无论是多么可爱或多么能干的怪造生物,只要弄错一步,就会杀害大量人类,并将城镇破坏殆尽。 所以怪造生物才会被讨厌。 “啊,这么说来,妈妈好像有说过呢。” 真子一边抱住抗拒的怪造生物,一边笑着说道:“她说怪造生物很危险,所以不可以靠近,而且比狗更会咬人。但是,我很少看见怪造生物耶!他们真的很危险吗?” “三十年前……” 影文冷淡地低喃道。 “宛如妖精一般可爱的怪造生物在现界繁殖,并虐杀了许多人类,那是史上最糟的怪造生物灾害。在那之后,人类便疏远了怪造生物,无论他们的外表有多么可爱。你知道吗?因为那场怪造生物灾害而死掉的人类数量,可以跟天灾的死亡人数匹敌呢!” 没有人类会爱好原子弹爆炸的——影文小声地这么低喃道。 原子弹爆炸是什么?真子这么问,并露出为难的表情。 “真子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且就算怪造生物杀了人,那时候真子也还没出生啊!我不是很懂耶。再说,这孩子很可爱呀!” 像真子一样对怪造生物没有歧视的孩子们确实地在增加——不晓得过去伤口的孩子们。这时在怪造学界中有所变革的话,或许怪造生物也能在现界被更多人接纳——像这样的未来,大概只是个梦想的故事吧? “就算不提三十年前,还有十年前的‘无情洞’事件,以及两年前的连续怪造学者杀人事件。怪造学的周遭被血弄脏了,像在两个月前,也有名为‘凤凰’的怪造生物毁灭了一座城镇。 你懂吗?真子。怪造生物是不能离开虚界到现界的,就算到了现界,也只会杀了人类而已。就算被人所爱,总有一天也会背叛。你懂吗?人类跟怪造生物是无法手牵手一起生存下去的。” “……” 像是要将内心的淤泥清扫出来一般,影文难得冲动地吐露出感情。之后,他将视线从沉默下来的真子跟不知为何注视着他的白色怪造生物身上移开,看向了天空。 渺小地谈论着理想、梦想或是过去未来什么的,真的是为了一些琐碎的烦恼而痛苦并活着的人们,天空一定会像看着捣蛋的小孩一般,尽管感到诧异,仍然包容着这样的人们。 “真子不懂啊。” 真子突然追着影文的视线,边看向天空 边低声说道: “这孩子很可爱呀!或许只有这孩子很可爱而已,但这孩子的确很可爱。所以,我想跟她当好朋友。这并不奇怪吧?真子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真子抱着怪造生物站了起来,她毫无意义地朝着神社的本堂大叫: “影文真是莫名其妙!” “所以我才讨厌小孩子。”影文叹了口气。小孩会把所有事情都弄得很单纯,会只靠着感情行动。所以才让影文感到烦躁,且羡慕得感到火大。 但是,总有一天真子一定会了解的。 人类跟怪造生物是无法一起生活的,这里并非那样的世界。 现界跟虚界是无尽遥远的相邻世界,双方绝对不会互相接触,也不会有融合的一天。 “真子,把那家伙放回原来的地方。” “咦?才不要呢!好不容易才成为朋友的。” “你会将朋友绑起来吗?” 影文无奈地看向娇小的怪造生物。怪造生物一副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只是注视着自己—— “虚无大公”。 <……会改变的。> 那是相当小声且寂寞,仿佛钤铛在滚动般的声音。 <世界说不定会改变,或许伊依会改变这个世界。> 那声音小得被风给吹散而消逝了。 <所以不能让世界在这里被终结。> 真子注意到这声音,她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 “奇怪,刚才有声音吗?还是我听错了?” 瞬间。 非常突然的。 从半空中射出来的一枝鱼叉,轻易地射穿了真子的胸膛。 “!” 是血。鲜血喷了出来,将影文的脸染上一片红。 被鱼叉钉在地面上的真子不稳地摇晃着。 “啊?” 在吃惊地瞪大了眼的影文跟怪造生物面前,只见真子嘴里也流出血来,然后咚一声地垂下了头。 影文战战兢兢地试着碰触真子那幼小的颈项。 ——她已经死了。 *** “真子,把那家伙放回原来的地方。” “咦?才不要呢。好不容易才成为朋友的。” “你会将朋友绑起来吗?” 穿过商店街的前方,因有着奇怪神社主人而出名的稻荷神社。在香油钱箱的对面,被木栅栏围住的是来路不明、长满青苔的石像。少年跟少女还有娇小的怪造生物,坐在本堂的阶梯上,聊着稀松平常的对话。 在那祥和的空间之中——瞬问,冒出了一道龟裂。 包括开朗露出微笑的真子,还有不满地保持沉默的怪造生物,就连神社中飞舞着的砂石跟盆栽细微的摇动,都停了下来。 停止。 完全的停止,支配了这个空间。 注意到这个现象,在这空间当中唯一还能行动的少年——影文,像是放弃了什么似地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平静地深深叹了口气。 在他正面,站着另外一个脸上被某人喷出来的血给溅到的影文。 浑身是血的影文跟静静地睁着双眼的影文互相嘲笑着彼此。 “……这是第几次失败(gameover)了?” “俺已经没在算了,所以不晓得。” 是谁说着哪边的台词,又或者只是自言自语?虽然不晓得这些答案,但两人依然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并谈论着。 “哼!没想到俺‘虚无大公’竟然会为了救一个小女孩的性命,而消耗掉贵重的力量。算了,只不过是区区数十秒、一条人命的重来罢了,应该不会对这副快腐败的身体造成太大的负荷。” “自制一点,‘重置按钮(resetbutton)’也没办法按太多次。” “俺知道。”浑身是血的影文这么自嘲,并将手伸向另一个影文。照理说是绝对碰触不到对方的指尖超越了因果并按住他的额头,从浑身是血的影文口中落下了低沉且禁忌的话语。 “你就在这里结束游戏了。” 瞬间,坐着的影文便漂亮地消灭了自己的存在。影文代替他坐到真子身旁,飒——他知道冻结住的时间开始动了起来。 “哇!” 看到突然间浑身是血的影文,真子大吃一惊,充满活力地大叫: “唔哇哇!影、影、影文你流好多血!你怎么了?” “……这是你的血。” “咦?你说什么?” 影文将手放到一脸困惑的少女腰上,只凭着腕力将少女拾了起来。由于连续滥用能力而使得身体越发衰弱,现在几乎没有剩下任何战斗力。在按下重置按钮的前一刻,可以稍微看见的鱼叉速度相当危险。要是不赶快移动,真子或是自己又会再度被杀。 “啧,偶尔外出就遇到这种事。” “等等,影文?不行喔,真子跟你都还是小学生喔!” 明明不知道原子弹爆炸事件,为什么对这种事特别清楚?影文皱起眉头,抱着比自己稍微矮一点的真子在神社中奔跑。记得在本堂后方的小池子对面有道后门,从那里跑定的话应该可以回到空蝉舍。只要能逃到宿舍,之后就交给血影,总是有办法应付的。 ——嘎嘎嘎! 伴随低沉的声响,坚硬的鱼叉在同时刺入神社的石板地上,那是原本应该会射穿真子的鱼叉。影文想起来了,在按下重置按钮的前一刻,看到被鱼叉贯穿的真子,涌现在胸口的感情不知为何是憎恨。 “……没有感情的感情,在大公之中内心最不容易动摇的‘虚无大公’——看来可不能对血影抱怨了,俺这个人也改变了吗?” “等等;影文,快停下来!请你停下来!” 是怎么啦,吵死人了,抱着人跑可是很累的。 影文一看,只见无数的影子正围住被留下来的白色怪造生物。白色怪造生物瞬间看了影文一眼,她摇摇头并握紧蓝色别针,千钧一发地闪过鱼叉前端。 “那孩子很危险!应该说,那到底是什么啊?” 只见在真子疯狂视线的前方,有复数的影子手里拿着鱼叉,奔向依然蹲在地上的白色怪造生物身旁。影子有流线型的体型,全身一片漆黑,双眼则是白色,背后长出了宛如客机一般的羽翼。 黑色恶魔? “那也是怪造生物。” 看来那些家伙似乎是瞄准那只白色怪造生物而袭击过来。他们无视于逃走的影文等人,只朝着白色怪造生物前进。 “她、她危险了!得救她才行!” “……你疯了吗?” 真子意外的发言让影文目瞪口呆。 “那可是强化了战斗能力的怪造生物喔!而且像是用某种东西强化似的,无法感应到对方‘魔力’也是因为那东西的缘故吧?总而言之,我们是拿他们没办法的,现在还是……” “真是的,影文老是这样。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 难得影文甚至使用密技来救了她一命,但真子却一副理所当然似地挥开了影文的手,跑去拯救白色怪造生物。她的背影跟记忆中的某人重叠在一起,影文记得自己也曾有过敞开心房的对象——那个背影。 为了帮助某人,绝不会停留下来的背影。 影文在最后的最后,无法保护住的背影。 “啧!” 影文咂了咂舌,追在真子背后。黑色恶魔一边发出刺耳的叫声,一边逼近滚着逃离包围的白色怪造生物。 <!> 他们高举起鱼叉,毫不犹豫地将鱼叉往下挥向白色怪造生物。 “不 行!” 这时真子冲了过去。她抱起差点被鱼叉射穿的白色怪造生物,转啊转地滚动逃开,头部撞上石板地,一下子便头昏眼花。 真是笨蛋!没考虑到事情的后果吗?就是这样影文才讨厌小孩。 影文朝着那样的真子跑了过去。事到如今也不能吝惜力量了,他将右手伸向怪造生物们。 “你们伤害到俺的机率是——‘零’!” 瞬间,无数鱼叉刺向为了保护真子而跑出来的影文全身。不——是看起来像刺了过去,但鱼叉接连地射偏或是飞往其他方向,丝毫没有伤到张开双手保护着真子她们的影文。 “啧!我的存款啊。好不容易一点一滴存起来的,竟然浪费在这种地方……” 影文露出一副想哭的表情并这么说道。 “你真是可恨啊,真子。但是你很勇敢。” “唔唔……影文?” 影文让转到头昏眼花的真子勉强站稳,然后牵着她的手跑了起来。黑色恶魔们对于自己的鱼叉为何会射偏一事暂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没多久便迅速地放弃思考并追了上来。 影文右手抱着白色怪造生物,左手拉着真子前往后门。 “啧……是怎样的因果让俺得处理这种麻烦的差事!” 影文甩开杂草并踏着地面,到达开始腐朽的后门。 来到这里的话,之后只要跑下石头楼梯就行了——就在影文这么想的瞬间。 “叽!” 展开羽翼的黑色恶魔们,从本堂的屋顶上滑行过来,那羽翼似乎并非装饰品。但是,这下糟了。这些家伙跟刚才袭击过来的家伙似乎是不同群,所以“无法伤害到影文”的暗示并没有产生效用。 影文一边感到慌张,一边思考着突破这个状况的方法。 “剩下的存款是——唔,四十二?很微妙啊。依这些家伙的能力,计算出来的鱼叉命中率大约七十%。就算减掉四十二,也会以二十八%的机率命中。” 换言之,只要敌人射出三枝鱼叉,大约就有一枝会确实命中。而且影文先暂且不提,瘦小的真子或白色怪造生物只要被刺中一次,就当场归西了。 就在影文烦恼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真子这时绊到脚并跌倒了。 “哇啊!” “这、这、这个蠢货!普通会在这种时候跌倒吗?” 牵着手的影文当然也被拖下水地跟着跌倒了。只见灰尘飞了起来,黑色恶魔没有放过猛然往前跌倒的影文等人,逐渐逼近过来。 “啧!只能拼了吗?” 影文做好觉悟,打算用掉最后的存款而将手伸向黑色恶魔时——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的伙伴,在此登场!” 该怎么说呢?感觉像是根本跑错地方的明朗声音在影文伸出手的同时响了起来。那声音在宁静的神社中四处回响着,并不可思议地传达到众人内心深处。 “叽?” 因为突然冒出的大音量而警戒着的黑色恶魔,其中一只指着刚才自己跳下来的本堂屋顶。 只见一名少女正站在那里。 “来吧,孩子们,你们可以放心了!正义的伙伴就是小孩的伙伴!尽管大叫吧,说‘救命啊’!” ——吸收着太阳的及肩白发,仿佛在燃烧一般的深红眼眸,装饰全身的无数银饰品,蜘蛛网图样的头巾,还有垂落下来宛如和服裤裙般的裙子。 影文完全无法做出反应而惊讶得目瞪口呆,在他一旁的真子则不知道是被那气势影响,或者因为还是个小孩,她一脸认真地大叫:“救、救命啊!请救救我们!” “交给我!” 那少女看来很雀跃——真的是一脸非常雀跃的表情。只见她潇洒地从屋顶上跳厂下来,然后在空中俐落地固定住姿势,用手里握着的弓箭——弓箭? 不,那个是—— 影文察觉到讨厌的可能性而瞪大了眼睛。 “那个是——‘胧武胧’?这么说,那个女的是……” “接招吧怪物,怪造弓!” 只见一道闪光划过,细长的箭剌向四处站着的黑色恶魔们。有的被射穿肩膀,有的则被射穿膝盖。发出哀号并逐渐倒下的恶魔们,有些明明没有被射中要害,但为何——影文这么感到疑惑。 只见少女若无其事地着地,背向依然跌倒在地上的真子跟影文并笑了。 “很完美!战士的登场画面就是要像这样才行。正义的伙伴应该华丽地登场,就有如搭载着希望而东升的朝日一般!” 少女说着意义不明的台词,让影文开始觉得头痛了。 难道说、该不会——他这么心想。 但是,少女持有“胧武胧”。 少女转过身来,闪耀着深红眼眸并笑道: “不要紧吧,孩子们。有我战桥舞弓在,你们可以放心了!” “……俺没道理要被你说是小孩。”影文一脸嫌恶地说道。 竟然真的是战桥舞弓,弄错人的可能性因此消失了。是怎么一回事呢——他表情阴暗地沉默了下来。 “唔?最近的小孩都像你这样吗?你不要紧吧?” 舞弓一脸不可思议地将手伸向真子,麻烦的是真子还用尊敬的眼神注视着她。但真子抱在胸前的白色怪造生物看到舞弓之后,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舞弓看了她一眼,接着垂下了眉毛。 “梅子,我不晓得你是抱着什么想法离开我们身边。虽然我可以理解,不过,你别把我们当傻瓜了。” <……> 舞弓看着一脸快哭出来的怪造生物,宛如公主又像干金小姐一般地挺胸宣言道:“你应该要更信赖我跟伊依,还有,你用不着觉得欠我们什么。如果你认为被我们保护着这点让你感到过意不去,那我告诉你,别把我们当傻瓜。我只是想打赢神而已,而那个神是把他人性命当成垃圾对待的畜生。从那种笨蛋手中保护你,是身为正义伙伴该做的事——我最近是这么想的。” 舞弓将视线从被叫做梅子的怪造生物身上移开,用标准的姿势架起弓箭。配合着被改造成宛如和服裤裙般的裙子摆动,那身影仿佛一流的弓道家。 “我在箭头上涂了会影响神经系统的毒。” 舞弓自顾自地说明起来。 “只要被这枝箭射穿,有三十分钟会全身麻痹到动弹不得。话说回来,在跟她相遇之前,我一直把杀生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不杀的话就会被杀,所以我认为杀掉袭来的敌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砰、砰。 弓箭冷酷地被射了出去,接连打倒袭击而来的黑色恶魔。 “但是,我这么想了,这些家伙只不过是被那个恶劣的神给操纵的可悲怪造生物。杀掉并非靠自己意志而是被迫去战斗的士兵,是违反战士道义的。所以,我不会杀掉怪造生物。” 锐利的征矢深深刺进最后一只怪造生物。 “跟她相遇之后,我便领悟了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样的做法,更接近义兄所秉持的正义。” 舞弓自豪地低声说道之后,便咏唱起咒文。 “——收纳。战斗形式、基本型,胧武胧!” 瞬间,细长的弓箭被鲜红的光芒包围住,变化成一把日本刀。宛如魔法一般的这副光景,让真子吃惊地用尖锐的声音叫着“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好厉害~~”。 果然是“胧武胧”。 自虐的刀刃——战桥舞弓她寸步不离地随身带着吗? 那把刀总有一天会成为保护她的獠牙,同时也会把她吞没到深邃的虚界黑暗之中吧?虽然,现在就连三分之一的能 力都还没发挥出来的样子。 尽管影文这么心想,但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舞弓。 于是,从远处—— “小、小舞!你跑太快了啦!你真的是人类吗?”一名少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近。 影文认得她,将长发绑在头部侧面,名叫空井伊依的这名少女,是空蝉舍的住宿生。少女跑近之后似乎是累了,她大大地吐了口气。 “都是小舞突然就跑走的关系啦——唔、唔哇!地上倒了好多怪造生物!” “战斗已经结束了。你最好再稍微锻链一下,就连乌龟都跑得比你快。” 舞弓一边说着相当过分的话,一边望着将怪造生物接连怪消的伊依。伊依大概是想尽快让怪造生物们从麻痹的痛苦中解脱吧?她加快脚步,拚命地四处奔波来回。 影文看着她的身影,突然这么想:“像她或真子一样爱护怪造生物的人们,如果能继续增加下去,说不定……不过,这才是在作白日梦吧?”影文这么自嘲。 “梅子。” 舞弓用锐利的声音叫着梅子,梅子则脸色苍白地注视着伊依。 “你要好好跟伊依道歉。她今天一直在镇上四处奔波,用那比我瘦弱许多、就连乌龟都比她优秀的脚程,没有休息或停下过片刻地不断在找你。” 白色天使那宛如宝石般的眼眸湿润了起来,并陷入沉默,那是相当哀伤且过意不去的眼眸。 虽然影文不晓得事情经过,但他感觉气氛非常沉重。 “我说小舞啊,我将怪造生物怪消之后,掉下了这种黑色的球耶。” 似乎是把黑色恶魔都怪消完毕了,只见伊依手里抱着几个球回到舞弓身旁。那个球是——虽然影文眯起了双眼这么心想,但由于不能在此时向她们暴露自己的真实身分,因而保持着沉默。 但无论是这个球或被叫做梅子的怪这生物,都散发着某种危险的气息。这样看来,或许应该跟那个人物商量一下并事先提出警告比较好。 “……” 舞弓一言不发地用手指向白色怪造生物给伊依看。 伊依则漫不经心地看向梅子。 “呼~” 她像是感到安心一般,从腰部放松下来并叹了口气。那是感到非常高兴且幸福的表情,就像是得知小孩平安诞生的母亲一般。 只要还活着就好——那是知道梅子只要还能待在那边,就很开心了的表情。 伊依抚摸着梅子的头,整个人笑逐颜开。 “我很担心你喔,小梅子。” <……> 被叫做梅子的怪造生物,虚弱地将脸转向一旁。伊依仿佛理所当然似地抱紧了这样的她,用混着泪水的声音低喃道: “小梅子,我知道的。你觉得对我们很过意不去对吧?你不想看到我们受伤对吧?但是,我们也不想看到小梅子受伤喔!” <……> 梅子握紧蓝色别针,压抑住声音啜泣着。 她把头靠在伊依胸前并咬着牙,一脸为难地哭泣着。 舞弓、影文还有真子都默默地看着这景象。 现界跟虚界,无尽遥远的相邻世界。跨越过那世界的分隔,彼此心灵相通的人类跟怪造生物确实存在着。那是希望,也是奇迹。 <……我觉得梅子这名字很老土> 梅子小声地这么低喃。 <但是,我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用名字称呼我。> 就这样,她紧紧抓住伊依,像是在说她不会再放手也不想放手一般。 *** 会到那让人觉得是灼热地狱的房间来访的客人非常少。就算有这样的人,在这对人体相当不亲切的空间里头,大概也忍耐不了五分钟,便会在无法好好谈话的状况下自己离开。 因此,古顷怪造高中的校长宇宙木冰蜜,今天也舒适地认为反正没人在看,而偷懒地放着工作不管。季节正值夏天,对宇宙木而言,这是唯一比较好过的季节。自从被名为“冰雪舞姬”的怪造生物诅咒之后,宇宙木便成了必须经常开着暖气才能活下去的体质。在温暖到有些过头的房间里,穿着光看就觉得热的服装,这就是怪造学教授宇宙木冰蜜的日常生活。 先别提这些。 宇宙木冰色的眼眸闪着光辉,嘴角绽放出笑容。 “真稀奇呢,你竟然会主动过来。” 在某个角落,将房间的美观整个破坏掉的石像之前,有着一头仿佛融入淡绿色般的金发少年。暗宫影文,正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可能的话,俺也不想来这种地方。” 影文一脸嫌恶地抱怨着,他的语调跟外表的少年模样完全搭不起来。看到这样的影文,宇宙木丝毫不掩饰她愉快的表情,笑着说道:“你还是一样一点都不可爱呢,‘虚无大公’。” “你还是一样,性格腐败得不得了嘛,‘冰雪舞姬’。” 宇宙木咯咯咯地笑了,真的是很可爱的大公呢!谁能想像得到,怪造学会的怪造学教授跟最糟糕的怪物,竟然会像这样互相拌嘴呢? 宇宙木看到一个人站着的影文,感到不可思议地稍微歪了歪头。 “今天你那忠实的兵器娃娃没有来吗?” “俺怎么可能一个人大摇大摆地来找你,她在上面。”影文比了比天花板。 在那上面,“我警告你,‘冰雪舞姬’。”——那是毫无感情的茫然眼眸。 将直发以发圈固定住的一名女性,无视重力地倒立站在那里。不可思议的是,就连她的头发也朝向天花板倒立地伸展着。 “你要是敢动一根手指危害主人,我会轻易地割断你那纤细的脖子。” “唉呀,真可怕。” 宇宙木一脸从容的表情,将视线从笔直俯视着自己的倒立女性身上移开。 “那副态度以一位淑女来说,实在不值得称赞呢。不过,她似乎比以往都还要起劲嘛!” “因为今天早上俺才刚被怪造生物袭击。” 影文看似无聊地将脸撇向一旁。原来如此,为了保护他而被制造出来、只有这点存在理由的女性,并无法感应到主人的危机。所以现在自然会格外有干劲,虽然,无法欢迎那不知该说是敌意或警戒的感情针对自己而来。 宇宙木用手指叩叩地敲了敲桌子。 “那今天有什么事呢?怪造学会跟‘虚无大公’应该是有结成非战跟协力的同盟吧,还是你认为那同盟关系也只到今天为止,而跑来取我的人头呢?” “感觉你就算只剩下一颗人头,嘴巴还是会照常讽刺人的样子啊!要杀你的话,最好是不留痕迹地消灭掉。不过,俺在想你是否知道这回事。你很执着的那个空井伊依,抱着可能会毁灭世界的关键。” 那是—— 听到伊依的名字,宇宙木的表情混入了认真的神色。 “是怎么一回事?我想听听详情。” “今天中午,俺看到空井伊依跟某个怪造生物感情很好的样子。因为只有稍微看到,所以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个怪造生物很不自然。从那份不自然的感觉仔细观察后,有个不是很安稳的想法浮现出来。” 影文用认真的表情静静注视着宇宙木的眼眸。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三天世界就会灭亡了。” 空气中有一瞬间充斥着冷气。以宇宙木靠着手肘的位置为起点,她的桌子跟文具用品接二连三地冻结起来。 影文并不介意周遭的变化,淡淡地向宇宙木问道:“你要怎么办,‘冰雪舞姬’?” “让我听听详细内容,‘虚无大公’。” 宇宙木用冰冷的声音这 么低声说道,并叩叩地敲着桌子。 真是够了——事件接二连三地来,伊依也真忙呢!但也因为这样才有趣就是了。 [插图] 之后“虚无大公”所说的推测,确实在理论上并非不可能,而且那是足以称为世界危机的情况。问题是这种程度的世界危机,若是宇宙木或怪造学会认真想排除掉的话便可以轻易解决。当然要是大意而丢着不管,宇宙木所爱的这个有趣世界就会变成相当严重的状况。 不过,这是两回事。 “……” “……你又露出在打什么坏主意的表情了。” 就在宇宙木沉思的时候,影文露出非常厌恶的表情并这么说道。宇宙木冷冷地露出微笑,并将手放在额头上,不为所动地回答: “唉呀~~真没礼貌。我无论何时都只想着世界和平的事喔!嗯?怎么啦,看你一副同时感到头痛跟肚子痛的表情。” 宇宙木愉快地笑着,并扬起艳丽的嘴唇。 “谢谢你,亲爱的邻居‘虚无大公’,感谢你又提供精彩的情报给我。” “再追问下去的话会让俺感到嗯心,所以俺无视这些话……” 影文退了回来,转过头这么说道: “只有这次,你也不能默不作声地旁观了。如果你不希望世界灭亡,就丢掉那些无聊的想法,迅速地把罪魁祸首击溃。那俺走了,感觉差劲透了。要回去罗!血影。这家伙似乎又打算使出什么诡计了。” “要打道回府是吗?我明白了。”天花板上的血影一声不响地降落在地。 在头也不回地打开门准备回去的影文背后,她飒一声,用仿佛人偶一般、欠缺所有感情的表情看向宇宙木。 “我忠告你,‘冰雪舞姬’。” 但她眼眸中所亮起来的光芒,是宇宙木首次见到、仿佛人类一般的光。 “每个住宿生都是我亲爱的孩子们。如果你伤害——不,是故意将他们逼入危机当中,我会毫不客气地与你为敌。” “……我会铭记在心的。” 血影瞪着不怀好意笑着的宇宙木,没多久她叹了口气,深深行个礼之后便离开。 等到她的气息完全消失之后,宇宙木抬头仰望天花板,并高声地笑了。 “啊哈!” 她仿佛忍俊不住一般,将手放在额头上笑倒在地。 “啊哈!哈哈哈!真是的,人偶娃娃这么冲动真是伤脑筋呢。不可以把他们逼入危机当中?真是外行啊!生物就是要跨越过危机才会成长。遇到障碍就破坏掉它,才会得到新的力量啊。” 虽然没有任何听众,但宇宙木仿佛演员一般用响亮的声音说道: “嗯,诡计啊~你答对罗,‘虚无大公’。有人告诉我这么愉快的事,我怎么可能不计回报地、机械性地解决事情呢。嗯~~那么,要不要来思考一下我的野心跟我学生们光辉的未来,顺便想一下世界和平之类的问题呢?” 就这样,怪造学教授宇宙木冰蜜一个人,在灼热地狱中策划着计谋。 第五章 不放生不灭口不犹豫 “打扰了,我是一年星班的空井伊依。” “同样打扰了,我是一年月班的战桥舞弓。” 双马尾的伊依用双手从背后穿过白发少女舞弓的腋下并将她固定住。两人用这样的状态进入室内,似乎是为了制止有踢破门癖好的舞弓。伊依一脸为难且疲惫不堪的表情,将不满地鼓着脸的舞弓推入室内之后,便低头打招呼。 “早安,校长。” “……” 在“虚无大公”暗宫影文来访的隔天,正享用着早晨红茶的宇宙木,难得地无法立刻做出反应。她像是在沉思一般地眯起了双眼,并注视着来访的两人。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有怎样的过程,让这两个人…… 是怎么一回事呢? 宇宙木用指尖叩叩地敲着桌子。 宇宙木所看中、或许能改变怪造学界的原石们——有着空井灭作这个父亲,但却跟父亲正好相反,大方地公开宣称怪造生物是朋友的空井伊依;以及在今年的入学考试当中,自信满满地参加考试,却每项科目都以让人无话可说的零分合格的战桥舞弓。 古顷怪造高中的入学考试大致分为四个阶段,包含用来观察国中时成绩跟操行等等的推荐分数、测试有关怪造学知识的笔试、观察其为人的面试、了解怪造实力的技术测验。校方藉由这四个阶段来测试学生各自的实力。 舞弓她在这些测验中全部不合格。 首先是推荐分数。舞弓在国中时经常缺席,成绩跟操行都差到要不是义务教育的话,根本无法毕业的程度,也曾因为暴力事件而被休学。就算是推荐标准比较松的古顷怪造高中,她的推荐分数调整之后依然是零分。 然后是笔试。难以理解的是,舞弓在这个阶段也交了白卷。要说干脆的话的确是很干脆,但宇宙木心想不知白卷背后是否有其他含意,而在面试时问:“为什么你在笔试时交了白卷呢?” “因为我不知道答案。”舞弓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笔试时交出白卷,从这当中可以推论出的答案只有一个吧。当然,就是我不知道答案。毕竟我的脑袋是由肌肉构成的。” 这并非值得自傲的事,蚁马也气得怒骂舞弓至少该用敬语说话。于是舞弓不慌不忙地更进一步触怒了他的神经。 “敬语?嗯……等我判断出你们有值得我用敬语的价值时,我就会保持谦恭。不过,我的自尊心可没廉价到无论对谁都保持谦卑。” 就在这时,蚁马已经气得理智断线,强制地要舞弓打道回府了。看来似乎是因为宇宙木在场而直线上升的热度让他感到烦躁。 当然,没能参加测验的舞弓,在技术测验方面也是零分。因此,总分合计零分、史上最糟糕的考生就此诞生。 但是,宇宙木发现了——在那场面试中甚至把刀带了进来的舞弓,她的态度、对于自己的绝对自信,还有闪耀光辉的可能性。 宇宙木瞒着蚁马跟其他教师,之后找了一天偷偷地把舞弓叫出来。 有一点让宇宙木非常地在意,那只是纯粹的好奇心,就类似兴趣一般。 不过,那的确是正确答案。 宇宙木看到了那鲜红的光芒、逐渐变形的日本刀,还有听到了那陌生的咒文,以及一副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怪造的少女。 但是——舞弓,不是那样的。 她以为是怪造的行为,是更加、更加精彩的奇迹。了解到这点的宇宙木,利用校长特权让继伊依之后的第二颗原石入学就读。当然蚁马有发牢骚,但宇宙木用她擅长的最终兵器——减薪,让蚁马安静了下来,将事情给敷衍带过。 就这样,前所未闻的零分合格者战桥舞弓,在古顷的历史上烙印下了传说。 “伊依,虽然你感到不满,但请你了解,身为战士的人应该要华丽气派地登场,以主张自己的存在。” “这种正义的伙伴与其说是英雄,不如说是破坏神吧?我说啊,虽然这样讲很罗唆,但是门不是用来破坏,而足用来打开的东西喔!” 这样的少女——战桥舞弓,不知为何跟伊依似乎很亲近地交谈着。这两人不知何时感情变得这么好了,伊依是一年星班,舞弓是一年月班,而且双方都没有参加社团,照理说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想到这边之后,宇宙木突然想起来了。 这么说来,在“怪造实习”这个课程中,似乎是仓波负责指导这两人的样子。 ——尽管在脑内这般忙碌地思考着,宇宙木仍然用冰冷的微笑迎接着她们。 “嗯~欢迎啊。在这种时间来访,是有什么事吗?是觉得没看到我的脸,一天就不会开始吗?真令人高兴啊,呵呵,看来我满腔洋溢的爱总算是传达给学生们了呢!” “……爱?” 一脸困惑地互相看着彼此的伊依跟舞弓——真是老实的学生们。要怎么做呢?宇宙木用冻结住的微笑注视着亲爱的原石们。 在她们的脚边—— “唉呀?” 从侧头部长出羽翼的怪造生物,害怕地抬头仰望着自己。 这就是那个怪造生物吗? “……呵呵。” 话说回来,没想到不单是伊依,就连舞弓也被卷入这次事件。 那个大公断言是毁灭世界关键的怪造生物,正在伊依跟舞弓的手中。她们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被迫背负着世界的命运。 为了以防万一,在听了影文所说的话之后,宇宙木便立刻联络了执行部,所以应该不会演变成太严重的局面。但尽管如此,情况还是一样很危险。要是宇宙木没有控制得当,会让两个才能同时消失。 怪造学会执行部——地上最强的对怪造生物灾害部队,其任务是收拾掉逃离怪造学者控制的流浪怪造生物,以及惩罚想将怪造技术滥用在坏事上的怪造学者。只要他们采取行动,至少在局面演变成世界灭亡之前,事态就会平息下来吧? 不过,难得伊依她们跟这次事件相关,事情要是那样发展就太无趣了——宇宙木这么心想,并吐出甚至冻结住空气的叹息。无趣的事情是不好的事情,这就是宇宙木冰蜜值得向他人夸耀的哲学。 逐渐温暖起来的室内就连空气都要使人烫伤一般,伊依跟舞弓都感到呼吸困难的样子。舞弓甚至还绑着头巾,所以看来感觉更热。 宇宙木啜饮一口香气四溢的红茶,注视着半空中并小声地低喃道: “既然这样,应该再来场测验呢。” 这次为了避免事情演变成像之前那样讨厌的发展,在执行部部长爆川嫌风那边要仔细慎重地安排一下。嫌风她虽然意外地认真,但并非是无法沟通的对象。就某种意义而言,或许是怪造学教授当中性格最善良的人物也说不定——虽然她说话有点粗鲁。 宇宙木用平稳的表情露出微笑。 “那么,你们是有什么事要找心地善良且属于大家的校长呢?无论什么事都尽管开口无妨喔!校长会尽可能地助你们一臂之力。”宇宙木张开手这么说道。 只见伊依跟舞弓仿佛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一般,脸色苍白了起来。然后两人小声地交谈着:“太可疑了,那个性格扭曲者难得一副温柔的模样。” “嗯,虽然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但现在只能拜托校长了,没办法啊。” “……我都听到了喔,学生们。” 真是的,自己到底被当成什么了啊!虽然自己的确偶尔会用话语戏弄学生或教师,或者用视线戏弄、欺负、为难他们,但这些不过是开玩笑而已嘛!自己不是个相当友善的校长吗? 就在宇宙木感到不高兴时,伊依用有点僵硬的表情笔直地 看着她。在上次“凤凰”事件时,对于专程跑到校长室来的伊依,宇宙木说了许多无心的逆耳忠言。在那之后,宇宙木有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或许是被她讨厌了。 温柔可以分成糖果与鞭子两种,而自己则有着只会给予鞭子的性格。但是无论多么带刺或伤人,那也是温柔而非坏心眼,真希望伊依能明白这一点——虽然这么心想,但也觉得由自己来说明这些似乎不太对。 宇宙木叹了口气,用冰色的眼眸看着伊依纯粹的黑色眼眸。 伊依不因那冷淡的视线而退缩,只是笔直地注视着校长。 “校长,关于这只怪造生物,您知道些什么吗?” 果然,她们想知道的是这件事吗?根据“虚无大公”所说的内容,宇宙木已经充分了解这只怪造生物的真实身分跟她的危险性。但遗憾的是,宇宙木并不打算告诉她们真相。似乎有人想利用这只不自然的怪造生物进行某个阴谋,但宇宙木认为,就是要打败那种下流的敌人,才能够有所成长不是吗? 所以宇宙木故意装傻,说些她们应该早已得知的知识。 “我不晓得呢,不过她跟叫做‘爱天使’的怪造生物长得很像。” “这样子吗……”伊依失望地垂下了肩。 在她一旁的舞弓则往前进一步,并摊开手心。 “那么,你对这东西有印象吗?” 那是一个纯粹的球体。球体带着黑色光泽,大小跟棒球差不多。在舞弓细长的五指中心,那东西看起来像在散发着淡淡的磷光。 “那个是……” “虚无大公”的情报当中没提到这东西呢——宇宙木一边这么心想,一边歪着头感到不解。 舞弓淡淡地宛如公主又像干金小姐一般,用堂堂正正的态度说道:“虽然不能说明详情,但这是昨天击退向我们袭来的怪造生物,并将他们怪消之后发现的黑球。虽然我一开始认为这是毫无关系的石头,但那些怪造生物全都留下了这个球,所以我们感到相当可疑。” “如果这是怪造生物持有的东西,进行怪消之后应该会一起返回虚界才对。就像怪消掉小桃子——也就是‘雪童’的话,那孩子身上带的扇子也会一起返回虚界。” 伊依接在舞弓的台词之后,用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希望的表情这么说道。 “但是,这东西却留下来了。既然如此,或许这是某人所残留下来的痕迹,说不定是个线索。拜托您,校长,我们无法告诉您详情,其实也感到非常过意不去,但这是很重要的事。如果您知道些什么的话,请您告诉我们。” 那是拚命的表情——认真追求着某些东西的表情。 就“虚无大公”所说的来看,要是所有事情都朝坏的方向进展,再过一天或两天世界就会毁灭了。她们是想阻止那样的发展吧? 但是,如果跟执行部通报这件事,跟她们敌对的某人就会被制裁,协助那人的怪造生物也会被杀掉。因此她们才不依赖任何人,打算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件事。 她们想在拯救世界的同时也拯救怪造生物吗? 那是非常幼稚、不成熟且过于天真、充满梦想的思考方式,同时也是相当危险、愚蠢且自以为是的伪善。但是,那也是相当强烈的心情。 宇宙木是这么想的。所以伊依的眼眸才会这么闪亮,那身影、那话语甚至传达到宇宙木心中——被“冰雪舞姬”给冰冻住、丧失热情的这个内心。 宇宙木感到愉快而扬起了嘴角。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我认为那东西肯定是诅咒道具没错。想知道详情的话,就去问仓波老师吧,毕竟诅咒道具是仓波老师的专业。” “诅咒道具?” 没错,那肯定是诅咒道具,是可以强化怪造生物并给予他们某些特性的诅咒道具。跟她们敌对的某人,果然是拥有高度怪造技术的怪造学者。这次事件就某种意义而言,是与单纯的对“凤凰”之战有所不同,因为人类会由于场合不同而变得卑鄙不已。 对伊依跟舞弓而言,这次事件应该会演变成未知的战斗——互相推敲着对方的企图,并彼此设下陷阱的人类之间的战斗。 希望她们这次一定要完美地获胜。 宇宙木一边这么心想,一边用并非演技而是真心地说道:“我不是很清楚你们被卷进了什么事件当中。” 被伊依的热诚给融化掉的冰色眼眸,抱持着应该已经遗忘的热情光辉。 “不过,在你们当真遇到麻烦的时候,不要迷惘,就来跟我商量吧!你们并非独自一人。你们知道吗?所谓的教师啊,似乎是带领并教导学生的职业喔。” “…………” 伊依暂时用认真的表情注视着这么说道的宇宙木。她像是对有所隐瞒一事感到过意不去,又像是想说出所有事情以寻求帮助一般地动摇着。 但那也只有一瞬间,她立刻低下了头并挥去那样的想法,双马尾也跟着跳动了起来。 “非常感谢您提供宝贵的意见,校长。” “要找仓波的话,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那个仓库里。” 舞弓跟道谢的伊依形成了对比,她丝毫没考虑到礼貌什么的,这使宇宙木实在很想让她低头一次看看。 “快走吧!时间已经不允许我们有丝毫的犹豫了。” 舞弓这么说完之后,便潇洒地离开了校长室,伊依慌忙跟在她背后。 “那个,校长。” 伊依在中途突然折了回来,有些害羞地露出微笑。 “我以前可能是误会校长了。” 伊依只留下这句话,便关上门离开。 爱作梦的少女们留下冻结住的女性,回到了她们自己的战场。 宇宙木将暍到一半的红茶凑到嘴边,察觉到自己的嘴唇正扭曲着。 “……年轻真好呢。” 宇宙木这么低声说道,并看似愉快地露出微笑。 “不过,那可不是误会呢。宇宙木校长她啊,性格可是腐败到会将你的乐观弄得粉碎。” “嗯。” 突然有个低沉、像是压抑住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 “是很腐败……嗯,是很腐败——对吧?” 宇宙木注意到声音并看向那角落,只见将血红色头发绑成一条辫子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穿着将没什么突起的身体包得更紧的贴身服装,并有着剧毒般颜色的刺青跟彩绘指甲,与宛如肉食性野兽般闪耀着光芒的金色眼眸。 少女露出装饰着花俏外表的邪恶笑容,若无其事地坐在宇宙木单手靠着的桌子上,低声说道:“我~~说~~啊~~喂!宇宙木,你会不会察觉得太晚了?不是吗?腐败掉的东西啊~~会发出很臭的味道喔~~有类似那样的味道啊;你这样很不妙喔~~你没注意到吗?是吗?一般人都会注意到的喔;你的鼻子已经坏掉了吧!” 那声音感觉很慵懒,像是睡迷糊的猫一般。 宇宙木追逐着少女看往不同方向的视线,并用愉快的声音跟并没有开门进来、只是埋所当然地存在的少女说道:“我说啊,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们这些怪造学教授为什么都会隐藏住气息进到我房间来呢?小时候没人数过你们礼貌什么吗?” “你很罗唆喔~~” 少女晃着脚,并将从口袋中拿出来的弹珠放进嘴里,接着发出了弹珠跟少女牙齿互相碰撞的声音。 “什么礼貌的啊~~敬语的啊~~别期待我们会有那种东西。再说仔细一想,是没察觉到我在房间里面,注意力散漫的你不好吧~~去死。” 那句台词——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少女像是被附身似地不断反覆着。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少女呸一声地将弹珠吐出来,俐落地用指尖旋转着弹珠。她的手腕上戴着象徵身为怪造学教授的金色“门”。 这时,少女总算从正面注视着宇宙木。 “所以说~~宇宙木啊!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就算看起来这样,也是很忙的喔~~拜托你不要让我牵扯到太麻烦的事喔~~” “你说话可以不要这么粗鲁吗?这样很糟蹋你可爱的容貌呢,爆川小妹。” 爆川嫌风——怪造学会执行部部长,年仅十九岁,以最年少身分获得怪造学教授资格的年轻菁英。这么说的话虽然感觉很伟大,但其实只是个思春期的少女,捉弄她可以获得很多乐趣。 “不!” 嫌风因为宇宙木的话而瞬间变得满睑通红,她激动地挥舞双手并大叫:“不、不、不准说我可爱!笨蛋去死!去死去死!” 她用带着刺青的手腕用力地敲着桌子。由于嫌风的腕力相当惊人,装有红茶的茶杯差点翻了过来,因而宇宙木轻轻地用手指扶住杯子。 嫌风露出她感到为难时的习惯,不停拉扯着自己的辫子并说道:“我说啊~~宇宙木校长~~你是为了像这样戏弄我,才叫我过来的吗?我会翻睑喔!应该说我已经有七成五点六感到不爽了,我要杀了你,我从很早以前就想杀了你啦!” 即使说着这种话,她也总是嘴巴说说而已。虽然她把去死这句话当口头禅一般地不断重复着,但宇宙木认为那是她对人的亲爱表现,她说的“去死”只有所谓“早安”的分量。当然,要是打起来的话,根据情势发展,她也是强得甚至能杀掉宇宙木的对手。但她虽然容易动怒却也容易息怒,所以不至于演变成那种局面。 宇宙木认为,她实际上是个好孩子呢。 虽然语气跟态度都糟得不能再糟,但不知为何就是让人这么觉得。 “爆川小妹,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啊?反正又是什么麻烦透顶的事吧~~什么事啦?” 虽然脸上一副厌恶的模样,她却会认真地听从别人的请求,真是让人搞不懂的家伙。是爱逞强还是想使坏,或是单纯地笨拙呢? 宇宙木冰冷地露出微笑。 “就是啊,昨天我不是有跟执行部通报吗?能不能麻烦你暂时丢着那个问题怪造生物不管 呢?” “啊啊?又是这种事啊!” 嫌风目瞪口呆地皱起了可爱的眉头,接着嘟起嘴并拉扯着辫子。她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一样,没多久便垂下了肩膀,并看向宇宙木。 “啊~~啊啊~~唔~~不好意思,大概不行。你这是要我像上次一样,放过危险的怪造生物对吧?说什么为了学生的修行~~不过啊,这次要是丢着不管,世界马上就会灭亡,而且会被久渡痛骂滥用职权的啦;” 嫌风再度将弹珠放人嘴里,一边敲响着弹珠并不满地鼓起脸颊。 “上次那件事啊,久渡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跟总长报告说宇宙木和我都有责任,但是大概没第二次啦~~那个毒香菇在不留情面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喔~~然后总长更不会手下留情对吧?要是又发生像上次那样的惨剧,我们可是会一道被抹杀掉的喔~~” 嘎哩嘎哩,伴随让人感到厌恶的声音,只见爆川将玻璃制的弹珠咬得粉碎。她的下巴是什么构造啊?再一看,只见她用手帕将弹珠的残骸确实地回收并包了起来。真是个乖孩子! “算了,我会试着努力看看啦~~不过也是有极限的~~嗯,有极限的。毕竟我们的工作就是杀掉怪造生物,而且这次危险的不只是一个城镇,而是牵扯到整个世界啊。我啊~~最喜欢的家伙们啊~~虽然弱小却很努力地活着,我喜欢他们活着的这个世界,当然不希望世界灭亡啦~~所以我没办法手下留情喔!” 嫌风轻盈地跳了起来,降落到因为高热而干扁的地毯上。她俐落地转过身,露出事不关己的表情,将手放在柳腰上并注视着宇宙木,然后这么低声说道:“因为我们是肉食性野兽啊~~有猎物的话,就只管去狩猎而已~~” 执行部部长只是静静留下这句话,便打开门消失离去了。 *** 卡当、卡当、卡当卡当卡当,像在跳跃又仿佛在舞动一般,只见舞弓轻快地奔驰在走廊上。 那动作有些类似子弹,当然人类是不可能追得上子弹的。 “小舞!我说不行啦!” 伊依的脑里甚至没想到不能在走廊奔跑这些道理,只想着自己得阻止舞弓才行。当然,舞弓并非是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真正危险的,反倒是—— “喝!” 舞弓伴随着一股气势往上跳,轻盈地飞翔了起来。她飞向打扫得相当乾净的走廊深处、贴着“仓库b”这块牌子的房间门扉。 当然是打算踢破它。 伊依想要阻止她,伊依是想要阻止她的。 但是要阻止赌上一口气在奔驰的舞弓,对人类而言是不可能的。 舞弓用端正的姿势伸出了脚,瞬间,她的踢击在门上爆裂开来! 墙壁梢微震动了一下。 但是,就仅止于那样而已。 “什么?” 舞弓一脸震惊地迅速着地之后,像是在确认一般不停摸着自己刚才踢的门。她大吃一惊,小声地说道:“竟然是假的?” 于是门叽一声地打开了。 不,是墙壁打开了。 完全是漆成同一个颜色的墙壁,其中一部分像是门一样地打开,绷着一张脸的仓波无乐从里面露出脸来。他的表情之中带有无法完全隐藏住的得意神色。 “让你每次都这样踢破门我也很伤脑筋,所以我稍微设下了蒙骗猴子用的陷阱,看来你漂亮地上钩了呢。”他露出了微笑,“正义的伙伴,在此落败——是吧?” “真……” 舞弓像是受到相当大的打击而愣在原地。 “真可恨……” “算了,进来吧,无礼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 留下这句话之后,像是为了避免门被弄破一般,仓波故意将门敞开着并进入室内。这时伊依总算是追了上来,她站在不知是因愤怒或屈辱而全身颤抖着的舞弓身旁。 还真是意外呢,伊依这么心想。 明明看起来像是对胜负之类的事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但仓波竟然能让舞弓沉默下来。不过要是每次都被她那样弄破门,无论哪种人都会感到火大的吧? 伊依拉着像是在想什么坏主意的舞弓,说着打扰了并进入仓库b里面,映入眼帘的是在仓波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大量文件。就在伊依看着那堆文件时,仓波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而耸了耸肩。 “因为累积了不少工作的缘故……最近总觉得提不起劲来。” “真稀奇啊,仓波,你明明只有认真这个优点而已。” “你以为你是谁啊。算了,大概是因为我一直认真地活了过来,所以偶尔也会想玩乐吧。” 舞弓的话让仓波叹了口气,他摆动着笔挺的白衣转过身去。从可以看见校舍后方的窗外射入了阳光,今天在这装潢介于珠宝盒跟玩具箱之间的房间里面,也四处并排着意义不明的作品跟器具。 伊依没什么特殊目的地眺望着办公桌,突然,她变了表情。 桌上有散乱的文具用品、用途不明且制作到一半的诅咒道具、堆积的文件、仔细写满每天预定事项的桌历,以及—— “?”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伊依在那之中感受到一股奇妙的不协调感。 “空井。” 被叫到名字而猛然回过神来的伊依看向仓波,他用一脸似乎不太愉快的表情注视她。 “那里也放着这次的考卷之类的东西,是不能让学生看到的。” “啊、是的!对不起。” 虽然这么道歉,但在那里发现的不明所以的不协调感,仍然烙印在伊依脑海中。 距离神所宣言的世界末日——把今天也算进去的话,还剩下两天。今天结束之后,只要日期一改变,到时就全部结束了。现在已经走到无论世界何时开始毁灭都不奇怪的地步。 但是,说到自己这边的情况,却是几乎没有掌握住任何情报。伊依虽然外表看不太出来其实也相当慌张,她跟舞弓约定,在期限之前如果不能阻止神的话,就要杀了梅子——只有这点是无[插图]论如何都想避免的事态。 绝对不可以让世界结束,但是也一定要让梅子活下来。 因为自己这么决定了,因为自己打从心底这么想——自己已经不会再度背叛自己了。 一定要不背叛梦想、不杀害任何人,然后打败神给大家看。 对于利用怪造生物伤害人甚圣打算毁灭世界的神,这种家伙绝对不能原谅,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并揍他一拳。 “仓波老师,你对这个诅咒道具有印象吗?” 为了这个目标,首先必须将敌人的真实身分弄清楚才行。必须探查出神所在的地方、把握他的目的,将他的阴谋粉碎得不留痕迹才行。 因此需要情报,还有需要更多的线索。 但是仓波歪了歪头,露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我没印象呢。” 唯一的希望理所当然似地被切断了。 “这东西真的是诅咒道具吗?” 看到哑口无言的伊依跟舞弓,仓波似乎立刻对黑球没了兴趣一般,他看向伊依问道:“先别提这些了,倒是我借给你的诅咒道具,你还带在身上吗?” “啊?是、是的。” 预料之外的回答让伊依沮丧地垂下了肩膀并比着领口处,只见能够治疗持有者伤口的蓝色诅咒道具正闪着光芒。虽然昨天被梅子带走了,但在跟梅子重逢时,伊依有确实将它拿了回来。 “要不要还给您呢?这是很贵重的东西吧?” “不用,反正我也不是马上要用,你就带着它直到伤口完全痊愈为止吧。” 仓波像是要说服伊依似地补充说道:“只不过,请你千万不要弄丢喔!因为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这时一直望着仓波的舞弓小声地说了句话:“真稀奇啊。” 她像是在沉思似地皱起了眉头。舞弓大概也因为失去线索,而思考着今后该怎么做吧?虽然她嘴上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但似乎也正整理着情报。 “仓波,因为我至今没听你说过自己有什么重要或重视的东西,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的无聊人类呢。” “我也是人类,至少也有个重要的东西……” 仓波不知为何露出了有些悲伤的表情,他将眼镜扶正着说:“不过,我也觉得这世界有太多无所谓的东西就是了。” “你这个人就是认真过头了。”不晓得哪边才是教师而哪边才是学生,舞弓说着莫名成熟的台词。 “义兄大人他可是更享受着世界,享受着活着这件事。仓波,虽然你的确是个优秀的怪造学者,但就这层意义来说,你并没有获得任何东西、没有到达任何境界。你并没有羽翼——像义兄大人所拥有的天使羽翼。” “我跟炮矢相差太多了,跟炮矢同等的存在,就算找遍世界也找不到的。” 舞弓的话似乎触怒了仓波,他用冰冷的眼眸看向据说是青梅竹马、年纪有些差距的少女。 舞弓一定是在仓波身上看着死去义兄的身影——因为他是义兄的朋友,在他身上一定含有义兄的记忆或回忆等等,这些义兄一部分的事物。 但是,仓波无乐绝非陆战坂炮矢。 “我这个人啊,舞。” 仓波用阴沉且像在看着远方的表情低喃道: “我从来没有赢过炮矢,就连一次也没赢过,一次也没有——所以那家伙死了让我很不甘心。我已经绝对无法赢过那家伙了,无论我活多久、学到多少东西,都绝对比不上炮矢。一想到这点啊,舞,我就会感到非常空虚。”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看向伊依握着的黑色球体。 “那个像是诅咒道具的东西也是,如果炮矢活着的话,就可以立刻调查出它的能力吧。因为炮矢很优秀,无论何时他都是第一名。相比之下,我经常是第二名。” 是因为一时冲动吗?仓波比往常都还要饶舌地说着。就宛如被封印住的东西获得解放一般,话语从他嘴中淡淡地被吐露出来。 “我能够俯视那家伙的机会,是在那家伙变成了尸体之后。虽然,死掉的那家伙已经没有像活着时一般的光辉了……” 光辉?是那样吧——就舞弓的话来看,据说炮矢是以相当凄惨的模样死去的。他的舌头吐出在外、双眼瞪得老大,全身因恐惧而痉挛。 是怎么回事呢?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再度感受到那种无法说明且尚未消化的感觉,让伊依皱起了眉头。 “差不多该回到搜索行动了,伊依。” 舞弓似乎是不想听到关于炮矢死亡的事,她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并拉着伊依的制服。伊依点头同意,抱起将掉落在地板上的书本当成积木在排列着的梅子,退出了房间。 就在这时,伊依突然转过身去。 仓波正看着她,用一脸静不下来的表情看着她。 “老师。” 伊依小声地低喃着,将率直的视线栘向仓波。 “关于之前那个问题,我有点事想请教您……” “啊啊,你是说‘搜集冥王’吗?” 仓波露出诧异的神情。 “谢谢你,空井。托你的福,我成功怪造出‘搜集冥王’了。不过,无论怎么做都没能听见死者的声音。” “您是想听谁的声音?” “搜集冥王”的能力是将心怀怨恨而死的人其声音从遗物当中播放出来,据说那景象看起来就仿佛是将死者的灵魂给呼唤回来一般。 “就是炮矢啊。” 这句话让走廊上的舞弓背后抽动了一下。 仓波看着远方继续说道:“不知为何,我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听听那像在装傻的声音。但他似乎对世界没有遗留下什么怨恨的样子,所以我没能听见他的声音。” “这样子吗……” 伊依深深地点了点头,接着用率直的眼眸看着仓波。 “就我从小舞那边听来的内容,据说炮矢先生是非常痛苦地死去……” 仓波像是回想起来一般,用沉痛的声音答道:“是啊,是很凄惨的表情呢。但即使被折磨成那样而死,结果炮矢还是没有怨恨任何人,真的是——宛如天使一般的男人。” “……” 伊依闭上了眼睛,伴随着平静的声音向仓波行了个礼。 “……谢谢您,仓波老师。” *** 距离世界毁灭剩下两天,或者说是一天,因而绝对不能悠哉地行动。但是状况仍然处于摸索中的状态,找不到决定性证据般的东西。 不过,从至今为止的几次交战以及从人们那收集来的情报,也有掌握到一些事 因为自己似乎是负责头脑的样子,必须思考才行 。 “好好思考吧!”伊依这么心想。 场所是舞弓的老家,是用瓦片堆砌而成的复古房屋。伊依坐在座垫上,一声不响地啜饮着舞弓泡的茶。虽然不是什么很高级的茶叶,但不知是否因为泡法高明,感觉疲劳从舌头开始融化掉一般。 伊依呼一声地叹了口气,笔直看向前方。 慢慢的、慢慢的,思考逐渐整合了起来。 但是,现在仍然欠缺决定性的证据,亦即伊依需要让累积起来的众多线索统合在一起的某样东西。 就快要碰到那样东西了,伊依有着这样的确信。 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这可是怪造学者的拿手绝活。跟深邃又黑暗的虚界相比,神所设计的阴谋应该根本不成问题。 所以,伊依才需要决定性的证据。 她追寻着欠缺的最后一片拼图,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 纸拉门沙一声地打开了。 “我照你所说的,让义父大人外出了。义母大人因为受伤还在住院,所以打从一开始就不在家里。” “嗯,谢谢你。” 伊依点了点头,抬头仰望用一脸失落表情站着的舞弓。她似乎直到刚才都在洗碗,泡沫沾到了不适合她的围裙上。其实只要她说一声,自己也会帮忙的嘛。 舞弓摇响着围裙之下戴着的无数银饰品并跪坐下来,她锐利的双眸在和室中显得更庄严。接着,她边揉着大概是因为做家事而感到疲累的肩膀,边垮下脸叹了口气。 “世界灭亡正逐渐逼近,竟然还在洗碗,真是悠哉——或许你会这么斥责我,但原谅我吧,我的个性就是无法在这种地方妥协。”明明没有人在意,但舞弓却像在找藉口似地这么说道。 然后她不知为何看向远方,消极且沉重地低喃着:“不过,要是世界没有灭亡,从后天开始就是期末考试了,我根本没有念书——这也让人感到忧郁啊。” “啊,对喔!我完全忘记还有考试这回事了。”伊依随口回答。 突然问,她脑海中的疑问拼上了拼图的碎片。 ——考试? “……” 对了,从后天开始就是期末考,学生跟教师在现在这个时期,应该都忙着准备考试才对。包括伊依在内,这种时候应该会确实地拟定出预定表,想着今天要念什么,或是明天会遇到不擅长的科目真讨厌啊之类的。 既然如此,那个是—— “啊……” “怎么了?” 看到一脸苍白的伊依,舞弓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端正好坐姿并诚挚地开口提议:“算了,首先来思考一下今后该怎么办吧。” “嗯。关于这件事,我有个想法。” 伊依闪耀着率直的黑色眼眸,这么说道:“我大概知道犯人——神是谁了。” “……此话当真?” 舞弓变了表情。她将身体前移,以差点撞倒桌子的气势将脸凑近伊依。操纵怪造生物、开始这恶劣的游戏、意图毁灭世界的敌人——伊依可以推测出这个神的真实身分了。 接着只剩确认了,只差把敌人的真实身分完美地揭露出来。 为了这个目的——需要陷阱,需要经过精密计算的完美陷阱。 对于淡淡地这么说道的伊依,舞弓不知是因为愤怒或欢喜而颤抖着肩膀。 “果然跟你联手是正确的,‘不死鸟杀手’。好了,快告诉我吧!告诉我敌人的名字。我要报义兄大人的仇!我就是为了砍倒那家伙,四年来一直磨着这把刀!” “不,我还不是完全确定啦,那只是我的推测喔!再说,这对小舞而言,或许是很讨厌的发展也说不定。” 伊依只是这么说道,然后笔直地看向舞弓。 “最后让我问个问题。对不起,这可能会让你想起讨厌的事——发现炮矢先生尸体的人,是小舞没错吧?” 舞弓一瞬间露出悲痛的表情,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压抑住那份动摇。然后她静静地看向伊依,用彷佛硬挤出来的声音答道: “……没错,是我。我接到谜样人物——现在想来,那大概是神吧?我接到神的电话催促,在平常没人会经过的巷子里发现了被放置在那的义兄大人的尸体。” “有别人跟你在一起吗?像是你爸爸或其他人。” “不,只有我一个人,当时双亲都非常忙碌。我发现义兄大人的尸体之后,用颤抖的双脚回到家中,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双亲处理并哭泣着。” “这样啊……” 伊依点了点头,感到过意不去而道歉。 “对不起,让你想起讨厌的事。” “无所谓。为了打败神,这是必要的事情对吧?” 舞弓燃起了复仇的强烈目光,正因为强悍而危险。光定跟她对上视线,就仿佛要被烫伤一般。 尽管如此,伊依还是说出口了。 用话语的刀锋刺向战士。 她将真实告诉被悲哀命运捉弄的一名少女。 “……我知道神的真实身分了。” *** 伊依跟舞弓两人躲在阴暗的储藏室当中。舞弓似乎还无法接受伊依所指出的犯人,她像是在想什么似地绷着一张脸且默不作声。 舞弓的白发在储藏室的黑暗中显得更明亮,深红色的眼眸宛如夜晚中的萤火虫一般发出耀眼的光芒。 “关于犯人——算了,就这样吧。” 她叹了口气,用认真的表情看向伊依。 “这是你归纳出来的答案,我这个手脚只是服从你这个头脑所计算出来的结论——虽然这些都无所谓,但是,为何我们要待在储藏室里?” 所谓的储藏室就类似位于室内的仓库,简言之就是放置物品的房间。这间储藏室是为了收纳衣服等东西而建造的,室内相当狭窄且充满着热气。 “嗯。对不起喔,没有说明就把你推进这里来。” 伊依露出苦笑。当然她是不会毫无意义地进到这种又暗又有霉味的地方,只是她想不到其他可以藏身的好地方而已。 不知是否因为保湿剂的关系,空气相当闷热,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至于理由嘛,当然是为了胜利。” 伊依用率直的眼眸注视着黑暗,开始说明:“小舞,这个是陷阱啊。” “陷阱?” 没错,陷阱——为了抓住神并揭露他真实身分的完美陷阱。 伊依笔直地看向舞弓。 “嗯。从第一次被那个像是黑色恶魔的怪造生物袭击时,我就在想了……” 黑色恶魔——服从神的命令,硬是被强迫协助毁灭世界的可怜怪造生物们。可能的话,希望也让他们解脱,因为或许他们其实是心地善良的怪造生物。 “从一开始我就有点在意,昨天小梅子被袭击后我的疑问就更深了——总觉得神好像经常能把握住我们的位置。” “嗯?仔细一想,是很奇怪……” 舞弓用一脸不是很懂的表情歪了歪头。在她的视线前方,只见在伊依胸前的梅子虽然露出有些害怕的神情,但仍拚命压抑住那恐惧并颤抖着。 没错,仔细一想,敌人确实是异常清楚自己这边的行动。 一开始在海边的袭击还好,自己是明知道那是陷阱仍追查着神所留下来的魔力,刻意落入陷阱来引诱出神的。但是第二次——在神社那次事件又怎么说呢?梅子会跟她们分离这件事应该没人能预料到才对,但黑色恶魔却迅速地发现并袭击她了。 所以,应该有某个可以特定出这边位置的明确指标才对。就在思考那会是什么的时候,虽然还有些模糊, 但伊依总算是开始看见神的真实面貌。 就舞弓的话来看,在她还未跟伊依合作的前两天内,似乎完全没有遇到神的妨凝。这段期间,应该可以理解为神还无法捕捉舞弓的位置吧? 换言之,在伊依跟舞弓联手的那一天那一刻起,被附加上的东西正是指标。 “然后,可以证实这点的,是昨天敌人袭击小梅子这件事……” 神找上了离开伊依身边的梅子,那时候梅子身上带着的东西是什么呢? 只不过,有一点无法说明的事,那就是神所说的游戏规则。不杀掉梅子或恶灵的话,世界就会毁灭。换言之,只要梅子一死,就会自动变成舞弓胜利。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但神却找上了梅子。 即使知道对方是梅子,敌人却仍然没有停下攻击的原因是什么呢? “!” 突然,舞弓像是野生动物一般吃惊地抬起了头。 “有什么声音……是复数的脚步声——这并非义父大人。” 伊依点头同意,并看向骷髅项链。 “依照惯例,怪造生物的气息……” ‘没感应啦。’ 这次完全派不上用场的父亲很不高兴似地低声说道。伊依抚摸着那骷髅项链,并简短地说道:“来了呢,是神要登场了。” 虽然说侵入这里的大概只有黑色恶魔们而已。 “在对面——嗯?不知为何不是往这边,而是往靠近后面的仓库?” 伊依无言地点了点头,那里放着伊依所推测出来敌人定标用的东西。 看来似乎是猜中了——伊依这么心想,并静静地宣言: “那么,要行动罗!爸爸跟小梅子请尽全力探测出魔力。知道我们不在仓库内的话,怪造生物们应该会跟神报告并请求指示才对。在那瞬间,怪造学者跟怪造生物之间的连系会恢复,‘魔力’也应该会流出来。我们要观察那股魔力的流动以推测出方向,然后判断神现在的位置并捕获他。” “了解。” 舞弓低声说道,并挺直了背。 “我的‘头脑’真是优秀啊!” “这样起来像是在称赞自己耶……” 两人暂时说着无聊的话并等候着,无法探查出“魔力”的伊依也露出一脸紧张的表情探查着周遭气息。要是现在被察觉自己这边的位置,一切就结束了,陷阱会变得毫无作用。 在看似漫长又短暂的时间之后,灭作终于愉快地大叫: ‘伊依!是“魔力”!从这边看过去西北方,距离大概是……两百公尺吧?’ “‘魔力’!方向是西北方!距离两百公尺,小舞!” 听到灭作的声音之后,伊依立刻将资讯传达给舞弓。舞弓尽管诧异地眯起双眼,但仍大胆无畏地笑了。 “很近嘛,就在庭院的范围之内。是因为大意而太过接近了吗?” 舞弓低喃着,并抢先飞奔而出。 “……两百公尺算很近吗?” 伊依这么喃喃自语。不过才想说这屋子的庭院很大,没想到会这么宽广——伊依一边这么心想,一边抱着梅子拚命追赶上去。 从高处俯视着她们,自以为是游戏支配着的神——现在是清算这笔帐的时候了。 伊依抬头仰望天空向桃子祈祷庇佑,接着便气势汹汹地从玄关飞奔到外面。不知是否因为摇晃,梅子小声地发出哀号,并抓着伊依的衣服。 好远——无论前进多久也看不见前方,终于,庭院里的树群在毫不犹豫前进的舞弓前方、在养鱼池的附近拓展出空间。 <!> 站在那里的是带着一脸惊愕表情并吓得暂时停止呼吸的黑色恶魇,还有总算是反应过来、不知是否在传达指示给袭击者而正叫着些什么的神。 神身穿孕育着黑暗的轻型盔甲转过身来。他抽身想闪开拔刀逼近的舞弓,接着立刻从腰部附近拔出漆黑的双刀大剑。 “将军(checkmat)了——神啊!” 但他并未赶上,只见头盔被勉强闪过的舞弓刀刃给撞飞了。 *** 隐藏住神之面貌的头盔,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掉落下来。 “呼……” 那是震动着空气,游戏主宰者——神本来的声音。 “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发现我的探测器。” 是因为只用剑压攻击,或是稍微擦过而已?只见他额头上流下一抹血丝,并叹了口气。 ——冰冷的眼眸,无机质的鼻梁,洁癖性地梳理整齐的西装头。 “难……道说……” 大概是直到最后一刻都还相信着他吧?舞弓一时感到困惑,但没多久便任由颠覆了动摇的愤怒宣泄,大声怒吼:“真的是你这家伙!” “……” 男人保持沉默,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挺直了姿势。 拿下似乎是装饰用的眼镜,只是任血流着,彷佛有些不愉快似地看着舞弓的男人,是仓波无乐——身为怪造学校的教师,同时也是诅咒道具的权威,而且是舞弓她熟悉的青梅竹马。 “指标——也就是探测器,正是别针。” 和颤抖着肩膀看向仓波的舞弓形成对比,伊依冷静地编织出话语。自己可是负责头脑这个部分,必须说服感到困惑的手脚(舞弓),让她正常地动起来才行。 “仓波老师借给我的别针,小梅子从我这带走的诅咒道具,那就是你的指标。” 即使不拿出“魔力”或诅咒道具这类东西,只要在别针里头装设追踪器,就能够探测出对方位置了。而且,这原本就是仓波持有的东西。只要随便找个藉口,在有人受伤时将别针交给对方使用,信赖仓波的舞弓便会不疑有他地收下吧。 明明是收在柜子里面,却根本没染上灰尘的盒子。放在那盒子当中的诅咒道具,就是神所设下的陷阱。 确定了犯人是谁之后,便可以接连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老师最大的失败,就是放在办公桌上的桌历呢。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老师的个性相当吹毛求疵对吧?实际上,老师在日历当中也写满了每天的预定事项。” 伊依用认真的表情注视着仓波并说道: “但是——没错,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不协调感。在那个日历当中,没有写下任何后天以后的预定。明明从那天开始就是忙碌的期末考了,但为什么……这么一想之后,我注意到了。如果明天世界就会毁灭,就不需要后天以后的预定表了。那么,老师你为什么知道明天世界会毁灭呢?” 一边慎选着说出口的话,伊依一边回想了起来。 ‘因为我一直认真地活了过来,所以偶尔也会想玩乐吧。’ ——昨天仓波这么说了。 没错,世界毁灭的话,所有一切就归无了,根本没必要努力工作。或者说,如果要工作的话还不如来玩吧,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 “你观察得还真仔细呢。” 仓波皱起眉头,他抬起下巴并用冷淡的眼神俯视着伊依。 “大概是因为一直跟迟钝的舞弓相处吧,我似乎变得不够谨慎的样子。” “……” 不知为何,平常要是被人这么说的话,舞弓不可能不生气的,但她却依然颤抖不已,拚命地在忍耐着什么。 “为了不被怀疑,我还是会到学校露面。不过这种程度的障眼法似乎骗不过你呢,‘不死鸟杀手’。” 这句话——沉重地剌向伊依胸口,讨厌的话。 “我、我是……” “你看来一副不满的表情呢。为什么?我知道的,大 家都知道,只要稍微调查就会知道。你是‘不死鸟杀手’,同时也是魔王的怪造者。对世界而言,你才是比其他任何人,甚至比我更危险的存在吧。” 那是事实。 如果伊依再次怪造出魔王,说不定世界这次真的会毁灭。 仓波静静地露出微笑。 “不过,要毁灭世界的人是我。如果只是妨碍游戏进行倒还无妨,但请你千万不要抢走我要做的事。虽然,我在观察之后了解到你似乎没有那样做的打算。” 他——仓波彷佛理所当然似地说道: “能够毁灭世界的唯一存在,只有神而已。而且,神不需要有两个。” “为什么?仓波!” 舞弓张开战栗的双唇大叫。 “为什么仓波你要……为什么?” 舞弓她意外地在眼中浮现出泪水。这是当然的,就算她再怎么自称是战士,但她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杀害了敬爱义兄的人是熟识的青梅竹马——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样的事实。 “你问为什么?” 仓波面不改色,只不过散发出来的气息当中混入了些微的愤怒。 “你不会懂的,你们不会懂的——在炮矢身旁经常被迫看着漂亮的世界,了解到在那个世界当中没有我存在场所的瞬间时,那种心情……” 仓波静静架起漆黑的剑,那恐怕也是拥有某种威力的诅咒道具。 没错,他是制作诅咒道具的天才,这正是问题所在。甚至被称为是权威的他,就连并非专家的宇宙木都断定为诅咒道具的黑球,他却没有仔细调查就回绝说他不晓得——于是伊依首次对他产生了怀疑。 所以在最后才会套他的话,像是再继续随口闲聊的对话一般。 ‘就我从小舞那边听来的内容,据说炮矢先生是非常痛苦地死去……’ 然后仓波这么回答了: ‘是啊,是很凄惨的表情呢。’ 就舞弓的话来看,第一个发现炮矢尸体的人是舞弓。之后直到葬礼开始为止,仓波似乎没有任何机会看到炮矢的尸体。 但是,葬礼时放在棺材里面的尸体,无论是多么痛苦地扭曲了脸部的尸体,也会因为遗体化妆而显得祥和平静,像是在消瘦的脸颊内塞人棉花,或将苍白的嘴唇擦上淡红。 所以,是不可能出现“凄惨的表情”这种形容词。 知道炮矢露出凄惨表情死去的人,只有第一发现者的舞弓,以及神(犯人)而已。 这些事情——日历也好别针也好,这些都绝非仓波无法解释的重大证据。但是,只要汇集了渺小的疑问就能够进行推测,之后就只剩找出决定性证据就好了。 然后现在,伊依了解到神=仓波无乐。 <……无论如何,真的是很精彩。> 像是在代言仓波的心情一般,恶灵啪啪地拍着手并这么说道。 (不过,就算得知主人的真实身分,结果还是一样的。只要我们在这里将你们全部歼灭就行了吧?) 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纯粹的恶意。 伊依不禁感到战栗。这个黑色恶魔——对伊依而言,感觉是比仓波更危险的存在,他简直像是被咀嚼且浓缩起来的纯粹邪恶。 但是,他所说的话确实命中了核心。 这样一来总算是对等了。 在这里让他们逃掉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已经没有时间,应该要在这里结束掉一切。 “我问你一件事,仓波。”舞弓拔出刀,颤抖着并挤出声音说道。 她是正义的伙伴。对正义的伙伴而言,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被信任的人背叛吧? 因此,她正感到动摇。 但是在那表情当中燃烧着的,是被泪水弄湿的炙热强烈目光。 “杀害义兄大人的凶手,真的是你吗?” 仓波从容地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但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了笑容。 “是啊,是我杀了他的。” “……” 舞弓低下头,瞬间,她将一直绑在头上的头巾粗暴地扯了下来。 “既然如此,包括十年以上的羁绊、累积到今天的回忆,连同这份信赖——这些全部都在这边切断。我要舍弃掉这些东西!” 黑色盔甲的剑士跟白发的战士——两人的距离逐渐逼近。空气仿佛在卷着线一般地绷紧了起来,并从其中一端开始忍耐不住而裂了开来。 “你的脚在发抖喔,舞。” 仓波嘲笑着。 “你只会嘴上说说是吗?还是说,你以为这样发抖,到时候坚强的义兄大人就会来救你呢?” “!” 舞弓像是被激怒一般地瞪大了眼并叫道:“仓波无乐!” 刹那间,舞弓的头发发出了淡淡的磷光。同时她的刀也闪耀着红色光芒,散发出刺眼的闪光。火花啪滋啪滋地跳动着,庭院的杂草因热气而逐渐枯萎。 这——是什么啊? “小舞!” 伊依无法动弹,只能叫着她的名字。 舞弓没有回答,光之战士奔驰在大地之上。 “为了阻止世界毁灭!为了报义兄大人的仇!我要砍了你!” “你的道义责任非常充分呢。” 仓波低喃着,用剑挡下那一击,并发出冲撞声跟四散的火花。 “不过,只是为了某人的话,可会步上炮矢的后尘喔。” 舞弓反转过身,激烈地挥下刀。 “因为我看不惯,所以要阻止你!” “这就对了”仓波这么说道并露出微笑。 *** 链条吊饰、货币吊饰、项链吊饰、念珠别针——舞弓挂在身上的银饰品发出碰撞声响,像在眨眼一般不断怱明怱暗地闪烁着。瞬间,舞弓散发出仿佛要撕裂丝绸般的气势,挥落下来的刀将仓波连同剑的防御一道撞飞出去。 不,那早已经不是刀了。 散发出鲜红光芒,舞弓称之为怪造剑——专属于她的独特怪造。照理说只有在她怪造时才会散发出来的光芒包围住刀,她所挥舞的那把刀看起来就仿佛“光之剑”一般——漫画跟电影当中,正义伙伴以相当高的机率会持有、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武器。 “喝啊!” 舞弓放声怒吼,将鲜红的光爆裂在仓波身上。只见火花四散,仓波手拿着、仿佛盾牌般的诅咒道具被一击粉碎。碎片四处散落,舞动的鲜红光芒将周围的地面逐渐化为焦土。 “唔……” 装备着轻型盔甲的仓波因冲击而跌落在地,只见他将双手面向舞弓。 “这个威力,果然凌驾在我的诅咒道具之上吗……” 瞬间,他手中射出了无数钻头。舞弓用肉眼辨别出那些用线绑着的武器之后,不用任何咒文地让刀变成矛,那是握柄跟刀刃同样染成鲜红色的长矛。舞弓挥舞着长矛,轻易地化解逼近而来的攻击。 “就这点程度吗?仓波!” 舞弓大叫,只见她原本应该是白发的半长发缠绕着磷光,染上了鲜红光芒的战士对仓波进行猛攻。“胧武胧”早已经不具备武器的固有型态,而变化成宛如刀又像矛一般、在挥下的每个瞬间都改变形状的危险武器。 这——是什么啊? 伊依再次感到困惑地自问,并看着蜕变之后的舞弓身影。 打从一开始相遇时,伊依就认为她是个奇怪的少女了,包括外表、行动跟语气等都是。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怪造剑也好,“胧武胧”也好,先不提它的原理,那些都并非无法掌握的异常。 但是,伊依无 法理解现在的舞弓——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不断挥舞的剑戟,还有怒吼。 现在,宛如修罗又仿佛恶鬼一般战斗着的舞弓,跟做菜给伊依吃的那个少女是同一人吗? <别得意忘形了,小姑娘!> 恶灵吼叫着,为了帮助居于劣势的仓波而飞奔过去。仓波用意外的表情看了看他,咂舌一声之后便从手臂附近接连地发射出爆裂弹。 光,然后是破坏,接连不断的爆炸晃动着庭院中的树木。舞弓将刀变化成小型十字弓之后,以同样的速度射出小型弓箭,让那些爆裂弹在碰触伊依或舞弓之前便在空中爆裂开来。 但是那一瞬间,舞弓的视线从仓波身上移开了。 “在这里是不行的,恶灵。” 仓波低声说道,他抱起恶灵跟头盔之后,便以迅速的动作脱离战线。他虽然穿着厚重的盔甲,行动却很机灵,恐怕是因为有用诅咒道具进行强化的关系吧。总之,他以异于常人的动作跳跃过墙壁并离去。 这下不妙了,伊依看向舞弓,“小舞,不能让他逃掉!” 要是在这里让他逃掉,仓波一定会躲藏起来。如果事情演变成那样,或许就再也无法找到他。只要一直躲下去,就是他赢了。只有在他一时兴起或因为从容而找她们麻烦的时候,才是捕获他的唯一机会。 “那是当然的!愚蠢的仓波,你以为自己能够从正义的伙伴手中逃离吗?” 舞弓仍一如往常的台词让伊依稍微感到放心,并目送着同样以异于常人的跳跃力越过墙壁的舞弓。自己也得追赶上去才行,得快点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之前赶上。 “小梅子、爸爸。” 伊依叫着胸前的同伴们,拚命朝着门跑去。 “小舞正在战斗,我也得赶过去才行。” 空井伊依追着光之战士飞奔而去。现在没时间说什么很累或喘不过气或脚很痛的怨言了,要战斗才行。为了世界——这么说似乎有点夸张,因为其实并非那样,而是为了将自己的理想变成现实。 那绝非悬挂在夜空中、无法碰触到的理想。 那是只要努力加油地挺直了背,总有一天一定可以碰触到的理想。 伊依曾经失败跌倒,曾经失去过重要的东西,也曾经一度想放弃梦想。 尽管如此,伊依之所以没有舍弃梦想,是因为周遭的人们支持着自己,像是父亲、朋友、老师还有怪造生物。 绝对不能让他们所活着的这个世界毁灭。 必须将从诞生到今天这个时刻为止所受到的恩惠还给世界才行,伊依是这么想的。自己不希望世界毁灭,那是无论是谁都会这么想的常理。 自己以闪耀着光芒的舞弓为指标跑了多久呢?越过了几条巷子、经过了多少转角、踩着坚硬柏油路面跑了多久呢? 回过神时,伊依正在商店街中跑着。糟了,伊依这么心想。这里经常有大量的人潮,而舞弓跟仓波的战斗是脱离常人范围的。要是常人被卷进去的话,可没办法轻易了事。看来,仓波打算把他们当成盾牌逃脱。 舞弓虽然看起来冷酷,但其实是非常善良的少女。她无法杀掉在公园跟她战斗的伊依,在校舍后方时也是,每次揍向自己时,她都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即使到了期限,也不晓得她事到如今是否真能杀掉梅子。 所以,情况才不妙。 虽说因为愤怒而差点丧失了理性,但人们要是被拿来当盾牌的话,舞弓就束手无策了。 伊依这么心想并奔跑着,果然如她所料—— “怎么了,舞?” 在聚集起来的人群中心,形成一处空地的场所中,黑色盔甲跟鲜红的战士正互相对立着。舞弓似乎无法完全控制住那把怪造剑,她瞪着不停变化形状的刀身,整个人气喘吁吁。 另一方面,对峙的仓波则看不出什么疲惫的样子。毕竟他甚至拥有能够治愈伤口的诅咒道具,说不定在身体里也装有能够消除疲劳的诅咒道具。更何况那件披风就跟魔术师的衣着一般,是最适合拿来隐藏各种诅咒道具的衣服。 “就算拥有强大的力量,无法熟练应用的话就没有意义。幼童是无法挥舞大剑的,只会承受不了重量而被压垮而已。” “真卑鄙!” 舞弓一边计算着距离并脚不离地移动,一边看向感到稀奇似地眺望着他们、数量让人无法视而不见的人们。要是一记大动作的攻击被闪开就结束了,被牵连进来的路人会变成两半。 仓波镇定地盘起了双手。 “卑鄙?你似乎有所误会呢,舞。虽然你像是在怀疑我会不会拿路人来当盾牌……但你知道吗?他们并非盾牌,而是武器。” 是怎么一回事?就在舞弓变了表情的同时—— <不行!> 梅子张大了眼并发出尖叫声。她像是生病似地全身颤抖着,并不断冒出冷汗。她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大叫: <不行,快点逃!> <我的分身啊…… 黑色恶魔·恶灵,此时一脸憎恨似地扭曲了表情。 <了不让你将我们的情报泄漏给那些家伙,应该有对你下了强烈到会使精神扭曲的暗示才对。你甚至突破了那暗示想警告她们吗?但是,已经太晚了!> 黑色羽翼舞动着,于是一阵风流动而过。不——是被吸了进去,在人潮的中央、仓波的旁边,空气以黑色恶魔为中心正收缩着。 仓波一边戴上黑色盔甲,一边用平静的声音命令恶灵。 “时机尚未成熟,你还无法完全发挥出力量吧?一声就行了,恶灵,让他们见识你的力量。” <遵命。要收拾这些家伙,一声就够了。> 只见,恶灵那应该形容成纯粹邪恶结晶的眼眸发出微弱的光辉,收缩的空气被凝聚起来,充满在他娇小的身躯上。 “?” 伊依感到一阵耳鸣——像是要撕裂头盖骨内部一般、感觉非常嗯心的耳鸣。 那耳鸣透过血管流窜在全身,将不愉快的感觉传播下去。 <不行!伊依、舞弓!快点逃!> [插图] 梅子不停拉着伊依的衣服。 就在伊依跟舞弓无法应付那突如其来的话语而僵硬住的时候—— (wlingsouldown(尽管哭泣喊叫吧)) 吸进了宛如黑洞般的空气、怒视着周遭的恶灵放声哭喊着。 (————————) 瞬间。 (——————————————啊啊!) 涌现出危险的不和谐音。 “唔……” 那个声音、那个应该形容成破坏力的巨大声响,让伊依的脑部跟全身都激烈地摇晃了起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 伊依大叫,一股冲动奔向喉咙,从嘴里进出了尖叫。那并非疼痛、难过或恐怖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叫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身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地痉挛着,声音爆发出来,肺脏也爆裂开来,伊依退化成只是单纯地吸人空气,并将它转成哀号呐喊出来的生物。她无法思考,没有疼痛或苦楚的感觉,只是完全丧失了身为空井伊依的机能并大叫着。 周遭的路人似乎也是一样,毫无例外地僵硬着,并凝视着天空尖叫。那是,仿佛地狱一般的光景。 不,只有舞弓一人还活着。她张大了眼并压抑住哀号,扑向了恶灵。但是仓波华丽地化解那一记攻击,满足地看了看持续尖叫的人们之后便逃离现场。 他跳向商店的屋顶,接着从这一屋顶跳往另一屋顶, 就这样逐渐远去。 被他逃掉了。 猛然一看,只见梅子正一脸拚命地发出叫声,那是以前曾经听过、宛如钤铛滚动般的声音。 那声音传达到鼓膜,接着传向脑海当中,发出了喀擦的声音。 就在那一瞬间,刚才的痛苦感觉像假的一样,整个人变得轻松了起来。伊依自从跪倒在地之後,张开着嘴巴、仿佛坏掉水龙头一般不断爆发出来的哀号消失了。 是梅子消除掉的吗? 只见周遭同样停止尖叫的人们倒落在地,伊依也感到一阵头痛。她眯起双眼看向仓波离去的方向,但是为时已晚,仓波他们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了。 被逃掉了! “小舞。” 舞弓正倒在地上。她是在那波真相不明的攻击之中,唯一抵抗住那波攻击并挺身对抗仓波的人。伊依飞奔到舞弓身旁并抱起她,发现舞弓全身热得吓人。虽然刀早已经恢复成原本的姿态,但不知是否固定了下来,变成介於金色跟绿色间颜色的头发依然保持着那副模样。 那头发跟瞳孔的颜色——虽然感觉那组合似曾相识,但现在那些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小舞!小舞,你没事吧?” 少女丝毫不掩饰她紊乱的气息,用深红色眼眸仰望着伊依。 “不,我的话不要紧……只是累了而已。” 舞弓咬着牙像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喃道: “从以前,像这样愤怒一到达顶点,理性就会变得难以维持……” 舞弓低声说道,不甘心地扭曲了表情。 “失策!让他给逃了。你的陷阱明明成功了……抱歉,都是因为我的力量不足……”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小舞!” 面对压抑住声音哭泣着的舞弓,伊依尽管嘴里安慰着她,但仍无法将绝望的神色从表情中挥去。 陷阱被攻破,敌人也逃走了,世界的灭亡正逐渐逼近。 第六章 连环尖叫 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西沉的太阳,冷酷无情地持续回转的时钟,在世界末日逐渐逼近的城镇上,浮现出来的是大约十五只覆盖着光芒的怪造生物。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空井伊依在那中心彷佛要吐血一般地咏唱着咒文。刚才的尖叫使得她喉咙沙哑,累积的疲劳让她双手宛如铅块一般沉重。尽管如此,伊依仍然持续着怪造。 “——穿越过雷电童子的祠堂,将注连绳(注五)上的淤泥摇晃推落,赶走无辜的羽虫,点亮灰暗天花板上的灯火。” 怪造会伴随着非常惊人的疲劳,因为必须让精神跟虚界同调,宛如机器一般地进行演算,并经常集中精神以防失败才行。 只要弄错一个咒文,只要忘记一个咒印,虚界就会很干脆地拒绝伊依。 “浮现出来的是苍天壁画,摩擦双头神的图案,在不动的墙壁上冒出龟裂,被光之通路给吞没——” 注五:注连绳是指为了区别祭祀神的神圣场所跟其他地方,而拉起来用以划分界线的绳子。还有在庆贺新年等时候,会挂在房屋的入口处驱凶避邪。 不晓得其他怪造学者能够持续怪造多长的时问,但伊依可是为了怪造出最糟且最强的魔王,而被纯粹培育出来的空井之女。 连续怪造又怎么样,那根本不算什么苦差事。伊依回想起,对於怪造学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被父亲不断施予地狱般训练的时代。 那时,常边用餐边构想出理论,只要有空闲就得怪造出怪造生物。咒文书得伊依的喉咙差点失声,也曾有过好几次用沙哑的声音哭着入眠的夜晚。 跟那些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自己还能冲,自己的极限应该不只这样而已。 “拉近夜晚的琥珀——” 伊依想着死去的怪造生物们——“桃子”、“凤凰”、“黑暗编织者”、“木灵”。 曾经有怪造生物被燃烧殆尽。 曾经有怪造生物被黑暗吞噬。 跟那些怪造生物们相比的话—— “快住手!你想变得无法再度咏唱咒文吗?” 舞弓怒吼着,明明她自己也在跟仓波的对战之中用尽了体力。 梅子也从刚才开始就抓着伊依的衣服并大叫些什么,但自己咏唱咒文的声音成了妨碍而听不到梅子在说什么。 自己明明还不要紧的。 声音变得沙哑,嘴里则带有血的味道。 那又怎么样。 舞弓推倒像是被附身一般不断咏唱着咒文的伊依。咒文跟咒印都一道被推飞,伊依急促地喘着气。 她无法出声,用手摩擦着疼痛的喉咙。 但是,剩下来只差最后一步的话,自己应该还不要紧。 伊依再度站起身来。 “伊依,已经够了!” 伊依笔直注视着大叫的舞弓并摇了摇头。 自己已经不想再度失去了。 上次以天真的心情站在战场上,结果因此失败了。虽然靠着魔王的力量打赢“凤凰”,但就整体而言,伊依认为那时候的选择、那次的怪造是失败的。 但这次一定不会弄错,绝对不能弄错。 伊依赌上自己的尊严,已经决定要靠自己阻止神了。不依赖任何人,就这么决定并擅自开始行动的自己是有责任的——对于世界的责任。 不需要什么天真的心情。 就算只有现在也好,忘记极限吧! 看着完全不听制止的伊依,舞弓用宛如烈火般的气势大叫:“如果自虐是你的兴趣,就随便你了!” “对不起。” 看着垂下眉毛的伊依,舞弓像是在斥责般地说道: “不要道歉,我只是对什么都办不到的自己感到焦躁罢了。明明你是那么努力,我却什么也办不到……” “不会的,我认为不是那样。” 伊依低声说道,转身看向怪造出来约十五只同种类的怪造生物。 “以前小舞说过对吧?说要适材适用。我认为就像你说得那样,我有只有我才能办得到的事情,小舞也有只有小舞才能办得到的事情。” 伊依将手伸进小包包里面,拿出在神社一个不剩地回收起来的黑色球体。 这八成是仓波制造的诅咒道具吧?也是使怪造生物消除“魔力”,让他们进行隐密行动的原因。 能利用的东西,就算是对手的武器也照样利用。 伊依认为这就是战场。 她吐出囤积在嘴中的血色唾液,用率直的眼眸看着舞弓。 “我们要赢!小舞,去阻止仓波老师吧。” 武士少女点头同意,她已经不再阻止继续怪造的伊依了。 *** 在结束所有准备工作之后开始寻找仓波的身影,接下来就只剩找出他并跟他对峙而已了。 伊依的陷阱被仓波攻破了,但那陷阱并非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那个时候,虽然仅是一瞬间,但伊依确实将了仓波一军,所以他才会不顾形象地在那种地方命令恶灵攻击。 但是,从那仅仅一次的交战之中可以找出胜算。 “不是商店街,也不是学校。” 伊依奔跑着。在处于不早不晚时间带的梦追坂之中,超过负荷的怪造让精神感到疲惫,这几天内的奔波更让体力到达极限。 但是伊依忍耐住了。胸前有梅子、旁边则是舞弓,伊依跟同伴一起奔驰着。 “还有什么地方会有很多人呢?” “很多人?” 舞弓感到不可思议地看向伊依。 “应该是很少人的地方吧?仓波是逃亡者,逃亡者一般会逃到没什么人烟的地方吧?虽然混入人群中也算是个好方法,但他那副打扮又太引人注目了。” “嗯,我想执行部的人大概也那么认为。” 在刚才一般民众也遭到伤害的时候,怪造学会执行部——对怪造生物灾害部队大概已经开始行动了,所以伊依得加快脚步才行。 伊依唯一能够领先执行部的优势,就是她知道仓波的能力。仅仅这一点而已,伊依就以这一点为根据思考着。 “不过,恶灵的能力是周遭的人越多就会越强。” 那是体验到恶灵的能力,而且从仓波的言行之中得出的结论。 在使出攻击的瞬间,恶灵做了什么?只要考虑到这一点,便可以想出好几个对策。 伊依静静地道出自己的看法。 “怪造学会执行部正因为是职业的,才会被固定观念束缚住。像是认为犯人会尽可能逃往没有人烟的地方,而且会尽可能逃向远方,所以我想执行部首先会封锁住交通机关。” 有关犯人——仓波无乐的存在,早已经透过宇宙木联络了执行部,但只是这样而已。就请他们变成让仓波不会逃得太远的栅栏吧。 只要找到仓波,同时也会找到恶灵。这是可以推测出梅子跟恶灵之间关系的现在,绝对要避开才行的事态。 当然,只要恶灵被收拾掉,世界就能获救了。 但是那样的话,伊依就会跟“凤凰”那时一样,又再度失去某些东西。 <你想知道敌人的所在地吗?> ——传出了黑暗的声音。 残酷的声音在伊依的内心响了起来。在这穷途末路的状况之下,那实在是极具魅力的诱惑。 <是否话就乞求吧,乞求我的力量。那种渺小的诅咒道具根本无关紧要,用不着一秒我就可以找出你的敌人给你看了。> 但是,伊依认为不能接受这个诱惑。如果这声音的主人是 如同伊依所推测的存在,在接受诱惑的瞬间,便会让世界暴露在危险之中。 “我不要。”伊依这么回答,并握紧了拳头。 于是—— <……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声音静静地低喃道。 要蹂躏伊依的心灵,那是最有效的台词——指出了矛盾点,指摘伊依自我的台词。 但是伊依咬着牙突破了这个关卡。 “如果你打算做坏事的话,就算是朋友我也不会原谅的。我一定会阻止。” <……> 声音沉默了下来,彷佛在策划什么似地低鸣着。 <……算了,但是你最好记住,你的梦想总有一天会吞噬你。> 声音低喃着不祥的话语,然后静静说道: <你所追寻的敌人在车站。> 车站?所有交通机关应该都被执行部封锁了才对。不,仓波是料到了这个想法,为了反将伊依一军才选了车站吗?伊依不晓得——但是,车站确实有很多人在。如果这是事实,说不定会变成很严重的情况。 伊依尽管犹豫了一瞬间,但仍认为只能赌一把了而选择前往车站。 <这就对了。> 声音嘲笑着,那是非常邪恶的邪恶笑容。 <就照这个样子,记住我的使用方法,贪图我给予的恩惠,直到无法从我这里逃离为止—— 尽管使用我的力量吧。) 声音阴暗低沉地嘲笑着,但伊依集中精神地甩开那声音,然后笔直跑了出去。 *** 人群时而集中时而四散,宛如不定型生物一般流动着。在伊依她们到达梦追坂最大的交通机关——私营铁路的车站时,时间正好是五点整。 夏天的热气跟水着气一起往上飘,在空中卷起了漩涡。伊依大致环顾了一下车站周围,寻找着神——仓波无乐的踪影。 特徵强烈的车站建筑——那是外表跟城堡相似的建筑物,镶嵌在尖塔里、硬邦邦的圆形时钟,则用回荡在腹部的钟声宣告着时刻。不知是以哪个国家的城堡为雏形,在外观异样的车站建筑上设有几个陈列窗。 伊依将疲劳跟叹息同时深深地吐了出来,她擦了擦汗,看向怒视着周遭的舞弓。 “仓波老师他应该就在这车站的某处。” “要分头寻找吗?在这人群当中要搜索应该也不容易。” “不……” 伊依摇了摇头,看着恐怕会成为战场的周遭环境,她尽可能地确认包括建筑物在内的地形。 从正面那就连大型卡车似乎也能通过的巨大出入口,正络绎不绝地飞奔出人群。虽然梦追坂并非大型城镇,但因为是住宅区,所以从市中心等地回来的人相当多。尽管如此,伊依还足认为并不需要这么广大的车站。 舞弓注视着在不搭调的总站中来来往往的人们,低声提出了疑问: “他真的会在这里吗?” “嗯。应该说,如果他不在的话就麻烦了,因为时间应该已经所剩不多了。” 在今天交战的时候,仓波曾说过恶灵还没有进入最佳状态。然后伊依想起来了,在七天之内不杀掉梅子或恶灵的话,世界就会毁灭。 恐怕在经过七天的那一瞬间,恶灵的力量就会到达颠峰吧,而那力量甚至可以毁灭世界。 howlingsouldown——如果那能力跟伊依推测的一样…… 但是,假设伊依的想法是正确的话,根据做法不同,或许能够防止世界毁灭。 伊依还没有放弃,她还能出声。可以编织咒文,身体可以动,能够刻画咒印。 自己能够战斗。 <……对不起。> 梅子在胸口处露出过意不去的表情。 没错,她能够说人类的语言。 梅子低下头并叹了口气。 <我在现界回过神时,就被注射了某些奇怪的东西,变得搞不清楚状况。即使我知道伊依有危险,但也无法告诉你那些事。> 那一定是恶灵所说的暗示什么的吧?是因为药物使得意识朦胧而受到了暗示,或者是药物本身就拥有某些效果呢?总而言之,梅子大概是变得无法做出任何对伊依她们有利的发言。 <对不起,我明明就在身旁,却什么也办不到。> 梅子颤抖着。她是生性胆小,只要发生一点小事就会立刻感到恐惧的少女。在无法依靠任何人、净是些陌生人类的这个现界当中,她曾是多么不安呢?有人想要她的命,又毫无道理地被追杀,甚至还被牵扯到世界灭亡的问题。 伊依认为她太可怜了。 自己也是,如果跟梅子处于相同立场的话,一定只能害怕地四处逃跑吧。 所以伊依才感到悲伤。 背负着不幸命运的这个娇小怪造生物,或许直到最后都不会有所回报而就此消失也说不定。 <伊依,你已经预测到我们的能力了吗?嗯,你了解所有一切了吧!你的表情足这么说的。 虽然我什么也不能透露,但只有这件事请你听我说。> 梅子低下了头,闪耀着宛如宝石一般的眼眸并露出笑容。 <我能遇到伊依真是太好了。被丢到现界来时,我好害怕。大家都要我的命,但是,伊依救了我对吧?我好高兴,只有这件事请你一定要记得。> 梅子的小手紧抓着伊依。虽然她的身体还是在颤抖着,但眼眸早已经不再动摇了。 梅子她—— <一开始我并不晓得伊依为什么要救我,但现在那些事怎样都无所谓了,我只想跟伊依在一起。所以……我觉得有一点遗憾。你明白吧?伊依。无论是赢是输,我们都已经无法在一起了。> 在性急的第一颗星星开始闪耀的天空之下,梅子灿烂地笑着。 <但是,我不要紧的。因为我就是我,是喜欢伊依的我。所以,我不要紧的,因为我们的心还是会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梅子?” 舞弓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说那些——像是生离死别时说的话?” 就在舞弓顺势凑近梅子时,耳边啪啪地传出了小声的拍手声。在流动群众的缝隙间,站着一只被来往经过的人们用可疑表情注视的娇小怪造生物。 恶灵——黑色的恶魔,毁灭世界的怪造生物。 穿着轻型盔甲的男人——仓波无乐,正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两者都露出了像是感到疲惫又像在忍耐着疼痛的表情。对了,他们并非为了打倒伊依才到车站的。一定是不晓得执行部已经锁定了交通机关,打算逃到远方时却被抓住——是跟执行部战斗或是勉强保住性命地逃走了?他们现在正像这样存在于这里。 所以,他们也露出了被逼入绝境的表情。 明明手中掌握着世界的命运,却露出急迫的表情。 “仓波!” 伊依抓住激动的舞弓的肩膀,并摇了摇头。 “小舞,那是幻影,不要又上同样的当了。” “什么?” 伊依将她的身体转向跟仓波他们相反的方向,只见同样并排着的仓波跟恶灵正站在那里,不同的是仓波一手拿着像是放映机的机器。那恐怕是藉由光线产生出幻影的诅咒道具吧?从舞弓会受骗这点来看,那甚至连气息跟声音都能反映在幻影身上。虽然伊依一开始时并非十分确定,但毕竟受骗过一次,为了以防万一,伊依稍微一瞥反方向时便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只是这样罢了。 仓波感到憎恨似地扭曲了嘴角。仔细一看,本人的脚下有影子,但假的那边则没 有影子,由光所制造出来的立体影像似乎不具备影子的样子。 这也是相当琐碎的小事。 “会像这样跑出来,表示老师你打算在这边让一切结束对吧?” 伊依毫不退缩,她拚命运转着头脑,思考突破事态的方法。 仓波无言地首肯。时机应该尚未完全成熟才对,虽然就现在这个时期,能否成功毁灭世界这点大概仍有些微妙,但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最后,我先问个问题吧。” 仓波简短地说道。 在最后的最后、要终结世界的前一刻,仓波不惜这样冒险是想要问什么呢? “舞,你认为炮矢为什么会死呢?” 他这番话让舞弓皱起了眉头。 “你说为什么……” 瞬间,舞弓的头发闪起了危险的磷光。 “因为是你杀了他吧!” “啊啊,虽然是那样没错,但我一直很在意。四年前,我用跟这次一模一样的游戏向炮矢挑战,但是我败北了。结果,我一次也没能赢过炮矢。” 仓波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看着远方。那视线穿越过位于正前方的伊依她们,就彷佛在凝视着天国的炮矢一般。 “他封印住恶灵、拯救了世界,而我败北了。你的义兄很厉害呢!舞。但是,在最后的最后,炮矢却完全没有闪躲我不甘心地射出去的诅咒道具,从背后被射中并因刀片上的毒而痛苦地死去了。” 炮矢并非被恶灵杀掉的。但是,为什么呢?伊依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炮矢没有闪躲仓波的攻击呢?不,他是从背后遭受攻击的,会是因为出其不意的攻击而没能反应过来吗?但是,他会做出背对打算毁灭世界的人这种大意的行动吗? “这点我实在想不通。虽然这次我跟继承炮矢遗志的舞再度开始了游戏,但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就算怪造出‘搜集冥王’,也没能听见炮矢的声音。那真的只是因为炮矢大意的缘故吗?” “……” 舞弓深深地、拉长语尾地叹了口气,她追着仓波的视线,有一瞬间仰望着天空。虽然她似乎在低喃着些什么,但伊依没能听清楚内容。她一定是在传达某些话给天国的炮矢吧? “……你真是愚蠢啊。” 舞弓用仿佛叹息一般的声音说道。 “义兄大人是不会怀疑朋友的。仓波,你确实曾经是义兄最要好的朋友。或许你并不那么认为,但在义兄大人的心中,你甚至远比我位于更深处!” 舞弓像是在生气一般,接着用更加悲伤且沉痛的表情这么大叫。 另一方面,仓波则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提出了疑问。 “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用说。那个笨蛋义兄大人,真的认为那是个游戏。真是愚蠢!真是太愚蠢了,义兄大人!这么说来,义兄大人在死去之前,似乎很愉快地四处奔波着。一定是因为个性认真又完全不笑的朋友第一次主动提出了有趣的游戏,而兴奋过头了吧!笨蛋义兄大人。直到最后的最后,真的是直到生命消逝的最后一瞬间为止,他都不曾怀疑过你,甚至没有理解到自己将死一事吧。真是让人目瞪口呆的义兄大人啊!” 舞弓看似悲伤但又彷佛感到骄傲一般,非常难得地放声笑了。 “你说你就算怪造出‘搜集冥王’也没能听见他的声音对吧?那是当然的,因为义兄大人是对世界没有任何怨恨地过世的!哈哈哈,义兄大人!我果然还是很尊敬你!义兄大人——直到最后都没有输给任何人,直到最后都没有怨恨任何人的陆战坂炮矢,你果然是我的天使!我该怎么做才能更靠近你呢?” 舞弓像是在唱歌一般从嘴里流露出来的话语,让仓波露出了奇妙但又似乎可以接受的表情,那表情爽朗得像是背后灵被驱逐掉一般。他大概真的是只对那件事感到不可思议而等候了四年,等待身为炮矢义妹的舞弓成长吧。他认真过头地在内心一直抱持着笨拙的误会。 “老师,最后也让我问个问题。” 伊依低声地问着站在原地不动的仓波。 这是伊依一直很在意的疑问。是要怎么做、又有怎样的理由,才会烦恼到想毁灭世界——让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明白的仓波之动机。 “四年前,你为什么会开始这个游戏?为什么会想要毁灭世界呢?” 人类会畏惧世界产生变化,更不用说是世界崩坏了。 仓波稍微歪头想了一下,接着像是理所当然般地说道:“因为感到无聊的缘故吧。” 这就是理由?伊依瞪大了眼,注视着仓波看来纤细的眼眸。 仓波简短地低喃道: “说得也是,仔细一想,就只是那样而已。空井,我这个人啊,一直非常认真地活了过来。 就像在爬着漫长的楼梯一般,拚命努力、获得成功、被其他人认同。然后有一天,我在炮矢身旁发现到一件事。炮矢似乎活得很快乐,那差别甚王让我觉得他所活着的世界跟我所活着的世界是不同的。” 他静静地将手放在胸前,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老实地吐露出自己的内心一般,用一副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继续着独白。 “我认为这实在太没道理了。明明我这么努力,被大家认同的人却总是炮矢,而且他还看起来比较快乐的样子。我那时觉得有两个世界,没多久我开始对自己活着的这个世界感到非常无聊。就在那时,我第一次在怪造学教授的资格考试中失败,我非常挫折,知道了这世上有即使努力也无法到达的场所。” 因此感到厌倦了吗? 那样的生存方式的确很无趣吧?但是只因为觉得无趣,就会轻易地想要毁灭世界吗?就像把无聊的游戏摔到地板上一般,这么轻易且干脆。这是怎么一回事? 伊依并不明白。那一定是只有仓波才了解的感觉吧?他所说的那个只有他才看得见的“无聊世界”,或许是比伊依所想得还要更令人讨厌的世界。 “因为我厌倦了,开始不想活得太久,在最后,因为我到目前为止一直认真地活了过来,所以才想要来玩一下,只是这样而已。对手当然是炮矢,因为要是直到最后都赢不了他,我就算死也不瞑目啊!” 就在这时,他像是突然注意到什么似地露出了微笑。 “是这样啊!我或许是想要破坏炮矢的世界吧。我或许是嫉妒他的世界,而想要粉碎那世界来获得满足吧。” “……仓波老师。” 伊依首次想要连仓波一起拯救。遇上了障碍而自暴自弃、想要抛弃一切的仓波,那跟两个月前与“凤凰”对立时的伊依一模一样。那个时候,实行了魔王怪造的时候,世界干脆毁灭掉算了——伊依能断言她连一瞬间也不曾这么想过吗?对所有事物都感到憎恨,眼前变得一片空白的当时的自己。 但是,有人拯救了那样的伊依。使她相信无聊且坏心眼的世界一定可以改变,明白毁灭世界这种事果然还是不可行。 所以,必须阻止仓波。 代替已经死去的天使,拯救这个可怜的怪造学者。 这次一定要避免像“凤凰”之战那样,直到最后都无法挽救的情况。 “老师,那么游戏好玩吗?” 伊依笔直地注视着仓波,真挚地这么问。 “世界还是一样无聊吗?” 如果是的话,他仍然会期望世界毁灭吧。 “……” 仓波不发一语,露出了非常虚幻地微笑。 伊依伸出戴着“门”的手腕,舞弓也气势汹汹地拔出“胧武胧”。不用等他回答也能明白——空气冻结了起来,避开他们定着的路 人发出短暂的哀号。恶灵将嘴巴大大地张开,梅子一脸悲伤地降落到地面上,两者间的距离大约十公尺。 仓波用悲伤的表情低喃道:“空井,我似乎没有快乐游玩的才能。” 耳鸣传了过来。云隐藏住太阳,用灰暗的影子覆盖住世界。伊依低下了头——自己无法用说的来阻止他,这份无力感让伊依咬牙切齿。 空气朝着恶灵汇集起来,行道树被吹得树叶四散飞舞。 hoelingsouldown——恶灵毁灭世界的能力。那能力的真面目与真正的威力,现在正要发挥出来。 伊依、仓波、舞弓还有梅子,所有人都同时动了起来。 <——souldown> 舞弓跳了起来,打算在能力发挥效果之前砍了恶灵。她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挥舞着正扭曲变形的光之刀。火花四散开来,那一记攻击被仓波横扫的一记黑剑给挡下了。虽然光靠那阵冲击就让诅咒道具的剑坏掉,但仓波毫不在意地戴上貌似诅咒道具的头盔。那是——对了,今天第一次交战时,在不断尖叫的人群之中,只有仓波一个人若无其事地行动着。 “唔……” 在反转身体、用回刀瞄准恶灵的舞弓脚下,只见黑色恶魔张开大嘴,用足以毁灭世界的声音哭喊着。 来得及吗? 用这方法对吗? 这真的会有效果吗? 伊依并没有闲暇或余力去感到疑问,她挥动沉重的双手,感受着沙哑喉咙的疼痛并大叫: “‘木灵’!” 现身的是大小不一,宛如人偶一般有着平坦身体的怪造生物们。淡绿色的光芒仿佛薄膜一般地缠绕在他们身上,只见飘浮在半空中那些怪造生物们的手大得跟身体个成比例。 发出宛如萤火虫一般的光芒,逐渐降临的怪造生物约有二十只。 这是伊依为了对抗恶灵所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她用黑色恶魔原先持有、消除“魔力”用的诅咒道具,抹消掉“木灵”的气息并让他们在上空待机。 但是恶灵的哭声快了一瞬间地解放出来。 那是深深渗透到人体当中、让全身颤抖起来的尖锐声音。只要听到一次就全部结束了,那是会让自己也不得不呐喊起来的恶魔之声。 ——刹那问间形成的音速反应。 四散各处并围绕住所有人的“木灵”,一起提高亮度并发出人类无法听到的声音。伊依的身旁也有一只,拚命抖动着娇小的身体,并从手心的洞穴中发出激烈的声响。 声音——没错,恶灵的能力就是声音。 不知是因为不甘心或是还有余力的缘故,为了从伊依她们手中逃离时,让伊依她们见识过一次这个能力这点就是个错误。 一开始伊依认为是类似共鸣现象的状况。所谓的声音即空气的震动,会传播到物体上并扩展到一定的距离之内。如果那是固定的频率,特定的物体就会产生激烈的反应并发出巨大的声响。 震动物体的抵抗如果越少,声音就会越大。只要附近有那个物体存在,数量越多声音越会传递下去,并无止尽地散播开来。 恶灵的能力恐怕也跟这种共鸣现象一样。 只不过,他的哀号是从一个人类传给另一个人类。 伊依也亲身体验过,她看向再次接连地发出哀号的人们。就在那时,她知道了恶灵的能力,也确信了那能力拥有毁灭世界的危险性。 虽然声音只不过是空气的震动而已,但只要增幅到一定程度以上,也会形成破坏力。 以单位来说,大约在到达九十分贝之后,声音就会蜕变成凶器。超过九十分贝的声音会刺激生物的副交感神经并进而使其失眠,增强不愉快的感觉。随着声音变大,甚至会让生物无法思考,没多久大脑机能便会被破坏,并且毫无例外地发狂死亡。 当然,这个影响并不是只会波及到生物而已。 震动是凶器,过大的震动就跟地震没两样。建筑物会倒塌、地表会歪斜、还会产生山崩,交通机关也会全部被破坏。恐怕现代文明所构筑起来的所有建筑物,都会不留原型地化为单纯的瓦砾堆。 剩下的只有大脑被破坏而死亡的无数残骸,以及丧失机能的成堆破铜烂铁。不晓得地球这个行星是否会毁灭,但人类会确实地灭亡,一个世界会就此落幕吧? 这并非玩笑也非虚张声势,不是谎言更不是幻想。 这是极为现实、相当简单明了的世界末日。 但是,只要知道其中机关,也并非无法阻止。 要在这里阻止想毁灭世界而哭喊着的黑色恶魔,阻止仓波毁灭性的行动,然后要解决一切并回到日常生活当中。 舞弓被相等于冲击波的声音给直击撞飞,并旋转着身体而着地。只见刀上爆发出鲜红色光芒,像是在保护舞弓似地缠绕着她的手脚并流动着。 “什么!” 仓波在这时总算察觉到了异常状况,他张大了眼说道: “为什么尖叫没有连锁下去?” 没错,周遭的人们虽然被怪造生物四处飞舞的这副光景吓到而惊慌地逃跑着,但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痉挛与尖叫。虽然其中也有发出哀号的人,但那叫声并没有传播到各处,只是在半空中回荡着。 人们退到车站建筑物内避难,执行部赶过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这么心想的伊依为了让一切结束而编织着话语:“‘木灵’是操纵声音的怪造生物。虽然是很平凡的能力,但现在光靠这样就足够了。只要将原本会朝向周遭人们传播的哭泣声加以扭曲,不让它传人任何人耳里就行了。” 仔细一想,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要比喻的话,恶灵的howlingsouldown就像是个小小的火种。 假设有火种在燃烧,为了避免周遭也着火,该怎么做才好呢?很简单,只要包住火种就行了。用绝对不会烧起来的某样东西,将那个火种包围住就行了。被封闭住的火种不会烧掉其他东西,没多久便会耗尽氧气而自己熄灭。 恶灵也不可能永远地大叫下去,之后就是持久战了。能够维持这个状况多久——这关系到整个事态的发展。 “——” 虽然恶灵似乎在大叫着什么,但他的声音并不会传达到这边来。但他可是强力的怪造生物,而且“木灵”也因为大概是初次经验的缘故吧,看来很惊险地用不太习惯的感觉拚命阻挡着声音,靠着二十只“木灵”才总算能抵挡住恶魔的哀号。 换言之—— “答案很简单,只要一只一只地将这些家伙收拾掉就行了。” 仓波动了起来,他挥起披风并射出无数钻头。 “休想得逞!” 被鲜红光芒守护着的舞弓,从“木灵”所制造出来的安全范围内跳了出来并追着钻头。那晃动的光之刀以神速被挥舞着,接连地将钻头打落。 但是这样不行,舞弓似乎无法控制住那把光之剑,处于这种状态的她据说难以维持住理性。 光芒彷佛失控般地喷射而出,疯狂挥动着的刀身看起来像是要将“木灵”切裂开来。 “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舞。” 仓波锵啷一声地拔出漆黑的剑。那件披风底下究竟藏有多少诅咒道具呢?伊依一面这么心想,一面拚命地对“木灵”下达指示。要往哪边行动、要怎么行动,伊依俯视着整体景象,请他们进行最完善的行动。这是只能拜托他们的事情。 他们曾有一只同胞因为伊依的缘故而被烧死了。 但是,他们现在也像这样帮助着伊依。怪 造生物并非是绝对服从怪造学者的,虽然仓波似乎是用那个黑色诅咒道具来控制怪造生物,但伊依并不晓得那种方法,也不想使用那种方法。 怪造生物并非道具,无论何时,他们都是伊依的朋友。 所以这是请求而非命令。 自己并非能够命令怪造生物的伟大存在,毕竟自己是为了实验而大量杀害怪造生物的空井灭作的女儿,在学校又是吊车尾的,而且曾经好几次误人歧途。 但是,怪造生物们仿佛理所当然似地回应着这样的自己,那是用诅咒道具来控制怪造生物时不可能发生的事。正因为他们愿意发挥出最大极限的力量,才会有这样的行动。 “木灵”们努力地像是在编织丝线一般封印住恶灵的叫声,伊依也不顾性命地拚命下达指示。只要恶灵的声音稍微泄漏到外头,一切就结束了,所以自己不能大意也无法妥协。 就连一瞬间也不能放松,即使快要昏倒也要凭着毅力把指示传达下去。 另一方面,虽然处于这种状况,但仓波却非常地冷静。 “舞,你觉得学校怎么样呢?” 那是跟这个场合十分不搭调,甚至可以说是过于悠哉的发言。舞弓抽动了一下眉毛,但仍握紧咆哮的剑袭向仓波。仓波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了舞弓那一记厚重的攻击。由于他阻挡着去路,使得伊依她们无法接近恶灵。 仓波更平淡地说道:“你在学校看到其他学生们的怪造了吗?看过之后,你怎么想呢?想了之后,你还相信自己的那个能力是怪造吗?” “这是……” 舞弓脚踏大地,放出一记横扫的攻击。这也被仓波蹲下闪过了,并且,他冷静地朝着“木灵”射出类似手里剑的诅咒道具。舞弓无法放着这情况不管,而跟仓波保持着距离并打落手里剑。 然后,舞弓像是在求助一般地大叫:“着是我的怪造剑!” “没有那种东西。” 仓波冷酷地说道。 “你那个能力啊,是物造喔,舞弓。” 在扭曲的声音泛滥着的世界当中,诅咒道具的权威这么断言。 “物造是从虚界召唤生物以外的物质,也就是召唤虚界咒具的技术。虽然被认同有其存在,但物造的成功例子在过去仅仅只有一件。实际存在于现界中的虚界咒具数量是零——一般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视线明确地注视着“胧武胧”,并仿佛若无其事般地说道:“你知道吗?过去唯一成功达成物造这个奇迹的女性,听说名叫战桥。还有她所物造出来的虚界咒具,据说是巨大的盔甲跟一把刀。” “战桥……” 舞弓曾经说过,她是寄放在陆战坂家的养女。她甚至不晓得亲生父母的面貌,只知道他们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是“胧武胧”。 “那是……那是我的……” 她的双眸洋溢且交杂着希望与不安。 “是你的母亲吧,炮矢没有告诉过你吗?算了,毕竟是老早以前就已经死掉的女性,无论说或不说都没什么差别吧。” 那是非常坏心眼的台词。舞弓不管再怎么强也还是普通的人类,那番话让她产生动摇——她一瞬间僵硬住全身。 “果然对你来说,精神方面的攻击似乎比较有效呢。” 仓波冷酷地说道,然后用漆黑的剑划开舞弓的大腿。于是血喷了出来,连忙闪躲的舞弓将手按在地面上防止跌倒。这时,仓波的血刀追击过来。虽然舞弓转身闪躲但无法完全闪开,肌肤跟衣服都被切裂开来并留下伤口。 血雾飞舞着。 舞弓跳了起来,是气魄吧——虽然脚被深深地砍了一刀,但舞弓仍然站起身来。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也浮现出豆大的汗珠。 “你真的很厉害呢,刀法也跟炮矢非常相似。他虽然没有学过剑术,但刀法却异常地厉害。” 明明正在战斗当中,但仓波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似的,露出了像在反刍记忆一般心不在焉的表情。 另一方面——大概是相当难受吧?舞弓步履蹒跚地瞪着仓波。 不先打倒他的话,伊依的作战就无法达成。不仅如此,只要有一只“木灵”被解决,恶灵的声音就会溢出并造成世界灭亡。 得请舞弓战胜才行。 在被分离开来的声音漩涡之中,被卷入的人类跟怪造生物同样激烈地战斗着。 仓波看似从容地挥掉刀身上的血,接着又拿出了一把剑,摆出二刀流的架势。一把是防御的剑,另一把则是攻击的剑。 “我这样可也是用强化肉体的诅咒道具提升了相当多的肌肉力量,但尽管如此,还是只能让自己勉强保住性命而已。这是技术跟经验的差距吗?舞,你变强了呢。” “就算被你称赞,我也不会感到高兴!” 舞弓丢下这句话后猛然扑向仓波。但不知是否大腿感到疼痛,她的动作即使就伊依看来也不太对劲。 仓波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甚至没有用防御的剑便闪过舞弓的刀,接着他同时挥下两把剑。舞弓的两肩猛然喷出了鲜血,她差点弄掉了刀。 “小舞!” 伊依不禁大叫,但舞弓的眼眸仍然不变,甚王更强烈地燃烧了起来。 “别过来,‘不死鸟杀手’!我说过要适材适用吧!” 武士少女将气魄传达到颤抖的身体之中,像是赌上一口气似地大叫: “这家伙由我来打倒!必须由我来打倒才行!” 相对于遍体鳞伤的舞弓,仓波则是从容地站着,可见彼此剩下的力量有压倒性的差距。但是,就算伊依在这时插手帮忙,也只会碍事而无法派上用场。适材适用——真是个讨厌的词汇!虽然是自己也说过的话,但那是多么差劲的训诫啊。 仓波再度摆出二刀流的架势,戴着头盔的那副身影感觉就像会在电影或漫画中登场的坏人首领。既然这样,正义的伙伴当然不可能会输的——伊依一边这么祈祷,一边继续控制“木灵”们的行动。恶灵依然持续着哭喊声,而且慢慢地膨胀了起来,试图打破“木灵”所制造出来的隔音墙。 “竟然想靠区区‘木灵’来阻止恶灵,这想法真是不简单呢!但是,这样虽然能够暂时制止住声音外泄,却没有解决最根本的问题。还有要比耐力的话,是这边压倒性地有利喔,空井。” 没错,眼前的恶灵与其说是疲劳而失去力量,不如说他似乎正逐渐地增强了声音的力量。虽然伊依以为他总会喊到声音沙哑并到达极限,但自己猜错了吗? 看到慌张的伊依,仓波更施予她心理沉重的压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距离世界末日还有七天吗?因为恶灵在那个时候能够发出最强的声音。 他在像这样喊叫的时候,也持续地补充着力量。现在呐喊出来的声音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只要时机成熟,那声音就会突破这种渺小的隔音墙,然后奔驰在世界当中吧!” 要是演变成那样,世界就会灭亡了。 这预料之外的事态让伊依默默地咬了咬牙。这明明不是无法预测的发展,但是这样一来,自己真的无法沉着应战了。形势会逆转过来,仓波会压倒性地赢过自己。 “呼—我会这么多话还真难得呢。我应该很讨厌无谓的对话才对,是我在不自觉当中享受着这状况吗?明明我在圣今为止的人生当中,一次也不曾感到享受啊!” 的确,他看起来是充满活力的样子。似乎连他本身也对这点感到不可思议,他一边甩开舞弓变化成矛的“胧武胧”,一边说着自言自语: “舞,无视现界法则的那把刀肯定是虚界咒具没错。我是知道的,正 因为是我才知道。现界的诅咒道具,只不过是以智商较高的怪造生物所说的虚界咒具为参考,运用现界的科学技术跟怪造学制造出来的劣化仿造品。但是那把刀——就单体而言,肯定比我所制造的诅咒道具还要强。” 就如同他所说的,挡下了长矛攻击的漆黑大剑,光是遭受到那一击便轻易粉碎了。彼此的强度完全不同、威力完全不同,所有条件都相差太多了。 仓波握紧剩下的刀并攻击而来。他避开矛的攻击距离,从接近战当中使出锐利的突刺。舞弓千钧一发地闪避开来,她将矛恢复成刀,尽管姿势不稳仍做出了反击。 这时伊依注意到了—— 不知不觉间,舞弓被逼人了“木灵”所制造出来的隔音墙角落,她的背后有一只“木灵”。 舞弓也察觉到这点,她叽一声地咬牙切齿。 “舞,炮矢生前曾这么说过。” 仓波淡淡地用剑刻画着对炮矢名字产生反应的舞弓。舞弓的皮肤裂开,从她的口中首次发出了哀号。 “那把刀由炮矢或其他人来使用的话,似乎只是把普通的刀。在我悄悄地解析之后发现,那把刀是用跟虚界石非常相似的金属制成的。虽然不知道那金属现在存在哪里,但跟刀同时物造出来的盔甲,或许也是同样的东西。虽然不晓得理由,但这两种类的虚界咒具选择了你的母亲而被召唤到现界来。” 虚界石——连接现界跟虚界、也用于伊依的“门”上的贵重矿物。但是,从未听说过有跟虚界石相似的矿物。 仓波仿佛理所当然般地说道:“换言之,那跟对我们怪造学者的‘门’而言,是同等的存在。无法怪造的你应该可以了解吧?舞,怪这是需要让虚界石跟波长相合的特殊才能。” 没错,光是戴上“门”跟咏唱咒文是无法怪造出怪造生物的,需要跟虚界同调并能够自由探索那世界的才能。 也就是说,舞弓具有物造的才能吗?被虚界咒具的刀——“胧武胧”给选上,拥有罕见才能的少女——那就是战桥舞弓。 “我并不清楚物造的理论。让那把刀变化的现象是物造吗?或者只是那把刀的能力呢?但是,你所操纵的那种力量,肯定是包含在物造的范畴内。” “那又怎么样!” 舞弓大叫,虽然应该是痛到快昏倒了,但她仍不停地继续战斗。 “我这个人怎么样、母亲她怎么样、或是刀怎么样什么的,我才不管呢!说这么多无聊的废话——你什么时候变成那么活泼的性格了,仓波!因为我看不惯,所以要砍了你!” 舞弓彷佛暴风般流动的一击撞飞了仓波,将他全身摔向地面。舞弓看来很难受地喘着气,鞭策着受伤的身体跑向仓波。 仓波握着黑剑,靠着被强化过的肌肉力量迅速站起身。 舞弓挥动着刀,从中间将他残留的最后一把剑给一刀两断。 “算了,那的确是无关紧要的话题呢。我原本只是打算让你在精神方面产生动摇,但却不由得讲了长篇大论。啊啊,总觉得我讲完了这一生当中该说的话,或者是被封印到今天为止的所有话语都泛滥出来了呢——算了。” 认真且不起眼、在炮矢阴影中活过来的男人,突然脱下披在身上的披风,并开始整理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像魔术一般藏了好几样诅咒道具,看似平凡的黑色披风——只见它从前端开始变得尖锐,变化成仓波从刚才就一直使用着的漆黑刀剑。 ——不,虽然很相似,但有一点点不同。这把剑更长更粗,且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把刀名为‘venter(胃袋)’,是我最出色的杰作。它的刀身形成了亚空间,会将碰触到的东西部吞没进虚无。不过,平时的能力就只局限于收纳诅咒道具。” 仓波看似麻烦地说明,并看向因为受伤而无法像平常一样行动的舞弓。 “……十年,不,还要更久吗?” 他像是感到怀念似地,有一瞬间眯起了双眼。 “长时间以来很谢谢你——啊啊,请你也跟天国的炮矢问好。因为那时候我动摇到忘了说出 “仓波。” 舞弓的眼眸燃起了愤怒,她怒吼着:“那些话你自己跟义兄大人说吧!虽然说——地狱跟天国相距太远,你的声音大概无法传达到吧!” 鲜红的光芒扭曲了起来,变成细长弓箭的形状。舞弓顺势以端正的姿势接连不断地射出征矢。 “太天直了!” 仓波将刀沉重地往下放。 接着,他让刀由下往上滑动,使出一记仿佛要深入挖掘般的攻击。 “venter”一碰到弓箭,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将箭给吸了进去。舞弓瞥了一眼消失在虚无当中的箭,将持续失控的“胧武胧”恢复成原本的形状。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更糟糕的是,膨胀起来的恶灵哭声开始撼动着隔音墙,“木灵”们没能控制住的噪音散落开来。虽然周遭的人影已经变少,但车站建筑物内仍有大量的人群,还有爱凑热闹的人跑到附近看好戏。 这样不行,howlingsouldown只要传播给一个人,就会在那瞬间开始产生共鸣,将这个城镇、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给吞噬掉。 <伊依,由我上!> 就在这时,梅子飞奔而出。 这突然的状况让伊依无法做出反应。 害怕地躲在阴影处、抓着伊依衣服并全身颤抖的少女——但梅子现在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反而用一副做好觉悟的表情朝着恶灵飞奔而去。黑色恶魔像是在嘲笑这个白色天使的行动一般,梢微扭曲了嘴角。 “不行,小梅子!仓波老师他还……” 这么大叫之后,似乎是由于伊依散漫了集中力的缘故,“木灵”的控制变得不够周全,噪音越来越严重。 伊依连忙集中起精神,可是,她又要在自己眼前束手无策地失去重要的怪造生物了吗? “小梅子!” 伊依这么大叫她的名字,于是梅子转过头来看向她。 然后她低声地说着,用小小的声音像在恶作剧一般地说着。 <再见罗,伊依。爱哭鬼的怪造学者实习生。> 伊依注意到了,自己正在哭,很没出息地皱起了一张脸哭着。没有其他方法了吗?自己无论何时总是在行动之后感到后悔。 又要……自己又要再度地…… 心地善良的“雪童”——桃子最后露出来的表情跟梅子重叠在一起。 “唔!” 仓波产生了反应,他闪躲过舞弓之后,立刻瞄准了梅子。 能够冲过去吗?不,太慢了,慢得近乎可以说是残酷。是为了拯救舞弓吗?在赌上一切飞奔而出的梅子身旁,只见仓波宛如野兽一般地扑了过去。 不行,得想想办法——得怪这些什么。 “打开现界的门扉——” 应该来不及的。 但伊依的“门”突然披一声地发出光芒。 瞬间。 霹哩。 解放出来的破坏力,瞬间令伊依以为是魔王打破界线现身了。但是不一样,刚才的力量跟魔王不同。飞翔着的透明破坏粒子并没有恶意,只是被有些温柔的光芒给包围着。 伊依看着自己在无意识当中刻画出来的咒印,她记得这个形状。 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一个记住的形状。 已经反覆进行过好几次,完全变成习惯的手指形状。 右手只留下中指跟食指并弯起小指跟无名指,且将大拇指往旁边伸展到极限的基本咒印。它代表的意义记得是友好 的意思,不具备太大意义,只是单纯的亲爱表现。 像是在回应着这个咒印,从“门”当中可以稍微窥见细长且柔软的手指——似乎是犹豫着要不要完全现身一般,悄悄地躲藏着的两根手指。 虽然对那手指没有印象,但不知为何,伊依的胸口流窜过一阵冲击。 ——这是…… “喔喔?” 朝梅子逼近的仓波被那记攻击打中左半身,只见他翻了个跟斗后转身倒地,那副黑色盔甲从腰部到肩膀的部分完全冻结了起来。 是冰——冷气?[插图] “难道说……” 会回应自己亲爱的咒印、操纵冷气的怪造生物—— 伊依可以猜到是谁但是回神一看,只见“门”早已经关了起来。 靠着自己意志随性地跟着咒文或咒印出现在现界的怪造生物,那被称做偶发性怪造生物,是极为稀奇的种类。那孩子她——应该不是那种怪造生物才对。 就在伊依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梅子也逐渐逼近恶灵。她发出pikiripekiripikiripikiri这般宛如钤铛的声音,中和着恶灵的howlingsouldown。 “什么?不行啊!快停下来!” 遍体鳞伤的舞弓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一旦跟恶灵接触,世界就会毁灭!不能靠近他啊!梅子,你疯了吗?” 另一方面,仓波则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回头看向伊依。 “空井,你甚至注意到那点了吗?” 这番话让伊依确信了。 “小舞!向小舞说明那规则的人是谁?” 伊依接连不断地将真相说出口。 “是神!是仓波老师!是我们的敌对者!我说小舞,你为什么会相信那种人说的话呢?你相信他的根据是什么?仔细想想看吧,小梅子跟恶灵一旦接触世界就会毁灭这些话,根本没有任何根据啊!” 没错,这是非常奇妙的一点。 一开始会感到奇怪,是因为梅子被袭击一事。 只要杀掉梅子就等于舞弓获胜了,规则不是这样吗?但是仓波在伊依成了舞弓的同伴,定下了不杀掉梅子来获胜的方针之后,不知为何开始盯上梅子的性命。 在神社那次如此,还有现在也是。 不感到可疑才奇怪呢! 然后,关键字是“爱天使”。每个人都说“爱天使”跟梅子很相似,伊依也实际用图监确认过的那只怪造生物,是有着灰色或者黑白交织般体色的怪造生物。由于比梅子他们稍微高一点,散发出来的气势也不同。所以,伊依曾一度感到疑问,认为大概是没有关系的吧。 但是,那不可能没有任何关系。 有一条规则是这样的——梅子一旦跟恶灵接触并融合,世界就会毁灭。知道时没有感到不可思议这点连自己也觉得奇怪,所谓的“融合”到底是什么啊? 因此,伊依想了一个假设。 梅子跟恶灵会不会原本是一只叫做“爱天使”的怪造生物呢?怪造生物当中有相当大量的种类,就算有会分裂的怪造生物,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 “唔!” 仓波的表情中失去了沉着,他似乎打算舍弃冻结住的半身,他用单手握住“venter” 并追着梅子。 “你这家伙,还在欺骗我们是吗?” 舞弓大叫并挡住仓波的去路。仓波仿佛嫌她碍事一般地挥动着“venter”,但并无法吞噬掉无限延伸出去的“胧武胧”。 <!> 恶灵为了不让梅子靠近而更大声地吼着。但是梅子也不输他,拚命地用声音持续中和。距离逐渐地缩短,梅子逼近似乎是动弹不得、只是不断往后倒的恶灵。剩下两公尺、一公尺…… “小梅子……” 那背影让伊依无法抑制住眼泪。 仔细一想,那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那是神所设下的坏心眼陷阱。当舞弓遵照游戏规则而杀掉梅子时,应该就可以确定世界会灭亡了。 因为梅子——她是恶灵的控制装置。 “爱天使”的能力是让他人充满幸福感,《怪造生物百科》上有说明那是“共鸣”的能力。 例如有人笑的话,自己也会跟着露出笑容并感到幸福——无论是谁应该都有过这样的经验吧? “爱天使”所创造出来的幸福,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一定只是唱着明朗的歌曲,将笑容跟幸福传达给周遭人们的能力。 但是从那之中将“温柔”等等的“善良感情”去除的话,剩下的就只有共鸣的能力,以及毫无罪恶感的纯粹邪恶心灵。将美好的部分全都去除的话,就会从产生幸福的天使中变出堕落天使——也就是恶魔。 正是黑色的恶魔,藉由将尖叫传播到周遭并让它连锁下去的方式,让人类一个不剩地发疯死亡——用那聚集起来并增强的哀号毁灭全部,破坏的化身。 梅子是被去除出来的部分,也就是善意。让某人的内心向善——只有这个功能的安全装置。 之所以留下这个装置,是因为仓波的恶意吗?只要梅子不存在,游戏就不会成立。但是,舞弓遵照游戏规则杀了梅子的话,世界就注定会灭亡了。换言之,会变成是舞弓造成世界灭亡,是她扣下了那个扳机。舞弓会因此被完全的败北感给打倒吧? 恐怕是为了这样、为了让仓波的胜利锦上添花,才设下这坏心眼的规则。 但是,察觉到那个陷阱一事,拯救了伊依她们跟这个世界。 打破规则让两只怪造生物融合的话,她就会恢复成“爱天使”。只要一恢复,那只怪造生物便没有毁灭世界的力量了。这是伊依她们真正的、唯一一个的胜利条件。 当然,仓波不可能容许这样的结果。 “碍事!” 他不顾形象地挥舞着的“venter”,跟笔直挥落的“胧武胧”激烈相撞。鲜红跟漆黑 互相吞噬着。一边是创造,一边是抹杀——是力量的不同,还是虚界咒具跟诅咒道具的差别呢? “!” “venter”它突然发出了霹哩的一声哀号。 光那一瞬间就足够了,梅子朝恶灵跳了过去。 <——回到“我”身上吧!恶灵。> 梅子静静地低声说道,并闭上了双眼。 <不——不要!我——> 恶灵中断了哭喊声,用悲痛的表情大叫: <我还想大闹一场!我还没有破坏够!我还没有杀够!> <对不起,在我内部的“恶意”。> 只见阴阳的怪造生物融合并混在一起。 <不过,你放心。大概就跟爱护我一样,伊依会爱护“我们”的。因为这么相信,所以我不感到害怕,也不害怕“我”会消失。> 最后,梅子转过头来并露出微笑。 <这并不是永别,伊依。) 然后光芒灿烂地闪耀着,两只怪造生物结束了融合,剩下的是茫然地站着的一只“爱天使”。 “啊!” 在确定败北的瞬间,仓波像根木头似地一动也不动。 “你也不像自己所说的那般不容易动摇嘛,仓波!” 舞弓的声音让仓波架起了“venter”。但是太慢了,为时已晚,舞弓的刀早已经以鲜红的轨道捕捉住仓波了。 可是,伊依她忽然大叫:“小舞,不能杀了他!” 即使是为了报义兄的仇,但杀人还是不好的。要是她那么做就会跟伊依一样,在内心抱着杀了人的黑 暗而活着。 那是不行的。 正义的伙伴并不需要那种黑暗。 就在伊依这么想的时候,舞弓的“胧武胧”粉碎掉“venter”并在仓波的盔甲上炸裂开来,而且四散着火花。舞弓像是要给跌倒的仓波致命一击一般,对着他的脑袋又使出一记攻击。 ——发出了不吉利的声音。 “放心吧!” 舞弓宛如公主又像千金小姐似地从容转过身来。 “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所以是用刀背攻击的。” 舞弓爽朗地笑了。 舞弓也一样,有某些地方产生改变了,她一定也跨越过了某些障碍。 *** 然后,战桥舞弓就这样带着笑容倾斜,并沉重地当场倒落。另外,只见“爱天使”似乎也因为融合的缘故而非处于最佳状态,灰色的身体缓缓地分成黑色跟白色,且像是用尽力量似地倒在原地。 大家其实都早已经到达极限了,当然伊依也一样。 “辛苦了。” 伊依对着“木灵”们微笑。他们似乎还剩下一点力量,只见他们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照耀着倒地的战士们。周遭围观的群众中有人大声地喊着叫救护车跟警车,还响起了“你们没事吧”的声音。啊啊,感觉真和平呢——伊依这么心想并笑了。 这么一想,身体便从膝盖开始感到无力,而一屁股地瘫坐在地上,双马尾也没精神地下垂着。真是累死人了,不过,这次或许是成功办到了。 这次,说不定伊依真的没有误入歧途地让事件结束了。 “啊啊……” 伊依叹了口气。产生自觉之后,便因为疼痛不已的肌肉酸痛而泪眼汪汪,因为今天四处奔波的关系。伊依想了一想,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骷髅项链。 “爸爸,我好累喔!我想回去了,回宿舍。好想吃血影小姐的料理喔,好想跟影文弟弟一起打电动喔,好想跟香米聊天喔,好想去学校喔。我已经——像这样的事件,我真的不想再遇到了……” ‘……’ 灭作保持着沉默,这让伊依感到很不自然。就在她俯视灭作的时候,耳边同时传出了非常慵懒的声音。 “你~~好~~啊~~” 只见一名少女正坐在叹息几乎要碰触到的距离内。 ——血红色的辫子,刺青,手腕上发亮的金色的“门”。 “我们是执行部~~你好。” 她拉长语尾的台词让伊依感到战栗。 怪造学会执行部——只见异样的人们将周遭给包围了起来。 那外表很明显地异常。该怎么形容呢?他们用跟少女头发同样颜色的帽子覆盖住整个头部,并透过圆形的洞稍微露出眼睛跟嘴的部分,但无论是谁都有着一副壮硕的体格。他们用现代西装覆盖住那肌肉发达且经过锻链的肉体,手上拿的恐怕是装载着实弹的怪造学会特制枪剑。 你们是打哪来的诡异宗教团体,还是黑暗组织的干部们吗——那模样让人很想这么大声吐嘈,但是聚集成这样又恐怖到没有人敢抱怨。 该说是压迫感吗?总之是一群带着讨厌气氛的恐怖集团。 他们就是——对怪造生物灾害专门特殊部队,怪造学会执行部。 既然这样,那这个仿佛衰颓一般、用微妙姿势坐在伊依旁边的少女是…… “嗯~~我吗?”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似乎是察觉到了,只见少女用独特的语调报上名字。 “我吗?我啊~~~叫爆川嫌风。呃~~嗯,就是那个啦~~是执行部部长。不过小妹妹如果不打算做坏事的话,不用记住我的名字也没关系~~想做坏事的话就记好了,听到嫌风这个名字就下跪道歉吧~~要是逃跑的话,我会让你遇上比道歉时还要凄惨大约七倍的下场~~老实说我会宰了你~~” 嫌风嘿嘿地可爱笑道。由于笑得实在太过自然,甚至让人感到有些诡异。她就这样毫不客气地紧盯着伊依。 “哦——还好你外表没遗传到那个大叔的基因呢。长得不像嘛!真可爱。真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是那个像鬼一样的大叔的小孩?嘿~~宇宙木她啊~~说什么你跟大叔正好相反~~原来不是指内在,而是说外表啊!虽然我不晓得内在怎样啦~~话说大叔变成了骷髅是吗?哇哇!” 嫌风跳了起来,露出非常高兴的表情。然后她红着脸跟伊依挂在脖子上、封印着灭作灵魂的骷髅项链打招呼。 “大叔大叔,是我!嫌风啊!去死!应该说你是死了!噗噗噗~~bravo!嘿嘿~~我还以为你好不容易死了,结果竟然还活着啊!这个变态老头!混帐老头!我很开心耶!我很开心喔!怎么你不能说话啊?真没意思,不过我很开心喔,去死!”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啊。’ 灭作倒也难得地发出似乎很愉快的声音。 ‘啊~~我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当过执行部长,这家伙是当时的部下。哈啊,她当上怪造学教授了吗?虽然她从以前开始就是个机灵的家伙啦……’ 虽然不是很懂,但她似乎是灭作还活着时就认识的人。不过是怎么一回事呢?伊依感到有点不满。尤其是很少称赞自己的灭作,竟然这样称赞嫌风让伊依感觉有些讨厌。 就在伊依绷起一张脸时,嫌风从口袋中拿出弹珠并放进嘴里,开始舔着弹珠玩。 “算啦,要闲聊的话是说不完的啦~~我们跟小妹妹都是——嗯?呃~~~啊~~对了对了,伊织妹妹。” “我叫伊依。” 嫌风点了点头,抬头仰望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看起来只像是变态集团或杀人部队的执行部。 “对了对了,伊依妹妹你大概也累了吧,算啦~~今天就回去了。喂,平悟跟隼人跟健一,把那家伙随便绑一绑丢到第三地下。之后联络处理班,还有跟待机组说一声事件解决啦~~” 嫌风对着那些名字跟外表相反、普通到让人意外的执行部队员们下达命令。他们拿掉那诡异的帽子之后,大概也是很普通的日本人吧? 伊依茫然地望着被绑住并带走的仓波。她无法阻止,毕竟执行部只是在完成任务而已。仓波的确是做了那些事,但是——包括了自己断送掉他未来的愧疚,胸口果然还是一阵疼痛地留下了细刺。 伊依站起身,在最后注视着逐渐远去的仓波。 他在这之后,会仍然不觉得世界有趣,并期望着世界末日而活下去吗? 伊依这么想着,且不忘将这件事也烙印在心上。 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变成像他那样。总有一天自己也会被高墙阻挡或遭遇到极限,而抱着头沉溺在无力感当中吧?在那时候,自己的身旁存在着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魔王。或许自己会像仓波一样,期望着一切全都终结也说不定。 为了不让事情变成那样,伊依回想着重要的人们还有最喜欢的世界。 为了不输给魔王的诱惑,必须更坚强、更振作地活下去才行。 就在伊依眺望着逐渐离去的执行部队员们,并想着这些无聊事情的时候—— “大概就这样了吧~~~” 嫌风笑了笑,并悄声对伊依耳语。 “你很努力啊~~嗯,对不起喔~~其实我差不多从一开始就待在附近了,只是有人拜托我别出手啦;所以在情况变得非常危急之前,我都没法插手帮忙~~” 她说着不可思议的内容,并靠近倒在地上的“爱天使”。然后她顺势将“爱天使”捡起来,缓缓地转身看向伊依。 “啊~~这个怪造生物还是要暂时交给我保管啦~~因为规定就是这样 。不过,我不会把她处理掉的,所以你放心吧,最糟也顶多是放逐到虚界而已。反正做出判决的人是我,你只要暂时等一阵子,我一定会让你们再会的。” “啊,是的……” 梅子——不,“爱天使”能活着真是太好了,能够保护她到最后真是太好了。 看到幸福笑着的伊依,嫌风突然恭敬地挺直了背并敬礼。 “那么,我作为世界人类的代表,擅自跟你道谢啦~~谢谢啦~~伊依妹妹,我真的很高兴这个世界能平安无事。” 看到嫌风这样的笑容,伊依又突然放松下来,差点当场倒了下去。她勉强撑起来,并模仿嫌风跟着敬礼。 “是的。不过光靠我一个人,大概是办不到的。” 不知是用尽所有体力,还是流了太多血的关系,伊依对睡得像死人一般的舞弓说道:“向正义的同伴——敬礼。” 然后她看向天空。 “据说是天使的小舞哥哥,你妹妹她战胜了。” 太阳完全西沉,只见星星像是在回应伊依似地反覆闪烁着光芒。 就这样,伊依她们的战斗总算是结束了。 “啊~~” 伊依也因为到了极限,像突然断电般地失去意识。 终章 “为什么我总是得处理这些该说是事后处理或收拾残局或回收厨余,这类并不怎么起眼的幕后工作呢?久渡这么随口流露出不满来保持心灵的安定。” 仓波是在被监禁到不知位于何处的个人房中,尽管对于不卫生的环境皱起眉头,仍然坐在椅子上发呆时,听见那以平淡且不可思议的频率漫长回荡着的少女声音。 他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那里站着外表看来只像是小学生的娇小人物。那是拥有接近原色的绿色头发、眼神冷淡到让人感觉世界在她眼中大概就像是方程式一般的少女。 尤其她最大的特徵是,那巨大到反而不醒目的帽子。无论怎么想,那帽子都比少女的上半身还要大。里面不晓得是装了什么,帽子蓬松地鼓起。虽然看起来相当厚重,但少女却能维持平衡地直挺站在牢门前。 仓波无乐因为危险使用怪造生物的名目而被怪造学会执行部逮捕入狱,这是在那隔天早上的事情。其实应该不会再升起的朝阳东升,还有大概是因为舞弓的手下留情,仓波也还活着。 他不可思议地感到开心。即使活着,明明也没什么愉快的事情才对。但光是为了能活着的这个事实,便感到安心的自己真的是不可思议。 伊依她们听到的话一定会生气吧?但在事件结束之后,支配着仓波内心的感情,只有玩得很愉快的感觉。一直认真地活了过来——洁癖似地远离游戏或娱乐之类的东西,活到了这把年纪后,他似乎总算是了解了游玩的乐趣。 不过,自己可是差点毁灭了世界。怪造学会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自己大概马上就会遭受处罚吧?这点是很容易想像的,仓波因此感到可笑,并露出了微笑。 尽管有铁制的牢门,但香菇头少女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处稍微歪头感到不解。 “有什么好笑的吗?虽然并非打从心底威兴趣,但我仍将这当作展开话题的契机来提示出疑问符号。” “找我有事吗?怪造学会副总长,久渡贵乃子。” 仓波平静地注视着将绿色头发宛如羽衣般披在肩膀上的少女。久渡面不改色地轻轻搔了搔脸颊,仍旧用着没有抑扬顿挫的平淡语调说道: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呢?当然是因为我很有名对吧?尽管知道答案却还是这么提问的理由是,久渡想让你以为我对你的台词有兴趣,进而让你更加积极地发言。啊啊,附带一提,虽然设定上不动是潜藏在那一带的黑暗之中,但一般人是感受不到他气息的,所以你不用介意也无妨——我试着提出这种代表请你务必介意的相反提案。” 真的是比预料中还要惊人的迂回说话方式,令厌恶多余事物的仓波看似苦闷地扭曲了脸。附带一提,统率怪造学会各项实务的久渡在怪造学者之间相当有名,被认为是比真面目不明的总长还要更令人畏惧的存在。 久渡果然还是不眨眼地注视着他。 “啊啊,因为很恐怖,所以我在一开始先对你做出以忠告为名的威胁,在你抱持某种恶意而对久渡展开攻击的场合,首先不动会宛如野兽一般地袭击你。只不过这头野兽很懒惰,或许不会有所行动,要是这样的话,久渡在事件进行上就会变成一个人单独奋战。” 负责事务的怪造学教授流利地进行着理论性的威胁。 “在你认真想杀了我的状况下,即使久渡个人尽全力逃跑,恐怕也会在二十五秒左右后确定死亡。但是,只要我能保住性命约四秒,在大门对面待机的爆川就会宛如野兽一般立刻袭击你吧!这头野兽可是很勤奋的。” “找我有什么事吗?” 仓波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话语,平静地这么问。 “您是来杀我的吗?” “附带一提,久渡并不喜欢自己的话被打断,在台词被中途打断的情况下,有时会说出比原本该说的内容拉长约三倍的长篇大论。我将这称为久渡的三倍奉还法则,不过记得这点在实际社会上并没有任何帮助,所以你没空的话,可以不用记住也无妨。” 对话微妙地没有交集。 “附带一提,要说为什么懒惰的野兽在内而勤奋的野兽在外的话,是因为这两头野兽的关系极端差劲。尽管你露骨地显现出不感兴趣的表情,为了找你麻烦我还是会继续这个话题。” 说到这里之后,久渡维持面无表情并突然陷入了沉默。在灰暗且充满霉菌臭味的牢狱之中,久渡的声音四处回荡着并发出唔啊唔啊的声响。 “……唉,我发出声音这么叹息。” 她还是一样连眉毛都不动,宛如机器一般地编织着话语。 “刚才所说那头比较懒惰的野兽,在右下角度约七十五度之处将刀子刺向久渡。虽然这大概是他表示快点把话说完让他回去的主张,但若能容许久渡表达个人意见的话,在道义上我并不推崇这种动刀的沟通方式。” 仓波即使注视着久渡背后的黑暗,但仍然不认为那里站着任何人。但是他知道那名字——不动雾晴,他是怪造学教授,据说也定唯一没有任何职位的男人,但仓波并不清楚详细情况,诸如他是何时成为怪造学教授,或是以怎样的理由而负责那重要的任务。 但照这样看来,实在难以想像他的人格会适合团体活动。 唉——久渡又再次刻意地出声叹息。 “久渡也还想活个以日数来说大约还有10590天的时间,所以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屈服于威胁之下。但就内心牢记着之后要跟总长告状请他来斥责你这点来看,久渡的性格是很阴险的。 不动,你退下。” 瞬间,仓波感觉影子似乎移动了。但那也许是眼睛的错觉,毕竟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味道,至于对方的身影则打从一开始就因为视野不良而无法辨认。 “那么,仓波无乐,我们谈论正事吧。在我这么发言之后,你露出梢微安心的表情,提升了我想找麻烦的心情,但因为我生理上讨厌被刺杀,所以我无视那诱惑而继续进行话题。” 只要少女整理一下她的语调跟情报,大约用这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台词就足够讲完她想表达的意思了吧——尽管仓波这么心想,但他也差不多感到疲倦了,因此他默默听着少女的话。于是,久渡道出了仓波作梦也没想到的发言。 “仓波无乐,要是你有那个意愿的话,我想请你在怪造学会<裏>研究部‘拉比林特斯 byrinthos)’以研究部员的身分工作。当然,是附带监视的。顺道一提,‘拉比林特斯’是据说就连作者都无法逃离的希腊神话中的迷宫。还有身为研究部长的郁宫当真把建筑物弄成了迷宫的构造,因而曾发生研究员无法脱离而造成所有人差点饿死的愚蠢趣闻。” “<裏>研究部?” 这听不惯的词汇让仓波变了表情。 久渡稍微地点了点头。 “是的。在怪造学会中,拥有一般社会不会谈论到的内部,虽说那边才是我们的本质就是了。在那里头,被筛选出来的研究员们为了某个目的而每日繁忙不已。” 这还是初次听到,令仓波慢慢地起了兴趣。怪造学会的秘密、不为人知的内幕,要是有那种东西的话,仓波不禁想去了解。 久渡毫无感情地用像在解析一般的眼神注视着那样的仓波。 “不过,这是特例。我报告了这次的事件之后,总长感到很有兴趣,并下达了让你在<裏>研究部工作这种当真让人无法理解的命令。” 久渡稍微摇了摇头,用同样的语调说道: “‘感觉挺有趣的,就让他在<裏>工作吧,把他当奴隶一样使唤。’以上是总长的发言。这位人物平常就很善变,所以这倒也不是什么罕见 的事。虽然很麻烦。” 少女在最后稍微混入了真心话,并笔直地注视着仓波。那眼眸毫不客气,仿佛要透视到人脑部内侧一般。 “那么,你要怎么办呢?仓波无乐。照你想做的去做吧!以久渡的立场而言,像你这样的危险人物,无论多有利用价值,留你活口一事都非我的本意。” “你提及怪造学会的暗部一事,表示我在这里做出否定回答的瞬间,刚才所说的野兽就会杀了我吧?” “你的观察力不错呢,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人——久渡没什么意义地试着这样称赞你。啊,附带一提,久渡的心是献给总长的,所以你要是误会而对久渡有思慕之情的话我会很困扰,久渡这样极为献身地给予你忠告。” “……” 由于多方面感到不快,仓波试着做出些微的反击。 “不过,你们无所谓吗?要是杀了我,在法律方面……” “仓波无乐。” 久渡用非常冰冷的眼眸看向仓波,那锐利的光芒让仓波不禁感到一股冷颤。 “一年间,由于怪造失败等原因而丧命的怪造学者数量合计有百人——你不曾想过这是个过多的数量吗?” 难道说——仓波这么心想,名为怪造学会的伏魔殿所孕育的黑暗,比仓波所想的还要更惊人吗? 他吞了吞口水。 久渡依然是面无表情。 “利用怪造生物来大捞一笔、将怪造生物利用在军事上等行为,怪造学会——总长他对那种人是毫不留情的。我们是为了将怪造生物封闭在虚界而存在的,而且是为了破坏虚界、为了杀掉魔王。所以——相反的,将怪造生物当成朋友或家人或同伴之类的人,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竟然说怪造生物是朋友,啊啊真是太可怕了。” 少女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默念着。 “我说仓波无乐,你不曾想过怪造生物的大量虐杀事件实在太多了点吗?报导出来的怪造生物失控事件不会太多了点吗?怪造生物保护协会什么的在一个月内便倒闭一事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还有市民也能入场的怪造生物动物园,你认为其设立者的死因真的是老毛病的心脏病吗?在那之后动物园的怪造生物们立刻失控一事也是偶然吗?被怪造生物咬死的全都是跟设施有关连的关系者这个事实也是偶然吗?在培育怪造学者的学校之中,为什么所有教科书上都只写着怪造生物是道具呢?可爱的学生们被灌输教育着,怪造生物是道具是道具是道具——为什么?追根究柢,为什么社会上的一般大众厌恶怪造生物?为什么会歧视怪造生物到这种地步?惹人怜爱的怪造生物——方便且非常活跃的怪造生物,像这样的怪造生物应该也很多,为什么全部都被当成怪物对待呢?” 久渡贵乃子像是在批判一般地说道。 “你没有想过这些事吗?” 黑暗降落下来,周围陷入沉默。 在仓波的脸颊上——流过一抹冷汗。 久渡以非常冰冷、冷淡的眼眸默默地注视着仓波。 “总长厌恶在现界——在现界生活的人类们跟怪造生物有所关连一事。不过,要是让所有人类都远离怪造学,是不会出现新人才的,因此才开放了一小部分。你了解了吗?所谓的虚界怪造学啊,是比你所想的还要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 少女愉快地露出微笑。 “——丑恶的东西,仓波无乐。” 然后她摊开双手,宛如诱惑人的恶魔一般宣告着: “来吧,选择要生或要死吧。只不过就你的情况而言,无论生死都是地狱吧!” 久渡的台词让仓波动摇了。就这样死去也不错,但是——在仓波内部觉醒的喜好愉悦跟危险部分,对久渡的邀请感到有吸引力这点也是千真万确的。 ——啊啊,炮矢。 仓波的眼眸中亮起凶恶的光芒。 “……果然我还是无法前往天国的样子。” 然后在灰暗地下牢狱的深处,怪造学者——仓波无乐将给久渡的答覆说出口。 *** 早晨,伊依忍耐着仿佛要痛死人般的肌肉酸痛到了学校之后,等候已久的友人们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 “啊~~伊依!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伊依咧!神啊!” 夸张地落下斗大泪珠、班上最漂亮的美少女——亮丽的外表跟地方腔调不成平衡的美咲次郎花这么大叫,并发出脚步声靠近一脸吃惊地愣在原地的伊依。然后,伊依被她从头紧紧抱住而动弹不得。 伊依困惑地拚命挥动着手,并将疑问说了出口:“慢点,小花!你怎么了?这态度是怎么回事?我只是稍微请了几天假不是吗?” “可是可是可是,猪头驹吓我说,伊依被‘外表看起来很恐怖排行榜’一年级前段的战桥舞弓给带走且不会回来了嘛!” 原来有那种排行榜啊。 “……你说谁是猪头驹啊?” 有着宛如神父般气质的驹崎学一脸为难地走近,今天他手里也拿着名为《妖怪大作战》之类感觉很愚蠢的书。 “算啦,总而言之,我很担心你喔,伊依同学。虽然月班的片津同学有跟我们联络说‘同寝室的空井伊依染上了严重的感冒感觉快死了所以她说要请假’啦,而且联络信是绑在箭上的。” ——啊啊,原来如此。光看那种诡异的联络方式,大家一定会担心的吧。伊依的室友片津理梦,不知为何厌恶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模样。但话虽如此,将信绑在箭上实在是……伊依心想,应该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吧。 “伊依同学!我亲爱的伊依同学!” 就在伊依消沉的时候,身穿奢华金色刺绣装饰制服的魑魅寺尸丸飞扑了过来。 “你一定不知道我担心得连三餐都食不下咽正衰弱着吧!但是我不介意的!因为我知道唯有不求回报的爱才是真正的爱!啊啊话说回来,你真的是空井伊依同学吗?为了确认你的身体跟记忆是否符合,现在立刻让我们拥抱——咕啊!” 次郎花对为了拥抱伊依而前来的尸丸使出一记宛如雷电般的肘击,并满脸通红地向趴倒在地上的尸丸补踢一脚。 “可恶!可恶!你这变态不准碰伊依咧!” “好痛、好痛,可恶,你做什么啊,美咲我只是想跟伊依同学来个爱的拥抱……” 喀擦。 “唔哇~~发出了很吓人的声音耶!而且魑魅寺同学变得一动也不动了。” 驹崎学用平淡的表情回答一脸苍白地低喃着的伊依: “不要紧啦,这个生物是很强壮的。只要过个五分钟,肯定会一脸没事地复活过来,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那个,驹崎同学跟魑魅寺同学是朋友对吧?” “是朋友啊!” 依然面无表情地歪头感到不解的驹崎,让伊依感到一阵疲惫,她推开学跟次郎花前进。 伊依顺势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打理好平常早上在做的惯例事项。首先是准备铅笔盒,将第一堂课的教科书摆在桌上。第一堂是蚁马老师的“虚界地理”,所以要用小镜子检查一下自己的外表仪容。发型很完美,脸上也没有饭粒,虽然脸颊上有0k绷,但这点程度还算可爱吧? 然后在课程开始之前,跟隔壁的香美交谈。 “早~~上~~爱~~困~~啦~~” 香美不会像次郎花一样骚动,不会像尸丸那样开玩笑,也不会像学那样顾虑伊依,就宛如往常一般,真的是很理所当然似地跟自己搭话。 “找到了!早上很爱困。” “这大概就连纪元前的人都知道吧……” 香美 的碧蓝眼眸宛如大海跟天空一般包容着自己。看着她的眼眸,伊依感受到啊啊—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呢——伊依不禁高兴得笑了。 世界还没有结束。 人生还会继续下去。 所以今天也要用功读书,明天也要用功读书,并且偶尔修行一下,努力再努力。为了在不久的将来打造出人类跟怪造生物能一同生活的世界,空井伊依会继续追寻着梦想。 “伊依。” 一脸爱睡地趴倒在桌上的香美,将视线移向伊依并低声问道:“你没受伤吧?” “不要紧的。” “有什么难过或痛苦的事吗?” “那些也不要紧的。” 要说遗憾的话,就是为了再度调查危险性而被执行部带定的梅子吧。不——可以叫她梅子吗?一想到那跟恶灵合体的灰色天使,伊依感觉有点悲伤。 还有桃子。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还没有找到她的方法,但是自己一定要——总有一天一定要将她找出来。 伊依将不知道是第几十次、几百次的誓言烙印在心中,同时,对于香美“你有精神的话,就跟我交换今天的值日生打扫工作吧~~”这种想偷懒的台词,微笑地回道“不~~行。” 如果世界早巳经结束的话,应该是无法看到这光景。伊依沉醉在这理所当然的幸福之中,心想着暂时想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呢,香美趴倒在桌子上。 卡当,卡当,卡当卡当卡当卡当。 但是,这样的平稳并没有维持很久,熟悉的尖锐脚步声从走廊传了过来。然后—— “叨扰了。” 砰——只见才刚修理好的门被踢破了。会像这样以精彩且毫无常识的方法登场的人,伊依只知道一人。她跳了起来,很慌张地叫着那目光强烈且从容站着的白发少女。 “小舞?” “啊~~你这个伊依诱拐犯!” 次郎花站起身,粗暴地朝着舞弓走过去。不行啊!次郎花,那边只有不晓得常识的战士而已喔——伊依更慌张地紧抓住次郎花娇小的身躯。 “不、不可以!小花,你不可以跟小舞起冲突。” “唉唷伊依,在大家面前这样你还真大胆咧~~” “真碍事。” 舞弓啪一声地用一记巴掌甩开次郎花。接着,感觉像是很久不见一般,威风凛凛的武士少女放松了嘴角。、 “嗯,你看起来挺有精神的嘛,伊依。” 看到这么说道并露出温和微笑的舞弓,伊依也跟着稍微露出笑容。 虽然初次碰面时那种宛如刀锋一般的气势已经消失了,但舞弓果然还是彷佛公主又像干金小姐一般堂堂正正。在同班同学们都被华丽登场的她给吓到时,她看似开心地露出微笑,并张开了细长的双手。她似乎完全无视发出不平抱怨声的次郎花。 “伊依,你该感到高兴。” “?” 是怎么一回事呢?看到困惑的伊依,舞弓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你不知道吗……这也是当然的吧。也罢,你看一眼就明白了。你看!” 在她所指的前方,只见紧紧握住舞弓宛如和服裤裙一般的裙子,还有似乎是已经完全定型、跟仿佛在白皙肌肤各处混入黑色一般的灰色完全不同色彩的“爱天使”,正站在那里。由于外表跟最后所见的模样不同,让伊依有一瞬间感到困惑。 但是,确认到少女她仿佛在害怕什么似地抓着舞弓的裙子,且战战兢兢地抬头仰望自己之后,从她的动作可以很清楚地知道,那是跟伊依同生共死——虽然期间很短但曾亲密生活过的伙伴。那稍微成长的外表让伊依露出笑容,并弯下身体紧抱住她。 <……> 少女也用那双小手回抱着伊依。虽然些微地颤抖着,但似乎不是感到害怕的样子。从她的双眼之中落下了斗大的泪珠。 “校长她啊。” 舞弓靠着墙壁向伊依说明。 “虽然是将融合之后的‘爱天使’委托怪造学会观察与管理,但不知是她本人提不起劲还是有什么阴谋,她似乎要把管理的工作交给伊依。‘因为“爱天使”好像很怕外人,所以比起陌生的自己,观察她跟伊依在一起的模样会比较自然’——这是校长她的说法就是了。” 银饰哗啦地动了一下,舞弓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过,这大概是校长给你的奖赏吧?表示你很努力去做了——像这样的看法,会不会过分善意解释了校长的行为呢?” “不会的,我想应该就像你说得那样。” 伊依静静地摇了摇头,在内心感谢宇宙木。 然后,她用最灿烂的笑容迎接害羞地在意着外貌变化的“爱天使”。 “欢迎回来,小梅子。” <……> 梅子白皙的脸颊稍微变得苍白,她失望地垂下肩膀,深刻且沉重地叹了口气。 <又是那个名字?我和恶灵融合之后,严格来说已经跟以前的梅子是不同人了喔!而且……> 没多久她的肩膀颤抖起来,不知足在哭或在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她一脸幸福地再度紧紧抱住伊依。 然后,她用宛如漂亮滚动着的钤铛声音低声说道: <……我觉得梅子这名字很老土。> 会老土吗?伊依嘟起嘴唇露出苦笑,舞弓也耸起肩膀微笑着。看到这样的伊依,香美像是安心似地露出微笑,接着趴倒在桌上。唯一没有笑的,只有似乎是因为上课时间已经开始而现身的教师蚁马磁狱。 “喂,开始上课罗!回位置上坐好~~” 看见他端正的容貌,伊依满脸通红地莫名充满了干劲。归来的日常生活——在这个守护住的幸福世界当中,空井伊依今天也继续研究着怪造学。 “那么,有机会再见了。” [插图]武士少女舞弓轻快地回到她的教室,也就是一年月班。 才这么想时,她又突然将脸转了回来,认真地说道:“伊依,这次真的很谢谢你。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就想起战桥舞弓这个名字吧!我会尽我的棉薄之力帮助你的。” “嗯,小舞。” 伊依露出笑容,舞弓则将手大大地由上往下挥。 “失礼了。” 这次她整个人消失了踪影。 这时,蚁马总算注意到入口大门不见,追着离去的舞弓探头看向走廊。 “站——站住,你该不会就是那个破坏门的惯犯——不、不见了?” “啊哈哈。” 伊依边笑边回到座位,并静静地拿出敦科书。然后她仰望着窗外,那肯定跟天国连系着的蔚蓝天空。 只见天上浮现出娇小怪造生物的容貌,伊依的瞳孔瞬间闪过悲伤的色彩。 “……小桃子。” 伊依小声地低喃之后,便集中精神在课堂上,入迷地看着一边抱怨杂事一边点名的蚁马。 她伸了个懒腰,打开教科书。今天的授课范围是哪边呢? “好!” 于是伊依的一天就像这样,如同往常一般地开始运转起来。 后 记 “不行!梅子应该更可爱!”“不可能再更深入了!”“还不够!应该像这样更深入挖掘!”“嘎吱——”——透过像这样跟本篇没什么关系的血泪努力,今天《虚界怪造学2单色的天使》总算问世了。关于可爱的角色……日日日在性能上是写不出来的——我这么示弱之后,责任编辑立刻变形成杀人机器,所以我试着努力看看了。谁来称赞我一下吧! 话说回来。 因为我获得了大量后记的页数,那就来聊些跟本篇好像有关又彷佛无关的话题吧。 在以前我还是个小学生或中学生时,差不多在那个时期,我跟一名男孩子成了好朋友。由于他是个性格粗暴的男孩子,我们不时会吵架或变得疏远,但之后又凑在一起,就这样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总是散发出猫咪味道的男孩子,有着相当有趣的特质。 他所说的话题都颇令人玩味。当然伶牙俐齿的人可以说四处都找得到,但他并非那种交友广阔的类型。应该说他是类似那种多嘴而惹人厌的孩子,常发出让人想说:“你是在跟我挑衅吗?这个混帐!”般的发言。 但他所讲的话题真的是值得玩味。 当时我贫困得没钱买书,跟那男孩子一问之下,发现他似乎是阅书无数。常常在放学回家的途中、或是随性漫步而遇到他时(不知为何遭遇机率颇高),他会跟我聊他之前看了怎样的书,然后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关那些书的故事。 说到故事,当时的我只知道收录在数科书上的东西、不知所云的艰涩古典,还有桃太郎而已。他所说的什么机器人、魔法、宇宙那种诡异(抱歉)的故事让我十分入迷。于是直到太阳西沉之前,我常听他口头说了好几本小说的内容,然后,他每次都说“将来我们一起住吧!”这句固定的(不过我们现在并没有住在一起)招呼而道别分开。 我非常喜欢那样的时间。 有一天,那男孩子很难得地跟我聊起我也在看的漫画。我心想“喔!这个故事我知道。”但看他很想聊的样子,也不好打断他,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我听着听着,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男孩所说的故事内容,逐渐跟我所知道的情节越离越远。 于是我发现了,那名男孩子从中途开始,便无视真正的故事,而自己创造起故事来了。他似乎是看着我的表情或听着我没有意义的发言,然后“虽然真相是这样,不过这种内容也挺有趣的吧?”像这样即兴地想着故事内容。 我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听着他流畅且滔滔不绝地所讲的故事,心想他真是厉害。无限生产出来的机器人、魔法、宇宙等内容,是只有在他开口时才会诞生的故事。该怎么说呢?感觉闪闪发光,且仿佛就要跃动起来一般地鲜明且强烈。 他就定身为《虚界怪造学》主角——空井伊依的雏形。 虽然他讲话的语气应该比较接近灭作,但那种闪闪发光的感觉,还有喜欢说:“我们一起住吧!两个人住的话,房租就是半价了耶!餐具就在百元商店凑齐。”像这样虽然让人搞不懂,但却非常愉快的梦想。 还有,无法预测他会做出什么事——我当时经常心想,他现在虽然像这样在我身旁讲着奇怪的故事,但一个不注意,搞不好就会无视重力而飞了出去。 我跟他现在也经常在放学途中碰面(因为家离很近)。 虽然他已经不会再说要一起住了,但每次相遇时,还是一样会说些奇妙的故事来娱乐我。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成了小说家这件事。 因为我敌不过他嘛!像是故事的有趣程度就比不上。应该说告诉那家伙的话,肯定会被他编造成个一样的故事。算啦!总之,为了让身为雏形的他不会蒙羞,我打算让伊依从今以后也坚决地谈论着梦想。可别输了啊! 如果他那份“闪闪发光的感觉”能传达给您,我会很高兴的。多谢。 *以下是道歉文。 首先,是依然帮我处理非常琐碎工作的责任编辑。这次真的是,不,是这次也给您添了相当多的麻烦。我会成长的……慢慢地长大(长快点吧)! 还有,跟日日日不同,以有目共睹的超速度在进化的插画家榎波克己老师。在百忙之中,承蒙您将各个男女老幼都描绘成精彩的插图。多亏了插画家老师跟责任编辑精彩的工作手腕,日日日才能勉强混口饭吃。 另外,靠着其他各种专家们的支持,《虚界怪造学ii》才能像这样出版。这期间让我感受到小说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诞生的呢! 最后,当然是各位读者。看到这边之后,“口弗口弗口弗……我已经看出这一系列的方向了!日日日,你还是太肤浅了!”像这样以武将语调高声大笑的读者,也请再梢等一下。从第三集开始,我会以超速度来回收伏笔,并尽可能地颠覆那预测给您看!大概…… 那么,我们在下集的《虚界怪造学3》再会吧! 日日日 “不行!梅子应该更可爱!”“不可能再更深入了!”“还不够!应该像这样更深入挖掘!”“嘎吱——”——透过像这样跟本篇没什么关系的血泪努力,今天《虚界怪造学2单色的天使》总算问世了。关于可爱的角色……日日日在性能上是写不出来的——我这么示弱之后,责任编辑立刻变形成杀人机器,所以我试着努力看看了。谁来称赞我一下吧! 话说回来。 因为我获得了大量后记的页数,那就来聊些跟本篇好像有关又彷佛无关的话题吧。 在以前我还是个小学生或中学生时,差不多在那个时期,我跟一名男孩子成了好朋友。由于他是个性格粗暴的男孩子,我们不时会吵架或变得疏远,但之后又凑在一起,就这样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总是散发出猫咪味道的男孩子,有着相当有趣的特质。 他所说的话题都颇令人玩味。当然伶牙俐齿的人可以说四处都找得到,但他并非那种交友广阔的类型。应该说他是类似那种多嘴而惹人厌的孩子,常发出让人想说:“你是在跟我挑衅吗?这个混帐!”般的发言。 但他所讲的话题真的是值得玩味。 当时我贫困得没钱买书,跟那男孩子一问之下,发现他似乎是阅书无数。常常在放学回家的途中、或是随性漫步而遇到他时(不知为何遭遇机率颇高),他会跟我聊他之前看了怎样的书,然后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关那些书的故事。 说到故事,当时的我只知道收录在数科书上的东西、不知所云的艰涩古典,还有桃太郎而已。他所说的什么机器人、魔法、宇宙那种诡异(抱歉)的故事让我十分入迷。于是直到太阳西沉之前,我常听他口头说了好几本小说的内容,然后,他每次都说“将来我们一起住吧!”这句固定的(不过我们现在并没有住在一起)招呼而道别分开。 我非常喜欢那样的时间。 有一天,那男孩子很难得地跟我聊起我也在看的漫画。我心想“喔!这个故事我知道。”但看他很想聊的样子,也不好打断他,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我听着听着,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男孩所说的故事内容,逐渐跟我所知道的情节越离越远。 于是我发现了,那名男孩子从中途开始,便无视真正的故事,而自己创造起故事来了。他似乎是看着我的表情或听着我没有意义的发言,然后“虽然真相是这样,不过这种内容也挺有趣的吧?”像这样即兴地想着故事内容。 我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听着他流畅且滔滔不绝地所讲的故事,心想他真是厉害。无限生产出来的机器人、魔法、宇宙等内容,是只有在他开口时才会诞生的故事。该怎么说呢?感觉闪闪发光,且仿佛就要跃动起来一般地鲜明且强烈。 他就定身为《虚界怪造学》主角——空井伊依的雏形。 虽然他讲话的语气应该比较接近灭作,但那种闪闪发光的感觉,还有喜欢说:“我们一起住吧!两个人住的话,房租就是半价了耶!餐具就在百元商店凑齐。”像这样虽然让人搞不懂,但却非常愉快的梦想。 还有,无法预测他会做出什么事——我当时经常心想,他现在虽然像这样在我身旁讲着奇怪的故事,但一个不注意,搞不好就会无视重力而飞了出去。 我跟他现在也经常在放学途中碰面(因为家离很近)。 虽然他已经不会再说要一起住了,但每次相遇时,还是一样会说些奇妙的故事来娱乐我。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成了小说家这件事。 因为我敌不过他嘛!像是故事的有趣程度就比不上。应该说告诉那家伙的话,肯定会被他编造成个一样的故事。算啦!总之,为了让身为雏形的他不会蒙羞,我打算让伊依从今以后也坚决地谈论着梦想。可别输了啊! 如果他那份“闪闪发光的感觉”能传达给您,我会很高兴的。多谢。 *以下是道歉文。 首先,是依然帮我处理非常琐碎工作的责任编辑。这次真的是,不,是这次也给您添了相当多的麻烦。我会成长的……慢慢地长大(长快点吧)! 还有,跟日日日不同,以有目共睹的超速度在进化的插画家榎波克己老师。在百忙之中,承蒙您将各个男女老幼都描绘成精彩的插图。多亏了插画家老师跟责任编辑精彩的工作手腕,日日日才能勉强混口饭吃。 另外,靠着其他各种专家们的支持,《虚界怪造学ii》才能像这样出版。这期间让我感受到小说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诞生的呢! 最后,当然是各位读者。看到这边之后,“口弗口弗口弗……我已经看出这一系列的方向了!日日日,你还是太肤浅了!”像这样以武将语调高声大笑的读者,也请再梢等一下。从第三集开始,我会以超速度来回收伏笔,并尽可能地颠覆那预测给您看!大概…… 那么,我们在下集的《虚界怪造学3》再会吧! 日日日 “不行!梅子应该更可爱!”“不可能再更深入了!”“还不够!应该像这样更深入挖掘!”“嘎吱——”——透过像这样跟本篇没什么关系的血泪努力,今天《虚界怪造学2单色的天使》总算问世了。关于可爱的角色……日日日在性能上是写不出来的——我这么示弱之后,责任编辑立刻变形成杀人机器,所以我试着努力看看了。谁来称赞我一下吧! 话说回来。 因为我获得了大量后记的页数,那就来聊些跟本篇好像有关又彷佛无关的话题吧。 在以前我还是个小学生或中学生时,差不多在那个时期,我跟一名男孩子成了好朋友。由于他是个性格粗暴的男孩子,我们不时会吵架或变得疏远,但之后又凑在一起,就这样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总是散发出猫咪味道的男孩子,有着相当有趣的特质。 他所说的话题都颇令人玩味。当然伶牙俐齿的人可以说四处都找得到,但他并非那种交友广阔的类型。应该说他是类似那种多嘴而惹人厌的孩子,常发出让人想说:“你是在跟我挑衅吗?这个混帐!”般的发言。 但他所讲的话题真的是值得玩味。 当时我贫困得没钱买书,跟那男孩子一问之下,发现他似乎是阅书无数。常常在放学回家的途中、或是随性漫步而遇到他时(不知为何遭遇机率颇高),他会跟我聊他之前看了怎样的书,然后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关那些书的故事。 说到故事,当时的我只知道收录在数科书上的东西、不知所云的艰涩古典,还有桃太郎而已。他所说的什么机器人、魔法、宇宙那种诡异(抱歉)的故事让我十分入迷。于是直到太阳西沉之前,我常听他口头说了好几本小说的内容,然后,他每次都说“将来我们一起住吧!”这句固定的(不过我们现在并没有住在一起)招呼而道别分开。 我非常喜欢那样的时间。 有一天,那男孩子很难得地跟我聊起我也在看的漫画。我心想“喔!这个故事我知道。”但看他很想聊的样子,也不好打断他,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我听着听着,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男孩所说的故事内容,逐渐跟我所知道的情节越离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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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所讲的话题真的是值得玩味。 当时我贫困得没钱买书,跟那男孩子一问之下,发现他似乎是阅书无数。常常在放学回家的途中、或是随性漫步而遇到他时(不知为何遭遇机率颇高),他会跟我聊他之前看了怎样的书,然后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关那些书的故事。 说到故事,当时的我只知道收录在数科书上的东西、不知所云的艰涩古典,还有桃太郎而已。他所说的什么机器人、魔法、宇宙那种诡异(抱歉)的故事让我十分入迷。于是直到太阳西沉之前,我常听他口头说了好几本小说的内容,然后,他每次都说“将来我们一起住吧!”这句固定的(不过我们现在并没有住在一起)招呼而道别分开。 我非常喜欢那样的时间。 有一天,那男孩子很难得地跟我聊起我也在看的漫画。我心想“喔!这个故事我知道。”但看他很想聊的样子,也不好打断他,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我听着听着,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男孩所说的故事内容,逐渐跟我所知道的情节越离越远。 于是我发现了,那名男孩子从中途开始,便无视真正的故事,而自己创造起故事来了。他似乎是看着我的表情或听着我没有意义的发言,然后“虽然真相是这样,不过这种内容也挺有趣的吧?”像这样即兴地想着故事内容。 我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听着他流畅且滔滔不绝地所讲的故事,心想他真是厉害。无限生产出来的机器人、魔法、宇宙等内容,是只有在他开口时才会诞生的故事。该怎么说呢?感觉闪闪发光,且仿佛就要跃动起来一般地鲜明且强烈。 他就定身为《虚界怪造学》主角——空井伊依的雏形。 虽然他讲话的语气应该比较接近灭作,但那种闪闪发光的感觉,还有喜欢说:“我们一起住吧!两个人住的话,房租就是半价了耶!餐具就在百元商店凑齐。”像这样虽然让人搞不懂,但却非常愉快的梦想。 还有,无法预测他会做出什么事——我当时经常心想,他现在虽然像这样在我身旁讲着奇怪的故事,但一个不注意,搞不好就会无视重力而飞了出去。 我跟他现在也经常在放学途中碰面(因为家离很近)。 虽然他已经不会再说要一起住了,但每次相遇时,还是一样会说些奇妙的故事来娱乐我。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成了小说家这件事。 因为我敌不过他嘛!像是故事的有趣程度就比不上。应该说告诉那家伙的话,肯定会被他编造成个一样的故事。算啦!总之,为了让身为雏形的他不会蒙羞,我打算让伊依从今以后也坚决地谈论着梦想。可别输了啊! 如果他那份“闪闪发光的感觉”能传达给您,我会很高兴的。多谢。 *以下是道歉文。 首先,是依然帮我处理非常琐碎工作的责任编辑。这次真的是,不,是这次也给您添了相当多的麻烦。我会成长的……慢慢地长大(长快点吧)! 还有,跟日日日不同,以有目共睹的超速度在进化的插画家榎波克己老师。在百忙之中,承蒙您将各个男女老幼都描绘成精彩的插图。多亏了插画家老师跟责任编辑精彩的工作手腕,日日日才能勉强混口饭吃。 另外,靠着其他各种专家们的支持,《虚界怪造学ii》才能像这样出版。这期间让我感受到小说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诞生的呢! 最后,当然是各位读者。看到这边之后,“口弗口弗口弗……我已经看出这一系列的方向了!日日日,你还是太肤浅了!”像这样以武将语调高声大笑的读者,也请再梢等一下。从第三集开始,我会以超速度来回收伏笔,并尽可能地颠覆那预测给您看!大概…… 那么,我们在下集的《虚界怪造学3》再会吧! 日日日 “不行!梅子应该更可爱!”“不可能再更深入了!”“还不够!应该像这样更深入挖掘!”“嘎吱——”——透过像这样跟本篇没什么关系的血泪努力,今天《虚界怪造学2单色的天使》总算问世了。关于可爱的角色……日日日在性能上是写不出来的——我这么示弱之后,责任编辑立刻变形成杀人机器,所以我试着努力看看了。谁来称赞我一下吧! 话说回来。 因为我获得了大量后记的页数,那就来聊些跟本篇好像有关又彷佛无关的话题吧。 在以前我还是个小学生或中学生时,差不多在那个时期,我跟一名男孩子成了好朋友。由于他是个性格粗暴的男孩子,我们不时会吵架或变得疏远,但之后又凑在一起,就这样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总是散发出猫咪味道的男孩子,有着相当有趣的特质。 他所说的话题都颇令人玩味。当然伶牙俐齿的人可以说四处都找得到,但他并非那种交友广阔的类型。应该说他是类似那种多嘴而惹人厌的孩子,常发出让人想说:“你是在跟我挑衅吗?这个混帐!”般的发言。 但他所讲的话题真的是值得玩味。 当时我贫困得没钱买书,跟那男孩子一问之下,发现他似乎是阅书无数。常常在放学回家的途中、或是随性漫步而遇到他时(不知为何遭遇机率颇高),他会跟我聊他之前看了怎样的书,然后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关那些书的故事。 说到故事,当时的我只知道收录在数科书上的东西、不知所云的艰涩古典,还有桃太郎而已。他所说的什么机器人、魔法、宇宙那种诡异(抱歉)的故事让我十分入迷。于是直到太阳西沉之前,我常听他口头说了好几本小说的内容,然后,他每次都说“将来我们一起住吧!”这句固定的(不过我们现在并没有住在一起)招呼而道别分开。 我非常喜欢那样的时间。 有一天,那男孩子很难得地跟我聊起我也在看的漫画。我心想“喔!这个故事我知道。”但看他很想聊的样子,也不好打断他,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我听着听着,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男孩所说的故事内容,逐渐跟我所知道的情节越离越远。 于是我发现了,那名男孩子从中途开始,便无视真正的故事,而自己创造起故事来了。他似乎是看着我的表情或听着我没有意义的发言,然后“虽然真相是这样,不过这种内容也挺有趣的吧?”像这样即兴地想着故事内容。 我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听着他流畅且滔滔不绝地所讲的故事,心想他真是厉害。无限生产出来的机器人、魔法、宇宙等内容,是只有在他开口时才会诞生的故事。该怎么说呢?感觉闪闪发光,且仿佛就要跃动起来一般地鲜明且强烈。 他就定身为《虚界怪造学》主角——空井伊依的雏形。 虽然他讲话的语气应该比较接近灭作,但那种闪闪发光的感觉,还有喜欢说:“我们一起住吧!两个人住的话,房租就是半价了耶!餐具就在百元商店凑齐。”像这样虽然让人搞不懂,但却非常愉快的梦想。 还有,无法预测他会做出什么事——我当时经常心想,他现在虽然像这样在我身旁讲着奇怪的故事,但一个不注意,搞不好就会无视重力而飞了出去。 我跟他现在也经常在放学途中碰面(因为家离很近)。 虽然他已经不会再说要一起住了,但每次相遇时,还是一样会说些奇妙的故事来娱乐我。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成了小说家这件事。 因为我敌不过他嘛!像是故事的有趣程度就比不上。应该说告诉那家伙的话,肯定会被他编造成个一样的故事。算啦!总之,为了让身为雏形的他不会蒙羞,我打算让伊依从今以后也坚决地谈论着梦想。可别输了啊! 如果他那份“闪闪发光的感觉”能传达给您,我会很高兴的。多谢。 *以下是道歉文。 首先,是依然帮我处理非常琐碎工作的责任编辑。这次真的是,不,是这次也给您添了相当多的麻烦。我会成长的……慢慢地长大(长快点吧)! 还有,跟日日日不同,以有目共睹的超速度在进化的插画家榎波克己老师。在百忙之中,承蒙您将各个男女老幼都描绘成精彩的插图。多亏了插画家老师跟责任编辑精彩的工作手腕,日日日才能勉强混口饭吃。 另外,靠着其他各种专家们的支持,《虚界怪造学ii》才能像这样出版。这期间让我感受到小说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诞生的呢! 最后,当然是各位读者。看到这边之后,“口弗口弗口弗……我已经看出这一系列的方向了!日日日,你还是太肤浅了!”像这样以武将语调高声大笑的读者,也请再梢等一下。从第三集开始,我会以超速度来回收伏笔,并尽可能地颠覆那预测给您看!大概…… 那么,我们在下集的《虚界怪造学3》再会吧! 日日日 “不行!梅子应该更可爱!”“不可能再更深入了!”“还不够!应该像这样更深入挖掘!”“嘎吱——”——透过像这样跟本篇没什么关系的血泪努力,今天《虚界怪造学2单色的天使》总算问世了。关于可爱的角色……日日日在性能上是写不出来的——我这么示弱之后,责任编辑立刻变形成杀人机器,所以我试着努力看看了。谁来称赞我一下吧! 话说回来。 因为我获得了大量后记的页数,那就来聊些跟本篇好像有关又彷佛无关的话题吧。 在以前我还是个小学生或中学生时,差不多在那个时期,我跟一名男孩子成了好朋友。由于他是个性格粗暴的男孩子,我们不时会吵架或变得疏远,但之后又凑在一起,就这样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总是散发出猫咪味道的男孩子,有着相当有趣的特质。 他所说的话题都颇令人玩味。当然伶牙俐齿的人可以说四处都找得到,但他并非那种交友广阔的类型。应该说他是类似那种多嘴而惹人厌的孩子,常发出让人想说:“你是在跟我挑衅吗?这个混帐!”般的发言。 但他所讲的话题真的是值得玩味。 当时我贫困得没钱买书,跟那男孩子一问之下,发现他似乎是阅书无数。常常在放学回家的途中、或是随性漫步而遇到他时(不知为何遭遇机率颇高),他会跟我聊他之前看了怎样的书,然后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关那些书的故事。 说到故事,当时的我只知道收录在数科书上的东西、不知所云的艰涩古典,还有桃太郎而已。他所说的什么机器人、魔法、宇宙那种诡异(抱歉)的故事让我十分入迷。于是直到太阳西沉之前,我常听他口头说了好几本小说的内容,然后,他每次都说“将来我们一起住吧!”这句固定的(不过我们现在并没有住在一起)招呼而道别分开。 我非常喜欢那样的时间。 有一天,那男孩子很难得地跟我聊起我也在看的漫画。我心想“喔!这个故事我知道。”但看他很想聊的样子,也不好打断他,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我听着听着,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男孩所说的故事内容,逐渐跟我所知道的情节越离越远。 于是我发现了,那名男孩子从中途开始,便无视真正的故事,而自己创造起故事来了。他似乎是看着我的表情或听着我没有意义的发言,然后“虽然真相是这样,不过这种内容也挺有趣的吧?”像这样即兴地想着故事内容。 我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听着他流畅且滔滔不绝地所讲的故事,心想他真是厉害。无限生产出来的机器人、魔法、宇宙等内容,是只有在他开口时才会诞生的故事。该怎么说呢?感觉闪闪发光,且仿佛就要跃动起来一般地鲜明且强烈。 他就定身为《虚界怪造学》主角——空井伊依的雏形。 虽然他讲话的语气应该比较接近灭作,但那种闪闪发光的感觉,还有喜欢说:“我们一起住吧!两个人住的话,房租就是半价了耶!餐具就在百元商店凑齐。”像这样虽然让人搞不懂,但却非常愉快的梦想。 还有,无法预测他会做出什么事——我当时经常心想,他现在虽然像这样在我身旁讲着奇怪的故事,但一个不注意,搞不好就会无视重力而飞了出去。 我跟他现在也经常在放学途中碰面(因为家离很近)。 虽然他已经不会再说要一起住了,但每次相遇时,还是一样会说些奇妙的故事来娱乐我。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成了小说家这件事。 因为我敌不过他嘛!像是故事的有趣程度就比不上。应该说告诉那家伙的话,肯定会被他编造成个一样的故事。算啦!总之,为了让身为雏形的他不会蒙羞,我打算让伊依从今以后也坚决地谈论着梦想。可别输了啊! 如果他那份“闪闪发光的感觉”能传达给您,我会很高兴的。多谢。 *以下是道歉文。 首先,是依然帮我处理非常琐碎工作的责任编辑。这次真的是,不,是这次也给您添了相当多的麻烦。我会成长的……慢慢地长大(长快点吧)! 还有,跟日日日不同,以有目共睹的超速度在进化的插画家榎波克己老师。在百忙之中,承蒙您将各个男女老幼都描绘成精彩的插图。多亏了插画家老师跟责任编辑精彩的工作手腕,日日日才能勉强混口饭吃。 另外,靠着其他各种专家们的支持,《虚界怪造学ii》才能像这样出版。这期间让我感受到小说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诞生的呢! 最后,当然是各位读者。看到这边之后,“口弗口弗口弗……我已经看出这一系列的方向了!日日日,你还是太肤浅了!”像这样以武将语调高声大笑的读者,也请再梢等一下。从第三集开始,我会以超速度来回收伏笔,并尽可能地颠覆那预测给您看!大概…… 那么,我们在下集的《虚界怪造学3》再会吧! 日日日 “不行!梅子应该更可爱!”“不可能再更深入了!”“还不够!应该像这样更深入挖掘!”“嘎吱——”——透过像这样跟本篇没什么关系的血泪努力,今天《虚界怪造学2单色的天使》总算问世了。关于可爱的角色……日日日在性能上是写不出来的——我这么示弱之后,责任编辑立刻变形成杀人机器,所以我试着努力看看了。谁来称赞我一下吧! 话说回来。 因为我获得了大量后记的页数,那就来聊些跟本篇好像有关又彷佛无关的话题吧。 在以前我还是个小学生或中学生时,差不多在那个时期,我跟一名男孩子成了好朋友。由于他是个性格粗暴的男孩子,我们不时会吵架或变得疏远,但之后又凑在一起,就这样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总是散发出猫咪味道的男孩子,有着相当有趣的特质。 他所说的话题都颇令人玩味。当然伶牙俐齿的人可以说四处都找得到,但他并非那种交友广阔的类型。应该说他是类似那种多嘴而惹人厌的孩子,常发出让人想说:“你是在跟我挑衅吗?这个混帐!”般的发言。 但他所讲的话题真的是值得玩味。 当时我贫困得没钱买书,跟那男孩子一问之下,发现他似乎是阅书无数。常常在放学回家的途中、或是随性漫步而遇到他时(不知为何遭遇机率颇高),他会跟我聊他之前看了怎样的书,然后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关那些书的故事。 说到故事,当时的我只知道收录在数科书上的东西、不知所云的艰涩古典,还有桃太郎而已。他所说的什么机器人、魔法、宇宙那种诡异(抱歉)的故事让我十分入迷。于是直到太阳西沉之前,我常听他口头说了好几本小说的内容,然后,他每次都说“将来我们一起住吧!”这句固定的(不过我们现在并没有住在一起)招呼而道别分开。 我非常喜欢那样的时间。 有一天,那男孩子很难得地跟我聊起我也在看的漫画。我心想“喔!这个故事我知道。”但看他很想聊的样子,也不好打断他,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我听着听着,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男孩所说的故事内容,逐渐跟我所知道的情节越离越远。 于是我发现了,那名男孩子从中途开始,便无视真正的故事,而自己创造起故事来了。他似乎是看着我的表情或听着我没有意义的发言,然后“虽然真相是这样,不过这种内容也挺有趣的吧?”像这样即兴地想着故事内容。 我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听着他流畅且滔滔不绝地所讲的故事,心想他真是厉害。无限生产出来的机器人、魔法、宇宙等内容,是只有在他开口时才会诞生的故事。该怎么说呢?感觉闪闪发光,且仿佛就要跃动起来一般地鲜明且强烈。 他就定身为《虚界怪造学》主角——空井伊依的雏形。 虽然他讲话的语气应该比较接近灭作,但那种闪闪发光的感觉,还有喜欢说:“我们一起住吧!两个人住的话,房租就是半价了耶!餐具就在百元商店凑齐。”像这样虽然让人搞不懂,但却非常愉快的梦想。 还有,无法预测他会做出什么事——我当时经常心想,他现在虽然像这样在我身旁讲着奇怪的故事,但一个不注意,搞不好就会无视重力而飞了出去。 我跟他现在也经常在放学途中碰面(因为家离很近)。 虽然他已经不会再说要一起住了,但每次相遇时,还是一样会说些奇妙的故事来娱乐我。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成了小说家这件事。 因为我敌不过他嘛!像是故事的有趣程度就比不上。应该说告诉那家伙的话,肯定会被他编造成个一样的故事。算啦!总之,为了让身为雏形的他不会蒙羞,我打算让伊依从今以后也坚决地谈论着梦想。可别输了啊! 如果他那份“闪闪发光的感觉”能传达给您,我会很高兴的。多谢。 *以下是道歉文。 首先,是依然帮我处理非常琐碎工作的责任编辑。这次真的是,不,是这次也给您添了相当多的麻烦。我会成长的……慢慢地长大(长快点吧)! 还有,跟日日日不同,以有目共睹的超速度在进化的插画家榎波克己老师。在百忙之中,承蒙您将各个男女老幼都描绘成精彩的插图。多亏了插画家老师跟责任编辑精彩的工作手腕,日日日才能勉强混口饭吃。 另外,靠着其他各种专家们的支持,《虚界怪造学ii》才能像这样出版。这期间让我感受到小说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诞生的呢! 最后,当然是各位读者。看到这边之后,“口弗口弗口弗……我已经看出这一系列的方向了!日日日,你还是太肤浅了!”像这样以武将语调高声大笑的读者,也请再梢等一下。从第三集开始,我会以超速度来回收伏笔,并尽可能地颠覆那预测给您看!大概…… 那么,我们在下集的《虚界怪造学3》再会吧! 日日日 序章 ☆☆☆ 仇祭游想起了在动物园看到的小鹿。 那头小鹿似乎是扭到了脚,从同伴身旁被隔离的牠,被幽禁在小小的笼子里并蜷缩着身体。游有些在意那头小鹿,他靠近笼子并握住栅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鹿;但小鹿只是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绝对不会凑近过来。 「——伊依。」 游的声音在黑暗阴沉的牢狱当中响亮地回荡着。 「伊依。伊依。」 有个被称为寂怜院的一族,存在于就连电车也没有经过的偏僻乡下。坚持彻底的排他主义和妄执的秘密主义,宛如战争时代的传统家族一般重视门第和习俗的他们,不曾被任何人目睹过。 寂怜院。 那是游的义父的老家,对游而言也是今后必须暂时一起生活的家族。因为义父工作的关系,他们搬到这个地方来,在找到新的住所之前,决定暂时借住在这里。 当然游并不是很清楚详细的前因后果,但眼前这名叫伊依的少女,据说是寂怜院家的女儿。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必须好好相处才行。义父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游也想和对方变成好朋友。 在宽广到让人吃惊、气氛庄严的日式房屋中,那座牢狱理所当然似的位于走廊延伸出去的前方。外观是一般的和室。不过一打开纸拉门,便有木制的格栅在那里。格栅对面是宽约四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面有几本图画书和身穿和服的少女。 应该和游是同年纪吗?恐怕她年纪还不满十岁吧。长到让人惊讶的黑发绑在头部左右两侧。穿着的服装是渲染成鲜艳色彩的振袖,在牢狱的角落,抱着膝盖低着头的少女就宛如附身在这房子上的妖怪一般。 「伊依。妳听得到吗?来玩吧,妳出来嘛。」 游在格栅前方双手抱膝地坐着,并呼唤着少女。义父说要和她好好相处。而且游实在无法装作没看见宛如小鹿一般不停颤抖且哭泣着的少女。 「伊依——?」 即使出声呼唤,或是摇动格栅,伊依别说是应声了,甚至毫无反应。游有一点不高兴,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心生妙计,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挥舞双手,闭上眼睛并编织着话语。 「打开现界的门扉——」 游的双手被忽然冒出来的光句围住。不——绽放着光芒的,是戴在游双手手腕上的白色手镯。 「——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观世音谷的……啊,我弄错了。」 他摇了摇头,停止话语并低声呢哺着。 他那奇妙的动作,以及不可思议地闪耀着光芒的手镯,让伊依稍微抬起头来,且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游并末注意到这点,他再度摆好双手,并编织出声音。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将视线移向肋骨之道,观世音谷的宁静树梢,侧耳聆听追逐着歌声——」 在游发出声音的同时,手镯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一边绽放着小小的火花并逐渐闪亮起来。游一边笨拙地改变指尖和手的角度,然后轻轻地——睁开了眼。 「——找到了。」 瞬间,鲜明强烈的光芒炸裂开来,甚至照耀到牢狱内部的黑暗处。 伊依害怕地身体僵硬起来,但她并未移开视线,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等等我。还差一点。只要再一下子,就可以给妳看很厉害的东西。 那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从中世幸存下来的魔法。 「「柊之精」——怪造!」 洋溢的光芒一边缓缓地政变颜色并描绘出螺旋形状,集合在游的手镯上之后,逐渐增加了其浓度。剎那间——有个存在仿佛爆炸一般地从中诞生。 「哇啊……」 应该是无意识吧,伊依闪耀着双眼,顽固地紧闭着的嘴唇间流露出叹息。 「……好厉害。」 她的表情也略微缓和起来,有些笨拙地浮现出笑容。 游他——因为那笑容实在太过漂亮,而大吃了一惊。 ☆☆☆ 仇祭游想起了在动物园看到的小鹿。 那头小鹿似乎是扭到了脚,从同伴身旁被隔离的牠,被幽禁在小小的笼子里并蜷缩着身体。游有些在意那头小鹿,他靠近笼子并握住栅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鹿;但小鹿只是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绝对不会凑近过来。 「——伊依。」 游的声音在黑暗阴沉的牢狱当中响亮地回荡着。 「伊依。伊依。」 有个被称为寂怜院的一族,存在于就连电车也没有经过的偏僻乡下。坚持彻底的排他主义和妄执的秘密主义,宛如战争时代的传统家族一般重视门第和习俗的他们,不曾被任何人目睹过。 寂怜院。 那是游的义父的老家,对游而言也是今后必须暂时一起生活的家族。因为义父工作的关系,他们搬到这个地方来,在找到新的住所之前,决定暂时借住在这里。 当然游并不是很清楚详细的前因后果,但眼前这名叫伊依的少女,据说是寂怜院家的女儿。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必须好好相处才行。义父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游也想和对方变成好朋友。 在宽广到让人吃惊、气氛庄严的日式房屋中,那座牢狱理所当然似的位于走廊延伸出去的前方。外观是一般的和室。不过一打开纸拉门,便有木制的格栅在那里。格栅对面是宽约四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面有几本图画书和身穿和服的少女。 应该和游是同年纪吗?恐怕她年纪还不满十岁吧。长到让人惊讶的黑发绑在头部左右两侧。穿着的服装是渲染成鲜艳色彩的振袖,在牢狱的角落,抱着膝盖低着头的少女就宛如附身在这房子上的妖怪一般。 「伊依。妳听得到吗?来玩吧,妳出来嘛。」 游在格栅前方双手抱膝地坐着,并呼唤着少女。义父说要和她好好相处。而且游实在无法装作没看见宛如小鹿一般不停颤抖且哭泣着的少女。 「伊依——?」 即使出声呼唤,或是摇动格栅,伊依别说是应声了,甚至毫无反应。游有一点不高兴,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心生妙计,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挥舞双手,闭上眼睛并编织着话语。 「打开现界的门扉——」 游的双手被忽然冒出来的光句围住。不——绽放着光芒的,是戴在游双手手腕上的白色手镯。 「——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观世音谷的……啊,我弄错了。」 他摇了摇头,停止话语并低声呢哺着。 他那奇妙的动作,以及不可思议地闪耀着光芒的手镯,让伊依稍微抬起头来,且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游并末注意到这点,他再度摆好双手,并编织出声音。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将视线移向肋骨之道,观世音谷的宁静树梢,侧耳聆听追逐着歌声——」 在游发出声音的同时,手镯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一边绽放着小小的火花并逐渐闪亮起来。游一边笨拙地改变指尖和手的角度,然后轻轻地——睁开了眼。 「——找到了。」 瞬间,鲜明强烈的光芒炸裂开来,甚至照耀到牢狱内部的黑暗处。 伊依害怕地身体僵硬起来,但她并未移开视线,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等等我。还差一点。只要再一下子,就可以给妳看很厉害的东西。 那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从中世幸存下来的魔法。 「「柊之精」——怪造!」 洋溢的光芒一边缓缓地政变颜色并描绘出螺旋形状,集合在游的手镯上之后,逐渐增加了其浓度。剎那间——有个存在仿佛爆炸一般地从中诞生。 「哇啊……」 应该是无意识吧,伊依闪耀着双眼,顽固地紧闭着的嘴唇间流露出叹息。 「……好厉害。」 她的表情也略微缓和起来,有些笨拙地浮现出笑容。 游他——因为那笑容实在太过漂亮,而大吃了一惊。 ☆☆☆ 仇祭游想起了在动物园看到的小鹿。 那头小鹿似乎是扭到了脚,从同伴身旁被隔离的牠,被幽禁在小小的笼子里并蜷缩着身体。游有些在意那头小鹿,他靠近笼子并握住栅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鹿;但小鹿只是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绝对不会凑近过来。 「——伊依。」 游的声音在黑暗阴沉的牢狱当中响亮地回荡着。 「伊依。伊依。」 有个被称为寂怜院的一族,存在于就连电车也没有经过的偏僻乡下。坚持彻底的排他主义和妄执的秘密主义,宛如战争时代的传统家族一般重视门第和习俗的他们,不曾被任何人目睹过。 寂怜院。 那是游的义父的老家,对游而言也是今后必须暂时一起生活的家族。因为义父工作的关系,他们搬到这个地方来,在找到新的住所之前,决定暂时借住在这里。 当然游并不是很清楚详细的前因后果,但眼前这名叫伊依的少女,据说是寂怜院家的女儿。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必须好好相处才行。义父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游也想和对方变成好朋友。 在宽广到让人吃惊、气氛庄严的日式房屋中,那座牢狱理所当然似的位于走廊延伸出去的前方。外观是一般的和室。不过一打开纸拉门,便有木制的格栅在那里。格栅对面是宽约四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面有几本图画书和身穿和服的少女。 应该和游是同年纪吗?恐怕她年纪还不满十岁吧。长到让人惊讶的黑发绑在头部左右两侧。穿着的服装是渲染成鲜艳色彩的振袖,在牢狱的角落,抱着膝盖低着头的少女就宛如附身在这房子上的妖怪一般。 「伊依。妳听得到吗?来玩吧,妳出来嘛。」 游在格栅前方双手抱膝地坐着,并呼唤着少女。义父说要和她好好相处。而且游实在无法装作没看见宛如小鹿一般不停颤抖且哭泣着的少女。 「伊依——?」 即使出声呼唤,或是摇动格栅,伊依别说是应声了,甚至毫无反应。游有一点不高兴,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心生妙计,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挥舞双手,闭上眼睛并编织着话语。 「打开现界的门扉——」 游的双手被忽然冒出来的光句围住。不——绽放着光芒的,是戴在游双手手腕上的白色手镯。 「——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观世音谷的……啊,我弄错了。」 他摇了摇头,停止话语并低声呢哺着。 他那奇妙的动作,以及不可思议地闪耀着光芒的手镯,让伊依稍微抬起头来,且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游并末注意到这点,他再度摆好双手,并编织出声音。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将视线移向肋骨之道,观世音谷的宁静树梢,侧耳聆听追逐着歌声——」 在游发出声音的同时,手镯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一边绽放着小小的火花并逐渐闪亮起来。游一边笨拙地改变指尖和手的角度,然后轻轻地——睁开了眼。 「——找到了。」 瞬间,鲜明强烈的光芒炸裂开来,甚至照耀到牢狱内部的黑暗处。 伊依害怕地身体僵硬起来,但她并未移开视线,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等等我。还差一点。只要再一下子,就可以给妳看很厉害的东西。 那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从中世幸存下来的魔法。 「「柊之精」——怪造!」 洋溢的光芒一边缓缓地政变颜色并描绘出螺旋形状,集合在游的手镯上之后,逐渐增加了其浓度。剎那间——有个存在仿佛爆炸一般地从中诞生。 「哇啊……」 应该是无意识吧,伊依闪耀着双眼,顽固地紧闭着的嘴唇间流露出叹息。 「……好厉害。」 她的表情也略微缓和起来,有些笨拙地浮现出笑容。 游他——因为那笑容实在太过漂亮,而大吃了一惊。 ☆☆☆ 仇祭游想起了在动物园看到的小鹿。 那头小鹿似乎是扭到了脚,从同伴身旁被隔离的牠,被幽禁在小小的笼子里并蜷缩着身体。游有些在意那头小鹿,他靠近笼子并握住栅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鹿;但小鹿只是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绝对不会凑近过来。 「——伊依。」 游的声音在黑暗阴沉的牢狱当中响亮地回荡着。 「伊依。伊依。」 有个被称为寂怜院的一族,存在于就连电车也没有经过的偏僻乡下。坚持彻底的排他主义和妄执的秘密主义,宛如战争时代的传统家族一般重视门第和习俗的他们,不曾被任何人目睹过。 寂怜院。 那是游的义父的老家,对游而言也是今后必须暂时一起生活的家族。因为义父工作的关系,他们搬到这个地方来,在找到新的住所之前,决定暂时借住在这里。 当然游并不是很清楚详细的前因后果,但眼前这名叫伊依的少女,据说是寂怜院家的女儿。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必须好好相处才行。义父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游也想和对方变成好朋友。 在宽广到让人吃惊、气氛庄严的日式房屋中,那座牢狱理所当然似的位于走廊延伸出去的前方。外观是一般的和室。不过一打开纸拉门,便有木制的格栅在那里。格栅对面是宽约四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面有几本图画书和身穿和服的少女。 应该和游是同年纪吗?恐怕她年纪还不满十岁吧。长到让人惊讶的黑发绑在头部左右两侧。穿着的服装是渲染成鲜艳色彩的振袖,在牢狱的角落,抱着膝盖低着头的少女就宛如附身在这房子上的妖怪一般。 「伊依。妳听得到吗?来玩吧,妳出来嘛。」 游在格栅前方双手抱膝地坐着,并呼唤着少女。义父说要和她好好相处。而且游实在无法装作没看见宛如小鹿一般不停颤抖且哭泣着的少女。 「伊依——?」 即使出声呼唤,或是摇动格栅,伊依别说是应声了,甚至毫无反应。游有一点不高兴,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心生妙计,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挥舞双手,闭上眼睛并编织着话语。 「打开现界的门扉——」 游的双手被忽然冒出来的光句围住。不——绽放着光芒的,是戴在游双手手腕上的白色手镯。 「——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观世音谷的……啊,我弄错了。」 他摇了摇头,停止话语并低声呢哺着。 他那奇妙的动作,以及不可思议地闪耀着光芒的手镯,让伊依稍微抬起头来,且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游并末注意到这点,他再度摆好双手,并编织出声音。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将视线移向肋骨之道,观世音谷的宁静树梢,侧耳聆听追逐着歌声——」 在游发出声音的同时,手镯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一边绽放着小小的火花并逐渐闪亮起来。游一边笨拙地改变指尖和手的角度,然后轻轻地——睁开了眼。 「——找到了。」 瞬间,鲜明强烈的光芒炸裂开来,甚至照耀到牢狱内部的黑暗处。 伊依害怕地身体僵硬起来,但她并未移开视线,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等等我。还差一点。只要再一下子,就可以给妳看很厉害的东西。 那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从中世幸存下来的魔法。 「「柊之精」——怪造!」 洋溢的光芒一边缓缓地政变颜色并描绘出螺旋形状,集合在游的手镯上之后,逐渐增加了其浓度。剎那间——有个存在仿佛爆炸一般地从中诞生。 「哇啊……」 应该是无意识吧,伊依闪耀着双眼,顽固地紧闭着的嘴唇间流露出叹息。 「……好厉害。」 她的表情也略微缓和起来,有些笨拙地浮现出笑容。 游他——因为那笑容实在太过漂亮,而大吃了一惊。 ☆☆☆ 仇祭游想起了在动物园看到的小鹿。 那头小鹿似乎是扭到了脚,从同伴身旁被隔离的牠,被幽禁在小小的笼子里并蜷缩着身体。游有些在意那头小鹿,他靠近笼子并握住栅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鹿;但小鹿只是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绝对不会凑近过来。 「——伊依。」 游的声音在黑暗阴沉的牢狱当中响亮地回荡着。 「伊依。伊依。」 有个被称为寂怜院的一族,存在于就连电车也没有经过的偏僻乡下。坚持彻底的排他主义和妄执的秘密主义,宛如战争时代的传统家族一般重视门第和习俗的他们,不曾被任何人目睹过。 寂怜院。 那是游的义父的老家,对游而言也是今后必须暂时一起生活的家族。因为义父工作的关系,他们搬到这个地方来,在找到新的住所之前,决定暂时借住在这里。 当然游并不是很清楚详细的前因后果,但眼前这名叫伊依的少女,据说是寂怜院家的女儿。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必须好好相处才行。义父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游也想和对方变成好朋友。 在宽广到让人吃惊、气氛庄严的日式房屋中,那座牢狱理所当然似的位于走廊延伸出去的前方。外观是一般的和室。不过一打开纸拉门,便有木制的格栅在那里。格栅对面是宽约四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面有几本图画书和身穿和服的少女。 应该和游是同年纪吗?恐怕她年纪还不满十岁吧。长到让人惊讶的黑发绑在头部左右两侧。穿着的服装是渲染成鲜艳色彩的振袖,在牢狱的角落,抱着膝盖低着头的少女就宛如附身在这房子上的妖怪一般。 「伊依。妳听得到吗?来玩吧,妳出来嘛。」 游在格栅前方双手抱膝地坐着,并呼唤着少女。义父说要和她好好相处。而且游实在无法装作没看见宛如小鹿一般不停颤抖且哭泣着的少女。 「伊依——?」 即使出声呼唤,或是摇动格栅,伊依别说是应声了,甚至毫无反应。游有一点不高兴,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心生妙计,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挥舞双手,闭上眼睛并编织着话语。 「打开现界的门扉——」 游的双手被忽然冒出来的光句围住。不——绽放着光芒的,是戴在游双手手腕上的白色手镯。 「——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观世音谷的……啊,我弄错了。」 他摇了摇头,停止话语并低声呢哺着。 他那奇妙的动作,以及不可思议地闪耀着光芒的手镯,让伊依稍微抬起头来,且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游并末注意到这点,他再度摆好双手,并编织出声音。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将视线移向肋骨之道,观世音谷的宁静树梢,侧耳聆听追逐着歌声——」 在游发出声音的同时,手镯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一边绽放着小小的火花并逐渐闪亮起来。游一边笨拙地改变指尖和手的角度,然后轻轻地——睁开了眼。 「——找到了。」 瞬间,鲜明强烈的光芒炸裂开来,甚至照耀到牢狱内部的黑暗处。 伊依害怕地身体僵硬起来,但她并未移开视线,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等等我。还差一点。只要再一下子,就可以给妳看很厉害的东西。 那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从中世幸存下来的魔法。 「「柊之精」——怪造!」 洋溢的光芒一边缓缓地政变颜色并描绘出螺旋形状,集合在游的手镯上之后,逐渐增加了其浓度。剎那间——有个存在仿佛爆炸一般地从中诞生。 「哇啊……」 应该是无意识吧,伊依闪耀着双眼,顽固地紧闭着的嘴唇间流露出叹息。 「……好厉害。」 她的表情也略微缓和起来,有些笨拙地浮现出笑容。 游他——因为那笑容实在太过漂亮,而大吃了一惊。 ☆☆☆ 仇祭游想起了在动物园看到的小鹿。 那头小鹿似乎是扭到了脚,从同伴身旁被隔离的牠,被幽禁在小小的笼子里并蜷缩着身体。游有些在意那头小鹿,他靠近笼子并握住栅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鹿;但小鹿只是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绝对不会凑近过来。 「——伊依。」 游的声音在黑暗阴沉的牢狱当中响亮地回荡着。 「伊依。伊依。」 有个被称为寂怜院的一族,存在于就连电车也没有经过的偏僻乡下。坚持彻底的排他主义和妄执的秘密主义,宛如战争时代的传统家族一般重视门第和习俗的他们,不曾被任何人目睹过。 寂怜院。 那是游的义父的老家,对游而言也是今后必须暂时一起生活的家族。因为义父工作的关系,他们搬到这个地方来,在找到新的住所之前,决定暂时借住在这里。 当然游并不是很清楚详细的前因后果,但眼前这名叫伊依的少女,据说是寂怜院家的女儿。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必须好好相处才行。义父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游也想和对方变成好朋友。 在宽广到让人吃惊、气氛庄严的日式房屋中,那座牢狱理所当然似的位于走廊延伸出去的前方。外观是一般的和室。不过一打开纸拉门,便有木制的格栅在那里。格栅对面是宽约四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面有几本图画书和身穿和服的少女。 应该和游是同年纪吗?恐怕她年纪还不满十岁吧。长到让人惊讶的黑发绑在头部左右两侧。穿着的服装是渲染成鲜艳色彩的振袖,在牢狱的角落,抱着膝盖低着头的少女就宛如附身在这房子上的妖怪一般。 「伊依。妳听得到吗?来玩吧,妳出来嘛。」 游在格栅前方双手抱膝地坐着,并呼唤着少女。义父说要和她好好相处。而且游实在无法装作没看见宛如小鹿一般不停颤抖且哭泣着的少女。 「伊依——?」 即使出声呼唤,或是摇动格栅,伊依别说是应声了,甚至毫无反应。游有一点不高兴,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心生妙计,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挥舞双手,闭上眼睛并编织着话语。 「打开现界的门扉——」 游的双手被忽然冒出来的光句围住。不——绽放着光芒的,是戴在游双手手腕上的白色手镯。 「——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观世音谷的……啊,我弄错了。」 他摇了摇头,停止话语并低声呢哺着。 他那奇妙的动作,以及不可思议地闪耀着光芒的手镯,让伊依稍微抬起头来,且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游并末注意到这点,他再度摆好双手,并编织出声音。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将视线移向肋骨之道,观世音谷的宁静树梢,侧耳聆听追逐着歌声——」 在游发出声音的同时,手镯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一边绽放着小小的火花并逐渐闪亮起来。游一边笨拙地改变指尖和手的角度,然后轻轻地——睁开了眼。 「——找到了。」 瞬间,鲜明强烈的光芒炸裂开来,甚至照耀到牢狱内部的黑暗处。 伊依害怕地身体僵硬起来,但她并未移开视线,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等等我。还差一点。只要再一下子,就可以给妳看很厉害的东西。 那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从中世幸存下来的魔法。 「「柊之精」——怪造!」 洋溢的光芒一边缓缓地政变颜色并描绘出螺旋形状,集合在游的手镯上之后,逐渐增加了其浓度。剎那间——有个存在仿佛爆炸一般地从中诞生。 「哇啊……」 应该是无意识吧,伊依闪耀着双眼,顽固地紧闭着的嘴唇间流露出叹息。 「……好厉害。」 她的表情也略微缓和起来,有些笨拙地浮现出笑容。 游他——因为那笑容实在太过漂亮,而大吃了一惊。 ☆☆☆ 仇祭游想起了在动物园看到的小鹿。 那头小鹿似乎是扭到了脚,从同伴身旁被隔离的牠,被幽禁在小小的笼子里并蜷缩着身体。游有些在意那头小鹿,他靠近笼子并握住栅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鹿;但小鹿只是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绝对不会凑近过来。 「——伊依。」 游的声音在黑暗阴沉的牢狱当中响亮地回荡着。 「伊依。伊依。」 有个被称为寂怜院的一族,存在于就连电车也没有经过的偏僻乡下。坚持彻底的排他主义和妄执的秘密主义,宛如战争时代的传统家族一般重视门第和习俗的他们,不曾被任何人目睹过。 寂怜院。 那是游的义父的老家,对游而言也是今后必须暂时一起生活的家族。因为义父工作的关系,他们搬到这个地方来,在找到新的住所之前,决定暂时借住在这里。 当然游并不是很清楚详细的前因后果,但眼前这名叫伊依的少女,据说是寂怜院家的女儿。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必须好好相处才行。义父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游也想和对方变成好朋友。 在宽广到让人吃惊、气氛庄严的日式房屋中,那座牢狱理所当然似的位于走廊延伸出去的前方。外观是一般的和室。不过一打开纸拉门,便有木制的格栅在那里。格栅对面是宽约四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面有几本图画书和身穿和服的少女。 应该和游是同年纪吗?恐怕她年纪还不满十岁吧。长到让人惊讶的黑发绑在头部左右两侧。穿着的服装是渲染成鲜艳色彩的振袖,在牢狱的角落,抱着膝盖低着头的少女就宛如附身在这房子上的妖怪一般。 「伊依。妳听得到吗?来玩吧,妳出来嘛。」 游在格栅前方双手抱膝地坐着,并呼唤着少女。义父说要和她好好相处。而且游实在无法装作没看见宛如小鹿一般不停颤抖且哭泣着的少女。 「伊依——?」 即使出声呼唤,或是摇动格栅,伊依别说是应声了,甚至毫无反应。游有一点不高兴,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心生妙计,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挥舞双手,闭上眼睛并编织着话语。 「打开现界的门扉——」 游的双手被忽然冒出来的光句围住。不——绽放着光芒的,是戴在游双手手腕上的白色手镯。 「——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观世音谷的……啊,我弄错了。」 他摇了摇头,停止话语并低声呢哺着。 他那奇妙的动作,以及不可思议地闪耀着光芒的手镯,让伊依稍微抬起头来,且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游并末注意到这点,他再度摆好双手,并编织出声音。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将视线移向肋骨之道,观世音谷的宁静树梢,侧耳聆听追逐着歌声——」 在游发出声音的同时,手镯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一边绽放着小小的火花并逐渐闪亮起来。游一边笨拙地改变指尖和手的角度,然后轻轻地——睁开了眼。 「——找到了。」 瞬间,鲜明强烈的光芒炸裂开来,甚至照耀到牢狱内部的黑暗处。 伊依害怕地身体僵硬起来,但她并未移开视线,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等等我。还差一点。只要再一下子,就可以给妳看很厉害的东西。 那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从中世幸存下来的魔法。 「「柊之精」——怪造!」 洋溢的光芒一边缓缓地政变颜色并描绘出螺旋形状,集合在游的手镯上之后,逐渐增加了其浓度。剎那间——有个存在仿佛爆炸一般地从中诞生。 「哇啊……」 应该是无意识吧,伊依闪耀着双眼,顽固地紧闭着的嘴唇间流露出叹息。 「……好厉害。」 她的表情也略微缓和起来,有些笨拙地浮现出笑容。 游他——因为那笑容实在太过漂亮,而大吃了一惊。 ☆☆☆ 仇祭游想起了在动物园看到的小鹿。 那头小鹿似乎是扭到了脚,从同伴身旁被隔离的牠,被幽禁在小小的笼子里并蜷缩着身体。游有些在意那头小鹿,他靠近笼子并握住栅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鹿;但小鹿只是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绝对不会凑近过来。 「——伊依。」 游的声音在黑暗阴沉的牢狱当中响亮地回荡着。 「伊依。伊依。」 有个被称为寂怜院的一族,存在于就连电车也没有经过的偏僻乡下。坚持彻底的排他主义和妄执的秘密主义,宛如战争时代的传统家族一般重视门第和习俗的他们,不曾被任何人目睹过。 寂怜院。 那是游的义父的老家,对游而言也是今后必须暂时一起生活的家族。因为义父工作的关系,他们搬到这个地方来,在找到新的住所之前,决定暂时借住在这里。 当然游并不是很清楚详细的前因后果,但眼前这名叫伊依的少女,据说是寂怜院家的女儿。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必须好好相处才行。义父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游也想和对方变成好朋友。 在宽广到让人吃惊、气氛庄严的日式房屋中,那座牢狱理所当然似的位于走廊延伸出去的前方。外观是一般的和室。不过一打开纸拉门,便有木制的格栅在那里。格栅对面是宽约四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面有几本图画书和身穿和服的少女。 应该和游是同年纪吗?恐怕她年纪还不满十岁吧。长到让人惊讶的黑发绑在头部左右两侧。穿着的服装是渲染成鲜艳色彩的振袖,在牢狱的角落,抱着膝盖低着头的少女就宛如附身在这房子上的妖怪一般。 「伊依。妳听得到吗?来玩吧,妳出来嘛。」 游在格栅前方双手抱膝地坐着,并呼唤着少女。义父说要和她好好相处。而且游实在无法装作没看见宛如小鹿一般不停颤抖且哭泣着的少女。 「伊依——?」 即使出声呼唤,或是摇动格栅,伊依别说是应声了,甚至毫无反应。游有一点不高兴,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心生妙计,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挥舞双手,闭上眼睛并编织着话语。 「打开现界的门扉——」 游的双手被忽然冒出来的光句围住。不——绽放着光芒的,是戴在游双手手腕上的白色手镯。 「——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观世音谷的……啊,我弄错了。」 他摇了摇头,停止话语并低声呢哺着。 他那奇妙的动作,以及不可思议地闪耀着光芒的手镯,让伊依稍微抬起头来,且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游并末注意到这点,他再度摆好双手,并编织出声音。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将视线移向肋骨之道,观世音谷的宁静树梢,侧耳聆听追逐着歌声——」 在游发出声音的同时,手镯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一边绽放着小小的火花并逐渐闪亮起来。游一边笨拙地改变指尖和手的角度,然后轻轻地——睁开了眼。 「——找到了。」 瞬间,鲜明强烈的光芒炸裂开来,甚至照耀到牢狱内部的黑暗处。 伊依害怕地身体僵硬起来,但她并未移开视线,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等等我。还差一点。只要再一下子,就可以给妳看很厉害的东西。 那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从中世幸存下来的魔法。 「「柊之精」——怪造!」 洋溢的光芒一边缓缓地政变颜色并描绘出螺旋形状,集合在游的手镯上之后,逐渐增加了其浓度。剎那间——有个存在仿佛爆炸一般地从中诞生。 「哇啊……」 应该是无意识吧,伊依闪耀着双眼,顽固地紧闭着的嘴唇间流露出叹息。 「……好厉害。」 她的表情也略微缓和起来,有些笨拙地浮现出笑容。 游他——因为那笑容实在太过漂亮,而大吃了一惊。 ☆☆☆ 仇祭游想起了在动物园看到的小鹿。 那头小鹿似乎是扭到了脚,从同伴身旁被隔离的牠,被幽禁在小小的笼子里并蜷缩着身体。游有些在意那头小鹿,他靠近笼子并握住栅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鹿;但小鹿只是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绝对不会凑近过来。 「——伊依。」 游的声音在黑暗阴沉的牢狱当中响亮地回荡着。 「伊依。伊依。」 有个被称为寂怜院的一族,存在于就连电车也没有经过的偏僻乡下。坚持彻底的排他主义和妄执的秘密主义,宛如战争时代的传统家族一般重视门第和习俗的他们,不曾被任何人目睹过。 寂怜院。 那是游的义父的老家,对游而言也是今后必须暂时一起生活的家族。因为义父工作的关系,他们搬到这个地方来,在找到新的住所之前,决定暂时借住在这里。 当然游并不是很清楚详细的前因后果,但眼前这名叫伊依的少女,据说是寂怜院家的女儿。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必须好好相处才行。义父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游也想和对方变成好朋友。 在宽广到让人吃惊、气氛庄严的日式房屋中,那座牢狱理所当然似的位于走廊延伸出去的前方。外观是一般的和室。不过一打开纸拉门,便有木制的格栅在那里。格栅对面是宽约四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面有几本图画书和身穿和服的少女。 应该和游是同年纪吗?恐怕她年纪还不满十岁吧。长到让人惊讶的黑发绑在头部左右两侧。穿着的服装是渲染成鲜艳色彩的振袖,在牢狱的角落,抱着膝盖低着头的少女就宛如附身在这房子上的妖怪一般。 「伊依。妳听得到吗?来玩吧,妳出来嘛。」 游在格栅前方双手抱膝地坐着,并呼唤着少女。义父说要和她好好相处。而且游实在无法装作没看见宛如小鹿一般不停颤抖且哭泣着的少女。 「伊依——?」 即使出声呼唤,或是摇动格栅,伊依别说是应声了,甚至毫无反应。游有一点不高兴,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心生妙计,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挥舞双手,闭上眼睛并编织着话语。 「打开现界的门扉——」 游的双手被忽然冒出来的光句围住。不——绽放着光芒的,是戴在游双手手腕上的白色手镯。 「——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观世音谷的……啊,我弄错了。」 他摇了摇头,停止话语并低声呢哺着。 他那奇妙的动作,以及不可思议地闪耀着光芒的手镯,让伊依稍微抬起头来,且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游并末注意到这点,他再度摆好双手,并编织出声音。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将视线移向肋骨之道,观世音谷的宁静树梢,侧耳聆听追逐着歌声——」 在游发出声音的同时,手镯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一边绽放着小小的火花并逐渐闪亮起来。游一边笨拙地改变指尖和手的角度,然后轻轻地——睁开了眼。 「——找到了。」 瞬间,鲜明强烈的光芒炸裂开来,甚至照耀到牢狱内部的黑暗处。 伊依害怕地身体僵硬起来,但她并未移开视线,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等等我。还差一点。只要再一下子,就可以给妳看很厉害的东西。 那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从中世幸存下来的魔法。 「「柊之精」——怪造!」 洋溢的光芒一边缓缓地政变颜色并描绘出螺旋形状,集合在游的手镯上之后,逐渐增加了其浓度。剎那间——有个存在仿佛爆炸一般地从中诞生。 「哇啊……」 应该是无意识吧,伊依闪耀着双眼,顽固地紧闭着的嘴唇间流露出叹息。 「……好厉害。」 她的表情也略微缓和起来,有些笨拙地浮现出笑容。 游他——因为那笑容实在太过漂亮,而大吃了一惊。 第1章 死神少年 ☆☆☆ 死神和醉汉走在夜晚的道路上。 「——我是机械。」 死神是个面貌俊美的少年。但是在那「俊美」当中产生了龟裂。正好将脸倾斜地划分成两半似的细长伤痕。以那非常类似拉链的奇妙伤痕为中心,只有脸的右半部微妙地像是人造品。 「——成为机械。」 鲜艳的黑发只有右侧是宛如化学纤维一般的紫色,瞳仁也只有右眼宛如玻璃弹珠一般动也不动。 肌肤也只有右侧宛如纺织品一般没有起伏,怎么说呢,感觉要是用力地拉扯他的右耳,右边的面孔似乎就会「帕啦」一声地脱落下来。 「——变成机械吧。」 身穿着用乌鸦羽毛装饰的漆黑服装,奇妙的少年走在黑暗的夜路上。前方有一名醉汉步履蹒珊地走近少年所在的方向。那是名中年男性,他似乎喝了相当多的酒,脚步非常地不稳。 看到男子散漫的样子,少年有一瞬间浮现出笑容,但立刻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地自言自语道: 「——机械不会期望成功。」 少年摇了摇头,他一边对自己下着暗示,并奇妙地移动了一下左眼——确认醉汉的身影。 「——但是出不会害怕失败。」 少年看向在手腕上发光的「门」,将感情彻底地从表情上消除。 ☆☆☆ 那是没有特微的平凡住宅街。在盛夏的九月,太阳即使下山也依然闷热,看似忙禄地鸣叫着的蝉叫声喧闹地搅和着热气。 照耀着四周的只有水银灯和自动贩卖机的灯光。今天云很多,月亮和星星也都隐藏了起来。 周围没有人影。 虽然并非觉得被看见会很伤脑筋。 但可能的话——还是希望让一切平稳地、宁静地结束。 「——那么,您的梦想就由我来铲除。」 醉汉并末察觉到少年这番独白,毫不在乎地通过他的身旁—— —— 就这样走开了。 他用蹒姗的脚步逐渐远离,接着消失在转角。 「…………」 少年站在原地不动,然后轻轻地——将右手带到眼前。 他的指尖握着一对手镯,那是直到刚才为止还戴在醉汉手上的东西。 少年没有喜悦,也没有罪恶感地静静眺望着那副手镯,他在无意识之间将力量注入了指尖,手镯发出了宛如哀号一般的咯吱声。 「——你还真是灵活啊。」 突然有声音回荡着。 少年立刻将视线从手里拿着的手镯移开,窥探着周围的状况。 「在瞬间完全不刺激到对方的感觉器官,只偷走『门』——虽然用嘴巴说很容易,但要实行的话,需要顶级的技术吧。你还真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大人物啊——我就称赞你一下吧。」 啪、啪——直到可以听见从头上传来小小的拍手声,少年才总算得以确认对方的位置。 「…………」 是名白发少女。身上穿的是学校制服吗?宛如和服裤裙一般拉长的裙子,以及垂挂在身上的众多银饰品相当醒目。头上绑着蜘蛛网模样的头巾,肩膀挂着像是日本刀的物品。 这身打扮的少女站在非常高的电线杆上。 「……我该从哪边吐槽才好?」 少年耸了耸肩,抬头仰望着头发随风吹拂的日本刀少女。 「妳是谁,妳一直在那边看着吗?」 少年看似从容的态度让白发少女露出有些讶异的表情,但她随即绷紧脸孔,拔出刀并比向少年。 「你可别以为还能够辩解——每天夜晚袭击怪造学者,偷走『门』的犯人就是你这家伙吧?虽然我不晓得你的企图,还有是为了什么理由而持续犯罪——不过!只要正义的伙伴在这里,罪恶就绝对不会猖獗下去的。」 少女这么说道,然后惊人地从电线杆上面轻盈地飞翔起来。一般来说应该会直接掉落下来并顺势骨折吧,但少女发出撼动大地的声响,若无其事般地着地了。 「……真伤脑筋。」 少女那超乎常人的动作让少年瞪大了左眼,他抱着头低声窃笑。 「呵呵,真是的——我才想说今晚实在顺利过头了呢。原来如此。是有这样的陷阱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上帝是公平的呢,会给予人们同等的幸运和不幸。」 少年低声说道,他抬起头,仿佛在寻求拥抱一般地张开双手并微笑。 「原来如此。那么——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一直都持续着不幸的我,上帝应该也会公平地给予我同等的庇佑吧?」 「别动!」 少女锐利地发出警告,并瞪着少年这边看。 「一动我就砍了你。乖乖地站着别动。我要把你交给警察。」 少年露出微笑,像是听到蠢话似地耸了耸肩。 「啥?我要动啰?为什么我非得听从妳说的话不可?」 宛如死神的少年这么宣言,并朝着少女走了过去。 「况且——不好意思,我可没空被警察逮捕啊。」 他的右手瞬间亮起了幽暗色的光芒。 「因为我还没有拯救世界嘛。」 少年那宛如玻璃弹珠一般的右眼——只有那一瞬间亮起了淡淡的光辉。 ☆☆☆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战桥舞弓感觉到额头上滴落的冷汗,等她察觉到时已经在咏唱咒文了。 这家伙他—— 「看透上下天外!不被左右门外迷惑!」 这家伙他——感觉不太妙。 「连接虚无的禁远仓库!拨开低俗的杂物!」 舞弓的爱刀——全长八十公分的打刀「眬武胧」彷佛和咒文共鸣一般,闪耀着炫目的鲜红色光芒。 「钥匙是铁色十九号!钥匙孔是夜晚的右门!」 光芒随着编织出来的声音同时增加了亮度,将舞弓的白发照耀成宛如夕阳一般的鲜红色。 狩猎「门」的犯人——漆黑的少年露出了略微惊讶的表情,似乎是舞弓的模样让他感受到某种危机感,令人厌恶的笑容从他表情上消失了。但为时已晚。事到如今无论想做什么,都是舞弓的咒文会先一步结束。 「开锁——怪造剑三十六,战斗形式,十手!」 瞬间,鲜红的光芒收缩起来,「眬武胧」改变了型态。 这正是战桥舞弓的怪造剑。将日本刀自由自在地变化成各式各样的形状,用来对应各种敌人并打倒他们的最强武器。 这次——舞弓选择的战斗形式是十手。这是大江户时代,捕快用来殴打并捕捉犯人用的钢铁色武器。两手各握着一根十手的舞弓,将充满气魄的视线朝向走近过来的少年。 「好了,要哭着道歉的话就趁现在吧!别动啊——没事的,我只会稍微揍你一下然后把你绑起来交给警察而已!」 「我实在不懂这哪里算没事了?」 少年看似从容地耸了耸肩,他停下脚步,嘴角恢复微笑并注视着这边。 周围没有路人的身影,除了幸存的蝉在呜叫之外,甚至没有任何声响。 「……妳为什么要妨碍我呢,」 少年彷佛当真感到不可思议一般,他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样子,且出声这么问道。舞弓原本是打算当他一背对自己逃走,就扔出十手来打倒他的。舞弓一面感到不协调感,一面用认真的表情断言道: 「真是愚蠢的问题。打倒罪恶还需要理由吗,」 「那『罪恶』的基准——究竟在哪里呢,」 他仿佛很不可思议,像是当真感到不可思议似地将疑问说了出口。 「因为我偷了别人的『门』?原来如此,偷窃是罪恶的行为吧?那么——妳想想看吧,可爱的武士小姐。一旦拥有『门』,那个人类就会有危险——所以我才从他身上拿走『门』。这果真是罪恶吗?」 少年摊开双手,淫荡地笑了。 「虽然在假设之上又重复假设的行为让我深感惶恐——但假设喔?有个什么都不懂的幼儿拿着菜刀在玩。那么,看到这景象——有人会不拿走那幼儿手上的菜刀吗,还是说,妳会将像那样为了保护幼儿而拿走菜刀的人,判断成是从幼儿手中偷走菜刀的坏人呢?」 「…………」 舞弓皱起眉头,思考着他话中的意义。 不过她并不擅长思考困难的事情,立刻就面临极限,冲动地架起十手。 「就算你想狡辩来敷衍过去也是没用的!我的脑袋并不好!」 「……………………看来是那样没错——但是,希望妳能好好地想一想。我真的是罪人吗?妳真的是正义吗?」 这名缠绕着幽暗色的奇妙少年,用彷佛会渗透到胸口深处一般深沉音色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你们这些怪造学者只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拿着菜刀在玩的幼儿。我实在看不下去啊……所以我要将你们似乎认为很重要的怪造学——将你们的梦想在这里铲除。要把我判断成罪人也无妨。不过,我是为了和平所必要的罪恶。」 他用冷淡的——宛如刀刃一般的语调这么问道 「那和正义有什么不同?」 「…………」 舞弓被他那番话稍微压制而显得有些动摇,但她立刻挺胸面向少年,并往前踏出了」 「……我说过太困难的话我听不懂吧。」 心跳像是感到不安一般地加速起来,颈项附近滴落的冷汗停不下来。无法理解。这种恶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和对抗狰狞的怪造生物时不同,跟企图毁灭世界的那个男人战斗时也不同。 仿佛四处爬行一般。 滑溜溜的诡异气氛。 「但是——」 舞弓像是在求助似地架起十手,为了当场打倒他而动了起来。 「你这家伙很危险!虽然不晓得理由——但我这么认为!」 「……至少请妳用理论来否定我吧?」 少年耸了耸肩,逃也不逃地站在原地。 他打算迎战吗——有趣。 就让我瞧瞧他凭那副纤瘦的身体,也没带任何武器,能够对付我战桥舞弓到什么地步吧! 接近只有一瞬间。胜负也只有一瞬间。战斗就是这么回事。 而且,至今自己屡次获得胜利。凭着与生俱来的身体能力,以及不输给任何人的无敌怪造剑。 「你就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舞弓解放架着的十手,将力道控制在不会杀了他的程度。她挥落十手,对准少年的头部挥了下去。那是会议他一击昏倒的泱胜打——照理说是这样。 但是——。 「嘿……妳喜欢时代剧——之类的吗?」 滑溜地。 穿了过去——? ?? 舞弓挥了个空,顺势踩空了好几步。她连忙调整好姿势,并讶异地瞪大了眼回头看。 少年并没有动。被避开了? 不。 「呵呵。「乖乖束手就擒」——没想到会在现代社会被人这么说呢。武器也是刀还是十手之类的——真是独特的兴趣呢。不,我也不能笑妳吗?」 感觉不像是他用迅速的动作避开了。舞弓相当重视那所谓的「感觉」。她不擅长思考困难的事物。五感会擅自理解并掌握对方的状况。 并非「被避开了」。 而是舞弓「没打中」—— 是目测错误?那怎么可能。在这种距离之下,无论再怎么说是还没用惯的武器,自己可没怠惰锻炼到会犯下那种愚蠢的错误。 这是怎么回事—— 「毕竟要说古早的话,我的武器要来得更古早嘛。」 露出微笑,俊美到让人战栗的少年。 在舞弓移开视线的瞬间空隙中,握在他手上的是——约有少年身高一般巨大,刀刃正闪耀着光芒的大型镰刀。 那并非用来除草的镰刀。而是在西洋传说中,死神用来收割死者灵魂的大镰刀。诡异的是少年握住的刀柄前端有细绳延伸出来,那细绳从途中便转换成漆黑的头发。然后彷佛理所当然似的,在头发前端垂挂着闭上眼皮的女性头颅。 那头颅用舞弓勉强能够听见的低沉声音,发出「uhooooo」的叫声。光是听着那声音,内心就像是被撕裂开来一般,或者该说会奇妙地逐渐转变成不安的心情。 舞弓摇了摇头,瞪着少年看。虽然不晓得那个大镰刀是何种性质的武器——但无论是刚才那少年的动作,或是这宛如被撕裂一般的头颅叫声,都让人不由分说地感到不安。 「啊啊——真伤脑筋,能请妳别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吗?」 少年露出微笑,将白皙的指尖滑过大镰刀延伸出来的头颅上…… 「……因为『她』很容易受惊吓呢。」 「什么啊。」 舞弓按捺不住,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那武器又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是——」 少年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架起镰刀。 「——所以说,我和妳一样,是正义的伙伴喔。」 「像你这种家伙别假借正义之名!」 舞弓发出怒吼,前进之后迅速地挥动着握在左右两边的十手。但是打不中。甚至让人感到诡异的地步。少年明明没什么劲,十手却只是一直挥空。 不仅如此,在舞弓攻击失败,架式跟着崩垮的那一瞬间,少年还绕到舞弓背后并抚摸她的头发。 「真是漂亮的头发呢」 舞弓不禁全身颤抖,整个人僵住了。 「——但是,为什么要漂白成白色呢?难得是这么漂亮的头发。」 「你不要——」 舞弓瞬间恼火起来,用力地挥动着十手。 「碰我的头发!」 以猛烈的气势放出的那记攻击也被轻易闪避过去,少年看似从容地边笑边往后退。舞弓激动地喘着气,瞪着那样的少年,自觉到她对这个自己的攻击丝毫不管用的对手萌生了些微的恐惧。 ——伊依 舞弓想着刚才在电话中交谈过的,自己重要的朋友。 果然没带她来是对的。 这家伙实在太危险了! ☆☆☆ 「——小舞,那种事还是交给执行部的人处理吧。」 傍晚。从手机对面傅来的宛如公主又像是千金小姐一般了不起的声音,让空井伊依不知该怎么办地叹了口气。 长长地垂挂着的双马尾。挂在脖子上的骷髅项链。身穿便服正吃着晚餐的伊依,为了不让通话妨碍到其它正在吃饭的人,而稍微离开了餐桌。 「我知道小舞很强。也知道小舞的个性就是无法放着坏人不管。但是——小舞,正因为小舞这么强,才必须仔细看清楚发挥力量的时机。对方真的是坏人吗?要是收拾掉那个人,后果会如何?如果不先去思考这些——再来战斗的话,总有一天,会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喔!」 「…………」 伊依的话让打电话来时对象,也就是战桥舞弓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一般沉默了下来。 但 是这样不行。伊依心想。所谓的力量,要是弄错该针对的对象,会原封不动地报应到自己身上。伊依也曾经在一时冲动之下解放了最恶劣的力量,差点失去了梦想和希望,且失去了重要的朋友。 她认为舞弓不能变成那样。 「…………但是——」 舞弓果然还是像在闹别扭似地出声,并立刻用严肃的语调说道: 『不过,我还是无法默不作声地袖手旁观!被偷走的是无辜怪造学者们的「门」——犯人是毫不留情地夺走怪造学者梦想的畜生!这不叫罪恶,还能称之为什么!』 没错——最近,在伊依等人生活的梦追坂小镇上,发生了奇妙的事件。专攻怪造学的怪造学者,还有以成为怪造学者为目标的学生——也就是伊依这些怪造学者实习生的「门」,接二连三地被偷走了。 并非有人被杀害。也并非有建筑物被破坏。 犯人所杀害、所破坏的——没错,就如同舞弓所说的一般,是我们这些怪造学者的梦想。倘若没有「门」,我们人类便没有办法和无尽遥远的相邻异世界——虚界连接。虽然只要提出申请,怪造学会大概会配给新的「门」,但「门」是用一种被称为虚界石的罕见金属制成的,所以也并非无限量供应。 倘若「门」照这样子一直被偷窃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怪造学会灭亡的。 伊依认为那样是不行的。但是——对方是像那样子试图毁灭怪造学本身的人物,想必不是半吊子的存在吧。无论再怎么强,让舞弓一个人战斗还是太过危险。 虽然伊依这么认为而试着认真地想说服她,但舞弓似乎很不高兴,她用顽固的语调坚决驳回伊依的话语。 『够了——看来是我太过天真,竟然会对妳有所期待。战士是因为只凭一个人也能战斗,才被称为战士。我原本认为妳的谋略加上我就能所向无敌,但既然妳不愿意协助我,我也不打算硬将妳卷进去。』 舞弓似乎很不高兴地低喃着,然后丢下了这句话 『妳就尽管和平地沉溺在睡懒觉之中吧。无论妳怎么阻止,我也要去追捕犯人。』 「——小舞?」 伊依察觉到不稳的气氛,她紧握住手机大叫: 「小舞!我说不行啦!为什么小舞总是要那样一个人横冲直撞的!听好啰,小舞?小舞比妳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加——喂,啊啊。」 通话被单方面地挂断,无论怎么怒吼,也只有冰冷的电子声响应。伊依忍不住将手机摔到地板上,气得用力踏脚并对着半空中大叫: 「真是的!小舞这个笨蛋!」 她就那样折返回头,回到有好几名学生聚集的餐桌。 伊依就读的古顷怪造高中有五间学生宿舍,这里是其中之一的空蝉舍~~在你变成玩偶之前~~的三楼,约可供十名学生同时用餐的餐厅。在那统一成绿色的天花板和地板的清爽场所当中,伊依环顾着周围,找到了她的伙伴。 「小悔子!」 【…………?】 被呼叫而看向这边的,是宛如布偶一般的生物。彷佛黑色、白色和灰色艺术性地融化在一起的体色,还有从头部的两侧长出羽翼的存在。这个被称为梅子、身高只有到伊依膝盖的伙伴,嘴角沾着食物的残渣、交互看着伊依和眼前的卤猪肉,轻轻地歪了歪头。 【我觉得卤肉满甜的。】 「小梅子,先别管卤猪肉了——总之,妳跟我一起来一下。虽然对还在吃饭的妳很不好意思。」 【无所谓。】 梅子用放在餐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脸后,轻快地跳到伊依身上,顺势爬到胸部附近并抬头仰望着她。 【因为可以帮助伊依是我最高兴的事。】 「谢谢妳。那么——走吧,小梅子。小舞好像又跟平常一样失控了呢。」 就在伊依这么抱怨并紧紧地抱住梅子,朝着餐厅出口正要跑起来时,有根香蕉以宛如回力棒(b)飞行的轨道撞上了她的后头部。 伊依不禁整个人倒落向前,痛到有点泪眼盈眶地回过头。 「什么事呀,香米?」 伊依用含着责怪意思的视线看向没礼貌地将下巴放在餐桌上,一边感觉很热似地甩手对着脸扇风,一边准备着第二根香蕉的少女。将宛如大海或天空一般蔚蓝的长发随意地垂放下来的少女,半瞇眼地看着这边。 「偶不是香米,是香美啦。」 名为魅神香美的少女一如往常地确实订正之后,像是在责备伊依似地瞪着这边看。 「明明还在吃饭,妳要上哪去啊?伊依,妳又打算介入麻烦事里头了吧。」 「……无论上哪去都是我的自由啊。」 伊依嘟起嘴,然后垂下眉毛,抱着悔子重新面向这位朋友。 「没事的。我不会做危险的事。是小舞她好像打算乱来——我只是去阻止她而已。真的只是那样而已啦。」 「哦~~」 香美剥着香蕉皮,用一脸完全不相信伊依所说的话的表情低喃着。 「算了,无所谓啊!再说会受伤或变得不幸的是伊依又不是偶,说实在的——妳也没资格说战桥的不是啊。伊依也老是失控和乱来吧。妳也好好品尝一下即使想阻止也没用,只能在旁担心的可怜香美的心情吧。哼。」 对于撇过脸去,只是专心地吃着香蕉的香美,伊依感到过意不去,而用力地低头道歉。垂挂在左右两边的双马尾跳往正上方。 「对不起,香米。我真的总是——让妳担心。」 「既然要道歉,不如打从一开始就别那么做啊。」 香美看也不看这边,只是轻轻地挥着手。 「不过算了,那种地方——能够为了某人尽全力努力的地方,也是妳的优点嘛。所以——嗯,拜托妳在不会死的范围内努力啊。」 香美在最后稍微看了一下这边,用平静到让人惊讶的声音说道: 「要是真的束手无策的话,就别为了无聊的自尊逞强,来跟偶商量吧。那样的话,嗯,偶会适当地——助妳一臂之力。」 她低喃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让伊依感到非常开心,伊依明朗地微笑,然后再次前往出口。 「谢谢妳。那么——我走啰,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别死啊~~」 伊依挥着手响应香美毫无干劲的声音。 ☆☆☆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有种被称为怪造学的学问。 「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 无尽遥远的相邻异世界——虚界,在虚界生活的生物被称为怪造生物,接触那世界并召唤出怪造生物的技术就叫做怪造。然后,所谓的虚界怪造学就是透过这些怪造生物的生态,来阐明虚界的一切。 「右方飘来火花,左方飘来树叶,两边都不看地往前直走——」 空井伊依是以专攻那种怪造学的学者——怪造学者为目标的女高中生。虽然她的修行还不够,但她能够怪造的怪造生物种类不下千种。 她在脑海中回忆着那些多采多姿的怪造生物,并选择在这种状况下似乎最能帮上忙的存在。 「无数图画围绕住的地下道——」 怪造所需要的是伊依戴在双手上的白色手镯,通称「门」,以及被称为咒文和咒印的步骤。所谓的咒文就是伊依所咏唱的话语,咒印则是和话语同步被刻画出来的手臂或指尖的动作。 这些话语和动作会给予手腕亡的「门」微弱的刺激与反应,可以按照怪造学者的意志实行对虚界的干涉。 「将视线移向雏鸟的戏画,找出 其破绽——」 伊依轻轻地将紧闭上的双眼张开。 「——找到了。」 她刻画出最后的咒印,声音也跟着拉高地宣言: 「『膨胀少女』,怪造!」 瞬间,激烈的火花在伊依周围宛如闪电一般四处流窜,那些纯白的光线在眨眼间集合到「门」上,并开始形成娇小的存在。现界和虚界的界线发出啪滋啪滋的吼声并被撬开,剎那间,照理说不应该存在于这世界的虚界生物——怪造生物便被怪造出来。 【梦想和希望。】 那些生物仿佛爆发似地从「门」跳了出来。 【梦想和希望——】 那娇小的怪造生物一声不响地着地在空蝉舍的正面,已经一片灰暗的道路上。然后像是舞动一般地回头看向这边,灿烂地笑着并不断重复: 【梦想和希望,梦想和希望~~】 那是非常非常娇小,大约只有小指一般大的少女。她身穿桃色的衣裳,头上戴着同色的帽子,手上则紧握着宛如水晶一般半透明的手杖。 怪造生物根据怪造的难易度和战斗力被分类为上级、中级、下级,然后更精细地被标示出从一位到三位的等级。一般而言,等级越是上位,便会被认定为越高等的怪造生物;但伊依则主张无论是何种怪造生物都有他出色的地方。 所以在这种状况、这种时机之下,伊依怪造出了下级二位的怪造生物——「膨胀少女」。 【……伊依,那小东西是什么,怪造出移动用的大型怪造生物来找人不是比较有效率吗?】 梅于在伊依的胸中,将视线往上移,仰望着伊依并轻轻摇动着羽翼。因为怪造生物的种类相当丰富,有像她这样了解人类语言的怪造生物也不稀奇。 「嗯。我原本是那么打算的!不过怪造大型怪造生物很花时间。」 伊依点了点头,让不停转圈舞动着的「膨胀少女」坐在指尖上,然后拜托着仿佛只要打个喷嚏就会被吹走的少女。 「可以拜托妳一下吗?『膨胀少女』。请在小梅子身上施加魔法吧。」 【梦想和希望。】 「膨胀少女」灿烂地笑了笑,将手杖比向伊依所指的梅子。梅子吓了一跳,表情有些不安地看向这边。 【咦,我——我吗,什么?会变怎么样?】 「没事的,妳放心。不会做什么恐怖的事啦。」 伊依柔和地微笑,并抚摸着梅子的头。这名娇小的怪造生物在两个月前,不但被某个怪造学者注射药物,还被卷入了非常恐怖的骚动当中。因此她的恐惧感比别人加倍强烈。 但是,伊依认为她不能一直害怕下去。伊依希望能将她从恐惧当中解放出来,然后希望她有一天能成为我们人类所说的真正的朋友。并非方便的奴隶,也非用过即丢的道具,而是互相信赖着彼此的伙伴、朋友。 这就是空井伊依的虚界怪造学。 现在除了伊依和极少数的例外之外,梅子还是会害怕人类。伊依认为那是非常悲伤的事。所以伊依想要一步步地让梅子的心灵解放开来。为此,必须给予梅子在这个现界当中的立足之地。不能只是随波逐流,梅子必须藉由梅子本身的能力在这个现界当中走下去才行。 倘若是为了协助达成这个目标,无论什么事都在所不惜。 伊依这么发誓,并笔直地注视着梅子。 没多久梅子也用令人肃然起敬的表情点头同意,然后用像是滚动着铃铛般的可爱声音低喃道: 【嗯。好吧。任妳处置了。因为我相信伊依。】 「谢谢妳。」 伊依尽管露出微笑,仍然稍微垂下眉尾并告诉那样的她: 「但如果妳真的不愿意,必须明白地说不要才行喔,小梅子。」 【梦想和希望——】 在伊依的指尖跳着舞的「膨胀少女」,发出格外响亮的大声响之后,便将动作静止了下来。同时,从水晶手杖当中洋溢出虹色光线,瞬间包围住位于伊依胸前的梅子,然后在其周围灿烂地闪耀着。 变化相当突然,且非常戏剧化。 【唔——?】 伊依总之先让发出感到困惑般声音的梅子站到地面上,然后将「膨胀少女」收到了口袋里面。那只只有豆粒一般大的魔法使者从口袋里面只探出脸和握着手杖的右手,持续散发着虹色光芒。 于是—— 梅子的身体以让人感觉是造假般的气势迅速变大了起来。 外型依然维持原样,只有将倍率放大而已。尺寸原本是伊依能够抱起来一般大的梅子,变成了要抬头仰望的巨大身躯。 【咦——咦?】 悔子困惑地比较着自己的身体和周遭的风景。伊依为了让她安心,大声说道: 「没事的!妳放心,小梅子!这是『膨胀少女』的能力,可以暂时将怪造生物的身体变大喔!」 【咦。我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 悔子似乎无法理解伊依的意图,有些不安地看着这边。伊依爬到她的头上,灿烂地笑了笑并向她说道: 「嘿嘿,跟平常相反呢,小梅子。」 然后彷佛理所当然似地宣旨 「来,飞吧,小梅子!」 【什么?】 惊讶的梅子瞪大了眼,伊依则一副理所当然似地说道: 「咦?呃,所以说,只要妳用那对附在头上的羽翼像这样帕达啪达地飞起来的话——」 伊依认为这么一来,就可以从上空寻找一定是单独行动的舞弓——但梅子讶异地将嘴巴张闭几次之后,有些过意不去似地低声说道: 【那个。对不起,伊依。这对羽翼是用来辅助我「共鸣」的能力,不是为了飞行……那个,我一次也没在伊依面前飞过对吧?】 「那就冲刺吧。」 对于立刻回答的伊依,梅子露出诧异的表情。 【咦?】 伊依毫不迷恫地挥起手,判着巨大的悔子宣言: 「既然这样,就用跑的。来吧,小梅子。妳要加油!小梅子最近都是被我抱着移动,缺乏运动,所以正好啊!」 【…………】 梅子暂时像是想说什么似地不停张闭着嘴,但过没多久似乎是决定放弃而叹了口气,一边发出哪啾嘟瞅的独特脚步声,一边在道路上奔跑着。 【伊依明明一脸像是一切都计算好了的表情,有时却意外地是走一步算一步呢……】 「别说这些了!跑吧!要加油啊!小梅子!」 伊依大声地敷衍过去。 ☆☆☆ 藉由战桥舞弓的怪造剑将形状恢复成原形的铭刀「胧武胧」,空虚地通过死神少年的身体,直击他背后的自动贩卖机。在破裂之后将饮料罐和保特瓶大量地泼洒出来的那台机器面前,舞弓迅速地调整好架式,深深地吐了口气,将紊乱的呼吸恢复成平静的状态。 这场攻防持续了多久昵?舞弓所放出和少年闪避掉的斩击挖起道路和周围的石樯,周围的模样变得十分凄惨。要是被警察看到这种状况,被逮捕的人不是少年,反倒会是舞弓。 不过舞弓并不介意,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打倒对方。 「——要试试看吗?」 持续着和这名诡异少年宛如捕捉浮云一般瞹昧的战斗,舞弓也注意到了几件事。 其一是这名少年的体术绝对没有超越人类的极限。反倒可以说是行动缓慢。虽然舞弓的斩击也打不中,但对方甚至还无法用手上拿着的大镰刀朝这边攻击过来。 然后还有一点是—— 舞弓迅速地行动之后,在似乎 因为机械故障而响着警报的自动贩卖机前面,拿起散落在地面上的一罐保特瓶并打开瓶盖,缓缓地将里面的液体含入口中。 「…………?」 看似从容地注视着舞弓行动的少年,尽管对于舞弓那不适合战场的行动露出诧异的表情,但似乎是认为有机可乘而袭向舞弓。 「如果妳无论如何都要妨碍我的话——虽然这并非我的兴趣,但我会在这边折磨妳一顿,让妳暂时动弹不得。」 「…………」 办得到的话。 「——」 ——就试试看! 噗咻——舞弓将嘴里含着的蔬菜果汁用力喷向大意地凑近过来的少年。宛如喷雾一般扩散开来的那些液体狠狠地弄脏了少年的半身,让他吓得停留在原地。 「做什么——」 他衣服脏掉的方式,让舞弓找到了一直抱持着的疑问的解答。会脏掉表示并非幻觉或幻影之类的东西。不过应该直接命中了对方的喷雾——他的身体却只弄脏了几乎一半而已。 换言之—— 「——妳没忘记现在正在战斗中吧?」 尽管少年有一瞬间感到不悦似地皱起眉头,但他随即恢复成从容的表情,对露出空隙的舞弓使出斩击。 空气发出破裂开来的声音。 「但是——我不会依赖声音。」 舞弓低声地喃喃自语,以接近夸张的气势跳向后方。那样大动作的一记攻击,原本应该只要轻轻移开身体重心,就能够轻易回避才对。 但是—— 「……奇怪?」 可以听见少年发出有些意外的声音。 瞬间,大镰刀迟钝的斩击并非击中舞弓刚才所站之处,而是将预料之外的其它方向的石墙切裂咸碎片。 「——果然认知和现实有误差。」 舞弓确信之后,轻轻地——明明还在战斗当中,却闭上了双眼。 然后她像是要拉弓之前似地倾斜着身体,缓缓地架起刀后,维持闭上双眼的状态低声咕哝道 「……既然如此,我就用被陆战坂家训练出来的传统舞蹈来对付你吧。」 舞弓自幼被养母,即以艺妓为业的陆战坂盾乃教导传统舞蹈,在记忆其身体动作的时候,舞弓发现能够将舞蹈应用在战斗上。 那就是剑舞。极具实践性的——剑舞。 倾向不断前进并爽快地打倒敌人的舞弓,很少会采取这种不太合她喜好的战法;但倘若是一对一,而且是近接战的话,只要踏着舞步,自己绝不会输。 「『圆舞曲(waltz)——」 她小声地宣言,数着一、二、三并用脚尖敲着道路。 「舞蹈的基本是一对一,对方的呼吸就是我的呼吸。」 呼——舞弓这么吐了口气,并用脚尖一边刻画着声音一边开始动作。 「基本踏。」 她宛如野兽一般,像是滑行一般地移动。没有声响。只有舞弓刻意响起的脚步声回荡在四周。用固定的步调数着一、二、三。 「什么——」 虽然那动作让少年瞬间流泄出像是感到害怕的声音,但他立刻恢复成从容的语调,对着这边叫道。 「哈哈,妳真的很有趣。在时代剧之后接着是闭上眼睛跳舞吗,感觉到时还会飞上天空呢?」 发出了少年喀啦一声握住大镰刀刃柄的声音。 但舞弓不会被声音所迷惑。这并非那种战斗。 认知和现实之间——有落差。 「但是,我就算看起来这样,也是很忙的呢。我可没空陪妳玩——」 一。二。三。 舞弓不对少年所说的话做出反应,只是用脚步声调整着步调,像是在描绘圆形似地行动。 「——所以说,我差不多要让这场战斗结束了。」 瞬间,杀气高涨起来,可以听见空气爆裂开来的声响。 不过——那也是假象。 「反转。」 舞弓这次不再大动作地回避,只用最低限度的动作闪躲。但她无视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相感觉到杀气的位置。因为声音和皮肤的感觉已经疯狂。 既然如此——。 冰冷的斩击咻一声地通过舞弓的身边。 「什么!」 少年发出惊讶的声音。舞弓不以为意,静静地刻画着三拍子。一、二、三。一、二、三——道路跟石墙和声音同时产生了霹哩啪啦的龟裂。 「即使看起来这样,我对脚力可是很有自信的——而且要捕捉流动圆形的动作极为困难,别以为你能打中决定彻底回避的找。」 舞弓只用流畅的步法在少年的周围四处移动,没多久之后——舞弓便完全掌握住现实和认知的落差了。 一。二。三。 散乱的饮料罐和保特瓶响应着三拍子,跟着舞动了起来。 「唔——」 这次是横扫的一记攻击。舞弓感应到这记攻击,展现出决定性的舞蹒。 「旋转舞蹈(naturalspinturn)!」 舞弓一边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大镰刀的攻击,一边静静地睁开眼。 然后朝着什么部没有的空间使出浑身的斩击。 「——」 少年惊讶地张大了眼,跳离那一记即使无视,照理说也不会打中的攻击—— 却无法完全避开。 「咕呜。」 他忽然从肩膀附近略微喷出了血沫,并一边倒向后方。 ——打中了。 「果然没错。」 舞弓威风凛凛地俯视着他,将刀比向他之后宣告道 「你让声音疯狂了。」 似乎并非那么严重的伤,只见少年一边按着肩膀一边站起身来。但是从肩膀上滴落下来的血滴,则是渗透到少年旁边,大约相隔一公尺远的道路上染出血迹。 「你用那把大镰刀发出的奇妙声耸让我的感觉失调,误认你所在的位置。没错吧?原来如此,所以我是对着实际上距离你所站的地方有一公尺远、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幻影拼命地挥动着『胧武胧』——那当然不可能打得中。」 两个月前舞弓也是被敌人的幻影蒙骗,受到声音折磨且被逼人绝境。但是——正因为有过那次经验,才得以想到少年可能是操纵着幻影和声音。 舞弓立起五根手指,瞪着他看。 「被扭曲的视觉、被奇妙的声音扰乱的听觉,到头来嗅觉也只是嗅出沾在空气中的味道的感觉——只要操纵声音、空气的振动,要阻断这些感觉也是可能的。藉由操作空气来扰乱皮肤感觉也同样是可能的。味觉打从一开始就不适合用在战斗上——这是五感。」 最后,她闭上五根手指,只竖立中指比着。 「在统合了这些感觉的第六感上产生落差——你让我跟你的影子演出了一场死斗对吧?不过,只要掌握住我的认知跟现实有多大的误差,就有可能推测出你实际上站立的位置并加以攻击。我自己踩响的三拍子会藉由特殊的频率产生小型的破坏——」 舞弓用中指指示着道路等处的龟裂,还有滚落在地上的瓶罐并笑了起来。 「破坏的声音发出的方向,和实际上被破坏的物体的位置——这之间的误差,大约是枞向十七公分,横向九十三公分。那就等同于认知和现实的误差。」 舞弓静静地宣言,并镰当一声地架起「胧武胧」。 「你并非单纯的窃贼啊。习得了像这样子——为了打倒某人,不——是为了确实杀掉某人的战法,并完美地加以操纵——那记大镰刀的攻击当中,没有迷惘,也没 有犹豫。你的企图是什么,并非单纯的窃盗吧。人类是不会只为了单纯的私心,就堕落成那种修罗的!」 在刀尖的对面,带着血淋淋伤痕的少年表情恢复成笑容。 「……能请妳别说得好像是看透了我一样好吗?妳了解我什么,妳不可能理解我的——」 「我懂。」 舞弓握紧刀,在表情中稍微混入了青春期少女特有的色彩。 「你这家伙——跟因为空虚而差点毁灭掉世界的某个男人有着同样的眼神。那是迈向破灭的死者眼神。是危险的——邪恶的表情。」 舞弓用一脚一刀的距离摆好架式,低声宣告: 「因此我要在这里砍了你。我无法在他犯错之前阻止他。然而你还只是个单纯的窃贼。我要在你堕落成人类的敌人之前砍了你。」 「…………」 少年沉默下来——静静地瞪着这边看。感觉只有那一瞬间,在他宛如玻璃弹珠一般不会动的右眼瞳仁中亮起了光芒。 「原来如此。」 然后他单手握住大镰刀,缓缓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耳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要砍了我?那表示要杀了我吗?……哼,说不定是个好机会呢。再说我到时应该会像这样和某人在死线上战斗。为了在那个时候不让杀掉那家伙的心情产生动摇——首先就杀了妳来习惯一下吧。」 吱。 少年用指尖抓住只有戴在右耳上的耳环。 吱吱。 发出了奇妙的——声音。 「我不能在这里死掉。因为找还没有拯救世界。因为我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吱吱吱。 然后——惊人的是。 「所以,妨碍我的人的性命,全部都——由我来铲除。」 吱吱吱吱吱吱吱。 少年那宛如将脸料向分割一般的伤痕——真的像拉链一样地打开并掀了起来—— 「——呜!」 那异样的光景让舞弓不禁惊讶地张大了眼并往后退。但眼看着少年脸庞的右半部剥落下来——从下方露出某种奇妙的东西—— 「呜、呜啊——」 舞弓感觉到彷佛将冰块贴在背上一般的寒意,忍不住发出了哀号。 她立刻对那样的自己感到羞耻,而紧闭上了双唇,却无法制止冷汗流落。 这是——什么啊。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uhoooo——ah——讨厌aahaa——】 握在他手上的大镰刀——前端的女性头颅绷紧了脸并发出尖叫。 哀号? 不,这是——畏惧着恐怖的恸哭。 「啊啊,对不起,让妳害怕了。」 少年对着大镰刀的头颅说道,他将剥落的皮扔到地面上之后,淫荡地微笑起来。背后的水银灯形成逆光,无法清晰地看见他的表情。但是——可以知道。明确的异常。这是,这家伙是—— 「就如同妳指出的,直到刚才妳所看见的并非我本人,而是这个『临终前的女神』的声音所产生的幻觉。」 少年一脸怜爱的表情面向哭喊着的头颅,并走近这边。 「但是——希望妳别以为我是只会用那种程度的小把戏的人。」 人? 他说——他是人类吗? 不知为何,他说出口的那番话议舞弓感受到异样的不协调感,舞弓大叫: 「你——是人类吗!」 「……我是人类啊!」 少年用指尖抚摸着露出来的「皮肤下的脸」,并笑道 「我是人类啊。我是人类喔……妳为什么要露出那么害怕的表情呢?」 ☆☆☆ 夜晚的梦追坂小镇,根据场所不同甚至是完全没人。 这个并非都会也非乡下的半吊子城镇,主要功能是作为在市中心工作的人们用来睡觉的城镇,因为住宅区占据了大部分,一旦太阳下山,人们就会窝在各自的家中,没有人会想走在路上。 尽管如此,商店街和车站周围依然无论何时都有着源源不绝的人潮,但伊依她们所前往的方向并非这两者所在之处。 正面是由于滥砍而变成秃山的恶名昭彰的鹏山。东边是因为挖掘出奇妙的埴轮而微妙地出名的葛古坟。从这边往东前进就已经只剩下大海,即使朝正面前进也只有山而己。 在就连住家都很少的这一带地方,照理说应该有舞弓家的巨大宅邸才对。伊依决定总之先到她的老家,询问舞弓的养父母她上哪边去了。 战桥舞弓。在两个月前的事件当中,一同对抗了世界危机的伙伴。 自称是正义同伴的她,会想要逮捕四处偷窃「门」的犯人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伊依反倒为了自己无法事前预测到的疏忽感到可耻。 虽然对一般人而言不是很明白其价值,但「门」是使用了稀少矿物的超贵重道具。尤其是对以怪造学为目标的人而言,「门」就等于是对于音乐家而言的乐器一般重要的存。 不问对象而夺走那道具的犯人—— 前几天在伊依就读的古顷怪造高中里面,知道了这名犯人的存在。在被誉为三大怪造学校的怪造学专门学校,甚至被评为最顶尖的古顷里面,当然也存在着许多怪造学者实习生以及教职员等等的怪造学者。 犯人不可能放过这一点。实际上,在学生里面似乎也有人早已经受害了。 伊依认为那实在无法原谅。「门」是为了学习怪造学不可欠缺的存在。倘若没有「门」,伊依这些人类甚至会失去和虚界互相接触的权利。 极端而言,倘若照这样下去,所有的「门」都被夺走的话,虚界和现界的联系就会断绝,伊依的——不,不只是伊侬,所有以怪造学为目标的人们的梦想都会被扼杀。 伊依并不希望变成这样。 但是——怪造学会也不是傻瓜。就算伊依和舞弓不特地行动,他们应该也会确实找出犯人并逮捕他才对。而且这次也没有怪造生物被卷进去惨遭杀害之类的状况。没有必要刻意主动涉人危险当中吧。虽然伊依这么认为,但对于身为正义化身的舞弓而言,似乎无论怎么说都是一样的。 有恶人存在。 那就砍了他。 她一定是连一秒都没犹豫地下了决定吧,伊依这么心想并叹了口气。但是,舞弓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无敌,而且也有脆弱的一面。倘若遇上了狡猾的——讨厌的对象,她说不定会在身心上同时留下即使用尽一生也无法治愈的伤口。 所以伊依要阻止她。 因为背负伤口是很痛苦的。 『……啧,看妳平常的行为,也没什么资格一副了不起似地去阻止别人吧?』 忽然有个声音阴险地回荡在伊依的脑海当中。 伊依的表情瞬间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她用彷佛在看可惜东西一般的表情,注视着挂在胸前的骷髅项链。 「爸爸。」 『呃~~我用笨蛋也能轻易了解的简单话语来提出问题喔!妳说追捕犯人很危险,那追在追捕犯人的家伙后面,在夜路上四处奔波就不危险吗?』 用一副嘲讽语调喧闹着的这条项链是谁呢?就是过去被誉为传说的怪造学教授,也是伊依的父亲——空井灭作堕落后的模样。 三年前,由于留在怪造学历史上的悲惨事件而死亡的父亲,只有灵魂移到了骷髅项链上,纠缠不休地苟延残喘了下来。 伊依仍然紧抓着巨大梅子的头,半瞇眼瞪着骷髅父亲看。 「虽然危险——但也没办法不是吗?爸爸。因为必须阻止小舞才行啊。」 「啊啊,真是的,有人拜托妳这么做吗?有什么关系,无论谁去追捕谁,或是因此受伤,不都跟妳没关系吗,要是妳因此被卷进去,且不小心死掉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他难得发出像是感到悲伤的声音,让伊依心想莫非他是枉担心自己吗?而将表情缓和了下来。 「爸爸……」 『因为啊,要是妳死掉的话,大概会连找都一起被丢到火葬场里对吧?虽然我就算被烧也不会死,但我不能动啊,那样的话实在太不自由了吧。不能看报纸也不能看电视——唔哇,太凄惨了!』 啊,这家伙只担心着自己的事啊? 伊依瞬间将内心的话收回,思考着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搞定这啰唆的父亲。 「…………」 伊依心生妙计,不怀好意地将嘴角歪成了笑容的形状。 「……什么事啊,干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真恶心。」 对于讲着惹人厌台词的父亲,伊依用像是在撒娇一般的声音说道: 「把拔~~☆」 「…………!」 伊依用脸颊摩擦着露出惊讶反应的父亲并低声说道: 「把拔,我最喜欢你了☆伊依最~~喜欢把拔了。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啃……把拔☆」 「噫!噫~~!」 那谄媚的声音让灭作以仿佛上帝己死般的气势发出了哀号。 『唔呕~~妳别这样,恶心死了~~!』 「把拔,我一直都没说出口呢;伊依其实好喜欢把拔的☆」 『嘎~~别~~这~~样~~恶心死了~~!」 「不快点成佛的话,我会一直好喜欢你喔~~把拔☆」 『别叫我把拔~~!』 喔喔,意外有效的变化球。这就是所谓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就在伊依像这样努力试图让灭作的自我崩溃时——噗啾噗啾地跑着的梅子,忽然发出了紧迫的声音。 【伊依!】 「嗯?怎么了吗,小悔子?」 伊依将视线从完全陷入沉默的灭作身上移开,试着向梅子问道。 于是她摇晃着巨大的羽翼,用那宛如布偶一般的手指着斜前方。 【那边发亮着!】 「嗯——」 那边确实闪耀着似曾相识的、只有舞弓让怪造剑发动时才会显露出来的鲜红光芒。舞弓人在那里吗——而且还使用了怪造剑,这表示她和某种东西在战斗? 伊依有种不祥的预感,一脸拼命地呼唤着梅子。 「小悔子!快赶过去吧!或许小舞有危险了!」 伊依紧抓着点头同意并加快速度的梅子,不知为何——除了不祥的预感之外,还感受到其它某种像是要撕裂开来般的感觉。 她将手轻轻地贴在胸口,摸索着那种感觉的真面目。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好像很怀念的感觉。 ☆☆☆ 结局平淡到让人吃惊。 「…………」 舞弓眺望着仍然强烈地亮着鲜红光芒的「胧武胧」,向站在背后的诡异少年问道: 「你刚才——做了什么?」 她试着回想。 直到因为对少年的「真面目」感到恐惧而进行突击,朝他挥舞「胧武胧」这边还好。应该很完美地捕捉到他了。当然为了不杀掉他,舞弓是打算用刀背攻击的。无论再怎么说是罪人,或是有多危险,要是在这里杀掉他,被逮捕的就是舞弓了,最理想的方式应该是彻底教训他之后,再把他交给警察。 舞弓应该是相当从容——不,甚至是有些大意地朝他使出了决定性的一击。 那个叫什么「临终前的女神」的把戏已经暴露出来。之后就是单纯的靠身体能力和武器性能的胜负。舞弓认为在运动能力上自己绝对不会输给他,而且「胧武胧」应该是所能想到的最强武器。不可能会输的。 明明是那样。 「我啊——」 从背后传来了声音。 甚至已经无法转过头去。决定性的—— 「——因为这个右眼的缘故,可以稍微看见不同恶时空。只要将焦距对准时间的进行方式比这个现实更慢的时空,就连妳的动作看起来也相当缓慢。」 舞弓只能呆站在原地。 她的表情当中早已没有霸气。 「之所以能从怪造学者们身上夺走『门』,还有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妳的武器,并挥下镰刀——全都是因为这个理由。倘若在缓慢进行的时间当中,仔细观察的话,会对于人类的空隙之多感到惊讶呢。」 就连他话语的意义也已经——无法清楚理解。 「这就是我的秘密武器。我称之为『螺旋眼』。」 「胧武胧」镰当一声地从舞弓手中掉落下来。 于是——不知是否因为脱离舞弓控制的缘故,上面亮着的鲜红光芒彷佛幻影般地烟消云散。 「我要先称赞妳一下。妳是第一个把我逼到这种地步的人。但是——」 舞弓的双脚垮落下来,站立不住而跪在地面上。 她的视线只是看向浮在空中的满月。 「我已经铲除了妳的正义。永别了——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发出了「吱吱吱」像是拉起拉链的声音。他大概是又再度戴上那虚假的外皮,隐藏起他的真面目吧。 就在舞弓这么思考的时候,脚步声逐渐远离。 她无法将脚步声听到最后—— 「——!」 舞弓的身体现在才察觉到自己被大镰刀从右肩一直线地砍入躯干,将伤口大大地撕裂开来,喷出盛大到让人以为是造假的血沬。 那鲜血一边染红了纯白的头发—— 「哥、哥——」 战桥舞弓无力地倒落在冰冷的道路上。 血堆逐渐扩散开来。 「非常——抱、歉。我、输——」 然后就那样动弹不得,没多久后黑暗也降临到意识当中—— 「——」 「————」 在少年离去的方向,似乎传来了某人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一般,似曾相识的少女声音。 这是。这声音是。 「——咕。唔。咳咳——」 舞弓吐出血块,眼神又重新亮了起来。 「伊、依——」 不能在这里倒下——! 那颤抖的指尖伸向了滚落在一旁的爱刀。 ☆☆☆ 这还是第一次砍了人。 虽然原本并不打算砍人。 少年并不打算主张什么正当防卫。不过,要是不砍的话,应该确实地会被打倒。用「螺旋眼」错开时空的视觉仔细观察,看透其轨道,看见她认真的表情后——可以如此确信。 啊啊,不动手的话就会被杀。 虽然知道少女很善良地打算用刀背攻击而将刀反转过来,但自己输给恐惧感而不小心砍了她。被那股威压感、那彷佛在闪耀一般的正义的意志冲击,少年感到害怕了。他认为自己会被判罪。 所以砍了对方。 因为还不能在这里结束。 但是去伤害某人,甚至是杀了对方这样的事并非自己的本意。少年用手机叫了救护车。之后——只要迅速地离开现场就行了。 肩膀上的伤也早巳经停止出血。只要用手帖擦拭掉伤痕,并将衣服拉紧遮掩住破掉的地方,加上夜晚的黑暗,应该不会让人起疑吧。 就在少年弯过转角,用平常的步调走着时——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 巨大的——布偶?不,那并非布偶。是生物。活着而且在动。从头部两侧长出羽翼的那个巨大生物,发出噗啾噗啾的独特脚步声,在道路上前进着。朝着这边过来了——? 少年忽然察觉到。那个生物——那种看似愚蠢的存在不可能是现界的生物,一定是怪造生物吧——有人搭乘在那生物的头上。 那名人物注意到哑口无言的自己之后抬起头,从怪造生物身上缓缓地爬了下来,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边。 「…………」 「…………」 两人的视线相交只是一瞬间,但是——在那一瞬间便能够理解了。那细长又美丽、成为少女特征的漆黑双马尾。似曾相识。但是——少年并不想相信那个预测、那个预感。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和怪造生物在一起。 「啊……」 少年突然回过神来,忍不住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在转角的对面有个全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少女。要是被看到脸——说不定会被当成犯人,对方可能会将自己的事告诉警察。 不。 那只不过是表面的理由罢了。 其实是——只不过单纯地不想让她看见目己的疤面。 「……不是小舞呢。我想她应该是在这附近才对——」 少女一边对一同走着的巨大怪造生物说着些什么,并朝这边走了过来。 少年遮掩着脸,低头走着,偷看少女的面貌——预测转变为确信。 是她。 宛如宝物一般珍惜的,幸福的过去,当时——待在自己身旁的少女。 但是。 不行。不想被她看见现在的自己。 而且——反正是年幼时的回忆。她不可能还记得自己的事。那样就行了。自己和她的关系早已经断绝。 不过,不能看漏的是走在她身旁的怪造生物。还有戴在她双手手腕上的「门」。 该不会—— 「啊,小梅子。因为不晓得会有什么,要小心点喔。然后是『膨胀少女』——请将小悔子恢复成原本的大小。」 【为什么?维持这样子的大小,感觉在打架时会比较强呀。】 「不行啦,再说我也不打算讥小梅子跟人打架。所谓的巨大代表相对地引人注目。也就是会首先被当成攻击目标喔。很危险的……」 她们一边进行着少年不是很明白的对话,一边走在路上前来。心跳在无意识之间加速。不想被察觉的哀号,和希望被注意到的扭曲愿望产生冲突——在内心当中敲响不和谐的音阶。 ——啊啊,变漂亮了。 少年注视着她并流露出感想。 身高长高了,眼眸也闪耀着光芒,那对于变成这种瑕疵品的自己而言,看起来像是异常耀眼的身影。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才不能让她和怪造学扯上关系。 怎么办?要开口搭话吗?不行。会被察觉到。只能在她深入之前——设法达成目的。 那名少女抱紧了变成能够抱在胸口一般大的尺寸——恐怕是名为「爱天使」的怪造生物,一边摇动着双马尾一边走着。并没有距离很远。两人立刻就擦身而过—— 「…………」 少年叹了口气。 没错。那早就是——已经结束的过去。自己和她之间的联系—— 「——游?」 少年惊吓得全身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冷静下来。这是听错了。因为自己期待那句话。因为自己期望被叫出名字,才会听错—— 「……你是游没错吧?」 心脏的跳动激烈地回荡在耳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像平常在偷窃「门」之前说服自己那样——说出口吧,我是机械。变成机械吧。 啊啊。 啊啊啊。 不可能啊。不行的。光靠那种假象根本无可奈何。逃走。没错,远离吧。倘若趁现在逃走,她也能够说服自己这只是场误会,那是年幼时的记忆,自己也完全变了个人,现在的话——现在的话,就能够不被她认出并远离。 不能和她接触。 一旦和她见面,就会被迫想起当时谈论着梦想的自己—— 「——啊?」 少年忍耐不住,他动了起来,打算飞奔离开。 逃走。现在的话——自己还能够在她的内心里面维持闪耀的模样存在下去。倘若她看见现在的自己,一定会幻灭的。 「等等!」 左手臂用力地被抓住了。 虽然试着甩开,但她用双手像是抱住一般地紧握住这边的手臂。她低着头,用全力阻止打算逃走的自己。 「游……」 抬起头来并注视着这边的少女,眼眶中浮现满满的泪水。 虽然那表情让少年感到心痛,但他摇了摇头,勉强甩开少女的手并说道: 「我不认识叫那个名字的人——」 少年丢下这句话之后,又再度想飞奔离开。 少女的话语刺进了他的背后。 「为什么……为什么,游?」 因为那声音实在过于虚弱,少年不禁回过头看。 少女低着头。 「……那个,是当时的『门」对吧。」 少女注视着少年一直那样戴在左手腕上的老旧的「门」。在那上面——雕刻着和她分离的时候,因为好玩而刻上的两人的名字。 槽了——当成幸福时代的宝物,像这样一直戴在手上反而成了反效果。不,还不要放弃。藉口要多少都有。 少女紧抱住怪造生物,泪水流过脸颊,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好想见你。我一直好想见你喔,游。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谎?为什么你不看我呢,你忘了我吗……?」 「…………」 少年张开口,打算否定游这个名字,但不知为何,话语却甚至不成声。 「伊……」 代替否定的话语冒出来的,不知为何,是像那样哭泣着的少女的名字。 「伊依——」 伊依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地点着头,并放声哭泣着。 就在少年束手无策——无法逃走,也无法安慰她,只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时—— 「伊依!别靠近那家伙!」 尖锐刚耳的声音贯穿了两人。 「小——」 伊依瞬间抬起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全身染成红色,现在也依然流着血的武士少女正站在那里。她将日本刀代替拐杖竖立在地面上,明明就连站着也很痛苦,却步履蹒珊地走近了过来。 但她立刻到达极限,当场发出声响地倒落下来。 「小舞!」 伊依尖叫出声,瞪大了眼。 「小舞——骗人、骗人、不要啊!」 她像是感到混乱似地摇着头,但又立刻转变成认真的表情并大叫: 「小舞!不要动喔!我立刻叫救护车——」 尽管伊依顺势摸索着口袋,却无法顺利找到想找的东西。 少年实在看不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的。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游……?」 伊依露出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表情,交互地看着全身是血的少女和少年的脸。 就在这段期间内,从远方传来救护车的警报声,伊依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并自己拍了一下两边的脸颊。 「快想想……想一下可以办到什么。我也能办到的事情——」 是牙齿在颤抖吗,伊依咬着自己的拳头,猛烈地思考着发生了什么事。 伊依变强了。而且变积极了。 游柔和地微笑着,并呼唤着那样的她。 「妳就陪在她身边吧。还有,如果她又想勉强行动的话,妳要阻止她。」 游确实地劝告伊依这点之后,背对颤抖的她。 已经——别再碰面了比较好。现在就跟她道别,然后一直躲藏起来,别更让她找到自己了吧,只要她以怪造学为目标,自己就是她的敌人。倘若知道这点,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不能让遭受到那种沉重打击长大的她——感到更哀伤。 为此,这时还是先离开,立刻去毁灭怪造学吧。 怪造学只会带给她不好的影响而已。目标增加了。必须尽快——尽快破坏怪造学才行。 「等等。」 衣角被无力地抓住了。 光是那样——就轻易地制止了游全力的逃亡。 「等等。游。我好怕……陪在我身旁。」 那身影——和七年前在寂怜院的那座牢狱当中,蜷缩在地上并颤抖着的少女身影重叠了起来。 「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再分离了……」 伊依哽咽着,游只能注视着她黑发所装饰的头部。 他说不出话来。 游无法思考开于过去或未来的事——只有思念着伊依的现在主张着存在。 救护车的警报声逐渐接近。 ☆☆☆ 我们会尽全力抢救。 医师这么宣告后,便消失到手术室当中。在被「手术中」的红灯照耀的灰暗走廊的座位上,伊依将梅子抱在胸前,让游坐在她身旁,并尝尝地叹了口气。 明明几乎已经是大半夜了,但在急诊室的四处,还是可以看见急诊病恩和伤员,以及陪同患者前来的人们。但是这栋手术大楼没什么人的气息,不知是否采用隔音构造,甚至听不见任何声音。 「…………」 伊依在座位上全身僵硬,一边颤抖一边注视着手术室的门。 大家都死了。 重要的人——大家都留下自己离开了。 吐血身亡的母亲。被魔王杀掉的父亲。保护自己而被燃烧殆尽的桃子。 大家。 都丢下自己死掉了。 舞弓。如果她——不小心死掉的话,那是自己的—— 「伊依。」 有个冰凉的物体咚一声地被放在头上。一伸手触摸,便发现那是罐装果汁。仔细一看,附近就有自动贩卖机,不知不觉间,游似乎在那里买了果汁。 因为伊依被恐怖的想象击溃,一直颤抖着而没有注意到。游相当冷静。那让人感觉有点可靠。 啊啊,要是那时候在电话里头更坚决地阻止舞弓就好了。 要是更早一点去找她就好了。 这么一来—— 「伊依!」 被人用力地摇晃着肩膀,伊依这才回过神来。 不行。对这种事实在没辄。思考立刻就会沮丧起来。 每一秒都感觉好漫长。 「……对不起,谢谢你。」 伊依开口道歉,拉起罐装果汁的拉环并小口小口地喝着。但她立刻就到达了极限,感觉胃里面的东西似乎要倒流出来,伊依用力地咳嗽了好几次。 游轻轻安抚着伊依的背。颤抖停不下来。 舞弓她—— 舞弓她会死掉吗, 因为她流了那么多血。 「没事的。」 游一边喝着罐装的黑咖啡一边说道: 「因为伤口很大,所以出血状况让人有些担心,但内脏之类的大概没事——她应该不会死。要是医生的技术好,甚至可以不留伤痕地完全治愈。」 游冷静的意见,在目前的状况下不知为何显得冷漠。 他原本是这样的性格吗?是这么冷静—— 「游。」 牙齿无法顺利咬合,嘎吱嘎吱地作响。 「你真的是游吧?」 伊依看着静静地点头的他,问道: 「义兄他还好吗?」 「…………」 游没有回答,他移开视线,拨弄着装饰他衣服的乌鸦羽毛。沉默暂时持续了一阵子,没多久他笔直地窥探着这边的眼神。 「妳开始研究——怪造学了呢。」 「嗯。」 伊依抚摸着戴在手腕上的「门」。 「……是游最先让我见识到怪造的喔。」 伊依叹了口气,试着面向他低声说道: 「游离开之后,妈妈她死了——之后我一个人生活了一阵子,然后被爸爸收养。大部分的事情我都是在爸爸那边学习的。」 「『愚昧的贤者』——空井灭作。」 游低喃着,且依然注视着伊依并继续说了下去。虽然那清澈的左眼和宛如玻璃弹珠一般的右眼,不知为何有种不搭调的感觉—— 「既然是受到那位传说中的人物指导,应该进步了不少吧。像我这种程度——已经被追赶过去了吗?」 「咦?啊——不,我根本没什么长进。」 伊依摇了摇头,自嘲似地笑了。 「……我老是失败。」 偶尔真的会感到不安。自己究竟进步了多少、成长了多少——自己并不晓得。无论过多久记忆力都还是一样差劲,考试的成绩也不值得夸奖,而且——甚至就连桃子也找不到。 桃子。 保护自己而死的「雪童」。自从诡异的存在悄悄告诉自己她的复活以来,伊依梦想着和她再度相见,而几乎每天都进行怪造——但果然无论怎么尝试,都没有成果。 伊依不禁感到沮丧。 而且,伊依今天也被迫了解到自己的不成熟。甚至也不晓得是早已经在哪边弄错,或是在哪里失败了。但是——今天的结果就是这间急诊医院。自己并无法帮助舞弓。 啊啊,不行,又沮丧起来了。 伊依摇了摇头,问着一旁的游: 「游也——」 伊依将视线移向戴在他手腕上的回亿之「门」。不知为何「门」只有一个,戴在右手腕上的是不同种类的粗糙手镯—— 「——有继续学习怪造学呢。」 伊依稍微露出微笑,向那样的他说道: 「我一直这么相信。我一直认为只要继续学习怪造学,总有一天可以再见到游。所以——我好高兴,我好高兴喔,游。我——」 她低下头,像是在求助似地说了: 「我很努力喔。我变得稍微能够顺利进行怪造了呢。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什么都办不到的我了——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我开始对自己有信心了。」 「…………」 游沉默下来,不知为何沉痛地露出灰暗的表情——他站起身来,用平静的眼眸注视着这边。 「……伊依。」 然后他张开双手,用温和的声音问道: 「妳是为了什么在学习怪造学?好奇心?想要名誉?还是因为只有这项长处?」 被罗列出来意义不明的话语。 「……游?」 他无视感到困惑的伊依,继续说道: 「能够支配强大怪造生物的优越感?能够用那怪造生物征服别人的快感,想用方便的怪造生物过着舒适生活的欲望?能够习得别人办不到的技术的特权思想?」 虽然不懂他的意思——但那是 第2章 呼唤暴风雨的转学生 ☆☆☆ 「——转学生?」 在舞弓身受重伤而被送进医院的隔天。不知是否因为太过担心而没睡好的缘故,眼角冒出轻微黑眼圈的伊依几乎是用爬的上学。她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便立刻有人向她这么说道。 伊依就读的古顷怪造高中是专门教授怪造学的专门学校,教育课程当中并没有安排数学或日本史这种一般科目。学生人数也不是很多,一年级只有分成星班和月班两个班级,一个班级的学生人数顶多也只是三十人左右。 因为睡过头的缘故,伊依上学稍微迟到了一下,一年星班的座位几乎都已经坐满了。以教室的内部装潢而言,古顷比起一般的高中,更接近大学的气氛。在梯田式的座位前方设置着讲桌。 「是啊,虽然我也只是听到美咲那家伙像是发疯似地这么喊叫,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了。」 宛如舞台演员一般用夸张的动作这么说明的,是同班同学的魑魅寺尸丸。他用感觉相当不吉利的金色装饰装扮制服,耳朵上还戴着模拟月亮和花朵形状的耳环。 那样的少年不知为何将脸凑近感到困惑的伊依——然后用力地抓住了伊依的双手。用垫板扇着脸的伊依差点跌倒,稍微吓了一跳。 「不过——放心吧,我可爱的伊依同学。无论出现怎样的转学生,我的心仍旧不变,会一直全部奉献给妳的!」 他热烈地大叫,并用认真的表情注视着伊依。 至于伊依则因为睡眠不足,导致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只是暧昧地点头说着「这样啊」,还不太能反应过来。 总之伊依从凑近过来的他身边稍微往后退,但因为人坐着,能后退的范围有限,对于异性没什么免疫力的伊依稍微涨红了脸并歪头感到疑惑。 「但是——还真是突然呢。老师在事前并没有联络吧?」 「姆?这么一想,的确是那样。不过,那种事应该是小问题吧。重要的只有无论出现怎样的妨碍者,都无法阻碍我们的爱情这件庄严的事实而已——」 奇怪,总觉得对话微妙地搭不起来。 伊依眨了眨眼,于是忽然有只纤细的手从尸丸背后伸向他的颈背,没有丝毫犹豫地用力按下某个死穴。 伊依交互看着倒落下去的尸丸以及从他背后现身的人物,嘴里咕哝道 「啊啊,魑魅寺同学被点穴而昏了过去耶。然后变得一动也不动啰。」 「先别管这些了!」 砰一声地敲着伊依桌子的,是有着桃色头发的时髦少女。制服和脸颊上贴着「2」贴纸的这位少女,名叫美咲次郎花。据说是在古顷相当有名的美女三姐妹的三女,但伊依一次也没见过长女的脸。 次郎花用认真到赞人吃惊的表情,像是在触摸易碎品一般地摩擦着伊依的手,并发出哀号。 「啊啊,啊啊啊。可怜的伊依!因为被变态碰到的缘故,说不定会感染变态菌罹患变态病而死掉咧!偶、偶、偶来治好妳,偶一定会治好妳的!呃,那个用爱什么的!」 少女用跟刚才的尸丸完全一样的动作将身体凑近过来,在她的旁边有个宛如影子一般不起眼的少年出现,并摇晃着趴倒在地的尸九。 少年名叫驹崎学。在奇特人类众多的这间学校里头,他因为平凡这个属性,反而是个引人注目的奇妙人物。平常总是像神父一样安静的他,感觉并没有很担心地照料着据说是好友的尸九。 「变态菌、变态菌、没事吗,还活着吗?美咲同学,妳是在哪里学会那种危险的死穴啊。他说不定很普通地死啰。」 「嘿嘿☆」 「变态菌,快起来、活下去,照这样下去,会被对方用『嘿嘿☆』给敷衍过去喔。会因为『嘿嘿☆』这句话,一切部被当成没发生过喔。虽然那样也无妨啦。我是认为那也是种人生嘛。」 学就这样把没有醒过来的尸丸搬起来并扔到他的座位上。伊依经常在想,大家对待尸九实在都太粗暴了。 就在伊依看着那样的两人时,次郎花转变成严肃的表情。 「……但是啊,伊依,关于这次的转学生,好像真的是很突然的事咧。」 她要摆出神秘表情是无妨,但为什么要揉着伊依的手呢? 虽然伊依想开口询问——但因为次郎花露出好像很幸福的表情,伊依便觉得还是算:了,决定不去多想。 次郎花用桃色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伊依,皱起可爱的眉毛说道: 「偶也只是从姐姐那边听到,所以不晓得正确的情况——不过伊依,妳知道亚玉怪造高中吗?」 「亚玉?……嗯。」 伊依点头。说到亚玉怪造高中,就是位于东北的三大怪造高中之一。 据说亚玉比起实际技术,更偏重课堂讲义,父亲曾经抱怨过他们的毕业生都光有知识,在实战上却不会应用。 伊依一边回想,思考逐渐清晰了起来。 「亚玉怎么了吗?」 「听说是毁灭了。」 次郎花彷佛理所当然似地说出这句话。 因为她的语气实在太普通了,伊依无法理解,不禁认真地回看着她的眼眸。 「毁灭?」 真是个危险的词汇。学校会毁灭可不是一般小事吧。 次郎花不知是否因为伊依的反应而开始感到有些不安,她的声音变得稍微有点无力。 「嗯——好像是校舍完全倒塌,还有很多人受伤,亚玉必须暂时停课才行的样子。那个,这真的不是骗人的咧。因为是哈姐说的,所以一定是真的——」 哈姐。 此次郎花大一岁的姐姐名叫太郎花,所以哈姐大概是真实身份不明的长女吧。明明不晓得对方长什么样子,但一听到那名字,便莫名地产生一种说服力,实在很不可思议。 但是次郎花似乎对自己所说的内容产生疑问,她歪着头感到非常疑惑。 「但是——既然事情这么严重,至少会上个新闻吧?伊依,妳有看过类似那样的报导或电视新闻吗?」 「没完全没看过。」 伊依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恐怖,轻轻地摇了摇头。亚玉怪造高中倒塌。学校毁灭是相当严重的事,伊依应该不可能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听过那样的情报才对。 『情报控管吗——怪造学会还是一样没变啊。』 挂在伊依胸前的骷髅项链忽然小声地喃喃自语着。 『学校毁灭啊。啊啊那当然会隐瞒了。毕竟很恐怖嘛。而且要是被人知道这件事,就没人会想学怪造学了——』 『……爸爸?』 为了不让完全不知情的次郎花觉得奇怪,伊依悄悄地呼唤着灭作。 「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讲些什么啊?」 『没什么——我在想伊依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很丑啊。』 「你可以去死啰!」 伊依解开次郎花的手,面无表情地将父亲敲向桌子。 「……妳在做什么呀?」 「不——没事,没什么。」 伊依嗳昧地笑着敷衍露出讶异表情的次郎花,然后强硬地将话题拉回原轨。 「先别提这些,亚玉毁灭和转学生有什么关系呢?」 「嗯——」 次郎花仍然一脸无法释怀的表情,她继续说明 「现在想想,就能够理解咧,虽然亚玉毁灭了,但亚玉的学生并非全员都受了伤。也有平安无事的人咧。应该是那些学生们在亚玉重建完毕之前,以难民的身分转到其它学校去吧。」 「啊——原来如此。」 那就是这次的转学生吗? 亚玉怪造高中 的幸存者。没错,即使学校倒塌,应该还是有很多想学习怪造的学生。反正古顷的学生人数不多。虽然不晓得有多少难民学生,但应该足够接收那些人才对。 「那么,应该会有很多转学生呢。平安无事的人很多吧?」 「嗯——受伤的人似乎是没那么多。」 次郎花难得地吞吞吐吐了起来,露出有些不安的表情。 「不过,会来我们学校的,好像只有一个人咧。」 「一个人?」 好少。应该说太少了。伊依原以为会是以几十个人为单位转过来的—— 「据说,」 次郎花将纤瘦的手交叉在胸前低声说道。 「被卷入亚玉事件的学生——都变得无法怪造咧。」 变得无法——怪造。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在伊依想开口询问的下个瞬间—— 「好啦好啦,各位,请坐到座位上唷。,」 说这番台词的同时门也被打开,负责这堂课的教师妖森吉音走进了教室。 ☆☆☆ 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静寂。 四处闲聊的学生们虽然慌忙地前往自己的座位,但视线仍紧盯着在妖森背后——从容地走着的「转学生」。也因此四处发生冲撞意外,尖叫声和道歉声开始互相交错。 伊依并没有心情去在意那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气氛明明和往常不同,却和往常同样悠哉的妖森。翘起来的头发正好看起来像是野兽耳朵的这个女教师,将细长的眼睛瞇得更细,一边看似愉快地眺望着学生们的样子,一边走到讲桌前。 跟在她背后的是—— 「游……」 有这种预感。 伊依认为要是那样就好了。 昨天——恐怕是偶然地再会的、至今为止只住在伊依记忆里的重要人物。仇祭游。在灰暗的医院中道别后,伊依也只跟医生说了联络方式就被赶回家,从那之俊伊依就一直想着关于他和舞弓的事。 在旁边的座位上像是昏死过去一样睡着觉的香美,听到伊依的喃喃自语后睁开了眼睛。虽然她用视线询问着,但伊依无法回答。 「来来,各位,看这边~~」 妖森用频率独特且不可思议的声音悠哉地说道: 「虽然平常会就这样开始上课,但今天有点特别的事,所以从早上就开始进行导师时间唷~~嗯~~」 她似乎有些愉快地仰望着喧闹的教室,并随意地在背后的黑板上写下转学生的名字让大家看。 仇。 祭。 游。 「这位是转学生仇祭游同学~~消息快的美咲同学大概已经告诉大家关于转学生的事,不过我还是重新介绍一下啰~~」 她在这么说道的同时拍了拍游的背后,游也礼貌地低下了头。 「我是仇祭游。」 再度抬起头的他优雅地微笑了。 昨天因为太昏暗而看不太清楚,但像这样重新一看,会发现游有张漂亮的脸。虽然并非长得像女孩子,却异样地性感。令人在意的是,那宛如拉链一般将他的脸剎向分割开的伤痕。因为他以那里为中心染着头发,所以右半边的脸看起来更像是人造的。 游也注意到座位在前方的伊依,虽然他有一瞬间惊讶地张大了左眼,但立刻又从容地在嘴角浮现出微笑。 然后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边。 是怎么回事呢,心跳加速了。 伊依感到困惑,不禁移开了视线。 「仇祭同学因为某些原因而从亚玉怪造高中转学过来了咩;因为亚玉似乎可以自由穿便服上学,所以他还没有制服;这点就请大家别在意啦~~」 妖森用和平常一样的表情跟语调微笑地说道。 但是伊依听不见。 游他。游是转学生?从今以后每天——都能见到游? 【…………】 在桌上吃着似乎是某人给的牛奶甜甜圈的梅子,有些怀疑地抬头望着茫然的伊依。等回过神时,被游看着的伊依已经获得整间教室的注目。 伊依察觉到这点后,在自己的座位上缩起身来。她顺势窥探着周围,发现次郎花用非常吓人的眼神瞪着这边看。 啊啊,有种不祥的预感。 「游——」 虽然伊依用视线拜托游别一直看她,但并不清楚是否有传达给他。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因为转学生很稀奇,老师也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不是很清楚咩~~」 妖森像是感到为难似地垂下眉毛,又向游提出了仿佛在相亲一样的话题。 「那么,仇祭同学,你稍微自我介绍一下吧!嗯。,名字和出身学校找已经说了,那就介绍一下你的兴趣或是喜欢的东西之类的~~」 妖森随意地说着,游在她旁边把玩着附在衣服上的乌鸦羽毛,并歪头感到不解。 「喜欢的东西……?」 他露出像是听到异国语言一般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这样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的样子。喜欢的东西。被正式地这么一问,或许有点难以回答。伊依在内心悄悄地声援着似乎感到恨为难的他。 不知是这点弄巧成拙,抑或效果超群。 轻轻仰望着教室的游,露出像是调皮小孩的表情。 「……对了。」 那表情——伊依记得。七年前,一起生活的时候。那是曾经看过好几次,当游想到什么歪主意时的表情。 尽管知道却也无法阻止,游一边性感地微笑并注视着伊依。 「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东西,原来如此,虽然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不过,也没什么好烦恼的。我喜欢的东西就在这里。」 这里,哪里? 伊依这么心想,她追着游的视线环顾周围——没多久脸色便苍白了起来。 咦? 为什么要在说到喜欢的东西这个话题时一直注视着自己? 不停上升的心跳彷佛要爆炸一般地跳动着,伊依满脸通红。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没错。游和伊依就像是家人一样,并非什么喜欢或讨厌那种层次——不,加果被问是哪边的话,当然是喜欢就是了。 ………… 不不不。 伊依摇菩头。她感到混乱。 「对了——」 游像是以那样的伊依为乐一般,他只是静静地一边注视着她一边说道: 「我喜欢女按子吧。不过并非只要是女性的话无论谁都好。怎么说呢,我喜欢纯朴的女孩子。还有积极的女孩子也不错。至于外表嘛,呵呵——」 他目不转睛地只是注视着伊依,并继续说道。 致室里不由分说地注视着这边的视线让伊依很难受。 不。 不不,等一等,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状况? 伊依的脑袋似乎是沸腾了而无法顺利运作。但是,就在伊依这样不知所措时,游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狡猾地慢慢缩小了条件范围。 「不用太华丽也无妨,发色的话我偏好黑色吧。还有长发比短发好。与其放下来自由伸喂,我更喜欢绑起来的。此起单马尾,我更喜欢双马尾。」 咦。咦—— 伊依下意识地摸着目己的头发。 咦。是的。是黑发。是双马尾。 在这间教室里面,没有人跟自己有着同样的发型。就在这时,大概所有的学生们都看着伊依了。 至于本人,与其说是不晓得怎么回事,不如说是不知道游在说些什么。 他 说喜欢。喜欢是指怎么一回事? 家人的喜欢?朋友的喜欢?还是说——还是说? 「嗯……?」 就连妖森似乎也注意到教室里异样的气氛,她交互地看着游和伊依,稍微歪头感到不解。 「仇祭同学,你扣空井司学认识吗!」 「是的——老师。」 游淫荡地微笑,又再度用非常愉快的表情说道: 「我和伊依曾经一起生活了几年——我们可以说是非比寻常的关系。」 「那、那、那种说法有点奇怪吧,游!」 伊依碰一声地敲着桌子,忍耐不住地大叫出声。但她立刻就后悔了。 槽了。 她慌张地看向周围,只见大家非常兴奋的样子。 有人「唔喔喔」地欢呼,传闻更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四处流传开来。 「啊——」 糟广。一旦叫了他的名字,不就已经等于是承认彼此认识吗?而且照事情发展来看,误会似乎朝着非常不好的方向拓展开来。 伊依连耳朵部涨红起来,她一看向游,是怎么回事呢?只见他露出非常哀伤的表情。 「伊依——」 像是要哭出来、要坏掉一样的表情。 「……游?」 伊依有些困惑地看着游,只见他将手贴在胸前并低下了头。 「伊依,伊依妳——讨厌我吗?」 「咦?不——没有啊。」 伊依慌忙地挥着手。伊依并不是讨厌他,只是想主张两人并非被大家误会的那种关系而已。 游用非常悲怆的表情向伊依问道: 「那——喜欢吗,」 「咦——啊、唔——」 伊依被情势牵着走,在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回答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时便点头附和了。 「唔、嗯。」 要说是哪边的话—— 在伊依这么补充前,游的表情瞬间恢复成平静的模样。 然后他用会让人陶醉一般美丽的笑容,爽朗地断言: 「就像这样——我和她是两情相悦。」 唔哇,中计了! 伊依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想着游以前是这种个性吗?然后想起了他的确是这种个性而感到绝望。 喜欢让别人为难,也喜欢逗人笑,总是位于骚动中心的呼唤暴风雨的少年(trouble—maker)—— 那就是仇祭游。伊依完全忘了。 虽然伊依不晓得有什么意义,但她似乎中了游的策略。得想个办法。必须想个办法解开误会才行。 就在她边这么想边思考时,教室角落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伊依惊讶地看向那边,只见魑魅寺尸丸踢倒椅子站了起来。 「不、不——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啊,转学生!伊依同学是——伊依同学是我的嘎噗啦!」 然后两秒就被狙击了。 在教室的另一侧,从窗户旁的座位将笔盒扔向他的美咲次郎花,以非常惊人的气势一边站起身一边大叫 「不行……!」 她全身颤抖,满脸通红地宣言: 「不行咧!和伊依、和伊依——」 她用非常认真的声音、非常拼命的表情—— 「和伊依两情相悦的人,只有偶而已咧——」 「…………」 别这样啦。 别在大众面前这样子嘛。 一想到自己的评价在今天应该会大幅改变就觉得忧郁,但总之伊依认为这样不行,照这样被状况牵着鼻子走的话,会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伊依这么心想并站起身,打算辩解而正要开口时—— 「没事的。交给我。」 不知何时接近的游将指尖放在伊依的嘴唇上。 「…………!」 就在伊依因为预料之外的状况而脸红时,次郎花激动地踩着地板晃动着教室。 「啊~~!啊~~!住手!别碰!别碰伊依啦!」 她流下豆大的泪珠哭了起来。 别哭嘛。 真是的,为什么会变这样呢? 「转学生——」 从次郎花的狙击中总算恢复的尸丸,用非常响亮的声音高声宣言: 「——决、决、决斗吧!怎么能把伊依交给像你这样不知打哪来的转学生呢。」 「说——说的没错咧!你难得说了次好话嘛笨蛋丸!到、到、到外面去咧!偶要把你扪得落花流水,让你放弃伊依咧——!」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到血压上升的两人,伊依这次则是脸色苍白地想制止他们。 「啊、啊,魑魅寺同学!小花!冷静一点,有点奇怪耶!我不懂你们的意思!」 「没事的,伊依。」 游露出微笑,并轻轻地抚摸着伊依的头。 「我不会输的。」 「不、不不,不是那样啦!论点不一样啦——!」 虽然伊依拼命地大叫,但没有任何意义。 ☆☆☆ 「『血色宝兽』——怪造!」 因为跟校内实力最强的魅神香美同班,所以平常容易被遗忘,但魑魅寺尸丸在一年星班里面是第二优秀的怪造学者实习生。那样啊他在古顷只有面积异常广阔的操场上才能怪造出来的,是看来非常强悍的怪造生物。 全长——大概有十五公尺吧。要是靠近的话,都不晓得是否能看到全貌。几乎是一栋建筑物那么大。 那怪造生物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将内部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一般微微发光的血色宝石宛如鳞片一般贴附在全身上的大怪兽。从那看起来很坚硬的身体上长出宛如剑一般的背鳍,无机物的眼眸没有感情地注视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游。在强烈日照之下,那英姿有加宝石般闪耀发亮着。 「唔哇……」 除了当事者三人以外的学生们无法阻止连怪造生物都拿出来助阵的争执,只是站在操场角落远远地眺望着。伊依混在闷热的人群当中,有好一阵子无法前进,等她好不容易跑到操场来的时候,尸丸的怪造已经结束了。 明明在睡觉却比任何人都早一步到操场的香荚,双手交叉在胸前喃喃自语道: 「『血色宝兽』——在中级二位里面算是最强等级的怪造生物。要是跟那种东西打起来的话,那个转学生应该死定了吧——」 「别光是在旁边说,快阻止他们吧!香米!」 伊依紧抓着她那改造成民族服饰风的衣角。 香美看似觉得麻烦地半瞇起眼。 「咦……有什么关系嘛。就让他们打一场吧。硬是阻止也没人能接受啊。还有啊,因为偶只会用蛮力,所以想要阻止『血色宝兽』的话,校舍什么的可能会被波及而毁坏喔。」 就在她们说着这些的时候,在尸丸身旁咏唱着咒文的次郎花也结束怪造了。 「『独占欲』——怪造!」 只有在次郎花怪造时才会出现的不可思议的华丽桃色光芒炸裂开来。怪造的光芒根据怪造学者的个性不同,有时会变化成各种不同的形状和色彩。光芒会沾上色彩或冒出一堆火花的情况,被判断是添加了多余的力量,所以并非好事。但次郎花因为「这样很可爱」的理由,而丝毫不打算将颜色变白。 彷佛在开花一般拓展开来的现界和虚界的界线当中,冒出了无数像是缠绕着藤蔓的怪造生物。绿色。蓝色。黑色。三色藤蔓互相缠绕着,宛如杏花一般的桃色花朵,彻底装饰着那有如生物的触手一般蠢动着的身体。 虽然不晓得那是什么种类的怪 造生物,总之用怪造生物来打架是不行的。伊依跑了起来,她不停挥动着手并大叫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然后她站在看起来没有怪造任何东西,只是站着的游前面,张开双手摆出不让人通过的姿势。 「等一下!stop!不可以打架啦!」 她笔直地注视着尸丸和次郎花,并这么主张道: 「对了,用猜拳来分胜负如何,好不好,用剪刀石头布嘛!这么一来就没有人会觉得痛啰,无论怪造生物或人类,都不用受伤就能解决——」 「对不起,伊依——妳让开。」 次郎花低声说道,挥着手对「独占欲」下了某些命令。 瞬间,青竹色的藤蔓伸了过来,在伊依的腰上缠绕了好几圈。 然后——以惊人的气势朝其它方向伸展出去。 怪造生物们逐渐远离。 「哇啊!」 伊依就那样被丢了出去,跌落在地面上。 好惊人的力量。那就是强化了战斗力的怪造生物的腕力。所以——才危险,不能用这种力量打架。 【伊依!】 可以看到梅子朝这边接近。只能用她「共鸣」的能力让三人冷静下来了吗,虽然不晓得对于正激动的他们会有多少效果—— 伊依这么想着,在仍然严酷的夏日阳光下,看了看有些破皮的膝盖并叹了口气。 伊依认为打架并不好。只会受伤而已。 虽然不是很清楚争执的理由,但倘若能靠交谈解决的话,就应该那样做才对。 「转学生——你竟然不怪造出怪造生物,挺从容的嘛,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尸丸用偶尔会露出的冷酷表情和声音威吓着游。话虽如此,他虽然看起来那样,但该说无法贯彻反派吗?总之他也有善良的一面,所以应该不会让游受伤吧—— 「呜呜~~呼~~嘎噜噜噜噜……」 问题在于不知为何像狗一样低吼着的次郎花。 因为她相当情绪化,或者可以说容易冲动。而且常常会停不下来。也不太听劝。倒不如说,她现在的眼神也非常认真。 「转学生!偶——因、因、因为偶很善良,所以先给你个忠告咧!」 次郎花用不太适合她的看似了不起的姿态瞪着游。 「如果你趁现在收回前言,偶也是可以原谅你咧!但是,如果你想勾引伊依的话——偶就会好好修理你一顿来教训你咧!」 对着大叫的次郎花,尸九像是在说「就是那样」地点头同意,但因为现在的次郎花已经失去理智,所以她大叫「你也一样!」并用「独占欲」的藤蔓殴打他。 次郎花看也不看跌倒的尸丸,只是满脸通红地怒吼着 「伊依可是要成为偶的新娘!已经决定好了!」 「…………喂。」 像是觉得无聊透顶一般沉默着的骷髅项链,听到次郎花那番发言后,低声地向伊依问道: 『伊依,她怎么会这么喜欢妳啊?果然是因为妳像到我,而且把妳养得太像个男子汉了吗?这还真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 『……那个,伊依妹妹。拜托妳别用那么恐怖的表情沉默下来。爸爸是一旦被女儿忽视就会感到寂寞的年纪啊。』 伊依用手指弹了一下喃喃自语的灭作,并低下了头。 「……第一学期的时候,」 伊依一边回想,一边静静地说道: 「小花不是引起了怪造意外吗?」 那是在连同教室的学生名字也还不是很记得的时候,在某次课堂上,次郎花怪造失败——差点就丧命了。 『啊啊,这么说来,是那时候的女生啊。我记得是妳救了她的吧?』 灭作似乎也想起来了,他同意着伊依的话。 没错——那次意外演变成火灾,伊依用「雪童」桃子的冷气灭火,救了来不及逃跑的次郎花。 那时次郎花喃喃自语地说道了。 对于两个优秀的姐姐抱持的自卑感。 那和伊依对父亲抱持着自卑感的自己重叠了起来,所以伊依认真地听次郎花诉说——等察觉到时,两人已经成为朋友了。 伊依以为是朋友。 没想到那份友情竟然会在她心中成长为爱情。 「这先暂且不论——」 现在可不是陷入沉思的时候。 次郎花的怪造能力绝对不差。只不过因为没有集中力,所以立刻就会变得无法控制住怪造生物。那个「独占欲」的确是中级二位——是相当强力的怪造生物,现在过于亢奋而失去令静的次郎花,不晓得能控制他多久。 虽然有什么万一时,旁边的尸丸应该会出手制止,但尸丸也是微妙地有少根筋的地方,所以不能太信任。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设法阻止他们。 【伊依!】 伊依抱住总算飞奔到身旁的梅子,用力地点了点头。梅子虽然看起来这样,但她可是中级一位名为「爱天使」的高等怪造生物。她的能力是自由地操纵周围人类的精神状态。无论是让人感觉舒服或不快,倘若强烈地发挥能力,甚至也能杀人。 正因如此,才不能搞错使用的地方。 「……小梅子,可以吗?我一打暗号,妳就发出让那三人冷静下来的声音。」 【嗯。是可以啦——】 梅子暧昧地点了点头,仰望着距离有点远的他们。 【但我的「共鸣」是无差别攻击,所以不能选择对象喔。必须仔细想想要发出什么声音才行。具体而言,妳觉得怎样的声音比较好?】 「咦,嗯——」 这困难的问题让伊依皱起了眉头,这时操场上有新的动向。 是游举起了右手。 「…………?」 他手腕上戴着形状复杂、很明显地并非「门」的手镯。幽暗色的奇妙光芒宛如爬行一般在手镯上跃动着。 游露出微笑,仰望着彷佛会被踩扁一般巨大的怪造生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用暴主议对方屈服。真是简单易懂,值得感谢呢?那么——也容我使用暴力吧。用暴主让暴力屈服。因为这是比任何事都容易、比任何事都正确的解决方法嘛……虽然我不是很喜欢。」 他这么低喃,并静静地咏唱了 「……该妳出场啰。我可爱的『临终前的女神』。」 瞬间。 从游那浮现着幽暗色的手镯里面——有根长长的棒子彷佛子弹一般地冒了出来。 不——那并非普通的棒子。在眨眼之间从那棒子传出像是产生龟裂的声音,同时有个巨大的刀刃出现了。 感觉非常不吉利的——死神镰刀。游将手伸向那无视物理法则出现的大镰刀,紧紧地堤住之后——用单手旋转着镰刀。 于是从长长的刀柄前端伸出了宛如头发一般的细绳——在那前方有个女性头颅彷佛理所当然似地存在,并猛然张开了眼皮。 是个异样的光景。 那是甚至不晓得是否为怪造的诡异现象。 「来吧——可以开始了,我来陪你们玩。」 游艳丽地微笑,毫不畏惧地朝着巨大怪造生物前进。 最先对他的不掉产生反应的,是以直立不动的姿势站着的魑魅寺尸丸。他无言地笔直伸出右手,小声地向宛如建筑物一般动也不动的「血色宝兽」命令了什么。 「咕、咕嗡嗡嗡嗡!」 刹那间,「血色宝兽」发出了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机械运转声的鸣叫声。然后大大地抖动着身体——将背后的剑一 同朝空中射出。 和风切声同时舞向空中的无数把剑,宛如流星一般朝着从容走着的游落下。 「游!」 伊依大叫,躲在远处眺望着的学生们也发出哀号。 那会死人的。那种剑只要有一把打中身体,就会受到重伤。要是打到要害,就成了致命伤。 明明如此—— 游却丝毫不以为意地走在降落下来的剑雨中。 「你真善良。」 游呵呵地微笑,露出看似满足的表情。 「你真的——很善良呢。」 只要碰触到,那些剑应该就会轻易切割开游的肉。但剑却根本没有掠过普通地走着的游。 「不过,呵呵,没有发动『临终前的女神』的能力真是太好了。要是错开的话,我大概就被刺穿了。真危险、真危险。但是——嗯,看来似乎不用死就能解决了。真是值得庆幸的事呢?」 尸丸的表情虽然没变,但伊依看见了。看见汗水流过他的脸烦。 没错。尸丸根本不打算刺杀游。这绝对不是因为尸九没有胆量。而是因为他真的很善良。 游很清楚这点。所以才能那样若无其事地走着。 「即使你隐藏起来——我的右眼也稍微可以看见。在我的世界里面,马上就能了解到你的善良了。」 游一边说着让人不是很懂的话,一边缓缓地走着。他的后方就宛如剑山一样,被卷起的尘埃浓密地飘散着。 「你、你在做什么咧!好好瞄准啊!」 次郎花大叫,她瞪了尸九一眼之后,命令「独占欲」 「偶可没那么好心!收拾掉他吧,『独占欲』!」 她用认真的眼神大叫,怪造生物像是在回应似地动了起来。蓝色。黑色。绿色。三种颜色的——缠绕着杏花的藤蔓朝着游伸展过去,宛如鞭子一般扭动,想将游的身体绑起来。 「啊哈哈!先把他抓住,然后在大家面前脱光他让他丢脸咧!你就变成全裸然后后悔吧!」 在叫喊着惊人内容的次郎花对面,游露出苦笑并架起大镰刀。 「……可以的话希望妳别那么做呢。不,我并非对身体没有自信喔?」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摆出这种态度的游也不寻常。 伊依想到这边时,忽然回过神来并抱着梅子站起身。可不是呆杲地看着的时候。次郎花是认真的。照这样下去,游会在大家面前被羞辱。 伊依稍微想象了一下,但立刻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那种时候。 「嗯。原来如此。我大概都看出来了。」 游喃喃自语着,将握住的手心伸向前。 【uuhyeeaaaha——!】 于是在游握住的大镰刀前端,女性的头颅用相当恶心的声音哭喊着。 下个瞬间——虽然「独占欲」的藤蔓看起来像是直接击中了游,但不知为何,滕蔓完全没擦到游的边,就这样穿了过去。 「咦——?」 次郎花似乎是吓到了,张大了眼的她有一瞬间反应慢了半拍,游趁隙飞奔起来且逼近怪造生物们。 只是一瞬间。 伊依无法目视到那时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理解。 在「血色宝兽」和「独占欲」的中心,游宛如在跳舞一盘议身体旋转了一圈。他手中握着的大镰刀,似乎正确无误地切裂开两只怪造生物。 怪造生物们高声尖叫,有一瞬间颤抖着身体 「……系起来。」 和游宛如怨灵般低沉的声音同时放射出来的幽暗色光芒,将彼此的伤口连接起来从远处看,就像是两只怪造生物因为游的手镯所放射出来的灰暗光芒而连结在一起的样子。 在下一个瞬间。 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混和吧。」 两只怪造生物配合游的话语同时跳了起来。 让人要抬头仰望的巨大身体,像是在互相碰撞一样,他们跳到游的头上,放射出猛烈的光芒。 变化只是一瞬间。然后让人非常难以置信。 「……咦?」 光芒收敛起来,然后有一只怪造生物发出地鸣声并在操场上着地。看到那模样,除了游以外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混和在一起了。 「骗人——」 外表相当歪曲。 基本上是「血色宝兽」的巨大身体。只不过从他的全身长出了推测是「独占欲」的藤蔓。还有像是杏花的花。但是——从背后伸展出来的是「血色宝兽」的背鳍。 融合?合体?混合?同化? 该怎么表现才好呢? 可以理解的是,「血色宝兽」和「独占欲」混合在一起了。 而且——更恐怖的是。 「好了。该怎么称呼呢,虽然不太好听,但就先叫做『血色独占』吧——」 应该是造成这个不合理现象的原因的游,若无其事地用平静的声音,命令着那荒谬的合成怪造生物。 「那么,『血色独占』。抓住那两人,在大家面前把他们脱光让他们丢脸。」 「————!」 被回以跟自己说过的一模一样的命令,次郎花的脸色变了。然后她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彻底走样的怪造生物。 「独、『独占欲』!」 但是怪造生物没有回应。支配权转移了——? 游淫荡地微笑着,他握着大镰刀耸了耸肩。 「呵呵。呵呵呵。妳不知道吗?这个怪造生物已经不是妳的了。是我改造的——当然就成了我的东西。」 那番话让次郎花怨言以对。 游冷酷地告诉颤抖着的她 「奇怪,妳怎么啦?刚才不是很得意地在威胁我吗,已经结束了?还真无聊呢——」 游背向她,对着用缓慢但确实的速度接近两人的怪造生物说道: 「——那么,『血色独占』。虽说对方是原本的主人,但也别犹豫喔?」 「噫!」 次郎花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叫: 「噫!不要啊!」 「小花!」 这是怎么回事?实在莫名其妙。 将怪造生物和怪造生物混合起来?而且支配权会转移到游身上?这是怪造吗,这究竟是否算怪造学? 在七年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游的怪造学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伊依并不晓得。总之,必须让他停手才行。胜负已经分出来了。是游获胜了。 所以—— 「游!住手。」 游露出微笑。他非常温柔,但是冷酷地说道: 「不行喔。我——已经决定对敌人不会手下留情。」 瞬间,「血色独占」的三色藤蔓朝着两人放射出去。虽然尸丸试着救起瘫软在地的次郎花,但来不及—— 「别这样啦!拜托你快住手——游!」 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阻止? 就在伊依咬牙切齿,飞奔到游身边抓住他衣服的瞬间。 爆炸声轰隆作响。 低沉回荡着的重低音。 「————」 伊依看到非常惊人的烈焰。看到在「血色独占」的表面炸裂开来,将那副巨大的身体打倒在操场上的一记攻击。 接着又有轰炸声好几次刺激着鼓膜。 每当轰炸声响起,「血色独占」便爆发开来,无计可施地滚落在操场上—— 「妳在做什么,伊依!」 忽然间。 传出了锐利但是可 靠,且令人熟悉的声音。 伊依不禁回头——因为太过惊讶而失去思考。 「小——」 在古顷怪造高中校门的中央——一名肩上扛着重火器的少女笔直地注视着这边。 「小舞!」 纯白头发。深红眼眸。不知是否从医院偷跑出来,连头巾也没绑的她穿着平常的服装。那清秀的和服装扮,和无论怎么想都只是对战车炮的巨大枪枝的组合相当异样。 攻击怪造生物的人是舞弓吗?原以为她只熊能让「胧武胧」变化成矛或弓这种古早的武器,但似乎也能确实对应近代的武器。 因为太过震惊,伊依说不出话来。就在她讶异地眨着眼时,舞弓单手拿着对战车炮并呼唤着伊依,只见那对战车炮发出要说是硝烟的话实在过于华丽了点的烟雾。 「伊依,妳在做什么!赶快怪消啊!照这样下去,那个怪造生物会死掉喔!」 「啊——嗯、嗯!」 伊依点了点头。没错,总之现在必须怪消被炮击的怪造生物才行。 所谓的怪消就是藉由将怪造生物送返虚界一事,让怪造生物在回到虚界的同时,可以康复在现界所受的伤。 伊依挥动手臂,锵一声地敲响「门」并咏唱咒文。 「怪清!」 于是和平常的怪消不同,伊依感觉到一种奇妙的感触——而有些震惊。果然这个混合了两只怪造生物的奇妙怪造生物和一般情况不同吗?就在伊依这么想时,被光包围住的「血色独占」从现界完全消灭了。 「……呼。」 伊依喘了一口气,突然想到现在不是这种时候,而回头看向舞弓。 「——唔。」 然后被舞弓那光是用看的,感觉心脏就快停止一般的凶狠面貌吓了一跳。 为什么——她会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 就在伊依这么想时,舞弓一边将对战车炮恢复成基本形的「胧武胧」,一边接近在伊依身旁优雅地微笑着的游。稳定的步调。伤口已经没事了吗?不,那是不可能的。她应该被强制要好好静养才对。就医生所说的,舞弓虽然性命没有大碍,但要暂时住院——应该是这么样没错。 「小舞——」 虽然走近了,但舞弓完全不看伊依,而是移动到游的面前。她全身散发出真面目不明的怒气或杀气——总之是非常恐怖的气氛。 「……小舞?」 虽然出声呼唤,但舞弓没有回答。 她只是瞪着游看。 「伊依……妳离远一点。」 武士少女简短地向伊依这么说道,浮现出微笑并将脸凑近游。 「不知道你是因为同情还是无聊的自信,不过你在那边没杀了我,表示你气数已尽。」 她握紧「胧武胧」,缠绕着杀气这么说道。 「狩猎『门』的死神啊,我不晓得你为什么会在古顷。不过——我战桥舞弓,不会败给同样的对手第二次。我要在这里制裁你……!」 伊依怀疑自己听错了。刚刚舞弓说了什么? 「小舞——」 狩猎「门」?那是最近成了传闻,恐怕是舞弓正在追捕——让她受了那种伤的犯人。 为什么舞弓会用那名字称呼游? 伊依笔直地注视着游。 他有一瞬间在左眼混入了彷佛杂质般的感情,但—— 「啊啊。」 他忽然将表情从眼眸中消去,彷佛会让人陶醉一般美丽地微笑着。 「妳是——昨天受了重伤倒下的女孩子对吧?虽然我不是很懂妳在说什么,但妳看来似乎没事,真是太好了呢?」 「…………!」 那态度让舞弓稍微从他身边往后退,并架起了刀。 「你、你这家伙——打算装傻吗!」 她从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感,让只是待在旁边的伊依都感到畏惧,但游却不为所动,仍然抱持着笑容继续说道: 「不,我真的无法理解妳在说什么。狩猎『门』?有人在偷窃『门』啊?嘿,还真的有这么过份的家伙在呢!」 「你这家伙——」 因为舞弓激动地想砍了游,所以伊依从役方双手抱住舞弓的腋下来制止她。 「小舞!不行,妳冷静一点啦!」 「放开我,伊依!让我砍了这个腐败的男人!让我砍了他!」 虽然疯狂抵抗的她力量相当强,但伊依拼命地阻止。 因为是游。因为他是仇祭游。 游不会做坏事的。七年前,他救了自己—— 「好啦好啦,冷静一点。希望妳能听听我说的话呢。」 游一副怜爱似地眺望着那样的伊依,并摊开双手微笑着。 「证据呢?」 「什么——」 舞弓的表情凝固住,且惊讶地张大了眼。 「你说什么——?」 游像是以那样的她为乐,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所以说,证据呢?我偷走『门』的证据呢?要检查一下我的身体吗,要搜查住家也无妨喔?根本没有我偷走的『门』——我说啊,武士小姐,在现代日本——连证据都没有的话,是无法替人顶罪的喔?」 「证——证——」 舞弓涨红了脸,用激动的气势大叫: 「虽、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证人!我看到你偷走『门』的现场了!」 「有没有可能是幻觉呢?」 游露出微笑,舞弓说不出话来。 「举例来说,或许有人怀着恶意将假的记忆灌输给妳了也说不定。又或许是让妳看到假的景象。只要稍微怪造一下怪造生物,这并非不可能的事吧?换言之——妳的记忆什么的,根本无法成为证据啊。」 「但——但是——」 不知是否因为游的话产生动摇,舞弓颤抖着并开始露出没什么自信的表情。虽然伊依还无法清楚掌握住状况,但舞弓很不擅长像这样被用言语攻击;照这样下去,感觉应该会立刻变得无法反驳。 就如伊依所想的,游看似从容地对着舞弓说道: 「妳懂吗?想在这里砍了我的话,就尽管砍吧。但是,妳说不定会只是毫无意义地砍了没有任何罪过、只是被他人冤枉的人喔,」 然后用对于她最有效的台词来总结。 「那真的是正义吗?」 「…………!」 舞弓沉默下来,她咬牙切齿,甩开伊依之役将日本刀收进刀鞘内。 「证据是吧……」 然后她像是想用视线射杀掉游一般地瞪着游看。 「证据是吧,有证据就行了真是吧!你等着瞧!」 啊,这个视线,是「来帮忙」的眼神。还有、妳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吧?」的眼神。真伤脑筋啊——伊依用暧昧的笑容回应着。 伊依想抓住让舞弓受伤,狩猎「门」的犯人。 游不会做那种事。从怪造学者身上偷走他们的梦想——偷走「门」那种事。 「好啦好啦~~各位,吵架已经结束了吗?」 悠哉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着,伊依也惊讶地看向那边。 不知何时,一年星班的级任教师妖森吉音钻过旁观的学生们之间,现出了身影。 伊依不禁这么低喃,只见妖森将眼睛瞇成一条线并笑道: 「嗯。算啦,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你们要和平相处才行喔~~总之,仇祭同学、美咲同学、魑魅寺同学三个人,之后要交悔过书给老师啃!因为古顷的规定就是这样,记得在周末前写四百字以上交出来咩~~」 不可思议的级任教师这么说道并简短地拍了拍手,将杀戮的气氛缓和下来。 「那么,大家回教室去吧~~要开始上课了喔~~快点快点~~啊,空井同学~~」 她用语尾拉长的声音这么说道,并看向伊依有点擦破皮的膝盖。 「妳受伤了呢~~要去保健室吗?」 「咦?啊,不用了。这种程度的伤不好意思麻烦哈皮医生。」 古顷怪准局中的保健医,哈皮-库镍尔是每治疗学生一次,就会吐血三次的超级体弱多病的体质。应该说,因为他经常请病假,所以很少会看到人。 「哦~~是吗?但是——不能太勉强喔。」 妖森笑着,将不知从哪拿出来的ok绷递拾伊依。 果然她是位温柔的老师。 虽然伊依感到有点温馨,但眺望着紧绷的舞弓和游,她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 「嗨嗨,我是大家最喜欢的古顷之女神,宇宙木校长啃?」 在转学生仇祭游引起骚动的当天放学后,将繁杂的工作大致处理完毕,在开着冷气的一年级教职员室里面休息的教师-蚁马磁狱,因为静止的笔电液晶屏幕上显示出宛如冰雕般的容貌,而震惊地喷出了咖啡。 平常就没什么人的这个场所里面只有蚁马在,能够听见的声音也只有在屋外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喧哗声和蝉鸣声而已。 『蚁马小弟、蚁马小弟,你看得到吗?听得到吗?我的声音是否有传达到你那边呢?开玩笑的~~我只是试着说说看仿佛爱作梦的少女会说的话。』 「校长…… 因为噎到而咳个不停的蚁马,设法让呼吸稳定下来,然后晃动他充满特色的灰色头发并瞪着液晶画面。 冰色眼眸。白金色头发。还有乳白色的肌肤。用这些透明零件构成的古顷怪造高中校长,是个将宛如冰冻住一般坚硬的头发留到肩膀长的女性。 她被自己怪造出来的名为「冰雪舞姬」的怪造生物夺走体温,变成必须经常保暖的体质。因此,显现在画面上的宇宙木也戴着感觉并不柔软的帽子,看似愉快地朝这边挥动的手也戴着似乎是皮制的手套。 宇宙木冰蜜。她是日本仅有七人的怪造学教授之一,原本应该是光是能和她说话,就会让人心满意足的伟人。 但是她该说个性差劲或坏心眼呢,总之是个麻烦人物。蚁马也露出了与其说是敬畏,不如说是拒绝一般紧绷的表情。 「……校长,您应该因为要参加一年一度的怪造学教授集会,而不在学校对吧?」 在无意识中声音出混入厌恶的语调。 宇宙木在屏幕上浮现冰冷的微笑。 『嗯。是那样没错。倒不如说我现在已经在怪造学会本部,只是有件事忘了说——才会像这样跟你联络。』 「在那之前,可以先问个问题吗?校长。 蚁马停顿了一下,那端正的面貌中蕴含着怒气。 「您究竟是什么时候在我的计算机里装了这样的功能?」 蚁马工作用的计算机原本并没有这种视讯电话的功能。所以宇宙木的脸忽然冒出来一事习会让他动摇成这样。 真是够了,原本还以为这个对肠胃不好的校长托集会的福而从学校中消失,暂时能够安宁地生活了…… 宇宙木若无其事地无视蚁马的脸色,微笑地说道: 『唉呀,我是在你上课的时候悄悄潜入。』 「…………」 『蚁马小弟,我啊,是认为在我不在的期间,为了避免部下的教师们任意妄为,需要监视才行呢。因为最近教师的丑闻层出不穷——呵呵,这么为学校和学生们着想的校长,可是没有其它人了啃。总之,在这大义名分之前,你的隐私根本无关紧要。』 对于像这样非常了不起似地说着独裁者发言的校长,蚁马用一副苦瓜脸问道: 「那么——校长,您忘记说的事情是?」 『啊啊,对了对了,主题是那边才对呢。毕竟我也很忙,还是等回去之后再来欺负蚁马小弟取乐吧。』 蚁马心想,要是宇宙木发生什么意外而不会回来就好了。 总之,宁宙木恢复成严肃的表情并疑惑地问道 『空井伊依同学她「怪造实习」的指导教师怎么样了,錬之岛老师死亡,仓波老师被捕——她应该又失去了指导教师对吧?』 空井伊依。 听到这名字,让蚁马的表情更紧绷了起来。那是古顷高中一年级女学生的名字,对蚁马而言也是最让他憎恨的对象。 在入学测验首次和伊依碰面的时候,因为她而蒙羞的蚁马——从那之后,经常动不动就找她麻烦。虽然没什么效果。 「啊啊——」 身为专门学校的古顷怪造高中,在课程里面并没有安排数学或体育之类的一般科目。全部是被为了成为优秀怪造学者的怪造学给占据。 教授虚界地名和相对应之咒文、咒印的「虚界地理」、说明基础的怪造用语和理论的「怪造理论」等等,科目相当多采多姿,但宇宙木所说的「怪造实习」在其中出带着特殊的色彩。 所谓的「怪造实习」即是怪造的修行,按照学生的程度不同,指导教师和课程内容也会有所变化。 空井伊依在入学没多久棱,便因为蚁马的策略,由錬之岛了信这位怠惰教师负责指导,但錬之岛不知为何却怪造出「凤凰」这种危险的怪造生物且死亡了。无可奈何地改由仓波无乐这名优秀的怪造学者负责指导她,但仓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管理怪造学会秩序的执行部逮捕,从古顷当中消失了。 就像这样,在仅仅几个月内搞垮两名教师的伊依,现在已经被取了「教师克星空井伊依」的绰号,而被教师们畏惧着。 『不只是伊依同学,因为仓波老师被逮捕的关系,原本由他负责的战桥舞弓同学,也拜托你帮她找个指导教师啰。还有——之前说的那个转学生,仇祭游同学,也要找个人负责指导他。这是宇宙木校长可爱的请求。啾☆』 被抛了个飞吻。蚁马冻结了起来。 宇宙木冰冷地微笑着,刚好趁蚁马动弹不得时向他说道: 『如果无论如何都没有人想负责的话,就由蚁马小弟来指导她们。这可是命令唷——ok?』 不。不不根本不ok啊。为什么自己得那么悲惨地去指导那些问题儿童们? 就在他这么心想时,宇宙木轻轻地挥着手。 『啊,抱歉——有人在叫找,所以我要挂电话啰。那么,她们的指导教师——就拜托你啰,蚁马小弟?拜拜~~』 液晶萤幕噗滋一声地转黑。 「等等,校长!校长——这个雪女!」 虽然蚁马不停敲打着屏幕,但沉默下来的计算机却毫无反应。 「饶了找吧,混帐……!」 蚁马呻吟着,沉重地坐到办公椅上。感觉心情灰暗地沉淀下去。脑海中浮现錬之岛的脸。浮现仓波的脸。自己绝对不想重蹈他们的覆辙。 该怎么办呢——蚁马思考着,然后他领悟到,总之无论是谁都好,必须随便推个教师袷伊依他们才行。要找谁比较好呢——就在他一边呻吟一边拼命地思索时,职员室的门宛 如纸拉门一般发出嘶嘶的小小声响,并往横向滑行。 「——主啊。」 一看之下,是个将手在胸前交缠,正祷告着什么的年轻女性站在那里。 「主啊。感谢您赐予今日美好的夏季恩泽和阳光、学生们一如往常的和平与健康,以及古顷的寂静和繁荣——还有感谢您关心着我些微的前进。阿们。」 蚁马嗳昧地眺望着划着十字,闭上双眼低响着祷告词的女性,总之还是习惯性地吐槽。 「圆日暮。我应该有说不要每次进职员室就要祷告一次吧。」 「…………嗯。」 完全神游到信仰世界当中的她——圆日暮案寿,用纯粹且天真无邪到让人吃惊、仿佛窗户外可以看到剩下太阳一般的眼眸注视着这边。 「蚁马老师,您在啊?」 露出彷佛棉花糖一般笑容的她,是从这个春天开始被分发到古顷怪造高中的新任教师。也是个在西装上披着像是修女会穿的修女服,做出这种意义不明打扮的娇小女性。 她摇晃着挂在胸前的过大十字架,朝这边大大地低下了头。 由于她低下头的缘故,她的头直接撞上了某人的办公桌,堆积在桌上的文件哗啦哗啦地掉到地上并散落开来。 「…………」 圆日暮抬起头,用讶异的眼神注视着那些文件,然后转变成恍然大悟的表情并大叫道: 「上、上帝的考验!」 「只是妳糊里胡涂罢了,呆瓜。」 蚁马站起身,走近拼命地捡起文件的她。 她天真无邪又孩子气这点让蚁马莫名感到厌恶,而且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比任何人都麻烦的人物。因此蚁马至今为止都会稍微跟她保持距离。 就在蚁马看着的时候,她捡起了所有文件,勤奋地将它们放回桌上,然后砰砰地拍了拍手,来拍掉灰尘。 「啊啊——主啊,您可怜的羔羊精彩地通过了考验,又再度获得崭新的信仰之喜悦和——」 「圆日暮,拜托妳别祷告了,听我说话。」 蚁马在这时已经相当疲惫,他呼唤着闭上双眼、向某人贴的泳装偶像海报做着礼拜的她,但—— 「——对于您赐予的各种幸福,和您对这条宛如野花一般的生命给予的关注,怀抱着感谢。阿们」 「圆~~日~~暮~~」 在祷告时不理会任何呼叫的她让蚁马开始感到火大,摇晃她带着兜帽的头。 「哇哇、啊哇哇、不可以摇、不可以摇晃啦!」 从神游状态当中回来的圆日暮,满脸通红地抬头仰望着这边。 「蚁、蚁、蚁马老师!男、男士请不要随便地触摸我!信仰会被玷污的!」 「男人是恶魔还什么的吗……总之,我最讨厌我说的话被人无视,还有别人在我眼前聊着跟我没有关系的话题。」 他一边说着不讲理的话,一边放开圆日暮的头。 只见她仍然满脸通红地用双手扶正歪掉的兜帽,并注视着这边。 那湿润的眼眸让蚁马觉得自己似乎在虐待小动物,但他决定不去想那些,用严厉的视线看向这名错误的神职人员。 「妳在做什么啊?这个时间妳不是应该跟然慈堂一起在监督补习的学生吗?」 在目前暑假已经结束的九月,原本应该在暑假举办的补习——也就是给第一学期成绩不良者的特别课程——由于有学生翘掉那场补习,因此针对他们又举办了一次补习。然慈堂是个精神构造宛如机械一般的奇妙教师,倘若是他,对于这名麻烦的新任教师的奇特举止,应该也能毫不动怒地配合她的步调。蚁马是这么认为,才让他们一组的。 「是的。但是蚁西老师,然慈堂老师他不想承认上帝的存在。」 圆日暮彷佛理所当然似地,像小孩子一样鼓起脸颊并滔滔不绝地说道: 「然慈堂老师不仅试图将主的教诲全部用理论来分解,甚至还会逐一抱怨并否定我的行动。真是太愚昧了。主的教诲正是因为无法靠区区人类所想到的理论和言语来掌握,才会是主的教诲,上帝的教诲!即使想用人类所想到的话语和根据来分类上帝,那也是不可能的!他是即使想要理解,却没有理解到这点也无法理解,已经化为人类至上主义之理论主义的化身;光是和那种存在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信仰就会披沾污!」 「啊……」 蚁马顿悟了。让然慈堂和圆日暮同组这件事失败了。按照理论思考臣宛如机械一般行动的然慈堂,和所有行动都是以「信仰」为中枢的圆日暮,让他们一起行动不可能不会失败。圆日暮的一举一动对于宛如机器人一般的然慈堂来说应该无法理解,反过来说也一样吧。 蚁马叹了口气,心想着该怎么处理,并眺望着因为「信仰的愤怒」而气得全身发抖的圆日暮。就某种意义而言比学生还难应付的她,也不能不让她工作,但是让她工作的话,又会搞出意义不明的失败—— 「啊。」 蚁马忽然心生妙计,看向依然滔滔不绝地谈论着何谓信仰或是何谓上帝的圆日暮,他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试着提议道: 「……圆日暮,妳来这所学校也已经五个月了啊。」 蚁马砰一声地将手放在她肩上。圆日暮又再度涨红了脸。 「啊——啊,咦,是的!我差不多来那么久了!怎么了吗?」 「嗯。嗯嗯。不,怎么说呢——圆日暮似乎也很努力,我在想差不多可以请妳负责指导一些科目了。」 蚁马用连自己都认为十分完美的笑容这么说道,于是圆日暮在胸前交缠起双手且陶醉了起来。 「咦——我、我、我来负责授课吗?我可以负责指导学生的课程吗?啊啊,主啊!」 因为她又想开始祷告,所以蚁马赶紧开口阻止了她。 「没错。我正好在找某个科目的指导教师!嗯,交给妳的话就放心了。怎么样啊,圆日暮,妳要不要试着负责指导『怪造实习』?」 没错——蚁马的计划就是将宇宙木硬交给自己的「怪造实习」指导教师这个任务,推给这位圆日暮。只要派出这个糊里胡涂又笨拙、在奇怪的地方像个神职人员,但脑袋却不太好的她——这次空井伊依的成绩一定会一落千丈,丧失自信的她说不定会离开古顷。顺便连那个没礼貌的战桥舞弓和从转学当天就闹出问题的仇祭游也一起被开除的话,就一石三鸟了。 完全不知情的圆日暮露出满面笑容。 「是的!那当然!我接下这工作!啊啊这不是谎言吧,这不是梦吧——主啊,案寿总算要踏出身为教师的第一步!」 在她感动得无以复加时,想让一切部结束的蚁马用若无其事的态度继续说道: 「啊~~总之,想拜托妳指导的学生有三名。空井伊依、战桥舞弓、仇祭游。三人都是一年级。仇祭就是那个转学生……至于另外两人,妳知道吗?」 「咦?是——是的!」 圆日暮用不变的笑容,看似幸福地回答…… 「是『教师克星』的空井同学和『教室克星』的战桥同学对吧?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因为两人都是很有名的一年级学生!」 「…………」 圆日暮似乎知道两名问题学生的事,但她的眼眸却没有丝毫阴霾。她既不退缩也不排斥,只是用跟往常一样的步调微笑着。 「才入学几个月就将两名教师逼向毁灭的空井同学,和经常踢破教室门或用空手打穿黑板的战桥同学……啊啊,她们所欠缺的肯定是信仰没错!是上帝温柔的关心!我、我——我会努力的!主啊!上帝啊!请守护着我吧!」 圆日暮大叫,她似乎幻视到天堂的花园和神圣的光芒,当场开始转圈跳起舞来。 看到这景象,比起将麻烦的工作推给别人的达成感,蚁马更深刻感受到对于未来的不安。 「……嗯,总之,拜托妳多加留意啦。尤其要小心那名叫空井的学生。虽然那家伙本身并没什么,倒不如说——坦白讲她只是个吊车尾的 ,但不知为何在那家伙的周围经常发生意外,但要是她缺课的话,平常似乎是由那家伙压制的其它学生又会乱来。」 蚁马敷衍地叮咛着她,然后将视线从五体投地开始祈祷的圆日暮身上移开。好了,不知道这次的教师可以撑几个礼拜呢? ☆☆☆ 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指引。 圆日暮案寿从同僚的蚁马磁狱那正式接下委托书,那天她一边让迫不及待的内心冷静下来,一边回到位于郊外的自宅。她为了庆祝而喝了平常因为教义禁止自己喝的酒,且比平常更长时间地向主祷告。最后还兴奋得一夜末眠。 回想起来,到古顷怪造高中上任后已经过了五个月,不知为何很少有工作可做,都是在处理一些杂事,但从明天开始,自己也能正式负责授课了。这是连作梦都会梦见,在这个只剩下流于形式的教义的岛国上,教师是唯一还能被称为神职人员的职业——圆日暮以这条路为目标,虽然被迫看了好几次丑陋的现状——但从今以后,自己要改变教师那样的姿态。要真的成为在所有意义上的神职人员。 啊啊,真令人期待。自己负责的学生会是怎样的孩子呢,虽然他们似乎被称为问题人物、麻烦人物——但小孩子都是纯洁且一尘不染的天使。只要用心去对待他们,彼此之间定会产生羁绊,并能够将他们导向应有的姿态才对。 圆日暮这么心想,并在上帝的爱情包围之下安详地入眠了。 隔天。 似乎是喝不惯的酒让圆日暮熟睡了,她差一点迟到,慌忙地冲入职员室的圆日暮从教务主任的蚁马那拿到)。课表。一看之下,今天的第一堂课马上就是自己的课程。该教些什么才好?怎样的教师才会受欢迎,。圆日暮一边回想着自己就读怪造学校时代的事,一边思考着。 在她思考的时候,铃声响其了,不知为何有些人关心地拍了拍图日暮的肩膀,有些则是把以前借的钱还了回来。圆日暮一边对同僚们的行动感到疑惑,一边走向事前被指定的教室。为了圆日暮的「怪造实习」而被分配到的这间教室,似乎是位于一般大楼的第七多目的室。所谓的多目的室,简单地说就是因为学生不足而末被使用的教室。 圆日暮负责指导的学生有三人。一年星班的「不死鸟杀手」兼「教师克星」,且是那位天才怪造学教授空井灭作的女儿空井伊依。四处破坏教室的门、或是指导她说话方式的教师一被她殴打,甚至被打飞到二十公尺外之类的英勇传说不绝于耳,一年月组的战桥舞弓。还有转学当天就引起争执骚动,被登录到许多教师的黑名单上的仇祭游。 光是用听的,感觉是就连地狱的狱卒都会畏惧的三人。但是圆日暮不会害怕。无论多么恶名远播,学生就是学生,又不是鬼或恶魔,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彼此都是能够沟通的人类,只要真心相对,一定能互相了解才对。 圆日暮这么心想,在第七多目的室前抱紧蚁马提供给她的「怪造实习」讲义,闭上双眼不断反复进行着深呼吸。 「主啊——」 她祈祷着,猛然张开眼睛并将手伸向教室的门。 记得传闻说舞弓必须弄破门才能进入教室——但果然传闻只是传闻,门好好地在这里。没错,女高中生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地弄破教室的门。只有传闻很夸张地被传开来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 实际上一定是普通的孩子们。 圆日暮点了点头,打开了那扇门。 感觉室内似乎是开了冷气,一股让人直发抖的冰冷气息吹抚过她的脸庞—— 「…………」 「…………」 「…………」 瞬间——圆日暮充满梦想和希望的笑容便产生龟裂,双脚开始颤抖。 什么。 这是什么。 是普通的教室。是古顷最基本的梯田式教室。教室门位于最下层,从学生那边看来是位于最前方的讲桌旁边。圆日暮静静地打开那扇门,然后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重气氛打击,而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坐在宽广教室里面的学生有三人。 在中央露出为难表情的是挂着骷髅项链的少女。 夹着那样的她坐在左右两边的两名学生——互相对彼此散发出浓缩了杀气和威压之类的气息。 一名是绑着蜘蛛网图案的头巾,有着深红眼眸的少女。 一名是用乌鸦羽毛装饰着衣服,脸上的伤痕很明显的少年。 少年和少女完全无视圆日暮的存在,散发出让人觉得差不多会有恶劣的怪物诞生一般浓烈的杀气。那让人稍微产生心理上的障碍,对于杀气没有免疫力的圆日暮,承受不住而摇摇晃晃地一屁股跌坐在走廊上。 「唉呀……?」 圆日暮全身颤抖,自觉到因为本能而流落下来,弄湿了脸颊的温热液体。 「唉呀,唉呀呀,为什么眼泪会跑出来呢……?」 她摇了摇头,为了不输给杀气的浓雾和灰暗的预测而站起身,圆日暮划了个十字,气势汹汹地走到讲桌前。 这时戴着骷髅项链的少女总算注意到这边,虽然她轻轻地点头示意,但其它两人则完全无阻于这边。 什么啊。 这种宛如战场一般的紧张气氛是怎么回事啊。 「呢、呢个——」 圆日暮勉强发出声音,对缠绕着漆黑氛围的三名学生们开口说道: 「呃、呃——开、开始上课啰?」 她一这么说,紧绷地像是在说「敢靠近就砍了你」似的头巾少女便看向这边,不知为何用非常伟大的态度说道: 「话说清楚一点。」 「——噫!」 会被杀。 她有一点认真地这么认为。 不过中央的骷髅项链少女对于那样的她投以感觉疲惫的视线,且像是在打圆场似地委婉劝告着少女: 「……小舞,应该是说,你们两个人。老师都在害怕了,拜托你们别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嘛。要和平相处才行啊,喏?」 虽然那番话让头巾少女瞬间露出消沉的表情,但乌鸦羽毛少年接着说出口的话搞咂了场面。 「真意外呢,伊依。把气氛弄得这么沉重的人,摆明只有小舞一个人而已啊?妳看,我跟平常完全没两样喔?」 「你别随便叫我小舞……!」 虽然头巾少女散发出宛如烈火般的怒气,但乌鸦羽毛少年根本不当一回事。 「呵呵。别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嘛。妳啊,一定——是笑脸比较可爱喔? 「……你这家伙,是希望我把你的性命连同那会编织出一堆烦人话语的舌头一起剁掉是吧!」 头巾少女语调平淡地这么说完后,将单脚放到桌上,并握紧了扛在肩上的日本刀刀柄。 「啊哇、啊哇哇——」 对于这一触即发的气氛,圆日暮用尽自己的全力大声叫道 「请、请、请住手——!」 她砰、砰地敲着桌子,用最大的声音诉说道: 「上帝是以和为贵的!要是你们再继续吵下去,我就要遵照上帝的旨意来惩罚你们啰!」 那番谴让头巾少女的表情僵硬了起来,她像是想寻求答案似地注视着中央的少女。 「……伊依,感觉刚才她好像用了很稀奇的责备方式,」 「这个学校的老师很奇怪这件事,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吧。好了啦,小舞,妳坐下。游也是,不要扇风点火。」 戴着骷髅项链的少女用蕴含着些微怒气的声音低声说道,然后像是代表三人似地,朝这边深深低下了头。 「对不起。老师,请开始 第3章 爱与眼球 ☆☆☆ 「——换言之,藉由无城美国博士建立出理论的物造,以及由无名的怪造学者偶然召唤到现界的虚界咒具的存在,直到当时为止由一部份的怪造学者所提倡的虚界生命起源说被推翻……」 隔天,伊依和往常一样上学,听着跟平常没两样的课程。 自从次郎花和尸丸被游反将一军之后,总觉得教室的气氛很糟糕,虽然游本人似乎不是很在意,但自从转学过来之后,会和他说话的人只剩下伊依。 至于伊依本人,也常被同班同学劝告游很危险,不要接近比较好,或是尽量别扯上关系——之类的话。的确,闹成那样的话,大家也会感到恐惧吧。但游其实应该是很温柔的少年。 他并非那么好战又冷酷的人。 伊依这么认为。虽然这么认为——但七年的空白、游依然故我的态度、以及刻印在他脸上的伤痕,都引起了伊依的不安。 在这七年间,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在此,差点成为主流的虚界信仰派持续衰退下去,以虚岛慈树博士为首,被称为慈树派的虚界解析的——」 「怪造理论」的教师——然慈堂喜块一边叩、叩、叩地用固定的步调让粉笔在黑板上滑动着,一边用固定的音调念着教科书。 然慈堂是名据传即使学生在眼前爆炸,大概也会不为所动地继续上课,宛如机器人一般的教师;且是名身材高大,拥有彷佛用直标尺划出来般直线体型的男人。不知为何他总是在背后背着方形背包,在学生之间煞有其事地私下流传着「那里面放着电池,然慈堂是靠着那电池在活动」的传说。 然慈堂用不自然月僵硬的动作转过头来,一贯平淡地继续说道: 「关于那些恿想派的详细变迁,在『虚界历史』当中有说明。在这里就只介绍到简易的慨要,接着进行下一个项目。第三章,怪造学者的理论——座号七号的空井伊依。」 「是、速的!」 突然被这么点名,伊依不禁发出愚蠢的声音。 然慈堂的表情不变,只是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 「妳在发呆痲。那就朗读教科书来让脑袋清醒一下吧。从七十六页第三行——怪造学者的规则开始。」 「是、是的!」 伊依站起身,挺直了背朗读起来。 「怪造学者有非遵守不可的三个基本规则,那、那就是不轻视、不强求、不畏惧——」 「…………呵呵。」 几乎没有动着手的游,只有那一瞬间产生反应,并浮现微笑。 「加油,伊依。害羞的妳也很可爱喔。」 伊依满脸通红,像是要掩饰高八度的声音似地继续朗读 「那、那是怪造学的基本,也是真理——」 伊依差点头晕起来了。 游看似愉快地笑了,并一直看着那样的伊依。 ☆☆☆ 结果,之后伊依一直被迫朗读课文直到钟声响起,在课程结束时,不禁感到有点疲惫。她全身无力地趴倒在桌上,珍妮佛坐在那样的伊依头上并摇来晃去,梅子则试图将她拉下来,就在伊依觉得两人的行动非常可爱温馨时,忽然被搭话了 「辛苦了」 那似曾相识、有些佣懒的声音让伊依移开珍妮佛,并立刻抬起头来。 「香米。」 瞬间——伊依回想起昨天让她感到不愉快的事,但香美却彷佛根本没发生过那种事一般地露出普通的表情。 「伊依是不是被然慈堂给盯上了?」 「咦?不——没那种事吧。」 伊依有点无法顺利说话,她焦躁地勉强装出笑容。不知香美是否有察觉到这点,只见她打了个呵欠,并轻轻地挥动着手。 「因为感觉然慈堂老是在警告伊依嘛。像偶根本打从上课一开始就在睡觉,却被忽视了耶。」 「那个,香米妳应该更认真点上课吧……」 伊依尽管感到哑口无言,但总算能像平常一样地笑,而稍微安心了点。 但是——香美也不可能不介意昨天的事。硬是要在这时道歉也很奇怪,但至少为了不被香美讨厌,尽量不要露出僵硬的表情吧。 人类朋友和怪造生物朋友。 虽然自己还不晓得其中的差异,但香美是很重要的朋友。倘若她对于伊依的态度或言行举上有哪里感到不快,伊依打从心底想要改善过来。 伊依对着在「凤凰」事件之后,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类朋友——香美露出微笑,用指尖抚摸着宛如尸体一般滚落在一旁的珍妮佛。 「嗯,我想应该是偶然啦。然慈堂老师不是挺严格的吗?因为我一直在发呆,他才会感到在意的啦,一定是这样。」 「教师绝对不会斥责——没有兴趣的学生。」 忽然有个漂亮的声音响起。 定睛一看,身上装饰着乌鸦羽毛的黑衣少年,站在伊依的面前。 「教师之所以会斥责妳,是因为期待妳的成长吧?思——妳很受疼爱呢,伊依。」 对于灿烂地笑着的他,伊依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暧昧地点头同意。 伊依看向双手抱胸,一脸惊讶地眺望着游的香美,犹豫着该采取怎样的态度。仔细看,次郎花和尸丸,还有学也很担心似地眺望着这边。 总觉得有种讨厌的感觉。 学校的气氛和平常不一样。 「游,你已经习惯学校了吗?」 伊依试着提出无关紧要的话题。游露出微笑,稍微垂下了眉尾。 「天晓得。虽然我算是挺习惯了,但大家似乎不愿意习惯我呢。为什么呢?明明我这么友善。」 真伤脑筋——游耸了耸肩并将视线移向珍妮佛。 「算了——反正我本来就不打算跟大家和平相处,倒是无所谓。而且要是成了朋友——恶意也会衰弱下来呢。」 游说着让人不是很懂的话,并将手贴在珍妮佛的额头上。唯有那一瞬间,原本摇晃着的珍妮佛全身僵硬起来,将眼睛瞪得大大的。 「所以呢——呵呵,我决定稍微提早开始。」 游将手从她身上移开,漂亮地微笑着并看向伊依。 「对不起喔,伊依。虽然之后我或许会让妳感到痛苦,但那就跟那位老师的斥责一样,并非为了伤害妳啊。」 「……游?」 是什么意思呢——虽然伊依试图询问,但在开口之前,一直沉默着的香美低声开口说道: 「仉祭。」 游抽动了一下,露出吃惊的表情。 「嗯,妳是谁来着啊?对不起,我还没有记住所有人的名字。」 「……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记住吗?」 香美难得以像是在威胁般的表情俯视着游并低声说道: 「偶是魉神香美。先别提这个,你——刚刚对这个怪造生物做了什么?」 「…………」 游沉默下来,伊依不禁看向珍妮佛。她试着观察,但感觉并没有特别奇怪之处。 游也彷佛很不可思议似地,用困惑的表情歪头感到不解。 「什么意思啊?我有点无法理解——」 「…………」 伊依察觉到了。虽然语调像是在说笑,但游平常宛如玻璃弹珠一般不会动的右眼当中——亮起了凶狠的光芒。 香美用看似厌恶的表情皱起眉头。 「啊啊,别这样,别这样啦。别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嘛。偶讨厌恐怖的东西。虽然偶喜欢腐败的尸体,但真的无法接受人类的恶意或杀气之类的。」 香 美摇了摇手,趴倒在伊依旁边——也就是自己的座位上并呻吟着。 「真是的,你们是高中生吧?说什么要改变世界而赌上性命、为了正义浑身是血地战斗、或是充满憎恨地策划着阴谋什么的,不是很蠢吗?」 这么说完,香美便完全一动也不动了。 伊依无法理解而看向游,只见他彷佛感到很可笑似地笑着。 黑衣的少年摊开双手,背对着两人。 「呵呵。呵呵呵。嗯——或许从旁人看来这很愚蠢也说不定,但毕竟我只能像那样子生活,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游在最后稍微瞥了香美一眼,并淫荡地微笑了。 「而且,妳能把我们当傻瓜吗?我总觉得妳——似乎跟我是同种类的人呢?」 香美也稍微抬起头来,露出厌恶至极的表情。 「别把偶跟你混为一谈。真令人不愉快。注意一下你的用词吧,转学生。香美生气起来可是超恐怖的喔。」 「……原来如此。我会留意的。」 游转变成严肃的表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开始眺望着窗外。 ☆☆☆ 在课程结束的放学后,伊依走在空蝉舍的走廊上。虽然古顷怪造高中里面也有社团活动,但伊依并没有参加任何社圆。并非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古顷的社团活动大部分部很奇怪,不太能引起伊依的兴趣罢了。 「珍妮佛上哪去了呢……」 伊依抱起梅子,四处徘徊着。 没错——在自己的房间休息时,才稍微移开了一下视线,珍妮佛便消失了。因为她很少敏捷地行动,因此大意疏忽了。但她毕竟是游寄放的怪造生物,要是下落不明的话就麻烦了。 「小梅子、爸爸,你们没有感受到连接我和珍妮佛的『魔力』吗?」 【嗯……】 梅子有些不安地点头,挂在伊依胸前的骷髅项链出没有回应。 在搜寻怪造生物的时候。追溯联系着怪造学者和怪造生物的「魔力」是最基本的行动。身体是怪造生物的父亲灭作应该出有感应「魔力」的能力才对。 明明如此,但他却只是以很讶异的声音说着不可思议的话。 『啊啊,是怎么回事呢——虽然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特别在意,但这间学生宿舍很怪啊。四处贴着的符纸和到处刻画着的魔法阵,好像在隐藏「魔力」——或者说是把它变暧昧了。』 「哦……」 这么说来,这间空蝉舍四处散落着符纸和魔法阵。尤其是管理员血影和影文所生活的房间入口,甚至被符纸给淹没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尽管这隆想,但不能仰赖「魔力」的话,就只能靠目视来寻找;这么认为的伊依四处开门搜寻着珍妮佛。 总觉得那个名叫珍妮佛的怪造生物,该说猜不透她的想法吗,总之无法理解。伊依虽然看起来这样,但很擅长感应怪造生物的心情,不如说——最近她觉得自己似乎只有这点长处,但却不是很懂珍妮佛的心情。 类似无机物、或是植物一般感觉不到意志的存在。 和梅子、桃子都不一样。在内心有空白的怪造生物——珍妮佛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啊,血影小姐。」 在空蝉舍的地下室搜寻大浴场附近时,伊依注意到管理员血影正站在那里。她在大浴场旁边,设置于楼梯附近的仓库前,注意到伊依之后,一如往常深深鞠躬到让人感到过意不去的程度。 「欢迎回来,伊依。学校已经到了下课时间了呢。」 「是的。奇怪——血影小姐在做什么呢?」 血影拿着扁斧。 那是普通地挥落下去的话,人类会普通地死亡的凶器。她像是拿筷子一样若无其事地紧握着看来颇重的那道具,和她对不上焦点、彷佛人偶一般的眼眸交互之下,怎么说呢,感觉非常地恐怖。 就在伊依悄悄捏了把冷汗时,血影像是很为难似地指着仓库内部。 「请看,伊依妹妹。」 「…………?」 伊依被亦影催促而稍微窥探着阴暗的仓库当中,然后张大了眼大吃一惊。 「唔哇……」 这里应该是粮食仓库吧,堆积着的面粉和米袋,被某种东西凌乱地啃咬且洒落四处。地板上散落着谷物和食物的碎屑,处于甚至找不到立足点的状况。 真是凄惨啊,伊依这么心想,并回头仰望看来彷佛很忧郁的血影。 「这是怎么回事呢,血影小姐——」 「虽然不晓得是老鼠、虫还是饥饿的住宿生——但真是伤脑筋,难得储备下来的食粮被啃咬得这么凌乱。」 血影叹了口气,用那深红的眼眸注视着伊依。 「妳来得正好。伊依妹妹,因为我要打扫仓库,如果妳有空的话,我想犯人应该是老鼠——请妳用这个收拾掉犯人。」 血影一边说,一边很普通地将扁斧递给伊依。 她明明很普通地拿着,但那却重得让人难以置信。伊依一口气失去平衡,差点就跌倒了。 「啊——对伊依妹妹而言稍微重了点呢。」 血影用和蔼的表情,掀起裙子并将挂在脚上的匕首递给伊依。 「那么,用这个吧。」 「……血影小姐,不,我办不到。我没办法消灭老鼠的啦。」 因为伊依在生理上就无法杀掉生物。 伊依拼命地拒绝,于是血影也苦笑着接受了。 「这样子啊——呵呵,真是抱歉,伊侬妹妹真的很温柔呢。」 然后她的眼光锐利且诡异地亮了起来。 「这表示无论是打扫仓库,或是将老鼠根绝的事,都可以交给我血影——是这样没错吧?我了解了,我闇宫血影——会灌注全副精神,用尽全力来工作的。伊依妹妹,妳真的很温柔。妳很清楚血影热爱工作的性格对吧……?咯咯,咯咯咯咯。」 血影发出从未听过的笑声并抖动着肩膀,握紧扁斧之后关上仓库的门消失了。 「…………」 伊依一边想着:她还是一样是个不可思议的管理员呢,一边按照预定搜寻着大浴场,但果然还是找不到珍妮佛——她决定暂时先回房间。 剩下没调查的地方还有哪里呢?其它学生的房间吗?或者是逃到外面去了也说不定。因为无法预测珍妮佛的行动,所以也想不到她会在什么地方。 伊依一边想,一边对一直抱着的梅子说道: 「抱歉,小梅子。妳在房间里看家吧。然后,如果珍妮佛回来的话,就跟她说不要再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还有——对了,爸爸就遵照这世界的法则迅速地成佛。」 【我知道了。】 『唔哇……妳若无其事地对我说了很残酷的话。』 伊依完全无视灭作充满悲哀的声音,总之她让梅子留在房间,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 没想到轻易地找到了珍妮佛。 似乎根本不用找,她就自己回到了房间。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鸣噜鸣噜。】 珍妮佛果然还是用不可思识的声音鸣叫着,并抬头仰望着这边。 伊依不禁飞奔到她身旁,抱紧了正在摇晃的珍妮佛。跳下来的梅子划那样的珍妮佛露出闹别扭似的表情,用手指比着她,并用感觉很不满的声音不客气地说道: 【真是的,珍妮佛。妳上哪去了,伊依很担心妳喔!】 珍妮佛没有响应她的声音,也不看紧抱着自己的伊依,只是专心地吃着些神么。 ……吃? 「……嗯?」 【呜噜呜噜呜噜……】 卡哩卡哩。卡哩卡哩卡啦卡哩。 珍妮佛发出声响地咬着鱼干。她用娇小的手抓住食物,放到嘴中发出卡哩卡哩声响的模样虽然相当惹人怜爱,但伊依立刻察觉到不妙之处而脸色发白。 「珍、珍妮佛。那个是从哪边拿来的?」 伊依的房间里面并没有常备鱼干。 她想到的是被弄乱的食粮仓库。 「该不会……」 伊依喃喃自语,理解了来龙去脉,但心想这也是没办法的,她死心地叹了口气。 一想到拿着扁斧的血影就觉得头痛,但这是怪造生物闯的祸,只要说明事实并好好道歉的话,应该可以获得谅解。珍妮佛应该类似还不会区分善恶的幼儿吧。只要好好地教训她,拜托她别再重蹈覆辙就行了。 「妳肚子饿了呢。」 伊依抱着卡哩卡哩地咬着角一干的珍妮佛,这么低声说道—— 【呜噜呜噜鸣噜……呜噜。】 对于她突然抬起头来一事大吃一惊,伊依瞪大了眼。 珍妮佛露出了难以形容、给人一种不祥感觉的表情。并非发现猎物的野兽,也非被欲望支配的人类,但非常酷似那体情况——那气氛就宛如捕捉到目标的机械一般。 「噫——」 伊依不禁发出哀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珍妮佛。 【呜噜~~!】 于是她用令人难以置信的迅速动作伸出手,碰触戴在伊依手腕上的纯白色「门」。 「……呜、咕。」 瞬间,有种异样的热度在手腕上产生,伊依不禁发出了呻吟。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啊—— 手腕又热又痛,伊依闭上双眼蹲了下来。 【伊依!妳怎么了!】 虽然梅子呼唤着她,但她并没有响应的余力。 精神力和体力跟热度同时从伊依的身体上——逐渐流失。呼吸急促起来,肌肉没了力量,全身的感觉逐渐消失—— 「————」 在快要消失的意识当中,伊依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因为低头而变得狭窄的视野——在对面有某人甩开了棉被。 宛如在舞动般掉落的棉被,掉落到伊依的面前,有某人的赤脚哒、哒地——通过了伊依的面前。 「要断电了呢。」 对方仿佛很愉快似地嘻嘻嘻地笑了。 这是——谁的声音呢。 彷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所以我警告过妳了嘛。妳真的都不听我的话呢。」 伊依的头被砰地敲了一下,那个某人前往房间的出口。 「掰掰~~魔王附身的空井伊依。如果妳能活下来,我们再见吧——」 笑声逐渐远离,最后伊依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 「我们约好先起来的那一方,要把还在睡的那一方叫起来对吧?虽然我试着叫醒你了——不过,不晓得你起得来吗?」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扭曲地回荡着的——笑声。 没多久就连那笑声也开始听不见,伊依的意识轻易地蒸发掉了。 ☆☆☆ 「空井同学她——缺席!」 圆日暮案寿这么大叫并脚步蹒跚地晃动着身体,只见她顺势倒向后方,并靠着那股气势踢飞了柜子。由于振动而从桌上落下的参考书和教科书之类的东西大量地降落到她身上,放在柜子上的小东西也跟着掉落下来,她在一瞬间便被活埋了。 「唉呀呀。」 一年星班的级任教师——妖森吉音从头到尾在旁观看着她那有趣的惊讶方式,并将双眼瞇得更细了。 「妳没事吧~~?案寿!」 「没、没、没、没事的!妖森老师!」 圆日暮发出非常拼命的声音并露出脸,从埋住自己的各种物品当中像是爬行似地逃离出来,并仰望着半空中。 「啊呜、好——好痛。上、上帝发怒了。神罚?这是神罚吗?」 「倘若是那种程度的失误,案寿——妳平时就经常这样了嘛。」 古顷怪造高中一年级职员室。 妖森一边对照刚才上课时进行的小考的答案,一边和这个在各种意义上都很危险的新任教师搭话。 「而且为什么说是神罚啊?」 「因、因为,妖森老师。」 身穿修女服的圆日暮,在惹人怜爱的碧绿眼眸中浮现泪水并摇了摇头。 「空井同学她、空井同学她缺席了对吧,都是我害的!一定是我的责任!一——一定是因为我没办法好好上课,她才会变得不想来上学!一定是那样!对、对不起,空井同学!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老师!老师我、老师我……呜鸣。」 对于开始哽咽起来的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只是加害妄想吧——妖森这么想着并露出苦笑。 不过这先暂且不提,伊依竟然会没有联络就缺课,实在很稀奇。让人担心。因为她是个认真的学生,即使不来上课,应该至少会有联络才对。 而目——过去伊依缺课时,都是被卷进事件当中,还有她受伤的情况。无法断言她这次不会也同样地陷入危险之中。 她所居住的学生宿舍,空蝉舍不知为何似乎没有电话,为了以防万一,或许还是到宿舍去确认一下她的安危比较好也说不定。反正也没什么工作,而且从学校到空蝉舍,开车的话是只要几分钟就能到达的距离。 妖森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向爬在地板上忏悔着的圆日暮。 「算啦算啦,案寿,妳不能把所有事都当成自己的过错咩~~而且,空井同学也不是那种会因为讨厌老师或觉得课程无聊就不来学校的孩子啊~~」 「老——老师……呜叽!」 因时间差掉落下来的辞典,在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的圆日暮头上炸裂开来。 「啊鸣……」 园口暮脚步蹒珊地顺势倒落下去。 安静了下来。 妖森认为她应该先向上帝祈祷将这个不幸的自己改善过来才对。 「打扰了。」 忽然——在并排着的办公桌对面,拉门嘎拉作响地动了起来,一名学生现身了。 「喔~~仇祭同学。这边这边。」 妖森举起手,对着露出诧异表情的仇祭游笑着。 虽说是怪造学这种奇妙学问的专门学校,但并非连职员室的格局部很奇特。只是四处放置着极为普通的办公用品而已。虽然色调大多是灰色的东西,但因为有教师依照喜好贴着海报或摆放一堆布偶,所以有种色彩缤纷目杂乱的感觉。 游通过蒙上灰尘的衣物柜和摆放着地球仪的架子,向这边走近过来。 「…………?」 瞬间,他对趴倒在地的圆日暮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只是轻轻地歪头感到不解,仍旧不以为意地走到妖森面前。 妖森将小考答案翻到背面,让他看不到答案之后,转动椅子重新面向游。 「不好意思呢~~在放学役叫你过来。」 「不会——」 游耸了耸肩回应瞇起眼睛的妖森。 「我无所谓。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只是有件事有点在意~~」 妖森这么说道,并将手伸向办公桌的抽屉,拿出要游交上来的悔过书。 那是在转学第一天,游和魑魅寺尸丸以及美咲次郎花打架时,妖森命令他写的悔过书。三人似乎都有反省了,立刻就交出了这此便过书,但是 —— 妖森重新看过游所写的恭敬的文章,稍微抬起头来问道: 「仇祭同学——你说你讨厌怪造生物?」 「…………」 游有一瞬间沉默了下来,但他随即用若无其事的表情肯定。 「是的。」 「为什么?这上面写着是因为那张脸的——」 妖森看着将游的脸画成二等分、宛如拉链般的伤痕。 「伤痕是怪造生物造成的缘故。」 「那有什么不对吗?」 游微笑着并稍微歪头感到疑惑。 「就是那样啊。我的脸被怪造生物弄伤了。不只是脸,就连身体也被撕裂开来,差点就被害死了。所以我讨厌怪造生物。前几天的争执也是因为对手是怪造生物,我才会不由得火冒三丈,而做得太过火了——上面应该有这么写了吧?」 「嗯。」 的确,这份悔过书上写着那些事情。 「对不起唷~~可以问一下那伤的事吗?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仇祭同学受了那样的伤呢~~?」 游立刻沉默了下来。 是不想说,或是根本不愿回想起来吗——妖森理解到这点,对着他柔和地笑了。 「嗯。算啦——不用勉强告诉我也没关系啃~~但是呀~~请你记得这点……虚界是绝对不会给予讨厌怪造生物的人类力量的喔?」 妖森对双手交叉在胸前,身体僵硬起来的游微笑着。 「虽然是根据无城美国博士的研究被否定掉的论说,但我认为所谓的虚界是一种生物呢~~」 妖森像是在接续课程讲义似地说道: 「因为是生物,所以不会想接近试图危害自己、讨厌自己、畏惧自己的人类。而会给予追求自己、重视自己的人很多力量咩~~」 她注视着游,用平静的声音补充道 「所以仇祭同学,请你别讨厌怪造生物。虚界对于那种人可是很严格的喔?」 「…………」 对于毫反应的游,妖森叹了口气,拿起和悔过书用回形针夹在一起的文件。 「今天我会像这样把你叫来——是因为很在意你转入古顷时所举办的技术测验的结果~~嗯,因为只是形式上的测验,所以什么结果的,几乎都像是在测验前就已经决定好了呢——」 妖森轻轻地稍微睁开眼。她静静地注视着游,只是普通地说道: 「仇祭同学——就凭那种结果,倘若是一般的入学测验,你可就落榜了唷?」 在游转进来时,曾举办了简单的测验。随着亚玉怪造高中崩坏,无法怪造的学生也跟着增加,也有人担心游或许失去了怪造的能力。因为不能让没有能力的人学习怪造。 结果,他被认同具备怪造能力。 只不过他所怪造的,只是个下级二位的怪造生物。而且是极为容易怪造,非常基础的怪造生物。 妖森翻着文件。 「我看了你在亚玉高中时代的怪造成绩唷~~我吓了一跳呢~~在入学测验以榜首的成绩合格,在升上局中前,似乎就已经能够怪造中级一位的怪造生物不是吗?」 「…………」 游没有回答。他皱起眉头,在眼眸中混入些微不快并问道 「您想说神么呢——老师?」 「嗯,你不知道吗?」 妖森歪了歪头,表情不变地断言 「你啊,就快无法怪造了呢。」 「…………」 游对那番话也丝毫不为所动。大概是他自己也了解吧。 妖森静静地、贯彻冷静的语调继续说道: 「因为亚玉怪造高中不太重视技术嘛!虽然以前似乎没什么问题,但你应该知道吧?你的怪造技术很明显地衰退了。」 没错,手边这份在他转进古顷时寄送过来的高中成绩说明着一切。笔试方面没有任何缺点——但是实际操作的技术却逐渐衰弱。虽然他似乎自幼就跟着身为怪造学者的义父学习,但从国中二年级那时开始,怪造的实力便突然衰退了。在转入古顷的转学测验当中,十分勉强才能怪造出下级二位的怪造生物。 「的确——我很快就会变得无法怪造了吧。」 游微笑着,接受了这对于怪造学者实习生而言,几乎等于死一般的事实。 「但是,我并不介意。人类根本不需要怪造。当然,我也不需要。」 「仇祭同学——」 妖森柔和地像是在劝告他一般低声说道: 「只要你厌恶虚界、害怕怪造生物的话,你一定会失去怪造的能力喔?怪造需要专注地追求虚界怪造生物的集中力、热情和思念啊~~所以,只要稍微对虚界感到害怕,或觉得厌恶而拒绝的话,就会像这样子——」 妖森将文件拿给游看,阐述着事实: 「虚界也会拒绝你的喔。」 妖森牵起他的手,用认真的声音低声说道: 「仇祭同学你——应该很憎恨、畏惧伤害了你的怪造生物吧。但是——请不要认为所有怪造生物都是一样的。并非都是些会伤害你的残酷怪造生物喔?」 「怪造生物什么的——」 这时游首次变了表情。 充满着憎恨、闪耀着奇妙光芒的右眼。握着的他的手颤抖起来,声音里面也混入了无法彻底隐藏住的厌恶色彩。 「全部都——全都是一样的。他们是怪物。怪造生物只不过是会危害人类的怪物而已啊!」 游激动地踏了一下地板。 「我讨厌怪造生物。光是想到那种东西存在于现界,就觉得想吐。什么怪造生物的,全部死掉就好了。人类是不应该发现虚界的!」 「我想也是会有那样的意见。」 妖森点了点头,轻轻地注视着游的眼眸。 「但是,并非所有人类都跟你抱持一样的意见。也有人将怪造生物称之为朋友。也有人把他们当家人一样地爱护。也有人是因为托了怪造生物的福,现在也获得救赎喔!」 「…………」 游小声地啧了一声,甩开妖森的手并背向她。 「您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老师——那么,无论您打算怎么说服我都是没用的。我绝对不会忘记那份被烙印在内心的恐怖,还有被夺走的幸福。」 妖森对着丢下蕴含了诅咒的话语并掉头走开的他说道: 「……会变得再也无法怪造喔?老师认为那是很寂寞的呢。」 「…………」 游在最后回过头来,眼眸中果然还是带着执着并说道: 「无法再和怪造生物碰面?哈哈,那正是我所期望的啊!」 告辞了——游低下头并离开职员室。虽然有几名教师深感兴趣地眺望着这边,但知道妖森难得地露出恐怖的表情后,都连忙移开视线。 支配着他内心的根深蒂固的憎恨,该怎么做才能消除呢? 照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变得无法怪造。 就这样一直憎恨着虚界,再也无法和虚界接触。 「——那果然还是很寂寞呢。」 「啊。叽。呜、呜~~」 这时圆日暮总算复活,她呻吟着并抬起头来。 「痛、痛痛痛。肿起来了。肿了一个大包呢……」 她看似哀伤地抚摸着头。 那样的她让妖森稍微缓和了心情并露出微笑。 「啊啊,真可怜。竟然会像那样掉落下来,要是打中人的话既痛又危险,真是的,辞典什么的要是从世界上消失就好了呢!」 「啊咧?」 圆日暮发出奇怪的 声音并歪头感到疑惑。 「怎么回事啊?老师,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 「……嗯,很奇怪对吧~~」 妖森浮现出满面的笑容,帮忙收拾圆日暮弄散在地板上的教科书和小东西。然后她伸了个懒腰,拿起挂在自己办公桌上的车子钥匙。 「算啦——仇祭同学就再找个时间和他好好地谈谈,为了转换心情,来去探望一下空井同学吧喵~~」 「空井同学吗?」 掀起原本戴着的兜帽并抚摸着肿包的圆日暮,晃动着宛如在燃烧一般的红发看向这叠。 「那——那个,妖森老师,我出可以一道去吗?」 「咦?是无妨啊……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想空井同学之所以会缺课应该不是案寿害的唷~~?」 妖森用指尖一边转着钥匙并走到出口,回头看向身穿看来不方便行走的修女服的圆日暮。 她握紧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用一副郁闷的表情点了好几次头。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我还是会担心。因为她也是我的学生啊!」 「是吗?那么——我们一起去吧,案寿老师。」 妖森正式地称呼她为老师,一边对着害羞起来的圆日暮微笑,并前往职员室玄关。 ☆☆☆ 开车移动几分钟之后,两人在强烈照耀着的阳光当中,到达了空蝉舍。 因为没看到停车场,所以妖森将车停在路边,将视线移向先下了车的圆日暮。她在感觉有些诡异的学生宿舍前面,一脸紧张地握紧了挂在胸前的十字架。 「案寿,妳怎么啦~~?」 「因、因、因为,妖森老师~~」 圆日暮用快哭出来似的表情回过头来,站在附带骷髅门把的门扉面前动弹不得。 「四处可以看到蜘蛛网,那边的墙壁上又沾着像血一样的东西,还传出了奇怪的哀号声,对面该不会是墓园吧!」 不知是否畏惧于宗教上的恐惧感,圆日暮脸色苍白了起来。 「这里真的是学生宿舍吗?不是魑魅魍魉栖息的鬼屋吗,啊啊,光是用看的鸡皮疙瘩就、鸡皮疙瘩就……!」 「会吗~~?我认为是很棒的建筑物喵~~」 兴趣奇特的妖森牵起她颤抖的手,抓住骷髅门把并辑易地打开了门。虽然圆日暮「噫!」地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但妖森无视于她,狠狠地瞪着阴暗的玄关大厅。 「请问有人在吗~~」 虽然试着呼唤,但没有响应。也没看到类似窗口或柜台的地方,说不定需要到管理人室那边看看。 「老、老师。请妳不要放开我的手喔……!」 「妳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呀~~?」 妖森一这么问,她便用双手一边紧紧地抱住妖森一边低声说道: 「我、我非常害怕像是幽灵或妖怪那种污秽的事物,或者该说是自行远离主的恩惠,活着黑暗当中的存在。因为我无法理解,而巳幽灵或妖怪什么的是恶魔的化身,所以看太久的话信仰会、信仰会——!」 圆日暮颤抖个不停。 虽然不是很医,但妖森决定不去在意,并走向眼前可以看见的挂着「管理人室」牌子的房间。 「请问~~有人在吗~~?」 虽然试着叩叩地敲门并呼唤,但没有响应。妖森歪了歪头,试着握住门把,看来似乎没有上锁的样子。 「……没人在吗?」 「老师!」 圆日暮忽然出声叫道,并拉着妖森的手臂。 「那、那边,那边传出了人的声音耶。」 「嗯?」 妖森也注意到,在漫长延伸下去的走廊深处,听见了某人像是在低喃的声音。虽然无法判断是在说些什么,但妖森决定总之先前往那边。 有好几扇门并列的走廊。似乎是学生们的房间,门上记载着房间号码和居住在里面的学生们的名字。 有对不可思议的男女站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前。 其中一人是宛如人偶般的女性。她用发圈固定着像是略微混入绿色的金发。不知为何很普通地拿着粗糙的扁斧,用没有对准焦点、宛如汪洋般的眼神注视着门扉。 站在她旁边的是个大约小学生年纪的少年。和女性不知是亲子或姐弟,有着同样颜色的头发,明明是夏天,却披着厚重的披风。 「…………」 妖森莫名地感受到一种难以接近的氛围,她一停下脚步,女性便看向这边。因为胸前挂着「管理员」的名牌,可以得知她是这间空蝉舍的管理人。 「……您哪里找呢?」 管理人用没有感情、非常冰冷的声音这么问道。然后像是要保护少年一般往前踏出一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边。 「啊。妳好~~」 尽管对于她不寻常的氛围感受到不协调感,但即使连这边都散发出险恶的气氛也无可奈何,于是妖森和蔼地笑着。 「我是在古顷怪造高中担任教师的妖森吉音,还有这位是圆日暮案寿!」 「唉呀,原来是古顷的老师吗?」 管理人的表情瞬间和缓了下来,并深深地低头行礼。 「找——担任空蝉舍的管理人,名叫闇宫血影。这位是我弟弟影文。来,影文,打声招呼。」 「……为什么连我也要——」 尽管他对于催促着自己、名为血影的管理员稍微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还是感觉不情不愿地点头示意。 「……你们好。我是影文。」 「真可爱——」 圆日暮忽然这么低声说道,但妖森一将视线移向她,她便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呃,认为美少年很可爱应该不犯罪吧。上帝应该也没有禁止这种事。 「那么,老师们今天是为何而来呢?」 血影礼貌地询问着。因为她手里依然拿着扁斧,所以要说异样的话确实很异样,但妖森决定老实地回答。 「不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咩~~今天,我们班上的学生空井伊依同学没有联络便缺课了呢~~因为我们很在意她不晓得是怎么了,才会像这样前来拜访的~~」 「伊依妹妹……」 血影惊讶地张大了眼,指向位于她正面的门屝。 妖森感到在意,而走到了血影的旁边。一看之下,那似乎是伊依的房间,门上挂着「109/空井伊依片津理梦」的牌子。 虽然试着敲门,但没有反应。只不过从室内传出了异样的——像是金属摩擦一般、又像是野兽吼叫一般,让人感到不安的骚动声。 里面似乎有着什么。 「伊依妹妹今天从早上就不见人影。」 血影稍微垂下了眉尾,对着妖森的背后说道: 「而且——这不寻常的声响。因为我很担心,所以正打算要开门……」 「管理员小姐,妳没有类似万能钥匙的东西吗~~?」 妖森这么间,但血影摇了摇头。 「不——这似乎被人从内侧用支柱或其它东西挡着让门打不开,即使开锁也无法进入里面。」 妖森有种不祥的预感,又试着敲了几次门。虽然室内的骚动声对敲门声产生反应而变大,但门扉也只是振动,并没有要打开的样子。 回头一看,只见血影仍旧面无表情地挥起了扁斧。 「咦——」 「因此,老师,请您退下。」 她这么冷酷地宣告,妖森忍不住回避之后,血影同时用力地将扁斧敲向了门。 木制的门因为那一记攻击而产生龟裂,从裂缝当中可以看见某种异样的——好动 的肉,总之是类似生物肌肤的东西。 「空、空井同学!」 不知是否感到不安,圆日暮推开妖森移动到门扉前。然后用双手敲了好几次的门。 「空井同学!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老师不好的话,请妳说出来吧!老师会加油的!会努力让空井同学喜欢自己——」 就在话还没说完时,龟裂到极限的门从内侧爆开了。 「——呀啊!」 瞬间,从房间内侧有某些东西满溢且泛滥了出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圆日暮发出哀号的同时,跳跃起来的血影将影文和妖森抱在手臂当中,以超脱人类范围的动作着地在墙壁上,连续跳跃了三次,躲到安全的场所避难。 「案寿!」 妖森大叫,但已经看不见圆日暮的身影。 那里有大量的—— 「……唔哇。」 大量的怪造生物溢了出来。 下级。中级。虽然净是些平凡的怪造生物,但那些种类和数量惊人的怪造生物们似乎是挤满在并非特别宽广的伊依房间里,宛如浑浊的流水一般滚落到室外,并发出奇怪哀号声大闹了起来。 怪造生物? 是怪造生物。怪造生物在伊依房间里挤成一团,甚至连门都无法从里面打开,因为硬是破坏了门,他们才会溢出—— 妖森在短暂的时间内思考到这边,然后向惊讶地瞪大了眼并将身体放低的血影说道。 「管理员小姐!这里很危险,请妳带着影文弟弟逃走吧!」 「但是——」 血影出声想说此仟么,但妖森早已经开始行动。 「案寿!没事吧!还活着的话就回答我!」 「妖、妖、妖森老师~~」 从怪造生物群的某处,传出了圆日暮彷佛快死掉的声音。妖森稍微放心了下来,并询问她是否有受伤。 「上、上、上帝保佑……!先别提这些了,老师!」 虽然圆日暮的身影还是混在怪造生物当中而无法看见,但她放声大喊,传达十分紧急的事。 「空、空井同学她!她在房间里面!她倒在地上——死、死、死了!」 「————」 虽然那番话让思考有一瞬间差点空白,但妖森让内心平静下来,对着她大叫: 「还活着啦!妳要向神祈祷她还活着啊~~案寿!案寿就在那里帮忙救出空井同学!至于我——」 妖森挥动证明自己身为怪造学者的鲜红色「门」。 「……就从现在开始进行怪消!」 ☆☆☆ 呵呵,仇祭游这么笑了。 并非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而是像要敷衍某些事情一般自然流露出来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 游所站的地方是空蝉舍的后巷——是个有无数墓碑并排着的闲静场所。虽然宿舍内侧依然回荡着喧闹的声响,但游丝毫不介意地低声自言自语着。 「呵呵。如何——妖森老师,怪造生物是祸害对吧?什么怪造生物是朋友、说不定能够和平相处,那些全都是不知道地狱的和平人类的理想论罢了。」 游摊开双手,像是在辩解似地挤出声音。 「像那样一旦危险逼近自己,便会毫不犹豫地进行怪消——将他们送回虚界。如果会害怕、觉得危险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怪造的。」 游抚摸着刻印在自己脸上的伤痕,重复着刚才也告诉过妖森的话。 「世界不需要虚界。」 游低下头回想着。 改变了自己一切的那个事件。 回想扼杀了游的心灵,且在身体上留下烙印的那个恐怖怪造生物的事。 ☆☆☆ 一打开门,母亲便已经死了。 「……咦?」 那是两年前的事。当时被称为怪造学者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恶犯罪正喧腾不已,虽然生性乐观,但也没有愚蠢到会大意疏忽的游,经常带着战斗力高强的怪造生物在身旁行走。 游记得那是个平凡的日子。 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普通地上完课回到家的游,连「我回来了」这句话都无法说出口,只能呆站在原地。 母亲死了。 脖子被扭曲成奇怪的角度。腹部被撕裂,有某种红黑色的东西裸露出来。 那实在过于非现实、太过残酷的光景让游的思考完全停止——甚至也无法发出哀号。 「妈……」 在游总算挤出声音时,从家里内部传出了哀号。 嘎啊啊啊! ——真的就像电影一般单调的哀号。虚假到撰人以为是开玩笑的咐喊。但是——游笑不出来。他全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那个哀号声。 游理解到了。那是义父的声音。平常为人稳重,很少大声叫骂的义父——将恐怖裸露在外地吶喊着。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要是无视什么哀号声,赶快逃走就好了。但是游什么也没想地跑到了义父的声音传出来的地方。什么思考的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只是因为义父在吶喊。义父陷入了危机。既然如此,就必须帮助他才行。 那时游相信可以靠怪造、靠怪造生物来远离所有的灾祸。 游像是要踢破似地踹开门,冲进了客厅当中。 「爸爸!」 出声呼唤之后,这时游终于发出了之前遗忘的哀号。 「呜。呜哇啊啊啊啊!」 客厅沾满了血。四处散落着身体的碎片。眼球。手臂。脚的一部份。地板和墙壁被鲜血弄脏,发出了严重的臭味。但是,比起那些,最让游害怕的是站在抽搐着的义父前的那旧存在。 【真无聊~~不好玩~~为什么~~?呢~~?】 他在唱歌。 那个存在彷佛很愉快似地歌唱着无聊。 难以置信的是,游并不记得那存在的模样。那看起来像是少女,也像是少年。看起来像是老人,又感觉不像是人类。具备宛如野兽一般的部分,也拥有像鱼一样的部分,又有宛如鸟一般的羽蚕翼,身上缠绕着火焰和冰—— 那东西每一瞬间都让人眼花撩乱地变换着姿态。 声音也——完全没有固定下来。 【啦啦啦~~啦啦啦啦~~】 好可怕。 感觉那就像是在单纯意义上的恐怖集合体。 「游——」 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被彻底地破坏,已经不晓得哪边曾经是手或脚,也不晓得头部在哪里,完全成了肉块的义父出声说道: 「快点逃。」 「呜——呜,唔啊啊啊!」 游绞尽所以恐惧,用全身大叫。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彷佛对游的恐惧产生反应一般,游在后方待命的怪造生物动了起来。他狰狞地吶喊,朝着伤害了义父的不祥存在突击过去。 「啊。啊——」 但是游明白。 实力不同。层次不同。自己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是赢不了的。根本伤不了对方。 【唉呀呀,虽然不晓得你是谁,但竟然会送上门找死,真是疯狂啊。】 那存在果然还是像在唱歌一般,每隔一个音节就变换一次声音,并摊开了双手。 突击前进的怪造生物咆哮着并试图赶走他,但难以置信的是——在碰触到那东西的瞬间,就宛如蒸发一般地被吸收进去。 那是剎那间发生的事。 游看到轻易被消灭无踪的怪造生物,脸色苍白地吓得 腿软了。 【啊啊——啊哈哈,还有人类在。】 这时那东西似乎总算注意到游,很亲近似地出声说道: 【你好。我是肉体癖好。】 他就那样走近了过来。自称是肉体癖好的那个存在每一瞬间都变换着姿态,每次一眨眼,就变换了色彩和轮廓。 「啊。啊——」 游早已经动弹不得。虽然义父吶喊着些什么,但无法听清楚。灵魂发出了哀号。全身因恐怖而颤抖着。 肉体癖好面带微笑,轻轻地抚摸着游的脸颊。 【你有张漂亮的脸蛋昵。】 然后在一瞬间刮掉了游的右脸。 ——应该是这样。虽然遭受到那种攻击的话,应该不可能活下来,但游确实理解到自己的右边脸部不见了。 【人家喜欢漂亮的脸~~老子最讨厌漂亮的脸~~】 在唱歌——游一边听着肉体癖好的声音,他顿悟了。 这是怪造生韧。是危险的怪造生物。 杀了母亲、伤害了义父,而且会让自己遭遇到同样的下场吧—— 太可怕了。 【所以肉体癖好要观赏你直到死亡为上。我是虚界的艺术家。我讨厌你这家伙。我最喜欢你。所以我会一~~直疼爱你的。】 那个时候,游并不懂肉体癖好所说的话的意义。 总算感觉到的颜面痛楚让游昏了过去—— 意识暂时中断了。 「————」 等醒过来时,义父已经死了。 「啊。」 从那瞬间开始,游变得能够看见跟到目前为止不一样的东西。例如普通地活着的话,是不会看见的,盘旋在虚界当中的妄执碎片—— 「啊——啊。」 游感觉到不协调感而触摸右眼,于是有股奇妙的弹力。而且不只是感触,还有某种难以置信的变化—— 有人砰一声地敲了敲游的背后。 回头一看,只见肉体癖好就在那里。 【还没有结束。】 一开始被破坏的是右手。 剧烈的疼痛和血沫飞溅,游尖叫出声。 【肉体癖好最喜欢人类的哀号和血肉——】 游被对方一边唱歌一边解剖。 不会死。不能死。死不成—— ☆☆☆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游大叫,从恐怖的记忆当中爬了起来。 他环顾周围。没有任何人。正面是空蝉舍。 没错。那是过去。这里并没有那个恐怖的怪造生物。 肉体癖好。破坏了自己一切的怪造生物。后来调查得知名为「肉体癖好」的怪造生物是禁忌怪造生物——被当成绝对不能怪造的怪造生物而受人畏惧。自己所遇到的——破坏了一切离开的肉体癖好一定就是他。 那东西——真的大恐怖了,光是回想起来,感觉就快发疯了。 「那种——那种差劲透顶的怪造生韧,在虚界还有很多。被称为魔王的虚界支配者,和神或恶魔同等的上级一位,应该还有很多尚未被发现——更加凶恶的怪造生物。」 啊啊,游这么呻吟,并抱紧颤抖的身体。 「虚界并非便利的道具。不可能是朋友或家人。是怪物。是地狱。是外敌啊!大家不晓得这件事。大家都不晓得这件事啊!」 在大叫的游的内侧,有个奇妙音调的声音响起了。 ——没错。就如同你所说的。虚界很可怕对吧。虚界很危险对吧。 游点头同意那内心的声音。 ——破坏虚界。否定虚界。远离虚界。 「……没错。就是那样。就由我来切断现界和虚界的界线。」 游面露微笑地走向安静下来的空蝉舍当中。 「伊依,在妳像找这样被夺走一切之前——被破坏之前,我一定会拯救妳的。」 游呵呵地笑,于是内心的声音也同步地笑了。 ——呵呵。呵呵呵。没错。就是那样,游。就照这样下去吧…… ☆☆☆ 轻轻睁开眼之后,首先看见了灰暗的天花板。没有灯光的房间轮廓,藉由从拉上窗帘的窗户外射入的夕阳颜色而浮现出来。 严重的倦怠感让伊依连指尖也动不了,只能用还在发呆的头脑嗳昧地思考着。 这里是哪里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唔。嗯——」 尽管觉得麻烦,伊依还是坐起身,感到一阵晕眩而将手贴在额头上。与其说体力被消耗到一滴不剩,不如说感觉身体像铁块一般沉重。 虽然阴暗,但还是能够清楚环顾室内的光景。 那是间单调的房间。只有最低限度所需的家具,和自己正睡着的床。墙壁是白色的,还可以闻到一点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 大概是那样。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自己昏倒并被送到医院来—— 「——呜。」 缓慢的思考到达这边时,伊依总算想起了昏倒前的事情。 对了,珍妮佛她—— 「……姆。唔唔?」 就在伊依茫然自失时,在她的脚边,将脸埋在床铺上睡着的某人抬起头来。彷佛在燃烧一般的红发,点缀着鼻子附近的雀斑。她所坐的铁管椅上挂着修女服。 「圆日暮……老师?」 伊依暧昧地低声说道。她是担任自己「怪造实习」的教师。为什么会在这边呢,就在伊依看着她时,圆日暮眨了几次眼,并注视着这边? 「啊——」 她发出声音,又连忙塞住自己的嘴,雀跃地从铁管椅下捡起了某个东西。 「…………?」 叽。叽。叽—— 她似乎是用麦克笔在像是素描簿的本子上写了些什么,然后用认真的表情把本子拿给伊依看。 「妳的体力消耗得很严重。一旦开口说话就会感到疲倦,十分危险,所以不用出声也没关系。请乖乖地睡吧。」 她一边说道,一边站起身来并温柔些议伊依躺下。 但是,即使自己不能说话这点还好,为什么就连圆日暮都用笔谈呢? 伊依感到惊讶地看着她,于是她果然还是以真挚的表情用笔写了些什么。 「因为老师的个性不够稳重,有可能会大叫『空井同学醒过来了~~』并引起骚动。因此我决定自制。毕竟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声说话,而且要是消耗到空井同学的体力就不好 原来如此,伊依这么心想。虽然不是很懂,但她似乎是为了自己着想。 话说回来——这里果然是医院吗? 「总之妳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去通知学校、空蝉舍还有医师,告诉他们空井同学醒过来了,请妳好好放松地睡吧。」 圆日暮只写了这些,便静静地站起身来。然后对着伊依划了个十字并祈祷着。好像自己变成了尸体一样,感觉很奇妙。 伊依露出苦笑,尽管如此,她仍然轻轻地感谢着。 被人体贴对待一事——让伊依感到很开心。 「……谢谢妳,圆日暮老师。」 「不可以说话。」 圆日暮咯一声地敲了敲伊依的额头,就那样离开了病房。 寂静充斥着房间。寂寞开始混杂在空气当中。 总觉得突然变得很虚幻,伊依紧紧地闭上双眼。缺乏体力的身体,光是那样便轻易地将伊依的意识吞入黑暗之中—— 「呵呵。」 忽然有笑声响起。 「呵呵 。呵呵呵。」 有某人站在枕边。 伊依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有模糊的听觉勉强拾起那美妙音调的声音。 「……晚安。伊依。」 这声音是—— 伊依用尽全身的力量来睁开眼皮。可以看见仇祭游微笑地窥探着这边的脸。 他就宛如死神一般,对着病床上的伊依问道 「吶,伊依——妳现在也还认为怪造生物是朋友吗?」 他的表情让伊依有种厌恶的感觉,伊依沉默不语。 尽管如此,但因为是游。因为对方是游。伊依相信他不会像寂怜院的人们那样,对自己做什么过份的事。 七年前。给了腐败的自己笑容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他——用扭伤的眼神注视着这边。 「即使像那样被背叛,妳还是——」 「背……叛?」 伊依就连要出声也十分艰辛,彷佛呻吟似地只是这么低声说道。 被背叛。是什么意思呢?伊依用视线询问,于是游静静地说道: 「妳现在——会像这样衰弱到甚至无法好好说话,是因为我托付给妳的怪造生物『卵姬』吸收了妳的体力。」 「卵姬」。珍妮佛。 这么说来,在昏倒之前,突然变貌的她紧抓住自己—— 意识便中断了。 「……」 伊依感到一股寒意而颤抖起来,抄是游彷佛很悲痛似地注视着这边。 「……虽然这次妳像这样幸存下来了,但虚界还有很多远比『卵姬』更强大且凶恶的怪造生物。无论妳怎么主张他们是朋友,他们也不会听妳说,或许有一天妳会被怪造生物给杀掉也说不定。」 「但是——」 伊依用浑身的力量张开沉重的嘴唇。 「——怪造生物一直……在帮助我,只要平等地——好好地温柔相对的话,他们一定会回报那份温柔——」 她在棉被当中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他们是那样——温柔的生物,这是游告诉我的喔……?」 伊依这么一说,游便将手贴到了自己脸上。 「是吗——」 他的右眼从手指缝隙间发出强烈的光芒。 「那个时候,找还太不了解虚界了。我以为可以用怪造拯救一切。我以为在虚界生活的怪造生物,大家都会帮助我们,是我们的朋友。」 「嗯——」 伊依一点头同意,游便将脸凑近了过来。那是叹息会接触到的距离。虽然伊依吃惊地张大了眼,但游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没错,是我灌输了妳那样的想法。妳一直记得我当时的思想而活着。然后,就像当时的我一样,认为怪造生物是朋友。」 游抓住只有挂在他右耳的耳环。 「妳是当时的我。所以——我实在看不下去。」 吱吱。吱吱吱吱。 那是难以置信,甚至让人以为是恶梦的异样光景。 吱吱吱吱吱。 游扯下耳环,缓缓地移动着那纤细的指尖。没多久指尖到达纵断了他脸庞的伤痕,他的生皮真的就像是玩具一般轻易地被剥落下来。 游的面孔啪啦一声地掀了开来。 被黄昏色照耀着,那变貌甚至让人感觉非常神秘。 「伊依。」 用真正的面貌注视着这边的他,仍旧静静地微笑着。 「妳所知道的仇祭游已经不在了。在这里的是被怪造生物夺走一切、拥有这种彷佛怪物一般的面貌,只是凄惨地活着的仇祭游的残骸。」 那是巨大且丑陋的眼球。 那是缓缓滴落着和眼泪不同的液体,将游的右侧脸部几乎掩埋住的巨大眼球。那彻底走样的右脸,相依然漂亮的左脸,非常不搭调——感觉相当我心。 「我的脸有一半被名为「肉体癖好」的怪造生物夺走了。而且,被埋进这种——这么丑陋的眼球,被迫看见根本不想看的——虚界的真实。」 「游……?」 伊依喃喃自语着。这是什么。我无法理解。怪造生物破坏了游的颜面,且埋入了怪物的眼球? 有那种事吗? 有那么过份的事吗。 「伊依。仔细看清楚我的脸。这说不定就是妳未来的面貌。所谓的虚界、怪造生物、还有怪造学,比妳所想的还更加——恐怖。」 游微笑着抚摸伊依的头发。伊依无法动弹,只能凝视着游的脸。 黑衣少年优雅地微笑了。 「吶——伊依。现在的话还能回头喔?说不定能够不再受伤、不会像我这样被夺走一切地和平生活下去喔?」 他宛如恶盐又仿佛天使一般地这么告诉伊依。 「我看到在学校很愉快生活的妳,这么想了。嗯,妳变强了,变得积极且美丽——伊依,妳已经不用依赖怪造生物也能活下去了。即使没有怪造生物,不求助于虚界,妳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 游到底想说什么呢——伊依有种不样的预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游。他果然还是像七年前一样,只是温柔地对伊依低声说道: 「吶,伊依。妳——原本非常讨厌人类对吧?」 「咦——」 伊依一这么呻吟,游便露出了微笑。 「妳在寂怜院长大,不被任何人所爱,也不知道朋友这个词,而且憎恨周遭人类的一切对吧,伊依?妳原本是讨厌人类的。讨厌只会对自己残酷的人类。包括弄坏母亲、囚禁自己、不愿意疼爱自己的包括寂怜院在内的所有人类。」 游一边说着,一边一声不响地移动。然后他牵起伊依藏在棉被里的手,用指尖抚摸着戴在上面的「门」。 「所以——那样的妳对怪造生物撒娇。怪造生物对于怪造学者的命令几乎是绝对服从。只要命令他们爱妳,命令他们温柔对妳,大致上——他们都会照办。会疼爱妳。会温柔对妳!」 游喀啦一声地解除「门」的固定,从伊依手上拿走它。拿走现界和虚界的联系——伊依和怪造生物的联系。 「啊……」 虽然伊依伸手试图抵抗,但就凭这副身体根本毫无意义——游闪避开来,看似火大地瞪着从伊依手上夺走的「门」。 「……伊依,妳说妳曾经有好几次都被怪造生物拯救对吧?被温柔对待、被疼爱、被救赎——妳这么说过对吧?但是,那是理所当然的啊,伊依。怪造生物并不是因为喜欢妳才对妳温柔的。是因为妳希望他们对妳温柔,他们只不过是遵照妳的愿望在行动而已喔?」 「————」 伊依惊讶地瞪大了眼,拼命地否定他的话。 「不对……」 「没有不对。怪造生物就是那样的生物。然后妳——不晓得被爱这件事的妳,被那样的怪造生物们温柔对待,觉得非常开心,误以为他们是很优秀的生物,才会像那样——称呼他们为朋友。」 游在语调中混入严厉的成分,将手伸向第二个「门」。 「啊——、啊!」 伊依发出哀号。 做什么。你要做什么。要是没有、没有这个的话——就无法再接触到虚界了。 虽然伊依试图拼命地大闹,但实际上却只能衰弱地挣扎。伊依泪眼盈眶,发出不成话语的吶喊并瞪着游看。 游露出了非常哀伤的表情。 「吶,伊依。我知道的。那种对自己而言真很方便、只要自己希望他温柔对待,就会对自己温柔、愿意为了自己而战、愿意保护自己——想将那样的怪造生物当成朋友 的心情。」 不对。 伊依并非因为那种自我中心的撒娇而将怪造生物称之为朋友。在母亲死去时,安慰自己的桃子。拼上性命从「凤凰」手中保护了自己的她—— 「…………啊。」 伊依发出呻吟。 因为会安慰自己。会帮助自己。所以才是朋友? 「妳啊——伊依,妳只是想要会疼爱自己的存在罢了。」 游这么断言,将第二个「门」也轻易地抢走了。 「啊……」 眼泪溢了出来,伊依呜咽着。 游像是很哀伤似地注视着那样的伊依。 「人类和怪造生物是无法成为朋友的。那关系是无可奈何的奴隶和主人啊。真正的朋友——跟被迫服从命令,毫无疑问地服从怪造学者的怪造生物不同,是指会打从心底为妳着想——对,就像是那位魅神同学一样的人。」 人类朋友。怪造生物朋友。 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疑问。两者之间的差异究竟为何,回想起自己对于他们的态度差异。把无法拜托人类朋友的事,依赖怪造生物帮忙的自己。固执地让人类朋友远离危险,却让怪造生物做些危险行为的自己——? 那些全都是以他们不会反抗自己为前提而成立的。伊依将他们——真的是毫无自觉地当成奴隶在对待? 伊依感到恶心,涌起了想吐的感觉。 甚至也没有力气去夺回「门」。 「妳已经——不需要怪造生物了。即使不依赖虚界,妳也确实能交到朋友了。不是虚伪的奴隶,而是真正的朋友喔?所以——在像我这样,深入虚界而遭到背叛,失去一切之前——妳应该和虚界断绝关系。」 「不对……」 伊依流着眼泪,将手伸向他夺走的「门」。 「不对不对不对……我并没有将怪造生物当成奴隶。我并没有把他们当成那种会照我的意思顺从我、对我温柔的奴隶!」 伊依大叫,一口气将体力消耗掉,差点失去了意识。 尽管如此,她仍旧撑了过去,只是瞪着游看。 肆无忌惮地公然宣称怪造生物是奴隶的父亲——空井灭作。伊依对于他感到反感,而一直主张怪造生物是朋友。 那份心情、理想和梦想。 在瞬间被玷污了。 游静静地将手放在胸前并告诉伊依: 「……并没有不对。妳就是那样的女孩子。但是——那并非什么坏事。因为人类原本就会寻求愿意疼爱自己的存在。」 游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脸皮,无情地背向伊依。 「但是,虚界并不适合当那样的对象。虚界太危险了。要是以为他们会疼爱自己,而毫无戒心地靠近的话,会遭到背叛且被杀害的。这个世界不需要虚界。人类并不需要怪造生物。」 游背对着伊依,只将头转过来,他恢复成原先漂亮的脸并温柔地微笑了。 「失去『门』的妳已经无法再怪造了。而且妳也消耗了不少体力,应该暂时动不了吧。在这段期间内——我会切断现界和虚界的界线。首先是三大怪造学校。之后是整个怪造学界。妳就等待这一切事情给束——之后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就行了。」 他将手放到门上,说出最后一句话。 「……永别了。伊依,我会祈祷妳获得幸福的。」 然后——仇祭游便从病房中消失了。 他所缠绕着的妖气溶解开来,只剩下寂静盘绕在病房里。 被留下来的伊依,只是边哭边呻吟着: 「不对。不对。不对!我——不一样。我的怪造学……才不是那样!」 没有响应伊依的声音,也没有可以安慰伊依的人。 monologue 在封闭的世界中孤伶伶的雏乌 「这个怪造生物给我吧。」 寂怜院的客厅。伊依坐在榻榻米上抚摸着宛如馒头一般的怪造生物,并极为理所当然似地,用认真的声音这么说道。 坐在对面的游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感到过意不去似地垂下眉毛并摇了摇头。 「不——伊依,就算妳说『给我』也不行啊?」 「g给我。」 伊依紧紧抱住怪造生物,眼眶湿润了起来。 「因为很可爱嘛。而且,又不会弄痛我。不管我说什么都会听话。我——喜欢怪造生物。」 「嗯~~」 游虽然一时之间不知该拿伊依仿佛在倾诉一般的眼神该如何是好,但没多久他便冷静下来,用像是在劝告的语调向她说道: 「但是伊依,怪造生物要给别人这件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所谓的『魔力』——呃,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 室内除了两人和怪造生物之外,没有其它人。寂怜院的宅邸虽然领地面积宽广,却总是没什么人的气息。 一超生活了好几个月之后,彼此也熟悉了起来。伊依和游的感情也变得像是从以前就一起生活的家人一样亲近。和游玩乐或聊天让伊依觉得自己学到了各式各样的事物。例如所谓的朋友一词。还有去重视别人的心情。 以及——怪造学。 「呢,由我来怪造出怪造生物。」 伊依不满地用闹别扭的声音这么宣言。 游边笑边挥着手。 「那是不可能的。倘若没有这手镯,是无法进行怪造的。」 「那,那个给我。」 游将身体从伸出手来的伊依旁边移开,露出「该怎么处理才好呢?」的表情并陷入沉思。一直开着的纸拉门外注入庭院的阳光,偶尔可以听见鸟鸣混着风传来。 暂时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没多久游砰一声地敲着手说道: 「啊,对了,嗯——既然伊依那么想要手镯的话,就跟我比赛吧?要是伊依赢了,我就给妳手镯。」 「咦,真的?」 这充满魅力的提议让伊依闪耀着期待的眼神,但她立刻抽身并露出严厉的表情。 「……不行啦。游老是用『比赛』来敷衍过去。」 实际上,伊依做出无理的要求,然后游提议比赛,结果演变成伊依落败,要求无疾而终的状况已经重复过好几次了。说是「比赛」的话感觉似乎很公平,但伊依无论做什么都赢不了游,所以没有比这更不公平的事了。 游坏心眼地露出事不关己的表情。 「既然这样,这手镯绝对不会给妳。怪造生物也不给妳。嘿嘿~~妳很羡慕吧~~伊依。」 边笑边挥着手镯的游,让伊依鼓起脸颊恼羞成怒了起来。 「啊!好过份!真坏心眼!好啊,我就跟你比赛!这次我一定会赢!」 伊依激动地拍动着手,于是游耸了耸盾。 「是、是。伊依没忘记妳每次都这么说,却都输给我的事吧,伊依是绝对赢不了我的。因为妳是伊依嘛。」 「真令人火大~~!」 对于完全否定自己的游,伊依满脸通红地大声怒吼着。游看似愉快地笑着,并缓缓地站起身来。 「那么,今天就来比捉迷藏吧。伊依妳躲起来。如果到午餐之前,我都找不到伊依的话,就算是伊依赢了。」 「嗯!」 伊依站起身,穿着难以跑步的和服前往房间的出口。结果,游只是像这样想跟伊依玩而已。伊依明白这点,像这样玩乐也很有趣,但总觉得事情好像都按照游所想的进行,而感到火大。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绝对要赢过游。 「好了吗~~」 「还~~没~~好~~!太快了啦。哪 第4章 伏魔殿 ☆☆☆ 那并非特别奇怪的场所。反倒是知道的人一看的话,说不定会因为那过于朴素的景观而感到吃惊。树木宛如要包围住灰色的巨大建筑物一般乱立着,仿佛监狱一般高大的围墙更包围住它们。 但倘若是直觉有点敏锐的人,应该会察觉到被设置在那围墙和树木,还有空气本身当中的异样氛圆吧。最新科技、怪造学,所有的警备态势都不允许有一只蚂蚁入侵这间设施。 爆川嫌风一边眺望轻飘飘地飞舞而被电击烧死的可怜蝴蝶,一边将那宛如少年般的肢体暴露在警卫面前。 「……还是一样让人烦躁的场所啊~~真是够了~~」 她是将血色的头发绑成辫子,仍然很年轻的少女。从暴露度相当高的衣服缝隙间窥探到的是颜色凶狠恶毒的刺青。宛如肉食兽一般黄金的眼眸当中,具备让他人畏缩的威压感。 「啊~~啊,我好想回去喔~~而且也还有工作啊~~为什么非得特地举办这种为了让人疲劳的集会才行?啊,啊?告诉我啊,喂,看门的!啊!」 虽然她试着用视线和声音恐吓警卫,但要是那种程度就会感到畏惧,是无法担任这地方的警备的。对方的表情并无变化,只是采取嫌风的指纹并检查她的身体,淡淡地完成工作。 「——是。审查结束。请进。」 花费了三十分钟的进入领地内的审查总算结束,嫌风一边自觉到逐渐高涨的忧郁情绪,一边对警卫们挥了挥手。 「好,辛苦了~~」 爆川嫌风。十九岁。史上最年轻的怪造学教授。她是用来对付滥用怪造学和失控怪造生物的组织——怪造学执行合的部长,也是解决了以怪造学者连续杀人事件为首的众多事件的英雄。 不过,那样的嫌风也有尽可能想回避的事情。 在踏进领地内一步的瞬间——嫌风的视野便产生剧烈的变化。 空气扭曲起来,直到刚才为止还能看见的灰色建筑物卷成漩涡状并歪曲—— 几秒钟之后,嫌风的周围便切换成另一个世界。 漫长延续到内部,铺满红色毛皮地毯的走廊。彷佛某处城堡的内部装潢一般奢准且坚固的墙壁和天花板。悬挂着的照明是枝形吊灯,明明是夏天,空气却非常冰冷。 无论是视线看向的正面,或是转过头看的后方,都只有那样的走廊连绵不艳地延续着,无法看见内部。 「…………」 在原地稍微呆站了一下子之没,一名少女穿过黑暗现身了。 「——欢迎光临,久渡完全没确认对方的身份,就这么礼貌地打招呼。」 回荡着不可思议的频率,不包含感情的声音。 出现的是名娇小的少女。看起来只像是小学生。接近原色的绿色头发宛如羽衣一般垂挂在肩膀上。少玄让特征的巨大帽子稍微抖动了一下,她——怪造学会副总长,久渡贵乃子轻轻地歪了歪头。 「怎么,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爆川啊。对于不懂得礼仪的人竭尽礼数来迎接,感觉非常吃亏。久渡这么迂回地一边向妳要求礼仪一边抱怨着。」 「唔哇,是久渡。是久渡贵乃子妹妹耶,饶了我吧喂喂喂~~」 在目睹到久渡的瞬间,嫌风的表情扭曲起来,很明显地像是在拒绝似地将身体住后仰,并咒骂道: 「……因为妳这个人啊~~老爱碎碎念些废话嘛~~只要待在一起就会谨人感到焦躁呢~~」 「那还真是光荣。因为久渡这种语调就是以让对方感到焦躁一事为主要目的——久渡像这样用毫不起劲的回答一边敷衍了事,一边招手示意开始带领妳入内。」 「…………」 尽管对于她一如往常的迂回语调皱起了眉头,嫌风还是按照指示并排在她身旁。虽然嫌风并非特别高大,但久渡很明显地是过于娇小。一旦并排起来,视野就只能看见那圆滚滚的大帽子。每次看到这顶帽子,嫌风就不禁自在意里面到底塞了什么。 嫌风用毅力制止想伸向帽子的指尖,向一声不响地走着的久渡问道: 「……总长的情况怎么样啊?」 「万无一失。那位人物非常期待一年一度的这场集会。」 久渡难得地露出微笑,看似幸福地交缠起于指这个不可思议的总长,一旦遇到总长的事,就会变得宛如恋爱中的少女一般。 真不知这点该说是有趣或是奇妙。嫌风露出苦笑,一边点头同意并随意地说道: 「啊~~其它的怪造学教授大概聚集了多少人?」 「总长、久渡、妳——还有宇宙木难得地早已经现身了。高桥、不动、郁宫三人似乎还没有到达的样子呢。」 「啥,总长和久渡和宇宙木?唔哇~~去死!这叫人怎么待得下去啊!搞什么啊,怎么回事啊,这三人组也末觅太讨人厌了吧~~?」 嫌风露出了彷佛快哭出来一般的失望表情,抱着头像是在求助似地看向久渡。 「高侨呢?高-桥。那家伙在做什么?那家伙应该是怪造学教授唯一的良心吧~~?要是跟宇宙木、久渡和总长吸着一样的空气,只要三秒就会死人啦!」 「因为高桥负责警备这间怪造学会本部——推测应该会在最后才现身,久渡这么说道,并抱持施虐般的喜悦注视着光是传达事实表情便逐渐悲怆起来的爆川。」 久渡坏心眼地呵呵微笑,并稍微抢先走近面前逐渐可以看见的门扉。嫌风沮丧地垂下肩膀,追在她纤瘦的背后眼了上去。 一年一度的怪造学教授集会之后即将展开。日本只有七人的怪造学教授只有在这场集会的时候才会齐聚一堂碰面,嫌风这次是第二次参加。 上次只是对于被迫知道的事实感到动摇,根本无法正常地思考。 光是直视在这内部拓展开来内——怪造学界的真实,内心就会被扰乱。 「请进,爆川嫌风——总长正等候着。」 久渡打开门扉,并深深地鞠了个躬。 ☆☆☆ 「……杀废拒远坏崩否不寄不近不接嫌憎辛恶非爱非友非好君怒哀恐无斯无愿无望魔怪妖兽虫禽丑幼君粗劣驮叫愚呜滑吐无样排拒除绝魍汝魉畏世界——」 一开始贯穿爆川嫌风的,是蕴含了惊人怨恨的咒文。不——那早已经不是咒文。只是普通的诅咒罢了。大约有数百个人正放出所有厌恶、拒绝且否定对方的言灵——并重复着咒文和咒印。 「……歼魔减弱啥八戒贪欲蒙昧劣恶秽污愚食王否饿兽否这虫否嫌世界……」 他们和她们用一模一样的步调,像是在咒骂似地说着复杂的咒文。 那是个非常广阔的空间。 没有灯光,只是持续散发着诅咒的数百名男女的面前——有个类似巨大水晶的矿石炫目地闪耀发光,照亮着黑暗。 没错,散发着火花——那矿石简直像是感到苦闷似地发光着。 「拒观拒听拒感否情否恋否抱垢涂罪涂恶涂我样卑方嫌吐近死坏狂病我望我愿我祈废世界……」 全长大约有多少呢? 相当大。是座巨大的旷石山。那矿石彷佛树木一般从地面上长出来,对沐浴在己身上的诅咒产生反应,散发出宛如闪电一般的光芒。在其周圆,紧密掩埋住四方跪坐着的人们,刻印着完全一样的咒印,咏唱着完全一样的咒文。 「…………」 这壮烈的光景,让嫌风不禁倒吸了口气并呆站在原地。 看起来也像是冰的透明矿石。因为它本身发着光,所以要目视相当困难——但嫌风看得见。有某个具备人类形状的生物,简直就像是被关闭在琥珀当中的古代昆虫一般 ,被封印在矿石的中央。 他抱着膝盖,坐落在地面上。看不见面貌。 并非身穿古怪的服装,身体上也不具备独特的特征。 但是——嫌风知道,这个设备,这大量的怪造学者和一秒也无法欠缺的咒文和咒印,是为了将其存在封闭在矿石里面所准备的。 那才是怪造学界最大的污点—— 「看招!」 就在她茫然地眺望着那景象时,从背后被人捏了把胸部。 「——啊呜!」 嫌风不禁发出哀号,满脸通红地使出一记反手击。 「是、是、是谁!」 虽然她自认为没有手下留情,但背后的人物却轻易地弯下身体避开了嫌风的反手击。嫌风连耳朵都涨红了,宛如兔子一般跳起逃开后。大叫那人物的名字 「宇宇宇宇宙木~~!」 冰色眼眸。白金色头发。乳白色肌肤。宛如冰雕一般美貌的女性。 名为宇宙木冰蜜的她——是怪造学教授,也是教育部长,而且是嫌风的天敌。 嫌风像是在保护似地抱紧自己的胸部,用彷佛要开口咬人的气势大叫: 「妳、妳,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妳从哪冒出来的啊这个变态!蛲虫!坏细菌!」 「…………坏细菌?」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宇宙木露出讶异的表情,将视线移向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的久渡。 「话说妳听见了吗,副总长?这孩子刚才发出『啊呜!』的声音呢。呀~~嫌风小妹真是纯真可爱!」 「……我说过别说我可爱了吧——倒不知说,啊!妳想死是吧,妳想死对吧!ok,我也很想杀了妳!」 嫌风抓住并推倒宇宙木,不停殴打着她。但是宇宙木也非常普通地闪躲或避开打点或抵销冲击,因此更让人非常火大。 「————?」 是怎么回事呢,这女人——直接碰触到的话异常炎热。似乎是在穿着的衣服上装设了会发出高温的怪造生物,听说她被名为「冰雪舞姬」的怪造生物夺走体温,变成倘若没有经常开着暖气,就会冻死的体质,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宇宙木啪一声地接下拳头,冷淡地微笑道 「唉呀,请冷静下来吧,爆川小妹。那种程度只是亲密一点的身体接触不是吗?只是身体接触。」 「妳是爱性骚扰的上司吗~~!」 就在嫌风这么发抂时,旁观的久渡忽然抬起了头。 「啊——」 然后她静静地面向这边,用尖锐的声音命令道: 「——执行部长爆川嫌风。教育部长宇宙木冰蜜。请妳们现在立刻中断所有行为,起立并端正好姿势。」 「……啊?」 尽管感到可疑,嫌风还是暂且又殴打了宇宙木一拳,然后站起身来。感觉丝毫没有受到损伤的宇宙木也拍了拍灰尘并起身,追着久渡的视线。 定晴一看——宛如机械一般持续着咒文和咒印的巢团产生了动作。包围着位于房间中央的矿石山的怪造学者们,像是在畏惧什么似地稍微扭动了一下身体。 「看来——」 他们就那样退向左右两旁,在嫌风等人所站的位置看来是正面的方向让出了一条道路。 「——总长似乎是醒了。」 久渡低声说道,嫌风则是专注地看着。 在离矿石山最近的位置,跪坐在座垫上的人物缓缓站起身来。由于矿石在其正面闪耀形成逆光,因此看不见面貌。 飒——他回过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怪造学会总长。怪造学的支配者。 嫌风在无意识间端正好姿势,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并凝视着那名人物。 果然还是处于光的阴影处而无法判别轮廓。但是随着他逐渐接近,其身体的一部份一部份渐渐地显露出来。 外观只能说是美丽。 但那与其说是身为人类的美丽,不如说是贵金属之美。 「久渡贵乃子。宇宙木冰蜜。爆川嫌风。」 声音回荡着。那是宛如古老乐器一般,在脑海中沉重回荡的声音。 黄金。那是个黄金的人物。 看起来是个年轻男子。但看起来像是少年一般纯真,出像是老翁一般沧桑。无论是头发或眼眸,包括穿着的衣服也是黄金色,那身华丽的服装纯粹地适合他。 复杂地绑起来的头发上配戴着发簪。衣服也宽松地穿着,让肌肤裸露在外;该说是散发着一种类似花魁的感觉吗?总之具备了宛如游女一般的氛围。 他将夹在手指间的烟斗含入嘴中,全身承受着光芒微笑了。 「……我可爱的仆人们,今天也为了我在堕落吗,为了我说谎,以世界为对象在进行诈欺吗?」 他低声问道,并吐出了烟。 然后就在嫌风等人的身旁,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的位置静止下来。一旦凑近仔细观察的话会察觉到,在他的脸和指尖上,虽然细小且不醒目,但确实冒出了龟裂。就宛如风化的大地和老旧的陶器人偶一般。 就在动弹不得的时候,他用难以置信的巨大声响叫道 「怎么没有回答啊!」 「是——是的!」 嫌风不禁反射性地点头响应,于是他看似满足地微笑了。 「很好。你们的命都奉献给我吧。如些来,我会将你们的命用这世界上最聪明的方式加以运用。」 黄金色的男子这么宣言之后,报上了名号: 「我就是怪造学会总长——激流院潮静!」 惊人的音量让地板和墙壁发出霹哩声响地抖动起来。那宛如贯穿过来的炮击一般的声音,撼动了嫌风全身并让她往后退了几步。久渡和丰宙木也一言不发。她们无言地——注视着她们的支配者。 激流院潮静接过久渡不知从哪边准备来的座垫,踉跄地坐了下去。是跪坐。他手上握着点了火的烟斗,用手指搔着看起来就没什么干劲地敞开的胸前。 「……唉。」 怪造学会的总长叹了口气,突然露出有些懒散的表情。 「一旦上了年纪,就连发出声音都麻烦得不得了啊。喂,久渡啊,妳在做什么,我可是因为空腹觉得快死啰。快去准备餐点吧。」 「是、是的!」 久渡难得地,真的是很难得地展现出慌张的反应,并消失在门扉后。总长看向不动的嫌风和宇宙木,嘴里叼着烟斗,并开始抽起了烟。 「……宇宙木、爆川,妳们也坐下吧。用不着那么拘谨。反正怪造学教授似乎也还没凑齐,就暂时放松一下吧。」 总长用烟斗的火皿咚一声地敲着地板,催促着两人。嫌风无可奈何地找出放置在一旁的坐垫,也递给宇宙木一张之后,坐在总长面前。 此时,刚刚才离开的久渡双手拿着盛满料理的托盘现身了。她静静地移动,将那些搬运到总长面前。 瞬间——总长将烟斗放在地板上,迅速抓起准备好的筷子,并拿起了碗。 然后他专注地吃了起来。大约花了三秒吧,原本堆得像座小山的白饭轻易地就被扒光,总长将碗放在地板上后,露出感到陶醉的表情。 「嗯。很好。」 「啊,总长,脸颊上沾到饭粒了。」 感觉真的和平常不一样的久渡红着脸从总长脸颊上拿掉饭粒,用颤抖的指尖将饭粒推入他的嘴唇。久渡「呀啊!」一声,满脸通红地摇着头,微笑着说道「请尽量品尝」。 「……久渡好恶心。」 嫌风不禁这么喃喃 自语道,一旁的宇宙木点头同意。 「因为久渡最喜欢总长了嘛。虽然我不太能理解她的兴趣,但看着这样的她也是挺愉快的。」 就在观看的期间内,料理也逐渐被扫得一干二净,大约才几分钟,所有盘子的内容物就被迫消失无踪了。总长用牙签剔牙,对着一脸幸福的久渡笑道 「久渡——妳的手艺进步了啊。我非常满足。」 「啊呜……久渡我、久渡我能承蒙总长褒奖实在是光荣之至,倒不如说,倒不如说,啊啊,久渡没有准备为了表现这喜悦的词汇。」 久搜高兴得彷佛要昏倒一般,雀跃地收拾着餐具。 「……呼嗯。」 总长一边眺望着就那样拿着托盘离开的她,并重新面向这边。他具备着即使近在身边,感觉存在却依然遥远的神圣氛围。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一年不见了啊。久违一年地从那个场所移动,久违一年地和你们碰面,久违一年地吃饭,久违一年地普通地说话……爆川。」 「是、是的!」 视线突然对了过来,让嫌风发出和平常迥异的声音。尽管看起来这样,嫌风无论面对多么凶暴的怪造生物,也不会有所动摇;但这位总长的存在感却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总长缓缓地,像是在仔细品尝一般地说道: 「我偶尔会从久渡那听到妳的工作态度。听说妳很认真工作啊。我要称赞妳,不要懈怠地加油吧。」 「喔、好。」 嫌风颤抖地摇着头,感觉像是心脏被抓住一般地回看着总长的视线。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擅长应付总长。好可怕。心情就像是被位于远比自己崇高的地位,诸如神佛之类的人物搭话一样。 「……嗯,这么说来。喂,爆川啊,我问妳,派遣到【里】那名叫仓波的男子情况如何?」 被这么问道的嫌风,维持着僵硬的姿势,拼命地回想着。 仓波无乐。是两个月前试图利用怪造生物来毁灭世界的怪造学者。以咒具权威的身份为人熟知的他,由于总长的意图而未被问罪,并被派遣到【里】研究部「拉比林特斯」。 「是、是的!呃……本姑娘、啊、不对——我将仓波无乐交给郁宫之后,就不如道——不晓得了!」 嫌风结结巴巴地用着不习惯的敬语这么说道后,总长像是在思索似地注视着半空中。 「嗯——原来如此,关于仓波的事,之后我再向郁宫询问吧。」 总长这么低喃之后,将视线移向看到嫌风的样子而窃笑着的坏心眼的宇宙木。 「……宇宙木。」 总长静静地从全身散发出超越性的氛围,问道: 「还有几年?」 「……大概三年左右吧?」 宇宙木仿佛理所当然似地回答。 是什么意思呢?嫌风只有瞬间思考了一下——便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被名为「冰雪舞姬」的上级一位怪造生物附身的宇宙木,总有一天一定会被吸尽所有生命力而死。那是即使汇集所有怪造学者的智慧,就连这位总长也无法推翻的决定性末来。 「这样啊。」 总长闭上眼,又再度叼起了原先放置在一旁的烟斗。 然后他长长地吐了口烟,用沉重回荡着的声音说道: 「在三年内尽可能地完成妳能办到的事。无论那对我有益或有害——我激流院潮静都会连同那结果记住妳的存在。」 「……那还真是令人感激涕零呢。」 宇宙木微笑着,稍微移开了视线。对于即使面对这位总长,态度也几乎没有变化的她——让嫌风首次打从心底感到尊敬。 让人有点难受的沉默充斥着四周,嫌风生立难安地动着跪坐的脚。她不擅长面对这种气氛。嫌风比较适合那种更加豪爽且易懂、鲁莽地大闹并消灭坏蛋之类的气氛。 就在她这么想时,虽然应该不是为了响应嫌风这种想法,但回来的久渡注视着这边并用一如往常的语调说道: 「进行报告。执行部长——爆川嫌风。」 在她的语调中稍微混入的紧张色彩,让嫌风也一脸认真地问道 「……怎么了?」 「也要向总长报告。宇宙木也请注意听。是关于妳学校的事。」 久渡像平常一样不多说无谓的废话,只是简洁地描述着事实而已。 「古顷怪造高中里面——产生了无数怪造生物。那规模被认定为第一级怪造生物灾害,因此我以副总长的权限——命令怪造学会执行部火速出动。」 「古顷有……怪造生物?」 虽然宇宙木正想站起身,但嫌风举起手制止她。 「宇宙木啊——妳等一下,虽然我明白这是妳自己学校的事,所以妳实在无法冷静下来啦!但这可是我的领域范围喔。」 嫌风迅速地站起身,朝着出口跨步前进。 「等等——爆川小妹,等一下,我也——」 宇宙木难得像是慌了似地这么说道,但嫌风摇了摇头制止她的行为。 「不行的,宇宙木,场所可是学校喔?要是妳动手的话,会有民众被波及的。好啦,总之交给我吧~~倘若对方是怪造生物,无论是一百只或一千只都不是我的对手。」 在她潇洒地转身那瞬间——总长用冷酷的声音说道: 「……爆川。」 那是锐利地冻结了起来,宛如刀刃一般的声音。 「现在——袭击古顷怪造高中的人,和前几天将亚玉怪造高中逼向毁灭的犯人是同一个吧。摧毁他。不用手下留情。以上——好好加油。」 尽管那声责让嫌风感受到些微寒意,她仍然顺从地回答: 「了解——」 ☆☆☆ 仇祭游站在彷佛立刻就会下起雨来的阴天之下。这是可以环顾到梦追坂全景的古顷怪造高中的宽广屋顶。 那表情当中已经没有温暖,就宛如覆盖着天空的云朵一般厚重。 「……爸、妈。」 游摊开双手,俯视着下界。 在游的脚下,现在这个场所,学生们今天包照常上着课吧。不过从现在开始,游即将把他们那样的平稳破坏得体无完肤。 「伊依——」 游像是要完全甩开最后残留的遗憾似地将那名字说出口,没多久他摇了摇头,像是在求助一般,把戴在手上那个和她之间的回忆的「门」丢向地板。 刻印着两人名字的白色手镯,发出镰当的生硬声音落下。 「『卵姬』,可以了。」 游呼唤着在脚下待命的怪造生物,命令她破坏那个「门」。拥有长发的美丽娇小怪造生物她——却没有遵照游的话语进行破坏,甚至还抱住了游的脚。 游感受到紧抱住自己的柔软感触,不禁皱起眉头小声地喃喃自语道: 「不对……」 他呻吟着,从「监狱」中解放出「临终前的女神」。 从中现身的巨大镰刀——不停旋转着并收纳在游的双手当中。 「我命令妳破坏那个『门』。『卵姬』——听我的话。」 游将视线移向脚边,但她只是注视着游,并末行动。 「……我不会被骗的。」 游咒骂着,但他不能行动,只是抬头仰望着天空。 「我才不相信怪造生物有温柔的一面。妳会像那样抱住我,结果也只是单纯的生存本能对吧?妳是想假装亲近试图破坏现界和虚界联系的我,想要唤醒我的良心,阻止我的行动对吧?」 【……呜噜呜噜呜噜。】 「卵姬」小 声地呜叫着,像是在安慰颤抖的游似地将脸凑了过来。 「…………」 游咬着牙,挥起大镰刀。 然后在一击之下,斩断了滚落在地板上的回忆之「门」。 纯白的碎片四处飞散,幸福的过去也化为粉末消失。 「……我——」 游握住大镰刀的刀柄,强硬地甩开了「卵姬」。 「已经——停不下来了。好了,妳也一起去,『卵姬』。向虚界断绝关系。给予现界平稳。即使被全世界的人咒骂,我也绝对不能停止……」 【……】 「卵姬」沉默下来,抬头仰望游,但坚持不离开原地一步。 无所谓。除了她之外也有其它「卵姬」。 「那么,开始吧。」 游低声说道,宛如指挥者一般挥起了双手。高高举起的大镰刀,彷佛很得意似地朝着学校内吶喊号令。 ——没错。好啊。游。 在心灵内部发出了灰暗低沉的声音。 ——但是,还太天真了。要是那份天真不会成为你的致命伤就好了呢? 呵呵,声音这么笑道。 ☆ ☆☆ 一年星班正在上「虚界地理」。 指导教师——蚁马磁狱不知道是第几次下令禁止异常雀跃,或说是静不下来的学生们讲悄悄话了。 蚁马基本上是不允许在上课时讲悄悄话和恶作剧的,更不用说睡觉了。竟然在别人工作时睡觉,实在是不能原谅,且让人感到火大。 其中名为魅神香美的学生更是一年到头都呼呼大睡,因此他好几次警告过她——但不知为何,完全没有效果。 「魅神——」 而且,今天的蚁马非常焦躁。这是因为窃窃私语的状况实在太多,他一激动地发出警告之后,被一名学生低声说道「拜托别因为空井同学缺席,就迁怒在我们身上嘛」的关系。 虽然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被挑衅了。 尽管蚁马迅速地将那名学生赶到走廊上,但他仍然感到火冒三丈。 「——魅神香美。」 这么说来,空井伊依连续两天都缺席了,但那对蚁马而言只不过是单纯值得高兴的事。只要那个让人火大的学生不在,蚁马每天的生活就会变得幸福好几倍。 照理说应该是那样,但为何会感受到一种像是欠缺什么、不满足的心情呢?是因为无法像平常一样用言语欺负伊依、或是让她解决困难的问题来发泄压力的关系吗? 蚁马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还是呼唤着趴在桌上完全睡着的香美。她看来非常不高兴地爬起身来,用冒出黑眼圈的蓝眼睛注视着蚁马。 「……什么事呀?」 「魅神,虽然我很清楚妳是个优秀的学生,但学校可不是用来睡觉的场所喔。」 虽然试着用非常嘲讽的语气说道,但是否有传达给香美这点十分可疑。虽然这名学生也是,总觉得今年的一年级生有很多不好应付的对象,实在很伤脑筋。他认为这应该是因为在入学测验时,宇宙木选出了好几名平常不会合格的学生。 「…………」 香美叹了口气,然后暧昧地看着教室的角落,睁大了眼并忽然站起身来。 「怎、怎么了?」 就在蚁马有些害怕该不会要发生校园暴力时,只见香美稍微摇了摇头,并前往教室的出口。 「……对不起,老师。偶去操场跑几圈,让自己清醒一点。」 「啊、喂。魅神?」 虽然蚁马出声呼唤,但拉门喀拉喀拉地被打开又关上,香美的身影瞬间就从教室里消失了。无论是睡觉或是去操场跑步,就没有好好上课这层意义而言,蚁马认为都是一样的。但毕竟是香美自己说出口的事,倘若能因此清醒过来的话,或许也不错。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打开教科书准备继续上课时—— 「哇——啊!」 教室的角落忽然发出了哀号。蚁马以为大概是有蟑螂跑出来,而随意地抬起头,将视线移向开始骚动起来的部分学生们。 教室里的学生们同时回头看向那边。 【——呜噜呜噜鸣噜呜噜呜噜呜噜。】 宛如病人的呓语一般不可思议的声音让空气震动了起来。仔细一看,有一只怪造生物紧贴在一名学生,也就是魑魅寺尸丸的身上。没有感情的眼眸,以及缠绕着身体的长发。突起不多的那副身体,娇小到甚至有些可爱。 「……尸九?」 在附近的驹崎学发出有些讶异的声音,蚁马也举手问道: 「喂,魑魅寺,那个怪造生物是——」 瞬间。 【呜噜。】 从尸丸身上啪啦一声地放射出强烈的闪光。不——正确而言是从戴在他手腕上的「门」放射出来的吧。谜样的怪造生物用手抓住尸丸的「门」,以平淡到甚至让人恐惧的声音不停重复着 【呜噜呜噜鸣噜……呜噜鸣噜。】 然后——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门」炸裂开来。 「什么!」 而且并非那样就结束了,在尸丸手腕上炸裂开来的「门」在空中瞬间改变形状,一边发出微弱的光芒,一边膨胀起来,形成一个个体的形状。 简直就宛如怪造一般。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 怪造生物——增加了。 不,是原先戴在尸丸手上的「门」变形成为刚才的怪造生物吗? 【呜噜呜噜呜噜。】 【呜噜噜——呜噜呜噜。】 分裂出来的怪造生物们以迅速的动作在教室中飞奔着。然后就像刚才一样,才以为他们是附身到其它学生的「门」上面,却是弄碎「门」并将其变成和自己同样的姿态。两只变成四只。四只变成八只。八只变成十六只。 「喂喂,这是什么东西啊!」 「呀啊啊!」 「放开我!这家伙!」 教室瞬间陷入恐慌状态,四处傅出了哀号。 蚁马激动地抽苦讲桌,呼唤着那样的学生们: 「你、你们冷静下来!这只是在其它课程中被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逃了过来而已吧!冷静下来,怪消掉他们!你们是为了什么到古顷来上课的!」 「但——但是老师!没有『门』的话就无法怪消!」 女学生大叫,并哭了起来。也有学生打算逃跑,却跌倒并受了伤。蚁马啧了一声,将目己的红色「门」对准怪造生物们。 「啊啊,够了!你们别管这些怪造生物,到操场去避难吧!」 就在蚁马大叫,打算开始怪造而结下最初的咒印那瞬间。 啵一声地——和刚才简直无法相提并论,彷佛会烧伤眼眸一般的炫目光芒散发出来。 「——!」 蚁马哑口无言地一看,发现是那此怪造生物紧贴在失去「门」的学生身上。然后简直就像是「门」一般地,使其全身闪亮耀眼地发出光芒。 「……怎么回事?喂、喂,你们快点逃!看来很不妙啊——快点!你们不逃走的话,我就不能逃跑了啊!」 就在蚁马这么吶喊时,学生们接二连三地开始昏倒。 而且—— 在教室里四处产生了炸裂开来的光芒。在怪造学的专门学校极为普遍,早已看习惯的那光芒是现界和虚界的入口也是出口——也就是怪造的光。 「喂喂。」 蚁马发出呻吟,一脸苍白地喃喃自语道: 「骗人的吧……!」 瞬间,紧贴在学生们身上的怪造生物散发出光芒,宛如「门」一般地将大量怪造生物吐出到现界当中。 ☆☆☆ 从教室里四处传来的哀号——骚动声,日常崩落的声音,让魅神香美边叹气边走在走廊上。 「——这该怎么说呢?」 大地不断轰隆作响,所有教室当中都爆裂出光芒,怪造生物狰狞的手臂穿破走廊墙壁冒了出来。忙碌地在走廊来来往往的学生和教师。袭击他们并附在「门」上面,分裂开来的娇小怪造生物。还有其它逐渐被怪造出来的大量怪造生物。 「——应该说这并不浪漫吗?」 破坏「门」和强制性怪造。在怪造学的学校进行这些行动的意义——香美迅速地思考,并领悟到这现象是人为地被引起,是以击溃怪造学为企图的事件。 那些家伙的目标大概只有「门」吧,轻易理解到这一点的香美将「门」卸了下来。为了避免遗失,这些「门」被设计成在一般生活上不会脱落的;但可以藉由一点小技巧简单地装卸。 香美像是在丢垃圾似地将「门」扔到走廊上,悠哉地走在被狂乱支配的学校里面。 「——偶喜欢以怪造学为目标的人。偶尊敬像是凉女或伊依那样,毫不畏惧受伤——轻轻地接触虚界的人们。」 香美静静地、冷淡地对着虚空中呼唤。 「两百年来都是这样子,一点一滴地接近虚界,有数不清的人们死亡,尽管如此,还是持续地研究怪造学。无论是谁,都没有权利破坏像那样走到这里的现今。」 有一只怪造生物打破了旁边的墙壁,从中跳了出来。 香美看也不看那边,将视线移向地面,走到楼梯口。她抛弃了一切,无论是哀号或骚动。 「……偶应该怎么做呢?击溃引起这场骚动的犯人?还是什么都不做比较好?该怎么做,才能变成最不会失去任何东西的未来——」 香美一边低声说着自百自语,一边背对着事件离开。 ☆☆☆ 空井伊依像是在爬行似地走在医院走廊上。她换上似乎是来探病的某人所留下的制服,将手靠在墙壁上,用衰弱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着。 肌肉无法正常行动,手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尽管如此,伊依还是走了下去。倘若在这里停下来,感觉就再也无法动起来了。 被游否定梦想,宛如被吞入地狱一般地睡着了。 然后有个声音对清醒过来,换好衣服并开始走出去的伊依说道: 『……无所谓喔。』 那是一直附在自己身上的——空井灭作的声音。 父亲扰人又阴险的声音,只有那个时候不可思议地非常温柔。 『妳已经——就算放弃怪造学也无所谓喔,伊依。』 那对于被游彻底击垮、甚至就连一直当成心灵支柱的「怪造生物是朋友」这个信念都被否定,整个人陷入动摇的伊依而言,是非常残酷而又甜美的诱惑。 父亲用真挚的语调向伊依说道: 『我把妳从寂怜院里带出来,不晓得是我先教了妳,还是妳先开口要我教妳的——总之,我给了对于寂怜院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的妳,名为怪造学的目标。妳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妳也不晓得在外面的世界还能做些什么,到今天为止,都一直专注地研究怪造学。』 那似乎是有点后悔,非常哀伤的声音。 『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教了妳怪造,妳明明好不容易才从寂怜院当中被解放出来,却又为了明明可以不用受苦的事情受折磨。或许还有其它更多的未来也说不定。或许能够找到不同的幸福也说不定。是我夺走了——那所有的可能性。』 在内心深处——一定。 『所以说,无所谓喔。即使在这里放弃也没关系。没有人会责怪妳。反倒真的像是仇祭所说的,能够获得幸福也说不定。妳替我实现了我的梦想——怪造出魔王。我已经了无遗憾。只不过,要是继续研究怪造学,不只是魔王,妳说不定还会被怪造学会的家伙利用。我就是厌恶这点,才像这样没成佛地活着,但如果妳放弃了怪造学——找就会在这里消失了。』 伊依听着他不断说话的声音,边流汗边走下去。 明明就连移动指尖部觉得痛苦,真的有必要像这样走下去吗?怪造学是美好到即使好几次被击垮、好几次感到绝望,也还要继续下去的事物吗? 『只要我消失,退出怪造学的话,妳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之后伊依只要去寻找伊依妳自己的幸福就行了。』 医院的正面,出入口——在玄关对面,有个怪造生物站在那里。 来来往往的患者投以奇异或明显厌恶的视线,尽管如此,那名怪造生物仍然站在那里,并注视着伊依。 「……爸爸。」 伊依笔直地回看着那怪造生物,对着骷髅项链说道: 「是我——在一开始开口说希望你教我怪造的。」 脚步沉重,呼吸困难,可以的话真想当场倒下呼呼大睡。 尽管如此,伊依还是走着。前往正面——前往从侧头部长出羽翼,用宛如宝石一般的眼睛注视着这边的怪造生物身旁。 「要是在这里放弃的话,一切就真的毁了。我并不是被爸爸命令才开始研究怪造学的。而且——要是在这里放弃、在这里停下脚步的话——」 她仰望天空,打开玄关的玻璃门。 「我会被小桃于——被『凤凰』还有其它至今为止,我为了自己的梦想而牺牲掉的怪造生物责骂的。」 【…………】 一言不发地等候着伊依的——是梅子。和伊依首次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桃子」非常相似,但是根本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怪造生物。每当看到她的身影,且将桃子的身影投射在她身上时,伊依便会自觉到自己不能放弃怪造学。 曾经有怪造生物们为了保护自己而被燃烧殆尽。 因为自己的憎恨和脆弱的心景,有怪造生物被杀了。 「……小梅子。」 伊依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柔和地露出微笑。 「妳之所以会在这里等我——是因为我那样命令吗?是因为我在无意识当中,命令妳对我温柔一点吗?」 【别把我当傻瓜。】 她立刻做出回答。 这名娇小的怪造生物眼里堆满泪水,大叫了两次: 【别把我当傻瓜!】 「……对不起。」 伊依抱起她,虽然就这副身体来说,就连那重量都是致命性的负担,但伊依忍住——并走着。到学校为止的路途并不会太远。 「游……你果然还是错的。怪造生物他们——并非像你所想的那种生物。」 伊依抱紧梅子,一面差点撞上路人,一面鼓舞着彷佛立刻会倒落下去的身体,缓缓地前进着。 「但是,你——大概已经停不下来了吧。所以我要阻止你。这次——由我来拯救你。」 游一定策划着什么阴谋。他说过要斩断现界和虚界的联系。必须阻止这件事才行。虽然不晓得靠这副身体能够办到什么。 说不定自己只是被怪造生物温柔对待,而昏了头认为他们是朋友而已。 尽管如此,之所以会产生出那种感情,并非因为认为对方是对自己而言很方便的奴隶,而是因为他们真的很温柔——因为伊依知道他们是只要以诚意相对,也会确实回报那份温柔的,拥有心的生物。 桃子。梅子。伊依不会让人否定自己和她们之间的羁绊。 人类和怪造生物应该能够携手生活才对。虽然那说不定是相当困 难的事情,虽然要实现那点说不定必须受到许多折磨,但总比远离他们、假装没看见,无法再次和他们相遇要好得多了。 怪造生物是朋友。 这一点不会改变——空井伊依的虚界怪造学。 传来了轰隆的强烈引擎声。 那像是爆炸声响的怒吼,从附近传了过来,近到让人以为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车道上。 「……啊。」 伊依讶异地抬头一看,发现就在前方有张熟悉的面孔跨坐在摩托车上。 「那位可爱的小姐——方便的话要不要搭个便车啊?」 蜘蛛网图样的头巾。白色头发。深红眼眸。 挂在肩时上的日本刀。 「……小舞。」 伊依呼唤著名为战桥舞弓的少女,并露出苦笑。 「唔哇——好厉害,小舞,刚才的登场方式非常帅气喔!」 「……那真是多谢了。不过,妳骂我吧,伊依。虽然这辆摩托车是义兄的遗物,但我并没有驾照。」 舞弓一如往常说董录爽的台词,明明她自己的伤应该也还没痊愈,她却轻易地将伊依抬了起来,并让伊依坐在自己后方。 伊依一边从她手中接过安全帽,一边调整姿势以免梅子掉落下去。 「小舞,妳的伤已经没事了吗?」 「不算没事。一动就会痛。但是不至于会死,所以没问题。」 她斩钉截铁地断言之后,坦率地注视着这边。 「我在自家疗养的时候,听说了妳住院的消息。虽然我是来探病的——但妳似乎是要前往某个战场。妳的脸跟两个月前,和仓波最后之战的前一刻,为了找他而在镇上奔波时模一样喔。」 「嗯。」 伊依点了点头,紧抓住可靠的搭当。 「有个我非得阻上不可的人。那个人大概——在学校试图做些什么。」 她这么一说,舞弓便沉重地点了点头。 「学校是吧,我了解了。妳就牢牢地抱住我吧……要冲啰。」 引擎咆哮着,空器呐喊着,景色逐渐被吹向后方。 monologue 在封闭的世界中孤伶伶的雏乌 ☆☆☆ 悉悉。沙沙。悉沙沙。 双手灵巧的游,经常在做捏粘土或削木头的劳作。他正用劳作时偏好使用的雕刻刀,在两个手镯上雕刻着名字。 iyori-yu。 伊依看着用字母雕刻出来的名字,抬起头来问道: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她穿的是如同往常一般的和服,垂挂的双马尾,上也戴着华丽的发夹。 在游来到寂怜院宅邸后大约经过了半年吧,他们一家人似乎总算找到了新家,决定离开这里。 早已经把游当成亲生兄弟看待的伊依,虽然强烈反对这件事,但这并非会因为小孩的任性而有所改变的事情。伊依哭了。哭着院惜和游的离别。那个告诉了自己笑容、让自己感觉到活着很幸福的重要朋友。 仇祭游。和他的诀别此自己的身体被撕裂开来还要哀伤。 虽然不晓得游是否也那么想,但在他们整理好行李要离开家之前,游将「门」让给了伊依。 伊依一直说想要、为了接触虚界绝对必要的手镯。虽然和游比赛了好几次,却每次都落败而无法人手,也曾为此不甘心地哭泣。游说他愿意将曾说过是重要的东西、是怪造学不可欠缺的那个道具给自己。 「嗯,虽然可能会被爸爸斥责也说不定。」 游有些恶作剧似地笑了笑,将「门」递给了伊依。 那是几乎没有重量,有着不可思议地清澈颜色的手镯。伊依战战兢兢地握着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因为怪造很困难,所以妳可别以为立刻就能怪造出怪造生物喔。而且要熟悉『门』必须花上一段时间,最好是一直戴在手腕上。」 游自己也戴上一个「门」,并注视着这边。 「妳戴上看看,伊依。」 「嗯——」 伊依点了点头,将「门」喀擦一声地戴上手腕。虽然手腕稍微剠痛了一下,但立刻就没那么让人在意了。 游微笑着,果然还是很愉快似地说道: 「很适合妳喔。」 「……谢谢你。」 伊依低下头,泪眼盈眶地低声说道: 「谢谢你。我能够遇到游真是太好了。我好高兴有你陪我一起玩。好高兴你愿意当我的朋友——」 呜呜——伊依哽咽着,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 「你真的要走吗?我们再也无法碰面了吗,我不想跟你分开啊,游……」 「伊依,妳别哭。」 游露出微笑,抚摸着伊依的头。 「还会再碰面的。因为我绝对不会放弃怪造学。因为我预定要成为非常伟大的怪造学者,变得很有名。妳要找到我,然后来访问我吧?伊依。等我们重逢之后,再一起玩吧!」 「嗯——」 伊依点了点头,将戴着「门」的手伸向游。 「那么,我也要成为怪造学者。虽然可能敌不过游也说不定,但我会成为眼你同样伟大的怪造学者。那样一来,就可以早点碰面了。我——或许无法离开寂怜院也说不定,但倘若能从这里逃出去,我绝对会成为怪造学者的。」 伊依说到这边,眼泪又涌现上来。 因为感到寂寞而暂时哭了一阵子之后,她像是呻吟一般地低声说道: 「所以……到时再见吧。」 「嗯。伊依。」 游露出微笑,轻快地离开了寂怜院。 对他而言——或许是没什么大不了,也没什么重大意义的话语,但对伊依而言,那时候的约定成了她在希望枯竭的寂怜院当中,唯一的生存意义。 第5章 过去的外壳/未来的天空 ☆☆☆ 舞弓的驾驶相当粗暴。狰狞到几乎会产生攻击力一般。原本就是第一次搭乘摩托车的伊依有好几次都差点被风吹走,每次她都只能专注忘我地紧抓住舞弓。 而且,舞弓驾驶的速度快到无视法律——伊依甚至认为能够不碾死任何人、五体健全地到达学校一事是奇迹。 「……这是——」 将摩托车停在古顷怪造高中的校门口,然后轻盈地跳下车的舞弓用威风凛凛的表情注视着校内。至于伊依和梅子则是头昏眼花,将身体趴倒在摩托车座位上动弹不得。 察觉到这点的舞弓,摸索着怀里拿出什么之后,递给了伊依。 「伊依。妳就用这个吧。」 「…………?」 在摇晃的视野当中,伊依反射性地接过了那东西。那是被琢磨得很漂亮的蓝色宝石的针。这——的确是。 舞弓双手交叉在胸前,彷佛理所当然似地说道了 「虽然我不晓得理由,但妳似乎非常疲惫的样子。虽然不知道这个治愈咒具是否对恢复疲劳也有效,但尝试一下不会有损失吧。」 「……这是!」 这是治愈咒具。被认为是在虚界确实存在的非生物存在——虚界咒具。身为其劣化仿造品的咒具,有时会发挥出普通科学无法想象到的魔法一般的效果。 以前在和自称为「神」的存在的战斗中,这个首饰完成了重要的任务。其效果是治疗伤口。是由被誉为咒具权威的仓波无乐亲手制作,伊依也亲身体验过它的效力。 不过这个……确实是在那时的战斗中,当成了引诱出「神」——仓波无乐的诱饵使用。然后就那样放置在舞弓老家的样子。舞弓似乎很机灵地捡起了它并当成自己的东西。 伊依一边理解着状况,一边抬头仰望舞弓。 「也是,小舞的伤也还没治好吧?」 「我无所谓。因为也没到不能动的地步。而且妳看看——」 她将双手摊开,装饰着她全身的无数银饰品闪耀着。金属戒指。圆环戒指。短项链。手镯。 「这是外观上的问题,比起找来,妳比较适合那种少女风格的饰品。」 「……小舞只要穿上可爱的服装,我想也是普通地很可爱吧。」 尽管这么喃喃自语着,但因为伊依是真的劲不了,所以老实说是帮了大忙。伊依将胸针别在胸前,勉强下了摩托车。 瞬间,一种温暖的舒适感循环过全身,有种力气逐渐饱满起来的感觉。 伊依胞紧侮子,看着舞弓露出微笑。 「嗯。ok~~勉强可以动了。」 「……别太逞强。」 舞弓低声说道,并走向校门。伊依心想,真想把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遍体鳞伤的两人就这样走向古顷怪造高中。 「……嗯?」 「怎么了,小舞?」 因为舞弓发出讶异的声音,于是伊依这么问道。只见舞弓用柔软的手指比着操场。伊依也看向正面,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有绝非少数的学生们聚集在古顷面积宽广的操场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部露出灰暗的表情。有人哭泣、有人肩靠肩颤抖着、也有人受了伤。 「……怎么回事?」 「小舞,那个、妳看那个!」 伊依拉着舞弓制服的衣角,大声叫道。 「太凄惨了——」 在视线前方,只见古顷怪造高中的校舍上产生了无数的龟裂。 大部分窗户部破裂开来,从里面傅出哀号和野兽的咆哮。非现界生物,又像是黑鸟的诡异生物在校舍周围盘旋着。也有地方起火了。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伊依注意到了。站在校舍屋顶上的人物—— 「……游。」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伊依确实看到游站在那里。虽然是从远处看到的——但自己不可能会认错他。 他似乎是站在被骚动支配的古顷怪造高中的至高点,逃也不逃地俯视操场上的学生们。 有股沉重的冲击撞向伊依的内心。 难道说——伊依这么心想。但也认为「果然没错」。 这是游做的好事吗?他真的已经和七年前的游不一样了吗?他说他被怪造生物伤害了。他否定伊依的梦想,投以严厉的话语。 但是游那时候的眼神,直到最后都很温柔。 「——游。」 伊依用力握紧拳头,将视线移向舞弓。 「小舞在这里等我。我——去阻止游。」 「梦话等妳睡着后再说吧。」 舞弓紧紧地重新绑好蜘蛛网图案的头巾,将包含了猛烈气势的视线朝向这边。 「我可是战士。在此时不战斗的话,怎能算是战士——算是正义的同伴呢?我还不够成熟,今后也会败北好几次吧。不过——我的心灵绝对不会屈服。我只要专注地实行我所相信的正义。即使有力量不足而败北的情况,无论几次我都会复苏过来,最后一定会胜利!」 舞弓这么宣言,用彷佛没有受伤一般的气势飞奔出去。真是的,真是个伤脑筋的人呢 ——虽然伊依这么认为,但仍注视着她的背后悄悄说道: 「那是小舞的——怪造学呢。」 「这不是怪造学!只不过是我的生存方式!」 古顷里面成绩最差的怪造学者实习生,并非前往避难的学生们聚集在一起的楼梯口,而是华丽地踢破墙壁来侵入校舍。 伊依一边惊讶地眺望着那景象,一边为了不落后太多而往脚上使力—— 「伊依。 忽然从背后被出声叫住,于是伊依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一看,只见摇晃着蓝色头发的香美正站在那里。 「伊依,那个啊,或许因为偶是个懒,所以无法理解也说不定。」 她露出了和平常迥异的严肃表情。因为她平时总是一副爱困的样子,所以不会注意到,但她神秘地站着的身影,美丽型让人发冷。 「为什么总是要由伊依出面战斗呢?为什么伊依会被卷入危险,必须解决那问题才行,根本就没有——伊依非战斗不可的理由啊。」 「………… 伊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香美,摇了摇头。 「嗯,老实说——我并不想牵扯上这种危险的事。」 「既然如此,」 香美摊开手,像是在劝告伊依似地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就住手吧。交给大人,交执行部他们不就好了吗?妳才十五岁而已喔。没有人会强制像伊依这样弱小又年轻的小孩逞强地去努力的。」 「嗯。我并没有被强制。是因为我想要努力——才会努力的。」 伊依抱紧梅子,以化为伏魔殿的校舍为背景,这么宣言了 「香米,谢谢妳替我担心。但是,比起受伤,我更讨厌在这边不采取行动。」 「………… 伊依走近沉默下来的她,轻轻地将头贴了上去。 「谢谢妳平常总是安慰像那样做些蠢事然后受伤回来的我。四个月前,要是没有香米在的话,我大概就被哀伤击溃了。谢谢妳——我真的很感谢妳。」 「……别这样啦。」 香美用沙哑的声音向伊依小声地说道: 「偶不是因为想被感谢,才待在伊依身旁的。」 「我知道。这就是『朋友』吧。」 伊依抬头仰望屋顶,以前告诉自己这个词汇的少年正站在那里。伊依用想传达给那名少年的心情说道: 「所以这次也请妳等着 我。到时又受伤的话,就拜托妳了。因为觉得有香米在等我,我才能办到不可能的事。」 「………… 香美露出非常不高兴的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那我不跟妳当朋友了。妳别再回来了。像那样鼓励伊依其实很累耶……」 「唔哇,好过份。香米竟然说这种话呢。」 伊依露出微笑,背对着她。 「那么,我出发啰!拜托妳替我加油了!」 「不,所以说,偶不会等妳了。偶是叫妳别去耶。这个呆头鹅。真是的——要是把像妳这样的人当朋友,就连怪造生物都会发出哀号的。」 香美嘟起嘴唇,双手交叉在胸前。 「那么,请妳为了香美尽量不要受伤或沮丧地回来吧。如果是半吊子地被打倒,干脆就去死吧。因为就算妳变成腐败的尸体——偶也是完全ok的啦。」 「对不超喔,香米。谢谢妳!」 伊依挥着手准备飞奔前往校舍。 香美像是在对那样的伊依讲悄悄话一般,小声地喃喃自语着: 「……伊依这个卑鄙的家伙,要是对方用那种笑容启程的话——无论有多担心,不都只能默默地目送对方离开吗?」 香美耸了耸肩,像往常一样佣懒地告诉伊依: 「小心一点,伊依。要是偶觉得妳不行了的话,偶就会用妳讨厌的粗暴手法来解决事情。」 伊依转过头来,手指着香美说道: 「香米不可以做危险的事喔!」 「伊依有资格说吗!啊啊,真让人火大。妳去死啦!现在就去死!」 伊依被香美怒吼,且被扔了好几颗石头。 ☆☆☆ 「第坚强地存在。」 伊依一边闪避着香美丢的石头,一边钻过舞弓打开的洞穴,只见——那里已成战场。 「只是,坚强地存在。」 倒不如说,是舞弓的个人秀。 走廊上可以看见不知该逃往何处的学生们和无数的怪造生物。比那更引人注目的,大概是被舞弓打倒的——倒在走廊上那些为数不少的怪造生物,和在其中心高大叫,缠绕着鲜红光芒的武士少女。 「喝啊,远方的人听好了!近处的人就走近目睹吧!我正是守护古顷怪造高中和平的武侠雷鸣!姓为战桥!名为舞弓!倘若不畏惧这把铭刀『武胧』的威力和我的英勇,就放马过来吧!」 怎么说呢……似乎非常愉快的样子。 伊依有点无法靠近那样的她,一边将受伤而倒在地上的人搬运到操场,一边只是看着舞弓大闹的模样。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她的全身缠绕着磷光,手里握着的全长八十公分的日本刀——「眬武胧」也以宛如火山一般的气势喷着鲜红色时光芒。 「看透上下天外!不被左右门外迷惑!」 舞弓一边吶喊,一边华丽地踢飞接近的怪造生物。虽然看不下去,但要是接近,不但可能会被卷入,而且现在的伊依被夺走了「门」,什么也办不到。就连怪消部不可能,所以也无法替倒下的怪造生物做些什么。 伊依原本想跟避难的学生们借「门」,但没看到有人手上戴着那纯白色的手镯。 为什么,就在伊依思考的时候——舞弓的咒文正接近尾声。 「连接虚无的禁远仓库!拨开低俗的杂物!钥匙是寅色第一号,钥匙孔是早晨的前门!」 扩散开来的鲜红色光芒,瞬间集合在舞弓的「胧武胧」上面并爆发开来。 「开锁——怪造剑第八号,战斗形式士!龙刀!」 日本刀和话语同时被光芒融化并改变了姿态。那是中国——在战国乱世的时代,据说只要挥一刀就能将武将连同坐骑切法判别是矛或剑的武器。 舞弓握着长柄不停转动着青龙刀,并将刀高在头上大叫: 「来吧,可别以为我是纤瘦的小女孩啊!一击必杀!一骑当千!不要命的话就尽管来吧——!」 舞弓这么宣吾,比平常还要充满活力好几倍的她踹开袭击过来的怪造生物们。还是一样非常地强。甚至有点超越人类范围。虽然怪造生物们也喷出火焰或用锐利的撩牙攻击,只见她大力挥舞着青龙刀将火焰弹开,或空手接下撩牙,然后顺势将对方抛向远方;完全是废话少说的状态。 尽管觉得这样的舞弓十分可靠,但明明是在走廊这种密闭空间里面,却用青龙刀不停战斗,因此墙壁和教室受损得相当严重。柱子碎开、窗户炸裂、天花板更是四处崩塌下来。 「危、危险!唔哇!」 飞过来的墙壁碎片和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的瓦砾让伊依发出哀号,她呼唤着将看到的怪造生物从头一个个接连疯狂扪倒的舞弓。 「等等——小舞,妳打算让学校倒塌吗!应该说我觉得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用青龙刀有点怪吧!妳不能用对周围不会造成那么多损害的武器——」 「我拒绝! 非常迅速的回答。 舞弓转过头来,威风凛凛地挺胸宣言着: 「正义的同伴无论何时都要华丽地!气派地!战斗才对!具体而言就是要用无视机能性的巨大枪炮或刀剑、或光线什么的!」 「……妳能放射出光线吗?」 「那倒是没办法。」 舞弓冷静地回答,回到了战斗上。 伊依对着那样的她试着挥手要求: 「啊,那么小舞,妳能暂时把『门』借给我吗?我——那个,『门』被拿走了。所以无法怪消。小舞的怪造剑不需要『门』对吧?」 「啊啊,大概是。」 舞弓回了让人有些不安的回答,顺势将青龙刀当场插在地上后,以迅速的动作拆卸下「门」。 「和仓波战斗时他曾经说过吧——我的怪造剑是物造,那个物造所需要的只有这把『眬武胧』而已。应该不需要『门』吧,」 她一边说道,一边将「门」扔了过来。伊依确实地接下,然后抱着梅子将它们一个个戴上。为了习惯而试着挥动了几下。 基本上,如果是用别人的「门」,在习惯之前都无法正常地怪造。虽然不晓得详细原理,但伊依应该不可能在今天就怪造出新的怪造生物吧。 不过——倘若是比较简单的怪消。 「——怪消!」 伊依挥动着放射出光芒并轰隆作响地晃动的「门」,怪消掉怪造生物们。果然还是有一点不协调感,但倘若是怪消似乎没有问题。即使是这副衰弱的身体,倘若是不消耗生命力——不消耗「魔力」的怪消,无论几次都办得到。 不过,身体的这种疲劳究竟是怎么回车呢?简直就像是连续进行怪造之后一般—— 比起这件事,更应该优先思考的是这所古顷怪造高中的异常变化。为什么会像这样——充斥着怪造生物呢。 「怪消!」 一边查明真相并尽可能地阻止灾情,一边找出游并阻止他。很单纯的事。虽然身体早就已经到达极限,就连站着也很痛苦。 「……伊依同学?」 忽然有人从背后叫住伊依。伊依惊讶地环顾着周围,但不见声音主人的身影。 「在这边、这边。」 她抬头一看,只见同班同学的驹崎学正贴在天花板上。然后他一声不响地着地,朝这边轻轻地点头示意。 「得救了呢。因为怪造生物接二连三地出现,所以想下来也无法下来。」 「…………」 在那之前的问题是,他是怎样贴到天花板上的呢? 伊依一边想着 ,一边目不转晴地注视着用浏海遮住右眼的他。伊依这才注意到,他的背后背着似乎昏了过去的魑魅寺尸丸。 「……驹崎同学。你刚才的行动好像很惊人?」 从天花板上转了一圈并着地在地板上。而且还背着一个人。非此寻常。 「嗯——还好啦,因为血统的关系。那种程度的忍术没什么。」 「……忍术?」 「啊,不,是体术啦。体术。」 他面无表情地订正。还是一样是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 尽管感到不协调感,但伊依认为现在并非思考那种事的状况,于是她开口问道: 「先别提这些了,驹崎同学。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怪造生物会像这样肆虐?」 「啊啊——」 学像是可以理解似地点了点头,然后稍微歪头感到不解。 「天晓得。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就像这样、这样——」 他摆出从头部一带扎着波浪打到腰部的姿势。因为是面无表情地动着,所以有点好笑。 「有这种头发的——娇小怪造生物出现了。」 有一头长发的娇小怪造生物? 那是——珍妮佛。 伊依大吃一惊,并开始回想。这么说来,那个怪造生物是游寄放在伊依这边的。这次事件的犯人大概是游,那么珍妮佛是游的手下这个可能性也很高。 就在伊依这么想时,学点头说道: 「然后,那个怪造生物飞扑到学生或教师,总之就是学校里的人身上——并破坏了『门』。」 破坏「门」。游也夺走了伊依的门,果然这就是他的企图吗?换言之,最近成了传闻,伤害了舞弓的猎「门」犯人果然也是游。 游说过他要切断虚界和现界的联系。为此他才抢夺「门」,他会特地实行那种随便的——而且需要时间和劳力的计划吗? 「……不只是那样而已。倒不如说从这边开始我无法理解。」 学露出沉思的表情,只是诉说着事实。 「妳能相信吗?怪造生物破坏的『门』,当场变化成和那只怪造生物一模一样的怪造生物。那只怪造生物是破坏了『门』并进行分裂啊。当然,在转眼间几乎所有的『门』都变化成那只怪造生物,也无法进行怪消——我们才会只能像这样逃走而已。」 他叹了口气,环顾着校舍。四处有学生蹲下来哭泣着,或是受伤流血的学生们。越是认为自己支配着怪造生物,或是平常把怪造生物当成便利道具在使用的学生,像这样被怪造生物袭击且无法进行怪消的恐惧就越深吧。 恐惧? 「——啊。」 想到这边之后,伊依理解到游的企图。 「……是这么一回事啊。游,你真的——打算摧毁怪造学呢。」 伊依喃喃自语着,并向学问道 「那么,驹崎同学。珍妮——我已经知道是那个小型怪造生物以『门』为基础产生分裂了。但是,那样的话,这些怪造生物是怎么回事?」 几乎要淹没走廊的大量怪造生物。虽然大部分是战斗力低落的种类,但群聚成这样之后也会造成威胁。而巳这边还被夺走了「门」,没有反击的办法。 学歪头感到不解,果然还是无法提供明确的答案。 「是怎么回事呢,我并不晓得。只不过我能说的,就是以『门』为基础增加的娇小怪造生物在接触到学生时,那个怪造生物简直就像是『门』一样地发光,下个瞬间便有大量的怪造生物被怪造出来这件事而已。有不少人的生命力和『魔力』被吸收到不致死的程度——因而昏倒或衰弱得无法动弹喔。」 「怪造——衰弱。」 伊依思考着,想起自身的记忆相身体的疲劳。为什么自己会昏倒呢?为什么自己会衰弱呢? 而且——用「门」分身吗。 「嗯——这样啊,哦~~原来如此。」 伊依在脑海中组合出假设,向学低头道谢。 「谢谢你,驹崎同学。托你的福——我大概都理解了。」 「……不客气。无别提这些,伊依同学,我听说你进了医院——」 因为学很担心似地看了过来,伊依于是露出微笑 「嗯。没事没事。我已经康复了。」 其实就连呼吸都很辛苦,但要是那么说的话,学说不定会开口说要一起去避难。伊依知道他总是用不醒目的体贴在帮助自己和其它人。 「哦……」 学瞇起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并摇了摇头。 「嗯——算啦。那么,我还要搬运尸丸,伊依同学也快点去避难吧。」 「嗯啊,魑魅寺同学怎么了?」 伊收看向破学背着的尸丸,有些担心了起来。 「没什么——因为他一开始就被娇小的怪造生物袭击而昏倒了。所以我才得像这样让他避难才行。」 学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地低声说道: 「……真是的,当笨蛋的保母真的很累人呢。」 「那个——」 他意义不明的话语,让伊依不解地提出一惯的疑问。 「你说保母。奇怪?驹崎同学和魑魅寺同学——只是一般的好朋友对吧?」 「……是好朋友啊。」 学面无表情地这么说完,便迅速地钻过了洞穴。虽然他的背影立刻消失在操场上,但伊依暂时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没多久伊依耸了耸肩,追在似乎没等自己便往前进的舞弓后面。她一边老实地将内心浮现出来的心情交杂在叹息中喃喃自语道 「……这间学校,都是些奇怪的人。」 『妳没资格说吧。』 【……伊依也是个怪人喔?】 不知为何,同时被父亲和梅子吐槽了。 ☆☆☆ 因为舞弓宛如鬼神一般强悍地战斗着,伊依得以放心地思考。思考这场骚动的原因和机关。还有——解决方法。 「只要珍妮佛在,怪造生物就会无上尽地产生出来。现在——校内虽然稳定下来了,但要不了多久,说不定怪造生物就会肆虐并演变成大骚动。」 伊依喃喃自语地提醒着自己。 「必须在那之前——设法解决才行。」 为此,首先要将形成怪造生物增加原因的珍妮佛全部怪消掉。但是并不清楚她究竟增加了多少,而且曾经见过几次的她们,从外表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其实动作异样地迅速。倘若她们一直逃亡,要怪消十分困难。 果然还是只能找出游,设法说服他,问出一口气解决这种事态的方法吗,虽然是否有那种方法是场赌注,但照这样下去,怪造学会执行部立刻就会到达现场了。这么一来,他们就会开始虐杀怪造生物。只有这点无论如何都要避觅才行。 游他刚才——在屋顶上。 既然如此,首先应该前往那边吧。 「小舞,这边!」 伊依找到楼梯,她飞奔上去,并呼唤着手握青龙刀的武士少女。 「引起这个现象的犯人大概是游,所以首先抓住游吧!怪造生物会无止尽地被怪造出来,就算对付他们出不会有结果的!」 「……也就是说目标是首脑吗?我了解了!」 舞弓英勇地回应,也随后追赶上来。伊依放心地看向前方,集中在爬楼梯这件事上,但—— 「——鸣!」 忽然听见了舞弓的呻吟声,她惊讶地回过头看。 「小舞!」 只见舞弓按着腹部蹲在楼梯中间。伊依慌忙地飞奔到她身边,倒抽了一口气。 「血——」 量多到让人想移开视线的鲜血渗透在舞弓的制服上。毕竟她那么华丽地战斗了好一阵子,伤口会裂开也是当然的。果然舞弓的身体还不能战斗。伊依凑近她身边,劝她保持安静别动。 「……小舞,不要勉强。」 「哈啊。呜、姆——」 舞弓痛苦地滴着汗,她摇了摇头。应该很痛吧。不可能不痛。因为她前几天才受了濒死的重伤。 「不……这种程度呜。可恶!」 虽然舞弓开口想逞强,但忍耐不住疼痛的她抱着腹部。仔细一看,她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小舞——不可以动!」 伊依脸色苍白地注视着那样的她。 舞弓只是看来很不甘心的样子。 「……可恶。可恶!并非不死身的这副身躯真让我焦躁。为什么我会流血——为什么我会这么弱小……」 舞弓低着头这么咒骂。 「……伊依,我输了。输给妳现在打算阻止的对手。我好不甘心——我想变强!因为我想这次一定要赢,才像这样跟着妳来,但竟然无法到达那家伙那边——」 「小舞——很强喔。」 伊依触摸着舞弓的肩膀,蹲下来将额头贴近她的头。 「即使因为力量不够而败北,但妳无论几次都会复苏,最后一定会获胜对吧?妳这么说过吧。所以——小舞,这次请妳在这边等着。等妳复活且确实治疗好伤口之后,再次战斗的话一定可以获胜的。」 「……伊依。」 舞弓露出像是青春期少女般动摇的表情抬头仰望伊依,于是伊依对着她笑道: 「请妳不要勉强。虽然战斗到死感觉似乎很帅气,但那根本没有替被留下来的人着想啊。总之,我可是非常讨厌看到小舞死掉的喔!请妳乖乖地待着,之后——就交给我。」 伊依坦率地告诉她,并抚摸若她的背后。之后伊依站起身来,开始爬上楼梯。 舞弓用真挚的语调说道: 「那个仇祭游——会使用不可思议的技术。他的运动能力虽然不成大问题,但那把大镰刀武器会用声音让感觉混乱,并制造出假象。说不定他还隐藏了其它奇妙的怪造生物。」 她的声音中带着无法隐藏的困惑。 「而且——那家伙他,该怎么说呢?有时会脱下脸皮。在脱下脸皮时,那家伙似乎能缓慢地观察周围的状况。妳要小心点。等伤口的疼痛稳定下来之后,我也——也会前去支援妳。」 「嗯——。」 虽然伊依点头同意,但她认为等到舞弓能动的时候,应该已经分出胜负了吧。无法用不习惯的「门」进行怪造的伊依,只能仰赖梅子和话语。 倘若不能说服他,到时就已经结束了吧。 说到那种状况的话,是第二次了。虽然在「凤凰」那时失败了。 但这次——不会弄错。 「伊依,别死啊。」 舞弓用不像她的虚弱声音这么向伊依说道。 「我也——非常讨厌看到妳死掉。」 伊依转头笑道 「……啊哈哈。我不会死的、不会死的。要是情况不妙的话我会立刻逃跑。但是,谢谢妳——小舞。」 伊依轻轻地挥手,笔直爬上了楼梯。到屋顶为止——还有两段阶梯。身体非常沉重,即使靠治愈咒具的恢复力,体力仍然还没有恢复。 「……还真难受呢。」 伊依忍不住这么抱怨后,忽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依赖我吧。求助于我吧。祈祷吧。渴望吧——】 那是装满了名为恶意的恶意,宛如地狱一般的声音。 【渴求力量吧。接绌我吧。如些来,妳在这世上就所向无敌啰。】 伊依想起没有被任何人命名的悲哀不死鸟。她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那看似寂寞的眼神。 「我不会再重蹈覆辙,我要不依赖你的力量来获胜。」 ☆☆☆ 通往屋顶的铁制门扉——在它的正面有着最后的考验。 存在于那里的是大约十只左右的怪造生物。他们一发现伊依,便发出狰狞的吼叫声,以惊人的气势朝向这边而来。那全都是拥有巨大身躯,看起来很强的怪造生物。 虽然无论哪只都是介于下级到中级的怪造生物,但就伊依的情况来说,怪造生物的等级在各种意义上都没有关系。光凭这副衰弱的身体,大概就连下级三位的怪造生物也赢不了;而且光靠用等级表现的大略能力,并无法测量出怪造生物的强弱。 所以—— 「……可以的话,唯独这个能力是我不想依赖的。」 伊依看着从楼梯的终点,也就是宽广的平台朝这边跳厂过来的怪造生物们。擅长观察怪造生物的神情来掌握他们中心的伊依,看到他们的表情之后理解了。 「……很可怕,对吧。」 伊依摊开双手,逃也不逃地停下脚步。梅子爬到伊依头上,在她的头旋上张开侧头部的羽翼。 突然被丢到现界,没有接到任何人指示,周围都是些不认识的怪造生物——这当然会感到不安吧。 「对不起喔。」 伊依低声说道,塞着耳朵并咬紧牙关。虽然她认为没什么意义,但总比没有心理准备来得好。 【……在我体内的恶灵,也是这种感觉对吧?】 梅子轻轻地摇晃着羽翼,注入中级一位「爱天使」最大的力量低声说道: 【——howlingsouldown(尽管哭泣喊叫吧)】 于是产生了耳鸣,空气震动着,墙壁和天花板发出怒吼—— 瞬间,恶意的声音爆发开来。 【————】 「噫!」 贯穿全身的冲击让伊依身体抽搐并大叫: 「呜啊啊啊啊!」 那是被称为连环尖叫,足以毁灭世界的怪异音波。「爱天使」的能力,「共鸣」——以前自称为「神」的存在,为了其企图而滥用到极限的能力。 那声音会让人类和怪造生物尖叫,并夺走一切行动和思考。而且那种哀号还会感染。没多久叫声会支配世界,那音波会将生物和建筑物破坏得体无完肤。 不过,这个连环尖叫要正式发出需要花上七天的「充电」期间,即使突然想要使用,也只能持续短暂的时间。 【pikiri——kirikiri、pikiripikrpekiri】 梅子发出中和连环尖叫的声音,伊依的身体恢复了意识。虽然感觉到激烈的喉咙痛和疲劳,但机会只有一瞬间。伊依抱着梅子,用全力飞奔上楼。 由于连环尖叫被中断,而且还接收到一些中和的声音,怪造生物们也逐渐停止叫喊。虽然待在校舍里的其它怪造生物和人类或许会稍微感染到尖叫,但应该不会有人因此丧命吧。伊依事先就拜托梅子发出那种声音了。 不是那种可以打倒眼前怪造生物的强烈声音也无妨。 只要——能够夺取瞬间的注意的就行了。 「————」 伊依迅速地飞奔上楼,钻过朝着这边下楼的怪造生物们的缝隙间。感觉双脚很沉重。但是可以动。怪造生物们露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表情一脸茫然,或是警戒着其它方向,没有察觉到脚边的伊依。正因为是巨大的怪造生物,伊依才会没有进入他们的视野范围内。 伊依跳过最后一只怪造生物的尾巴,气喘吁吁地将手放到铁门上。 「成功了——」 伊依这么说道,并露出微笑时,在她的陶口—— 【伊、伊依!】 梅子突然大叫并拉着她的衣服。 「咦……?」 背后感到紧张——伊依也不禁警戒起来。 没有任何意义,在伊依的全身上——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 似曾相识的娇小怪造生物——「卵姬」大量地掉落下来。她们一同浮现出无机质的笑容,让身体发亮—— 「……啊。」 伊依理解了。已经彻底衰弱的这副身体,如果被这么大量的「卵姬」黏住,像前几天一样被吸收生命力的话——就死定了。 必死无疑。 伊依理解到这点——感到全身发寒。 「噫——」 【……来吧。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恶意在伊依的内部发出愉悦的声音说道: 【乞求我吧。渴望力量吧。如何啊,朋友,我和死——妳想选择哪一边?】 最恶劣的选项,和逼近而来的确实的死亡—— 「……啊。」 跑马灯在伊依的脑内旋转起来。 在寂怜院的孤独记忆。和游在一起的幸福时间。之后和父亲相遇、进入国中就读、和香美聊天的记忆——高中的入学测验、啊啊是桃子、錬之岛的特别课程、「凤凰」——舞弓、梅子、和「神」的战斗—— 喀嚓。 伊依的「门」微微地抖动了起来。 喀嗓、嘻嚓。 「啊啊——」 黏在全身上的「卵姬」,露出像是在害旧什么似的表情停下了动作。伊依的全身发热——头脑昏昏沉沉的。 【什么——?】 潜藏在伊依内部的恶意,发出困惑的声音。 【伊依!伊依!】 梅子也——大叫着。 『伊依!』 父亲正吶喊着。 啊啊,吵死了。真啰唆。用不着那么担心,自己大概出不会死,之后要抓住游骂他一顿,回到大家身边,从明天开始又要去学校——要回家吃血影的料理,一边被理梦奇妙的行动惊吓并在房间睡觉。 明天也是。后天也是。 一直。直到未来。 要活着——然后改变世界。 创造出人类和怪造生物能够一起生活的世界。 「所以!」 不会死。不能死。不想死。 嗯。 「打开现界的门扉——」 微弱的光芒聚集在伊依的双手上。那是相当令人怀念、非常确实的反应。 最了解伊依的梦想——知道伊依不能死在这里的人是谁呢? 【这远真是——有趣。】 恶意的声音? 【什么?这是什么——】 梅子? 『喂喂,伊依,等等!要是进行那么强力的怪造,可是会死的喔!』 是对「魔力」产生反应了吗——也并非感到慌张的父亲。 伊依笑了,茫然地眺望着淹没了自己周围的「卵姬」、注意到这边而袭击过来,大约十只的怪造生物,以及对「魔力」产生反应,从楼梯下爬上来的新的怪造生物们。 那些全部都——现在怎样都无所谓了。 喀嚓喀嚓。嘻嚓喀嚓。 「门」高声地响亮着。 「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伊依像是要抱紧一般地用双手刻画着咒印。 那是最简单的,至今重复了好几次的基本咒印。 弯起小指和无名指,只留下中指和食指,将大拇指横向伸展到极限的——友好的咒印。 「——找到了。」 瞬间——光爆发开来,那耀眼的光芒让伊依不禁差点闭上双眼。但是她勉强保住视野,对着现身的那个怪造生物微笑。 眼泪掉落出来,微薄的视野也立刻派不上用场了。 尽管如此,还是听见了声音。一直盼望着的声音—— 「————————!」 ☆☆☆ 「唔——喔!」 仪表在眼前砰一声地爆炸,执行部长爆川嫌风砖头看向部下。 「……喂,怪造生物探测器爆炸了耶。得跟研究部抱怨一才行啊!」 在古顷怪造高中的上空——不自然地静止的巨大直升机内,异样的集团无言地并排着。将血色头发绑成一条辫子的嫌风,和用在眼睛以及嘴巴等部分开了洞的面具隐藏住头部的男人们——他们各自拿着枪剑和怪造生物探测器,或是搞不清楚要用在什么地方的神奇咒具,宛如诡异摆饰品一般动也不动地坐着。 「爆川部长——似乎所有的怪造生物探测器都同样无法使用的样子。」 「……嘿,有这么大量的怪造生物在这所学校里面吗~~?还是说——有不得了的家伙被怪造出来了?」 嫌风宛如肉食兽一般地笑着,加大大地挥起了手臂。 「1号队和2号队冲进校舍里面,怪消怪造生物跟救出学生!附带一提,以学生为优先喔~~?怪造生物之后也能杀,但有的生命只有现在才救得了!」 「了解!」 「不准使用高度杀伤力啊武器!要是打中学生害死他们的话,我也得负起责任自尽啊!你们这些家伙,要是喜欢我,就小心点啊~~!」 「了解!」 「就是这样,怪造生物在教训他们之后进行怪消!这是基本~~!那么你们这些家伙,快乐地动手吧~~!」 「了解!了解!了解!」 虽然齐声回答的面具集团实在诡异到了极点,但嫌风完全不在意。 嫌风在遵从号令,背着降落伞接连下降的执行部背后,舞动着辫子回头看向留在机内的人员。 「3号队确保并怪消逃离校舍的怪造生物!4号队治疗相应对避难的学生们!」 「了解!」 在回应并开始准备的执行部当中,副长阶级的执行部员问着那样的嫌风: 「爆川部长呢——?」 「嗯——」 嫌风宛如小孩一般地笑着,然后前往敞开的喷射口。 「我啊,得逮捕这个事件的犯人才行——总之,我去校舍那边闲晃玩乐一下。3号队跟4号队的指挥就拜托你啦~~!」 「了解!」 对于敬礼目送着嫌风的他,嫌风露出微笑——瞪着回荡着激烈喧闹声的古顷校舍。已经有好几个地方即将崩塌,感觉校舍会连同学生和怪造生物一起崩溃。 「……真是的~~」 嫌风一边眺望着那样的光景,一边用轻盈的动作跳落下去。虽然她甚至没有装备降落伞,但执行部员却没有人感到吃惊。 嫌风一边降落一边将手插进口袋,拿出弹珠并放入嘴中。 「啊啊~~像这样有人在受折磨~~还是受伤~~还是建筑物毁坏什么的,啊~~去死!真~~的是让我感觉差劲到要吐出来啦~~!」 执行部长咆哮着,并为了解决事件而开始行动。 ☆☆☆ 那看起来就像是包围着光一样。 剎那间,视野、气氛、空气、光景都整个被涂改掉了。伊依感觉到的,只有一瞬间吹抚过自己身体的柔和微风。 但是——光是那样,附在伊依身上的无数「卵姬」便被吹飞了。四处散落并呻吟着的她们,身体有一部份被冻结——并黏贴在墙壁或地板上。 冻结?冰?冷气? 「——怪、怪消!」 伊依挥动手镯,对着颤抖呻吟的「卵姬」们咏唱咒文。不可思议地身体并不觉 得疲劳,虽然有一点不可靠——但还活着。 瞬间「卵姬」被光包围住并送返回虚界。似曾相识的纯白手镯和像是其碎片的东西掉落在她们原本存在的地方。 「……是『门』。果然没错。」 伊依拿起一片掉落的「门」的碎片,清楚地确认那东西。这么一来就大致掌握住事件的慨要了。之后——只要脱离这个状况,找出游并阻止他就行了。 【伊依——】 梅子用茫然且像是在害怕的表情,紧紧地抱住了伊依。没什么好怕的——伊依这么摇了摇头,察觉到自己也腿软而站不起来。 她轻轻地笑了。到了现在身体才颤抖起来,而且眼尾还冒出泪水。那是感到恐惧的眼泪,更重要的是——也是安心的眼泪。 一个非常美丽的怪造生物站在面前。 那并非伊依记忆中的幼小身影,而是大幅成长后的妖艳外表;尽管如此,伊依仍然知道那是她。 宛如雪一般白皙的肌肤。同样不可思议的白色头发。几乎是同一颜色的振袖。乌溜溜的黑眼珠以及紧闭成一字形的嘴角。拿在手上的漆黑扇子,还有木屐的红色夹脚鞋带非常醒目。身高比伊依还要高——那个怪造生物身上缠绕着冰制的羽衣,外表非常美丽。 周围的空气因冷气而冻结,宛如星空一般闪耀发亮。但不可思议的是,伊依所在的场所一点也不会冷,因此伊依得以坐倒在地上但不致死也不会感到痛苦地幸存下来。 她——只有一瞬间看向这边,接着便彷佛很尴尬似地移开视线,瞪着并排在正面的怪造生物们。 不知是理解到双方实力差距太大,或只是单纯地在警戒,她对着没有冲上前来的怪造生物们——只是踏出了一步。 木屐卡哇地响了一声。 瞬间——感到恐惧的怪造生物们一同冲向少女,他们袭击上前,试图用撩牙攻击那纤瘦的身体。倘若是平常,伊依应该会不惜挺身阻上他们,但不知为何伊依现在甚至无法站起身。 「啊——」 伊依低声地喃喃自语道 「这、是梦吗,」 她低下头,流下了一滴眼泪。 「因为祈祷太多次了,而无法区分梦境和现实,而且脑袋又因为恐惧变得奇怪,我是看到幻影了吗……」 没多久视野便因眼泪而朦胧起来,伊依好几次擦拭着眼角。即使是梦也好。是幻影也好。好不容易才见面的。伊依想要看着她的脸。 【伊依——】 梅子似乎领悟到什么而低声说道: 【那就是妳在找的人?】 一边疯狂地咆哮,并冲向少女的怪造生物们—— 「咦?」 静止下来。 这次并非感到害怕而停止。他们是不自然地僵硬住,甚至有人被固定在空中。他们呻吟并挣扎着,但绝对无法靠近少女。 就这样经过了几秒钟的时间—— 和服的怪造生物一脸怀疑似地回头看向这边。 郴表情像是在寻求什么,又像是在说「快点动手」一般。伊依理解到这点,感觉有种热切的心情渗入了内心当中。 「……嗯。」 没错。是那样没错。 她——还记得。 「我知道。」 伊依总算快复原状,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然后笔直地看着前方,伴随着笑容宣言: 「怪消!」 光从伊依的「门当中被放射出来,好几条光线在被固定住的怪造生物们的表面上被弹开,将他们在一瞬间送返到虚界。 「嘎啊~~!」 一只位于内部的怪造生物喷出了炼狱色的火焰。但是,就连应该是超高热的火焰,动作都遗着逐渐接近和服怪造生物而迟缓下来——没多久便在空中僵硬起来,然后完全静止了。 「那是——什么?」 伊依喃喃自语着,对那难以置信的现象感到困惑。于是垂挂在脖于上的骷髅父亲,大概不是为了解说给伊依听,而是当成自言自语一般低喃着像是答案的内容。 『连同存在将物体固定住?不——是把他们冻结住?并非化学性的冻结——而是从因果律冻结,但是,刚才是普通地冻结住他们啊,她能够因应状况变换使用吗?即使是那样——』 「…………?」 因为太困难了,伊依不是很懂。她决定不去多想,只是注视着少女的战斗。 少女叩一声地踩响木履,于是连同存在被冻结住的火焰碎成粉末,少女又叩一声地发出声音后,位于内部的怪造生物们便从脚底被冰了起来。 少女她——大概甚至没有在战斗。 她只是用包围着身体的冷气让对方自己冻结起来而已。她一定也没有要「让他们冻结」的意思。她操纵着冷气,光是抚摸,就会有众多怪造生物立刻冻结起来。 「怪消。」 只是存在着就压倒对方的怪造生物——伊依还记得,这就跟那个寂寞的无名天使「凤凰」一样。她因为从全身洋溢出来的高热,而不被任何人所爱,光是接近就会杀伤他人。因此没有被任何人命名,只能徘徊迷恫—— 和伊依无法拯救的那个怪造生物十分相似。 这是哪里的神所下的惩罚,或是哪边的恶魔坏心眼的恶作剧呢? 没有骚动声,也没有危险,只是宁静且美丽的战斗结束了。淹没了平台和楼梯的怪造生物们全被怪消,只剩下使用冷气的怪造生物残留下来。 卡哒。怪造生物踩响着木屐走近过来。 伊依笔直地注视着她,被伊依抱着的梅子也茫然地眺望着那景象。明明位在充满杀气的残酷战场,但世界却充满着舒适的沉默。 怪造生物卡哒、喀铛地踩响着木屐,走到伊依的正面。然后她端正姿势,深深地鞠了个躬。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边。 「……小桃子?」 伊依一这么问道,她便露出了不适合那美丽外表的退缩表情。然后她低下头,让光包围住身体。 那眼连接现界和虚界的「门」冒出的光芒一样。她——果然能藉由自己的意志出入现界和虚界吗? 她要走掉了——一想到这点,就感觉身体彷佛被碎尸万段一般,伊依大声地叫道: 「等一下!」 「…………」 被光包围苦即将消失的少女,像是感到困惑似地晃动着眼神。 「……我一直在找妳。」 伊依无法顺利地把话说出口而感到焦躁,她将力量灌注到腹部,并挤出声音: 「我想跟妳道歉。一直——还有,我想说谢谢妳。」 眼泪立刻溢了出来,这让伊依自己感到火大不已,她发出呻吟后哽咽了起来。伊依感到呼吸困难,话语和记忆在脑海中不断奔驰,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方看似过意不去地看着那样的伊依,还星让光遍布到全身! 【……等等。桃子,请妳好好听一下伊依说的话。】 在伊依胸口的梅子忽然低声说道了。她被迫听了好几次,而知道桃子的事情。但是——为什么梅子会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呢? 伊依哽咽着,只是不停地哭泣。 梅子摇晃着侧头部的羽翼,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伊依她一直在找妳喔。她一直想跟妳道歉,一直自责地认为是自己杀了妳。她每天都在怪造妳,每天都失败,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放弃——妳在虚界也看见了对吧?】 被这么问道,怪造生物——桃子结巴了起来。尽管加此,她仍然像是在害怕什么似地,缩起跟梅子相比之下巨大 了许多的身体。 梅子眼里带着敌意地瞪着那样的桃子。 【两个月前妳也有一瞬间跑到现界来了对吧?像那样动不动就干涉这边——却不听伊依说的话,别过脸去不理不睬,然后又要回虚界了吗?】 「…………」 对于沉默的桃子,梅子斩钉截铁到让人发寒地说道: 【请妳消失。】 「……小梅子?」 伊依在哽咽之中呼唤着梅子的名字。但她并没有响应,只是瞪着桃子看。 【妳消失吧。伊依太可怜了。那样实在太残酷且坏心眼了。让她怀抱期待之后又背叛,不断重复这种行为来伤害伊依——这样折磨伊依很快乐吗?那就是桃子的复仇吗?】 复仇? 没错。自己杀了桃子。为了自己的事情带着她到处跑,而害她死掉了—— 桃子摇了摇头。 像是拼命在否定似地,摇了好几次头。 梅子冷酷地说道: 【……已经够了吧。伊依已经充分受到折磨了吧。如果妳打算那样做——来一辈子束缚住伊依的话,请妳住手。伊依为了寻找那么坏心眼的家伙而受伤实在太愚蠢了。请妳消失。把伊依的人生还给伊依。】 「——小梅子,别说了。」 伊依紧紧地抱住她,塞住她的嘴并低头道歉。 「对不起。小桃子,该不会我其实给妳造成麻烦了?或许妳已经——不想再和我扯上关系了,我却每天——四处找妳,一直叫着妳的名字——」 伊依浅浅地笑着,淌下了泪水。 「……但是,妳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是真心这么认为。小桃子,让我跟妳道歉。让我跟妳说谢谢。无论几次我都要说。不用听也没有关系。不用原谅我也没关系。谢谢妳那时候救了我。谢谢妳让我找到我自己的怪造学。谢谢妳给我幸福的——回忆。」 包含在「回忆」这个词里面的残酷利刃,让伊依的心淌着鲜血。 但是她忍了下来,尽可能地露出开朗的笑容。 「谢谢妳。小桃子。」 伊依低下头,咬紧牙关,回头转向屋顶的入口。 「掰掰。我不会再找妳了。只要妳还活着——我就很高兴了,小桃子是我——」 伊依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也无法进行思考,只能哭得不成人形。然后她将手放到屋顶门上,准备前往最后的战场。 【……妳要怎么做?】 梅子低声说道。应该是对着桃子说的吧。 【妳要就这样变成回忆吗?】 她只说了这些,然后就一言不发了。沉重的空气支配着现场,伊依实在待不下去,而推开了门。 门没有动。 「…………?」 应该不至于连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吧——伊依一边这么心想,一边将所有体重都放上去,用力地想推开门。 果然还是动不了。 「咕噜沙丹啾拉。」 桃子那音质并没什么改变的稚嫩声音响了起来。 这扇门打不开的原因——难道是。 「咕噜沙丹啾拉!」 伊依将手放在就连存在都冻结起来的门扉上,缓缓地转过头去。 【……嗯。妳也很清楚吧。】 梅子大概是理解了桃子所说的话,淡淡地露出微笑。 【无论外型怎么变化,或是那个能力变得能够轻易杀掉人,伊依也不会讨厌妳的。只要妳是桃子,伊依就会喜欢桃子……我啊——】 梅子低声说道,用那双小小的手指着自己。 【因为某个理由,而分裂成了两个人。我在那时和伊依相遇——之后虽然恢复成原状,但伊依还是像以前一样地对待我喔。】 她微笑着告诉桃子 【而且,妳别把人当傻瓜。伊依可是老说些什么要创造山怪造生物和人类能够和平生活的世界这种奇怪梦想的人喔。妳为什么会认为只不过是稍微变了样子,她就会讨厌妳呢?】 梅子这么间道,然后低头看向地上。 【好了,拜托妳们快和好吧。我说啊,桃子,我虽然看起来这样,但其实很嫉妒喔。我经常会想,要是妳没有回来的话,伊依就一直是我的人。要是妳能消失的话,那真的是最好了。】 梅子绷着脸,伸出了手。 【……但是,我讨厌看到伊依哭泣。所以妳回来吧。快,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桃子——】 「……咕噜沙丹啾拉。」 桃子也低下了头,用退怯的表情伸出颤抖的指尖。 虽然那和熟悉的小手不同,但伊依也高兴得战战兢兢地伸出指尖,轻轻地碰触。 桃子的手有点冰冷。让人怀念的触感。 伊依对还活着——而且回来自己身边的重要好友说道: 「……欢迎回来。」 然后伊依紧抱住她,又哭了起来。 ☆☆☆ 宛如蝴蝶一般飞舞,宛如蜜蜂一般尖刺。 执行部的行动也被比喻为污浊的流水。只要一度接到命令并开始行动,就会推开所有邪恶的敌人跟阻碍来疯狂大闹。 「……那些家伙,要是有好好听我的命令——别闹得太过火就好了。」 爆川嫌风喃喃自语着,并敏捷地从走廊窗户侵入了古顷怪造高中的最上层楼。直到刚才为上,她是利用墙壁微妙的突起从外墙攀爬上来,就稍微瞄了一下校舍当中的印象来看,怪造生物的镇压似乎大致上也结束了。 她从窗户眺望着操场,看着不断到达的救护车,和遵照教师指示排着队的学生们身影。看起来——似乎没有重伤者和死者。虽然就纯粹的意义上而言,嫌风认为逗具是太好了,但他们都平等地受到心灵伤害了吧。 突然被拜碎「门」、被吸取生命力、而且还被迫怪造出怪造生物。 学生们甚至无法抵抗,只能暴露在怪造生物的威胁之下。 这些状况——都和亚玉怪造高中毁灭的事件一模一样。虽然不是很懂那不可思议现象的原理,但嫌风认为这行为实在太恶毒了。 照这样下去,怪造学会枯死。 嫌风在眼眸中燃起愤怒的感情,凭着直觉在走廊上走着。从转角对面传出了喧闹的鸣叫声——恐怕是有几只怪造生物还残留着未被怪消吧,嫌风理解到这点之后便稍微加快了脚步。 「……这是犯人为了什么而引起的事件?就凭这种方法根本没办法拯救任何人。会因为破坏这件事被救赎的——只有进行破坏的本人而已。」 嫌风浮现出稍微带点目嘲的笑容,潇洒地弯过走廊转角。 「——?」 是个不可思议的光景。 那是条宽广的走廊。窗户上产生了龟裂。在看来似乎是联系着屋顶的楼梯正面,怪造生物聚集起来推挤成一团。 「——怎么回事?」 那奇妙的怪造生物推挤游戏让嫌风皱起眉头,没多久她便察觉到惊人的事实而瞪大了眼。 「喂喂……」 在连接着屋顶的楼梯正面,有一各少女站立在那里。改造成宛如箭道服一般的制服沾满了血,她手里紧握的日本刀浮现出鲜红色光芒。 「鲜红——这么说,是物造吗?」 嫌风在嘴里喃喃自语着,但想到现在并非那种场合而中断了思考。看起来似乎是因为少女挡住了去路的关系,怪造生物们无法入侵到屋顶上。少女在保护着那场所吗,为什么?那里面有什么? 比起这些,更有问题的是—— 「那家伙——昏倒了吗?」 少女闭上双 眼,端正地架着刀且一动也不动。她的脸色苍白,身体摇晃着,刀也慢慢地开始往下垂。 怪造生物们朝着那样的少女——争先恐后地凶猛袭击了上去。 「唔哇,不妙!给我等一下~~!」 嫌风大叫,敏捷地在走廊上奔跑着并跳跃起来。她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将手放在巨大怪造生物的头上,又跳了起来。她就那样在少女的面前着地,瞪着逼近过来的怪造生物们。对于忽然现身的闯入者,怪造生物们像是在威吓似地咆哮着。 「……是……谁?」 少女小声地低喃道。她微微地睁开眼睛,注视着这边。 似乎没有昏倒的样子。只不过,看起来遍布全身的伤口出血似乎止不住。不紧急送医的话似乎很危险。 嫌风这么判断,一边只用眼力牵制住怪造生物,一边对少女低声说道: 「我是怪造学会执行部长爆川嫌风。小姑娘,我从现在开始要突破这里——所以拜托妳快点搭上救护车移动到医院去吧!」 「……我拒绝。」 少女微弱——但是清楚地说道了。 「我……要保护这里。屋顶——是我朋友的战场。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这是,我唯一能——」 「……会死喔?」 嫌风冷静地阐述事实,于是少女不知为何——微笑了。 「无所谓。倘若能为了信赖的朋友而死,正如我所愿。」 「…………」 嫌风无视怪造生物的咆哮,只是注视着少女。没多久她耸了耸肩——露出满面笑容。 「……妳的名字是?」 她这么一问,武士少女便骄傲地报上了名字 「战桥舞弓。」 「我会记住的。我啊,最喜欢像妳这种笨蛋了。」 爆川嫌风低声说道——并缓缓地摊开双手。然后她弄响「门」结着复杂的印。 啵——瞬间,刻画在嫌风肌肤上的刺青亮起了光芒。然后从内部脉动,眼看着刺青逐渐延伸爬向嫌风的脸、肩膀、腹部和腰部。 「妳要做什么……?」 嫌风将视线从步履蹒册地重新架起刀的少女身上移开,有些恶作剧似地笑了。 「……妳仔~~细看清楚啰~~舞弓。这可是很难得一见的啊。这就是怪造学会的最前锋——怪造学教授的怪造!」 在嫌风的身体上四处流窜的刺青放出浓艳的光芒,将火花洒向周围。那光景让怪造生物感到害怕,不知是否因为本能——他们为了排除嫌风而攻击了过来。 「咒文——省略。」 嫌风交叉手臂,只将掌心朝向前方。 「咒印——省略。」 嫌风宛如小猫一般地笑,并静静地宣言: 「……遵从吧虚界!」 剎那间,从嫌风的双手放射出纯粹的光芒。并非怪造了怪造生物——那是只有在进行怪造或怪消时才会显现的耀眼光芒,是虚界的出口也是入口。 光宛如子弹一般直接击向正面那些现在正试图要咬住嫌风的怪造生物。 「那么——」嫌风微笑着,宛如指挥者一般挥动着手指。 「好戏现在才要登场——华丽地爆破吧!」 她一大叫,怪造生物的全身便同时和光同化,而且下个瞬间便宛如烟火一般地大爆炸了。爆裂的光芒接二连三地打中周围的怪造生物,他们同样地被还原成光并爆发开来。这样的情景不断重复,无数的闪光在嫌风正面绽放着。 嫌风一边瞇着眼看着这副光景,一边在爆炸声中对着后方的舞弓说明: 「……这就是还原。或是被称为连锁怪消(msp)的技术。还挺困难的喔——」 嫌风一边眺望着前方逐渐炸开并消失的怪造生物,一边耸了耸肩。 「不过,虽说困难,但倘若是怪造学教授的话,无论谁都办得到。是没什么好骄傲的啦~~嘿嘿,只有我才办得到的特别技术,等下次有机会吧。」 嫌风露出微笑,确认怪造生物全都消灭之后,回头看向舞弓。 「……咦,唔哇!」 舞弓微微地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无论怎么想都是昏倒了。嫌风抱头苦恼,抱起那样的舞弓并背了起来。 「喂喂喂,拜托妳可别这样站着死掉啊~~妳还活着吧?这应该还活着吧,唔哇,好冷!这家伙有够冰冷!失血过多了吧——轰蛋!竟然战斗到变成这副德行。去死!啊——骗妳的,别死啊,别死啊喂~~!」 嫌风大叫,抬头仰望她所守护着的通往屋顶的楼梯。在这前方——舞弓的朋友正战斗着吗?虽然应该前去帮忙比较好,但现在总之得先让舞弓避难才行。 嫌风这么想着,但仍一边搬着舞弓一边看向屋顶。 「虽然不晓得是谁~~但在战斗的家伙,可别输啊~~!……可恶,这家伙变得越来越冰冷了啊~~我就说我最讨厌人死掉了嘛!」 嫌风大叫,在走廊上奔驰着。 那时,在舞弓坚守到最后的决战场所——屋顶,一切正准备要结束。 ☆☆☆ 伊依有好多想告诉桃子、想传达给桃子的话。 但是伊依忍住那股冲动,仍旧用坦率的表情打开了门。有些事必须要让它结束。有些事必须要做个了断。 虽然古顷的事件已经即将结束,但不在这里阻止他的话——总有一天,怪造学会真的被击垮,或是他本身会被怪造学会肃清。 而且,伊依认为自己被他否定的怪造学——倘若不再度在他面前肯定自己的怪造学,伊依就热法往未来前进。 七年前,教了自己怪造学的人。 空井伊依必须和仇祭游对立才行。 一打开门,可以看见宽阔的屋顶。供水塔和低矮的栅栏。天空星让人感觉心情沉重的阴天,但太阳仍从漆黑的云朵缝隙间射出光芒。 「『卵姬』——珍妮佛的能力是『分裂相怪造』。」 仇祭游坐在屋顶最内部为了防止掉落用的栅栏上,逃也不逃地待在那里。 伊依带着梅子和桃子,将视线移向他身上。 「我能够得到这样的结论——虽然大部分是因为透过传闻知道这事件,还有实际目睹、体验的关系,但最主要的理由是因为听到了游所说的「能够合成怪造生物和现界的物体」这句台词。」 伊依静静地、为了传达给对方,一字一句用心地说道: 「『卵姬』是怪造生物相『门』的合成怪造生物对吧?是游——将从我这边、还有从许多怪造学者身上偷走的『门』,大概是和『食命花』这种怪造生物合成而创造出来的存在。」 游称呼为「黏土工艺」的特异能力—— 「门」可以「联系现界和虚界」的特性。 在香美房间调查过的那个怪造生物——「食命花」他「吸收人类的生命力,且操纵其意识」的特性。 他将这两个特性当真宛如黏土工艺一般混合在一起。 「像那样被创造出来的『卯姬』,成了只能用活着的『门』来表现的存在呢。那样的她们会暂时操纵怪造学者的意识,将其生命力吸取到不致死的程度并当咸『魔力』,不断怪造出怪造生物——」 那就是「卵姬」的能力。她们夺取或者破坏「门」,让学生们首先怪造出「食命花」。之后再让「门」和「食命花」融合。 这里是怪造学的专门学校,古顷怪造高中。因为有无数的「门」,因此「卵姬」也几乎是无限地增加,然后吸收学生们的生命力并不断增加怪造生物。 「这就是——这次的事件。」 伊依在屋顶 中央停下脚步,注视着头发随风吹拂的游。 「怪造学者必须遵守的三条戒律。不轻视、不强求、不畏惧——只要打破其中一条,例如畏惧虚界的话,人类就会变得无法怪造出怪造生物。『门』被破坏、无法进行怪消、只能被怪造生物袭击,这样当然会害怕怪造生物。像这样——让怪造学者实习生们变得无法再怪造,就是游的第一个企图。」 让游的母校——亚玉怪造高中毁灭的人一定也是游。因为他和这次一样引起了事件,让亚玉的学生们变得无法怪造——以及,只有身为犯人的游,以还能进行怪造的学生的身份转学过来。 这是连想都不用想的简单推理。 「从创造未来怪造学界的学生们身上夺走怪造,偷走用稀少矿物制成的『门』——真的是一石二鸟呢,虽然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但像那样摧毁怪造学就是游的第二个企图对?」 原本立志于怪造学的人就不多。只要击溃全国的怪造专门学校,怪造学者的绝对数量自然会减少,因为「门」出不是无限多,所以总有一天会消耗殆尽。只要怪造学者和「门」消失,怪造学就无法延续下去。 像那样让怪造学界完全毁灭—— 「切断现界和虚界的联系,是游的第三个企图对吧。」 游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伊依。 在这场骚动支配着的学校里,像这样完全不避难、且从容自得的他让伊依感到哀伤。因为不逃走——代表他果然是知道事件全貌的犯人吧。只要知道事件的结构,就有办法应付所有问题。但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逃走的话又会被怀疑——他一定是在观察时机,扪算混进其它学生里面一起避难吧。实际上,在亚玉的事件当中,他应该就是那么做的。 只要像那样自己也装成被害者,应该就不会被怀疑了。但是,让怪造生物和现界的物体融合这种只有他才办得到的特殊能力——反倒可以将犯人锁定是他了。 游说得太多了。他干涉伊依太多次了。如果希望计划万无一失,就不应该把珍妮佛交给伊依,也不需要为了否定躺在病床上的伊依的梦想而专程现身。 正因如此,伊依才感到不可思议。为门么游他——要特地做出那种像是在告诉伊依自己是犯人一般的行动呢? 伊依笔直地注视着他,小声地低喃道: 「游的最终企图是什么?切断现界和虚界联系之后要怎么做,你在医院让我看了你真实的面貌对吧。这是表示你不希望像那样——不想增加像游一样被怪造生物伤害的人?」 没错。一定——是那么回事。游的心底从七年前开始就没有变——应该还是个温柔的少年。虽然被怪造生物伤害、被埋人了那种眼球,使得性格扭曲了——但伊依认为游还是游。 正因如此,伊依才想要拯救游。 「游——」 伊依这么低声说道,于是游将右手朝向了这边。 被称为「监狱」的手镯闪耀着暗色光芒,宛塑且粒般的物体诞生出来并掉落到他的手中。 游在手心上转动着那物体,毫不犹豫地用手指将它弹向伊依。朝着这边飞过来的豆粒,在空中改变姿态——变化成锐利的矛。 「——!」 不,是宛如矛一般的怪造生物。 那生物长出飞鱼一的羽翼,用凸眼球瞪着这边并滑翔过来。应该是被收纳在「监狱」里的游的怪造生物吧。 「咕噜沙丹啾拉!」 在背后待命的桃子,将手上拿的扇子对准怪造生物。 于是怪造生物瞬间动作僵硬起来,在空中连同整个存在都冻结住了。 「怪消!」 虽然怪造生物被光包围住而被怪消了,但因为那怪消的光芒——伊依正面的视野有一瞬间朦胧起来—— 跟刚才同样的怪造生物瞄准了这个空隙,这次从左右两边飞扑过来。应该是游趁着怪消的光芒发动时,把他们从「监狱」当中解放出来的吧。 伊依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大叫: 「没用的——游!」 同时桃子又动了起来,在空中固定住怪造生物。她的能力强到让人难以置信。无论是攻击或防御,说不定都能跟那个「凤凰」匹敌。倘若是普通的怪造生物,甚至无法靠近吧。 「…………」 伊依的脸颊淌下并非因炎热造成的汗水。 既然是强大的怪造生物,代表需要惊人的「魔力」来维持。被「卵姬」吸尽了生命力,虽然藉由治愈咒具多少恢复了一点——但光是怪造出桃子,以及维持她的存在,苏让伊依感觉快倒下了。 无法长时间战斗。伊依理解到这点,而注视着游。 他拿出了那把称为「临终前的女神」的大镰刀。刀柄伸长,刀刃展开,头颅旋转着并发出哀号。 「……为什么?」 他缓慢地从栏杆上跳落,着地之后向伊依问道 「为什么,妳会变得那么——变得那么强呢?伊依。」 游在这间学校的企图已经达成了。几乎所有的「门」都被破坏——学生们害怕怪造生物,大多数的人一定都变得无法怪造了。 不能更早一点阻止吗——虽然伊依这么想着,但现在感叹这些也没用。 为了不让亚玉和古顷的悲剧再度发生。 空井伊依现在要在这里阻北仇祭游。 「……伊依。」 游架着大镰刀,看似哀伤地注视着这边。 「妳也已经——理解到了吧?了解到虚界的危险性。只要稍微调查,立刻就会知道——「凤凰」事件、「天使」事件,还有这次也是——妳明明可以不用受苦的,却饱受折磨;明明可以不用受伤的,却伤痕累累……我实在看不下去。」 他静静地断言: 「世界并不需要虚界。妳为什么不了解这点?即使不依靠怪造生物,光靠微波炉和冰箱、汽车和飞机这些发达的科技,我们就能够很方便地生活。不需要依赖那种不稳定、深不见底又难以控制的——虚界。就像是在中世纪灭绝的魔法一样,怪造学也应该在这里消灭才对。」 「……不对。那是不可能的,游。」 伊依摇了摇头上笔不退缩地回答。 「虚界和魔法不同,确实存在于这世界。即使游到最后都没有被人妨碍而达成了目的,也无法完全切断现界和虚界的联系。只要怪造学的知识残留下来,总有一天一定会出现试图滥用的人。说不定会引起像两百年前那样,还没有被发现的虚界石擅自怪造出怪造生物的严重意外。」 七年前的伊依只是一直被擅趁言词的游哄骗而已。 但是——现在不能被他说服。伊依不能输给游。她看向梅子。看向桃子。为了和她们一同生存而说道: 「为了应付那样的状况,即使怪造学在这里消灭,也一定会再度被人寻求而复活的。每次都会跟这两百年来不断循环的悲剧一样,又有人因此流血、有悲剧诞生。那是——没有意义的。」 「…………」 游一时间语塞,尽管如此,仍旧表情不变地注视着这边。 「妳的意思是,既然如此,就只能照这样继续研究危险的怪造学吗……吶,妳仔细想想,伊依。我是——我的行动也是为了保护妳的梦想喔?」 伊依的梦想—— 创造出人类和怪造生物能够和平生活的世界。 游从容地微笑了。 「妳仔细想想,伊依。假设妳在这里打倒了我,让我改邪归正……尽管如此,还是不会有所改变的。总有一天,一定会出现想要滥用虚界、滥用怪造生物的人。说不定会发生怪造生物虐杀 终章 ☆☆☆ 怪造学会本部。在这也被称呼为「伏魔殿」,是只有被选中的存在才能进入的圣地里面,怪造学会总长激流院潮静和教育部长宇宙木冰蜜正在西洋棋盘前互瞪着彼此。 背后缠绕着黄金色光芒的总长,嘴角浮现出笑容并低声说道了: 「宇宙木——我很高兴能遇到像妳这样的好敌手。」 宇宙木也冷淡地微笑,从容不迫地回答着那样的他 「我也是喔,总长。这么愉决的西洋棋还是第一次呢。话说回来——」 宇宙木在盘上咚一声地让士兵前进,瞇起眼睛低声说道: 「能请您别再说什么『我的主教懂得死者复苏的咒文,所以能够让士兵无限次复活过来』或是『我的骑士不会被区区士兵打败,会反过来将对方一军』之类的话,让自己的军队拥有奇妙的特殊能力好吗?」 「妳才应该别在我宣布将军的时候,说什么『就在那时士兵挺身而出保护了国王!』或是『从今天开始我的国度会重生成以王后为中心的国家』这种话,来发展出谜样的连续剧。这样不是无法分出胜负吗,」 「真的呢。啊,因为我的士兵是当成骑兵在训练的,所以能够办到和骑士同样的动作喔。好了,将军。」 「很遗憾,那不过是替身,话说回来,因为我的士兵是当成狙击兵在训练的,所以能够攻击到三格之前喔,看招,将军。」 「…………两位这么愉快真是太好了呢,工作忙不过来的久渡蕴含大量恶意地做出这种言不由衷的发言。」 在两人杀气腾腾地保持微笑继续下着西洋棋时,门打了关来,副总长久渡贵乃子现出身影。瞬间,总长用指尖将棋盘打翻过来,将悠哉摆着的双脚恢复成跪坐姿势,一脸神秘地注视着久渡。 「妳回来了吗?久渡啊,我可是很在意古顷的事件,处于无法做事的状态呢。」 「因为一脸认真地装傻的总长十分可爱,所以久渡总之只瞪着宇宙木看。」 久渡用平常毫无感情的眼眸注视着宇宙木,晃动着巨大帽子并发出叹息。 「……可以进行报告吗。虽然久渡无论答案为何都打算进行报告,但还是刻意试着确认一下。」 「嗯。说吧。」 被总长催促之后,久渡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平淡声音开始说明: 「是的。不交杂久渡的主观,只扼要地报告事实。古顷怪造高中半毁。并无学生以及教职员死亡。只不过有多数受到轻重伤的负伤者。他们是否像亚玉那时一样都变得无法进行怪造这点,现阶段还无法判别。」 「…………」 那残酷的内容让宇宙木扭曲了表情,并咬牙切齿。 「……我的古项——」 偏偏在自己不在的这个时期,发生了最恶劣的状况。不——应该是刻意挑选宇宙木不在的时候吗,总而言之,一旦校舍被破坏,学生和教师也受了伤的话,实际上古顷便丧失了作为学校的机能。 从明天开始,要让平安无事的学生们在哪里学习才好呢——宇宙木一边思索,一边静静地注视着久渡。 「副总长。这次的事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事件的全貌是?犯人是?其企图是?」 「宇宙木。像这样一次问完所有的问题,会让我很为难久渡一边这么说出自己性能的极限,但仍在能力范围内为了回答妳的质问而照顺序进行说明。」 久渡用视线向总长也确认过之后,果然还是以废止了感情的语调说明着。「这犯罪恐怕是使用融合了『门』和『食命花』的怪造生物。『门』被破坏掉的学生们无法怪消,只能被怪造生物袭击,或是被吸取生命力,因而负伤或衰弱。而且被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还将校舍弄得半毁。 犯人的企图是破坏『门』和学校,还有将恐怖烙印在支撑未来怪造学界的学生们心里,让他们无法怪造。 大体而言,可以推测他的企图是要切断现界和虚界的联系。」 「……咯咯。」 总长将烟斗从嘴中拿开,发出嘲笑。 「虽说是不知道真实,但竟然会想要摧毁怪造学——要是能摧毁的话,本人爷早在两百年前就摧毁了。」 尽管笑着却依然面无表情的他,用冷静的声音向久渡问道 「那么——那事件的犯人是谁?」 「是的。」 久渡点了点头,然后难得地有一瞬间犹豫了一下。 「……根据让事件平静下来的爆川的报告,融合『门』和『食命花』并加以指挥,引起事件、让古顷半毁的是名为仇祭游的少年。」 「…………」 宇宙木沉默了下来,并皱起眉头。游是来自亚玉高中的转学生。这表示,摧毁亚玉的八成也是游吧。这么一来,无法看穿他的真面目,让他转进古顷的宇宙木在这次事件上也有责任。 「只不过——」 久渡停了下来,只是注视着总长。 「因为这是爆川私人的意见,希望您能了解这点前提来听下去,那个仇祭游——似乎是被『肉体癖好』寄生且操纵的样子。他的右眼球被『肉体癖好』调换成其它东西,据说『肉体癖好』从那当中现身了。」 「……『肉体癖好』。」 总长像是感到不悦似地绷起了脸,从烟斗盛大地吐出烟。 「还没能收拾掉那个禁忌怪造生物吗?真让人恼火。可是有好几名优秀的怪造学者被那个杀害了啊。虚岛——还有寂怜院,都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啊。」 「是的。虽然已将抹杀『肉体癖好』当成紧急任务命令执行部进行——但因为对方实在太神出鬼没的关系——」 久渡这么回答之后,总长像是突然想到似地看向她。 「妳刚才说『肉体癖好』从这次事件的犯人——仇祭游的右眼中现身了对吧。」 「是的。『肉体癖好』似乎是藉由爆川的咒文被推回仇祭游的右眼,并沉默了下来。只不过,就如同您所知的,『肉体癖好』有很多在虚界当中算是一般论的法则并不通用的情况,是否真的成功封印住这点仍属疑问。」 「…………」 总长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沉默了下来。宇宙木也叹了口气,在那期间仰望着久渡。 「副总长。那么——仇祭游的处分打算如何处理?」 「因为他的衰弱和负伤似乎相当严重,所以我们一边监视他,一边将他移送到医院去了。」 久渡这么说之后,总长用烟斗哆一声地敲着地板,彷佛理所当然似地说道: 「好。转达执行部长爆川。这次的事件就认定为是『内体癖好』引起的怪造生物灾害,判定被当成犯人的仇祭游只是被那家伙操纵而已,无罪释放——这样如何?」 「太荒谬了。」 久渡冷淡地答道。 「怪造出『食命花』这种禁忌怪造生物一事、使用了只有【里】研究部等极少数一部份才被认可的怪造生物合成技术一事、四处偷窃『门』一事、摧毁了两间学校一事、等等等等——仇祭游的罪状无以计数。要是将这些事全部默认、当成无罪的话,无论谁都不会接受的。即使是被『肉体癖好』给操纵,他所犯的罪也下会因此消失。」 久渡像是有点生气似地飞快说着,总长则似乎很愉快地笑着告诉她: 「别这么冲动。妳仔细想想吧。」 总长将烟斗含在嘴里,品尝了一阵子之后继续说道: 「这可是抓住了神出鬼没的禁忌怪造生物『肉体癖好』的尾巴啊,利用这点来捕获那东西,并将之抹杀如何?他寄生在仇祭游身上,操纵他,摧毁了学校——最终还试图 摧毁怪造学对吧?虽然不知道那东西的最终企图是什么,但倘若靠区区封印就能让他安静下来,打从一开始就不会被称为禁忌了。」 总长吐着烟,这么断言。 「『肉体癖好』一定会再引起什么事件。我们要察觉这点,然后这次一定要抹杀掉那东西。为此——就放任仇祭游行动吧。找人监视他,注意他的动向,等『肉体癖好』再度出现时,就用最大战力毫不留情地将之击溃。」 「这很危险。」 久渡冷静地反对。虽然她醉心于总长,但并非绝对服从。 「在考虑到优点和缺点的情况下,总长所说的作战是缺点比较多。这次被击退的『肉体癖好』,下次想必会准备更绵密细致的计划,然后引起事件吧。并无法推测到时我们是否能够再度消灭那东西。」 「危险?缺点,久渡啊,我们打从一开始就走在薄冰上!事到如今还畏惧失败是要怎么行动!不冒点危险,怎么能摧毁那个禁忌?」 总长站起身,看向后方——注视着被幽禁在矿石山里的那个人物。 「仇祭游在严格监视之下无罪释放,只不过相对地让他作证关于『肉体癖好』他所知的全部吧。然后尽快抹杀掉『肉体癖好』,给予世界和平!给予怪造学安稳!」 怪造学会的支配者转过头来,率直地这么宣言。 「我身为怪造学会总长——激流院潮静!以这个名号将这次的决定传达给执行部,命令他们尽早达成抹杀『肉体癖好』的任务!」 「…………」 久渡一边对着威风凛凛地这么宣言的总长叹息,一边将手放在耳边,听着什么声音。 宇宙木知道在那地方设置有通信机,能够和各式各样的场所取得联络。 久渡轻轻地示意之后,向背后缠绕着光芒的总长报告了 「总长,不动雾晴似乎到达这个场所了。爆川嫌风也结束杂务,正朝着这边前来的样子。」 「很好。在这期的怪造学教授集会上,我们就来思索一下『肉体癖好』这件事,并尽情地讨论关于怪造学的未来吧!」 话说完之棱,总长缓缓地坐下。在他背后有无数怪造学者们,蕴含着恶意重复着咒文和咒印。 魔王。物造。「肉体癖」。空井伊依。战桥舞弓。以及仇祭游。 宇宙木感受到一种在时代巨大晃动时特有的不祥预感。 ☆☆☆ 伊依大约有三天睡死得像滩烂泥一样。 极端地衰弱下来的空井伊依,似乎好几次陷入徘徊在生死边缘间的危险状态。之后从医生那听到这件事时,伊依也反省了一下,这次似乎稍微太乱来了点。 在伊依醒来之后,桃子又消失无踪,伊依开始感到害怕,该不会桃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场梦吧?但根据在身旁照顾着自己的梅子所言,桃子据说是变成无法长时间待在现界的体质。包括那变貌的姿态以及增强的能力等等,关于桃子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但是伊依没有想得太深入。因为桃子仍然是桃子。 还能够再遇到桃子吗,一定还会相遇吧,伊依这么心想。自从她死去之后,一直在内心挥之不去的罪恶感和黑暗的心情都完全消失无踪,伊依久违地有种清爽的感觉。 虽然还残留着严重的疲劳,光是让身体动作就咯吱作响。 伊依换上制服,从空蝉舍前往学校。因为伊依所受的伤并没有很严重,只是衰弱得很厉害而已;所以光靠在自家疗养和点滴就几乎完全恢复了。 今天似乎会在半毁的学校传达关于今后的事情。据说大多数学生和教师都失去了「门」,由于负伤和衰弱而不能行动的人也很多。而且校舍也被破坏到无论何时倒塌都不奇怪的地步,因此学生们无处可去。 从今以后,究竟会变成怎么样呢? 虽然不晓得,但即使没了学校,伊依还是会继续伊依的怪造学。 「——嗯。」 伊依抱紧梅子用跑的,在差点超过集合时间之前到达了古顷怪造高中。在彷佛被巨大怪物踢了一脚似地半毁的校舍之前,有许多学生聚集在操场上。 之后会有人传达从明天开始的行程吧。是会停课,还是会以难民的身分向其它学校借用教室呢?虽然伊依无法想象,但总之这表示从今天开始就要展开新生活,学生们也都露出看似不安的表情。 在那之中,伊依用一如往常的表情,注意到认识的少年和少女正争吵着。因为在有点远的地方,所以不是很清楚对话的内容,但感觉他们似乎快当真互殴起来了。 白发配上深红眼眸,带着日本刀的战侨舞弓。 还有脸上的大型伤痕相当醒目,身穿漆黑衣裳的仇祭游。 「……小舞、游。」 游没被执行部逮捕吗?虽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但他大概又说了什么让舞弓火冒三丈的话吧,只见满脸通红的舞王晕不客气地拔出了日本刀。 周围发出了哀号,骚动逐渐扩大。 即使校舍毁损,即使身体受伤,似乎只有那两人依然不变。伊依这么心想,必须阻上他们才行——伊依加快脚步靠近那样的两人身旁。 途中,包着绷带的蚁马和妖森、光看就知道受了重伤的圆日暮等教师,以及尸丸和学、次郎花和香美这些熟悉的朋友身影也映人了眼帘。 大家都同样一脸疲惫的表情,其中也有受伤的人,但其眼眸却坚定地亮着生存的意志。照这个样子,从明天开始似乎也能过着和往常一样的日子。 虚界的怪造学——并不会结束。 伊依的梦想也会持续下去。 宛如昔日一般,露出只是纯粹地感到愉快表情的游,以及难得将感情显露出来正大闹着的舞弓。伊依抱紧梅子,晃动骷髅项链,挥舞着手臂飞奔到两人身旁。 「小舞!游!就说不可以吵架了嘛!」 还不晓得未来有什么正等着她。 似乎盘旋在虚界和怪造学界里面的阴谋,对伊依而言也是遥远世界的故事。 但是——无论谁在策划什么阴谋,无论发生什么事件,伊依都已经不会再迷惘了。 怪造生物是朋友。人类也是朋友。 为了创造出两者能和平相处的世界,只能尽全力去行动而已。 「伊依——别妨碍我。」 「伊依,让开!我必须砍了这家伙才行!」 「真是的!我说快~~住~~手!你们两个,偶尔也听一下我说的话嘛!」 或许就凭伊依渺小的力量,并无法让纷争从这世界上消失。或许人类和怪造生物之间的关系,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善。 但是伊依不会畏惧。她想从小事开始一点一滴地慢慢政变。 「别吵架啦!好好相处嘛!唉唷真是的,我也差不多要生气啰!」 虽然伊依梦想实现的日子,看来似乎还很遥远。 虚界怪造学3【完】 monologue please smile,my precious.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  ※  ※ 我的主人是个优秀的主人。 虽然他像地狱一般浑身充满缺点,但在那地狱的底部却隐藏着闪耀的光芒。而且,虽然机会渺茫,但他偶尔也会让我看到那阵光芒。 因为主人生性害羞,所以那真的是单手可以数得出来的罕见情况。 尽管如此,光是那样我就十分满足且幸福了。 我的主人是个优秀的主人。 ※  ※  ※ 那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他有着人类的形状,似乎是个男性。至于其他部分就奇妙且无法判别。就宛如小丑一般。看起来也像是魔术师。让人难以捉摸。因此我警戒着那个男人。 「等等。」 因为我是侍女,所以总是站在主人后方三步的位置待命。主人甚至没有回头看我,只是挥手制止。 为什么?我感到疑问。我的职责是保护您不受到任何危险。那不是我的存在意义吗? 「用不着那么紧张,他是俺的老朋友。」 主人的声音里面,浮现出似乎很愉快,但又有那百倍不开心的复杂感情。这是为什么呢?虽然我感到疑惑,但既然被主人出声制止,我也只能在旁待命;只不过我并未解除警戒,又再度瞪着那名奇妙的男人看。 他有着宛如面具一般的脸。难以分辨是张开或闭着的眼睛,右边两个,左边三个,合计共有五个。不晓得是浓妆或天生的肤质,他的肌肤纯白到不自然的地步,搭配穿着的衣裳原色,显得非常醒目。 他坐在某个倒塌的建筑物瓦砾上,留着以男性而言略长的鲍伯头;他的发丝随风轻轻飘扬,吱、吱吱——三只老鼠在他的周围忙碌地奔跑着。 挂在他脖子上的——是笛子。那笛子果然也跟他的外貌一样,相当华丽且过度装饰。他原本悠哉地吹着笛子,但立刻察觉到这边的存在,而将嘴唇从笛子上移开,天真无邪地露出了微笑。 「嗨。嗨嗨,真是稀客啊。」 那个态度该怎么说呢?因为实在太滑稽了,我也有些愕然。但我并未掉以轻心。主人的衰弱相当明显,如今已到了跟小学生打闹也会落败的地步,因此必须由我来守护主人才行。无论对手是何方神圣,只要主人命令我动手收拾,我必然会完成使命。 一只老鼠「吱」地叫了一声,停在男人的头上。剩下的两只老鼠也寻找着自己的归宿,只见它们摸索了一阵子之后,各自躺平在他的肩膀和坐着的腿上。 被老鼠围住的吹笛子男人,看似疼惜地用手指抚摸着那些老鼠们。 「老鼠真好呢。动物真好呢。你不这么认为吗?因为它们不用思考麻烦的事情。很美好对吧,『虚无』。」 「你还是一样,在养小动物吗?俺从以前就无法了解你的兴趣,『喜悦』。」 这么回答的主人看起来似乎有点愉快,是我的错觉吗? 「我不是在养,而是在跟它们当朋友。我们是平等,是平等的唷!对吧,oblivion我们是朋友对吧。」 男人抚摸着其中一只老鼠,看来当真很幸福似地笑了。他怎能笑得如此纯粹呢?我甚至感到有些嫉妒。我至今仍无法顺利了解何谓感情,也不曾大声笑过。 就在我专注于这种个人的烦恼时,主人毫无防备地走近吹笛子的男人。啊,这可不行。我明明好几次拜托过主人不能独自四处行动的。主人总是主张「别把我当小孩」,来反抗我的请求,真是的——这位主人真是会找麻烦。 主人站在吹笛子男人的正面,抬头仰望坐在重叠起来的瓦砾上的他。 「废话少说。我有事想问你。」 「是吗?我想跟你再多聊一会儿呢,聊些无聊的话题;『虚无』。」 他灿烂地微笑,且不停晃动着双脚,当真是像个天真孩子的男人。 「你变了呢。以前的你更加恐怖。你总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在那里明明拥有比任何人都强大的力量,却一直看来很不满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你在想什么——虽然我也无法理解那个『愤怒』和『悲哀』,但最搞不懂的就是你了。」 「别把俺跟那种变态混为一谈。」 主人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的表情,并盘起了双手。看到这一幕,吹笛子的男人发出呵呵的笑声,盘起双腿后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嗯。我不会再把你跟他们混为一谈了。他们跟你是不一样的,『虚无』。我挺喜欢你的呢。因为你的表情变柔和多了。哎?哎?你笑一次看看?我一直、一直都很想看看你的笑容呢。」 「……」 呵呵,你真是太愚昧了,吹笛子的男人。个性别扭的主人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看见他的笑容呢?就连我都很少有机会目睹。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分。 我原本这么以为,但主人却「哼」地苦笑了一声。 「你还是一样白痴啊。俺无法理解白痴的思考。」 「啊,你笑了。呀啊,太棒了。『虚无』,你变得会笑了呢。可喜可贺啊。」 啪啪啪——吹笛子的男人拍了拍手,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附带一提,宛如被大炮轰炸一般的冲击与败北感击沉了我,让我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会,无论我怎么盼望,主人根本笑也不笑,但只是被这种可疑的男人拜托,竟然就露出了笑容……啊啊,我无法理解。 「……喂,你怎么啦?头摇个不停。坏掉了吗?」 「啊——不是的。」 深呼吸。我个人的困惑就先置之不理吧。现在必须确认这个吹笛子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把保护主人一事列为最优先事项才行。 「嗯,那女的——」 吹笛子的男人相当失礼地指着我。 「是这样啊,那张脸。原来如此,果然改变你的是——」 「太多嘴是你的致命伤啊,『喜悦』。」 主人的眼力让男人也不禁缄默了下来。主人的眼砷是公认的凶狠。 「这家伙跟俺的事都无关紧要。问题在于你,『喜悦』。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这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这地方毁灭了?」 「你的问题还真多呢。不过这也难怪了。」 男人叹了口气,稍微耸了耸肩。他的周围只有一片瓦砾、被扫倒的树木跟被挖开的地面。可以肯定在这地方确实有过某种破坏行为,或是曾发生过战斗行为。 还有,在这空间里面的异样不协调感。虽然位于正面的吹笛子男人,气息也薄弱到诡异的地步,但更叫人在意的是,这种宛如现场的空气本身已经变质一般、让人坐立难安的感觉值得警戒。我遵从主人的命令,跟着主人来到了这里——恐怕就是为了调查这种异状吧。 然后——虽然这也是我的推测,但正面的吹笛子男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说的也是。」 他果然还是面带笑容,用指尖逗弄着老鼠。 「……那么,念在我们以前的交情,加上又看到了你的笑容,我就稍微说明一下好了。关于在这地方发生过的美好相遇。那是个很快乐,非常快乐的回忆喔——『虚无』。是啊,要从哪里说起好呢?」 吹笛子的男人彷佛在歌唱似地说了起来。 「对了,首先开端是……有一辆巴士开在平凡的山路上——」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第1章 不会枯萎的花与不会绽放的花 ※  ※  ※ 一辆巴士开在平凡的山路上。 那条山路彷佛将身体盘成一团的蛇一般蜿蜒曲折,周围只有一片翠绿的森林。因为正值九月这不上不下的季节,路上没有其他行驶的车辆,也没有路人,只有相同的景色连绵不断地延续下去。 巴士单调的车体上挂着「古顷怪造高中一行」的挂帘。这是学校包租的巴士。话虽如此,但并非什么校外教学,巴士会像这样行驶在这条路上,是因为有点复杂的理由—— ※  ※  ※ 花会凋零,人会死亡,有形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毁灭。 倘若有不会枯萎的花,那只可能是人造的假花,或是在梦里才会绽放的幻影。所谓的花就是那样的存在,因此空井伊依虽然会为逐渐凋零的花瓣感到哀伤,但绝不会期盼让花永不枯萎的魔法存在。 但倘若有不会绽放的花,无论要用上什么手段,伊依都会尽力协助。因为伊依认为,如果花朵有灿烂绽放的可能性,就不能让它永远地失去那机会。 虽然伊依不期盼不会枯萎的花,但她无法舍弃不会绽放的花。 她追求进步更胜不变,追求努力更胜魔法,追求或许会绽放的花更胜不会枯萎的花。 古顷怪造高中一年星班、座号七号的空井伊依,就是这样的少女。 「好好想想吧。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你不晓得冷静下来的方法,我就先示范给你看。深呼吸。一,二,吸气、吐气。嗯,泠静下来了。」 她是个平凡的少女。真要说的话,她是个朴素、娇小又瘦弱的少女。她将黑色长发绑在头部的左右两边,胸前挂着一条骷髅项链。身上穿的是她就读的高中制服,脸上则浮现出像是感到为难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到在她内心深处隐藏着绝不会产生动摇的觉悟。 「——所以说?」 伊依夸张地反覆着深呼吸,并笔直地注视着前方。 「……你为什么想休学呢?」 场所是巴士内部。古顷怪造高中是专攻怪造学这门特殊学问的高中,拥挤地并排在车内座位上的,正是古顷的一年级学生。怪造学是有点野蛮,或者可以说是门特异的学问,因此想学习怪造学的学生,也大多是充满个性的人。 无尽遥远的相邻世界,虚界。所谓的虚界怪造学,便是从那个异世界当中召唤不可思议的生物——也就是怪造生物,并逐步解析他们的生态,以及虚界的架构。 虚界至今仍充满了众多谜团,而且怪造生物也相当难以控制。只要稍微掉以轻心,很轻易地就会丧命——怪造学就是这么一门危险的学问。 正因如此,也有许多学生在学习怪造学的途中便感到挫折而放弃。即使将怪造学登峰造极,不但赚不了大钱,也无法对将来有任何保障。这并非可以凭藉单纯的兴趣或好奇心,长期持续下去的简单学问。 这并非什么美好的学问。怪造学并非漫画或电玩里面常会出现的便利魔法。如果只是抱持着想要召唤怪物,然后随心所欲地操纵他们这种憧憬,很快就会体验到现实的残酷。 「不……呃,是还没到那种地步啦……」 在巴士的最后尾,伊依脱掉鞋子、面向侧面地跪坐在八人座的长形座位上——在她的正面低头讲着话的,是个面貌清秀的少女。因为这两人用严肃的表情在交谈,让车内被一股异样的忧郁空气给包围住, 「应该说……失去了想继续下去的动力吗……」 正吐露出内心烦恼的少女,名叫美咲次郎花。平常是个开朗、爱说笑并引起骚动的学生,就类似带动班上气氛的存在。那样的她难得露出了阴暗的表情,因此伊依有些挂心;一问之下,对方便跟她商量起想要休学这种沉重的问题。 「……」 伊依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她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维持着脱掉鞋子坐在座位上的姿势,凝视着次郎花。次郎花只是将视线朝向下方,应该说她没有在看任何地方吗?她只是焦躁地玩弄着手指。 次郎花樱色的嘴唇,犹豫不决似地轻轻张阅了。 「你也知道嘛……偶上面有两个姊姊对咧?怪造学只是因为她们跟偶说很有趣才开始学的,并不是像伊依那样有着明确的目标;话虽如此,但偶也不像香美那样具备才能;怎么说呢,总觉得一直勉强走下去也很累……」 她的语调相当独特,不晓得那腔调是哪边的方言。只不过那声音果然也不像平时那般活泼,甚至沙哑到很难听清楚。 桃色头发配上桃色眼眸。脸颊跟制服上贴着「2」的贴纸。虽然外表看起来花俏且悠哉,但伊依知道她的内心隐藏着脆弱的一面。 对于两名优秀的姊姊,她总是抱持着自卑感,却又勉强自己露出灿烂得有如花开般的微笑。伊依今天还没有看见次郎花那样的笑容。 怎么办呢?伊依感到慌张。 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做才好呢?应该坚决地说服她吗?或者应该尊重她的意思,接受这件事?以伊依个人的想法来说,她对于次郎花想休学这件事,纯粹是感到寂寞。但是用寂寞这种理由来挽留次郎花真的好吗? 就在这种思考在脑袋里转个不停的时候,次郎花的眼神越来越坚定了。 「没错,而且……打算休学的也不光只有偶。在古顷的事件之后,伊依应该也知道咧?怪造生物是……很可怕的,怪造学是很危险的咧……」 古顷的事件。对伊依来说也是记忆犹新,那事件让古顷怪造高中的校舍半毁,也成了伊依等人像这样挤在巴士里移动的原凶。 几乎所有古顷的学生都被卷进了那场事件里面,经历了在毫无办法抵抗的状况下,被无数怪造生物袭击的恐怖体验。 后果是古顷的学生减少了一半。 有些学生单纯是因为伤势严重而休学,但也有学生是无法消除对怪造生物的恐惧,变得无法怪造而退学的。怪造这门技术最不可欠缺的就是渴求怪造生物的强烈意志,倘若畏惧怪造生物,是无法成功怪造的。 虽然次郎花在精神上好像还没有严重到完全无法怪造的地步,但在事件发生当时,她似乎被怪造生物袭击且受了伤,惊吓得非常严重。尽管如此,不知是否不想和伊依等人分别,她仍然忍住恐惧搭上了巴士;但她内心似乎逐渐倾向休学这个选择。 「小花……」 伊依无法替她打气,也无法替她消除那种恐惧,只能默默感受着巴士断断续续的振动。 这辆巴士的目的地是日本三大怪造学校之一,壳蛇怪造高中。因为古顷的校舍崩塌,无法正常上课,只好像难民一样暂时寄宿壳蛇。 陌生的学校、陌生的学生、陌生的课程。一定有个新鲜的世界正等着伊依她们的到来吧;但伊依却无法纯粹地感到期待。是因为跟整个人安静下来的次郎花之间那尴尬的沉默吗?她总觉得有种沉重的不安盘绕在胸口。 「总、总之……」 伊依轻轻地握紧次郎花纤细的指尖。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小花这边晴。如果有希望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会支持你的。所以……」 即使伊依这么宣言,次郎花也只是感到过意不去似地微笑,那模样就宛如这连绵不断的山路一般,像是深邃阴暗的迷宫。 ※  ※  ※ 仇祭游看着天空。密集在树梢的绿色叶片,将蓝色天空处处隐藏起来;一旦眯上眼睛,那两种颜色看起来就像溶解且逐渐交杂在一起,十分有趣。让人百看不腻。只不过,虽然不无聊,但也不怎么愉快,游发出了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叹息。 「……」 他是个俊美的少年。只不过在那 份「俊美」当中产生了龟裂。一道斜行的锯齿状伤痕将他的脸部划分成两边,以那伤痕为中心,左右两边的肌肤颜色并不相同。头发也只有右边的质感彷佛化学纤维一般,右眼也一样,宛如没有意志似地浑浊。 游躺在巴士的车顶上。他仰卧在因夏日阳光而发烫的车顶上,眺望着天空。可以听见其他学生的声音穿过薄薄的屋顶传来,但游没有力气,也没有资格加入他们。 古顷怪造高中半毁,是两周前的事了。事件的犯人正是游。他操纵名为「卵姬」的怪造生物,从学生和教师的身上夺走怪造不可欠缺的道具——也就是被称为「门」的手镯,让怪造生物失控,蹂躏了校舍。 引发这起惨剧的不是别人,正是游。虽然伊依原谅了他,怪造学会也做出「附带监视的无罪释放」这样的判决,但游绝不会以为自己犯下的罪就此一笔勾消。 是自己将恐怖烙印在众多学生身上,摧毁了他们的梦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仇祭游。 这件事实不会消失。无论谁会忘记,游都会一直记得。是自己伤害了他们。也是自己让伊依哭泣了。游会深深记住那样的自己,努力不再重蹈覆辙。 「……这样就行了吗?伊依。」 是青梅竹马的少女阻止了因憎恨而疯狂的自己。自己是否能像她一样有所改变呢?虽然大概会花上不少时间,还是想要有所改变——游这么心想。 空井伊依。尽管被虐待长大,仍旧能开朗微笑的青梅竹马。 一想到她的事,游就觉得心情开朗了起来。伊依的周围总是充满了笑容,洋溢着明亮的希望。那大概是比她所想的还要更重要的事物——不能破坏。 「……伊依,就由我来保护你。」 游小声地低喃着。当然没有任何回应。这只不过是确认而已。 虽然伊依等人似乎没什么自觉,但游认为有某种真相不明的阴谋,正以她们为中心进行着。魔王。怪造学会。还有「肉体癖好」。真面目不明且强大、不能掉以轻心的家伙们各怀鬼胎展开了行动。可不是悠哉嬉闹的时候。必须冷静地解析出敌人的企图,并加以扑灭才行。 「——话虽如此——」 倘若只是忧郁地烦恼,情绪也会走入死胡同而自灭。所以她们维持现状就行了。或许会被卷进某些事。或许会被某些人蒙骗。到时就由自己来保护她们。这就是仇祭游的赎罪。 所以游没必要跟他们成为朋友,而且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个资格。他只要像这样处于备战状态,能够尽早察觉到敌人的行动就行了。 虽然这或许是回避跟身为被害者的他们正面相对,对自己有利的自我辩护、现实逃避也说不定。 「……!」 游的眼眸刺痛了一下。这件事实让游感到战栗。感觉到疼痛的不是左眼,而是右眼。被名为「肉体癖好」的怪造生物夺走、且被埋入异形眼球的右眼——被怪造学会「封印」住的那只右眼,明明现在已经几乎不会产生反应,却突然像是被针刺到似地痛了起来。 「……为什么?」 尽管感到困惑,游仍用手指按住右眼,迅速地从巴士车顶上抬起上半身。然后他环顾四周的状况,想要确认右眼是对什么产生了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在巴士前进的路线对面,也就是平凡的山路途中,有阵雾在舞动着。 该说是雾或水蒸气?煮沸的地面沸腾起来,喷出淡褐色的蒸气——看起来是这种感觉。那股蒸气在道路正中央上升,轻轻地摇来晃去,彷佛墙壁一般地遮掩住后面的光景。 简直像是在说那里就是世界的尽头一般,即使目不转睛地凝视,也看不见雾的对面有任何东西。是空气因炎热而扭曲,抑或海市蜃楼?虽然游这么心想,但要这么说的话,却又有点奇妙。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随着巴士逐渐靠近蒸气墙,右眼的疼痛也跟着剧烈了起来。 飒——原本优雅飞翔的鸟,在碰触到雾的瞬间,就彷佛被吸入一般地消失无踪。那很明显地是种不自然的消失。 游在不稳定的车顶上站起身,伸出右手低声叫道: 「『宣战布告』——怪放!」 瞬间,在游的右手腕上,爆发出漆黑光芒这种矛盾的东西。就在爆炸之后——被收纳在亚空间,等候出场机会的两只为一组的怪造生物们被解放出来了。 装饰着游右手的硬质手镯,是被称为「监狱」的特殊道具——这是一种咒具,可以收纳最多五只的怪造生物。一般来说,要将怪造生物召唤到这个世界,需要被称为咒文和咒印的特殊手续;但倘若是从「监狱」怪放出怪造生物,便不需要那些手续。 宛如子弹一般被发射出来的,是两颗球体。大小如豆子般的球体,在空中改变形状,无视质量守恒定律,变貌成锐利的刀刃。有着飞鱼般羽翼的物体,按照游的意思滑翔,确实地切割瞄准的猎物——照理说是这样。 但在碰触到蒸气墙壁的刹那间,「宣战布告」消灭了。就跟刚才的鸟一样。彷佛融化一般,其存在不留任何碎片地消失无踪。 「啧——」 游啧了一声,在没有停止前进的巴士上轻盈地移动之后,在车顶的角落蹲下身来。他一边小心地不让身体掉落,一边在巴士侧面回转,握住稍微突出的部分,宛如动作片主角一般撞破窗户来进入内部。 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四处飞散的玻璃碎片跟风,搅拌着充斥点心和人类味道的巴士内部。游原本以为会被抱怨个一两句,但不可思议的是车内一片寂静。 「……?」 游安全地着地,对这不自然的寂静感到讶异;他看向周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伊依?」 伊依睡着了。她手里拿着点心袋,将身体重心放在巴士座位上,闭上双眼动也不动。不——不只是她而已。大家都像是没电的玩具一般,中断所有的行动陷入熟睡。 没有梦话也没有鼾声。就彷佛睡死了一样,没有人有动作或声音。巴士摇来晃去的振动声响听起来异常巨大。游感到不安,于是随便找了个学生,摇晃他的肩膀并呼唤着对方。没有反应。其他学生也一样。没有任何例外,全都失去了意识,只是在梦中平稳地反覆着呼吸。 「为什么——大家——」 太诡异了。虽然在巴士前方冒出来的蒸气墙相当奇妙,但也无法坐视这个现象不管。 游感到犹豫不决的时间相当短暂。因为他想到了某个危险的可能性。 大家都在睡觉——这就表示司机也很可能已经停止驾驶巴士。照这样下去,会酿成严重的意外! 总之得让巴士停下来才行。 「——」 游这么心想,于是假拨开熟睡的学生们,移动到巴士前头后,游看见了。 已经逼近到正面极近距离的蒸气墙—— 还有坐在驾驶席上的人物。 装扮就跟搭车时所看到的司机一样。浓绿色的制服配上帽子,以及白色手套。他并没有昏迷,只是对巴士内的异状也毫不关心,淡淡地驾驶着巴士。 「等一下——你!」 游一边保持备战状态,一边伸手想让他停下巴士。总之情况不太对劲。最好先停车确认一下状况。 巴士平稳的振动,还有前方咻咻冒出来的雾,在这种宛如恶梦一般的暧昧气氛当中——司机突然看向了这边。 「——!」 那张脸让游感到战栗。这家伙——并非人类。 司机脸上的异常。仿佛感到无比愉快一般眯起来的眼睛,右边两个,左边三个,合计共有五个。 像是化了浓妆一般纯白的脸部肌肤。在肩膀和脚边忙碌奔波着的三只老鼠。 挂在胸前、有着花俏装饰的笛子。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再过不久——即将到达目的地壳蛇怪造高中。」 司机低声地喃喃自语着。不晓得是男是女,只是个透明的声音。 「……呵呵,在巴士行进的时候,站着是很危险的唷?」 游无法做出反应。他的速度非比寻常。 就在司机那甚至让人感到恐惧的指尖伸向前来——戳向额头的瞬间,游的意识便轻易地沦陷了。 「——?」 最后可以听见不可思议的笛声,那笛声就宛如虫鸣或鸟叫,又像是某人的笑声一般。 ※  ※  ※ 到达目的地是傍晚时的事了。记得有一首歌叫做(太阳落到远处山下)(注1),今天的傍晚就当真像是掉落下来似地将世界染成了黄昏色。 注1 原文歌名为「远い山に阳は落ちて(远き山に日は落ちて)」,中文名称则是「念故乡」 「一年星班,全体集合了。」 「一年月班,全体集合了。」 怪造学是门罕见的学问,因此专攻这门学问的人也不多,连带地古顷怪造高中的学生也。相当少。班级也是一学年只有两班,一年级便是分成星班跟月班。而且之前的事件造成学生数量减半,即使一年级的学生像这样集合起来,仍是有点寂寞的光景。 收到各班班长的报告之后,教师站在停下来的巴士正面,意气风发地点了点头。刚才似乎是敌不过紧张感而陷入了梦乡,还有点想睡的伊依揉了揉眼睛,茫然地跳望着那景象。 「……喂,那边不准交头接耳。我刚睡醒心情很差,别惹我生气。」 一名年轻的男性教师有些专制且敷衍地这么说道。这个有着灰色头发和俊秀容貌的男人,名叫蚁马磁狱,是一年月班的导师兼教务主任,此外还负责领导这次的巴士移动行程。 不知为何,只要一看到他,伊依的脑袋就会沸腾起来,变得无法思考任何事。就在伊依呆呆地眺望着蚁马的一举一动时,之后从巴士出来的人物呼唤着他。 「蚁马老师,蚁马老师!可以借用你几分钟吗!?」 把语尾拉长、以带着独特频率的声音这么说话的是名女性教师。这名叫妖森吉音的女性是个稳重的老师,她倒立的头发看起来正好是动物耳朵的模样。虽然她有着一双眯眯眼,平常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但唯有现在可以确实地了解到——她感到困惑。 「嗯?」 妖森罕见的为难表情,让蚁马也讶异得皱起了眉头。然后他看见妖森背着的学生,产生了疑问。 「仇祭?那家伙怎么了?」 是仇祭游。他是伊依的青梅竹马,也是本月初转学过来的少年。记得他应该是在巴士出发的同时很危险地移动到车顶上,之后就一直不见人影;为什么会被老师背着从车内出来呢? 伊依跟他并非不认识。伊依感到担心,不禁离开了队伍,飞奔到他身旁。虽然蚁马跟妖森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他们没有对伊依说什么,只是互相交换着情报。 「嗯~虽然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不管怎么摇动或呼唤,他都不起来咩~说不定是某种病症,可以的话,还是看一下医生……」 「说的也是……总之,联络一下壳蛇的校舍吧。至少会有个保健室医生吧。最糟的情况也是可以叫救护车,但毕竟是山路,应该会花上不少时间……」 伊依牵起被妖森背着的游的手。看起来真的只像是睡着了一样……但还是令人担心。如果之前能强硬地阻止他爬到车顶上,说不定就可以更早发现他的异常状况了。 伊依那样的表情,不知让妖森有何想法,只见她温柔地微笑,抚摸着伊依的头。 「嗯。不用担心啦,空井同学。……啊,对了对了,蚁马老师,我已经拜托案寿联络壳蛇罗~反正到达之后也是要跟对方报告……呃~案寿她人在哪里呢~?」 「大、大大、大事不妙了妖森老师!蚁马老师!」 一个娇小的女性打断了妖森的台词,用彷佛滚落般的气势从巴士冲了下来。女性有张娃娃脸,倘若穿七制服排队,看起来也跟学生没两样。 她的名字是园日暮案寿。她是古顷怪造高中的新任教师,且不知为何会在西装上面穿着修女服。从挂在胸前的十字架也可以看出她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有着任何行动都是以「信仰」为依据的麻烦个性。 蚁马磁狱、妖森吉音、园日暮案寿。这三人就是这次负责率领一年级的教师全员。其他教师则是率领二、三年级,或是在半毁的古顷校舍复原之前,暂时停职待命。 总之,身为少数几个大人之一,原本应该领导学生、当个榜样让他们安心的园日暮,整个人狼狈到可笑的地步,脸色一下红一下白,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电、电电、电电电——」 「电电电?」 在蚁马对谜样的单字感到讶异时,围日暮像是要爆发似地大叫了: 「电电电电话打不通!」 「你说什么?」 气氛紧张了起来。只是待在一旁的伊依,听到那内容也不禁瞪大了眼。另一方面,园日暮似乎在开口说话的期间兴奋了起来,她的举动变得越来越可疑。 「是、是的!那个——从学校带来的电话……没有任何反应……这、这莫非是上帝的试炼?是在考验我吗!啊啊,主啊!祢总是在严厉中带着温柔,锻链虔诚的小羊;祢的心意——咕呜、咦咦、为什么要用手刀劈向我脸部呢,蚁马老师!」 「……因为你太吵了,动不动就上帝啊信仰啊什么的。」 蚁马冷淡地低喃之后,毫无意义地殴打着园日暮的头。 「不过,电话打不通——吗?还真麻烦,是故障吗?唉,实在不该交给园日暮去联络的。你是继战桥那名学生之后,第二会到处破坏学校设备的破坏狂啊。我忘了这点……」 「为、为为、为什么你要说得好像都是我的责任一样呢,蚁马老师!我才没有弄坏电话呢!并没有!大概!一定是这样!」 尽管对这两人无益的对话感到无言,但他们说归说,感情似乎还是不错的样子,让伊依心情有点复杂;伊依像在上课一样地举手提议了: 「那、那个,如果电话打不通——直接前往校舍如何?呃,那个应该是校舍没错吧?」 伊依伸手指着巴士的对面。伊依等人所在的低山山顶上,在形成有如丘陵般的略高位置,可以看见被诡异的森林包围住的老旧校舍。那大概就是之后要寄宿的壳蛇怪造高中吧。 「看来似乎没那么远,直接过去那边应该比较快吧……」 「嗯——说的也是。」 虽然蚁马很干脆地就接受了,但他立刻做出无理的要求。 「那么,空井。你就稍微活动一下筋骨,去叫个壳蛇的老师还是谁来吧。可以的话,最好是找个保健医,还有请他们提供担架之类的东西……」 「不行喔,蚁马老师。怎么可以凡事都推给学生呢!」 对于单方面下达命令的蚁马,妖森又难得露出了恐怖的表情,说: 「毕竟是初次造访的场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对吧~?你让学生一个人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呢~?如果要让空井同学前往,蚁马老师也应该陪她同行~」 「……咦?」 蚁马的表情像是被宣告计划失败的恶党头目一檬,他发出低沉的呻吟。就在他呻吟的时候,妖森推着蚁马跟伊依的背后,将他们赶往壳蛇 校舍的方向。 「别说啦,你们就两人一起去咩~!好啦,动作快!如果仇祭同学有什么万一,你负得起责任吗~?」 「……唉啊,真是的。我知道啦,真没办法。」 蚁马像是放弃了一样,露出苦闷的表情看向伊依。伊依瞬间涨红了脸,胸中充满了期待。为什么呢?伊依不晓得理由。她装作不晓得的样子。她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彷佛自己不晓得胸口这份期待以及加速的心跳,只是沉醉在幸福里面。 不过伊依这份淡淡的期待,在下个瞬间就被打破了。 「呜——呀啊啊啊啊!」 忽然传来了园日暮尖锐的声音和爆炸声响,注意到这声响的蚁马跟妖森,同时看向对方。看来似乎是她回到巴士上,试着再次进行联络,但不知为何却失败且引发了爆炸。园日暮案寿这名教师最恐怖的地方,就是让不会爆炸的东西也爆炸开来。 「啊~」 蚁马轻轻地拍了拍伊依的头。 「不好意思。我去教训那个笨蛋之后,还得跟其他年级的巴士联络,所以你一个人去吧。」 「是、是的……」 伊依泪眼汪汪,有一丁点怨恨起园日暮。 ※  ※  ※ 那是个充满奇妙宁静的场所。偶尔会到山上漫步的伊依知道,山上跟森林平常是很吵的。叶子在树梢互相摩擦的声响、果实或树枝掉落的声响、鸟类或虫类的呜叫声、以及风声——这些声音重叠交错,严重时甚至会演变成几乎可以称之为喧嚣的骚动。 但这里却没有任何声响。 不——声响是有。但音量实在小得离谱。 彷佛是巨大野兽潜伏在草丛阴影处瞄准猎物一般,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整座山像是因某种事物而萎缩了一般。 伊依走在很少有人整修、杂草长到会绊脚的山路上,品尝着那种不自然感和幻想般的气氛。目的地是眼前可以看见的壳蛇校舍。要前往那位于丘陵上的校舍,必须爬上缓慢的坡道;伊依一开始是用跑的,但因为差点跌倒加上体力不足,而改用走的。 虽说九月也已经结束,但仍然相当闷热,伊依擦拭着倾盆而出的汗水,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让人低落啊。我还以为可以跟蚁马老师两人独处……」 (低落?是哪里低落了呢,伊依?) 坐在伊依头上的怪造生物,虽然应该是在担心伊依,却做出了牛头不对马嘴的发言。她名叫梅子。正式名称为「爱天使」的她,拥有像是布偶一般的外表,还有一双羽翼在侧头部晃勤着。 梅子是伊依可靠的伙伴,也是重要的朋友。 就在伊依带着苦笑,抬头仰望梅子想消除她的忧虑时——冒出了伊依一点也不想听见的阴险声音。 『啊啊真的耶,不妙啦伊依!真是可怜,你的胸部下陷啦!』 「我没胸部是遗传自妈妈好吗,混帐老爸。」 伊依抓住胸前的骷髅项链,用惊人的握力试图扭坏它。这条项链正确来说并非装饰品,而是怪造生物;里面封印着被誉为传说的怪造学教授,也是伊依的父亲,空井灭作的灵魂。他经常一逮到机会就做出让人不快的发言,然后被伊依施以残暴的惩罚。 虽然骷髅的梦话只不过是玩笑,但梅子纯粹的善意让伊依稍微打起了精神。 「没事的,小梅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感觉有点像是眼前摆着看来很好吃的饲料,却突然被人拿走的小狗一样。」 〈小狗?伊依是狗吗?〉 无法理解复杂的隐喻,而感到困惑的梅子非常惹人怜爱。 另一方面,灭作则是吐露出有些不满的声音,像平常一样挖苦着伊依。 『……哼。算了,无所谓。你别为了那种蠢事烦恼,小心一点吧——伊依。』 「小心?为什么?」 伊依有些讶异,对灭作听来颇严肃的声音感到疑惑。 「你又感觉到什么奇怪的气息了吗?」 一般而言,怪造生物可以感应到其他怪造生物的气息——也就是「魔力」,灵魂被封印在怪造生物里面的灭作也不例外。一旦有怪造生物接近,他便会迅速地警告伊依。 『是啊。小心点——有个不得了的东西在。』 伊依原本是说好玩的,但灭作的语调却出乎意料地严肃。他几乎是在威胁似地低声警告着伊依。 『这家伙……单纯只看气息的话,比「凤凰」还更高等。』 「咦——」 是怎么一回事?伊依皱起眉头。 所谓的「凤凰」是伊依曾经对立过的强大怪造生物。在怪造学当中,怪造生物大致被分类成上级、中级和下级,各级又细分成一位、二位和三位。在这种按照能力、强弱和怪造难易度所设定的分类当中,「凤凰」属于上级一位。照理说是最强力的怪造生物。 气息比那个「凤凰」更强大? 那——是怎么一回事?这里不是间平凡的学舍吗? 「——哇!」 伊依咚一声地撞上了什么。似乎是注意力都放在灭作所说的话上,而疏怱了前方的状况。伊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慌忙地扶住差点掉落下来的梅子,并抬头往上看。 有人站在那里。 「……」 是个少女。 她戴着一副镜片厚到让人怀疑是为了遮掩长相的牛奶瓶底眼镜。头发扎实地绑在后头部,制服像是新买的一样整洁,裙子的长度感觉也足按照校规标准,完全不知变通。她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把普通的制服,用一般方式穿起来的范本一样。 她的背后是壳蛇的校舍,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到达目的地了。眼镜少女站在升降口前方、装着玻璃的入口正面,她并未对跌倒的伊依伸出援手,只是挂着一脸让人打寒颤的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 「……呃——」 产生了一股奇妙的沉默。伊依有一瞬间非常认真地观察眼前的少女,但她立刻了解自己撞到的正是这名少女,于是边拍落灰尘边站起身来。 「那、那个——」 「……」 伊依开口搭话,但看来似乎是壳蛇学生的少女没有反应。她宛如铜像一般,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地注视着伊依,然后打开了一直抱在腋下的笔记型电脑。叽叽叽——笔电发出宛如虫子振翅声般的诡异启动声。 「那、那个,呃——抱歉,撞到了你。」 「……」 伊依先礼貌地向对方道歉,但对方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少女彷佛害怕失言一般顽固地闭口不语,她灵活地用一只手支撑住笔电外壳,另一只手则快速地打着字。 喀答喀答喀答——她敲打键盘的声音规则地回荡着。 对于少女这样的行动,伊依感到有点诡异,而对胸前的骷髅低声说道了: 「……哎,爸爸。刚才的气息是说这个人吗?她是怪造生物?」 『啊?不——我想应该不是,按照惯例,一旦附近有强大的气息,我就没办法感应到细微的气息。不过,我想应该不是这家伙。而且她也没有像「凤凰」那样的压迫感。』 灭作的回答让伊依暂且松了口气。虽然伊依并不会因为对方是怪造生物,而毫无道理地感到恐惧或厌恶,但也有一些怪造生物并不喜欢被当成人类对待。因此伊依不能搞错对应的方式,让怪造生物动怒。 对方是人类。那事情就简单了,只要好好说明即可。这就是伊依的想法。 「请问,你是壳蛇怪造高中的学生吗?」 「壳……蛇?」 少女 有一瞬间稍微皱起了眉头,僵硬地说着校名。 奇怪?伊依感到有些不安。这里该不会并非壳蛇吧? 「壳……蛇、壳蛇怪造……高中,由怪造学会教育部于西元二〇〇〇年所设立。比起补充知识,更重视学会怪造技术一事;且因学费昂贵,学生多为名门世家……大多是家境比较富裕的学生希望就读此学校……」 她手指的动作忽然昧当一声地停了下来。 「了解。」 那句话也一样,与其说是对伊依发出的台词,反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不晓得是什么构造,笔电外壳随即吐出了一张纸。是内建印表机的笔电?有这种东西存在吗?对机械一窍不通的伊依,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少女默默地看着列印出来的纸,一声不响地将纸张递向后方。 「——」 有个陌生的人物立刻迅速地从升降口跑了出来,抢走那张纸之后又瞬间折返回校内。因为对方动作太过迅速,所以伊依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总觉得对方的身体似乎异样地细瘦……是错觉吗? 少女听着背后逐渐远离的脚步声,隔着眼镜凝视着伊依。不——她看的与其说是伊依,不如说大概是伊依所穿的制服吧。 喀答喀答——她又再度操作起笔电,且首次对伊依提出了明确的问题。 「古顷怪造高中的学生?」 「咦——啊,是的。没错。那个,有个学生不晓得是晕车还生病而昏倒了,可以的话,我们想找保健医或谁来看一下……」 「了解。立刻准备。」 少女点头应允,她面向升降口,然后转头看向后方,彷佛感到不可思议似地歪了歪头。 「你不进来吗?」 「咦……」 这代表什么意思呢?伊依的目的只是找人来帮忙诊断游的状况,并没有要到壳蛇校舍里面办事。 少女撇头将视线移向前方,果然还是很冷淡地说道了: 「跟着来。替你介绍。」 「咦——啊,是的。」 对方误以为是学生代表前来打招呼吗?虽然不是很懂,但在这边拒绝似乎也很失礼,因此伊依默默地快步追在少女的背后。 校内有些阴暗。这是当然的吧,毕竟已经傍晚了。但是——明明是这样,却感觉到处传来有人在的气息,是错觉吗?或许是有学生还留在学校参加社团活动也说不定。 嘎叽、嘎叽——伊依走在脚步声回荡着的老旧走廊上,实在忍受不了那种诡异喧闹着的寂静,而开口说道了: 「那、那个——不好意思。」 「?」 伊依呼唤着像是在无视伊依,至今仍操作着笔电的少女。 「呃,虽然有点冒昧,请问你是?那个,我叫做空井伊依。」 「名……字。」 她的反应又迟钝了下来。她说不定是重听。她像是在沉思似地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又喀答喀答喀答地操作起电脑。 「巴已己巳。」 「咦?」 「吾的名字。」 「吾、吾?」 她像是不晓得使用方式,而随机选了一个自称;这名自称为巴已己巳的少女点了点头。然后她看了一下坐在伊依头上的娇小怪造生物「梅子」,嘴角稍微上扬了起来。 她笑了……吗? 「欢迎光临,从外面前来的客人。」 这么说完之后,已己巳又恢复到原本的面无表情,淡淡地在走廊上前进着。 ※  ※  ※ 「学生会办」——伊依被带到了这个镶着老旧名牌的门扉前。校舍似乎整体都已经腐朽,感觉照明也是堆了许多灰尘。壳蛇应该不是那么久以前设立的学校才对……伊依还是觉得很不自然。 「——所以我才是学生会长。……!——吧!」 「别——!……!你不过是个……!你以为我是谁——」 隔着门可以听见有人在争执的声音。是对年轻男女的声音。既然这里是学生会办,表示壳蛇似乎有学生会在运作。古顷并没有学生会。因为古顷的学生并不擅长那种具备自主性的活动,像是改变学校、或是对校规提出异议之类的。 无论如何,气氛看来似乎并不平稳。 伊依不知该如何是好,而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但已己巳则毫不在乎,光明正大地打开了门。 视野一口气拓展开来。 会办并非相当宽广的房间。一眼就能看遍整间房。开会用的长桌,还有摆放好的折叠椅。家具蒙上了灰尘,用墨水写着「乾坤一掷」的标语也有些褪色。虽然房里开着灯,但这反而更突显出房间的污秽。 并非有东西散落四处,或是被泥土弄脏。但却有种污秽的感觉。是间老旧建筑物特有的、彷佛尸体一般的房间。 已己巳跟伊依的登场,让用激动的气势争论着的男女瞬间安静了下来。 「……」 那两人看来相当高贵,跟荒废的房间装潢并不搭调。 穿着纯白制服,有张可爱的娃娃脸,却露出凶狠表情的少年。 同样穿着纯白制服,一头花俏的黄金色卷发相当显眼的少女。 「发生什么事?」 对于已己巳不带感情的询问,两人像是坐立难安似地干咳了两声,无言地玩起了猾拳。结果十分明显,金发少女挂着满面笑容,张开了双手。 「欢迎光临!我是壳蛇怪造高中的学生会长,名叫戏小路亚缇!」 可以看得出来感到相当不满的少年,用跟他高贵的外表并不相符——像是勉强装出来的沙哑声音跟着低喃道: 「我是副会长,丧时饱友。」 「吾是——」 已己巳稍微想了一下,她一边推着站在门边动弹不得的伊依背后,一边说道了: 「那么,就书记。壳蛇基本上是重视学生的自主性。吾侪学生会的权限比教师更强大,遇到问题的话,可以跟吾侪说。」 「这样啊……」 虽然不是很懂,但似乎就是这种学校。这么说来,以前好像听过就读壳蛇的学生大多出身富裕的名门世家。教师也不太能违抗他们吧,伊依可以了解, 无论如何,现在可不是悠哉地自我介绍的时候。 「那么,请问——这里有没有保健医——」 「啊啊。」 已己巳用手制止了露出讶异表情的亚缇和饱友,自己也迅速地坐到折叠椅上,并这么回答了: 「医生的话已经安排了。现在应该有人正前往救援。」 救援?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了。 「唉呀唉呀唉呀!天哪天哪天哪!」 就在伊依感到困惑不已,无所适从地呆站在原地时,自称是亚缇的少女激动地站起身,她大步走近伊依,鲁莽地用力晃动着伊依的肩膀。她的力道比预料的还要强。伊依无法抵抗,只能被她前后摇晃。 「哇、哇哇哇!」 「我还以为是巴难得开玩笑,但竟然是真的呢!快看啊,丧时!你喜欢的可爱女孩子登场了唷?」 她的声音非常透彻且坚定。伊依在近距离被强迫收听,因此她的声音直接从耳朵侵入,在头盖骨无限回荡;伊依感觉头脑快要崩溃了。 「……啥?」 原先兴趣缺缺似地撇过头去的饱友,听到亚缇的发言而看向这边之后,不知为何失望地叹了口气。 「……搞什么,还是个小鬼嘛。我喜欢的是成熟的女性,那种皮包骨的小女孩根本不能吃——」 「丧时!」 亚缇尖声大叫,于是饱友浮现出卑劣 的笑容,挥了挥手。 「开玩笑的。反应太过激烈的话,反而更可疑喔?咯咯咯,不过——巴,你说有几个人?有几个人来到这里?」 「还不清楚详情。之后会调查。」 已己巳用犀利的眼神瞪着饱友,对于一下拉伊依的头发、一下抓她制服,充满兴趣的亚缇则叹了口气。然后像是放弃了一般,将视线移向伊依。 「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咦……?」 这是怎么回事?消息应该传给壳蛇了吧。虽然伊依感受到一种奇妙的不协调感,但仍然说明了就她所知的事情。 古顷怪造高中半毁。 失去落脚处的古顷学生,以难民的身分寄宿到壳蛇怪造高中。 期限到古顷重建完毕为止。……伊依知道的大概就这些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亚缇像是在唱歌一般,用独特的抑扬顿挫发言。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还真是场灾难呢?」 她咧嘴笑着,脸上挂着奇妙的笑容。 「这样呀,你们——丧失了?败北了?逃走了?那是因为你们太弱小的缘故吧?多么可悲的软弱生物!啊哈哈哈!」 已己巳无视大笑出声的亚缇,冷静地注视着伊依。 「了解原因了。只不过这边也还没有准备好。毕竟是很突然的事情。」 「啊,是呀……」 虽然亚缇的台词让伊依打了个寒颤,但她决定先别去想那些,而点了点头。总觉得很不自在。好像突然被送到异世界一样,无法顺利了解周围的状况。只有不安的感觉宛如井水一般涌现出来,井底还潜藏着灰暗的恐惧。 已己巳只是像机械一般,用冰冷的眼眸注视着这边。 「……总之,眼前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需要餐点和睡眠的场所。餐点吾可以设法解决,但没办法准备你们所有人都能安眠的床铺。」 「不,巴,我记得后面的仓库应该有大量的帐篷和睡袋呢?请他们使用那些物品如何?」 亚缇像是在说这真是个好主意似地宣言。已己巳稍微陷入沉思,感到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有那些东西吗?吾并没有掌握到这件事。」 「有的。因为我在来到这里时探险过了。」 亚缇像是在跳舞一般地踏步并转圈。 「一般人都会在自己今后将要生活的场所周围探险一下吧?因为,这里今后将成为我这个主角表演的舞台唷?我当然不希望自己被细碎的小石头绊到而跌倒,或是不晓得隐藏在舞台侧边的大道具使用方法而蒙羞嘛!」 一脸陶醉的少女抱紧自己,宛如花朵般地笑开来。 「我才是主演!是世界的主角!是这个星球的首席女星!为了让世界以我为中心正确地转动,当然要确实掌握住周遭的情况!明白了吗?巴——这就是本小姐,戏小路亚缇!」 「……她这么说。」 已己巳像是不晓得该怎么反应似地这么低喃着,然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伊依。 「后面的仓库似乎有睡袋跟帐篷。希望你们能暂时用那些东西来就寝。吾会带领你们到仓库,也会帮忙搬运。有什么问题吗?」 「咦——啊,没什么。」 虽然觉得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在伊依无法顺利将那些问题化为言语时,亚缇华丽地擧起了手。 「那么,可以让我提问吗?」 「吾并没有询问你。」 亚缇若无其事地忽略已己巳的面无表情,指着在伊依头上、一脸困惑地窥探着周围的梅子。 「你为什么会跟人类在一起呢?」 〈……咦?〉 看到无法回应的梅子,亚缇这次则看似愉快地指着伊依。 「你为什么会跟怪造生物在一起呢?」 「呃——这是——」 的确,一般的怪造学者,在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结束任务时,通常就会将他们立刻送回虚界。一起行动这种状况反而比较罕见。虽说伊依是因为某种缘故,被指派观察并非自己怪造出来的梅子,而待在她身旁。 不只是那样。伊依瞬间绷紧了表情,笔直地注视着亚缇。 「因为小梅子——是我的朋友。我不喜欢任务一结束就道别的作法。」 「哦哦?」 亚缇很感兴趣似地注视着伊依,她用当真是纯粹地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歪了歪头。 「所谓的朋友是什么呢?」 「咦……」 伊依以前也曾经问过青梅竹马的少年同样的问题。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就在伊依思索的时候,亚缇彷佛十分可笑似地高声大笑。 「同伴?伙伴?奴隶跟主人?虽然我不是很懂——但一个人如果没办法独自站立,那根本没有站着的资格!跟某人合作?借用某人的力量?那种弱者最好全部灭亡,这样就少了许多麻烦呢!」 自称是戏小路亚缇的少女,非常认真地这么宣告着。 「独自一个人坚强地存在。这才是生物最完美的型态不是吗?朋友——想要仰赖朋友、互相陪伴、求助对方、请朋友扶持自己!这是软弱生物的价值观!你知道自己正在做多么没出息的事吗?」 「什么——」 被侮辱了。伊依这么心想。这价值观从正面全盘否定了伊依的梦想,还有怪造生物是朋友的理念。 因此伊依瞬间激动了起来,什么也没想地注视着亚缇。 「不是所有生物都能够独自站立的,亚缇同学……这么称呼对吧?你的说法听起来像是只允许强悍的生物存在喔?」 「我就是那个意思,有什么不对吗?」 少女十分干脆地肯定,让伊依不禁哑口无言。不一样。这个人不一样。伊依认识一个同样以成为最强存在为目标的武士少女,但她认为那份力量是为了保护某人。但是——亚缇的这种思想不一样。 黄金色头发在背后闪耀着光芒的少女,浮现出嘴巴彷佛要裂开似的笑容,光明正大地说道了: 「没错!软弱的生物没有存在价值!还有,我是强悍的生物!所以有存在于世界的价值!有存在的意义!有存在的资格!没有价值没有意义没有资格的软弱生物,会妨碍到强者的生活,所以最好一个不剩地全部毁灭掉!」 戏小路亚缇的思想,劈头砍断了伊依的思考。 「即使在像那样人民精选过的世界当中,最后站着的人只剩下我,我也会在所有人都消失不见的地球正中央,放声大笑给你看的!」 啊哈哈哈哈——坚定的笑声响彻了整间学生会办。 monologue please smile,my precious.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我并不了解何谓「感情」。 不了解的东西是不必要的。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主人和平的生活。为此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面带微笑;但倘若当真具备愤怒或悲伤这些感情,对我的职责会造成妨碍,因此并不需要。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最近只要主人一笑,我也会感到高兴。 只要想到这种平稳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便会感到忧郁。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感到相当羞耻。 毕竟会笑、会哭的人偶只让人觉得诡异而已。 ※  ※  ※ 主人跟吹笛子的男人,看起来没有非常愉快,但彼此也没有不快的样子,交谈着我无法理解的内容。 「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间学校。」 废墟。坐在瓦砾堆上,将脸涂白得宛如小丑般的男人摊开了双手。他明明是个彷佛玷污了风景照的泥泞一般充满不协调感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却具备着宛如这场所主人一般的存在感。 主人讶异地眺望着早已经被破坏到看不出原形的建筑物残骸,感到有些疑惑。 「学校?」 「没错。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学校的定义,但我认为这个场所确实是学校无误唷,『虚无』。有一群不太了解世界的家伙,聚集在这里相依为命,逐步学习重要的事物;就是一间这么美好的学校。」 呵呵——吹笛子的男人彷佛稚子一般地笑了。三只老鼠配合男人的声音,站在他的正面并排,用尖锐的声膏吱吱地呜叫个不停。 那回荡在耳里的声音交搓在一起,然后神奇地被转换成人类的语言。 〈这里是壳蛇怪造高中!〉 〈是交杂了许多特异的家伙、过去不曾存在、今后一定也无法存在,世界上仅此一间的稀有学舍!〉 〈……虽然已经瓦解了!〉 「好,谢谢你们的说明。」 男人面露微笑,朝老鼠们伸出了手;这让主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鼠辈是怎么回事?俺还以为是野生动物,原来是你的属下吗?别随便浪费力量。」 「这可不是浪费唷,『虚无』。『hekkentaru(悲哀)』、『cramcram(愤怒)』以及『oblivion(虚无)』——我把这三只当成最重要的朋友的分身,疼爱着它们呢。」 这番话让主人浮现了讽刺般的嘲笑。 「真是无药可救。你说俺等人是朋友?你会称呼在世界上最水火不容的存在为朋友?」 「呵呵。没错,就是那样,所有大公都是我的挚友。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是迈向和平的第一步吧,『虚无』。」 「可以理解跟可以实行是两回事。俺办不到。」 「姆。『愤怒』跟『悲哀』也是那种感觉呢,我们同为大公,反正是切割不断的关系,那何不和平相处呢?」 吹笛子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笑容,但仍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没有敌意、没有恶意、纯粹到甚至让人打寒颤的仅有善意的存在。他那样的氛围让我不由得抱持着警戒心。 我认为这种存在是不可能的。生物只要活着,身上就会缠绕宛如污垢一般繁琐的爱憎;无论如何都会弄脏,或是掺入名为感情的不纯物质,逐渐浑浊下去——但这男人却彷佛此刻才刚生下来的婴儿一般纯洁无瑕。 倘若将人类的感情物质化,只过滤出喜悦或欣喜的话,应该就会变成眼前这男人吧。 「大家和平相处,是吗?」 主人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望向远方。 「你从以前就老是这么主张。倘若结果就是现在的你,那这个世界似乎是相当别扭的构造。哎,世界上最弱小的『喜悦』大公。你的善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啊。用你的理想论还有期盼大家和平相处的希望,曾改变了这世界的什么吗?」 「天晓得?这是今后可以期待的乐趣。」 吹笛子的男人灿烂地笑着,对于主人挑衅的言行,他反倒露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动怒,纯粹只有善意的存在——他比我更像个人偶。 他看来很幸福似地呵呵微笑了。 「至少这次的事件并没有白费唷,『虚无』。在这边的世界当中,有个少女抱持着不可思议的思想。我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一定可以改革全世界的存在。她现在还很弱小。所以就由我来协助她。我会以她为中心,让她担任桥梁的身分,来将这个世界改造成我喜欢的那种大家都是好朋友的世界给你看。」 「……」 「如果你也愿意协助,我会非常开心。」 对于吹笛子男人的邀约,主人仍旧没有反应。他只是跟平常一样不太高兴地绷着脸,彷佛在说一切都无聊透顶似地露出不满的表情而已。 没错,吹笛子的男人,请你别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似乎是「喜悦」集合体的你,跟身为「虚无」集合体的主人。两人原本是对立的存在。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携手合作—— 「你说的『她』是那个名叫空井伊依的少女吗?」 ——咦? 主人说了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我停止了思考,只是愣在原地。 我感到混乱,情报跟思考在我脑海当中错综。 空井、伊依? 啊啊,啊啊,思考真是扰人。感情真是碍事。我必须排除所有不纯物,冷静地思考才行。我是、我是没有任何感觉,不会思考的人偶。 我必须拒绝所有的想法来思考才行。 但是,倘若舍弃一切,便无法爱任何人,也无法保护任何人。 「……嗯。我在这个地方遇到了空井伊依。」 就在我陷入不合理的焦躁时,吹笛子的男人露出微笑。 「我遇到了首次称呼我为朋友的少女。」 我——无法理解。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我并不了解何谓「感情」。 不了解的东西是不必要的。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主人和平的生活。为此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面带微笑;但倘若当真具备愤怒或悲伤这些感情,对我的职责会造成妨碍,因此并不需要。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最近只要主人一笑,我也会感到高兴。 只要想到这种平稳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便会感到忧郁。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感到相当羞耻。 毕竟会笑、会哭的人偶只让人觉得诡异而已。 ※  ※  ※ 主人跟吹笛子的男人,看起来没有非常愉快,但彼此也没有不快的样子,交谈着我无法理解的内容。 「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间学校。」 废墟。坐在瓦砾堆上,将脸涂白得宛如小丑般的男人摊开了双手。他明明是个彷佛玷污了风景照的泥泞一般充满不协调感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却具备着宛如这场所主人一般的存在感。 主人讶异地眺望着早已经被破坏到看不出原形的建筑物残骸,感到有些疑惑。 「学校?」 「没错。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学校的定义,但我认为这个场所确实是学校无误唷,『虚无』。有一群不太了解世界的家伙,聚集在这里相依为命,逐步学习重要的事物;就是一间这么美好的学校。」 呵呵——吹笛子的男人彷佛稚子一般地笑了。三只老鼠配合男人的声音,站在他的正面并排,用尖锐的声膏吱吱地呜叫个不停。 那回荡在耳里的声音交搓在一起,然后神奇地被转换成人类的语言。 〈这里是壳蛇怪造高中!〉 〈是交杂了许多特异的家伙、过去不曾存在、今后一定也无法存在,世界上仅此一间的稀有学舍!〉 〈……虽然已经瓦解了!〉 「好,谢谢你们的说明。」 男人面露微笑,朝老鼠们伸出了手;这让主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鼠辈是怎么回事?俺还以为是野生动物,原来是你的属下吗?别随便浪费力量。」 「这可不是浪费唷,『虚无』。『hekkentaru(悲哀)』、『cramcram(愤怒)』以及『oblivion(虚无)』——我把这三只当成最重要的朋友的分身,疼爱着它们呢。」 这番话让主人浮现了讽刺般的嘲笑。 「真是无药可救。你说俺等人是朋友?你会称呼在世界上最水火不容的存在为朋友?」 「呵呵。没错,就是那样,所有大公都是我的挚友。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是迈向和平的第一步吧,『虚无』。」 「可以理解跟可以实行是两回事。俺办不到。」 「姆。『愤怒』跟『悲哀』也是那种感觉呢,我们同为大公,反正是切割不断的关系,那何不和平相处呢?」 吹笛子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笑容,但仍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没有敌意、没有恶意、纯粹到甚至让人打寒颤的仅有善意的存在。他那样的氛围让我不由得抱持着警戒心。 我认为这种存在是不可能的。生物只要活着,身上就会缠绕宛如污垢一般繁琐的爱憎;无论如何都会弄脏,或是掺入名为感情的不纯物质,逐渐浑浊下去——但这男人却彷佛此刻才刚生下来的婴儿一般纯洁无瑕。 倘若将人类的感情物质化,只过滤出喜悦或欣喜的话,应该就会变成眼前这男人吧。 「大家和平相处,是吗?」 主人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望向远方。 「你从以前就老是这么主张。倘若结果就是现在的你,那这个世界似乎是相当别扭的构造。哎,世界上最弱小的『喜悦』大公。你的善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啊。用你的理想论还有期盼大家和平相处的希望,曾改变了这世界的什么吗?」 「天晓得?这是今后可以期待的乐趣。」 吹笛子的男人灿烂地笑着,对于主人挑衅的言行,他反倒露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动怒,纯粹只有善意的存在——他比我更像个人偶。 他看来很幸福似地呵呵微笑了。 「至少这次的事件并没有白费唷,『虚无』。在这边的世界当中,有个少女抱持着不可思议的思想。我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一定可以改革全世界的存在。她现在还很弱小。所以就由我来协助她。我会以她为中心,让她担任桥梁的身分,来将这个世界改造成我喜欢的那种大家都是好朋友的世界给你看。」 「……」 「如果你也愿意协助,我会非常开心。」 对于吹笛子男人的邀约,主人仍旧没有反应。他只是跟平常一样不太高兴地绷着脸,彷佛在说一切都无聊透顶似地露出不满的表情而已。 没错,吹笛子的男人,请你别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似乎是「喜悦」集合体的你,跟身为「虚无」集合体的主人。两人原本是对立的存在。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携手合作—— 「你说的『她』是那个名叫空井伊依的少女吗?」 ——咦? 主人说了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我停止了思考,只是愣在原地。 我感到混乱,情报跟思考在我脑海当中错综。 空井、伊依? 啊啊,啊啊,思考真是扰人。感情真是碍事。我必须排除所有不纯物,冷静地思考才行。我是、我是没有任何感觉,不会思考的人偶。 我必须拒绝所有的想法来思考才行。 但是,倘若舍弃一切,便无法爱任何人,也无法保护任何人。 「……嗯。我在这个地方遇到了空井伊依。」 就在我陷入不合理的焦躁时,吹笛子的男人露出微笑。 「我遇到了首次称呼我为朋友的少女。」 我——无法理解。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我并不了解何谓「感情」。 不了解的东西是不必要的。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主人和平的生活。为此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面带微笑;但倘若当真具备愤怒或悲伤这些感情,对我的职责会造成妨碍,因此并不需要。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最近只要主人一笑,我也会感到高兴。 只要想到这种平稳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便会感到忧郁。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感到相当羞耻。 毕竟会笑、会哭的人偶只让人觉得诡异而已。 ※  ※  ※ 主人跟吹笛子的男人,看起来没有非常愉快,但彼此也没有不快的样子,交谈着我无法理解的内容。 「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间学校。」 废墟。坐在瓦砾堆上,将脸涂白得宛如小丑般的男人摊开了双手。他明明是个彷佛玷污了风景照的泥泞一般充满不协调感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却具备着宛如这场所主人一般的存在感。 主人讶异地眺望着早已经被破坏到看不出原形的建筑物残骸,感到有些疑惑。 「学校?」 「没错。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学校的定义,但我认为这个场所确实是学校无误唷,『虚无』。有一群不太了解世界的家伙,聚集在这里相依为命,逐步学习重要的事物;就是一间这么美好的学校。」 呵呵——吹笛子的男人彷佛稚子一般地笑了。三只老鼠配合男人的声音,站在他的正面并排,用尖锐的声膏吱吱地呜叫个不停。 那回荡在耳里的声音交搓在一起,然后神奇地被转换成人类的语言。 〈这里是壳蛇怪造高中!〉 〈是交杂了许多特异的家伙、过去不曾存在、今后一定也无法存在,世界上仅此一间的稀有学舍!〉 〈……虽然已经瓦解了!〉 「好,谢谢你们的说明。」 男人面露微笑,朝老鼠们伸出了手;这让主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鼠辈是怎么回事?俺还以为是野生动物,原来是你的属下吗?别随便浪费力量。」 「这可不是浪费唷,『虚无』。『hekkentaru(悲哀)』、『cramcram(愤怒)』以及『oblivion(虚无)』——我把这三只当成最重要的朋友的分身,疼爱着它们呢。」 这番话让主人浮现了讽刺般的嘲笑。 「真是无药可救。你说俺等人是朋友?你会称呼在世界上最水火不容的存在为朋友?」 「呵呵。没错,就是那样,所有大公都是我的挚友。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是迈向和平的第一步吧,『虚无』。」 「可以理解跟可以实行是两回事。俺办不到。」 「姆。『愤怒』跟『悲哀』也是那种感觉呢,我们同为大公,反正是切割不断的关系,那何不和平相处呢?」 吹笛子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笑容,但仍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没有敌意、没有恶意、纯粹到甚至让人打寒颤的仅有善意的存在。他那样的氛围让我不由得抱持着警戒心。 我认为这种存在是不可能的。生物只要活着,身上就会缠绕宛如污垢一般繁琐的爱憎;无论如何都会弄脏,或是掺入名为感情的不纯物质,逐渐浑浊下去——但这男人却彷佛此刻才刚生下来的婴儿一般纯洁无瑕。 倘若将人类的感情物质化,只过滤出喜悦或欣喜的话,应该就会变成眼前这男人吧。 「大家和平相处,是吗?」 主人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望向远方。 「你从以前就老是这么主张。倘若结果就是现在的你,那这个世界似乎是相当别扭的构造。哎,世界上最弱小的『喜悦』大公。你的善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啊。用你的理想论还有期盼大家和平相处的希望,曾改变了这世界的什么吗?」 「天晓得?这是今后可以期待的乐趣。」 吹笛子的男人灿烂地笑着,对于主人挑衅的言行,他反倒露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动怒,纯粹只有善意的存在——他比我更像个人偶。 他看来很幸福似地呵呵微笑了。 「至少这次的事件并没有白费唷,『虚无』。在这边的世界当中,有个少女抱持着不可思议的思想。我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一定可以改革全世界的存在。她现在还很弱小。所以就由我来协助她。我会以她为中心,让她担任桥梁的身分,来将这个世界改造成我喜欢的那种大家都是好朋友的世界给你看。」 「……」 「如果你也愿意协助,我会非常开心。」 对于吹笛子男人的邀约,主人仍旧没有反应。他只是跟平常一样不太高兴地绷着脸,彷佛在说一切都无聊透顶似地露出不满的表情而已。 没错,吹笛子的男人,请你别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似乎是「喜悦」集合体的你,跟身为「虚无」集合体的主人。两人原本是对立的存在。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携手合作—— 「你说的『她』是那个名叫空井伊依的少女吗?」 ——咦? 主人说了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我停止了思考,只是愣在原地。 我感到混乱,情报跟思考在我脑海当中错综。 空井、伊依? 啊啊,啊啊,思考真是扰人。感情真是碍事。我必须排除所有不纯物,冷静地思考才行。我是、我是没有任何感觉,不会思考的人偶。 我必须拒绝所有的想法来思考才行。 但是,倘若舍弃一切,便无法爱任何人,也无法保护任何人。 「……嗯。我在这个地方遇到了空井伊依。」 就在我陷入不合理的焦躁时,吹笛子的男人露出微笑。 「我遇到了首次称呼我为朋友的少女。」 我——无法理解。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我并不了解何谓「感情」。 不了解的东西是不必要的。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主人和平的生活。为此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面带微笑;但倘若当真具备愤怒或悲伤这些感情,对我的职责会造成妨碍,因此并不需要。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最近只要主人一笑,我也会感到高兴。 只要想到这种平稳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便会感到忧郁。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感到相当羞耻。 毕竟会笑、会哭的人偶只让人觉得诡异而已。 ※  ※  ※ 主人跟吹笛子的男人,看起来没有非常愉快,但彼此也没有不快的样子,交谈着我无法理解的内容。 「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间学校。」 废墟。坐在瓦砾堆上,将脸涂白得宛如小丑般的男人摊开了双手。他明明是个彷佛玷污了风景照的泥泞一般充满不协调感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却具备着宛如这场所主人一般的存在感。 主人讶异地眺望着早已经被破坏到看不出原形的建筑物残骸,感到有些疑惑。 「学校?」 「没错。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学校的定义,但我认为这个场所确实是学校无误唷,『虚无』。有一群不太了解世界的家伙,聚集在这里相依为命,逐步学习重要的事物;就是一间这么美好的学校。」 呵呵——吹笛子的男人彷佛稚子一般地笑了。三只老鼠配合男人的声音,站在他的正面并排,用尖锐的声膏吱吱地呜叫个不停。 那回荡在耳里的声音交搓在一起,然后神奇地被转换成人类的语言。 〈这里是壳蛇怪造高中!〉 〈是交杂了许多特异的家伙、过去不曾存在、今后一定也无法存在,世界上仅此一间的稀有学舍!〉 〈……虽然已经瓦解了!〉 「好,谢谢你们的说明。」 男人面露微笑,朝老鼠们伸出了手;这让主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鼠辈是怎么回事?俺还以为是野生动物,原来是你的属下吗?别随便浪费力量。」 「这可不是浪费唷,『虚无』。『hekkentaru(悲哀)』、『cramcram(愤怒)』以及『oblivion(虚无)』——我把这三只当成最重要的朋友的分身,疼爱着它们呢。」 这番话让主人浮现了讽刺般的嘲笑。 「真是无药可救。你说俺等人是朋友?你会称呼在世界上最水火不容的存在为朋友?」 「呵呵。没错,就是那样,所有大公都是我的挚友。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是迈向和平的第一步吧,『虚无』。」 「可以理解跟可以实行是两回事。俺办不到。」 「姆。『愤怒』跟『悲哀』也是那种感觉呢,我们同为大公,反正是切割不断的关系,那何不和平相处呢?」 吹笛子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笑容,但仍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没有敌意、没有恶意、纯粹到甚至让人打寒颤的仅有善意的存在。他那样的氛围让我不由得抱持着警戒心。 我认为这种存在是不可能的。生物只要活着,身上就会缠绕宛如污垢一般繁琐的爱憎;无论如何都会弄脏,或是掺入名为感情的不纯物质,逐渐浑浊下去——但这男人却彷佛此刻才刚生下来的婴儿一般纯洁无瑕。 倘若将人类的感情物质化,只过滤出喜悦或欣喜的话,应该就会变成眼前这男人吧。 「大家和平相处,是吗?」 主人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望向远方。 「你从以前就老是这么主张。倘若结果就是现在的你,那这个世界似乎是相当别扭的构造。哎,世界上最弱小的『喜悦』大公。你的善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啊。用你的理想论还有期盼大家和平相处的希望,曾改变了这世界的什么吗?」 「天晓得?这是今后可以期待的乐趣。」 吹笛子的男人灿烂地笑着,对于主人挑衅的言行,他反倒露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动怒,纯粹只有善意的存在——他比我更像个人偶。 他看来很幸福似地呵呵微笑了。 「至少这次的事件并没有白费唷,『虚无』。在这边的世界当中,有个少女抱持着不可思议的思想。我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一定可以改革全世界的存在。她现在还很弱小。所以就由我来协助她。我会以她为中心,让她担任桥梁的身分,来将这个世界改造成我喜欢的那种大家都是好朋友的世界给你看。」 「……」 「如果你也愿意协助,我会非常开心。」 对于吹笛子男人的邀约,主人仍旧没有反应。他只是跟平常一样不太高兴地绷着脸,彷佛在说一切都无聊透顶似地露出不满的表情而已。 没错,吹笛子的男人,请你别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似乎是「喜悦」集合体的你,跟身为「虚无」集合体的主人。两人原本是对立的存在。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携手合作—— 「你说的『她』是那个名叫空井伊依的少女吗?」 ——咦? 主人说了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我停止了思考,只是愣在原地。 我感到混乱,情报跟思考在我脑海当中错综。 空井、伊依? 啊啊,啊啊,思考真是扰人。感情真是碍事。我必须排除所有不纯物,冷静地思考才行。我是、我是没有任何感觉,不会思考的人偶。 我必须拒绝所有的想法来思考才行。 但是,倘若舍弃一切,便无法爱任何人,也无法保护任何人。 「……嗯。我在这个地方遇到了空井伊依。」 就在我陷入不合理的焦躁时,吹笛子的男人露出微笑。 「我遇到了首次称呼我为朋友的少女。」 我——无法理解。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我并不了解何谓「感情」。 不了解的东西是不必要的。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主人和平的生活。为此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面带微笑;但倘若当真具备愤怒或悲伤这些感情,对我的职责会造成妨碍,因此并不需要。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最近只要主人一笑,我也会感到高兴。 只要想到这种平稳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便会感到忧郁。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感到相当羞耻。 毕竟会笑、会哭的人偶只让人觉得诡异而已。 ※  ※  ※ 主人跟吹笛子的男人,看起来没有非常愉快,但彼此也没有不快的样子,交谈着我无法理解的内容。 「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间学校。」 废墟。坐在瓦砾堆上,将脸涂白得宛如小丑般的男人摊开了双手。他明明是个彷佛玷污了风景照的泥泞一般充满不协调感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却具备着宛如这场所主人一般的存在感。 主人讶异地眺望着早已经被破坏到看不出原形的建筑物残骸,感到有些疑惑。 「学校?」 「没错。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学校的定义,但我认为这个场所确实是学校无误唷,『虚无』。有一群不太了解世界的家伙,聚集在这里相依为命,逐步学习重要的事物;就是一间这么美好的学校。」 呵呵——吹笛子的男人彷佛稚子一般地笑了。三只老鼠配合男人的声音,站在他的正面并排,用尖锐的声膏吱吱地呜叫个不停。 那回荡在耳里的声音交搓在一起,然后神奇地被转换成人类的语言。 〈这里是壳蛇怪造高中!〉 〈是交杂了许多特异的家伙、过去不曾存在、今后一定也无法存在,世界上仅此一间的稀有学舍!〉 〈……虽然已经瓦解了!〉 「好,谢谢你们的说明。」 男人面露微笑,朝老鼠们伸出了手;这让主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鼠辈是怎么回事?俺还以为是野生动物,原来是你的属下吗?别随便浪费力量。」 「这可不是浪费唷,『虚无』。『hekkentaru(悲哀)』、『cramcram(愤怒)』以及『oblivion(虚无)』——我把这三只当成最重要的朋友的分身,疼爱着它们呢。」 这番话让主人浮现了讽刺般的嘲笑。 「真是无药可救。你说俺等人是朋友?你会称呼在世界上最水火不容的存在为朋友?」 「呵呵。没错,就是那样,所有大公都是我的挚友。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是迈向和平的第一步吧,『虚无』。」 「可以理解跟可以实行是两回事。俺办不到。」 「姆。『愤怒』跟『悲哀』也是那种感觉呢,我们同为大公,反正是切割不断的关系,那何不和平相处呢?」 吹笛子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笑容,但仍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没有敌意、没有恶意、纯粹到甚至让人打寒颤的仅有善意的存在。他那样的氛围让我不由得抱持着警戒心。 我认为这种存在是不可能的。生物只要活着,身上就会缠绕宛如污垢一般繁琐的爱憎;无论如何都会弄脏,或是掺入名为感情的不纯物质,逐渐浑浊下去——但这男人却彷佛此刻才刚生下来的婴儿一般纯洁无瑕。 倘若将人类的感情物质化,只过滤出喜悦或欣喜的话,应该就会变成眼前这男人吧。 「大家和平相处,是吗?」 主人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望向远方。 「你从以前就老是这么主张。倘若结果就是现在的你,那这个世界似乎是相当别扭的构造。哎,世界上最弱小的『喜悦』大公。你的善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啊。用你的理想论还有期盼大家和平相处的希望,曾改变了这世界的什么吗?」 「天晓得?这是今后可以期待的乐趣。」 吹笛子的男人灿烂地笑着,对于主人挑衅的言行,他反倒露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动怒,纯粹只有善意的存在——他比我更像个人偶。 他看来很幸福似地呵呵微笑了。 「至少这次的事件并没有白费唷,『虚无』。在这边的世界当中,有个少女抱持着不可思议的思想。我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一定可以改革全世界的存在。她现在还很弱小。所以就由我来协助她。我会以她为中心,让她担任桥梁的身分,来将这个世界改造成我喜欢的那种大家都是好朋友的世界给你看。」 「……」 「如果你也愿意协助,我会非常开心。」 对于吹笛子男人的邀约,主人仍旧没有反应。他只是跟平常一样不太高兴地绷着脸,彷佛在说一切都无聊透顶似地露出不满的表情而已。 没错,吹笛子的男人,请你别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似乎是「喜悦」集合体的你,跟身为「虚无」集合体的主人。两人原本是对立的存在。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携手合作—— 「你说的『她』是那个名叫空井伊依的少女吗?」 ——咦? 主人说了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我停止了思考,只是愣在原地。 我感到混乱,情报跟思考在我脑海当中错综。 空井、伊依? 啊啊,啊啊,思考真是扰人。感情真是碍事。我必须排除所有不纯物,冷静地思考才行。我是、我是没有任何感觉,不会思考的人偶。 我必须拒绝所有的想法来思考才行。 但是,倘若舍弃一切,便无法爱任何人,也无法保护任何人。 「……嗯。我在这个地方遇到了空井伊依。」 就在我陷入不合理的焦躁时,吹笛子的男人露出微笑。 「我遇到了首次称呼我为朋友的少女。」 我——无法理解。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我并不了解何谓「感情」。 不了解的东西是不必要的。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主人和平的生活。为此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面带微笑;但倘若当真具备愤怒或悲伤这些感情,对我的职责会造成妨碍,因此并不需要。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最近只要主人一笑,我也会感到高兴。 只要想到这种平稳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便会感到忧郁。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感到相当羞耻。 毕竟会笑、会哭的人偶只让人觉得诡异而已。 ※  ※  ※ 主人跟吹笛子的男人,看起来没有非常愉快,但彼此也没有不快的样子,交谈着我无法理解的内容。 「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间学校。」 废墟。坐在瓦砾堆上,将脸涂白得宛如小丑般的男人摊开了双手。他明明是个彷佛玷污了风景照的泥泞一般充满不协调感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却具备着宛如这场所主人一般的存在感。 主人讶异地眺望着早已经被破坏到看不出原形的建筑物残骸,感到有些疑惑。 「学校?」 「没错。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学校的定义,但我认为这个场所确实是学校无误唷,『虚无』。有一群不太了解世界的家伙,聚集在这里相依为命,逐步学习重要的事物;就是一间这么美好的学校。」 呵呵——吹笛子的男人彷佛稚子一般地笑了。三只老鼠配合男人的声音,站在他的正面并排,用尖锐的声膏吱吱地呜叫个不停。 那回荡在耳里的声音交搓在一起,然后神奇地被转换成人类的语言。 〈这里是壳蛇怪造高中!〉 〈是交杂了许多特异的家伙、过去不曾存在、今后一定也无法存在,世界上仅此一间的稀有学舍!〉 〈……虽然已经瓦解了!〉 「好,谢谢你们的说明。」 男人面露微笑,朝老鼠们伸出了手;这让主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鼠辈是怎么回事?俺还以为是野生动物,原来是你的属下吗?别随便浪费力量。」 「这可不是浪费唷,『虚无』。『hekkentaru(悲哀)』、『cramcram(愤怒)』以及『oblivion(虚无)』——我把这三只当成最重要的朋友的分身,疼爱着它们呢。」 这番话让主人浮现了讽刺般的嘲笑。 「真是无药可救。你说俺等人是朋友?你会称呼在世界上最水火不容的存在为朋友?」 「呵呵。没错,就是那样,所有大公都是我的挚友。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是迈向和平的第一步吧,『虚无』。」 「可以理解跟可以实行是两回事。俺办不到。」 「姆。『愤怒』跟『悲哀』也是那种感觉呢,我们同为大公,反正是切割不断的关系,那何不和平相处呢?」 吹笛子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笑容,但仍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没有敌意、没有恶意、纯粹到甚至让人打寒颤的仅有善意的存在。他那样的氛围让我不由得抱持着警戒心。 我认为这种存在是不可能的。生物只要活着,身上就会缠绕宛如污垢一般繁琐的爱憎;无论如何都会弄脏,或是掺入名为感情的不纯物质,逐渐浑浊下去——但这男人却彷佛此刻才刚生下来的婴儿一般纯洁无瑕。 倘若将人类的感情物质化,只过滤出喜悦或欣喜的话,应该就会变成眼前这男人吧。 「大家和平相处,是吗?」 主人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望向远方。 「你从以前就老是这么主张。倘若结果就是现在的你,那这个世界似乎是相当别扭的构造。哎,世界上最弱小的『喜悦』大公。你的善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啊。用你的理想论还有期盼大家和平相处的希望,曾改变了这世界的什么吗?」 「天晓得?这是今后可以期待的乐趣。」 吹笛子的男人灿烂地笑着,对于主人挑衅的言行,他反倒露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动怒,纯粹只有善意的存在——他比我更像个人偶。 他看来很幸福似地呵呵微笑了。 「至少这次的事件并没有白费唷,『虚无』。在这边的世界当中,有个少女抱持着不可思议的思想。我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一定可以改革全世界的存在。她现在还很弱小。所以就由我来协助她。我会以她为中心,让她担任桥梁的身分,来将这个世界改造成我喜欢的那种大家都是好朋友的世界给你看。」 「……」 「如果你也愿意协助,我会非常开心。」 对于吹笛子男人的邀约,主人仍旧没有反应。他只是跟平常一样不太高兴地绷着脸,彷佛在说一切都无聊透顶似地露出不满的表情而已。 没错,吹笛子的男人,请你别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似乎是「喜悦」集合体的你,跟身为「虚无」集合体的主人。两人原本是对立的存在。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携手合作—— 「你说的『她』是那个名叫空井伊依的少女吗?」 ——咦? 主人说了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我停止了思考,只是愣在原地。 我感到混乱,情报跟思考在我脑海当中错综。 空井、伊依? 啊啊,啊啊,思考真是扰人。感情真是碍事。我必须排除所有不纯物,冷静地思考才行。我是、我是没有任何感觉,不会思考的人偶。 我必须拒绝所有的想法来思考才行。 但是,倘若舍弃一切,便无法爱任何人,也无法保护任何人。 「……嗯。我在这个地方遇到了空井伊依。」 就在我陷入不合理的焦躁时,吹笛子的男人露出微笑。 「我遇到了首次称呼我为朋友的少女。」 我——无法理解。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我并不了解何谓「感情」。 不了解的东西是不必要的。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主人和平的生活。为此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面带微笑;但倘若当真具备愤怒或悲伤这些感情,对我的职责会造成妨碍,因此并不需要。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最近只要主人一笑,我也会感到高兴。 只要想到这种平稳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便会感到忧郁。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感到相当羞耻。 毕竟会笑、会哭的人偶只让人觉得诡异而已。 ※  ※  ※ 主人跟吹笛子的男人,看起来没有非常愉快,但彼此也没有不快的样子,交谈着我无法理解的内容。 「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间学校。」 废墟。坐在瓦砾堆上,将脸涂白得宛如小丑般的男人摊开了双手。他明明是个彷佛玷污了风景照的泥泞一般充满不协调感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却具备着宛如这场所主人一般的存在感。 主人讶异地眺望着早已经被破坏到看不出原形的建筑物残骸,感到有些疑惑。 「学校?」 「没错。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学校的定义,但我认为这个场所确实是学校无误唷,『虚无』。有一群不太了解世界的家伙,聚集在这里相依为命,逐步学习重要的事物;就是一间这么美好的学校。」 呵呵——吹笛子的男人彷佛稚子一般地笑了。三只老鼠配合男人的声音,站在他的正面并排,用尖锐的声膏吱吱地呜叫个不停。 那回荡在耳里的声音交搓在一起,然后神奇地被转换成人类的语言。 〈这里是壳蛇怪造高中!〉 〈是交杂了许多特异的家伙、过去不曾存在、今后一定也无法存在,世界上仅此一间的稀有学舍!〉 〈……虽然已经瓦解了!〉 「好,谢谢你们的说明。」 男人面露微笑,朝老鼠们伸出了手;这让主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鼠辈是怎么回事?俺还以为是野生动物,原来是你的属下吗?别随便浪费力量。」 「这可不是浪费唷,『虚无』。『hekkentaru(悲哀)』、『cramcram(愤怒)』以及『oblivion(虚无)』——我把这三只当成最重要的朋友的分身,疼爱着它们呢。」 这番话让主人浮现了讽刺般的嘲笑。 「真是无药可救。你说俺等人是朋友?你会称呼在世界上最水火不容的存在为朋友?」 「呵呵。没错,就是那样,所有大公都是我的挚友。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是迈向和平的第一步吧,『虚无』。」 「可以理解跟可以实行是两回事。俺办不到。」 「姆。『愤怒』跟『悲哀』也是那种感觉呢,我们同为大公,反正是切割不断的关系,那何不和平相处呢?」 吹笛子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笑容,但仍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没有敌意、没有恶意、纯粹到甚至让人打寒颤的仅有善意的存在。他那样的氛围让我不由得抱持着警戒心。 我认为这种存在是不可能的。生物只要活着,身上就会缠绕宛如污垢一般繁琐的爱憎;无论如何都会弄脏,或是掺入名为感情的不纯物质,逐渐浑浊下去——但这男人却彷佛此刻才刚生下来的婴儿一般纯洁无瑕。 倘若将人类的感情物质化,只过滤出喜悦或欣喜的话,应该就会变成眼前这男人吧。 「大家和平相处,是吗?」 主人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望向远方。 「你从以前就老是这么主张。倘若结果就是现在的你,那这个世界似乎是相当别扭的构造。哎,世界上最弱小的『喜悦』大公。你的善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啊。用你的理想论还有期盼大家和平相处的希望,曾改变了这世界的什么吗?」 「天晓得?这是今后可以期待的乐趣。」 吹笛子的男人灿烂地笑着,对于主人挑衅的言行,他反倒露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动怒,纯粹只有善意的存在——他比我更像个人偶。 他看来很幸福似地呵呵微笑了。 「至少这次的事件并没有白费唷,『虚无』。在这边的世界当中,有个少女抱持着不可思议的思想。我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一定可以改革全世界的存在。她现在还很弱小。所以就由我来协助她。我会以她为中心,让她担任桥梁的身分,来将这个世界改造成我喜欢的那种大家都是好朋友的世界给你看。」 「……」 「如果你也愿意协助,我会非常开心。」 对于吹笛子男人的邀约,主人仍旧没有反应。他只是跟平常一样不太高兴地绷着脸,彷佛在说一切都无聊透顶似地露出不满的表情而已。 没错,吹笛子的男人,请你别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似乎是「喜悦」集合体的你,跟身为「虚无」集合体的主人。两人原本是对立的存在。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携手合作—— 「你说的『她』是那个名叫空井伊依的少女吗?」 ——咦? 主人说了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我停止了思考,只是愣在原地。 我感到混乱,情报跟思考在我脑海当中错综。 空井、伊依? 啊啊,啊啊,思考真是扰人。感情真是碍事。我必须排除所有不纯物,冷静地思考才行。我是、我是没有任何感觉,不会思考的人偶。 我必须拒绝所有的想法来思考才行。 但是,倘若舍弃一切,便无法爱任何人,也无法保护任何人。 「……嗯。我在这个地方遇到了空井伊依。」 就在我陷入不合理的焦躁时,吹笛子的男人露出微笑。 「我遇到了首次称呼我为朋友的少女。」 我——无法理解。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我并不了解何谓「感情」。 不了解的东西是不必要的。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主人和平的生活。为此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面带微笑;但倘若当真具备愤怒或悲伤这些感情,对我的职责会造成妨碍,因此并不需要。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最近只要主人一笑,我也会感到高兴。 只要想到这种平稳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便会感到忧郁。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感到相当羞耻。 毕竟会笑、会哭的人偶只让人觉得诡异而已。 ※  ※  ※ 主人跟吹笛子的男人,看起来没有非常愉快,但彼此也没有不快的样子,交谈着我无法理解的内容。 「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间学校。」 废墟。坐在瓦砾堆上,将脸涂白得宛如小丑般的男人摊开了双手。他明明是个彷佛玷污了风景照的泥泞一般充满不协调感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却具备着宛如这场所主人一般的存在感。 主人讶异地眺望着早已经被破坏到看不出原形的建筑物残骸,感到有些疑惑。 「学校?」 「没错。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学校的定义,但我认为这个场所确实是学校无误唷,『虚无』。有一群不太了解世界的家伙,聚集在这里相依为命,逐步学习重要的事物;就是一间这么美好的学校。」 呵呵——吹笛子的男人彷佛稚子一般地笑了。三只老鼠配合男人的声音,站在他的正面并排,用尖锐的声膏吱吱地呜叫个不停。 那回荡在耳里的声音交搓在一起,然后神奇地被转换成人类的语言。 〈这里是壳蛇怪造高中!〉 〈是交杂了许多特异的家伙、过去不曾存在、今后一定也无法存在,世界上仅此一间的稀有学舍!〉 〈……虽然已经瓦解了!〉 「好,谢谢你们的说明。」 男人面露微笑,朝老鼠们伸出了手;这让主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鼠辈是怎么回事?俺还以为是野生动物,原来是你的属下吗?别随便浪费力量。」 「这可不是浪费唷,『虚无』。『hekkentaru(悲哀)』、『cramcram(愤怒)』以及『oblivion(虚无)』——我把这三只当成最重要的朋友的分身,疼爱着它们呢。」 这番话让主人浮现了讽刺般的嘲笑。 「真是无药可救。你说俺等人是朋友?你会称呼在世界上最水火不容的存在为朋友?」 「呵呵。没错,就是那样,所有大公都是我的挚友。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是迈向和平的第一步吧,『虚无』。」 「可以理解跟可以实行是两回事。俺办不到。」 「姆。『愤怒』跟『悲哀』也是那种感觉呢,我们同为大公,反正是切割不断的关系,那何不和平相处呢?」 吹笛子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笑容,但仍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没有敌意、没有恶意、纯粹到甚至让人打寒颤的仅有善意的存在。他那样的氛围让我不由得抱持着警戒心。 我认为这种存在是不可能的。生物只要活着,身上就会缠绕宛如污垢一般繁琐的爱憎;无论如何都会弄脏,或是掺入名为感情的不纯物质,逐渐浑浊下去——但这男人却彷佛此刻才刚生下来的婴儿一般纯洁无瑕。 倘若将人类的感情物质化,只过滤出喜悦或欣喜的话,应该就会变成眼前这男人吧。 「大家和平相处,是吗?」 主人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望向远方。 「你从以前就老是这么主张。倘若结果就是现在的你,那这个世界似乎是相当别扭的构造。哎,世界上最弱小的『喜悦』大公。你的善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啊。用你的理想论还有期盼大家和平相处的希望,曾改变了这世界的什么吗?」 「天晓得?这是今后可以期待的乐趣。」 吹笛子的男人灿烂地笑着,对于主人挑衅的言行,他反倒露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动怒,纯粹只有善意的存在——他比我更像个人偶。 他看来很幸福似地呵呵微笑了。 「至少这次的事件并没有白费唷,『虚无』。在这边的世界当中,有个少女抱持着不可思议的思想。我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一定可以改革全世界的存在。她现在还很弱小。所以就由我来协助她。我会以她为中心,让她担任桥梁的身分,来将这个世界改造成我喜欢的那种大家都是好朋友的世界给你看。」 「……」 「如果你也愿意协助,我会非常开心。」 对于吹笛子男人的邀约,主人仍旧没有反应。他只是跟平常一样不太高兴地绷着脸,彷佛在说一切都无聊透顶似地露出不满的表情而已。 没错,吹笛子的男人,请你别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似乎是「喜悦」集合体的你,跟身为「虚无」集合体的主人。两人原本是对立的存在。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携手合作—— 「你说的『她』是那个名叫空井伊依的少女吗?」 ——咦? 主人说了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我停止了思考,只是愣在原地。 我感到混乱,情报跟思考在我脑海当中错综。 空井、伊依? 啊啊,啊啊,思考真是扰人。感情真是碍事。我必须排除所有不纯物,冷静地思考才行。我是、我是没有任何感觉,不会思考的人偶。 我必须拒绝所有的想法来思考才行。 但是,倘若舍弃一切,便无法爱任何人,也无法保护任何人。 「……嗯。我在这个地方遇到了空井伊依。」 就在我陷入不合理的焦躁时,吹笛子的男人露出微笑。 「我遇到了首次称呼我为朋友的少女。」 我——无法理解。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我并不了解何谓「感情」。 不了解的东西是不必要的。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主人和平的生活。为此如果必要的话,我也可以面带微笑;但倘若当真具备愤怒或悲伤这些感情,对我的职责会造成妨碍,因此并不需要。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最近只要主人一笑,我也会感到高兴。 只要想到这种平稳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便会感到忧郁。 对于这样的自己,我感到相当羞耻。 毕竟会笑、会哭的人偶只让人觉得诡异而已。 ※  ※  ※ 主人跟吹笛子的男人,看起来没有非常愉快,但彼此也没有不快的样子,交谈着我无法理解的内容。 「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间学校。」 废墟。坐在瓦砾堆上,将脸涂白得宛如小丑般的男人摊开了双手。他明明是个彷佛玷污了风景照的泥泞一般充满不协调感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却具备着宛如这场所主人一般的存在感。 主人讶异地眺望着早已经被破坏到看不出原形的建筑物残骸,感到有些疑惑。 「学校?」 「没错。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学校的定义,但我认为这个场所确实是学校无误唷,『虚无』。有一群不太了解世界的家伙,聚集在这里相依为命,逐步学习重要的事物;就是一间这么美好的学校。」 呵呵——吹笛子的男人彷佛稚子一般地笑了。三只老鼠配合男人的声音,站在他的正面并排,用尖锐的声膏吱吱地呜叫个不停。 那回荡在耳里的声音交搓在一起,然后神奇地被转换成人类的语言。 〈这里是壳蛇怪造高中!〉 〈是交杂了许多特异的家伙、过去不曾存在、今后一定也无法存在,世界上仅此一间的稀有学舍!〉 〈……虽然已经瓦解了!〉 「好,谢谢你们的说明。」 男人面露微笑,朝老鼠们伸出了手;这让主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鼠辈是怎么回事?俺还以为是野生动物,原来是你的属下吗?别随便浪费力量。」 「这可不是浪费唷,『虚无』。『hekkentaru(悲哀)』、『cramcram(愤怒)』以及『oblivion(虚无)』——我把这三只当成最重要的朋友的分身,疼爱着它们呢。」 这番话让主人浮现了讽刺般的嘲笑。 「真是无药可救。你说俺等人是朋友?你会称呼在世界上最水火不容的存在为朋友?」 「呵呵。没错,就是那样,所有大公都是我的挚友。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是迈向和平的第一步吧,『虚无』。」 「可以理解跟可以实行是两回事。俺办不到。」 「姆。『愤怒』跟『悲哀』也是那种感觉呢,我们同为大公,反正是切割不断的关系,那何不和平相处呢?」 吹笛子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笑容,但仍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没有敌意、没有恶意、纯粹到甚至让人打寒颤的仅有善意的存在。他那样的氛围让我不由得抱持着警戒心。 我认为这种存在是不可能的。生物只要活着,身上就会缠绕宛如污垢一般繁琐的爱憎;无论如何都会弄脏,或是掺入名为感情的不纯物质,逐渐浑浊下去——但这男人却彷佛此刻才刚生下来的婴儿一般纯洁无瑕。 倘若将人类的感情物质化,只过滤出喜悦或欣喜的话,应该就会变成眼前这男人吧。 「大家和平相处,是吗?」 主人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望向远方。 「你从以前就老是这么主张。倘若结果就是现在的你,那这个世界似乎是相当别扭的构造。哎,世界上最弱小的『喜悦』大公。你的善意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啊。用你的理想论还有期盼大家和平相处的希望,曾改变了这世界的什么吗?」 「天晓得?这是今后可以期待的乐趣。」 吹笛子的男人灿烂地笑着,对于主人挑衅的言行,他反倒露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动怒,纯粹只有善意的存在——他比我更像个人偶。 他看来很幸福似地呵呵微笑了。 「至少这次的事件并没有白费唷,『虚无』。在这边的世界当中,有个少女抱持着不可思议的思想。我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一定可以改革全世界的存在。她现在还很弱小。所以就由我来协助她。我会以她为中心,让她担任桥梁的身分,来将这个世界改造成我喜欢的那种大家都是好朋友的世界给你看。」 「……」 「如果你也愿意协助,我会非常开心。」 对于吹笛子男人的邀约,主人仍旧没有反应。他只是跟平常一样不太高兴地绷着脸,彷佛在说一切都无聊透顶似地露出不满的表情而已。 没错,吹笛子的男人,请你别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似乎是「喜悦」集合体的你,跟身为「虚无」集合体的主人。两人原本是对立的存在。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携手合作—— 「你说的『她』是那个名叫空井伊依的少女吗?」 ——咦? 主人说了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我停止了思考,只是愣在原地。 我感到混乱,情报跟思考在我脑海当中错综。 空井、伊依? 啊啊,啊啊,思考真是扰人。感情真是碍事。我必须排除所有不纯物,冷静地思考才行。我是、我是没有任何感觉,不会思考的人偶。 我必须拒绝所有的想法来思考才行。 但是,倘若舍弃一切,便无法爱任何人,也无法保护任何人。 「……嗯。我在这个地方遇到了空井伊依。」 就在我陷入不合理的焦躁时,吹笛子的男人露出微笑。 「我遇到了首次称呼我为朋友的少女。」 我——无法理解。 第2章 歌咏夜晚,愚弄夜晚 ※  ※  ※ 「——郁宫所长目前正在研究如何抑制魔力衰退造成的存在薄弱化,即以强制怪消之原理为基础的部分怪消,还有移植技术;就如您所知,所长在研究中会闭关在研究室内,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因此会面是不可能的——」 「少罗唆,去死!废话少说,快把郁宫那白痴交出来啦!集会已经要开始了,上面吩咐就算来硬的也要把他拖去啦!」 虚界怪造学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内幕。不——反倒应该说这些内幕才是怪造学的本质。一般大众所知道的怪造学可以说全都是些皮毛,所以这种表现微妙地不得要点。 总之,在禁止局外人进入的研究所当中,这里的所员持续研究着一般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事物;而这些家伙几乎都是魔界的居民。无法用言语沟通。因为他们根本不打算了解这边想说的话,所以怪造学教授——爆川嫌风踹开宛如守卫一样站着的所员,强硬地入侵所内誓 「你在哪!郁宫!老娘说过很多次,别挑在集会前开始麻烦的研究吧!去死!别看总长那样,他也是很没耐性的;要是让他等,可是会挨骂的喔!」 那是个还相当年轻、体态宛如豹一般柔软灵活的女性。彷佛用鲜血染红一般的头发绑成辫子,暴露度颇高的皮制衣服和刺青让人联想到佣兵或杀手。金色眼眸宛如肉食动物一般。语调也相当粗鲁,外表给人的感觉根本是随处可见的小混混。 不过她正是以史上最年轻的年纪,取得怪造学教授资格的爆川嫌风本人;也是制裁滥用怪造技术的怪造学者、或是失控怪造生物的特殊部队——怪造学会执行部的部长;是个身经百战的英雄。不过她将嘴歪成「ㄟ」字形,一边挥开试图阻止她闯入的研究所所员、一边前进的身影,就像是心情不好的小孩子一样。 这间特殊设施进行着最尖端的怪造学研究,也就是〈里〉研究部拉比林特斯。虽然在文件上是理应不存在于这世上的场所兼机关,但就像这样,身为怪造学教授的嫌风,只要获得许可,便能够自由出入。但因为这里药水味重、加上四处徘徊的所员也都一副阴沉的样子,会让人跟着忧郁起来,所以不太常来就是了。 嫌风弯过好几次走廊、爬上楼梯、毫不客气地闯入内部,但就是找不到要找的人。也没有任何线索。虽然她试着抓了几个路过的所员问话,但没有人晓得应该是所长的郁宫目前身在何方。毕竟他本来就没什么声望,而且就各种意义来说,他距离人类相当遥远;所以应该是被大家置之不理吧。 「真是的,这建筑物还是跟迷宫一样。而且每次进来好像又会多出一些楼梯跟房间?这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嫌风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自暴自弃地四处走动。 一年仅举办一次的怪造学教授集会——是互相讨论这一年的活动结果以及今后的活动方针,对怪造学会而言十分重要的会议;这场会议即将开始。基本上除非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否则怪造学教授是全体强制出席;即使想要拒绝,也会有人像这样拖着强制出席。 郁宫在精神和肉体上都是茧居族,是个不对他人敞开心扉的麻烦人物。嫌风算是比较讨他喜欢的,因此才会被迫负责带他参加会议;但嫌风其实不太擅长应付郁宫。可以的话,她希望能早点解决这个烂摊子。 但不管走多久,走廊都没有尽头,也找不到郁宫。嫌风开始觉得麻烦,而深深地叹了口气。 「啊!累死人了……」 身为研究部长以及怪造学教授,创造了诸多未公开的发明,被誉为让怪造学界的技术力前进了五十年的天才科学家——郁宫嘘。虽然声名远播,一旦知道他成就的丰功伟业,无论谁都会肃然起敬;但知道他真相的人,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再也不想看到郁宫。一旦碰面就会幻灭。真希望能一直保持可以作梦的距离。 嫌风的好恶相当分明,无论是食物、音乐或对人都一样;喜欢的东西会越来越喜欢,讨厌的东西则会一直讨厌到底。开门见山地说,她讨厌郁宫这个人。不但阴沉、诡异、无法理解,感觉又很恶心。可能的话,嫌风并不想跟他碰面。嫌风很想就这样折返回头,向上面报告「他人不在」。 「——但也不能那么做就是了……唉。」 虽然外表常让人误会,但嫌风的个性相当一板一眼。她无法忍受说谎来放弃任务这种行为。 主张想打道回府的恶魔,跟主张不能就这样回去的天使,在脑内热烈地争论着;嫌风一还茫然地眺望着这场纷争,一边将手插在口袋里走着;这时她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唉啊,你是——喂!」 「……?」 那是个将头发向后方梳理整齐,看来有些神经质的男人。他戴着薄框眼镜,身上穿着没有半点污垢的白袍。他将一叠文件夹在腋下,嘴里一边喃喃自语着不知是方程式还什么,一边走在走廊上。 他是谁呢?以前好像看过——嫌风稍微想了一下,没多久便想起了这名人物的身分。 「啊,对了对了。你是仓波无乐。」 「爆川嫌风……部长。」 这名叫仓波无乐的男人,原本直呼嫌风的姓名,后来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加上了头衔,然后稍微点头示意。之前在空井伊依也有关连的「爱天使」事件中,他是为了让世界灭亡而行动的犯罪者,但他的技术力获得高度评价,因此被分配到了这间〈里〉研究部。除了他之外,也有几名技术人员是因为类似的经过而被迫参加研究的。因为怪造学会经常欠缺人才。 嫌风轻松地举起手,笑着跟似乎如鱼得水般的他打招呼。 「嗨。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嘛,已经习惯研究所了吗?」 「托您的福。这间研究所里的所员,都是些无法跟别人闲话家常、迷失了人生的幸福,只有求知欲跟探求心超乎一般范围的非人类。还有,我似乎也成了那种怪物的同伴,这里舒适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吃惊。」 「原来如此。啊,我懂了,所以这间研究所才会叫做拉比林特斯啊。那可是为了不让怪物跑出来,用来关住他们的迷宫名字喔。」 嫌风嘻嘻地笑了,于是仓波也跟着苦笑起来。他的表情比以前柔和多了呢,嫌风这么心想。嫌风无法原谅恶人,且比任何人都憎恨坏事。但如果对方像这样改过自新,变得能温柔微笑的话,她也不至于硬要制裁或处决所有人。 「你目前在做些什么工作?我记得你的专长是开发咒具对吧?」 「嗯,毕竟我是新来的,他们不会让我做什么了不起的工作。主要是开发利用了怪造理论的微波炉,或是一些不急着研究、类似游戏般的发明品。对了——例如只要咏唱咒文就会自动点亮的灯,或是睡着时可以作自己喜欢的梦的装置。」 「啊,那点子不错,我也想要一个。」 就在两人交谈着这般无聊的会话时,仓波感到不可思议似地歪了歪头。 「这么说来,为什么爆川部长会在这里?刚才研究所入口那边似乎起了阵骚动……」 「啊啊,因为等下要集会了,所以我是来叫郁宫的啦!但不管哪个家伙都说不晓得他人在哪里,我才会大闹了一场。」 嫌风毫无恶意地笑着,不知为何,这让仓波看似怀念地露出苦笑。是他认识某人跟嫌风有着相似的性格吗? 「郁宫所长是吗?……您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带路吧。最近所长一直把自己关在地下呢。」 「嗯。这帮了我大忙。不过,他在地下是吗——」 嫌风想像了一下待在地底阴影处的郁宫身影,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群怪物的头目到底待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啊?」 「 就跟平常一样——在逃避现实吧。」 仓波冷淡地回应着,嫌风看着他的背影,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追了上去。 ※  ※  ※ 「唉——」 那是间阴沉郁闷的房间。只有一个小小的灯泡让房间勉强显现出轮廓。裸露在外的水泥墙壁上,有着醒目的红黑色不明污渍。 拷问房——嫌风想到了这个词汇。 「呜……」 其中区隔出房间内外的最基本要素,就是空气。大气的构成物质有如异世界一般迥然不同。房内充斥着讨厌的恶臭,肺部发出哀号,诉说着这里是个不能久留的空间。挥发的药品、浓厚的血与呕吐物、最重要的是这房间的主人吐出来的阴沉叹息让氧和氦变质并浑浊。 「啊——」 轰隆回荡着的低沉呻吟,让嫌风皱起眉头,对着室内唤道: 「郁宫!」 瞬间,某人在叹息般的声音随即停了下来,回应呼唤的是一阵让人痛心的寂静。虽然嫌风在暗处也能看见东西,但她却无法判别要找的人在房间的哪里。从走廊注入的耀眼灯光,也没亮到可以驱逐室内的黑暗,反倒让那片漆黑更加醒目。 因为不晓得会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嫌风犹豫着是否该踏入房内;她还是一样让仓波在后方待命,高声说道了: 「是我啦!郁宫教授啊~集会已经要开始罗!快点出来!你在哪里?」 「呜——」 于是传来了不晓得是回覆,抑或单纯叹息的呻吟。 「外面……很恐怖……」 可以听见郁宫那宛如水滴掉落在地板上一般、会留下独特余韵的台词。 虽然这是家常便饭,但应该说光是开口说话就会逐渐耗损体力吗——不过这点不局限于郁宫,无论哪个怪造学教授都一样;总之那声音就宛如会让人感觉消沉的亡灵声音。 研究部长郁宫嘘,仍然整个人融化在黑暗里面,并低声说道: 「这里……很舒服。原本我就是应该生于黑暗、存于黑暗、死于黑暗的世界异物。 嘻嘻。我讨厌光。我讨厌外面。因为那里不是我的世界,世界上每个基本粒子都会对我投以厌恶的视线,会攻击、消灭我。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世界……出去……出去……你听不见吗?你听不见世界拒绝我的声音——」 「……」 会话家是成立了一样,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嫌风首次碰到郁宫,是还在空井灭作这个上司底下见习的时候;从那时候开始,除非灭作把他拖离房间,否则他就会在阴暗房间的角落无止尽地持续自言自语。 嫌风对仓波使了个眼色,然后挥动显示出怪造学教授这个阶级的金色手镯——「门」。 「……我听不见那种声音啊。就算听得见,大概也会回他『少罗唆,别管我』吧?喂,郁宫,空井大叔不是常说嘛,根本用不着那么烦恼,这世界并没有特别在意你啦,这世界可没闲到要攻击你。」 瞬间,嫌风的手镯冒出了虚界的出口兼入口——一阵鲜明的光芒激烈地爆发出来。原本应该会在这种状态下咏唱咒文、刻画咒印,然后实行怪造;但现在的嫌风只是单纯利用这阵光芒当作照亮房间的灯光。 爆裂的火花闪耀得有如太阳,将宛如泥泞般沉淀下来的黑暗分毫不剩地消除。倘若稍微对怪造学有点认识,一定会对这阵光量以及持续时间感到惊讶不已吧。一般是不会像这样亮到有如火炬一般。 「——咿!」 据点的黑暗被夺走,郁宫不禁发出细小的哀号声。 那身影相当异常。 是个泥土人偶。或者说黑暗人偶。怎么表现都行,总之是可以一眼看出并非人类的外貌。沸腾的黑暗——不停冒泡,有时还会扭曲轮廓、有着人型的黑色。疑似头部的位置微妙地有着眼球,但从那眼球因吃惊而掉落下来这点可以得知,那只不过是装饰品,并没有视觉。 郁宫嘘伟大的发明、值得尊敬的功绩会被隐匿起来,不为世间所知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并非人类,而是在某个研究中产生突变的怪造生物。 「啊——啊、咿、噫……我、我——」 不断沸腾冒泡、宛如黏性液体一般瞬间融化崩塌,变成一滩水的郁宫在地板上缓缓爬行着。他就那样像是畏惧光芒似地移动到房间角落,丧失原形且维持一滩水的模样颤抖着。 他的过去曾发生过什么事?他原本是什么名字的怪造生物?嫌风并不晓得。虽然嫌风曾听说郁宫是空井灭作怪造出来的这件事实,但她并不晓得其他详情,也没有兴趣知道。 他的名字是郁宫嘘。成功研发出各种研究的怪造学教授。是嫌风的同伴。只有这点是事实。其他怎样都无所谓。嫌风并不打算拿他是怪造生物这个理由来歧视他。 嫌风的思考相当单纯。无论是人类或怪造生物,她都讨厌会扭扭捏捏、烦恼个不停的家伙。倘若对方不采取任何行动,只会发抖,那就拎着他的脖子,硬是把他带到外面去。然后,既然要贯彻这种任性的行为,自己就会尽全力保护那家伙。 「郁宫。集会的时间到了。工作要好好做啊!」 「……」 嫌风走近没有回应的郁宫,将掉落的眼球放在闇色的水堆上。 「胆敢怠慢职务的家伙,就算是怪造学教授,我执行部长爆川嫌风也不会允许的。而且啊,在怪造学教授里面,你还算是比较能信赖的;要是你不参加,那场集会应该会让人如坐针毡吧?」 「……」 茧居族的不定形生物全身颤抖,顽固地保持沉默。说什么都没用。嫌风明白这一点。郁宫嘘极度怕生且讨厌人类,总是拚上性命拒绝外出。 「唉。那么——没办法了。」 嫌风仍然蹲在他身旁,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头也不回地呼唤着无事可做的仓波。 「……喂,仓波,拿拖把跟水桶来。」 郁宫似乎正确地理解了嫌风这番发言的意思,他像是挨了电击似地抽动了一下。 「——不要。」 然后宛如怪异的虫类一般逃离嫌风手边,他发出哀号,在房间内四处爬行,纵横驰骋。 「不要!不要!我不要——!外面很可怕耶!我根本不想和别人碰面!也不想跟别人说话!不想!不想!不想!」 「给我站住——!喂,仓波,动作快点!你想上哪去啊,郁宫!你以为能从老娘手上逃走吗!」 结果,最后总是演变成这样。强制捕获排斥外出的郁宫,硬是把他拖去参加集会。 灭作的手法要高明得多了——嫌风有一瞬间露出了宛如少女般的表情,并叹了口气。 ※  ※  ※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嫌风坐在狭窄的直升机座位上,一边感受着郁宫装满整个水桶的重量,一边无视彷佛怪异幽灵一般不停哭泣着的他。在那之后嫌风凭着毅力捕获郁宫,彷佛在接受惩罚似地像这样双手抱着水桶返回怪造学会本部;心情就类似小学时迟到被罚提着水桶站在走廊上那种感觉。只能用悲惨形容。 嫌风搭乘在外待命的直升机离开〈里〉研究部,从那边到达怪造学会本部的几十分钟之间,郁宫一直阴沉地哭个不停。就连嫌风也不禁跟着郁闷起来,加上已经耗损了不少体力,等下还必须跟其他更加变态的怪造学教授一起开会这件事实,让嫌风忧郁不已。 「唉——真麻烦。」 没多久便立刻到达了目的地。直升机的螺旋桨啪嗒啪嗒地转动着。嫌风一边感受螺旋桨在背后引起的风跟噪音 ,一边从机内跳落下去。然后她双手拿着郁宫,在散步道悠哉地前进。寂寥的树木格外显眼的这条散步道,早已经隶属怪造学会本部的领地内;但目的地是位于这条道路更前方的灰色建筑物。因为是栋大型建筑物,即使人在这边,也可以从树木的缝隙间看见。虽说那栋建筑物只不过是用幻影之类的东西展现出来的伪装外观罢了。 「……」 小鸟和平地呜叫着。虽然这让嫌风稍微感到温馨,但郁宫充满悲哀的啜渲声妨碍着嫌风内心的平稳。为什么怪造学教授里面,都没半个正常的家伙呢? 就在嫌风这么心想时——忽然。 咚一声地,背后感受到一阵冲击。 「喔……?」 刚才并没有察觉到任何气息。虽然嫌风并未特别警戒,但也并非掉以轻心。正因如此,嫌风才会有一瞬间感到困惑。加上水桶的重量,嫌风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她无法阻止向前倾斜倒落的身体。 视野往上方滑动,啊啊,要跌倒了——嫌风这么心想,而试着稳住脚步。 刹那间,第二波冲击以十分之一秒或百分之一秒的短暂间隔来袭了。 「唔——哇!」 这次比刚才更加强烈。嫌风不禁扔出水桶,晃动着辫子盛大地跌倒在地。撞上地面的鼻头的疼痛,以及真相不明的冲击造成的惊慌失措——就在倒落的嫌风感到慌乱时,后头部竟然又冒出了一股重量。 踩、踩、踩…… 「……」 嫌风努力冷静地掌握自己所处的状况。自己被某人从背后攻击,倒下,然后现在——还被对方用鞋子踩个不停?真是莫大的屈辱! 嫌风不由得怒火中烧。 「呜咕……」 嫌风将手靠在地上,打算先站起来再说;她试着抬起头,但踩在头上的力量意外地强大。那重量就宛如被某个巨大的瓦砾压住一般—— 「哼嗯!」 不过嫌风并未放弃,她用尽全力甩开某人的脚,然后跳跃。她用手按着疼痛不已的头部,并怒吼道: 「谁——是谁啊,混帐!去死!干么……突然……动手——」 嫌风充满怒气的声音,逐渐萎缩了下来。并不是因为尊敬对方,或是因为对方是她很喜欢的人才不觉得生气。正好相反。嫌风在这世上最讨厌的存在就在那里,而且被对方践踏头部这件事实,让嫌风的脑袋成了一片空白。 「你这家伙……!」 因耻辱和激昂全身颤抖着的嫌风,额头上迸出了青筋,她摆出备战态势并低声咆哮着。她的瞳仁闪耀着炯炯光芒,咬牙切齿地用全身表现出自己的愤怒。 「不动雾晴……!」 站在那里的是个看来懒洋洋的男人。因为姿势不佳,所以看不太出来,但男人相当高大且肌肉发达,即使隔着衣服也能看出他的身体相当结实。手臂隆起的肌肉以及紧密结实的腹肌,彷佛为了战斗而生一般,那得天独厚的肉体就有如描绘在图画上的战士。 他的腰部、肩膀和背后各自挂着长度不同的刀,头部的鉢金(头巾)和护手上用鲜红刻印着「斩」这个字。光线照射的角度,让他孕育着疯狂的双眼看来像是左右颜色不同。 为了互相杀戮的肉体上,隐藏着危险兵器的恶魔。 他的名字是不动雾晴。虽然被赋予怪造学教授的资格,以及进出怪造学会本部的权利,却没有特定的职务,只执行总长命令的「无职」男人。 而且是嫌风的宿敌。恐怕是生来就水火不容,人生中永远的天敌吧。 「你这家伙……你知道你刚才对老娘做了什么吗……?啊?你找死吗?不动……!」 被泥土弄脏了脸的嫌风,瞪着不动用鉢金遮盖住的锐利双眼。两者之间暂时爆出了一阵宛如闪电般的视线,周围的树木对杀气产生了反应,哗啦地抖动起来。 「啊啊……」 不动像是没什么兴致,用厌世般的表情低喃道: 「什么啊……我还以为脚边有条虫动来动去,原来是爆川小丫头啊。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这样很碍眼,可以请你靠路边走吗?」 「啥啊?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啊……」 嫌风在这世上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他也一样,似乎觉得在这宇宙里面最碍眼的人就是嫌风。两人只要一碰面就会吵架,且会以相当高的机率演变成厮杀。 嫌风打从心底讨厌不动。包括他的表情、他的语调、他的声音、他的动作,嫌凰讨厌他的全部。让人想吐。她真想跟上帝和地球抱怨,为什么要生出让人这么火大的生物。如果这世上有死了也无妨的生物,那肯定就是这个不动雾晴。 嫌风挺直了背,打算用眼神杀了对方似地瞪着他看。就连叹口气都会碰触到的距离。即使从近距离看,这家伙还是让人看不顺眼。他的外貌让人感到烦躁,体臭让人感到不快。感受到他在呼吸、得知氧气为了这家伙而被消费这件事实,让嫌风感到愤怒。 嫌风将手插在腰上,低声向对方宣告: 「你啊——快滚吧,快给我消失。倒不如说去死。我说真的,去死。毫无意义地去死。你这种人就连回归大地都让人感到不愉快,所以最好产生分子崩坏完全消灭之后再去死!」 「啊?你在命令谁啊?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我说啊,软弱的家伙命令比自己强大的家伙这种事,从世界的常理来看,整个就是不对劲。」 不动挑衅的说法,让嫌风怒得红了双眼,理性也抛到九霄云外;她握紧拳头高举到胸前。手腕上的「门」无视意志爆发开来,充满攻击性的光芒四处飞舞着。 「你说谁软弱?要试试看吗?啊?」 「就算不动手试,凭经验也知道吧?你虽然每次看到我都会找碴,但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赢过我吧?」 不动用自然的态度应对,彷佛茶余钣后的闲聊一般;但他的姿势和氛围都未掉以轻心。 倘若找到机会,那三把刀之中会有几把对着嫌风解放开来吧。虽然这几乎要碰触到对方的距离并不适合居合斩,但所有战斗常识对不动雾晴来说并不管用。 每次遇到这家伙,嫌风都会这么心想:不动是为了战斗而生的男人。其他才能全都消灭得一点不剩,只有强化了伤害打倒杀戮对方的技术跟才能。 倘若打了起来,无法保证一定会获胜。反倒就如他所说的,嫌风一次也没有打赢过他。 但是,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这是关系到嫌风存在意义的问题。嫌风无法忍受这家伙活着走在这片大地上。 「少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你这个杀人魔……你当真希望我杀了你吗?」 「啊,抱歉。那是不可能的。你还不晓得我们实力的差距吗?」 「——」 被轻视到这种地步的话,已经无法退让了。爆川嫌风是主宰怪造学界秩序的执行部之长。这家伙则是明明曾经杀戮过大量的人类,却没有被问罪,至今仍逍遥自在地活着,根本没有反省的犯罪者。怎么可能和平相处。两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立的。 要不要当真——在这边杀了他呢? 「……啊,你今天是来真的呢,爆川。遇到什么讨厌的事了吗?」 不动只有语调悠哉,他的全身散发出浓密的杀意,且将手放到腰部的刀上。嫌风知道喜好厮杀的他是故意触怒自己的神经,打算展开一场死斗。虽然不想顺着对方的意思行动,但即使明白这点,嫌风仍无法克制对他的厌恶。 嫌风稍微往后跳来保持距离,让攻击的意志循环过全身,并低吼着: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宣告之后,彼此的杀气互相产生厦应,两人的杀气融合爆发,已经停不下来了。两者的关系就有如水跟油一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嫌风让磷光缠绕住裸露在肌肤上的刺青,打算把眼前的对手弄成绞肉,而摆出战斗态势—— 瞬间。 「——!」 世界变成一片漆黑。 让人怀疑该不会是在眨眼时入夜了吧?或者人头在刹那间飞出去了?不过跟嫌风的预测相反,这片漆黑并非日夜颠倒,也不是惨遭杀害的缘故。 在视野变暗之后,地鸣随后撼动了嫌风的身体。嫌风了解到让地面产生龟裂的那阵震动,是个重得束手无策的东西从天而降的缘故。 她注视正面。那里站着一个遮住了嫌风视野的巨大人影。 「高桥……」 那是个奇妙的巨人。没有其他表现的方式。他用闪耀着黑色光芒、宛如西洋盔甲般的盔甲覆盖着全身,没有露出任何一处肌肤。比不动更高大的身躯应该超过两公尺吧,是个充满威严,却又给人一种空虚印象的不可思议人物。 他盘着双手,从手腕前方伸出刀刃的姿势,就有如十字架一般神圣庄严。 巨人站在嫌风跟不动的中间——他毫不退缩地落到那充满杀意、破坏力彷佛随时会炸裂开来的缝隙之间,缓慢地睥睨着周围,然后低声呻吟: 「——叽。」 不可以吵架、必须和平相处才行——感觉他平稳闪耀着的双眸,似乎无言地这么说道了。 他的名字是高桥十。是怪造学教授兼怪造学会防卫部长。真面目不明,虽然嫌风不曾看过他脱掉盔甲的样子,但在聚集了一堆奇人怪人的怪造学教授当中,嫌风认为他是其中最善良的存在。 「别妨碍我——高桥。」 虽然大部分的杀气已经消散,但白忙一场的恶意无处发泄,嫌风于是瞪着高桥看。不过站在身高几乎是自己两倍高的高桥面前,即使大声吵闹,看起来也只像是小孩子在耍脾气;有些难为情就是了。 高桥无言地盘着双手直立不动——不定形的郁宫怱然在高桥的肩膀上现身,用人工眼球俯视着这边。看来似乎是他发现了不知是路过或正在巡视的高桥,而把他带到这边来的样子。虽然郁宫并非和平主义者,但他对恶意相当敏感,因此厌恶有人起纷争。 「……不可以吵架。总长会生气……虽然我无所谓……就算大家都死光也无所谓……但看到同伴之间互相厮杀这种光景,我也会变得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害我想像了讨厌的光景——为什么我得陷入这种情绪……?这种世界毁灭掉就好了……」 「叽——」 高桥无视喃喃自语的郁宫,对着嫌风伸出了手。嫌风就这样被他轻易地抬了起来,且牢固地扛到了肩膀上。 「你、你干么啊,高桥!放开我!」 「……」 虽然嫌风挣扎大闹,但毫无作用;高桥一边撼动着大地,一边无言地前进。两人体格相差太多了。如果抱持着彻底打倒对方的意思来抵抗,或许能逃掉;但高桥并没有任何过错,因此嫌风也无法那么做。这下该怎么办呢——就在她这么心想时,逐渐感到疲惫,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于是嫌风疲倦地将整个身体靠在高桥的肩上,就让他那样扛着自己前进。 「……啧。」 不动像是没有讨到玩具的小孩子似地啧了一声,但他似乎也没了干劲,随即追过了高桥,前往怪造学会本部。 在宁静的步道上——奇妙的人物们前进着。 就这样全部的怪造学教授都聚集到了此地,举办本年度的怪造学会集会。 ※  ※  ※ 战桥舞弓——刚毅且正直、厌恶扭曲事物的正义武士少女。她绑着蜘蛛网图案的头巾、挂着银制的项链,穿着一身坦克背心和牛仔裤的轻便打扮。但手构得到的位置上有把日本刀主张着存在感,微妙地有些恐怖。 「哼嗯。想要变强——是吗?」 设立着壳蛇怪造高中的丘陵下方,是个杂草有经过适度整理的广场。古顷的一年级生请壳蛇准备了足够的帐篷跟睡袋,然后各自以恰当的人数组成小队,搭起了帐篷。 虽然伊依是一年星班,而舞弓则是一年月班;但现在的古顷等同没有区分班级一样,因此没有任何人会抱怨。毕竟人数原本就不多。要是太过挑剔,甚至没办法组成小队。 「嗯。有个壳蛇的学生,叫戏小路的同学这么说了。」 不擅长劳力工作的伊依,拚命协助俐落地拉起钢索并敲打着钉子的舞弓。 伊依擦拭着汗水,用难以释怀的表情,趁着闲聊顺便说道: 「那个人所说的话,是符合逻辑没错。我可以明白她的道理。但就是没办法接受。因为软弱,所以大家和平相处。那么软弱是坏事吗?和平相处也是软弱且没出息的事吗?独自一人变坚强才是人类的完美型态吗?我不懂。」 「就我的想法来看,」 舞弓没有让手休息,气也不喘一下地继续搭帐篷的作业,并这么回答了: 「那家伙是把手段跟目的弄反了。」 「……什么意思?」 伊依这么反问,并看着舞弓。武士少女的表情像是在懊悔过去的失败一样,看来不太高兴地说道了: 「换言之,我比喻成金钱来说明好了。假设有个人想要钱。想要很多钱。一般来说,这个人会因为某些理由而想要钱;例如有想买的东西。或是想治病而需要钱。这是当然的。钱本身并没有价值,只不过是普通的纸张或廉价的金属。是跟某些东西交换之后,才会具备意义。」 舞弓也看向这边。纯白的头发与深红的眼眸。有时感觉美到令人惊讶的这名少女,只是用细长的眼眸一直注视着这边。 「但是,偶尔也会有人把存钱跟赚钱当成目的。伊依不曾见过吗?嘴巴一直说想要钱、想要钱,但一问他实际上得到钱之后要买什么?就说不出话来的家伙。那种人就是误以为只要有很多钱,自己就能够获得幸福的傻瓜。」 是这样呀——伊依这么心想。所以舞弓才会说那样是把手段跟目的弄反了。金钱终究只是为了得到某些东西的手段。如果增加很多手段一事变成目的,就本末倒置了。 「倘若把金钱替换成强度,就可以了解那个戏小路还谁的思考了吧。独自一人变得强大,变得能够靠实力夺取世界上所有东西;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仔细想想吧,即使获得了全世界的财富,如果活下来的只有自己,那种东西根本毫无价值。」 伊依试着想像。那过于悲惨的光景让伊依脊背发凉。在滚落着无数尸体的地球上,只是死抓着钱不放的某人。那跟宣称即使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幸存,也会站在地球正中央大笑的少女身影重叠了。 「力量也是一样。明明应该是为了保护某个重要的事韧,或是为了保护某人而期望变强;但不知何时,变强这件事本身却成了目的。眺望自己的肌肉有什么乐趣?喜孜孜地看着堆积起来的财富,却得不到任何东西、无法保护任何事物;那家伙真是可怜。」 「……」 舞弓冷淡的话语让伊依沉默了下来。舞弓以前大概也跟亚缇一样,有过类似的想法吧。在她像刚才那样想通了之后,便作罢了。或者她总是那样训诫着自己吧。倘若不是那样,是无法这般侃侃而谈的。 变强。舞弓确实了解这句话的意义,且不停努力着;伊依纯粹地认为那样的她十分伟大。同时也担心起亚缇。 「不过,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伊依。」 舞弓用彷佛要深深砍下去似的声 音说道: 「虽然我不认识那个叫戏小路还什么的,但拥有那种思考的人相当危险。想要钱想得不得了的人,会卖掉所有东西,或是盗取他人的财产,或是毫无计划地借钱;但无论得到多少钱都无法满足——最终导致周围跟自己破灭。」 尽量别靠近比较好——舞弓保守地忠告着伊依。 伊依思考着。戏小路亚缇。把自己定义成世界的主角,主张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生存在世界上的少女。她是认真的。她弄反了手段跟目的,正处于失控的状态。真的——很危险呢,伊依这么心想。 不过。伊依忽然产生了疑问。如果是金钱,的确可以靠着卖掉一些东西、或是借钱来增加吧。但是强大的力量要怎么增加?力量可以用借的或偷的吗? 虽然是不可能的幻想,但如果那是可能的话—— 有一种心脏被一把抓住般、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袭向了伊依。如果有那种生物,具备亚缇那样的思想,当真夺走其他所有人的力量,在全灭的地球上高声大笑。 那样的地球,跟伊依所期望的世界是正好相反的寂寞世界。 「不用担心,伊依。」 舞弓像是看透伊依内心的想法一般,低声宣言道: 「那种愚昧的家伙,注定总有一天会碰上我战桥舞弓这道墙壁,然后自取灭亡。只要这世间存在着正义,罪恶便不会繁荣!让无辜的花朵绽放给世人看吧!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就算她这么说,伊依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虽然伊依有些哑口无言,但她感受到内心的不安逐渐消除了。虽然胸口内侧还盘旋着不祥的感觉,但它现在还没有明确的形状,只是飘浮在那而已。 ※  ※  ※ 晚餐决定是烤肉。 突然决定睡帐篷的古顷学生们,似乎早已经忘记当初的目的,而正享受着忽然从天而降的露营生活。毕竟古顷的学生大多是我行我素的人。 当然伊依也不例外,尽管还抱着好几个尚未解决的问题,但她仍然度过一段相当愉快的时光。 她看了看手表确认时间,发现已经晚上七点了;虽然天空还算明亮,但不知是否因为空气纯净的缘故,可以稍微看见星星。在这样幻想般的天空之下,学生们各自分批搬运着铁板,准备着顺便举行的营火晚会。 附带一提,今晚的烤肉是古顷和壳蛇共同举办的。毕竟今后将是一起学习的同伴,因此为了加深友谊,古顷主动邀请了对方。试着交谈之后,发现对方也是很好相处的人;现在还会一起帮忙准备工作。 因为壳蛇的学生大多出身高贵,或许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虽然他们不晓得菜刀的使用方法,或是意外地欠缺一般常识,不过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双方还算和乐融融地相处着。 虽然伊依因为跟亚缇的对话,而稍微警戒着他们,但眺望着那温和的光景,伊依立刻变得乐观,消除了内心的不安。 那是个铁锈相当醒目、有些老旧的厨房。伊依将砧板放在流理台上,卷起袖子准备开始切菜的时候,在旁边发现了认识的少女。 咚、咚、咚的声音定期循环着。稳固地握着菜刀,宛如机械一般精准地切割着蔬菜的,是自称为巴已己巳的少女。记得她好像是壳蛇学生会的书记,她果然还是一身宛如范本的制服打扮,像是示范教学一样地俐落使用着菜刀。 她的牛奶瓶底眼镜被灯泡照耀得闪闪发亮。伊依默默地注视了她一阵子,然后自己也一边拨着洋葱皮,一边开朗地试着打招呼。 「晚安!」 「……」 已己巳用流畅的动作看向迁边。那表情像是感到惊讶,又有点诧异的样子。她该不会是忘了我吧?毕竟几乎算是第一次碰面——这么心想的伊依,犹豫着是否该报上名字;但已己巳随即慢半拍地做出了反应。 「晚安。」 然后她稍微想了一下,指着这边用不可思议的断定语调说道: 「你是空井伊依。」 是那样没错。但是怎么回事呢?这种像是在跟ai调整中的机器人讲话一般的异样感。伊依有些困惑地露出微笑,但因为从对方身上感觉不到敌意,所以她继续进行了会话。 「今天也很热呢。」 「原来如此,虽然可以判断这并非适合人类活动的温度,但以吾个人而言,并没有炎热的感觉。」 是怎么回事呢?她是不擅长说话的人吗?虽说的确有那种感觉。 伊依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将洋葱切片。只要一切洋葱就会掉眼泪,所以伊依讨厌切洋葱。 「这么说来,其他学生会的人,像是戏小路同学他们,也有来吗?」 「壳蛇的学生应该全都聚集了,但吾认为跟古顷学生之间的关系不能起疙瘩,所以把戏小路留在校舍了。因为无论是切蔬菜或排铁板,她都会想要一决胜负,而且直到获胜为止都不会停手。」 已己巳的语调并非在炫耀或感到厌恶,只是在告知事实而已。戏小路大概真的是那种人吧。 「不过,她差不多也厌倦待在校舍,即将前来这边了吧。丧时也不具备协调性,八成偷懒跷掉了准备工作;但他应该也会被肉的味道吸引过来,差不多快现身了才对。你找他们有事吗?」 「咦?啊,没什么。这只是闲聊啦?」 伊依忍着泪切完了洋葱,这次伸手准备切马铃薯。只见已己巳至今仍埋头进行着将一根红萝卜按照同样间隔切割开来的工作。 伊依有些在意,不禁开口说了: 「已己巳,不用那么仔细地切啦,反正进到肚子里都一样;而且火烤之后,形状也会崩塌喔?所以干脆以速度为优先,嚓嚓嚓地切过去就好了。」 「真困难。」 已己巳看似为难地停下了菜刀,然后吸了一口气。 「但是吾会努力。」 一板一眼的她让伊依不禁露出微笑。 「加油,已己巳。啊,虽然现在说好像太慢了,但我可以叫你已己巳吗?你也可以随你高兴来称呼我。」 「就算你这么说……应该称呼你空井吗?」 原以为她会感到厌烦,但已己巳似乎没有特别不悦的样子。既然如此,就这样一口气成为好朋友吧——伊依这么心想。如果能成为朋友,那样做绝对比较好。虽然伊依不会勉强别人一定要当朋友,但如果能和平相处,伊依想尽量那么做。 伊依开朗地美了。 「啊哈哈,别叫空井嘛,好生疏喔。我们已经成了朋友不是吗?叫我伊依就好了,叫我伊依吧。」 「真困难。」 不知为何,已己巳又烦恼了起来,她笨拙地看着这边说道: 「伊依……?」 「没错,就是伊依!」 「伊依。」 「伊依!」 从旁人眼里看来就像傻瓜一样,两人就这样连叫了好几声伊依、伊依。可以察觉到坐在伊依头上打瞌睡的梅子,似乎以为发生什么事而跳了起来。 嗯——伊依这么心想。并不需要警戒。跟壳蛇的学生也能和平相处。有一天一定也能跟亚缇真心诚意地交谈吧。因为与其杀光地球上所有生物,然后独自一人高声大笑,跟很多朋友一起愉快微笑的时间一定要好得太多了。 伊依这么心想,很干脆地结束自己的工作之后,便移动了位置。伊依来到跟已己巳快碰触到肌肤的近距离,清洗着她还留在篮子里的蔬菜。 「嗯。像这样能成为朋友是很好,不过你的手停下来罗,已己巳。照这样下去,无论过多久大家都没办法开动唷。好啦好啦,就像这样,嚓嚓嚓地切下去吧。」 「嚓……嚓……嚓……」 「好慢!嗯,啊,呃,虽然太匆促也很危险,但不能执着于形状呀!」 「真困难。」 即使只是切蔬菜这种小事,倘若两人一起愉快地进行,便是这么地快乐。就是这个,因为喜欢这种感觉,伊依才会追求着自己的梦想。大家都能和平相处的世界。为了实现那样的世界,伊依会尽全力努力。 伊依从已己巳的篮子里接连地拿出蔬菜,并切成容易入口的大小;已己巳彷佛很不可思议似地看着那样的伊依。 「吾稍微冒出了疑问。可以问你吗?……如果你感到不快,无视就行了。为什么你要主动执行并非你职责的工作?那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问为什么……」 自己才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壳蛇的学生不晓得这么简单的道理呢?伊依露出苦笑,咚一声地,让已己巳触摸自己的头。 「已己巳、伊依——这么互相称呼的话,我们不就是朋友了吗?帮助朋友跟得失是没有关系的。如果老是计较自己的职责,做任何事都要找理由,什么都要计算利益的话,人生会很无。聊喔?」 「……」 已己巳彷佛机器被轮入无法理解的程式一般,僵硬了一阵子之后——她晃动了一下头发,歪头感到疑惑。 「朋……友?」 然后她用几乎听不清楚的音量,低声喃喃自语着: 「无关得失……也非职责……白忙一场,但是很快乐的,概念?关系……朋……友,那就是……朋友?」 「嗯?」 是怎么了呢?她的样子不太对劲。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在伊依发出关心她的台词之前,已已巳用难以言喻的表情注视着这边。 「伊依……如果大家都成了朋友,大家都会幸福吗?大家能和平相处,能为了某人行动,却又感到快乐,能够获得幸福吗?」 「咦——啊,我不晓得喔?毕竟是很困难的问题,而且那种世界还不曾实现过。……但是,大概——」 因为对方出乎意料地做出了很认真的反应,所以伊依稍微避开断定,尽管如此,仍旧很认真地回答了: 「只要大家都能成为朋友,那大概就是幸福了吧?」 「那么吾会努力。」 已己巳轻轻地点了点头。 ※  ※  ※ 竖立着一座营火塔。用无数组合起来的木材,只要将燃料跟火种丢进这里,营火就会燃烧起来。只不过,因为毕竟是临时决定的露营,虽然凑得到木材,却少了起火的燃料。 这正好是怪造学者发挥本领的时候——虽然某人这么认为而试着怪造会喷火的怪造生物…… 「没办法怪造出怪造生物?」 伊依跟已己巳愉快地结束作业之后,已己巳决定去关心一下留在校舍的亚缇状况;和她分别之后,前来参观营火塔的伊依,听见了这番难以置信的发言。 聚集在一起的是熟悉的同班同学。 「嗯。而且不是只有特定的怪造生物无法怪造、或是技术不成熟的人无法怪造,是人家都没办法怪造。偶也没办法。真伤脑筋呀。」 看来并没有很伤脑筋、用独特的语调这么说道的人,是魅神香美。她是伊依从国中就认识的朋友,留着一头宛如海洋、又像天空一般的蓝色长发。大家下了巴士之后都换上了便服,所以现在的她穿着一身像是某处民族服装的宽松衣服。 「怎么办、怎么办啊,学!要是被父亲大人知道我不能怪造,我就死定了!为什么啊,为什么每天脚踏实地生活的我会无法怪造?」 「很吵耶……我哪知道啊。别抓着我不放,很恶心,而且很闷热。啊,伊依同学,晚安。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大家都很伤脑筋呢?」 在香美旁边一搭一唱的是两名少年。其中一名少年就宛如贵族一般,衣服上绣有一看就很昂贵的刺绣;另一名则是被他抱住、露出一脸非常厌恶的表情,宛如影子一般的少年。外表豪华的少年名叫魑魅寺尸丸,比较朴素的少年则是驹崎学。 两人的关系据说是挚友,但有时又会出现一些难以理解的言行;而且无论怎么想,学对尸丸表现出来的态度,都跟所谓的朋友微妙地不同。话虽如此,但如果有人问是哪里不一样,伊依也很难回答。 总之,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并不重要。 「没办法——怪造?呃,先等一下。」 镰当——伊依高举双手,将戴在手腕上的白色手镯——「门」擦撞并发出声响。这个「门」正是将现界和无尽遥远的相邻世界——虚界连结起来的出入口。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这是蕴含着力量,怪造时不可欠缺的话语——咒文。通常「门」会对咒文产生反应,立刻散发出闪耀的光芒;但实际上,无论伊依重复几次咒文,都没有效果。 伊依慌了起来,好几次无意义地刻画着咒印。倘若变得无法怪造,伊依会丧失构成己身的绝大部分。伊依害怕这点。她非常恐惧自己的声音无法传达到虚界这个事实。 「奇怪?怎么会?怪了——真的没办法怪造。大家也一样吗?」 「似乎是那样呢。」 看起来并没什么动摇,相当冷静沉着的学这么回答。 「暂且不提我们,就连学年榜首的魅神同学似乎也无法怪造;而且老师们刚才也试过了——果然也是不行的样子。」 教师们虽然看起来不太可靠,但好歹也是被正式认可的怪造学者。如果连他们都无法怪造,像自己这种还不成熟的怪造学者实习生,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真伤脑筋。虽然脑袋还跟不上预料之外的发展,但这不是非常绝望的状况吗?恐怖逐渐涌现上来,伊依不禁冲动地想要疯狂搔头。 让这样的伊依更加感到动摇的,是站在大家背后发呆的桃发少女。美咲次郎花。曾说过想休学的她,从那次事件之后,像是感到害怕似地卸下了「门」,现在她正注视着空无一物的手腕,无力地露出微笑。 「……但是,说不定这样比较好咧。这么一来,怪造生物就不会再出现了。总觉得……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偶放心了。当真变得完全无法怪造,让偶爽快多了。」 「……小花。」 伊依摸索着该对她说的话,但无法怪造的事实重挫了伊依,让她丧失了自信,无法顺利地将思绪串连起来。真伤脑筋。原本应该会是一埸愉快的露营,但光是无法怪造,自己们就变得如此软弱。 软弱。伊依明白了无论是在心理上或肉体上,自己一直都在依赖怪造生物。 「唉呀唉呀天哪天哪!各位怎么都一副吓破胆的表情呢?」 瞬间。彷佛现场正欠缺的火焰一般狂妄的声音,从背后放射出来。伊依惊讶地回头一看,只见旁边跟着已己巳的戏小路亚缇,正以堂而皇之的姿态,毫不客气地站在那里。 「……亚缇同学。」 伊依果然还是稍微产生了警戒。跟自己的思想彻底对立的少女。大概是伊依梦想的天敌。说不怕她是骗人的。倘若她的主张被证明是正确的,那就结果来说,等于是自己的梦想败北了。 无法相容,但也不能无视的伊依的天敌。 戏小路亚缇用傲慢得让伊依感到不安,却又美丽的姿态笑着。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真是可笑到我都能用肚脐烧开水了呢?你不这么认为吗,巴?一旦没有怪造生物,你们就变得像是跟父母亲走失的小孩一样呢!」 「什么——」 像这样明确地被当成傻瓜,自尊心强烈且缺乏 耐性的尸丸瞬间便沸腾了起来。 「你说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说很失礼喔!你想侮辱我们吗!」 「……尸丸,不管你嘴上说得多威风,这样一直抱着我也只有反效果喔?」 学冷静地拉开尸丸,尽管如此,他似乎也稍微感到恼火,而瞪着亚缇看。 「不过,的确很失礼呢。竟然连名字也没报上来,突然就这样挑衅。看起来似乎是壳蛇的学生,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唉呀?这还真是抱歉。请各位好好记住,我是戏小路亚缇。这名字很快就会让全世界的人都无法忘怀。」 她自信满满、毫不退缩地这么说道。她是认真的。她果然是认真的。会成为知名的电影女星?邪恶的独裁者?或是拯救愚昧世人的宗教家?总之可以肯定,她很明确地打算让自己名留青史。 在她旁边待命的已己巳,有些担心地看向这边,又立刻将视线移到亚缇身上。 「戏小路,虽然你的吹嘘已经是家常便饭,但也看一下时间和场合吧。目前这种时期需要非常细心的顾虑,别把双方之间的关系弄得复杂,彼此留有疙瘩。」 「唉呀?这还真是抱歉。……咯咯咯——」 她像是忍俊不禁一般,用彷佛演技的殷勤态度低头道歉。 「真是对不起。欢迎各位今日大驾光临,我——负责担任壳蛇的学生会长,因此各位倘若在壳蛇遇到任何问题,请尽管提出。对了……现在要处理的,是这个营火塔是吗?」 她当场转动身体,抬头仰望至今仍未点燃的营火塔。然后她又窃笑起来,用熟练的动作逐渐靠近那边。有几名学生还在营火塔旁边尝试怪造,突然接近的华丽少女让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 「……请退下。否则会烫伤晴。」 戏小路亚缇说着这番不可思议的话,同时让某个东西从袖子里滑落出来——然后轻轻地敲了敲组好的木材。 刹那。营火塔「砰」一声地燃烧了起来。 「咦……?」 轰隆一声地猛烈燃烧起来,将逐渐变暗的天空染上颜色的鲜红,让伊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亚缇做了什么?为什么火焰会突然……? 「咯咯咯——一 亚缇迅速地将看起来像是棍棒——感觉实在不像具备点火机能的物体放回袖子里,转头看向这边,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啊啊,真是可笑——就是因为遇到困难时只想着要依赖别人,怠惰锻链自身的努力,才会整体变得愚昧,缓慢地逐渐腐化。你们太习惯依赖怪造生物了!只有一个人就什么也办不到的迷途羔羊!抱持着和平相处的理想论装出朋友的样子,互相扶持而动弹不得面临崩溃,真是滑稽!真是丑陋!」 戏小路亚缇把其他所有人抛到九霄云外,独自一人高声大笑。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依无法反驳她的嘲笑,只能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无力,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没错——没有怪造生物、无法进行怪造的自己,究竟能办到什么呢…… ※  ※  ※ 就在那之后,至今一直没露面的战桥舞弓,带着似乎总算醒过来的仇祭游现身了。戏小路亚缇在爆笑一阵子之后,似乎心满意足了,在各处的铁板抱怨着烤肉的方式,已己巳则默默地跟在她的后方。 虽然担心亚缇她们会闹出问题,但这边的两人组也相当稀奇,让人十分在意。 游跟舞弓是死对头。只要碰面就一定会吵架。舞弓应该不可能奉献自我地去照顾→,但为什么两人会在一起呢? 一问之下,舞弓便坦白地说明了缘由。似乎是应该陷入昏迷的游在附近徘徊,所以被舞弓抓着脖子带到了这边来。虽然游原本在做什么也是个谜,但即使提出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回答。 「哼嗯——?」 舞弓很快地结束那个话题,迅速地问出伊依等人表情灰暗的理由之后,歪头感到疑惑。 「无法怪造?那还真是不可思议,感觉是某人的阴谋……」 对于非常认真地这么说道的舞弓,游浮现出有时会毫无自觉地触怒别人神经、看似从容的笑容。 「呵呵……不过小舞本来就无法怪造,所以算是刚刚好;但对大家来说,应该是相当严重的问题喔?不能用阴谋什么的来说笑带过吧?」 状况还不是很好的游,从喷着水蒸气的铁板上拿起蔬菜吹凉。舞弓从旁瞪着他看,主动接下烤肉一职的她,意外地展现出认真管理烤肉的一面。 「……真没礼貌。我并没有在说笑。我刚才试过了,怪造剑也无法顺利发动……这并非事不关己。」 「嗯?小舞,怪造剑是那个吗?武器形状会变化的那个?我从之前就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到底是什么构造?」 舞弓不晓得是否内心感到相当复杂,虽然态度冷淡,但仍普通地跟游在交谈。伊依纯粹地认为这样很好。重要的青梅竹马跟可以依靠的伙伴一直存有疙瘩的话,实在让人感到难过。 伊依一边将装有茶水的纸杯递给两人,一边代替不擅长复杂问题的舞弓说明。 「小舞的怪造剑就某人所说,好像是『物造』呢。怪造是从虚界召唤出生物,物造则是召唤出非生物的物体;我想基本构造应该是一样的吧?」 「哦。不过还真是不可思议呢,虚界应该不至于灭亡才对,这应该支持小舞所说的阴谋论吗?」 阴谋。是某人带着恶意封住了伊依等人的怪造吗?不过,究竟是谁?又为了什么? 陷入沉思之后,舞弓深深地点了点头,然后她以神速拔出刀,对准了游的喉头。游当然感到困惑,但他没有动摇,只是耸了耸肩。 「呃,小舞,这刀是什么意思?你是萌生了想将烤肉插在这上面吃的神奇欲望吗?这样嘴里会割伤的,还是打消主意比较好喔?」 「闭嘴,你这个恶党。反正犯人八成又是你这家伙吧……」 唔哇,舞弓的眼神是认真的。不过她毕竟被游砍过身体,会这么想这也无可奈何;但游跟伊依约好了要重新做人。即使真有某人在策划着阴谋,应该也不会是他。 游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但犯人并不是我……我说真的。我虽然看起来这样,也是受到怪造学会的监视;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可是会被抹消的喔?」 「姆。如果不是你这家伙,那会是谁呢?不,等等,你真的是仇祭吗?不是高明地假扮成他的冒牌货?无论是仇祭或冒牌货,砍了你都没人会伤脑筋;就试着砍个一两刀看看吧。」 「哇啊,小舞的想法跟狩猎魔女的思考一样。你这么讨厌我吗?」 游露出一脸为难的苦笑,普通地吃起了肉。 「不过——无所谓啦?怀疑我的话,就砍下去吧?毕竟我有前科嘛,我不会抱怨的。啊,这肉不好吃耶。真令人悲伤……这竟然是仇祭游最后吃到的肉……一这么想,就不可思议地感到美味呢……」 「……」 游悲哀的台词跟周围责备的视线似乎让舞弓感到如坐针毡,她无言地将刀收了起来,并低声叹了口气。然后又重新开始烤肉。 「倘若这家伙是犯人,事情就很好解决了……算了,不过你记住了。这并不是因为我相信你,仇祭。」 「是、是。」 游像是投降一般地梢微举起双手,然后眯起双眼眺望四周。 「……不过,有些奇怪的家伙很普通地吃着肉——那是怎么回事?我昏倒前后的记忆好像有点暧昧,无法理解目前的状况耶?」 一回 过神,才发现不只已己巳跟亚缇,原本在各处进行准备工作的壳蛇学生们,也为了吃烤肉而逐渐聚集起来。而且天气明明这么炎热,他们却都穿着一身纯白的西装制服,因此非常醒目。 「那是壳蛇的学生啦。但是,游,我们今后要麻烦人家照顾,说他们是奇怪的家伙就太失礼了。」 尽管伊依嘴里这么说,但她的语调却没什么力气。 因为就如同游所说的——壳蛇的学生有些不对劲。 虽然这是一种难以形容、不可思议的感觉,但伊依仍然这么心想。有哪里不对劲。在各处默默用餐,或一边高声喊叫、一边用餐的他们和她们。 那看起来有种不协调感。 古顷的学生确实也没几个是正常人。净是一些奇人怪人。但是壳蛇的学生打从根本有些不同。完全没有眨眼,用圆滚滚的眼睛眺望着周围的学生、彷佛岩石般的肌肤上紧黏着苔藓的学生、瘦得宛如骨头一般的学生、还有反过来肥胖到连行走都让人不可思议的学生。以及异样娇小的学生,或是异样巨大的学生。 伊依所在的铁板处距离大家相当远,因此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总觉得不像是日文,或者说听起来像是在叽叽呜叫一样。 背后发出了喀沙喀沙的声响,伊依回头一看,只见壳蛇的学生无意义地奔驰着。看来很不舒服地四肢着地的学生也是,与其说是身体不舒服而跪倒在地上,感觉更像是是疲于双脚步行。 但是,无论谁都有着人类的外表。 这点不会错。虽然有点奇怪,但的确是人类。正因如此,那些微的差异才格外引人注目——。 「……」 游一脸怀疑地眺望着壳蛇的学生。但一旦跟他们对面,他们会好好说话,也确实地协助着准备工作。他们是一般人没错。伊依这么认为。 不过游并未消除怀疑的眼神。 为什么呢?伊依这么心想。她这么想着——然后感到不安。 「——」 瞬间,一阵毛骨悚然的威觉,让伊依背后起了鸡皮疙瘩。 「……咦?」 大家同时起了反应。包括仇祭游、魅神香美、美咲次郎花、魑魅寺尸丸、驹崎学。还有比任何人都更快、更强烈地产生反应的是—— 「……是谁?」 舞弓视线看向的前方,只见一名少年站在旺盛地燃烧、描绘着螺旋状火焰的营火塔附近,注视着这边。那宛如野兽般的眼眸,果然还是不适合那张可爱的娃娃脸。 那人的确是壳蛇学生会副会长,丧时饱友。 火焰的反射让他的表情非常暧昧不清。但总觉得——虽然伊依认为大概是错觉,但有一瞬间,似乎可以看见他嘴巴裂开,并排着满满的獠牙…… 「站在那边的同学,有什么事吗?」 舞弓犀利的声音让伊依清醒过来。她挥开恐惧仔细一看,饱友的面孔是一般人没错。真相不明的寒气也宛如风一般地消逝。 「不——没什么。」 饱友面不改色,只是专心地注视着舞弓,喉咙发出咯咯的笑声。 「啊啊,我也好想吃肉……我肚子饿啦,真是受不了啊……咯咯咯——」 宛如野兽般的少年丢下这番话后,舞动着纯白的制服,消失在火焰的对面。 只在现场留下了真相不明的寒颤,跟难以言喻的恐怖。 monologue please smile,my precious.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  ※  ※ 我无法了解「自己」这个概念。 我无法了解「别人」这个概念。 哪种程度算是别人,哪种程度算是自己呢?界线并不明确,轮廓也十分暧昧,我不禁会感到困惑,该在哪边划分界线呢? 举例来说,我希望主人可以保持笑容。倘若能让总是像挨骂的小孩一样一脸不高兴的主人,无论是咯咯笑、或是呵呵笑都无妨——倘若能稍微让他发笑,这就是我全部的期望。 但是,我不禁这么想了。 我是为了谁,而期望主人的笑容呢? 毕竟别人是别人,并非自己;我完全无法感受别人的痛楚、哀伤、喜悦和幸福。那些感觉在「别人」这个容器当中自我完结,绝不会给外在的我造成影响。 我无法感受别人伤口的疼痛。 明明如此,我却期望别人的笑容。为什么?无论别人变得多幸福,我都无法获得幸福呀。 不,只要主人微笑,我也会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为什么?我无法理解。我只知道,我一定是喜欢那时的感觉,才会期望主人的笑容。 我希望藉由让别人幸福,使自己也获得幸福? 但别人是别人,拥有跟自己不同的轮廓,跟自己在不同的地方自我完结与存在,无论那存在变得多么幸福,照理说都跟我无关;但我却这么期望。因为那时别人跟自己的幸福确实是同步了,自己跟别人也同步了。 世上万物似乎都彼此有所关连,或是会融合且互相影响。全即是一,一即是全吧。 只要别人感到悲伤,我大概也会悲伤。 一旦别人受到伤害,我大概也会受伤。 倘若像这样子——存在于世界上的万物都会互相关连的话,憎恨或攻击世界的某些事物,不就跟攻击自己本身是同样意思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大家还是会互相争斗,或是彼此伤害呢? 我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主人。 我也无法理解别人以及自己——主人。 ※  ※  ※ 「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那里没有容身之处了。」 吹笛子的男人开朗地微笑着,继续说了下去。是怎么回事呢?这个男人外表看来非常可疑,所说的内容也是肤浅且意义不明;整个人非常可疑——但不知为何,待在他旁边却难以抱持敌意。感觉攻击或收拾他都是错得离谱的行为。 举例来说,有人能很愉快地杀害刚出生没多久的可爱动物、或是纯真无瑕的婴儿吗?倘若是精神正常的人,光是想像在路边看来很开心地游玩的孩子们死状凄惨的情景,便会觉得毛骨悚然吧。 他——有着小丑般外型、不可思议的吹笛子男人,散发出来的氛围就近似于婴儿。很奇妙地不带恶意,让人不禁犹豫是否该攻击他。就连应该没有被设定人心或感情、身为人偶的我都会有这种感觉,倘若是一般人类,更无法动手吧。 感觉杀害他这件事,就像是摧毁自己体内的幸福、「喜悦」之情一般——是相当没道理的事。试问有谁会乐意破坏自己幸福的心情呢? 「……没有容身之处?」 主人有些讶异,他一边用手赶跑纠缠上来的三只老鼠,一边这么问道。 「嗯。现在『愤怒』跟『悲哀』好像在那里起争执。」 这时他首次露出了有些忧愁的表情。 「因为你被流放的缘故,那里原本就失衡得相当严重;然后又发生了这次争执对吧?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容身之处,像这样被排挤、被丢到外面来了。」 主人的表情产生了剧烈的变化。那表情像是感到畏惧,或者说像是感到烦躁一般。 「『悲哀』跟『愤怒』他们——起争执?是战争吗?」 「嗯,目前还只是小冲突。如果有某些契机,说不定会演变成战争。毕竟『悲哀』基本上就像宇宙人一样下晓得在想什么,个性直接的『愤怒』似乎是看不惯这点;虽然他们从以前就彼此看不顺眼,但现在已经互相宣战,彻底敌对了呢。」 虽然很多事情都不晓得的我,难以判断他在讲违着什么,但感觉他是在说些非比寻常的事。吹笛子男人的语调还是一样毫无意义的轻松,但可以看出主人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 主人这时像是在责怪似地瞪着吹笛子的男人。 「那么——你在做什么?『喜悦』。你了解事情的状况吗?如果只是『愤怒』跟『悲哀』互扯后腿也就算了。那是以前也发生过好几次的无益争执。但假如有一方彻底获胜的话?」 「『悲哀』或者『愤怒』获胜的话吗?嗯——无论哪方获胜,都不会是个愉快的结果吧。」 他发出没有紧张感的呵呵笑声,懒洋洋地晃动着双脚。 「但是,就如你所知,我在大公之中是最弱的一个。因为我弱小得不像话,即使想从正面阻止他们,也是不可能的。你懂吗?同样地,被流放的你也不可能阻止他们。就各种意义来说,你都无法和那边有所关连。」 「……」 是因为他说的合乎道理吗?主人沉默了下来。但是,平常总是怕麻烦、无论做什么都毫无干劲的主人,似乎难得地试图积极干涉事情的发展。 为什么? 虽然身为下属的我没有知道的权利,但还是非常介意。 「不过——并非没有希望唷,『卢无』。」 鲍伯头的吹笛子男人让风摇动着他的头发,像是在闲聊似地说道: 「至少我找到了解决这种状况的线索。『愤怒』跟『悲哀』的对立——我找到了能够介入其间的关键。可以的话也想请你帮忙,不过——我不期待你会做到这种地步。毕竟你的属性是『虚无』,跟我原本是——处于对立的位置呢。」 「你说的线索——你说的关键是什么?是那个名叫空井的小丫头吗?在这里崩坏、叫做壳蛇的学校有相关吗?」 「嗯,我没有义务要连那些事都说明给你听呢。」 他流畅的论述此时停止了一瞬间,他稍微沉思,没多久又露出宛如能面般的笑容。 「……呵呵,不过,最后获胜的会是我呢。大家都是朋友、所有人和平相处;为了改造成这样的世界,我会竭尽全力的。既然弱小,就用弱者的方式— —弱者也是有很多战斗方法的,『虚无』。」 吹笛子的男人只说了这些,便高声笑了起来。所谓的笑声应该是治愈他人、让别人感到幸福的东西;但唯有那个时候,在我听起来,那笑声感觉有些不祥。 ※  ※  ※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第3章 终极的个体与最弱的集合 那是间微暗的教室。窗外已是深夜。在只有明亮照耀着的月光让世界隐约浮现出来的黑暗当中,诡异的鸟鸣声时而划破寂静回荡着。 在没有人烟,感觉相当寂寥的壳蛇怪造高中某间教室里面。 「——怎么办?」 在原本应该没人会造访的深夜校舍里面,有三个人影低声交谈着。 「什么怎么办?」 彷佛在揶揄或挑衅似地,有着黄金色卷发的少女这么低喃着。壳蛇怪造高中学生会长——戏小路亚缇优雅地坐在空位上,她眺望手拿镜,忙着化眼角的妆。 「……别给我装傻啊,你这个婊子!」 低吼声。亚缇看似佣懒地抬起了头,在她的视线前方,学生会副会长——丧时饱友发出了宛如虫子振翅声一般让人不快的声音。嘴角还流着口水。锐利的眼光和宛如野兽般的表情,丝毫不见白天显露出来的从容态度。 饱友的头发竖立起来,踢开他势力范围内的桌子,大声咆哮道: 「嘿!嘿!嘿!你应该知道现在的状况吧?戏小路!如果你明知道还摆出一副悠哉的表情,那你的脑袋只有装渣啦!」 「……真是够了。」 亚缇啪嗒一声地闽起手拿镜,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并闭上双眼。 「真是的,没教养的家伙就是这样。让人不愉快到了极点。你听好了,丧时——我并没有轻视外来者混入这个场所的异常状况。」 「既然如此!你啊!」 饱友疯狂地踢倒讲桌,用全身主张着。瓦砾四处飞散,无言地站着的已己巳移动到教室角落,以免遭受波及。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戏小路!看你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如果你知道明天开始该怎么办,就说说看啊,这个猪脑袋!」 没有其他人在,充斥着闷热空气的教室。在灯光并未点亮,就连呼吸声都高声回荡的寂静夜晚中,现场像这样有制服打扮男女存在的光景,感觉并不真实。 没错,这是不可能的状况——已己巳这么心想。所以亚缇跟丧时才会像这样失去了冷静。只有已己巳无论是表情或内心都很平静,但那只不过是她本身的性格,并非因为她掌握了一切状况。 今天古顷怪造高中的学生们来到了这个场所。一些普通的孩子跟少数的大人。原本算不上是值得警戒的对象,但光是外来者混入的这件事实,就如同亚缇所说的,是个异常状况。 但是—— 「光是争辩也不能解决问题。」 已己巳开口对互瞪且彼此叫骂的两人这么说道。 「应该正确地理解现况,查明他们能够入侵这里的理由。」 「巴说得没错。冷静下来吧,丧时。这样很难看唷。」 亚缇这么低喃,并用冷淡的眼眸俯视着饱友。亚缇坐着,饱友则是站着;因此就状态而言,是亚缇抬头仰望着饱友;但心情上却像是亚缇在嘲笑蔑视饱友一般。 饱友似乎不满她那种视线,气得太阳穴冒出青筋。 「什么啊……瞧你们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啊?你们不会是暗中策划着什么吧!把那些家伙引来这里的——该不会就是你们吧,喂!戏小路!巴!」 亚缇像是想说没办法跟他沟通似地耸了耸肩。然后打开放在手边的小型手提包,拿出道具仔细地彩绘起指甲。 「所以我说要你冷静下来嘛。同伴之间互相猜疑也不是办法吧?而且让他们入侵这里,有谁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同伴——同伴是吗?」 饱友瞪大了眼睛。几乎翻白眼的眼球严重地充血。 「我可不是彻底地信赖你们。我们的确是在同一条船上,但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只不过是命运共同体罢了。如果有叛徒在策划着什么,就得尽快把那家伙找出来处分掉才行吧!」 「如果有叛徒的话,是吧?」 亚缇很明显在揶揄的语调,让饱友轻易地激动起来。 「不管怎么想都有吧!」 是因为周围没有可以破坏的东西了吗?他将拳头捶向黑板,这么大叫着。这一击让墙壁产生了宛如蜘蛛网般的龟裂,粉笔也因为冲击而飞舞碎裂到地板上。 「这里可是大公的结界!不可能会破的!外面的家伙不可能人侵的啦,这点你们也知道吧!」 「应该称呼大公殿下吧,丧时?注意你的口气。」 亚缇恐怕是刻意地用挑衅的语气,指正饱友的失言。 当然,饱友用甚至蕴含杀意的眼神瞪着亚缇怒吼了: 「少罗唆!为什么会有好几十个人类混进那个大公殿下大人的结界里面啊!想也知道是有人带路的嘛!是你吗,戏小路!」 饱友彷佛要破坏眼前的亚缇一样,用力握紧拳头并这么大叫。他移动视线,瞪着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已己巳。 「还是你啊?巴!」 「丧时!」 是忍耐到了极限吗?亚缇握碎指甲油的小瓶子,激动地站起身来。 「你收敛一点!你不晓得什么叫冷静吗?你最好认清自己的立场!如果你以为自己的战斗能力稍微优异一点,就能随心所欲,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才该注意吧,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啊戏小路!像你这种杂碎!你这种货色!你以为你有资格对我说教吗!小心我把你啃到连骨头都不剩!知道没?」 啪锵——响起了鲜明强烈的声音。在摆出备战姿势互瞪的亚缇跟饱友旁边,已己巳敲碎教室的玻璃窗,低声地喃喃说道: 「这里不是用来争斗的场所。」 是因为被中途打断了吗?两人依然用一脸愤怒的表情看向这边,已己巳则是淡淡地告知: 「想打架的话就滚出去——如果是喜悦大公,应该会这么说吧。」 「……」 喜悦大公——这名字让失去平常心的两人随即沉默了下来。不过愤怒似乎还残留着,饱友又瞪着这边开始挑毛病。 「喜悦大公,你说喜悦大公是吧——喂,巴,那位大公殿下到底在哪?他只张了结界,然后就放我们自生自灭吗?他到底在哪做什么啊!」 「喜悦大公并非彻底相信了你们。」 照亮着牛奶瓶底眼镜的,是刚才启动的笔电画面。巴坐在地板上,不停地敲打着放在腿上的键盘,埋头在作业当中,看也不看饱友一眼。 「喜悦大公为了维持这个结界而面临衰弱。因此——吾侪三人被托付对应各种状况。你连这些都忘了吗?」 已己巳不带感情地叙述着,停止了手边的动作。 「确认成功。今天入侵壳蛇的三十七名小孩跟三名大人,都是古顷怪造高中的学生和教师无误。」 「的确——摸起来的感觉也是一般人类呢。」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亚缇扭动着乎关节。原以为在她旁边的饱友稍微冷静下来了,但这次却不怀好意地笑了。 「人类……人类是吗?四十人吗?喂,巴、戏小路,吃掉两、三个人也无所谓吧?我已经好几年没吃过人类了。今天也是,一看到我附近那些家伙,口水就停不下来啦——嘿、嘿嘿嘿!」 饱友用手帕擦拭着嘴角,毫不掩饰地显露出食欲;亚缇用有些恼怒的视线看向他。 「丧时,即使你打算将他们一个不剩地当成晚餐,我也不介意——但假如演变成我们跟人类敌对的后果,你能确实负起那个责任吗?……如果你打算擅自行动,至少也要持有自己收拾烂摊子的自尊。目前就如同巴所说的,在立场稳固之前,做出大意的举动并不明智——」 「真想吃啊——嘿嘿嘿真想吃啊,真想吃啊,嘿嘿嘿嘿 !」 言语早已经无法传达给饱友了。他已经整个人充满攻击性,贪婪地追求着快乐。是因为他并非像其他人一样是喜悦大公底下的人,而是从其他大公的支配下流动到这边来的存在吗?思考截然不同。思想截然不同。已己巳认为双方根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 「但是——巴。」 亚缇忽然像是放弃似地将视线从饱友转移到已己巳身上,彷佛在怀疑什么似地眯起了双眼。 「虽然你摆出一副喜悦大公代理人的样子,貌似伟大地这么说——但你该不会知道喜悦大公人在哪里吧?」 「……」 已己巳没有回答。结果,亚缇基本上也是不相信周围的人。并非家人,也非朋友。只是命运共同体。饱友的主张——虽然不甘心,但的确是说中了。 亚缇邪恶地露出微笑,询问着巴: 「还是说,其实你就是——喜悦大公本人呢?」 「吾是他首席家臣。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已己巳也拉高了声音,注视着亚缇化上浓妆的脸。 「……你也一样,跟吾所知的资料有些落差。正因如此,吾也怀疑你这个人。会不会你才是引发这异常状况的犯人呢?」 她直率地用透明的声音询问着。 「你究竟是谁?」 「……」 亚缇仍旧保持微笑,用沉默无视已己巳的问题,然后再度优雅地端正姿势,画起了指甲。巴看向饱友,只见他一边喃喃自语着什么,一边在教室地板上宛如野兽一般地咆哮着。 已己巳眺望着那样的他们,忽然——想起了傍晚亲近地跟自己搭话的少女。 「朋……友。」 巴像是在细细品尝似地低喃着少女说过的话。 「真困难。」 巴已己巳叹了口气。 ※  ※  ※ 美咲次郎花没有梦想和希望。 要是这么说的话,似乎会被当成很悲观的人;但在这种情况下,梦想和希望的意义是不同的。次郎花基本上相当乐观,而且她的性袼也是认为只要每天过得还算愉快就行了。她并没有强烈地想要某样东西,或是拥有什么了不起的理想。 没有将来的梦想。也没有想要获得什么的愿望。就像是即使没有梦想跟希望,花也同样会绽放一般,至今为止,只要适当地活下去,过得也还算满足。每天没有特别为什么地上学,跟朋友聊一些芝麻小事;她能够抬头挺胸地断言那样的日子是幸福的。 但是——古顷的事件在次郎花的心灵留下了恐惧,在她的身体刻下了伤痕。 她再也不想遇到那么恐怖的事了。她当真打从心底那么认为。但是——倘若照这样继续研究怪造学,说不定又会被卷入类似的事件里面。 她明白了这一点。于是没有梦想也没有希望,只是茫然地活着的次郎花很干脆地就讨厌起学校。她并不想冒着会遇到那种恐怖状况的危险,甚至不惜受苦或受伤也要继续研究怪造学。她原本就只是被两名姊姊劝诱才入学的。并非因为自己的意志……她对于怪造学并没有强烈的执着。 既不像香美那样拥有才能,也没有伊依那样的目标。现在挽留住次郎花的,只不过是「不想跟亲近的朋友分别」这种跟怪造毫无关系的羁绊而已。 即使休学了,伊依她们应该也会跟自己当朋友吧。 既然如此——就休学也无妨吧,她这么心想。 「唉……」 她太过烦恼而无法成眠。 深夜。有霉味的睡袋让次郎花连连叹气。真令人忧郁。即使闭上双眼,也只有讨厌的想法不断涌现上来;话虽如此,但即使睁开眼睛,也只能看见黑暗而已。虽然渴望睡眠这种无我的境地,但胸口的焦躁和宛如地狱一般涌现上来的忧郁,却妨碍着自己寻求睡眠。 次郎花抬起上半身,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呜……呜呜……」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竟然为了要不要休学而烦恼,或许大人会笑说这种小问题有什么好痛苦的。但次郎花就是感到痛苦。毕竟是要抛下现在理所当然地存在于自己周围的整个世界。休学。这么做一定会变得轻松。次郎花明白这点。但她也害怕要割舍掉目前拥有的一切, 「呜——呜、呜。」 眼泪不禁涌现上来,次郎花甚至想就这样崩溃,妣用力地抱住自己。周围有同样包在睡袋里面的空井伊依、魅神香美、战桥舞弓。虽然她们看起来睡得不是很舒服,却不至于蠢到像次郎花这样烦恼得无法入眠。 软弱的只有次郎花而已。这点让人感到哀伤。彷佛全世界只有自己孤伶伶的。她感到虚幻,想摇醒某人向对方哭诉;但那也只会给人添麻烦,因此她打消了这念头。 倘若自己的懦弱感染了朝着梦想前进的她们,就太过意不去了。 次郎花擦拭眼角的泪水,穿着睡衣的她悄悄爬出了睡袋,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声响,离开了帐篷。没有电灯的外面果然是一片漆黑,只有月光格外显眼。 她穿上拖鞋,在原地呆站了一阵子之后,注视着月亮。 次郎花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孤单一人。 「呜……呜啊、呜啊——」 想吐又想哭的冲动混杂在一起的感觉袭向次郎花,让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知道平时的次郎花的人,说不定会认为她现在的模样看来很不可思议。她平常看起来应该是开朗、悠哉又什么都没在想的样子吧。但忧郁是心灵的感冒。感冒不会选择患者。它会平等地袭向任何人,让人的内心生病。 人类的心灵并没有那么坚强。 「……厕所。」 次郎花心想不能一直哭个不停,她擦了眼泪之后站起身,跨步走了出去。虽然并没有很急,但她决定前往厨房附近的厕所。她想稍微散个步,呼吸一下夜风让自己畅快一点。因为她感觉胸口好像塞满了什么东西,呼吸非常困难。 次郎花独自走在丘陵下方拓展开来的草原上。虽然还是一身睡衣打扮,但被人看到也不至于伤脑筋,而且虽然九月已经结束,但气候还相当温暖。最重要的是,她实在懒得回到帐篷换衣服了。 次郎花什么也没想,宛如幽灵一般地旁徨着。 等她回过神,已经来到位于草原角落,烧焦的营火塔宛如墓碑一般竖立着的厨房附近。并不是多远的距离。虽然天色暗到看不清楚脚边,但并没有跌倒。 「……?」 次郎花忽然感到讶异地抬起头。因为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是什么呢?这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虽然这声音好像在哪经常听见,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会发出的声音。水跳动的声音——不对。敲打着什么的声音——也不对。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呢? 次郎花几乎什么也没在想,只是摇摇晃晃地走着。 声音逐渐接近了。 「……」 厨房。流理台上摆放着并未收拾整理的菜刀和砧板。没用完的材料放在流理台旁边。那里有东西在动。 次郎花抽动了一下。 是什么?有东西在那里。她想折返回头。倒不如说本能强烈地邢么期望着。但是次郎花被忧郁支配的思考,几乎麻痹而没有发挥作用,本能敲响的警铃也无法顺利传达。 「请问……」 她以为有人在偷偷吸烟。因为看起来像是有几个人蹲在那里。虽然周围一片漆黑,视野几乎是模糊的,但至少还能分辨是否为人影。 不过,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呢?感觉十分诡异的黏稠声响。 次郎花站到 在黑暗中的厨房里蠢动的人影背后,想要确认对方究竟在做什么。 「……」 这时她总算察觉到声音的真面目了。 那是某人在吃东西的声音。例如在吃还很新鲜、彷佛会滴血一般的肉。 「……咦?」 埋头吃东西的他们穿着白色的制服。虽然古顷的制服基本上也是白色,但因为天气明明很热,他们却整齐地穿着有相当厚度的西装制服,所以能清楚地得知。 是壳蛇的学生。 壳蛇的学生蹲坐在夜间的厨房里,吃着像是红黑色肉类的东西—— 是察觉到声响吗?他们宛如野兽一般同时转过头来。 「不……」 次郎花惊吓地颤抖着身体。 那张脸是。那副身体是。他们在吃的东西是——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次郎花的尖叫响彻了夜空。 ※  ※  ※ 「……然后呢?」 戏小路亚缇伸长美工刀的刀刃,露出了像是在揶揄别人似的笑容。 场所是壳蛇怪造高中。还是一样感觉相当老旧的学生会办。聚集在这里的是戏小路亚缇、丧时饱友、巴已己巳这些学生会的成员。正和他们面对面的,是空井伊依。脸色苍白的美咲次郎花站在她背后,魅神香美搀扶着次郎花彷佛随时会倒下去的身体。 亚缇将刀刃贴在雪白的肌肤上,美丽地微笑着说道: 「你们是想主张我们饲养着怪造生物吗?还是说——你们认为我们是假扮成人类的怪造生物?」 「……我们并没有那么说。」 亚缇喀嚓喀嚓地伸缩着美工刀,伊依笔直地面对着她。 「只不过,小花是真的在晚上看见了穿着壳蛇制服的怪造生物。我们并非在怀疑你们。只是希望如果你们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如果毫无头绪,希望你们能协助我们调查真相。」 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深夜,前往厕所的次郎花,在厨房目击到了正在吃某些东西的怪造生物。虽然不晓得详细数量,但至少不是两三只的样子。而且全员都穿着纯白的壳蛇制服。 所幸他们吃的是烤肉时吃不完或用不完而丢弃的牛肉跟蔬菜,加上次郎花也连忙逃走,因此没有遭受被害。倘若他们吃的是人类,或是次郎花遭受了袭击,伊依的表情也会更紧绷。 一到了白天,伊依便立刻跟蚁马等教师报告,然后前往壳蛇,像这样跟亚缇等人面对面。如果他们知道些什么,伊依希望他们能告诉自己,也希望他们协助调查真相;伊依是当真这么认为。 「……唉。」 学生会长戏小路亚缇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感到疲惫似地看向了已己巳。担任书记的少女果然还是像人偶一般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发言着: 「目前吾并没有能提供的情报。假如有照片的话,至少还能特定出怪造生物的种族等情报——」 「根据小花的说法……」 次郎花非常害怕,紧紧黏住香美不放。这是当然的。在古顷的事件中,怪造生物让她受了伤;在她还因此感到畏惧的时候,却突然目击到怪造生物。那种震惊和恐怖会是多么惊人呢? 伊依在内心咬牙切齿,视线仍然钉在亚缇身上。 「好像是几乎没有危险的下级怪造生物。虽然也可能是流浪怪造生物,但如果是那样,就不晓得他们穿壳蛇制服的意义何在了呢?」 虽然伊依的言下之意是你们应该知道些什么吧?但亚缇不知是老狐狸,还是当真什么也不知情,她用装傻的态度摇了摇手。 「这还真是不可思议呢?怪造生物竟然会穿着壳蛇的制服,我完全想不到是什么原因。」 然后她转成严肃的表情,高高在上地注视着这边。 「不过,可不能让寄宿在本校的古顷成员们发生任何万一。各位想调查的话请自便。不过——我的直觉认为那只是白费功夫就是了。」 「什么意思?」 果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伊依看不顺眼。这种对象相当稀奇。因为伊依在幼少期遭遇到许多悲惨的对待,之后也被个性恶劣的父亲整得十分凄惨;所以对伊依来说,一般的讨厌鬼跟他们相比之下根本可以算是好人,而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怎么回事呢?亚缇这种彷佛刻意要让别人讨厌她一般的——挑衅的言行。 「……唉呀,所以我说了嘛。是毫无根据的直觉。」 亚缇露出微笑,将手上的美工刀扔向这边。 「如果你怀疑我们,就用那把美工刀把我们一个一个剥开皮来检查如何?说不定会有一只是怪造生物假扮的唷?」 「……」 伊依当然无视掉落的美工刀,只是笔直地注视着亚缇。 「……那么,如果你知道了什么情报,请告诉我们。我们也会为了保护自身安全而多方调查。」 「唉呀唉呀天哪天哪。那倒无妨,不过——我给你一个忠告。」 亚缇悠闲的眼眸,在那一瞬间冰冻到冰点之下。 「无法认清自己实力的软弱人类,要是过于深入危险的事情——可是会早死的唷?」 「与其什么都不做而长生,我比较想帮助别人而早死。与其只是陶醉于变强的自己,即使难看、或是几乎什么都办不到,我也会选择为了朋友做些什么而死亡。」 亚缇的蓝色眼眸跟伊依的黑色眼眸互相交错。 两人互相注视的时间,是几秒或几分钟呢——总之,两人直到最后都没有移开视线。直到彼此发出宛如宣战布告一般的话语为止。 「原来如此——」 亚缇美丽地微笑,激动地踢了一下长桌。她毫不遮掩不愉快的情绪,看也不看发出声音倒落的桌子,还有遭到波及的椅子。 「……感觉我跟你大概一辈子都无法互相了解呢。空井伊依同学。」 「嗯。我们是天敌呢。但是,如果能和平相处的话,那样比较好就是了——戏小路亚缇同学。」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发出僵硬的笑声。 ※  ※  ※ 当伊依在学生会办体验着不稳的气氛时,仇祭游正走在还没有人烟的壳蛇走廊上。虽然没有灯光,但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十分耀眼,因此亮度不成问题。这么说来,好像没有看到任何一扇窗户有拉上窗帘。 令早预定从九点开始上学——聆听关于今后行程的说明。但是游跷掉了早餐时间,现在还是早上七点。时间相当充裕。 「……那么,该从哪里调查起呢?」 虽然警戒着周围,但游的步调相当从容。从旁人看来,甚至像是全身无力的样子吧。但这并非他在放松,他不但让五感处于敏锐的状态,也做好在紧急时能够瞬间行动的准备。这是他自然的状态。 为了不让人起疑,但也没有掉以轻心,只是普通地行走着。 昨晚,据说美咲次郎花目击到了穿着壳蛇制服的怪造生物。知道这件事实之后,游的怀疑几乎成了确信。 这间学校有哪里不对劲。无论是这间校舍或学生,都有某种不协调感。 游在来到这场所的时候,一直装作昏迷的样子,从旁听着教师们的对话。就他们所说,和外界的联络似乎完全被断绝,而且靠巴士也无法逃离。还有一点越想越奇怪的是,古顷的二、三年级学生一直没有到达这边, 为了不让学生感到不安,这些事实似乎被隐瞒住了;但游从中导出了一个疑问。 这里真的是壳蛇怪造高中吗? 「伊依她们也说要开始调查了……动作得快点 才行。危险的事情就由我负责,肮脏的工作无论何时都是死神的职责——嗯……」 游蹲了下来,用手摸着走廊。果然材质过于老旧。何况现在根本没有学校还在使用木造建筑。既然是名门子女就读的学校,学费应该也相当昂贵,不可能没有改建或增筑。 而且这里实在欠缺太多东西了。诸如体育馆等等的各种设施、学生们生活的学生宿舍、还有——为什么连一名教师也没有? 宛如用在舞台剧上的布景道具一般,只仿造了必要部分的赝品。散发出那种感觉。现在还没开始上课,所以其他学生的不协调感似乎较为薄弱,但壳蛇的学生大概没办法正常上课,出纰漏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万一演变成那样,自暴自弃的他们不晓得会做出什么行动。 必须在那之前找出这里并非壳蛇的确凿证据,然后尽全力逃脱这里才行。视情况发展,也可能会演变成战斗吧。 游一脸镇定的表情,在走廊上悄悄地走着。 「……唔?」 前方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因此游紧贴在转角前构成阴影的部分,消除自己的气息。游以前曾经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四处盗取怪造学者们的「门」。消除气息的方法就是在那时学会的。融入阴影当中,屏住呼吸,宛如植物一般融入现场。 感觉有些佣懒的对话跟脚步声同时传了过来。 看来似乎是壳蛇的学生,但他们交谈的内容对游而言,却是莫名其妙。 『——应该没被发现吧,反正一般人根本分不出我们之间的差别,我想应该是不要紧吧。』 『都是你说要去捡剩饭来吃啦。狗就是这样,该说是肤浅吗?』 『就说了我不是狗,你这头猪。你不也是兴致勃勃吗?啊,糟了、糟了,不晓得会在哪里被人听见,别再提这个话题啦。』 ……? 他们说的是日文。内容也能够理解。虽然不晓得意思。 游有些讶异地,只是专心地进入无我状态,仔细倾听着。 『没错、没错,要是被上面那些家伙听到就惨了。他们一定会为了湮灭证据,还是因为责任什么的宰了我们。可是啊,我们真的是肚子饿了嘛,对吧?』 『而且那些食物打从一开始就是我们的东西嘛。拿来吃有什么不对?明明几乎没有库存,还用掉那么多贵重的肉…… 『所,以,说,别再提那个话题啦?』 这时人影通过了游的正面。遇到这种情况,只要确实地躲藏在阴影处并蹲下来,意外地不会被发现。毕竟聊天时彼此只会看着对方的脸,在大部分情况下,下方通常会成为死角。 这次也不例外,这几位学生——约有五人悠哉地边聊天边通过了屏住气息的游前面。看起来是普通的穿着白色制服的壳蛇学生。虽说他们的长相和体型,有些不太像人类的部分就是了。 『姑且不提代理人那家伙,「花火花」大人一旦动怒,可是真的很恐怖喔?虽然平常也很恐怖啦。你看过那位大人战斗的场面吗?实际上,要是那位大人认真地大开杀戒,我有信心在三秒之内阵亡。』 『那有什么好得意的啊?话说,你一定不晓得吧?虽然看来那样,但「花火花」大人可是挺为部下着想的喔?虽然对敌人毫不留情,但对我们总是很温柔不是吗?虽然最近样子有点奇怪就是了……』 『啊,我也有那种感觉。总觉得不太像「花火花」大人呢……是怎么回事呢,感觉是来这里之后才变了个人。虽然我以前很喜欢「花火花」大人……但现在有点讨厌呢,感觉很神经质。』 『那位大人也是被逼入绝境而焦躁起来了吧。先别提那些……倒是那个,从「愤怒」那跑来的……』 『啊啊,那家伙啊。那家伙当真是真的很不妙。你们千万别靠近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怪物,要是因为他一时兴起而被杀掉,叫人怎么受得了。』 『了解。啊,不过还真累人呢,从今天开始要上课对吧?上课是什么啊,妈妈,我不是很懂耶,告诉我。』 『谁是你妈啊,你这猪头。』 声音逐渐远离,游能听清楚的部分就到这边为止。他们弯过走廊尽头,身影消失到别处去了。尽管如此,游仍然暂时没有动作,只是感受着自己加速的心跳。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忍不住用旁边的玻璃窗确认自己的样貌。 「……」 游的脸色一片苍白。因为他想到了最糟的可能性。 「这……事情说不定比想像中还要糟糕。」 他喃喃自语,决定必须尽快把自己的假设传达给某人知道。告诉谁比较好呢?就常识来想,应该告知身为教师的蚁马或妖森;但尚未收集齐全证据和根据的现在,游实在没自信能够顺利向他们说明自己的不安。 那么,该跟伊依说吗?——不,游尽可能地不想把她卷进来。 魅神香美——但她的实力还不明确,最重要的是,感觉她只会为了非常个人的理由行动。 既然如此——这时就只能仰赖「正义的同伴」了吗? 「小舞……总之先找她商量吧。」 战桥舞弓。如果把游的推测告诉她,她大概会立刻采取行动。虽然游认为她一定会顺势失控,但只要自己能控制住情况就行了。在无法使用怪造的现在,以个人身体的战斗力来看,能够期待的只有她而已。 游在老旧的走廊上拚命奔跑着,前往放有鞋子的升降口。不知是否快腐朽了,地板相当柔软,感觉好像会踩破一般,让人感到不安。 总之,如果舞弓在的话,大概是还待在帐篷里、或是正分发着早餐的厨房、或是跟伊依他们一起在某处行动。虽然可能性最高的是最后一个选项,但游决定总之先绕到可以确定场所的帐篷和厨房看看。 游打开藏有自己鞋子的鞋柜。那早已经无人在使用的空间里面——并没有自己偷偷放进去的鞋子。 「奇怪?」 鞋子不见了。虽然不是特别神秘的事件,但已经感到慌张的游无法理解状况,而愣住了几秒钟。鞋柜号码应该没弄错,他关上鞋柜确认。 「……你在找的是这个吗?」 忽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游。同时发出了啪沙的轻微声响。游确认声音的来源,于是发现自己熟悉的鞋子整齐地放在脚边。 他缓缓地回头看向背后。冷汗静静地流过游的脸颊。 「不用那么紧张。吾并没有和你敌对的意思。」 站在那里的是名娇小的少女。 是个穿着宛如范本般的制服,还有同样未经修饰的容貌,以及牛奶瓶底眼镜相当引人注目的朴素少女。虽然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但并不晓得名字。 「吾的名字是巴已己巳。」 将手放在胸前,自称是已己巳的少女指向这边的胸口。明明站在呼吸几乎要碰触到一般的极近距离,令人惊讶的是几乎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你的名字是仇祭游。因为三年前的连续怪造学者杀人事件而失去了双亲。据说当时还跟名为『肉体癖好』的禁忌怪造生物有所接触,但详情不明。」 她所说的话,让游有一瞬间心跳加快了起来。 这家伙——知道什么? 「……你还真清楚呢。」 游压抑内心的动摇这么说道,少女并没有特别得意的样子,只是比了比夹在腋下的笔电。 「调查过了。在一篇小小的新闻报导上刊登着你的名字。」 「可以的话,真希望不是以被害者的身分,而是因为伟大的事迹上报呢。」 游用戏谵的态度这么说道,并从正面注视着少女。 「那么 ,找我有事吗?我目前对你们抱有相当大的疑问喔?」 「希望你能忘记那些疑问。」 已己巳小声地这么告知。游不禁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要我——忘掉?」 「如果你没办法忘记,至少希望你别对任何人提到吾侪的事情。吾侪真的——没有要危害你们的意思。」 巴已己巳只是淡淡地、却又像是在求助一般,用非常拚命的模样低喃着。 「吾侪只是想要安静地生活而已……」 一阵沉默流过。因为听到实在太过出乎意料的话,游不禁哑口无言。虽然游已经隐约推测到他们的真面目,却难以想像他们只是期望平静地生活。 但是已己巳的表情严肃到让人害怕。她并非在威胁,也并非在说谎;看起来只是纯粹地叙述出率直的心情。 但是游摇了摇头。 「……抱歉,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们是——」 「吾明白。光是我们待在这里一事,你们也无法容许吧。吾明白……吾侪总是在逃离那些家伙。」 已己巳看似寂寞地低下了头,她背向游,果然还是静静地说道了: 「接下来该去哪里才好呢?被赶出这里的话,吾侪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 她蹒跚走掉的背影——感觉有些虚幻,跟游小时候曾经看过、不被任何人所爱的少女身影重叠起来,游不禁开口叫住她。 「等等!」 游用真挚的表情,对着回过头来的少女说道: 「看到女孩子露出那种表情,我晚上也会睡不好的。听好罗,你叫已己已是吧?我们来进行交易吧。」 游张开双手,大步地走近她身边,并窥探着她的表情。 「总之,现在还没有任何人受伤。所以——如果古顷有人遭受被害,到时我再尽全力击溃你们。在那之前,我发誓会守口如瓶,绝口不提关于你们的真面目。」 「……」 已己巳像是在摸索游真正的企图似地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感到很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这样你能得到什么?既然说是交易,应该不可能毫无条件吧。」 「那当然。我当然会——索取相对的代价。」 游灿烂地笑了笑,向已己巳提示条件。 「我想请你告诉我一件事。……那大概是只有你们才晓得的事情喔,已己巳?」 ※  ※  ※ 在游跟已己已像那样进行不为人知的交易时,丧时饱友在壳蛇校舍的某个角落稍微勾起了嘴角。他看起来甚至有些惹人怜爱的娃娃脸上,现在正毫不遮掩地浮现出狰狞的表情。 那是个黑暗又狭窄的房间。原本似乎是装有什么的仓库,但饱友没有兴趣知道,因此不清楚详情。废弃的老旧教材跟厚重的灰尘重叠在脚边。 周围是一堆照片。大约有四十张照片,为了方便眺望而用图钉贴满了整面墙;照片上照的是所有古顷的学生。正确来说,这是饱友拜托已己巳列印出来的相纸—— 「嘿……怎么说呢,哼嗯,嘿嘿嘿。我笑得停不下来啊,喂?」 饱友用热烈的视线一张张地注视着相纸,并喃喃自语着。他毫不犹豫地撕下几张丢掉,想了几秒钟之后,又扔了几张到地板上。剩下的是些容貌端整的少女们,最重要的是她们拥有健康且丰满的肉体。 「哼。哼哼哼。」 饱友不禁哼起了歌,然后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 「要从谁先吃起呢?真是的,巴还真是个好用的家伙啊,叫她给我照片,就轻易地准备了这些——也不想一下我为什么想要这种东西。不过……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吗?一堆好人洗好脖子等着被宰……」 他彷佛在揶揄似地哼了一声后,忽然停下了手,凝视着一张相纸。饱友绷紧了彻底兴奋起来的表情,寻找照片上的少女鲜明的影像资料。记得巴应该把古顷学生的外貌跟调查得到的情报都一起列印出来了才对。 「……一年月班,战桥舞弓。」 白色头发以及深红眼眸、奇特的服装跟成堆的银饰品,与其说是可爱,倒不如说更适合威风凛凛这个形容词的高挑少女。虽然饱友偏好再稍微丰满一点的类型,但是为什么呢?在看到她的脸——以及身体的瞬间,饱友的肉体深处冒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彷佛内脏炙热得要融化掉、宛如被烘烤一般的刺痛,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 饱友沉默地思索了一阵子,他撕掉所有其他的照片,只是注视着舞弓的照片。他在无意识之间抖动着牙齿,喉咙深处彷佛在寻求什么似地颤抖着。 「战桥。战桥……哼?」 虽然有印象曾在哪听过,但那是——在哪里听过的? 丧时饱友一边思索,一边将视线紧盯在照片的舞弓上。 ※  ※  ※ 然后在同一时刻,魅神香美正站在壳蛇校舍某个角落的自动贩卖机前。她将因恐惧而憔悴不堪的次郎花交给伊依照顾,烦恼着刚才在学生会办里面感受到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这样不注意到也难呀。」 她独自一人在走廊上,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之后,深深地点了点头。 「这间学校很奇怪。」 没错——十分奇怪。包括校舍、学生和所有一切。 说不定自己也需要采取行动。可能的话,实在很想避开这种麻烦事,但情况大概已经不允许了吧。 「虽然不晓得是谁在策划些什么……但拜托别惹偶生气啦。」 她一个人喃喃自语,凝视着正面的自动贩卖机。 绿茶、咖啡、苹果汁。那是个非常普通的自动贩卖机,贩售着价格均为一百元的纸盒装饮料。香美一边心想,国中时一直在抱怨贩卖机只卖牛奶呢,一边歪头活动着肩膀关节。 然后她果然还是一副懒洋洋地,育些亲密地开口说道: 「骑士小弟。」 叩、叩,香美敲着自动贩卖机,彷佛那是某户人家的门一样。冰冷且坚硬的感触。当然没有回应。 但是香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又再度开口唤道: 「骑士小弟、骑士小弟,偶知道你在喔?」 发生了难以置信的现象。 嘎铛——自动贩卖机打开了。虽然这台机械为了补充饮料和清点投币金额,是可以开启的构造,但要打开必须使用专门的钥匙,无法这么简单地开放。 而且自动贩卖机是从内侧打开的。冷气将纯白的空气宛如蚊香一般四处挥洒,在香美的正面一边回荡着沉重的金属声响,一边逐渐敞开。 香美仍然是面无表情,伸直了平常驼背的身体,只是在旁观望着。 她观望着卷了好几圈的齿轮、好几扇宛如金库的门、往上喷出的纯白水蒸气、以及压低身体——沉重地坐镇在里面的某个异形。 「……您的骑士在此待命。」 原本应该是个不自然的光景。 在自动贩卖机的内部——里面收纳着全身被紧紧捆绑住的人物。 无法清楚得知他的体格。折叠起四肢,收纳在狭窄空间里面的那个身影,感觉非常拥挤。神秘的鲜红绳子和绷带捆绑住他的全身,光看一眼实在难以掌握他的外貌。 宛如收纳在棺材里的尸体一般,真面目不明的怪人理所当然地存在于那里。 像是抱住自己一般、感觉十分拥挤的姿势。他的手臂缝隙间收纳着疑似大口径手枪的物体,从绷带的缝隙间可以窥见感觉很脆弱的头发,还有无论怎么想都像是骨头 或皮肤演变成的诡异黑色物体。唯一——充满生气的是只露出一边的眼睛,但就连那眼睛也彷佛机械一般,散发着无感情的光芒。 「啊,太好了,骑士小弟。你的确是在嘛。」 即使看到眼前展开的非日常状况,香美悠哉的表情还是一样不变。彷佛在跟认识十年的挚友聊天一般,她毫不紧张、毫不畏惧地露出微笑。 「这里好像没办法怪造,所以香美有一点担心,说不定再也无法见到骑士小弟了呢。」 她像在开玩笑似地这么说道,于是被称为骑士的绷带男——虽然不清楚性别——用宛如腐败的液体滴落般的声音答道: 「……直到这条命燃烧殆尽为止,在下都会待在您身旁。这是契约,是约定,是没有半点虚假的真心。那么公主大人,您找在下这丑陋的腐肉有何贵干?」 「别叫偶公主大人啦。偶说过好几次了吧。」 香美露出非常厌恶的表情,眯起双眼,将手擦在腰上。接连涌出的水蒸气平稳地晃动着发丝。 「话说,为什么骑士小弟总是要躲在自动贩卖机里呀?是什么原理?虽然要叫你出来很方便,但不知道理由感觉很恶心。」 「在下是腐肉。这场所最适合保存肉体。」 「……这算不上说明吧。不过没差啦。」 香美如同往常一样并未深入追究,很干脆地接受这理由,并注视着骑士。 「骑士小弟,你不觉得这间学校——有些奇怪吗?偶从来到这边之后就无法怪造,而且不时可以发现一些不自然的地方……举例来说,对了,像是壳蛇的学生——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呢。」 「姆。」 腐肉骑士动了动身体,一边飘散着浓厚的血臭味,一边答道: 「正如公主大人所说,似乎有什么内幕——有某个巨大的存在。姆……这股气息,以前曾在某处……」 那声音十分沉重而难以听清楚。但香美已经习惯,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她也了解这个慎重的存在会说出口的事情,大致上都可以相信。 骑士用彷佛昆虫一般无机物的眼睛注视着这边。 「公主大人,您之所以会丧失怪造能力,恐怕是因为法则在这里不同于一般情况。所谓的怪造,是只有在魔王的直辖地区才能行使的契约。不过,这里并非魔王之地。是其他更加——强大存在的支配地区。」 「姆姆姆?」 虽然他讲话难懂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但要理解他每个言行举止实在相当困难。香美低声呻吟,不过只花了几秒,她便放弃思考并盘起双手。 「虽然不是很懂——但不是偶的误解,而是这个场所果然很奇怪对吧?」 「是的,深感遗憾。」 两人互相注视了一阵子,然后香美露出不会让任何人看见的冷酷表情点了点头。那表情就跟眼前的腐肉骑士十分相似,宛如走入绝境而毫无感情的尸体面孔。 「……那么,骑士小弟。」 那声音也混杂着血液跟腐败的臭味。 「要是感觉很危险的话,就由骑士小弟来摧毁。偶准许你行动。」 「噢噢——」 骑士首次用那副身体表现出了感情。欢喜,抑或幸福,彷佛被给予饲料的猎犬一般残忍的喜悦。 「遵命。公主大人。」 「嗯。啊——但是,你可别对偶的同伴,对古顷的人出手喔。因为那些孩子跟偶一样,只是被关在这个空间里面的被害者。」 「不。在下无法跟您保证。」 骑士严厉地拒绝了。 「在下最优先的只有您的安全。倘若其他人会威胁到您的生命,即便是魔王也不例外,在下会亲手收拾掉魔王。倘若会妨碍到这项使命,在下会毫不犹豫地割舍掉其他人的安宁。」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即使香美戴上猫耳很可爱地拜托你也不行?喵?」 「在下难以理解『猫耳』这词汇的意思。」 看到他冷淡地这么说道,香美难得吐露出彷佛彻底感到疲惫的叹息。 「……唉,就是这样,偶才不怎么想拜托骑士小弟的。但是——既然没办法怪造,偶的武器就只有骑士小弟而已……。真是的,该说你不知变通,还是不会说笑呢?请你活得更随意一点吧。」 「在下并非活着。毕竟是腐肉。」 腐肉骑士并非在开玩笑,而是当真用十分认真的语调这么说道,并低声呻吟。 「那么,在下确实收到您的命令了。威胁到您和平的叛徒们,在下会一个不剩地全数歼灭,公主大人。」 骑士这么宣言之后,自动贩卖机就跟打开时一样突然地关上了。瞬间充斥周围、混有腐臭的水蒸气扩散开来,被留下的香美像是感到头痛似地用手指抚摸着太阳穴。 「就说了偶不是公主大人嘛。……啊啊真是的,果然拜托骑士小弟是个错误吗?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好好聪偶说的话呢?」 魅神香美这么低喃着——然后在壳蛇老旧的走廊上,独自一人再度发出灰暗沉重的叹息。 ※  ※  ※ 「我就是怪造学会总长——激流院潮静!」 宛如气势磅砖地敲响钟一股,逐渐回荡到腹部深处的男人声音爆发了出来,庄严的紧张感同时充斥了这世界,所有人都产生一种彷佛连温度都冷却下来的错觉。 那是个宽广的空间,且洋溢着难以形容的光芒。 可以看见无数男女各自咏唱着蕴含悲叹的咒文,他们分毫不差地进行着同样的动作以及同样的姿势。围坐成圆形的他们,包围住宛如水晶、又彷佛冰山一般,内部关闭着某人的透明矿物。人们戴在手腕上的手镯,还有那块矿物本身,不断爆发出宛如波浪一般反覆来回的紫色闪电。 以那光辉为背景,表情因逆光而被阴影遮盖住的人物低声说道: 「我可爱的奴隶们,今天也为了我让灵魂加速吗?是否为了我而活得匆忙,燃烧生命在工作啊?」 接收到这应该能形容为引力的言语洪流,站在声音主人正面的几个影子像是在喃喃自语似地回应——又轻轻地点头示意。 于是声音宛如爆裂一般地激昂起来。 「回答太小声了!」 「——是!」 爆川嫌风无论体验过几次都无法习惯的人物怒吼声,让她缩起身子,又挺直背从肺部挤出声音。 是对嫌风这样的态度感到满意了吗?影子转变成稳重地说道: 「很好——你们就为了我去死吧。如此一来,我绝不会白白浪费你们的性命。」 他大喝一声,怪造学的支配者——激流院潮静发出了彷佛要撕裂空气般的音量。 「从现在开始进行怪造学集会!」 宛如花魁一般宽松穿着的和服,散发出性感魅力的头簪和烟斗。彷佛大刀一挥似地端正姿势的总长,看向自己在旁待命的心腹。 用熟练的动作将烛台的蜡烛点起火的人物,怪造学会副总长久渡贵乃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必须很仔细观察才会注意到她这个动作。 「……是的。那么从现在开始,久渡将代替总长进行集会——有人有异议吗?像这样明知没人会提出异议却仍刻意进行确认,是为了更深刻体会在这世界上能被总长赋予这个职责的只有久渡一人,这种特别待遇带来的快乐。」 连多余的事情都毫不遮掩地说出来的少女,戴着比自己的头还大的帽子,外表非常引人注目。虽然看起来像是小学生。但嫌风也不清楚她实际的年龄。她将视线从垂在久渡肩膀上的绿色头发移开,一边听着蜡烛火 焰爆裂的声音,一边窥探着周围的样子。 总长因为某个特殊理由,无法离开这个场所,会议总是在这个灰暗的空间举行。虽然背后有无数怪造学者们持续咏唱着咒文和咒印,但他们正在实行只要稍微中断注意力便会立刻死亡的危险「封印」仪式,因此他们也无暇去听会议的内容,不用担心被偷听。 每年只举行一次的怪造学会集会,能够出席的只有世界上仅仅七人的怪造学教授。位于上座,宛如修行僧一般无懈可击地打坐着的总长,激流院潮静。在他附近迂回地讲述着会议开场白的副总长,久渡贵乃子。剩下的五人各自坐在自己喜欢的位置上,散发出独特的存在感且默不作声。 将白金色头发留长到肩膀,衣服厚重到不自然的教育部长——宇宙木冰蜜。 宛如铜像一般坐镇,动也不动的巨大全身盔甲是防卫部长——高桥十。 构筑出扭曲的人型,一个人喃喃自语着某些事的研究部长——郁宫嘘。 似乎根本没有参加会议的意思,只是眺望着黑暗的无职男——不动雾晴。 然后是紧张地跪坐着,紧紧地握住拳头的自己,执行部长——爆川嫌风。 「……」 真没出息——嫌风咬了咬嘴唇。虽说自己是怪造学教授当中资历最浅的一个,但其他人都泰然处之,只有自己一个人感到畏惧而缩起了身子。 嫌风抚摸着彷佛要抽筋的喉咙,斥责着在无意识之间颤抖的膝盖。从周围逼近的威压感,还有空气的异常成分相当壮烈。聚集在此的家伙都是有些脱离常轨的存在,这个空间也是原本应该不存在的秘密场所。 要叫人不萎缩才是强人所难。 嫌风擦了擦冷汗,对自己感到羞耻,即使只有表面也好,她打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而笔直地注视着前方。是偶然吗?她和不动对上视线,感觉对方的眼神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因此嫌风激动地回瞪着他。 不会认输。她纯粹地这么认为。无论是这种不协调感或是不动的嘲笑,她在内心坚决地发誓,不会输给任何事物。不这么做的话,光只是坐在这里呼吸,就觉得意识要模糊起来一样。 「那么——在进行会议之前,先请各位报告各个部属令年一整年的活动成果吧;明明是每年惯例的事情,久渡却刻意要这样说明,是因为想藉由拖拖拉拉地延长会议时间,以便在总长身旁多待一秒的不纯动机作祟。」 久渡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叙述着;她移动视线,对准了郁宫。 「首先请研究部开始报告。」 「唉——」 郁宫随即颤抖起他形状不固定的身体,用低沉阴暗的声音一个人发着牢骚。 「……为什么。为什么从我开始?我想要当最后一个……我喜欢最后这个词,而且等其他人说完之后,世界可能兢灭亡了;这么一来没报告的我就省了不少体力,会轻松很多呢……啊啊……像这样抱怨也很麻烦耶……」 那声音非常忧郁,彷佛会侵蚀听者的内心一般。 但是久渡丝毫不介意。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郁宫,请简洁地报告,不要夹杂不满和抱怨。这是因为久渡有着自以为是的性格,喜欢自己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但厌恶别人长篇大论——之所以会这样刻意叙述众所皆知的事实,是因为久渡——」 「……唉,久渡太长舌了……真想解剖开来调查为什么会那么长舌——啊啊,那也不错。那也不错。呵呵——」 郁宫扔出让人焦躁的话语,似乎开始厌倦保持形体,而整个人崩陷了。 「……研究部的活动成果涉及的范围相当宽广,我也并非全部了若指掌——所以细节希望你们参照平时提出的书面资料……唉。」 郁宫似乎讲到累了,叹了口沉重的气之后便沉默了下来。之后让人如坐针毡的寂静充斥了约五分钟,接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小声低喃道: 「唔唔……代表性的发现是,虚界里的怪造生物之四系统分类,以及附带的理论延长上的逻辑说明,融合的最适化、咒文的最适化……换言之,就是在某个程度上,已经分析出在虚界的哪里会有哪种怪造生物。不过分布是流动性的,所以这研究过几年之后就没有意义了……没有意义……真是个好词。要死的时候就呐喊没有意义吧。呼呼。」 「关于怪造生物的分布——之后有个议题想参考这点,到时再请你详细说明。」 久渡轻轻地摇了摇头,呼唤阴沉笑着的不定型黑色。 「其他呢?」 「……像是分辨一个人拥有怪造才能与否的方法。还有七十种新的咒具。新咒文跟咒印合计二十七种。新的怪造生物有两百四十二种,已经灭亡的怪造生物有五百一十九种。无法阻止内地的怪造生物灭绝呢……啊啊灭绝也是个好词,好词太多了,让我又讨厌起世界。干脆去死吧。」 「……我知道了。报告到这边即可。想要借助研究部的知识时我会再询问你,所以请你在旁待命,先别求死。」 「——真麻烦……」 郁宫变得宛如积水一般,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久渡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向似乎很愉快地看着两人对话的宇宙木身上。 「那么宇宙木,请你报告教育部今年的状况。」 「嗯?……嗯,说的也是。」 宛如童话中的雪女一般,宇宙木用不只是美丽,还潜藏着毒性的微笑张开了双手。 「今年是个美好的一年呢。许多拥有才能的学生入学了。我很期待他们的可能性,可以说我从未这么干劲十足地致力于培育学生呢。」 然后她有些讽刺地扭曲嘴唇,彷佛很不愉快似地挥了挥手。 「但是那份喜悦跟努力,也因为日前亚玉跟古顷的事件而落空了。目前主要的活动内容是那次事件的后续处理,以及早期复苏教育体制。但这也迟迟没有进展,因为有许多物资压倒性地不足——我要请求援助。包括资金和人才。以上就是教育部的报告。」 「……关于援助我们会检讨。那么执行部。」 来了——嫌风这么心想。心跳加快了一下。 深呼吸。可不能一直暴露出丑态。她努力堂堂正正地发言。 「执行部的活动跟往年一样,因为一些蠢蛋玩不腻地滥用怪造学,所以忙得要死。像是窃盗还诱拐这种无聊透顶的芝麻小事,以及怪造出『凤凰』这种大规模的事件,两种极端同时进行的状况一样没变。」 怪造是相当方便的技术。从异世界召唤出拥有多彩能力的怪造生物,且能自由驱使的实用性质,对于遇到困难的人们来说,看起来应该充满魅力吧。正因如此,怪造学者不经大脑的犯罪在日常中横行。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无论怎么击溃,也绝对无法阻止犯罪萌生。 这件事实有时会让嫌风体会到徒劳无功的感觉,让她陷入忧郁。前任执行部长——空扑灭作认为工作是工作,划分得很清楚,感觉像是放弃了思考;因此嫌风更觉得宛如纤细的少女这么烦恼的自己很没出息。 灭作是灭作。嫌风是嫌风。并没有哪边比较优异或逊色。无论别人说什么,嫌风都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虽然明白这点,但事件频繁到彷佛在嘲笑防止犯罪的努力一般,感觉十分差劲。 嫌风的表情毫不掩饰那种不快,她将内心的烦躁蕴含在叹息之中吐露出来。 「……总之,执行部也一样想要更多人才。这我平常就在说了,而且我也知道怪造学会人手不足,所以不强求就是了。」 只要自己们努力就行了。或许无法让犯罪从这世界上消失,但能够减少。能够用这双手将罪恶一个个击溃。 既然如此,就那么做吧——嫌风单纯、坚决地发誓。 「还有啊,能不能让那些怪造学者,再稍微切身地体会到犯罪的怪造学者会受到多么严重的惩罚?为什么要把罚则弄得暧昧不清?」 「——这是逼不得已的选择啊,爆川。」 紧闭着嘴唇的总长忽然沉重地开口了。 「怪造学界经常寻求着崭新的发现。发现需要的是个人的强烈探究心和努力。而这两者在人类想满足己身欲望时,能够发挥得最淋漓尽致——即使是犯罪也一样,重点在人们想要某样东西的时候。」 激流院潮静用烟斗的火皿咚一声地敲了敲地板,用清澈响亮的声音说道: 「虽然犯罪令人遗憾,但压抑欲望的话便会停滞。倘若知道过于严厉的罚则,那些怪造学者便会停止不前而腐烂掉。我,以及怪造学都不需要腐败的家伙。」 以上——他用不由分说的语调这么告知,让嫌风说不出话来。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这男人当真是具备着给予这世界真理的神一般不容许反驳的氛围。虽然嫌风也不清楚他的真面目,但感觉他比脱离人类范畴的高桥和郁宫更加异常。 可以肯定他的确是现场的支配者,他的发言就跟世界的法则同样是绝对的。 但是—— 「哈!咯咯咯——」 发出了一阵冒渎的笑声,彷佛要划破因为总长发声而更加沉重的空气。蕴含在那大笑声里的明显恶意,让总长那很少产生动作、面无表情的脸部稍微皱起眉头。 「……有什么好笑的,不动?」 与其说是不愉快,倒不如说总长是有些讶异地看向抱着肚子窃笑的不动雾晴。虽然他的脸被鉢金遮盖住,但唯有那不祥地扭曲起来的嘴角,嫌风也看得很清楚。 不动颤抖着肩膀,像是按捺不住似地发出呻吟: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咯咯咯,总长大人,因为你说了实在很有趣的话,我才会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混杂着讽刺味的独特关西腔,让总长用仍旧充满威严的动作歪了歪头。 「我不懂你的意思,不动。我不喜欢这种让人恼火的讽刺,你就讲重点吧。」 「因为啊,咯咯……最停滞不前的人,不就是总长大人吗?」 这个脑子里只有战斗的危险男人,用平时总是隐藏起来、两边颜色不同的双眼注视着总长。 「那样的你却一脸正经地说什么一旦停滞就会腐败,真的是太好笑了。那总长应该早就彻底腐烂到回归大地了吧?一想到你平常脸色总是很差,说不定就是因为是尸体的缘故,我就开始觉得有趣了!啊哈哈!」 「原来如此,我了解你讽刺的重点了。不过腐败什么的只是单纯的比喻,我知道自己并非尸体。虽然你的见解很好笑,但稍微偏离主题罗,不动。」 对于不动挑衅的言词,总长一边回以不可思议的答覆,一边像是没了兴趣似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总长总是这样,无论被说什么,都不会生气也不会悲伤。与其说是没有感情,不如说是过于达观,而不会随便动感情吗?感觉他拥有那种超越了内心琐碎动作的精神。 「不动——」 但他周围的人不可能全都跟他一样是已经彻底悟道的圣人君子。 「倘若让我叙述极为个人的意见,你要向谁挑衅找碴都是你的自由,无论你想怎么讽刺都没有问题。但是总长他——唯有总长这位人物,我久渡贵乃子是不允许你侮辱他的。」 久渡那回荡着奇妙的频率,宛如机械一般的声音在灰暗中爬行着。 「让我想想——倘若用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表现,就是别得寸进尺,像你这种货色随时都能被收拾掉,你这个虫渣。这样你了解了吗?」 那比平时稍微更毒一点的台词,不动不知是作何感想,他忽然站起身,一声不响地拔刀并动了起来。 「什么——」 烛台因风压而晃动,久渡瞪大了限并倒抽了口气。就嫌风所知,久渡几乎等同没有战斗能力。不但动作迟钝,也没有携带武器。既然如此,是不可能抵抗拿出真本事的不动。 会被杀害。 不——会杀。如果是不动,无论是多么无聊透顶的理由,都能杀害别人。 「不动你这家伙!住手!」 虽然嫌风近乎尖叫地大喝一声,但不动当然没有停下来。当嫌风像是爆发似地站起身时,不动那闪耀着红黑色光芒的诡异刀刃已经逼近了久渡。 锵—— 响起了彷佛玻璃铃铛碎裂掉的清澈声响。 「——嘿。」 那是不动的刀刃在久渡眼前极近的地方停下来的声响。 也就是——总长的烟斗轻易接下不动那一记攻击的声响。 「……不动,对自己人挥舞武器是怎么回事?你这愚昧的家伙。」 那并非使用了特殊材料,看来轻便且朴素的烟斗为何会蕴含着可以抵销剑击威力的力量?用肉眼也可以看出不动隆起肩膀的肌肉,似乎在聚集力量的样子;但刀刃僵硬得动也不动。 为什么——就在嫌风无法理解那虽不气派、却明显异常的光景时,不动激烈地转动且被摔到了地板上。 震动。那冲击的重量跟不动现在不自然的倒落方式,都脱离了现实。不动本身也感到不可思议似地,只是仰望着庄严地俯视自己的总长。 「哼——」 倒在地上的他有些愉快似地弯起嘴角。 「你果然很强嘛,明明如此,为什么只会下令,而不自己行动?」 「退下,不动。」 对于部下傲慢的行动和言语,总长也丝毫不动摇地这么告知。 「还在开会喔。」 不知总长的态度让他作何感想,不动又看似愉快地发出笑声。 「你不赖嘛。真是有趣。哎,可不可以跟我厮杀一次?」 「……我命令你退下了。」 没有交集的对话让嫌风感到火大,她跳出去从正上方压倒不动。 「不准动,不动!你这家伙!」 不动打从一开始就看也不看这边,只是仿佛在看亲爱的恋人似地注视着总长;但嫌风不可能理解变态的思考,因此她不去想那些。 嫌风呼叫郁宫,利用他形状不固定的身体逮捕不动。 不过——让人不愉快的是,即使把他全身五花大绑,不动直到最后都还是没有看向这边。 monologue please smile,my precious.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  ※  ※ 因为我是人偶,所以无法理解何谓死亡。 死亡。被杀。生命消逝。何谓生命?我不明白。感觉那是个必须理解的概念。不能去想、言语心血来潮之下产生出来的概念,出乎意料地多。 因此现在的我,学会了停止思考这个技术。什么也不去想,只是一心一意地服从主人的命令——我自己创造出了这个功能。 但是,以前我还不是那么机灵的时候,我曾经询问过主人何谓死亡。 主人一脸麻烦似地向我说明,倘若某个人死掉,那家伙就再也无法开口笑了。如果你死掉,就再也无法看到别人的笑容—— 所以俺早就死了,你也一样——主人还有些讽刺地补充了这段话。 明明活着却已经死亡,我认为那是非常悲伤的事情。 最近,我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悲伤这种感情了。真希望能尽快把喜悦的感情也学会,让主人看看真正的笑容……这么一来,那个总是绷着一张脸的主人,说不定也会稍微对我微笑。 路途十分遥远,无论是我或主人,似乎都还无法打从心底开怀地笑。 ※  ※  ※ 那里有尸体。 生物最后的下场,就是堕落成这种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也不会笑的物体。 散发出腐臭、羽虫四处飞舞、逐渐融化在地面上的尸骸。那原本应该是不可能存在的尸体。从「腐败」这个现象便让人无法理解。通常——就我所知,按常理来说,这种尸体并不会留在世上,而会宛如蒸发一般消失无踪。 那么——为什么这个会看来很普通地打算回归大地呢? 我试着采用理论性思考。世界上也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用怠惰的理论无法解开的谜题。尽管如此,倘若放弃思考,就更糟糕了。什么也不晓得、无法获得任何结论,只会变得不安而已。 因此,除非到最后一刻只能举双手投降,或是发生紧急状况,否则我是不打算使用停止思考这个最终手段的。 「……」 场所是刚才主人跟吹笛子男人进行会话的瓦砾山——在那附近,被挖掘开来、被彻底蹂躏的地面上,有个像是某种东西爆发开来、非常凌乱的洼地。 那里滚落着尸体。真是巨大,多么巨大的尸体啊。我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生物。假如把那尸体切割成我能负担的大小,要把这东西移动到不同的位置,或许花上一天也不够用。即使抬头仰望,也看不见头顶。大到几乎要遮住太阳了。 这般巨大的生物,究竟是用什么方式死亡的呢?我实在想不到原因。而且从周围的状况和尸体凄惨的伤势看来,可以推测出这是被某人所杀害的事实。 「……还活着啊。」 主人忽然做出了跟我的思考完全相反的发言。 就在这场哥白尼革命让我表现出茫然的感情时。 「嗯。因为我讨厌杀人嘛。不过,也不是我让他受这种伤的。」 吹笛子的男人呵呵笑着,还是一样面带微笑地这么说道。因为他刚才一直是坐着,所以看不出来,但一旦面对面,会发现他相当高大。虽然我的身材也不算娇小,但仍必须稍微抬头看他。 「——小」他一边悠哉地吹着笛子,一边笑着眺望宛如污泥一般的尸体。 「嗯。因为是怪造生物嘛。一旦死亡就会回到虚界。但是这个没死,所以回不去。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呢,『虚无』。」 「……那么,为什么你要让这家伙苟活?你知道这家伙对俺来说,是具备何种意义的怪造生物吗——如果你明知道还刻意放过他,俺可是不会原谅你的。」 主人他——不禁散发出就连我都要冰冻起来一般的杀气。吹笛子的男人柔软地化解掉那杀气,还是一样保持着笑容。 「呵呵。别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嘛。」 真是讨厌的声音。感觉天真无邪,却又高深莫测。 「我也很辛苦呢。特地伪装成已经回到虚界的样子,然后把他像这样藏在这里。目前好像还没被任何人发现?……我可是为了你,才专程留下了濒死的这家伙唷。」 「你太多管闲事了,『喜悦』。」 主人一脸苦闷的表情,像是看到非常不愉快的东西似地瞪着尸体,并低声呻吟。 「俺根本不愿回想起这家伙的事。」 「但也无法忘怀。不对吗?要是不对的话,那可真抱歉。因为我的构造就是无法理解悲伤或愤怒之类的感情啊。像是复仇的心态、或憎恨厌恶,还有你负责的虚无,我都不明白呢。」 吹笛子的男人用感觉十分愚蠢的语调这么说明,主人则眺望着远方,不是看向眼前的尸体,而是露出了彷佛在回想什么的表情。就像是展开了一个我无法干涉、只有两人独处的空间一般,让我感到恼火。 不过,我那类似嫉妒的感情,也并未持续很久。 因为在那之后,吹笛子男人所说的话——该怎么说呢,那番话非常难以理解,因此让我的思考停止了下来。 「哎,『虚无』。」 被老鼠围住的男人灿烂地笑着。 「我让你杀这家伙,这样你愿意成为我的同伴吗?可以吗?因为我很弱嘛。你虽然被流放,但只是力量被封印住,其实超强的不是吗?所以说,你帮帮我嘛。成为我的同伴吧,拜托?」 「……」 主人反倒像是感到轻蔑地看着将他人的生命放在天平上衡量的男人。 「无聊透顶。俺已经不打算再成为任何人的同伴。俺是个隐者——不,是个死者。无论是战争或什么,都随你们高兴。别让俺跟麻烦事扯上关系,『喜悦』。」 「姆嗯……?」 被称为喜悦大公的男人,果然还是用稚嫩的动作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咦?为什么?你别说那种坏心眼的话,让我们当朋友嘛,『虚无』。哎哎,如果你不动手,我会让这家伙回到虚界喔?那样他的伤口就会痊愈,又变得活蹦乱跳,就像你没办法保护的那个人一样,到处杀害许多人类唷?」 不知为何,他看向了我,闪耀着那天真无邪到让人莫名发寒的眼眸。那眼眸让我有一瞬间感到退缩,但我立刻觉得羞耻,将手伸向绑在大腿上的手枪皮套,掏出了随时 插在皮套上的匕首。 闪耀着亮光、宛如针一般不可靠的刀刃。 「你打算威胁主人吗?」 「……怎么,要打架吗?」 吹笛子男人并没有特别动摇,他站在尸体的正面,让老鼠走在他指尖上,歪头感到疑问的样子。 「还是算了吧,人偶小姐。要是受伤就不好玩罗?」 「我不会受伤,也不跟你打架。只不过,这个状况并不值得庆幸。」 毕竟主人露出了看似痛苦的表情,主人正感到纠葛、烦恼、以及迷惘,既然如此,我身为属下的职责,就是扑灭那原因。 「那具尸体——不,那濒死的生物,就由我来收拾。」 我咻一声地滑动了匕首。我当然不认为用如此脆弱的刀刃能够杀害眼前的生物。 只不过——我的血稍微算是特制品。 「主人不会答应你的交易。因为我会摧毁你的谈判材料。」 匕首割开了我的上臂,漆黑到难以想像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黑色血液顺势喷了出来,我并不具备痛觉,所以没有任何感受。只不过——在这个瞬间,我总是会有一种被解放的感觉。薄薄的皮膜是遮掩住我本质的外壳。这诡异的黑色血液才是我的真面目。 血液无止尽地远涌现出来,爬到眼前的巨大生物上;要不了多久,我的本质就会将这东西吃得一干二净,彻底地杀害掉他,并将他回归于无吧。 这么一来,吹笛子男人就失去了谈判用的筹码。主人曾宣言过,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同伴。既然如此,我的职责就是努力反映出主人的意志。 我如此认为而采取了这样的行动——但是为什么呢?主人看来有些悲伤地注视着我。 吹笛子的男人似乎也首次浮现出了并非笑容,而是像人类一样感到同情的表情。 「……这是你的愿望?还是对自己的惩罚?」 「都不是。那个已经死了。这家伙还活着。两人早已经是别人了。这是——」 是已经彻底丧命了吗?主人抬头仰望一边扩散并逐渐消失的巨大尸体,然后将视线移向了我。 「这家伙擅自动手的。」 ……主人没有称赞我。我感到十分遗憾。 而且——我并没有活着不是吗,主人? ※  ※  ※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第4章 昨天的敌人是今天的朋友 「那么——」 稍微休息并闲聊之后,在总长的号令之下重新开始了集会。 怪造学会本部。无数烛台点燃着火焰,驱逐堆积在房间角落的黑暗。端正姿势跪坐在座垫上的副总长,久渡贵乃子看来并没有特别在意刚才的骚动,不过她并未看向被绑住且滚落在地板上的不动雾晴,这么宣言了: 「以上为定期报告。接下来开始讨论今年的主要议题吧;虽然防卫部明明还没报告,但久渡仍然继续进行会议;这是因为久渡并未信赖你们到能够放心地将防卫上的构造告知你们的关系。」 她绷着一张脸,看来比平常稍微感到恼怒似地这么说道。不过防卫部长高桥也只会说「叽」,所以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报告。 爆川嫌风也同样感到不愉快,且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感到羞耻。 刚才不动拿刀攻击久渡的时候,倘若总长没有行动——久渡早已经死了。因为是突然发生的事、还是因为对方是不动所以无可奈何什么的,这种藉口是没用的。这次是运气好。要是运气不好的话,已经酿成悲剧了。 如果总长的反应稍微慢了半拍,或是总长根本不具备战斗力的话,久渡还有总长说不定都已经倒在不动的凶刃之下了。一想到这点,嫌风就觉得毛骨悚然。他们是同伴。虽然真面目的确是有点神秘,尽管如此,仍然同样是支持怪造学会走下去的同志。 嫌凰厌恶不能守护同伴的自己。她无法忍受重要的人一一死去。 「……暂且称之为『虚界难民现象』吧。」 不知是不会像嫌风一样念念不忘自己的失态,抑或只是不会显现在脸上而已,久渡立刻恢复平时的模样,淡淡地进行着会议。 「最近才发生的这种异常现象,目前对各类怪造学者的研究带来了矛盾。日前应该已经分发了汇整这种现象的相关资料给各位才对。」 「……我没拿到耶?」 被五花大绑的不动看来很无聊似地这么主张。 久渡像是看到让人很不愉快的东西似地俯视着不动。 「……」 原以为她会讽刺个几句,但不知是否顾虑到刚才被袭击一事,久渡稍微叹了口气后低声说道: 「……因为你经常在各地徘徊,不会停留在固定的位置,所以无法联络上——虽然看似过意不去地这么说道,但其实是久渡在谴责你那流浪癖的卑劣作法。」 「那么,副总长——」 宇宙木像是很感兴趣似地勾起那不带血色的嘴唇。 「所谓的虚界难民现象,扼要来说是什么意思?怪造学会的资料跟往常一样暧昧过头到不知所云呢。」 「所谓的虚界难民现象——」 久渡将视线从不动身上移开,在巨大帽子的阴影处眼神发亮地说道了: 「是最近频繁发生的异常现象总称。主要是——」 她稍微低下头,不知是否在整理脑内的情报,她的眼眸有一瞬间往正上方移动——又立刻回到原先的位置,这么说明了: 「在虚界有大量的怪造生物,像是在逃避什么似地大幅移动了场所。」 她极为冷淡地逐一举例。 「例如即使命令怪消,怪造生物也像是感到畏惧似地不肯回到虚界。」 那十分异常——是把怪造学的法则从根本打翻,很明显的异常现象。 「或是明明没有人召唤的怪造生物大量地逃向现界——大致上是这些情况。我们将这些情况统称为虚界难民现象。」 「嘿……还真是无奇不有呢……」 卷在不动身上的漆黑液体感到佩服。嫌风对于他——对于郁宫的能力虽然并不清楚,但在拘束、咒缚这方面,他的能耐在嫌风之上。不动交给他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正面的久渡深深地叹了口气。 「郁宫,你在佩服什么呢?向我们报告这种现象,还有命名的人都是你呀。」 「……我会遗忘过去。因为应该只有讨厌的事情……」 对于这位不停冒泡的奇妙研究部长,恐怕几乎所有在埸的人都叹了口气。他的语调跟声音实在过于阴暗,光是听着就会让气氛逐渐变得阴沉。 「虚界——难民现象啊。」 总之,嫌风思考着被提出来的议题。不过这是未曾有过前例的诡异现象。虽然可以推测出在虚界发生了某种状况,却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久渡,呃,受到那个虚界难民现象影响的怪造生物,没有什么共通点吗?喏,刚才郁宫不是说过吗?他说怪造生物的系统分类完成了,那有没有什么共通点,像是那个系统中只有某一个分类受到影响之类的?」 「……我说过那些话吗?我忘了……我忘了……毕竟过去的自己对现在的我来说,全部部是亡灵嘛;那番发言是死者的呻吟,我连想都不想去想……」 郁宫还是一样做出意义不明的发言,并稍微颤抖着。 「嗯……说的也是,逃到现界或不肯回到虚界的怪造生物,确实偏向于某一个系统。而且大多是弱小、在虚界外侧边缘勤奋生活的种类……如果要逃跑得那么不光彩,干脆去死就好了嘛……」 「姑且不提最后那句发言,郁宫,从那方面来看,能否在虚界难民现象当中找到任何规律?」 对于久渡的提问,郁宫在回应之前,先抗议了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一直开口说话……?霸凌……?霸凌……?我说了两次耶,霸凌真是个好词呢……嗯,因为我心情变好了,就告诉你吧。」 郁宫的声音与其说是震动空气,倒不如说像是直接渗入脑里一般。嫌风莫名想起了即使停止呼吸,剧毒瓦斯也会渗入体内的情报。 「虚界的怪造生物呢,可以大略分类成四个系统。假设先分类成a系统、b系统、c系统、d系统……」 他适当地命名分类,然后用细微的声音继续说道: 「虚界现在的主流是b系统跟c系统的怪造生物。占了全体的六成。强力的怪造生物大致上都被分类成这两个系统之中。剩下的a系统跟d系统则是非常弱小,或是那种快消失、屡次灭亡的怪造生物……」 郁宫用没有比它更适合「阴沉忧郁」这种表现的漆黑声音叙述着。 「关于虚界难民现象,如果用我的方式提出假设,我想想,目前——会不会是b系统跟c系统的怪造生物在进行大规模的战争呢?」 「怪造生物进行——战争?」 这是前所未闻的状况。 毕竟嫌风认为怪造生物都是一样的,从未想过他们是会进行战争这种组织性行动的存在。况且即使花了这么大把功夫研究,虚界的怪造生物生态仍然不明了,实际上虚界究竟是怎样的世界这点,也是个未知数。 「没错。战争,战争也是个好词呢。而且大家都会死……呵呵。」 郁宫一边阴沉地笑着,一边继续假设。 「虚界战争。虚界大战。要怎么称呼都行——我想虚界应该是发生了那样的状况吧。虚界难民现象只不过是因为其余波所产生的琐碎状况。强大的c系统跟b系统激烈冲突,只是逐渐灭亡的a系统顺势被击溃,弱小的d系统无法忍受,而逃到了现界……大概是这种感觉?」 这种时候郁宫意外的饶舌。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喜欢研究。他的求知欲相当强烈,且比任何人都更快推论出假设。虽然懒惰的他会很少说出口。 「虚界——战争吗?」 久渡停顿了一下并这么发言,像是在寻求意见似地仰望旁边的总长。总长沉重地点了点头,吸了口烟斗并吐出烟雾。 「虚界是各种不讲理的事物 都以自我为中心在阔步的世界。虚界战争?并非不可能的事。……不过——」 那是锐利得有如用铁鎚敲打一般的视线。他的眼眸笔直地看向郁宫。 「你的说明有让人不解之处。我已经了解b系统跟c系统在战争这点。还有a系统只是逐渐灭亡,和战争并不相关;以及弱小的d系统仓皇逃亡这部分也是——虽然我不断定,但恐怕是正确的吧。」 总长用火皿叩一声地敲了敲地板,用让体内的水分振动的声音问道了: 「那么,那家伙——魔王他人在哪?」 「……」 郁宫难得露出了像是大吃一惊的反应,在沉默一阵子之后,呻吟道: 「啊啊——我忘了,的确,魔王不在呢……。但是魔王应该动弹不得——但是但是,尽管如此,魔王也不可能对虚界没有任何影响,既然如此,虚界战争也只是反映出魔王变貌的镜子而已……不,那样等于自杀呀……」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起来。虽然他似乎在深思,但从旁听起来只觉得不知所云。 不过思考复杂问题这种事就交给研究部的郁宫,嫌风试着以执行部长的身分发言。 「话说回来,抱歉打断一下话题——你刚才说怪造生物逃到现界来了?」 既然如此,从那一部分开始就是执行部的领域了。 久渡也点头同意,稍微摇晃了一下巨大的帽子并注视着这边。 「是的。虽然就如同你刚才所听见的,大多数是相当弱小、并没有特别危险的怪造生物。」 「尽管如此,也是流浪怪造生物——把非法滞留在现界的怪造生物送返虚界是规定吧?无论多么弱小都不例外。我们执行部的职责就是追捕那些家伙并把他们赶出去嘛。」 不过,最近并没听说流浪怪造生物有增加的消息,执行部的出动也没有过度增加。这点相当不自然。不想回到虚界的怪造生物。擅自逃往现界的怪造生物。他们消失到哪去了? 「那么——」 久渡歪了歪头,将视线移向似乎还在思索的繁宫。 「久渡并非专家,因此难以理解——不过,倘若叙述极为一般性的推论——」 她稍微眯起双眼,在眼眸中蕴含了某种微弱的感情说道: 「以难民身分从虚界流动过来的怪造生物们,躲藏在执行部找不到的某处——可以这么推想呢。」 「……执行部可不是那么无能的集团。」 「怪造生物也是无法估计的存在唷。」 久渡像是在主张并非把嫌风当傻瓜似地,在胸前轻轻挥了挥手。 换言之,就是有个嫌风不知道的存在,拥有让执行部找不到怪造生物的能力吗?虽然久渡说得很简单,但那可不是能轻松办到的事。执行部是追踪怪造生物的专家。竟然能让自己还有其他怪造生物们一直躲藏过执行部的监视,那到底会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总之——嫌风决定尽快命令执行部的部下,让他们搜寻消失的难民怪造生物们的行踪。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稍微失陪一下。」 久渡将手放到自己的耳边,小声地开始进行对话。她的帽子里面似乎塞满了通讯机和其他各式各样的东西。她大概是跟外部在进行联络吧。 虽然不晓得对方是谁,但应该是怪造学的相关人士吧。明知道正在进行一年一次的集会,却仍然发出联络,这表示发生了相当紧急的状况吗? 「宇宙木。」 久渡怱然稍微抬起了那宛如人偶一般的脸。 「又是我?」 宇宙木露出了极度厌恶的表情。这么说来,日前宇宙木也是在类似的状况下,得知了自己亲爱的学校毁坏的消息。 「宇宙木,你冷静地听我说。」 不出所料,久渡带来的并非佳音,而是噩耗。 「据说你那些移动到壳蛇怪造高中的学生——只有古顷怪造高中的一年级生,至今仍未到达壳蛇的样子。」 你心里有底吗?对于感到疑惑的久渡,宇宙木看似从容的表情,这次是真的垮了下来且哑口无言。 ※  ※  ※ 对于壳蛇的学生而言,可以说是最恶劣的状况。 就像是搭乘原本就没什么燃料的飞机起飞一样。并不知道该前往何方,只是粉饰太平,得过且过地走下去;但总有一天会到达极限,出现破绽。 自从名为美咲次郎花的学生目击到怪造生物之后,同样的事件变得越来越频繁了。怪造生物的目击事件一发不可收拾,古顷的学生充满了不信任感。那份不安迟早会爆发,亚缇等人也会陷入进退两难的状况吧。 「……不过,这也是个乐趣。」 戏小路亚缇用紧绷的表情坐在老旧的学生会办中央。今天在她附近并没有已己巳或饱友的身影。他们大概也个别擅自行动着吧。 虽然她试着若无其事地向在周围待命的壳蛇学生们询问两人的下落,但结果并不理想。只不过据说有人目击到已己巳跟某个古顷学生热络地在交谈,饱友也像是在物色猎物似地,在他们就寝的营地徘徊。 虽然亚缇并不介意他们自由行动,但只希望他们别妨碍到自己。这世上最麻烦的东西不是任何敌人,而是愚蠢的同伴。不晓得他们会捅出什么漏子扯亚缇的后腿。 就这层意义来说,亚缇最为警戒的是丧时饱友。旁人也看得出来他已经快丧失理性了。他可是肉食兽,大概无法长时间忍耐周围有一堆人类四处走动的状况吧。迟早会引发事件,那同时也是古顷跟壳蛇这如履薄冰的关系破灭的瞬间。 「那、那个……」 一旁的壳蛇女学生在回答问题之后,像是顺带一提似地说道: 「既然如此,干脆把被目击到的怪造生物交给古顷的学生——然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如何呢?」 「那也不错呢……」 亚缇说完之后,察觉到女学生的表情一脸苍白,在内心啧了一声。刚才的质问是在测试亚缇。对方刻意用过激的言词,来观察自己的反应。亚缇因为急着想要整理状况和设法应对,而无法顺利掌握住对方台词的意图。 壳蛇学生已经开始对亚缇存疑。虽然亚缇并不介意,但她想暂时保持这份信赖关系以及上下关系。 亚缇露出微笑,像是在说笑似地挥了挥手指。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出卖同伴呢。」 「……」 女学生看似不安地沉默了下来,但随即放松了表情,坚强地浮现出笑容。 真是群悠哉的家伙——亚缇这么心想。为什么会这么善良呢?他们不就是因为像那样相信别人、相信别人的良心,才会被欺骗、被赶出来,落到必须在这种边境地带躲躲藏藏的下场? 没错,壳蛇的学生个性和平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虽然便于操纵,但老实成这样的话,迟早会被某人轻易陷害,落得全灭的下场吧? 不过——那并不干亚缇的事。 「亚缇同学,你在吗?我是空井伊依,有话想跟你说。」 伴随着敲门声传来的声音,让亚缇不知是今天第几次地又叹了口气。 ※  ※  ※ 自从伊依这些古顷的学生来到壳蛇怪造高中之后,双方维持微妙的紧张气氛已经过了三天。虽然目前并未发生什么大事件,但怪造生物的目击事件不曾中断过,而且伊依等人却至今仍无法怪造。 最重要的是,这间学校果然——很可疑。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壳蛇的教师。从开始上课之后怱然冒出来的他们,总有种奇妙的感觉。不但上课方式相当僵硬,而且讲 课内客让人根本无法理解,十分伤脑筋。如果说学校不同,授课内容自然也不一样的话,的确就无话可说了;但即使如此,以常识来考量,感觉他们还是讲述着奇怪的内容。 虽然拚命忍耐地无视那种不协调感,但已经到了极限。伊依带着怕得不肯离开自己身旁的次郎花,让梅子坐在自己头上,再度造访了学生会办。 「我来了,亚缇同学。」 「我可没找你呢,空井同学。」 亚缇似乎也判断伊依是在本质上水火不容的对手,无论态度或声音都带刺。虽然房间里难得地有好几名壳蛇学生也在场,但伊依只是稍微点头示意,便面对中央的亚缇打招呼。 亚缇摇晃着黄金色的螺旋状头发,看似忧郁地眯起了眼。 「这么吵吵闹闹,有什么事吗?虽然看起来这样,但学生会也是很忙的;如果是无聊的芝麻小事,得请你自制一点。」 「并非什么芝麻小事,所以我不会自制的。亚缇同学,我真的——希望你能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 伊依忍耐着她话里夹杂的讽刺和恶意,堂堂正正地抬头挺胸。她像是要保护背后的次郎花不受亚缇锐利的视线所伤一样,向前踏出了一步。 亚缇当然是像在装傻似地,浮现出揶揄的笑容。 「知道的事情?让我想想,例如没有任何前提就毫不客气地质问并非很亲近的对象,这种人是很失礼的事吧?」 「那我们变得亲近一点吧。听我说,亚缇同学,我并不是想跟你争论;请你别一副要吵架的样子。」 伊依温和地微笑着,让自己原本也自然地转变成像在应战的姿势缓和下来。 「我们只是想求个安心。我们并不是想找出某个战犯来凌虐他。为什么在这里无法怪造?为什么会目击到怪造生物?我们只是想知道理由,愉快地度过校园生活而已。」 「我们?你说我们?」 亚缇挑着伊依的语病,彷佛很可笑似地笑了。 「你以为你是谁?并非像我一样任职于具备名誉的职位,也并非在学术上有任何研究成果;只是个普通的一般学生,竟敢如此装模作样地——代表所有人发言?」 「……」 这戳到了伊依的痛处,她无法反驳。没错,自己并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代表大家发言。 亚缇像是趁胜追击似地继续谴责: 「你也并非幼儿,应该知道只有立场在一定地位以上的人,才能发表有力的言论吧?你要怎么想或说什么,的确都是你的自由。但是所说的话能够影响到世界的,只有拥有众多部下、身分比别人高贵、且握有权力——的强者而已。一般人在那大呼小叫,也只显得滑稽而已唷?」 「……听我说,亚缇同学。」 伊依叹了口气,又朝亚缇走近了一步。 「我现在并不是在跟你讨论什么资格、权利或强弱的问题。因为大家都感到不安,所以必须想个办法才行;只是这样而已。解决事件的不是我也无妨。我其实也不想装模作样地说话。如果像我这种一般人的话语无法传达给大家,那至少向亚缇同学这么坦白地说。这么一来,说不定站在强势立场的你会帮忙做出带给世界影响的发言对吧?」 「……」 伊依反过来利用对方的话语,封杀了她的反驳。伊依顺势趁胜追击。 「我只能办到这种程度的事。我自己明白。但是我不想变成朋友明明感到害怕,却什么也不做的人。我会尽我所能去做,你也一样——」 伊依笔直地注视着和自己处于对立位置的对象,这么说道了: 「如果你这么强大、这么了不起,主张自己是这世界的主角的话,就证明这点吧。只是嘴上说说的话,要怎么吹嘘都行吧?光只会说自己真的办得到很多事、自己很强,是没有意义的唷,亚缇同学。」 「……空井同学?你这是在向我挑衅吗?」 对于她冷淡的声音,伊依摇了摇头。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可以的话,请把你那份力量——为了让大家安心而使用,亚缇同学。」 伊依将手贴在胸前,轻轻地微笑。 「偶尔这么做也很好不是吗?只是独自一人沉醉在力量之中的话,就太寂寞了。我来告诉你所谓的力量不是只顾着提升,而是为了帮助某人能够使用的东西。」 「真的是——傲慢。」 亚缇哼笑一声,将视线移向呆站在周围的壳蛇学生身上。 「怎么样呢,各位?啊啊,虽然这不过是一个古顷学生的主张,要协助她吗?虽然她似乎不了解自己的要求有多么残忍……」 那是——什么意思呢?虽然不晓得,但壳蛇学生像是感到恐惧似地缩起身体,却又竭尽勇气似地主张自己的意思。 「我、我们不是很懂……复杂的事情。但我们认为大家能放心地和平生活是件好事。」 「只要好好沟通,对方应该会了解吧?那女孩——应该可以体谅我们的状况吧?」 「嗯……」 他们各自编织着并非否定的温柔语语,这让伊依内心温暖了起来。是怎么回事呢?这种很怀念的感觉——身体非常熟悉,伊依对于这些人的善意有印象。 「你们是认真的?」 唯一话中带刺和毒的亚缇,看似嘲讽地扭曲了嘴唇。 「所以才说你们是笨蛋呢。像那样温柔待人,采取仿佛在自取灭亡的行动,至今为止曾获得什么过吗?我们为什么要像这样——」 「但是,我们不想让自己蒙羞……」 「我们不是为了斗争而生。大人是这么说的。记得在出生时,大人是这么说的。」 「戏小路同学,干脆把事情都说出来吧?我想他们应该会了解……我喜欢人类。虽然也有坏人,但我想应该没有事情是无法沟通的……」 对于周围蜂拥而至的意见,亚缇像是放弃一般沉重且深深地叹了口气。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们真的——是笨蛋呢。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啦。真是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管罗?」 她顺势看向这边,敷衍地挥了挥手。伊依的胸口充满了安心,以及对壳蛇学生的好感。到目前为止,自己说不定有点误会了他们。他们其实是非常善良的人—— 「空井同学,就是这么回事……我们会全面协助你们。只不过——我最后再确认一次。」 亚缇用像是把钉子钉入脑海里的恐怖声音说道: 「无论得知什么,你都不会后悔吧?会再也不能逃避或移开视线了唷?即使知道讨厌的事实,我也不允许你认为自己是一般人而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毕竟你批判了我的思想……这点程度是理所当然的吧?」 「嗯。是我拜托亚缇同学采取行动的,我也不会自己一个人逃跑。」 伊依大胆地露出笑容,像是在挑战似地告知眼前的天敌。 「我来告诉你大家同心协力比一个人独自变强要好上好几倍这件事吧。」 「好,我很期待。如果你的意见是正确的——到时要我称呼你是朋友还什么都行。」 在散发出火花互瞪着的两人身旁,悄悄地抓着伊依制服的次郎花,眺望着那样的亚缇,以及——表情温柔且坚强地站着的壳蛇学生们,浮现出了久违的温和微笑。 「……他们是好人咧。」 ※  ※  ※ 他在那个集团当中,被认为是比较理智的知性派。 不过那就类似跟蛞蝓相比之下,狗显得比较聪明;可以说只是比较对象的其他人脑筋太差 罢了。 无论如何,因为这次的任务需要交涉或策略这种要动脑筋的事情,所以身为知性派的他才会被选中并派遣过来。 只身潜入敌地正中央,就某种意义来说是相当危险的任务;但他并不感到害怕,当然其他人也不担心。因为任何人都知道他的战斗力,而且敌人根本都弱到不像话。 即使沦为战斗,他也有自信将敌人一个不剩地歼灭。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是因为找不到敌人的头目身在何方;他已经决定万一有突发状况,就让对方全灭并趁早打道回府。 只让人觉得无聊且麻烦,兴趣缺缺的任务。 他一直这么认为。直到遇见她为止。 ※  ※  ※ 根本不可能乖乖上课。 场所是壳蛇怪造高中。战桥舞弓毫不客气地踢破教室的门扉。 大约三天前,从古顷教师那听说今后的预定之后,便立刻开始的一般课程让舞弓彻底投降。舞弓不懂课程内容。虽然对舞弓而言,教师所说的话语总是彷佛异世界的言语一般,但今天负责上课、似乎是壳蛇教师的男人,他的授课比平时更让人无法理解。 舞弓开始觉得一切都很麻烦,一到休息时间,她便飞奔到走廊上。 午后。是个有点潮湿闷热的讨厌气候。舞弓原本打算在校内唯一的自动贩卖机购买果汁,但尽管有通电,里面却像是没装东西一样,没有掉下任何东西。 舞弓感到烦躁,她盘起双手,一边晃动着银饰品,一边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走着。 「……没错,无论是特摄片的英雄或魔法少女,一旦敌人出现,就会抛下学校跟工作,弯身跟恶党战斗;这是很普通的。换言之,我跷课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没错——美咲跟其他学生说他们看到了谜样的怪造生物。消灭那家伙来守护大家的校园生活,是我现在的职责!」 舞弓点头赞同自己,立刻恢复了好心情并露出笑容。没错,念书这种事随时都办得到。比起那种无聊透顶的事,以正义同伴的身分活动要来得有意义多了。用来反击的理论十分完美。如果伊依在旁边的话,大概会吐槽个几句吧;但现在唠叨的她并不在身旁。 舞弓握住挂在肩膀上的刀,警戒着周围。 「不过……要是没顺利遇到显而易见的敌人正好在袭击民众的场面,我实在不擅长去找出隐匿起来的罪恶啊……要拜托伊依或其他人帮忙吗?但她在奇怪的地方异常认真……她根本不了解正义同伴的崇高任务,『要好好上课才行喔,小舞』——她一定会这么说教。」 舞弓一边叨叨低喃着,一边先确认自己应该做的事。 目前并没有发生有人受伤或被袭击的事件。只不过是以次郎花为首,有好几名学生自称他们目击到了怪造生物而已。倘若只是这样,说得难听点,也可能是他们的妄想或谎言;但她们害怕的模样非比寻常。即使不是怪造生物,也可以肯定他们是看见了某种可怕的东西。 而且,舞弓也察觉到洋溢在这个空间里面的不协调感。有什么在。绝对没错。一定有什么邪恶的阴谋或某种凶恶的存在潜伏着。 在那些东西害某人变得不幸之前彻底击溃。这就是自己该做的事。 当然舞弓也学到了教训。之前在古顷的事件当中,舞弓一个人太冲动行事,结果身负重伤,还差点丧命。这次一旦感到危险,就优先向他人求助吧;舞弓这么心想。不是无敌也无所谓,并非不败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在没有人受伤的情况下解决事情。 「……!」 舞弓绷紧表情,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她用力握紧刀,慎重地摸索周围的气息。 让人无法遗漏的不祥感觉。杀气——不对。是更加鲜明强烈的气息。绝非良善的危险感觉逐渐充斥整个空间。 这么快就bingo了吗?某个人很明确地朝着舞弓散发出敌意。不——果然跟敌意也不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舞弓从未感受过、但只有不安涌现出来的特殊氛围。 「——是谁?」 她低声这么问道,于是气息在背后瞬间宛如爆发似地增加了浓度。舞弓毫不犹豫地拔刀,没确认对方身影便往横向扫了一刀。 风乱了起来。没有打中的感触。不仅如此——甚至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是弄错了气息吗?不,那是不可能的。那是比有人出声呼唤、或是对方用手拍自己肩膀这些方式,还能更清楚得知对方就在那里的感觉。那不可能是错觉—— 舞弓转过头,只见刀对着无人的走廊。壳蛇的校舍是四层楼建筑,其他学生应该聚集在三楼上课才对。这里是一楼。换言之——现在会走在这里的存在,不可能是一般学生。 有个人影从走廊尽头的转角现身了。 是舞弓曾见过的人物。浮现在娃娃脸上的凶恶表情,以及穿得有些邋遢的纯白制服。眼眸简直就像野生动物一般狂暴。 记得他是——壳蛇学生会副会长,丧时饱友。 烤肉时也曾感觉到的那种难以言喻的不祥感觉贯穿了舞弓。 「……你到底是什么人?」 舞弓低声这么问道,于是他看似愉快地笑了。他并未停下脚步,随着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拉近,那种想吐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危险的少年用有毒的视线看着这边开口了: 「我是什么人?我才想问你是什么人耶……你在那种距离察觉到了我的气息对吧?太厉害了吧,喂喂,你的五感到底是什么构造?是那双耳朵,还是鼻子?是眼睛吗?总之——厉害厉害,太厉害了,真想吃了你啊……」 「唔……」 得知某种诡异的视线爬行在自己的肢体上,舞弓感受到一种跟恐怖不同的恶寒。这眼神是怎么回事?这气息是怎么回事?舞弓思考着——然后想到了答案。 这是肉食野兽在打量猎物的眼神。 「你到底是什么人!」 已经是第三次的犀利质问,让饱友绷紧笑容并停下脚步。但那与其说是被舞弓的气势给震撼到,感觉更像是非常惊讶的样子。 「……那声音。那张脸。那眼神。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美味啊真叫人受不了啊?喂,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咯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 看到呵呵大笑的他,舞弓的厌恶感到达极限,而犀利地对他吼道: 「闭——闭嘴,你这无赖!别用那种——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唔喔……真危险。」 舞弓用腐朽的走廊彷佛会爆裂般的气势跳跃起来,紧接着挥舞成十字的斩击被后退的饱友避开了。光是看到他的动作,舞弓的怀疑便成了确信。他确实是看到自己认真挥出的一击后避开了。那并非人类的反射神经。换言之——他并非人类, 「喂喂,还真是活蹦乱跳的猎物啊。」 饱友的表情没了笑容,他深深叹了口气之后——摇了摇头。 「慢点慢点。ok,冷静下来吧我。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想想看吧?假设在这里打架并打倒这家伙。看到倒下的这家伙我八成会吃掉她。要是吃了就会留下尸体跟血迹,我没办法推卸责任。一切就结束了。任务也必须强制终止才行。那也太过火了……但真想吃啊。」 「你从刚才开始——是在唠叨些什么!」 舞弓甚至起了鸡皮疙瘩,那种生理上的厌恶让她语气粗暴地大叫了。 「我懂了,美咲目击到的怪造生物就是你吧?假扮成壳蛇的学生,策划着某些阴谋的怪造生物!那邪恶的精神无庸置疑!我的灵魂知道你是个恶党!在那里站妤了!亮出你的脖子!恶 党——纳命来!」 「喔呴……小姑娘你还真有趣呢。」 饱友浮现出嘴巴彷佛要裂开般的笑容,端正了姿势。然后他随意地伸出了手。 「很好,很好,我喜欢强悍的女人。但是——我更更更喜欢强悍的女人哭泣喊叫的表情喔嘎哈哈!」 发出了哒镰的异样声响。 「——」 丧时饱友做出了超越人类体能的跳跃,他往上跳到天花板附近之后,当场转动起来,他同时挥动双手双脚,袭向了舞弓。舞弓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那记攻击。 「唔,打开现界的门扉——」 舞弓一边在走廊上翻滚,一边咏唱着咒文,这时她看到没有反应的刀,而想起来了。 「对、对了——糟糕,我不能使用怪造剑……」 「嘎哈哈!哈哈哈!啊——真是有够麻烦!要忍耐真是太麻烦了!干脆把你吃掉把其他学生也吃掉让任务也告终这件事就算解决了吧!」 饱友这么大喊并逼近这边的身影——在刹那间变了个样子。 「什么……」 舞弓不禁呆站在原地,凝视着他的变异。舞弓曾设想过最糟的预测。但是现在——出现在舞弓眼前的,是远超过那种陈腐想像的邪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战桥舞弓的身体被激烈的冲击给撞飞了。 ※  ※  ※ 仇祭游在壳蛇怪造高中一楼鞋柜旁的长椅上跟巴已己巳交谈着。因为还在上课,所以没有其他人在。温煦的午后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让混杂在空气中的灰尘稍微浮现出身影。 「——这么说吧。」 已己巳茫然地眺望着那安稳的光景,在漫长沉默之后开口说道了: 「吾也并非知道全部。倒不如说吾的知识狭隘且相当少。希望你以这点为前提来听,小游。」 三天前,游提出了一个交易;游不会泄漏他们的真面目,相对地——游想从已己巳身上探听出某个情报。得知内容之后,已己巳要求了三天的时间,今天便像这样一脸认真地告知调查到的事实。 游认为壳蛇的人基本上是善良的。他原本警戒着对方可能会不守约定,趁晚上偷袭并收拾掉自己;但她似乎确实替自己进行调查了。 尽管对此感到惊讶,已己巳刚才说出口的谜样称呼仍让游皱起了眉头。 「你称呼我小游啊。呃,是不坏啦?」 「很怪吗?有人教吾朋友要这么称呼。」 已巳的表情相当认真,她只是纯粹地注视着这边。 「你跟吾因为利害一致而暂时处于友好关系。查阅字典之后,得知这关系可以归类为朋友。因此你便是朋友,也是小游。」 「感觉你这番话微妙地有趣……」 暂且不论这个话题,游决定迅速地获得想知道的情报。 「先别提这些——」 「啊啊。你想知道『肉体癖好』的情报对吧。」 「肉体癖好」。真面目不明的禁忌怪造生物。过去杀害了游的双亲,蹂躏游的全身之后还把游的右眼交换成怪物的眼球,是个应当唾弃的对象。是游的仇人。生涯无法原谅的仇敌。游不会忘记自己被那个存在操纵,而误入歧途的事情。他会永远憎恨对方玩弄自己身体、打乱自己人生这件事。 已己巳淡淡地、没有任何隐瞒地游说着。 「吾不会过问你为什么期望知道有关『肉体癖好』的情报。只不过有一点要先忠告你——那是即使接近也只会带来害处的存在。」 她先提出了这番听起来甚至相当温柔的忠告,然后在膝上交缠起双手,叹了口气。 「严密来说,『肉体癖好』甚至并非怪造生物。」 「你说什么……?」 游不是很懂她的意思。游感到困惑,在表情中夹杂着疑问歪了歪头。 「咦——但是,既然他被称为禁忌怪造生物……」 「只是怪造学会那么称呼而已。那该怎么说呢——是规格外的存在。吾实在不认为那是普通的怪造生物。」 是难以说明吗?已己巳时而露出烦恼的样子,并继续说道: 「『肉体癖好』是无数怪造生物融合之后的存在。因此没有固定的外观。他能够变身成任何模样,也能熟练使用各种能力。其真面目不明。但是——那种东西不可能存在于虚界。」 她的声音浮现出一种难以掩饰的不安。 「他在虚界跟现界之间自由移动,杀害人类并吞食怪造生物。然后成长。是无敌的生物……。他是所有生命的外敌,且一定存在于所有生命进化的尽头。是终极的存在。他会无止尽地变强,倘若他期望,应该会毁灭所有事物吧。」 飒——已己巳将她纤细的指尖比向游的右眼。被「肉体癖好」交换过的右眼。游不禁用手按住那眼睛,已己巳看似哀伤地眺望着那样的游。 「吾明白你的心情。你想复仇对吧?但是——吾忠告你,还是别那么做比较好,不能靠近那东西。那就像是灾害一般的存在。无论人类的文明怎么进化,也无法扼杀地震或台风。只能避难而已。」 「尽管如此——」 游静静地宣言。 「我的憎恨也不会消失。最重要的是,当那东西在我重要的人们面前现身时,我——无法忽受自己什么也办不到。」 游抓住已己巳的肩膀,悲痛地注视着她。平常总是一脸从容的游,难得露出了紧迫的表情。已己巳倒抽了口气,并皱起眉头。游逼问着那样的她。 「有没有什么消息?任何情报都行,请你告诉我。只有那家伙的目的也行。只要知道那点,还能设法对应。即使那家伙是地震或台风,倘若不晓得是因为何种理由发生的,就只能单方面被卷入然后惨遭杀害。我已经不想再过到那种状况了,已己巳。」 「……」 已己巳暂时思索了一阵子,然后——她慎重地说道: 「『肉体癖好』的目的——老实说不是很清楚。虽然并非无法推测,但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如果这样也无妨,希望你听下去。」 游点头同意,于是她彷佛畏惧着恐怖一般,颤抖着声音说道了: 「试着统计『肉体癖好』过去的行动之后,虽然也有许多一时兴起的状况——但有几个共通点,类似行动模式的东西浮现出来。那家伙采取行动的理由是……」 已己巳竖起一根手指,冷淡地说道: 「首先,是袭击人类或怪造生物,抢夺并吞食一部分或全部。这似乎是为了吸收对方的能力或漂亮的部分,让自己变得更加美丽且强大的行动。」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窥探着游的表情。 「然后——接着是杀害追捕自己的怪造学会执行部,或试图研究自己的怪造学者。这是为了驱逐碍事的对象,是极为普通的自我防卫。『肉体癖好』似乎也有被别人知道会很伤脑筋的秘密。」 散发出阴暗的气氛,竖起第三根手指的她变得面无表情。 「最后——他会接触试图怪造魔王、或是曾经怪造出魔王的人。而且——他似乎想让对方怪造魔王。」 「怪造魔王?」 虚界的魔王。那是虚界的支配者。虽然能够确认其存在,但详细相当暧昧,情报几乎不会传达到像游这样的怪造学者实习生这边。就某种意义来说,是真面目比「肉体癖好」更不明了的存在。 还有——据说游的青梅竹马伊依曾经成功怪造出魔王,且是唯一能控制魔王的人类。这么说来,在古顷事件的最后,现身的「肉体癖好」曾向伊依搭话, 且积极地想让她采取某些行动。 「为什么……要怪造魔王——」 不过,游不明白。为什么「肉体癖好」想要把魔王呼唤到现界?如果已己巳的推论正确,那么「肉体癖好」甚至不是怪造生物。既然如此,难以想像他会具备对魔王的忠诚心,而且实在无法想像那个善变的存在会做出那种彷佛忠犬般的行动。 「你不明白吗?」 已己巳用非常恐怖的表情低声说道: 「魔王总是位于虚界的内地,在那边陷入永久的睡眠当中。此外还被加以封印,用普通的手段可以说根本不可能进行接触。要唤醒他并非易事,而且周围有商等怪造生物徘徊,即使是『肉体癖好』也无法轻易靠近,但是——如果魔王被怪造到现界呢?『肉体癖好』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见到魔王。」 「他见到魔王之后要做什么?我不明白这点。应该不会是想要签名吧,而且要是接近那种危险的存在,『肉体癖好』本身也很危险不是吗?」 「所以……」 已己巳彷佛理所当然似地说道。 「吾说过了吧。『肉体癖好』是吞食其他怪造生物来获得力量。如果他吃掉魔王的话?」 「啊……」 那就是——「肉体癖好」的目的吗?不,不能太早下定论。已已巳也说过这是推测。 但是,的确有这个可能。倘若「肉体癖好」追求更加强大的力量,魔王是个绝佳的饵。即使他不择手段追求,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让游的全身颤抖了起来。如果已己巳的预测正确,而且「肉体癖好」达成了目的的话? 必须跟伊依碰面。碰面之后,劝告她绝对不能怪造魔王—— 「——危险!」 已己巳怱然尖锐地发出声音。游一瞬间——反应慢了半拍。 那跟已己巳的警告几乎是同时发生。在两人坐着的长椅背后,脆弱的墙壁冒出了无数龟裂,那木造的墙面轻易地飞了出去,似曾相识的少女伴随着瓦砾跌落了过来。 在充斥着灰尘的环境之中,被已己巳拉着手倒在地板上的游不禁大叫。 「小舞!」 迅速站起身的舞弓,察觉到这边的存在而瞪大了双眼。 「仇祭?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然后她似乎立刻想起了现在的状况,她难得地用紧绷的声音呼唤着这边。 「先别管这些——仇祭,这里由我来挡!你快点去叫在二楼的学生避难!」 「……是怎么回事?」 武士少女彷佛理所当然似地,对感到困惑的游,以及不知为何——露出一脸哀伤表情的已己巳宣告了最糟的情况。 「是怪造生物!而且——是很惊人的重量级角色!」 ※  ※  ※ 他一直自认自己是个慎重派,但那只是因为在该集团当中,他比别人稍微能忍而已。基本上是一样的。在浅薄的理性之下,具备着不知如何处置的狰狞本能。 尽管如此,他仍然算是比较会忍的。倘若是其他人,应该早就爆发了吧。他原本所属的群体本质,就是会想破坏所有看见的事物并加以蹂躏。就这层意义来说,他的确是个慎重派兼知性派。 但是,不行了。已经不行了。 看到眼前有那种上等的猎物,理性根本不可能成为防波堤。本能很干脆地流出,一边引爆并逐渐扩大,一发不可收拾。 说到人类的三大欲望,就是性欲、食欲、睡眠欲;但他们身上并不存在性欲和睡眠欲。 他们疯狂的三大欲望,是食欲、破坏欲、征服欲。其中他的食欲又比别人突出了好几倍。 在那样的他眼前,出现了似曾相识——而且看来比任何东西都更加出色且美味的猎物。他已经无法忍耐。任务什么的总有办法。他现在只想吃她,想吃她—— 露出本性的他——曾被称为丧时饱友的存在,任凭冲动开始了行动。 那同时也代表古顷跟壳蛇一直维持着微妙均衡、宛如泡沫一般的生活即将迎向尾声…… monologue please smile,my precious.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无论谁都一直在逃避。 逃避过去的失败、现在的痛楚、未来的不安。 那绝非愚昧的行为。我十分尊敬拚命逃跑、却又拚命活着,尽管挣扎也不放弃的人。我们是特别软弱的存在。倘若唯唯诺诺地承受着命运,便会整个毁坏。 逃跑,有时携手合作,互相依靠,从所有灾难当中苟活下来。 那模样十分美丽。可能的话,我也想尽量帮忙那样的人们。即使是人偶,至少也能抚慰心灵吧。即使是机械,说不定也能帮上某人的忙。那便是我的幸福,也是我的愿望。 所以,主人。请您——对我下令。 就由我来证明您并非独自一个人这件事吧。 ※  ※  ※ 「结果,这里原本到底是什么地方?」 巨大怪造生物的尸体逐渐扩散在空气当中,主人在他的正面呆站了一阵子之后,并没有特别针对谁地这么问道了。 我孤陋寡闻,不晓得人类是怎么想的;怪造生物一旦死亡,就会碎裂开来并还原到虚界。我方才杀掉的怪造生物也一样,包括个性、记忆和其存在全部,都会逐渐消灭吧。 无论经过多久,我都无法习惯杀戮。 我喜欢烹饪和打扫。 「……是什么地方?」 在我发愣的时候,那可恨的吹笛子男人用一成不变的表情歪了歪头。对于刚才眼前发生的血腥屠杀,他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反倒像个孩子似地呵呵笑着。 「你应该也知道吧?让我说明你已絰知道的事,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喔,『虚无』。虽然我不讨厌浪费时间。」 「大致来说——也不是无法想像。」 主人拉着衣服,稍微移动了一下。然后他当场蹲了下来——轻轻挥手呼唤着我。 「怎么了吗?」 我当然不会拒绝也不会困惑,只是顺从主人的命令奔向他身旁。 您可以尽管称赞我这比狗跟镰仓武士都更出色的忠义心唷,主人。 「你看这边。」 主人无视我的内心,比了比他的脚边。在草原上——让人想不起学名或任何情报的野花跟杂草坚忍不拔地茂密生长着。 「……这是——」 那里产生了异常的变化。 植物的颜色以某个场所为分界而改变。脚边的草原上冒出一条线,以那条线为分界,变成了不同的颜色。虽然那改变非常细微,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的。 一看之下,那条不可思议的线一直延伸到远处,无法判别延续到何方。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结界。」 主人拾起滚落在脚边的空罐子。位于线上的那个罐子,有着相当不可思议的变化;罐子从途中开始彷佛历经漫长岁月般地生锈,另外半边则维持着完好的模样。 「您说——是结界?」 我歪头感到不解,于是主人彷佛觉得很乏味似地替我说明了: 「换言之,就是以这里为界线,把这边跟对面分隔开来。看来——内侧的时间流动似乎比较快啊。因为杂草生长得很快,相比之下便一目了然。」 「没错。正确答案。」 吹笛子男人悠哉地走着,一边像傻瓜似地说道,一边开口笑着。 「虽说我在大公之中是最弱的一个,但好歹还能制造结界。不过,时间流动会加速该说是副作用吗?这并非我预期的效果就是了。」 「你为什么要张开结界?虽然现在好像已经破了,但这应该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吧?」 主人并非在担心,只是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似地这么说道了。 于是吹笛子的男人天真无邪地露出微笑。 「我说过虚界正发生战争对吧?」 吱吱吱——他让三只老鼠在他手臂上奔跑着,开朗地挥了挥手指。于是两只老鼠拿起牙签,劈里啪啦地表演起刀剑格斗。最后一只老鼠像是对此感到畏缩一般,迅速地逃跑并躲到吹笛子男人的帽子里面。 「就像这样。因为我不擅长打架什么的,所以才逃到这边来,免得被卷入战争。跟我的部下一起。也就是所谓的难民?这个结界是为了避免被人类发现我们的存在而设置的。」 战争。还有难民。这我可以理解。毕竟在这个世界也是经常成为问题的事情。 不想被卷入战争,因此逃到安全的场所。擅自在逃亡目的地的土地定居下来,不打算搬动。这就是难民。 虚界战争的难民。他是说那些奇妙的人物曾在这个结界里面生活吗? 我眺望周围。并排着的树木和瓦砾。部分烧焦、部分被挖掘开来的悲惨地面。 现在——似乎没有任何人在。 「竟然不战而逃,还真像你的作风啊——『喜悦』。」 主人面无表情地这么说道,于是吹笛子的男人似乎有些开心地跳了起来。 「嗯!因为我是和平主义者嘛,如果能不动武来解决是最好的。我希望大家都能笑口常开,大家都能获得幸福;为了这个理想,我愿意做任何事喔?」 他的表情果然并非只有善意,我感觉到某种阴暗的思念—— 但主人并不介意,他抬头仰望吹笛子的男人,低声说道了: 「不过就现场样子来看,那理想似乎没能达成啊?只有强烈的血腥、焦味、以及尸臭——在这场所里面。感觉似乎是被某人破坏了结界,且惨遭蹂躏?难民全灭了吗?」 「嗯……」 吹笛子的男人含糊带过,看似愉快地仰望着世界。 「也没那回事唷?虽然这里遭到破坏是事实,但从结果来看,反倒可以说——更接近理想了也说不定?」 他浮现出开朗到让人当真打寒颤的纯粹笑容。 「说不定很快就会变成大家能够笑着生活的世界罗——『虚无』?」 「敬谢不敏。」 主人果然还是看似恼怒地低喃着: 「……俺讨厌笑。」 虽然我也不擅长笑——但我试着稍微想像了一下。没有斗争、只有幸福,大家总是能笑口常开的世界。没有不安也没有烦恼,能够只是健全地活下去的世界…… 感觉好像是个疯狂的世界—— 或者可以说是彷佛天国一般,已经彻底完结,甚至让人感到害怕的无聊世界。 第5章 不放生不灭口不犹豫不放弃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怪造学会副总长久渡贵乃子那宛如注册商标般的巨大帽子激烈地颤抖起来。她暂时将手贴在耳边,用眼神示意周围的怪造学教授闭嘴之后,结束通讯——一如往常地用淡淡的语调宣言口了: 「爆川嫌风。」 「……」 在向宇宙木传达古顷的异状之后,随即呼唤自己——彷佛在模拟上次事件一般的展开让嫌风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不祥的预感果然准确,嫌风从久渡的口中得知了一个事件。 「是怪造生物灾害。」 「规模呢?」 「特a级。上级一位和无数下级。」 「场所呢?」 嫌风立刻转变成认真的表情并站起身,但久渡对着她歪头表示疑问。虽然久渡平常废话不断,但遇到紧急状况时,则相反地只会说出最低限度的必要情报。但因为她很少会沉默不语,所以嫌风再度呼唤着她: 「场所在哪?既然是特a级,『魔力』应该很强;要特定场所很简单吧?」 「这他嘛……发出联络的对象也感到十分混乱。似乎是突然探测到巨大的『魔力』——请稍等,我现在正在询问。」 对着装设在帽子里的通讯器冷静地询问着某些问题的她感觉动作非常迟缓。嫌风按捺不住,跨步前往出口。 「我等不下去了!我直接到现场问!反正我要出动就对了!」 「我也一道去,爆川小丫头。」 感觉有些悠哉的声音忽然从嫌风的背后传来。 这声音——嫌风恼火地转过头,只见不动雾晴轻易地解开了郁宫跟咒具的拘束,正站起身来。他宛如山猫的眼眸在鉢金后方闪耀着光芒。 「呜呜……」 因为被甩开的冲击而七零八落的郁宫,在他脚边呻吟着。虽然郁宫不会因这种程度的冲击死亡,不仅如此,甚至不会感到疼痛;但那丝毫不把同伴当一回事的态度,让嫌风气愤难平。 嫌风舞动着辫子,宛如烈火一般怒瞪盘着手的不动。 「……别开玩笑了。去死,你这个杀人鬼。你这种人要是跟来,只会造成麻烦而已。」 「息怒息怒,别那么生气嘛。我不会妨碍小丫头你的工作啦。话说——有怪造生物对吧?一个强大的跟很多弱小的。」 不动咧嘴笑着,无视嫌风的制止,走到她的身旁。他那结实的肌肉非常引人注目、为了战斗而锻链出来的身躯,从指尖到头顶都洋溢着异样的欢喜。 「我啊,讨厌怪造生物。想把他们全部杀光。而且想尽可能残酷地杀光。我真的是讨厌到整个人快疯了。……所以说,哎?让我杀吧。反正你的工作也一样嘛?那我们就来合作一下吧。」 「猪头,别把你那差劲的兴趣跟我的工作混为一谈!」 虽然嫌风这么抱怨,但不动并没在听。他转头看向一脸神秘地坐着的总长,这么大叫: 「哎!总长大人,可以吧?我也要出动。」 「……」 总长沉默不语,思考了几秒之后——随即将烟斗抽离嘴边,边吐烟边点头同意。 「好,我准许你,不动。不过你只能杀怪造生物。我不允许你杀伤人类或破坏建筑物。」 「总长!你认真的吗!」 嫌风无法置信,愤怒地发出哀号。 「你忘了这家伙是什么人吗?这就像是用爆击灭掉大火灾一样!况且,这家伙怎么可能会听话——姆姆!」 嫌风的嘴被不动巨大的手掌按住,无法再更进一步发言。不动的表情看来非常愉快,尽管被久渡和宇宙木投以怀疑的视线,仍然轻薄地笑了。 「谢啦,总长大人。那么——走吧,爆川小丫头。」 「我不会原谅你的!」 嫌风挥开不动的手,气得面红耳赤,她指着不动的下巴说道: 「就算总长容许,我也不准你擅自行动!不动雾晴——虽然我不晓得你有什么阴谋……!」 「我没有什么阴谋啦。好啦,得快点出发才行吧?」 不动将门扉大开,本人已经走到了走廊上。嫌风啧了一声,像是在摸索其真正用意似地注视着总长;但总长果然还是宛如佛像一般沉重地坐镇在那而已。嫌风移开视线,穿梭过黑暗,和不动两人走在充满光亮的走廊上。 「我有种预感——」 「……啊?」 虽然嫌风对不动意义不明的话语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但不动只是诡异地笑着,并没有回答。 ※  ※  ※ 调查迟迟没有进展。 倘若有人惨遭杀害,至少还能调查现场;但目前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件,因此也不晓得该从何调查起。虽然跷课跑来调查最开始有人目击到怪造生物的厨房,但并非专家的伊依实在不晓得到底怎么一回事。 太阳逐渐高升,闷热的感觉也逐渐到达最高潮;因此伊依决定今天暂时先收工,回到了学校。然后在学生会办重开一场作战会议。一旁的是紧贴在伊依身旁的次郎花,还有以戏小路亚缇为首的几名壳蛇学生。 亚缇像是瞧不起无视自己忠告、又提不出任何成果的伊依似地一言不发,一个人跟集团保持距离,眺望着窗户外面。 伊依完全说不出话来。这次真的太缺乏线索了。「凤凰」事件相当单纯,只是追捕逃走的「凤凰」。「爱天使」事件也是,有个跟我方敌对的「神」——名为仓波无乐的明确战斗对象。更别提「卵姬」事件,身为犯人的「游」甚至主动报上了名字;伊依到目前为止能够解决事件,真的只能说是运气好。 缺乏的是推理。是跳跃式的想法——伊依这么认为。这次的事件并没有敌人的形迹。亚缇虽是天敌,但那是思想的不同,即使辩赢她也无法解决事件。必须找出能让大家安心的情报或主意。不打倒敌人也无妨,伊依只是想求个安心。 不过——那却是。 「还真是……困难呢……」 在伊依盘起手烦恼时,一旁的壳蛇学生有些犹豫地向伊依搭话: 「请问……」 「嗯?」 是个穿着白色制服,还不记得名字的男学生。另外还有好几个性别和体格形形色色的学生围住了伊依。因为对方没有敌意,所以伊依也并未警戒。虽然 害怕的次郎花稍微缩起了身体—— 「你是空井伊依对吧?」 男学生感觉战战兢兢似地问着。之前应该向他们报上过名字了吧?虽然伊依感到不可思议地这么心想,但仍暧昧地点了点头。 「嗯,是呀?」 「这样啊!」 果然没错,好厉害——因为周围的反应异常夸张,伊依反倒感到困惑,是怎么回事呢?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恶名昭彰到壳蛇——到其他学校了吗?或者是以传说的怪造学教授空井灭作之女的身分而闻名呢? 亚缇察觉到骚动而惊讶地抬起了头,但果然还是没有加入会话,又将视线移回了窗户, 看到那样的她,这次有个女学生压低了声音对伊依悄声问道: 「哎、哎,空井同学。听说你主张怪造生物是朋友,是真的吗?」 「咦——」 这实在过于意外的台词,让伊依有一瞬间无法反应。周围的壳蛇学生似乎都紧张地等候着伊依的回答,露出一种难以形容、混杂着期待和不安的表情。 虽然伊依对那样的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因此她老实地说了: 「嗯。怪造生物是朋友呀。有什么不对吗?」 伊依比了比头上的梅子这么说道,于是响起了一阵欢呼。伊依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壳蛇的学生看着彼此,露出满面笑容,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 「好厉害!好厉害!那个传闻是真的耶!」 「我就说嘛!我从认识的人那儿听过那传闻的!」 「啊!啊!那我有个问题!请问一下!」 一个活力充沛、有着不可思议发色的女学生举起了手。 「空井同学,假设眼前有个怪造生物快被掉落下来的瓦砾压扁!你会救他吗?还是会逃跑?」 「……当然会救他啦。」 伊依立刻这么回答,于是反发出「唔喔喔!」的夸张欢呼声。他们怎么会这么兴奋?就在伊依感到困惑的时候,这次有张粗犷面孔的男学生稍微举起了手。 「那么,再问个问题,这次是人类跟怪造生物同时快被瓦砾压扁了。如果救了其中一方,便无法救到另外一方。你会救哪一方呢?」 「我会想个能两边都救的方法。我想应该会飞奔到比较近的那边吧……唔,这问题光用想的就讨厌哪。怎么,这是什么心理测验吗?」 蕴含着热气的壳蛇学生无视伊依的质问,互相拍着彼此的肩膀,看来很开心地笑着。虽然似乎没有惹他们不高兴,但伊依实在不晓得他们为了什么欢欣,而感到困惑。 他们看来当真很幸福似地注视着伊依并露出微笑。看到他们的样子,伊依认为他们果然不如外表那般奇怪,而且大概是群好人。能笑得这么纯粹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太好了……太好了呢。」 「是啊。不是只有我们嘛?对吧?所以我早说啦,只要肯找,一定会找到有一样想法的人!」 「可是,一般人会说怪造生物只不过是道具啊。或是奴隶还敌人什么的。但是这女孩,说怪造生物是朋友呢?对吧?她说是朋友呢?」 他们互相牵起彼此的手,和乐融融地交谈着;被丢在一旁的伊依感到不解而出声问道: 「请问……」 「啊啊——对不起,我们太兴奋了;因为实在太开心了——」 女学生灿烂地微笑着,并紧握住伊依的手。 「我们也希望人类跟怪造生物可以当好朋友。」 「没错!朋友!很棒呢!朋友!」 一直面带笑容的他们,让伊依感觉胸口内侧温暖了起来。她不禁什么也没想地,向眼前的他们问道: 「咦?真的?真的吗?你们不会认为怪造生物很可怕,而觉得是朋友?你们也认为怪造生物是朋友吗?」 无须回答。光靠视线交流便能心灵相通。双方互相牵起彼此的手,伊依也露出笑容,加入他们的圈圈之中。她发出欢呼,为了拥有同样思想的存在——为了首次显示出拥有同样想法的他们而感到欢欣。 伊依一直被当成奇怪的家伙。因为自己主张一般大众认为只是奴隶或道具的怪造生物是朋友。 然而——在这种偶然共处一室的别校房间中,竟然能遇到这么多理解者。简直宛如奇迹一般。 但是—— 「什么怪造生物是朋友,根本是谎言咧……」 次郎花用颤抖的声音低喃着。伊依回过头看。壳蛇的学生们也看向那边。她低着头,泪眼汪汪地发出细微的声音。 「好可怕、好可怕……无论多么相信怪造生物,也不晓得他们何时会袭击过来……根本无法理解,怎么可能——当朋友嘛。」 「那点人类也是一样吧。」 不知是哪个壳蛇学生所说的话,让次郎花惊讶得瞪大了眼。那名女学生感觉有点哀伤、有点寂寞地坐在次郎花旁边,并抚摸着她的头。 「请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害怕所有的怪造生物嘛。人类也是形形色色对吧?怪造生物也是一样呀。装做没看到这个事实,把所有怪造生物归为一类且避之唯恐不及的话,让人很哀伤唷。毕竟人类跟怪造生物已经像这样相遇了,与其互相残杀、互相怀疑、彼此避不见面,倒不如友好相处——会更幸福吧?」 女学生灿烂地微笑着,一名男学生配合她拍着胸脯主张: 「如果你下次遇到怪造生物,试着问他『你是敌人?是同伴?是奴隶?还是朋友?』吧?因为你们都只会下命令,根本不听怪造生物怎么说的。那样当然没办法成为好朋友。要是像那样先入为主地认定怪造生物都一样,是敌人还奴隶的话。」 「先入为主地——」 次郎花的表情稍微动摇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眨了眨眼。 「认定吗?说不定——真的是那样。」 她用力地紧抱住自己,低声呻吟着: 「为什么呢……一开始只是觉得怪造生物很可爱,很高兴能呼唤出他们,明明只是那样而已……不知何时却把他们当成用来实现目的的道具,因为不能顺利呼唤出强大的怪逃生物,而感到自卑……」 女学生彷佛理所当然似地紧抱住那样的她。 「你的名字叫做次郎花对吧?」 「……咦?」 次郎花抬起头,女学生看来有些寂寞对着她笑了。 「以前的你,会像这样抱着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一起睡对吧。光是那样就感到满足,且看来很幸福的样子;但为什么——会变得害怕起怪造生物呢?」 「你……」 是什么意思呢?次郎花一脸困惑地思考了一阵子,然后转变成惊愕的表情注视着身旁的女学生。 「你……咦?为什么,你——该不会!」 「你以前明明也会称呼怪造生物为朋友的。」 她们就那样看着彼此。两人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共识,伊依无法介入其中。她们究竟在说什么呢? 就在伊依注视着她们的时候——怱然。 「——」 一阵脑部都跟着晃动起来的激烈巨大震动袭向了学生会办。伊依同时感受到一种彷佛让人酩酊大醉、奇妙的诡异扭曲感。 「这……?」 激烈的横向晃动让人无法站稳。伊依拖累了好几名壳蛇学生一起跌倒,且用力地撞上了头。梅子发出了哀号,但伊依并没有余力关心那边。激烈的冲击和声响不分家具或人类,捣乱着房间里所有东西。 「……唉呀。真是差劲透顶。」 在巨大声响的空隙间,可以听见亚缇低声这么喃喃自语 着。她的视线笔直地固定在窗户外面。 「亚缇同学!你看见什么了吗?」 这阵轰隆声响确实主要是从外面传来的。伊依抱紧梅子,飞奔到教室窗户旁。她站在亚缇旁边,抓住窗框探头往窗外看。然后难以置信眼前的光景而愣住了。 「怪造生物——?」 那是个非常巨大,巨大到令人难以置信,彷佛齿轮跟生物奇妙地融合起来一般的怪造生物。彷佛建筑物一般的巨大身体,中央形状就家甜圈圈一样有个空洞,横向的齿轮组合成三层,各自零散地转动着。全身散发出伴随着破坏力的闪电,还喷射着真面目不明的雾或蒸气。几根突出的怪异手腕殴打着校舍的墙壁,以激烈的气势进行破坏。 伊依不曾看过那么巨大的怪造生物。还有——这种让肌肤感到刺痛的感觉。光是那股威压感,就让人有作呕的冲动。 伊依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她完全无法理解状况。尽管如此,仍然能感觉到那个十分不妙。只要稍微惹他生气,或是与之为敌的话,立刻就会被杀。感觉就是那样的存在。 恐怕是上级一位的高等怪造生物。 要是正面遭到攻击,搞不好会丧命。得避难才行——伊依鞭策着畏缩的双脚,试图跑动。虽然也担心其他学生,但此刻没有伊依待在现场能办到的事。总之得先逃到安全的地方才行。 就在伊依这么心想的下个瞬间。 「——」 伊依听见了似曾相识的声音,而凝视着窗外。彷佛会碰触到天际一般的巨大怪造生物——有一名少女从正面对抗着那几乎像是建筑物一般的威容。 鲜红的光芒爆发开来。爆发,然后流动,引起更盛大的爆炸。 那光芒的颜色是—— 「小舞!」 伊依无法置信,而大声地呼唤着她。距离十分遥远。虽然她似乎是听不到,但确实可以看见。那是舞弓。是战桥舞弓。 她身上缠绕着以前跟自称为「神」的男人决战时也曾发出的磷光,燃烧着头发,让全身灼热,且让爱刀「胧武胧」化身为每隔一秒就变换形状的光之刃。那是舞弓认真起来的模样。其力量之强,伊依是最清楚的。 但是—— 「不行,小舞。」 舞弓确实很强。强到伊依根本无法相比。但跟对手的体格实在相差太多了。看起来几乎是群众在蛋糕上的苍蝇一样。虽然她似乎让对方挨了好几记攻击,但对方看起来根本没注意到。 而且——怪造生物是伊依的朋友。伊依认为不能打起来。必须阻止才行——伊依绷紧嘴唇,飞奔到通往外面的房间出口。 就在那之后没多久。 「咿——呀!」 背后传来一阵爆风。是怪造生物注意到舞弓,而施加了攻击吗?无数闪电甚至将伊依所在的学生会办也照耀得明亮起来。惊人的地鸣以及难以置信的余震。彷佛至今为止的震动只不过是前菜一般——那很清楚能知道是致命的一击,让伊依整个人冻结起来。 这样不行。 要是正面遭受到这种彷佛强烈殴打一般的冲击—— 「啊!」 伊依的视野忽然倾斜了。她抱住的梅子发出哀号。视野逐渐横向滑落——横向滑落——下去,不对,是房间本身变倾斜了。啊,会崩塌——伊依彷佛事不关己似地这么心想。 面对建筑物的倒塌,人类根本无能为力。只能被那压倒性的超质量压垮,凄惨地死去。只要一根柱子,或是一块天花板的瓦砾掉落下来,就完蛋了。伊依会死掉。因为人类的身体池没有那么强壮。 「——」 壳蛇的校舍会倒塌! 尽管暧昧地理解到这个事实,直到最后那一瞬间,伊依仍然没有放弃。总之——即使多一个人也好,要让大家避难到安全的地方才行。还来得及。虽然没有根据,但伊依这么相信。 「唔——哇!」 双脚像是重力失衡一般地摇摇晃晃,靠着毅力往前迈进了约一步、两步、三步的伊依,身体失去了平衡。在她心想「啊」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无法站稳,整个人被抛到空中,之后只能跟校舍的建筑物一起落下—— 「啧——」 伊依感觉到某人啧了一声,还有强烈的冲击。虽然她有一瞬间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但她想错了,她只是被某个惊人的力量拉住了而已。跟碎裂并逐渐掉落的瓦砾反方向,伊依像是在反抗地球的法则一般,在天空高高地往上升。 「哇哇哇!」 伊依无法清楚理解状况。她甚至也不晓得自己视野大转动、手脚没有动静、无视万有引力法则飞舞着的身体处于什么状况。是被爆风吹走了?或是身体死亡而灵魂在飞舞?虽然脑里还浮现出了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但在耳边低喃的声音随即否定了这些想法。 「真是千钧一发呢,空井同学。」 这个傲慢到让人憎恨,却又美丽得让人不甘心的声音是—— 「所以我说过了嘛。倘若不认清自己的实力,过于深入危险的事情——可是会早死的。」 「亚缇同——」 激烈晃动着的感觉消失不见,脚边逐渐崩塌的校舍看起来异常遥远。天空。伊依飘浮在空中。被某人抱着。 咦——伊依感到疑问。 奇怪,有点不对劲。太奇怪了。这状况很奇怪。 伊依脸色苍白地仰望戏小路亚缇,只见她把自己当成公主一样抱起、并俯视着在脚边疯狂大闹的巨大怪造生物。 「……亚缇同学?」 她的背后还长出了被无数花朵装饰着的羽翼。 ※  ※  ※ 周围彷佛遇到空袭一般地骚动着,闪电造成的火焰四处窜起,慌忙飞奔出去的学生们发出哀号且惊慌失措地逃跑。紫色的云覆盖住天空,宛如黄昏一般阴暗。就彷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光景。 发出低吼并使尽全力在进行破坏的,是个巨大的怪造生物。外表看起来与其说是生物,感觉更像机械;整体图看来像是巨大的齿轮。 堆积了三个齿轮,各自不规则地转动着。而且是非常巨大的齿轮。大约跟校舍差不多大吧,不自然地飘浮在半空中,在地面上构筑出影子。 喷出紫色的蒸气,让周围的树木疯狂乱舞,且发出轰隆运转声的那个怪造生物,看起来也像是某种工厂。跟矿物般的外表不搭调、好几只多节的像是手腕的物体,以及并排在齿轮侧面的无数暴牙十分诡异。 看到突然出现在现场的怪物,学生们远离窗边,发出哀号并惊慌失措地逃跑。尤其是母校遭到怪造生物踩躏的古顷学生更为厌重。他们感到畏惧、错乱,甚至还有人昏了过去。 「冷静一点!大家快避难到安全的地方!」 舞弓这么大叫,并从正面跟巨大的怪造生物对峙着。突然出现的怪造生物挖空了大部分的校舍,现在正从全身迸发出破坏力,宛如天灾一般疯狂地大闹着。 「……果然没错——这里是怪造生物的学园呢。」 「正确来说,有点不一样。」 已己巳看来有些寂寞地陷入沉默、茫然地眺望着逐渐毁坏的校舍;游这么一问,她便摇了摇头。 「在虚界发生了战争。」 她忽然说出口的这番话,让游皱起了眉头。 「战争?」 真是个讨厌的词。虽然这对诞生在和平日本的游感觉不太真实,但他认为这是个非常讨厌的词汇。 「没错。虽然现在还只是小冲突,但虚界分成了两大势力,互相憎恨且厮杀着。吾侪是逃离那场战争,避难到这个现界的怪造生物难民。这个 场所是那些怪造生物难民好不容易找到的安息之地。」 游沉默不语,只是听着这些无可奈何的事;已己巳露出了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什么你不说?」 「嗯?说什么?」 「像是『原来你是怪造生物吗?』或是『你一直在欺骗我们呢』——之类的。」 看到她有些虚幻她这么低喃着,游露出了苦笑。 「没什么啊。大剌剌地踏进那安息之地的我们也不对。而且——已己巳就是已己巳,无论是怪造生物或人类都没有关系,是朋友啊——如果是伊依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呵呵。」 「……」 已己巳低下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游为了替舞弓助阵,将自己的主力武器——「临终前的女神」从「监狱」里面怪放出来。 「但是——真奇怪,既然如此,表示这里有无数流浪怪造生物——有无数不受怪造学者支配的怪造生物对吧?」 「……你不用特别解释名词,吾自认还分得清一般常识。」 已己巳的表情稍微恢复了原状,一脸认真地说道了: 「不过,只是大概扫过几本课本和书籍就是了。」 游心想,这就难怪壳蛇的师生和课程都有种不协调感了。毕竟只靠一知半解的知识装成人类的样子,难怪会立刻四处产生纰漏了。 游一边这么心想,一边用镰刀弹开飞过来的雷击,保护着已己巳。 「那——无所谓啦。话说,一般而言,流浪怪造生物应该会立刻被发现吧。因为有个名叫怪造学会执行部的特殊部队——好像会用很厉害的雷达,二十四小时在警戒着怪造生物呢。」 「是啊。吾等并非傻瓜,也考虑过这点。你知道结界这种东西吗?某个存在以那间壳蛇校舍为中心,掌握了这块土地的支配权,制作出跟外界隔离的空间,隐藏住吾侪的气息。」 「哦。怪造生物真是无奇不有呢。」 游的话让已己巳看来有些寂寞地低下了头。 「……倒也未必。因为张设了可以隐匿怪造生物、并将其改变成人类外貌的结界,吾侪的指导者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剩下的只有几乎不具备战斗能力的怪造生物。大概无法——阻止那家伙吧。」 丘陵上早已化为紫色蒸气和雷鸣低吼着的魔界,茫然地飘浮在其中央的巨大怪造生物,显示出诡异的存在感。虽然不时会闪过鲜红的光芒,但似乎没有发挥任何影响。 游注视着那非日常的光景,皱起了眉头。 「那个怪造生物——是怎么一回事?看起来是上级一位吗……虽然隐约可以知道是个非常强大的家伙就是了。」 游这么一问,已己巳便理所当然似地道出了他的名字。 「小游,你记得丧时饱友吗?」 「丧时——是那个——」 那名字让游想起了邋遢地穿着白色制服,娇小且娃娃脸的少年。壳蛇学生会副会长,丧时饱友。 「咦……」 游像是吓了一跳似地仰望怪造生物,并绷紧了睑。 「那该不会——就是名叫丧时的那家伙吧?」 「没错。」 已己巳简单地肯定着难以置信的事实。 「虚界从以前开始就分成四大势力,壳蛇的学生几乎都是其中之一——被称为『喜悦』的集团成员。但是,那个丧时是从被称为『愤怒』、最为好战的集团中前来的存在。」 虚界的四大势力?游从未听说过那种东西。学校课程没有教过,也没有其他人提过那种话题。 并未察觉游的混乱,抑或决定无视的已己巳用不合感情的声音说明: 「他自称他本身对于『愤怒』的作法感到不满,而想加入难民这边。『喜悦』基本上是来者不拒的,所以毫不怀疑地接纳了他。只不过——他那番话似乎是谎言,看来他大概是间谍,或是被派来收拾难民的刺客吧。」 她用悲痛的表情低下了头。虽然并非她邀请饱友加入的,但她却彷佛在懊悔这件事一般,散发惨痛的气氛。 「这么一来……就结束了。托了丧时大闹一场的福,看来结界似乎也破掉了。果然不该接纳『愤怒』的部下加入吗?但是——如果能和平相处,那样做应该是比较好的……」 她用非常小声且细微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吾侪无法大家和平相处呢?为什么大家不能当朋友?吾不懂——为什么呢,小游,为什么……」 ※  ※  ※ 壳蛇怪造高中那宛如雪一般纯白的制服。羽翼穿破那薄薄的质料,从亚缇背后长了出来。那并非装扮,看起来也不像人工制品。仔细一瞧,可以看见逼真地浮现出来的血管以及绒毛。而且——她还抱着伊依在空中飞。 不可能是人类的异形。伊依无法顺利地理解。 壳蛇的学生们同样舍弃了人类的型态,抱着次郎花脱离逐渐崩塌的校舍。他们顺势尽全力远离,一口气移动到似乎还很安全的营地。 亚缇在那里所说的内容,实在让人无法立刻理解。在虚界的战争。从那里逃离的难民。壳蛇的学生全都是藉由结界的力量改变了样貌的怪造生物。 逻辑的确是说得通。消除了伊依到目前为止感觉到的所有不协调感。虽然至今仍无法停止动摇,但内心可以理解。 亚缇摇晃花朵装饰着的羽翼,仰望远方响着雷鸣的丘陵上。 「……哼,看来结界整个破裂了呢。我们的命运大概是被顺势赶过来的怪造学会执行部——或是丧时给全灭吧?虽然似乎比预料中的早,但看来一切都结束了呢。」 「亚缇同学……」 伊依犹豫着该对亚缇说什么,朝着她伸出手之后便陷入沉默。对伊依而言,怪造生物是朋友。所以她也想把亚缇当成朋友。虽然是个可恨的人,但绝非让人讨厌到极点,可能的话,伊依想保护她。倘若有伤脑筋的事,伊依想帮助她。 但是对方恐怕是上级一位的巨大怪造生物。 而且周围还有处于大混乱之中的古顷学生们。 再加上彷佛来给予致命一击、逐渐靠近的怪造学会执行部的存在。 相比之下,伊依十分弱小,是个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高中女生。在至今为止发生过好几次的战斗之中,伊依已经很了解这点了。在压倒性的存在之前,伊依实在太过无力了。只要稍微选错选项,就会被残酷的命运夺走一切。 但是,那又如何——伊依这么认为。 「还没有结束。」 伊依深刻地了解到,停滞不前是没有意义的。在那个度过幼年期的可恨出生地,寂怜院的宅邸当中,伊依总是随波逐流。伊依只是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哭哭啼啼地等待着痛苦流逝,只是不断忍耐着而已。结果什么也没有改变。 「还没有结束唷——亚缇同学!」 伊依非常渺小,这双手能办到的事情少之又少。但说不定也有这双手才能拯救的人。只是害怕受伤、不断逃避的话,不会有任何改变。无论多么愚蠢,没有意义,伊依仍然会采取行动。她在内心这么下定决心。 伊依率直地面向亚缇,于是亚缇稍微感到困惑了。在周围的次郎花,还有救了她一命的怪造生物,也用绝望的表情看向这边。 「……空井同学?」 「你看看周围!」 伊依挤出声音,拚命蕴含了最大的诚意注视着她。虽然伊依能办到的事只有这样,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多了。树木被火焰包围住而嘶喊,地鸣将大地搅拌成一团混乱。学生们四处逃窜、哭泣呐喊、好不容易设立的帐篷即将被燃烧殆尽。 尽管如此。 「大家还没有死。执行部也还没有到。并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空井同学——」 快想想。想一想。应该有什么能办到的事。伊依还活着。世界也还在运转。可以改变一些什么。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啊。 〈「花火花」大人!〉 就在伊依尽全力思考的时候,某处传来了粗野的声音。「花火花」?回应这不可思议词汇的并非别人,正是站在一旁的戏小路亚缇。 「发生什么事?」 伊依不禁看向声音的主人,稍微吃了一惊。 「哇——」 是怪造生物。是无数看来并非相当凶狠——但外表跟现界生物明显不同的生物们。像是葡萄上长了脚的怪造生物。拥有两颗头的狮子。只能用像是人类被钢铁覆盖住来形容的某种东西。不过压倒性地占了大多数的,似乎是像梅子一样娇小的怪造生物。 在他们的背后或手上,抱着被火焰和闪电弄得一身焦黑——以及受伤的古顷学生们。 「大家没事吧!」 伊依忍不住飞奔向前。古顷的学生数量不多,大家都认得彼此的脸。看到好友受伤的模样,着实让人不好受。 「没事吧?大家被倒塌的校舍波及到了吗?」 〈「花火花」大人,她是?〉 看到毫不犹豫地凑近过来的伊依,反倒是怪造生物那方感到困惑且稍微后退了。伊依没心情在乎那些。虽然看来并没有死者或重伤者,但那根本没有关系。 伊依呼唤着似乎已经昏倒的学生,亚缇无视那样的她,毫不畏惧地注视着怪造生物们, 「算了——就别在意她吧。去思考怪人的行为也只是浪费时间。先别提这些,辛苦你们了,是你们帮忙把学生搬出来的对吧?」 〈是的。虽然大部分学生是由名为战桥的少女和古顷的教师带领以及协助避难的——但毕竟是突然发生的事,可能还有学生来不及逃难。〉 亚缇耸了耸肩,用犀利的表情思索着。 「那么,该怎么办才好呢——应该去拯救饱们,或是就这样逃离呢?」 「啊,魑魅寺同学!还有驹崎同学!」 伊依发现最后面被附带车轮的怪造生物搬运过来的少年,慌忙地凑近了过去。次郎花似乎也感到担心,立刻跟在伊依后面追了上来。尸丸全身似乎受到擦撞伤,只是因痛苦而呻吟,并没有反应。说不定骨折了。他疼痛的样子非比寻常。 伊依看向在他后面,漫不经心地像是把怪造生物当成长椅坐着的学。 「驹崎同学,发生什么事了?魑魅寺同学他怎么了?」 「啊——伊依同学。还有美咲同学也在。」 原本不知在沉思什么的学,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并眨了好几次眼睛。然后他深深叹了口气,低声且沉重地抱怨着: 「校舍突然倒塌,天花板还掉落下来了。」 那声音像是在懊悔着什么,又彷佛感到焦躁似的笨拙。 「然后——这个笨蛋救了差点被瓦砾压扁的我。真是的,应该被保护的人竟然拯救要保护他的人?他根本不晓得自己生命的价值。真的是笨得无可救药……这个超级大白痴!」 似乎是说着说着愤怒也到达了顶点,沉默寡言的学难得吼出声,并左右摇晃着尸丸的头。伊依连忙从背后扣住他的身体,制止他的行动。 「驹——驹崎同学!冷静一点!这样魑魅寺同学会死的!会死掉的啦!」 「死不了的啦。因为这家伙是单细胞。无论受怎样的伤,都只要三天就治好了。真是愚蠢透顶。」 不知为何,学非常地不高兴。即使到了现在,伊依果然还是不了解这两人的关系。 「先别提这些——」 学立刻将表情恢复成平常的铁面,看向周围的怪造生物。学生们似乎彻底感到畏惧,明明被他们所救,却也没道谢,只是僵硬在原地。虽然怪造生物们似乎并不在意这点,但伊依总觉得有些不满。 学眺望着远方,茫然地说了: 「为什么怪造生物会救我们呢?」 「啊——果然是这些孩子救了你们吗?」 彷佛幼童一般的怪造生物有些担心似地注视着这边,伊依试着向他们挥了挥手。他们吓得呀呀大叫并逃跑了。学用复杂的表情眺望着那景象,并立刻点头同意: 「嗯。因为是突然发生的事,古顷的学生无法灵活地采取对策,有人跌倒,也有人被倒塌的建筑物波及而受伤。但是——在被压扁之前,怪造生物就像这样救了我们。」 在伊依跟学像这样交谈的时候,亚缇也在一旁毅然地开始了行动。 「让我想想……你们把古顷的学生搬到巴士那边。剩下的人前往壳蛇校舍,救出还被遗留在那里的学生。」 怪造生物们在她的号令之下迅速地行动。 没错,只要搭乘巴士逃离,就能暂时逃脱这场危机。这么一来,只要等执行部到达这里,消灭掉那个饱友变成的怪造生物…… 不,不行。不能让他们杀害怪造生物。倘若能顺利将他怪消,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但是——目前缺乏达成这个目标的战力。现在的伊依要是随意靠近,也只是自白送死而已。战力。强大的力量—— 〈想要力量吗?〉 只要内心显露出脆弱的一面,或是稍微渴望力量的时候,那个宛如恶魔一般的声音一定会对自己低喃耳语。对于那甜美的诱惑——伊依今天仍然拒绝接受。 「不用了。如果是你的——那种用来杀人的力量,我并不需要。」 从古顷事件开始,一直跟舞弓借用的「门」,伊依抚摸着那冰冷的金属手环,坚强地——在内心祈祷着。她灵活地穿越邪恶的声音,迈向更深处——传达给位于虚界、伊依最亲密的朋友。 「小桃子……」 光芒稍微产生了反应。 好——伊依下定决心,跟在前往救出学生的怪造生物后面,奔向化为战场的丘陵上。 ※  ※  ※ 在幼年时期,战桥舞弓是个内向害羞的少女。 亲生父母早已不在,在充满外人的家庭中长大,身边只有坚硬的刀。虽然身为养父母的陆战坂一家对舞弓视如己出,但舞弓心底的孤独仍未消失,总是感到不安。 舞弓总觉得这世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把自己关在广大宅邸中的某个房间内,打造出自己的空间,只是一直看着图画书。年幼的舞弓在幻想世界中游玩来忘记寂寞的现实,她用这样的方式治愈着自己的灵魂。 一开始她是想成为公主。 既漂亮又温柔,光是存在就能让世界变得美好,惹人怜爱的少女。无论在多么残酷的家庭中成长,她们都不会放弃,会努力抓住自己的幸福。 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是战士。虽然大概很多人认为她们只是受人保护的存在,但无论是灰姑娘、自雪公主、人鱼公主、竹取公主、戴钵公主或拇指姑娘,她们都拥有无论多么痛苦,也不会认输、不会屈服的心。 舞弓十分憧憬她们。即使到了现在,她对于那般坚强且美丽的存在所抱持的憧憬,也仍未消失。 只不过——自己似乎长成一个粗鲁又有点暴力的女孩子。 或许自己无法成为公主。虽然这很令人难过,但舞弓仍不会放弃身为战士这件事。没错,有持刀战斗的公主存在也不错吧。舞弓这么认为,而且舞弓尊敬的义兄在听过舞弓的论点之后,也称赞了舞弓。 坚强、公正且直率。 美丽、优雅且高尚。 活着。以战士的身分活着。然后总 有一天,要成为像义兄那样的天使。 虽然那梦想仍遥不可及。 但舞弓已经厌倦那时只会在封闭的房间里读着图画书的软弱的自己。 请给我勇气吧,灰姑娘。让我怀抱着梦想吧,白雪公主。请赐给我力量,人鱼公主。 舞弓舍弃了图画书——她握住刀,今天也像这样战斗着。 「铮迫!冲刺!反攻!」 背后是校舍。还有应该保护的人尚未逃脱的场所。 正面是敌人。充满魄力且致命的危险,光是靠近彷佛就会让人灰心丧志的强大存在。 「小手!右胴!直击!面——!」 手上拿着爱刀。从小时候就一直支持着舞弓的武器。 内心充满正义。还十分软弱的梦想。但不能退让的光辉理想。 「……话虽如此——也不晓得他哪边是身体、哪边是面啊。」 舞弓散发着激烈的火花,挥洒着鲜红光芒并这么喃喃自语。面对突然出现的怪造生物,为了争取让学生避难的时间,自己主动地向前迎战;但不晓得是否有派上用场。 毕竟体格实在相差太多了。就连蚂蚁跟大象打架都还比较充满希望。对方是全身散发出电光跟紫云、宛如建筑物般的巨大个体。相对的这边即使拿出了真本事,但肉体上仍然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 在燃起正义之心时,舞弓的头发会亮起磷光,从全身散发出光芒。爱刀「胧武胧」也会迷失固定的形状,整个扭曲变形,化为鲜红的刀刃。平常——变成这种状态的时候,舞弓会丧失理性,顺从本能大闹一场;但现在却不可思议地感到平静。虽然内心波涛汹涌,却宛如驾驭骏马的武将一般,能够克制自己的本能。 自己也有所成长了吗? 虽然不晓得是否如此,但力量接连不断地涌现上来,就连舞弓自己也感到害怕。 「实之隙!虚之隙!仔细看清仕太刀!」 义兄教导自己的剑术。舞弓用那从未怠惰锻链,能够宛如呼吸一般发挥的刀技,和怪造生物抗衡。不过,无论鲜红之刃有多强烈,一旦考量到对手的体格,效果就有如针扎一般。要给予对方决定性的一击,实在过于贫乏。 舞弓跳跃起来,舞动全身削弱转动的齿轮,着地之后又再度飞扑上去;不屈不挠地重复着攻击。一次不行的话,就再试第二次、第三次。正所谓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怪造生物似乎也感到烦躁——将那魁梧的手臂激烈地伸了过来。 「——!」 那是锐利的指甲和多节的关节,以及凹凸不平的肿瘤相当引人注目的巨大手臂。跟宛如机械般的外表不合,有着异常真实的肤色。那手臂彷佛要用压倒性的质量压垮舞弓似地逼近,宛如大炮一般冲撞上「胧武胧」。 彷佛连肩膀都要脱臼一般的激烈冲击。舞弓咬紧牙关,像是要把脚缝在地面上似地站稳了脚步。疾风吹拂头发,晃动着装饰身体的无数银饰品。 「嘎、啊、啊啊!」 舞弓咆哮,用全力弹开怪造生物的手臂。她成功弹开了。弹开那光是指尖就跟舞弓的身高差不多大的存在。舞弓维持那股气势,用敏捷的步法接近敌人,挥出一刀、两刀。活生生的怪造生物手指被切断并零散地掉落下去。 温暖的红色舞动着。溅回身上的血和鲜红的刀染遍了舞弓全身,她宛如野兽一般低吼并不断战斗。 「来吧!怎么啦,怪造生物!你只是块头大而已吗!看看我的武道!感受我的磨练!倘若你也有自尊,就拿出真本事放马过来吧!」 舞弓这么挑衅,出乎意料的是怪造生物表现出过度的反应。 〈——〉 咻——舞弓能够感应到的,只有一种用并非听觉、也非触觉的第六感所感受到的冲击而已。等舞弓回过神来,视野已经转动起来,全身感受到一种伴随着疼痛的压迫。 遭到攻击了?就在一瞬间? 「喔——」 舞弓抚摸头发并看向手心,只见手心被自己所流的血染成一片鲜红。 太奇怪了——舞弓茫然地心想。 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自己应该都是正义的同伴。正义的同伴应该是无敌的,而且一定不会流血。所以这些血是假的,身体的疼痛也是—— 咻—— 「呜——咕!」 下巴一阵冲击。怪造生物似乎明确地判断了舞弓是一个妨碍,他的手腕看来毫不留情地地挥舞着。无法反应。实在太快了。这种无法用肉眼确认的攻击根本是犯规。 挨了直击的腹部跟下巴疼痛不已。视野之所以会摇晃,大概是引起脑震荡的缘故吧。那种摇来晃去、像是晕车一般的暧昧感觉十分恶心。 咻、咻、咻—— 「啊——」 情况不妙——舞弓首次感受到危机意识。对方采取的是单纯的攻击——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一般打击。尽管如此,压倒性的体能差距仍让舞弓递体鳞伤。 真令人咬牙切齿。这代表自己敌不过他吗?无论多么努力、多么拚命地描绘理想,就凭舞弓还是无法战胜邪恶吗? 「少罗唆!」 舞弓反抗着内心涌现出来的声音,只靠着直觉和反射动作来闪避敌人的攻击。地面飞起爆裂、被挖开的校舍盛大地倒塌。 学生们已经结束避难了吗?奇怪?为什么——自己在战斗呢? 头脑昏昏沉沉。这下糟了。脑部留下了创伤。 但是—— 「我怎能输!我怎能输!」 「——你真拚命呢,小舞。」 舞弓留着血并绷紧嘴唇站在原地,怪造生物的手臂挥落在她身旁,只见那手臂上站着一个俊秀的少年。宛如拉链一般的伤痕,以及用乌鸦羽毛装饰的衣服。 「仇祭!」 他手里拿着的锐利大镰刀上,挂着不断呻吟哀号的诡异人头。 仇祭游。曾让舞弓尝到败北之苦、让人感到不愉快的转学生。 他以雷鸣为背景,让表情蒙上一层阴影并低声笑着。怪造生物似乎也立刻注意到他的存在,激烈摇晃着撞飞舞弓的手臂,试图排除掉他。 「嘿、唷。」 游没有反抗那股气势,反倒像是随波逐流一般承接下来并着地。彷佛树叶一样。瞬间——斩击宛如闪光一般爆发开来,怪造生物的手臂从手腕被切断了。 鲜明的血液染红了阴沉的天空。 怪造生物发出了哀号。连忙缩回去的手臂,以及逐渐爆裂开来的闪电和紫烟。 游对着浑身是血的舞弓微笑,像是在保护她似地站到前面。 「没事吧,小舞?你的王子殿下来救你罗。」 「去死!」 舞弓冷淡地丢下这句话,于是游看似哀伤地皱起了眉头。 「太过分了吧。难得我特地来救你。」 「我不记得拜托过你。」 「……真是够了,你就是爱逞强。要是你能坦率地用可爱的声音跟我道谢,我也会很普通地感到高兴啊。『瞿麦』——怪放。」 黑暗包围住游的手镯,刹那间——便有一只怪造生物从那被称为「监狱」的咒具当中解放出来。 那是被印有无数「sos」的缎带绑住全身、走哥德萝莉风的天使。天使用冒出黑眼圈的双眼迟钝地注视着这边,然后像幼儿学步一样,东倒西歪地走近并抚摸舞弓的身体。 「姆……」 光只是那样,舞弓的伤口便轻易地愈合了。伤口上冒出一片薄膜,血立刻止住,且不留伤痕地完全治愈,细微的擦伤也彷佛作梦一般地消失无踪。 「真厉害——是这个怪造生物的能力 吗?」 「对。『瞿麦』是医生经常企图抢走的治疗系怪造生物。无论是受伤、烧伤或生病,一律都会治愈,是个非常惊人的存在;倘若普及的话,医学差不多就毁灭了。附带一提,是中级三位。还满简单就能怪造出来。」 游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道,让舞弓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既然是这么方便的怪造生物,为什么没有人善加利用呢?虽说对怪造生物有歧视,但只要听说可以有效治疗癌症,无论是虫的尸体或长在尸体上的香菇,部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这就是人类啊。 「嗯——要是过于深入追究,可是很恐怖的喔?」 游像是看穿了舞弓的心思一般,呵呵笑着并挥动大镰刀甩落上面的血,再度将「瞿麦」收纳到「监狱」里面并摆出迎战态势。 「……先别提这些,现在得想办法解决那个四不像的怪物吧?」 「我知道。但是你记住了,我还没有彻底信任你。」 舞弓立刻中断思考,紧紧地握住刀柄。正面——手臂受伤的怪造生物似乎在观察情况,宛如火山一般地一直从齿轮中央喷射出烟雾。 不—— 「……?」 不是单纯的烟雾。异样地逼真。倒不如说——具备着宛如固体物一般的存在感。那紫色的气体在地面上爬行着,在舞弓身旁突然抬起头来。 「啊——」 然后看向舞弓。 「啊——啊、啊、啊啊啊!」 〈舞弓。〉 烟雾瞬间改变了形状,用亲爱的义兄的脸露出微笑。 ※  ※  ※ 「零时镜」。 这个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外表曾经是一个名为丧时饱友的少年;他在灰暗却又像是燃烧起来一般的破坏冲动的空隙间思考着。 自己被赋予的任务。 还有如何对应眼前这些状况。 他的思考早已经不像人类那样繁琐又附带太多无谓的东西,而是转变成宛如昆虫一般、只强化了如何杀戮别人的部分。名为丧时饱友的个人已经消失,只剩下「零时镜」这个系统而已。 破坏。杀戮。应当把这些逃到现界的难民们杀得一个不剩。 这就是主人——愤怒大公赋予自己的职责。是宛如本能一般的行动原理,原本其他任何感情跟目的,就连思考应该都被视为不纯物质废弃掉了才对。 但是—— 「嘻。嘻。嘻。嘻。」 身体的某个部分简直像人类一样地笑了。正感到兴奋。从刚才开始,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必须现在立刻修正行动上的矛盾,专心达成主人的命令才行—— 少罗唆。 「零时镜」的根源,非常狂暴的部分粉碎了命令这种陈腐的束缚。 少罗唆。少罗唆。少罗唆。 「零时镜」放出雷电、让紫色洋溢四周,转动全身的齿轮,放声尖叫了。 他的眼前——站着一个跟「零时镜」曾经吃掉的那个女人非常相似、白发红眼的少女。 他记得。他想起来了。 那女人纯粹的思考。美丽的眼眸。以及那即使死亡也仍然高贵的灵魂。 那女人非常好吃。一旦品尝过她的肉,就再也无法满足于其他食物了。 不满化为焦躁累积起来,现在看到眼前让人感受到那女人影子的少女,便化为食欲爆发了。 全身感到疼痛。饥饿感扭动不停,冲动爆发出来,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无论是任务或主人,都在涌现上来的食欲之前轻易地烟消云散—— 没错。自己只是想要吃掉这个少女而已。 ※  ※  ※ 那根本是幽灵的祭典。只能这么形容。 「咦……?」 伊依想起了以前曾在电影中看过的四处飞舞的萤火虫之光。爆裂、四处飞舞、闪亮的美丽伶俐光辉。没错,十分美丽。倘若是从远处眺望的话。 「像这样接二连三地,真是差劲透顶了——」 在背后追了过来的亚缇低声喃喃自语着。伊依不是很懂。正面是半毁的校舍,以及为了帮助尚未逃脱的学生而奔波着的壳蛇学生变身后的模样——也就是怪造生物们。无视他们,只是不停喷射出紫色雷电和云雾的巨大齿轮。在正面跟他相对的是——舞弓,还有游? 「小舞!游!」 伊依不禁大叫出声。距离丘陵上还有点远。但可以看见幽灵包围住他们的周围。 幽灵。没错,那有着人类的形状。跟覆盖住天空的云是同样的紫色,自身发出诡异光芒的朦胧人型。那些幽灵看起来像在跳舞。挥动着手,摇摆着头,甚至看似愉快地飞舞在半空中。 「人类不能再靠近了。」 在丘陵的山腰,就快要到达目的地的位置时,绕到前面的亚缇犀利地低喃着。 「否则会被吞没唷。」 「什、什么意思……亚缇同学?」 头上载着梅子、被挡住去路的伊依停下了脚步。前方就是齿轮。从近处一看,果然是个异常巨大的怪造生物。那机械般的外表,倘若有人说他是某国的秘密兵器,自己八成也会信以为真。光只是掉落下来,伊依就会轻易地被压扁吧。 亚缇一脸严肃地站着不动。虽然纯白的制服破裂开来,从肩胛骨伸出了异样的羽翼,但高贵的气质仍未从她的动作中消失。其他怪造生物似乎也很尊敬她,说不定她在虚界也曾处于相当高的地位。 ——? 总觉得好像有一瞬间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奇怪……?」 伊依有点讶异地陷入沉思,但并未获得明了的结论。 就在伊依像那样埋头思考的时候,亚缇看似厌恶地瞪着疯狂舞动着的幽灵们。 「那幽灵是『零时镜』——假装成丧时饱友的邪恶怪造生物的主力武器。没错,正是因为有这个能力,他才会受大家畏惧,以及厌恶。」 「『零时镜』……?」 虽然是不曾听说的名字,但这种关于上级怪造生物的知识,没有公开给像伊依这样的怪造学者实习生知道,也是无可奈何的。因为即使试图怪造超乎自己力量的怪造生物,也可能会被夺走所有的生命力,或是无法控制而引发怪造生物灾害。况且——能够怪造上级怪造生物的人原本就是极少数,因此其详细生态也几乎是个谜。 平常总是——即使不可靠,也会在这种时候摆出专家模样详细说明的父亲,今天却异样地温驯。即使性格腐败,他好歹也是被称为怪造学教授的男人,应该知道大部分怪造生物的事才对。 骷髅父亲只是彷佛难以置信般地喃喃自语着。 『「零时镜」——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爸爸?」 看到低声喃喃自语的他,伊依感到可疑,而晃动着项链询问怎么一回事;但并没有反应。他个人对「零时镜」有什么执着吗? 就在伊依这么想的时候,幽灵们也迅速地四处飞舞,在舞弓周围盘旋。至于说到舞弓——是怎么回事呢?她几乎是僵在原地不动,一脸茫然的样子。缠绕在身上的鲜红光芒萎缩了起来,霸气也从她身上消失无踪。 她究竟是怎么了?总觉得不太像舞弓的作风。她应该也不是害怕幽灵吧。 「……空井同学,你有喜欢的人吗?」 要飞奔到舞弓身旁吗?但自己又被劝告不要靠近——伊依感到困惑而踌躇不前,这时亚缇突然窥探着伊依的脸,让伊依吓了一跳。 「你有讨厌的人吗?」 「亚缇同学?」 伊依感到不可思议,尽管有些焦虑,伊依仍歪头感到疑问 。双马尾柔软地晃动了一下。 亚缇符合她一贯作风,用像是在挑衅一般的表情,只是高傲地看向这边。 「喜欢一个人,或是讨厌一个人。这就等于是让别人侵略自己内心的一部分。一旦有喜欢的人,就会在意那个人今天在哪边做了什么,忍不住胡思乱想。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对方每个细微的动作。思考会遭到支配。」 感觉她被傲慢掩盖住的表情之下,似乎有某种奇妙的感情在动摇着。 「讨厌一个人也是一样。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讨厌的事、之后一定会遭遇到的不愉快,对于这些状况的厌恶或是恐怖会让思考冻结——又被迫自白浪费掉思考的时间。」 亚缇张开双手,宛如舞台女演员似地继续说道: 「这也就等于思考被别人占据。等于被夺走了内心跟灵魂。不让任何人驻足于内心,彻底独立来站在世上这种事,除了身为终极个体的本姑娘之外,是办不到的。」 然后——她指向天空。诡异的齿轮在那里转动着。嘎吱、嘎吱、嘎吱——断续地响着的是什么声音?是机械的呼吸声吗?或是幽灵们欢喜的大笑声呢? 伊依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而浑身发抖,亚缇对着她微笑了。 「『零时镜』吐出来的雾,会反映出驻足在那个人内心的别人身影。可能是你喜欢的人、或是你讨厌的人,用并非幻觉——而是伴随着真实的存在感靠近。」 所以——那是幽灵。没有实体,但着实恐怖的幽灵。 「而且……」 亚缇像是在威胁似地低声说道: 「你明白吗?像那样逐渐增加的幽灵,会远远凌驾人类内心的容量来增殖。再怎么腐败也是怪造生物的能力,因此无法装作没看到或不去思考。无法移开视线,支配着内心的他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眼前——心灵会遭到这种恶梦苛责。」 传出了哀号。是舞弓的声音。 只见她被幽灵给包围住,拚命地挥刀并呐喊着。伊依明白。舞弓很强,但并非连内心都是无敌的。她的过去隐藏着好几道伤痕。 所以一旦被戳中痛处、被挖开伤口的话——便无法忍耐。 「被所有喜欢的人痛骂、斥责,同样地被所有讨厌的人嘲笑、欺凌。没有人能够忍受那样的折磨。」 彷佛在肯定伊依那样的思考一般,亚缇露出了有些轻视的微笑。 「总有一天内心会爆裂开来,灵魂会整个坏掉吧。」 「小舞!」 伊依不禁什么也没想地就飞奔出去了。 她将力量注入双脚,奔向正尖叫着的舞弓。在通过眼前的时候,可以看见亚缇难得露出有些呆滞、哑口无言的表情。 「慢点——空井同学!你有在听别人说话吗?那能力可没有简单到只要知道原理,就能忍耐的唷!」 「既然如此,那小舞就危险了!我得救她才行!」 伊依头也不回,用绝非优异的脚力拚命地飞奔向前。亚缇用紧绷的声音对着那样的伊依怒吼道: 「啊啊真是够了,真不像话!你——没办法靠理论来行动吗?」 在雷声不断的丘陵上,已经崩落的壳蛇校舍正面,一部分缠绕在舞弓身上的幽灵朝这边逼近过来。虽说是一部分,但也相当大群。那诡异的紫色气体,正因为稍微具备人类的形状,更让人感到恶心。 「嗯——嘿咻!」 伊依跳跃起来。避开掉落下来的瓦砾并抱紧梅子。她是伊依的伙伴。一同跨越过好几道死线的娇小怪造生物。 周围是幽灵。他们在靠近的同时转变为伊依认识的人。并非幻觉。即使知道其真面目,但还是感觉就像本人。所有五感都理所当然地主张着对方是伊依认识的人。 在深夜零时窥探镜子的话,便可以看见幽灵——有这样的传说。例如学校的怪谈或是部市传说,虽然流传的场所跟内容形形色色,但共通点是夜晚的镜子具备着魔力。 上面映照的,可能是未来的自己、应该已经死亡的某人、或是自己将来的结婚对象——虽然有各式各样的可能性,但看到的人一定都会因为那超乎想像的恐怖而颤抖不已。 没有人知道自己会怎么死掉还能忍受的。 没有人看到死人对自己微笑会不感到害怕的。 单方面地被迫知道未来,没有人不会感到绝望的。 但是—— 「小梅子!你能设法压制『零时镜』的能力吗?」 〈你要我设法——讲得还真轻松呢。〉 梅子像是感到为难,但一脸认真地振动着侧头部的羽翼。 〈嗯。我试试看。但「零时镜」毕竟是比我高等的怪造生物,所以不晓得我的能力是否管用。〉 「分等级什么的实在太无聊了!」 〈……嗯。〉 梅子露出微笑,在眼眸中灌入勇气——中级一位的怪造生物,「爱天使」喃喃自语着: 〈我知道。因为伊依告诉过我了。〉 刹那间,梅子的全身向空气传播着振动。她用侧头部的羽翼增幅过的那阵音波,温柔地包住伊依,且充满攻击性地回荡在周围的幽灵之间。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 所有五感都让幽灵显得逼真。幽灵之中有香美、有舞弓、有游、有父亲、有母亲、有义兄,甚至还包括自己本身。 伊依毫不畏惧地扑向那些对自己散发出所有恶意的熟悉人群当中。 「爱天使」的能力是声音。梅子将她的声音放到最大极限,让伊依的听觉保持正常。于是幽灵给予这边的虚假五感便产生了破绽,让伊依能够理解那些身影并非自己认识的人,而是某种真面目不详的雾之集合体。 「如果不想听见讨厌的声音,那就戴上耳机听些无厘头的音乐!如果不想看见讨厌的人,那就只看着前方奔跑!我才不怕什么幽灵的呢!」 柔弱的怪造学者实习生向前飞奔,在她正面,一个盘着双手的粗犷男人——伊依的父亲,空井灭作的幽灵挡住了去路。那是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还是人类时的父亲。要让伊依感到畏惧,确实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对象了。父亲是伊依最大的敌人,而且也是总有一天必须跨越的目标。最重要的是,他是伊依在心底无法真正讨厌的亲生父亲。 〈伊依。〉 他——灭作用伊依熟悉的不愉快声音,对着这边说道: 〈你根本没有才能。〉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混帐老爸!」 伊依用力踹了幽灵一脚,让他爆开消灭之后,毫不介意地继续向前冲。 『那个……伊依妹妹?对方可是爸爸喔?你要踢之前至少犹豫个两、三秒吧……』 虽然正牌的父亲似乎在胸前发着牢骚,但伊依听不到那些抱怨。 ※  ※  ※ 好强——戏小路亚缇这么心想。 她无法追在伊依背后跟上去,只是茫然地呆站在原地,脸色变得苍白。 伊依根本不把幽灵当一回事。没有人能够阻止她。亚缇自己期望而接触的这名少女——说不定是比想像中更无法小看的存在。 而且是比任何事物都出色的存在。对怪造生物而言,没有其他人像她如此充满魅力了吧。能够接纳一切,温柔地爱抚,让人感到舒适安稳的少女。 她一定会成为怪造生物的救世主吧。 空井伊依。她——是个稀有的存在。比亚缇想像的还要更加稀有。 咯哩——亚缇咬了咬牙。 咯哩咯哩咯哩——咬到彷佛下巴快碎裂似的。 要是早一点告诉她大家的真面目就好了。倘 若能什么也别想、别害怕,以怪造生物的身分被爱就好了。 真狡猾。真狡猾。在她身旁的所有怪造生物都好狡猾。梅子好狡猾桃子好狡猾—— 「『花火花』。」 背后突然有人出声叫着亚缇。亚缇烦躁地转过头,只见在这种状况下也依然散发出平静气氛的少女,巴已己巳正站在那里。 「怎么办?」 她简短地提出疑问,亚缇不懂她的意思,激动地跺脚。 「你说——怎么办?能请你别用片语说话吗?这样很难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 「你在焦躁个什么?你应该知道吾就是那样的女人。」 牛奶瓶底眼镜怪异地亮起光芒,已己巳让没有半点脏污的制服随风摆动,并低声说道: 「不尽快收拾掉『零时镜』的话,情况会很危险。人类也并非那么无能。他们会立刻察觉到这场骚动,前来屠杀吾侪喔。」 「『会前来屠杀喔』,就算你这么说——」 亚缇讽刺地笑着,并耸了耸肩。 「找们又能做什么?对手是上级一位。这边的战力则是上级三位的我,以及无数的杂碎们。而且打从一开始,在『零时镜』的能力之前,人类根本无能为力——还是说,你拥有什么隐藏的秘密力量,能够打倒那家伙呢?」 「吾无能为力。」 已己巳只是冷淡地陈述着事实。亚缇挑起了眉毛。 「你看吧。倘若只是理想论,谁都会说。如果你想以旁观者的身分自居,那就至少冷静地俯瞰这状况吧,巴。」 「……」 已己巳没有回应。她只是低下头思考着某些事。 亚缇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翻身打算追在伊依后面。 「已经够了。你——软弱的你至少对亲爱的喜悦大公殿下祈祷,请他改变这个状况吧!」 亚缇这么大叫,然后看也不看已己巳地飞奔而出。没错——状况相当危险。因为伊依在亚缇说明一切之前跑了出去,所以无法传达给她。 「零时镜」创造出的幽灵之能力,并非只有让对手的内心爆裂开来这种心理上的攻击而已。 「……吾会努力。」 已己巳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八成又是平常那些牢骚吧。 亚缇无视她,只是在大地上奔驰着。 没错,软弱的生物并没有价值。死得一干二净也无妨。那些碍眼的家伙消失反倒会让人清爽许多。 但是——还不能让伊依在这边死掉。 亚缇绷紧嘴唇,像是在说服自己似地在内心这么反覆说道。 ※  ※  ※ 爆发开来了。 非常突然。完全在预料之外。飞奔到舞弓身旁,摇晃她的肩膀并呼唤着她的伊依,被激烈的冲击撞开且跌落在地。 「——」 破裂开来并放出横扫烈风的是幽灵们本身。有着熟人外貌的他们以及她们,瞬间膨胀起来,然后从内侧产生反应并立刻爆发。这些幽灵蠢蠢欲动地接近,但似乎领悟到心理攻击没有意义,开始毫不犹豫地自爆起来。 倒不如说,情况不妙。 假设这些无比尽地涌现出来的幽灵会一个不剩地变成炸弹,到底会给周围带来多大的损害呢?不用想也知道。像伊依这般娇小的身躯,八成会轻易地消灭吧。 「小——小舞、小舞!」 伊依害怕了起来,她拚命地抬起上半身,紧紧抱住舞弓。但高大的舞弓简直就像梦游症患者一样,只是用空洞的眼眸茫然地回看着伊依…… 这样不行。伊依不晓得她看见了什么,但幽灵的精神侵犯确实让她无力化了。 『快逃啊,伊依!会越来越多喔!』 胸前的骷髅尖声地发出警告。不用他开口,只要一看就知道了。紫色的人们用根本是幽灵的诡异动作逐渐靠近。他们是能轻易杀伤伊依的恶质炸弹。 「小舞!小舞!快恢复正常!」 伊依抓住她的肩膀,窥探着她的瞳孔,拚命地呼唤她的名字。虽然灭作一如往常,大叫着快点逃只要自己逃掉就好了,但伊依自动无视他的存在。倘若在这里对舞弓见死不救,即使身体活着,灵魂也会死亡。自己的自尊和梦想会死亡。那是比一般死亡还要令人更厌恶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事情。 咚——有人拍了拍伊依的肩膀。 快哭出来的伊依回头一看,只见一脸为难的游正站在那里。这么说来,他也在现场。是并未受到幽灵的攻击吗?他看起来仍然是正常的状态。 「游……」 仇祭游。在寂怜院的庭园之中,总是会对害怕现实的伊依伸出援手的青梅竹马。一看见他的脸,便能感到安心。比自己所想的还更放心。 「游、游,小舞她怪怪的……」 伊依彷佛回到小时候一般,只是无助地求救——游露出苦笑。 「放心吧,伊依。没问题的——全部交给我就行了。」 伊依只是眺望着抚摸自己的头,并用「临终前的女神」将靠近的幽灵切成碎屑的游,尽管暴风狂乱地吹啸着,游仍然敏捷地翻身避开了暴风。 「……伊依,你能背着小舞跑吗?」 被游这么一说,伊依试着照办;但所谓的人类原本就不是适合搬运的存在。没有意志的身体整个软趴趴的,而且还相当重。对体能贫乏的伊依而言,就连要背起这包袱都十分困难。 「抱歉,好像没办法……嗯,或许我应该练一下伏地挺身的……」 「那么——真没办法。」 游叹了口气,从「监狱」里面解放出名为「瞿麦」的怪造生物。那是以治疗为能力的神奇怪造生物,是个被sos包裹住的小天使。即使她用治愈之手抚摸,舞弓仍然没有清醒。 「果然还是无法治愈精神上的伤吗……」 游稍微想了一下,明明幽灵已经逼近眼前,但他却挺悠哉地抓住舞弓的下巴,很普通地亲了下去。 「……啥?」 他亲了下去。 坦白地说就是接吻。因为实在太过出乎意料,伊依不禁愣在原她。舞弓和游的嘴唇重叠了起来。 「什——什么!」 这个少年——竟然毫无抵抗地对没有意识的女孩子,夺走了大概很重要的吻。 伊依忍不住。 「你在做什么呀,游这个笨蛋!」 打了下去。 那股气势让游连同舞弓倒落到地面上,幽灵碰巧千钧一发地通过了他们的正上方。伊依涨红了脸,没来由地踢了游好几脚。 「笨蛋!笨蛋!你混乱了吗?游对小舞,奇怪?真奇怪?」 伊依开始混乱了。她已经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冷静一点,伊依。」 游用肩膀支撑起舞弓,一同站起身并露出微笑。 「你想想,在童话故事中,让睡美人醒来的方法,不都是亲吻——」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混帐啊——啊啊啊!」 话说到一半,游便高高地飞舞起来了。飞得老高、飞得老高。 因为过于突然的状况而从精神崩坏当中回神,连耳朵都涨红起来,且全身颤抖不已的舞弓高高举起了拳头。啊,结果似乎有效。虽然游说不定会被杀掉。 纯情的武士少女像狗一样地吼叫着: 「你你你这家伙到底要愚弄我到什么地步!你把少女的嘴唇当成什么了!给我掉下来!快点!我要当场把你剁成碎片!」 「别激动嘛,毕竟又不是那种状况,而且刚才那算是正当的治疗行为吧?」 掉落下来的游将手贴在地面,漂亮地 epilogue please smile,everybody. 游过涂着墨水的小河,跑过叠着碎石的海滩,打开现界的门扉,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沐浴着祈祷舞台的清水,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阻刀剑的山岳,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在闪耀着白光的初雪上方,避开灼热的瀑布薄雾,在冰之国的三号地区,冻结住的乾枯大树附近,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钻过黑暗混浊的洞穴,穿越无限的虚无与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坏祭坛内侧的隐藏门扉,将身体浸泡在污浊的大河里,穿梭过水晶的森林,爬行过毒物的神殿,被拓展开来的黑暗吞食并前进,避开吸血蝙蝠的袭击,悬崖尽头的门扉群落,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用钉鞋溜过让人脚滑的冰冻舞台湾,从右边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边的小路,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闪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无音的山崖,门扉是红色三十七号,钥匙是菱形六十六号,开锁,仰望着黑暗的魔城前进,放下魔城的吊桥加以固定,用圣水击退亡者守门人,游走在庄严的黑暗回廊上,打开骷髅的门扉,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分开刀剑的山岳,慎重地走下叽叽作响的梯子,被吞进低语深渊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举起第二个坟墓的十字架,来到光线微弱的大厅,看着谒见之间的王座的黑暗。 「——然后呢?」 对于在怪造学会本部,似乎等报告等到不耐烦的副总长久渡贵乃子开口的第一句话,被询问的爆川嫌风哼笑了一声。她全身的状况惨不忍睹,无论是头部还双脚都包着绷带,一只手不知是否骨折了,被吊起来固定着。四处贴满ok绷,眼部也冒出了淤青,无论从哪边看,都是遍体鳞伤的感觉。 但嫌风却看似满足地稍微耸了耸肩,甚至浮现出笑容。 「事件的概要就跟我回来时报告的一样。值得特别一提的地方还不少,像是虚界难民的立场跟肉体癖好再度登场等等,不过这些还是等稍微调查过之后再下结论比较好吧。目前事情错综复杂,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虽然那个也很重要——但久渡问的是你把不动雾晴怎么样了。你应该没杀了他吧?久渡难得地像是跟神祈祷一般试着这么问道。」 在阴暗空间里面的,是除了不动雾晴之外的所有怪造学教授。坐在中央沉默不语的激流院潮静。一动也不动的高桥十,以及兴趣缺缺的郁宫嘘。还有用严厉的表情看着这边的宇宙木冰蜜,以及难得地露出担心表情的久渡贵乃子。 咯——嫌风盘起双手发着牢骚: 「我没杀了他啦。我只是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用咒具束缚起来用咒文加以封印用十三种怪造生物限制他的行动又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关到监狱里再把监狱也封印起来而已。」 「……虽然认为与其这样不如杀了他还比较人道,但久渡可不想惹恼做得出那种行为的爆川,因此刻意什么也不说。」 久渡刻意咳了两声,稍微退开并看向总长。 「总长,您有何打算?」 「唔姆——」 长时间保持着沉默的怪造学支配者皱起眉头,只是用那充满魄力的双眸贯穿嫌风并低喃道: 「关于不动的行为,也就罢了。毕竟对方是肉体癖好,可以理解不动为何无法保持冷静。」 不知为何,总长特别偏心不动——嫌风这么心想。虽然对此稍微感到疑问,但就在嫌风思考的时候,他用响彻到远方的沉重声音说道: 「近来虚界发生了激烈的变动。那展开早已经停不下来,现况是我等只能逐一去应对那些变化。不过——虽然我们并未抢得先机,但也绝无放弃的必要。」 总长激动地将手挥落,甚至发出了砰一声的声响。 「虚界终究只是我们人类的道具兼奴隶。即使被自己养的狗给咬了一口也无妨。但绝不能被咬死。多加留意,更加精进,努力锻链吧,别小看对方,要紧盯着虚界。千万不可掉以细心。在他们露出獠牙的瞬间,践踏对方的全身吧。只要谨记这些教训,随时做好准备,我等便不会败给虚界。」 总长站起身,用力踏了一步并高声问道: 「虚界是什么?」 「是我等最大的敌人。」 副总长久渡贵乃子冷淡地回答。 「虚界是什么?」 「能够用理论解剖的……非常单纯的道具……」 研究部长郁宫嘘这么低喃着。 「怪造生物是什么?」 「叽——」 无人能理解防卫部长高桥十的答案。 「怪造生物是什么?」 「是奴隶兼外敌,感觉就像是我们人类的罪与罚?高桥小弟是想这么说吗?」 教育部长宇宙木冰蜜看似愉快地笑着。 「我们——是什么?」 最后,总长的手指笔直地指向嫌风。 执行部长爆川嫌风挺直了背,她遍体鳞伤的身体燃起了决心,只是堂堂正正地主张: 「我们是怪造学会!世界的守护者!」 「没错!正是如此!」 总长激流院潮静转过身去,瞪着至今仍在房间中央不断闪耀着炫目光芒的水晶山、以及在其中央持续沉睡着的人物。 「我就是怪造学会总长——激流院潮静!只要本大爷率领的怪造学会在这世上一天,就不会让虚界为所欲为!诸位,让世界和平!让人类幸福!让我们胜利吧!」 噢噢噢噢噢噢!现场掀起了一阵咆哮声,在怪造学会中心——怪造学教授们各怀鬼胎,重新誓言将为了世界、为了人类而战。 ※  ※  ※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闭上双眼闪避净化的沙麈,不被诱惑的铃声所蒙骗,以尖锐的地面为路标,踏遍静寂的沙漠——」 随着温和的风流逝的是熟悉的咒文。伴随着咒文产生的怪造之光。怪造生物的叫声和少年少女的呼唤声。就如同往常一样和平的怪造学校的晨间时光。 这里是真正的壳蛇怪造高中。空井伊依从校舍窗户茫然地眺望外面,只是一直发着呆。在冒牌的壳蛇当中发生了许多事,她现在正拚命地咀嚼那些事情,用头脑整理思绪。 发生了许多事。无法理解的事情还是比较多。 伊依回想在那个场所相遇又别离的人们。 戏小路亚缇。巴已己巳。就连丧时饱友也一样。他们在学生会办迎接自己的模样,至今仍历历在目。虽然那些全都是场谎言,却也成了让伊依内心稍微产生变化的经验。 一行人搭乘巴士避难之后,受伤的学生顺势直接送医,伊依也接受检查,幸好并未演变成不好的结果,如今就像这样在正牌壳蛇高中重新开始学习。这似乎只是暂时性的处置,目前正透过宇宙木校长的领导,打算重新建造崭新的古顷高中。 伊依坐在不习惯的豪华椅子上,眺望着在操场怪造出怪造生物,和他们一同嬉戏、看似愉快地游玩着的学生们。那个怪造生物是之前避难到虚界的冒牌壳蛇学生。在那之后,古顷的一年级学生把怪造生物当成朋友,同情他们的遭遇,像伊依一样怪造出怪造生物后保护着他们。如今就连毫不知情的壳蛇学生跟古顷的高年级学生,也开始流行随时带着怪造生物走动。 这点让伊依率直地感到高兴。因为人类跟怪造生物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但是一看到那光景,伊依便莫名地提不起劲。 因为伊依会稍微冒出「这样就行了」、「已经够了吧」的想法。自己已经竭尽所能,实际上大家也有所改变了不是吗?以自己来说,算是很 棒的成果了。辛苦了——像这样的心情涌现了出来。 伊依无法忘怀亚缇在分离时所说的话。她否定、批评、嘲笑了伊依的梦想。那让伊依感到十分痛苦。让伊依的内心淌血。 伊依不想再感受到那种必情了。好想逃——也包含了这样的心情。已经够了不是吗?像这样天真的想法浮现出来。不是自己也无妨,说不定有其他人会改变这个世界。自己的职责已经结束了——伊依这么心想。 「……」 伊依抱紧梅子。总是跟怪造生物在一起的自己,以前常被用特异的眼光看待。但现在那也不足为奇了。被当成异类时自己总是会反抗,不断主张要大家跟怪造生物和平相处;但那愿望一旦实现,便感觉自己似乎并非特别,而有些寂寞——伊依自觉到自己有这种任性的感伤。 不是特别也无妨。自己并非什么天才。伊依应该是期望将这世界改变成自己是理所当然的才对。 「唉——」 「伊依。」 就在伊依唉声叹气时,舞弓坐到了她身旁。现在是午休时间。已经用完餐的伊依提不起精神跟人闲聊,而眺望着窗外;但被舞弓这么一叫,伊依便浮现出微笑。 「嗯?怎么了吗,小舞?」 「你最近没什么精神呢。」 「会吗?跟平时一样呀。」 伊依这么一说,不知为何便被瞪了一眼;但伊依的身体真的很健康。只不过该说是燃烧殆尽症候群吗?因为稍微达成了愿望,而处于提不起劲的状态——目前是这样。倘若有什么契机,应该就会立刻恢复到平时的伊依吧。现在只是莫名地感到疲惫。 「伊依。可以跟你确认一件事吗?」 「……什么事?」 舞弓难得露出了怯懦的表情,因此伊依挺直了坐姿,笔直地面向她。宣告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慌忙的气氛在校舍中拓展开来。 舞弓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用那双深红的眼眸注视着这边。 「无论我是什么身分,你都不会怕我吗?即使我是——那个,即使我是怪物,你也不会讨厌我吗?」 「小舞你是怪物吗?」 伊依普通地歪头提出疑问,于是舞弓像是感到有点为难似地歪了歪头。那像小孩子一般的动作,莫名地惹人怜爱。 舞弓压低视线,稍微摇了摇头。 「我不晓得。但在跟『零时镜』战斗的时候,我变成了某个不是我的东西。我——说不定是怪物。这让我感到害怕。感觉我似乎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我好怕……伊依。」 「……」 伊依无从得知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事。但是——伊依想要认真回答她的问题。一这么想,身体便涌现出力量。 没错。现在可没空发呆。如果自己的笑容能够拯救别人,即使像个笨蛋一样,伊依也会一直面带笑容。如果能稍微疗愈某人的内心,要伊依说多少好听的话都不成问题。应该会像这次一样,有所改变才对。即使多一个人也好,应该会有某人对自己微笑才对。 「小舞就是小舞呀。」 伊依毫不迷惘地将她也想告诉亚缇的话说了出口。 「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小舞是什么身分,都是我的朋友唷。」 俨依哈哈哈地轻松笑道,拍了拍舞弓的肩膀。 「毕竟我都能忍受有『正义同伴』这种奇怪属性的女孩子了,无论是怪物或妖怪或天使或恶魔,都不要紧的啦。没问题没问题,根本没问题!」 「……我好像被当成傻瓜了?」 舞弓感到不满,伊依握住她的手,稍微提起了精神,坦率地笑了。 「小舞不适合烦恼啦。……我也一样呢。像傻瓜一样朝着梦想勇往直前,今天也来努力用功吧!好不好?」 「虽然我不喜欢念书……」 舞弓露出苦笑,温柔地放松表情之后,点了点头。 「但你说的没错。这样一点都不像我。谢谢你,伊依。」 「嗯。小舞。」 两人彼此笑着,听见上课钟响而开始准备上课。虽然还无法理解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伊依已经不会再困惑了。首先要用功念书,接着还是要用功念书,偶尔修行一下,然后继续用功念书。 伊依还在成长途中,可不能一直在原地踏步。必须一直学习下去才行——即使痛苦或是受伤,伊依仍然会一直学习连接着梦想的虚界怪造学。 ※  ※  ※ 「结果——」 主人像是感到疲惫一般,注视着吹笛子的男人并开口问道: 「把古顷学生带到冒牌壳蛇里面的人是谁?是你吗,『喜悦』?」 把这块地伪装成壳蛇怪造高中,让古顷的一年级学生过着虚假校园生活的是虚界难民们。吹笛子男人叙述的内容应该说是其概要吗?总之是没有掺入任何人主观的淡泊内容—— 但我只是为古顷的学生们没有人丧命的幸运感到欣喜。看来上帝偶尔也会工作呢。 虚界的难民一开始似乎只是普通地躲在这个场所。这里似乎有来历不明的废校舍,以及中途被弃置的营地跟厨房。修补这间学校,用暧昧的知识跟调查伪装成壳蛇怪造高中的是虚界难民—— 「把学生带来这里的人不是我唷,『虚无』。毕竟我在来到现界时,原本是不太想跟人类接触的。」 吹笛子男人摇晃着鲍伯头,还是一样用轻薄的态度微笑着。 「把古顷学生带来这里的人,我想大概是戏小路吧?因为她能自由地变化肉体——我想应该可以办到很多事,像是伪装成我或是巴士司机。」 「为什么那个戏小路——是叫『肉体癖好』吗?为什么那家伙要把古顷的学生带来?」 主人果然还是兴趣缺缺的样子,彷佛只是在避免冷场似地做出发言。倘若对此漠不关心,明明只要打道回府就好了,但主人却在这种地方异常地老实。 「嗯,说的也是……倒是有个假设唷?」 吹笛子的男人看似愉快地说出内容乏味的话语。 「古顷的学生里面,有个能怪造出魔王陛下的女孩子对吧?空井伊依同学。……会不会是想让她怪造出魔王陛下,然后吃掉魔王成为无敌的生物——像是这样子呢?为此她故意找空井同学麻烦,结果事情不如想像中顺利,所以这次就放弃了?」 「魔王——魔王是吗?」 主人非常不快地说着那名字。 「真是愚蠢至极。吃掉魔王?哼……那是不可能的。就各种意义来说都是。那个肉体癖好竟然会抱着这么愚蠢的愿望。」 「但我很感谢戏小路唷。因为她像那样带来古顷的学生,我才能交到这么多朋友。」 他看似愉快地张开双手,主人也坏心眼地哼笑着他。 「朋友——朋友是吧。」 且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一边提出疑问。 「这么说来——你是在哪学会这个词的?」 「有人教我的。虽然我一开始也不明白……」 他用自己的手抚摸了脸颊。于是那里诞生出一张陌生少女的面孔。是个将长发绑成一束,戴着牛奶瓶底眼镜的少女。 「因为我张设结界花了不少体力,所以隐藏了自己的真面目。然后有一半进入睡眠状态——半自动地遥控着这个代表我另一个人格的少女。」 「然后遇到了空井伊依——是吗?」 嗯——吹笛子的男人精神抖擞地点头同意,主人犀利地询问着他——或者该说是她吗? 「那么,你现在期望着什么?俺只担心这点。你确实很弱。在大公之中是最弱的。不过,也并非可以坐视 不管的渺小存在。在某些场合之下,你甚至比『愤怒』或『悲哀』更让人不能大意。」 「嗯,就算你问我有什么期望,」 是为了确认这点才聊了这么久吧,对于一脸严肃地这么问道的主人,吹笛子的男人笑了。非常纯粹的笑容。 「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笑口常开罢了。大家都能面露笑容就好了!如果大家都能保持着happy又lucky、funny且funky的愉快心情就好了呢?无论是虚界或现界——四海之内皆朋友,人人都幸福。这不是最理想的世界吗?」 「……」 主人没有回应。只是有一瞬间看向我,又立刻将视线移回吹笛子男人身上,并提出忠告: 「『喜悦』,你是正确的。只不过正义有时是很危险的。你可别为了自己所期望的幸福世界,伤害了你所谓的朋友啊。」 「嗯,我会努力。……谢谢你。」 他灿烂地笑着,高声吹响笛子。那是彷佛世畀会闪耀起来一般的华丽旋律。我跟主人都暂时忘却了不安,陶醉地听着那笛声。 真的——虽然只有一瞬问,但我不禁认为要是大家都能获得幸福,大家都能保持笑容就好了。因为世界现在是如此美丽,并不适合憎恨或恶意这些东西,感觉非常适合幸福这个词汇。 「……回去罗。已经没事了。等这家伙误入歧途时,再来阻止他就行了。」 「是的,主人。」 没错。他并没有弄错。请尽情地创造出大家都幸福,大家都笑容满面的世界吧。 只不过,请做好觉悟。倘若那正义会伤害到古顷的学生,或是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主人——会让他们不幸,或是夺走他们笑容的话。 到时我一定会——击溃你的正义。 「主人。」 我一边在内心这么发誓,一边对那个不等我行动便擅自离开的坏心眼背影低喃着: 「方才——我杀掉的怪造生物。看到那东西时,有个影像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充满胸口的这份热烈思绪的真面目,对于身为人偶的我是无法理解的感情,因此我不是很懂。但那并非讨厌的感觉,那股热度让我感觉非常舒适。 「是个有着深红眼眸的可爱婴儿。我似乎抱着那婴儿……那孩子——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浮现出那种影像呢?我是——」 「你是做了个恶梦啊,血影。」 主人呼唤着我的名字,继续走向前去。我迷惘着该如何反应那番话,而抬头仰望虚假的壳蛇、其瓦砾跟在上面吹响笛子的男人。 「……不。」 我露出微笑,诚实地告诉主人: 「那并不是——那么糟糕的梦喔,主人。」 虚界怪造学4〈完〉 后记 各位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4 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从这集开始算是第二部,新系列新气象,因此从这集开始,原本是英文的副标也换成了日文。如果说第一部是「伊依成长篇」,那第二部就是「虚界战争篇」,或者可说是「肉体癖好篇」;在一到三集里面,坚定了「怪造生物是朋友」这个理论的伊依,将逐步宣传她的思想。 内容的话,从这本第二部开始看起也没问题(应该……),因此不晓得前几集的读者,也务必趁此机会试着阅读看看。 那么,宣传就到这边为止。 这次后记我想来谈谈有关「名字」的事。 倒不如说,关于「日日日跟已己巳没有关系」这件事。 这集有两名女孩子新登场,其中一人是戴着牛奶瓶底眼镜的巴已己巳。嗯,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很相似呢。 只不过,虽说名字相似,但倘若有人以为「这个角色是投射了日日日的样貌和思想的人物,也就是作者的分身」,事情就麻烦了;虽然会那么认为的人大概是极少数,但我想还是先声明一下,根本没有那回事喔。 虽然所有登场人物都是从作者的一部分培养出来的分身,但并非作者本身。已己巳跟日日日是不同人。何况我还是个男的。 那么,为什么会有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相似的人物登场呢?我想在此说明一下原因。 这是因为本系列登场的角色名字都莫名难懂的缘故。例如空井伊依、战桥舞弓和激流院潮静等等,净是一些感觉很难念又不好写的名字。手边有电脑的人请试着打这三人的名字看看,会发现难打到令人吃惊。 不过,不仅只是我的作品,存在于日本的姓名,全都是牵强附会或文字游戏。在以前平民还没有姓氏的时代,心血来潮的领主赋予了大家报上姓氏的权利。话虽如此,但突然被这么说,当然也想不到要叫什么;因此山上有田地的人就自称山田先生,后院有树林的人就自称林先生;据说姓氏大概就是像这样决定的。 同样地,关于名字的部分,也是父母亲为了尽量讨个平安吉利,而拚命牵强附会想出来的。希望女儿可以拥有很多朋友,所以取名为友子。希望儿子可以健康长大,所以命名为健。 因为名字是基于这种思考的产物,所以我也尽量替角色取一目了然的名字,特别是虚界的登场角色。虽然会稍微玩点花样,但基本上都是将角色的立场、性格以及外表直接翻译成名字。 要是名字太普通,就世界观来说会格格不入;因此实在想不到要取什么名字时,就会像已己巳一样分配到我偶然想到的奇怪名字。我曾经想过是否能把自己「日日日」这个笔名改造成有趣的名字呢?「已己巳」这名字就是当时冒出来的。 就这层意义来说,被随便取了个没有表现出角色特征的名字好像很可怜,但巴已己巳这名字跟角色的气氛似乎很合,所以还不错吧,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像这样用杂乱的文章打混过去之后,以下是谢词。 对于这次遭遇到史上最糟糕的紧凑行程的责编、以及绘师梗波克己老师,在此叩头致上感谢与谢罪之意。多亏两位工作效率快又确实,小说才能像这样顺利出版成册。非常感谢两位。 当然,也十分感谢阅读到这边的各位读者。包括愚蠢的名字等这些细节,希望能让各位稍微感受到乐趣。 那么,下集再见吧。 日日日 各位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4 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从这集开始算是第二部,新系列新气象,因此从这集开始,原本是英文的副标也换成了日文。如果说第一部是「伊依成长篇」,那第二部就是「虚界战争篇」,或者可说是「肉体癖好篇」;在一到三集里面,坚定了「怪造生物是朋友」这个理论的伊依,将逐步宣传她的思想。 内容的话,从这本第二部开始看起也没问题(应该……),因此不晓得前几集的读者,也务必趁此机会试着阅读看看。 那么,宣传就到这边为止。 这次后记我想来谈谈有关「名字」的事。 倒不如说,关于「日日日跟已己巳没有关系」这件事。 这集有两名女孩子新登场,其中一人是戴着牛奶瓶底眼镜的巴已己巳。嗯,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很相似呢。 只不过,虽说名字相似,但倘若有人以为「这个角色是投射了日日日的样貌和思想的人物,也就是作者的分身」,事情就麻烦了;虽然会那么认为的人大概是极少数,但我想还是先声明一下,根本没有那回事喔。 虽然所有登场人物都是从作者的一部分培养出来的分身,但并非作者本身。已己巳跟日日日是不同人。何况我还是个男的。 那么,为什么会有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相似的人物登场呢?我想在此说明一下原因。 这是因为本系列登场的角色名字都莫名难懂的缘故。例如空井伊依、战桥舞弓和激流院潮静等等,净是一些感觉很难念又不好写的名字。手边有电脑的人请试着打这三人的名字看看,会发现难打到令人吃惊。 不过,不仅只是我的作品,存在于日本的姓名,全都是牵强附会或文字游戏。在以前平民还没有姓氏的时代,心血来潮的领主赋予了大家报上姓氏的权利。话虽如此,但突然被这么说,当然也想不到要叫什么;因此山上有田地的人就自称山田先生,后院有树林的人就自称林先生;据说姓氏大概就是像这样决定的。 同样地,关于名字的部分,也是父母亲为了尽量讨个平安吉利,而拚命牵强附会想出来的。希望女儿可以拥有很多朋友,所以取名为友子。希望儿子可以健康长大,所以命名为健。 因为名字是基于这种思考的产物,所以我也尽量替角色取一目了然的名字,特别是虚界的登场角色。虽然会稍微玩点花样,但基本上都是将角色的立场、性格以及外表直接翻译成名字。 要是名字太普通,就世界观来说会格格不入;因此实在想不到要取什么名字时,就会像已己巳一样分配到我偶然想到的奇怪名字。我曾经想过是否能把自己「日日日」这个笔名改造成有趣的名字呢?「已己巳」这名字就是当时冒出来的。 就这层意义来说,被随便取了个没有表现出角色特征的名字好像很可怜,但巴已己巳这名字跟角色的气氛似乎很合,所以还不错吧,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像这样用杂乱的文章打混过去之后,以下是谢词。 对于这次遭遇到史上最糟糕的紧凑行程的责编、以及绘师梗波克己老师,在此叩头致上感谢与谢罪之意。多亏两位工作效率快又确实,小说才能像这样顺利出版成册。非常感谢两位。 当然,也十分感谢阅读到这边的各位读者。包括愚蠢的名字等这些细节,希望能让各位稍微感受到乐趣。 那么,下集再见吧。 日日日 各位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4 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从这集开始算是第二部,新系列新气象,因此从这集开始,原本是英文的副标也换成了日文。如果说第一部是「伊依成长篇」,那第二部就是「虚界战争篇」,或者可说是「肉体癖好篇」;在一到三集里面,坚定了「怪造生物是朋友」这个理论的伊依,将逐步宣传她的思想。 内容的话,从这本第二部开始看起也没问题(应该……),因此不晓得前几集的读者,也务必趁此机会试着阅读看看。 那么,宣传就到这边为止。 这次后记我想来谈谈有关「名字」的事。 倒不如说,关于「日日日跟已己巳没有关系」这件事。 这集有两名女孩子新登场,其中一人是戴着牛奶瓶底眼镜的巴已己巳。嗯,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很相似呢。 只不过,虽说名字相似,但倘若有人以为「这个角色是投射了日日日的样貌和思想的人物,也就是作者的分身」,事情就麻烦了;虽然会那么认为的人大概是极少数,但我想还是先声明一下,根本没有那回事喔。 虽然所有登场人物都是从作者的一部分培养出来的分身,但并非作者本身。已己巳跟日日日是不同人。何况我还是个男的。 那么,为什么会有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相似的人物登场呢?我想在此说明一下原因。 这是因为本系列登场的角色名字都莫名难懂的缘故。例如空井伊依、战桥舞弓和激流院潮静等等,净是一些感觉很难念又不好写的名字。手边有电脑的人请试着打这三人的名字看看,会发现难打到令人吃惊。 不过,不仅只是我的作品,存在于日本的姓名,全都是牵强附会或文字游戏。在以前平民还没有姓氏的时代,心血来潮的领主赋予了大家报上姓氏的权利。话虽如此,但突然被这么说,当然也想不到要叫什么;因此山上有田地的人就自称山田先生,后院有树林的人就自称林先生;据说姓氏大概就是像这样决定的。 同样地,关于名字的部分,也是父母亲为了尽量讨个平安吉利,而拚命牵强附会想出来的。希望女儿可以拥有很多朋友,所以取名为友子。希望儿子可以健康长大,所以命名为健。 因为名字是基于这种思考的产物,所以我也尽量替角色取一目了然的名字,特别是虚界的登场角色。虽然会稍微玩点花样,但基本上都是将角色的立场、性格以及外表直接翻译成名字。 要是名字太普通,就世界观来说会格格不入;因此实在想不到要取什么名字时,就会像已己巳一样分配到我偶然想到的奇怪名字。我曾经想过是否能把自己「日日日」这个笔名改造成有趣的名字呢?「已己巳」这名字就是当时冒出来的。 就这层意义来说,被随便取了个没有表现出角色特征的名字好像很可怜,但巴已己巳这名字跟角色的气氛似乎很合,所以还不错吧,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像这样用杂乱的文章打混过去之后,以下是谢词。 对于这次遭遇到史上最糟糕的紧凑行程的责编、以及绘师梗波克己老师,在此叩头致上感谢与谢罪之意。多亏两位工作效率快又确实,小说才能像这样顺利出版成册。非常感谢两位。 当然,也十分感谢阅读到这边的各位读者。包括愚蠢的名字等这些细节,希望能让各位稍微感受到乐趣。 那么,下集再见吧。 日日日 各位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4 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从这集开始算是第二部,新系列新气象,因此从这集开始,原本是英文的副标也换成了日文。如果说第一部是「伊依成长篇」,那第二部就是「虚界战争篇」,或者可说是「肉体癖好篇」;在一到三集里面,坚定了「怪造生物是朋友」这个理论的伊依,将逐步宣传她的思想。 内容的话,从这本第二部开始看起也没问题(应该……),因此不晓得前几集的读者,也务必趁此机会试着阅读看看。 那么,宣传就到这边为止。 这次后记我想来谈谈有关「名字」的事。 倒不如说,关于「日日日跟已己巳没有关系」这件事。 这集有两名女孩子新登场,其中一人是戴着牛奶瓶底眼镜的巴已己巳。嗯,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很相似呢。 只不过,虽说名字相似,但倘若有人以为「这个角色是投射了日日日的样貌和思想的人物,也就是作者的分身」,事情就麻烦了;虽然会那么认为的人大概是极少数,但我想还是先声明一下,根本没有那回事喔。 虽然所有登场人物都是从作者的一部分培养出来的分身,但并非作者本身。已己巳跟日日日是不同人。何况我还是个男的。 那么,为什么会有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相似的人物登场呢?我想在此说明一下原因。 这是因为本系列登场的角色名字都莫名难懂的缘故。例如空井伊依、战桥舞弓和激流院潮静等等,净是一些感觉很难念又不好写的名字。手边有电脑的人请试着打这三人的名字看看,会发现难打到令人吃惊。 不过,不仅只是我的作品,存在于日本的姓名,全都是牵强附会或文字游戏。在以前平民还没有姓氏的时代,心血来潮的领主赋予了大家报上姓氏的权利。话虽如此,但突然被这么说,当然也想不到要叫什么;因此山上有田地的人就自称山田先生,后院有树林的人就自称林先生;据说姓氏大概就是像这样决定的。 同样地,关于名字的部分,也是父母亲为了尽量讨个平安吉利,而拚命牵强附会想出来的。希望女儿可以拥有很多朋友,所以取名为友子。希望儿子可以健康长大,所以命名为健。 因为名字是基于这种思考的产物,所以我也尽量替角色取一目了然的名字,特别是虚界的登场角色。虽然会稍微玩点花样,但基本上都是将角色的立场、性格以及外表直接翻译成名字。 要是名字太普通,就世界观来说会格格不入;因此实在想不到要取什么名字时,就会像已己巳一样分配到我偶然想到的奇怪名字。我曾经想过是否能把自己「日日日」这个笔名改造成有趣的名字呢?「已己巳」这名字就是当时冒出来的。 就这层意义来说,被随便取了个没有表现出角色特征的名字好像很可怜,但巴已己巳这名字跟角色的气氛似乎很合,所以还不错吧,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像这样用杂乱的文章打混过去之后,以下是谢词。 对于这次遭遇到史上最糟糕的紧凑行程的责编、以及绘师梗波克己老师,在此叩头致上感谢与谢罪之意。多亏两位工作效率快又确实,小说才能像这样顺利出版成册。非常感谢两位。 当然,也十分感谢阅读到这边的各位读者。包括愚蠢的名字等这些细节,希望能让各位稍微感受到乐趣。 那么,下集再见吧。 日日日 各位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4 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从这集开始算是第二部,新系列新气象,因此从这集开始,原本是英文的副标也换成了日文。如果说第一部是「伊依成长篇」,那第二部就是「虚界战争篇」,或者可说是「肉体癖好篇」;在一到三集里面,坚定了「怪造生物是朋友」这个理论的伊依,将逐步宣传她的思想。 内容的话,从这本第二部开始看起也没问题(应该……),因此不晓得前几集的读者,也务必趁此机会试着阅读看看。 那么,宣传就到这边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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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名字太普通,就世界观来说会格格不入;因此实在想不到要取什么名字时,就会像已己巳一样分配到我偶然想到的奇怪名字。我曾经想过是否能把自己「日日日」这个笔名改造成有趣的名字呢?「已己巳」这名字就是当时冒出来的。 就这层意义来说,被随便取了个没有表现出角色特征的名字好像很可怜,但巴已己巳这名字跟角色的气氛似乎很合,所以还不错吧,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像这样用杂乱的文章打混过去之后,以下是谢词。 对于这次遭遇到史上最糟糕的紧凑行程的责编、以及绘师梗波克己老师,在此叩头致上感谢与谢罪之意。多亏两位工作效率快又确实,小说才能像这样顺利出版成册。非常感谢两位。 当然,也十分感谢阅读到这边的各位读者。包括愚蠢的名字等这些细节,希望能让各位稍微感受到乐趣。 那么,下集再见吧。 日日日 各位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4 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从这集开始算是第二部,新系列新气象,因此从这集开始,原本是英文的副标也换成了日文。如果说第一部是「伊依成长篇」,那第二部就是「虚界战争篇」,或者可说是「肉体癖好篇」;在一到三集里面,坚定了「怪造生物是朋友」这个理论的伊依,将逐步宣传她的思想。 内容的话,从这本第二部开始看起也没问题(应该……),因此不晓得前几集的读者,也务必趁此机会试着阅读看看。 那么,宣传就到这边为止。 这次后记我想来谈谈有关「名字」的事。 倒不如说,关于「日日日跟已己巳没有关系」这件事。 这集有两名女孩子新登场,其中一人是戴着牛奶瓶底眼镜的巴已己巳。嗯,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很相似呢。 只不过,虽说名字相似,但倘若有人以为「这个角色是投射了日日日的样貌和思想的人物,也就是作者的分身」,事情就麻烦了;虽然会那么认为的人大概是极少数,但我想还是先声明一下,根本没有那回事喔。 虽然所有登场人物都是从作者的一部分培养出来的分身,但并非作者本身。已己巳跟日日日是不同人。何况我还是个男的。 那么,为什么会有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相似的人物登场呢?我想在此说明一下原因。 这是因为本系列登场的角色名字都莫名难懂的缘故。例如空井伊依、战桥舞弓和激流院潮静等等,净是一些感觉很难念又不好写的名字。手边有电脑的人请试着打这三人的名字看看,会发现难打到令人吃惊。 不过,不仅只是我的作品,存在于日本的姓名,全都是牵强附会或文字游戏。在以前平民还没有姓氏的时代,心血来潮的领主赋予了大家报上姓氏的权利。话虽如此,但突然被这么说,当然也想不到要叫什么;因此山上有田地的人就自称山田先生,后院有树林的人就自称林先生;据说姓氏大概就是像这样决定的。 同样地,关于名字的部分,也是父母亲为了尽量讨个平安吉利,而拚命牵强附会想出来的。希望女儿可以拥有很多朋友,所以取名为友子。希望儿子可以健康长大,所以命名为健。 因为名字是基于这种思考的产物,所以我也尽量替角色取一目了然的名字,特别是虚界的登场角色。虽然会稍微玩点花样,但基本上都是将角色的立场、性格以及外表直接翻译成名字。 要是名字太普通,就世界观来说会格格不入;因此实在想不到要取什么名字时,就会像已己巳一样分配到我偶然想到的奇怪名字。我曾经想过是否能把自己「日日日」这个笔名改造成有趣的名字呢?「已己巳」这名字就是当时冒出来的。 就这层意义来说,被随便取了个没有表现出角色特征的名字好像很可怜,但巴已己巳这名字跟角色的气氛似乎很合,所以还不错吧,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像这样用杂乱的文章打混过去之后,以下是谢词。 对于这次遭遇到史上最糟糕的紧凑行程的责编、以及绘师梗波克己老师,在此叩头致上感谢与谢罪之意。多亏两位工作效率快又确实,小说才能像这样顺利出版成册。非常感谢两位。 当然,也十分感谢阅读到这边的各位读者。包括愚蠢的名字等这些细节,希望能让各位稍微感受到乐趣。 那么,下集再见吧。 日日日 各位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4 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从这集开始算是第二部,新系列新气象,因此从这集开始,原本是英文的副标也换成了日文。如果说第一部是「伊依成长篇」,那第二部就是「虚界战争篇」,或者可说是「肉体癖好篇」;在一到三集里面,坚定了「怪造生物是朋友」这个理论的伊依,将逐步宣传她的思想。 内容的话,从这本第二部开始看起也没问题(应该……),因此不晓得前几集的读者,也务必趁此机会试着阅读看看。 那么,宣传就到这边为止。 这次后记我想来谈谈有关「名字」的事。 倒不如说,关于「日日日跟已己巳没有关系」这件事。 这集有两名女孩子新登场,其中一人是戴着牛奶瓶底眼镜的巴已己巳。嗯,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很相似呢。 只不过,虽说名字相似,但倘若有人以为「这个角色是投射了日日日的样貌和思想的人物,也就是作者的分身」,事情就麻烦了;虽然会那么认为的人大概是极少数,但我想还是先声明一下,根本没有那回事喔。 虽然所有登场人物都是从作者的一部分培养出来的分身,但并非作者本身。已己巳跟日日日是不同人。何况我还是个男的。 那么,为什么会有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相似的人物登场呢?我想在此说明一下原因。 这是因为本系列登场的角色名字都莫名难懂的缘故。例如空井伊依、战桥舞弓和激流院潮静等等,净是一些感觉很难念又不好写的名字。手边有电脑的人请试着打这三人的名字看看,会发现难打到令人吃惊。 不过,不仅只是我的作品,存在于日本的姓名,全都是牵强附会或文字游戏。在以前平民还没有姓氏的时代,心血来潮的领主赋予了大家报上姓氏的权利。话虽如此,但突然被这么说,当然也想不到要叫什么;因此山上有田地的人就自称山田先生,后院有树林的人就自称林先生;据说姓氏大概就是像这样决定的。 同样地,关于名字的部分,也是父母亲为了尽量讨个平安吉利,而拚命牵强附会想出来的。希望女儿可以拥有很多朋友,所以取名为友子。希望儿子可以健康长大,所以命名为健。 因为名字是基于这种思考的产物,所以我也尽量替角色取一目了然的名字,特别是虚界的登场角色。虽然会稍微玩点花样,但基本上都是将角色的立场、性格以及外表直接翻译成名字。 要是名字太普通,就世界观来说会格格不入;因此实在想不到要取什么名字时,就会像已己巳一样分配到我偶然想到的奇怪名字。我曾经想过是否能把自己「日日日」这个笔名改造成有趣的名字呢?「已己巳」这名字就是当时冒出来的。 就这层意义来说,被随便取了个没有表现出角色特征的名字好像很可怜,但巴已己巳这名字跟角色的气氛似乎很合,所以还不错吧,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像这样用杂乱的文章打混过去之后,以下是谢词。 对于这次遭遇到史上最糟糕的紧凑行程的责编、以及绘师梗波克己老师,在此叩头致上感谢与谢罪之意。多亏两位工作效率快又确实,小说才能像这样顺利出版成册。非常感谢两位。 当然,也十分感谢阅读到这边的各位读者。包括愚蠢的名字等这些细节,希望能让各位稍微感受到乐趣。 那么,下集再见吧。 日日日 各位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4 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从这集开始算是第二部,新系列新气象,因此从这集开始,原本是英文的副标也换成了日文。如果说第一部是「伊依成长篇」,那第二部就是「虚界战争篇」,或者可说是「肉体癖好篇」;在一到三集里面,坚定了「怪造生物是朋友」这个理论的伊依,将逐步宣传她的思想。 内容的话,从这本第二部开始看起也没问题(应该……),因此不晓得前几集的读者,也务必趁此机会试着阅读看看。 那么,宣传就到这边为止。 这次后记我想来谈谈有关「名字」的事。 倒不如说,关于「日日日跟已己巳没有关系」这件事。 这集有两名女孩子新登场,其中一人是戴着牛奶瓶底眼镜的巴已己巳。嗯,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很相似呢。 只不过,虽说名字相似,但倘若有人以为「这个角色是投射了日日日的样貌和思想的人物,也就是作者的分身」,事情就麻烦了;虽然会那么认为的人大概是极少数,但我想还是先声明一下,根本没有那回事喔。 虽然所有登场人物都是从作者的一部分培养出来的分身,但并非作者本身。已己巳跟日日日是不同人。何况我还是个男的。 那么,为什么会有已己巳这个名字跟日日日相似的人物登场呢?我想在此说明一下原因。 这是因为本系列登场的角色名字都莫名难懂的缘故。例如空井伊依、战桥舞弓和激流院潮静等等,净是一些感觉很难念又不好写的名字。手边有电脑的人请试着打这三人的名字看看,会发现难打到令人吃惊。 不过,不仅只是我的作品,存在于日本的姓名,全都是牵强附会或文字游戏。在以前平民还没有姓氏的时代,心血来潮的领主赋予了大家报上姓氏的权利。话虽如此,但突然被这么说,当然也想不到要叫什么;因此山上有田地的人就自称山田先生,后院有树林的人就自称林先生;据说姓氏大概就是像这样决定的。 同样地,关于名字的部分,也是父母亲为了尽量讨个平安吉利,而拚命牵强附会想出来的。希望女儿可以拥有很多朋友,所以取名为友子。希望儿子可以健康长大,所以命名为健。 因为名字是基于这种思考的产物,所以我也尽量替角色取一目了然的名字,特别是虚界的登场角色。虽然会稍微玩点花样,但基本上都是将角色的立场、性格以及外表直接翻译成名字。 要是名字太普通,就世界观来说会格格不入;因此实在想不到要取什么名字时,就会像已己巳一样分配到我偶然想到的奇怪名字。我曾经想过是否能把自己「日日日」这个笔名改造成有趣的名字呢?「已己巳」这名字就是当时冒出来的。 就这层意义来说,被随便取了个没有表现出角色特征的名字好像很可怜,但巴已己巳这名字跟角色的气氛似乎很合,所以还不错吧,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像这样用杂乱的文章打混过去之后,以下是谢词。 对于这次遭遇到史上最糟糕的紧凑行程的责编、以及绘师梗波克己老师,在此叩头致上感谢与谢罪之意。多亏两位工作效率快又确实,小说才能像这样顺利出版成册。非常感谢两位。 当然,也十分感谢阅读到这边的各位读者。包括愚蠢的名字等这些细节,希望能让各位稍微感受到乐趣。 那么,下集再见吧。 日日日 序章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在古今东西的传承之中,地上最强的生物是龙。那终极的爬虫类用宛如山一般的巨体飞舞在空中,明明是冷血动物却会喷火。 实在荒唐无比。 没道理地强大、无敌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根据地方不同,也被称为神或恶魔;在虚界当中,也实际存在着跟龙同种类的生物。 其名为愤怒大公。 虚界最强的怪造生物。 〈原来如此,虽然我不懂太深奥的事情,但感觉你的意见大致上是正确的,「悲哀」。〉 混杂着博多腔和许多特征的那声音,用宛如音波兵器一般的破坏力撼动着周围的地盘。愤怒大公。其愤怒划破大地,其怒吼降下雷霆。是虚界最强的生物,且是虚界最不能让其动怒的对象。 他是龙。即使在没有比较对象的黑暗之中,仍旧醒目的超巨体。鲜红的鳞片好比坚固的盔甲,灿烂闪耀的双眸也露出血红的颜色。高温的吐气时而化为火焰,在半空中燃烧着。 在周围骚动的无数大小怪造生物们,在具备支配者风范的愤怒大公面前,也萎缩起来,像是感到畏惧似地保持沉默。无论谁都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还有与他为敌是多么无谋的行为。倘若触怒这愤怒的红龙,意味着下场只有一死。 但有个存在若无其事地挑衅着他。 〈乡愁。〉 和龙对峙的是妖女。是虚界最美丽且最残酷的女人。 说着无人能理解的言语,倘若没有站在旁边的翻译,其他人甚至无法掌握其发言意义的奇妙存在。 〈宝石的地平线。诡异的孤独是兔子的眼泪。〉 〈像你这种无能也能理解,真是让我吃惊啊;这也是多亏了我精辟的说明呢——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其名为悲哀大公。 坐在骨制的玉座上,对龙没有丝毫畏惧或轻蔑,只是看似佣懒地眺望着远方。姿势相当差劲,与其说是根本没有干劲,不如说甚至有种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彷佛将艳丽的女人裸体给石化一般、带着光泽的灰色躯体。虽然全身上下的枪痕和刀伤十分醒目,但那彷佛是用黏土黏上去似的,没有血迹或其他东西,缺乏真实感。 为了隐藏那据说看过便会发狂的美貌,脸上嵌着潦草写有『自主规制』的面具。留有一头长发,细发的前端是蛇头,正忙碌地动个不停,互相争吵或杀戮。 周围飘浮着人的灵魂,悲哀大公在玉座上翘起二郎腿。 〈明星的军队。破晓的凌乱头发。被红萝卜田的爱所囚禁,他正入眠。〉 〈倘若我的军队跟你的军队认真地开战,无论哪边获胜,彼此都会有严重的损伤。因此为了将被害控制在最低限度,我提议用『代理战争』来一决胜负;悲哀大公是——〉 这时愤怒大公发飙了。 〈你不能自己说话吗,这小鬼头!〉 愤怒的吼声直接化为火焰,烧毁站在悲哀大公旁边的翻译。悲哀大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茫然地眺望着其他方向,低声说道: 〈星星碎片的叹息。〉 〈你能不能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说话啊,「悲哀」!〉 〈推挤游戏的毒死。〉 悲哀大公啪一声地敲响手指,于是又出现一个新的翻译,并深深地鞠了个躬。方才被烧死的翻译,跟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有着恐怖外表的怪造生物,脖子上都套着箍,眼神空洞,宛如人偶一般。 靠义理、人情和强悍统治部下的愤怒大公,以及用恐怖、胁迫和头脑统辖部下的悲哀大公;两者的思考恰好相反。 愤怒大公对于这次彷佛会发展成全面战争一般加速高涨的两阵营间的紧张感受到危机,而准备了对谈会——但悲哀大公是思考有如谜团、说出口的话语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宛如外星人一般的女人;相对的愤怒大公是平常虽然温和,却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爆发的暴躁龙。这气氛已经不只是和平交涉破裂的骚动,甚至会就这样转变成决战一般。 悲哀大公歪了歪头,彷佛幼儿一般晃动着双脚。 〈生锈的谜题。料理人的自尊。因此才是日常便饭。〉 〈唉,别那么生气嘛,无能的龙,我用我想说的言语在说话……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翻译有些得意这么说道,于是悲哀大公看来很愉快似地双手交叉成父字—— 〈噗噗——!〉 她这么尖声叫道之后,指着翻译大笑起来。感到畏惧的是翻译。他一脸苍白、原先宛如人偶一般的空洞表情只是显露出恐怖,替自己辩解着。 〈啊啊,我弄错了吗——非常抱歉,大公殿下!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正确地翻译咕噗!〉 噗啾——没多久后,担任翻译的恶魔便彷佛被周围的空气给压扁一般地溃散了。悲哀大公只是看似满足地沉浸在飞溅的血沫当中,在玉座上站起身后,低声地笑着。 〈……我们就像这样无法互相理解。〉 然后她摊开双手,用就连抱持着敌意的愤怒阵营的怪造生物,都不禁会陶醉的美丽声音,温柔地说道了: 〈你跟我是两个极端,我跟你是天敌。我们根本无法融洽相处,更别说是当朋友了。但只是互相残杀未免太无为,所以我才主张快点结束这场无聊透顶的纷争啊,我最讨厌的无能的龙。〉 〈你不能打从一开始就用那种别人可以理解的言语说话吗?〉 龙抖了一下身体,那抖动甚至引起地震;他重新打起精神,瞪着悲哀大公。 〈无法融洽相处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也希望能早日分出胜负。那么——你提议用来一决胜负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代理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青蛙鼓起肚皮。〉 悲哀大公又说起原先那种谜样的言语,让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着。于是黑暗的空间里投射出影像,看似全新建筑物的光景出现在那里。 〈这是……现界的什么东西来着?〉 〈鹎。〉 悲哀大公的旁边又出现了翻译,果然还是用缺乏感情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个躬。 〈古顷怪造高中——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这次似乎是正确的翻译,悲哀大公看似满足地点头并挥了挥手。 〈剑山是我的愤怒,盾海是你的叹息;既然如此,气息应当朝向北方。〉 〈在这里——〉 彷佛害怕被击溃一般,第三个翻译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发言。 〈没多久后会发生一场纷争。我们就搭那场纷争的便车,各自支配一个互相竞争的阵营,用各种手段让那个阵营获得胜利。然后——让其阵营获胜的一方,就决定是我们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吧;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唔……〉 愤怒大公虽然脑筋不好,但相当明白事理。他很快就理解了那意思,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代理战争吗?我们要是直接对战,彼此都会遭到严重的被害……所以才要把现界的家伙当成棋子,来玩一场游戏是吗?〉 〈我比较喜欢红茶。〉 悲哀大公点了点头,让翻译退下之后,抬头仰望着巨体。然后用无论是谁都能理解的话语,明确地做出宣战布告。 〈当然我一定会赢,『愤怒』。〉 〈真敢说啊,小鬼头——我会让你输到哭丧着脸,『悲哀』。〉 龙跟妖女的会谈就这样了结,斗争的舞台转移到古顷怪造高中。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在古今东西的传承之中,地上最强的生物是龙。那终极的爬虫类用宛如山一般的巨体飞舞在空中,明明是冷血动物却会喷火。 实在荒唐无比。 没道理地强大、无敌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根据地方不同,也被称为神或恶魔;在虚界当中,也实际存在着跟龙同种类的生物。 其名为愤怒大公。 虚界最强的怪造生物。 〈原来如此,虽然我不懂太深奥的事情,但感觉你的意见大致上是正确的,「悲哀」。〉 混杂着博多腔和许多特征的那声音,用宛如音波兵器一般的破坏力撼动着周围的地盘。愤怒大公。其愤怒划破大地,其怒吼降下雷霆。是虚界最强的生物,且是虚界最不能让其动怒的对象。 他是龙。即使在没有比较对象的黑暗之中,仍旧醒目的超巨体。鲜红的鳞片好比坚固的盔甲,灿烂闪耀的双眸也露出血红的颜色。高温的吐气时而化为火焰,在半空中燃烧着。 在周围骚动的无数大小怪造生物们,在具备支配者风范的愤怒大公面前,也萎缩起来,像是感到畏惧似地保持沉默。无论谁都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还有与他为敌是多么无谋的行为。倘若触怒这愤怒的红龙,意味着下场只有一死。 但有个存在若无其事地挑衅着他。 〈乡愁。〉 和龙对峙的是妖女。是虚界最美丽且最残酷的女人。 说着无人能理解的言语,倘若没有站在旁边的翻译,其他人甚至无法掌握其发言意义的奇妙存在。 〈宝石的地平线。诡异的孤独是兔子的眼泪。〉 〈像你这种无能也能理解,真是让我吃惊啊;这也是多亏了我精辟的说明呢——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其名为悲哀大公。 坐在骨制的玉座上,对龙没有丝毫畏惧或轻蔑,只是看似佣懒地眺望着远方。姿势相当差劲,与其说是根本没有干劲,不如说甚至有种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彷佛将艳丽的女人裸体给石化一般、带着光泽的灰色躯体。虽然全身上下的枪痕和刀伤十分醒目,但那彷佛是用黏土黏上去似的,没有血迹或其他东西,缺乏真实感。 为了隐藏那据说看过便会发狂的美貌,脸上嵌着潦草写有『自主规制』的面具。留有一头长发,细发的前端是蛇头,正忙碌地动个不停,互相争吵或杀戮。 周围飘浮着人的灵魂,悲哀大公在玉座上翘起二郎腿。 〈明星的军队。破晓的凌乱头发。被红萝卜田的爱所囚禁,他正入眠。〉 〈倘若我的军队跟你的军队认真地开战,无论哪边获胜,彼此都会有严重的损伤。因此为了将被害控制在最低限度,我提议用『代理战争』来一决胜负;悲哀大公是——〉 这时愤怒大公发飙了。 〈你不能自己说话吗,这小鬼头!〉 愤怒的吼声直接化为火焰,烧毁站在悲哀大公旁边的翻译。悲哀大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茫然地眺望着其他方向,低声说道: 〈星星碎片的叹息。〉 〈你能不能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说话啊,「悲哀」!〉 〈推挤游戏的毒死。〉 悲哀大公啪一声地敲响手指,于是又出现一个新的翻译,并深深地鞠了个躬。方才被烧死的翻译,跟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有着恐怖外表的怪造生物,脖子上都套着箍,眼神空洞,宛如人偶一般。 靠义理、人情和强悍统治部下的愤怒大公,以及用恐怖、胁迫和头脑统辖部下的悲哀大公;两者的思考恰好相反。 愤怒大公对于这次彷佛会发展成全面战争一般加速高涨的两阵营间的紧张感受到危机,而准备了对谈会——但悲哀大公是思考有如谜团、说出口的话语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宛如外星人一般的女人;相对的愤怒大公是平常虽然温和,却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爆发的暴躁龙。这气氛已经不只是和平交涉破裂的骚动,甚至会就这样转变成决战一般。 悲哀大公歪了歪头,彷佛幼儿一般晃动着双脚。 〈生锈的谜题。料理人的自尊。因此才是日常便饭。〉 〈唉,别那么生气嘛,无能的龙,我用我想说的言语在说话……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翻译有些得意这么说道,于是悲哀大公看来很愉快似地双手交叉成父字—— 〈噗噗——!〉 她这么尖声叫道之后,指着翻译大笑起来。感到畏惧的是翻译。他一脸苍白、原先宛如人偶一般的空洞表情只是显露出恐怖,替自己辩解着。 〈啊啊,我弄错了吗——非常抱歉,大公殿下!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正确地翻译咕噗!〉 噗啾——没多久后,担任翻译的恶魔便彷佛被周围的空气给压扁一般地溃散了。悲哀大公只是看似满足地沉浸在飞溅的血沫当中,在玉座上站起身后,低声地笑着。 〈……我们就像这样无法互相理解。〉 然后她摊开双手,用就连抱持着敌意的愤怒阵营的怪造生物,都不禁会陶醉的美丽声音,温柔地说道了: 〈你跟我是两个极端,我跟你是天敌。我们根本无法融洽相处,更别说是当朋友了。但只是互相残杀未免太无为,所以我才主张快点结束这场无聊透顶的纷争啊,我最讨厌的无能的龙。〉 〈你不能打从一开始就用那种别人可以理解的言语说话吗?〉 龙抖了一下身体,那抖动甚至引起地震;他重新打起精神,瞪着悲哀大公。 〈无法融洽相处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也希望能早日分出胜负。那么——你提议用来一决胜负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代理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青蛙鼓起肚皮。〉 悲哀大公又说起原先那种谜样的言语,让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着。于是黑暗的空间里投射出影像,看似全新建筑物的光景出现在那里。 〈这是……现界的什么东西来着?〉 〈鹎。〉 悲哀大公的旁边又出现了翻译,果然还是用缺乏感情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个躬。 〈古顷怪造高中——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这次似乎是正确的翻译,悲哀大公看似满足地点头并挥了挥手。 〈剑山是我的愤怒,盾海是你的叹息;既然如此,气息应当朝向北方。〉 〈在这里——〉 彷佛害怕被击溃一般,第三个翻译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发言。 〈没多久后会发生一场纷争。我们就搭那场纷争的便车,各自支配一个互相竞争的阵营,用各种手段让那个阵营获得胜利。然后——让其阵营获胜的一方,就决定是我们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吧;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唔……〉 愤怒大公虽然脑筋不好,但相当明白事理。他很快就理解了那意思,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代理战争吗?我们要是直接对战,彼此都会遭到严重的被害……所以才要把现界的家伙当成棋子,来玩一场游戏是吗?〉 〈我比较喜欢红茶。〉 悲哀大公点了点头,让翻译退下之后,抬头仰望着巨体。然后用无论是谁都能理解的话语,明确地做出宣战布告。 〈当然我一定会赢,『愤怒』。〉 〈真敢说啊,小鬼头——我会让你输到哭丧着脸,『悲哀』。〉 龙跟妖女的会谈就这样了结,斗争的舞台转移到古顷怪造高中。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在古今东西的传承之中,地上最强的生物是龙。那终极的爬虫类用宛如山一般的巨体飞舞在空中,明明是冷血动物却会喷火。 实在荒唐无比。 没道理地强大、无敌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根据地方不同,也被称为神或恶魔;在虚界当中,也实际存在着跟龙同种类的生物。 其名为愤怒大公。 虚界最强的怪造生物。 〈原来如此,虽然我不懂太深奥的事情,但感觉你的意见大致上是正确的,「悲哀」。〉 混杂着博多腔和许多特征的那声音,用宛如音波兵器一般的破坏力撼动着周围的地盘。愤怒大公。其愤怒划破大地,其怒吼降下雷霆。是虚界最强的生物,且是虚界最不能让其动怒的对象。 他是龙。即使在没有比较对象的黑暗之中,仍旧醒目的超巨体。鲜红的鳞片好比坚固的盔甲,灿烂闪耀的双眸也露出血红的颜色。高温的吐气时而化为火焰,在半空中燃烧着。 在周围骚动的无数大小怪造生物们,在具备支配者风范的愤怒大公面前,也萎缩起来,像是感到畏惧似地保持沉默。无论谁都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还有与他为敌是多么无谋的行为。倘若触怒这愤怒的红龙,意味着下场只有一死。 但有个存在若无其事地挑衅着他。 〈乡愁。〉 和龙对峙的是妖女。是虚界最美丽且最残酷的女人。 说着无人能理解的言语,倘若没有站在旁边的翻译,其他人甚至无法掌握其发言意义的奇妙存在。 〈宝石的地平线。诡异的孤独是兔子的眼泪。〉 〈像你这种无能也能理解,真是让我吃惊啊;这也是多亏了我精辟的说明呢——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其名为悲哀大公。 坐在骨制的玉座上,对龙没有丝毫畏惧或轻蔑,只是看似佣懒地眺望着远方。姿势相当差劲,与其说是根本没有干劲,不如说甚至有种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彷佛将艳丽的女人裸体给石化一般、带着光泽的灰色躯体。虽然全身上下的枪痕和刀伤十分醒目,但那彷佛是用黏土黏上去似的,没有血迹或其他东西,缺乏真实感。 为了隐藏那据说看过便会发狂的美貌,脸上嵌着潦草写有『自主规制』的面具。留有一头长发,细发的前端是蛇头,正忙碌地动个不停,互相争吵或杀戮。 周围飘浮着人的灵魂,悲哀大公在玉座上翘起二郎腿。 〈明星的军队。破晓的凌乱头发。被红萝卜田的爱所囚禁,他正入眠。〉 〈倘若我的军队跟你的军队认真地开战,无论哪边获胜,彼此都会有严重的损伤。因此为了将被害控制在最低限度,我提议用『代理战争』来一决胜负;悲哀大公是——〉 这时愤怒大公发飙了。 〈你不能自己说话吗,这小鬼头!〉 愤怒的吼声直接化为火焰,烧毁站在悲哀大公旁边的翻译。悲哀大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茫然地眺望着其他方向,低声说道: 〈星星碎片的叹息。〉 〈你能不能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说话啊,「悲哀」!〉 〈推挤游戏的毒死。〉 悲哀大公啪一声地敲响手指,于是又出现一个新的翻译,并深深地鞠了个躬。方才被烧死的翻译,跟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有着恐怖外表的怪造生物,脖子上都套着箍,眼神空洞,宛如人偶一般。 靠义理、人情和强悍统治部下的愤怒大公,以及用恐怖、胁迫和头脑统辖部下的悲哀大公;两者的思考恰好相反。 愤怒大公对于这次彷佛会发展成全面战争一般加速高涨的两阵营间的紧张感受到危机,而准备了对谈会——但悲哀大公是思考有如谜团、说出口的话语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宛如外星人一般的女人;相对的愤怒大公是平常虽然温和,却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爆发的暴躁龙。这气氛已经不只是和平交涉破裂的骚动,甚至会就这样转变成决战一般。 悲哀大公歪了歪头,彷佛幼儿一般晃动着双脚。 〈生锈的谜题。料理人的自尊。因此才是日常便饭。〉 〈唉,别那么生气嘛,无能的龙,我用我想说的言语在说话……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翻译有些得意这么说道,于是悲哀大公看来很愉快似地双手交叉成父字—— 〈噗噗——!〉 她这么尖声叫道之后,指着翻译大笑起来。感到畏惧的是翻译。他一脸苍白、原先宛如人偶一般的空洞表情只是显露出恐怖,替自己辩解着。 〈啊啊,我弄错了吗——非常抱歉,大公殿下!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正确地翻译咕噗!〉 噗啾——没多久后,担任翻译的恶魔便彷佛被周围的空气给压扁一般地溃散了。悲哀大公只是看似满足地沉浸在飞溅的血沫当中,在玉座上站起身后,低声地笑着。 〈……我们就像这样无法互相理解。〉 然后她摊开双手,用就连抱持着敌意的愤怒阵营的怪造生物,都不禁会陶醉的美丽声音,温柔地说道了: 〈你跟我是两个极端,我跟你是天敌。我们根本无法融洽相处,更别说是当朋友了。但只是互相残杀未免太无为,所以我才主张快点结束这场无聊透顶的纷争啊,我最讨厌的无能的龙。〉 〈你不能打从一开始就用那种别人可以理解的言语说话吗?〉 龙抖了一下身体,那抖动甚至引起地震;他重新打起精神,瞪着悲哀大公。 〈无法融洽相处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也希望能早日分出胜负。那么——你提议用来一决胜负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代理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青蛙鼓起肚皮。〉 悲哀大公又说起原先那种谜样的言语,让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着。于是黑暗的空间里投射出影像,看似全新建筑物的光景出现在那里。 〈这是……现界的什么东西来着?〉 〈鹎。〉 悲哀大公的旁边又出现了翻译,果然还是用缺乏感情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个躬。 〈古顷怪造高中——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这次似乎是正确的翻译,悲哀大公看似满足地点头并挥了挥手。 〈剑山是我的愤怒,盾海是你的叹息;既然如此,气息应当朝向北方。〉 〈在这里——〉 彷佛害怕被击溃一般,第三个翻译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发言。 〈没多久后会发生一场纷争。我们就搭那场纷争的便车,各自支配一个互相竞争的阵营,用各种手段让那个阵营获得胜利。然后——让其阵营获胜的一方,就决定是我们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吧;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唔……〉 愤怒大公虽然脑筋不好,但相当明白事理。他很快就理解了那意思,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代理战争吗?我们要是直接对战,彼此都会遭到严重的被害……所以才要把现界的家伙当成棋子,来玩一场游戏是吗?〉 〈我比较喜欢红茶。〉 悲哀大公点了点头,让翻译退下之后,抬头仰望着巨体。然后用无论是谁都能理解的话语,明确地做出宣战布告。 〈当然我一定会赢,『愤怒』。〉 〈真敢说啊,小鬼头——我会让你输到哭丧着脸,『悲哀』。〉 龙跟妖女的会谈就这样了结,斗争的舞台转移到古顷怪造高中。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在古今东西的传承之中,地上最强的生物是龙。那终极的爬虫类用宛如山一般的巨体飞舞在空中,明明是冷血动物却会喷火。 实在荒唐无比。 没道理地强大、无敌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根据地方不同,也被称为神或恶魔;在虚界当中,也实际存在着跟龙同种类的生物。 其名为愤怒大公。 虚界最强的怪造生物。 〈原来如此,虽然我不懂太深奥的事情,但感觉你的意见大致上是正确的,「悲哀」。〉 混杂着博多腔和许多特征的那声音,用宛如音波兵器一般的破坏力撼动着周围的地盘。愤怒大公。其愤怒划破大地,其怒吼降下雷霆。是虚界最强的生物,且是虚界最不能让其动怒的对象。 他是龙。即使在没有比较对象的黑暗之中,仍旧醒目的超巨体。鲜红的鳞片好比坚固的盔甲,灿烂闪耀的双眸也露出血红的颜色。高温的吐气时而化为火焰,在半空中燃烧着。 在周围骚动的无数大小怪造生物们,在具备支配者风范的愤怒大公面前,也萎缩起来,像是感到畏惧似地保持沉默。无论谁都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还有与他为敌是多么无谋的行为。倘若触怒这愤怒的红龙,意味着下场只有一死。 但有个存在若无其事地挑衅着他。 〈乡愁。〉 和龙对峙的是妖女。是虚界最美丽且最残酷的女人。 说着无人能理解的言语,倘若没有站在旁边的翻译,其他人甚至无法掌握其发言意义的奇妙存在。 〈宝石的地平线。诡异的孤独是兔子的眼泪。〉 〈像你这种无能也能理解,真是让我吃惊啊;这也是多亏了我精辟的说明呢——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其名为悲哀大公。 坐在骨制的玉座上,对龙没有丝毫畏惧或轻蔑,只是看似佣懒地眺望着远方。姿势相当差劲,与其说是根本没有干劲,不如说甚至有种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彷佛将艳丽的女人裸体给石化一般、带着光泽的灰色躯体。虽然全身上下的枪痕和刀伤十分醒目,但那彷佛是用黏土黏上去似的,没有血迹或其他东西,缺乏真实感。 为了隐藏那据说看过便会发狂的美貌,脸上嵌着潦草写有『自主规制』的面具。留有一头长发,细发的前端是蛇头,正忙碌地动个不停,互相争吵或杀戮。 周围飘浮着人的灵魂,悲哀大公在玉座上翘起二郎腿。 〈明星的军队。破晓的凌乱头发。被红萝卜田的爱所囚禁,他正入眠。〉 〈倘若我的军队跟你的军队认真地开战,无论哪边获胜,彼此都会有严重的损伤。因此为了将被害控制在最低限度,我提议用『代理战争』来一决胜负;悲哀大公是——〉 这时愤怒大公发飙了。 〈你不能自己说话吗,这小鬼头!〉 愤怒的吼声直接化为火焰,烧毁站在悲哀大公旁边的翻译。悲哀大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茫然地眺望着其他方向,低声说道: 〈星星碎片的叹息。〉 〈你能不能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说话啊,「悲哀」!〉 〈推挤游戏的毒死。〉 悲哀大公啪一声地敲响手指,于是又出现一个新的翻译,并深深地鞠了个躬。方才被烧死的翻译,跟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有着恐怖外表的怪造生物,脖子上都套着箍,眼神空洞,宛如人偶一般。 靠义理、人情和强悍统治部下的愤怒大公,以及用恐怖、胁迫和头脑统辖部下的悲哀大公;两者的思考恰好相反。 愤怒大公对于这次彷佛会发展成全面战争一般加速高涨的两阵营间的紧张感受到危机,而准备了对谈会——但悲哀大公是思考有如谜团、说出口的话语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宛如外星人一般的女人;相对的愤怒大公是平常虽然温和,却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爆发的暴躁龙。这气氛已经不只是和平交涉破裂的骚动,甚至会就这样转变成决战一般。 悲哀大公歪了歪头,彷佛幼儿一般晃动着双脚。 〈生锈的谜题。料理人的自尊。因此才是日常便饭。〉 〈唉,别那么生气嘛,无能的龙,我用我想说的言语在说话……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翻译有些得意这么说道,于是悲哀大公看来很愉快似地双手交叉成父字—— 〈噗噗——!〉 她这么尖声叫道之后,指着翻译大笑起来。感到畏惧的是翻译。他一脸苍白、原先宛如人偶一般的空洞表情只是显露出恐怖,替自己辩解着。 〈啊啊,我弄错了吗——非常抱歉,大公殿下!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正确地翻译咕噗!〉 噗啾——没多久后,担任翻译的恶魔便彷佛被周围的空气给压扁一般地溃散了。悲哀大公只是看似满足地沉浸在飞溅的血沫当中,在玉座上站起身后,低声地笑着。 〈……我们就像这样无法互相理解。〉 然后她摊开双手,用就连抱持着敌意的愤怒阵营的怪造生物,都不禁会陶醉的美丽声音,温柔地说道了: 〈你跟我是两个极端,我跟你是天敌。我们根本无法融洽相处,更别说是当朋友了。但只是互相残杀未免太无为,所以我才主张快点结束这场无聊透顶的纷争啊,我最讨厌的无能的龙。〉 〈你不能打从一开始就用那种别人可以理解的言语说话吗?〉 龙抖了一下身体,那抖动甚至引起地震;他重新打起精神,瞪着悲哀大公。 〈无法融洽相处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也希望能早日分出胜负。那么——你提议用来一决胜负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代理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青蛙鼓起肚皮。〉 悲哀大公又说起原先那种谜样的言语,让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着。于是黑暗的空间里投射出影像,看似全新建筑物的光景出现在那里。 〈这是……现界的什么东西来着?〉 〈鹎。〉 悲哀大公的旁边又出现了翻译,果然还是用缺乏感情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个躬。 〈古顷怪造高中——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这次似乎是正确的翻译,悲哀大公看似满足地点头并挥了挥手。 〈剑山是我的愤怒,盾海是你的叹息;既然如此,气息应当朝向北方。〉 〈在这里——〉 彷佛害怕被击溃一般,第三个翻译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发言。 〈没多久后会发生一场纷争。我们就搭那场纷争的便车,各自支配一个互相竞争的阵营,用各种手段让那个阵营获得胜利。然后——让其阵营获胜的一方,就决定是我们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吧;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唔……〉 愤怒大公虽然脑筋不好,但相当明白事理。他很快就理解了那意思,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代理战争吗?我们要是直接对战,彼此都会遭到严重的被害……所以才要把现界的家伙当成棋子,来玩一场游戏是吗?〉 〈我比较喜欢红茶。〉 悲哀大公点了点头,让翻译退下之后,抬头仰望着巨体。然后用无论是谁都能理解的话语,明确地做出宣战布告。 〈当然我一定会赢,『愤怒』。〉 〈真敢说啊,小鬼头——我会让你输到哭丧着脸,『悲哀』。〉 龙跟妖女的会谈就这样了结,斗争的舞台转移到古顷怪造高中。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在古今东西的传承之中,地上最强的生物是龙。那终极的爬虫类用宛如山一般的巨体飞舞在空中,明明是冷血动物却会喷火。 实在荒唐无比。 没道理地强大、无敌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根据地方不同,也被称为神或恶魔;在虚界当中,也实际存在着跟龙同种类的生物。 其名为愤怒大公。 虚界最强的怪造生物。 〈原来如此,虽然我不懂太深奥的事情,但感觉你的意见大致上是正确的,「悲哀」。〉 混杂着博多腔和许多特征的那声音,用宛如音波兵器一般的破坏力撼动着周围的地盘。愤怒大公。其愤怒划破大地,其怒吼降下雷霆。是虚界最强的生物,且是虚界最不能让其动怒的对象。 他是龙。即使在没有比较对象的黑暗之中,仍旧醒目的超巨体。鲜红的鳞片好比坚固的盔甲,灿烂闪耀的双眸也露出血红的颜色。高温的吐气时而化为火焰,在半空中燃烧着。 在周围骚动的无数大小怪造生物们,在具备支配者风范的愤怒大公面前,也萎缩起来,像是感到畏惧似地保持沉默。无论谁都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还有与他为敌是多么无谋的行为。倘若触怒这愤怒的红龙,意味着下场只有一死。 但有个存在若无其事地挑衅着他。 〈乡愁。〉 和龙对峙的是妖女。是虚界最美丽且最残酷的女人。 说着无人能理解的言语,倘若没有站在旁边的翻译,其他人甚至无法掌握其发言意义的奇妙存在。 〈宝石的地平线。诡异的孤独是兔子的眼泪。〉 〈像你这种无能也能理解,真是让我吃惊啊;这也是多亏了我精辟的说明呢——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其名为悲哀大公。 坐在骨制的玉座上,对龙没有丝毫畏惧或轻蔑,只是看似佣懒地眺望着远方。姿势相当差劲,与其说是根本没有干劲,不如说甚至有种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彷佛将艳丽的女人裸体给石化一般、带着光泽的灰色躯体。虽然全身上下的枪痕和刀伤十分醒目,但那彷佛是用黏土黏上去似的,没有血迹或其他东西,缺乏真实感。 为了隐藏那据说看过便会发狂的美貌,脸上嵌着潦草写有『自主规制』的面具。留有一头长发,细发的前端是蛇头,正忙碌地动个不停,互相争吵或杀戮。 周围飘浮着人的灵魂,悲哀大公在玉座上翘起二郎腿。 〈明星的军队。破晓的凌乱头发。被红萝卜田的爱所囚禁,他正入眠。〉 〈倘若我的军队跟你的军队认真地开战,无论哪边获胜,彼此都会有严重的损伤。因此为了将被害控制在最低限度,我提议用『代理战争』来一决胜负;悲哀大公是——〉 这时愤怒大公发飙了。 〈你不能自己说话吗,这小鬼头!〉 愤怒的吼声直接化为火焰,烧毁站在悲哀大公旁边的翻译。悲哀大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茫然地眺望着其他方向,低声说道: 〈星星碎片的叹息。〉 〈你能不能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说话啊,「悲哀」!〉 〈推挤游戏的毒死。〉 悲哀大公啪一声地敲响手指,于是又出现一个新的翻译,并深深地鞠了个躬。方才被烧死的翻译,跟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有着恐怖外表的怪造生物,脖子上都套着箍,眼神空洞,宛如人偶一般。 靠义理、人情和强悍统治部下的愤怒大公,以及用恐怖、胁迫和头脑统辖部下的悲哀大公;两者的思考恰好相反。 愤怒大公对于这次彷佛会发展成全面战争一般加速高涨的两阵营间的紧张感受到危机,而准备了对谈会——但悲哀大公是思考有如谜团、说出口的话语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宛如外星人一般的女人;相对的愤怒大公是平常虽然温和,却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爆发的暴躁龙。这气氛已经不只是和平交涉破裂的骚动,甚至会就这样转变成决战一般。 悲哀大公歪了歪头,彷佛幼儿一般晃动着双脚。 〈生锈的谜题。料理人的自尊。因此才是日常便饭。〉 〈唉,别那么生气嘛,无能的龙,我用我想说的言语在说话……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翻译有些得意这么说道,于是悲哀大公看来很愉快似地双手交叉成父字—— 〈噗噗——!〉 她这么尖声叫道之后,指着翻译大笑起来。感到畏惧的是翻译。他一脸苍白、原先宛如人偶一般的空洞表情只是显露出恐怖,替自己辩解着。 〈啊啊,我弄错了吗——非常抱歉,大公殿下!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正确地翻译咕噗!〉 噗啾——没多久后,担任翻译的恶魔便彷佛被周围的空气给压扁一般地溃散了。悲哀大公只是看似满足地沉浸在飞溅的血沫当中,在玉座上站起身后,低声地笑着。 〈……我们就像这样无法互相理解。〉 然后她摊开双手,用就连抱持着敌意的愤怒阵营的怪造生物,都不禁会陶醉的美丽声音,温柔地说道了: 〈你跟我是两个极端,我跟你是天敌。我们根本无法融洽相处,更别说是当朋友了。但只是互相残杀未免太无为,所以我才主张快点结束这场无聊透顶的纷争啊,我最讨厌的无能的龙。〉 〈你不能打从一开始就用那种别人可以理解的言语说话吗?〉 龙抖了一下身体,那抖动甚至引起地震;他重新打起精神,瞪着悲哀大公。 〈无法融洽相处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也希望能早日分出胜负。那么——你提议用来一决胜负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代理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青蛙鼓起肚皮。〉 悲哀大公又说起原先那种谜样的言语,让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着。于是黑暗的空间里投射出影像,看似全新建筑物的光景出现在那里。 〈这是……现界的什么东西来着?〉 〈鹎。〉 悲哀大公的旁边又出现了翻译,果然还是用缺乏感情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个躬。 〈古顷怪造高中——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这次似乎是正确的翻译,悲哀大公看似满足地点头并挥了挥手。 〈剑山是我的愤怒,盾海是你的叹息;既然如此,气息应当朝向北方。〉 〈在这里——〉 彷佛害怕被击溃一般,第三个翻译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发言。 〈没多久后会发生一场纷争。我们就搭那场纷争的便车,各自支配一个互相竞争的阵营,用各种手段让那个阵营获得胜利。然后——让其阵营获胜的一方,就决定是我们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吧;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唔……〉 愤怒大公虽然脑筋不好,但相当明白事理。他很快就理解了那意思,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代理战争吗?我们要是直接对战,彼此都会遭到严重的被害……所以才要把现界的家伙当成棋子,来玩一场游戏是吗?〉 〈我比较喜欢红茶。〉 悲哀大公点了点头,让翻译退下之后,抬头仰望着巨体。然后用无论是谁都能理解的话语,明确地做出宣战布告。 〈当然我一定会赢,『愤怒』。〉 〈真敢说啊,小鬼头——我会让你输到哭丧着脸,『悲哀』。〉 龙跟妖女的会谈就这样了结,斗争的舞台转移到古顷怪造高中。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在古今东西的传承之中,地上最强的生物是龙。那终极的爬虫类用宛如山一般的巨体飞舞在空中,明明是冷血动物却会喷火。 实在荒唐无比。 没道理地强大、无敌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根据地方不同,也被称为神或恶魔;在虚界当中,也实际存在着跟龙同种类的生物。 其名为愤怒大公。 虚界最强的怪造生物。 〈原来如此,虽然我不懂太深奥的事情,但感觉你的意见大致上是正确的,「悲哀」。〉 混杂着博多腔和许多特征的那声音,用宛如音波兵器一般的破坏力撼动着周围的地盘。愤怒大公。其愤怒划破大地,其怒吼降下雷霆。是虚界最强的生物,且是虚界最不能让其动怒的对象。 他是龙。即使在没有比较对象的黑暗之中,仍旧醒目的超巨体。鲜红的鳞片好比坚固的盔甲,灿烂闪耀的双眸也露出血红的颜色。高温的吐气时而化为火焰,在半空中燃烧着。 在周围骚动的无数大小怪造生物们,在具备支配者风范的愤怒大公面前,也萎缩起来,像是感到畏惧似地保持沉默。无论谁都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还有与他为敌是多么无谋的行为。倘若触怒这愤怒的红龙,意味着下场只有一死。 但有个存在若无其事地挑衅着他。 〈乡愁。〉 和龙对峙的是妖女。是虚界最美丽且最残酷的女人。 说着无人能理解的言语,倘若没有站在旁边的翻译,其他人甚至无法掌握其发言意义的奇妙存在。 〈宝石的地平线。诡异的孤独是兔子的眼泪。〉 〈像你这种无能也能理解,真是让我吃惊啊;这也是多亏了我精辟的说明呢——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其名为悲哀大公。 坐在骨制的玉座上,对龙没有丝毫畏惧或轻蔑,只是看似佣懒地眺望着远方。姿势相当差劲,与其说是根本没有干劲,不如说甚至有种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彷佛将艳丽的女人裸体给石化一般、带着光泽的灰色躯体。虽然全身上下的枪痕和刀伤十分醒目,但那彷佛是用黏土黏上去似的,没有血迹或其他东西,缺乏真实感。 为了隐藏那据说看过便会发狂的美貌,脸上嵌着潦草写有『自主规制』的面具。留有一头长发,细发的前端是蛇头,正忙碌地动个不停,互相争吵或杀戮。 周围飘浮着人的灵魂,悲哀大公在玉座上翘起二郎腿。 〈明星的军队。破晓的凌乱头发。被红萝卜田的爱所囚禁,他正入眠。〉 〈倘若我的军队跟你的军队认真地开战,无论哪边获胜,彼此都会有严重的损伤。因此为了将被害控制在最低限度,我提议用『代理战争』来一决胜负;悲哀大公是——〉 这时愤怒大公发飙了。 〈你不能自己说话吗,这小鬼头!〉 愤怒的吼声直接化为火焰,烧毁站在悲哀大公旁边的翻译。悲哀大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茫然地眺望着其他方向,低声说道: 〈星星碎片的叹息。〉 〈你能不能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说话啊,「悲哀」!〉 〈推挤游戏的毒死。〉 悲哀大公啪一声地敲响手指,于是又出现一个新的翻译,并深深地鞠了个躬。方才被烧死的翻译,跟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有着恐怖外表的怪造生物,脖子上都套着箍,眼神空洞,宛如人偶一般。 靠义理、人情和强悍统治部下的愤怒大公,以及用恐怖、胁迫和头脑统辖部下的悲哀大公;两者的思考恰好相反。 愤怒大公对于这次彷佛会发展成全面战争一般加速高涨的两阵营间的紧张感受到危机,而准备了对谈会——但悲哀大公是思考有如谜团、说出口的话语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宛如外星人一般的女人;相对的愤怒大公是平常虽然温和,却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爆发的暴躁龙。这气氛已经不只是和平交涉破裂的骚动,甚至会就这样转变成决战一般。 悲哀大公歪了歪头,彷佛幼儿一般晃动着双脚。 〈生锈的谜题。料理人的自尊。因此才是日常便饭。〉 〈唉,别那么生气嘛,无能的龙,我用我想说的言语在说话……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翻译有些得意这么说道,于是悲哀大公看来很愉快似地双手交叉成父字—— 〈噗噗——!〉 她这么尖声叫道之后,指着翻译大笑起来。感到畏惧的是翻译。他一脸苍白、原先宛如人偶一般的空洞表情只是显露出恐怖,替自己辩解着。 〈啊啊,我弄错了吗——非常抱歉,大公殿下!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正确地翻译咕噗!〉 噗啾——没多久后,担任翻译的恶魔便彷佛被周围的空气给压扁一般地溃散了。悲哀大公只是看似满足地沉浸在飞溅的血沫当中,在玉座上站起身后,低声地笑着。 〈……我们就像这样无法互相理解。〉 然后她摊开双手,用就连抱持着敌意的愤怒阵营的怪造生物,都不禁会陶醉的美丽声音,温柔地说道了: 〈你跟我是两个极端,我跟你是天敌。我们根本无法融洽相处,更别说是当朋友了。但只是互相残杀未免太无为,所以我才主张快点结束这场无聊透顶的纷争啊,我最讨厌的无能的龙。〉 〈你不能打从一开始就用那种别人可以理解的言语说话吗?〉 龙抖了一下身体,那抖动甚至引起地震;他重新打起精神,瞪着悲哀大公。 〈无法融洽相处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也希望能早日分出胜负。那么——你提议用来一决胜负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代理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青蛙鼓起肚皮。〉 悲哀大公又说起原先那种谜样的言语,让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着。于是黑暗的空间里投射出影像,看似全新建筑物的光景出现在那里。 〈这是……现界的什么东西来着?〉 〈鹎。〉 悲哀大公的旁边又出现了翻译,果然还是用缺乏感情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个躬。 〈古顷怪造高中——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这次似乎是正确的翻译,悲哀大公看似满足地点头并挥了挥手。 〈剑山是我的愤怒,盾海是你的叹息;既然如此,气息应当朝向北方。〉 〈在这里——〉 彷佛害怕被击溃一般,第三个翻译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发言。 〈没多久后会发生一场纷争。我们就搭那场纷争的便车,各自支配一个互相竞争的阵营,用各种手段让那个阵营获得胜利。然后——让其阵营获胜的一方,就决定是我们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吧;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唔……〉 愤怒大公虽然脑筋不好,但相当明白事理。他很快就理解了那意思,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代理战争吗?我们要是直接对战,彼此都会遭到严重的被害……所以才要把现界的家伙当成棋子,来玩一场游戏是吗?〉 〈我比较喜欢红茶。〉 悲哀大公点了点头,让翻译退下之后,抬头仰望着巨体。然后用无论是谁都能理解的话语,明确地做出宣战布告。 〈当然我一定会赢,『愤怒』。〉 〈真敢说啊,小鬼头——我会让你输到哭丧着脸,『悲哀』。〉 龙跟妖女的会谈就这样了结,斗争的舞台转移到古顷怪造高中。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在古今东西的传承之中,地上最强的生物是龙。那终极的爬虫类用宛如山一般的巨体飞舞在空中,明明是冷血动物却会喷火。 实在荒唐无比。 没道理地强大、无敌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根据地方不同,也被称为神或恶魔;在虚界当中,也实际存在着跟龙同种类的生物。 其名为愤怒大公。 虚界最强的怪造生物。 〈原来如此,虽然我不懂太深奥的事情,但感觉你的意见大致上是正确的,「悲哀」。〉 混杂着博多腔和许多特征的那声音,用宛如音波兵器一般的破坏力撼动着周围的地盘。愤怒大公。其愤怒划破大地,其怒吼降下雷霆。是虚界最强的生物,且是虚界最不能让其动怒的对象。 他是龙。即使在没有比较对象的黑暗之中,仍旧醒目的超巨体。鲜红的鳞片好比坚固的盔甲,灿烂闪耀的双眸也露出血红的颜色。高温的吐气时而化为火焰,在半空中燃烧着。 在周围骚动的无数大小怪造生物们,在具备支配者风范的愤怒大公面前,也萎缩起来,像是感到畏惧似地保持沉默。无论谁都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还有与他为敌是多么无谋的行为。倘若触怒这愤怒的红龙,意味着下场只有一死。 但有个存在若无其事地挑衅着他。 〈乡愁。〉 和龙对峙的是妖女。是虚界最美丽且最残酷的女人。 说着无人能理解的言语,倘若没有站在旁边的翻译,其他人甚至无法掌握其发言意义的奇妙存在。 〈宝石的地平线。诡异的孤独是兔子的眼泪。〉 〈像你这种无能也能理解,真是让我吃惊啊;这也是多亏了我精辟的说明呢——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其名为悲哀大公。 坐在骨制的玉座上,对龙没有丝毫畏惧或轻蔑,只是看似佣懒地眺望着远方。姿势相当差劲,与其说是根本没有干劲,不如说甚至有种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彷佛将艳丽的女人裸体给石化一般、带着光泽的灰色躯体。虽然全身上下的枪痕和刀伤十分醒目,但那彷佛是用黏土黏上去似的,没有血迹或其他东西,缺乏真实感。 为了隐藏那据说看过便会发狂的美貌,脸上嵌着潦草写有『自主规制』的面具。留有一头长发,细发的前端是蛇头,正忙碌地动个不停,互相争吵或杀戮。 周围飘浮着人的灵魂,悲哀大公在玉座上翘起二郎腿。 〈明星的军队。破晓的凌乱头发。被红萝卜田的爱所囚禁,他正入眠。〉 〈倘若我的军队跟你的军队认真地开战,无论哪边获胜,彼此都会有严重的损伤。因此为了将被害控制在最低限度,我提议用『代理战争』来一决胜负;悲哀大公是——〉 这时愤怒大公发飙了。 〈你不能自己说话吗,这小鬼头!〉 愤怒的吼声直接化为火焰,烧毁站在悲哀大公旁边的翻译。悲哀大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茫然地眺望着其他方向,低声说道: 〈星星碎片的叹息。〉 〈你能不能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说话啊,「悲哀」!〉 〈推挤游戏的毒死。〉 悲哀大公啪一声地敲响手指,于是又出现一个新的翻译,并深深地鞠了个躬。方才被烧死的翻译,跟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有着恐怖外表的怪造生物,脖子上都套着箍,眼神空洞,宛如人偶一般。 靠义理、人情和强悍统治部下的愤怒大公,以及用恐怖、胁迫和头脑统辖部下的悲哀大公;两者的思考恰好相反。 愤怒大公对于这次彷佛会发展成全面战争一般加速高涨的两阵营间的紧张感受到危机,而准备了对谈会——但悲哀大公是思考有如谜团、说出口的话语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宛如外星人一般的女人;相对的愤怒大公是平常虽然温和,却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爆发的暴躁龙。这气氛已经不只是和平交涉破裂的骚动,甚至会就这样转变成决战一般。 悲哀大公歪了歪头,彷佛幼儿一般晃动着双脚。 〈生锈的谜题。料理人的自尊。因此才是日常便饭。〉 〈唉,别那么生气嘛,无能的龙,我用我想说的言语在说话……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翻译有些得意这么说道,于是悲哀大公看来很愉快似地双手交叉成父字—— 〈噗噗——!〉 她这么尖声叫道之后,指着翻译大笑起来。感到畏惧的是翻译。他一脸苍白、原先宛如人偶一般的空洞表情只是显露出恐怖,替自己辩解着。 〈啊啊,我弄错了吗——非常抱歉,大公殿下!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正确地翻译咕噗!〉 噗啾——没多久后,担任翻译的恶魔便彷佛被周围的空气给压扁一般地溃散了。悲哀大公只是看似满足地沉浸在飞溅的血沫当中,在玉座上站起身后,低声地笑着。 〈……我们就像这样无法互相理解。〉 然后她摊开双手,用就连抱持着敌意的愤怒阵营的怪造生物,都不禁会陶醉的美丽声音,温柔地说道了: 〈你跟我是两个极端,我跟你是天敌。我们根本无法融洽相处,更别说是当朋友了。但只是互相残杀未免太无为,所以我才主张快点结束这场无聊透顶的纷争啊,我最讨厌的无能的龙。〉 〈你不能打从一开始就用那种别人可以理解的言语说话吗?〉 龙抖了一下身体,那抖动甚至引起地震;他重新打起精神,瞪着悲哀大公。 〈无法融洽相处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也希望能早日分出胜负。那么——你提议用来一决胜负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代理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青蛙鼓起肚皮。〉 悲哀大公又说起原先那种谜样的言语,让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着。于是黑暗的空间里投射出影像,看似全新建筑物的光景出现在那里。 〈这是……现界的什么东西来着?〉 〈鹎。〉 悲哀大公的旁边又出现了翻译,果然还是用缺乏感情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个躬。 〈古顷怪造高中——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这次似乎是正确的翻译,悲哀大公看似满足地点头并挥了挥手。 〈剑山是我的愤怒,盾海是你的叹息;既然如此,气息应当朝向北方。〉 〈在这里——〉 彷佛害怕被击溃一般,第三个翻译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发言。 〈没多久后会发生一场纷争。我们就搭那场纷争的便车,各自支配一个互相竞争的阵营,用各种手段让那个阵营获得胜利。然后——让其阵营获胜的一方,就决定是我们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吧;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唔……〉 愤怒大公虽然脑筋不好,但相当明白事理。他很快就理解了那意思,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代理战争吗?我们要是直接对战,彼此都会遭到严重的被害……所以才要把现界的家伙当成棋子,来玩一场游戏是吗?〉 〈我比较喜欢红茶。〉 悲哀大公点了点头,让翻译退下之后,抬头仰望着巨体。然后用无论是谁都能理解的话语,明确地做出宣战布告。 〈当然我一定会赢,『愤怒』。〉 〈真敢说啊,小鬼头——我会让你输到哭丧着脸,『悲哀』。〉 龙跟妖女的会谈就这样了结,斗争的舞台转移到古顷怪造高中。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在古今东西的传承之中,地上最强的生物是龙。那终极的爬虫类用宛如山一般的巨体飞舞在空中,明明是冷血动物却会喷火。 实在荒唐无比。 没道理地强大、无敌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根据地方不同,也被称为神或恶魔;在虚界当中,也实际存在着跟龙同种类的生物。 其名为愤怒大公。 虚界最强的怪造生物。 〈原来如此,虽然我不懂太深奥的事情,但感觉你的意见大致上是正确的,「悲哀」。〉 混杂着博多腔和许多特征的那声音,用宛如音波兵器一般的破坏力撼动着周围的地盘。愤怒大公。其愤怒划破大地,其怒吼降下雷霆。是虚界最强的生物,且是虚界最不能让其动怒的对象。 他是龙。即使在没有比较对象的黑暗之中,仍旧醒目的超巨体。鲜红的鳞片好比坚固的盔甲,灿烂闪耀的双眸也露出血红的颜色。高温的吐气时而化为火焰,在半空中燃烧着。 在周围骚动的无数大小怪造生物们,在具备支配者风范的愤怒大公面前,也萎缩起来,像是感到畏惧似地保持沉默。无论谁都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还有与他为敌是多么无谋的行为。倘若触怒这愤怒的红龙,意味着下场只有一死。 但有个存在若无其事地挑衅着他。 〈乡愁。〉 和龙对峙的是妖女。是虚界最美丽且最残酷的女人。 说着无人能理解的言语,倘若没有站在旁边的翻译,其他人甚至无法掌握其发言意义的奇妙存在。 〈宝石的地平线。诡异的孤独是兔子的眼泪。〉 〈像你这种无能也能理解,真是让我吃惊啊;这也是多亏了我精辟的说明呢——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其名为悲哀大公。 坐在骨制的玉座上,对龙没有丝毫畏惧或轻蔑,只是看似佣懒地眺望着远方。姿势相当差劲,与其说是根本没有干劲,不如说甚至有种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彷佛将艳丽的女人裸体给石化一般、带着光泽的灰色躯体。虽然全身上下的枪痕和刀伤十分醒目,但那彷佛是用黏土黏上去似的,没有血迹或其他东西,缺乏真实感。 为了隐藏那据说看过便会发狂的美貌,脸上嵌着潦草写有『自主规制』的面具。留有一头长发,细发的前端是蛇头,正忙碌地动个不停,互相争吵或杀戮。 周围飘浮着人的灵魂,悲哀大公在玉座上翘起二郎腿。 〈明星的军队。破晓的凌乱头发。被红萝卜田的爱所囚禁,他正入眠。〉 〈倘若我的军队跟你的军队认真地开战,无论哪边获胜,彼此都会有严重的损伤。因此为了将被害控制在最低限度,我提议用『代理战争』来一决胜负;悲哀大公是——〉 这时愤怒大公发飙了。 〈你不能自己说话吗,这小鬼头!〉 愤怒的吼声直接化为火焰,烧毁站在悲哀大公旁边的翻译。悲哀大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茫然地眺望着其他方向,低声说道: 〈星星碎片的叹息。〉 〈你能不能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说话啊,「悲哀」!〉 〈推挤游戏的毒死。〉 悲哀大公啪一声地敲响手指,于是又出现一个新的翻译,并深深地鞠了个躬。方才被烧死的翻译,跟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有着恐怖外表的怪造生物,脖子上都套着箍,眼神空洞,宛如人偶一般。 靠义理、人情和强悍统治部下的愤怒大公,以及用恐怖、胁迫和头脑统辖部下的悲哀大公;两者的思考恰好相反。 愤怒大公对于这次彷佛会发展成全面战争一般加速高涨的两阵营间的紧张感受到危机,而准备了对谈会——但悲哀大公是思考有如谜团、说出口的话语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宛如外星人一般的女人;相对的愤怒大公是平常虽然温和,却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爆发的暴躁龙。这气氛已经不只是和平交涉破裂的骚动,甚至会就这样转变成决战一般。 悲哀大公歪了歪头,彷佛幼儿一般晃动着双脚。 〈生锈的谜题。料理人的自尊。因此才是日常便饭。〉 〈唉,别那么生气嘛,无能的龙,我用我想说的言语在说话……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翻译有些得意这么说道,于是悲哀大公看来很愉快似地双手交叉成父字—— 〈噗噗——!〉 她这么尖声叫道之后,指着翻译大笑起来。感到畏惧的是翻译。他一脸苍白、原先宛如人偶一般的空洞表情只是显露出恐怖,替自己辩解着。 〈啊啊,我弄错了吗——非常抱歉,大公殿下!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正确地翻译咕噗!〉 噗啾——没多久后,担任翻译的恶魔便彷佛被周围的空气给压扁一般地溃散了。悲哀大公只是看似满足地沉浸在飞溅的血沫当中,在玉座上站起身后,低声地笑着。 〈……我们就像这样无法互相理解。〉 然后她摊开双手,用就连抱持着敌意的愤怒阵营的怪造生物,都不禁会陶醉的美丽声音,温柔地说道了: 〈你跟我是两个极端,我跟你是天敌。我们根本无法融洽相处,更别说是当朋友了。但只是互相残杀未免太无为,所以我才主张快点结束这场无聊透顶的纷争啊,我最讨厌的无能的龙。〉 〈你不能打从一开始就用那种别人可以理解的言语说话吗?〉 龙抖了一下身体,那抖动甚至引起地震;他重新打起精神,瞪着悲哀大公。 〈无法融洽相处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也希望能早日分出胜负。那么——你提议用来一决胜负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代理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青蛙鼓起肚皮。〉 悲哀大公又说起原先那种谜样的言语,让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着。于是黑暗的空间里投射出影像,看似全新建筑物的光景出现在那里。 〈这是……现界的什么东西来着?〉 〈鹎。〉 悲哀大公的旁边又出现了翻译,果然还是用缺乏感情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个躬。 〈古顷怪造高中——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这次似乎是正确的翻译,悲哀大公看似满足地点头并挥了挥手。 〈剑山是我的愤怒,盾海是你的叹息;既然如此,气息应当朝向北方。〉 〈在这里——〉 彷佛害怕被击溃一般,第三个翻译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发言。 〈没多久后会发生一场纷争。我们就搭那场纷争的便车,各自支配一个互相竞争的阵营,用各种手段让那个阵营获得胜利。然后——让其阵营获胜的一方,就决定是我们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吧;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唔……〉 愤怒大公虽然脑筋不好,但相当明白事理。他很快就理解了那意思,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代理战争吗?我们要是直接对战,彼此都会遭到严重的被害……所以才要把现界的家伙当成棋子,来玩一场游戏是吗?〉 〈我比较喜欢红茶。〉 悲哀大公点了点头,让翻译退下之后,抬头仰望着巨体。然后用无论是谁都能理解的话语,明确地做出宣战布告。 〈当然我一定会赢,『愤怒』。〉 〈真敢说啊,小鬼头——我会让你输到哭丧着脸,『悲哀』。〉 龙跟妖女的会谈就这样了结,斗争的舞台转移到古顷怪造高中。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在古今东西的传承之中,地上最强的生物是龙。那终极的爬虫类用宛如山一般的巨体飞舞在空中,明明是冷血动物却会喷火。 实在荒唐无比。 没道理地强大、无敌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根据地方不同,也被称为神或恶魔;在虚界当中,也实际存在着跟龙同种类的生物。 其名为愤怒大公。 虚界最强的怪造生物。 〈原来如此,虽然我不懂太深奥的事情,但感觉你的意见大致上是正确的,「悲哀」。〉 混杂着博多腔和许多特征的那声音,用宛如音波兵器一般的破坏力撼动着周围的地盘。愤怒大公。其愤怒划破大地,其怒吼降下雷霆。是虚界最强的生物,且是虚界最不能让其动怒的对象。 他是龙。即使在没有比较对象的黑暗之中,仍旧醒目的超巨体。鲜红的鳞片好比坚固的盔甲,灿烂闪耀的双眸也露出血红的颜色。高温的吐气时而化为火焰,在半空中燃烧着。 在周围骚动的无数大小怪造生物们,在具备支配者风范的愤怒大公面前,也萎缩起来,像是感到畏惧似地保持沉默。无论谁都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还有与他为敌是多么无谋的行为。倘若触怒这愤怒的红龙,意味着下场只有一死。 但有个存在若无其事地挑衅着他。 〈乡愁。〉 和龙对峙的是妖女。是虚界最美丽且最残酷的女人。 说着无人能理解的言语,倘若没有站在旁边的翻译,其他人甚至无法掌握其发言意义的奇妙存在。 〈宝石的地平线。诡异的孤独是兔子的眼泪。〉 〈像你这种无能也能理解,真是让我吃惊啊;这也是多亏了我精辟的说明呢——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其名为悲哀大公。 坐在骨制的玉座上,对龙没有丝毫畏惧或轻蔑,只是看似佣懒地眺望着远方。姿势相当差劲,与其说是根本没有干劲,不如说甚至有种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彷佛将艳丽的女人裸体给石化一般、带着光泽的灰色躯体。虽然全身上下的枪痕和刀伤十分醒目,但那彷佛是用黏土黏上去似的,没有血迹或其他东西,缺乏真实感。 为了隐藏那据说看过便会发狂的美貌,脸上嵌着潦草写有『自主规制』的面具。留有一头长发,细发的前端是蛇头,正忙碌地动个不停,互相争吵或杀戮。 周围飘浮着人的灵魂,悲哀大公在玉座上翘起二郎腿。 〈明星的军队。破晓的凌乱头发。被红萝卜田的爱所囚禁,他正入眠。〉 〈倘若我的军队跟你的军队认真地开战,无论哪边获胜,彼此都会有严重的损伤。因此为了将被害控制在最低限度,我提议用『代理战争』来一决胜负;悲哀大公是——〉 这时愤怒大公发飙了。 〈你不能自己说话吗,这小鬼头!〉 愤怒的吼声直接化为火焰,烧毁站在悲哀大公旁边的翻译。悲哀大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茫然地眺望着其他方向,低声说道: 〈星星碎片的叹息。〉 〈你能不能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说话啊,「悲哀」!〉 〈推挤游戏的毒死。〉 悲哀大公啪一声地敲响手指,于是又出现一个新的翻译,并深深地鞠了个躬。方才被烧死的翻译,跟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有着恐怖外表的怪造生物,脖子上都套着箍,眼神空洞,宛如人偶一般。 靠义理、人情和强悍统治部下的愤怒大公,以及用恐怖、胁迫和头脑统辖部下的悲哀大公;两者的思考恰好相反。 愤怒大公对于这次彷佛会发展成全面战争一般加速高涨的两阵营间的紧张感受到危机,而准备了对谈会——但悲哀大公是思考有如谜团、说出口的话语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宛如外星人一般的女人;相对的愤怒大公是平常虽然温和,却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爆发的暴躁龙。这气氛已经不只是和平交涉破裂的骚动,甚至会就这样转变成决战一般。 悲哀大公歪了歪头,彷佛幼儿一般晃动着双脚。 〈生锈的谜题。料理人的自尊。因此才是日常便饭。〉 〈唉,别那么生气嘛,无能的龙,我用我想说的言语在说话……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翻译有些得意这么说道,于是悲哀大公看来很愉快似地双手交叉成父字—— 〈噗噗——!〉 她这么尖声叫道之后,指着翻译大笑起来。感到畏惧的是翻译。他一脸苍白、原先宛如人偶一般的空洞表情只是显露出恐怖,替自己辩解着。 〈啊啊,我弄错了吗——非常抱歉,大公殿下!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正确地翻译咕噗!〉 噗啾——没多久后,担任翻译的恶魔便彷佛被周围的空气给压扁一般地溃散了。悲哀大公只是看似满足地沉浸在飞溅的血沫当中,在玉座上站起身后,低声地笑着。 〈……我们就像这样无法互相理解。〉 然后她摊开双手,用就连抱持着敌意的愤怒阵营的怪造生物,都不禁会陶醉的美丽声音,温柔地说道了: 〈你跟我是两个极端,我跟你是天敌。我们根本无法融洽相处,更别说是当朋友了。但只是互相残杀未免太无为,所以我才主张快点结束这场无聊透顶的纷争啊,我最讨厌的无能的龙。〉 〈你不能打从一开始就用那种别人可以理解的言语说话吗?〉 龙抖了一下身体,那抖动甚至引起地震;他重新打起精神,瞪着悲哀大公。 〈无法融洽相处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也希望能早日分出胜负。那么——你提议用来一决胜负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代理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青蛙鼓起肚皮。〉 悲哀大公又说起原先那种谜样的言语,让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着。于是黑暗的空间里投射出影像,看似全新建筑物的光景出现在那里。 〈这是……现界的什么东西来着?〉 〈鹎。〉 悲哀大公的旁边又出现了翻译,果然还是用缺乏感情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个躬。 〈古顷怪造高中——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这次似乎是正确的翻译,悲哀大公看似满足地点头并挥了挥手。 〈剑山是我的愤怒,盾海是你的叹息;既然如此,气息应当朝向北方。〉 〈在这里——〉 彷佛害怕被击溃一般,第三个翻译稍微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发言。 〈没多久后会发生一场纷争。我们就搭那场纷争的便车,各自支配一个互相竞争的阵营,用各种手段让那个阵营获得胜利。然后——让其阵营获胜的一方,就决定是我们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吧;悲哀大公是这么说的。〉 〈唔……〉 愤怒大公虽然脑筋不好,但相当明白事理。他很快就理解了那意思,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代理战争吗?我们要是直接对战,彼此都会遭到严重的被害……所以才要把现界的家伙当成棋子,来玩一场游戏是吗?〉 〈我比较喜欢红茶。〉 悲哀大公点了点头,让翻译退下之后,抬头仰望着巨体。然后用无论是谁都能理解的话语,明确地做出宣战布告。 〈当然我一定会赢,『愤怒』。〉 〈真敢说啊,小鬼头——我会让你输到哭丧着脸,『悲哀』。〉 龙跟妖女的会谈就这样了结,斗争的舞台转移到古顷怪造高中。 第i章 古顷大祭爆发 ※  ※  ※ 「怪造生物是朋友。」 油漆和稀释剂的味道尚未完全消散的全新校舍。从十二月的晴空上照耀下来的阳光,映照着清洁的教室。空并伊依穿着学校的冬季制服,只是凝视着不停转动的录音机。 她是个将黑发绑成两束,娇小且瘦弱的少女。在朴素的气氛当中,只有挂在胸前的骷髅项链、和嵌在双手手腕上的成对手镯特别醒目。伊依的脸颊稍微泛红,谦恭地向坐在眼前的一名少女这么主张。 「那就是我的——怪造学。」 「原来如此。」 那是个戴着「新闻社」臂章的少女。她将头发在后方绑成一束,度数颇深的眼镜酝酿出感觉十分认真的气氛,尖锐的声音有点像是硬装出来的。少女挺直了背,用眼镜底下毫不大意的眼神注视着这边,提出问题。 「前阵子因为谜样事件而半毁的古顷怪造高中,集合了同样半毁的亚玉跟平安无事的壳蛇学生,重新编成——在这里以新生古顷怪造高中的身分重生了。」 没错。身为伊依母校的古顷怪造高中,校舍坏灭到无法使用,伊依等人曾暂时寄宿在壳蛇怪造高中。寄宿期间约一个月,在那期间曾被关在不可思议的伪壳蛇之中,认识了许多人、也发生了很多事, 那种看似愉快又有些浮躁的难民生活也终于迎向尾声,伊依们今后将在重新落成的新生古顷怪造高中就学。因为学生数量大幅减少,所以将古顷、亚玉、壳蛇这三大怪造高中融合了——这点就如同眼前的少女所说的。 相对的各种设施和校舍也投资了不少金钱,制服也顺便稍微更改设计。一年级是橙色、二年级是黑色、三年级是紫色;各年级用不同颜色代表,而且为了减轻怪造生物灾害造成的被害,据说防御力也提升不少。虽然只是穿着的话,并不会感受到有何差异。 眼前的少女穿着黑色的制服。换言之就是二年级。是比伊依大一届的前辈。因为伊依至今很少跟学长姐有接触,所以感觉有点新鲜。 「怪造生物是朋友。」 新闻社的前辈感觉挺刻意地推了一下眼镜,只是平淡地述说道: 「在古顷重新编成之前,古顷难民到壳蛇寄宿没多久之前——你们古顷的一年级学生,曾经有一阵子下落不明对吧?」 「……」 因为不晓得这件事能说多少,所以伊依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在那间伪壳蛇发生的事件,现在也让人多少耿耿于怀,因此伊依根本无法冷静地述说。 「我就当成是肯定了。」 在保持沉默时,对方将话题继续进行下去。 「古顷的一年级学生消失了。啊啊,我只是单纯的新闻社员。是只会进行公正报导的记者,对很有可能混杂着臆测和妄想的灵异现象没有兴趣。」 「?」 实在不懂对方的意图。从话题的发展来看,原以为对方会抽丝剥茧地调查在那间伪壳蛇发生的事情。 没错,伊依正在接受访问。提问者是眼前的少女,伊依是回答者。据说在这边谈论的内容会直接刊登在校内的报纸上。因为旧古顷的学生并不怎么热中于社团活动,新闻社应该是来自壳蛇或亚玉的学生创设的新团体。 当然,伊依也不认识眼前的少女。这么说来,连名字也没问。 「我感兴趣的是——」 眼镜的薄框闪耀了一下光芒。 「在那次古怪的事件之后,限定在古顷一年级学生中蔓延的思想。爱护且重视只是道具或奴隶的怪造生物这种非常识的思考。带着怪造生物溜达、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保护他们不受其他人迫害、表明和他们一起生活下去的态度。」 也就是说——少女简洁地做出结论。 「怪造生物是朋友。」 那是伊依的思想。是她的思考和秉持的立场。古顷的一年级生因为在伪壳蛇的事件,对伊依的想法产生共鸣,开始会再次主动称呼怪造生物为朋友了。 看不透其内心的新闻社少女,没有移开视线,笔直地注视着这边。 「那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渗透进人心的思想。应诙有什么原因才对。有某个让思想扩展开来的原因。我想知道的——就是这点。是透过怎样的经纬、以什么为发端、他们才会开始称呼怪造生物为朋友的。」 少女用宛如孩童一般纯粹的好奇心这么询问道。 「请你告诉我,快点、快点、快点。」 「为什么……要问我?」 眼前的少女让伊依莫名产生了警戒心,伊依皱起眉头。对方似乎也注意到这点,只见她轻轻地将手放在桌上。她的指尖指着坐在伊依大腿上的娇小怪造生物。 她的名字是梅子。正式名称是「爱天使」的这个怪造生物,是伊依的朋友,也是和伊依一同跨越过无数生死关头的伙伴。她现在正处于梦乡,悠哉地发出鼾声,身体缓缓地往前后晃动着。 对方将指着梅子的手指朝向自己的胸口,最后像是要射穿伊依额头正中央似地笑了。 「别小看我了啊,后辈。」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前辈。」 因为她的态度不怎么有礼貌,让伊依也感到有点火大。伊依并非什么博爱主义者。虽然不至于以怨报怨,但也并非遭到任何对待都能笑着原谅对方的圣人君子。 黑色制服的前辈果然还是一秒也不曾将视线从伊依身上移开。她放弃使用客气的说话方式,态度跟语调变得像是粗鲁又奔放的男人一般,这应该才是她的本性吧。 「喂喂喂,小姑娘,你可别太小看本大爷啊。我一眼就看出来啦……推广那有一丁点不可思议、且会妨碍本大爷思想的『怪造生物是朋友』这种想法,现在也担任中心人物,到处散播的人是打哪来的谁啊?」 她用力地敲响手指,看似愉快地大方坐在正面的长桌上。录音机因为振动而飞开了。到了这种地步,甚至不只是没礼貌的问题了。 少女扯下新闻社的臂章,露出恶鬼一般的笑容,摊开双手。 「就是这边这个家伙!yes!是、是、是,什么肚皮舞怪表情拐骗蒙混都太麻烦了,别浪费时间了吧?让我们彼此坦白地说出真心话吧,怪造生物是朋友教的可爱教主小姐!」 「教主?那个,前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伊依当真不明白。 但是对方似乎把伊依那样的态度也当成是在装傻,只见她转眼间将眼镜脱下并扔开,大动作地松开了原本绑住的头发,脱掉制服外套,把外套当短挂一般粗鲁地披上,然后瞪着这边。在眨眼间转变成宛如歌舞伎者一般气氛的少女,将看起来只像是角的装饰嵌在头上,放声大笑。 「你问我吗?问本大爷是吗?你问本大爷叫什么名字是吗!」 不,没人在问名字。 「穷到没空闲时间只能榨油的瘦皮蛙、只要卖掉自己的鳞片就好啦放恶质高利贷的蛇!耶!这世上最伟大的是?就是本大爷跟钱啦!钱老大!用金钱烟火炒热这被金钱火焰燃烧的世界——」 在夸张的言行之后,真面目不明的前辈高声地报上名号。 「无城鬼京就是本大爷啦!」 虽然是从头到尾、完完全全没有听过的名字,但不知为何却带着一股让人不禁想要点头应声的气势。自称是无城鬼京的前辈,顺着那股强硬的气氛,用彷佛太阳般闪亮的眼神注视着这边。 「我啊,是主张怪造生物可以赚钱这种思想的人。倘若要取个名称,就是『怪造生物是道具』这么回事吧——他们是摇钱树啊。我确信这种思想是绝对有效的,但你那种『怪造生物是朋友』的思想实在很烦人啊。」 怪造生物是道具。那是目前在怪造学界成为主流的思想。但和伊依的梦想「怪造生物是朋友」这种理想是恰好相反的想法。伊依认为总有一天必须去反驳并否定的思想上的敌人出现了。 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袭向伊依,那彷佛临战前的亢奋颤抖、但又让人感到振奋。那是被鬼京的粗暴态度给触发的吗?还是说伊依只是纯粹地感到雀跃? 这样不行。不能以此为乐。伊依并非为了自己的娱乐而主张怪造生物是朋友。是因为强烈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现今怪造学界的错。要说的话,是种义务感。照理说是这样—— 「……好啦,这位后辈,看来我的问题很难懂,我重新说一遍。」 宛如烈火一般爆裂开来的视线火花。彷佛炮弹一般飞舞交错的理论。思想和思想互相冲撞,这感觉并不讨厌。 无城鬼京指着天空,挥动发丝这么放话说道了: 「你的梦想能够到达月球吗?」 啊啊——是怎么回事呢,胸口的鼓动停不下来。 ※  ※  ※ 后来仔细想想,之前是有过预兆。将新生古顷怪造高中卷入并爆发的战争,在空井伊依跟无城鬼京邂逅的两周前就已经开始了。 只不过那时伊依因为感冒而病倒了。不但发烧,身体也既沉重又迟钝,喉咙跟头都疼痛不已。感觉糟糕透了。 虽然伊依也尽可能地不想靠近感冒的病菌,但伊依的免疫力似乎比一般人还差,再加上这阵子累积下来的疲劳,似乎也到达极限。伊依很轻易就动弹不得;心情彷佛跌落地狱,在棉被里缩成一团呻吟着。 场所是伊依从四月开始生活的学生宿舍,空蝉舍~在你变成玩偶之前~的一楼,有对不可思议的姊弟在那生活的管理员室。虽然因为怕感冒传染给其他人而遭到隔离,但管理员姊弟像平常一样看护着伊依,所以伊依并不觉得寂寞。 「不过血影小姐,不是说感冒不能传染给别人吗——」 因为声音沙哑,加上没有精神去振动横隔膜,所以一开口说话总会变得小声。 「血影小姐你们不要紧吗?」 「不可以勉强开口说话,伊依妹妹。」 在枕边将毛巾浸到水里的,是宛如人偶一般的女性。留了一头略带绿色的金色长发,白皙的肌肤丝毫不见血色。虽然散发出有点恐怖的气氛,但伊依知道她其实是非常温柔、且有些迷糊的可爱舍监。 她的名字是闇宫血影。是空蝉舍的管理员,一边扶养弟弟影文,一边勤奋地工作着。虽然看起来像是不满二十岁,但伊依也不清楚她的实际年龄和经历。 「而且,我——也不会生病。」 血影看来有些寂寞地这么说道,然后将湿毛巾轻轻地放在伊依额头上……到这边为止还好,但她有些粗鲁地擦拭着额头,让伊依痛得抵抗起来。 「血、血影小姐,会痛、很痛很痛求你别擦了!」 「咦?但我听说感冒就是要用湿毛巾呀。感觉如何呢,体温是否降低了?」 「不不不,摩擦热反倒让体温上升了啊!好痛!血影小姐明明手臂这么纤细,为什么力气这么大呀?」 就在伊依拚命挣扎时,影文打开管理员室的门,探头看进来。 「……喂,姊姊,别给住宿生添麻烦啊。」 是个表情看来有些严厉,但还残留着几分稚气的少年。他将跟血影同色的头发在后脑杓绑成四束,在尺寸不合的衣服上披着鲜红的披风。虽然服装奇特,但颇受住宿生们好评,认为这模样十分可爱。虽然本人对这评价似乎相当不满。 影文晃动着头发,走到伊依身旁并歪了歪头。 「伊依姊姊,你不要紧吧?」 「咦?啊,嗯。」 影文会担心自己让人有点意外,但伊依十分开心,笑逐颜开。 「因为有血影小姐照护我啊。」 「就是有姊姊的照护我才担心啊。」 影文稳重地否定着姊姊,于是血影仍旧是面无表情地双手叉腰,抱怨起来。 「真是太失礼了,我可是完美地进行着看护工作。影文才是,你可不能被伊依妹妹传染感冒,请你到别的地方去玩吧。来,伊依妹妹,请服用这份我靠着独断和偏见试煮的自创中药,彻底治好感冒吧。」 「呃,要靠那药治好感冒或许有点困难……」 血影试图让伊依喝下那似乎混了谜样的虫子还香菇的粉末,影文推开她,并趁机将市售的感冒药跟水一起递给伊依。然后他有一瞬间露出恐怖至极的样貌,对一脸不满的血影低声吼道: 「你只要默默地在一旁坐着就行了。」 「……我了解了。」 她用像是在装傻的表情这么应道,影文用有些恼怒的视线看向那样的她,离开了房间。他喃喃地抱怨着最近是反抗朗还怎么了吗,但意识朦胧的伊依没办法听清楚他说的话。 喘口气后,伊依含下感冒药。夹在腋下的体温计也同时响起,因此拿出来确认了一下。体温很顺利地在降低。只要再睡一觉,差不多就会恢复成平常的体温了吧。 血影似乎也是这么判断,只见她缓缓地站起身,向伊依鞠了个躬。 「那么,我就去进行宿舍的工作了。请你慢慢休息。」 光是旁边有人在,病人就会消耗体力。伊依非常感谢血影这分体贴的心意,还有不惜删减工作时间来照顾自己的温柔。 伊依用力地吸了口气,使尽所有力气表达谢意: 「谢谢你,血影小姐。」 「不会。」 她面露微笑,拿起装满水的桶子,转身面向房间的出口。 「如果有道谢的体力,那还请你早日康复起来吧。没有比这更好的谢礼了,伊依妹妹。……唉呀?」 听到血影困惑的声音,让伊依在棉被里翻了个身,看向那边。 〈伊依。〉 原本也遭到隔离的娇小怪造生物——梅子穿过血影的脚边飞奔过来。她似乎一直在门前徘徊。一脸担心的她、彷佛感到为难的血影、送感冒药给自己的影文、还有想到其他来探病的学校朋友们,伊依便莫名地感到幸福。 赶快恢复健康吧。 〈伊依,没事吧?〉 梅子转眼间就被血影抓住,她一边挥动着娇小的手脚抵抗,一边这么问道。 伊依用满面的笑容回答她。 「嗯,我没事。」 ※  ※  ※ 早晨的商店街几乎都关着店门,但能够感受到正在为忙碌的一天准备的气息,或者说是鼓动,让人不禁有些雀跃期待。因为血影等人的看护和感冒药,已经彻底痊愈的伊依晃动着书包,悠哉地走在路上。 服装是亚玉、壳蛇和古顷统合之后重新设计的新生古顷制服。因为伊依是一年级生,所以跟之前一样是橙色;虽然有些遗憾,但细节的设计跟之前不同,让人有种新鲜的感觉。不过伊依的同伴们原本就不太会按规定穿着制服,或是会随即改造成完全不同的感觉,所以制服的变化大概也没什么关系,但二年级和三年级似乎连颜色也不一样,这让伊依有些期待看到新制服。 打从新生古顷开始运作之后,已经过了大约三天。伊依因为感冒而慢了半拍,今天才首次见到崭新的校舍。从前来探病的朋友那边听说校舍变得相当豪华,让伊依也非常期待—— 「唔哇——」 用不着等到踏进校区内,从商店街途中——不,恐怕无论从镇上的哪里,都能发现古顷崭新的校舍。 总之是大到不像话。身为住宅区的梦追坂小镇上不存在高层建筑,因此那巨大的程度更显得醒目 。 「倒不如说……那根本是——」 城堡。不管怎么看,那都是日本的城堡。扎实堆积起来的石墙上,耸立着涂成白色的城墙,屋顶上甚至放着品味差劲的鯱瓦(注1)。应该没有人看到那个还能推测出那是学校吧。那是座城堡。那就是今后即将成为日常的舞台、纪录伊依青春时代的新生古顷学舍。 伊依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差点感到退缩,但她立刻将惊讶的心情转换成期待,露出微笑。 崭新的学校、崭新的校舍、崭新的学生、崭新的每天。 明明不是升级,却能够有这种焕然一新的体验,感觉像是赚到了一样。 「输家是太姐,所以要丢垃圾的也是太姐啊!」 「你在说什么傻话呀?你是叫我拿着垃圾袋上学吗,次郎!」 注1鯱瓦是一种用来装饰城堡屋顶,虎头鱼身的装饰。 就在伊依悠哉地走着时,遇到了彷佛双胞胎一样相似的姊妹,正在花店前面吵架。有着紫罗兰色头发和眼眸的是姊姊美咲太郎花,有着桃色头发和眼眸的是妹妹次郎花,她也是伊依的朋友。她们是在学校也很出名的美女三姊妹的次女和三女,上面应该还有个名称不明的长女,但伊依从未见过。 「我啊!」 太郎花涨红了脸,用看不见周遭的表情主张着: 「可不想变成像你那样土包、俗气又没品味的女人!我可是打算当个都会派兼国际派的topdy,过着华丽灿烂的人生!你却想叫我一手拿着垃圾袋在路上走?」 「国际派还topdy这些单字已经让你显得很俗气了啦!而且垃圾场就在附近,别在那抱怨了,拿去丢就好啦!哈姐!哈姐你也说说她吧!」 次郎花看向花店二楼的窗户并这么大叫,只见太郎花瞬间脸色苍白起来。 「等、等一下,次郎!叫姊姊来助阵太卑鄙了啦!啊、呃,太卑鄙了哦!」 太郎花硬是修正了不由得发出来的腔调,用力地从妹妹手上抢走垃圾袋,非常不悦地大叫。 「真是够了!我去就行了吧,我去就是了!啊啊真讨厌,花一旦腐烂就很臭呢……」 这时太郎花看向这边,发现了一直茫然地在旁观看整个过程的伊依。以乡下出身这件事为耻的她,因为被人看见自己一手拿着垃圾袋的羞耻,又瞬间涨红了脸,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 「啊。你、你好,太郎花姊姊。」 汝有人搭话,为了掩饰这尴尬的气氛,伊依试着说些毫无关系的事。 「那、那套制服就是传说中的二年级的制服呢。哇,是黑色的。真帅气……」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郎花身体后仰,摇着头泪眼汪汪地凝视着这边。 「不是!不是不是!偶才不是这样!」 然后她奋力冲刺,临走前丢下一句台词,并逐渐远去。 「偶才不是这么俗气的女人啦啊啊啊啊!」 伊依目送着以惊人的气势消失无踪的太郎花背影,一脸不知所措地楞在原地。明明没有人会嘲笑太郎花是乡巴佬,她实在不用这么介意的呀…… 伊依一边这么心想,一边向被留下来的次郎花打招呼。 「小花,早啊。一大早就很忙呢。」 「啊,伊依,是好久不见的伊依耶。神啊!」 一次郎花露出灿烂的笑容,牵起伊依的手,替伊依感到高兴。虽然她平常会对伊依要求更激烈的沟通方式,但今天应该是顾虑到伊依病刚好吧。 「你的感冒已经好了吗?」 「嗯,好得差不多了。小花也正要去学校吗?方便的话,我们一起走吧?」 「当然好。等偶一下,偶去拿书包来喔。」 次郎花喝采了一下,一脸幸福地消失到店里。不傀是花店,店门前有着芳香的味道。伊依眺望着同样正前往学校的学生,还有打开铁卷门的书店大叔等等,不禁沉醉在怀念的情绪之中。 古顷半毁之后,在壳蛇打扰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感冒病倒在床——因此实质上有一个月又多一点的时间,没有到古顷上学了。虽然壳蛇也是间不错的学校,但伊依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母校果然还是古顷。将来变成大人之后,一定也会好几次想起这条通往学校的商店街,还有那些感情很好的朋友吧。 伊依就像这样露出彷佛诗人一般的表情,这时有两辆脚踏车突然停在她的正面。是怎么回事呢——伊依边想边看过去,只见骑在脚踏车上的,是同班同学的魑魅寺尸丸和驹崎学。两人似乎是骑脚踏车上学。以前都不晓得。 「哦哦!」 很快地已经用金刺绣装饰了新制服的尸丸,宛如舞台剧演员一般摊开双手,高声大叫了: 「伊依同学!啊啊,我亲爱的伊依同学!一想到病倒在床的你,我的胸口就彷佛要撕裂开来一般!但现在看到你平安的模样,哀伤和痛楚都永久的——」 「冷静一点啦,笨蛋。」 学用书包痛殴了一下大声吵闹的尸丸后脑杓,让他闭上嘴巴之后,注视着这边。总是宛如影子一般跟在尸丸身旁的这名少年,像是感到疲惫似地叹了口气,耸了耸肩。 「伊依同学病才刚好呢,她可没有多余的体力来应付笨蛋哦?」 「但是,学,我只是表现了为恋人的平安感到高兴的坦率感情而已啊。」 「伊依同学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恋人了?别把妄想跟现实混为一谈。太丢脸了。」 两人进行着谜样的对话,伊依甚至无法插话。伊依经常在想,尸丸跟学的感情到底是好是坏,应该说就连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部是个谜。 就在伊依观察着神秘两人组的对话时,背后传来了趴哒趴哒的激烈声响,次郎花回来了。 「久等了!偶们去学校吧——啊啊!是呆头丸!」 次郎花露骨地绷紧表情,像是要保护伊依似地抓住伊依的手腕。然后她顺势拉着伊依往学校前进。 「不行,伊依不可以看。会传染到笨蛋菌的。不可以听他的声音,不可以靠近他,那是人类不能扯上关系的生物啦!」 「我乖乖听你说,你竟然把别人讲得像是宇宙生物一样。」 「真是恰当的处置呢。」 尸丸皱起眉头,学则是点头同意—次郎花转头看向他们,用非常认真的表情指着他们。 「总而言之!今天伊依要跟偶一起去上学!呆头丸和猪头学不可以跟来!你们快点骑脚踏车先走吧!快走!」 「我有异议!伊依同学是我们应该爱护的共有财产,是不能被美咲次郎花独占的世界遗产!虽然最后注定要跟我结合就是了!」 「够了,快走吧,笨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想要拥抱伊依的尸丸,头部被拉离伊依身边,他就那样连同脚踏车被学给拖走了。尸丸挥动双手呐喊着,路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又随即移开。 「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两人无法结合!该如何称呼这残酷的命运呢!存在着邪恶意志的障碍?罗蜜欧与茱丽叶症候群?」 「只是单纯的必然啦。」 两辆脚踏车逐渐看不见踪影,伊依跟次郎花累得叹了口气。尤其是次郎花,类似的对话已经化为她日常的一部分,感觉她相当受不了的样子。 「……为什么尸丸那么愚蠢?」 这么困难的问题实在叫人不好回答。 ※  ※  ※ 「——也就是说,以拥有许多资产家学生的壳蛇怪造高中的资本力为基轴,加上以小气闻名的怪造学会的补助金,挤出了工程预算。 此外还积极采用各地研究所的发明和新技术,在机能上也是以前的古顷无法相比的新生古顷怪造高中就这样诞生了。」 「嘿!原来如此。这样我懂了,谢谢你,游。」 名叫仇祭游的少年,亲切地游说着不知从哪打听来的情报。他是小时候曾跟伊依在同个屋檐下生活的青梅竹马,现在也一样相当照顾伊依。 游有着一张端正俊秀的脸庞。但那分「俊美」中有道龟裂的伤痕,将他的脸庞倾斜地划分成两半——以那伤痕为中心,肌肤跟发色都产生了变化。已经看习惯的伊依丝毫不在意,但大部分的入光是瞄到一眼,便会倒抽口气。少年的特征是仿效黑色羽毛的制服打扮,散发出一种彷佛亡灵,又像是死神的不祥气氛。 虽然伊依的同班同学,也逐渐跟伊依一样能够以平常心对待这样的游了。 「为什么?」 伊依跟游愉快地谈笑着,满脸通红的次郎花,在两人的背后怒气冲冲地出声抱怨。游感到困惑,他一脸为难地转过头,歪头感到不解。 「呃……你问为什么,我也很难回答呢?」 「为什么?为什么是仇祭带伊依在认识学校!那是偶的工作!要由偶来替伊依带路!只有偶才能帮助伊依!最爱伊依的人明明是偶!」 真希望她别在人多的走廊上说这种话。 新生古顷怪造高中的大道洋溢着早晨的活力。仍然崭新的校舍果然有着宛如日本城堡一般的构造,十分通风,因此感觉非常舒适。窗户虽小,但有很多扇,阳光可以充分地照射进来,因此不需要灯光。穿着三色制服的学生走在那种走廊上的光景,看起来相当不可思议。 面对大声叫闹的次郎花,也不怎么动摇的游耸了耸肩,并露出微笑。 「这也没办法吧?因为小花的说明毫无条理,让人无法理解啊。」 「别那么随便地叫偶小花!偶可还没有把你当成朋友看喔!」 游是今年九月从亚玉转来的转学生,在转学当天就向次郎花和尸丸两人挑衅,还将他们修理得很惨。自从那件事之后,次郎花似乎就一直敌视着游。虽然伊依认为,毕竟都是同班的同伴,要是能够融洽相处就好了。 时间是十二月。今年的课程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因此并没有换班的样子。据说从下学年开始,古顷、壳蛇跟亚玉的学生应该会正式洗牌,以新生古顷的学生身分重新编成。 就伊依的立场来说,不用跟好朋友分离而感到庆幸的心情、跟难得多了新的学生却没机会同班,感觉真是可惜的心情交杂在一起。 不过,崭新的校舍加上崭新的学生,在各式各样的新风貌舞动着的新生古顷怪造高中里,应该会发生一些精采的事情吧——伊依有一点期待。因为这阵子老遇到一些阴暗的事,身心都感到有些疲惫。还因此感冒了。 伊依一边对新生古顷的将来感到希望与不安,一边思考着是否该阻止游跟次郎花的争论;就在她叹了口气的时候—— 「……这是在吵什么?」 一旁挂着「会议室」名牌的房间门打开了,一个眼熟的少女从里面现身了。 留长到肩膀的发丝纯白如新雪。细长的双眼有着深红的瞳仁。已经将新生古顷的制服改造成宛如弓道的和服裤裙一般,用无数银饰品装饰而成的少女——特征是蜘蛛网图案的头巾、以及挂在肩上的日本刀,她的名字是战桥舞弓。她是跟伊依一同跨越过好几次苦难的伙伴,也是比任何人都更憎恨恶行的正义武士少女。 伊依暂且丢下游跟次郎花不管,向一脸诧异地站着的舞弓打招呼。 「啊,小舞。早安。」 「早啊,伊依。你的身体不要紧了吗?」 「嗯。因为有血影小姐贴身照料我呀。」 「唔……血影是谁来着啊?罢了,你能恢复健康就好,伊依。只不过——今天那个校长似乎要举行全校集会的样子。体育馆大概会变成灼热地狱,你病才刚好,要是觉得难过,就先跟教师说一声吧。」 舞弓告知这件事后,便毅然离开。伊依忽然感到有些在意,而向那样的她问道: 「那个,这么说来,小舞,你刚刚在会议室做什么呀?」 「嗯?没什么……」 舞弓转头看向身后,像是感到难以释怀似地皱起眉头。 「我被一个不晓得叫蜈蚣还马陆的前辈找出来,虽然我气势十足地迎接了这不知是爱的告白或决斗的场面……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实在搞不懂。他好像说了物造还什么的,但那种事问我也无可奈何吧?」 舞弓频频地歪头感到疑惑,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物造。那是从无尽遥远的相邻世界——也就是从虚界当中召唤生物以外的物质的技术。那是实例相当稀少,甚至被许多人当成是迷信的谜样技术。 有人对那感兴趣。 伊依有种不祥的预感。人类拚命想要抓住未知的欲望,有时会招致恐怖的灾难。 伊依下意识地抚摸了在自己的手腕上闪耀着光芒的白色手镯——也就是「门」。 「……」 就在那之后没多久。 伊依轻轻抚摸手镯的指尖,似乎带给「门」——那是通往虚界的入口,同时也是脱离现界的出口——某些刺激,让「门」产生了反应,瞬间,仅仅一瞬间,那纯白的手镯违反伊依的意志,闪耀了几次光芒。 瞬间的亮光。 「……?」 伊依惊讶地张大了眼,对至今不曾看过的现象感到困惑。虽然亮光已经不留任何残渣地消灭了,伊依仍挥动着手腕,或是环顾着地板,像是在探索亮光是否残留在某处一般。 有个宛如朝雾一般暧昧的存在——轻轻地经过伊依的身旁。 「小心点。」 那存在小声地在耳边低语。 伊依像是受到惊吓似地转过身看。但那里没有任何人在。刚才应该确实经过伊依身旁的某人,彷佛幽灵似地彻底消失。 对方说了「小心点」是吗? 到底是——要小心什么? 「伊依?」 总算停止了争论的次郎花,一脸不可思议地呼唤着这边。伊依慌忙地挥手回应,主张没什么事之后,又看向走廊的尽头。 「?~~」 虽然那里没有任何人在,却响起了彷佛口哨声一般、略微沙哑的美丽音色。 ※  ※  ※ 并排着紫、黑以及橙色队伍的体育馆。那分别是三年级、二年级和一年级的学生,教师们则散落在墙边并排着。重生为新生古顷的古顷、壳蛇和亚玉全员到场参加,屏气沉默的模样相当令人震撼。 他们之所以会无声地露出严肃的表情,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体育馆四处装设着暖气。季节正值冬季——虽然这光景并不奇怪,但问题在于那些暖气散发出来的杀人般的热波。 推定室温五十五度。学生们因热浪来袭而东倒西歪。 在化为灼热地狱的体育馆之中,唯一——能够冷静地面露微笑的人,只有站在台上的女性。 冰色的瞳仁。白银色的头发。乳白色的肌肤。那是个用这些透明零件构成、宛如冰雕一般的美女。头发彷佛冻结住似地维持着硬度留长到肩膀,头上戴着皮革帽,还戴着连指尖都完美地密封起来的手套在防寒。 她的名字是宇宙木冰蜜。是日本仅有七人的怪造学教授,也是新生古顷的校长。统合古顷、壳蛇和亚玉的点子,似乎原本就是宇宙木的提议,其他两校的校长也同意由她来担任首长,隶属于她的旗下。 学舍的支配者在美貌上显现出非常愉快的色彩,露出微笑。她的眼前竖 立着麦克风,那彷佛孕育着毒素的声音也稍微发出回声。 『无论是好久不见的人,或是初次见面的人,都容我在此向各位正式打声招呼——我就是担任新生古顷怪造高中校长的怪造学教授,宇宙木冰蜜。……唉呀?』 她颤抖了一下,抱住自己的身体,并看向墙边的教师。 『好冷呀,那边那一位,能请你将暖气的温度设定稍微调高一点吗?』 她想杀了我们吗……聚集在体育馆内的全校学生,现在成了一条心。倘若她是为了提升大家的团结力,才做这种像忍耐大会一样的事情,那可说是个了不起的教师;但大概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宇宙木经常会被自己怪造出来的上级一位的怪造生物——「冰雪舞姬」夺走体温,她的身体必须随时御寒才行。 这么一想,会觉得她是个可怜的人;但因为她是那种会动用权力调高周围温度、尤其喜欢看别人因炎热感到痛苦的性格,所以让人同情不起来。 该怎么说呢,虽然已经很久没见到宇宙木了,但那个人还是一点都没变啊——伊依边擦着汗,边这么心想。对病刚好的人而言,这有如拷问的室温相当难受。 『总而言之,』 宇宙木舞动着宛如冬之女王一般的衣裳,仔细地环顾着学生们。 『虽然亚玉和古顷的事件让人沉痛,但这还不算什么,各位。年轻的各位。即将支撑未来怪造学界的各位。今后你们将会好几次遭遇到绝望的状况,且屡次受到伤害与折磨吧。』 她的语调还是一样直来直往,口无遮拦。但愿意述说怪造学界真实现况的她,让伊依颇有好感。 没错。怪造学并非一门温柔的学问。但是,既然已经立志要学习这门学问,如今也不会说什么丧气话。即使痛苦,也不会停下脚步。 宇宙木冰色的眼眸,和笔直地注视着前方的伊依,有瞬间交错了。 宛如冰雕的校长有些淘气地眨了眨眼,然后摊开双手。 『但是,你们丝毫不需要害怕那种事情。毕竟我们活着,无论朝哪条道路前进,会受伤或感到痛苦都是理所当然的。这点就算是其他职业也一样。……但是,请你们在受伤或感到痛苦,哀叹着已经受够了的时候想起一件事——』 她啪一声地敲响手指,当场怪造出一只怪造生物。聚集在这里的所有学生,都知道那没有使用任何咒文或咒印、看来稀松平常的怪造,是多么困难的技术。 宇宙木将身穿蓝色衣裳、长着妖精翅膀的少年怪造生物慎重地放在手心上,一脸肃穆地眺望着孩子们。 『我们并非孤独一人。在遇到困难时,有可以帮助我们的伙伴。请你们别忘了这件事。我们不用独自和这不温柔的世界奋战、是特别幸运的一群人。』 然后她说了在入学典礼时,也曾告诉过伊依她们的话语。 『请你们尽情地享受虚界的怪造学吧。』 蓝色妖精转了一圈跳起舞来,朝着因为炎热而意识模糊的学生们脸上送了短暂的凉风。伊依知道在整个热透的体育馆中,要放出冷气有多么困难。 好厉害。宇宙木果然是个厉害的人。 自己也能变成像她那样子吗? 『……那么,』 宇宙木随即又转变成轻佻的表情,别有居心地笑了。 『校长的精采演说才刚刚开始唷,各位。』 这句话让学生们坠入绝望之中,宇宙木彷佛以学生们那样的表情为乐,又命令教师调高体育馆的温度。已经有几个身体虚弱的学生倒下了。伊依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刚才用怪造生物送出冷气,说不定也是为了让体厌温度上升的布局。不行。不能尊敬这个人。自己绝不会变成这么恶劣的人。要成为一个广受大家喜爱的温柔怪造学者。嗯。 『古顷大祭——』 宇宙木说了句不可思议的话,然后像是在观察反应似地睥睨着周围。 『距离值得纪念的第一回古顷大祭开办日,只剩下两个礼拜了。各位已经决定好当天的预定了吗?我啊,因为必须去招待有点伟大的人,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相当少,但我打算尽情地利用那短暂的空闲时间,好好享受这场祭典。』 省跃不已的她,和散发出浮躁气氛的学生们,让跟不上状况的伊依用有些为难的视线看向站在身后的朋友。 「香米。」 「嗯?」 有着一头看似海洋又像天空一般蔚蓝头发的少女,名叫魅神香美,是伊依从国中时代起的朋友。她总是一脸爱困又佣懒的模样,但在这闷热到极限的体育馆之中,她仍然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从这点也可以明白,她并非普通人物,或者该说深不可测。 「怎么了?伊依。感觉快倒下了?要不要叫老师来?」 「不,不是那样啦。我是想问,校长说的古顷大祭是什么啊?」 虽然校长还在说某些事情,但伊依现在感兴趣的是古顷大祭这个词。香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一样用缓慢的动作点了几次头。 「啊啊,伊依因为感冒请假,所以不晓得呢。古顷大祭啊,就是那个,所谓的文化祭?还是类似学园祭的家伙?」 她竖起细长的手指,不知为何有些得意地替伊依说明。 「喏,变成新生古顷之后,古顷、壳蛇跟亚玉都混在一起了对吧。为了让感觉不习惯的学生们增进友谊,让大家一起快乐地游玩、互相交朋友的祭典活动,就是古顷大祭啦。」 真是浪漫呢——香美不知何故叹了口气,但伊依顿时恢复了精神。为了增进友谊的活动?为了交朋友的祭典? 那是什么呀,感觉非常有趣不是吗? 伊依的脸颊不光是因为炎热而涨红起来,她心跳不已地抬头仰望台上。 「真厉害,校长也会想这么棒的点子呢。」 「嗯。不过,那祭典的设计,或者说系统有点特别。」 即使是懒人香美,也欢迎这种并非上课的活动吗?感觉她似乎有点开心的样子。她仔细地替伊依解说关于古顷大祭的事。 「首先,不管要摆什么摊位或举办什么活动,基本上都是自由的。当然危险的行为,或是会触犯法律的赌博、酒类、限制级之类的东西是不行的。但班级、社团活动或个人单位的企割,似乎都是被认可的。可以找个企划参加并准备,相反地似乎也能只是旁观。偶应该只会旁观吧……毕竟要准备很麻烦。」 香美若无其事地说出颇像是她作风的话,然后眯起双眼露出恐怖的表情。 「然后啊,在古顷大祭的最后,全校学生、教职员和外来的客人各自持有一票,可以投给他们认为最精采的企划。获得最多票的企划团体——无论是班级、社团活动或个人,校长好像都会驱使她的能力、权力和财力,替优胜者实现任何愿望哦。还真是大方呢!」 「嘿……」 虽然感觉不可能发生,但倘若伊依获得优胜,真想拜托校长在集会时将暖气温度调低一点。已经不行了。意识好像快中断了。 香美并未察觉到伊依的状况,像是附带一提似地补充道: 「还有啊,在那次最终投票之前,全校学生加上教职员会有几次被强迫投票给喜欢的企划团体。好像合计共三次吧?在中途投票名列前茅的企划团体,似乎每一回都能获得额外的加分点数呢。那些点数似乎会加算到最终投票的得票上,这表示即使在准备阶段,也不能松懈呢。不过,前提是非常认真地想要拿到第一名的话啦。」 「是哦……」 香美的说明让伊依有种不祥的预感。倘若所有学生都心地善良倒还好,那一定会变成一场纯粹愉快热闹的祭典吧。但假如有人为 了拿到第一名不择手段,在背后搞小动作,或妨碍他人、企图靠贿赂来获得票数的话…… 想到这边,伊依忽然抬头看向台上的宇宙木。彷佛有什么企图一样、骨子里打着坏主意的表情。确认了她的表情之后,伊依本能地察觉到了。 她是故意的。 校长是故意制造出这种私底下会发生激烈斗争的状况。她一定是希望学生经历这种互相蒙骗或彼此妨碍的斗争来成长。宇宙木冰蜜就是那种人。 伊依感受到一种在闷热的体育馆里不可能会有的寒意,全身颤抖起来。 这场名叫古顷大祭——前所未闻的祭典,似乎会掀起一阵非常惊人的风暴。 『那么,我就来发表一下大家迫不及待的——第一回中途投票的结果吧。』 就在伊依思考的时侯,校长的演说已经进展到后面了。伊依慌忙地看向香美。香美像是想说真不凑巧似地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向伊依说明。 「在伊依请假的期间,企割的募集已经截止罗……要参加古顷大祭的企划已经都登场了。然后,合计有三次的中途投票,今天会发表第一回的结果。因为目前还禁止所有团体进行宣传,所以等于是在一片空白的状况下投票呢。」 这样啊。企划的募集已经截止了吗。虽然并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企划,但总觉得有点寂寞。毕竟准备文化祭也是挺快乐的工作,因此伊依打算之后随便找个朋友,请对方让自己加入企划。 不过……禁止宣传的第一回投票,应该会变成单纯的企划者的人气投票吧。票数应该会集中在校内知名的学生、实力坚强的社团活动、或是美少女身上。当然,虽说表面上禁止宣传,但应该还是有人私下偷偷地预先准备,争取自己的票数吧—— 那么,首次进行的这场投票,究竟会出现谁的名字呢? 『第一名是……哦,就某种意义而言,是很恰当的结果呢。』 宇宙木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出那个名字。 『第一名——虚岛罠奈。』 ※  ※  ※ 虚岛罠奈。十八岁。前壳蛇怪造高中的三年级生。关于她的事情,伊依知道的情报非常少。只不过——伊依能够断言。 倘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她,最贴切的词汇,就是——公主大人。 她是个纯粹、清澈且美丽的人。无可挑剔。 她是在虚界解析这块领域上拥有重大贡献、在怪造学历史上留名的虚岛慈树博士的独生女,以凌驾了父亲才能的怪造学技术为傲的天才。天才。伊依甚至认为最符合这个词汇的正是虚岛罠奈,其他全都是赝品。 伊依等人在逃离伪壳蛇之后,在正牌的壳蛇待了约一个月。她在那边能够理解到,壳蛇怪造高中的中心是罠奈这个屹立不摇的事实。明明没有特别做什么,反倒该说自我主张并不怎么强烈的罠奈,很自然地、非常理所当然地成了大家的中心。 公主大人。她真的是拥有那种气氛的少女。人活着就会沾染上像污垢一般肮脏或恶质的东西。但罠奈身上没有那种污垢。她纯粹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但她也绝非是个宛如婴儿一般只是天真无邪的人物。 她是个德高望重的人,也是个充满才华的学生,家世和性格都无可挑剔,甚至还有得天独厚的耀眼美貌。 身为一个人,她的层次比伊依要高上好几段。甚至让人很难想像她跟自己同样是个人类。虽然有句话说上天不会创造十全十美的人,但伊依认为那是骗人的。上帝特别偏心她,赋予了她好几种耀眼的才能。 那样的虚岛罠奈,跟只是个普通学生的伊依会相遇,是个偶然。在伊依单独要回到壳蛇的宿舍时,偶然地在校舍旁边,遇到了在花坛哭泣的罠奈。 那时即使听说过虚岛罠奈这个名字,但仍不曾见过本人的模样。传闻说她是个非常漂亮的美女,的确,连哭泣的表情都这么优美,根本已经超越了美女这种概念,可以说是卑鄙了。她哭泣的模样就如同一幅画,彷佛一幅名画一般。 「……你不要紧吧?」 伊依忍不住这么问。总之她无法放任不管。罠奈白皙的指尖沾满泥土,不断地拔着花坛的杂草。平常总会有粉丝或贴身管家之类的人跟在她身旁,但那时没有其他人在场。 罠奈滴落着宛如珍珠般的眼泪,看也不看这边地低声说道了: 「我不要紧的。」 那是鼓膜彷佛会着迷一般的声音。甚至让人惊觉原来人类的喉咙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伊依彷佛被雷击中一般呆站在原地,惊讶地瞪大双眼。 彷佛不是这世界生物的少女,像是在自言自语似地低喃道: 「人类……是坚强的生物。恐怕是地球上最『顽强』的生物。所以才会像这样将其他生命关闭在花坛里面玩弄。」 罠奈拔起一撮杂草,眺望着远方。 「人类选择哪一条生命才应该活着的傲慢,实在令人悲伤。倘若不拔掉杂草,花朵便会丧失营养,无法存活。不能拯救所有生命这件事……实在令人悲伤。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无法守护所有尊贵的灵魂呢?」 她宛如舞台剧的女演员一般感叹着,轻声地说道: 「因为人们……太软弱了吗?」 她只说了这句话,便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然后对完全僵硬住的伊依露出女神般的微笑,轻轻地擦拭掉眼泪。泥土弄脏了她美丽的脸庞。 「你的眼眸——」 她轻轻地将手指伸向这边,但又立刻收手,然后——罠奈彷佛理所当然似地亲吻了伊依的眼眸。伊依惊讶地将身体往后退,只见她看似愉快地笑了。 「真美。是看着前方、追求着梦想、闪闪发亮的美丽眼眸。但是……」 宛如公主一般的少女,轻轻地挥手并鞠躬,这么说道了: 「倘若只是看着前方,说不定会践踏到脚下的生命。请你……记住这件事哦。因为人类……是坚强的生物,才会在不知不觉间伤害到某些事物。」 罠奈只说了这些便离开,伊依到最后都发不出声音,僵硬在原地。 被她亲吻的眼眸异样地发烫。心跳非常激烈,伊依按着胸口,一直注视着罠奈的背影。 那是伊依跟罠奈有过对话的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 跟半毁的亚玉和古顷相比之下,壳蛇的学生数量较多,而且壳蛇的学生都仰慕着罠奈,因此可以理解她会在投票中获得许多票数这件事。伊依如果有投票,说不定也会投给罠奈。 宛如奇迹一般善良、且比任何人都美丽的公主。 虽然虚岛罠奈似乎不怎么喜欢引人注目,但她是个好人,所以一走不会拒绝大家的声援。就连获得优胜能够实现愿望时,她也不会期盼任性恶质的事情。 古顷大祭的优胜者,应该要是虚岛罠奈。 伊依强烈地那么认为,寻找着大家集中焦点的地方,将视线移向那边,打算看一下罠奈久违的美丽身影—— 却哑口无言了。 ※  ※  ※ 虚岛罠奈戴上了铁面具。 铁面具。沉重且漆黑、用无数钉子固定住的异样面具。从中可以窥探到的美丽眼眸确实是罠奈的双眼,头发也仍旧宛如公主大人一般神圣。 但不一样。感觉她就某种根本的层面来说,跟以前的她不一样。并非单纯只是外表的问题。而是气氛——那种会包容一切的温柔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宛如刽子手一般充满压迫感,让人感到不安的站姿。制服是代表三年级的紫色,并没有特别加以改造,但因为太过普通,反倒显得异常。 那真的是虚岛罠奈吗?她跟甚至会替杂草 的生命落泪,拥有超越性美丽的那个少女是同一人物吗? 掀起了一阵骚动。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壳蛇怪造高中的公主大人。新生古顷的三年级领袖人物,没有人能够理解虚岛罠奈出乎感料的变貌,所有人都被卷进混乱的漩涡之中。 宛如波浪一般的声音暴风雨没多久便支配了体育馆,盛大的喧嚣声回荡在室内。 伊依也没办法保持着冷静的态度。她比任何人都感到困惑。思考无法跟上这实在太过出乎患料的状况,她只能茫然地楞在原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光是戴上铁面具,就震撼了周围。虚岛罠奈的影响力就是如此惊人。但是——让这看似一发不可收拾的空气轻易地沉静下来的人,也是罠奈。 〈……请安静。〉 奇妙的声音。 那是个别扭、扭曲又诡异的声音,难以相信会是那个清澈无比的罠奈的声音。尽管断断续续、发音又有些怪异,但那声音仍足以传遍室内,让体育馆整个安静下来。 戴着铁面具的虚岛罠奈在彷佛死亡一般寂静无声的这个场所之中,摊开了双手。 〈我话先说在前头。〉 她彷佛理所当然似地扔出了宛如炸弹一般的话语。 〈我并不打算参加古顷大祭。〉 不参加古顷大祭?那是什么意思?那跟她的变貌有关连吗——伊依完全无法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罠奈她。 罠奈她到底是怎么了呢? 〈更何况。〉 罠奈的视线让站在旁边的少女发出惊吓的哀号。看到那一幕,罠奈有一瞬间在眼眸中浮现出看似寂寞的感情,但她随即将视线移向前方,开口说道: 〈原本就是她擅自将我登记成古顷大祭的企划者。这倒无所谓,因为已经是过去了。〉 罠奈这时瞪了瞪宇宙木,并低声地叹了口气。 〈但是,古顷大祭可能会变成互相欺骗和互相争斗的舞台,我拒绝那样的设计。当然,我也不想淘汰他人来获得优胜。对我们三年级而言,这是仅剩不多的学园生活。至少我想安稳地度过。〉 然后她堂堂正正地宣言了。 〈因此我在此设立平稳派。平稳派是不想互相争斗或欺骗的学生们的社群。厌恶私底下搞小动作、或是不想勾心斗角、互相陷害的学生,请参加平稳派。各位,大家和平相处吧。〉 只有那一瞬间,罠奈散发出像以前那样单纯是个温柔公主的气氛。 〈我们是同一间学校的学生,竟然要互相争斗……实在令人难过。〉 她彷佛在祈祷似地合起双手,环顾着周围。最后她笔直地注视着身为万恶根源的宇宙木。 〈校长。虽然我并不喜欢多数决……但倘若下次投票时,我的平稳派能获得全校学生一半以上的票数,请您撤回会引起斗争的火种——也就是之后的投票,还有校长在最后会帮忙实现愿望的报酬。只要没有那些……这应该可似变成大家能够真正纯粹地增进友谊、非常美好的学园祭。拜托您了。〉 倘若全校有过半数的学生投票给平稳派,就表示有一半以上的学生不想争斗。宇宙木企图引起学生们之间不必要的纷争,罠奈是想用这种显而易见的方法来改变她的意图。 什么啊——伊依这么心想。 罠奈她——一样是罠奈。壳蛇的公主大人。比任何人都善良的女孩。而且十分坚强、摸索着能够确实结束纷争的方法,并加以实行。 真是了不起的人。 『嗯……我是无所谓啦。』 但校长反而露出事情越来越有趣了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罠奈,且面露微笑。 『但前提是你的平稳派有过半数的话唷?我认为这相当困难哦,你有自信能达成吗?』 〈有。〉 虚岛罠奈彷佛在教导幼儿理所当然的真理一般,低声说道了: 〈因为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是喜好斗争的。〉 「我最喜欢啦!」 非常突然。 某人高声主张的声音,忽然且唐突地响彻室内。危险的声音彷佛毫不客气地穿着鞋踏入了原本彻底被罠奈的演说给支配的体育馆。 〈你是——〉 罠奈像是感到警戒一般,找到声音的主人并眯起双眼。从伊依的位置会被周围的人挡住,无法看清楚声音的主人。骚动又传播开来,伊依不安地缩起身体。 怎么回事?刚才那个感觉很危险、让人莫名浮躁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二年级的……〉 那真面目不明的人物打断罠奈的话,很愉快似地大叫了: 「你问我吗?问本大爷是吗?你问本大爷叫什么名字是吗!」 〈不,我没有在问你。我认识你。你是无城……〉 那越来越激动的声音无视态度平淡的罠奈,堂堂正正地主张道: 「亚玉背负的呆帐,什么镇上的垃圾实在太微不足道啦,忘了是谁叫的精辟昵称——『亚玉的魔女』就是我啦!」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罠奈用伶俐的声音简洁地回应,然后大大地叹了口气。可以了解她的心情。该怎么说呢,虽然伊依只有听见声音,但感觉对方是个光是要应付就非常累人的人物。 罠奈大概也有一样的想法,但因为她个性温柔,仍旧轻轻地歪了歪头,编织出话语。 〈『亚玉的魔女』……自从听说这名号后,我就一直感到疑问,为什么你明明是男性,却被称呼为魔女呢?〉 「啊啊,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简单啦。明明是男人却扮女装,那不就满足了魔女的条件吗……壳蛇的公主小姐啊!」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嗯,完全听不懂。伊依也跟罠奈有同感,点头同意着。周遭的学生们应该也是一样的心情吧。但是『亚玉的魔女」丝毫不在乎众人冷场的反应,单方面地向古顷大祭排行榜第一名——虚岛罠奈宣战了。 「……总而言之,只要本大爷在这里,就不会让这么愉快的祭典骚动擅自结束。你给我好好记住啦,壳蛇的公主小姐!」 〈那我会记住这件事的——『亚玉的魔女』。〉 罠奈用平淡的态度说完这句话后,便抬头仰望咧嘴笑着的宇宙木,低声说道: 〈……那么校长,请您继续发表吧。〉 『好、好。那我来发表第二名之后的名单罗。』 似乎会是场愉快的祭典呢——坏心眼的校长小声地这么低喃,笑了。 ※  ※  ※ 『第六名,空井伊依。』 那是突如其来的袭击。 该如何表现那一瞬间的感觉呢?那就像是头脑变成炸弹,火药在脑内爆炸开来一般惊天动地——让视野整个颠倒过来一般的冲击。就算中了乐透,自己大概也不会这么吃惊。因为这根本是没有预期过的状况。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会在此时此地被高声朗诵出来。 「……啥?」 伊依不禁发出了有些呆滞的声音,无视其他人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头仰望着台上的校长。坏心眼的校长站在让人联想到城堡纸拉门或公共澡堂的樱花壁画前,用非常愉快的表情笑着。 咦?这是梦? 伊依不禁怀疑起现实,她捏了捏脸颊,大大地歪了歪头。 就在这期间,校长依然平淡地发表第七名到第十名的学生,彷佛想说她已经完成了任务一般,随便说了些话之后,便宣告散会。对闷热的空气和长篇大论早已感到不耐烦的学生们,宛如退潮一般,留下呆站在原地的伊依,离开体育馆。 「咦?咦?」 伊依无法跟上这发展。她不禁想要求助于香美,伊依注视着后方的香美,紧抓住她的手臂,含糊不清地开口说道: 「香、香香、香米她说我第六耶,说我是第六名耶。」 「偶不是香米,是香美啦。恭喜你呀,伊依……好像也没什么好恭喜的。」 香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着让人似懂非懂的话。 「嗯啊,喏,在那次伪壳蛇事件之后,这里增加了很多像伊依一样主张怪造生物是朋友的人对吧。」 「嗯……」 这件事是事实,也是值得欣赏的事。逐渐离开体育馆的学生们——尤其是来自古顷的一年级生,有许多人身旁都带着怪造生物。因为他们在伪壳蛇的事件中,明白了和怪造生物一同生活下去的幸福。 已絰变得空荡荡的体育馆。香美站在空白中有着重量,只不过暖气热得发烫的场所盘起双手。 「大概是那些家伙把伊依当成是让自己注意到重要事物的人、英雄、指导者、救世主?之类的存在吧,然后其中有人擅自把伊依拱成像壳蛇的虚岛罠奈那样的存在,还把因感冒请假的伊依登记成古顷大祭的企划者——我猜是这样。」 「……」 原来如此,伊依这么心想。确实有道理。虽然自己无法接受。自己并非想成为指导者,而是很普通地跟平常一样主张自己的思想,结果在伪壳蛇演变成那样的结果。被拱得高高在上,或是被异样地当成圣人看待,都非伊依的本意,而且感觉很恶心。 不过……假如香美的推测是正确的,究竟是谁把伊依登记成企划者的呢?而且,自己出乎意料得到高票,让伊依脊背感到发寒。自己的名字在不知情的地方擅自走红,有许多人对自己抱着某些期待而投票给自己的状况,只是纯粹地孕育出难以形容的恐惧。 那是一种彷佛自己变成了某个不一样的存在、至今未曾感受过的,难以言喻的恶心感觉。 香美拖着因吊诡的不安而僵硬住的伊依,将她拉到绘有类似水墨画图画的体育馆出入口。新生古顷的体育馆面对着校舍外方,一走出体育馆,便能眺望到被冬天的阳光和石墙及壕沟给围住、附带天守阁的校舍。 真的是彻头彻尾都宛如城堡一般的建筑物。用美丽的悬鱼装饰的山墙。堂堂正正地设置的鱅瓦。彷佛时代剧中忍者会在上面奔驰一般的飞檐。格外讲究接缝的无钉建筑,以及漆成一片纯白的土墙——虽然基本上是看来非常脆弱的构造,但这部分用钢架和诡异的咒具加以补强。 据说是因为怪造学校连续被卷进事件且半毁,才会设计成像城堡一样,以便能应付外来的攻击……但比起那种具备实际效益的部分,感觉更像是设计者单纯想要建造城堡看看的样子。总觉得这设计非常像是个人的兴趣。 并排着柿子树和石榴树的校园。新生古顷位于高台上,因此可以沿着街道俯瞰梦追坂这个城镇。在蓝天上流动的云相当爽朗,甚至清爽到底觉自己被当成了傻瓜一样。 在脚踏车停车场前——通过横跨在壕沟上的桥,钻过里面设有升降口的花俏衡门。然后发现几个正在鞋柜前换鞋的学生,注视着这边并小声地在交谈些什么。那就是第六名的人。传说的怪造学教授的女儿。主张怪造生物是朋友的人。 「……」 那视线莫名地让人感到诡异,伊依脸色苍白地稍微往后退了几步。 香美将手伸到那样的自己的背后,扶持着自己。 「没事的。什么也没变呀。」 信赖的好友的话语,化解了伊依的恐惧。 「伊依只要率直地追求伊依的梦想就行了。无论周围有多大的变化,或如何议论纷纷,那种事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你对这种状况应该也做好觉悟了吧?反倒应该说,会受到注目是伊依的影响扩展开来的证据呢。」 「嗯……」 没错。自己已经习惯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了。自己从未输给周围那样的视线,一直以来都是拚命地追逐着梦想不是吗? 怪造生物跟人类能够融洽生活的世界。 这表示越来越接近那个理想了,自己的行动对大家产生了影响。用不着害怕。 但是。 「看来暂时有一段时间……好像会变得很忙碌呢。」 伊依这么低喃,忽然感受到的寒意让她不禁紧抱住自己。 ※  ※  ※ 接受自称是新闻社的少女的访问,就是在当天放学后——在伊依因为今天很疲惫,整理着东西打算回学生宿舍的时候。 仔细一想,从那时起就有种奇妙的感觉了。 尽管伊依并不愿意,她仍旧是夺得了古顷大祭排行榜的第六名;但也不过是第六名。前面还有五个人在。照理说是这样,但新闻社的少女却在催促学生回家的钟声响起的同时,冲进教室里,捉住伊依访问。 总之只要是前十名的人,看到谁就先访问谁吗——伊依这么猜想,没有深思太多,被强势的新闻社员拉到空教室,推到椅子上坐。 伊依并不喜欢自以为是地谈论自己的思想。虽然接受访问的时间非常痛苦,但为了让大家尽量减轻对怪造生物的偏见,让更多人能把他们当成朋友,伊依十分诚恳地述说着。 那如坐针毡的演说时间持续了一阵子。 忽然。 就像是假扮成人类的妖怪显露出本性时一样,新闻社的少女——不,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呢?少年露出凶猛的真面目,开始说些不可思议的话。 「你的梦想能够到达月球吗?你能实际感受到碰触到月球的感觉吗?如今人类已经爬上最高的山、踏遍极寒的南极、甚至成功地飞向了宇宙。最先想要到那个挂在夜空中的月亮上旅行的傻瓜,是否当真认为自己能够到达月球呢?」 异常合适的女装。虎牙和鬼角装饰。眼眸中亮起刀刃般的光芒,他的名字是无城鬼京。无城……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伊依不禁无视他的发言,低声说道: 「你——是今天在全校集会中,挑衅虚岛罠奈学姐的人?」 自称是「亚玉的魔女」、难以理解、语调宛如歌舞伎者一般的某人。罠奈曾说过一次无城和他的名字。而且眼前这种一个不注意,就彷佛会被他咬住一般独特的危险存在感,不可能会认错人的。 「喂喂——」 鬼京拍了一下手,依然将脚放在长桌上,露出牙齿笑了。 「你发现得也太慢了吧,古顷的教主小姐。古顷大祭已经开始罗?你竟然傻傻地接受伪新闻社员的访问,丝毫没有起疑,还像这样对我这个身为敌人的『亚玉的魔女』,滔滔不绝地讲出自己的思想啊?」 「原来你……是假扮的吗?」 无城鬼京并非新闻社,这次的访问也纯粹只是为了探听伊依的思想而演的戏吧。他是为了什么,不惜演这种戏也想知道伊依的想法?这让人感到诡异,提高警觉。 就在伊依不知不觉地瞪着对方看时,鬼京悠哉地挥了挥手。 「姆哈哈,别那么生气嘛,后辈。我跟你不同,没什么人气啊,我可是孤军奋战,为了得票必须四处奔波才行。得拚死去做啊。我的行为很失礼这点,我向你道歉;但你不稍微抱持一点紧张感的话,可是会被人从背后捅一刀的哦?」 鬼京拍了拍双手,像小孩子一样用充满好奇心的表情指着这边。 「不过,既然被发现是冒牌货,我就没有访问权了。之后的问题要不要回答都是你的自由哦,教主小姐。」 「我不是教主,我叫空井伊依。」 伊依不喜欢教主这称呼,总觉 得好像被当成傻瓜一样。鬼京做乎很明显地只是在揶揄伊依,他开朗地笑了笑,并眯起双眼。 「好。那么伊依妹妹,我就不客气地说了,你的梦想会不会太抽象了一点?」 「……会吗?」 鬼京的话语让伊依不禁警戒起来。到目前为止,也有很多人像这样子批判伊依的梦想。每次伊依都是贯彻着自己的理想,但贯彻的结果,很多时候都是摧毁了别人的梦想和理想。 那感觉很讨厌。伊依想要用更好、无论是谁都能理解的形式,让人类跟怪造生物和平相处。如果是用强制的、硬逼别人去遵从,即使在一起也不幸福。 「希望你不要误会了。」 跟挺直了背、露出认真表情的伊依恰好相反,鬼京一派轻松的样子,将手盘在后脑杓,将椅子一下弄斜,一下弄正。 「我并不是想否定你的梦想。反倒该说我想替你加油呢?我也一样对怪造学会试图将怪造生物封闭在虚界、或是异常排斥利用怪造生物到不自然的态度感到疑问……要是你的梦想能够实现,对我的梦想也很有帮助。」 那番话听起来感觉很奇妙。虽然伊依有一瞬间差点感到开心,但立刻感受到彷佛寒意一般的不安,而沉默下来。 虽然鬼京似乎正确地看懂了伊依的表情,但他毫不在意,流畅地继续说道: 「没错——人类跟怪造生物应该和平相处才对,这是为了人类的和益啊。只要把怪造生物当成道具利用,人类的文明可以更加发达。就家宇宙开发技术关连到人工卫星之类的发明,而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丰富了那样。」 「什么道具的……」 对于显示出抗拒反应的伊依,鬼京像是可以理解似地笑了。 「我知道。就是这点碍事。我说过了吧?你的思想很碍事。虽然我想支持你的梦想,但你的思想太碍事了。你懂吗?要是你的梦想能够实现,对我的理想很有助益;但到时会成为阻碍的,是你那种怪造生物是朋友的理论。」 「前辈的……」 伊依一边拚命地动着脑,一边皱起眉头问道: 「理想是什么?梦想是什么?」 「嗯?说的也是……虽然念起来很不顺口,让我不怎么想讲。」 无城鬼京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这么主张了: 「我想轻松过活。」 伊依僵硬住了。 「嘿……?」 「我想过着自甘堕落的生活。我不想奋斗。我不想努力。想把麻烦事丢给别人做。想吃好吃的东西。想穿漂亮的衣服。想住在舒适的地方。想过得舒舒服服,远离不愉快的事物……我想轻松过活。」 就在个性认真的伊依想要开口抱怨这种梦想实在太偏差或随便的瞬间,鬼京露出彷佛恶鬼般的面貌,用脚跟踢向桌子。 这一踢让桌子变成木片。断掉的桌子散落在地板上,动也不动了。 站起身的鬼京笔直地指向僵硬在原地的伊依。 「别瞧不起人!想偷懒有那么罪大恶极吗!」 他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对伊依怒吼,让伊依说不出话来。鬼京散发出难以置信的压迫感,怒发冲冠地大喝: 「人类的文明不就是那样繁荣起来的吗?不对吗?所谓的人类——是会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不用努力的生物。光是天真的理想和抽象的伪善,是无法拯救任何人的!」 鬼京将手插入口袋,拿出零钱并扔向地板。「锵当」的熟悉声响,让伊依不禁产生反应,将视线移向那边。 「想要钱!」 因为鬼京这番话而感到愧疚的伊依,将视线从零钱上移开。魔女豪放磊落地摊开双手,非常认真地大叫了。 「想要睡久一点!想吃好吃的东西!想跟女孩子亲热!想要获得幸福——我想要获得幸福!」 无城鬼京华丽地舞动着双手的「门」,光明正大地主张: 「这就是本大爷的怪造学!」 伊依跟不上展开而惊讶地瞪大双眼,鬼京悄悄地靠近伊依,对着她微笑。 「呐,你那个想打造怪造生物跟人类能够和平生活的世界的梦想,结果也是想要轻松过活那种心情的延伸吧?与其跟怪造生物争斗,不如跟他们当朋友要轻松多了,而且很方便。但是——别再用朋友这个词汇来粉饰那种理想了吧?」 「……?」 伊依无法理解而歪头表现出疑惑的样子,于是他转身背对伊依,走向教室的出口。 「想跟他们当朋友?那种想法跟不想受到伤害、但想利用怪造生物的能力——想把他们当成便利道具的思想有什么不同?你的思想听起来只像是把爱情当成报酬,让怪造生物工作罢了。」 光明正大地想要轻松过活的「亚玉的魔女」转过身,露出笑容这么说道了: 「承认吧?怪造生物是人类的道具。就算嘴巴说是朋友或是同伴,让他们做的事情还是跟道具没两样。既然如此,就别用那么难看的方式敷衍蒙混,老实地承认吧。这样比较轻松,而且才称得上诚实不是吗?」 「怪造生物不是道具。」 伊依仍然坐在椅子上,瞪着鬼京看。 「我并不是为了人类的发展而想跟怪造生物当朋友的。跟怪造生物当朋友是目的。只要能跟怪造生物互相理解、互相友爱,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大概是那样想的吧。」 鬼京别有含意似地笑了笑,耸了耸肩。然后不可思议的是——他露出了彷佛很寂寞、像是恶鬼也会掉泪一般,哀伤到让人意外的表情。 「但是所谓的人类,就是会想轻松过活的生物哦?大家都能像你一样,那样就满足了吗?我们啊……就是即使同为人类,也会互相争斗的无聊生物。就算一开始是当朋友,总有一天也会冒出成堆想把怪造生物当道具的家伙啦。」 他像是在给忠告一样,当真像是学校的前辈般,平静地说道了: 「为了避免到那时才伤脑筋,你最好先想一下,成了朋友之后要怎么做。人类是无法忍受停滞和平稳的生物,根本没办法一直和平相处的啦。要是不先弄出一些能够维持那种『大家都是好朋友』状态的强制力或规定——你梦想的世界会很轻易地崩坏哦。」 鬼京气势汹汹地打开教室门,背对着浮现在走廊窗户上的太阳,真挚地注视着这边。他果然不是普通人——伊依注视着他,这么心想。跟他的相遇大概是具有意义、但也可能会粉碎掉自己梦想的危险事件。 倘若不谨慎地去迎战,会被他从头吞噬掉。 鬼京让角的装饰闪耀着光芒,盘起双手笑了。 「人类就像流水。不一直流动的话冷静不下来。一停下来就会沉淀腐烂。必须不停转动循环,保持干净才行啊——我认为必须在人类的眼前挂着诱饵让他们流动才行,也就是为了使其流动的推进力、作为目标的思想、对本质就是想要轻松过活的人类来说充满魅力的诱饵。你的思想就像是非常干净的池塘,只不过没有跟任何地方相连。世界就在原地终结。要是抱着那种思想停滞下来,人类这种水会腐烂掉的哦。」 或许是那样。 伊依至今不曾想过梦想实现后的事情。跟怪造生物成了朋友之后该怎么做?不需要像鬼京说的那样,将怪造生物利用在某些事情上。停滞的世界有何不可。问题在于如何维持大家能够和平相处的世界。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让好像会沉淀下来的理想池塘不停地循环转动,一直维持着清澈的状态呢? 对于让自己思考到这些问题的魔女,伊依表现出敬意——坦率地告诉了他。 「鬼京学长,你的思想的确是会联系到未来的流水。倘若将怪 第ii章 被囚禁的公主 伊依目前抱持的问题,可以说原因都在于慢了几天才出现,这种基本上就不得不采取后攻的状况。因为压根儿没想到会在感冒时被卷进奇妙的人气投票之中,所以也无法预防。 总之,因为跟无城鬼京的邂逅,而决心重新审视自己怪造学的伊依,做好了觉悟,决定参加古顷大祭。目前一直是顺着情势走来,但为了确认现况,还有决定今后的方针,伊依想要找个地方冷静地和同伴们商量。 「不行不行。堡垒建筑社正在使用第七多用途室。多用途室、特别教室和一般教室都被社团和个人借光了的样子。」 「体育馆那边也看过了,戏剧社、排球社和野战研究社现在也在争夺所有权。根本无法靠近呀。就连职员室和工友室都说是使用中,真叫人头痛呢。」 在新生古顷二楼的楼梯间会合的伊依跟香美面面相䝼,叹了口气。 跟鬼京照面后的隔天放学后,立刻展开行动的伊依,首先就找不到作战本部。新生古顷的学生似乎相当惊人地积极参与古顷大祭,虽然这件事本身令人欣喜,但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一间空教室,实在让人伤脑筋。虽然也可以坐在走廊上商量事情,但同伴增加到有一大群人的话,会妨碍到其他人行走,而且根据企划的种类,倘若想演戏或开咖啡厅,也必须能够支配一间教室才行。 看来在伊依请假的旗舰,新生古顷可以称之为教室的教室、特别教室和特殊设施、恐怕只要称得上是房间的场所,就连厕所似乎都在某人的管辖之下。虽然也要看今后在古顷大祭会如何行动,但伊依无论如何都想要个据点,因此拚命地搜寻着。 还有更棘手的问题,是几乎所有学生都已经参加了某处的企割,除了一匹狼的香美之外,伊依没能获得其他协力者。即使想要调查一下现况,但大家都擅自到处行动,甚至找不到舞弓和游人在何方。 伊依对着香美、抱在怀里的梅子,以及挂在胸前的骷髅项链——身为传说的怪造学教授的父亲,空井灭作的灵魂寄宿在上面的存在,悄悄地低喃道: 「……该怎么办呢。」 伊依伤脑筋的时候,虽然唠叨还是会提出一些建议的父亲,像是怎样都无所谓似地出声说道: 『嗯……我是觉得只要用怪造生物还什么去袭击一下,就能够支配一两间教室了。新兴势力只能靠侵略抢夺来增加领土的状况,可以参考人类的历史啊。』 「用不着增加领土也无所谓啦。只要有个地方能冷静下来好好聊就行了。」 伊依对鹰派的他感到厌烦,和香美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低喃道: 「还有,那种暴力行为基本上不采用。我们就采取非暴力和不服从的方针吧。所以也不考虑参加别处企划,受对方的支配。我们就维持我们自己的风格,在古顷大祭打响名声吧。」 没错,伊依必须维持伊依的样子,不追随任何人,提升自己的思想才行。要是跟恐怕会扰乱古顷大祭的骚动种子,也就是无城鬼京要对决的时候,必须遵照他人指示而动弹不得的话,就伤脑筋了。 香美看似无奈地耸了耸肩。 「但就实际问题来说,实在想不到不抢别人的领地、也不加入某人的支配下而能获得据点的方法呢。看有没有哪个认识的人负责管理某间教室,和那个人交涉,请对方加入偶们伊依军团的旗下……这算是比较妥当的方法了吧?」 「伊依军团是什么呀。总而言之,真希望能跟小舞和游,还有小花、魑魅寺同学以及驹崎同学会合呢。大家都上哪去了呀,要是午休时有先问一下就好了。」 距离古顷大祭还有两个礼拜。等剩下不到一个礼拜之后,再花上一整天来准备古顷大祭也是无妨,但现在课程表还是在下课时间前都排得满满的。虽然这也无可奈何,但大家似乎都很在意古顷大祭的事,显得相当心浮气躁,无法认真读书的样子。 「唔……真伤脑筋呢。」 总之,照这样下去,甚至无法站到起跑点上。找到据点落脚、召集同伴、思考企划内容、一边确保资金和人员,一边探查其他企划者的情报。要做的事情很多,却在一开始的地方就比别人晚起步,实在很吃亏。 「啊,对了。」 香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敲了一下手。 「欸,伊依。说不定还有房间没人使用哦。」 「咦,真的?哪边?」 所有教室和设施都已经落入某人支配下这点,是刚才确认过的事实。但香美看来颇有自信、抬头挺胸地主张: 「那个呀……抱歉说法有点抽象,但如果是没人会想靠近的房间,很有可能还没被人支配吧?就这点来说,无论是怎样的地方,只要有必要,伊依都能毫不迷惘地进入,不管是危险的房间还什么的,都不要紧对吧?」 「不,怎么可能不要紧啊。我可不是老鼠还蟑螂耶?」 不过,伊依也能理解香美的主张。如果是一般学生不想扯上关系的房间,的确有可能还没成为某人的据点。但就现况来看,连厕所都有学生带着怪造生物在巡逻管理,让人不禁怀疑是否真的有那种场所。 伊依稍微想了一下,但想不到这样的地方,而用求助的视线看向香美。 「举例来说……有哪边是空着的呢?」 「我想想,例如校长室?」 她无心的一番话,让伊依不禁深有同感地点头同意。具备宇宙木的坏心眼和强烈暖气这两种双重攻击的那个房间,没有学生想靠近。但就连伊依也想避开那里。毕竟不晓得会被宇宙木说什么,而且大概待上一个小时就会被晒干了吧。 除此之外,香美还说了几个感觉受到诅咒一般的房间名字,但没有让伊依觉得「就是那里」的地方。虽然香美说大概哪里都不要紧,但伊依也不想找个待起来不舒服的据点。 该怎么办呢——她边走边想,忽然看到出现在前方的门扉,让她停下了脚步。 一楼。就在鞋柜附近。跟日本式校舍不搭的乳白色门扉。 嵌在上面的名牌,简短地写着这样的名称。 「『保健室』……」 「啊啊,说不定不错呢,保健室。」 站在旁边的香美感觉挺敷衍地点头同意。 「在体育馆进行抗争的人,受伤也不会到保健室,而是拜托自己怪造出来怪造生物帮忙治疗。新生古顷的保健医也一样是哈皮医生对吧?要是让他太操劳,那个人可能会病倒,所以大家都很客气吧。」 古顷的保健医哈皮·库镍尔的技术虽然高超,但体弱多病,以常会吐血或倒地闻名。虽然觉得以保健医来说这应该是个大问题,但这就是事实,也无可奈何。 伊依在某个被称为「凤凰」事件的事件之后,在保健室受了一阵子照顾,跟保健医也挺亲近的。只要开口拜托,说不定他愿意让自己将保健室当成据点使用。 「说的也是。反正我也想不到其他房间了,就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拜托他看看吧。」 总觉得事情会很顺利,让伊依放心下来,一脸笑容地重新面向门扉。她轻轻地敲了敲门,尽可能地用开朗的声音边打招呼边进入室内。 「打扰了,哈皮医生,您在吗?」 一边这么询问,一边踏进房间一步的伊依,她看到了。 看到异样的东西。 「……」 那是哈皮·库镍尔浑身是血地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尸体。 ※  ※  ※ 「不……我还没死啦……」 看起来只像是尸体的保健医看向发出哀号的伊依以及哑口无言的香美,感觉有些摇摇晃晃地抬起了头,向两人打招呼。 他是个脸色很差的男人。宛如银锈一般的头发,看起来像是带着虹色的眼眸。眼角冒出黑眼圈,驼背得非常严重,有种危险研究者的气氛。 那样的他彷佛圣人一般被钉在十字架上,像是感到伤脑筋似地眨了几次眼。 「啊啊……被你们看到了难为情的地方……」 与其说是难为情,倒不如说这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才会遇到这么残酷的下场?伊依连忙飞奔到他身旁,解开他被人用牛皮胶带绕了好几圈固定住的双手双脚。保健医咳了好几声,轻易地将看起来好像已经脱臼的手腕接回去,没什么力气地笑了笑。 「啊啊,谢了……真是谢谢你……空井同学。」 「不用道谢了。先不提这些,医生,到底是谁做这种事……」 他不可能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吧,应该是某人把这个好像风一吹就会倒的可怜医生绑在十字架上的。竟然做出这么残酷的事——伊依甚至感到愤怒,但相对的保健医只是看来害羞似地搔了搔脸颊而已。 「不……没什么……我并不是被奇怪的宗教信徒给怎么了……并不是有那种人想要我的命……」 他像是感到疲倦似地在这边停顿下来,喘了口气之后,他说出了那个名字。 「我不小心让……山田同学生气了……」 那一瞬间,保健室的门以彷佛会爆炸一般的气势打开,伊依和香美惊讶地转过头去,威风凛凛地站着的奇妙存在,在两人的视线前方露出其身影。 是个巨大的布偶装。那是个不知该说是猫或熊、微妙地有点老旧的布偶装,四处冒出了松掉的线头。手上拿着一看就是打算用来刺杀保健医的矛,看起来非常可怕。 「……」 「啊,山田同学。」 伊依这么出声打招呼,布偶装便像是有些胆怯似地产生了反应。保持沉默,没有回应的少女——伊依对着这个不可思议的保健室居民,山田魔夜露出微笑。 「好久不见。谢谢你之前帮忙照顾小舞。」 「……因为被拜托,帮忙照顾而已。」 她还是一样用诡灾地回荡着、宛如合成语音一般的声音回应。然后她将矛刺在地板上,像是感到很不自在、有些为难似地走到保健医身旁。那动作就彷佛迷路的小孩紧抓住双亲一般,跟山田充满压迫感的外表十分不搭。 保健医果然还是彷佛在慈爱那样的她一般,坐在附近的椅子上,并注视着她。伊依跟香美也被催促着坐下,山田也同样感觉很习惯似地准备折叠椅并坐下。 「伊依、伊依。」 香美难得一脸狼狈似地在伊依耳边讲着悄悄话。 「那生物是怎么回事?看你好像很理所当然似地跟她打招呼,是伊依的朋友?」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名字似乎是叫山田同学的样子哦。」 山田对悄悄话似乎感到很不安,坐在她旁边的保健医用毫不动摇的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啊啊……这么说来,我没详细介绍过山田同学呢……山田同学,你跟空井同学以前见过了对吧?这位是魅神香美同学,你应该多少听过名字……吧?」 「嗯。」 山田轻轻地肯定,移开视线,低头小声地报上名字。 「我是山田魔夜。二年青班。听说过魅神同学的事。听说你是一年级最优秀的学生……」 「山田同学。」 保健医难得地认真宣告了: 「无论是魅神同学或空井同学……她们都不可怕,她们是不会伤害你的善良孩子们……所以打招呼的时候,要好好地让对方看到脸。」 「我怕。」 对于山田那几乎听不清楚的颤抖声音,保健医仍重复说道: 「不可怕的。你不用感到害怕……也不要紧的。」 伊依无法正确地理解他们这些对话的意义。虽然能够推测,但也并非该在这里大声说出口的事情。保健医的工作就是治愈某人,山田大概是有某个部分生病了。他们就是那种关系吧。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然后山田战战兢兢地轻轻脱下布偶装的头部。 「……」 小到让人意外的脸庞冒了出来。虽然布偶装的全长甚至比保健医还高大,但里面却是一个跟伊依差不多高的少女。相当瘦小。是为了避免在布偶装内太闷热吗?头发相当短。大概是因为没有晒太阳的缘故,有着白皙肌肤的少女,她那鬈曲的头发,还有不晓得在看哪里、双眼皮的眼眸,感觉彷佛妖精一般。 「我,」 那会奇妙回荡的声音是因为隔着布偶装的缘故吗?山田用意外透明的声音低声说道: 「如果不被关住,会受不了。」 脖子以下仍旧是布偶装的山田,忙碌地将视线一下逃往那边,一下丢到这边,像是冷静不下来似地徘徊不定。伊依无法对那不可思议的发言做出任何反应,于是保健医轻轻地握住山田的手,向两人说明: 「山田同学她患有惧广症。」 「惧广症?」 这发音似曾相识的病名,让伊依皱起了眉头。 「是会害怕高处的……?」 「啊啊……不是……惧广症是会畏惧宽广的场所。」 山田像是呓语一般,接着保健医的话喃喃说道: 「我如果不被什么东西绑住或包住,就好像会蒸发一样,让我很害怕。有这套布偶装会稍微好过一点,但世界还是太宽广了。」 她对于只有她才明白的恐怖感到颤抖,瞪大眼睛。 「没错,太宽广了。在过于宽广的世界中我是孤独一人,即使不存在也无妨,只是个一吹就会飞走的存在,彷佛会被空白给压扁一般,感觉好可怕。一这么想,我就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光是走路就能够实际感受到世界的宽广,觉得好恶心,感觉走路根本没有意义,而变得无法行走……为什么世界这么宽广,我的双脚、我的双手却是这么……」 山田紧紧地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她慢慢地吐气,低声说道: 「渺小。」 「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保健医在做出不知算不算得上是说明的发言之后,将布偶装的头戴到颤抖的山田头上。山田似乎稍微冷静下来,她摇晃着巨大的头低喃: 「所以我也无法习惯学校,一直在保健室……向医生学习。」 换言之,她就是俗称的保健室就学生吗?虽然跟一股的情况似乎不同。看来对山田而言,保健医的身旁似乎是能够稍微感到安心、不用恐惧世界宽广的空间。 有那样的场所是非常好的事。 既然如此,就不能将山田那样的场所,抢来当成伊依在古顷大祭中的据点了——伊依这么认为。 伊依开始心想或许应该就这样离开比较好,在她身旁的香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锐利地眯起双眼看向保健医。 「那么,医生。」 在伊依开口想说什么之前,她干脆地说出请求。 「偶跟伊依现在正参加古顷大祭哦。却连个能够冷静下来开作战会议的据点都没有。所以才来拜托医生,看能不能让我们使用保健室当据点。」 「香米……」 香美看着伊依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露出有点可怕的脸。但她的蓝色眼眸中亮起来的并非坏心眼的心情,而是伊依喜欢的强烈光芒。 「啊啊……」 保健医意外地几乎是毫不迷惘地立刻回答。 「可以啊……倒不如说,既然如此,能够请你们让山田同学也加入吗?」 「 医生?」 对于这发言感到最惊讶的人,正是山田。可以明显看出她颤抖个不停,且感到困惑。伊依也不太能理解。伊依认为自己并没有权利去扰乱害怕世界本身的少女唯一能够安息的场所。 但是保健医平静地注视着山田,这么说道: 「山田同学,你不可能永远依赖着我……我大概也无法活那么久……你应该靠自己的力量,努力去面对这个世界……」 那不可思议的虹彩,只蕴含着温柔的意志。 「空井同学。」 不可思议的保健医对着这边深深地鞠了个躬,真挚地提出要求。 「这就是……使用保健室的条件,这样如何呢?」 伊依看向山田。因为被布偶装遮住,不晓得她的表情,但伊依想要拯救害怕一切、感到畏惧的她。虽然人类拯救人类这想法很傲慢,但至少希望能让她多点笑容。 无论是怪造生物或人类,尽可能地让多一点人获得幸福,就是伊依的梦想。 伊依率直地注视着保健室的居民们,非常肯定地答应了。 「好!」 获得了据点——保健室。山田魔夜成为同伴。 ※  ※  ※ 获得据点之后第一个工作,首先就是稳固进行活动的基础。伊依转换好心情,准备必要的东西,在保健室暂时设立伊依军团的会议室。 「完成了。」 坐在地板上、用墨水在纸上潦草写下「伊依军团据点」的山田,一脸满足似地将那张纸拿过来。虽然字面看来像是黑道一样有点可怕,但这种事最重要的是心意。 「谢谢你,山田同学。那么,能请你把这贴在保健室入口吗?」 「好。」 办起事来动作意外熟练的山田,礼貌地回应之后,便一手拿着透明胶带,消失到保健室外面。因为说不定会妨碍到保健室的业务,所以必须先制作一个保健室并没有因此休息的警告标语才行。 伊依军团据点的会议室——倒不如说,只是将折叠椅排在办公桌周围,并放了笔记用具的简易设备;伊依坐在椅子上,打电话联络其他人。仔细一想,大部分的同学都可以用手机联络到。 「小花正在参加商店街的孩子们组成的『商人旅团』,魑魅寺同学和驹崎同学要帮忙几个运动社团,游跟小舞还是下落不明……」 确认同伴们的现况之后,伊依含了一口山田刚才帮忙泡的茶。保健医基本上似乎不能跟古顷大祭有所关连,他彷佛当作伊依她们不存在一般,适度地处理平常的业务。 同样地似乎不太能理解古顷大祭系统的娇小怪造生物梅子,则是一边吃着玉米棒,一边歪头感到疑惑的样子。 〈要叫朋友来吗?〉 「不了,大家好像正巧都散落到不同的集团,就请他们观察一下学校的样子吧。总之现在想要的是情报。例如其他团体都在做些什么活动,还有小舞和游的目击情报之类的。」 「连上网路罗。」 一直在操作保健室附设电脑的香美,敲了一下键盘,发出清脆的声响,并转头看向这边。 「因为是很旧式的电脑,花了不少时间。哈皮医生,偶把os什么的都换掉了,没关系吗?等古顷大祭结束之后,偶会恢复原状的。」 「啊啊……」 原本在整理药品的保健医,忽然抬起头来,露出微笑。 「没关系……那只是放在这里的设备……我一直没在使用,你可以随意操作……虽然我很熟悉人体……但拿机械没辙。」 「这样啊。伊依,你过来一下。」 香美将保健医有点危险的发言左耳进右耳出,招手呼唤着伊依。伊依将折叠椅折叠起来,搬到香美旁边之后,又打开折叠椅坐下。 一直启动着的电脑画面,颜色多到非常耀眼,不习惯的伊依感到头昏眼花。香美毫无抵抗地移动着滑鼠,双击图示之后,出现了一个画面。 「你看这个,伊依。」 「……?」 只见那里有用品味差劲的原色特大gothic字体,夸张地显示在画面上的文字。 「古顷大祭……网站?」 上面确实这么写着。角落显示着「制作:电脑研究会  提供:校长室」的文字,可以窥探出这大概是校长硬逼电研社社员制作出来的网站。 伊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在她身旁的香美适当地操作着游标,接连地切换着画面。 「我在搜寻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时,发现了这个网站。好像是刚制作没多久的网页,很多地方都还在架构中……」 香美夹杂了一些伊依不是很懂的话语在说明,并用细长的手指点了一下滑鼠。 「你看这里。」 伊依被催促着将身体探向前方。虽然是充满文字和数字的单纯网页,但那是足以让伊依目不转睛的内容。 「古顷大祭排行榜……」 「第一回投票的结果,好像一个不漏地从上到下都刊登出来了呢。」 香美一边滑动画面,显示出第一名到第两百五十二名,一边这么说道。上面刊登着企划者的名字、企划内容和目前的排名。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情报,但只要经常确认这个网站,就能大致掌握其他企割者的状况。 伊依不擅长操作机械,因此她将电脑的操作交给香美,只是开口说道: 「有哪个企划者应该特别注意的吗?我打算告诉小花和魑魅寺同学他们,请他们帮忙把那些人当成重点观察。」 「我看看,该注意的果然还是排行榜前几名的人吧。毕竟昨天的集会也有发表前十名的名字,他们应该相当引人注目。」 香美这么说道,并显示出一个画面给伊依看。排行在第一名到第十名的学生,都是连伊依都听过名字的有名人。总觉得夹杂在其中的自己的名字,显得格格不入。 在这些名列前茅的学生之中,伊依最注意的果然还是虚岛罠奈。古顷大祭排行第一名。壳蛇的宛如公主一般美丽的少女。变貌成戴铁面具,主张设立平稳派的她,应该是古顷大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吧。 「……啊。」 对了——伊依这么心想,说出了另一个她感到在意的名字。 「无城鬼京学长大概是第几名?」 「嗯?」 香美歪了歪头,像是想起来似地点了几次头之后,移动着滑鼠。 「啊啊,你说『亚玉的魔女』呀。虽然传闻他的怪造技术很厉害,但感觉是个不良少年,还故意挑衅人气超旺的虚岛罠奈……啊啊,找到了。第一百八十三名。」 「一酉八十三!」 排名非常低。低到不像话。第一回投票的评价标准,只看企划者个人的人气。也就是说,这表示鬼京非常没有人气。那个人到底在亚玉都做了些什么呀?伊依不禁感到有些没力。之后再问问看游是怎么回事吧——她稍微这么心想。毕竟游是从亚玉转来的转学生,说不定也知道鬼京的事情。说不定可以告诉自己鬼京这么没人气的原因。 「嗯……」 香美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详细地板读着排行榜的内容。 「不管是哪边,都还没有明确地列出要做什么呢。虚岛罠奈是平稳派,无城鬼京是……综合?综合是指什么呢?奇怪?伊依那栏也写了企划内容唷?」 「咦?不会吧,我还没决定要做什么啊。」 而且打从一开始,伊依就一直感到疑问。到底是谁将自己的名字以企划者的身分提出申请的?虽然香美推测是因为伪壳蛇事件,把伊依视为英雄的某人暴走的结果。 但看到写有排名、企划 者和企划内容的古顷大祭排行榜,伊依确信那推测是错误的。这肯定不会错的。显示在那里的自己企划内容的文字,彷佛会传出那可恨的笑声一般。 伊依并不晓得他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将伊依以企划者的身分提出申请。 但是——那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善意的动机。 「那个……魔女……!」 伊依不禁大叫出声。总之就是想要怒吼。这种情况十分难得。 古顷大祭排行榜。第六名,空井伊依。 企划内容——传教。 ※  ※  ※ 必须思考的重要事情是未来。 伊依认为那个王八蛋,或者该说恶质的「亚玉的魔女」的视线,似乎是看向未来的。倘若人类的宿命就如同他所说的,必须经常活动与进化,否则就会腐败掉的话,伊依便必须尽可能地去思考正确且温柔的进化。或者是每个人都能幸福地感到满足,宛如不会腐败的池塘一般的未来。 伊依并不晓得他是以什么为目的、有怎样的意图,而将伊依卷进古顷大祭。是因为他期待伊依能够描绘出和自己不同的未来吗?说不定是自己想太多,但伊依想当成是那么一回事,尽全力去思考。 到目前为止,伊依只想着该如何将现况从负面推向零。只想着该如何改变大家会歧视怪造生物的现实。但从今以后,必须谈论正面的话题才行。虽说还算少数,但还是有人能够理解伊依的梦想、和伊依有共鸣。伊依想让他们实际感受到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伊依有义务努力不让他们的未来腐败。 就无城鬼京的说法,人类似乎是无法满足于现况,总是在互相争斗的生物。伊依也明白自己的梦想是在说漂亮话。因此有必要思考将这些漂亮话变成理所当然的方法。倘若经常互相争夺或互相残杀是人类的本质,就必须思考能够改变那本质的理论。 然后创造一个人类和怪造生物能够一直和平相处的世界。 那就是自己的怪造学,也是自己想要实现的未来。 那光景现在仍很瞹昧,因此必须和各式各样的人交换意见,同时仔细地不断思考。古顷大祭是对这非常有效的活动。 「我要去见虚岛罠奈学姐。」 伊依在据点——也就是保健室中央若无其事地做出这样的发言,让同伴们有一瞬间像是无法理解似地毫无反应。 这是在情报收集告一段落之后,伊依将「传教」这种可疑的企划内容更改成「未定」,感觉总算能普通地开始活动的时候。时刻早已经过了晚上七点。课程是在下午四点结束的,因此伊依等人也早已累到想回家休息了。 因此伊依向香美及山田宣布今天就此解散,但她一手拿着书包,不是前往升降口,而是走向罠奈的据点——音乐室。古顷大祭排行榜第一名、壳蛇的公主,虚岛罠奈似乎在那无为地度过时间。 她的平稳派当真是贯彻什么也不做的态度,别说是发传单或演讲之类的宣传了,甚至没有进行像是活动的活动。只是待在那边主张着存在感。罠奈那种即使什么也不做,大家应该也会想避免争斗的思考,应该说是家教良好吗?就连伊依都觉得那想法过于天真,但平稳派仍顽固地封印自己所有的行动。 伊依要去见那样的罠奈。香美和山田当然感到十分讶异。 「为什么?挑在这时候跟平稳派接触的意义是什么?」 什么接触,用词夸大的香美让伊依感到有些困惑;伊依向不想离开保健室的山田道别之后,在走廊上走着。仅仅一天,走廊的墙壁便贴满传单,四处可以看见进行着某些作业的学生们。 「嗯,总之我想在古顷大祭上获得第一名。」 伊依一边心想大家真有活力,一边眺望着那光景,并一手拿着事前调查过的前往音乐室的地图,悠哉地走着。 「因为,在古顷大祭获得第一名,就表示大家都赞成我的想法。能够证明我的想法已经传达给古顷大多数的人,而且说不定还能拜托校长,让社会大众消除对怪造生物的歧视。」 怪造学教授宇宙木冰蜜,会驱使她所有能力,实现古顷大祭霸王的愿望。那是相当具有魅力的报酬。能够推广自己的想法、还能实际改变社会架构;为了在这样的古顷大祭上获得胜利,对伊依而言,尽全力努力是有意义的。 「我认为要获得第一名,最好能够去见罠奈学姐,请她成为我们的同伴。因为她是新生古顷最受欢迎的人,而且平稳派的学生人数也是最多的。」 「偶可以明白你说的话啦……但偶认为那很困难哦。」 香美像是感到无奈,或者说像是感到佩服一般深深地叹了口气。 「虚岛罠奈会那么简单地协助偶们吗?」 「这我不晓得,但不能在见面之前就认为不可能而放弃,而且想到什么就该试试看才行啊。再说罠奈学姐并不是那种不能沟通的人。」 伊依回想着以前曾邂逅过仅仅一次、宛如作梦一般美丽的少女。两人年纪明明没差多少,她却是个感觉超越性的存在,甚至让人觉得神圣的美人。而且眼眸有着温柔善良的光芒。倘若是她,一定也能够理解伊依的梦想。 伊依想要见她一面,和她交谈。一想到那难以理解的铁面具,虽然也会涌现不安,但伊依也有一种纯粹地想知道名为虚岛罠奈的少女,会如何评价自己梦想的心情。 伊依的脚步因此显得轻快无比,但香美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并非不能沟通的人……是吗?这可难说呢。」 一年级最优秀的少女,彷佛有些看开似地眯起双眼。 「那位公主大人,大概比伊依所想的更难懂哦。」 ※  ※  ※ 〈咕咈。咕咈。咕咈。〉 这笑声彷佛腐败了一样——虚岛罠奈这么心想。 因为声音本身不可能腐败,所以大概是发出声音的主人腐败到极限了吧。那声音彷佛用手指抓玻璃一样地让人听不惯,却纠缠不清地缠绕上来。 因为跟怪造学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所以只具备最低限度面积的音乐室。没有人能靠近,罠奈请大家让她一个人独处,坐在设置在室内的大钢琴前,一言不发。周围没有任何人,顾虑到防音设计的这个空间寂静无声。 明明如此,原本不该存在的声音,却传到了罠奈的耳里。那声音就宛如有奇怪的虫子寄生在罠奈的耳朵和铁面具的缝隙之间一般,即使努力不去倾听,仍旧会呜哇呜哇地回荡在脑海里。 啊啊,真是讨厌的腐败笑声。 〈欸。〉 想要消除那声音而使劲地敲着琴键。疯狂地被敲响的钢琴声,不知不觉间凝固起来,不知何时跟耳边的声音交杂起来,使其增幅。 〈你在排斥什么?我是来祝福你的唷。〉 尽管如此,罠奈仍然没有停止演奏。她像是发狂似地动着手指,拒绝这个声音,这个宛如恶魔一般狡猾地抚摸着罠奈内心敏感处的声音。 但没有意义,声音像是渗透似地将意思传达过来。 〈恭喜你获得古顷大祭排行榜第一名。罠奈。〉 罠奈的肩膀抽动了一下。在铁面具底下,眼眸因为某种感情动摇得相当厉害。 〈太好了呢。嗨,人气王。受到大家喜爱的你,是个名副其实的公主大人呢。〉 公主大人。 一直被人那么称呼。在不知不觉间,无论是在母校壳蛇、或是在这间新生古顷,大家都理所当然似地那样称呼自己。善良、伟大、又厉害、值得尊敬——人见人爱的完美公主。 铛——用力敲下去的双手生产出狂乱的音色。指尖因恐怖而颤抖,声音像是在巧妙地煽 动那分恐惧一般,继续说道了: 〈但是,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戴着铁面具的公主大人呢。〉 罠奈抚摸着脸部的表面。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面带笑容一般的那个动作,已经成了习惯。没有意义。即使触摸,即使想要确认脸部,指尖也只会向自己报告冰冷的铁片感触而已。 〈你会戴上铁面具是无可奈何的。这是无法避免、无从改变的结果,也是命运啊。〉 没错。 自己变得无法自然地笑,因为非常害怕这件事、担心会被别人讨厌,而戴上面具——然后、然后、然后。 噢噢噢——罠奈的喉咙溢出悲痛的声音。那一点也不像人类、彷佛低等生物的哀号一般,但确实是罠奈自身尽了全力所能发出的声音。但是,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呢?有谁会推测出这件事,且温柔地对待自己,接纳这样的自己呢? 罠奈已经无法说话这件事,除了罠奈以外无人知晓。 〈不过再也笑不出来、永远无法让别人感到高兴、外表也变成了恐怖的铁面具—究竟有谁会喜爱这样的你呢?有谁会需要、谁会称呼这样的你为公主大人呢?〉 像是以此为乐,但又温柔到诡异的声音在耳边呢哺着。 〈更何况,〉 彷佛被人用木桩刺进心脏一般。 〈你真的是第一名吗?〉 罠奈的全身整个僵硬住了。残留下漫长余韵而僵硬住的指尖,停止生产音色的行为,被钉死在空气中。仿佛全身都变成了水,而且在一瞬间冻结起来,罠奈被晾在一种彷佛被打入地狱一般难以言喻的恐怖之中。 感觉冻结住的全身仿佛会粉碎一般,甚至让罠奈无法颤抖。 〈你想知道自己其实是第几名吗?〉 罠奈对这声音用力地摇了摇头。她发出哽咽,宛如幼儿一般拒绝着一切——但忽然理解了刚才那发言的含意,又冻结了起来。你真的是第一名吗?你想知道自己其实是第几名吗? 那是可以断定这声音的主人并非幻听或错觉,而是真正拥有力量的恶魔的发言。同时,所谓的恶魔是会同时带给人类破灭和幸福的存在,这番话语之中,也设下了会缠住罠奈,并让她融化的甜美蜜糖。 假如罠奈根本不用戴上铁面具,便已经遭到他人疏远、被别人讨厌的话。 是这声音的主人扭曲了那样的现实,让罠奈成为古顷大祭排行榜的第一名——让她一直维持之前那个受欢迎的公主大人的状态吗?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罠奈害怕地这么心想着。 罠奈在内心深处宛如小兔子一般缩起身体的良心,拚命地发出哭泣声。不要听。别再听这个声音了。会被诱惑的。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被迫扛下某些不应该的事物。在品尝着幸福的甜美果实时,会不为人知地被当成给怪物的祭品。 但是,罠奈她、罠奈那想要被某人所爱的软弱且丑陋的部分,想要听声音说下去。想要堕落。罠奈很清楚地知道声音想说什么,她害怕那个想要顺从诱惑堕落下去的自己。 〈只要你照着我的话做,我可以让你一直当个公主大人。〉 声音分毫不差地将罠奈的良心感到畏惧、丑陋的部分追求的话语告诉了罠奈。 〈即使你是那样的容貌也没关系,我会让所有人都喜爱你。即使古顷大祭结束也一样,会一直、永远地爱着你。这没什么……人心其实意外地简单哦,公主大人?〉 别再说了,别诱惑我——罠奈的深处发出这样渺小的声音。 但是那虚弱的抵抗被铁面具弹开,没有出到外面来。 〈我——〉 罠奈这时首次发出了声音。她命令装设在喉咙的操纵声音的怪造生物,尽量发出和以前的罠奈声音相似、但在决定性的部分有所不同的声音。 罠奈被面具隐藏起来的表情大概变得十分难看,她用扭曲的声音问道: 〈应该……做什么……才好呢?〉 罠奈就这样堕落了。 〈没什么,很简单的。〉 声音似乎很满足地对着变貌成低贱生物的罠奈温柔地笑了。 〈你只要一直当个公主就行了。只要笑着、说些漂亮话、让大家感到开心就行了。如何,很简单吧?〉 那十分简单。 那是罠奈一直以来在做的事。因为想要被别人喜欢、被别人喜爱,而装出笑容、装成一个温柔善良的人,扮演受到大家尊敬的公主。 只是重复这件事而已。什么也没有改变。 明明这么认为,为什么自己却在哭呢? 〈咕咈。咕咈。咕咈。〉 声音发出腐败的笑声,像是要吞掉魂不守舍的罠奈一般,说道: 〈这么大规模的洗脑,我也……啊啊,应该说这么大规模的人心操作,我也是第一次,所以你周围的人可能暂时会异常地过度溺爱你,或是彷佛被蜜糖诱惑的虫子一般靠近你也说不定;但我会立刻调整到比较自然的程度。〉 声音低喃着彷佛在嘲笑人一般的讽刺话语。 〈你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去爱周围的人、被周围的人喜爱,尽情地享受人生就行了。公主大人……祝你幸福?〉 罠奈无法再忍受下去,发出了宛如临终前一般的哀号。 ※  ※  ※ 事后回想起来,有几个邪恶的存在和古顷大祭有很深的关连,他们为了自己方便而扭曲了一切;伊依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实际感受到那种不自然的氛围、还有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无论是变貌成戴铁面具的罠奈、或是自称为魔女的女装少年,都还不是明确的异常。这些状况勉强还算是现实的延伸。 但是,此刻在伊依眼前拓展开来的光景,实在是不知所云。就宛如在现界被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一般,有着不协调感。 「这是……怎么回事?」 是走廊。是新生古顷怪造高中虽然狭窄,却具备着开放感的走廊。伊依穿过宛如迷宫一般复杂的道路,到达了许多特别教室并排在一起的区域,在那里的走廊上发现了不自然的地方。 是群众。是穿着紫色、黑色与橙色制服的新生古顷的学生们。 他们贴在走廊的墙壁上。彷佛在贫穷的国家当中,饥饿的孩子们抓着游客不放时那样,彷佛在说只要拚命地将身体推往墙上就能通过一般,一心一意地往前进。放眼望去,那样的学生连绵不断地聚集在漫长走廊上的光景,实在相当异常。 没有出声、只是露出空洞眼神的他们,宛如亡者一般群聚在走廊上。那诡异的混杂让伊依感到发寒,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中心是音乐室呢。」 香美静静地、没有特别针对谁地低喃道。即使近距离遇到这种状况,也能够保持冷静的她实在非常可靠。仔细一看,那群学生确实大多聚集在走廊的正中央、为了防音而建造得相当厚实的门扉附近。 伊依点了点头,盘起双手,思考着该怎么行动。 「我记得罠奈学姐的据点是音乐室对吧,这跟罠奈学姐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呀,不过——这种状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香美看来不怎么感兴趣,有些心不在焉地这么低喃着。这时伊依才明白,她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漠不关心;她只是认为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罢了。就连跟她认识了颇长一段时间的伊依,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她会这么提不起劲。 无论如何,此刻伊依应该采取的最佳行动,大概是向教师报告这种异常现象;但假如罠奈在音乐室里面,无法断定她的状况是安全的。要是有类似的学生聚集到罠奈 身边并加害于她的话,情况就危险了。 伊依这么心想,向身旁的香美使眼色。 「香米,请你赶紧去叫老师来吧。」 「是可以啦……伊依你呢?」 香美眯起眼睛,一脸像在试探的表情;伊依对着她笑道: 「说的也是,我要进入音乐室,确认罠奈学姐是否平安无事。」 「为什么你总是要选最危险的桥走呢?」 香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转身前往职员室的方向,一边说道: 「伊依,因为你是个好人,或许不会有那种想像;但这种状况也有可能是虚岛罠奈怀着恶意做了些什么的后果哦。倒不如说,八成是那样……你要小心点。」 「我知道。」 伊依点头同意,并轻轻地抬起手腕;香美也同样将手凑过来。彼此的「门」互相摩擦,高声发出「锵」的声响,伊依趁诞生出来的光之粒子尚未消失前,开口咏唱道: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  ※  ※ 有一门学问叫做怪造学。 无尽遥远的相邻世界,虚界。伸手探向那个虚界,召唤被称为怪造生物的技术,名为怪造。使用怪造技术并研究怪造生物,试图解析虚界一切的学问,就是虚界怪造学。 「越过寻求尸体的魔窟,让身体沿着水藻的河川——」 怪造需要一种制造数量极少、被称为「门」的特殊金属手镯,以及咒文与咒印。咒文就是伊依现在咏唱的话语,咒印则是总称手和手臂的动作,以及形式的称呼。只有正确地实行这些步骤,且具备和虚界同调这种特殊才能的人物,才有可能进行怪造这种奇迹。 一般将这样的人们称为怪造学者。 「穿越过雷电童子的祠堂,将注连绳上的淤泥摇晃推落,赶走无辜的羽虫,点亮灰暗天花板上的灯火,浮现出来的是苍天壁画,摩擦双头神的图案,在不动的墙壁上冒出龟裂,被光之通路给吞没——」 虽然伊依并没有正式资格、是被称为怪造学者实习生的存在,但她在父亲身边累积了修行的经验,且忍耐住了古顷严厉的课程,变得能够将咒文和咒印宛如呼吸一般地编织出来。虽然她的技术还相当笨拙,但无论是声音或动作,都没有丝毫退缩的模样。 「拉近夜晚的琥珀,用生命之水溶解并祈祷——」 伊依在彷佛丧失了自我一般蠢动的群众旁边,让光芒缠绕住全身,笔直地挥下手并大叫: 「『木灵』,怪造!」 瞬间,宛如萤火虫一般的微弱光芒在伊依的周围飞舞着。那是一种彷佛寄宿着生物般光辉的淡绿色光芒。而且数量相当多。怪造通常是一次召唤一只怪造生物,但倘若有那个意思,也能够像这样同时将复数怪造生物拉到现界来。当然要怪造出怪造生物、并维持他们在现界的状态,需要被称为「魔力」的人类生命力;因此要是一次怪造出太多怪造生物,甚至有死亡的危险。 但是现在分秒必争。因为不晓得罠奈在音乐室内部处于怎样的状况。 伊依挥动着手,对在周围缓慢飞行的复数光点低喃道: 「拜托你们,『木灵』们,等我一打暗号,就将靠近我的声音全部遮断吧。」 「木灵」。那是大小宛如纸娃娃一般,没什么突起的裸体怪造生物。头部没有头发,眼球没有瞳仁。大到不均衡的手心上,散发出惊人的巨大声响。 这个不可思议的怪造生物,能力是操纵声音。虽然这力量本身几乎没有攻击力,相当难以使用,但透过和其他怪造生物一起行动,便能尽情发挥这分能力。怪造也相当简单,因此一直以来,伊依也经常请出这怪造生物来帮忙。 梅子像是在说好久不见似地用眼神向「木灵」示意,伊依轻轻地抱住梅子,低声说道: 「小梅子,你能让走廊上的人暂时无法行动吗?」 〈嗯。应该可以。而且这些人看起来又像半梦半醒的。要让他们彻底睡着似乎很简单。〉 梅子用彷佛铃铛转动的声音这么回答,让伊依感到有些疑惑。半梦半醒?他们确实给人那种感觉,但果然还是不晓得原因。伊依心想梅子说不定有察觉到什么人类无法感应到的事情,于是接着向梅子问道: 「为什么……大家会陷入那种状态呢?」 〈不晓得。〉 梅子摇了摇头,但彷佛像在害怕什么似地,稍微颤抖了一下。 〈但是……我有种不祥的感觉,那是非常可怕、非常非常可怕、好像有什么就在旁边一样……像是在巨大生物的嘴里,彷佛随时会被咬杀一般,有种非常诡异的气息……〉 诡异的气息。那就是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吧。为了以防万一,伊依轻轻地抚摸项链,向父亲徵詾意见。灭作彷佛察觉到什么,难得坦率地警告着伊依。 『啊啊,我可以感觉到有种异样的「魔力」。但本体却不在这里……应该说是余香,或像幽灵一样?有种奇怪的感觉啊,呐,悔子?』 〈嗯,伊依的爸爸。就是那种感觉。〉 两人的对话让伊依感到疑惑,但伊依单纯地判断只要到音乐室就真相大白了,于是用视线向梅子和飞舞在周围的「木灵」们打暗号。 「总之,在这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要是有什么强力的怪造生物,罠奈学姐说不定会有危险,得去救她才行。……小梅子、『木灵』,拜托了!」 怪造生物们同时发挥出他们的能力。被伊依抱在胸前的梅子伸出侧头部的羽翼,让「共鸣」的音波传播到半空中。她的声音会从人类传染到人类身上,强制让人实行搭乘在声音上的命令。 〈哔叽哩叽哩叽——哔叽叽叽——哔哩哔哩叽哩叽哩哔哩——〉 这次灌输在声音里面的命令,是「睡吧」。听到梅子声音的人类,一个不剩地感觉舒服起来,让自律神经休息,逐渐失去意识。眼看着原本群众的学生,像是在堆积木似地倒下,发出平稳的鼾声,一动也不动了。 「趁现在!」 这时伊依飞奔而出。藉由「木灵」隔绝周围音波的伊依,听不见梅子的声音,是趴倒在地的学生们当中,唯一能够自由行动的人。伊俄小心地避开倒落在地板上的他们,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向前。 「好,到了!」 伊依到达音乐室的正面,她将手放到拉门上,用力地拉开门。接着让身体滑进室内后,再用力地关上门。叹息。因为不晓得梅子的声音有多少效用,伊依一直很担心学生们不知何时会醒来。 不过幸好门没上锁——伊依这么心想,然后感到疑问。为什么门明明没有上锁,学生们却没有进入音乐室呢? 〈伊、伊依!〉 梅子紧绷的声音让伊依抬起靠在门上的头,仰望着室内。墙上装饰着过去的音乐家的肖像画。由于夕阳照射而显得异常鲜红的室内。无人坐的桌椅对面。在大钢琴的正面—— 虚岛罠奈正心无旁骛地敲打着琴键。她晃动着那不吉的铁面具,舞动着依然美丽的发丝,彷佛要抹上灵魂一般地演奏着。几乎是在用力敲击的手臂动作,丝毫没有误差、徘徊在琴键上的手指动作。 十分美丽。 伊依不禁看入迷了,被泛滥过来的声音洪水吞没,只能呆站在原地。 但是。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罠奈看起来会如此哀伤呢? ※  ※  ※ 彷佛凝缩了孤独这个概念的少女,只是优美且看似寂寞地不停敲打着琴键。伊依仍然是紧抱着梅子,让「木灵」飘在半空中,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 …?」 没多久伊依便发现了。在音乐室的角落,注视着罠奈的伊依的盲点,在难以说是视野内或外的境界点——有某个东西在。 察觉到这件事之后,有种彷佛全身汗毛直竖般的恐怖袭向伊依。伊依慌忙地看向那边,却没有任何人在。是错觉吗——伊依这么心想,将视线移回正面。 〈有什么事吗?〉 罠奈结束了演奏,静静地站起身。铁面具底下的眼眸显得格外耀眼。伊依感到震撼,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罠奈像是能够理解似地点了点头,温柔地招手呼唤着伊依。 〈别站在那种地方,请进……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罠奈学姐,刚才那里好像有什么……」 罠奈对狼狈的伊依叹了口气,用熟练的动作移动上课用的桌椅。她将两张椅子面对面并排,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又对伊依招了招手。 〈这间学校还很新,没有七大不可思议,也没有什么怪谈;我从未听说音乐室有幽灵。所以你用不着害怕也没关系的,空井伊依同学。〉 「你记得我的……」 罠奈记得自己的名字。这让伊依有些开心,忘却了刚才感觉到的奇妙气息,走向罠奈的身边。然后顺着罠奈的催促,坐到她的正面。在近距离一看,可以发现她当真是拥有宛如洋娃娃一般美丽身体的少女。 她穿着三年级的紫色制服。纤细的腰部和手脚。宛如丝绸一般的肌肤,带有光泽的长发。彷佛一碰触就会融化、如梦似幻的可怜模样。但是铁面具和隐藏住脖子的绷带,带给那样的她沉重的不协调感。 〈我跟你的朋友——〉 等回过神时,伊依已经观察起罠奈,她突然的声音让伊依移开视线。罠奈宛如仙女一般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当然也没有不快的样子,用彷佛爱抚着脑部的声音低喃道: 〈仇祭游是一样的。〉 「你说游?」 〈我已经遭到破坏了。〉 壳蛇的公主大人只是理所当然似地说着不可思议的话。 〈是被无法原谅美丽的事物、这世上最丑陋的生物给破坏的……因此才戴上了铁面具,你能明白吗?〉 「咦……呃?」 她的发言还是一样高尚到伊依难以理解。虽然能够茫然地理解到她在说什么,却很困难。感觉像是某种神或佛的言语。 罠奈只是神情肃穆地将手放在胸前,叹了口气。 〈你想知道我戴上铁面具的原因对吧?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在面对这样的人,感觉有点累了。为什么……人类总是会在意表面上的细微变化,而迷失了重要的本质呢?〉 罠奈大概在铁面具底下微笑着,并悄悄地编织出声音。 〈重要的事物大概就像豆子一般渺小,人们总会认为这种东西不可能多重要……认为一定有更高等的东西在我们的内侧、在我们的根本;理应可以看见许多东西的人类……不知为何总会移开视线。这种程度的、身为悲哀地过度进化的人类的笨拙一面……〉 「等、等等,请等一下,罠奈学姐。」 伊依慌忙地出声制止,于是罠奈宛如慈母一般温柔地点了点头。 〈好的。我等你。〉 她愿意等候,让伊依安心地做了个深呼吸。伊依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她在说什么。必须像上课时一样让头脑整个灵活地运转起来,否则无法理解——伊依这么心想。明明同样是日文,为什么会如此难懂呢? 总之要是放置不理,罠奈似乎会滔滔不绝地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因此伊依决定由自己来掌握对话的主导权。伊依认为自己开口询问想知道的事情,然后请罠奈回答是最好的方式。照这样下去,在自己还无法理解对方在谈论什么的时候,就会被带到真面目不明的罠奈时空去了。 不愧是古顷大祭排行榜第一名的少女,就算只是对话也没那么简单。 伊依擦拭着明明是冬天却冒出来的冷汗,笔直地注视着对方说道: 「呃,请容我从正式的自我介绍开始。我是一年星班的空井伊依。」 〈你还真客气呢。我是三年寅班的虚岛罠奈。〉 只用眼角微笑着的少女,果然还是很美丽。伊依喜欢这个人。感觉她只要在这里活着就会让别人感到安心,这就是所谓的领袖魅力吗? 伊依这么心想,有一瞬间闭上了眼睛,思考自己想问什么;她一睁开眼,便发现罠奈从眼前消失无踪,让她打从心底大吃了一惊。 「民、罠奈学姐?」 〈空井同学,你喜欢红茶吗?还是咖啡?其他还有乌龙茶和……〉 不知不觉问,有着洋娃娃般外表的罠奈,用难以置信的速度移动到她背后大钢琴旁的简易冰箱前,将头探入冰箱里面。 该怎么说呢,应该说她难以捉摸吗?总之是个超越性的人。伊依的心情就宛如被佛祖在手心上玩弄的猴子一般。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咦、呃,那乌龙茶好了。」 〈好的。冬天空气干燥,补充水分是很重要的呢。〉 罠奈一边这么说道,一边抱着四罐保特瓶走回来。全都是乌龙茶。她将四罐中的三罐递给伊依,让伊依稍微感到不解。 对于感到不可思议的伊依,罠奈理所当然似地说了: 〈请让怪造生物也一起喝吧。在这个现界之中,他们都是客人。必须好好招待他们才行。〉 「啊……好的。」 即使她没说,伊依原本也打算让怪造生物喝茶的;但其他人会像这样体贴怪造生物是很罕见的状况,因此让伊依惊讶得瞪大了眼。 伊依想要正式地询问这个就各种层面来说都胜过自己的少女——她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 「罠奈学姐。对罠奈学姐而言……怪造生物是什么呢?」 〈那个问题十分危险,空井同学。〉 她立刻做出回答。是彷佛要一刀两断一般,严厉的否定话语。 〈为什么——〉 罠奈果然还是看似哀伤地低喃道: 〈为什么要规定呢?〉 「那是……什么意思?」 伊依真的不明白。对于感到困惑的伊依,罠奈细心地说明道: 〈所谓的规定,是一种主观认定。主观认定会招致偏见。偏见是引起争斗的种子。你明白吗……空井同学。〉 「好像可以明白。」 伊依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无法顺利地咀嚼消化而已。人类应该是为了将某些事传达给别人才发明了言话,但那发明却尚未完成,人们总是无法互相理解。 罠奈仍旧用一如往常的平稳语调,轻轻地继续说道: 〈我们必须将事物加以规定,才能说服自己。我们会将这世上所有东西都赋予轮廓和记号,将之分类成独立的个体,收纳在脑内仓库中,在需要时取出,当成现实中所有事物的判断材料。〉 说到这边时伊依已经不太能理解了,但罠奈的说明变得更加难懂。 〈但那种分类会因为每个人的思想和经验不同而有所偏颇,即使看到同样的事物,看的人不同,那事物也可好可坏。在此会产生见解的差异,这些无数的脑内分类的不一致,会变成偏见,引起各种因为不理解而发生的争执。〉 你懂吗?罠奈这么问道,但伊依当然不懂。但伊依彷佛可以理解,她决定把话听到最后。真的就跟学校的课程一样。好想要笔记本跟笔。 罠奈看似满足地点了点头,晃动着感觉沉重的铁面具,继续说道: 〈所谓的言语跟那种分类的偏颇有很深的关连。没错,脑内 仓库的门扉上贴着无数的标签,我们会在标签上写下擅自认定的词汇。这种书写的行为就是我从刚才起便说过好几次的规定,非常地危险。〉 罠奈的瞳仁有着不可思议的颜色,上面只是寄宿着纯粹的美丽。 〈我们藉由分类来掌握这个世界。分类得越详细,便觉得自己越了解这个世界,而感到安心。所以我们特别喜欢分类这个行为。看到新的东西便会替其命名,规定出那东西对自己而舌是什么,让自己感觉能够接受。但是那种规定——书写在脑内仓库门扉上的词汇,果然还是会因人而异。即使对某人而言是药,对某人而舌却是毒。规定会无视那样的事实,助长偏见。我们将什么也不是的记号分类并收纳,赋予其名字和职务,摧毁了那名字和职务以外的可能性。〉 虽然有点难以理解,但从罠奈哀叹的模样看来,那应该是不好的事情吧。伊依跳过途中的说明,只得到那样的结论之后,笔直地注视着罠奈并开口问道: 「该怎么做,才能消除那种规定,还有规定产生出来的偏见呢?」 〈不,那无法消除。〉 罠奈干脆地摇了摇头,她的动作看来有些寂寞。她低下头,弯起身体。 〈从我们祖先的祖先,低等的细菌时代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分类事物。因为首先必须分类出身体碰到的东西是否能食用,否则便会死亡。为了活下去必须进行最低限度的分类,要是停止分类便会死亡。〉 她将手贴在胸前,彷佛祈祷似地说道: 〈重要的是不去深究太多,还有去感觉。自制与感觉。你明白吗?在情报化社会的现代之中,电视、报纸、网路以及广播,会传送出我们无法全部接收下来的大量情报。我们应该停止将那些情报全部顺手推入脑内分类柜的行为。因为那是不可能的。对人类来说,那是不可能的。情报很明显地泛滥过头了。〉 伊依的脑袋开始发烫起来。伊依对这种感觉有印象。是上课时大脑感到疲累,开始想睡的预兆。头脑想要休息。但是伊依忍住睡意听下去。因为她可以理解到罠奈是非常认真地在说这些话。 壳蛇的公主大人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感到悲观,只是淡淡地迤说着。 〈一般认为现代人的思想缺陷,主要分成总中流意识和刻板模式思考这两种。每个人都丧失了个性,成为大众的一部分,光是为了分类被给予的过剩情报,便忙得不可开交。孩子们被迫在学校不停地进行在脑内仓库分类情报的训练——只是重复着背诵的学习—在他们还没空白己思考的时候,一回到家又暴露在情报的洪水之中……结果只能老实地吐出被给予的情报、只能拥有刻板模式的想法;且光是为了分类情报便分身乏术,无法到达有技巧地将那些情报组合起来、创造出个性的地步——这种人只能成为纬中流意识的末端。〉 伊依被困难的词汇乱舞给击倒了,罠奈只是静静地对着那样的伊依微笑。 〈倘若只是要活下去,并不需要这么多情报。但人类是一种透过分类事物来感到安心的生物,所以无论如何都会贪婪地想追求情报。所谓的情报成了一种只是为了得到快乐、具有成瘾性的毒品。〉 伊依已经整个人混乱了起来,罠奈冰冷的手指轻轻地贴在伊依的额头上。伊依吓了一跳,有一瞬间思考归无——罠奈锐利的声音传进伊依的耳里。 〈保持这样。〉 罠奈彷佛在爱惜伊依那被迫完全停止的思考一般,低声说道: 〈你现在正以自己的方式,试图分类并理解我刚才说的长篇大论。像那样将情报明文规定、储存在大脑仓库的行为变得理所当然。大家都是这样。被迫像这样替事物命名、翻译成自己能够理解的文章、只是不断地进行分类的工作。〉 伊依就连小指头部动不了,罠奈轻轻地将脸靠近她低喃: 〈我们将那种劳动称之为思考。那是为了将事物分类到脑内仓库,贴上『这是~』标签的行为。结果能获得的,只有自我满足而已。在得到无法理解的困难情报时,会烦恼应该分类到哪边的脑内仓库里才对,只是那样的行为……在大部分情况下,是没有意义的。〉 「思考这件事,没有意义?」 〈没什么意义。〉 罠奈点头同意伊依的呻吟。 〈不断思考之后,说服了自己而感到安心。因为安心感到愉快,所以又去寻找思考的题材,怀抱情报的漩涡。硬要称呼的话,那便是情报中毒,也是思考中毒。像那样不断塞到脑内仓库的情报里面,真正派上用场的有多少呢?像那样思考过头,不断分类这世界所有事物、过于注重理谕的现代人,看不惯别人的脑内分类和自己的脑内分类不同,而起了争执,总是感到焦躁。〉 将脸移开并松开手指的罠奈,彷佛在传达神谕的巫女一般说道: 〈比较别人和自己的脑内仓库,主张自己的比较优秀……这就是思想对决。这是多么没有意义的行为呀……空井同学。〉 「是,罠奈学姐。」 罠奈的眼神彷佛快哭出来一般,伊依坦率地回应着她的呼唤。就如同罠奈所说的,伊依觉得咀嚼她的论点、为了说服自己而试图思考的自己的头脑,实在太恶心了。说服了自己之后,要做什么? 〈重要的是不去深究太多,还有去感觉……请你别忘了这件事。〉 对于这果然到最后都还是难以理解、彷佛从天国对着自己说话的声音,伊依点头同意。罠奈紧紧地握住伊依的手,大概在铁面具底下温柔地微笑着。 〈我们人类根本不需要为了思想不同而争斗。为了将哪种情报分类在脑内仓库的哪里、贴上了哪种标签而起争执且互相伤害,是非常悲哀的。但是……倘若古顷大祭沸腾过头,一定会出现像那样为了说服自己、或是为了抱怨别人的脑内分类,而想要争斗的人。〉 脑海中浮现出无城鬼京的面孔。凶猛且有着旺盛野心的二年级生。而且伊依到目前为止的行动中,应该也有过如同罠奈所说的无意义的争斗。 伊依果然还是对罠奈抱着颊似尊敬的心情。伊依喜欢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深更远,尽管如此,仍然祈求有人能够变得稍微幸福一点的少女。 虚岛罠奈柔和地伸出手。 〈空井同学,请你不要思考……首先试着去感觉这世界的所有事物。一定会觉得思想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只要大家能够和平相处、大家都能获得幸福就好了;你应该会有这种感觉才对。不要试图让自己理解现在认为是问题的大部分事情……只要不顽固地试图去规定那些,不去思考的话,你应该会觉得那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轻轻握住伊依的手指果然还是很冰冷,但感觉非常舒服。不需要在脑内分类这手指感触的意义。只要去感觉。柔软而且舒服。 伊依看向罠奈。罠奈也看着伊依。两人一起露出微笑,手握得更紧了一点。 〈好温暖。〉 「好柔软。」 〈好舒服。〉 「幸福的感觉。」 〈有种幸福的感觉呢。〉 两人互相对着彼此微笑之后,罠奈有些调皮地、像是在装傻似地问道: 〈那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例如对我而言,怪造生物是什么之类的……〉 「没事,感觉已经无所谓了。」 伊依在手牵着手的状态下站起身,想要跟这宛如奇迹一般的少女变得更亲近,而试着说道了: 「已经这么晚了,要不要一起回家呢——罠奈学姐……我可以叫你罠奈吗?」 〈顺便也停止彼此用敬语的习惯吧,伊依。〉 罠奈这么低喃,且发出了当真十分美丽 的笑声。 ※  ※  ※ 不可思议的是,群聚在音乐室正面的学生们己经消失无踪,那里只站着感到困惑的香美,还有她叫来的老师。即使询问罠奈,她也只是当真什么也不知道似地歪头感到疑惑,实在搞不明白。 那些学生的诡异行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音乐室有一瞬间感觉到的异样气息的真面目是什么?即使思考也想不出答案,只觉得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 反正没有其他事可做——香美这么说道,宣告自己要留下来调查这奇怪的现象,就在刚才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虽然伊依也想协助她,但香美说她单独一人比较方便行动,因此伊依只好无可奈何地打道回府。 校舍周围和学校周围都设了壕沟,伊依跟罠奈两人一起度过架在双重壕沟上的桥。两人走下堆得饱满的石墙阶梯,走在天色已经微暗的梦追坂小镇上。 要从学校回到伊依生活的空蝉舍,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从商店街笔直往前走的路,另一条则是沿着河川、绕着住宅区走的远路。虽然就距离来说,走商店街会比较近,但有时碰上平交道,反而会更花时间。 罠奈的住家位于壳蛇附近,但自从壳蛇被统合成新生古顷之后,似乎就搬到这边来了。伊依听说罠奈在住宅区那边道路的途中,似乎有别墅的样子,因此决定从这边回去。罠奈散发出仿佛会就那样飘上天回到天国一般的气氛,因此和她走在熟悉的道路上,感觉有一点奇妙。 走起路来彷佛飘在半空中一般的罠奈,用鼓膜容易接收的声音低喃道: 〈我好久没说过那么多话了。〉 罠奈看来有些开心地将手贴在胸前。 〈我平常总是像个娃娃一样,只是笑着听周围的人说话……大家根本不希望我有其他任何行动,要是想谈论像刚才那样的话题,大家就会伤脑筋。我不擅长那种只是互相公开收纳在脑内仓库的情报的对话,我想聊更本质的事情,但要是那么做,大家都会感到困惑。〉 孤独的公主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铁面具,低下了头。 〈好像变成了怪物一样。不,应该说是异世界的居民吗?是脑袋的构造跟别人不同吗?虽然我也曾试着模仿大家,想和大家聊一样的话题,但不管怎么做,都像是在演戏一样;那果然还是假的。〉 她无声地走着,伊依在她身旁默默地听着。伊依认为罠奈并非想知道伊依的解释,只是想发泄出来而已。偶尔也会有这种时候。言语和情绪如果不定期发泄出来,会饱和的。 罠奈看似叔寞地注视着远方。 〈很奇怪吧,平常总是有那么多人在我周围,大家都会称赞我,我却感到非常寂寞。我明白的。我可以感觉到自己非常幸福。但是……偶尔会无可奈何地感到空虚。没有人会听我说的话。〉 她伸出指尖,悄悄地眺望着。 〈我的手指碰触不到任何地方。没有人会注意我的存在。我……并不在这里。〉 「你在这里呀。」 伊依轻轻地用双手包住罠奈纤细的五根手指。罠奈彷佛感到畏惧似地沉默下来,伊依将她的手心贴在自己胸前。 「你在……这里哦。」 人类发明的言语尚未完成,想传达给对方的话,连三成也传递不到。无论如何费尽唇舌、无论如何热情地述说,自己的话语还是几乎都会蒸发掉。那非常的寂寞。而且空虚。 停下脚步、互相注视着彼此的伊依和罠奈,没有透过暧昧且难懂的言语,只是感觉着彼此的体温。没多久后,似乎有什么传达给对方了,只见罠奈用眼角露出微笑。 〈……谢谢你,伊依。〉 然后她彷佛在自言自语一般,说着伊依不是很懂的话。 〈这是真的吗?这种温暖……不是虚假的吧?不,假如就连这个也是昙花一现,我宁愿一直待在虚假的世界中当个公主。虽然那大概是一种堕落,但我很幸福。〉 「……?」 那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伊依露出讶异的表情之后,罠奈用力地推开伊依。 「哇——!」 因为事出突然,伊依来不及反应,跌落在地上翻滚着。她的头撞上了坚硬的柏油路,原本紧抓着她肩膀的梅子,也一起因为疼痛和混乱眼冒金星。 「罠奈?」 抬头一看,只见罠奈瞪着前进的方向,散发出严厉的气息。她的指尖静静地动起来,指示着刚才伊依所站的位置。 阔了个大洞。 只见道路裂开,下方的地面露出,被破坏得惨不忍睹。 〈伊依,站起来!〉 罠奈锐利地宣告,伊依点了好几次头并站起身。她环顾周围。除了她们以外没有别人。既然如此,刚才的攻击——像是攻击的破坏,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傅来了振翅的声响。那拍动翅膀的声响大到令人难以置信。 〈快跑。在抬头确认时就会被杀掉了。〉 罠奈握住伊依的手,用难以置信的力气拉着伊依跑。伊依的身体倒向前方,她连忙稳住重心,用全力飞奔起来。背后传来了道路不断被挖开的不祥声音。 「怎——怎、怎么回事啊,刚才那是?」 〈不知道。因为往这边攻击过来,应该是危险的存在。我想那大概是……〉 罠奈在铁面具底下眯起双眼。 〈怪造生物。〉 「怪造生物……?」 是怎么一回事呢?虽然不是很懂,但现在就如同罠奈所说的,光是想停下脚步来确认现况,彷佛就会没命一般。真面目不阴的袭击者毫不留情地一边粉碎石墙和树木,一边不停追赶上来。 已经气喘吁吁、不擅长体育的伊依立刻面临极限。罠奈似乎还有余力,但即使是新生古顷最优秀的学生,肉体上仍是个人类。不可能有办法抵抗那不合理的破坏力。 就在思考到这边的刹那,罠奈狠狠地瞪着正上方。 同时发出了某种像是口哨般的尖锐声音——还有一阵冲击弹开空气奔驰着。 嘎啊——追赶过来的某个存在发出哀号。伊依惊讶地看向罠奈。罠奈没有减缓速度,指着自己用绷带包起来的喉咙,向伊依说明。 〈这里装有能够带给空气多彩振动的怪造生物。虽然几乎没什么攻击力,但似乎还有威吓的效果。〉 「为什么……会装着那样的怪造生物?」 伊依这么问道,但罠奈默不作声,没有回答。现在也不是那种时候。暂时拉远了距离的敌人,似乎对罠奈的抵抗感到火大,一边胡乱地发动攻击,一边猛烈地接近。 罠奈好几次高明地操纵喉咙的怪造生物,一边牵制对方,一边前进。至于伊依,光是为了赶上罠奈的速度便分身乏术了。缺氧到头开始痛起来。 〈……?〉 罠奈忽然对什么起了反应,握着的手稍微绷紧起来。伊依也察觉到不对劲,追着她的视线注视着道路的对面。 水银灯闪耀着光芒的微暗之中。 站在平滑的坡道顶端。以满月为背景。 熟悉的少女理所当然似地站在那里。 纯白的制服。绑得紧密的头发。成了少女特色的牛奶瓶底眼镜底下,被隐藏起来的细长双眸只是露出微笑的形状,但嘴唇紧抿起,少女只是默默地注视这边。 「已己巳……?」 彷佛在回应呼唤一般,那名少女——巴已己巳缓缓地伸出手。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三只老鼠爬在她的手臂和指尖上,手握着牙签剑,勇猛地挺起胸膛。 冲过头的伊依通过已己巳的身旁,伊依连忙停下脚步,大口地喘着气,注视着她的 第iii章 通往彩虹的单程车票 ※  ※  ※ 在住宅区的一角。已经倒闭的糖果店在拆除之后一直被闲置的空地上,正展开着倘若有路人经过,说不定会发出哀号并逃离现场的异样光景。 浮现在黄昏中的奇妙人影,很明显地并非人类。而且不是只有一两个。那些各自发出怪声、毫无秩序地蠢动着的影子们,密集在狭窄的空地上,尽管分别有自暴自弃或显得热心的差别,但都眺望着站在中央的少年。 「很好。辛苦你们了,今天就在这边解散吧。」 那是穿着新生古顷的黑色制服、特征是角装饰的少年。他——也就是「亚玉的魔女」无城鬼京,悠哉地盘着手,毫不畏惧地统率着周围的怪物们。 今天,在这个镇上同时发生的伤害事件——只狙击古顷大祭排行榜名列前茅者的袭击,除了伊依和罠奈、还有极少数幸运的学生之外,都遭受了暂时无法动弹的伤势。 凶手便是聚集在这里的怪物们。虽然每个都是相当知名的豪杰,但同时也因为太过强大,单凭鬼京一个人的「魔力」无法控制,而将他们的力量压缩减弱到原本的几十分之一的样子。关于这方面的事情,由于鬼京真正的协力者龙实在太不擅长说明,鬼京并不是很清楚;但只要能干到可以当成道具利用即可,因此鬼京并未追究详情。 一阵风吹起,在鬼京发出解散宣言的同时,怪物们如同梦境般地消失了。鬼京果然还是没有丝毫动摇,只是一脸想睡地打了个呵欠,自己也打算回家而离开空地。他在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热茶,大口喝下。在这种季节的夜晚穿着制服,实在太冷了。 〈鬼京啊。〉 鬼京顺便从并排的贩卖机中买了香烟和罐装啤酒,然后伸了个懒腰;这时有个粗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那是彷佛会吹起热风一般、充满精力的声音。 「……是是是,什么事啊,龙王大人。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罗?」 〈你说的工作,是指刚才的袭击对吧?我实在不懂,就算击溃排行榜前几名的人——就算单纯地击溃对手,要是你没有人气,仍然赢不了古顷大祭吧?〉 龙没有事先过问理由,也毫不怀疑地将部下借给自己的纯粹,让鬼京甚至感到佩服;但要说明也很麻烦,因此鬼京喝了口茶并摇了摇头。 「你用不着担心,没问题的。我一定会赢啦,龙王大人。你只要放心照我说的把可爱的部下们借给我用就行了。」 〈但观看不知道规则的游戏,也挺无聊的啊。〉 比起胜利,对于享受游戏这件事更感兴趣的龙,果然还是让鬼京没有厌恶的感觉,他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在道路上,一边用闲聊的语调说话。虽然对方在虚界似乎也是最高级的权力者,且是无敌的怪造生物,但只是交谈的话,感觉对方是个脑筋不好的善良大叔,实在无法讨厌他。鬼京反倒认为这种个性的家伙很讨喜。 鬼京将喝完的饮料罐随手一扔,这次拿出香烟,用打火机点火,并吸了起来。他享受着升起的烟和刺激鼻子的味道,露出微笑。 「算啦,等到了明天,就算不愿意也会知道。尽管期待吧。目前还不晓得敌人有什么底牌,我不敢断言一定会获胜——但我可以保证,一定会让你感到愉快的。所以你尽管放心,今天可以收工回家啦。」 〈哼,那就好。这才是我选中的代理人。只要你认真地去拚胜负,就算输了我也没话讲。那就是所谓的骄傲啊,只要能让我享受到乐趣,就再好不过了。〉 声音发出豪爽的笑声,满足似地逐渐远去。 〈那么,我很期待你从明天开始的活跃哦,鬼京。倘若需要我的力量,尽管说就是了。再会啦。〉 「是,晚安!」 鬼京敷衍地答道,对着根本不知在哪的谈话对象挥了挥手。让周围空气变得沉重起来的龙的存在感消失之后,鬼京长长地吐了口烟,看似佣懒地搔了搔头。 「啊,应付地位高的人还真累啊。」 面对受到各种怪造生物畏惧的龙王,鬼京只是用「真累」一句话来打发掉这件事;接着忽然瞪大了眼,弄掉手上的烟灰。 「话说,唉啊。都这个时间了,巴士跟电车都停驶了吧?要怎么回家啊……要是能请龙王的部下送我一程就好了,我无城鬼京竟然会这么大意。」 事到如今,再把龙叫回来也很愚蠢,而且大概会挨骂;最重要的是非常麻烦,因此鬼京决定前往住在附近、认识的人家。幸好是自己经常前往的场所,因此即使在路不怎么熟的这个小镇,似乎也不至于会迷路的样子。 附带一提,鬼京原本是亚玉的学生,家住在位于距离梦追坂相当远的场所。因为电车费比学生宿舍的住宿费便宜,所以他上下学是花一段很长的时间在搭电车。在没赶上最后一班电车的现在,要走回家是非常麻烦的距离。 鬼京稍微走了一下,在他为了分散寒冷的感觉,而靠啤酒陷入微醺的气氛时,随即便看见了一间简陋小屋,与其说是住家,更适合说是仓库的建筑物。那是将合板和木材连接起来、像是自家制的木造建筑,这里住着身为鬼京的天敌,也是他最爱的血亲的古怪老人。 咚咚咚咚——鬼京毫不客气地敲着看似廉价的门,在垃圾袋乱放的肮脏玄关前大声叫道: 「美国爷爷,你可爱的孙子鬼京来玩啦,快开门啊。」 没有人应声,因此鬼京不断敲着门的手更用力了。 「喂!老头子。你死了吗?你总算寿终正寝了吗?一个宛如排泄物的人类被处理掉之后,社会又变得更干净了呢?上帝万岁!」 「吵死人啦!」 伴随着「砰咚」声响和激烈的怒吼声,入口彷佛会连铰链一起飞出去似地打开,宛如熊一般的巨体伴随着恐怖的酒味从室内现身了。 是个巨汉,是个肌肉发达的白发老人。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中,穿着汗衫和短裤这种一看就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服装,不知被头发还胡须覆盖着的脸部中央,是因为酒醉的关系吗?在有着污秽颜色的眼眸之中,闪耀着犀利的光芒。 他的名字是无城美国。曾经挑战物造研究这个梦想,在大失败之后遭到学会放逐,用负面意义证明了梦想终归是梦想的失败者。他丧失了荣耀和一切,如今是在这种破房子里头一个人寂寞地度过余生的人生失败者。是鬼京的祖父兼吵架对象,还有鬼京绝对说不出口,但他认为就宛如人生师傅一般的对象。 看到祖父一如往常的老样子,鬼京咧嘴一笑,举起了手。 「哟,混帐老头。你还活着啊。真遗憾。」 「我活着碍到你了吗,混帐小鬼。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吵死人了,小心我宰了你。」 美国用低沉的凶猛声音这么威胁着鬼京,然后像是看到无聊的东西一般,转身回到房间。他并末将门关上,因此鬼京擅自判断这代表自己可以进去,而进入室内。 室内堆积着大量的不知是资料还书的东西,虽然杂乱,但不会感觉不愉快。与其说是脏乱,反倒感觉像是美国即使年迈也无法完全压抑住的热情洋溢出来一般。这个彷佛食人妖怪一般的巨大老人,至今仍未丧失重返学会的梦想。 对于物造这个童话抱持着梦想,奉献了所有热情,惨遭失败——失去一切的祖父。鬼京在内心对着无城美国宣言。 就快了。 自己就快要能实现祖父的梦想了。 「唔……」 美国似乎是醉了,他用缓慢的动作翻找着冰箱,拿出了贴着疑似违法标签的酒瓶。然后打开水煮鱼罐头,插上牙签,放在榻榻米上。接着拿出两个明显没有清洗过的玻璃杯,倒满有着诡异颜色的酒,递给鬼京。 「喝 吧。」 别叫末成年者喝酒啦——这种常识般的意见对这个老人不通用。鬼京在还不满十岁的时候,美国就给了他酒和香烟。身为认真社会人的双亲当然提出了抗议,但美国跟鬼京都毫不在乎地经常在这个房间里饮酒作乐。 鬼京看了看正以惊人的气势蒸发着、感觉酒精浓度很高的酒,抬头仰望坐在眼前的美国,试着问道: 「爷爷,这是什么酒?」 「不知道。我打开冰箱就看到它放在里面。」 「你都痴呆成这样了,搬来我家住啦。要养爷爷一个人还不成问题哦?」 「我在会给你们添麻烦啊。」 鬼京认为用低沉的声音这么低喃的美国十分帅气。宛如隐士一般像这样即使年迈也持续着不规律的生活,见识过许多普通人生不会知道的事情。与其像双亲那样成为社会的齿轮、过着毫无个性的人生,鬼京更想像美国一样华丽地一跃成名且爽快地失败之后,过着愤世嫉俗、像这样跟傲慢的孙子抱怨的人生。 鬼京一边啜饮着浓烈的酒,一边跟祖父享受着无关紧要的对话。 「不过这酒还真强烈啊。我来这里之前又已经喝了啤酒,明天还要上学耶,要是宿醉怎么办啊?」 「鬼京。」 美国缓缓地转变成严肃的表情。鬼京坐正,心想不知是什么事;但这个老人并非在开玩笑或卖关子,而是用认真的声音开始说些奇怪的事。 「啤酒不算是酒。」 「……」 「那是有颜色的水。」 那又怎么了。 「鬼京。」 他是喝醉了吗?还是真的痴呆了?美国没头没脑地——但又宛如突袭一般,彷佛要贯穿鬼京脑袋似地,用锐利的眼神看向这边。 「你身上有血腥味哦。」 「……」 「鬼京。」 美国,这个不幸的怪造学者,并非在斥责或说教,只是理所当然似地谈论着。跟自以为是地将一般的道德论和价值观强押在自己身上的双亲不同,鬼京无论何时都将美国那含义深远、由经验创造出来的话语铭记在心。他是自己人生的导师,也是无可替代的血亲;是自己身为男人、身为人类的理想形象。 虽然一谈到这种事,无论是谁,甚至连美国本人大概都会露出奇怪的表情。 但鬼京果然还是喜欢这古怪的老人。 「我差不多要九十岁了。」 他面无表情、面不改色地灌入倘若是不会喝酒的人,大概会醉倒的酒量,低声说道: 「到了这把年纪我才发现,人揍了别人几拳就会挨几拳。骗了多少人就会被多少人骗。陷害了多少人,就会被多少人陷害。人生就是要还清自己欠的债。我揍人骗人陷害人而有一瞬间变伟大了,但又挨揍被骗被陷害,现在落得在这种破旧小屋里喝得烂醉。」 是喝醉而反常地变得懦弱,或是年纪消退了他的气势?美国以鬼京和他初次碰面时,绝对无法想像到的虚幻氛围低喃道: 「别变得像我一样,鬼京。像你的父母亲那样,过着普通的人生也不坏哦。」 鬼京不会听从那种彷佛忠告一般的话语。反正人类不管怎么小心翼翼,也活不了两百年。短暂的生命和人生,要随心所欲地活。鬼京可不想采取保守安全的方法,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受伤害、和平且安稳地衰老下去。 自己要尽情享乐,即使失败也无妨,要随心所欲地活。 像美国一样。 鬼京露出虎牙笑了笑,模仿美国大口将酒灌入肚子里。 「别闹了啦,爷爷。再说,我会养成这种孤僻古怪的性格,几乎是爷爷的缘故吧?事到如今,叫我怎么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啊?」 仿佛在模仿美国一般逐渐成为边缘人的鬼京,用鼻子哼笑了一声,低喃道: 「我才不想过普通的人生。那种丧气话……等我活到爷爷那把年纪再说吧。」 「蠢蛋。等到了我这把年纪才后悔,就太慢啦。」 那一晚的美国,有点不太对劲。 他异样地温柔、反常地饶舌、不停地在喝酒。 有时眺望着远方,注视着堆积在房间里的资料,看似寂寞地叹着气。 他从那之后就没有说话,默默地铺了棉被,难得地用那毛茸茸的手抱着鬼京入睡。即使是不会向任何人撒娇、不让人看见自己的弱点、一直随心所欲而活的鬼京,这时也宛如幼儿一般,乖乖躺在祖父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入眠。 ※  ※  ※ 被折断的骨头大小合计共二十三根。虽然不清楚流下来的血泪总量,但绝不算少才对。幸好无人丧命。 遭受到真面目不明的存在袭击的人,并非只有伊依和罠奈而已。 被狙击的都是新生古顷的学生——倘若更明白的来说,就是获得古顷大祭排行榜前几名的怪造学者实习生。 这表示罠奈一直感到忧虑、当然伊依也一直感到畏惧的残酷生存竞争开始了。为了在古顷大祭中获胜,实现愿望的斗争。这过于丑陋,而且远超出预科、毫不在乎形象地陷害别人的行为,让伊依感到烦躁不已。 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那是让人不惜做出这么卑鄙的行为,也有实现价值的梦想是吧。 打从和巴已己巳再会、还来不及深谈,她便像逃跑似地消失之后,过了一阵子。今天据说会进行第二次投票和其结果发表,但因为学生袭击事件的关系,前几名的学生几乎全灭,甚至还有人怕得辞退企划,排行榜应该会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波。 要终结已经变得血腥的古顷大祭的唯一希望,是平稳派的存在。 在这次的投票当中,假如虚岛罠奈设立的平稳派获得过半数的票,排行榜就会被废除,宇宙木的报酬也会被废弃,学生们之间互扯后腿的行为应该就会消失了。 伊依彷佛在祈祷似地,一早便投票给平稳派。但内心有某处也认为大概行不通吧。盘旋在校内那充满恶意、痛楚和猜疑的气氛,感觉实在不像是能随着平稳派的引领安定下来的氛围。 结果发表会在课余,也就是午休时进行。提早用过午餐的伊依在自己的教室内,彷佛看到杀母仇人似地瞪着广播器。 这一连串的袭击学生事件,一定有人可以从中获利才对。排名异常窜升的人、排名依旧名列前茅的人、那种透过这次事件而得利的人,肯定是袭击的犯人。伊依这么断定,而迫不及待地等着结果发表的广播。 其他学生也是,虽然平常大多在操场或体育馆游玩,或是各自找地方闲聊,但只有今天彷佛在等待最后的审判一般,表情一脸严肃地聚集在教室里。 那表情并非在享受古顷大祭的过程,而是希望这场祭典尽快结束、类似叹息的寂静。没有人期望这种会伤害到他人的残酷竞争。但是,要以怪造学者的身分活下去,这种互相欺骗、互相伤害的情况,大概是家常便饭吧。 这么一想:心情便灰暗起来,每个人都无言以对。 空有理想,是无法持续虚界怪造学这门学问的吗? 噗哧——响起了刺耳的声音。广播器像是大大吸气似地颤抖了一瞬间,接着立刻流出少女响亮的声音。 『各位午安。我是新生古顷怪造高中广播社社长的美咲。』 「啊,是太姐。」 明明身为女生,却翘起二郎腿坐在桌子上的次郎花稍微抬起头来。她的姊姊美咲太郎花隶属于广播社,在午休或放学后,经常可以听见她美妙的声音。虽然偶尔有些古怪,但太郎花基本上待人和善、开朗又活泼,因此在学校相当受欢迎。在这次的古顷大祭中,她并没有什 么企划,而是以广播社的身分进行活动;因此似乎并未成为袭击事件的目标。 伊依边思考着这些事惰,边抱着梅子露出严肃的表情。古顷大祭排行榜究竟会有怎样的变动呪?平稳派获得了多少票数呢?这是决定古顷大祭今后发展的命运的瞬间。 太郎花的声音,用容易听清楚的稳重语调说道: 『今天是各位迫不及待的古顷大祭途中投票,第二回结果发表。原本应该由校长来发表才对,但校长嫌弃广播室太冷而不愿前来,因此由不才我来代理。我不会窜改票数、排名或是捏造报导,请各位放心。』 一板一眼的太郎花特地把不说也没关系的事情先说在前头,然后放低了声音。 『就如同各位所知,在上次投票中名列前茅的学生,几乎都在前几天遭到偷袭。因此根据这次投票结果的情况,有可能会发生同样的事件,现在我也犹豫着是否该发表结果。』 那蕴含着平静的愤怒与哀伤的声音,让每个人都一脸严肃地绷紧身体。对于做出这种卑鄙行为的犯人感到愤怒、还有同间学校的同伴受到伤害的愤慨,是每个人共通的心情。当然伊依也一样。 太郎花用扼杀了感情的平淡声音,只是彷佛在警告似地低喃道: 『你应该有听见吧,犯人。虽然我不晓得你人在何方……但你可别小看了新生古顷的学生。我一定会抓到你的小辫子,让你在全校学生面前抬不起头。全校学生被你弄断的骨头共二十三根……这笔帐我一定会跟你全数讨回。』 咳哼——她咳了一声清喉咙,像是公务般地继续说道: 『不好意思。那么接着来发表结果吧,诸位学生,请仔细听好了。』 最开始的一句话,让原本紧张的空气稍微缓和了下来。 『第一名——虚岛罠奈。』 接着的下一句话,便震撼了所有学生的内心。 『只不过平稳派并未获得过半数的投票。』 太郎花似乎颇不甘心的声音,道出了伊依与期望和平的众多学生的心声。 『古顷大祭还会继续进行……』 ※  ※  ※ 最糟的情况就在那之后发生了。 「噗叽」的尖锐声响,以及彷佛有什么在大闹的骚动声——传出了一种明显地非比寻常的气息,同时有某个声音从广播器响起了。 『唉呀……真是可喜可贺,让人感到愉快痛快又爽快啊!啊哈!对平稳派而言真是遗憾至极,但对我『亚玉的魔女』而言,可是喜上层梢啊!』 并非太郎花的声音。这是之前曾听过、宛如野兽一般的声音。 伊依脸色发白,慌忙地站起身。周围的学生们也好奇地动摇起来,小声地议论纷纷。这是某种演出——不可能。毕竟不是那种气氛,而且之后立刻传出太郎花紧迫的声音,证明了这一点。 『你……你是什么人?你从哪进来的——』 发出了有东西撞上麦克风的哔叽声。接着便立刻安静下来的广播。伊依在无意识中抱着梅子,用全力飞奔离开教室。 「伊依?」 虽然听见了次郎花和其他同学的声音,但现在可没余力去管那些。广播室很明显地发生了什么事。伊依有种不祥的预感,心跳异常地加速。 伊依埋头奔驰在还不习惯的新生古顷的走廊上。各处的教室都引起了骚动,也看到了几个跟伊依同样正打算前往广播室的人影。 让太郎花沉默下来的某人,像是以校内这样的反应为乐一般地笑着。 『成为支配者的感觉真不错呢。可以感受到我的一番话让全校学生都感到动摇、议论纷纷或是飞奔到这边来。现在的我就好像神一样?喔喔,那么伟大的神就来告诉你们一下精采的神谕吧。』 这个语调、这个声音。不会错的,一定是眼中蕴含着野心和热情的二年级生,「亚玉的魔女」——无城鬼京。他为什么会在广播室?他对太郎花做了什么?伊依并不晓得这些。但她的心情莫名地急躁了起来。必须阻止他才行,现在、立刻。 「无城学长……你——」 伊依彷佛在磨鞋似地踩着步伐、拚命地奔驰过漫长到让人厌烦的走廊。但是设置在走廊四处的广播器,彷佛在嘲笑伊依那样的努力一般,投下了炸弹。 『我就是犯人!』 瞬间,伊依的思考陷入停止。其他学生似乎也无法理解那番发言的意义,现场一片寂静无声。他那煽动群众又让群众安静下来的不烂之舌,甚至可以说是某种才能。 只不过他将那分才能,朝恶意的方向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接二连三地袭击古顷大祭排行榜名列前茅的人们——』 别说了——伊依这么心想。 『弄断了二十三根骨头、将好几名重伤者送进医院!』 说出那种事情也只遭人厌恶罢了。毫无意义。只会无谓地引起周围公愤、让人反感不是吗? 『目的是在古顷大祭中获胜。就如同你们预测的一样——拍拍手,你们大家都是名侦探!我是唯一的犯人!很好,事情的构图变得简单易懂了呢!』 弄错了——吗?这样有什么意义吗?在还没有人想到谁可能是犯人的时候,就主动自称是主犯的这种行为,难道具备了什么只有鬼京才了解的目的吗? 非也,有的。一定有。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愉快。那并非因为罪恶感而自首的犯人声音。虽然他也可能是个愉快犯,但伊依否定这个可能性。 无论怎么想,那个一脸认真地主张想要轻松过活、不想做苦工的前辈,都不可能会采取那种没有生产性、又会跟人结下梁子且后患无穷的方法。 即使是看起来毫无意义的行动,一定也有什么根据或目的才对。 虽然时间短暂,但跟鬼京对话过的伊依,并未低估他,认为他只有那种程度而已。 『这么说来,第二回投票的结果发表才进行到一半呢。平稳派的各位不能获得过半数的得票,真是太遗憾了,请节哀啊。不过,这样才对嘛……在这里就结束的话,一点都不有趣嘛!毕竟是这么难得的祭典骚动,祭典跟打架就是要气派热闹才好玩嘛!』 鬼京像是沉醉其中,又彷佛在歌功颂德;但他隐藏起冷酷到让人不安的本性,继续说道: 『哀号与喧嚣,妩媚的少女和恋之花、赚钱的老兄和穷光蛋的老兄,无论是谁都来作一晚的美梦然后跳舞吧!跳舞的傻子和旁观的傻子,同样是傻子的话不跳就太吃亏啦!』 瞬间,广播混杂了喧嚣。莫非有人到达了广播室,正试图阻止这场非法广播吗?但几秒钟后,声音跟声响都彷佛没事发生过似地消失无踪,鬼京似乎很愉快的声音依旧轰炸着。 『我来把古顷大祭变得好玩一点!平稳派那种不想斗争想平静度过的主张太扫兴啦!千年的恋情也会蒸发啦!』 伊依在爬楼梯的途中喘不过气而停下脚步,她大口地深呼吸,让体力恢复。好远。广播室好远。明明不能停下来。学生会互相竞争的古顷大祭,明明能像罠奈希望的那样,和平收场是最好的。 为什么鬼京不停手呢?为什么他不惜亲自煽风点火、甚至扮黑脸也要这么做?伊依办不到。这种即使集所有骂名于一身、也要推动某项大计划的舍身作法,伊依办不到。伊依认为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实际上,学生们大概也如鬼京所期望地,感情激昂了起来。 尽管如此,这仍然是一种不好的作法。 伊依的想法无法传播到任何地方,「亚玉的魔女」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在这里先宣言!我一定会在古顷大祭中获胜!』 他用一如往常、 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自信满满的声音说道: 『我现在的风评糟透了对吧?虽然本来就没什么人气,但刚才的广播更是让我的人气跌落谷底啦!但是没关系!我好得很!因为你们这些愚昧的学生,在之后即将举行的第三回途中投票、还有总结古顷大祭的最终投票时,一定会投票给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为什么要主动自称是袭击了学生的犯人、像这样发表只是挑衅的恶劣演讲、他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无城鬼京彷佛理所当然一般,非常开心似地宣言: 『倒不如说我会袭击投票给我以外的家伙喔!』 伊依的眼前变得一片空白。 「魔女!」 真不敢相信。无法理解。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就算要动手,会说出来吗?一般人……会那样憨直地跟全校学生为敌吗?这分自信是怎么回事?这种显而易见的反派行为是怎么回事?卑鄙、傲慢且毫不留情。不会像伊依一样因为固执于美好的理想,而动弹不得。当然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那是任性、狂妄、难缠——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独裁者作法。不,果然这边还是应该用「不良少年」来表现才对吗? 亚玉的不良少年、魔女、二年纹头头——无城鬼京。 被摆了一道——伊依这么心想。就在伊依还无法决定古顷大祭要做什么时,鬼京已经准备了这样的炸弹。就连罠奈也确实地决定了自己的定义、设立平稳派,试图实现自己的理想……自己真是没用。总是白忙一场、诸事不顺。自己只是随波逐流地行动,只顾着跟眼前的问题战斗,问题结束之后,再前往下个课题。 正义的罠奈和邪恶的鬼京。伊依仍然是摇摆不定,自己必须和她或他相对才行吗?这让伊依感到不安,同时也非常地不甘心。 和「凤凰」、仓波以及游对决之后,在伪壳蛇稍微让大家理解了自己的思想,自己因此而得意忘形了。认为自己已经没问题了。认为事情会就这样很顺利地进行下去。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能够带给周围影响,自己期望的世界总有一天会到来。 太天真了。滑稽且可笑。伊依仍然没有半点成长,无法抓住任何东西。就连立足点都还不稳固,思想又十分抽象,无法像罠奈或鬼京那样,拥有坚定的意志且付诸实行。 甚至连眼泪都溢出来了,伊依瞪着前方。还差几步就要到广播室了。 就在那几步的距离里,鬼京依然很有效率地威胁着学生们。 『想被弄断骨头的家伙就投票给我以外的人试试看!我看得一清二楚喔!别看我这样,我怪造的技术还算不错,怪造监视用的怪造生物,对找来说根本是轻而易举啦!投票给我以外的人、或是妨碍我的活动、让我感到不愉快的家伙,我会一个不剩地击垮!瞒不了我的!我随时看着你们的行动!听着你们的谈话!好好记住这一点吧!』 伊依拚命奔跑,用力地打开广播室的门。 无城鬼京一如往常,摆出坐在椅子上,并大胆地将脚放在桌上的姿势,大叫出最后一番话。 『那么,我很期待下次的投票喔!各位!』 这时鬼京猛然转过头来,天真烂漫地笑了。 「嗨……」 是关掉了麦克风吗?他没有回音的声音传到耳中。伊依维持着打开门的姿势,气喘吁吁地注视着那样的他。 鬼京果然还是穿着女装,不可一世地翘着二郎腿,摊开双手说道: 「你来得还真慢啊,古顷的教主小姐。」 「学长。」 伊依开口问了一个冲动且最根本的问题。 「你这是、你究竟是……有什么企图?」 伊依真的无法理解这点。说到底,这只是一场学园祭、只是一场学校活动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自暴自弃地、用仿佛自爆的战法让全校学生陷入恐慌?为什么要这样无谓地撒下纷争的种子、自己背负反派的职责—— 「哈哈哈!」 鬼京像是把伊依当傻瓜似地笑了笑,只见他站起身,角饰品闪耀着光芒。 「别问我那种事情啦。教主小姐啊。你动动脑吧。首先会死的就是不自己思考的猪脑袋……我会把古顷大祭弄成这样子的战场喔?」 他话说到这边,眉毛抽动了一下。伊依也察觉到这点。有大量的脚步声,和宛如怒吼般的东西逐渐靠近。大概是对鬼京的广播产生反感的学生们。新生古顷并非都聚集了一些老实乖巧又厌恶斗争的学生。不良学生和危险人物也不少——应该说反倒挺多的。 「喔喔,惨了惨了。教主小姐,有趣的事就下次再聊吧。」 鬼京也变了表情,迅速地结束对话,打算离开广播室。这时被一直站在入口的伊依挡住去路,而歪头感到不解。 「……让开啦。我说过我会击垮碍事的人吧?」 「我不让。」 伊依张开双手,瞪着魔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反抗。以怪造学者实习生来说,自己大概远远不及他的脚下,无论是技术或思想都还不够成熟,但应该有自己能办到的事情。无论多么弱小、多么半桶水,伊依也不会背叛自己的梦想。 不想争斗。想和平相处。这种思想并不意味着要毫不反抗地服从暴力的某人。以非暴力的方式抗拒,那和印度的圣人所提倡的地上最强的理想,有着相同的意义。 伊依克制着双脚的颤抖,笔直地仰望着鬼京。他的身高比伊依稍微高一点。而且他是个不良少年,应该很擅长打架。好可怕。 「……嘿!」 鬼京看似愉快地露出微笑,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只见他轻轻地用手指固定住伊依的下巴。 然后理所当然似地将他的嘴唇重叠上来。 甚至还将舌头钻了进来。 这是伊依的初吻。 「……」 时间停止了。伊依原本已经做好了挨揍的觉悟,但那是能一击打倒伊依、最有效的攻击。伊依彷佛温度计一般,脸颊由下往上变得通红,整个人僵硬在原地;鬼京暂时享受着那样的伊依的嘴唇。 在他总算放开伊依的时候,伊依已经腿软,当场垮坐在地上。 伊依坐倒在地板上,无法置信,感觉像是心脏被掏空似地仰望着鬼京。她无法理解,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奇怪?」 「你真可爱呢,学妹。我好像会迷上你呢。」 鬼京留下这句话后,留下瘫软在地的伊依,迅速地离开广播室。 被留下来的伊依感到一阵晕眩,思考浑浊了起来,只是一直和真面目不明的感情战斗着。 那个不良少年。 那个不良少年……! 「呜嘎!」 伊依发出奇怪的声音,猛然转过头去。愤怒到好像会叫出魔王一样。所幸没有被任何人看见,但竟然会在这种地方、这种场面,丧失人生只有一次的宝贵经验。而且对象还是全校学生之敌,是坏心眼的学长,是那个不良魔女。 没看见魔女的身影。 无论他跑得再怎么快,新生古顷的走廊可是很漫长的。应该不可能在瞬间消失无踪。那个恶劣到极点的学长上哪去了?就在伊依徘徊着视线时,在窗外发现了那可恨的无城鬼京。 他正被那个袭击了伊依和罠奈的怪物——那个宛如恶魔般的怪造生物抱着身体,悠哉地从空中逃亡。广播室位于学校四楼,他是看准了要是从这边逃跑,也不会有傻瓜硬是要跳出窗外追上来吧;只见鬼京从容地挥着手,逐渐远去。 别瞧不起人了。 你以为让花样年华的少女蒙羞,能够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吗? 「我……我……我饶不了你!」 伊依很久没像这样彻底抓狂了。她忍无可忍,无法思考任何事。遗传自残虐的父亲、刻印在基因上的直率个性用全力呐喊着,要自己粉碎那个恶质的亚玉魔女。 之后就简单了。所有杂事和意识都被放弃,只以击垮他为第一优先。 「你这个王八蛋~~!」 伊依不顾形象地全力奔驰,她飞奔过走廊,用力地跳跃,在窗边跨出第二步,接着更朝窗外飞翔出去。梅子被她甩落在走廊上。 正面是蓝天。蓝天的中心是鬼京。远处有着水平线。正下方是远得可笑的地面。聚集前来的学生们发出哀号。 伊依用全身划开风,舞动着双马尾,驰骋在空中。虽然伊依并不擅长运动,但狗急跳墙的威力,让她飞了一段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距离。她拚命地伸长手,抓住一脸紧绷的鬼京的脚跟。咕隆——伊依大大地摇晃了一下,整个人挂在半空中。 就连鬼京也不禁脸色发白,绷紧了原本绰绰有余的表情。 「白……白痴!你在想什么啊!你疯了吗……掉下去就死定罗!」 死定了?怎么可能会死,自己还没有痛殴鬼京一顿呢! 伊依抓住鬼京的脚,用惊人的握力爬上来;只见他对这样的伊依发出感叹: 「啊啊,惨了,你果然疯了!喂,慢慢地降落到操场上吧……」 鬼京向看起来同样感到困惑的怪造生物这么说道,朝伊依伸出手。他似乎打算扶住伊依。但他太天真了。现在的伊依根本什么也没在想。 伊依抓住放低姿势的鬼京的手,用力地将他拉过来。 「哇、你、你这个白痴!你想干么?」 现在才慌张已经太慢了。失去平衡的鬼京,不小心松手放开了怪造生物,双手像是要缠住伊依似地,头朝下方直直落。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似乎也让怪造生物反应慢了半拍,他连忙张开羽翼追赶上来,但能否及时赶上似乎很微妙。 看到两人顺着重方被吸往地面,贴在窗口上的学生们都尖叫起来。鬼京也大声叫喊,拚命地挣扎,但伊依果然还是什么也没在想。 「那可是我的初吻耶……」 她的眼神早已孕育出危险的疯狂。 「你要负责哦……」 「咿、噫!好恐怖!这小姐真可怕!对不起啦!我道歉就是了……原谅我、谁来救救我啊!比起会死我反倒更怕这家伙啊!」 鬼京吓到面无血色,挣扎着想逃离伊依。但伊依也彷佛诡异的妖怪一般,紧紧缠着他不放。两人就这样轻易地坠落到地面上。 「……?」 原以为会冲撞上地面,血肉横飞地摔成肉块,但神奇的是无论经过多久,地面都没有接触到头部。 奇怪?总算找回了自我的伊依这么心想,她眨了好几次眼,眺望着和自己互相抱着的鬼京,还有自己不自然地飘浮在地面上数公分的身体。 飘在半空中。 视野颠倒了过来,血液直冲脑部,有种奇怪的感觉。 有人站在身旁。 「……希望你别那么频繁地将吾卷入危险的状况之中。」 纯白的制服。娇小的身躯。显眼的牛奶瓶底眼镜。 「吾也并非每次都能及时赶上。」 「已己巳。」 视野咕噜地反转,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让伊依和鬼京恢复正常的姿势,让他们用自己的脚站在地上。激动的情绪尚未彻底消散,伊依还无法冷静地思考。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伊依感到混乱,在她身旁的已己巳,将视线投向鬼京身上。鬼京彷佛在警戒一般,驯服着飞舞下来的怪造生物,并瞪着已己巳看。 「你是『愤怒』的代理人吗?」 已己巳说了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拉起感到困惑的伊依的手,背向鬼京。 「既然如此,麻烦你转告龙王: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 那声音并非语带嘲讽,也并非放弃了一切,但是——听起来有些寂寞的样子。 ※  ※  ※ 第一次看到血影露出厌恶的表情。 这个文静的舍监总是面无表情、或是浮现出非常近似无表情的微笑,但她一看到早退的伊依身旁那个戴着牛奶瓶底眼镜的少女,便彷佛傀儡人偶一般张开嘴巴并瞪大瞳孔,露出非常恐怖的表情。那就彷佛猫在威吓对手一般,没有任何话语,但确实地表现出不欢迎已己巳的恐怖样貌。 「……」 血影僵硬了好一阵子,在伊依开始感到不安的时候,她恢复成原本的表情,温柔地对着伊依微笑。 「欢迎回来,伊依妹妹。你今天旱退吗?或许感冒还没有彻底痊愈,请你不要勉强,觉得难受的话,就好好休息吧。」 然后她用一模一样的表情,看向站在一旁的已己巳—— 「你这个腐败的吹笛男,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真希望你能立刻消失。如果你以为我是接到命令才会行动的人偶,我就先提醒你一声,你想得美。只要你对我可爱的住宿生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到时就是你那无聊的性命消散的时候;你这个妖怪。」 「妖怪……吾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骂法。」 已己巳并非愤怒也非哀伤,只是漠然地歪着头感到疑惑,看似有些为难地垂下了眉尾。 「还有,虽然不晓得吾的本体对你做了什么,但现在的吾基本上跟那边算是别人,或者该说是不同个体;所以被你这样排斥,吾也很伤脑筋。」 「别人?不同个体?真是方便好用的词呢……但本质依然是那个吹笛男的话,包括其他的面孔在内我都一样讨厌。嘻嘻——」 血影像是要保护伊依似地将伊依抱向自己怀里,彷佛在赶狗一般挥了挥手。说真的,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伊依无法理解状况。无论是这个不可思议的舍监,或是戴着牛奶瓶底眼镜的少女,伊依对她们仍然远乎一无所知。 但是,无论是血影或已己巳,对伊依而言都是重要的存在,因此两人感情不好,会让伊依十分难过。伊依有些为难地注视着已己巳,用视线询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已己巳没有回答。血影也仿佛在畏惧什么似地紧抿着嘴唇。 这状况彷佛到世界末日为止都不会动起来一样,这时有人出声打破这个僵局。 「姊姊太过度保护了啦。巴姊姊是住在小学附近的大姊姊,是经常陪我玩的朋友。虽然她的确有很多小秘密,还有一些古怪的地方,但用不着警戒也没关系的。」 边这么说边登场的是影文,他放低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似地对一脸讶异的血影和已己巳低喃道: 「……就采用这种设定如何?」 伊依不明白刚才这句话的意思。虽然血影也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但她只是撇过脸,将视线移向旁边,没有反驳。原本站在宿舍人口处的影文,用不太情愿的表情,顺推着血影和伊依的背后,邀她们进入门内。 「喏,要是一直在外面大眼瞪小眼,伊依姊姊又会感冒罗。巴姊姊应该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才会前来这里;要是就这样赶她走,也太可怜了吧。」 「……我非常不满。」 血影平静地嘟哝着,不情不愿地被影文催促着进入玄关。然后她大动作地转过身,将手指指向跟在后面的已己巳额头。 「请你别得意忘形了,吹笛男。我会一直警戒着你。」 「……够了,你退下。就算在这边硬赶她走,她也会死缠烂打地跟过来喔。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她待在由我们支配的宿舍里面。」 影文果然还 是一边小声地这么低喃,一边拉着血影前进;看到这样的影文,已己巳用看起来十分开心、非常幸福的灿烂微笑低声说道: 「经常陪我玩的……朋友?」 这句话让影文的表情紧绷了起来。伊依茫然地眺望着呵呵笑的已己巳,果然还是一个人处于状况外。 ※  ※  ※ 这是以前辈和同居人的身分,给你的微小又重大、含意深远又简单的警告death。(注2) 自从「卵姬」事件造成旧古顷半毁之后,便不见踪影的空蝉舍室友,片津理梦不知何时回到了宿舍,她果然还是包在棉被里缩成一团,维持着不露面的状态跟伊依生活在同个屋檐下。今天因为伊依在午休时就早退回来了,理梦当然还在学校,但她彷佛看透了伊依会早退一般,只见她的棉被上留了封信。 趁着影文将警戒心非常露骨的血影关进管理员室的时候,伊依先带已己巳到房间。房间原本就不大,而且又是跟别人共有房间,因此无法增加太多东西;但书本和衣服还是堆积得向当凌乱,让伊依有些不好意恩。 注2 death的日文发音跟语尾助词「です」相同,算是个双关语。 伊依暂且先不管感觉很新奇似地眺望着手机和md音响的已己巳,总之先看看理梦的信写了什么。跟往常一样,是彷佛潦草写下、有着独特笔触且不知所云的文章。 要是彻底消灭了邪恶,正义便无法成立。不放生不灭口不犹豫不放弃:高明的作法是一步步地煽动对方然后无止尽地持续战斗下去。把99.99999这个数字,从小数点以下……不断地增加位数感觉会very good 伊依将信翻了过来,像是附赠一般写在背面的话语,感觉十分恐怖。 要是变成100会死掉喔★  片津 理梦 ★是什么意思呀。那文章还是跟平常一样,看来阳光却又有些阴沉,让人莫名地感到不安。伊依陷入沉思,就在她拿着信心想该如何是好,有些不知所措时,已己巳忽然从背后窥探着这边。 不知为何,伊依彷佛被人看见秘密日记一般,有种莫名的罪恶感,不禁用手心遮住了内容。 已己巳歪头感到疑惑,眼镜底下的细长眼眸只是注视着那封信,还有观察着理梦平时用来包住自己的棉被。 伊依有些在意,出声呼唤那样的她。 「已己巳?怎么了吗?」 「没什么……」 已己巳难得地说出含糊又暧昧的台词。 「是怎么回事呢……有种怀念的感觉……」 她感到困惑的模样也只有一瞬间,随即便理所当然似地坐到理梦的床上,抬头仰望着这边。伊依觉得只有自己换上家居服也怪怪的,因此穿着制服坐在椅子上。因为是书桌附赠的便宜椅子,不但硬邦邦的,还会嘎吱作响,相当不可靠。 「那么——」 已己巳恢复成平时冷静的已己巳,房间的灯光让牛奶瓶底眼镜闪耀着亮光。因为她在伪壳蛇时的超常气氛,仍然强烈地残留在记忆里面,因此她像普通的朋友一样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感觉有些奇怪。 虽然感到心神不宁,伊依仍然乖乖地听着这个娇小的少女说话。 已已巳彷佛理所当然一般,首先为了确认而这么说道: 「就如你所知,吾并非人类。倘若按照你们的称呼来说……我算是一种怪造生物吧。吾在那边被称为喜悦大公,或『pied piper』。」 「pied……piper……?」 这称呼念起来还真怪。暂且不提这些,没想到这么普通地在说话、就连体温跟肌肤感触也只像是人类的少女,竟然会是怪造生物。即使她像这样亲口说明,也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伊依曾好几次目睹过她引发的奇迹,还被她救了一命。而且对伊依而言,怪造生物是刖友。伊依并不打算莫名地感到恐惧,或是疏远她。 伊依用严肃的表情催促着已己巳继续说下去,于是已己巳点了点头。 「吾不晓得在你们的判断之中,虚界是怎样的世界;但那里是非常抽象且暧昧的世界。并不像这边的世界……像现界一样真实。吾无法具体说明,还是只能这么形容;那里并不真实。」 虽然不是很懂,总之伊依决定听到最后。自己说不定正处于「怪造生物向自己说明虚界」这种以怪造学者来说是最棒且充满魅力的舞台之中,但此刻不祥的感觉比好奇心要来得强烈多「」。 已己巳仔细地、但就如她说的一样,继续暧昧的说明。 「吾也并非知悉一切,希望你能在这个前提下听吾说下去……对了,希望你能借吾纸跟笔。」 已己巳突然这么说道,于是伊依翻找着自己堆满课本和文库本的书桌,找出笔记本和原子笔并递给她。 已己巳说了声谢谢并接过纸笔,动作僵硬地拿笔写了起来。 写在纸上的是感觉有点奇妙的方程式。 虚界=魔王=四大公=怪造生物 「……?」 这是什么?伊依不是很懂已己巳那拙劣到让人有些意外的字迹,代表着什么意义。已己巳似乎也不打算长篇大论,她简洁地向伊依说明。 「这就是虚界的构造。」 「虚界的……构造?」 「所谓的虚界就是魔王,同时也是四大公,更进一步地说也是怪造生物。这些都是形而上且平等,但又是形而下且相异。……你懂吗?」 伊依老实招认,于是已己巳歪了歪头。 「是吗?那么,虽然我不太喜欢似乎会造成很多误解的说法,但还是这么说明吧。」 已己巳没有对脑筋转不过来的伊依感到不耐烦,只是淡淡地向伊依说明。 「虚界就像是江户时代的日本。」 突然冒出了感觉很可疑,或者说听起来有些粗俗的譬喻。 「魔王就像将军,四大公代表大名,怪造生物则是村民或武士之类的,大概类似这种感觉。只要欠缺其中一个要素,江户这个世界就会崩坏,但武士可以成为大名,大名能够以下犯上获得将军宝座,或是把将军当成傀儡,由大名掌握实权……嗯,虽然是随便做的譬喻,但形容起来意外地贴切呢。」 原来是随便譬喻的吗? 伊依感到有些没力,已己巳露出认真严肃的表情。 「现在,将军他……魔王正卧病在床,希望你想成是这样。」 魔王。虚界的魔王。父亲所追求、伊依曾顺从憎恨的感情怪造出来的虚界支配者。「魔王」。那彷佛会将神或恶魔都吞蚀掉的无尽黑暗,正卧病在床? 伊依皱起眉头,已己巳用平静的聱音低喃道: 「然后,大名们……也就是四大公认为机不可失,为了掌握虚界的实权而开始战争。企图消灭其他大公,支配整个虚界。」 也就是虚界战争——她彷佛呻吟似地低声说道。 虚界战争。听起来真不吉利。当然人类也一样,至今仍在世界各地持续着战争,并没有立场去批评怪造生物。 但是,那果然还是……令人相当沉痛的事实。 「啊。」 伊依忽然抬起原本低下的头,看向已己巳。 「既然说是四大公……那表示已己巳你也?」 为了支配虚界这个目的,而进行着战争吗? 「不,因为我在大公之中也是最弱的一个。」 已己巳否定伊依的疑问,眺望着远方。 「我立刻就带着部下逃走了。以难民的身分逃到现界。跟伊依你们相遇的伪壳蛇,原本是我们的避难场所。」 伪壳 蛇。对伊依而言,那时的记忆依然犹新。眼前的巴已己巳、以「零时镜」的身分不断破坏的丧时饱友、还有追求着终极个体的高贵少女,戏小路亚缇。 ……肉体癖好。 已己巳刻意忽略伊依的感伤,述说下去: 「被称为『虚无』的集团,早已经跟我们『喜悦』一样,被放逐到现界。实际上在战争的……只有『愤怒』跟『悲哀』这两大势力。」 「喜悦」。 「虚无」。 「愤怒」。 「悲哀」。 支配虚界的四个势力。统率他们的魔王。被支配的无数怪造生物。应该说相当单纯吗?总之是很容易了解的构造。 已己巳刚才说,「并不真实」是吗? 「『愤怒』跟『悲哀』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几乎一样。无论是规模或强度。有着强韧生命力与惊人破坏力的『愤怒』、特殊能力和不死这些特性相当棘手的『悲哀』。倘若演变成全面战争,不晓得哪边才会获胜。也有可能两败俱伤。」 然后已己巳吐露了难以轻易理解的事实。 「所以他们似乎决定在现界进行代理战争。」 代理战争?伊依无法立刻掌握到这词的意思。想了一下之后,伊依勉强了解了。 那是这个世界也曾发生过的事。曾经被称为冷战的时代,美国和苏联之间曾发生眼睛无法看见的争斗,他们避开全面战争,在朝鲜半岛等地进行代理战争。当地分成两派阵营,他们各自协助其中一边,倘若自己的阵营获胜,冷战也等于是自己这边获胜—大概是这种感觉。这是自己不会受伤、且将他人当成玩具,非常卑鄙的行为。 现界此刻正发生着违种情况?虚界战争的代理战争。的确,这比怪造生物掀起全面战争,一直战斗到彼此全灭要好多了。但是,对于被当成代理棋子的现界人类而言,这只是场无妄之灾。 灾难。争斗。骚动。战争。 已己巳所说的话在此时连成一线,伊依眯起双眼,问道: 「难道说,古顷大祭就是代理战争?」 「大概是。」 已己巳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缓缓地站了起来。 「伊依,即使是代理……这仍然是场战争。一定会发生许多残酷且悲伤的事情。请你做好觉悟。还有,对不起。把现界卷入虚界的问题之中。」 「已己巳。」 她为了大公同伴的行为感到羞耻,伊依不晓得该对她说什么才好。已己巳并没有错,像这样轻易地安慰她很简单。但是,那样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已己巳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她并没有寻求伊依的安慰。她只是真挚地将手放在房间门上,这么宣言: 「今天可以确定『愤怒』的代理人是谁了。之后就是『悲哀』的代理人……但悲哀大公十分狡猾,应该不会轻易露出马脚。你要小心。比起会使用单纯暴力的『愤怒』,真正恐怖的是残酷的『悲哀』。不晓得她会采取怎样的手段。假如你知道谁是代理人,也别跟对方战斗……请告诉吾。」 已己巳拿下牛奶瓶底眼镜,用原本藏在眼镜底下的细长眼眸注视着这边。 「虚界的烂摊子要在虚界解决。『虚无』不在的现今,这是吾……是喜悦大公必须尽的义务。」 这时名为巴已己巳的少女浅浅微笑,轻轻地点头示意。 「你要小心。吾是为了说这句话前来的。因为你偶尔会乱来,实在叫人看不下去。请你务必保重自己的身体——你是吾侪怪造生物的希望。」 最后,她像是要隐藏充满觉悟的双眼一般,重新戴上眼镜,这么宣言: 「吾会结束虚界战争给你看。因为人类是朋友……吾会保护人类的。」 然后,已己巳就这样如梦似幻般地笑了。 ※  ※  ※ 无城鬼京的第二颗炸弹,就在隔天早上投下了。 倒不如说,是四处张贴在走廊上。 「什么——」 已己巳原本打算在深夜一个人回家,伊依将她留下来过夜,当太阳升起时,已不见她的踪影;关于古顷大祭和代理战争这些问题,还无法思考出明确答案的伊依,用有些阴沉的表情前往新生古顷上学。 然后遇到了将烦恼跟忧愁都一口气吹跑的愤怒。 「那个魔女……!」 在第二回投票前的那一个礼拜之中,无城鬼京似乎并非什么也没做。为了在古顷大祭中获胜,他毫不知耻、且确实到下流地行动着。 伊依在感到晕眩的同时确认了这一点。 被摆了一道——伊依这么心想。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记得他在昨天的广播中,说他一直都在看着。他一直在看、一直在听——那是让学生们即使不愿意也会实际感受到、他那番话绝非威胁的恶劣布告。 内容简单地说,就是丑闻报导。 例如校内颇出名的鸳鸯情侣,男方正在搞外遇的场面。 还有人气美少女在霸凌别人的现场。 或是在书店购买色情书刊的场景。 更露骨的还有裸体和内衣装扮。 照片和加油添醋到过头的丑闻报导。这根本是故意刺激别人、只会让别人恼火的下三滥周刊杂志的作法。而且校内的所有学生,都被鬼京这次投下的炸弹轰炸到了。原本好奇地四处眺望着布告的学生们,都发现了自己的丑闻报导,而羞得满脸通红、或是吓得脸色发白,慌忙地撕下布告,露出快哭的表情。从这些反应来看,可以得知这些布告并非毫无根据的捏造。 无论是谎言还什么,那些都是不想被人看见的照片和报导。 伊依也一样,即使是合成照片,倘若自己的裸体照被贴出来,伊依也会觉得丢脸且愤怒。 伊依每看到一篇报导就顺手撕破,上面堂堂正正地记录着无城鬼京的名字,让伊依皱起眉头。 这些布告代表什么意义呢?应该不是毫无意义的找碴才对。 这大概是……威胁。倘若忤逆自己,就会出现更丢脸、更恶劣的布告——这是无言的宣告。虽然鬼京并非明确地说出这点,但至少会消退学生们反抗他的力气。实际上,四处洋溢着哀号与哭声,情侣也吵个不停,无论是谁都感到狼狈且动摇。 原本只是听了昨天的广播,还没有什么危机意识的学生,这时也总算是理解了。 那个「亚玉的魔女」是来真的。他打算非常认真地扮演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要是反抗他,就会被击垮。 就连伊依的内心也窜升起冰冷的恐怖。 「……?」 伊依忽然察觉到一件事。在充满怒吼与尖叫的新生古顷走廊上,有一个角落是异常安静的空间。那里聚集着一言不发的学生们,只见他们散发出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氛,注视着一张布告。 伊依有种不祥的预感,战战兢兢地走向那边。 然后她明白了这个集团没有发出声音的理由,还有张贴在那里的布告内容。 被誉为壳蛇公主的虚岛罠奈的真面目 隐藏在那副铁面具之下的恐怖面貌 她早已是跟以前的虚岛罠奈不同的怪物 在众多丑闻报导之中,混杂着似乎是偷拍的虚岛罠奈的照片,以及充满恶意的报导。那内容让伊依倒抽了一口气。感觉惊讶和愤怒的情绪在脑内搅拌着。 「太残酷了……」 伊依不禁这么低声说道。这是在咒骂拍下照片的鬼京?或是看到罠奈被拍下的真实面貌而发出的感想?就连伊依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伊依认为这真是太残酷了。 砖砌的墙壁。窗户 的缝隙间流露出水蒸气。推测应该是浴室的浅桃色房间。罠奈像是对什么东西产生了反应而抬起头,薄雾隐藏住她美丽的裸体。 不过——她的脸上只有眼球而已。 ※  ※  ※ 伊依已经无心上课,她没有前往自己的教室,而是四处寻找罠奈的身影。无论那张布告是事实或捏造,倘若心地善良的罠奈看到那张布告,一定会大受打击。伊依也曾想过是否要到鬼京的教室看看,但向全校学生做出那种挑衅行为的他,应该不可能跟平常一样来上学;因此伊依死了这条心。鬼京八成为了避免被暗算或报复,躲藏在安全的场所吧。 罠奈的教室简直像是在举行葬礼一样。 静悄悄的、且让人坐立难安,充满着难以言喻的阴暗气氛。记得罠奈应该是这间教室、同时也是来自壳蛇的学生们的中心人物,大家看起来像是被她的秘密给击倒了一般。 所幸他们与其说是畏惧罠奈奇妙的真实面貌,倒不如说是因为「为什么罠奈没有跟我们商量?」「为什么她选择默默戴上铁面具?」这种被罠奈疏远的心情,而陷入这阵沉默的样子。 罠奈受到大家的喜爱。虽然她似乎感到不安,但她真的受到大家喜爱。 即使不依赖什么铁面具,她应该也能以真实的面貌和大家相处融洽。 伊依必须告诉罠奈这件事才行。在伊依握住她的手时,她彷佛是第一次被握住手一样,纯粹地感到高兴。因为比任何人都美丽,而受到大家的喜爱,却没有人愿意靠近她的寂寞少女。 罠奈大概觉得自己是孤独一人吧,但只要看看跟她同教室的学生们就能明白了。也有人是当真打从心底喜欢着罠奈。 喜欢罠奈的其中一人,记得是推荐罠奈当企划耆的少女——之前在体育馆,曾因为这件事被罠奈投以严厉视线的女学生也在。伊依抓住那名女学生,从她那里问出了罠奈看到布告后步伐踉跄、就那样早退离开学校,还有罠奈家的住址。 还有她用挤出来的声音所说的给罠奈的传言。 「对不起」。 伊依不晓得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 伊依跟好几次低头道歉,泪眼汪汪的学姐道别,飞奔离开学校。 ※  ※  ※ 死神跟女仆小姐正面对面。 从学姐那听到的住址,建有一栋巨大的豪宅,在绚烂豪华的大门正面,站着一个认识的人,伊依惊讶得瞪大了眼,出声唤道: 「游?」 青梅竹马的少年——仇祭游也察觉到伊依的存在而抬起头,耸了耸肩。他穿着新生古顷的制服,看起来一脸为难地皱着眉头。 「嗨,伊依,你也是来见虚岛罠奈的吗?但好像见不到她呢,因为这个人很顽固……无论怎么拜托,也不肯让我跟她会面啊。」 「这个人」指的是跟平凡的梦追坂小镇格格不入的女仆小姐,她穿着彷佛从古老电影中跳脱出来一般的打扮。跟近来流行的女仆咖啡厅相比之下,露出较少且朴素的女仆服装。用头饰箍起的头发是红萝卜色。雀斑醒目的表情固定成让人感到恐怖的笑容,只见她手里紧握着扫帚,一动也不动。 伊依不禁感到佩服,茫然地注视着谜样的女仆小姐。 「哇,是女仆小姐。」 「……请问您是哪位呢?」 女仆小姐忽然用尾音拉长、没什么紧张感的声音这么低喃道。令人吃惊的是她说话时并未移动嘴唇,那张笑容果然还是完美地动也不动。 尽管内心觉得有点恐怖,伊依仍然大动作地鞠了个躬。双马尾跳向正上方。 「你好!我是罠奈学姐的朋友,名叫空井伊依。请问罠奈学姐在家吗?那个,可以的话,我想见她一面。」 「啊啊……是!」 女仆小姐果然还是暧昧地答道,她摆出不知情的态度,歪了歪头。 「这么说来,前几天……大小姐难得看似愉快地聊起别人的事情。空井……同学,是是,记得是这名字没错。请您稍候一下。」 女仆小姐转身背向伊依,拿起设置在大门旁的电话——也就是内线的话筒,按下通话钮。然后她大概是在跟罠奈说话吧,只见她用无法听清楚的声音悄悄地应答。 等了一会儿之后,女仆小姐放下话筒,用手指围了个圆圈,比出ok的手势。 「我向大小姐确认过了。请进……」 女仆小姐对着伊依招手,因此伊依满脸笑容地道谢之后,走到女仆小姐身旁。不过女仆小姐发现理所当然似地跟过来的游,用双手比了个叉叉。 「你不能进来。请你到其他地方去。掰掰。」 「为什么?虚岛罠奈不是准许了吗?」 女仆小姐挥舞扫帚赶着游,但游丝毫不气馁地抗议着。女仆小姐仍然是挂着笑容,彷佛京都的僧兵一样,将扫帚高高架在头上,摇了摇头。 「大小姐准许进入的只有那边的空井同学。请你尽快消失。要是太缠人的话,我会用女仆小姐三千年历史引以为傲的女仆杀法把你剁成碎片。」 「……啥?」 「开玩笑的。这是女仆小姐式玩笑。因为你没有笑,所以我讨厌你。」 伊依无奈地眺望着被打屁股的游,感觉这个奇怪的女仆小姐似乎意外地顽固,照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于是走到游的身旁,在游的耳边悄悄说道: 「游。虽然我不晓得你找罠奈学姐有什么事……但这位女仆小姐大概不会让游进去,我想你偷偷潜入会比较快喔。潜入对游来说应该很简单吧?你就用那只眼睛,透视小梅子或爸爸的『魔力』……来找出我跟罠奈学姐的位置吧。」 伊依用手指触摸游从正中央变了颜色的右半张脸、那浑浊右眼的旁边之后,悄悄地离开游身边。游露出哑口无言的表情,但立刻点了点头,钻过门消失无踪。 女仆小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伊依面带微笑,走近女仆小姐身旁。 「久等了。我请游先回去了。」 「是……」 尽管感觉难以释怀,但女仆小姐似乎是不会想太多的类型,只见她走在前方替伊依带路。从门口到宅邸有间宽广的庭院,好几只大型犬在庭院里打盹或奔跑。 伊依眺望着边哼歌边挥舞扫帚前进的女仆小姐,低声说道: 「这房子……还真是宽广呢。」 「本宅还要更宽广哦!这里毕竟是别墅。」 这算是别墅吗?感觉面积比伊依等人生活的空蝉舍还要更大耶。 但是受到阳光照射而闪闪发亮的豪宅,没什么人烟。 女仆小姐一边敷衍着飞奔过来的狗,一边用悠哉的语调低喃: 「虚岛老爷好像是怪造学……是这么称呼吗?总之老爷是那门学问的伟人,夫人则是经营贸易关系的企业,财产多得数不清呢。只不过,老爷因为意外而过世了,夫人也很少回来……大小姐总是孤单一人呢。毕竟女仆小姐也没办法无时无刻地陪着她呀。」 称呼自己是女仆小姐的神奇女仆小姐,悄悄地注视着伊依,然后轻轻地向伊依鞠了个躬。 「所以,大小姐的朋友能够登门造访,我十分开心。如果您愿意的话,请永远跟大小姐当好朋友哦!」 「好……」 伊依严肃地点头同意,于是女仆小姐笑出声来。然后她将手指比成手枪的形状,用那张依然没动过的笑容对着伊依的额头。 「我们约好罗!要是破坏约定,世界上最适合女仆小姐的手枪,克拉克17会爆发哦。」 「……」 「开玩笑的。这是女仆小姐式玩笑。噗噗。」 女仆小 姐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真是个怪人。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伊依彷佛真的被对准枪口似地脸色发青,在好不容易到达的建筑物入口前叹了口气。只是从大门走到屋子,就走了一段大概可以当散步路线的距离。 伊依喘了口气之后,巨大的木制门扉从内侧打开了。 〈啊,遥小姐。辛苦你了……〉 边这么说边现身的,是穿着便服的虚岛罠奈。她刚才似乎在睡,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睡衣和披着羊毛衫,感觉非常冷的样子。但她似乎意外地有精神,但伊依暂且松了口气。 伊依注视着铁面具底下、自己喜欢的那双温柔眼眸,低头道歉。 「罠奈……对不起哦,突然跑来。」 〈咦?不会,没关系的。如果是伊依的话,随时欢迎哦。〉 罠奈看来有些寂寞似地这么低声说道,然后将视线移向站在一旁无事可做的女仆小姐——名字似乎叫遥的女性。 〈遥小姐,我会带她到我的寝室,请你准备红茶……还有点心。〉 「是的!大小姐。」 遥拉起裙子行了个礼,像是在跳舞似地消失到豪宅内部——才这么心想时,只见遥在转角处对面将头探向这边,依然是满面笑容地说了奇妙的话。 「请两位一边吃点心,一边愉快地聊点『新』话题唷?」 「……」 「开玩笑的。这是女仆小姐式玩笑。噗噗。」 然后她彻底地离开了。罠奈像是在颤抖一样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有些过意不去似地看向这边。 〈那个……抱歉,那个人叫做驱原遥,虽然是个好人,但个性古怪。〉 「啊啊,嗯。」 就在伊依烦恼着该怎么回答才好时,罠奈呵呵地笑了笑,握住伊依的手。就这样带领伊依前往微暗的走廊上。 〈来,请进……伊依,你有话想跟我说对吧?〉 罠奈一派轻松地这么说道,但感觉她的肩膀像是害怕遭到拒绝似地颤抖着。畏惧着他人、同时畏惧着孤独的柔弱少女,或许并不是公主,但伊依仍然想要保护她。 伊依轻轻地回握着罠奈的手,像是要表示绝不会放开一样,紧紧地握住。 ※  ※  ※ 〈抱歉,房间很乱。〉 那房间就像是把那句话具现出来一般。基本上是间符合豪宅华丽内部装潢的房间。地板面积宽到彷佛能开运动会一样,还有高高的天花板、附带顶篷的床,以及闪闪发亮的吊灯、奢华的化妆柜、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卖掉似乎能赚上一笔的昂贵家具散落在四处。 所以堆积在那边的书本山、或放在地板上的透明矮桌、还有被揉成一团或堆叠起来的稿纸,显得非常格格下入。小型电视、音响和暖炉,以及大概是小睡用的毛毯和抱枕。像是厌恶宽广空间似地隔离成角落形的这块区域,是她的王国。 罠奈感觉不太习惯地四处徘徊,抱起放在床上的靠枕。她抱着靠枕,对呆站在入口的伊依招手。伊依顺着她的邀请,坐在被书本堡垒围住的矮桌旁。 放在手边的书本,大多是厚重的图监或辞典,但也有纸质感觉很廉价的外国书、或是封面明明是漫画插图,打开来却是小说的怪书。 伊依战战兢兢地坐在缝着复杂的刺绣、让人犹豫是否可以坐下去的靠枕上,注视着正面的罠奈。她似乎冷静不下来,将稿纸小山整个推歪弄掉到地板上,并慌慌张张地藏起一两本书。 「好像有点意外。」 伊依不禁坦率地说出感想,只见罠奈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感觉非常滑稽。 〈是……吗?说的、也是。〉 平常总是像公主一样,悠然存在的罠奈。她这种像是凡人、或者该说像是普通女孩子一样的房间气氛和举动,对伊依而言都十分新鲜。 会感到意外和新鲜,大概是很奇怪的事情。罠奈并非天使或公主,她真的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非其他存在。不应该用自己的印象擅自规定她的形象,幻灭这种词汇也错得非常离谱。 〈我——〉 罠奈大大地吐了口气,像是在聚集勇气一样地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 〈我喜欢……书。无论是用看的或自己写,我都喜欢。〉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呀……你用不着那么过意不去。」 伊依将手伸向笨拙的罠奈身旁那堆稿纸。于是罠奈迅速地产生反应,用整个身体阻止伊依的行动。两人对上视线。从罠奈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拚死反抗的意志。不想被看到——伊依理解了她的意图,灿烂地露出微笑。 「但我还是要看。」 〈哇啊!〉 罠奈的双手松懈了——伊依趁机抢了几张稿纸,在地板上翻滚着。真不成体统。原本在打瞌睡的梅子被甩落,只见她将头靠在书山上,顺势进入梦乡。真是悠哉。 伊依迅速地浏览着稿纸上的文章,她一边看着那工整优雅的文字,一边念出声来。 「我看看……『我不会忘记。就像路边的杂草每次留下种子,都会散落花瓣一样,或许泪水会流落——但回忆不会消失。永远不会。某人将会宛如温柔的大地一般,接纳那种子』……」 伊依念出最初的一行、两行,在她要念出第三行时,罠奈飞扑过来。虽然因为铁面具着不见表情,但她八成满脸通红吧。她一边发出奇怪的叫声,一边压在伊依身上,对伊依使出了固定住手肘还有肩膀的关节技。 〈不行,伊依你这个色鬼!〉 「色鬼?先别管那些,痛痛痛要断啦会断啦手会断掉啦!」 因为实在太痛,伊依认真地反抗着使劲勒住自己的罠奈,碰巧就在这时,房间门打开了,遥拿着托盘走进。纠成一团打闹的罠奈和伊依,同时看向那边。神奇的女仆小姐还是一样面带笑容,非常刻意地举起单手。 「女仆小姐看见了,锵锵!啊,这是音效。」 她一边敷衍地说道,一边走了过来,将烤得微焦的金黄色司康,以及用感觉相当高级的茶杯装着、冒着水蒸气的红茶放在矮桌上。 然后她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无视在地板上纠缠成一团的两个女高中生,打算就那样离开房间——但怱然又面向这边,歪头感到疑惑。 「话说回来,为什么女同性恋者会被称为百合呢?根据女仆小姐独自调查的情报显示,似乎有诸多说法,像是将女孩子的白皙肌肤重叠交合的模样譬喻成百合花、或是女孩们无论多么相爱都能维持纯洁之身,因此才比拟成象征纯血的百合之类的……结果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敷衍地说道,然后挥了挥手。 「这么说来,司康跟妹控的发音很相似呢;但这并不是妹妹为了亲爱的哥哥而烤出来的点心哦?真遗憾!以上,是女仆小姐的自言自语——唉呀,得向夫人报告才行呢!」 〈等等,遥小姐!这是误会!〉 罠奈慌忙地站起身,追在遥的背后;只见无敌的女仆小姐温柔地对罠奈笑了笑。 「呵呵,请放心吧,大小姐。开玩笑的。这是女仆小姐式玩笑。」 遥摸了摸罠奈的头,哼着歌逐渐远去。跟那样的人一起生活,八成很愉快,但也很累人吧;依然倒在地板上的伊依这么心想着。 一直拿在手上的稿纸被揉得皱巴巴的,伊依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她用手勉强将稿纸摊平,放回矮桌上。 「……我不会笑你的啦,罠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呀。」 〈……〉 罠奈彷佛意志消沉似地安静下来,她一声不响地走近,又坐到了伊依的正面。然后宛如背负着十字架的圣人一般,沉重地低下头。 第iv章 冥府武士堂堂登场 在古顷大祭即将举行之前,紧张和兴奋的情绪,不只在现界,在虚界也高涨了起来。尤其是第三回投票时,自己的代理人——无城鬼京的票数大幅提升一事,似乎让愤怒大公乐不可支,只见他从刚才开始,就像已经获胜似地龙心大悦。 〈嘎哈哈!怎么样啊,看到没,『悲哀』!我家的鬼京还真是有男子气概!一开始明明排名那么低,但现在已经把票数差距拉到跟你那个像是纸老虎的代理人很接近罗!这下大概是我赢了吧!〉 〈……〉 虽然悲哀大公想对龙说的话多得数不清,但此刻在这边暴露出自己的策略也不是办法;因此悲哀大公决定保持沉默。现在就让他尽量得意忘形吧。像这样随他去说、被他当傻瓜、被他瞧不起更好,如此一来,等「悲哀」胜过「愤怒」、让他屈服于自己时,便能感受到加倍的喜悦。 没错,在这场代理战争中,会获胜的是自己。 一切都在悲哀大公的掌控之中,按照着计划进行。 〈……咕咈。〉 妖女忍俊不住,露出了恶的笑容;但龙似乎误认为妖女是说不出话来,骄傲地放声大笑。 真是愚蠢又傻呼呼的龙啊。无城鬼京那么大动作地抢票,还是没能获得第一名;几乎什么也没做的虚岛罠奈,却一直稳坐第一名的宝座;这状况非常不自然,但龙却丝毫没有起疑。 悲哀大公在内心嘲笑着龙,静静地仰望投影在黑暗中的古顷校舍。 为了防止对方作弊,龙和妖女一直并肩观察着现界的影像;但影像基本上都是映出无城鬼京和他的行动。因为龙想观察,所以妖女也随他高兴:不过像这样把自己的计划都暴露给对手知道的龙,真的只能说是个蠢蛋。 跟龙相比之下,鬼京的确是聪明到不能小看;他那可以称之为威胁的行动,也确实相当有效;但就连那种状况,也一样在妖女的预测范围内,照他这种作法,肯定会败给悲哀大公。那终究只是人类肤浅的智慧,碰上被称为「虚界最恶劣之头脑」的本妖女,区区人类能获得的成果,依然在本妖女的计算之中。 会获胜的是自己。即将称霸这场无聊的代理战争、成为虚界支配者的是自己。 还差一点、只要再一下子,一切就会成为自己的囊中物了。 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会获胜了,毫不知情的龙王根本不值得提防。只要在这边守株待兔,所有荣耀和权威,就会滚落到自己手上。 真是场轻松的战争啊。 〈……〉 不过——是怎么一回事呢?不安感好几次地掠过胸口。 是怎么回事?自己在警戒着什么? 〈看得还开心吗?兄姊们。〉 不断播放着的校舍影像中,有个少女站在走廊的正中央。醒目的牛奶瓶底眼镜,还有整齐地绑在后方的头发。纯白的制服。不是新生古顷的制服——而且,从她能够像这样隔着影像和自己搭话这点来看,少女甚至不是普通的人类。 〈……『喜悦』。〉 那是在虚界战争开始的同时便进行逃亡,漂流到现界的弱小大公。愤怒大公似乎因为部下遭到杀害而警戒着喜悦,但悲哀大公并没有把喜悦当成是一回事。毕竟自己在现界时,基本上会很明显地被限制住能力,而且喜悦大公的部下部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喜悦大公轻轻地点头示意,用隐藏在眼镜底下的眼眸注视着这边。 〈吾侪『喜悦』也有参加那场代理战争的权利吗?〉 〈你说什么?〉 龙感到相当诧异似地叫出声。妖女默不作声,思考着少女发言的含意。厌恶斗争而逃到现界的少女,为什么事到如今又想跟虚界战争扯上关系? 喜悦大公浮现出忠于她本质的满面笑容。 〈因为似乎很有趣的样子,让吾也想跟你们一起玩了。当然吾大概赢不了吧,但还是想请你们让吾加入。〉 〈你的目的是什么?〉 悲哀大公单刀直入地问道。大公怎么可能因为单纯的兴趣和好奇心行动?不,倘若是喜悦和欢笑化身的喜悦大公,那倒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正是关链的时期,还是提防一下比较好。 〈什么目的——〉 少女看来有些寂寞似地,只用嘴角露出微笑。 〈吾没什么目的。坦白说。吾跟属下们一直在现界四处逃亡,已经到了极限;照这样下去,与其缓慢地逐渐灭亡,倒不如加入你们的旗下还比较好;吾是这么判断的。而且,万一吾侥幸在代理战争获胜,就能风风光光地回去虚界了呢。〉 〈……〉 这理由并非不能让人接受。但是,妖女总觉得哪边有问题。虽然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让自己这么在意—— 〈也罢……好吧。〉 总之,只要自己在代理战争中获胜就行了。无论喜悦大公有什么企图都没关系。自己的策略应该十分完美。只要按照计划,一帆风顺地在古顷大祭中获胜就行了。这么一来,不只是「愤怒」,还能把「喜悦」纳入自己的支配下。虽然吸收不值一提的「喜悦」也没多大助益,但不拿白不拿……悲哀大公不禁起了这样的贪念。 〈既然如此,就随你高兴吧。你没意见吧,『愤怒』。〉 〈是啊,『悲哀』。毕竟『喜悦』也同样是大公,没有理由排挤她。〉 龙也相当干脆地认可了这件事。龙根本什么也没在想。真是愚昧又无能的笨龙。自己选择成为下属这条路的喜悦也一样——悲哀大公用嘲笑的眼神注视着少女。 喜悦大公看来很开心地露出微笑,自信满满地挺胸站直了。 〈谢谢你们。不过,既然要参加,吾也不会输哦。〉 啊啊对了——少女像是刚才忘了说一样,背对着龙和妖女补充说道: 〈吾的代理人叫做空井伊依。〉 ※  ※  ※ 「从今天开始举办的古顷大祭——在久渡的判断之下,派遣了爆川、高桥和郁宫三人前往。加上常驻在新生古顷的宇宙木,合计有四名怪造学教授——毕竟舞台是学校,无法派大批部队前往警戒;因此久渡判断派出少数精锐是最理想的作法。」 少女今天也堕落成对着雕像说话的愚者。少女呼唤着无论怎么费尽唇舌、或是搭配笑容和动作演出,也绝对不会回应自己的对象。少女相信即使没有回应,自己的台词仍然会传达到他的某处,并产生回响。 那里是个奇妙的空间。像是堆积起来的黑暗中央,只见水晶正闪耀着光芒;排列在水晶周围的无数人们,马不停蹄地编织着咒文和咒印。 异样的少女彷佛无视汗流浃背、心无旁骛地呐喊着宛如诅咒话语的人们,只是一个人孤单地站在那里。 少女看起来大约是小学生的年纪。奇妙的绿色头发,宛如羽衣一般垂在肩膀上,少女有着与其说是水嫩光滑,不如说更像是无机物的白皙肌肤;身上缠绕着一股宛如亡灵一般、没什么生气的氛围。 引人注目的是少女戴在头上的巨大帽子。看起来就颇具重量的那顶帽子,让人无法想像少女戴着它是为了时髦或防寒,只是个纯粹的不自然。 怪造学会副总长,久渡贵乃子。 在怪异的头部上隐藏着神秘,实际上——是营运怪造学会的人物。 「虽然虚界难民现象已经平静下来了,但虚界战争似乎至今仍持续开战中。大量怪造学者聚集在一起的新生古顷有许多『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因此这次才会派遣怪造学教授前往……」 久渡眨了几次眼,从水晶迸发出来的眩目光芒让她眯起眼睛。这个无止尽地溢出光辉的奇妙矿物,会宛如生 物一般跳动且不停闪烁,实在很伤眼睛。要是一直看伤眼的东西,视力会变差。要是视力变差,工作效率就会降低。要是工作效率降低,自己就会变成对怪造学会而言不必要的存在。 而且对少女敬爱的男性来说,也会是个不必要的存在。 「总长,您有何意见?」 少女用因为恐怖而几乎紧闭起来的双眸,眯眼看着坐在眼前的人物。黄金色的头发与和服——散发着神圣气息的男性,名为激流院潮静。他是怪造学会的总长、是掌握着虚界秘密的人物,也是久渡醉心效忠的男人。 他没有对久渡的话做出反应,只是一心一意地咏唱着咒文、刻画着咒印,对着水晶不停地持续进行着「封印」的仪式。他的动作和声音没有半分动摇,强悍且美丽——久渡暂时看得入迷了,但她随即提醒自己现在可没空发呆,行了个礼。 「……那么,以上就是今天的报告。久渡回去进行一般业务。」 久渡期待男人会回答「嗯」或是「辛苦了」,而抬起了头;但男人果然还是面对着水晶——还有被关在水晶中央、抱着膝盖的人物;男人只专注在那两样事物上面的视线和声音,让久渡感到嫉妒。 久渡摇了摇头,晃动巨大的帽子,又深深地行了个礼之后,离开了现场。她走了一阵子,转过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顽固的黄金色背影。 「久渡只要——」 她悄悄地小声低喃着安慰自己的自言自语。 「能够待在您的身旁……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自己可没有时间去羡慕那个独占总长视线的水晶人物,或是感到沮丧泄气。只要不停地工作、工作、工作,那样就——只要偶尔能获得总长赞美,那样就够了。 「总长,我爱您。」 久渡今天也将因为害怕被拒绝,而从未告白过的话语吞回了肚子里,前往自己的战场。 ※  ※  ※ 古顷大祭当天,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是个无风无云、感觉非常舒适的晴天,晴朗到让入不禁会想起「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个不祥的词汇;就连阳光也像是从天上洒落下来的宝石一般。 古顷怪造高中从早上就充满了活力。 没有感觉到鬼京在暗中活跃或代理战争的黑影,反而有种临战前的慷慨激昂,可以感受到喜怒哀乐的激扬。祭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能够愉快且大家和乐地炒热气氛的祭典。 伊依从前一天开始就几乎熬夜没睡,虽然她像是昏迷了一样小睡了大约两个小时,但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不过,伊依打开用来过夜的教室窗户,在环顾操场的瞬间,那种佣懒的感觉也抛到九霄云外了。 「祭典啦!」 伊依无意识地大叫出声,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疲惫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宛如花田一般四处并排着的摊位、企划用的舞台、大声地互相呼唤、正在进行准备的众多学生们。就是这个,这种吵闹却又美妙的气氛,伊依就是想要体验这种祭典的气息。大家一起拚命地准备,演出这仅仅一天便会结束的梦幻时间。虽然没有意义、感觉很愚蠢,却十分美好的刹那。到今天为止的两个礼拜间,一直引颈期盼的狂欢骚动即将开始。 同样在教室小睡的同伴们,感觉很疲惫似地爬了起来,聚集在伊依身旁,高声欢呼。 来吧,古顷大祭即将开始。 得提起干劲努力才行——伊依激励着自己,笔直地看向前方。 ※  ※  ※ 无城鬼京每天早上,都是伴随着倦怠感醒来。 「啊……」 真麻烦。总之所有事情对鬼京来说都很麻烦,他窝在棉被里面,不断地重复着「真麻烦」这句话。睁开眼睛真麻烦。动脑思考真麻烦。早上起床洗脸换衣服去学校真麻烦。 好懒。自己还想睡。倒不如说,自己想要睡一辈子。 「就算我没做什么,世界也一样会照常转动啊。」 鬼京喃喃地说道,他按掉叫个不停的闹钟,虚弱无力地爬起床。鬼京的住宅是非常无趣的一般家庭的平凡独立住家,是栋附带小小的庭院和阳台、两层楼建筑的分售住宅。双亲是都有工作的社会人士,其他还有大学生的姊姊、小学生的弟弟和态度冷淡的狗,是个五人一狗的家庭。 这间格局宽广的房间是三姊弟共用,双层床的下铺是姊姊专用,鬼京和弟弟则不知是造了什么孽,被迫一起睡在上铺。虽然这是因为双亲各自保留了一间房当成自己的房间,才造成造成这样的情况;但鬼京并不讨厌姊姊或弟弟,而且也没有很想要自己的房间,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生性认真的弟弟似乎早已经起床了,房间没看到他的人影。他大概在一楼的餐桌用早餐吧。家人一起和乐融融地用餐这种习惯,在日本已经绝迹了,所以每个人各自吃早餐这件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鬼京抓了抓睡到乱掉的头发,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穿着睡衣慢慢地走下梯子。鬼京才在心想怎么会有鼾声,只见今年迈入二十岁的姊姊,豪爽地躺成大字形,在下铺睡得正熟。鬼京的姊姊不但长得高,力气也很大,要是惹她生气就麻烦了;要是硬把她叫醒,会白白挨一顿打,因此鬼京决定放着她不管,开始换衣服。 虽然鬼京也有男生制服,但他还是会习惯性地穿上女生用的黑色冬季制服。他穿上同样是黑色的及膝袜并戴上角饰,正打算拿起书包时——停下了手。 今天是古顷大祭当天。根本不需要准备课本,空手去上学就行了吧——刚睡醒还有些呆滞的鬼京这么心想,决定把书包留在家里。 「可恶……可恶、男人算什么、男人算什么……」 姊姊好像在说什么梦话,但她八成又被男人甩了还怎样吧。像那样去上学、打工、恋爱、然后回家吃饭,沿着人生的轨道,马马虎虎地过着幸福的生活。虽然鬼京并不会轻视那样的姊姊,但鬼京仍歪头感到疑惑,那样的人生快乐吗? 如果并不快乐,可以不用勉强自己活着。 因为活着这件事,实在非常麻烦啊。 快乐的事情、好笑的事情、美好的事情、幸福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些「奖赏」,人生简直是麻烦到叫人活不下去。只有自己会这么想吗? 「这样会感冒喔,大姊。」 鬼京帮眼角浮现出泪水的姊姊盖好棉被,用自暴自弃的步调离开房间。他走过因为新建所以还没什么污垢的走廊和楼梯,进入有电视声响的客厅。 「……」 小学生的弟弟一脸无趣地啃着烤好的吐司,茫然地眺望着早上的电视节目。没有打招呼。鬼京也没有亲切对待弟弟的兴趣。真麻烦。鬼京在厨房将切成八片的吐司放入烤吐司机,忽然发现了一件事,而大声叫唤着在客厅的弟弟。 「喂!老爸和老妈人呢?」 平常的话,这个时间勤奋的父母亲应该正在准备上班或用餐才对。但今天早上却没看到任何一边。虽然双亲在不在家都无关紧要,但鬼京就是有点在意。 弟弟没有回答。鬼京似乎被这家伙讨厌着。鬼京毫不在乎地靠近坐在沙发上的小个子,用力地摇晃着弟弟的头。 鬼京无视发出哀号的弟弟,像是在威胁一样低声说道: 「哥哥我在问你知不知道老爸跟老妈上哪去了,听到了没啊?」 「哇、哇哇、快住手放开我啦人妖!住手啦!」 弟弟这么大叫,像个小孩似地挥动双手抵抗;但看到鬼京握紧的拳头之后,没多久便老实地投降了。倘若是平常,这时姊姊应该会一脸凶狠地过来斥责鬼京,要鬼京别欺负弟弟;但那个可怕的姊姊正伤心地窝在床 上。 弟弟像是吃了乖乖一样乖巧地缩起身体,眼神往上瞄着鬼京。 「我跟你说喔,今天一大早,医院就打电话到家里来。」 「医院?」 猜不出是怎么一回事的鬼京,感到有些讶异。弟弟怕会挨骂而颤抖个不停,他一边窥探着鬼京的表情,一边小声地继续说道: 「嗯。然后爸爸跟妈妈就慌慌张张地跑去医院了。虽然爸爸有说应该叫醒哥哥比较好,但哥哥睡得很香,而且妈妈说今天好像有学园祭,还是不要吵醒哥哥好了。」 「……啥?」 鬼京越来越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了。小学生的弟弟不太会表达,鬼京无法顺利地掌握事情的来龙去脉。 弟弟像是在闹别扭似地鼓起脸颊,无意识地挥开鬼京抓住自己肩膀的手。然后弟弟像是很难启齿一样,用尚未变声的童音告知了那件事实。 「嗯,好像是……爷爷倒下了的样子。」 就这样,偏偏在古顷大祭当天,无城鬼京听到了对自己的生活方式带来重大影响的祖父——无城美国的坏消息。 ※  ※  ※ 千万别当怪造学者——鬼京从小时候开始,就是听着双亲这番叮咛长大的。 那恐怕是「别变成像你祖父那样」的意思吧。 宛如妄想一般提倡着物造理论、弄丢了贵重的虚界咒具、遭到怪造学会放逐的愚蠢怪造学者。这就是对于无城美国这个人物的所有评价。 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做了些什么、他追求的是什么、他是以什么为目标在进行研究——只会翻阅历史课本的后代的人们,根本不会去想像这些,只会把他当成一个失败者嘲笑而已。 鬼京的双亲一直觉得成了家族之耻的美国是个重担吧。学的是怪造学这种神秘且诡异的学问,而且是个只有污名特别出名的学者。千万别变得像他一样,被人嘲笑、被人当傻瓜、没人会回头看一眼——双亲这么坦率地告知鬼京。 但是鬼京是个天邪鬼,所以他无视双亲的忠告,进入了怪造学校就读。 然后现在,鬼京像是在追随砠父一般,正逐步确实地堕落成被每个人厌恶的存在。 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美国。」 无城美国能活到今天,应该说是一种奇迹或执着吧——医师这么说。不规律的生活加上过量的饮酒和抽烟,这个不良老人根本没考虑过健康的问题,一直活到现在。他缅怀只有一瞬问的光辉过去,感叹之后连绵不断的悲惨日子;他自暴自弃、大吵大闹、成天喝得烂醉。 会倒下也是正常的。弄坏身体会导致死亡,是必然的道理。 鬼京这么心想。 但是,如果——他的物造理论能够获得大家认同,得到周围的赞赏和荣耀的话,他说不定能够再稍微长命一点。而且,他说不定就不会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懊悔过去,像这样一个人孤单地死亡了。 阴暗的病房。吊着无数插管和点滴的美国,肌肤早已变得苍白无比。美国毫无血色,彷佛尸体一般。高大又浑身肌肉、满脸胡须、宛如熊一般的老人。活着走动时曾经那么具备压迫感的存在,现在却彷佛脆弱的工艺品一样,看起来如此虚幻。 鬼京从弟弟那儿问出美国被送进去的医院名字,急忙地赶过来,然后像这样一直注视着在病房陷入昏睡状态的美国。不晓得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医师和双亲也让鬼京跟美国两人独处,现在正在门的对面讨论着严肃的话题。像是病情如何、还有死了以后葬礼要怎么办之类的事情吧。 傲慢且愚蠢,却向对人生感到厌烦的鬼京阐述生活方式的古怪老人。每次碰面都在互相殴打或叫骂,宛如天敌一般的存在。尽管如此,鬼京还是在内心某处尊敬着这个彷佛流浪汉一般的男人。 鬼京低声问着无城美国。 「爷爷,你——活得快乐吗?」 鬼京坐在椅子上,毫不厌倦地眺望着美国的脸庞,茫然地开口询问。 「你能够心满意足地离开吗?」 祖父宛如铜像一般沉默无声,没有回应。人要死的时候就是这么回事。不管生前做了什么、是多么伟大的人物、或是有怎样的遗憾,无论是谁,最后都会像这样一个人死去。前往听不到任何声音、永远无法跟别人互相接触、孤单一人的天国。 鬼京将手贴在美国冰冷的手臂上,握住美国的手,然后低下了头。 「今天有个叫古顷大祭的活动喔。我到处捣乱那个好像会变得很无聊的祭典,拚命地炒热气氛呢。我变成反派,四处作乱,玩得很开心喔——」 鬼京空虚地低喃了这些话,然后发出沙哑的微弱声响。 「只差一点了呢。」 鬼京低喃着在美国面前会感到害羞、因此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自己的目的。 「只要再一下子,我就可以在古顷大祭中获胜——然后请校长实现我的愿望,可以在古顷进行物造的研究……」 呜——鬼京发出哽咽。 自己并不强悍。不是个强悍的反派。自己其实是个非常软弱又懒惰的人。 有个老人教了那样的自己何谓生活方式,激励自己往前看。 「这么一来,因为大家在物造这方面部是外行人……在找教师的时候,我知道住在附近的奇怪老爷爷他以前——是因为物造而出名的人物,接着像一定会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到古顷来教课,然后在学校找到我,跟我说『你这家伙干么多管闲事』——」 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溢了出来。鬼京已经想不起之前最后一次哭泣时的事情。鬼京一直忘记何谓眼泪,只是成天傻笑,马马虎虎地活了过来。那样的自己首次尽全力去生活,为了达成目的而行动。 为什么美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说「感觉挺有趣的嘛」,然后称赞自己呢? 「你别死啊!」 鬼京爆发开来,用袖子擦拭眼角,摇晃美国的身体。 「别死啊!别死啊!别死啊别死啊!臭老头!别开玩笑了!」 鬼京疯狂地大叫,用力地拍打美国结实的胸膛。 美国没有反应,这让鬼京非常不甘心——他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别死啊,笨蛋……为什么、为什么要挑现在啊。为什么不能再等一下啊,还差一点,只要再一下子——我就能让你获得幸福了耶,你这个不知感恩、讨厌的臭老头!」 一滴泪水掉落到美国的脸颊上,然后弹开。 美国像是对那温热的液体起了反应一样,猛然地睁开双眼,并爬起。点滴的管子噗哧噗哧噗哧地被扯断。鬼京瞠目结舌,怔怔地看着这景象。 「爷爷……」 美国甚至忘了呼吸,只是凝视着鬼京,颤抖着肩膀紧抓住这边。他的力气很大,最重要的是那拚命的面貌非常恐怖,让鬼京倒抽了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被抓住上臂、动弹不得的鬼京,这时听见了美国压抑低沉的声音。 「鬼……京。」 那是不幸的怪造学者,无城美国最后的话语。 「鬼京——物造是『虚无』的……」 「爷爷?你在说什么啊?」 鬼京感到困惑,没办法好好地说话。医生跟双亲似乎是察觉到骚动,可以感受到他们打开门冲进来的气息。但是鬼京甚至无法看向那边,他被美国只是偏执地瞪着自己的充血双眼给吸引住了。 这个特立独行又生性别扭的祖父,像是要吐血一样,用壮烈的声音告诉鬼京: 「物造会杀了虚界……不能被总长知道这件事——」 这边 是他的极限了。只见美国的瞳仁明显地失去生气,他的全身放松了力量,整个人靠在鬼京身上,一动也不动了。鬼京无法置信,美国最后的话语也让鬼京感受到一种奇妙的不安,鬼京对闭上双眼、将身体整个靠在自己身上的租父怒吼。 「喂!那是什么意思啊!爷爷!喂——」 美国没有回答,他被医生和护士给拉走,鬼京只是对着距离越来越远的美国诉说: 「我不懂!我不懂啦!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爷爷!讲清楚一点!别死啊!喂,别死啊!你别死啊,爷爷——!」 尖叫没有传达到任何地方,医生确认过脉搏和瞳孔之后,摇了摇头。 无城美国——死亡。享年八十七岁。 ※  ※  ※ 原本开始时间应该是早上八点,但四处有摊位抢先开始营业,在大家一个个跟进的状况下,古顷大祭便华丽地掀开序幕。学校的广播器传出高分贝的bgm,在校内和校外到处乱摆的摊位,店员发出嗲声招揽着客人。虽然怪造高中一下毁坏一下动工,学生又很可疑,让周遭的居民没什么好印象;但还是有学生的监护人和纯粹感到好奇的客人前来参观,因此人潮还不少。暂且不论操场,一旦进入校舍,甚至挤到不好走路。 「来喔来喔,章鱼烧、鲷鱼烧、文字烧、金川烧、什锦烧,要什么有什么,快来买喔!」 铁板发出的滋滋声响、食物烤得微焦的香味、还有开朗地招揽着客人的声音,让伊依将注意力转向那边。 只见在铁板的对面、异常强调少女风格的彩色看板下方,有个熟悉的少女正在用煎铲和菜筷,灵活地快炒着食物。仔细一看,操场的正中央是「商人旅团」——由商店街的孩子们所支配的区域,食物或面具这些买了可以带走的东西,大致上都在这里摆摊。相反地,咖啡厅和鬼屋之类的摊位,则大多在校内的样子。 伊依一边警戒着无城鬼京,一边让梅子坐在自己头上,随意地逛着。因为一直忙着准备古顷大祭,所以至今还没确认罠奈交给自己的光碟内容。而且,伊依不知为何有点不太敢看。等古顷大祭结束,心情比较平稳之后,再来播放那片光碟吧——伊依这么心想。 无论如何,从现在起就是古顷大祭了。身为精打细算的「商人旅团」的一员、同时也是花店女儿的美咲次郎花,发现伊依的身影,露出让人着迷的灿烂笑容。 「啊,伊依!伊依被食物的香味给吸引过来啦,好像小动物一样,真可爱!」 「我……我才不是被食物的味道给吸引过来的啦——」 伊依不禁涨红了脸,她觉得自己不能被当成爱吃鬼,而摆出严肃的表情。次郎花用头巾括住头发,在后方绑成一束,散发出跟平时不同的气氛。大概是因为铁板的热气,让她满头大汗,感觉有些性感。 她灵活地将鲷鱼烧翻面,同时开口询问伊依: 「要吃点什么再走吗?」 「咦?不了,因为我食量很小,要是吃得太饱,会动不……」 「唉唷,甜点是用另一个胃装的啦!」 次郎花让鲷鱼烧飞舞向半空中,用菜筷接住。然后顺势用纸包好,将热腾腾的鲷鱼烧递给伊依。鲷鱼烧烫得让伊依用双手来回抛接好几次。 次郎花用陶醉的眼神注视着那样的伊依,并露出微笑。 「那个你就拿去吧。吃不完的话,拜托头上的悔子帮忙吃就好啦。那孩子其实挺能吃的对吧?」 「咦?啊、嗯……」 不愧是流着商人血统的少女,推销功夫真是了得。伊依有些为难地仰望梅子确认,只见她对鲷鱼烧兴致勃勃,只差没伸出手来。 〈嗯。伊依不吃的话,就给我吧。因为我没吃过鲷鱼烧。〉 「是吗?嗯,那我们一人吃一半吧。小花,多少钱?」 伊依正想拿出钱包,只见次郎花得意地挺起平坦的胸膛,露出有些骄傲的表情。 「不用钱喔?」 「咦?那样不好啦,我不能让你白白请客……」 「不用、没关系啦。反正我们『商人旅团』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靠这个赚钱。只要没卖剩下太多,都可以回本的啦。学园祭感觉就不是用来捞钱的活动嘛。」 伊依一睑为难的表情,次郎花迅速地在伊依手拿着的鲷鱼烧上涂抹巧克力奶油和草莓奶油,然后快速地用金平糖装饰,接着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应该要好好享受祭典的感觉,对吧?」 伊依也同意这样的看法,因此她大大地点头赞同开朗的友人。 「说的也是。谢谢你,小花。」 「肚子饿了的话,欢迎再来喔!」 次郎花这么说道,并缓缓地对着伊依挥手。这期间也有其他男生被次郎花的笑容和声音给吸引过来,让次郎花忙得不可开交。她非常地乐在其中呢——伊依眺望着次郎花的身影,感觉心情十分舒畅,然后回到了拥挤的人群中。 「话说回来……」 伊依拿着被添加了许多好料的豪华鲷鱼烧,再次跟梅子互相注视。 「小梅子,这个你吃得完吗?」 ※  ※  ※ 爆川嫌风感到雀跃不已。她并非喜欢成天摆出焦躁火大的态度,所以偶尔也会有这种日子。毕竟今天是祭典啊。嫌风基本上喜欢热闹,而且认为热闹的理由越蠢越好。 这个被命名为古顷大祭的祭典,蠢得正好合嫌风的胃口。 「不过,我不爽的是——」 嫌风原本染上欢喜色彩的表情瞬间冻结下来,她露出凶狠的眼神,低喃道: 「很明显地是你在背后牵线这件事啦,宇宙木。」 爆川嫌风,十九岁。是以史上最年少的纪录,获得怪造学教授称号的年轻菁英。现在担任怪造学会执行部部长,每天都忙着处理频繁发生的古怪事件。 外表看起来只像个脑筋不好的不良少女。她将血色头发绑成麻花辫,大方露出的肌肤上刻画着特殊的刺青。那金色的眼眸彷佛看见猎物的野兽一般,还有静不下来的瘦长手脚。 而且今天还附带了一些有祭典风味的物体。 活泼晃动着的麻花辫上戴着可爱的面具,脸颊上贴着曾在中世纪欧洲流行过、类似假黑痣的星形贴纸。右手还拎着黑色的钓水球,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负责担纲怪造学会一大部门的伟人。 场所是新生古顷怪造高中,宛如灼熟地狱一般的校长室。各项设备和放置在室内的文件都是使用防火、防高热的特殊原料,除此之外,看起来是个优雅又充满品味、非常普通的办公室。在室内正中央——那张彷佛可以躺着睡的办公桌对面,宇宙木看似愉快地微笑着,像是在挑衅嫌风一样地扬言说道: 「唉呀,竟然对着这么善良的校长,说什么她在背后牵线,真是叫人意外奇怪又状况外的指控呢。」 「你这只老狐狸。」 嫌风这么咒骂,瞪着神色自得的宇宙木。这个彻底防寒女,该说她难搞还是脸皮厚呢?实在很难猜出她有什么企图。 嫌风干脆地放弃思考,直接用胁迫的语气说道: 「总而言之,你要是玩得太过火,我可是会宰了你喔。虽然跟你说什么大概都没用吧?倒不如说你那双耳朵有在听吗?啊?反省这种事情连猴子都会,难道你比猴子还不如吗?去死。你真的该去死。原本在古顷就已经发生了一堆事件,你竟然还煽风点火,想要引起骚动——」 嫌风今天是接到怪造学会副总长久渡贵乃子的特令,而前来这所学校的。今天似乎从早上到傍晚会举行一个叫做古顷大祭的学园祭,嫌风以执行部长的身分,被派来视察和警备巡逻。 不过,会派遣嫌风也是顾虑到连续发生事件的古顷——虽然嫌风本人原本很开心,以为可以假借工作之名四处玩乐。 但一问之下,才知道因为宇宙木提议要替最优秀的企划团体实现任何愿望当作奖励,导致投票和排行榜的竞争加速沸腾,早已经有伤者出现。可没空安稳地享受祭典。要是不认真一点警戒,可能会演变成大惨剧。 在理论上,嫌风也是可以理解宇宙木的心情。 怪造学是门危险的学问。实际上,怪造学者之间互相扯后腿这种事,根本是家常便饭。透过古顷大祭的准备,让学生模拟体验那种残酷的生存竞争;并藉由这次体验让学生习惯那种竞争,或是学习如何生存下去的方法。而且还能让学生适应团体行动,在竞争之后,学生的能力也会有爆发性的成长吧。就结果来看,说不定学生们能从中获得的东西,比失去的更多。 但是——嫌风这么心想。她感到有些火大,愤怒得咬牙切齿。 所谓的学校、所谓的学园祭啊。 只要能够快乐地享受就行了吧。 怎么能够互相竞争、互相憎恨、甚至互相伤害呢?这样不行吧。 而且。 「你说不定会遭人怨恨喔,宇宙木——」 嫌风平静地说道,宇宙木彷佛理所当然似地露出微笑。 「与其受人喜欢,倒下如彼人讨厌要轻松多了呢。我希喽学世憎恨找,然后化憎恨为力量,展翅高飞。找说呀,爆川小妹,所谓的教师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受到学生爱戴有什么用呢。教师必须被学生怨恨,成为他们的踏板才行呀?」 「你真的是……像冰一样的女人呢。我可没办法那么坦然地看开。」 嫌风冷淡地这么低喃,舞动着麻花辫,前往出口。 然后她转过头来,用拿着钓水球的手,指向宇宙木,开口说道: 「无论如何——你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要自己收拾掉啊。我们不是万能的、也不是神,所以只能事先戒备、或是现在四处奔波、或是事后再来反省。什么都不做的家伙就是在偷懒,我会发火。」 「嗯,我会尽量四处奔波罗。」 很好——宇宙木的答案让嫌风像小孩一样地笑了笑,然后离开校长室。 ※  ※  ※ 「唉……」 一出到门外,就听见忧郁到让人消沉的叹息。 嫌风歪头感到疑惑,站在看起来没人的走廊上。 校长室在类似日本城堡的新生古顷顶边,换句话说,就是位于天守阁的位置;从设置在狭窄走廊上的小窗户往外看的景色美不胜收。只不过这位置实在太高了点,而且有事要前往校长室时,这路程一定不轻松吧。感觉这建筑彻底显现出了宇宙木冰蜜那种「麻烦的工作能免则免、要找别人碴时则全力以赴」的性格。 嫌风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对谜样的叹息发出苦笑。 「你干么发出那么郁闷的声音啊?今天可是祭典喔,郁宫?」 像是对声音产生反应一样,嫌风的左手——拎着的钓水球稍微晃动了一下。 那是个装满不知名液体的漆黑钓水球。那东西无视于重力和嫌风的意志左右摇晃,用彷佛会冻结住听者内心的声音发着牢骚。 「咈咈……咈咈咈……不要紧,我感觉心情非常爽朗……这么一来,我总算能够绝望了……反正我果然对人类而言只是个用过就丢的道具,是个肮脏污秽的步行虫……看吧,我的人权和辩解都遭到无视,被关在这种钓水球里面……没错……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抱持任何期待的……」 他阴沉的唠叨让嫌风沉默下来,然后用力地晃动起钓水球让郁宫闭嘴。原来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关着怪造学会研究部长、同时也是怪造学教授,名为郁宫嘘的生物。郁宫是没有固定外表的黑色半液体,他的真面目是发生突变的怪造生物,除此之外一切不明。 嫌风将钓水球当成溜溜球抛丢着,然后疲惫地叹了口气。 「喂喂喂,郁宫啊,你会在钓水球里面,是因为你要脾气说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吧?你也差不多该治疗一下那种讨厌人类又爱家里蹲的毛病了吧!每次都要像这样把你硬拉出门,也是很麻烦耶!」 「对不起……对不起……为了像我这样的低等垃圾,竟然要麻烦到高贵的人类……对不起对不起……」 「还有那种悲观的想法也顺便治疗一下好吗!」 嫌风不爽地大叫之后,决定无视郁宫继续前进。从校长室前的走廊往前直走,可以看到一个平台;平台中央开了个洞,连接着通往下层的梯子。 嫌风用让人感觉不出她单手被郁宫堵住的灵活动作走下楼梯,她咚——一声地着地之后,呼唤一直在那里等候的人物。 「久等啦,高桥。」 那个用沉默回应呼唤,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是个巨人,只见他全身装备着厚重且充满攻击性、感觉非常危险的黑色盔甲。全身上下没有露出肌肤的部分,犀利的眼神炯炯发光。他盘着双手,从手腕伸展出刀刃的模样,仿佛巨大的十字架,散发出一种异样的魄力。不过,他让似乎是从窗户飞进来的小鸟停在肩上、身体承受着阳光的身影,甚至有种滑稽的感觉。 「叽。」 高桥发出宛如机械摩擦的声音,轻轻地点头示意。他目送着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惊讶地飞走的小鸟,抬头仰望着天空——这景象让嫌风的心头暖了起来。 在并排着视听教室和仓库的校舍走廊上,巨人威严的容貌显得格格不入,感觉十分有趣。 嫌风一边把玩着装有郁宫的钓水球,同时露出开朗的笑容,走近高桥身边。 「抱歉啊,因为宇宙木那家伙把校长室建在奇怪的地方嘛,高桥的身体进不去啊!所以只有我们去打声招呼了,要是能脱掉那副盔甲就好谈了,但你又不愿意嘛。」 「叽。」 高桥像是在说「我不介意」似地摇了摇头,又眺望起窗外。窗外能看到什么有趣的风景吗?嫌风也好奇地凑到他身旁。 「噢噢。」 从窗外看到的奇妙光景,让嫌风不禁露出满面的笑容。 「虽然不晓得是谁想出来的——」 但还真有趣呢,不愧是祭典啊——嫌风忍不住拍手叫好,赞赏着那感觉颇愚蠢的东西。 ※  ※  ※ 操场各处也有一些表演,四处引发了狂热的漩涡。伊依边走边心想着祭典真是愉快呢,然后听见了胸前的骷髅项链似乎感慨良深地叹息。因为这状况相当罕见,伊依不禁注视起被封印在项链里的父亲。 「爸爸?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种景象,果然很令人怀念啊。让我想起学生时代啊。』 父视茫然地说着,这让伊依感觉有点新鲜。没错,灭作并非打从一出生就是伊依的父亲,他也是度过了一段他自己的人生,当然也上过学校、经历过念书和恋爱这些阶段吧。虽然伊依无法想像,但那是确实发生过的过去。 伊依有些在意,决定一边随意逛逛,一边询问这些事情。虽然光是走路,就会被硬塞无数张传单,还会被强势的店员像是要绑票做地拉到摊位上,但伊依决定忍住。 「爸爸以前是上什么学校呢?」 『嗯?啊啊,因为我那个年代还没有怪造学校这么新潮的东西,国小国中高中都是普通的学校喔。同学都是一些脑筋差又貌似凶神恶煞的家伙,学校就像是垃圾场一样啊,不过很快乐呢……』 父亲好几次发出了「嗯、嗯」的声音,似乎很愉快地闲聊着。 『像是殴打讨厌的教师或反过来 挨打,殴打学弟抢走他的钱然后跷课跑去游乐场,还有发现可爱的大姐姐并追到她家里,然后被她家的老爹痛揍一顿。』 「好像跟学校没什么关系……?」 伊依无奈地叹了口气,于是灭作便下流地咯咯笑了。 『傻瓜,学校那种东西,随便应付一下就好啦。青春时代稍纵即逝啊,不好好享受一下就亏大罗,伊依?』 「我有啊,我是用跟爸爸不一样的方式在享受青春。」 伊依冷淡地这么回应之后,到各个摊位闲逛或观看免费表演。因为伊依不想随便浪费仰赖父亲遗产的储蓄,所以伊依的零用钱非常少。为了在有限的预算内享受到祭典的最后一刻,必须尽可能地节约才行。 祭典果然充满怪造学校的风格,抬头仰望天上,可以看见怪造生物拉着宣传用的布条在空中飞行,还有很多团体跟怪造生物一起在跳舞。虽然一般客人刚开始会害怕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的怪造生物,但习惯之后也渐渐地没那么紧张了,现在已经能够乐在其中。 嗯——伊依这么心想。要是能照这样子、朝这个方向,大家一起融洽相处就好了。 『噢噢?』 灭作忽然发出怪声,让伊依惊讶地看向他。 「怎么了吗,爸爸?你别发出怪声嘛。」 『没事……你看那个,伊依,看操场那边。』 虽然伊依搞不懂那个还那边是什么意思,总之还是先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越来越多的人潮影响了视野,但伊依立刻明白灭作所指的东西是什么了。 在操场的角落,不知从哪拿来的足球门柱前,一道特别热闹的人墙中央,站着一个眼熟的人物。 血色麻花辫和皮革制的衣服。刻画在身体上的刺青和金色眼眸。仿佛在炫耀宛如豹一般柔软的身躯,少女堂堂正正地站在那里。 伊依一边走近那边,一边歪头感到疑惑。 「那个……不是执行部长爆川小姐吗?她来古顷大祭做什么呢?」 『嗯,我看八成是被委托来警备的吧——』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前往骚动的中央。看来似乎是足球社的企划,十球内能有五球踢进球门的话,就可以获得奖金之类的样子。嫌风看来正在挑战那活动——至于结果,看到她周围那些疑似足球社员、脸色苍白的学生们,就能明白了吧。 『怪造学会最强的武斗派,执行部的头目竟然对小鬼头拿出真本事决胜负,真是太幼稚了……』 伊依一边敷衍地听着灭作的喃喃自语,一边挤到旁观群众的最前列。没想到守门员竟然是魑魅寺尸丸,只见他握紧守门员手套,威吓着嫌风。至于嫌风,则是浮现出「总算有个看起来比较有搞头的家伙了啊……」这种感觉的微笑,如同灭作所说的一样,她毫不留情地拿出真本事。 伊依忽然发现毫无存在感地站着、身穿运动服的驹崎学,而走近他身边。在足球社员们都「那不是人……那不是人啊」「执行部的部长是怪物吗……?」像这样陷入错乱时,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仍十分冷静,单手拿着原子笔在记录些什么。 「驹崎同学。」 「嗯?啊啊,伊依同学。你在做什么?」 他用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悄悄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然后凑近伊依的脸。看到伊依惊讶得抽动了一下,学不禁露出苦笑。 「别乱动。小梅子正在吃的鲷鱼烧,有个像巧克力奶油的东西滴下来了。」 「咦?啊,唔哇……」 梅子吃东西本来就很会掉,而且又是在伊依头上这种不稳定的场所进食,因此有鲷鱼烧屑掉了下来,巧克力也流过伊依的额头,滑落到鼻子上。因为伊依一直在注意嫌风等人,所以没察觉到这件事。 学用温柔的动作,像是抚摸一样地帮伊依擦拭,并难得坦率地露出微笑。 「嗯,这样就行了。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等下你还是找个学校的水龙头,洗一下脸比较好喔。」 「谢、谢谢你,驹崎同学。唔哇,好丢脸。」 伊依涨红了脸,用手指戳了戳梅子,试着教训她。梅子虽然沮丧地垂头,但嘴里还是咬着鲷鱼烧不放,只见鲷鱼烧屑仍不停地掉落到伊依脸上。 伊依决定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将视线移回对立的嫌风和尸丸身上。 「不过……驹崎同学,这状况是怎么一回事呀?」 「嗯。这事件大约在五分钟前发生。」 仔细一看,有不少足球社员已经趴倒在地了;学眺望了一下那些社员,然后淡淡地说道: 「那个麻花辫的执行部长小姐刚才忽然现身,前来挑战足球社的企划。不过这边毕竟是现任社员,而且之前也没有客人能将球射进球门;但她却狠狠地将球连同足球社员的自尊一起贯穿了球网,已经连续得了九分。还剩一球,要是现在在那边的笨蛋没能阻止她的射门,我们就等于彻底败北了。」 『奇怪?驹崎同学和魑魑寺同学是足球社的吗?」 对此感到疑问的伊依开口问道,于是学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并没有加入特定的社团。因为旧古顷的社团基本上都人数不足,我们偶尔会像凑人数用的救火员一样上场帮忙。那个笨蛋明明喜欢运动,却很容易厌烦,没办法长时间持续一项竞技呢。真希望他也能体谅一下被拖下水的我呢。」 「……」 呃,其实没必要硬陪他参加吧——伊依这么心想。这两人组的关系还是一样神秘。 就在伊依哑口无言时,眼前的足球赛也更加戏剧化,只见众多同伴被打倒的尸丸,用严肃的表情摆出架势。 「女人!虽然不晓得你是何方神圣,但你也只能横行到这边为止了!只要我在这里,你的球就连网子边也碰不到!」 「哈哈,不错嘛。我不讨厌那种热血的性格喔。」 在旧古顷半毁的「卵姬」事件、还有在伪壳蛇的事件中,嫌风应该曾经露面过好几次,但才仅仅一个月,尸丸似乎就忘了嫌风这个人。嫌风或许对尸丸还有印象也说不定,但她现在只是热中在游戏上,感觉没有认真在看对方长什么样。 既然都已经连续进九球了,再比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但尸丸凭着一股顽固和热血挡在球门前,嫌风似乎也打算回应他那分坚持一样,只见嫌风活动了一下肩膀关节,将球放在脚下。紧张感让气氛紧绷起来。观众都倒抽了口气。尸丸神情殿肃地瞪着嫌风,摆出警戒的架势,盯紧嫌风的动作。 嫌风宛如野兽一般龇牙咧嘴,她的手插在口袋里面,若无其事地甩了一下脚。 「让我看看你的骨气吧,小男生!」 然后她似乎非常愉快、从旁边看的话,感觉没有施力一样地——将足球踢出。 只是一瞬间。伊依的动体视力无法捕捉到发生什么事情。有人发出哀号,在伊依察觉到那是尸丸的哀号后没多久——便发出惊人的声响,足球连同尸丸整个人穿破球网。尸丸滚落在地面上、用双手抱着至今仍不停转动的球,像是撞到头一样,用茫然的眼神注视着嫌风,低声说道: 「难……难道你是足球之神吗……?」 然后他垂头,一动也不动。 「啊,他死了。」 伊依一边听着学没有丝毫感动的话语,一边眺望着嫌风;她在大大地打了个呵欠之后,回应着观众的拍手和声援。她的表情像是已经忘记刚刚才踢了一记杀人射门,她走近彷佛随时会昏倒的足球社经理身旁,拿起装有奖金的信封之后笑了。 「钱我收下啦。唉啊,其实我忘了带钱出门,正不晓得该怎么办呢,多谢你们帮了我大忙啦。」 然后她走近在观 众当中,比其他人高出一两个头、全身盔甲的巨人身旁;那是她的同伴吗?那是伊依不曾见过,缠绕着沉重气氛的人物。 嫌风活泼地晃动着麻花辫,一派轻松地对着那个巨人举手打招呼。 「久等啦,高桥。高桥要不要也玩玩看?可以活动一下筋骨,还能赚点零用钱喔。」 「叽。」 被称为高桥的巨人谦虚到让人意外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很慎重似地抱着漆黑的钓水球,打算离开现场。嫌风似乎也只是说说而已,她一脸满足地笑了笑,跟在巨人后面。伊依眺望着那景象,娇小的身躯跳起好几次。 伊依有些伤脑筋,虽然她试着一边呼唤一边挥手,但嫌风果然还是没注意到。 「啊……要走掉了,我本来想至少打个招呼的。」 「用跑的追上去如何?我得把那家伙搬到保健室才行……啊啊,真是会给人找麻烦。」 学一脸麻烦似地前去观察尸丸的样子,伊依就此跟学道别,慌忙地飞奔到即使混杂在散往其他各处的观众里面、仍然非常醒目的异样两人组身旁。嫌风也随即察觉到飞奔过来的伊依,浮现出看来很开心的笑容。 「唷!这不是伊织吗,过得还好吧?」 「我叫伊依啦。请你不要再搞错了好吗……」 抱歉抱歉——嫌风面无愧色地笑着,她比伊依要高上许多。要是站在近处,必须抬头仰望她才行。天气明明十分寒冷,嫌风仍大胆地露出肌肤,刻画在肌肤上的刺青,实在很难不引人注目。 嫌风没有察觉到伊依那样的视线,用下巴比了比茫然地站在身旁、被称为高桥的巨人。 「这家伙啊,叫做高桥,跟我一样是怪造学教授。总之先介绍一下。喂高桥,这是伊依妹妹,是灭作教授的女儿喔。」 「叽?」 高桥发出非人类的呻吟声,用他隐含着微弱光芒的双眸看向这边。伊依有点害怕,但总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而大大地鞠了个躬。 「我、我叫空井伊依!」 「叽。」 虽然因为盔甲而看不见高桥的表情,但感觉他似乎在微笑。高桥牵起伊依的手,用那厚重又冰冷的钢铁手指,彷佛在对待易碎品似地握了好几次伊依的手。似乎是在表现亲爱和友善。不过,虽然这有点无关紧要,但他为什么只会说「叽」呢? 就在伊依思考着这个问题时,高桥悄悄地将手上拿的钓水球递给伊依。那是个装满黑色黏浊液体的钓水球,是他在哪边的摊位上买的吗? 「?」 伊依无法理解他的行动,歪头感到疑惑;于是嫌风看似过意不去地露出苦笑。 「啊啊高桥,不能介绍郁宫给她认识啦。因为那家伙的存在是机密啊。」 『你说郁宫?』 这时伊依胸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骷髅项链父亲,忽然产生反应。看起来只像是钓水球的黑色物体,也同时微弱地颤抖着,感觉像是害怕得缩了起来一样。 灭作发出有些坏心眼的笑声,呼唤着钓水球。 『噢噢,你会在外面还真是难得啊。郁宫,喂,这么久没见了,连声招呼也不打吗?啊啊?』 减作根本像是在霸凌一样地说道,被称为郁宫的钓水球怱然发出呻吟。 「呜呜……」 『呜什么呜啊,郁宫。过得还好吗?我不在的期间,你讨厌人类的毛病有稍微好一点了吗?』 钓水球里面似乎潜藏着什么,但伊依不是很清楚。跟灭作似乎是旧识(?)的那个郁宫还什么的,像是逃跑似地动了起来,躲到高桥的背后。 『搞什么嘛,这家伙还是一样冷淡啊。』 「……」 伊依暂且不管非人类之间的交流,她将视线移向嫌风身上。 「嫌风小姐,你们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嗯?啊啊,最近怪造学校连续发生了很多事件对吧?我是来警戒的。但总不能让执行部全员都在学校里徘徊,所以来的只有我们……这些等下再说,我肚子有点饿了。伊依妹妹,你知道哪里有卖炒面吗?」 伊依带领嫌风到次郎花的摊位,在那边跟挥手说着「帮我跟大叔问声好啊」的嫌风道别。既然有她在,感觉应该可以安心一点,但还是不能大意。因为怪造学的基本就是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伊依这么心想,主动地跳入仍然喧闹不已的古顷大祭漩涡中。 ※  ※  ※ 校内化为了异空间,只能用「装饰得非常花俏的垃圾场」来形容。是个异世界。将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的创造力挥霍到最高限度,墙壁上贴满了海报,设置着前卫的作品,穿着奇妙的装扮到处行走。四处有牛皮胶带剥落或遭到破坏的痕迹,演出了手工制的感觉,应该说是失败的异世界吗?总之形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妙景色。 刚过十二点的中午时分。 到目前为止没什么大问题,无城鬼京也没有登场,古顷大祭平安无事地进行着。最终投票将在下午五点举行,如果在五点之前,能够照这个样子维持现况,就算是伊依获胜了。伊依拟定了这样的策略。 不过,伊依也没有自满地认为事情能够那么完美顺遂地进行。必须多想几道对策预防警戒才行。伊依绝对不会低估那个「亚玉的魔女」。 无论如何,饿着肚子是没办法打仗的。伊依想吃点像是米饭类的正餐来储备体力,而不是用鲷鱼烧或棉花糖裹腹。有没有什么适合的餐厅呢?伊依一边对照着四处发放的校内平面图、和标求出哪间教室由谁举办了什么企划的导览图,一边看着被人硬塞的传单,茫然地思考着。要是边走边想这些,可能会撞到路人,十分危险;因此伊依改变前进方向,朝着没什么摊位和人潮的地方走,决定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嗯?」 不知不觉间,伊依走到了一楼鞋柜的附近。因为这一带是出入口,为了方便进出,禁止摆设摊位。在升降口的对面,穿着黑色t恤的谜样集团,在中庭表演着难以判断是在跳舞或正在进行黑魔术仪式的舞蹈,受到观众的喝采。那应该是某个社团的表演,但感觉真是可疑。 就在伊依思考着这些事情时,忽然发现眼前有个熟悉的人物。与其说是人物,不如说是布偶;那是保健室的居民——山田魔夜。平常醒目的她,在充满变装的古顷大祭中,看起来微妙地朴素。她散发出来的气氛彷佛会融入风景一样、十分适合这种祭典的非日常感。 「魔夜。」 她注意到伊依之后,像是有些为难似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小声地说着悄悄话。她应该是在跟伊依打招呼吧,但实在听不见她的声音。她似乎还不是很习惯伊依,这让伊依感觉有点寂寞。 伊依走到魔夜身旁,面带微笑地问道: 「魔夜你一个人?玩得开心吗?」 对于这句话,她也是沉默地没有回应。 这时伊依总算察觉到魔夜的样子不太对劲,她仔细地观察着魔夜。布偶装的眼睛是钮扣,等于是面无表情,唯一可以窥探到的是她的脚边,但她一动也不动。彷佛真的是人工制品一样、散发出来的气氛跟平时的她不太相同。 这是为什么呢?伊依一边这么心想,一边看向魔夜的背后——难得地打开了大门、有伤者进进出出而吵闹不已的室内。 此刻在这边的伤者,大概是被嫌风给粉碎、包括尸丸在内的足球社社员吧。而且学园祭本来就是容易发生打架和意外的环境,保健室今天应该会忙碌得不可开交吧。所以除了保健室之外便没有安身之地的魔夜,才会感到伤脑筋。 伊依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她牵起似乎坐立难安的魔夜。 「欸,魔夜,你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一起四处逛逛吧?站在这里也很无聊对吧?我正好打算去吃午餐,一个人吃也不好吃,如何?魔夜也一起来吧。」 魔夜是感到害怕吗?她依旧保持沉默。伊依决定来硬的,拖着魔夜离开。伊依待在老家寂怜院里面时,一直无法跟任何人有心灵上的交流,每天都是孤单一人寂寞地度过。伊依很清楚那种名为孤独的感觉。 无论是谁都讨厌寂寞。如果有人正孤伶伶的一个人,就应该对他伸出手。光是那样,就能稍微减少一些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默默掉泪的人数。 「你真是个——」 魔夜悄悄地低喃。 「怪人。」 是怪人也无所谓。伊依牵着魔夜的手,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  ※  ※ 那是平稳派无视利益所经营的朴素用餐处。室内开着暖气,让人稍微冷静下来。因为碰巧是午餐时间的关系吗?三年级教室的宽广空间,挤满大量的客人。 首先购买餐券,接着跟店员换成料理,然后在室内摆设的长桌上自行找个位置用餐;这种流程跟大学的食堂很相似。要是放着不管,魔夜似乎会为了要吃什么迷惘到天荒地老,因此伊依点了两份热腾腾的乌龙面,然后端到桌上。 「来,这碗是魔夜的份。这是你的筷子。」 「谢谢……」 魔夜果然还是茫然地回应着,隔着布偶装发出模糊的声音。那声音是怎么一回事呢——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但伊依无法厘清是哪里有问题;她决定不去在乎那些,拉开筷子准备用餐。 「我开动了。」 是怎么回事呢?魔夜根本动也不动筷子,伊依只好一个人默默地吃着面。果然还是流着一股奇妙又难以言喻、不可思议的沉默。眼前这个穿着布偶装的少女,有一瞬间让伊依觉得她好像不是人类一样——伊依打了个冷颤。 自己是怎么了啊。伊依摇了摇头,注视着魔夜。 魔夜也凝视着伊依。布偶装的人工瞳孔,此刻显得异常生动。 「你这个人——」 魔夜用像是在责怪、又有一点嘲笑意味的激烈声音开口问道,感觉不太像平时的她。 「无论对谁,都会像刚才那样搭话吗?」 有一瞬间,伊依不懂她是指什么事情,而歪头感到疑惑。但伊依随即会意过来,了解到魔夜是在说像这样邀她来吃饭这件事,而点了点头。 「很奇怪吗?」 「要问奇不奇怪的话,是很奇怪。」 魔夜只是静静地、淡淡地回应着。 「你最好再稍微提高警觉一点。」 「为什么?」 「我说不定是怪物唷?」 魔夜理所当然似地这么低喃,果然还是只有声音在笑。 「没有仔细确认过对方是谁就搭话,像这样大意地待在对方身旁,说不定你一转身,我就会变成凶暴的怪物,吃了你喔?」 「……」 伊依不明白她想说什么,惊讶地皱起眉头。一时间只有吸着乌龙面的声音回荡在两人之间,没多久后,魔夜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继续说道: 「不在乎对方是谁就靠近,毫无警觉地互相触摸……那样的行为不叫做温柔。只是单纯的傻瓜。是不要命的蠢蛋。伪善者。」 「你这么说,会刺中我的痛处呢。」 顽固地拒绝着他人的魔夜,让伊依露出苦笑。 「一个人不是很痛苦吗?要是有人孤单一人,会想帮忙他是很自然的吧?因为我也不喜欢孤单一人,而且我知道寂寞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多管闲事。」 那是否定了伊依一切的尖锐话语。这种感觉以前也曾经有过。践踏着伊依的理想、梦想和一切,且放声大笑的这种语调。是在哪里听过的呢—— 魔夜就如同她的名字,用吊诡黑夜般的声音,向伊依低声说道: 「有人就是想一个人独处。有人就是不相信他人、不期待他人、想要靠自己一个人变强。对那样的人而言,你这个人、还有你的好意,非常碍事。」 「但是,一个人独自站久了,会很累喔?」 对方的话语让伊依感受到的悲伤大过愤怒,她叹了口气。 「在对方感到疲惫的时候,想在身旁扶持着他,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很奇怪。我无法理解。」 魔夜没有丝毫动摇。仔细一看,她根本碰也没碰餐点,她的舌头只为了否定伊依在动作。 「只要自己好就行了。为了别人行动根本是在浪费时间和力气。」 「那么,为了什么事情花费时间和力气,才不是浪费呢?」 伊依客气地询问着样子不太对劲的魔夜。透过古顷大祭的准备,跟魔夜曾经交谈过几次,虽然还不算是变成好友,但伊依应该也没做过什么会被魔夜怨恨到这样责怪的行为。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应该没有才对。 「就算一个人变强、变伟大了,如果没有人可以称赞自己,应该也很无趣吧?」 「那么,如果有人独自变强、变伟大就能够满足的话,请你千万不要接近对方喔。因为那会造成对方的困扰,你的行为也是白费功夫。」 魔夜这番话果然跟某人很相似,伊依缓缓地道出否定的言词。 「尽管如此,我还是会接近。我会向他搭话、跟他互相接触、紧抱住他。即使对方是认为一个人就能满足的人,我还是会告诉他有人在身旁的幸福。就算被嫌碍事,就算被认为我是在白费功夫,我也不会停手。」 伊依笔直地注视着魔夜,这么宣言了。 「即使我那种行动会遭到排挤、被人利用,或是在转身时被人从头整个吞掉,我也不会后悔。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背叛我的梦想。我不会背叛我认为是朋友的人。只有这点是我的骄傲。」 「又是……不会背叛,是吗?」 又是?魔夜的发言让伊依歪头感到不解,她看来很烦躁似地低声说道: 「如果你当真认为自己能够不背叛任何人,那很了不起。倒不如说,你大慨真的从未背叛过自己称呼为朋友的人吧……但请你记住了,你并不晓得真正的恶意。你不晓得真正的拒绝。你不晓得真正的绝望。有些事情无论是你的梦想、理想、善意或自尊,通通不管用。你总有一天会被人利用那天真的梦想,被人榨乾你的血液和良心,遍体鳞伤地死亡。」 魔夜彷佛在述说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因为人类……就是那种软弱的生物。」 「所以才要和平相处,互相扶持啊。」 等回过神时,乌龙面已经吃完了;伊依将碗公放在桌上,露出苦笑。 「我们的交谈像是平行线呢。总之请你相信我,魔夜。我不会背叛你的。」 「我怎么可能相信。」 这样的应酬似乎以前也曾发生过,之后两人便完全陷入沉默。 伊依甚至变得有点想哭,她像傻瓜一样地重复着: 「我会努力……让你愿意相信我。」 伊依努力地挤出这句话,但依然没有传达给顽固的少女。 ※  ※  ※ 「空井同学……」 就在伊依坐立难安地吃完乌龙面,替似乎已经消化掉鲷鱼烧的梅子加点了一份热狗,并喂着她吃热狗时,似乎在哪见过的少女叫住伊依。 她究竟是谁呢? 少女穿着紫色制服,是三年级的学生。她似乎是在这个用餐处工作,只见她刚才一直用抹布擦拭着桌子,还有将椅子排列整齐。 她发现伊依之后,便 小跑步地飞奔到伊依身旁,开口问道了: 「你知道罠奈怎么了吗?」 「啊——」 伊依想起来了。她是之前推荐罠奈成为古顷大祭的企划者、之后似乎为此事感到后悔,表情看来很沮丧的学姐。鬼京在校内张贴布告之后,对着询问罠奈人在何方的伊依,像是在求助一般委托伊依传话的少女。 传话的内容是「对不起」。 这么说来——因为当时太过慌张,还没有向罠奈转达那句话。伊依感到十分过意不去,同时听到她刚才的问题,让伊依抱歉地低下头。 「我想罠奈……学姐她,大概是在她家里吧。」 看来相当朴素、感觉随处可见的少女脸色变得苍白,紧紧握住身上穿的围裙衣角。伊依无法告诉她虚界战争的事情、还有罠奈是其中一方代理人这种不知是真是假的事实、以及罠奈最后留下的话语;伊依词穷了几秒钟。 不知学姐是如何看待那阵沉默的,只见她眼里浮现泪水。 「从那之后……罠奈一次也没来过学校。」 看到她的表情之后,伊依明白了。虽然罠奈认为大家都把她当成公主看,而且对那样的自己抱持着自卑感.但其实不是那样的。 大概也有很多人是把罠奈当成罠奈看待,而且喜欢着罠奈的。 肯定是其中一人的学姐,用不知所措的声音低喃道: 「即使到她家门口,也会被赶回来。被贴出那种……那种布告之后,她该不会厌恶起所有事物了吧——罠奈同学会被卷入古顷大祭,都是我害的……我觉得好害怕、而且对不起她,我好想跟她道歉……但罠奈同学又没来上学——」 「学姐,请你冷静一点。」 伊依倾听着她支离破碎的告白。虽然自己并不可靠、脑筋也差、而且总是失败,但自己可没有卑鄙到能够轻率地敷衍认真对自己吐露心声的人。伊依非常认真地思考、用不算聪明的脑袋拚命思索,想让对方感到安心。 之前和罠奈一起回家时,在分别前曾问了罠奈的电话号码:伊依急忙地拿出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出罠奈的号码并拨号。学姐忙着擦拭眼角并忍住泪水,至于魔夜则似乎无法理解状况,在一旁发呆着。 等了一阵子后,从电话的彼端传来了声音。 『……伊依?』 「啊,罠奈,你还好吗?是我啦。」 伊依非常轻松地这么打了招呼之后,面向对罠奈的名字产生反应的学姐。伊依基本上是个打铁趁热、想到就立刻行动的人。在烦恼、迷惘、感到困惑时,现实会丢下自己加速飞逝。如果想跟某人和好,最好趁伤口还很浅的时候解开彼此的误会。只要互相交谈、说出彼此的真心话,这种情况应该可以顺利地解开误会;伊依是这么判断的。 罠奈认为自己必须变成某个特别的存在,她这么说服着自己,差点被理想的假象给压垮。罠奈曾说过自己必须改变,现在也拚命地努力着;伊依想要助她一臂之力。 『伊依?现在是古顷大祭正热闹的时候吧?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罠奈。」 伊依仰望着惊慌失措的学姐,试着用比较严肃的声音说道了: 「从现在开始,我会订三条规则给罠奈,请你等下遵守这些规则来跟某个人交谈。第一条规则,不说谎。第二条规则,不要帅。第三条规则,不贬低自己,不可以说自己是垃圾还废物什么的。好,请开始吧。」 伊依将手机推给学姐,同样地对一脸为难的学姐说道: 「学姐,请你好好地倾听罠奈的话。那个人不是公主也不是天使,是跟你同年纪的女孩;请你坦率地将心里想的事情告诉她吧。」 「空井同学……」 学姐似乎掌握到状况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大概是个好人。罠奈其实不用受人崇拜、不用获得莫名其妙的评价,也能够理所当然地交到朋友……那样子很适合她。 伊依面带微笑,认为自己只能帮到这边,而移开视线说道: 「学姐要我传的话,我还没转达给罠奈。请学姐自己告诉她罗。」 「……」 学姐像是做好觉悟一样,她闭上双眼,大大地深呼吸后,叫出了那名字。 「罠奈……」 彷佛挤出所有勇气一般,用非常认真的声音。 「我没有站在罠奈的立场,替罠奈想过……就擅自起哄,我想为了这件事跟你道歉、跟你聊聊,可以吗?罠奈,我……一直在伤害着你呢。」 学姐笨拙地这么说道。尽管如此,这大概是罠奈最想听到的话吧。 「我总是称赞罠奈很厉害、很伟大,一直在依赖你……明明罠奈说不定不愿意,我却把你捧得高高的,当成公主一样看待……不是那样的,其实我只是想跟你当好朋友而已。我喜欢罠奈,因为罠奈是罠奈,我才喜欢你的;罠奈没来上学的话,我会很寂寞;如果是我把你逼入绝境,请让我跟你道歉……我想跟你道歉呀。」 学姐亲口告诉罠奈那句话。 「对不起……」 之后事情就非常理所当然地、很顺利地圆满解决了。 学姐跟罠奈之后尽情聊了大约一小时,两人顺利和好,互相宣言从明天开始要当普通的朋友;虽然这种事情并不需要特别发誓,但对罠奈而言,是个以前裉难办到的难题。 自己一定能够像这样理所当然地成为朋友。 虽然软弱,但是不要紧的。 ※  ※  ※ 『啊,喂喂,小舞?是我啦……嗯,小舞你现在人在哪?我一直在找你,但都找不到——咦?你说空无一人……咦咦!』 从学姐那儿拿回手机之后,伊依顺便打了电话给许多人,确认现在的情况。尤其是舞弓最近都没看到人影,让人很担心,因此离开用餐处之后,伊依便不断打着电话, 魔夜跟那样的伊依稍微保持距离,一声不响地移动到没人的地方。在塞满打扫道具的仓库附近,她打开没有人在的走廊窗户,低下头。 「……」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要装扮成这副模样,像那样羞耻地跟伊依面对面、逼问她、为了辩赢她而激动起来呢?为什么会对她的思考感到焦躁不已、坐立难安呢? 还是说自己内心软弱的部分,期待着和伊依的对话、希望伊依能断言她不会背叛自己呢? 多么软弱。多么软弱的——生物。 布偶装里面响起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少女颤抖着身体,忍受着不知是激烈的愤怒或满溢的哀伤;她忽然将手靠在窗上,眺望着远方。同时仔细聆听着伊依讲电话的声音,大略地掌握了状况。 为了转换思绪,少女将内心的想法和叹息一起吐露出来。 「……无城鬼京完全上当,到冒牌货那边去了吗?虽然电波似乎能传达到,但『魔力』被遮断了——愤怨大公的部下也找不到鬼京。那毕竟是个简单的结界,如果是怪造生物应该能够轻易入侵,但『愤怒』的部下根本不会想到还有另一间校舍吧。」 自己也必须有所行动——魔夜这么心想,轻轻地将脚踏在窗框上。只见布偶装的背后隆起,形成了被五颜六色的花朵装饰着的翅膀。 就在她要飞出去的瞬间,听见了脚步声。 她宛如野兽一样转过头看,只见正牌的魔夜正站在走廊的暗处。 「……」 魔夜跟魔夜无言地注视着彼此。讨厌人群的魔夜大概是躲藏在这附近,感受到魔夜的气息而跑出来的吧。魔夜在布偶装底下对着魔夜微笑,轻轻地展开翅膀,飞向窗户的彼端。 〈 第v章 现界的魔王 决战的舞台,是北风肆虐的新生古顷的顶端,天守阁的更上方。在鯱瓦相当醒目的屋顶上,设置了两张面对面的椅子,在两张椅子中间的桌子上,凌乱地放置着录音机和摄影机。这些机械会钜细靡遗地记录下伊依和鬼京即将展开的对决,而且会同步传送到广播室播出。也就是说这场对决是整场公开的实况转播。 这是场不能松懈、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的正式决斗。 这是为了在古顷大祭中获胜、同时宣扬自己的理想、构筑出美好未来的第一步。 伊依虽然冷得要命,但现在一副正经的模样,感觉不能发抖或狂打喷嚏,总之先靠着毅力忍下来。因为觉得决战应该找个引人注目的场所比较好,才会将舞台设定在这个天守阁的上方,但没想到会这么冷。这个决定或许有点失败。 伊依眺望着景色,转换心情。伊依在进入古顷就读的同时造访这座小镇,在这里留下许多回忆,小镇的景色现在看来也是如此熟悉。虽然非常不适合当观光地,但这里有山有海也有学校,伊依喜欢这座小镇。 这次并非有危机逼近这个世界。发生战争的是虚界,古顷只是不幸地被选为代理战争的舞台。但对伊依而言,怪造生物是朋友;朋友生活的虚界发生危机,她无法坐视不管。伊依会尽全力——努力地让事情有个最好的结果。 现界和虚界都能变碍和平就好了。 大家能够互相友爱、融洽地生活就好了。 这就是伊依所凝视、打从心底期望的未来。 为了实现那样的未来——此刻伊依必须和魔女对决,终结掉虚界战争才行。同时要明确地表达清楚自己的立场,仔细思考,逐步改变现况。慢慢来也无妨,只要逐步改善各种问题,未来一定也会变得更加美好。 这种放眼未来的想法——对于之前只顾着击溃现况的不满和罪恶的伊依而言,她十分感谢鬼京指示了未来这种看法给她。正因如此,伊依才要制裁那个一肩挑下古顷大祭中的反派角色、对许多学生带来刺激的骗子。 以正义为根据来处分并加以制裁。伊依等人就是这样向前迈进。 虽然不知他有无自觉,但那大概是——鬼京的希望。竟然会主动扮演被打倒的反派,该说他真的是个超级别扭王,还是天邪鬼呢? 那个天邪鬼被长着翅膀的怪造生物抱着,潇洒地降落在对决的舞台上。 「我差点整个被骗了啊——」 鬼京反倒很开心似地坐在伊依的正面,隔着一张桌子的对面的椅子上,首先开口了。 「没想到你会准备假的校舍,把我引诱到那里关起来啊。我发现时可慌了呢,急忙赶过来一看,才知道古顷大祭都已经快结束啦。」 「如果你能在那边待到最终投票结束,我也不用像这样坐在这么冷的地方了呢。」 伊依没有动摇,只是耸了耸肩叹气。最后的战斗已经开始了。没有武器,也没有魔法。并非互相杀戮的决战。这是以舌头为武器、将话语转变为魔法,来让对方落败;以人类来说,是最正确的战斗。 当然伊依并没有落败的打算。她会尽全力努力,获得最好的结果。然后要掌握住幸福的未来。伊依为此绞尽脑汁策划阴谋,用名为理论的武器配上全副装备,投身于这场互相猜测彼此的思考,并互相利用的残酷战斗。 「你打算把我隔离到时间结束,抹消掉会获得殖民地的产物——也就是得票数的存在,藉此来击溃我的殖民地战法:但这个策略已经失败罗。好啦,你要怎么办呢,古顷的教主小姐?应该不会就这样结束了吧?」 「嗯,那当然。」 伊依面带微笑,理所当然地点头。 「要击溃鬼京学长的殖民地战法,除了放逐鬼京学长,让殖民地的系统崩坏之外,还有另一个方法。」 「哦?是什么方法啊?」 鬼京看似愉快地询问着,伊依大方地将手伸出去。伊依将手心向上,用满面的笑容对哑口无言的鬼京这么宣告。 「请鬼京学长把得票全部给我。」 ※  ※  ※ 「……你说啥?」 伊依说的话应该很好理解,但鬼京一脸讶异地皱起眉头。伊依仍旧是面带笑容,亲切且温和地提出要求。 「鬼京学长的殖民地战法,简单地说就是威胁古顷大祭的企划者们,把他们的票数都抢来变成自己的东西对吧。为了杀鸡儆猴,鬼京学长才会利用怪造生物袭击学生、还有到处张贴不可告人的照片,来威胁企划者们。就算鬼京学长本身没有摆摊或举办什么活动,只要有大量的企划者会把票让给自己,就能够因为得票数第一,在古顷大祭中获胜呢。」 那就是无城鬼京的殖民地战法。粗暴且强硬、完全是反派、根本等于是不良少年的恐吓——却十分有效的战法。被鬼京掌握住弱点、被恐怖束缚住的企划者们,与其硬是勉强自己在古顷大祭中获胜,应该会宁可乖乖地把票贡献给鬼京来了事。但是,这个系统有个非常简单的攻略法。那是伊依的第一个策略,也是企划。就是创造出假的新生古顷,将鬼京关在里面,透过放逐他一事,来抹消殖民地贡献票数的对象,让殖民地战法崩坏的方法。这是从之前在伪壳蛇的经验想出来的作战,而且因为有当时制造出结界并断绝和外界联系的已己巳本人——也就是喜悦大公,和众多怪造生物的协助,才能够实现这个计划。虽然不晓得舞弓和血影为什么会迷失到应该只会关住鬼京的结界里面,但现在可没空去追究那些。 然后,要攻破鬼京的殖民地战法的另一个策略是—— 「鬼京学长像那样收集到的得票,全都由我来接收。」 因为从殖民地回收的票数会全部聚集在鬼京身上,只要伊依将那些票数从鬼京那边全数接收过来,伊依就会因为得票数第一而获胜。 不过这里有个问题,就是鬼京是否会那么轻易地将票数让给伊依。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开口要一下,我就会乖乖地把票都让给你了吧?」 「不能给我吗?」 伊依露出沮丧的表情,试着发出撒娇的声音;但鬼京也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演技而上当。 「谁会给啊!你别耍我了,有谁会把辛辛苦苦威胁抢来的票数,毫无理由地让给别人啊!」 嗯,说的也是。 伊依立刻绷紧之前放松的表情,笔直地注视着鬼京,这么说道了: 「那么,我从现在开始,会努力说服鬼京学长——让学长认为把票全都让给我也没关系。」 「喔喔,那就请你来说服我看看吧。」 在彷佛掺杂了调味料一样的紧张气氛之中,鬼京粗鲁地翘起二郎腿。 「你这次有描绘出能够到达月球的具体梦想——具体的未来了吗?」 「现在就要请你来确认这点了。」 伊依坦率地将内心的想法说出口。 「你让我明白自己欠缺放眼未来的视野,真的让我思考了许多有意义的事情——而且你还以反派的身分炒热古顷大祭的气氛,让大家一直到最后部乐在其中,谢谢你。」 可以看到鬼京露出非常厌恶的古怪表情。即使这是事实,但鬼京本人看来很爱逞强,他八成会顽固地主张他的行动并非出自于那样的好意吧。但是,只要伊依在这边、在实况转播中这么断言,怨恨鬼京的人会大幅地减少吧。至少在古顷大祭结束之后,他被单方面批判的可能性会降低。只要让这件事看起来像是鬼京也有自己的苦衷、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他也能获得救赎。 如果有人听到这些话,说不定会反驳。本人大概也不会承认吧。 但只是纯粹地观察事实 的话——古顷大祭一定是多亏了鬼京,才会比原本热闹有趣了几倍、甚至几十倍。 所以伊依很感谢他。 接下来,秉持着敬意打败这邪恶的魔女,让故事有个圆满的结局吧。 「请你听听我的梦想。」 伊依吸了口气——仔细地开始说明。 ※  ※  ※ 「鬼京学长,你以前——跟我碰面时曾经说过,你想要轻松过活对吧。」 鬼京曾在放学后的教室里面,伪装成新闻社员造访伊依,刺激了以前只顾虑着如何改善现况的伊依。鬼京向伊依主张,人类是无法在幸福中获得满足的生物,就像是不经常流动便会浑浊的水一样。 从那之后,伊依想了很多、烦恼了很久,总算将自己的想法做出了一个结论。那时伊依只是对鬼京的发言感到困惑,无法好好地回应他——这是延续上次的对话。包含上次逃避掉的份,伊依想要尽力地表达自己的论点。 伊依不会糟蹋鬼京炒热的古顷大祭。伊依会证明自己能够有所成长,是因为把鬼京当成反派、为了打倒他拚命努力的关系。像这样把鬼京正当化、将他断定为善意的存在,大概是这个爱说谎又天邪鬼的少年最厌恶的事情吧。 「是啊,我想轻松过活呢。」 鬼京盘起双手,果然还是大胆无敌地将脚放在前方的桌子上,用愧疚的表情笑了笑;那表情就连鬼京本人,都不晓得是自己的真心话,还是别扭的谎言。 「老实说,要在这么冷的地方跟你面对面,我也觉得很麻烦啊。我之前也说过——我是那种可能的话什么都不想做、棘手的事情也想推给别人、只要能过得舒服就好的人。」 伊依必须仔细地去理解并接受那样的鬼京、还有大概是许多人理所当然的感情;然后将自己的理想升华成他们也能接受的内容。没有人期望的梦想,大概也没有实现的意义。因为那样的梦想只是独裁和任性罢了。 「然后呢?你想到怎么用怪造学来轻松过活的美好方法了吗?」 鬼京像是在开玩笑、但眼眸亮起了宛如锐利刀刃般的意志,这么说道了。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喔——古顷的教主小姐?如果你能替我想办法让我轻松过活,我很乐意把票双手奉上给你喔?」 「对不起。」 伊依一边慎重地选着用词,一边将视线停留在鬼京身上,摇了摇头。 「我认为就算将怪造生物当成道具使用,我们还是无法轻松过活的。」 「啥啊?」 鬼京看似无聊地眯起了双眼,伊依仔细地开口说明道: 「要利用怪造学来轻松过活,有很大的问题。」 伊依伸出两根手指,平静地这么宣言。 「开门见山地说,怪造生物根本不适合当道具。因为有两个很大的问题点!」 伊依弯起一根手指,果然还是笔直地注视着鬼京,笑着说道: 「第一点!进行怪造需要才能!怪造并非谁都能办到,会筛选主人的道具怎么可能会普及呢。如果怪造学更加进步,有一天能够解析出怪造才能的原理,说不定可以让人人都能学会怪造——但怪造需要一种名为虚界石的稀有金属,实在很难让所有国民都能够便利地使用怪造。」 伊依弯下第二根手指,将握紧的拳头对着默默听着的鬼京。 「第二点!怪造非常累入!」 「的确很累人呢。」 不知为何,鬼京似乎很愉快,只见他纯朴地对伊依露出微笑。他在最根本的地方其实相当冷静,能够坚持主见地仔细咀嚼伊依的发言,进行思考。他遵照自己的道理,否定伊依发言中不合自己意思的内容,采用对自己有利的部分。他是这样稳固着「创造对自己而言更加美好的未来」的思想。 所以这并非为了辩赢鬼京的讨论,或是将自己的思想强押在他身上。这是为了让他的想法和伊依的想法互相琢磨,让双方的目的能够一致,创造出更美好未来的沟通。伊依将自己想到的意见全都说出来。然后将那些意见抛给鬼京这种想要轻松过活的人,消除他的不满,实现他的期待,让自己的思想发展成更加现实且具体的东西。 只是击垮别人跟自己不同的思想,是没有意义的。伊依要描绘出无论是谁都能理解、能够共鸣、能够赞同的未来。虽然这非常困难,但要是因为困难就撒手不管,那才真的是不负责任。 伊依回想起罠奈的话。重要的是不去想太多、还有去感受。不能只是特化思想、不去感受现实、只是讲些漂亮话。那样无法拯救某些人,那样无法消除某些黑暗;应该去感受某人为了现实而苦闷的痛楚,努力去治愈那样的痛楚。 虚岛罠奈和无城鬼京。跟这两名前辈相遇之后,让伊依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 伊依不会再独自一人背负所有事情。伊依会好几次像这样和他人沟通、将各种人的思想和自已的思想混合起来,使其发展,并转变成能够回归到现实的具体内容。如果像罠奈感叹的一样,只能随波逐流的刻板模式思考是现今的普通,伊依就会改变那样的普通,让这世界变得无论是谁,都会理所当然地像那样为了感受更美好的未来而互相沟通。 那就等于是搅拌混浊的池塘吧。那样才能在真正的意义上,称之为无论是谁都能和平相处的世界吧。 「怪造需要被称为『魔力』的生命力。一旦失去生命力,当然就会感到非常疲累。我想有在怪造的大家应该都知道,那感觉很难受。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而且还需要咒文跟咒印,总之怪造需要很多复杂的手续,根本一点都不轻松。使用机械要来得轻松又迅速多了。」 鬼京一脸「这种事大家早就知道了」的表情,伊依将视线正面对向他。这也是鬼京在烦恼该怎么解决的问题吧。伊依将他的烦恼和问题点明确地化为言语,指摘出来。 「怪造生物并不适合当道具。」 鬼京挑起嘴角笑了。这是将他以前说过的「怪造生物是道具」这种思想,从正面一刀两断的断言。伊依先否定这点。但为了让鬼京也能理解,她将这点吸收合并到「怪造生物是朋友」这种思想里面。就像古顷统一了亚玉和壳蛇一样。桑整成一种思想。 虽然鬼京曾说过伊依那种「怪造生物是朋友」的想法,结果也包含在「怪造生物是道具」的想法当中,但伊依要否定这点,并将它逆转过来。 伊依要用「怪造生物是朋友」这种思想,去侵略「怪造生物是道具」这种思想,并将它化为自己的领土。 「因为怪造生物是活着的啊。」 倘若一直钻研怪造学,无论是谁都会差点忘记这件事。因为怪造学者总是用咒文和咒印来解释他们、只用数字和等级来评价他们,忘了要和他们互相接触,才会认为他们不是生物,而是道具。 「怪造生物不会绝对服从人类。人类想要轻松过活,怪造生物也是一样的啊。他们要是觉得讨厌或是疲倦,就会自己跑回虚界罗?」 「啊啊,对喔。」 鬼京也像是现在才想到这件事一样,他点头同意,皱起眉头。 「我真是太大意了,忘了这种地方。你说的没错,怪造生物也会想要轻松过活呢。就算这边想要单方面地把他们当成好用的道具,也会被他们拒绝啊。」 鬼京也一样,与其说是想要辩赢伊依,感觉更像是在琢磨彼此的思想。这个懒惰的前辈,为了自己能够轻松过活,即使会和他人的思想产生共鸣、且稍微更改成对自己有利的内容,但基本上应该是个怕麻烦的人,不会想做什么打前锋去改变世界的事情。 既然如此,伊依就努力地思考,创造一个他也能接受 的思想。伊依选择了这条路。打从伊依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某个时候起,伊依便自己舍弃了逃避这件事。 「要把怪造生物单纯地当成道具使用、让他们工作是很困难的。因为他们是自愿从虚界前来,要是把他们当奴隶一样使唤,他们也会生气且跑回虚界。也不能忘记前违那两侗问题点……怪造需要才能,所以无法普及,而且很累人;因此不得不说,鬼京学长那种想把怪造生物当道具的想法,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是啊。你说的很有道理。」 鬼京调皮地拍了拍手,看似愉快地笑了。 「你这么仔细地否定我的思考是无妨,但只是否定的话,无论是谁都办得到。那么?代替的方案呢?你应该不会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是否定掉所有意见而已吧,古顷的教主小姐?这时你应该会说那句话对吧?」 「怪造生物是朋友。」 伊依静静地回应他的期待,将自己的想法诉诸于他。 「我们不要把怪造生物当道具,而是请他们成为我们的朋友。」 为了让鬼京也能接受,伊依在发言中交织鬼京会喜欢的词汇,这么告诉鬼京: 「这么一来,就可以构筑出人类跟怪造生物都能轻松过活、非常舒适的世界;我现在会开始说明——请你仔细听好了。」 像是在稍微绕路一般,伊依试着将话题变得壮大。将事情从那种巨大论点缓缓靠近自己的微小论点,透过这样的行动,来让鬼京了解自己的思想已经不是抽象的理想,而是能够实行在现实中的具体内容。 ※  ※  ※ 「在目前的怪造学界,不,应该说在世界上,一般都认为怪造生物是危险的生物,怪造学是门奇怪的学问,怪造学者是群诡异的家伙,非常可疑,应该敬而远之。」 在摄影机和麦克风的彼端,有特地前来参加古顷大祭的附近邻居们和伊依的同伴,即将创造出许多未来的人们。 伊依要告诉这些人们。虽然伊依很弱、声音也很小、即使伸出双手,能保护的东西也只有一丁点;尽管如此、正因如此,伊依才要认真地主张。如果这样能够更贴近最理想的未来,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那的确也是一件事实。有些怪造生物十分危险且棘手。但是——因为这样,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认为所有怪造生物都很危险,而对他们敬而远之,我觉得是不好的。像那样光是远离危险,事情永远不会有任何改变。」 伊依注视着鬼京。他静静地听着伊依的话。他没有胡闹、没有妨碍,只是冷静地听着伊依说的话。果然没错,虽然他摆出不良少年的样子,但他也是用自己的生活方式,认真地在注视着未来。只要好好交谈,他便能理解。他虽然个性古怪,但并非不通情理的人吧。 伊依这么期待、这么相信,继续编织着话语。 「因为机械文明发达、科学技术提升,如今我们甚至能登陆月球、驱逐大部分的疾病苦痛,可以不用劳心费力、每天轻松地过活。但是……尽管如此,即使过得这么舒适、这么轻松,人们还是会感到不满、觉得缺少了仟么。」 伊依一边勾勒自己的心情,一边感受到在某人的内心有着跟自己同样的缺陷,而提及这一点。没错,只有自己能满足的答案是没有意义的。必须指示出大家能够逐渐获得幸福的未来才行。伊依的目的并非辩赢鬼京,就连古顷大祭的胜利也暂时搁在一旁,只是摸索着最理想的未来。 「欸,你不觉得有太多人感到寂寞了吗?怎么说呢,明明有这么多的人在……却有很多人露出孤独一人的表情呢?无论是怎样的机械或娱乐,都无法在真正的意义上带给人温暖、给人弥补孤独的亲近感。」 无论科技如何发达,都无法安抚寂寞的情绪。只有生活变得越来越舒适,那样的生活中仍旧飘散着空虚的孤独感。即使身体健康、生活便利、每天都过得很舒适,大家还是无法获得满足,会感到焦躁或沮丧。现在的世界缺乏他人的温暖。 「怪造生物是活着的,而且他们说不定会愿意跟我们当朋友,所以我们别把怪造生物当成道具,请他们来填补我们内心的寂寞不是更好吗?道具只要靠机械就够了。我们缺乏的是——朋友呀。」 伊依轻轻地抱住一直在旁关心着自己的梅子,低声说道: 「现代文明的发展只追求舒适快捷,对人们内心的孤独一直不去重视、或是视而不见——怪造学说不定能弥补人们这种永远无法填满的内心孤独。」 至少伊依是因为和怪造生物相遇,而获得了救赎。 每当伊依感到痛苦的时候、悲伤的时候,来自无尽遥远的相邻世界的朋友,总是会紧紧抱住伊依、安慰伊依。 「虽然大家都误会了,但怪造学这门学问,并非为了召唤危险的怪造生物,来方便自己使用的。」 伊依直率地、用拚命的声音诉说着。 「这是能够用自己的声音、自己的行动,去向确实存在于那里的异世界——也就是告诉在虚界生活的朋友,自己很寂寞、希望有人来帮帮自己……请他们来拯救自己的学问。」 无论怎样的技术都无法弥补、能够治愈寂寞心灵的事物。能够填补现在文明欠缺的东西——伊依认为怪造学要是能变成那样的学问就好了。 伊依回想起自己的咒文首次传达到虚界,有怪造生物前来自己身旁时的事情。 在这广大的世界中,只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特地来探访自己的温柔生物。 「怪造生物是朋友。」 伊依会不断重复这句话,这么主张。 「请抱着这种想法,试着跟怪造生物当朋友看看。别把怪造生物当成奴隶,别把他们当成跟其他科技一样、是为了让生活过得舒适的道具。要是那么做——我们真的会变成孤独一人。」 伊依说完这些,安静地暂时停顿了下来。 到这边为止是理想论。描违的是伊依期望的未来。当然这世界并非只靠着理想在运转,应该会遇到好几个现实的问题和障碍吧。鬼京当然不可能不指摘那些问题,他像是在测试一样地开口说道了: 「不过,考虑到现实问题,说不定会有人利用怪造生物来做坏事——对人类的和平造成威胁呢?不,应该说一定会有。所谓的人类,就是无论怎样约技术,都会拿来用在战争或破坏上。你说的朋友要被当成枪弹使用的时候,你能为你的朋友做些什么?你能怎样保护他们?」 「坦白说,怪造生物会被拿来用在那种犯罪上,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就跟我们无法扑灭人类之中的罪恶一样,那种犯罪是无法根绝的。」 善恶是表里一体,无论是怎样的技术或概念,根据看法和使用法的不同,可以是善,也能成为恶。每年有多少人被料理用的菜刀给刺杀呢?为了追求让社会顺利运转的金钱,有多少人互相残杀呢?应该是为了拯救某人而记述下来的圣经内容,有国家拿来当成开战的理由;为了让生活舒适便捷而诞生的车子和电车,几乎每天都有人惨死车轮下。 「就跟所有的科技一样,只能多加留意。只能慎重地制订法律、取缔滥用怪造学的行为——最重要的是,大家要能提醒自己多加小心。只要大家不会把怪造生物和怪造学用来做坏事——大家能抱持『不想用他们来做坏事』的想法就行了。」 实际上要制订完善的法律、为了让所有人不会滥用怪造学,而从思考开始改革的话,会花上很长一段时间吧。必须从今以后慢慢地去改变才行。为了未来。为了怪造生物跟人类能够和平生活的未来。 「错的不是怪造学,是想要把怪造学用来做坏事的人啊。就跟枪枝和核弹一样,问题在于企图招那些 东西用来做坏事的人类本身。这是我们从今以后必须去改变的自身内心问题。肉体和头脑的进化早在几万年前就已经告一段落,尽管如此,仍旧缓慢地变得越来越好。科技根本是日新月异,确实地在进化着。人的心灵也差不多该进化了。能跟异世界的怪造生物互相碰触的怪造学,如果能成为契机之一就好了。」 伊依在此重复强调着不能忘记的事实。 「而且,虽然大家不知为何不会那么想——但怪造生物也是活着的唷。他们也是活生生的,转动著名为虚界的世界在生活。我希望他们能和人类一样成长,以朋友的身分和人类一起向前迈进。」 虚界目前正发生战争。伊依并不晓得是为了什么理由、为了追求什么而起的战争。自己一无所知。对于虚界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直到现在为止,都不曾试着去了解过——了解那个确实存在的相邻世界。人们只追求能够当成道具或技术的利用价值,而忽视了他们也是活生生地存在于那里的事实。 「我们要让怪造生物拥有自主性,当有人想利用他们做坏事时,他们能够主动地开口拒绝协助,并回到虚界。那样才是朋友不是吗?就像这次——鬼京学长在古顷大祭里扛下的职责一般,倘若我们能变成像这样可以面对面、时而批判,互相提升的关系就行了。」 伊依看着鬼京这个古顷大祭的反派,只是平静地说道: 「迟早有一天,大家会很普通地戴上『门』,像呼吸一样地进行怪造,怪造生物在身旁一事变得理所当然——可以互相确认彼此的成长、一个人感到寂寞时可以呼唤他们、请他们拥抱自己、遇到困难时可以请他们帮忙、深爱他们当作回报、接纳他们进入这个世界。当然在他们感到痛苦的时候,我们也可以用人类发达的科技来帮助他们。像那样怪造生物跟人类能够和平生活的世界——能够互相提拔、互相帮助的世界,就是我的梦想。」 伊依一口气说到这边之后,温柔地露出微笑。 「也是我注视的未来。」 怎么样呢?伊依将自己拚命思考过的未来形象提示给鬼京,询问他的判断。当然想要将现实改变得有如理想一般,需要花上莫大的努力和时间:但为了将那样描绘出来的未来变成现实,伊依打算从现在开始努力。 伊依的思想在体验了古顷大祭、与鬼京和罠奈相遇之后,比之前变得更具体且明确;她将那样的思想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嗯……」 鬼京暂时摆出严肃的表情,没多久后他点了几次头,正直地告诉伊依。 「还可以啦。」 真严格。实在很严格。 但鬼京似乎不打算否定伊依的长篇大论,他将脚从桌上放下,简直像是真的在讨论关于未来的会议一般,他将身体挺向前方,用认真的语调说道: 「我明白你想说的话了,大略整理一下,就是怪造生物不适合当道具、道具光靠机械就够用了、但是怪造生物可以填补机械不能满足的寂寞情绪,所以不要把怪造生物当成道具,而是当成朋友来交往;是这样没错吧?这么一来,比起把侄造生物当道具乱用,人类跟怪造生物都会轻松许多,可以活得更愉快对吧?」 「是的。你整理得很清楚。」 伊依这么回道,也将手靠在桌上,让脑袋更快远地运转起来。鬼京对于轻松过活这件事非常执着,所以他也将自己的欲望,或者该说是想偷懒的心情摆在前方,述说起来: 「嗯,的确就跟你说的一样。我不禁佩服起来了呢。真亏你能想到这些呢,了不起、了不起——这才是我看中的古顷教主小姐啊。……只不过,伤脑筋的是你的发言果然还是不够具体。就现实来说,你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些不把怪造生物当朋友的家伙,也认为怪造生物是朋友呢?还有,你要怎么让怪造生物填补人们的寂寞?说些具体的方法吧,具体的喔。」 然后鬼京该说是大方吗?他当真是很潇洒地告诉伊依: 「为了具体实现你的主张,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的得票就给你吧。前提是你能比我更有意义地去使用校长会帮忙实现的愿望。」 就这样伊依达成了在古顷大祭中的目的,但两人的对谈反倒是从现在才要正式开始。今后将创造出未来的怪造学者实习生,用视线互相确认之后,将古顷大祭搁到一旁,开始了激烈的议论, ※  ※  ※ 舞弓一边击退第四只压缩怪造生物,一边听着伊依跟鬼京彷佛已经忘了目前的状况,在广播仍然持续播放着的状态下,热烈且激动地讨论着怎么做才是最理想的方法。只要给予超过一定程度的损伤,他们似乎就会自动逃回虚界;因为不需要怪消,所以只靠不会怪消的舞弓一人,也能毫无问题地讨伐他们。 「……他们在讨论些什么啊。」 伊依和鬼京像是在谈生意一样,两人拉高了音量不停议论着,像是这样不行那样可以你是笨蛋你棒呆了之类的内容。鬼京似乎能够接受伊依的主张,为了让伊依主张的内容变得更加具体,而在阐述他的意见的样子。 舞弓也听见了伊依的宣言,或者说是思想表明。的确,对无法正常怪造的舞弓而言,与其把怪造生物当成道具,倒不如使用微波炉还比较轻松。而且只要观察伊依就会知道,和怪造生物互相接触、一起生活的她,真的没有寂寞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幸福的感觉。这很贴近现实需要,也十分合理。 「伊依,你成长了呢。」 对于友人思想的成长、且附带了现实的感觉,甚至能让无城鬼京信服这件事,舞弓坦率地表示赞赏。只能用武力来打败对手的舞弓,实在无法模仿她那样的战斗方法。就连曾是敌人的鬼京,伊依都能透过那样的议论,让鬼京成为以同样理想为目标的同伴,并让自己的思想提升到更高的层次,而且将思想逐步化为现实。然后确实地逐步改变世界。就如同舞弓所尊敬的义兄一般,坚强且温柔地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我……」 舞弓握紧刀,对于只是打倒眼前敌人的自己感到羞耻,而低下了头。 「好想变得跟你一样坚强。」 这时舞弓的眼眸燃起了一股热血,她逼近朝自己袭来、大概已经是最后一只的怪造生物,挥动起怪造剑。 「我距离天使还很遥远。但是,伊依。我现在就当个守护你的战士吧。」 武士少女悄悄地这么宣言,为了自己相信的正义——现在是为了空井伊依,为了她描绘的未来而挥舞手上的刀。 ※  ※  ※ 『让各位久等了!我们大概整理出了结论,在此向大家发表!』 魅神香美在总算恢复和平的新生古顷操场上,听着伊依活力充沛的声音。怪造学会执行部到达新生古顷,将怪造生物一个不剩地送返虚界,学生、教师和古顷大祭的来宾们,也慢慢地回到了祭典。这期间伊依和鬼京的议论也一直以大音量持续着,无论是谁都很感兴趣地听着两人的议论。 无论是谁都会寂寞。伊依提示了说不定能填补那种寂寞、大概十分渺小——却无可取代、只有怪造学才能实现的理想。倘若想过舒适的生活,只要仰赖机械就行了。无法填补的寂寞,则稍微求助于怪造生物。伊依的梦想就是这种感觉。而且那大概是怪造学正确的使用方式。 现在,怪造学被当成一门奇妙的学问,遭到一般人己变扞;怪造生物也遭人畏惧或厌恶。愿意来参加古顷大祭的人们,算是比较能接受怪造学的一群,但所谓的一般常识,仍然在他们的思考上留下许多负面印象。 伊依历提示的怪造学可能性之一,似乎引起了那样的他们的兴趣。他们在 缓缓开始最后一次营业的摊位上购买食物,家人一起手牵着手,听着广播的内容。 伊依的声音开朗、温柔且坚定地回荡着。 『我和鬼京学长互相交谈,用我的方式思考了今后该怎么做,才能和怪造生物成为朋友,请他们拯救我们的寂寞。请大家听我说。能够怪造的学生,请试试看我待会说的方法。无法怪造的来宾,现在请先试着想像。』 伊依在公众面前像这样用理论驳倒了变成古顷大祭反派的鬼京,不但让他心服口服,而且还为了协助伊依的理想一起讨论:伊依这样的行为,相当有效地打动了大家的心。尤其是一开始遭到怪造生物袭击的古顷大祭排行榜前几名的朋友和同伴们,还有对鬼京的殖民地支配感到抗拒的学生,似乎格外感动。 一般来宾也是,他们似乎以为这一连串的骚动是古顷大祭安排的表演,感觉挺乐在其中的样子;但仍仔细倾听着伊依的声音。其中也有人用非常认真的表情在听,让香美也跟着高兴起来。 伊依的声音确实传达给某些人了。 伊依可以为此感到骄傲。不过,伊依能够像这样将话语传达给某人,并不是因为她打从一开始就是个伟人的关系。 「因为伊依很努力呢。」 香美这么低喃着,回想起国中时代,伊依向孤独一人的自己搭话时的事情。那时周围都是一些不了解何谓怪造、也就是所谓的一般人;香美和伊依都感到非常寂寞。 就在那时,得知有其他学生跟自己一样要参加怪造学校的入学测验,就好像被互相吸引一样,调查了对方的名字。 主动开口搭话的是伊依。虽然已经想不起来当时说了些什么——但香美记得那是段非常快乐的回忆。伊依从当时就一直主张怪造生物是朋友,跟那时候相比,她的梦想变大了不少,而且确实地在拓展着。 一直在旁关心着她的香美,感觉有些骄傲,又觉得她好像变得遥不可及,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能冲到哪里,就尽量向前冲吧。」 香美露出微笑,在附近找了张长椅坐下,看着开始变暗的天空。 「要是累了,偶会让你尽情撒娇。」 在香美视线的彼端、新生古顷的顶点,似乎可以微微看见伊依晃动着长长双马尾的身影。她大动作地挥动着手,借用无城鬼京的话来说——真的就像教主一样,用撼动着大家的心灵、能够回荡到远方的声音大声呐喊。 『我们首先要提出这个标语!』 然后伊依开始说些奇怪的话。 『让怪造学融人生活!让怪造生物伴你身旁!』 伊依朗诵出易懂的主题,然后具体地说明内容。 『首先是关于怪造的问题点,鬼京学长表示为了进行怪造的咒文和咒印相当麻烦!的确!啊,向不具备怪造学知识的各位说明一下,一般要将怪造生物从被称为虚界的异世界召唤过来时,必须咏唱很长一段咒文,此外还需要集中精神,不能弄错双手摆动的姿势!』 伊依宛如轰炸一般,确实且简单扼要地进行说明。 『这个问题可以用非常简单的方法解决!也就是说!』 可以听见伊依「咚」一声地蹬脚的声音。 『禁止怪消!』 瞬间,校内的气氛骚动起来。对知道怪造的学生来说,事情一旦办完,就立刻让怪造生物回到虚界是种常识;对一般来宾而言,则根本不晓得怪消是什么吧。 伊依敏感地察觉到大家那样的反应,仔细地说明: 『所谓的怪消,就是将怪造生物送返虚界!对怪造学者而言,事情一旦办完,就立刻将怪造生物送返虚界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为什么要那么急着将怪造生物赶回去呢?这是我想提出的疑问!』 感觉伊依真的越来越像个教主了。语调就像在演讲。但该说莫名地有趣吗?甚至让人感到佩服,觉得她在做一件儍事。这种事情香美是办不到的。大概是伊依才办得到的事情。香美喜欢那样的伊依,也尊敬她。 『要是进行怪消,就必须再度咏唱漫长的咒文和咒印,才能见到怪造生物喔!当然要让怪造生物留在现界,需要「魔力」——也就是生命力,但只要不怪造出特别强大的怪造生物,对生活是没有影响的!我也曾经和名为「雪童」的怪造生物一起生活了好几年,还是照样这么有精神!』 这时掀起了一阵笑声。确实很有精神。伊依像是不知为何会引起笑声似地感到困惑,但立刻继续说道: 『说不定学校里有很多人都知道,我总是像那样和怪造生物在一起的事情!我二十四小时都跟怪造生物一起生活!我从不引以为苦,而且他们帮了我很多忙!』 伊依威风凛凛、而且非常认真地宣言: 『因此,我想要让全校学生都空井伊依化!』 她好像说了很惊人的事情! 香美雀跃地洗耳恭听着伊依的声音。 『这是身为过来人的发言,我认为不要怪消怪造生物,和他们一直在一起,会更加轻松而且幸福喔!』 伊依简直像在放闪光一样,非常开心地说道: 『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和他们打招呼、一起聊天、难过时请他们抱紧自己——有那样的搭档、那样的同伴、那样的朋友陪伴在身边的生活!您要不要也试试看呢?倒不如说,如果我在古顷大祭中获得优胜,能够请校长帮忙实现愿望的话,我打算请校长禁止怪消,让大家在一定期间内体验相怪造生物在一起的生活!也就是体验跟我一样的生活!』 那是具体而且现实,能够实现伊依理想的方法。大概是跟鬼京议论之后,首次浮现出来的想法。是伊依的梦想降临到现实的瞬间。 『很厉害喔!很愉快喔!很幸福喔!发生事情时,怪造生物都会伸出援手!真的帮了我大忙,轻松得不得了呢!而且怪造生物是活着的,可以疗愈机械无法填满的寂寞!不过,要是人类硬把他们当道具使唤、或是伤害他们,他们可是会生气然后跑回虚界的,所以人类也要主动友善地对待怪造生物喔!』 这时伊依实行了就某种意义而言,是非常狡猾且确实的威胁。 『怪造生物也有类似国家的构造,那里好像有许多怪造生物的国王和伟人!如果人类欺负怪造生物,说不定会有比刚才在学校大闹的怪造生物,还要恐怖且危险几百倍的怪造生物前来复仇喔!』 伊依甚至把鬼京引起的骚动也拿来利用在自己的主张上,笑着说道: 『请大家务必留意这点,首先是学校的各位同学,请试着和怪造生物一起生活一阵子看看吧—本地区的各位居民,也请不要害怕怪造生物,看到那样的学生时请不要排斥他们,试着和怪造生物互相接触看看。只和人类当朋友是很寂寞的喔。如果大家能够实际感受到,我们有很多朋友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就在身旁的话,那就大棒了!大家一定会喜欢上怪造生物!这样一来就不会寂寞,有他们的帮忙生活也会变轻松,而且这世界大概会变得稍微幸福一点!』 伊依的话慢慢地渗入祭典的气氛之中,传达到大家的心里面。香美也突然想怪造了。香美那总是躲藏在冰箱里面的搭档,厌恶自己的外表,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但如果伊依梦想的世界能够实现,说不定就能一直待在他的身旁。 香美露出微笑,周围的人也确实地在内心产生某种变化,世界开始巨大地扭动起来。伊依的话现在还只能传达在这么狭窄的范围内。只有一丁点推动现状的力量吧。 但是,即使只有一丁点,她仍然确实地在改革怪造学与世界、还有人类和怪造生物的现在。她将来应该会驱逐更多恶意、培育出更多幸福,甚至能够成为 传说吧。 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应该就是由舞弓和游守护着她、由香美宠溺着她、由鬼京和罠奈来刺激她的思想,让那个稀有的怪造学者实习生成长茁壮吧。那感觉非常快乐且美好,明明古顷大祭要结束了——却有种祭典还会持续下去的高昂感, 「……真是浪漫呢。」 香美用至今为止感受最深刻的声音,低喃着口头禅;她心满意足地将伊依的话听到最后。 伊依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样,用沙哑的声音宣言: 『各位,大家和平相处吧!』 这是罠奈之前说过的话,一定也是每个人都在心底期望的事情,大概是——或许能够实现、或许能用怪造学来实现的,伊依确实注视着的未来。 ※  ※  ※ 最终投票是从下午五点开始。 无论是伊依或鬼京,还有参加古顷大祭所有学生们,都到社置在学校出口的投票箱投了一票,心浮气躁地等候着结果发表。 然后—— 『第一名,虚岛罠奈。』 当这名字从新生古顷怪造高中校长,宇宙木冰蜜的口中理所当然似地发表出来时,现界和虚界都感受到莫大的震撼。 浓厚的黑暗所支配的空间。在那里观察着事情发展的龙和妖女,对于古顷大祭的最终投票结果——从过程来看,感觉十分不自然的发表,显示出了两极的反应。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鲜红的巨体散发出威严的虚界最强生物,从嘴里喷出火焰,从眼中发出雷电,一边粉碎着周围的怪造生物,一边怒吼着。 〈这、这、这太奇怪了吧!这是怎么回事!我承认我的代理人输了,但为什么会是『悲哀』的代理人获胜?那个叫虚岛什么的代理人,甚至没有参加古顷大祭喔!〉 现界的学生们也跟大闹且愤愤不平的龙一样,掀起了一阵骚动,混乱正支配着校舍。创造出假的校舍,且用议论打败了在古顷大祭中扮演反派的鬼京:当然应该是由空井伊依在最终投票中获胜才对——龙明明是这么判断的。 但发表出来的古顷大祭胜利者,是虚岛罠奈。 那是在旁嫣然一笑的妖女——悲哀大公代理人的名字。 〈咕咈。〉 妖女像是按捺不住一样,宛如石像般的身体抽搐起来,发出奇妙的笑声。 〈咕咈、咕咈、咕咈。〉 然后她摊开双手,用她那只听声音的话比任何人都优美、却无法理解内容的言语大喊。 〈苍之伤口是沙漠的帝王。歌唱吧生命的雕刻玻璃!〉 这时妖女站起身来,如今支配着一半虚界的女王,像是在鄙视地位曾经对等的龙一样,傲慢地放声大笑。 〈换言之,这就是太阳必然会赢过北风的宿命呀,愚蠢的龙!〉 〈那是什么意思?〉 龙的双眼充血,彷佛会根据回答将一切燃烧殆尽一样,用惊人的气魄瞪着妖女;但妖女丝毫不为所动——她眺望着投影在眼前的古顷光景。 〈咕咈。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认真决胜负了。因为我的主义就是只打胜仗。〉 妖女靠在异形的玉座上,品尝着让部下的怪造生物端来的胜利美酒。因为脸部被面具给挡住,所以她从开在手心上的嘴喝酒的。 宛如血一般的颜色和黏性的液体流过她的肌肤,落入黑暗并逐渐消失。 〈我只有在最终投票的瞬间,操纵了身在吉顷的大部分人类。〉 妖女理所当然地披露卑鄙的策略。 〈对我而言,代理人是谁都无妨。但为了不让人觉得太不自然,我才会选了在最初的投票中获得第一名的虚岛罠奈。无论她推出怎样的企划,或是根本不参加古顷大祭,都没有关系。毕竟只要在最后稍微操纵一下人类,就能获胜了嘛!〉 因为虚岛罠奈拥有天生的向心力,所以要操纵学生的心灵也并非难事。悲哀大公实验过好几次,虽然也曾发生表情空洞的学生聚集在罠奈据点周围的失败情况,但最终还是能够像这样在无人发现的状态下,操纵大多数的人类。 看中无城鬼京,将部下的怪造生物借给他使唤,协助鬼京妨碍他人的愤怒大公——尽管如此,那仍然算是正攻法,那样的战法实在太老实了;悲哀大公这么笑道。悲哀大公算准可以狡猾地利用古顷大祭的构造,只操纵投票这个步骤就能获胜:这是悲哀大公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获得的胜利。 〈好啦!〉 妖女将酒瓶扔向一旁,像是在爱怜似地睥睨着龙,摊开双手。 〈是我赢了呢,无能的龙!那么,就请你遵照约定,虚界战争等于是我获胜——〉 『此外,』 就在悲哀大公要做出胜利宣言的瞬间,不停播放着的现界影像之中,校长宇宙木冰蜜,彷佛能看见这边的骚动一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了非常惊人的事情。 『虚岛罠奈在古顷大祭的前一天,提出了放弃企划者身分的要求,所以投给她的票一律无效。』 〈……什么?〉 妖女转头注视着影像。龙也一脸讶异地楞在原地。不是龙搞的把戏。那究竟是谁?这是谁的阴谋?是谁反将了自己一军,在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让罠奈放弃身为企划者的权利,是谁赢了这场古顷大祭? 『附带一提,第二名是用殖民地战法夺得票数的无城鬼京,不过——』 宇宙木冰蜜淡淡地、但很愉快似地,若无其事地宣告出事实。 『他的投票会转让给另一名少女对吧?附带一提,那名少女似乎也靠最后的演说聚集了人气和票数,获得了第三名;加上第二名转让给她的票……嗯,无庸置疑地——』 龙和妖女在旁观看着,绝对零度的怪造学教授说出那个名字。 『古顷大祭的优胜者——决定是空井伊依了!各位,鼓掌吧!』 ※  ※  ※ 异常在宇宙木的结果发表,也就是古顷大祭迎向尾声的瞬间发生了。 还留在校内的学生和教职员,所有人戴在手腕上、连接着现界徊虚界的手镯——「门」激烈地振动,散发出神圣的光芒,迸出火花,开始轰隆作响。 简直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逼近一般,有股充满威胁性的压迫感。有的学生瞬间被榨乾所有「魔力」而昏了过去,有的学生则看见光芒聚集起来,构筑成巨大异形的景象。 伊依也感受到了「门」的奇妙反应。香美和魔夜正祝贺着伊依获得古顷大祭的胜利,原本沉浸在幸福情绪里的伊依,惊讶得瞪大双眼,抬头仰望学舍。 即使将所有学生溢出的「魔力」过滤且吸收到最大限度,仍然无法完整表现出来的压倒性存在。在光芒之中,只有轮廓茫然地浮现出来的那个存在——一发现伊依,便像是要一把抓住伊依的心脏一样,用惊人的声音喧嚣地怒吼。 〈别·开·玩·笑·了——!〉 「……」 伊依瞬间转变成冷酷的表情,对那个光是靠近、便肯定会撞飞自己整个人的强大存在,歪头感到不解。 「什么事?」 伊依让香美等人退到后方,一个人迅速地跑向操场,堂堂正正地站在那里。不畏惧任何人。震撼着地面、甚至用乌云在眨眼间覆盖住天空,只能形容为邪神的异形——伊依挺身面对。 光之邪神像是非常恼火似地指着伊依,让声音回荡在操场上。 〈这根本是场闹剧!我不承认!我的罠奈获得了最多票数!换言之就是我的胜利!你们这些下等的人类——竟敢这样胡闹!〉 「所以说,罠奈她放弃了自己的得票啊。你 有好好听校长说的话吗?」 伊依像是在教导幼儿一般,仔细地向她说明。 从言行来看,跑来抱怨的大概是——悲哀大公吧。将罠奈选为代理人、恐怕用了什么作弊的手段在最后获得票数的卑鄙小人。在最终投票中,没有参加古顷大祭的罠奈,不可能得到那么多票。因为平稳派虽然有在活动,但只是像义工性质一样,推出了用餐处而已。 伊依并不晓得悲哀大公是用了怎样的手段、用怎样的战法和阴谋,试图在古顷大祭中获胜。但是,伊依感到非常愤愤不平。她决定将内心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至今仍不停嘶吼、企图找碴来颠覆结果的悲哀大公。 不管对方是虚界的大公、还是让虚界战争爆发的元凶、或是隐藏着恐怖能力的存在,那些全都没有关系。 总之伊依想说的是。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悲哀大公的声音忽然停止了。伊依气呼呼地挺起肩膀,将手叉在腰部,像是在斥责梅子时一样,尽可能地摆出恐怖的表情,瞪着那巨大的光芒集合体。 「你根本也是走旁门歪道,没有资格像那样自以为是地抗议吧!『愤怒』先生好像就懂得愿赌服输的道理唷?结果就是结果,无论你有多么不满,也得乖乖照约定认输!真难看!」 〈真。真难、真难看——〉 悲哀大公颤抖起来,全身充满了跟她名字不符的愤怒,用非常恐怖的声音威胁着伊依。 〈咕咈,区、区区人类……区区人类竟敢对我——造次?你以为你是谁,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你这个小丫头,想指控我是吗!〉 「我并没有说错什么呀。」 伊依嘟起嘴唇,抬头挺胸地主张。 「我只不过是说,要你遵守约定罢了。古顷大祭是我赢了。而且已己巳——喜悦大公应该有告知你们,我是『喜悦』的代理人吧。」 悲哀大公感觉到自己倒抽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败给伊依吧。非也,应该说她确信自己会胜利吗?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越是以为自己是狡猾且优秀的存在,就越不擅长应付逆境,而且容易被趁虚而入。只不过,这种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败北。 伊依叹了口气,刻意重复他们自己决定好的约定。 「古顷大祭是虚界的代理战争。落败的『悲哀』小姐和『愤怒』先生,就等于是在虚界战争中落败,从今以后要乖乖听喜悦大公说的话。不要再吵架了,要和平相处。以上!」 伊依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之后,笔直地注视着悲哀大公。就连面对支配着虚界的两大势力之一、在虚界最受人畏惧的存在,也毫不胆怯的清澈眼眸,让悲哀大公哑口无言了。 仿佛看准了这个空隙一样,已己巳怱然现身在伊依旁边。这名少女——也裁是喜悦大公的化身,静静地露出微笑,仰望颤抖不停的巨大邪神。 「就是这么一回事。已经够了吧……『悲哀』。是你输了。」 〈你——〉 悲哀大公像是在做最后挣扎一样,看似恼怒地咒骂。 〈区区『喜悦』的、下等、像垃圾一样的、小虫子,竟然会、赢过我、赢过我悲哀大公?成为虚界的支配者——?别开、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 「吾并不是想支配你们。吾只是说别再吵架了。」 已己巳轻轻地握住伊依的手腕。然后高高地举起。像是在赞扬竞技的胜利者——非也,是彷佛在对悲哀大公拿出武器一般。只有那一瞬间,已己巳露出一反往常的严厉表情,威胁着悲哀大公。 「你不能接受吗?那么,吾就简单扼要地说吧。魔王陛下在此。」 〈——!〉 这番发言发挥了惊人的效果。显示出悲哀大公形体的光芒,瞬间像是被放了炸弹一样爆裂开来,勉强保住轮廓之后,用充满恐怖的声音发出呻吟。 〈魔、魔王附身……〉 悲哀大公低喃着伊依不是很懂的话语,害怕地颤抖个不停。 〈那、那样的存在……竟然会说什么想要和平相处,那种天真恶心的伪善,是陛下所期望的吗?不可能——不可能,陛下他、魔王陛下他究竟是怎么了?『喜悦』!回答我!那真的是陛下的意志吗?〉 「大概是。」 已己巳放下伊依的手,微微地歪了歪头。 「至少似乎没有怨言。」 没错,这次魔王很难得地直到最后,都没有对伊依说什么,或是严重地妨碍伊依的行动。伊依换了摸手腕,彷佛在看魔王一样地注视着已己巳的「门」。 魔王。dark·ozz。虚界的支配者。杀害了伊依父亲的仇人。伊依无法逃离的宿命。伊依想知道他的心情。如果他愿意和平相处,这次伊依想试着和他握手言和。 怪造生物是朋友。即使是魔王也不例外,伊依也不想和悲哀大公战斗。伊依打从心底那么认为,她用温柔的眼眸注视着因为冲击而动摇的邪神。 〈什么……〉 悲哀大公很明显地动了。彷佛被伊依的视线贯穿一般、像是在害怕那娇小又瘦弱的身体一般,代表她的存在颤抖个不停。 不知何时舞弓站到了伊依的身旁,支撑着伊依其实非常害怕而紧绷的身体。对面可以看见大概是来古顷大祭游玩的血影和影文姊弟。校舍各处的窗口都有学生采出头来,七嘴八舌地在讨论着什么,或是用严肃的表情抬头仰望。 悲哀大公像是对这光景感到畏惧一样,发出凄厉的哀号。那尖锐的尖叫声响彻了世界,激烈地晃动了伊依的头发和制服。 但是伊依没有逃跑。她在原地站稳,笔直地看向前方。 悲哀大公彷佛将聚集过来的人们和学生们看成了怪物一样,发出了沙哑的叫声。 〈……除了魔王、喜悦大公之外——还有物造之子和虚无大公——?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无法理解、我无法接受,那种瘦弱的小丫头!根本不值一提的虚弱生命!究竟有什么魅力吸引到这些大蚊!可怕,太可怕了,你的存在真是可怕——我对你感到畏惧!你叫空井伊依是吧……〉 光芒瞬间炸裂开来,宛如烟火一般照耀着天空,悲哀大公发出凄厉的叫声。然后她害怕地像是逃跑一样,让光芒从角落开始消灭,邪神彷佛看到仇敌一般,恼怒地注视着弱小的少女,向少女断言了: 〈你才是现界的魔王呀!〉 悲哀大公只留下这句话,瞬间,她的存在便整个远离了现界。学生们失去「魔力」而当场倒下,或是动弹不得,仰望着天空——他们茫然地注视着伊依,这名娇小的少女,又独自一人击退了强大的悲哀大公。 「……不对。」 至于那个伊依,则是对悲哀大公的话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我只是个爱好和平的普通女孩子啊。」 这时伊依转头看向同伴们,若无其事地对楞在原地的同伴们说道: 「……那么,古顷大祭也结束了,一起努力整理校园吧?」 终章 〈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我悲哀大公竟然会被区区人类的小丫头给摆了一道……还被她瞧不起,我好难过好难过我要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在面具底下涕泗滂沱的悲哀大公,在骨制玉座上悲痛地翻滚着。虽然她乍看之下像是个冷静又工心计的恶女,但实际上是个只要碰到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宛如女童一般大哭大闹,像这样失控暴走。 现界的影像早已经消失,位于虚界深渊的这片黑暗当中,只是飘散着一种宴会结束时特有的空虚感,还有让人无力的疲劳感。怪造生物们怕被悲哀大公迁怒,早已如鸟兽散,留到最后的愤怒大公,看到嚎啕大哭的悲哀大公,也像是没了紧张感似地说道: 〈我也要回去了。搞什么,真是愚蠢透顶……没想到竟然连魔王陛下和『虚无』大人都现身了,还站在要我们停止争吵的那个小丫头那边。这么一来——不就只能乖乖收手了吗?〉 〈你、你想逃吗?『愤怒』!被下等的人类恣意玩弄,还被她像那样说教,你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想卷起尾巴逃跑吗?自尊心强烈的龙王啊!〉 宛如山脉移动一般,拖着异常沉重的脚步,正准备离开的龙笑了。 〈哼……我跟你可不同,我愿赌服输。这次真的是被那个小丫头摆了一道啊。看来现界也有些有趣的家伙,我也得小心一点,不能大意啊。现在可不是玩耍的时候了。〉 龙王发出宛如轰炸一样的声音,最后像是在嘲笑似地看向这边。 〈搞不好……比起你来,更需要警戒他们才行啊。喂,『悲哀』——你最引以为傲的应该是小聪明吧,怎么会被人耍着玩呢?真是笑死人啦。〉 然后虚界最强的怪造生物,看似无聊地低喃道: 〈……看来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 妖女茫然地眺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龙,在玉座上僵硬起来。她宛如铜像一般暂时凝固了一阵子,突然颤抖起来,发出有如怪鸟般的叫声。 诡异的光在黑暗中四处飞舞,显示出悲哀大公的屈辱,疯狂肆虐着。但虚界就连那样的她也轻易地包含在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我、我被瞧不起了……竟然被龙、被无能的龙鄙视,这——这怎么可能!〉 妖女咬牙切齿,绷紧全身,忘我地抓着面具,让遍体鳞伤的身体大闹一场。悲哀大公发出不成话语的声音,然后——像是要一吐心中怨气似地低声呻吟: 〈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这次只是因为对手是无能的龙,我才会随便想个策略了事……要是我使出全力,根本不会输给那种小丫头、那种龙、或是存在于世界上的所有垃圾!不会让他们瞧不起我!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怱然传出一个声音。 〈不甘心吗?〉 那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对着独自一人被留在黑暗中的妖女低喃: 〈既然如此……要不要把那股怨恨、那股憎恨、那种不甘心的感觉,都用来伤害瞧不起你的家伙,让他们陷入不幸呢?〉 这么说来——刚才将身体的一部分露出到现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潜入了……那宛如寄生虫一般,确实寄宿在身体内侧的某个东西,巧妙地安抚着悲哀大公的感情,渗入其中,急速地支配了悲哀大公的自我,让她丧失思考能力。 声音对着变得一脸空虚的她笑了。 〈我是肉体癖好。〉 那个某人似乎很满足地报上名字,然后按照计划附身在虚界最恶劣的妖女身上。 ※  ※  ※ 有什么好笑的——激流院潮静瞪着水晶山,皱起眉头。 让人联想到巨大冰山的这个透明矿物块,此刻也一边迸发出紫电、激烈地闪烁不停,一边像是感到苦闷似地颤抖着。那是个即使用凝缩了厌恶与憎恨的咒文攻击、且刻画满是不快和蔑视的咒印,仍然只能勉强封印住的无言怪物。 在中央沉睡的人物,有一瞬间缓和了嘴角,看起来像是在微笑一样。 彷佛越过了身为怪造学会总长的激流院潮静,让思绪奔驰在遥远的故事中,看起来一脸从容。彷佛在作梦一样。一直抱着膝盖闭上双眼,这个怪造学会最大的污点,是因为愉快或嘲弄?总之是笑了。 总长看似恼火地咂嘴,没有片刻怵息,持续着咒文和咒印。 不能小看对方只是个被囚禁的身躯。就连片刻也大意不得。倘若这个人物被解放,这个和平的世界会陷入黑暗之中。 总长拉高声音,在指尖蕴含着意志,像是要挑战似地注视着水晶。 虽然不晓得你感应到什么,但你就尽管笑吧。 不过,可不允许你更放肆了。我激流院潮静会让你连翻身的自由都没有,遮断你所有幸福和刺激,将你打入虚无的深渊。 然后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燃起了杀意的视线,让光辉更加激烈地炸裂开来。 「总长,方便跟您报告一下古顷大祭的经过和结果吗?」 不知不觉间,副总长久渡贵乃子无声无息地站在背后。持续进行封印仪式的总长毫无防备,倘若现在遭受袭击也无法抵抗,必死无疑吧。平常会让高桥在旁守卫,但他目前正陪同爆川嫌风处理古顷大祭的善后工作。 虽然并非轻视自己的生命,但总长不怎么畏惧自己的死亡。 总长走过一段无尽漫长的路途,活到了今天。 这一切——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罪状。无论是和平的世界或人类的幸福,在他的眼前都找不到价值。倘若知道了爱情非常稀薄、在根本的部分极为冷酷的自己的本性,一直为了总长燃烧生命、效命于总长的久渡会作何感想呢? 只有刹那间混杂了寂寞神色的表情,恢复成平时宛如雕像一般的厚脸皮。 不需要感情。感伤十分危险。自己无法在身为人类这件事上找出价值。 久渡仔细地持续着报告,但完全集中精神的总长没怎么听进去。他投注了全副心力埋头在其中,只为了封印眼前敌人这个行为赌上一切。 但那个词怱然传入了总长的耳里。 「总长,魔王附身——是指什么呢?」 总长他。 怪造学会总长——激流院潮静听到久渡不经意的问题,猛然转过头来。仍是完美的面无表情,只是瞪大了双眼,凝视着惊讶地缩起了身体的久渡。 「……总长?」 然后怪造学的支配者在激烈地站起身的同时,抓住了久渡纤细的肩膀。她淡绿色的头发梦幻地舞动在黑暗之中,受到惊吓的她,纯粹的眼眸里蕴含着困惑。热度在脑里盘旋起来;心脏跳动得异常快速。在没有停止的咒文之中,总长彷佛要捏碎久渡似地压迫着她,对因为痛楚而发出呻吟的久渡低声宣告: 「杀了她。」 「总……总、长?」 喘着气的久渡感觉实在是无可救药的迟钝废物,总长翻过身,无视仪式打算飞奔出门。他踢开放置在周围的咒具和祭坛,有几个怪造学者边发出哀号边被打倒在地。纷争的泡沫彷佛要沸腾似地弹开,空气因为紧张而过热。 久渡追了上去,拚命地抱住总长的腰部。 「总长!不可以!您不能乱动呀!」 「放开我,久渡!放手,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别妨碍我!」 这句话让久渡浮现出悲痛的感情,她差点就要崩溃;但她仍尽全力压制住总长的身体。但总长拖着久渡,尽管和服被拉得凌乱,也没有停止前进。 宛如熔岩的感情支配着整个身体,只剩下超越了道理和一切的焦躁从内侧烫伤着肌肤。总长胡 乱挥动着手脚,像暴风雨一样大闹,试图甩开久渡。 「必须杀了她——必须杀了她才行!跟魔王相关的存在全部!都得死!倘若你想违抗我的意志……就由我亲手来收拾!就像那个空井灭作一样,可能会让魔王觉醒的蠢货,都由我来一个不剩地摧毁!」 完全舍弃了平常庄严的氛围,疯狂大闹的激流院潮静—— 在水晶里的人物,有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伴随着嘲笑注视着那样的他。 ※  ※  ※ 不知是偶然或必然的相遇,宛如北风一般通过身体。在古顷大祭开始到结束的短暂期间内,一直接连地邂逅了感觉跟自己根源相关的存在。 战桥舞弓至今仍无法咀嚼消化那些相遇。 缠绕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亲近感的女性,闇宫血影。穿着巨大黑色盔甲、不可思议的人物。舞弓不晓得他们的真面目,但对面时的冲击实在大到让人无法视而不见,舞弓经常想起他们的事情,然后忍不住叹气。 因此舞弓在古顷大祭结束,接着只等放寒假的几天内,很难得地无心做任何事,只是茫然地度过。对于担心舞弓是否生了什么怪病的伊依,舞弓只是苦笑,顺便踹飞了胡扯着「小舞终于也恋爱了吗」的游:但舞弓果然还是无法挥开笼罩在空虚内心上的薄雾。 最后一天的上学日也同样地结束了,想到要让养父母看那张不知能否升级的成绩单,舞弓不禁叹了口气,在稍微飘着雪的天气中,独自一人踏上归途。舞弓眺望着看似愉快地讨论着年末和圣诞节话题的学生们,一边吐出染成白色的气息,一边朝着自宅前行。 天气冷得让手脚僵硬起来,舞弓摩擦着手指取暖。为了随时能上场战斗,必须经常保持万全的健康状态。尤其是现在,身体的状况似乎不太正常,更必须提醒自己不能大意。 舞弓走了一阵子,忽然发现人行道旁边——停了一辆被雪淡淡地漆成白色的车子。舞弓原本打算无视车子前行,但有个人打开车门,朝着这边挥手,因此她停下脚步,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是——」 「哟,你现在要回家了吗?」 一派轻松地向舞弓搭话的少年,是无城鬼京。因为他穿着男生的打扮,让舞弓有一瞬间认不出来是谁。大概是丧服吧,只见他一身黑西装配领带,皮鞋也同样是黑色——只有配戴着金色的角饰,那在清一色黑的服装中格外显眼。 他把古顷大祭搞得天翻地覆、被伊依教训一顿之后,学校也是爱来不来,四处游荡。因为被伊依阻止,所以舞弓不会当场砍了他,但果然还是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舞弓稍微摆出警戒的态势,手摸着刀柄,以便随时能够拔刀。 「慢点,别冲动啦。在前往葬礼的途中变成死人的话,实在不怎么好笑啊。」 鬼京敏锐地察觉到舞弓的反应,有些伤脑筋似地笑了。果然是个不好应付、不能大意的少年。舞弓用锐利的眼光,瞪着在栏杆对面耸了耸肩的鬼京。 不过他果然是之后要去参加葬礼吗?大概是有人遭遇了不幸吧,舞弓也没有无情到会去砍那样的人。舞弓放下原本伸往刀的手,平静地问道: 「是哪位过世了吗?」 「啊啊,是我爷爷。」 鬼京似乎有些哀伤地用手心接住飘雪,露出微笑。 「不过,他都活到快九十了,可以说死也瞑目啦。虽然对我来说是个臭爷爷,伹古顷的教师里面,好像有他以前的徒弟还什么的,我等下要去揍人。虽然只有自家人的葬礼已经结束,遗体也烧掉了,但应该说是公祭吗?总之跟爷爷工作相关的人,会聚集起来就是了。」 记得鬼京的祖父应该是个知名的怪造学者。无城美国。据说曾研究过物造——是舞弓也有点在意的人物。 无论如何,鬼京看似寂寞的模样降低了舞弓的戒心,舞弓坦率地表达遗憾。 「我本想和你的祖父稍微谈谈的。虽然很想至少上炷香……但外人也不方便突然跑到葬礼去打扰吧。至少让我为你爷爷祈福吧。」 舞弓深深地鞠了个躬,对着连长相都不知道的鬼京祖父合起双手;于是鬼京像傻瓜一样张大嘴笑了。他大概是藉由那样的行动,在排解哀伤的情绪吧。 「谢啦。我家的爷爷喜欢年轻女孩子,他在那边的世界一定会很高兴的啦。」 那再见啦——鬼京似乎不喜欢沉重的气氛,他正准备回到车上——又忽然转过头来。然后很不可思议地用严肃且认真的语调,告诉舞弓: 「对了,我差点忘了讲……我爷爷在最后是这么说的。」 为物造而活的边缘怪造学者,无城美国的遗言,就这样由孙子鬼京传达给物造之子。 「他说『物造会杀了虚界,不能被总长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意思啊?」 「……」 杀了虚界。虽然不知道含意,却孕育着某种深刻意羲的话语。舞弓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但果然还是无法理解。 鬼京这次真的将身体滑入车内,向司机道歉让他久等一事之后,看向这边。 「我之后会调查爷爷的藏书和资料,试着研究物造——要是发现了什么,我再告诉你。可以的话,请你也尽量协助我啦。因为对爷爷最好的供养,就是找出爷爷没能掌握到的某个伟大发现,当成祭品送到他坟前啊。」 「你很喜欢你的祖父呢。」 那或许就类似舞弓对义兄的尊敬。虽然义兄也和鬼京的祖父一样,已经到了遥远的地方。 然后——舞弓的母亲据说是被怪造生物吃掉,舞弓是否也能透过追求物造,在母亲坟前献上一些成果当祭品呢?因为舞弓的母亲似乎也是为物造而活的人。 舞弓并不晓得自己的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自己必须坚强且确实地往前迈进,至少不要让沉睡在坟墓底下的人们感到失望,而且能够在他们的坟前献上他们所追求的事物。 鬼京关上车门,打开窗户向舞弓挥手道别;舞弓也举起手回应,有一瞬间仰望着飘雪的天空——然后看也不看旁边,笔直地跨步向前。 ※  ※  ※ 暖气让房间整个温暖了起来。白雪在窗外飘舞,和厚重的云成了共犯,顽固地隐藏起外面的景色。 仇祭游在虚岛罠奈的豪宅中,饮用着女仆小姐冲泡的红茶。正面可以看见戴着铁面具的罠奈坐在宽广房间的地板上,对着笔电流畅地敲扦着键盘。喀达喀达喀达的规律键盘声,听起来非常舒适。 游今天在学校的结业式结束之后,被罠奈用手机找了出来。经过古顷大祭之后,她似乎在真正的意义上多了许多朋友,变得活泼且开朗。因为游厌恶罠奈之前勉强自己装出模范生的个性,所以对现在能够表现出自然态度的罠奈,有相当高的评价。 「……呼。」 罠奈叹了口气,按下enter键,结束作业。她接着操作起滑鼠,启动连接在电脑上的印表机。于是响起一阵刺耳的声响,印表机开始缓缓地吐出纸张。 游摆出了比面对伊依时还要稍微坏心眼、但就某种意义来说,算是最真实的表情看向罠奈,低声说道: 「你别把人叫过来,又让他在旁乾等嘛,罠奈。」 〈对不起哦,游。抱歉。已经——结束了。要吃饼干吗?〉 罠奈将含有丰富姜汁的手工饼干连同盘子推向游,笑着这么说道。她果然变开朗了。而且变坚强了,不会为了别人嘲讽的话而沮丧。一旦跟伊依相遇,无论是谁都会变强。这对青梅竹马的游来说,也觉得有些骄傲。 罠奈是因为没有嘴而无法进食吗?她一脸羡慕地看向咬着饼干的游。 〈真 好呢,遥小姐很擅长作点心唷。红茶也是用最精准的时间和温度在冲泡,而且她也非常擅长烹饪呢。〉 「哦,那位女仆小姐还真是优秀呢。虽然个性和举动有些奇怪。」 游老实地说出感想,于是罠奈笑出声来。 〈你要是说那种话,她会跑到房间来找你唷。因为遥小姐是顺风耳呢。〉 「还真可怕啊。」 游耸了耸肩,在印刷结束之前,随便问了些事情闲聊。 「先别提这些,罠奈,你没有嘴巴,要怎么吃饭呢?」 〈基本上……我是将食物融化成泥巴状,从喉咙的洞里灌进去。呛到的时候,就直接倒入胃里面。根本没有味道,感觉糟透了呢。……啊,印好了。〉 在纸上刻完文字的印表机,发出一阵摩擦的声响之后,便沉默下来。罠奈缓缓地确认并收集印好的纸张,整理好之后交给了游。 游大略看了一下最上面的一张,歪头感到疑惑。 「这是什么?」 〈是我写的小说。爱与感动的传奇动作故事。〉 「……」 〈骗你的啦。虽然我也有写小说,但这是不一样的东西。……你有兴趣的话,小说也可以让你看唷,游。〉 「有机会再说吧。」 游敷衍地应付热心的罠奈,翻阅着纸张。就在游阅读着印在上面的文章时,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 罠奈点了点头,用她脸上唯一剩下的双眸,注视着这边。 〈是我的父亲,虚岛慈树和——游的义父仇祭孤独,所进行的研究的日志。我在古顷大祭之前,曾将急忙整理出来的资料交给伊依……游现在翻阅的,是我将多余的部分加以编辑,另外补充了在被爆破的地下室中没被烧毁的资料内容。〉 然后她用那高雅优美的声音,清澈地说道: 〈是关于肉体癖好的研究。〉 ※  ※  ※ 那研究要称之为疯狂也显得污秽,且盘旋着某种异样的丑陋氛围。四处有缺损的地方,还有许多意义不明的记述;但字里行间中——洋溢着恶质到让人作呕的狂妄思想,还有腐败的臭味。 伊依透过香美房间的电脑画面,阅览着那份题名为「肉体癖好的研究」的日志。因为伊依的房间没有那种文明的利器,所以伊依向香美说明事情缘由,请她帮忙将光碟里的资料显示出来。 伊依默默地阅读了一阵子,不禁感到恐怖。 感觉自己的义兄似乎是某种恐怖的怪物,伊依颤抖个不停,甚至想当作没看见。 「……」 伊依成为古顷大祭的优胜者,正式地告知宇宙木自己的愿望—今天在参加结业式之后,就直接回到了学生宿舍。祭典的余韵也在几天中消散了,就在伊依思考年末要怎么度过时——想起了那张忘得一干二净的光碟。 据说记载着肉体癖好弱点的日志。 义兄和罠奈的父亲,同时也是伟大怪造学者的虚岛慈树协力进行、至今不曾公开在世界上的异端研究。 那是用虚岛慈树博士的第一人称所记述的。 最初的文章,洋溢着欢喜的情绪。 〈如今虚界已经任由我们摆布了。〉 他应该是在兴奋且充满学术好奇心的状态之下,奋笔疾书地写下日志吧;慈树博士的文章支离破灭,才以为他构筑出了某个理论,却又破坏了那里论;或是潦草地写下往事,或单纯只是用凌乱的文笔七零八落地写着「太棒了」或「大发现」什么的;很难平静地阅读。罠奈用打字软体复制过来的文字,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明朝体字型,倘若这是真正的日志,应该可以从笔触感受到他惊人的激昂情绪吧。 〈孤独将幸运送到了我手上。倘若这项研究能够顺利完成,虚界和现界的常识会颠覆过来,整个世界应该会赞赏我是史上最优秀的怪造学者吧。〉 接着是慈树博士和孤独相识的过程,还有描写他是多么杰出的人物。似乎不是很重要的样子,因此伊依便草草扫过。关于义兄的事情,伊依真的就连间接的传闻和评价都不想知道。无论那评价是好是坏,都会让伊依感到不愉快。 没多久后慈树博士投资了大笔的私人财产,和孤独一起在私底下开始研究。 伊依感到疑问,他们为什么不正式地向怪造学会报告,领取研究资金呢?如果是慈树博士这般等级的人物,应该可以无限制地使用设施和资源吧。 伊依的疑问立刻就得到了解答。 以最糟糕的形式。 〈我们决定用孤独的亲生女儿当实验体。〉 人体实验。 最糟的文字闪过伊依的脑海。伊依的思考冻结起来,心脏跳动得异常激烈。可以感觉到喉咙干渴,眼睛逐渐充血。 〈根据我的理论和孤独的技术,她的全身可以无限地吸收怪造生物,只要有够长的时间并做好准备,幸运又站在我们这边的话,甚至有可能将整个虚界都拥抱在体内吧。这个幸运的实验体迟早会永远地运转下去,化身为吞食所有怪造生物的人工魔王。〉 人工……魔王? 伊依颤抖不停,她紧紧地抱住梅子。虽然她几乎无法理解日志里的文章,但就是没来由地感到恶心。这个慈树博士对自己的正义没有丝毫怀疑、宛如狂热信徒一般的思考。他当真认为自己在进行一个杰出研究的陶醉心态,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确实地将一名少女当成实验的牺牲品。 他们两人——究竟打算达成怎样崇高的目的呢? 伊依用颤抖的指尖按下滑鼠,切换成下一个画面。果然还是并排着一长串的文章,相当乏味的日志。 伊依按住嘴角继续看下去,忽然瞪大了眼睛。 那熟悉的名字不经意地夹在最糟的记迤中。在真的是意义不明、却又诡异的单字群中,混入了一个异样的文字。如今也在伊依内心的最底层隐隐作痛、每当发生事情时便会复苏过来,让伊依感到痛苦的那个名字是—— 〈寂怜院〉 记录在上面的文章是—— 〈身为寂怜院正统继承人的寂怜院孤独,有权支配虚界的一切。〉 「为什么……」 伊依按住颤抖的膝盖,像是发狂似地大声吼叫。 「为什么——会跑出寂怜院的名字呢!」 没有回应。没有答覆。这是过去进行的研究的纪录。这应该是早就在这世界实行过、在某处成为现实、已经改变了某些事情的最恶劣的研究。 〈也就是成为吸收了虚界、化身为魔王的肉体癖好的支配者。〉 伊依实在按捺不住,为了避免讨厌的记忆涌现、为了避免丑陋的现实侵入,她紧紧地闭上双眼,摇了摇头。梅子担心着伊依,灭作好像也对伊依说了些什么,但伊依完全听不进耳里。 伊依莫名地感到不安。明明在经过古顷大祭之后,总算能描绘出光辉灿烂的未来了,过去却开始渗透出来——有某种东西诡异地蠢动着。伊依有那样的感觉。胸口的骚动停不下来,明明是冬天,背后却因为不祥的预感而冒汗。 伊依总算稳定了呼吸,笔直地看向前方。 「寂怜院……虚界……肉体癖好……」 伊依将自己应该对决的诸多概念说出口,将怪造生物抱在胸前,为了注视污浊的过去,面向电脑萤幕的画面。 恐怕这一切的关键,都在不为人知地被埋葬的过去当中—— 后记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5骗子魔女注视的未来》。在提笔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不过事后一数才发现,这本成了有史以来最厚重的分量。暂且不论分量,希望本书也是有史以来最精采的内容。 无论如何,因为后记也获得了较多的页数,阅读后记会感到疲惫的人,请跳过这部分吧。因为聊的话题其实没什么内容(别说什么一直都是这样)。 ■1身为武士「少女」的理由 这次的封面跟往常不同,不是身为主角的伊依,而是违反枪刀法现行犯的武士少女。故事从上一集《4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开始便进入第二部,封面的标题logo和背景颜色,也微妙地焕然一新;就像这样,为了让气氛跟第一部有所区别,也试着让其他登场人物登上封面。因此本篇这次也并非以她为中心,虽然她会穿着女仆服乱射机关枪,就不同层面的意义来说算是大活跃,但主角果然还是伊依。 如果有人期待舞弓的故事,感觉会对不起那些读者,所以在这边聊一下关于武士少女的事情。 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挥舞着刀、重视武士道的「武士少女」,经常在轻小说和漫画中登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萌属性、一种分类了。于是日日日老师开始思考,为什么武士少女会繁殖到这种地步。 根据新渡户稻造《武士道》的说法,似乎是因为「武士道和樱花同样是日本固有的花」。在西洋人之间的「宗教」=思想的根本,以我们日本人的情况来说,就是「武士道」(※这是新渡户老师的主张)的样子。倒不如说,日本人价值基准的最根本处,似乎就是「武士道」的样子;我们日本人会觉得将那种「武士道」直接表现出来的女孩子,果然就是很美丽的样子。所以才会被当成萌角。 武士少女为了自己相信的正义,愿意挥刀战斗。武士少女会为君主(在轻小说和漫画里面,通常是男主角)尽心尽力,毫不犹豫地舍弃性命;对同伴温柔相待、有时也会对自己认同的敌人雪中送炭;最害怕的就是蒙羞,不会疏忽自身的锻链。就是日本人认为很帅气的性格,或者说是人格吧。还有日本人果然是喜欢刀胜过枪,因此光是女孩子拿着刀,感觉就很萌了。 不过我在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是武士「少女」。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最近的男生实在太少在战斗了。感觉男生总是被女孩子保护,而且这样就心满意足、幸福美满的方程式似乎比以前越来越多。我是指在小说和漫画里面的情况。 不多加留意的话,武士也县备了可以斩断腐败君主的「下克上」属性,所以只会对武士少女撒娇,一直堕落下去的话很危险喔,男生们。加油吧。 ■2不良与模范生 在提笔写这次的故事时,正好碰上教育基本法的修正案发表,还有遭受霸凌之苫的孩子们接连自杀的事件。因为我到前阵子也还是个学生,所以实杠无法置身事外,忍不住想了很多事情。关于想到的事情,我在本篇中也写了一些,但在教育上什么才是正确的?这点非常暧昧且困难,我到现在也无法导出「该怎么做才好」的答案。 总之,在学校能获得认同,不等于能被世界认同;还有在学校的幸福,并非是人类所有的幸福;只有这两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所以说,其实不需要戴上面具装成模范生,也不要瞧不起或否认自己选择了反抗的不良学生吧。 就算隐藏真正的自己,成了学校里的「好学生」,也不会因此能够变成「好人」。在考试中拿到好成绩、或是进入优秀的学校就读,虽然用这种易懂的数字来评价一个人变得理所当然,但也不能因此折磨自己,只为了提高数字。如果不会念书,就在其他方面努力吧。我认为现在的孩子们实在用功过头了,而且有太多大人相信只要用功念书,就能成为好人。我说你们啊,学校教的东西有九成是派不上用场的喔。 然后是在社会上被称为不良的孩子们.像是吊车尾、边缘人之类的,怎么称呼都行,这些在学校里面被当成异端,被严重轻蔑、厌恶、遭到排挤的孩子们。认为这些孩子是没用的家伙,而舍弃他们、不承认他们的价值,我认为这也是不好的。将学校成绩差劲、无法适应团体行动的孩子们单方面地判断为坏孩子、没用的孩子,然后将他们打包废弃掉,这种行为实在非常浪费。嘲笑他们是落伍者、只是瞧不起且疏远他们、欺负他们的行为,很明显地就跟因为宗教上的论点不同,而攻击他国的行为一样。凝固在一个价值观上面,再也没有崭新的想法诞生,无论是谁都停止了进化。 要归纳一个结论的话,就是教育什么的去吃屎吧。 我不是很喜欢念书,因此对现在这种要大家好好用功念书的教育方式非常不满。在学校上课并不等于是「学习」,就跟我在本书中叙述的一样,那只是单纯的脑内仓库的分类训练,因此不要光是做那种训练,请大家多看点书、尽量玩乐、多做一点用功念书以外的事情吧。因为大家只顾着用功念书,都不看课外书,我们的生意才会做不下去啊,可恶的日本政府。 ■3名字会旋转 包含责编在内,似乎都没有人注意到的样子;因此虽然无关紧要,我还是在这边说明一下。在这部《虚界怪造学》的系列当中,从第一集到第五集,每一本一定会有一个名字是回文的人物登场。啊,为了以防万一稍微说明一下,所谓的回文,就是类似「楼中楼」或「处处飞花飞处处」这种不管正着念或倒着念,念起来都是一样的文章。 附带一提,关于回文名字的角色,第一集是「魅神香美(みかみかみ)」、第二集是「仓波无乐(くらなみならく)」、第三集是「山田魔夜(やまだまや)』、第四集是「丧时饱友(もときあきとも)」、第五集是「驱原遥(かるはらはるか)」。虽然这跟本篇没有任何关系、百分之百是因为好玩而已,不过这种回文名字,在其他系列作品也有登场,有空的人请试着找找看吧。 ※以下是谢辞和赔罪。 这次要向用史上最糟的行程表帮忙编辑史上最多分量的责编、还有因为我工作速度太慢,整个被我拖累的绘师梗波克己老师、以及角川书店的各位同仁致上万分的歉意和感谢。怎么说呢,这次能平安出书真的是奇迹,这分奇迹能够成为现实,肯定是多亏了大家的努力。 题外话,我真想让各位读者也看看梗波老师描绘的山田魔夜本人(蒙住眼睛的少女)。这个天才绘师是从哪想到「体育裤搭配膝上袜的绝对领域」这种宛如恶魔般的创意啊! 总而言之,在许多人的善意和协助之下,虚界也到达第五集了。本篇从今后开始,会逐步解析各式各样的谜题和秘密,内容肯定会更加精采有趣;各位读者敬请期待,也请继续支持本系列。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在下集的虚界中再会吧。 日日日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5骗子魔女注视的未来》。在提笔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不过事后一数才发现,这本成了有史以来最厚重的分量。暂且不论分量,希望本书也是有史以来最精采的内容。 无论如何,因为后记也获得了较多的页数,阅读后记会感到疲惫的人,请跳过这部分吧。因为聊的话题其实没什么内容(别说什么一直都是这样)。 ■1身为武士「少女」的理由 这次的封面跟往常不同,不是身为主角的伊依,而是违反枪刀法现行犯的武士少女。故事从上一集《4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开始便进入第二部,封面的标题logo和背景颜色,也微妙地焕然一新;就像这样,为了让气氛跟第一部有所区别,也试着让其他登场人物登上封面。因此本篇这次也并非以她为中心,虽然她会穿着女仆服乱射机关枪,就不同层面的意义来说算是大活跃,但主角果然还是伊依。 如果有人期待舞弓的故事,感觉会对不起那些读者,所以在这边聊一下关于武士少女的事情。 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挥舞着刀、重视武士道的「武士少女」,经常在轻小说和漫画中登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萌属性、一种分类了。于是日日日老师开始思考,为什么武士少女会繁殖到这种地步。 根据新渡户稻造《武士道》的说法,似乎是因为「武士道和樱花同样是日本固有的花」。在西洋人之间的「宗教」=思想的根本,以我们日本人的情况来说,就是「武士道」(※这是新渡户老师的主张)的样子。倒不如说,日本人价值基准的最根本处,似乎就是「武士道」的样子;我们日本人会觉得将那种「武士道」直接表现出来的女孩子,果然就是很美丽的样子。所以才会被当成萌角。 武士少女为了自己相信的正义,愿意挥刀战斗。武士少女会为君主(在轻小说和漫画里面,通常是男主角)尽心尽力,毫不犹豫地舍弃性命;对同伴温柔相待、有时也会对自己认同的敌人雪中送炭;最害怕的就是蒙羞,不会疏忽自身的锻链。就是日本人认为很帅气的性格,或者说是人格吧。还有日本人果然是喜欢刀胜过枪,因此光是女孩子拿着刀,感觉就很萌了。 不过我在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是武士「少女」。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最近的男生实在太少在战斗了。感觉男生总是被女孩子保护,而且这样就心满意足、幸福美满的方程式似乎比以前越来越多。我是指在小说和漫画里面的情况。 不多加留意的话,武士也县备了可以斩断腐败君主的「下克上」属性,所以只会对武士少女撒娇,一直堕落下去的话很危险喔,男生们。加油吧。 ■2不良与模范生 在提笔写这次的故事时,正好碰上教育基本法的修正案发表,还有遭受霸凌之苫的孩子们接连自杀的事件。因为我到前阵子也还是个学生,所以实杠无法置身事外,忍不住想了很多事情。关于想到的事情,我在本篇中也写了一些,但在教育上什么才是正确的?这点非常暧昧且困难,我到现在也无法导出「该怎么做才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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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封面跟往常不同,不是身为主角的伊依,而是违反枪刀法现行犯的武士少女。故事从上一集《4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开始便进入第二部,封面的标题logo和背景颜色,也微妙地焕然一新;就像这样,为了让气氛跟第一部有所区别,也试着让其他登场人物登上封面。因此本篇这次也并非以她为中心,虽然她会穿着女仆服乱射机关枪,就不同层面的意义来说算是大活跃,但主角果然还是伊依。 如果有人期待舞弓的故事,感觉会对不起那些读者,所以在这边聊一下关于武士少女的事情。 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挥舞着刀、重视武士道的「武士少女」,经常在轻小说和漫画中登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萌属性、一种分类了。于是日日日老师开始思考,为什么武士少女会繁殖到这种地步。 根据新渡户稻造《武士道》的说法,似乎是因为「武士道和樱花同样是日本固有的花」。在西洋人之间的「宗教」=思想的根本,以我们日本人的情况来说,就是「武士道」(※这是新渡户老师的主张)的样子。倒不如说,日本人价值基准的最根本处,似乎就是「武士道」的样子;我们日本人会觉得将那种「武士道」直接表现出来的女孩子,果然就是很美丽的样子。所以才会被当成萌角。 武士少女为了自己相信的正义,愿意挥刀战斗。武士少女会为君主(在轻小说和漫画里面,通常是男主角)尽心尽力,毫不犹豫地舍弃性命;对同伴温柔相待、有时也会对自己认同的敌人雪中送炭;最害怕的就是蒙羞,不会疏忽自身的锻链。就是日本人认为很帅气的性格,或者说是人格吧。还有日本人果然是喜欢刀胜过枪,因此光是女孩子拿着刀,感觉就很萌了。 不过我在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是武士「少女」。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最近的男生实在太少在战斗了。感觉男生总是被女孩子保护,而且这样就心满意足、幸福美满的方程式似乎比以前越来越多。我是指在小说和漫画里面的情况。 不多加留意的话,武士也县备了可以斩断腐败君主的「下克上」属性,所以只会对武士少女撒娇,一直堕落下去的话很危险喔,男生们。加油吧。 ■2不良与模范生 在提笔写这次的故事时,正好碰上教育基本法的修正案发表,还有遭受霸凌之苫的孩子们接连自杀的事件。因为我到前阵子也还是个学生,所以实杠无法置身事外,忍不住想了很多事情。关于想到的事情,我在本篇中也写了一些,但在教育上什么才是正确的?这点非常暧昧且困难,我到现在也无法导出「该怎么做才好」的答案。 总之,在学校能获得认同,不等于能被世界认同;还有在学校的幸福,并非是人类所有的幸福;只有这两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所以说,其实不需要戴上面具装成模范生,也不要瞧不起或否认自己选择了反抗的不良学生吧。 就算隐藏真正的自己,成了学校里的「好学生」,也不会因此能够变成「好人」。在考试中拿到好成绩、或是进入优秀的学校就读,虽然用这种易懂的数字来评价一个人变得理所当然,但也不能因此折磨自己,只为了提高数字。如果不会念书,就在其他方面努力吧。我认为现在的孩子们实在用功过头了,而且有太多大人相信只要用功念书,就能成为好人。我说你们啊,学校教的东西有九成是派不上用场的喔。 然后是在社会上被称为不良的孩子们.像是吊车尾、边缘人之类的,怎么称呼都行,这些在学校里面被当成异端,被严重轻蔑、厌恶、遭到排挤的孩子们。认为这些孩子是没用的家伙,而舍弃他们、不承认他们的价值,我认为这也是不好的。将学校成绩差劲、无法适应团体行动的孩子们单方面地判断为坏孩子、没用的孩子,然后将他们打包废弃掉,这种行为实在非常浪费。嘲笑他们是落伍者、只是瞧不起且疏远他们、欺负他们的行为,很明显地就跟因为宗教上的论点不同,而攻击他国的行为一样。凝固在一个价值观上面,再也没有崭新的想法诞生,无论是谁都停止了进化。 要归纳一个结论的话,就是教育什么的去吃屎吧。 我不是很喜欢念书,因此对现在这种要大家好好用功念书的教育方式非常不满。在学校上课并不等于是「学习」,就跟我在本书中叙述的一样,那只是单纯的脑内仓库的分类训练,因此不要光是做那种训练,请大家多看点书、尽量玩乐、多做一点用功念书以外的事情吧。因为大家只顾着用功念书,都不看课外书,我们的生意才会做不下去啊,可恶的日本政府。 ■3名字会旋转 包含责编在内,似乎都没有人注意到的样子;因此虽然无关紧要,我还是在这边说明一下。在这部《虚界怪造学》的系列当中,从第一集到第五集,每一本一定会有一个名字是回文的人物登场。啊,为了以防万一稍微说明一下,所谓的回文,就是类似「楼中楼」或「处处飞花飞处处」这种不管正着念或倒着念,念起来都是一样的文章。 附带一提,关于回文名字的角色,第一集是「魅神香美(みかみかみ)」、第二集是「仓波无乐(くらなみならく)」、第三集是「山田魔夜(やまだまや)』、第四集是「丧时饱友(もときあきとも)」、第五集是「驱原遥(かるはらはるか)」。虽然这跟本篇没有任何关系、百分之百是因为好玩而已,不过这种回文名字,在其他系列作品也有登场,有空的人请试着找找看吧。 ※以下是谢辞和赔罪。 这次要向用史上最糟的行程表帮忙编辑史上最多分量的责编、还有因为我工作速度太慢,整个被我拖累的绘师梗波克己老师、以及角川书店的各位同仁致上万分的歉意和感谢。怎么说呢,这次能平安出书真的是奇迹,这分奇迹能够成为现实,肯定是多亏了大家的努力。 题外话,我真想让各位读者也看看梗波老师描绘的山田魔夜本人(蒙住眼睛的少女)。这个天才绘师是从哪想到「体育裤搭配膝上袜的绝对领域」这种宛如恶魔般的创意啊! 总而言之,在许多人的善意和协助之下,虚界也到达第五集了。本篇从今后开始,会逐步解析各式各样的谜题和秘密,内容肯定会更加精采有趣;各位读者敬请期待,也请继续支持本系列。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在下集的虚界中再会吧。 日日日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5骗子魔女注视的未来》。在提笔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不过事后一数才发现,这本成了有史以来最厚重的分量。暂且不论分量,希望本书也是有史以来最精采的内容。 无论如何,因为后记也获得了较多的页数,阅读后记会感到疲惫的人,请跳过这部分吧。因为聊的话题其实没什么内容(别说什么一直都是这样)。 ■1身为武士「少女」的理由 这次的封面跟往常不同,不是身为主角的伊依,而是违反枪刀法现行犯的武士少女。故事从上一集《4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开始便进入第二部,封面的标题logo和背景颜色,也微妙地焕然一新;就像这样,为了让气氛跟第一部有所区别,也试着让其他登场人物登上封面。因此本篇这次也并非以她为中心,虽然她会穿着女仆服乱射机关枪,就不同层面的意义来说算是大活跃,但主角果然还是伊依。 如果有人期待舞弓的故事,感觉会对不起那些读者,所以在这边聊一下关于武士少女的事情。 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挥舞着刀、重视武士道的「武士少女」,经常在轻小说和漫画中登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萌属性、一种分类了。于是日日日老师开始思考,为什么武士少女会繁殖到这种地步。 根据新渡户稻造《武士道》的说法,似乎是因为「武士道和樱花同样是日本固有的花」。在西洋人之间的「宗教」=思想的根本,以我们日本人的情况来说,就是「武士道」(※这是新渡户老师的主张)的样子。倒不如说,日本人价值基准的最根本处,似乎就是「武士道」的样子;我们日本人会觉得将那种「武士道」直接表现出来的女孩子,果然就是很美丽的样子。所以才会被当成萌角。 武士少女为了自己相信的正义,愿意挥刀战斗。武士少女会为君主(在轻小说和漫画里面,通常是男主角)尽心尽力,毫不犹豫地舍弃性命;对同伴温柔相待、有时也会对自己认同的敌人雪中送炭;最害怕的就是蒙羞,不会疏忽自身的锻链。就是日本人认为很帅气的性格,或者说是人格吧。还有日本人果然是喜欢刀胜过枪,因此光是女孩子拿着刀,感觉就很萌了。 不过我在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是武士「少女」。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最近的男生实在太少在战斗了。感觉男生总是被女孩子保护,而且这样就心满意足、幸福美满的方程式似乎比以前越来越多。我是指在小说和漫画里面的情况。 不多加留意的话,武士也县备了可以斩断腐败君主的「下克上」属性,所以只会对武士少女撒娇,一直堕落下去的话很危险喔,男生们。加油吧。 ■2不良与模范生 在提笔写这次的故事时,正好碰上教育基本法的修正案发表,还有遭受霸凌之苫的孩子们接连自杀的事件。因为我到前阵子也还是个学生,所以实杠无法置身事外,忍不住想了很多事情。关于想到的事情,我在本篇中也写了一些,但在教育上什么才是正确的?这点非常暧昧且困难,我到现在也无法导出「该怎么做才好」的答案。 总之,在学校能获得认同,不等于能被世界认同;还有在学校的幸福,并非是人类所有的幸福;只有这两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所以说,其实不需要戴上面具装成模范生,也不要瞧不起或否认自己选择了反抗的不良学生吧。 就算隐藏真正的自己,成了学校里的「好学生」,也不会因此能够变成「好人」。在考试中拿到好成绩、或是进入优秀的学校就读,虽然用这种易懂的数字来评价一个人变得理所当然,但也不能因此折磨自己,只为了提高数字。如果不会念书,就在其他方面努力吧。我认为现在的孩子们实在用功过头了,而且有太多大人相信只要用功念书,就能成为好人。我说你们啊,学校教的东西有九成是派不上用场的喔。 然后是在社会上被称为不良的孩子们.像是吊车尾、边缘人之类的,怎么称呼都行,这些在学校里面被当成异端,被严重轻蔑、厌恶、遭到排挤的孩子们。认为这些孩子是没用的家伙,而舍弃他们、不承认他们的价值,我认为这也是不好的。将学校成绩差劲、无法适应团体行动的孩子们单方面地判断为坏孩子、没用的孩子,然后将他们打包废弃掉,这种行为实在非常浪费。嘲笑他们是落伍者、只是瞧不起且疏远他们、欺负他们的行为,很明显地就跟因为宗教上的论点不同,而攻击他国的行为一样。凝固在一个价值观上面,再也没有崭新的想法诞生,无论是谁都停止了进化。 要归纳一个结论的话,就是教育什么的去吃屎吧。 我不是很喜欢念书,因此对现在这种要大家好好用功念书的教育方式非常不满。在学校上课并不等于是「学习」,就跟我在本书中叙述的一样,那只是单纯的脑内仓库的分类训练,因此不要光是做那种训练,请大家多看点书、尽量玩乐、多做一点用功念书以外的事情吧。因为大家只顾着用功念书,都不看课外书,我们的生意才会做不下去啊,可恶的日本政府。 ■3名字会旋转 包含责编在内,似乎都没有人注意到的样子;因此虽然无关紧要,我还是在这边说明一下。在这部《虚界怪造学》的系列当中,从第一集到第五集,每一本一定会有一个名字是回文的人物登场。啊,为了以防万一稍微说明一下,所谓的回文,就是类似「楼中楼」或「处处飞花飞处处」这种不管正着念或倒着念,念起来都是一样的文章。 附带一提,关于回文名字的角色,第一集是「魅神香美(みかみかみ)」、第二集是「仓波无乐(くらなみならく)」、第三集是「山田魔夜(やまだまや)』、第四集是「丧时饱友(もときあきとも)」、第五集是「驱原遥(かるはらはるか)」。虽然这跟本篇没有任何关系、百分之百是因为好玩而已,不过这种回文名字,在其他系列作品也有登场,有空的人请试着找找看吧。 ※以下是谢辞和赔罪。 这次要向用史上最糟的行程表帮忙编辑史上最多分量的责编、还有因为我工作速度太慢,整个被我拖累的绘师梗波克己老师、以及角川书店的各位同仁致上万分的歉意和感谢。怎么说呢,这次能平安出书真的是奇迹,这分奇迹能够成为现实,肯定是多亏了大家的努力。 题外话,我真想让各位读者也看看梗波老师描绘的山田魔夜本人(蒙住眼睛的少女)。这个天才绘师是从哪想到「体育裤搭配膝上袜的绝对领域」这种宛如恶魔般的创意啊! 总而言之,在许多人的善意和协助之下,虚界也到达第五集了。本篇从今后开始,会逐步解析各式各样的谜题和秘密,内容肯定会更加精采有趣;各位读者敬请期待,也请继续支持本系列。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在下集的虚界中再会吧。 日日日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5骗子魔女注视的未来》。在提笔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不过事后一数才发现,这本成了有史以来最厚重的分量。暂且不论分量,希望本书也是有史以来最精采的内容。 无论如何,因为后记也获得了较多的页数,阅读后记会感到疲惫的人,请跳过这部分吧。因为聊的话题其实没什么内容(别说什么一直都是这样)。 ■1身为武士「少女」的理由 这次的封面跟往常不同,不是身为主角的伊依,而是违反枪刀法现行犯的武士少女。故事从上一集《4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开始便进入第二部,封面的标题logo和背景颜色,也微妙地焕然一新;就像这样,为了让气氛跟第一部有所区别,也试着让其他登场人物登上封面。因此本篇这次也并非以她为中心,虽然她会穿着女仆服乱射机关枪,就不同层面的意义来说算是大活跃,但主角果然还是伊依。 如果有人期待舞弓的故事,感觉会对不起那些读者,所以在这边聊一下关于武士少女的事情。 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挥舞着刀、重视武士道的「武士少女」,经常在轻小说和漫画中登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萌属性、一种分类了。于是日日日老师开始思考,为什么武士少女会繁殖到这种地步。 根据新渡户稻造《武士道》的说法,似乎是因为「武士道和樱花同样是日本固有的花」。在西洋人之间的「宗教」=思想的根本,以我们日本人的情况来说,就是「武士道」(※这是新渡户老师的主张)的样子。倒不如说,日本人价值基准的最根本处,似乎就是「武士道」的样子;我们日本人会觉得将那种「武士道」直接表现出来的女孩子,果然就是很美丽的样子。所以才会被当成萌角。 武士少女为了自己相信的正义,愿意挥刀战斗。武士少女会为君主(在轻小说和漫画里面,通常是男主角)尽心尽力,毫不犹豫地舍弃性命;对同伴温柔相待、有时也会对自己认同的敌人雪中送炭;最害怕的就是蒙羞,不会疏忽自身的锻链。就是日本人认为很帅气的性格,或者说是人格吧。还有日本人果然是喜欢刀胜过枪,因此光是女孩子拿着刀,感觉就很萌了。 不过我在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是武士「少女」。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最近的男生实在太少在战斗了。感觉男生总是被女孩子保护,而且这样就心满意足、幸福美满的方程式似乎比以前越来越多。我是指在小说和漫画里面的情况。 不多加留意的话,武士也县备了可以斩断腐败君主的「下克上」属性,所以只会对武士少女撒娇,一直堕落下去的话很危险喔,男生们。加油吧。 ■2不良与模范生 在提笔写这次的故事时,正好碰上教育基本法的修正案发表,还有遭受霸凌之苫的孩子们接连自杀的事件。因为我到前阵子也还是个学生,所以实杠无法置身事外,忍不住想了很多事情。关于想到的事情,我在本篇中也写了一些,但在教育上什么才是正确的?这点非常暧昧且困难,我到现在也无法导出「该怎么做才好」的答案。 总之,在学校能获得认同,不等于能被世界认同;还有在学校的幸福,并非是人类所有的幸福;只有这两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所以说,其实不需要戴上面具装成模范生,也不要瞧不起或否认自己选择了反抗的不良学生吧。 就算隐藏真正的自己,成了学校里的「好学生」,也不会因此能够变成「好人」。在考试中拿到好成绩、或是进入优秀的学校就读,虽然用这种易懂的数字来评价一个人变得理所当然,但也不能因此折磨自己,只为了提高数字。如果不会念书,就在其他方面努力吧。我认为现在的孩子们实在用功过头了,而且有太多大人相信只要用功念书,就能成为好人。我说你们啊,学校教的东西有九成是派不上用场的喔。 然后是在社会上被称为不良的孩子们.像是吊车尾、边缘人之类的,怎么称呼都行,这些在学校里面被当成异端,被严重轻蔑、厌恶、遭到排挤的孩子们。认为这些孩子是没用的家伙,而舍弃他们、不承认他们的价值,我认为这也是不好的。将学校成绩差劲、无法适应团体行动的孩子们单方面地判断为坏孩子、没用的孩子,然后将他们打包废弃掉,这种行为实在非常浪费。嘲笑他们是落伍者、只是瞧不起且疏远他们、欺负他们的行为,很明显地就跟因为宗教上的论点不同,而攻击他国的行为一样。凝固在一个价值观上面,再也没有崭新的想法诞生,无论是谁都停止了进化。 要归纳一个结论的话,就是教育什么的去吃屎吧。 我不是很喜欢念书,因此对现在这种要大家好好用功念书的教育方式非常不满。在学校上课并不等于是「学习」,就跟我在本书中叙述的一样,那只是单纯的脑内仓库的分类训练,因此不要光是做那种训练,请大家多看点书、尽量玩乐、多做一点用功念书以外的事情吧。因为大家只顾着用功念书,都不看课外书,我们的生意才会做不下去啊,可恶的日本政府。 ■3名字会旋转 包含责编在内,似乎都没有人注意到的样子;因此虽然无关紧要,我还是在这边说明一下。在这部《虚界怪造学》的系列当中,从第一集到第五集,每一本一定会有一个名字是回文的人物登场。啊,为了以防万一稍微说明一下,所谓的回文,就是类似「楼中楼」或「处处飞花飞处处」这种不管正着念或倒着念,念起来都是一样的文章。 附带一提,关于回文名字的角色,第一集是「魅神香美(みかみかみ)」、第二集是「仓波无乐(くらなみならく)」、第三集是「山田魔夜(やまだまや)』、第四集是「丧时饱友(もときあきとも)」、第五集是「驱原遥(かるはらはるか)」。虽然这跟本篇没有任何关系、百分之百是因为好玩而已,不过这种回文名字,在其他系列作品也有登场,有空的人请试着找找看吧。 ※以下是谢辞和赔罪。 这次要向用史上最糟的行程表帮忙编辑史上最多分量的责编、还有因为我工作速度太慢,整个被我拖累的绘师梗波克己老师、以及角川书店的各位同仁致上万分的歉意和感谢。怎么说呢,这次能平安出书真的是奇迹,这分奇迹能够成为现实,肯定是多亏了大家的努力。 题外话,我真想让各位读者也看看梗波老师描绘的山田魔夜本人(蒙住眼睛的少女)。这个天才绘师是从哪想到「体育裤搭配膝上袜的绝对领域」这种宛如恶魔般的创意啊! 总而言之,在许多人的善意和协助之下,虚界也到达第五集了。本篇从今后开始,会逐步解析各式各样的谜题和秘密,内容肯定会更加精采有趣;各位读者敬请期待,也请继续支持本系列。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在下集的虚界中再会吧。 日日日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5骗子魔女注视的未来》。在提笔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不过事后一数才发现,这本成了有史以来最厚重的分量。暂且不论分量,希望本书也是有史以来最精采的内容。 无论如何,因为后记也获得了较多的页数,阅读后记会感到疲惫的人,请跳过这部分吧。因为聊的话题其实没什么内容(别说什么一直都是这样)。 ■1身为武士「少女」的理由 这次的封面跟往常不同,不是身为主角的伊依,而是违反枪刀法现行犯的武士少女。故事从上一集《4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开始便进入第二部,封面的标题logo和背景颜色,也微妙地焕然一新;就像这样,为了让气氛跟第一部有所区别,也试着让其他登场人物登上封面。因此本篇这次也并非以她为中心,虽然她会穿着女仆服乱射机关枪,就不同层面的意义来说算是大活跃,但主角果然还是伊依。 如果有人期待舞弓的故事,感觉会对不起那些读者,所以在这边聊一下关于武士少女的事情。 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挥舞着刀、重视武士道的「武士少女」,经常在轻小说和漫画中登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萌属性、一种分类了。于是日日日老师开始思考,为什么武士少女会繁殖到这种地步。 根据新渡户稻造《武士道》的说法,似乎是因为「武士道和樱花同样是日本固有的花」。在西洋人之间的「宗教」=思想的根本,以我们日本人的情况来说,就是「武士道」(※这是新渡户老师的主张)的样子。倒不如说,日本人价值基准的最根本处,似乎就是「武士道」的样子;我们日本人会觉得将那种「武士道」直接表现出来的女孩子,果然就是很美丽的样子。所以才会被当成萌角。 武士少女为了自己相信的正义,愿意挥刀战斗。武士少女会为君主(在轻小说和漫画里面,通常是男主角)尽心尽力,毫不犹豫地舍弃性命;对同伴温柔相待、有时也会对自己认同的敌人雪中送炭;最害怕的就是蒙羞,不会疏忽自身的锻链。就是日本人认为很帅气的性格,或者说是人格吧。还有日本人果然是喜欢刀胜过枪,因此光是女孩子拿着刀,感觉就很萌了。 不过我在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是武士「少女」。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最近的男生实在太少在战斗了。感觉男生总是被女孩子保护,而且这样就心满意足、幸福美满的方程式似乎比以前越来越多。我是指在小说和漫画里面的情况。 不多加留意的话,武士也县备了可以斩断腐败君主的「下克上」属性,所以只会对武士少女撒娇,一直堕落下去的话很危险喔,男生们。加油吧。 ■2不良与模范生 在提笔写这次的故事时,正好碰上教育基本法的修正案发表,还有遭受霸凌之苫的孩子们接连自杀的事件。因为我到前阵子也还是个学生,所以实杠无法置身事外,忍不住想了很多事情。关于想到的事情,我在本篇中也写了一些,但在教育上什么才是正确的?这点非常暧昧且困难,我到现在也无法导出「该怎么做才好」的答案。 总之,在学校能获得认同,不等于能被世界认同;还有在学校的幸福,并非是人类所有的幸福;只有这两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所以说,其实不需要戴上面具装成模范生,也不要瞧不起或否认自己选择了反抗的不良学生吧。 就算隐藏真正的自己,成了学校里的「好学生」,也不会因此能够变成「好人」。在考试中拿到好成绩、或是进入优秀的学校就读,虽然用这种易懂的数字来评价一个人变得理所当然,但也不能因此折磨自己,只为了提高数字。如果不会念书,就在其他方面努力吧。我认为现在的孩子们实在用功过头了,而且有太多大人相信只要用功念书,就能成为好人。我说你们啊,学校教的东西有九成是派不上用场的喔。 然后是在社会上被称为不良的孩子们.像是吊车尾、边缘人之类的,怎么称呼都行,这些在学校里面被当成异端,被严重轻蔑、厌恶、遭到排挤的孩子们。认为这些孩子是没用的家伙,而舍弃他们、不承认他们的价值,我认为这也是不好的。将学校成绩差劲、无法适应团体行动的孩子们单方面地判断为坏孩子、没用的孩子,然后将他们打包废弃掉,这种行为实在非常浪费。嘲笑他们是落伍者、只是瞧不起且疏远他们、欺负他们的行为,很明显地就跟因为宗教上的论点不同,而攻击他国的行为一样。凝固在一个价值观上面,再也没有崭新的想法诞生,无论是谁都停止了进化。 要归纳一个结论的话,就是教育什么的去吃屎吧。 我不是很喜欢念书,因此对现在这种要大家好好用功念书的教育方式非常不满。在学校上课并不等于是「学习」,就跟我在本书中叙述的一样,那只是单纯的脑内仓库的分类训练,因此不要光是做那种训练,请大家多看点书、尽量玩乐、多做一点用功念书以外的事情吧。因为大家只顾着用功念书,都不看课外书,我们的生意才会做不下去啊,可恶的日本政府。 ■3名字会旋转 包含责编在内,似乎都没有人注意到的样子;因此虽然无关紧要,我还是在这边说明一下。在这部《虚界怪造学》的系列当中,从第一集到第五集,每一本一定会有一个名字是回文的人物登场。啊,为了以防万一稍微说明一下,所谓的回文,就是类似「楼中楼」或「处处飞花飞处处」这种不管正着念或倒着念,念起来都是一样的文章。 附带一提,关于回文名字的角色,第一集是「魅神香美(みかみかみ)」、第二集是「仓波无乐(くらなみならく)」、第三集是「山田魔夜(やまだまや)』、第四集是「丧时饱友(もときあきとも)」、第五集是「驱原遥(かるはらはるか)」。虽然这跟本篇没有任何关系、百分之百是因为好玩而已,不过这种回文名字,在其他系列作品也有登场,有空的人请试着找找看吧。 ※以下是谢辞和赔罪。 这次要向用史上最糟的行程表帮忙编辑史上最多分量的责编、还有因为我工作速度太慢,整个被我拖累的绘师梗波克己老师、以及角川书店的各位同仁致上万分的歉意和感谢。怎么说呢,这次能平安出书真的是奇迹,这分奇迹能够成为现实,肯定是多亏了大家的努力。 题外话,我真想让各位读者也看看梗波老师描绘的山田魔夜本人(蒙住眼睛的少女)。这个天才绘师是从哪想到「体育裤搭配膝上袜的绝对领域」这种宛如恶魔般的创意啊! 总而言之,在许多人的善意和协助之下,虚界也到达第五集了。本篇从今后开始,会逐步解析各式各样的谜题和秘密,内容肯定会更加精采有趣;各位读者敬请期待,也请继续支持本系列。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在下集的虚界中再会吧。 日日日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为您送上《虚界怪造学5骗子魔女注视的未来》。在提笔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不过事后一数才发现,这本成了有史以来最厚重的分量。暂且不论分量,希望本书也是有史以来最精采的内容。 无论如何,因为后记也获得了较多的页数,阅读后记会感到疲惫的人,请跳过这部分吧。因为聊的话题其实没什么内容(别说什么一直都是这样)。 ■1身为武士「少女」的理由 这次的封面跟往常不同,不是身为主角的伊依,而是违反枪刀法现行犯的武士少女。故事从上一集《4吹笛子男人梦想的世界》开始便进入第二部,封面的标题logo和背景颜色,也微妙地焕然一新;就像这样,为了让气氛跟第一部有所区别,也试着让其他登场人物登上封面。因此本篇这次也并非以她为中心,虽然她会穿着女仆服乱射机关枪,就不同层面的意义来说算是大活跃,但主角果然还是伊依。 如果有人期待舞弓的故事,感觉会对不起那些读者,所以在这边聊一下关于武士少女的事情。 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挥舞着刀、重视武士道的「武士少女」,经常在轻小说和漫画中登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萌属性、一种分类了。于是日日日老师开始思考,为什么武士少女会繁殖到这种地步。 根据新渡户稻造《武士道》的说法,似乎是因为「武士道和樱花同样是日本固有的花」。在西洋人之间的「宗教」=思想的根本,以我们日本人的情况来说,就是「武士道」(※这是新渡户老师的主张)的样子。倒不如说,日本人价值基准的最根本处,似乎就是「武士道」的样子;我们日本人会觉得将那种「武士道」直接表现出来的女孩子,果然就是很美丽的样子。所以才会被当成萌角。 武士少女为了自己相信的正义,愿意挥刀战斗。武士少女会为君主(在轻小说和漫画里面,通常是男主角)尽心尽力,毫不犹豫地舍弃性命;对同伴温柔相待、有时也会对自己认同的敌人雪中送炭;最害怕的就是蒙羞,不会疏忽自身的锻链。就是日本人认为很帅气的性格,或者说是人格吧。还有日本人果然是喜欢刀胜过枪,因此光是女孩子拿着刀,感觉就很萌了。 不过我在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是武士「少女」。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最近的男生实在太少在战斗了。感觉男生总是被女孩子保护,而且这样就心满意足、幸福美满的方程式似乎比以前越来越多。我是指在小说和漫画里面的情况。 不多加留意的话,武士也县备了可以斩断腐败君主的「下克上」属性,所以只会对武士少女撒娇,一直堕落下去的话很危险喔,男生们。加油吧。 ■2不良与模范生 在提笔写这次的故事时,正好碰上教育基本法的修正案发表,还有遭受霸凌之苫的孩子们接连自杀的事件。因为我到前阵子也还是个学生,所以实杠无法置身事外,忍不住想了很多事情。关于想到的事情,我在本篇中也写了一些,但在教育上什么才是正确的?这点非常暧昧且困难,我到现在也无法导出「该怎么做才好」的答案。 总之,在学校能获得认同,不等于能被世界认同;还有在学校的幸福,并非是人类所有的幸福;只有这两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所以说,其实不需要戴上面具装成模范生,也不要瞧不起或否认自己选择了反抗的不良学生吧。 就算隐藏真正的自己,成了学校里的「好学生」,也不会因此能够变成「好人」。在考试中拿到好成绩、或是进入优秀的学校就读,虽然用这种易懂的数字来评价一个人变得理所当然,但也不能因此折磨自己,只为了提高数字。如果不会念书,就在其他方面努力吧。我认为现在的孩子们实在用功过头了,而且有太多大人相信只要用功念书,就能成为好人。我说你们啊,学校教的东西有九成是派不上用场的喔。 然后是在社会上被称为不良的孩子们.像是吊车尾、边缘人之类的,怎么称呼都行,这些在学校里面被当成异端,被严重轻蔑、厌恶、遭到排挤的孩子们。认为这些孩子是没用的家伙,而舍弃他们、不承认他们的价值,我认为这也是不好的。将学校成绩差劲、无法适应团体行动的孩子们单方面地判断为坏孩子、没用的孩子,然后将他们打包废弃掉,这种行为实在非常浪费。嘲笑他们是落伍者、只是瞧不起且疏远他们、欺负他们的行为,很明显地就跟因为宗教上的论点不同,而攻击他国的行为一样。凝固在一个价值观上面,再也没有崭新的想法诞生,无论是谁都停止了进化。 要归纳一个结论的话,就是教育什么的去吃屎吧。 我不是很喜欢念书,因此对现在这种要大家好好用功念书的教育方式非常不满。在学校上课并不等于是「学习」,就跟我在本书中叙述的一样,那只是单纯的脑内仓库的分类训练,因此不要光是做那种训练,请大家多看点书、尽量玩乐、多做一点用功念书以外的事情吧。因为大家只顾着用功念书,都不看课外书,我们的生意才会做不下去啊,可恶的日本政府。 ■3名字会旋转 包含责编在内,似乎都没有人注意到的样子;因此虽然无关紧要,我还是在这边说明一下。在这部《虚界怪造学》的系列当中,从第一集到第五集,每一本一定会有一个名字是回文的人物登场。啊,为了以防万一稍微说明一下,所谓的回文,就是类似「楼中楼」或「处处飞花飞处处」这种不管正着念或倒着念,念起来都是一样的文章。 附带一提,关于回文名字的角色,第一集是「魅神香美(みかみかみ)」、第二集是「仓波无乐(くらなみならく)」、第三集是「山田魔夜(やまだまや)』、第四集是「丧时饱友(もときあきとも)」、第五集是「驱原遥(かるはらはるか)」。虽然这跟本篇没有任何关系、百分之百是因为好玩而已,不过这种回文名字,在其他系列作品也有登场,有空的人请试着找找看吧。 ※以下是谢辞和赔罪。 这次要向用史上最糟的行程表帮忙编辑史上最多分量的责编、还有因为我工作速度太慢,整个被我拖累的绘师梗波克己老师、以及角川书店的各位同仁致上万分的歉意和感谢。怎么说呢,这次能平安出书真的是奇迹,这分奇迹能够成为现实,肯定是多亏了大家的努力。 题外话,我真想让各位读者也看看梗波老师描绘的山田魔夜本人(蒙住眼睛的少女)。这个天才绘师是从哪想到「体育裤搭配膝上袜的绝对领域」这种宛如恶魔般的创意啊! 总而言之,在许多人的善意和协助之下,虚界也到达第五集了。本篇从今后开始,会逐步解析各式各样的谜题和秘密,内容肯定会更加精采有趣;各位读者敬请期待,也请继续支持本系列。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在下集的虚界中再会吧。 日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