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我叫楚子涵,不是楚子航!》 0.剑道少女 市少年宫,武藏剑道馆。 这是全市最受欢迎的剑道馆,和别的地方有着龙精虎猛的壮汉教练不同,武藏剑道馆的主教练是个满头花白的老爷子。 最初来这里开店的时候,周围的同行还故意过来挑衅,推推搡搡的把他怼到墙角,满脸横肉抖动,老爷子没说话,只是拿起把竹刀使了一招居合斩。 没人看清楚他拔刀的速度有多快,大家只看到了他面前那个壮汉身上衣服陡然四分五裂,露出胸膛肌肉上的五道红印子。 自那以后老头的武藏剑道馆就成了少年宫的神话,家长们道听途说以后都爱把孩子送到这里来,盼望着家里能出个剑道小子什么的。 门庭若市自然是高兴的事,邻居们却每每都看到老爷子抱着把竹刀靠在墙角唉声叹气,他说自己已经老了,遇到过这么多孩子都是天赋平庸之辈,只怕自己这一身绝学要跟着一起进棺材板里,再也没人继承衣钵。 那话满满的江湖味,好像他是什么隐居市庭中的一代剑圣,配合上那一头花白乱毛和从来不修饰的胡子,怎么着也得是个金毛狮王级别的吧? 今天老爷子难得带着竹刀上台,一身白衣飘飘颇有大侠风范,围观的孩子大人们坐在台下抱着膝盖,欢呼雀跃,掌声啪啪地响。 这是很罕见的事,平时教学多半由老爷子的徒弟来,能够让他亲自面对的大概也只有不识好歹来踢馆的货色。 老爷子的对手是个全副武装的姑娘,因为用布带蒙眼,观众们很难看清她的全貌,好在还有那身剑道服下露出来的消瘦手腕,和高高束起的剑道马尾来判断身份。 这是场以一对十的对决,除了老爷子,剑道姑娘身边还围着九个成年人,他们都是这里的教练,十个人围成一个圈,从不同方向将她团团包围。 尽管这姑娘已经是同龄人中相当高挑的那类,身材纤长,面对这些肌肉看上去好比海豹突击队的汉子,还是觉得实力对比如蚍蜉撼树,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为她捏了把汗。 “十对一?太不公平了吧,哪有这么训练的!”有人刚来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就义愤填膺。 “你知道什么?这是免许皆传!要是通过就意味着楚子涵已经学会了馆主的所有本领,甚至在馆主之上!”老熟客满脸不屑地回应。 “那么牛?可她看上去也就十几岁啊。”吃瓜群众站在侧面,看到那张蒙着眼睛依然略显清秀的脸庞,委实叫人意外。 “这就是天才啊!”老熟客啧啧赞叹。 犹记得三年前馆主初见握刀的楚子涵,那精神头就差两眼放光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往小姑娘手腕的骨头上摸,嘴里还念念有词,奇才啊奇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猥亵,搞的小姑娘惊诧莫名,手里竹刀下意识就戳老爷子鼻孔上了,当场血流如泉涌。 老爷子倒是没当回事,一手捂着鼻孔,一手指着楚子涵,说小姑娘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维护世界和平就全靠你啦!老爷子我这里有一招玉女剑法,我看与你有缘,你要不要学?一毛钱都不要,只求你能来我这剑道馆里学习! 没人知道一个老爷子是怎么掏出来玉女剑法的,这种只存在于神雕侠侣中的武功秘笈,更大的可能是他随口胡诌。但他那份剑道功力确真的实打实的牛掰,在亲眼见识过老爷子的神速拔刀居合斩以后,楚子涵果断点头答应了老爷子的请求,一分钱没花,一连三年风雨无阻的每周报到。 如今三年过去,当年的小姑娘已经如邻家桃花初长成,亭亭玉立,徒弟到了出师的时候,就该拿起手中的竹刀,指着师父的鼻子发起挑战。赢了免许皆传,输了竹刀打屁股,回家再接着练。 当众被打屁股,还是个女孩,这绝对是丢脸的事,但在剑道馆里从来就没有男女之分,一视同仁,实力不够就得接受惩罚,既然你敢挑战师傅,就得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这场对决对楚子涵来说至关重要,她只能赢,没有第二种选择,白富美的人生里不可能留下那么惨痛的污点。 “喝!”老爷子挥斩空气,怒喝如狮虎般咆哮,握着竹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力量如流水般灌注刀身。 很少有人见到他这种全力以赴的模样,不亏是武藏剑道馆的馆主,刀锋未出,气势先到,围观的小孩有些都被吓到直往后仰身躲避。 九个教练交错着暴起同时进攻,竹刀响彻破空之音啪啪作响。 楚子涵眼睛蒙着布带,她只能凭借声音刹那间判断竹刀的来向。踏步,旋身,回击,她每一刀都精准地击打在来袭的竹刀上,即使是无法防备的下半身,也被轻巧的身段擦着边躲过,虽然只学习了剑道,可她却像隔壁那些跳舞的女孩一样身体柔软。 九把竹刀一一被楚子涵打向身后,每个教练都踉踉跄跄地窜了好几步出去,楚子涵的攻击目标是他们的竹刀,力量却仿佛能从刀身上传到身体,被迫牵引着往她的身后走,那是太极中典型的四两拨千斤,楚子涵居然还懂得把太极融会贯通到剑道里。 教练们相视苦笑,不愧是被馆主看中的武学奇才,最初大家都以为老头其实是好色,因为楚子涵委实是个很漂亮的姑娘,换上白衣汉服就能直接和刘亦菲抢谁演小龙女,而老头子此前大多数徒弟都是男孩。 后来楚子涵越来越能打,直到教练们都会在三招只能被她打落竹刀,大家才缓过神来,馆主是真的想找一个顶级的徒弟,把自己会的东西都教授出去。 现在楚子涵已经能轻松打败教练们了,但这还不够,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那里有馆主坐镇! 观众们的欢呼声响彻整个道馆,因为他们看到了老爷子传说中的居合架势,他以此成名,在使出这招的路上未尝一败。 楚子涵看不见,可她能察觉到那种名为杀机的气氛,老爷子肌肉上的每一根线条在她脑海里都格外清晰,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一招出现时汹涌而来的凌厉攻势。 竹刀出鞘,老爷子疾步的速度并不快,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清楚,他如猛虎般半伏着身子,竹刀悬在侧身,想象那里有一把并不存在的剑鞘,唯有接近敌人之时才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刀,刀出即斩。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都宁静了,老爷子出刀的速度比大多数人的眼睛还快,他们只看见视觉中留下十字形的痕迹,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啪,老爷子手里的竹刀脱手而出,旋转着落在观众们面前,而他仍然还保持着那个拔刀的手势。 他已经出手了,也挥刀了,但却没有命中,甚至被人在那一瞬间剥夺了武器。 “您输了。”楚子涵解开蒙眼布带,扯下用来束发的发夹,清汤挂面般的长长直发毫无忧虑地散开在空气中。 很多人其实都是来看热闹的,第一次认识她,但这一刻又都不约而同地第一次喜欢她,那张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以说是冷若冰霜,让人总觉得下一刻她就会对你说个滚字。可就算是这样还是会喜欢,因为她的漂亮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哪怕她抬脚要踩在你的脸上路过,你也会欣喜地捧着说一声谢公主恩赐。 这是楚子涵十五岁的夏天,在无意之间,她成了很多比她小好几岁男孩们的女神,多年以后那些男孩长大了,甚至有了自己的女朋友,却还是会想起当年那个剑道少女来,觉得自己怀里的女朋友跟人家一比,大概就是村儿里王小美和古墓派姑姑的差距了。 时间静止般的寂静里,很多人都忘了呼吸,就连老爷子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他下意识地会以为那是个绝顶高手,可在看到那张脸时才会想起那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于是忧虑渐渐成为欣喜,他比那些台下开始鼓掌欢呼的孩子们还要开心,老脸上泛起红润,拍手祝贺的样子像个活泛起来的老顽童。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老爷子把自己的手都拍红了。 “还是您教得好。”因为受过太多的掌声,面对这种情况楚子涵反而还更适应点,恭敬地向老爷子鞠躬,“也许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会再来这里了。” “这么急么?”老爷子愣了一下,教出这么优秀的徒弟,他当然是想炫耀炫耀的,可每一个徒弟总归都有羽翼丰满的时候,会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森林。 “我要去打架。”楚子涵向来很实诚,直接就说出了原因。 老爷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心说打什么架?难道你学剑道就是为了揍人么?真没看出来明珠美玉般的姑娘心里其实住着一只小老虎啊。 “我教你剑道不是让你去打架的!”老爷子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 “可我学这个的目的,就是为了去打架的,如果不去,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楚子涵显得有点无奈,“没关系,我很懂得分寸。” 老爷子真是一口淤血含在嘴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什么叫懂得分寸?你以为这样就行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丫头打人根本就没有停手这一说,那些教练经常因为你手部受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楚子涵已经往更衣室里去了,无视周围的欢呼与祝贺,还有那些跳过来围着她的孩子们,她的脸上难得露出点笑意来,但那种笑意很显然是伪装出来的,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淡。 老爷子一直都觉得楚子涵是个奇怪的姑娘,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分明她就活生生的在你眼前,亭亭玉立,只是看一眼就会感叹青春的美好,却总觉得她又是虚无缥缈的,似乎根本就没活在这个纷扰的世界里,眼里很难容得下其他人。 超凡脱俗?不,也许更多的是孤单落寞的吧,直到今天老爷子都没见过她的家长,这里的每个孩子考试的时候都会带家长来的,可楚子涵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背着那把装竹刀的球拍包,静悄悄的来,又静悄悄的走。 等楚子涵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白色的棉布长裙,一寸高的罗马鞋,配上那种少有的长长直发有种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文学少女感,如果忽略她背上那个大杀器的话,黑色的网球拍包里装的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当她从那里面掏出把竹刀来握在手里,刚刚给人的印象就该变成真田幸村了。 “感谢您三年来的照顾。”她走到老爷子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头发像是花卉般散乱又随着直起身来合拢,带着某种清幽的香气。 她就这样离开了剑道馆,老爷子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百感交集,一时想伸手喊她一声,把她留下来,哪怕就多看一会儿这么优秀的徒弟也好。 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那姑娘显然有着别样的人生,她和那些来这里挥舞竹刀咋咋呼呼的孩子不一样,是带着某种目的的,现在她的目的达成了,也就没有任何值得眷恋的东西,正如她总是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里能有这样的好女孩儿啊,老爷子很是羡慕,同时也想起了自家那个整天傻了吧唧的混球小子,每次跟楚子涵练习完竹刀,回去就想冲丫的屁股来两脚,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是自己家的呢? 老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信封,楚子涵走时给他的,打开来里面躺着一张支票。 三年来他没有要过楚子涵一分钱,可楚子涵还是把应该交的学费都补上了,顺便还加了三倍作为感谢。 原来她也并非不近人情,只是不擅长表现在脸上,可心里总是记的清清楚楚的。 1.决斗 “去哪?美女?” “仕兰中学。” 出租车司机的眼睛,在后视镜里不时游动,窥探后座上的客人。 在出租车这行干的久了,什么奇怪的人都能遇到,好像坐在那个小方盒子里就能看遍世间百态。有上来就睡着还能酒吐自己一身的,有抱着司机哭诉他怎么会不爱我的,还有一个人坐在那默默啃着一个面包,吃着吃着就开始无声流泪的。 但那么多客人里,没有哪个能像后座那位姑娘一样,那么年轻,又那么好看,天生一股明星相,却满脸都好像写着谢绝融入这个世界。 楚子涵靠着车窗,望向外面的车水马龙,素净的面孔上向来没有太多表情,在很多人眼里她都可谓人生赢家。 继父是本地的房地产大亨,穷的就只剩下钱。老妈是曾经的戏剧团舞蹈家,人除了漂亮还是漂亮,团里的扛把子,老妈的优秀美丽基因似乎在楚子涵身上完美绽放,单纯漂亮的姑娘最多只能当个花瓶,但是又漂亮又聪明的姑娘就只能叫做别人家的孩子了,通常会被家长们拿来秒杀自家的娃。 楚子涵就是仕兰中学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所有人都觉得她的未来必然是个顶级的白富美,甚至还没长大就已经拥有了大多数人想要的一切。 可她看上去好像总是不开心的样子,眉眼之间似乎永远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缺了些灵动的神采,这大概是她身上能找出来的,最大的缺陷了。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的人,分明爹妈都不是闷葫芦的类型,偏偏女儿生来就是高冷的寒樱,据说一两岁的时候都很少哭来着,被大人们围着会说这孩子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大概都只是些好听的恭维话吧?至少十五岁的楚子涵从来没觉得自己注定是什么大人物,她心里能装下的东西不多,现在就一件事,她要去赴约打架。 出租车在仕兰中学门口停下,作为本地有名的贵族学府,它其实是有点低调的,黑色的铁门,门前种满梧桐,车子进出的保安亭边上架着高清摄像头。 楚子涵才刚下车,等待她已久的轻佻口哨就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那是一群半大不小的男孩,每个人看楚子涵的目光都格外不怀好意,像是看待一块自己走到菜板上的新鲜三文鱼肉,还散发着大理石般的光泽。 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好事的学生,全都是仕兰中学里的,特意为今天而来,其中的女孩大多就很为楚子涵打气了,楚子涵经过的时候她们就挥舞小拳头低声说我们相信你,楚子涵点头淡淡的冲她们笑笑,看向前方的时候又恢复了钢铁般的坚毅,校门口前围了不下几十个人。 “哟,还挺准时么,没让你的司机老爹送你?”为首的男孩身材格外高大,头发如怒发的火山般雄起,就算楚子涵挺直站在他面前,也有种小矮子仰视巨人的感觉,他就是和楚子涵约架的人。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大人没有关系,我不会找家长的。”楚子涵淡淡地说,把背来的球拍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了自己的武器。 一把竹刀,还只是少年宫训练时用的那种竹刀,拿在她手里全然没什么锋芒毕露的意思,更像是你的女同桌生气了,拿着刚削好的铅笔冲你挥舞那般空洞的威胁。 男孩忍不住大笑起来:“你找我约架,我还以为你叫了人,搞半天就拿这么个破东西过来?” 在他看来楚子涵主动提出要解决彼此之间的问题,那必然是做好了准备,所以他叫上了自己的兄弟们以防万一。 他从小就去日本上学,学过名家的空手道流派,是出师了的黑带,回来以后也从未怠慢,认识很多国内的空手道好手,他们这群人加在一起足够横行街头,持刀的混混看了都得抖三抖。 正是因为有这种本事,男孩遇到什么事向来都习惯用暴力解决,这个年纪的暴力猖狂又凶狠,下手没轻没重。 但这次的对手是个女孩,他一般是不愿意打女孩的,那样会很丢脸,可主动提出约架的是女孩自己那就无所谓了,何况大家还有仇,那就该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今天我就要用这个破东西让你那张嘴乖乖闭上。”楚子涵身上忽然冒出一股狠劲儿来,一旦她握住竹刀,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行啊。”男孩扭头看了一眼摄像头,还特意挥了挥手,“老子今天非把你那张自以为是的脸打破相,不过是个垃圾司机的女儿,凭什么跟我妹妹比!” 他们特意选在自己的学校门口决斗,就是为了有个东西能把这事记录下来,以免输了之后扯皮。 事情的起因来自于学生会主席的竞选,男孩的妹妹惜败于当时还是初一新生的楚子涵,与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失之交臂。 按理说这是实力不济,怪不了别人,但恰恰他们的老爹和楚子涵的老爹有点生意上的关系,所以他们知道楚子涵并非现在这个父亲的亲生,只不过是某个司机的女儿。 仕兰中学是贵族学府,并不过问出生,但这种事情就和楚子涵的竞选演讲有点出入了,因为打分的都是老师,很多人都觉得他们会给楚子涵的继父面子,才让她当上学生会主席的。 妹妹跟哥哥哭诉,说楚子涵卑鄙无耻,拿家世贿赂老师们。哥哥义愤填膺,索性就把这种别人的家事当丑事散播出去,意图诋毁楚子涵的名声。 他们很多人都开始嘲笑楚子涵,是因为老妈长得漂亮,才有机会来仕兰中学,说楚子涵的老爹只不过是为了睡她老妈才对她好的,这种女人必然跟她老妈一样,靠脸吃饭,谁知道主席竞选有没有黑幕,说不定楚子涵还跟哪几个老师睡过,有一夜的交情呢! 十几岁的孩子说这种话简直歹毒的过分,老师们越是想制止,就越有人觉得那可能是真的,三令五申也不起效果。原本楚子涵的风评一直都很不错,这事儿出了之后她的学生会主席职务也不得不撤职,最后也没轮到那个妹妹,大家完全是落了个两败俱伤,谁都没占到便宜。 但这事儿并没算完,楚子涵没跟爹妈说在学校里的遭遇,只是自己到少年宫,进了那家武藏剑道馆,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现在三年过去,她已经从那家剑道馆毕业,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这笔账终归是要讨回来的。 围观的学生们兴奋地吹口哨起哄,喊着快打快打,唯恐天下不乱,有的还拿来彩球挥舞着助威,愣是把校门口搞成了格斗大赛的舞台。这种类似中世纪骑士决斗的行为,在仕兰中学里委实是个大新闻,参赛选手之一还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楚子涵,看美女打架大概是刻在每个人心里会叫人春心萌动的dna。 “楚子涵能赢么,对面那个可是空手道黑带啊。”苏晓樯不禁为楚子涵捏了把汗,她在电视上看过,日本的空手道高手能一掌劈碎剑道高手的竹剑,胜负和大多数人心里想的都截然相反。 作为仕兰中学校花强而有力的竞争选手之一,苏晓樯生来妩媚又阔绰,而且还很张扬,和楚子涵是截然相反的那类,就像阴阳两面。 可她对同样是校花竞争选手的楚子涵没有任何敌意,相反还很欣赏。事情的个中原委她其实并不清楚,但对方老说楚子涵的流言蜚语,这种行为首先就很叫人反感,所以她果断站队楚子涵。 这么一个姑娘当然有一群忠实拥簇,苏晓樯说东就绝对不会往西的那种,他们这群人带了几个气球,在人群中飘起来格外惹眼,上面写着楚子涵fighting! “不管谁赢,输的都没脸在学校继续混喽。”路明非左手抱着桶爆米花,右手拎着几杯可乐,悠哉悠哉的站在人群里看戏,这是在给苏大小姐当小厮。 作为仕兰中学著名衰仔,路明非也算得上是一介人物,只不过楚子涵是天上的风云,路明非是地上的狗尾巴草,也就风吹过的时候能晃荡两下,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据可靠消息报道,路明非自幼被双亲抛弃在叔婶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这么些年来爹妈不闻不问,似乎全然没有他这么一号人,全是靠抱着叔婶的大腿,才能和表弟一起来仕兰中学就读。 这么个衰仔在大多家境都优渥的仕兰中学里,真的就是连狗尾巴草都不如,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要召唤他仅需一瓶营养快线和网吧包座,这厮哪怕远在千里之外,闻着味儿也能屁颠屁颠的一路跑来接下,简直毫无礼义廉耻之心。 他和苏晓樯都属文学社,社团里的人今天来了不少。他其实更想跟社长陈雯雯一起来看,但这种事没法让陈雯雯有兴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跟苏晓樯一起来了。 富婆如苏晓樯很乐意请吃瓜群众零食来彰显自己的魅力,路明非当然更乐意抱她的大腿免费蹭吃蹭喝,接话搭腔都十分完美,所以苏晓樯非常乐意每次出门都带上路明非做个捧哏,对此很多人笑话路明非好比苏晓樯家养的一条土狗,私底下说不定还得给苏晓樯舔舔发汗的脚。 “你这口气听着像是幸灾乐祸。”苏晓樯皱起好看的眉毛,“怎么,你不希望楚子涵赢么?” “无论是她还是对面的兄弟,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我就是过来跟大伙儿一起捧场的,谁赢都无所谓。”路明非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爆米花,“不过硬要在他们俩中间选一个的话,我选楚子涵,美女肯定比壮汉受欢迎。” “那你就该给楚子涵加加油。”苏晓樯说。 决斗已经开始,男孩那边的弟兄们已经开始助威了,生龙活虎的空手道高手们能愣是击打空气打出响声来,引得就算是路人都频频侧目。 “得令,臣这就给楚姑娘助威。”吃了人家的饭就得为人家办事儿,路明非深谙此道,他喝了口可乐,润润嗓子,气沉丹田,仰头直接吼出一句,“楚~子~涵~加~油~啊!” 没皮没脸的衰仔才不觉得这样会丢脸,声音之大好比包租婆的狮吼功,让人觉得这小子的心里可能一直住着一头狮子,好多人都扭头过来看着他,他回以没皮没脸的笑容,然后继续扯着嗓子喊,很多本来就心向楚子涵的姑娘也来了劲,跟着一起喊,好听的声音反而把路明非的加油给盖住了。 楚子涵肯定听到了路明非的加油打气,但她现在没工夫看那是谁,对面的家伙摩拳擦掌,扭动脖子,骨骼扯的劈啪作响,满脸狞笑好比典型的电视剧反派。 他的妹妹就站在哥哥后面,看对面喊加油的气势那么高,自己也不甘示弱带着哥哥的兄弟们吼。说起来她也是个会让人多看几眼的女孩,但心地委实不能说是善良又美好,有点婊里婊气,这件事因她而起,人家对面楚子涵自己上,她就只会躲在哥哥后面叫人给她出头,年纪还比楚子涵大一岁。 路明非看了一眼就乐了,心说你们这兄妹俩肯定不行啊,哥哥对美女,还笑成这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侵犯人家,路人看一眼都会站边美女的。打架讲究的是个天时地利与人和,这一上来兄妹俩就把人和给抛弃了,就算你赢了除了你那帮弟兄,也没人会为你喝彩的啊。 按照偶像剧的套路,美女那边就应该娇滴滴的做柔弱泣血状,博得周围人的同情,这里围观的吃瓜群众这么多,总得有几个路见不平一声吼,接下来就该顺理成章的英雄救个美了。 美女赢不了壮汉是大多数人的共识,路明非也一样,所以他忙着在人群里寻找可能的梁山好汉,可惜目前看来没有。 楚子涵双手握着竹剑,浅浅地呼吸吐纳,那种正眼的姿势在剑道中再稀松平常不过,可是由这么个穿着白裙子一头黑长直的姑娘做出来,那就好像是绝顶高手用出江湖上最简单的一招,平平无奇却有着万般变换,让人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凌厉的攻势。 2.十万次 她一板一眼,看上去格外认真,就算是围观的吃瓜群众也能从她的动作里不明觉厉。 但她的对手就没这么好耐心了,空手道高手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看楚子涵摆花架子。 作为松涛馆流的空手道黑带,这哥们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线,基本全是走直线,擅长腿法,算是空手道里的刚猛派代表,越是身强体壮筋肉发达,打出来的效果就越好。 所以他选择直接猛冲出去,接近到近身的距离时凌空飞踢,风压把那身空手道服牢牢贴在他身上,如果再加上一声阿哒就能直接cos李小龙。 这种飞踢绝对不是区区一把竹剑能挡下来的,他的身体重量本身也是攻击的一部分,剑道馆里的竹刀为了避免彼此受伤,经过处理后也就是个带护革的竹片。 楚子涵闪身躲避,双手紧握竹刀,在擦身而过的刹那,精准地打在他的膝盖上,过分清脆的响声让围观的人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打了一巴掌。 即使那只是一把竹刀,猛劈膝盖骨的痛觉仍然叫人难以忍受,空手道兄弟没踢中人,反而因为剧痛落地的时候下盘不稳,看着像是在打颤。 他没想到楚子涵的竹刀会这么疼,在日本训练空手道的时候师傅们都相当严厉,一个招式力道和速度不够就经常被师傅一脚踹翻在地,那种苦他都忍过来了,抗击打的能力比大多数人都要强。 但楚子涵的竹刀更像是某种痛贯天灵的灵魂直击,不用看受伤的地方,他就能知道膝盖绝对被那一下就打的红肿起来了。 他咬牙忍住,立刻回身再战,空手道是注重手脚并用的格斗技,踢不中就用拳,只要接触到楚子涵,摔打擒拿投锁绞,他有几十种方法瞬间撂倒她。 空手道中的各式技巧轮番施展,他的进攻如同狂风暴雨,就算是完全不了解空手道的人也能看出他的凶悍,一招一式都饱含着十足的力量,配合上他本身的吨位,击打肉体轻则出血重则骨折。 楚子涵一退再退,每一次退步的同时都伴随着竹刀的一次攻击,她点打的位置每每都极其精准,对方出臂他就打手肘,出拳就打手背,出腿就会打膝盖,几轮攻势下来空手道高手早已经遍体鳞伤,只是都在衣服下面。 很多人都看不清楚她出手的速度,只是觉得空手道高手一直逼着她后退,肯定是以为是他占了上风,兄弟们和妹妹甚至在为他欢呼。但实际上他的脸已经因为过于愤怒涨得通红,他挨了这么多下打,却还没有一次能够碰到楚子涵的。 该死!该死!怎么会这样?他可是日本进修回来的黑带!干翻一个成年人都只需要几秒钟的真正高手,怎么可能在这么一个家伙连碰一下都做不到! 这时他忽然看到了楚子涵的眼神,在闪身腾挪的瞬间,她没有束起来的长发也随之起落,飞扬的刘海下眼神异常平静,像是无波的井,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似乎她根本就没有认真投入到这场决斗里来。 他的最后一点自尊心被彻底引爆了,此生前所未有的愤怒填满了他的胸膛,分明他已经在认真的全力以赴,可对手却比游刃有余更可怕,她甚至都好像没怎么注意你,你的攻击在她眼里就是小孩子的嬉笑怒骂,她随随便便就能打爆。 凭什么? 下一次攻击,空手道高手改变了自己的目标,这之前他一直都在试图直接碰到楚子涵,一招把她干翻,狠狠地撂倒,但这次他选择就打楚子涵的竹刀,喜欢用剑道是吧?那就记得下次带个真家伙来,这种东西只要我想,一拳就能给你干碎! 他恶狠狠地发力,用出杀伤力极大的断水流,这种掌击通常是击打对手的腹部,那里都是内脏,神经系统密布,对痛觉会更加敏感,力道足够瞬间就能让人失去战斗力。现在换做是攻击竹刀,毫无疑问他还会被楚子涵打一下,但只要摧毁她的武器,胜负就会瞬间易手。 他出掌了,正如预料中的那样,楚子涵还是要打他的手背,这样就正中他的下怀,左手的攻击只是虚张声势,右手才是真正的断水流,他瞅准这绝佳的机会,自下而上打出凶悍的推掌。 咔啪! 竹刀应声四分五裂!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劈木板都是常事,更何况一把竹刀?玩剑道的人没了武器,就不可能是空手道的对手,近身作战他百分百会赢。 他的下一招还没来得及出手,脸上忽然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生疼,紧接着就是肚子吃了一记掌击,那种痛觉异常熟悉,以前练空手道的时候师傅们就是这么揍他的,为的就是要让他用身体记住挨打的感觉,才会激发血性站起来暴打对手。 但这一次,打他的人根本就没打算留手,那一耳光就能把他抽倒地,更别说跟上来的肚子上那一掌了,似乎五脏六腑都被打的乱了位置,他张嘴吐出一口血沫,不甘心地跪倒。 他抬眼看见楚子涵的手,那么疼的耳光打在他身上疼,她自己当然也很疼,掌心血红,像是底下的毛细血管都涌上来了。 “你怎么可能每次都能打中!” 他高声咆哮着,爆发出浑身最后的力量,用的是擒拿彻骨的技巧,这已经不叫决斗而是真的要别人重伤了,能直接让人脱臼碎骨。 又一记精准地击打,狠狠磕在他膝盖上,他还没来得及完全站起来,就被这一记重创给踹的磕头栽倒,像是要给人扣头,楚子涵的罗马鞋就在离他脑袋不到三厘米的地方,这或许是他现在唯一能碰到她的机会,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当然可以打中,因为我练了十万次。”楚子涵冷冷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嘶哑,她向来是没有太多感情流露的,但这一刻她也有些动容了。 被人说出卖身体,这种话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伤害真的很大,但这种事她从来都不会依靠别人,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搞出问题的人,这才是她做事的方式。 对方是空手道黑带,异常能打,拳脚肯定不是他的对手,那就去学剑道。她还上网查了很多那种跆拳道技术的资料,看格斗大赛的视频,搞的家里人以为自家姑娘的爱好是男子格斗这么特殊,为此还惊疑不定了好一阵子。 三年来的很多个晚上,她都会对着空气练习这种竹剑击打,思考对手的腿脚怎么来,她应该怎么打,也许那家伙在日本练了不下一万次才那么厉害,可她练了不下十万次!而且不仅仅只有剑道,她还会正统的太极。 全体围观的人都惊呆了,在仕兰中学多数学生的印象里,楚子涵是个典型的高冷女神范,女神不就该美美的当个花瓶好看就完事儿了么?每天钻研最多的是穿搭时尚和化妆么?怎么会有女神玩刀玩了十万的啊! “好强!”苏晓樯简直要眼冒桃花了,她以前只是觉得作为自己的反面类型,她应该研究自己的对手,以便在校花之战里打赢楚子涵,但这一刻她觉得是不是校花的胜负都无所谓了,因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赶上这种人的,既然赢不了,那就只有做好朋友,这就是苏家的经商之道。 “白衣神剑,古墓派的小龙女啊这是。”路明非嘟囔,美女和狗熊打架,赢的是美女,这未免也太飒了。 他第一个鼓起掌来,这种时候要是没什么掌声就太不懂气氛了,于是更多的人开始鼓掌祝贺,掌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人声鼎沸。 这两个人三年来在学校里整天不对付,今天终于在大家的见证下一决雌雄,以后谁都不能再提楚子涵的坏话了,就凭今天这场决斗,已经完美奠定了她仕兰中学的神话之名,除非有人想被女神的竹刀打翻在地。当然也不排斥有这种癖好的小子……被男人打那叫斗殴,被女神打那叫享受粉拳。 楚子涵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在她看来这种事情是不值得祝贺的,说好听点叫为了自我的决斗,说的难听点就是斗殴,她没法阻止那么多人来好事围观,更不希望这种事被广泛的传播。 她的身后就是路明非和苏晓樯站的地方,路明非跟楚子涵四目相对,一时间忘了鼓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值得高兴的时候,楚子涵反倒像是警告生气一样回头看向他,他只好摆出一张自认为还行的笑脸,竖起大拇指,试图融入到周围的气氛里遁走。 这种被人围着的感觉并不好,楚子涵低着头,刻意让髯发垂下来遮去了脸庞,默默捡起竹刀的碎片全部装进球拍袋里,背在肩上。 她本来就想这么逃走,可看到那个地上的家伙连爬都爬不起来,犹豫了几秒钟,拿出自己的钱包,把一叠百元大钞放在他脸底下压着。 “不够再找我。”她丢下这句话,背着球拍包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很多人都想跟着她,但楚子涵走的很快,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大家就只能这么看着那条染上拳脚灰尘的白裙子越走越远,最后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在楚子涵看来是自己把空手道哥们打成这样的,她有必要负责人家的医药费,但以她的情商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种把人干倒再往他身上丢钱的操作,简直是杀人还要诛心。 决斗的女主角都走了,自然没有人会关注失败的人,人群开始渐渐散去。 兄弟们过来把空手道高手扶了起来,妹妹顶着一张哭丧脸给哥哥擦满脸尘土,一句话都说不出,本来以为今天能找回场子,没想到被打的满地找牙,真不知道过后学校里会怎么说他们兄妹两个,实在不行要不找个借口跟家里说转学吧?这个人委实是丢不起了。 有个人盯着地上的一沓钱看了一会儿,捡起来递给空手道高手,被高手挥手全部打翻,鲜红的票子迎着他的脑袋下了一场缤纷的雨。 他也曾经是很多家长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不说顶尖,光是各种比武奖项都足够拿到手软,骄傲的不可一世。 但今天有个人教会了他什么叫天外有天,你的十年寒窗未必抵得过人家三年精进,苦学了一辈子的东西在天才面前只是被践踏的玩具。 “楚子涵……我记住你了!”他狠狠吐出一口血腥。 路明非在人群里一下就傻了,按理说这种场面接下来这兄弟就该丢下一句,我还会回来的,以此来彰显他的路人反派地位。但那么多人里唯有路明非一眼看出这货并非不甘与怒火,他看着楚子涵背影远去的眼神里乃是情意绵绵……这尼玛是让楚子涵一顿给打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来了啊这是! 喜欢一个人往往不需要什么理由,哪怕你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让麻匪给劫了,腰细腿长威风凛凛的女土匪一脚踩在你的脸上,说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命财,那一刻说不定也会心里一动,说这女土匪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当下这一幕,大抵便是如此了! 路明非顿觉一阵恶寒,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没想到现实里真的会遇见这种人,挨了一顿暴打还高呼谢娘娘赏赐。 看来这兄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楚子涵眼里就是一癞蛤蟆,不像他这衰仔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做什么白日春秋的大梦,哪怕身边天天跟吹弹可破的苏晓樯泡在一起,偶尔也有幸不经意间看见乍现的春光,但他从来就不会想这个想那个,知道自己跟人家不是一路人,顶多当当苏小姐身边跑腿的小厮。 就像今天这场仕兰中学多年后仍会流传的传说决斗一样,在这个故事里,路明非三个字永远都代表着围观路人群众,衰仔的人生永远只有平凡,不及女神那般精彩。 路明非晃晃脑袋,抱着没吃完的爆米花桶追上逐渐远去的苏晓樯,晚上苏大小姐请客做东,他还有个饭局要蹭,就不用回家吃糠喝稀了,美事一桩。 3.家中有妹,父母不在 “晚上爸妈不在家,老规矩,按计划行事。” 手机嘟的一声,这么一条短信进来,楚子涵看了一眼,示意司机在下一个路口左拐,不远就能进入商业街,那边有全市最大的商超中心。 家里没人对楚子涵来说某种意义上算是家常便饭,老爹的生意很多,忙起来的时候连口饭都吃不上,这几年房地产蓬勃发展,说日进斗金都只能算是往小了算,老爹每天的生活基本就是在重复考察,饭局,拿地,还有炒地皮。 本市的房价起飞没少她爹的推波助澜,所以有人说楚子涵其实应该算是万恶资本家的女儿。 至于老妈么,漂亮的舞蹈演员嫁给有钱的钻石王老五,每天干的最多的事儿大概就是出门和姐妹们逛街,看上什么名牌包包了就果断刷个卡,整个城市里能玩的地方被她们光顾完了,就去隔壁城霍霍,一连好几天不见踪影都是常事。 所以家里往往只剩下楚子涵和妹妹相依为命,偌大的叠墅里就俩人,有种形影相吊的感觉,穿着拖鞋走路,感觉都像空谷幽深,全是回音啪啪响。 本来老爹考虑到这情况还给家里请了个保姆帮忙照顾,以前俩人都还小的时候没感觉,长大了反而愈发反感家里有个外人,索性就给辞退了。如今每天家务吃饭都是她们自己解决,十来岁的年纪俨然已经是未来的居家好媳妇模板,这年头找个会做饭的妹子都已经不多了,何况还有俩。 楚子涵拎着大包小包路过保安亭,她没有腾出手刷卡的空闲,但孔雀邸小区的保安已经会意地从保安亭里出来,笑着给她开启了门禁。 这是城东著名的富人小区,里面全都是独栋叠墅,有配套的泳池餐厅还有会客大堂,草坪绿化和花园都是仿照园林风格的格外好看,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专人来修剪,保安定时巡逻,物业费当然也高的吓人。 安保好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不怎么担心安全问题,这也是爹妈敢把两个明珠美玉般的女儿丢在家里的理由,楚子涵推开围栏走上石阶到家的时候,发现妹妹连门都没关,大概是预料到她回来肯定带着东西,就给她留了个方便。 她进家门还没换鞋离开玄关,拖鞋啪嗒啪嗒一路小跑着就过来迎接她了,穿着毛茸茸睡裙梳低双马尾的女孩笑阙如花,第一时间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开始翻找检查。 “泡芙椰蓉酥鲜奶棒香草蛋糕!蔓越莓雪贝大福还有蛋挞!我就知道还得是老姐你才最懂我啊!” 她欢天喜地的跳起来,壁虎一样往楚子涵身上挂,双臂吊在她的脖子上,各种猛亲各种称赞。 一般人会觉得这是俩人相依为命,自然姐妹情深,但楚子涵非常清楚这主要是因为她带回来的那么多甜点零食。 这女孩是楚子涵的妹妹,叫做楚糸,读第四声的mi,但她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楚糸是继父的女儿,比楚子涵小半岁。 最开始她并不姓楚,但继父答应妈妈,不让楚子涵改姓,为了姐妹两个的关系,索性就让楚糸改姓楚了,反正继父和楚糸都不在乎这个。 大多数离异重组家庭往往比普通家庭多不少难念的经,可是在这个家里并没有这个问题,最初见面的时候楚子涵和楚糸都不知道怎么跟对方相处,两个人都有点怯生生的,坐在一张餐桌上像两个陌生人,各自吃着各自的饭都不看对方一眼。 但后来爹妈不靠谱,家里就她俩,自然而然就越来越亲近,一个人切菜的时候另一个人总是会把锅恰巧热好,颇有一种你挑水来我浇园的默契感,很多亲生兄弟姐妹都没她们的感情好,楚子涵连楚糸吃什么不吃什么都门清。 不过楚糸有个坏习惯,她特别喜欢甜食,吃起来就没个完的那种,爹妈敢给她十万块,她就敢把某家蛋糕店这个月的产品全包圆,这么吃下去不是成胖墩就是牙坏光。 所以爹妈不在的时候,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握在楚子涵的手里,作为一个不缺钱但是还有记账这种好习惯的姑娘,爹妈很放心楚子涵的管理能力,有她管着妹妹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可楚子涵总是耐不住妹妹软磨硬泡,每次采购还是下意识的拎着菜肉往甜品店走一遭,离开的时候手里就莫名其妙多了好几个提袋。 她会跟楚糸说每天最多只能吃两个,楚糸嗯嗯点头说老姐你这么照顾我我肯定听你的!然后在每天晚上偷偷睁眼打量老姐的睡颜,确信她睡着了以后,就起床跑到冰箱边上偷吃,心满意足了才准备回去睡觉,一转头就看见顶着一头乱毛的楚子涵面无表情,当场给吓的跪地求饶唉声忏悔,然后就得被楚子涵逼着出去长跑,以甜点的热量,消耗干净需要的运动不亚于马拉松。 班上的姑娘总是羡慕楚糸皮肤好好身材好好,楚糸总是吹牛皮说那肯定的,我从小就吃不胖!但她心里很清楚这是有老姐关照的功劳。 楚子涵不明白每次马拉松楚糸都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为什么还是屡教不改半夜老起来偷吃。在楚糸看来她只是特别喜欢那些跟老姐在一起的时光,尤其乐意看她穿运动装梳高马尾在自己前面跑,胸抖起来特别好看,这对只有身材没有凸翘的楚糸来说,只能有羡慕的份儿。 成长之路任重而道远,人们都说女大十八变,如今距离十八还有三年时光,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楚糸估计自己应该是没救了,遂只能寄情于姐姐,每天晚上大家睡一张床的时候以抱抱之名,趁机上下其手。虽然通常的结果是被楚子涵一个脑瓜崩弹的头晕目眩,但她乐此不疲。 “再偷吃马拉松就加倍。”楚子涵沉声叮嘱。 “yes,sir!”楚糸抬手敬礼,满脸认真模样,让人觉得她好像真的会痛改前非。 可这只是楚糸诸多卖萌技能之一,她是个天生的好演员,上一秒还在跟你嬉皮笑脸,下一秒就能挤出眼泪来哭的梨花带雨,随便拿捏仕兰中学里的小处男,由是她人气很高,某种程度上可能比楚子涵还高。 这其实很好理解,尽管楚子涵更漂亮一些,但她显然不是那种你用尽浑身解数就能抱得美人归的类型,有些花是开在永冬之巅的,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勇士能够登上顶峰,大多数都死在半路上。 楚糸就不一样了,吃的开玩的开的小甜心光是看她笑就感觉身心会被治愈,而且她完美无瑕,完美无瑕不是个好词,放在她的身上却只能叫人点头称是。 路明非和楚糸是一个班的,他曾听过班上俩人对话,其中一个说我这辈子都娶不到楚糸了,竞争对手太多,另一个说没事儿,楚糸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对她好的!言语之间有种兄弟们爱上同一个女人的戏码在上演。 当时路明非正沉浸在薅来的零食里,听的内心很是欢乐,心说你们想的倒是挺美,有没有考虑过楚子涵?楚子涵会把自己的妹妹给你们这种货色么!癞蛤蟆就只配和另一只癞蛤蟆呆在井里,对着彼此干瞪眼! 在仕兰中学里确实有很多人追楚糸,得到的答案往往是拒绝,因为她说自己心里只有老姐。 听起来可能像是客套话,不过有一个秘密是只有路明非才知道的,他曾经在某个漫画店里靠一杯饮料白嫖一下午的时候,遇见过楚糸。 彼时楚糸还戴着口罩和棒球帽,捂得很是严实,但那双眼神还是出卖了她,路明非从来不会认错美女。她鬼鬼祟祟的溜到了店里的秘密花园,那是个很隐秘的角落,放着的都是隐秘的漫画和小说,路明非知道那是什么,但那些都很贵,也不是能免费在店里翻看的类型。 他亲眼看到楚糸横扫秘密花园,放进口袋里的漫画书上标题都相当炸裂,什么《如何让姐姐臣服于我》,《我与姐姐不得不说的故事》,《姐妹的秘密花园》。 路明非一时间都忘记用书挡自己的脸了,惊诧莫名,在仕兰中学诸多野狼的心里,楚糸那就是纯情系的代表,天使系的典范,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这种姑娘在书店里买的居然全是涩涩漫画和那种小说! 从此以后楚糸再在学校里抱着楚子涵的胳膊撒娇,在路明非眼里就不是姐妹情了,他觉得楚糸的漂亮脸蛋底下肯定藏着什么妖魔鬼怪,暴露真相必然是头顶双角长着纤长尾巴的小恶魔,吃人都不会吐根骨头的。 楚糸心思很细,她觉得那阵子路明非看她的眼神好像总是不对劲,并非那种恶意的妄想,是敬畏,是担忧,乃至诚惶诚恐。 有一次她心血来潮,一屁股坐在路明非桌子上,居高临下地审问他,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了。路明非赶紧摇头,脸色苍白,说癞蛤蟆怎么能吃天鹅的肉呢,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把楚糸给逗乐了,也就没在乎这事儿。 路明非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楚子涵……说你妹其实想吃你豆腐。想了很久还是算了,他是一衰仔,跟楚子涵根本就没有交集,这种情况下上去就跟人家说人妹妹的坏话,还是那种台词,不被打两个耳光原地三百六十度回旋都算不错了。 “晚上吃什么吃什么?”楚糸像只欢快的小狗,叼着楚子涵的尾巴一路跟随进厨房。 “炒饭。”楚子涵淡淡地说。 “又吃炒饭!我都连续吃三天炒饭了!”楚糸瞬间就不乐意了,高声嚷嚷起来。 “这次和昨天的不一样,牛肉胡萝卜玉米味儿。”楚子涵摸出一盒牛排放在桌上,还有两根胡萝卜和玉米棒。 楚子涵确实会做饭,但类目很少,通常是蛋炒西红柿和西红柿炒蛋这种级别的,虽然听上去一样,不过因为先后放入的顺序不同,她能做出不一样的口感。换做是蛋炒饭也一样,不同的食材不一样的火候,给人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楚糸形容她这是做菜做成理科实验,用不相似的食材火候和手法来烹饪,做一堆对比组,寻找其中的最优解。味道么向来都还可以,可要是一连三天吃不一样的蛋炒饭,这对民以食为天的人来说就太难以接受了。 “真糟践这么好的牛排,闪开,让专业的来!你切菜去!”楚糸忍不了了,一屁股把楚子涵从灶台边上挤开,系上围裙瞬间就变身中华小厨娘。 她的料理水平比楚子涵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川鲁淮粤不说全都精通,会一半那也是没问题的,很会享受口福的人往往也很会做。而家里大多数时候由楚子涵搞定饭局,主要是因为楚糸太懒,做菜半小时,吃饭五分钟,这太憋屈了,楚糸经常忍不住在还没出锅的时候就捏着偷吃,挨烫都不怕,所以楚子涵就不会让她经常动手。 只不过今天楚子涵也确实想换一下口味,她解决了三年来的流言蜚语,理当庆祝,所以她才装模作样的说继续吃炒饭,这样楚糸肯定就忍不住自己要上了,她做菜比楚子涵好吃。 自家妹妹的品性,楚子涵还是很了解的,分分钟拿捏。很多人都觉得楚子涵是那种绝对的高冷系,走路懒得看别人一眼的那种,但其实她挺喜欢听八卦的,只是自己从来不跟别人讨论,还有点腹黑,黑的却不是很明显,别人上了她的当,还会兴高采烈地觉得是女神的青睐。 她拿起菜刀,开始切菜,她就算拿菜刀的姿势也像是握着竹刀,切东西的速度快的像是幻影。楚糸不止一次提醒她说能不能慢点,你这样迟早把手指切下来,但楚子涵只要一握住能砍的东西,基本就是这个样子停不下来。 “今天我把那个玩空手道的解决了。”楚子涵说。 “他叫王双,什么玩空手道的,一个人诋毁了你三年你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楚糸没好气地吐槽,她总觉得自己老姐是个神人,脑回路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你见过出山大侠要报仇,却不知道仇人叫啥,见人就说那个乌龟脑袋的么? 4.姐妹夜话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楚子涵一怔。 “不是每个人都跟您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说真的我觉得老姐你要是活在古代,指定得是个书呆子。”楚糸吐吐舌头扮鬼脸,“仕兰中学里有名的人多了去了,智商高的,人漂亮的,很能打的,但凡有点凸出特色的都能出名。王双是市级青少年格斗大赛的冠军,认识他的人可不少,你打赢了他,他身上的名声都要变成你的垫脚石,把你捧的更高喽!” 分明打赢了的人是楚子涵,倒是她看上去比楚子涵更高兴。 “原来是这样,我说为什么那么多人要给我加油,他们是担心我打不过。”楚子涵这才理解下午那阵吃瓜群众的态度。 “哎……”楚糸叹了口气,“别人都把你当高岭之花,结果你是个呆头呆脑的纯情姑娘,将来要是遇到坏男人被骗财骗色怎么办?妹妹我真的很担忧你的前途啊。” 她语重心长的,好像什么老妈子担心自家的白菜让猪给拱了。 “你想多了,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楚子涵从冰箱里拿出一盘意面递给楚糸。 “为什么?要娶你的男人要么比你聪明,要么比你强壮,否则凭什么征服你?”楚糸拿着意面当丝巾,在自己脸前摆弄,像是在跳什么摇曳的舞,揶揄自己老姐。 这是句电视剧台词,爱情公寓里的胡一菲说的,作为一个女博士她已经打败了全世界99.9%的男人,能搞定她基本是个伪命题。但最后她的选择是衰爆了的曾小贤,虽然很有担当,各方面却都不如胡一菲。 楚糸看这电视剧的时候就没来由的想到了姐姐,心说难道她因为自己太强,渴望的是个小奶狗类型一样的男人,整天姐姐姐姐的叫她咬着她的裙角走路,好让她散发母爱的光辉? 最近她又学了点历史,知道唯一的女帝武则天也曾有过高龄还养男宠的行为,这种想法就愈发的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总觉得楚子涵将来必定是黑裙红高跟的super御姐,喜欢用鞋尖轻佻地挑起某个跪在他面前的男人下巴,欣赏他双目含泪隐忍不屈的脸。 这场面想想就觉得很幻灭。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法去喜欢上一个人。”楚子涵盯着菜刀出神。 有人说要想喜欢一个人,首先得喜欢自己,不会自尊自爱的人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楚子涵曾经看过一本书,书里的男主角是个衰到爆的衰仔,整天都否定自己。后来他遇到了能喜欢他的女孩,却一厢情愿地认为那不叫做喜欢,只是恰巧在合适的时机他当了一次打开女孩门扉的阳光。 故事的结局是那个女孩死了,这个世界上可能是唯一喜欢衰仔的女孩再也不存在了,于是乎衰仔剩下的人生里就只能是衰仔。 楚子涵看完那个故事合上书,捧着一杯冰水想了很久,直到掌心的温度连玻璃杯都变得温暖。她觉得自己和那个衰仔其实有点像,她也不太喜欢自己,就因为别人骂自己,自己就可以花三年时间练习剑道去把他干趴,这在很多人眼里简直不可理喻。 比如楚糸,妹妹知道这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让咱爹拿钱搞死他,咱们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在得知楚子涵要靠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时,也是说她很神经质。 从小到大很多事都是这样,所以楚子涵经常觉得自己不是个正常人,和人群格格不入,同年龄的少男少女在尽情挥洒青春,十五岁的她却过的老僧入定,镜花水月,相望而无痕,好像已经参透了这世间红尘。 有人会喜欢一个寒山寺里走出来的得道高僧么?没可能的,得道高僧也不会喜欢那个总是来上香的绝世美女,高僧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凡人排忧解惑,当一当黑夜里指明前路的那道白月光。 而月光正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却摸不到她,就像楚子涵这个人一样,在仕兰中学一直都很有存在感,可你想去靠近她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有关她的一切你都不懂,永远也不会有机会懂,因为她根本不会给你机会。 正因为这样时常在黑夜里审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楚子涵对自我的认知很清晰,她觉得自己不会结婚,虽说有很多人喜欢她,但她知道那些人只是喜欢这张脸,单向的倾慕并非她所爱。 如果她会恋爱,肯定是喜欢上了一个人的什么东西,然而这种可能性就好比火星撞地球,大概得个百十亿年才会在蝴蝶效应的可能下推波助澜的成功一次,可她只有几十年寿命。 “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懂得爱一样。”楚糸撇撇嘴,“咋,你不喜欢我么?” “你是我的妹妹,亲人间的爱不是我说的那种爱。”楚子涵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你看,你在乎我,会整天给我的渣渣成绩补习,你也喜欢老妈,老爹那边呢虽然是你的继父,你也对他不错,这些都证明你并非不会爱,只是没遇上对的人罢了。” 重组家庭在这个家里并非什么忌讳的话题,继父都不在乎,甚至愿意让楚糸改姓,虽说其中可能有楚糸是他领养过来的这一理由,但能做出这样的让步也算很大了。 继父那么通情达理甘于让步,楚子涵当然也对他很好,没有什么偏爱,没有什么敌视,同在一个屋檐下,总归是能好起来的。 “怎么才叫遇上对的人?”楚子涵问,在情商这一方面的修炼她向来不如楚糸,仕兰中学的甜心honey每天都有一群人巴结着送礼物。 “这个……”楚糸想了想,“好比你是个即将赴任的民国县令,在火车上吃着火锅唱着歌,开开心心,忽然车翻了人掉水里了,你好不容易爬出来,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土匪踩在你的脸上,腰细腿长还漂亮,说不交钱就送你见阎王,你这心里一动就喜欢她了呗。” “不懂。”楚子涵摇了摇头,她显然跟不上这种歇斯底里式的展开。 在她的印象里,恋爱这种玩意就是青春偶像剧里演的,一男一女手牵着手,相视就会一笑,坐在餐桌上不卫生的喝一杯饮料,节日的时候准备点小礼物,这种三岁小孩都懂的恋爱,楚糸说的那种根本就不是她的菜。 如果真的是她会遇到那种情况,大概率她会反手一记分筋错骨手摁住女土匪,往四周围过来的人一瞪眼,说要想你们老大活下来,准备十万赎金先!抢劫的应该是她才对。 “哎呀这种事说不清楚的,等你遇上那个人你就不会说自己不可能结婚这种话了!”楚糸没辙了,只好手舞足蹈的搪塞过去。 黑椒牛排意面端上餐桌,配胡萝卜圣女果花椰菜,楚糸的意面卖相一点都不比西餐厅里的差,大理石质地的餐桌上姐妹两个人正对着享受晚餐。 “路明非暗恋陈雯雯!”楚糸塞着满嘴牛排,含糊不清地说。 这种时候通常是楚子涵和楚糸的仕兰八卦环节,作为学生会成员楚子涵基本不怎么关心身边的事,闲暇的时间不是读书就是埋头刷题。 但楚糸就不一样了,论成绩她不至于吊车尾,只能是个中等水平,可要说起闲话八卦来那简直是没完没了,上到校长的私生子下到哪个班的谁谁又恋爱了,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那都是谁?”楚子涵微微皱眉。 “哎呀你都见过的!怎么老记不住,你是有自动忽略垃圾长相的本领么!”楚糸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脸色立刻就不对了,楚子涵习惯性地把自己那杯果汁推过去,楚糸抓起来就是吨吨吨,这才缓过劲儿来。 “我没有觉得别人是垃圾,只是对没兴趣的东西缺乏记忆力。”楚子涵为自己辩解。 “是是是,仕兰中学校花的候选者,在你眼里还不如菜谱上如何把番茄炒蛋做的更好吃有吸引力。”楚糸翻了翻白眼,“陈雯雯就是我们班那个文学少女啦,总爱穿白裙子小皮鞋还有公主袜的那个,仕兰的文学社长。” 楚子涵想了想,每次去楚糸班上的时候,楚糸总会蹦起来打招呼说老姐你来啦过来搂住她,所以她在楚糸班上呆的时间总是比其他地方多。她记得靠窗的位置上经常有个低头读书的女生,阳光照在她的棉布裙子和有些冷白的皮肤上,一切都仿佛是透明的,总有些小子下课不刷题,躺在那打盹儿看陈雯雯。 “想起来了。”楚子涵点了点头,她对陈雯雯确实印象挺深的,只是记不住名字,以前有一次下雨忘记带伞,陈雯雯甚至还主动凑过来问学姐要不要一起撑伞,眼角眉梢都带着羞涩,好像恋爱的小女生看自己男神,搞的楚子涵还挺纳闷。 不过那天她还是跟陈雯雯一起走出的校门,因为她更高所以是她来打伞,期间陈雯雯老是有意没意地往她身上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格外乖巧地把书本扣在自己身前,像个日系大小姐。 “路明非就是那个衰仔,仕兰中学最衰的神人没有之一,爹妈不管,活在叔叔婶婶家,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的那个小胖子路鸣泽总记得吧,那就是路明非表弟,俩人一路货色,不过表弟多少好一些,至少舍得花钱,路明非就一抠门怪。”楚糸继续眉飞色舞地说。 路明非,楚子涵也记得,楚糸的同桌,是个不敢正眼看她的小子,顶着一头狂放不羁的乱毛,喜欢驼背,每次眼神交汇路明非都赶快做望天思考状,好像楚子涵的眼里藏着什么致命的毒针,只要看一眼他就会死。 “想起来了吧?他居然敢暗恋陈雯雯欸,笑死我了。”楚糸眉梢嘴角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怎么会知道?” “地球人都知道啊!”楚糸大声说,“你要是稍微细心那么亿点点,看一下路明非是怎么看陈雯雯的,你也会觉得他那是在暗恋,什么双眸剪水都是小case,他那应该叫情意绵绵无绝期!而且赵孟华也喜欢陈雯雯,他看出来这事当然愿意到处说,大家都在看笑话。” 赵孟华,仕兰中学人类最优秀男子,仅这么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他的全部,在男生之中未逢敌手。要是全校范围来看他就不行了,因为有楚子涵在,但楚子涵是个女生,大家不在一个赛道上竞争,男生群体里他依然无敌,可以小称一手校草。 “教务主任没把他拎出来当典型?”楚子涵有点诧异,在仕兰中学里,恋爱乃是大忌,所以小情侣们通常都是优秀的地下工作者,像路明非这样明目张胆到全校都知道他暗恋的,没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念稿子挨批斗才叫奇怪。 “因为连教务主任都觉得他不可能有机会呗,所以就不用管他想入非非。”楚糸夹住一条牛排,把意面卷好几圈在筷子上,张大嘴巴一口啊呜吞下,“衰仔对上女神,你觉得女神会低头看一眼衰仔么?一不注意就从他脸上踩过去啦,衰仔距离女神最近的时候,估计也就是当垫脚石的那一瞬间了,说不定衰仔还能趁机看一眼裙底呢,不然一辈子都没这机会知道女神的胖次是什么颜色。” “说话少那么咸湿。”楚子涵用筷子尾狠狠地敲了一下妹妹的脑袋,楚糸嘴里喊着痛痛痛还是嬉皮笑脸的,女生的矜持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存在,黄色笑话说起来她比混小子们还顺溜,不然也不会在那群家伙中间吃的那么开。 “这不叫咸湿,这叫适当的修辞!不觉得这样更恰到好处的说明路明非没机会么!”楚糸说起歪理来也头头是道,她和楚子涵最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两个人都很喜欢看书,家里地下室甚至有个书库,所以她们的知识面很广,也比同龄人更加成熟,说起话来完全不像十五岁的女孩。 5.暗恋 “你也觉得这事很好笑?”楚子涵问。 “难道不好笑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被大家提起过多少次了,但癞蛤蟆往往没什么自知之明。”楚糸吃完东西,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拍打自己的小肚皮,“如果路明非敢暗恋我,我也会觉得这是个笑话的。” “陈雯雯什么态度?” “没反应,知道但是装作不知道,在文学社里她老是使唤路明非帮她做事,因为她知道路明非肯定不会拒绝,路明非也很乐意为女神鞍前马后的伺候呢。” “既然她不会喜欢路明非,就该拒绝,而不是吊着他。”楚子涵说,“你也不应该嘲笑他的暗恋,暗恋这种事,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他喜欢的小心翼翼,害怕被人知道,但又忍不住喜欢,觉得生平天下最大的事就是看陈雯雯对他笑笑。他……其实挺可怜的。” 楚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自家姐姐的目光就好像奥特曼遇见小怪兽,平时情商都是负数的楚子涵,这会儿倒好像经历过无数次恋爱的大师那么看待通透。 “你根本不是我姐,把我姐藏哪了这妖怪!快还给我!”楚糸张牙舞爪地扑向楚子涵。 楚子涵非常淡定,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拿餐巾纸抹掉了她指尖的油渍,很显然她是借机试图用这招攻击姐姐,但被姐姐一眼看破。 “只是最近读了一些以前不会看的书。”楚子涵说,“言情小说什么的,很多故事都是暗恋。” “哇!”楚糸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拿肩膀撞撞楚子涵,口气格外发嗲,“这是少女怀春了么?姐你居然读言情小说了,喜欢霸道总裁还是冷面帅哥啊?像你这样的我觉得肯定喜欢禁欲系,那种满脸对女人没兴趣的家伙被你的倾国倾城拿下,每天见不到你就茶不思饭不想的才是你的菜吧!” “没兴趣,那种人有什么好的?我只是看些酸酸甜甜的故事,用来了解身边的人。”楚子涵想着今天下午那个为她加油的衰仔来,彼此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不该有为自己加油的理由,更何况他喜欢的还是陈雯雯。 这种衰仔的暗恋就像土拨鼠吧?藏在洞里以为就安全了,这样就没人知道他偷偷的喜欢了,只要自己一个人能在下课的时候远远看几眼陈雯雯就好了,在文学社里她交代自己做事的时候对自己微笑就满足了。 楚子涵甚至能想象到路明非面对陈雯雯,那时刻都能伪装出来的笑意,傻傻的蠢蠢的,一下子就会被陈雯雯看穿,但陈雯雯绝对不会说破。 很多人,包括楚糸,都把他的暗恋当笑话讲,觉得这是典型的癞蛤蟆与白天鹅的故事,可楚子涵听到的时候只有怜悯,她在怜悯那个衰仔注定无疾而终的暗恋,尽管他们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就是这么一个面瘫却又八婆的人,每次听到楚糸说的校内八卦,都会想起很多东西来,为那些她并不熟悉的人感慨,偶尔也会在看见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帮上一把。 比如在校内巡逻看见情侣走在一起羞羞答答,忌惮校规不敢亲密又老是想着,楚子涵会找个借口,让某个路过的学生上去故意推他们一下,把俩人凑合到一起,然后再故作意外的说认错了跑开。她会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小情侣们勾在一起的小手指,不笑也不扣分,就只是那么看着。 因为自己并非幸福的人,就希望别人能过的更幸福一点,哪怕只是一件小小的事。 路鸣泽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看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房间角落里,路明非插着耳机对笔记本疯狂忙活,鼠标键盘啪啪响,屏幕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外星战舰攻击神族建筑,各种爆炸各种炫酷。 这是他们堂兄弟的日常,路明非酷爱玩游戏,那台叔叔淘汰下来的笔记本就是他的作战工具,原本是婶婶想着给兄弟俩刷题查资料用的,没想到给路明非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路鸣泽并不爱玩游戏,但他也会用电脑,主要是和人聊天。 他有两个重要的网友,一个叫夕阳的刻痕,一个叫大耶老师,都是女孩,前者文青少女,喜欢说让你的微笑和悲伤成为我这一生的刻痕。后者神神叨叨,擅长星座,八卦和算命,甚至还会看看星象,往往贼准。路明非不玩电脑的时候,就轮到路鸣泽上阵找他们其中之一聊天了。 “听说今天下午楚子涵跟王双决斗了?”路鸣泽合上漫画,承太郎和迪奥的决斗,在他看来不如楚子涵和王双打架有意思,要知道那可是仕兰中学最高岭之花的女神,看楚子涵打架长发飘飘起舞,对十几岁的男孩来说肯定比承太郎这种肌肉男带劲。 “是啊,我跟苏晓樯一起去看的,王双被打的可惨了,爬都爬不起来,楚子涵走的时候还洒了一把钱给他当医疗费,简直是杀人还要诛心。”路明非忙着操作,头也不回,“王双估摸着到毕业都别想在学校抬起头走路了。” “真可惜我没看到。”路鸣泽叹了口气,婶婶醉心于孩子的教育,假日喜欢拎路鸣泽出去练钢琴,试图给胖墩儿添加点风采,路鸣泽就只能对楚子涵的美妙冒险失之交臂了。 “现场好像有人带了录像机,学校监控也拍到了,有兴趣你可以去试一下。” 路鸣泽想了想,没搭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他更在意别的事情,虽然和路明非同处一个屋檐下,像这样主动挑起话题的机会倒是不多。 “你暗恋陈雯雯?”路鸣泽轻飘飘的甩出一记重磅炸弹。 键盘咔的一声响,大力之下路明非把空格键给抠出来了,操作直接暂停,几秒钟的时间对方就缓过神来,立刻对没有主人的军队进行毁灭性反攻,眼瞅着胜利的女神瞬间易手,gameover。 “你……你……”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他是土拨鼠,这会儿肯定是被揪住了后颈的皮毛,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但他比土拨鼠还阴翳,被人戳破心事的窘迫样子堪比少女走光,该捂裙子还是捂胸口都不知道,索性只能用一个很别扭的蜷缩姿势在椅子上团起来,惊恐万分地看着路鸣泽。 “你就说是不是吧。”路鸣泽很满意堂哥的这副表现,说的轻描淡写,杀伤力已经把路明非干的片甲不留。 路明非一时心率失衡,脸色如涨红的猪肝。 他喜欢陈雯雯这事,在他心里是个天大的秘密,每个人年轻的时候心里都有这样的秘密,为此他不厌其烦地陪陈雯雯坐在长椅上看一下午的书,小狗腿一样鞍前马后地帮陈雯雯跑文学社的工作。他自认就是个土了吧唧的男孩,没有任何优点,扔在人群里就找不到了,可心里就是会编织着和陈雯雯美好的未来,觉得能把这一辈子交到她手里任她差遣,那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暗恋就是这样柔软的东西,柔软到好像被人一碰就会碎掉,可现在路鸣泽直接就抄起一根木棍,连同路明非那颗脆弱的少男之心都给捅烂了。 “你怎么知道的?”路明非低声说。 “这你就别管了。”路鸣泽摆出一副很神秘的姿态来,高高在上,“我就是想提醒提醒你,多少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熊样。陈雯雯是什么人?仕兰中学著名文学少女,校花的有力竞争者,追她的人一大把,赵孟华都还没得手,她凭什么能看上你这种地摊货色?” 虽然是堂兄弟,说起损人的话来路鸣泽是一点余地都不留,他并不喜欢这个老赖在自家的堂哥,这会导致什么东西都得给他一份,严重损害路鸣泽自己的利益,当然也就没好脸色。 “那她就能看上你了?”路明非高声反击,路鸣泽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换做是赵孟华之类的人说这话,他可能还没什么,但路鸣泽自己身高160体重也160,除了比他路明非多点钱,论外貌条件还不如他,这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度算怎么回事? “我又不喜欢她,你说这话伤不到我的。”路鸣泽冷笑,他有夕阳的刻痕,有大耶老师,那都是只属于他的白月光。 虽然还没有面基过,可是在他的想象里,夕阳是个短发俏萝莉,温柔又体贴,大耶老师是个中二病少女,很有本事,喜欢穿一身巫师法袍,像赫敏。相比起路明非这种屌丝,坐拥两位梦中女神的路鸣泽当然有资格居高临下的说话。 路明非本来刚燃起的斗志又蔫了下去,路鸣泽说的没错,是他路明非暗恋人家陈雯雯,与路鸣泽无关,路鸣泽随便两句话就能戳穿路明非的伪装,而路明非却没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到路鸣泽。 “人,要有自知之明!”路鸣泽紧紧盯着着路明非,路明非越是表现的难过,他就越开心。 “干你屁事!”路明非忽然仰起头,扫了路鸣泽一眼,“有个夕阳的刻痕了不起?” “是啊,就是比你了不起,至少夕阳不会让我跑来跑去给她做事,换来的除了谢谢和假笑什么都没有,你就是陈雯雯的一条狗你知道么?她把你当狗使唤,你还欢天喜地的叫两声,被摸摸头就开心的不得了!” 夕阳的刻痕在他们之间不是什么秘密,有一次路鸣泽用完电脑忘记关聊天记录,被路明非看见。路明非笑的很贱,问路鸣泽这是个女孩儿吧,跟人家聊那么多心里肯定想着些什么吧,路鸣泽的回答也是合上笔记本,一句干你屁事。 “你以为夕阳会喜欢你这种死胖子?她只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真见面了要多呕就要多呕!”路明非不甘示弱,抬出路鸣泽最在乎的东西反击。 “夕阳绝不是那种女孩!你以为谁都跟你家陈雯雯一样绿茶婊?”路鸣泽狠狠瞪向路明非,像头愤怒的公牛。 “哦,你又知道了?那去找夕阳见面啊,夕阳理你么?每次你叫人家见面,人家有答应你的时候么?别傻了胖子,没有那么多巧合的,她只是不希望破坏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就像陈雯雯,我喜欢她跟她喜欢不喜欢我,那是两码事,跟她没什么关系,我乐意!” “傻逼。”路鸣泽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巧了,你不也是傻逼?傻逼对傻逼,大家都一个德行,别老在我面前摆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你啥样我啥样大家还不清楚么?在外面吹吹牛皮得了,别搁这摆谱,指望拿个陈雯雯就能搞死我。我脸皮厚着呢我,建长城的砖都是从我脸上搓下来的泥!”路明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骂起来两个人都不服输,但又极力克制压低声音,以前他们大半夜没忍住吵起来,婶婶破门而入,进来那是一点都没客气,抄起拖鞋揍完这个就揍那个,晚上俩人屁股都没法挨着床睡。 “迟早有一天让你滚出这个家!”路鸣泽气哼哼地拉过被子,一把盖住脑袋。 “天天得瑟,你以为你花的钱都是谁的?不是我爸妈送来的钱养着你?”路明非合上笔记本,抱进自己被窝里,他还要继续鏖战。 “有种你跟我爹妈说啊,这会儿倒是挺横的!你敢么?怂逼玩意儿!” “我那叫懒得戳破,宰相肚里能撑船知道么?” “哼。”路鸣泽在被子里都快笑出声来了,一个人没什么就往往喜欢吹嘘自己有什么,就好比男生在宿舍里经常吹牛皮自己上过某某著名隔壁班软妹,实际上就是处男一个,连人家的手机号都要不到。 一场骂战终归寂寥,路鸣泽瞪着眼睛睡不着生闷气,路明非也没有再继续玩游戏,他打开qq,盯着那个戴棒球帽的女孩头像看。她的头像是灰色的,后面也没有红点,说明陈雯雯离线也没给他留言。 路鸣泽说的那些伤人的话,路明非不是不知道,可他不喜欢陈雯雯,难道去喜欢楚子涵么?起码陈雯雯会问他要不要一起来文学社,愿意跟他一起走路,更愿意对他笑,那她就是衰仔的女神了,喜欢她不需要那么多理由的,哪怕……她根本没可能喜欢自己。 这就是很多暗恋,大多数都注定无疾而终,身在局中的人却从来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总有一天他会长大,会醒来,会自然而然地明白,那时候再回头看这时的自己,只是会哑然一笑就过去了。 但对现在的路明非来说,醒悟的那一刻还离得很远。 6.红颜与衰仔 陈雯雯对着小圆镜仔细整理额发,抚平校服上的褶皱,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像只撒欢的小鹿。 她面前就是学生会办公室,楚子涵跟王双的事情彻底了结,楚子涵也就正式官复原职,成为学生会长,三年来这个位置一直都是空置着的,如今终于迎来自己的主人。 陈雯雯有幸成为了第一个被邀请来学生会长办公室的人,早上课间做眼保健操的时候,楚子涵巡查经过她的座位,俯身跟她说了一句午休的时候来自己的办公室一趟。 如果是老师叫某个学生去自己的办公室,那多半是要倒大霉。换作是楚子涵,陈雯雯那颗向来平静的心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窗外的春风在这一刻格外如沐,少女的长发如电影绘卷般漫卷如云,身边满是纷飞盛开的樱花。 在她的想象中,楚子涵微微俯身跟她说那句话的时候,眼底里乃是三分温柔三分期待,还有三分含情脉脉……总之都是很美好的东西。 楚子涵就是那么一个特别出众的姑娘,何况仕兰中学的所有男生绑在一块,也找不出一个能比她更优秀的来,如果有一天她愿意穿个男装扮执事,瞬间就能秒杀全场,陈雯雯没有不心系她的理由。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陈雯雯合上小镜子,放进校服裙兜里,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清冷的嗓音,有着冰山般的质感,很多人都说楚子涵说起话来像农夫山泉,那并不是贬低她,就是会让人感觉如溪流潺潺敲击水中凸石。 即使是间学生办公室,布置上也和老师们的差不多,皮革制的沙发,橡木质地的大书架,墙上挂着巨幅的世界地图,角落里还放着半人高的盆栽。仕兰中学的学生会长,是经常会上本地电视台的人物,采访时的背景往往就是这间办公室。 楚子涵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那张沙发上,因为她觉得自己要是在办公桌后面,就会给来的人一种身份差距感,换做是沙发就没这个问题了。她手掌轻轻放在自己身边,示意陈雯雯就坐这里。 如此近距离面对偶像的好意,陈雯雯呼吸都有点急促,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表现在身体上就是一副含羞脉脉的样子,连坐姿都格外端正。 陈雯雯心里七上八下的,得到邀请的那一瞬间是欣喜,现在来的又是疑惑,楚子涵为什么要单独找自己?难道是自己的心事被她给看出来了?接下来该不会是表白吧!一想到这茬,陈雯雯膝盖都挤在一起拼命合拢。 “我听说路明非暗恋你。”楚子涵开门见山,她的思绪很多时候都像一把刀,又快又直,尤其在她感兴趣的东西上。 “啊?”陈雯雯没想到一开始的话题居然是这件事,一时间有点傻眼,花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赶紧点点头,“是。” “你早就知道他暗恋你?” “初一的时候就知道了,很容看出来啊。”陈雯雯说,“有些东西只有自己会觉得是个秘密。” 原来还真的是这样,那个衰仔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就连当事人都看穿了,更别说身边的其他人,大家背地里都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你喜欢他么?”楚子涵继续问。 “不喜欢。”陈雯雯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拒绝?还要让他帮你做那么多事。” 陈雯雯眨眨眼,觉得话题的走向有点不对,楚子涵叫她来为什么是在讨论路明非暗恋她这件事?难道路明非私底下抱着楚子涵的大腿喝醉了哭诉,说我那么爱她她为什么不爱我,楚子涵就拍拍胸口说这事儿包姐们儿身上了,明天就给你问清楚? 就算是这种走向也不对啊,路明非什么时候跟楚子涵走的那么近了?如果说他和陈雯雯之间就是癞蛤蟆与白天鹅,那他和楚子涵的差距就是地上的一粒灰和天上的皓月光啊!月光凭什么帮那颗随处可见的灰呢? 有关恋爱的话题陈雯雯是从来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她是个过于羞涩内敛的性格,唯独在这一刻面对自己最倾心的人,陈雯雯看着认真求索的眼睛,才吞吞吐吐的说得出来。 “我这个人怎么说呢……不太会拒绝别人,总是说不出口。”陈雯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不安分地搅来搅去,“其实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我的,可他们又不会主动来找我告白,就只是在我身边,难道要我主动去找每一个人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麻烦离我远一点么?那种话我真的说不出来……也做不到,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楚子涵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每个人的性格确实都不太一样,同一件事有不同的做法。好比这事要是换做自家那个妹妹来,她敢在课间一脚壁咚把路明非踹墙根里,说你小子居然敢喜欢我啊?心里多少该有点准备伐?换做是陈雯雯来,她就只能默不作声,知道但是装作不知道。 “路明非对你来说算什么?”楚子涵有些好奇。 “朋友,很可靠的朋友。”陈雯雯说,“所以我才总是拜托他帮忙做些我做不到的事,每件事他都会认真完成。我也不是没有对他好的,以前他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就邀请他来文学社了,等他做完事也会请他喝他舍不得喝的果汁冰沙,他会跟我说那种一杯几十块钱的东西真是奢侈死了,但还是很开心的大口喝完。” “你就打算这样继续下去?” “是啊……他总会长大的吧,去更好的大学,认识更多的人,遇到更优秀的女孩子,那样他就不会喜欢我了,他现在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愿意对他好。”陈雯雯抬起头来悄悄看向楚子涵,那种眼神是自下而上的,满满的倾慕,“学姐你别生气,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现在出现在路明非面前,对他比我更好,那他肯定会喜欢你,而不是我,现在的那种喜欢不是真正的喜欢。” 最近为了学习些恋爱的知识,楚子涵恶补了那么多言情小说,她以为那些小男生小女生都应该是笨笨蠢蠢的,所以他们的恋爱也是酸酸甜甜的,偶尔也会很苦涩。 没想到陈雯雯却看的那么清楚,尽管她不敢说出来,可她什么都知道,揣着那些小明白装自己的小糊涂,期待着那些喜欢她的暗恋无疾而终。 年少时的暗恋总是如此,始于某个不经意间的时光,路明非对陈雯雯的喜欢始于某个下午,教室里只有他和陈雯雯两个人,他在擦黑板,陈雯雯穿着白棉布裙子,运动鞋,白短袜,坐在讲台上低声地哼着歌,夕阳的斜光照在照在新换的课桌上。窗外的爬墙虎垂下来,春夏之间的傍晚格外安静。 陈雯雯忽然扭头来问路明非,你加不加入我们文学社? 那一刻路明非觉得自己仿佛石化了,只剩下一颗心突突地跳,窗外的花草疯长,夕阳下坠,蝉鸣声仿佛加速了百倍,时间总指间溜走,而他和陈雯雯的对视仿佛是永恒的。 他的喜欢是从那句话开始,觉得终于有个人愿意重视一下他了,主动邀请他跟自己一起是偌大的幸福。但在那一天,陈雯雯只是想起来路明非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她心里一动,就说出了那句话,想着要是人多一些,路明非应该也会开心一些,她从来没想过那样路明非就会喜欢自己。 红颜无情,衰仔有意,可是衰仔根本就没法意识到背后的东西,这个年纪的女生们比男生早熟了太多,那些喜欢在女孩子面前博君一笑的家伙们,根本就是一群还没长大的傻瓜。 “也许等他搞懂这件事,需要花好几年。”楚子涵想象着多年以后的路明非,那个时候他不是个衰仔, 该是个穿着西装的成熟男人了,可他心里还是会想起曾经的初恋,“这几年里他会一直想着喜欢你,一段注定没有结局的爱情,总觉得惨兮兮的。” “那……学姐你是觉得现在就让他明白这件事,会更好吗?”陈雯雯缓缓地说,“那他可能连文学社都不敢呆下去了,学校里最后一个愿意怀抱他的地方也没有了,别的社团不欢迎他。” 楚子涵不说话了,是的,陈雯雯说的没错,如果她现在去拒绝路明非,直接给这场暗恋画上句号,衰仔以后都不可能在文学社继续露面,去面对一个真正拒绝了自己的人。他的脸皮很厚,但不是不要脸,否则也不至于把自己的暗恋藏的那么小心翼翼。 最近楚子涵看的一个小言故事,说的是一个面瘫八婆的杀胚男,遇上了古灵精怪的小妖女,小妖女是第一个走进杀胚男心里的人,杀胚男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上她了。可是故事的结局里,杀胚男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杀的人,那张神秘的面纱下就是小妖女的脸,她真的是个妖女,和杀胚男待的世界势不两立。 杀胚男把自己的刀送进了小妖女的胸膛里,他杀死了自己的所爱,从此也就再也没有了能爱他的人,小妖女是真的喜欢他的。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楚子涵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要是杀胚男放下刀抱住小妖女就好了,小妖女那么爱他,两个人肯定会在一起的。 可那样的话,他们就会成为各自背后势力的敌人,也许会有很多人为他们而死,有很多人会因此而怨恨他们,他们的结局也许是被很多人围攻,杀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芦苇丛里,死去时的十指仍然相连,久久无法分开。 有些故事,注定没有解,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有解,无论路明非还是杀胚男,他们的故事里都没有完美的结局。 人生就是这样,所以才会古往今来有那么多的故事,都爱写下一个尽善尽美的结局,可它们总是很少能流传下来,唯有梁山泊与祝英台这样的凄凄惨惨,才会被传唱上那么多年,该死的悲剧总是更容易深入人心。 “你能帮我一个忙么?”楚子涵轻声说。 “当然可以。”陈雯雯连问都没问,能帮楚子涵做事对她来说好比偶像垂怜,荣幸之至,哪怕她接下来说出朕今晚兴致缺缺,乃是需要一个妃子侍寝这种话来,陈雯雯也会毅然决然地点头的! “跟路明非挑明吧。” 陈雯雯傻眼了:“学姐……你认真的么……那样他会很难过吧?我觉得他本来就已经过的挺惨的了,爸妈都不管他,天天住亲戚家,要是再给他一刀的话真的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我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好过亲自上去给他一刀。而且我真的很难说出口……” “没事,就当是帮我了。”楚子涵淡淡地笑笑,“他喜欢你这件事,有很多人都在背地笑话他,可他却不知道,我觉得这样他更惨,全世界都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可他还傻兮兮地对着你笑,而你也不喜欢他。果断一点直接把这件事挑明然后结束,比这样一直下去好,不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不起他,那他就只会越来越衰,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说的也是……”陈雯雯低头思索着,她当然很想听楚子涵的话,可是去亲口拒绝路明非对她来说真的是个不小的挑战。 “完事之后我请你吃饭。”楚子涵随口补上一句。 “好的学姐我一定做到!”陈雯雯立刻答应,没有什么比和楚子涵的烛光晚餐更值得付出!“但是路明非会什么反应我就不敢说了。” “总不至于要跳楼自杀吧,如果是那样,我会把他从天台上弄下来的。” 她用的动词是弄,但是联想到昨天的那场决斗,说不准会是用竹刀打屁股,把路明非在天台上撵的满世界乱窜呢,陈雯雯没来由的想,楚子涵的做事方式就那样。 啊咧?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她忽然意识到今天的对话似乎一直都在围绕某个人,楚子涵干嘛对路明非那么上心?衰仔会不会衰一辈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啊?就算再怎么热心肠,好歹也该有个限度吧! “学姐……”陈雯雯问的很犹豫,骨子里的那股纤细柔糯又跑出来了,“你对路明非……好像很在乎啊?可怜他么?” “不,只是觉得他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楚子涵轻声说。 路明非与陈雯雯,那是一段错误的爱情,而楚子涵知道的错误的爱情并不只有这么一个,那个男人喜欢妈妈也是个错误,楚子涵的诞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是他们擦枪走火又没做好防御措施的意外,两个人全然都没做好准备,迎接这个新生命的降临。于是乎最初的日子里总是手忙脚乱,以至于后来经济上的矛盾越来越深,最后彻底分开。 有些爱情是不该存在的,尽管一刀切下去的话,可能会有点疼,但是短痛总归比长痛要好,如果那个衰仔实在疼的厉害,楚子涵不介意送给他一卷创可贴,把碎了一地的心好好粘起来,重新装进胸膛里,以便将来的某一天这颗心脏在遇到另一个女孩的时候,可以好好地狂躁雀跃。 “想好怎么做了吗,如果实在做不到,我不会逼你的。”楚子涵又说,这次交谈让她对陈雯雯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这种文艺少女是只会在心里明白,而缺乏表达能力的类型。 “放心吧学姐,我有我的方式,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陈雯雯生平前所未有的认真坚定,眼神里仿佛有小宇宙在燃烧,“就定在这个周末。” “好,我也会去的。” 7.雨落狂流之暗 “未来三天我市将维持强降雨天气,出行开车请注意做好防范;7.18失踪案仍未告破,受害女生已逾168小时无消息,警方宣布希望渺茫,但仍会竭力搜寻;天津路修缮工作尚未结束,请各位司机朋友们注意绕行。” 耳机里传来播音员那性感的腔调,外面雨落狂流,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像是癫狂的交响乐,举头三尺都是连绵的水串,仿佛天空开了水闸的门。各种私家车不顾保安亭的劝阻,推倒护栏一窝蜂地挤了进来,没头苍蝇似的乱窜,操场上全是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大声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楚子涵却还留在这做值日,手里拿着抹布,脚边放着水桶,以她的个子,扬长手臂就能覆盖整个黑板,擦得格外卖力。 班主任经常以楚子涵的事迹鼓励大家,说全班人只有她做完值日,那个黑板是锃光瓦亮到能反光的,你们剩下的人就老爱在边边角角偷懒,要多学学人家,如果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我们班何愁不兴旺!评分何愁不满点! 下面的学生们通常只会用默不作声来回答班主任的雄心壮志,谁都知道楚子涵是完美无缺的,可大多数人身上都会有很多毛病,像她那样超然物外的美少女估计中华上下几千年来也就一个,并非每个人嚷嚷着努力挥洒汗水,再加点灵感就能成为爱因斯坦。 做完值日,楚子涵背起挎包,她的桌上放着一把湖蓝色的花伞,那是楚糸给她的。妹妹在刚放学的时候就来了,那时候雨势还不大,她知道姐姐今天做值日,特意过来送把伞。 其实楚子涵的包里也备着一把伞,但她还是接受了,有些东西即使你不需要,也未必要拒绝,尤其在面对自己亲人的时候。 外面的雨势还是如滔天的狂浪,这种天气,仕兰中学的学生们多半都是要家长来接的,楚子涵家里也有过自己的司机,爸爸给配的,是一个看来相当靠谱的中年大叔。 靠谱这种事情,单指车技,人品就未必了,当他第一百次在接车的时候看向楚子涵的大腿,就到了他被辞退的时候。 太过漂亮的女生是把双刃剑,只要不犯蠢,在这个娱乐至上的时代里,靠脸蛋身材就能混的如鱼得水,反过来也往往容易吸引一些来者不善的目光,就像之前那件事里的流言蜚语和恶意揣测。 楚子涵几乎已经习惯了各式各色的眼神,自那以后家里就没有过别的司机,专职女司机这种稀缺物种委实不好找,楚家姐妹日常通勤的交通工具就变成了两辆自行车。 看这天气,显然是没法骑自行车回去,楚子涵张开伞走进雨幕里,鞋底溅起的水花洒在她小腿上,雨丝斜着打进伞下,留下满脸的冰冰凉凉,像是那年去旅游过的泼水节,雨伞被打的砰砰作响,总有种下一刻就会被洞穿的感觉。 没来由的就想起生父那张糙汉子的脸来,总是笑得那么开心,似乎一点烦心事都没有过。作为一个专门开车的,这种时候他很容易派上用场,他也很乐意过来给女儿当车夫,但楚子涵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拨通他的电话。 今天这场雨确实很大,却还没到无法接受的时候,她宁可冒雨回去衣服湿透,也不想老是坐那个人的车,妈妈会不高兴,继父会更不高兴。 耳机里的电台广播换成了音乐播放器,这个年纪的女生会听广播是件稀奇事,楚子涵是在用里面的新闻了解自己身边的事,她很少把多余的时间放在娱乐上,就连现在听音乐也是singingintherain这样的世界经典,因为她既会跳一些舞也懂得钢琴。 那时候她还没学剑道,爹妈觉得自家女儿少了点女孩该有的味道,遂给她安排了那些课程,后来她逐渐长大所拥有的那些气质,很大程度上都和以前学过的东西有关联。想来这世界上也很少有什么女孩,是同时擅长莺歌善舞,又喜欢剑荡八荒的,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就造就了神人般特殊的楚子涵。 i’msingingintherain, justsingingintherain, whatagloriousfeeling, i’mhappyagain, i’ughingatclouds, sodarkupabove, thesun’sinmyheart, andi’mreadyforlove. 那首歌的调调和她这样的人委实不搭,可漫步在这样的雨中,总是会让人想起来不久前才看过的那个片段,她在无人的小路上低声浅哼,这大概是她唯一称的上是可爱的时候,没有谁会想打扰一个漂亮女孩在雨中独自哼歌,似乎对很多人来说都让人恼怒的天气,在她的歌声里也变的格外欢快了。 高岭之花也有少女的一面,只是往往没什么人知道,就因为她老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蛋,就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是个不懂得酸甜心事的直女。 可楚子涵其实挺喜欢恋爱这东西的,不然也不会唱情歌看言情小说,只是她没法理解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人,为此而交付终身,所以就只能看着身边的人,翻翻资料试图去理解他们的心理。 这叫过于成熟,以至于跳过了人生中某些该有的阶段,十五岁的女孩心里装的是八十岁的高僧灵魂,看待一切都带着好奇的学究心态。楚糸经常说老姐你要不是试着戴个眼镜,平光的那种,我觉得你只需要一副黑框眼镜,气质就能从生人勿近变成高攻低仿的可爱女博士。 离开仕兰中学外面是长长的步道,两边种满梧桐树,虽然是个贵族学府,但就和大多数学校一样,它的位置并不会在市中心,相对偏远,热闹气全靠围绕学校的商铺。今天暴雨如注,学生们没有逗留的思绪,早早就上自家的车回去,这些商铺也没心思在这种天气里还开门,都关店歇业去了,长街上只有楚子涵一个人的身影,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 走路回去还是挺远的,不过楚子涵并不在乎今天这程路上多耗费的时光,她的骨子里也有点小文艺情绪,每到雨天心情就会格外的舒畅起来,即使是冒着这样的大雨走路,浑身会打湿,对她来说也是件值得的事。 拐过街角的时候,耳机里的音乐刚好中止,自动切换下一首,在徐徐展开的低沉前奏里,楚子涵听到了一个格外沉重的声音。那是某人的脚步,像是在舞台上奋力表演的踢踏舞者,牛皮皮鞋里的金属片敲打木质地板,发出铿锵有力的旋律。 可这既不是什么剧院,也不是什么舞台,在雨落声堪比鞭炮炸响的天气里,什么人会这样走路?以至于脚步声能大过雨声? 她诧异地回头,身后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那个脚步声依然在她身边响彻,因为大雨的干扰,她没法确认到底来自什么方向,只是本能的感觉到近在咫尺。 因为没看到人,楚子涵以为是自己的耳机出了问题,但她摘下耳机,那种声音反而更近了,似乎就在自己的身边,有个人在围绕自己跳舞,她却看不见。 鬼?她心里幽幽冒出一股寒气来。 每个城市里都有一些所谓的怪谈,好比这座城市里经常有人说,在暴风雨的夜晚,看到海市蜃楼般的高架路,像条巨龙似的冲入浓雾中,但却没法找到高架路的入口。而这里每隔一两年,也都会像今天这样下起莫名的大雨来,周围都是一片晴天,积雨云就扎堆在这儿下雨,每到这种天气就总有传闻,说深夜里看见带着两把刀的男人斩杀恶鬼,恶鬼凄厉的嚎叫能震碎玻璃。 楚子涵从不信神佛鬼怪,是坚定的科学支持者,但当下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了什么病,据说异常听觉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不低,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那么一小会儿就会过去,只有少数人才会长期存在。 巨大的水花在她脚边溅起,洒了她满身污水,仿佛那里刚刚挨过一枚炮弹,吃惊之余楚子涵猛退了几步,瞳孔放大,因为她刚刚看见了一个影子!只有一瞬间,就在那个水花炸开的地方,模糊的黑影在模糊的幽暗夜色中一闪而过,像是一团聚散的黑雾,速度太快了,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到,如果不是那里恰巧被路灯照耀着,就连这刹那的现行都不会有。 接二连三,水花不停地在楚子涵身边炸开,每一次都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围绕她欢愉地雀跃,跳着一支邪恶的献祭舞蹈。 楚子涵想都没想,丢掉雨伞奋力地奔跑出去,她是仕兰中学女子组田径比赛的冠军,第二名与她的差距接近半圈,同学们都说她去男子组也一定是第一,足够去参加市级比赛。 必然有东西盯上了她,可她看不见,除了逃跑没有别的选择。 风雨迎面而来,打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无数声爆响紧随着楚子涵的步伐,积水潭里的水越溅越高,由此可以想象那个看不见的东西每一次踏步,到底有多么惊人的力量,高速行驶的车胎都不会有这样大的威力,或者说那个东西的速度已经快过了汽车! 她被追上了,水花在她前面朝向她飞溅,像是喷射水流的高压枪。楚子涵不得不把手伸进自己的挎包里,从里面取出一根亮银色的金属棍,随着她的甩臂,那根棍子前端伸缩,关节扣紧,长度骤然增加到不下于一把竹刀。 因为长这么大没少遇到过各种恶意,楚子涵的包里总是放着这么一个金属甩棍,开启之后就能当刀剑击打,缺乏刃度不是什么问题,她的力量足够,每一下都能给普通人带来皮开肉绽的重创。 没有任何犹豫,甩棍直接打向自己身前,那东西只是很快,快到看不见,而不是什么不存在的鬼魂,那就一定会有被命中的可能。 手心上传来沉重的触感,她确实打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团难以被发觉的朦胧黑雾,即使在路灯光下也只是轻飘飘的一缕,但当被楚子涵狠狠打了一棍,黑雾就慢慢聚拢起来,清晰可见的人形轮廓如解除隐身一般缓缓出现。 那是一个像人的东西,尽管有着人的大致外表,可它的身体上却布满黑色的鳞片,脸已经没有任何人样,全是粗糙如岩石的表皮,雨水洒在它的身上瞬间就会升起白雾,手臂格外粗壮,有着不符合身体比例的形状,末端根本就不是人手,而是猎食者的爪子。楚子涵的甩棍就卡在爪子中间,她没有打中,是对方接住了她的攻击。 心里已经大致有所准备,可亲眼看到这种东西楚子涵心里还是很恐惧,一时间几乎忘了呼吸,那玩意儿的眼睛居然是金色的,像是两个发亮的灯泡,占据了脸部相当大的位置,似人而非人,介乎于各种故事里的恶魔和人形之间,真的就是只能用恶鬼来形容。 恶鬼低低的笑了起来,它的笑声尤其诡异,如同森林中的夜枭,黄金瞳缓缓蠕动,放肆地在楚子涵身上打量,重点观察她的腰胸腿,和每一根身体的曲线。 这应该叫做视奸什么的,那种视线格外叫人不舒服,好像它只是看着自己,就已经把自己舔了个遍,令人恶寒又想吐,楚子涵不是没遇到过恶心的人,唯独这家伙尤其出众。 暴雨如注,夜深人静,这座城市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存在,真像是那些都市传说里描绘的场景,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7.18失踪案仍未告破,受害女生已逾168小时无消息,警方宣布希望渺茫,但仍会竭力搜寻。” 脑子里突然就想起晚上听过的广播来,那件失踪案是最近城市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据说那个女孩只是下车去对面街买点东西,司机在车上等她一直看着,大货车经过两人中间隔绝了视野的功夫,女孩就不见了,至今仍然没有任何线索。 楚子涵瞬间就明白了,那件失踪案就是眼前这个东西的作为,它能像黑雾一样隐匿幽暗,又快的惊人,所以警察们找不到作案人的踪迹,那个失踪的女孩很可能已经惨遭不幸。 8.救美的未必是英雄 她已经无暇去想这种如恐怖怪谈里的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只知道现在不想办法反抗,那个新闻报道里女孩的结局就会降临在她身上。 恶鬼抽了抽疑似它鼻子的东西,那里已经差不多只剩下些凸起的鳞片了,楚子涵身上有股好闻的少女味道,像是花香,也可能是某种香水,能让它想起自己坐在操场中间仰望天空的日子,球场上有人男孩在挥洒汗水,叽叽喳喳的女生们坐在看台上聊天。 正是这种感觉把它吸引了过来,楚子涵无疑是个极好的猎物,猎手们也往往青睐于更大更好的战利品。 利爪撕碎了风雨和空气,以恶鬼的力量只需要一下就能杀死一个普通人,这几天来它都是这么做的,发生在城市里的失踪案其实远不止那一起,只是有些警方都还没来得及发现。力量在血管中如潮水般涌动,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似乎都仿佛从沉睡中醒来,因为急于撕开楚子涵的衣服,它黄金色的瞳孔里甚至染上了急躁的血丝。 可它没能得逞,那根甩棍精准地卡在利爪进攻的路线上,楚子涵以双手执握,甩棍,就像那是一柄刀,但就算是这样仍旧被传递过来的力量震得双手发麻。那只是恶鬼随手挥舞的一击而已,在它眼里人类女孩就是随手就能征服的东西,它没想到楚子涵能够接下来,黄金瞳中掠过一抹诧异。 楚子涵也看到了那瞬间的眼神,她一直疑心这是否会是某个人类,因为某些东西才变成这副模样,否则没理由以半人半鬼的样子出现,还专门袭击女生,现在那个眼神证明了她的想法,这是一系列有预谋的袭击。 甩棍上流过一连串的火花,恶鬼变招了,它的爪子异常锋利,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刀剑,而楚子涵手里的甩棍本就不应该作为刀刃使用,它的表面缺少刃口,完全是平滑的,恶鬼的爪子沿着甩棍流过,就像坐着滑滑车进攻。 继续握着甩棍必然手腕造重,楚子涵仅在一瞬间就判断出了结局,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她倾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以恶鬼的爪子为支点,向着侧身挥刀,巧妙的力道牵引着恶鬼抓向自己身边的空气,她抬腿一脚梦川恶鬼的胸口,裙摆在雨水中飘扬起来,甩出无数纷飞的雨点。 楚子涵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剑士什么的,虽然在剑道馆里,大家都以正统的剑士自居。而楚子涵学剑道的目的无非就是打架,她觉得只要能打赢对手什么方法都没有问题,最开始练习对打的时候经常下意识地出阴招,比如忽然发狠踩人脚趾什么的……三番五次地陪人医药费。好在问题都不大,又是那么一个犯了事儿,满脸还能写着我很无辜的漂亮姑娘,受害的人通常摆摆手拿了钱也就过去了。 现在这种无师自通的打架流派倒是派上了用场,她能用来进攻的东西未必只有手里的甩棍,什么都可以是武器,甚至包含以前学过的太极,那种牵引敌人突刺攻击的手法,就是太极里典型的四两拨千斤,瞬间识破了对方进攻的路数,并不硬碰硬,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化被动为主动。 那一脚的力气很大,恶鬼被生生踹了出去,跌跌撞撞地一连退却好几步,它的黄金瞳从诧异变成了震惊,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发生,作为猎手,它居然反过来被猎物给干了。 楚子涵心里的震惊丝毫不亚于那只恶鬼,她瞄准的位置是人腹部的穴位,那里后面有丰富的神经组织和内脏,受到重击时的痛感,很容易让人失去反抗的力气。但这个家伙都已经被踹的往后狂退了,还是没有任何受伤的反应,那一脚踢上去的感觉就像是命中了钢板,而不是什么东西的肉体。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某个秘密实验室里窜传来的怪物还是人间兵器? 恶鬼抖了抖脑袋,笑声凄厉又压抑,他低声的在念叨什么东西,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言,在古怪的吟诵声里,他的身影变得越发漆黑,最后简直浓得像是一团墨。雨水飘洒过来,直接就把它打散了,墨丝如烟尘般融入风雨中,消失不见。 楚子涵赶紧踏步突袭,向着恶鬼原本的位置猛挥一棍,什么都没有命中,她回身看去,周围的积水也没有刚刚那种力大砖飞的水花,恶鬼选择不跟她玩正面,要发挥自己高速和无法被察觉的优势。 她忽然凌空飞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衣襟,把她举向空中,狠狠地推在墙面上,后脑与墙面猛撞的巨大震动,让她瞬间头脑一片空白,手心几乎握不住那根甩棍。 漆黑的墨丝在她面前缓缓聚拢,恶鬼只手扼住她的脖子,欣赏着她奋力挣扎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力道越来越紧,楚子涵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以这东西的力量现在要杀她轻而易举,可它却不急于动手,这种手法显然是要以窒息的方式来逼迫楚子涵彻底晕厥,当她失去了意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就不难猜到。 楚子涵还在思考有什么能用的办法,可她现在连脚尖触地都做不到,人在空中,根本没有地方去借力,手指也慢慢松开,甩棍掉在地上,弹向墙根,她连唯一的武器都握不住了。 “我操你妈!” 咣的一声巨响,红砖在恶鬼头上四分五裂,它的浑身都长满漆黑鳞片,唯独头顶那块还有一些头发,代表着自己尚未寸草不生,也同样意味着那里是没有鳞片防护的,砖块重砸下去好比暴击,砸他的人还用的是红砖的棱角,伤害翻倍,血飚的像是喷泉那么壮观。 恶鬼倒向血水中,楚子涵跪倒在地,低低的咳嗽着,她甚至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就听到那声怒吼和飞过来的砖块。 “跑啊学姐!快跑!”有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让她强行站了起来,尽管刚刚一度缺氧,导致现在浑身还是很没力气,可她也很清楚自己是打不过那个东西的,逃跑绝对比硬刚管用。 路明非龇牙咧嘴地拉着楚子涵狂奔,雨水灌进他的牙齿,他刚刚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可他自己倒是吓的面如土色,牙关都合不拢。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个偶然,今天雨下的太大了,他没有带伞,家离的又挺远,如果就这么硬撑着回去,明天估计就别想好好活着回来,所以一放学他就冲出校门,直扑街对面地下室里的网吧,打算在那待到雨小一点了再回去。 没想到今晚这雨来势汹汹不说,还一直下个没完,水都快灌到地下室里来了,老板没办法只能锁门,要是路明非愿意通宵就能待到明天再走,不行现在就只能离开。 路明非哪有开通宵的钱,只能离开地下室,望了望漫天狂流,心中长叹,悠悠苍天,何薄于我,然后抱着脑袋就冲进大雨里。 没多久他就听到了一阵阴恻恻笑声,像是夜枭,鬼怪传说里都说听到这笑声没好事,有着恶声鸟的称谓,胆小如他索性从地上揣了一块砖继续跑。这东西看着一般,实乃杀人越货的神器,末世小说里主角的初始武器往往就是锅铲铁锅砖块什么的,由此说明砖块这个东西虽然不起眼,关键的时候却能救命。 然后他就看见了能把他吓腿软的一幕,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把楚子涵摁在墙上,笑声之可怖,面色之邪恶,眼神之淫荡,妥妥一个色眯眯的反派角色。 路明非的第一反应是报警,因为那东西看着太吓人了,他根本就不敢靠近,可转念一想自己衰仔一个,手机都没有,就算能报警等警察来了,估计对面也就完事儿了。 情急之下他心一横,索性直接搏一把,心说要是打中了我就冲过去,带上学姐一起跑,打不中那就当我就回头叫救兵,反正只是劫色的而已,只要命还在就好说,转头我就去学校大门口的保安亭喊人来! 他瞄准那个恶鬼的脑袋,脑海里浮现前不久看运动会重播时的场面,遂学习链球运动员的招式,双手抱砖旋转加速。之所以喊出那句我操你妈是因为他脚下滑了一下,砖块直接就脱手飞出去了,他怒骂自己的。可没想到那砖块划出完美的抛物线,以极其精准的45度角命中那鬼玩意的脑袋,一下就给他砸水里了。 吃惊只有一瞬间,路明非心说这尼玛也行,难道爷我天生是个神枪手的料?下一秒他就壮着胆子冲了过去,一把拉起楚子涵拼命地跑,那东西虽然倒地了,但会不会死就是另一回事,能长成那样的绝对不是人类,高低得是个带过石鬼面的货色。 身后传来某种东西接近的声音,恶鬼重新追了上来,那砖块只是把它砸晕了那么一小会儿,缓过神来它就又是猪突猛进的坦克,碾过水潭时带起半人高的水花。 路明非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只能祈祷今天自己别交代在这,越是紧张他的脑子就越不受控制,心里反而连楚子涵都顾不上,全是在想以后学校体育测试,就应该放这么个玩意儿在后面追,这样那些小姐少爷们,高低都能跑出个世界纪录来。 “别……别从大街上跑。”楚子涵大口大口地呼吸,她需要比平常多几倍的速度交换空气,才能缓过劲儿来,“那样跑不过它的,走小巷!” 路明非二话没说,转头就往旁边小巷子里钻,要说对附近的熟悉,比他多的人还真没几个,唯有这样才能找到那些隐匿在阴暗地带的黑网吧,也方便在巡警来的时候脚底抹油。 他们拐进一条小巷里,这是某个地下黑网吧的后门,为了掩人耳目,到处都堆满了杂物,看着像是废弃的小道,但其实别有洞天,路明非知道那个后门旁边还有个隐匿的地下室,从来不锁门,专门用来躲人,警察从来没发现过。 路明非娴熟地蹦蹦跳跳就过去了,楚子涵也跟着他蹦跳,他们每经过一些障碍就会把身后的东西全部推倒,噼里啪啦的东倒西歪,废铁烂椅子易拉罐到处都是,老板偶尔也收一些废品放在这,这些东西能起到迟滞和遮挡视野的作用,也能拿来判断恶鬼已经距离他们多近。 周围一片漆黑,最近的灯光也是楼上三楼的一扇窗户,但路明非熟门熟路,很轻易地就摸到了那个地下室旁边,这是扇暗门,贴着居民楼,只有往下的楼梯。 这原本是开在楼后面的应急通道,后来居民楼对面也盖了栋房子,两栋楼之间就这么一条小巷,很少有人走了,这里的居民索性就把应急通道上下的楼梯那里给封住,当每家的独立空间,多个储物的地方。 网吧就是开在一楼和负一楼的,所以后面有这么一个隐匿的小空间,直连网吧内门,需要的时候老板就开门从这走藏人,废品也是从这进出的。 他们推开暗门躲了进去,网吧的内门理所当然地关着,所以他们只能坐在楼梯上,门一旦合上,这就是单纯的楼梯间,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两个人的呼吸相闻,夹杂着一些陈年灰尘的味道,老板从来不扫这里。 “你是谁?”楚子涵终于有时间休息,低声问了一个必须知道的问题,全程路明非都在前面领跑,所以她根本没看清那张脸,只能从一声学姐和仕兰中学的校服判断,那应该是个认识她的人。 这会儿路明非缓过劲来,也是喘的要死要活,但仍旧克制着压低声音,楚子涵喘是因为受伤和窒息,他喘是因为他战五渣,跑这么些路已经不行了。现在被楚子涵一问,他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儿,孤男寡女坐在一起没事老喘气,这个气氛很不对劲! “名字不重要!我只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梁山好汉,你可以叫我同志!”他大手一挥,结果摸到楚子涵的头发,心里吓了一跳。 9.觉醒 男女授受不亲,历来是孤男寡女在这种黑不溜秋地方的常谈话题,尤其楚子涵还是个战斗力爆表的小龙女,她要是发作起来对付流氓估计只需要一招,顷刻就能叫自己轻则脱臼重则碎骨。 想到这茬路明非是有点畏惧她的,在仕兰中学里每个人都知道楚子涵很好,但并非每个人都愿意喜欢她,因为知道自己无福消受,路明菲看待楚子涵就像看待武动乾坤的江湖白衣女侠,这种人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边。 楚子涵没什么反应,她没能理解路明非那习惯性的白烂话,甚至还在认真思考脑内的学生名单,心说有哪个学生名字带同志两个字的?张同志李同志王同志?这名字怎么读都觉得太奇怪。 秀才遇上兵往往有理说不清,女神对上衰仔,也同样无法跟上对方的脑回路。 据说两个男人在一起酗酒的时候,四分之一瓶说的是那个妹子真的好漂亮是我的菜。三分之一下去关心的是国足什么时候能站起来,顺便把钱还我。二分之一的时候就该哭诉自己的压力和不容易,钱不够老婆出轨女儿跟混混乱搞。等到见底了,就是痛哭流涕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说,是的,我的梦想就是创造一个没有压迫的世界,这种时候大家就该称呼对方一手同志了。 可惜楚子涵并不能理解个中深意,大家一起被恶鬼咬屁股一起逃命,怎么说也是同舟共济的交情,叫一声同志不过分。路明非甚至觉得当年斯大林同学没有一蹴而就,让整个欧洲染上赤色,其主要原因乃是他是个慈父而不是慈母,如果挥舞共产大旗的是如圣女贞德般的美少女,比如楚子涵这样的,说不定那时候欧洲直接就改头换面不姓资了。 “好吧同志……你有武器么?”对别人的名字评头论足不是楚子涵的风格,就算觉得奇怪,她还是照念不误。 路明非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楚子涵根本没听懂他的冷笑话,真把那俩字当他名字了。 原来楚子涵还有点天然呆的萌点?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路明非还是无声地笑了出来,反正楚子涵看不见。 “我的板砖没来得及捡回来,再说跑路也没有揣着砖块的,那怎么跑的动?”路明非说着就往身边摸,老板经常把杂物堆在这边,说不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可惜扑了个空,“那东西应该找不到这儿的。” 外面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静,小巷里沿途都是被他们推倒的杂物,如果那玩意真的以很快的速度追过来,他们总该听得到什么响声。 “我总觉得那东西不仅仅只靠视觉。”楚子涵回头看向掩盖好的大门,在黑夜里算得上是严丝合缝,能感觉到外面的一丝冷风从下面灌了进来。 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或许是所谓女人的第六感,那种恶鬼似的玩意在发现她的战斗力很高之后,立刻就用了那种类似隐身的戏法,再加上它只袭击女性,这都说明它是有智商的。 路明非心说尼玛,学姐你不能说这种台词啊,当下的场面就好比恐怖片,咱俩就是被追着跑的倒霉蛋,好不容易有个地儿藏着了你开始说起怪物的特征来,那接下来必然就是它一头撞破大门进来印证你的话啊!恐怖片里美女往往是第一个倒霉蛋你知不知道?那些烂俗的二级片导演就喜欢血染红颜这套路! 这个通往地下室的小楼道基本是个死地,只能藏人别想战斗,如果那玩意儿真的找到了他们,接下来路明非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祈祷了,祈祷它最好别记仇那发板砖暴击的事儿…… 某种金属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同时闯进两个人的耳朵里,他们都听出来那是易拉罐被踩扁,恶鬼居然离他们只有一门之隔,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那些小巷子里东倒西歪的杂物根本没有起到阻拦作用,很可能它可以清楚地看到所有障碍,轻手轻脚的通过,为了不打草惊蛇。 楚子涵的手指缓缓扣紧,她的猜测没错,那东西就是有智商会思考的,它知道自己的猎物藏起来了,于是它变的谨慎而狡猾,就像在草丛中伏击的猎豹观察和寻找猎物,如果不是最后不小心踩到易拉罐,自己根本就无从察觉它已经来了。 怎么办?太极拳能不能对它有效果?可楚子涵从来没用太极拳打过人,虽说是学习过,可老师也说那是文拳,主要还是走形学理论,不以武斗为目标,真打起来不知道能不能有星爷那个功夫电影里的强度。 路明非脸色苍白,竭力捂住嘴巴以免这张不老实的嘴又跑火车,没想到一语成谶,那东西真的好像能找到他们,难道他今天就要跟楚子涵双双黄泉路上作伴?没想到母胎单身到今天,到头来临死反而有了桃花运,说不准可以跟楚子涵看在一起狗带的份上,在阴间结个阴亲什么的,就是不知道人家乐不乐意…… 门板应手而裂!恶鬼终究还是来了,甚至是直接用双手撕开的那扇薄薄铁门,它把头伸进来打量着蜷缩起来的猎物,张开的口中利齿如枪簇,泛着血腥的臭气。 那一瞬间楚子涵和路明非的视野里都只有那双明亮的黄金瞳,长在这么一个丑陋的东西上它本该作为怪物的特征被铭记,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那眼瞳漂亮极了,一时间有点失神,看着它就好像什么迷幻的万花筒,会不知不觉地沉迷进它的绚烂缤纷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楚子涵,她清醒后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抓住路明非,把他往自己的身后藏。路明非脑袋一撞上墙,也立刻醒了过来,看到楚子涵挡在自己前面就差哭出来了。 这回真不是害怕,早就怕完了,这次是怒意,气自己的没用和楚子涵的倔强,尼玛学姐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现在咱俩都要死了,早死晚死有区别吗,你还把我往身后藏,难道你指望这玩意吃了你就饱腹对我没兴趣?他妈的我们老路家的男人再怂包,也不会躲在女人身后! 亡命之徒总是无路可退,路明非就是那种事到临头才会发疯的人,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否则也不会真遇到那种情况,直接就把手里的板砖招呼出去了。 “我帅我先来!” 事到如今他还是那么烂俗的气质,这辈子都没那么英勇过。 他一个虎跳出去,直接扑向那恶鬼般的东西,还在撕扯铁门的利爪他不是没有看到,被那种东西来上一下不死也该变烂肉了,心里怕的要死,可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 时间在这一刻总觉得格外漫长,路明非甚至能听到自己的狂躁心跳,还有楚子涵惊呼同志的声音。他苦笑起来,心说要是告诉学姐自己的名字就好了,那样不至于死了之后墓碑上写的是同志之墓,连个名字都没留下来。 说起来楚子涵也不是他什么重要的人,人家是仕兰中学的女神欸,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里面就真有愿意为她奉献生命的骑士。而他路明非只是个衰仔,如果没有路鸣泽天天搁那添油加醋,认识他的人都没几个,名声全靠坏的传播。 大家没什么交集,犯不着为了另一个人送命,可看到楚子涵那种下意识就把身边人往背后藏的举动来,他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就被触动了,像是一根断了很久的弦,续上之后弹出了悠长的音。 所以他只能跳出去,也只有跳出去,像只发了疯的豪猪,女神也许不会在意他的衰,但他自己在意,要是真的在这种时候躲在女神的后面,看着她被吃掉,那他真的就是一辈子的衰仔,就在能活下来,也不会原谅自己。 血慢慢地盖过瞳孔,脑袋好像撞的不是肉体,而是钢板,路明非听见自己头盖骨的哀嚎,他是以自己身体当做武器的,因为他什么都不会,除了这样也没别的了。 恶鬼急于撕扯那扇铁门,没想到路明非会冲过来,一下子让他撞了个满怀,一直退到对面的墙根,路明非像是没气的火箭摔在地上,他的板载也就到此为止了,脑门上全是血,天旋地转般的想呕吐,这家伙冲起来真的是不要命的,恶鬼身上坚硬的鳞片割伤了他的额头。 这点冲击对恶鬼来说,除了一股意外的力量没有挡住,连伤口都不会留下,他低头看着那个如蛆虫般的东西,感到一阵恶心。它自己就曾经是人类,可现在它已经超越人类,再回头去看曾经的自己只会是深深的厌恶,路明非让他想起了以前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它高举起利爪,挥下与过往诀别的审判。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楚子涵的视线,她急切地想要冲过去,给那东西来上一记,可她根本就走不动,头痛欲裂,像是有人拿着一柄刻刀,在她的大脑深处划来划去。 眼前有无数幻影交错,黑色的羽翼在夕阳下扬起,遮蔽了半个天空,铜柱上被缚的女人缓缓张开眼,她的白发飞舞,眼中流下两行浓腥的血。 耳边似乎有什么动静,那是千军万马的咆哮,无法计量的人群跨越黄土与白骨,怒吼着咆哮着,他们手中的武器是那么简陋,天际坠下的烈焰与寒冰每一次都能夺去无数人的生命,可是没有人后退,哪怕前方横亘着沟壑,也有人会主动跳下去,用自己的尸体填满后来人的前路。 那是什么?一场何其惨烈的战争?画面真实的仿佛她也是其中一员,可那些人多半连件好好的衣服都找不到,这样的战争伤亡率必然高的惊人,楚子涵从没听说过古代有如此规模不要命的冲锋。 恶鬼一步步走向楚子涵,黄金眼瞳如黑夜中的两盏明灯,它已经解决了路明非,已经没什么能阻挡它享受自己的猎物了,属于胜利者的快感在血液中奔腾,猎杀会让它越来越兴奋,只要用这双眼睛去看任何一个女孩,没有人能抵抗住它的诱惑。这就是新生者,恶鬼沉醉在无穷的力量当中。 它忽然停下了脚步,惊恐地后退,一双更加璀璨的黄金瞳在黑夜中缓缓抬起,隔着凌乱的刘海,汹涌的神威透过那双眼神,射入恶鬼的脑海,恶鬼完全控制不住地后仰躲避,它的自信在这种正面对视中瞬间就崩溃了。 楚子涵低声吟诵着古老的语言,那种声音从未出现在任何教科书里,听起来就像众神的低语,她每发出一个音节,自己的黄金瞳就会更加明亮一分,到了后面恶鬼的黄金瞳跟她比起来,只能算是不靠谱的白炽灯泡,而她是俯瞰天下的皓月! 恶鬼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对视了,楚子涵除了吟诵什么都没干,可在恶鬼的思绪里自己已经死过几十次,它什么都顾不上,转身就往小巷子外拼命的跑,像极了一个癫狂的疯子,就算被那些铁片锈钢筋扎的浑身是血也不在乎,只想尽可能的远离楚子涵。 璀璨的光点亮风雨中的夜空,周围的路灯同时熄灭了,恶鬼已经冲到小巷子外,但它也只能到此为止,熊熊燃烧的火焰扑面而来,把它的脸照耀成了金色。在巨响般的爆炸声中,火与风完全吞噬了它,惊人的气浪一度中止了这片天空的大雨,路边墙面上留下黑色的烧灼痕迹。 几秒钟后动静消失,雨继续无情地下,风继续无情的吹,把小巷子外满地的灰尘带向远方。那种爆炸的威力简直是毁尸灭迹,比焚化炉都有效几百倍,那么短的时间里,恶鬼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被炽热的高温焚烧殆尽,最后剩下的只有一小撮骨灰,在这种天气里,很快就会完全消失。 居民楼上亮起了几盏从睡梦中惊醒的明灯,有人推开窗户看向长街,却什么都没发现,也许那只是一声意外的惊雷吧,还真是令人讨厌。 10.谎言 楚糸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盘坐沙发上一直欺负那只鲨鱼抱枕,从过肩摔到骑脸再到绞脖子,什么招数都用了个遍,每打一顿她都会看向玄关,却一直没听到想听的动静。 墙上的壁钟已经指向12点,姐姐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外面的大雨噼里啪啦,把落地窗砸的砰砰响,这种天气说有个人在路上摔倒,索性直接淹死了都有可能。楚糸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打电话报警什么的,可这才几个小时不见人,还没到警察会接的标准。 老姐不会真的出事了吧?楚糸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小拳头疯狂殴打鲨鱼的脑袋发泄,好像真的已经有什么事发生了,再一想到自家老姐那般如花似玉的,这辈子遭遇色魔的可能性简直就是百分百!要是有人敢惦记上楚子涵……那楚糸就把那人给咬死! 钥匙插入门锁,旋转一周,伴随着机械锁舌轻轻的弹响,楚糸喜出望外,顺手就把鲨鱼给丢身后去了,撒丫子往玄关欢快的跑。 “姐姐!你回……” 剩下的来了两个字没能说出口,就那么卡在喉咙里,连同她脸上的笑容,从春光灿烂到僵硬死去,只花了看清楚子涵的那么一瞬间。 楚子涵的肩膀上搭着一个人,看着像是喝醉了,软的像面条,连路都不会走,可以想象楚子涵一路就是这样冒着雨,带着这么个家伙慢悠悠磨回来的。 外面没有惊雷,可雷霆霹雳已经在楚糸的头脑里掀起无穷风暴。 老姐带男人回家了……老姐带男人回家了?老姐带男人回家了!老姐,带男人回家了!!!!! 不——!!!! 她心中声嘶力竭地咆哮,好比土拨鼠那般绝望,其情之悲惨堪比窦娥的六月飞雪。 “过来搭把手。”楚子涵扶住路明非,只手把他摁在墙根上,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摔到地上去,她的状况也不算好,这么一路回来花了太多的体力。 “这是谁……”楚糸不情不愿地上去帮忙,把剩下那半句是你男人么掐死在肚子里。 震惊过后是冷静分析,根据她对姐姐的了解来看,楚子涵是不会在暴风骤雨之夜把她的男人带回家的。说到底楚子涵未来根本就不可能有自己的男人,如果谁想跟楚子涵交往,楚糸首先就会把那家伙弄死在襁褓中,楚家的玉白菜绝对不会流到外人田里,美人只配另一个美人拥有,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只有死啦死啦地份儿! “路明非。”楚子涵连鞋子都没换,走的摇摇晃晃,身后留下一长串水迹。 “啊?”楚糸愣了一下,掰着路明非的脑袋抬起来看了一眼,还真是这家伙。 在班上她和路明非属于前后座的半个同桌,楚糸经常有事没事就跟路明非聊聊八卦,也算是少数不排斥路明非的人了,尽管也会在自家偷偷笑话他一下。而路明非发呆时的一大乐趣,就是盯着楚糸的后背,数她到底有多少根头发,因为楚糸的头发经常断在路明非的桌子上。 路明非的脸色异常惨白,校服还是烂的,像是被刀划拉过,楚糸一时间完全无法猜测发生了什么,他是遇到劫色的被自家老姐救了么?可这也不对啊,哪有劫色的放着楚子涵不管,去劫个衰仔的,这家伙总是一副贱不兮兮的笑脸,南桐喜欢的都是楚楚可怜的那种。 “带他去客房休息,我……我要先洗个澡。” 一楼浴室的门已经关上了,看起来楚子涵确实很急,无论是身体还是衣服,女生淋雨的后果往往比男生要惨痛,光是长发群魔乱舞就足以打败一切。 没办法,就算不愿意家里多个男人,但这是姐姐的命令,楚糸只能照做。她把路明非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慢吞吞地拖着他往客房去,这家伙看着挺瘦意外的还很沉。 浴室里,楚子涵打开莲蓬头,却并没走到水底下,她在盯着镜子发呆。镜中是那张很多人都会心动的脸,就算淋了大雨浑身湿透,头发像八爪鱼一样趴着,反而有种柔弱的美。 她把额前的头发捋起,用发夹固定,瞳孔中荡漾着浅浅的金色,相比最开始的时候黯淡了太多,可要是仔细看的话就还是会发现异常。所以她进门的时候不得不用头发刻意挡住眼睛,以免楚糸发现。 脑子里似乎多了很多东西,直到现在,楚子涵依然能想起自己无意识间吟唱的那种语言,正是那种语言最终召唤出了巨大的火焰爆炸,一口气把那只恶鬼般的东西炸的粉身碎骨,简直像是某些楚糸爱看的奇幻动漫场面。 如果是中二病的少年,发现自己有这种特异能力,大概会想着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救世主,要以此身斩破这世间黑暗什么的。 但楚子涵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她看的书太多了,知道现实世界里,真的出现过一些异于常人的家伙,那些人往往会脱离自己原本生活的轨迹,去和医疗或者科研机构合作。 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就此被打破平静,即使今晚遇到过那样的东西,把她逼到了绝路上,只要新闻里没有公开报道,那就是不可以被人了解的,任何超出认知的事物,都该抱着谨慎而小心的态度去面对。 看目前很淡的颜色,应该再花上几十分钟就会完全消退了,楚子涵脱掉衣服,走进莲蓬头下,仰头闭上眼睛,感受热水流过全身的温暖,冰冷的身体似乎就渐渐活了过来。 今晚奇怪的事情还不止这些,路明非也不对劲,楚子涵明明亲眼看到,那个恶鬼用自己的爪子贯穿了路明非的脊背,完全透过胸膛,这种伤势好比一个人被五把刀捅了个对穿,不及时治疗必然活不下去。 楚子涵本来打算带路明非去医院,可当她检查路明非伤口的时候,发现那些伤口正在快速愈合。不……不能这么说,应该算是近乎时间逆转,就像前段时间楚糸看的那个fate,赫拉克拉斯的十二试炼。血居然倒着流淌钻进路明非的伤口里,那些刀伤也仿佛加速了几百上千倍,在楚子涵的亲眼见证下极速复原。 任何医生看到这一幕,都要高呼那是医学奇迹,如果能钻透这样的秘密,说不定人类寿命的极限都要被突破。 楚子涵曾经在书上看过,正常人类的寿命最多是150年,那是人类器官能正常工作的极限。如果一个人从他出生开始,保持绝对健康科学的生活,那么抵达这个极限绝对没有问题,遗憾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做到,人们的生活里总会有各种看不见的不健康在影响自己,于是乎寿命就普遍折半了。 能够召唤火焰爆炸的人,受到致命伤却能在十分钟里自我修复的人,楚子涵以前是绝对的无神论者,不信神佛不敬鬼神,一切都愿意用科学讲话,就连走近科学这样的噱头节目她都不屑一顾,将来必定是要当珍惜物种理工女的。 但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太过诡异了,她一直以来的世界观都受到严重冲击,无论是自己的秘密,还是路明非的秘密,都是不能暴露的东西,就算身边最亲密的人也不行。所以楚子涵只能把路明非带回自家,就算去医院也没用,医生根本检测不出来他的伤。 就让这些东西成为永远的秘密吧,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楚子涵还要处理,她引发那个爆炸和检验伤口的时候,路明非都还是醒着的,可现在他却晕了过去,唯一的解释是,他因为自己被捅的太深,以为自己要死掉,吓晕的…… 该说他是勇气可嘉,还是胆小如鼠呢?楚子涵觉得这家伙可真是充满矛盾,分明有胆量直面死亡的威胁,却会因为害怕死掉吓得失去意识。 楚子涵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放上了叠好的吊带睡裙,姐妹两个人相依为命的生活过久了,总是会在不经意的小细节上就默默帮对方做好了一切。 客厅里,楚糸坐在餐桌边上双手抱胸,面前摆着一份重新热过的黑米粥,配煎饺和烤肠。 楚子涵老老实实坐在妹妹身边,楚糸默不作声地把餐盘推向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家里居然多了一个陌生男子,这种事情要是爹妈知道想来是要投掷煤气罐的,更别说路明非还是她们都认识的人,楚糸想象了一下要是路明非跟楚子涵好上的场面,直接就想自插双目。 “为什么不接电话?”楚糸开口,俨然是审问的语气,姐妹两个里往往是楚子涵教训楚糸,楚糸也很乐意被老姐规范,但要是遇到什么大事她立刻就会加十岁,说话的口气好比仕兰中学的教务主任那么威严。 “不小心掉水里了,想打来着,打不了。”因为知道妹妹会问,楚子涵早就准备好了证物,她把那只变成板砖的手机放在桌上。那是最开始遇到恶鬼的时候,不经意间掉落的,事后因为想打电话,她重新返回去找,找是找到了,但在一手深的水里泡了几十分钟,诺基亚也得歇菜。 “路明非是怎么回事?看着像打过架的样子。”楚糸继续追问。 “他……被劫色了。”楚子涵低头喝着粥,面无表情地说谎。 这对她来说是个有点高难度的操作,所以她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那张不善谎言的脸。 楚糸的嘴巴好像刚刚塞进去一颗苹果,眼神里露出几分惊恐,她有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色狼劫男不劫女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好比火星撞地球。 难怪衣服是烂的,楚糸甚至能想象得到那是何等悲戚的场面,路明非孤身一人走在雨夜里,身后出现高大威猛的黑影,明晃晃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惊恐之余路明非赶紧掏出自己的钱和手机,双手奉上,被黑影一巴掌打进水里,黑影轻佻地抚摸着他的下巴,欣赏他那如小鹿般无辜的眼神。 此刻路明非才回过神来,早知道男孩子也会被这样他就不会那么晚回家了!他逃,他追,无辜的少年最终还是被恶狼追上,一把掀翻在地,罪恶的刀子划开少年的衣服,露出健美的胸膛,男人的大手毫无顾忌地伸了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黑长直美少女闪亮登场! 接下来当然是喜闻乐见的美女救狗熊环节,事后路明非低垂眼帘抓着楚子涵的肩膀哭诉,嘤嘤嘤这个,嘤嘤嘤那个,最后伤心欲绝彻底哭晕了过去。 不过这故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说起来以路明非那德行,楚糸一直都觉得他要是个妹子,说不定世界会更美好一点。反正都遇上这种事了,不如直接送去泰国,这样就能安慰自己说,本姑娘倾国倾城,遇上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得英雄相救,无以为报,当许此身! “世风日下,道德败坏!”楚糸脑补完成,怒拍大腿,总是看漫画刷番剧的姑娘遇到任何事情,都有一百种方法自动脑内剧场,楚子涵深知她的弱点,说话只需要简单的几句就够了,即使不合理,楚糸自己也能把它想象到合理。 “路明非真可怜,差点被男人强暴,这辈子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吐槽完楚糸又懒懒地靠在扶手上,双眼中神采飞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安慰一下纯情小少年。 楚子涵默不作声,事情由她的谎话而起,路明非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排上了一段悲戚的故事,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瞒住自家那精明的妹妹。等他醒来了,楚子涵得赶紧过去跟他串通一下台词,一来能把两个人的特异功能这事藏起来,二来楚糸心善,肯定要宽慰一下衰仔,不能暴露了。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个谎言去弥补,这就是楚子涵从来不说谎的理由,但今天她还是破了戒,想来将来还会破很多次。 11.金色的炒饭 “不过你把他带我们家来,总觉得有点不合适。”楚糸又说。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是学生会长,关心每个学生的心里健康是我的义务。”楚子涵把嘴里的煎饺咽下去才说话,她的习惯一直都很好。 “你还真把校规上的东西当真了啊?全校那么多学生,如果你每个都要认真去管,还能有时间自己学习成长么?中央空调不是那么好当的!” “没看到我可以不管,看到了就一定要管,这就是责任。别人相信你,才会把权力交给你,尸位素餐的家伙当了官只会作威作福,在什么位置上就要负责到底。” “唉……就是你这外冷内热的八婆相,才整天无意间祸害一群无知小少年,你随便对他们好点,他们都觉得你是有意思!”楚糸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跟你说路明非的事儿了,什么时候你舍得把对外人的热情放到我身上?” “我自认为对你没有任何不公的地方。”楚子涵说。 “可我作为你的妹妹难道就只配和外人平起平坐?不能有一点优待么?”楚糸双手托腮,看姐姐的眼神格外委屈,“我不要人人都有的,我要独我一份。” 她很懂得卖弄自己的长处,尤其是那张横竖都写着可爱的脸,这年头真正的清纯系已经不多了,每当楚糸用这种表情看楚子涵,无声地撒娇就总是能打败姐姐,楚子涵对这种好像碰一下就会哭起来的水宝宝没有任何抵抗力。 “把头伸过来。”楚子涵说。 这是句经典的台词,接下来那句话应当是我给你加个buff,不过放在她们两个人之间这就像一个小秘密,每当楚子涵说出这句话来,潜台词就是算我败给你了。 楚糸笑嘻嘻地闭上眼睛,双手撑着膝盖,把身子转向楚子涵,微微前倾,看起来就像期待什么的新娘。 一个轻轻的吻降临在她额头上,没有什么力道,也没做过多停留,就是简单地表达我爱你这种亲人间的含义。这样楚糸就很满足了,这就是她要的独一份,睁开眼睛来对上那张无奈又有些宠溺的脸,还有淡淡的笑意。 楚子涵真的很少笑,有很多人都尝试想象过,这么一个脸上总是没有太多表情的顶级姑娘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其实她的笑居然意外的有点甜妹,很淡很淡,像是那种所谓的会心一笑,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傻里傻气的自己干的蠢事,下意识地就笑了出来,眼底里波光流转,神采飞扬。 这个亲吻额头的习惯来自于她们彼此刚认识不久的时候,爹妈都不太靠谱,家里总是没人,姐妹两个的房间又不可能让别人进来陪睡,能够陪伴的只有彼此。那时候楚糸还小,很怕打雷,每次都被吓的抱头鼠窜,从来不敢深夜出门,因为总觉得寂静的长街上有脚步声尾随自己。 治愈她胆小毛病的就是楚子涵,那会儿每当下雨打雷,楚子涵都会抱着她睡,低低亲吻她的额头。几乎没有什么宽慰的话,但就是那么抱着,躲在她的温暖里,就会觉得全世界都没有东西能威胁到自己,雷声也不过是窗外的几声怪叫罢了。 所以楚糸没理由不喜欢自己姐姐,其实这是有点恋母情节的,她并非继父的亲生女儿,是个孤儿院里的孩子。继父那么牛逼有钱的人物,会和前妻离婚其实就是在婚后才发现,继父天生身体有点毛病,没法正常生育。楚糸就是在那之后继父领养的孩子,本来继父没打算再婚,可后来不小心去看了楚妈妈跳舞,理所当然的沦陷了,最后走到一起。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当然希望她只属于你自己,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控制欲,尤其在爱恋很深的那阵子,恨不得她的世界里都只有你,你的世界里也都只有她,唯有在以后成熟的时候才会知道,不是把别人绑在自己身边就是最好的。 “满足了?”楚子涵问。 “勉强给三分吧,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女人。”楚糸枕在姐姐肩上,闭着眼睛低声哼哼,像只快乐的小猪。 家里没父母,对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都是件糟糕的事,楚糸倒很庆幸,不是那样的契机她也不会和姐姐关系那么好,这个家是只属于她和楚子涵的,至于外来人……要么死,要么跪下来给她唱征服,证明自己没有心怀杂念! “路明非只能住这一晚上,明天他必须滚蛋。”楚糸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她的爱巢不允许第三者的存在,即使那是还算熟悉的人。 “不会待太久的,只是有些东西要跟他说一下。”楚子涵说。 “安抚他受伤的小心灵么?”楚糸轻蔑地哼哼,“衰仔何德何能,被男人强暴完醒来遇见的是仙女在宽慰他啊。” 她并非完全看不起路明非,换做是别人对路明非好,她也觉得挺好,那样衰仔就不会老看上去那么没精打采,但是自家老姐就绝对不行。 “你太贬低他了,我觉得他没你们说的那么不堪。”楚子涵想起今晚路明非的火箭头槌来,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在死亡面前鼓起勇气,人真正害怕的时候跟多的是逃避和放弃。 楚糸愣了一下,睁开眼睛仔细打量姐姐的脸,这算怎么回事?她居然帮着外人说话! “你该不会……喜欢他吧?”楚糸头顶上的那根呆毛警报器乌央乌央的响,脸像是哭丧。 “你想太多了,不可能的。”楚子涵哭笑不得。 没那个可能就好,楚糸终于缓了口气,说真的今晚从路明非被楚子涵带着进家门开始,她就一直觉得气氛不对,生怕老姐把自己给卖了,还是卖给一衰仔。现在仔细想想这事发生的概率约等于火星撞地球,只有衰仔贪恋女神,哪有女神倒贴衰仔? 路明非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己的胸口,他疑心自己已经死了,否则没理由被五刃穿胸,还能好好地躺在床上。 周围隐约传来某种清幽的香气,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满天星,不是假花居然是真的,醒来闻到这种味道,确切地感觉自己还活着,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你醒了。” 旁边有人在说话,路明非惊得一跃而起,顺手拉过被子盖住肩头,神情之惊恐,好似青春少女醒来看见身边有个满脸漆黑的壮汉。 他倒抽一口凉气,很想找个地方躲一下,仆人醒来看见皇帝站在自己床头,和他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心情,尤其这还是个女皇帝……她甚至还穿着睡衣,这尼玛是要把自己睡了的节奏啊! 楚子涵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楚糸已经睡着了,她才轻手轻脚地跑过来,一直都在浅浅的闭目养神中等路明非醒来,因为不能让楚糸和路明非有任何接触的机会,她必须先和路明非串通好台词,顺便最好能合作封住今晚的那些怪事。 所以她确实是穿着睡衣的,两根细细的肩带,薄如蝉翼的织物只能盖住她的大腿,房间里没有开灯,大堂的光从外面照进来,隐约照亮了她的半张脸,天鹅般的脖颈和明晰的锁骨一览无余……路明非只能默默低着头不敢看她,否则自己可能会流鼻血。 醒来看见睡裙楚子涵这种事,好比中了五百万那样令人想入非非,路明非本该高呼lucky好好欣赏一下,他床底下藏的漫画里,那些吹弹可破的美少女们穿的格外少那几页,都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如今面前有个女神级的楚子涵还是这种挑人心弦的扮相,他心里却只有畏畏缩缩的怂。 自己怎么就不是个禽兽呢?多好的机会!说不定高岭之花表面冷脸内心狂热,就等着有个如狼似虎的家伙扑上来! 路明非满脑子胡思乱想。 “学姐好,这是哪?”他居然还很有礼貌。 “我家。”楚子涵说。 我去!这是金屋藏娇的节奏?不,路明非觉得自己好像不能算姣,这应该是女神一时起意,在路边捡了条败狗,索性直接带家里当宠物养养?有钱的白富美通常都有些独特的嗜好,路明非赶紧摸摸自己的脖子看有没有项圈。不过如果能当楚子涵的狗,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事的样子……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楚子涵看着路明非的眼睛。 路明非一怔,他这才想起来今晚遇到的咄咄怪事,飞翔的板砖,恶鬼般的东西,自己被捅了个对穿,还有……金色的瞳孔和爆燃的烈焰。 他下意识地看向楚子涵,眼神交汇,楚子涵的瞳孔里还是那种淡淡的粟子色,甚至显得有点柔弱,哪还有什么黄金瞳。 “学姐你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路明非打了个哆嗦,楚子涵这样子看起来脸色不善,难怪睡衣赴宴,这是死前的一点怜悯啊。 “说起来你可能不太相信,但今晚发生的事情,我也没有任何头绪。”楚子涵很直白,“我不知道那些火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那个鬼东西是什么,更不清楚你明明受了致命伤,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自我治愈。看起来你也不知道。” “呃……这个说法不完全对,至少我对自己天生就比较耐打这点还是清楚的。”路明非挠挠头,“以前我就发现了,如果我不小心受伤,比如刀划拉到手指,几分钟内就能复原。” “你的特异功能?” “也不是每次都有效,像今天这样严重的致命伤,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当然也怕得要死。”路明非摸摸自己的胸口,“不过现在看起来还好。” “其他人知道么?” “这种事怎么敢往外乱说啊,如果被别人知道说不定会抓我去做研究,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楚子涵紧绷的弦松了一些,她其实有些担心,要是路明非不愿意保密怎么办,看起来他和自己一样,都希望平静的生活不要因此被打破,那接下来就好说了。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希望对今天的事情,我们都可以永远保密,不对任何人提及。”楚子涵竖起一根手指,轻声说,“做得到么?” 那口气俨然就是命令,路明非本来刚缓过来的精神气又给压下去了,他觉得楚子涵就像坐在王座上的女王,而他只能是跪在地板上的使臣,来瞻仰女王的风采,女王说的话都是圣旨,如果他漏听一个字,就会被推出午门咔擦一刀。 “我保证。”路明非信誓旦旦地举起手,每周升旗仪式敬礼他都是懒懒散散的,但这一刻他坚定的如同志宣誓。 “谢谢你今晚会站出来。”楚子涵点点头,她在学校里就总是这个风格,声音是清泉流响,总会叫人心里一动,可神情就像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不悲也不怎么喜。所以有人说喜欢楚子涵是犯贱,根本就没可能,但总有人前赴后继,宁可在女神的裙下傻笑着被踩过去。 “这话应该我对学姐你说,没你我这会儿估计早歇菜了。”路明非咧嘴笑笑,看着就像那傻乎乎的一款。 气氛缓和下来他也就有点飘飘然,原来学姐等他是要说这事而非侍寝,人家都说看美女能调节血压身心愉悦,更别说穿睡裙的美女了,路明非觉得今晚自己这伤受的非常值,格外的值! “你等一下。”楚子涵起身出去了一会儿,路明非似乎听到锅盖掀开的声音,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盘子,里面是一把勺子放在热乎的蛋炒饭中,还是蛋液全都能包住大米的那种,金灿灿的格外好看。 那显然是楚子涵自己做的,做完以后怕放凉,还一直盖在锅里。捧着这碗楚子涵特制黄金蛋炒饭,路明非感动的有点冒泡,他不说话,就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来,大口地扒拉,唯有吃的香才是对一份美食的最高赞誉。 今晚他一夜没回,估计明天回去婶婶最多也就问两句去哪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哪怕今天晚上他冒着大雨到家,锅里也不可能有一口热乎的等他,他只能在叔叔的呼噜声里自己轻手轻脚的溜达到厨房,看看冰箱再看看餐桌,有没有什么残羹剩饭能饱个肚子。 寄人篱下的生活就是这样,他们不会饿死你,也不会给你太多的关注,只要还能活蹦乱跳没生什么大病,那就算是养成功,心理有问题纯属扯淡,混的不行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 路明非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能在晚归的时候能吃上一口热的了,除非他能和路鸣泽一起到家,但堂弟还没到上晚自习的时候。 他根本没什么吃相,就像饕餮那样疯狂地吞咽,真的很香,因为还是热的,那些油脂和鸡蛋的香味瞬间就能引爆饥肠辘辘的肚子,里面还有恰到好处的广味香肠,没想到学姐会贴心到这个地步,不但等着自己醒来还亲自下厨。 12.无解之结 “学姐你真会做饭,将来要是有人能娶你该幸福死。”路明非开始拍马屁,不过他是真的觉得这做的不错,蛋炒饭人人都会,但能把这种颗颗分明的每一粒米都包裹上蛋液的,肯定比普通的做法要麻烦不少。 “真的?”楚子涵对自己的厨艺没什么信心,她会的不多,而且也除了自家也没别的人能吃过她做的东西,当然也就没有专业的评价。今晚会给路明非做一份是出于大家同生共死的情谊,她考虑到路明非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肯定是饿了。 “我看起来像那种只会瞎吹瞎捧的人么?”路明非正经的就差从床上一跃而起了,这话倒是有几分真的,他吹苏晓樯的时候就说是天女,吹陈雯雯的时候就说文艺,对待美女上从来不搞子虚乌有的事。 楚子涵想起学校里那些人对路明非的评价,不能说是只有流言蜚语,更多的是恶意中伤。 据说每个学校甚至每个班上都会有这么一两号人物,他们就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并不一定是肉体伤害,也可以是精神伤害,大家以贬低辱骂他为乐趣。路明非在仕兰中学里,就是这样的角色,其实不是每个人都讨厌他的,但身边的人都这么说,就会有人跟着起哄,把自己的不快都丢到他身上去。 她看透了这一点,却没法改变别人的想法,唯一能做的事也就只有跟陈雯雯那边摊牌了,尽可能让大家的恶意别总是都往衰仔的身上砸。 “你喜欢陈雯雯。”楚子涵轻声说,她没有问,而是简单的陈述,这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咳咳!”路明非一口没咽下去,喉咙呛个半死,猛拍胸口才缓过来,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楚子涵,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说出这话来,就有种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的惊悚。 “学姐你……你怎么知道。”他唯唯诺诺地说。 路鸣泽说出这事儿来,是为了打击他的自尊心,他可以不在乎,但这事儿从楚子涵嘴里出来,感觉自己的心都好像被翻了个圈儿,里面什么隐私的秘密都被倒出来让所有人看。 “可能……全校都知道。”楚子涵又说。 “学姐你别说的那么惊悚!全校都知道?教务主任怎么没拎我去做检讨?”路明非如五雷轰顶。 “因为他知道你没可能,就不用管你想入非非。” 路明非蔫了下去,楚子涵不是会乱开玩笑的人,女神是什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七仙女啦,人家连地上的八卦都懒得听的,如果这种人都他的暗恋情史娓娓道来的话,全校都知道也不是没可能…… “学姐你也是来嘲笑我的么?”他低声说,想起了路鸣泽那时的嘴脸。 “是有很多人背地里嘲笑你,他们笑你不自量力。”楚子涵静静地看着那只低垂的脑袋,她的问话就像一把刀,悄无声息地要割开他最深处的秘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楚子涵,他不明白为什么楚子涵要跟他聊这件事,既然女神你不感兴趣,干嘛还要这么残忍地揭穿呢?人艰不拆你懂不懂啊。 “还能怎么想……我也知道我没机会,人家不可能看上我的。”路明非挠了挠头,楚子涵问这事的感觉确实不一样,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就像一个好奇宝宝说我很好奇。都已经被看的明明白白,在这样的人面前说一说那些无人知晓的心事,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这和我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呢?暗恋有错吗?没有啊,我喜欢她又不会洪水灭世地震来袭世界末日,就图个念想呗。”说开来他就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絮絮叨叨的,“反正没人会喜欢我的,我总不能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一直想着一个人,跟她一起做些事,心里就会好过点,要是再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那岂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因为没见过为自己绽放的白月光,所以遇到了就会紧紧抓住不放手?”楚子涵说。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还是学姐你会说话。”路明非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人家成绩好不是没理由的,去了险要的地方他只能说一句卧槽好高,换做楚子涵那就是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楚子涵沉默了,她之前只是知道这场恋爱,单方面的了解陈雯雯,却不知道衰仔心里是这么想的,其实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可能,不是什么不自量力的傻瓜癞蛤蟆,只是在想办法自我慰藉。 她开始怀疑自己让陈雯雯跟他摊牌是否是个错误……尽管这样能让对衰仔的恶意减少很多,堵上那些嘲笑他的嘴,她也是被流言蜚语中伤过的人,很清楚那种糟糕的感觉。可是这样做也意味着亲手掐断了他身边唯一的那缕白月光,这对没人爱的孩子来说会不会太过残酷? 很少见的,她觉得这事是自己做错了,也许路明非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要抱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很满足了。 “那……加油。”楚子涵干巴巴地说,“如果你能告白成功,记得告诉我,结婚的时候我会送个大红包。” 八字连落笔都还没开始,让她一说似乎都直接快进到洞房花烛夜了,路明非只好点头微笑以为妙叹。 他觉得这个夜晚还真是奇怪,先是遇到了神经病恶鬼,能跑能打还色痞,像是什么生化电影里的怪兽。现在又是仕兰女神屈尊降贵,深夜在床边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言辞恳切。这世界是怎么了?忽然间天旋地转,衰仔都能当主角了么? “真能做到就好了。”路明非应付式地傻笑。 “努努力,说不定真能成功的。”楚子涵想起陈雯雯说的话来,陈雯雯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她,但是没人敢第一个跟她表白,她把路明非当做真正的朋友,并未嫌弃他,这说明路明非在陈雯雯那的好感度不是零,那就代表有机会,小言故事里不可能的恋爱都是这么发展的,差的就是那临门一脚。 “学姐你别逗我啦,我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人家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你现在让我阐述一下自己的优点,我都想不出来。”路明非掀开被子下床,打算把空盘子拿到厨房去,“只要一直看着她我就满足了,真的。” 他的话里总是有一种懦弱的无力感,楚子涵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明明也没争取过,什么都没尝试过,就因为家里过的不好,就可以自我否定一切,说都是世界的错,心甘情愿地选择最堕落的一面么? “我希望你懂我的意思,陈雯雯的事,你放不放弃我不关心,但更多的事,希望你别放弃。如果任何时候你都是这种态度,将来注定会有后悔的事发生。”楚子涵说,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个故事,那里的衰仔也和路明非一样,所以他错过了自己的小怪兽。 她其实是有点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很少流露于表面。 原来学姐是想鼓励一下自己?路明非忽然就明白了,只是这方式未免有点唐突不取巧。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生来就含着金钥匙,有疼爱自己的爹妈,长的还那么好看,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一群人愿意当你的裙下风流鬼。这样的你怎么会懂衰仔的生活呢?你又没衰过,满口都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可你没苦过心智也没劳过体肤,孟子说的这种话根本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在放屁。 “学姐你不懂的。”他摇了摇头,不打算对楚子涵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人家愿意放下身段来劝慰自己,更多的应该是感谢,路明非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不懂什么?”楚子涵没听懂。 “女神没经历过衰仔的生活,衰仔也没经历过女神的生活,我们是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你干嘛老想着用你的人生经验来给我励志一下呢?”路明非嘟囔,“什么练了十万次就能打败格斗冠军,简直酷毙了帅呆了,可那是你有钱有时间有老师啊,你能找到教会你剑道的人,你打赢了可以阔绰地往他头上洒钱,你每天都有人专门接送为你做饭,节省时间去学习你想要的东西。” “可我什么都没有的。”他看着手里空荡荡的盘子,“以前我也跟人打过架,原因跟学姐你差不多,他们说我爸妈在国外应该是离婚了都不想要我,所以把我扔在叔叔家。我把那个这么说的人打的很惨,他就去找了校长,结果理所当然的找家长。我婶婶来了把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拉着我去跟人家道歉,让我帮人家做值日,这样可以少给点医药费……回家之后我听见她和叔叔商量,说是不是我爹妈真的在国外离婚了没告诉他们,以后还有没有人给我付生活费。” 楚子涵愣住了。 “后来整个星期我都在帮那个家伙做值日,晚上回叔叔家要给家里每个人盛好饭再吃饭,要洗完。婶婶老跟我说这个月你的生活费要用完啦,我把你的生活费单存了起来可没有乱花之类的话,表弟跟我说要是我的生活费下个月再不来,我可能就得搬出去一个人住了。” 路明非笑了,但笑的很难过,“学姐你知道网络上现在流行什么吗?像你这样的就叫做白富美,美白有钱又漂亮,而我这样的就是矮穷矬,个子不行没钱还没脸。我很讨厌这两个词,因为它们把人分的太准了,只用三个字就能狠狠地杀死一个人的心。” 他回过头,深深地朝着楚子涵鞠了一躬。 “谢谢学姐你今天救了我,也谢谢你的黄金蛋炒饭,更要谢谢你愿意屈尊给我做思想工作。但我没法像你一样的,永远都不可能,悄悄喜欢一个人,知道这注定会无疾而终,也还是没法告诉自己应该乖乖放弃,这就是一辈子抬不起来头的矮穷矬,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如果还呆下去,楚糸会嫌我不识好歹的,我就先回家啦,谢谢。” 楚子涵没说话,看着路明非拿盘子跑去厨房,认认真真地洗刷干净,放进碗柜里,他没再敢跟楚子涵打招呼,因为害怕要是再说点什么,说不定就会撑不住哭出来。 路明非走出楚家叠墅,外面还是下着那样的瓢泼大雨。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深夜里依然灯火通明的建筑,人家住在豪宅里晚上是连客厅的灯都不用关的,像是永远都在等待回来的人,而非他现在住的婶婶家,开门一片漆黑,还不敢开灯打扰别人的休息,摸着黑一切都小心翼翼,脚趾没少和桌角亲密相吻。 玄关的门开了,楚子涵的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她举着一把雨伞,把手里的另一把递给路明非。 “我送你,没有小区的门禁你是出不去的。”她说。 两把伞无言地并肩行走在缠满了葡萄藤的凉亭下,雨穿过枝叶砸在脚边溅起冰冷的水花,今晚楚子涵本不该多事,她已经和陈雯雯约好,要斩断那些对衰仔的冷言冷语,可还是下意识地亲自面对当事人下场说教,结果被嘲笑了。 她讨厌路明非话里的无力感,可听到那些故事她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甚至一度觉得路明非说的是对的。 但她从来都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楚糸说自家老姐是个典型的绝对女强人这话还真没说错,楚子涵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性格里有格外要强的一面,路明非越是这样,楚子涵就越触底反弹,从我是学生会长有义务管理好每个人,到我必须搞定这件事情,就只是一个念头之间。 在无意之间,她把自己给绕进这场衰仔的八卦里去了。 13.楚天骄 楚子涵面前放着一杯美式咖啡,她是很少来这种饮品店的,对她来说世界上最好喝的饮料就是白开水,不过她假日的时候经常陪楚糸来,知道在这种店里干坐也是不礼貌的行为,唯有点杯什么才能让自己看上去不是个蹭空调的闲人。 她看向窗外,那场大雨的痕迹已经缓缓退去,街面上地砖还是湿的,天空仍然不见放晴,这座城市每隔几年都会下上好一阵子才罢休,像是江南的梅雨。 经过的路人偶尔会注意到她,误认为她是某个明星什么的,今天她也确实稍微打扮了一下,银色的四叶草耳坠晃晃悠悠,欧根纱质地的长裙前短后长不规则,这样就不会遮掩漂亮的双腿曲线,妥妥的约会系打扮。 很多人都说她有一种天生忧郁的气质,尤其这种没什么思绪的时候眉眼愈发迷人,像是趴在城堡高楼里远眺的公主,路过的人往往会改变原本的目的进店喝点什么,趁机再多看几眼,犹豫着要不要上来要个电话什么的,无形之中她成了这家店短暂的招牌。 咖啡喝到第二杯的时候,终于有人在她楚子涵对面落座了,那是个穿着标志西装的男人,带着自己的公文包,乍看上去像是银行经理。 “楚子涵小姐对么?”男人低声问。 “我是。”楚子涵点点头,男人戴着墨镜,她看不清他的眼神,这种感觉有点像是两边在搞接头……虽然他们确实是来接头的。 他打开公文包,把里面的一沓文件放在桌上,推向楚子涵。 “我是受邀调查您亲生父亲楚天骄的侦探雇员,这里是我们的调查结果,您希望搞清楚的东西,我们已经有了完美的答卷。” 文件非常详细,做的像是某家公司的财务报告,条理分明,楚子涵翻看着报告,听男人讲解。 “楚天骄身上确实有一些惊人的秘密,在调查的过程中非常困难,因为我们发现他居然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无论是他自己的住所,还是平时开的车,他都会检查是否有他人入侵的痕迹。这显然不是一个司机应该有的本领,我们不得不调集更多人,用了一点新颖科技手段,为此这次调查的费用会上涨30%,希望您理解。”男人略带歉意地说。 “没关系,只要你能说出让我满意的东西,钱不是问题。”楚子涵淡淡地说。 楚天骄是楚子涵的生父,时至今日他和楚子涵仍然有联系,是个给本地著名企业黑太子集团老板开专用车的司机。 亲生女儿请侦探调查自己的生父这种事,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楚子涵一直都认为自己父母离婚这件事里有很多隐情,他们对外宣称是经济问题,老爹只是个司机还不求上进,每个月也就那么些钱,无法满足妈妈的生活需求。 然而楚子涵却并不接受这种说法,楚天骄的日常生活总是安排的满满当当,他的日常工作是给大老板开专车,虽说老板专车有随叫随到的义务,也不会让属下完全没有休息时间,楚天骄却每天归来的时间从来都不固定,有时候楚子涵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有某种古怪的血腥气。 最近她才想起来那种味道是似曾相识的,前几天遇到的那个东西身上,有着和楚天骄身上类似的气味,今天一接到侦探们的电话,她就立刻赶来了,反正离得也不远。 “请翻到第五页。”男人说。 楚子涵翻阅资料,第五页有一张照片占据了大半个版面,那是看起来像是徽章一类的东西,一株茂盛生长的世界树。 “徽章?”楚子涵问。 “准确来说它应该算是校徽。”男人说,“第八页里有关于它的记载,我们找到了这个校徽的来源,它来自美国伊利诺伊州,一家叫做卡塞尔学院的私立大学。” 第八页上是网站截图,网址栏里写着.cassell.edu,上面全都是学院的照片,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卡塞尔学院的运动馆,卡塞尔学院的音乐厅,照片上的学院风格古雅,像是一座全面翻新的古堡。 “也就是说我爸爸来自这所学院。”楚子涵点点头,以示对侦探工作成果的赞许。 “这个徽章代表着世界树,目前世界上所有明面存在的大小组织里,我们只能找到这个。”男人的语气里流露着一股自豪,作为私家侦探他们已经是上海的龙头企业,有能力对全世界范围内发起寻找。最开始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觉得很简单,报价给的也不高,但随着继续深入才发现这事蛮有挑战性,每个侦探都热情澎湃。 “还有别的么?” “我们也入侵了楚天骄先生的住所,他在自己的门锁上设置了自毁的机关,门锁只是个假象,如果钥匙插入不以正确的方式旋转,里面内容的胶水就会堵塞锁孔。”男人扶了一下自己的墨镜,“不过现在开锁也不止有传统手段了,我们用激光设备扫描了锁孔内部的构造,专业的开锁大师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不用担心会被发现。在楚天骄先生的住所里,我们找到一个隐秘的地下室。” 第十七页,是一个武器收藏架,手枪,双管猎枪,步枪还有冲锋枪,最后甚至放着夸张的加特林,每一样都光泽如新,台子上放着保养的配套工具。 和这张照片对应的是一列置物架,架子上的不是雨伞和生活用品,是一排清冷的刀剑,和那些放在博物馆里的陈旧古物不一样,很显然这里的任何一把都是真正致命的凶器。 楚子涵翻阅资料的手指停下了,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会私藏这些东西,其中的任何一样都足以按照法律给他定罪,难道他其实是个危险的暴徒? “按照保密协议,这些资料仅有参与搜查的侦探和您过目,无论发现什么我们都不会大惊小怪,这是这一行的基本素养。”男人似乎看穿了楚子涵心里的想法,恰到好处地解释,对方看起来很成熟,但实际上只有十五岁,还是可以被当做小孩子的年纪,男人觉得自己有义务说明。 “谢谢。”楚子涵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片滑向男人,“按照说好的报酬再增加30%,这些东西已经很能让我满意了,麻烦你把所有资料汇总一下,发到我的邮箱里。” “能和您做交易真是很愉快。”男人收起卡片,脸上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我们还会提供完善的售后服务,譬如将来如果您有兴趣,想要亲自去看一眼什么的,我们都可以为您做到。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希望能和您有下次合作的机会。” 他收好资料,走的很匆忙,侦探这一行往往就是这样,很容易在不经意间得罪什么人,不是每一项业务都敢接的,所以他得带着墨镜,行动总是很快。 服务生走来,新的一杯咖啡放在楚子涵的桌上,她的脑海里回忆着刚刚看到的东西,爸爸果然一直都在对自己和妈妈隐瞒着什么,他有自己的另一面生活,司机身份只是他的伪装。所以他没办法和普通人一样去努力,去把赚大钱当做自己唯一的目标。 一个男人,结婚那么多年,家人却连他真实的面目都不清楚,这种事情细细想来是会让人有些恐惧的,就像那个新闻里,农村几十年的夫妻下来,妻子才知道丈夫原来曾经是个逃犯。 什么人会在自己的住所里藏那么枪械和刀具?普通的犯罪分子或者毒枭都不可能吧?他到底是什么人? 侦探转过街角,登上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车门关上的瞬间,明晃晃的刀刃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男人顺从的举起手,侦探们的车都是单向玻璃,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都搞定了?”握刀的人就在后座上,手里的长刀能直接精准地捅向前面。这是个相貌一般的汉子,丢在人群中往往就容易找不着,没有什么特点可言,可他手里一旦握着刀就不一样了,他的气质,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似乎每一样东西都能凌驾于普通人的意志之上。 侦探的怀里其实是有枪的,但他很清楚自己无法反抗这个人,最初见面的时候他确实拔过枪,然后他就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子弹从中间一分为二,失去动能,弹向两边的墙壁。 那已经能算是超人了,普通人在超人面前没有任何胜算。 “按照您的吩咐,完美无缺,楚子涵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侦探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真的您为什么不亲自把那些东西交给她呢?或者直接当面说明,而是一定要假借我们的手。” 车内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握刀男子的相貌,毫无疑问他就是不久前出现在那份资料中的主角,楚天骄,楚子涵的亲生父亲。 侦探对楚子涵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他们确实调查到了世界树校徽和卡塞尔学院,也成功入侵过楚天骄的住所,可当他们离开那个小房子的时候,走廊里就站着楚天骄,手中横着一把寒光凄冷的长刀。 所有人都败于楚天骄手下,侦探们一度觉得自己肯定要完蛋了,连拿枪都对付不了的怪物,肯定是必死无疑,干这一行容易得罪人,迟早会有翻车的可能,他们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然而楚天骄居然没有伤害他们,他只是把这几个人带到自己的小屋子里,进行了一番审讯,在得知居然是自己的女儿楚子涵出钱调查他的时候,楚天骄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让侦探们完全无法摸清楚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侦探教给楚子涵的资料,以及对楚子涵描述的话,这些全部都是楚天骄手写的稿子,侦探的弟兄们都还被楚天骄捏在手里,他不得不这样违背自己的职业道德,楚天骄答应,只要他照做,他和兄弟们都会安全。 “你有孩子么?”楚天骄居然淡淡地笑了出来。 “还没,我妻子是丁克族。”侦探小心翼翼地说。 “那还真可怜,所以你是不会懂得这种感觉的。”楚天骄收回了长刀,“我的女儿很聪明,远超同龄人,她能察觉到自己的老爸有问题,甚至知道该怎么去解决。我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吃瘪呢?当然要让她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断鼓励她继续前进。兄弟我建议你说服自己老婆要个孩子,等你有了女儿就会明白的,她们真的是老爹的贴心小棉袄。” 真是个神经病一样的男人,搞这种大费周章的事情就为了吹嘘自己的女儿?侦探真是没话可说了,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楚子涵确实很优秀,那种女孩看上去完全不像十五岁,他相信自己要是有个孩子,十五岁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像楚子涵这样成熟又内敛。 “您到底是什么人?”心里在吐槽,嘴上还是恭恭敬敬的,侦探从没听说过能用刀砍子弹的人,他对楚天骄的真实身份也很好奇,既然楚天骄看上去没什么恶意,他就胆子大了一些。 “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我相信你会对这件事保密的对不对?无论是对楚子涵,对你的兄弟,还是对你背后的公司老板。” 楚天骄大力地拍着侦探的肩膀,这是侦探从未有过的体会,他感觉自己好像一枚钉子,楚天骄每拍一下,他就会往座位上钉一寸进去,这力量简直难以置信。 “保守秘密,是我们的职业操守!”侦探赶紧连连点头。 “那就好。”楚天骄露出满意的笑容,“赶紧开车去接你的弟兄们吧,他们在城东国道的桥底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吃过什么东西了,建议你去的时候买点便当,顺便买点水。” 侦探还没来得及说好,他忽然注意到车内后视镜里的那个人影不见了,他回过头去,只看见紧闭的车门,似乎这辆车上从未有人来过。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肩头,那里还是生疼生疼的,唯有这种感觉才能说明,刚刚的一切对话都不是幻觉。 14.长不大的只有自己 路明非觉得今天是他的幸运日。 “晚上7点半,披萨馆见。” qq上的这么一条消息就像仙子释放的魔咒,辛德瑞拉从此会拥有自己的高跟鞋和舞裙,从灰姑娘蜕变为公主。 衰仔也一样,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正经过,从衣柜里取出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穿上最潮牌的鞋,虽然都只是阿迪达斯这种大众一点的牌子,比不得学校里公子哥们叫不出名字的外国货,但这已经是他用自己攒下来的钱,能买到最像人样的套装了。 发送这条qq信息的人戴着棒球帽,那个头像背后的人儿叫陈雯雯,仕兰中学最文艺的少女,路明非的梦中情人,他当然有无数个理由为了这次约会多点开销。 说真的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陈雯雯会邀请他吃饭,最近好像每件事上他都格外幸运,先是遇到了楚子涵,在她家里享用女神特制黄金蛋炒饭,如今又轮到陈雯雯,秘密到只有两人的晚餐。 一个女孩,主动邀请一个男孩,在不被别人知道的情况下一起去吃饭,这背后的含义是什么?所谓情意绵绵镜花水月此情长久共婵娟,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路明非何止是心花怒放,连走路都感觉能飞到月亮上去,出门之前对着镜子打理,鼻子里哼的都是时下流行的情歌。 路鸣泽不知道堂哥为何像是忽然换了个人,惊诧莫名,一个人忽然神经起来通常有两种结果,其一是他脑残了,其二是他脑残了还要砍人。好比当年范进同学中了举,那登时就变成了脑残,不过路鸣泽不觉得自己有拯救脑残的义务,哪怕只是而路明非两耳光让他清醒,就那么看着他跟兔子似的窜出了门,心中一声长叹。 约会的地点是那家熟悉的披萨馆,文学社聚会常去,以物美价廉和提供包间而颇受周围学生们的青睐。 这男女一起吃饭,就算有女生说请客之名,路明非也没打算真的让陈雯雯全掏了,她不是苏晓樯那种富婆,是他路明非在乎的人。更何况这披萨馆里的消费他还是承担得起的,手里有一点攒来想买ps2的钱,就算是衰仔也想在暗恋的人面前要点面子。 路明非到的很早,比约定的时间还提前了半个小时,没办法,人遇到喜事就容易猴急,来的这点路他基本是以孙猴子的走路方式蹦跶过来的。坐在小包间里他不断思考,要是陈雯雯真的跟他表白,他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 人对爱情年少无知的时候通常有两个表现,一是从班里那些长的好看的姑娘们中间圈一个称心的,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二是如果这个姑娘对自己表现出了一点独有的东西,那心里就会萌生出她是不是喜欢我的错觉来。 路明非现在就是这种德行,他甚至想起楚子涵对自己说,你应该去跟陈雯雯表白,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如今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学姐要鼓励自己为爱向前冲啊,怕是提前知道了什么风声,所以就劝自己再咬牙坚持坚持,终究会迎来胜利的曙光。 哎呀!原来八字早就有一撇了,你们这些姑娘什么都知道,可什么都不说,非要等到瓜熟落地生米成饭,才愿意那么犹抱琵琶半遮面娇羞地吐出一两个字来,搞的人心里捉摸不透又总是痒痒的。青春期的女孩咱摸不透! 门开了,陈雯雯穿着那身路明非很熟悉的白裙,白色的蕾丝边袜子,平地黑色皮鞋,挎着小白包,整个人都只有黑白两色,包间里的灯光在她身上仿佛能抹上一层淡淡的暖色。 路明非的心都随着她关门的声音咯噔一响,跟楚子涵共处一室的时候都没这么快心跳过,分明她比陈雯雯还漂亮,可自己就是会喜欢自己在乎的那个人。 “我以为我来的够早了,没想到你更早。”陈雯雯在路明非对面坐下,这个包间是两人式的情侣包间,很小,也足够封闭,适合亲密的两个人私底下说些不想让人听见的话。 “下午刚好出门有点事,办完就顺便来了。”路明非笑人畜无害,通常来说他的水平约等于一颗在太阳底下晒蔫吧了的白菜,但今天也能笑容如偶像剧男主那般阳光灿烂,至少在他的想象中他是。 “我们吃什么?” “老样子呗,两个人也吃不了太多东西,熟悉不忌口的最好。” “好。” 陈雯雯叫来服务生,把点单交给他,这种熟悉的对话让路明非想到还在文学社的时候,陈雯雯真的是少数愿意和他这么聊天的人,就算只有他们独处的时候她也会问些最近阅读上的东西,路明非每次回答都又快又干脆。 这叫什么?这就叫心有灵犀,老夫老妻!换做别人来能这么对答如流么?路明非愈发的飘飘然。 披萨馆上菜很快,陈雯雯要的是双人套餐,快餐这东西其实只要做工不差,味道都大差不差。路明非装的像条大尾巴狼,吃东西慢条斯理腰杆笔直,按平时他去苏晓樯那边蹭饭的方式,基本是不在乎什么吃相的,能塞多少塞多少,凸出一个能吃。 那边陈雯雯倒好像没什么胃口,吃披萨就该切好了拿手里啃,这才是年轻人享受的方式,标榜着一代美国青年的生活。但陈雯雯是在用吃西餐的方式,把披萨切开成小块慢慢的吃,她越是这样路明非就越想跟上她的节奏,于是乎包间里就只有餐刀和盘子轻轻碰撞的声音,这顿饭吃的静谧出奇。 “明非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陈雯雯忽然问。 她叫路明非就会说明非,喊苏晓樯就说晓樯,分分钟能叫出一股亲昵的味儿来,唯独面对楚子涵的时候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学姐。 这个忽如其来的问题把路明非给问住了,他在网上看过类似的段子,说一个女生问你觉得我怎么样,其中包含很多复杂的含义,如果你只会夸她的好,她会觉得你不诚实。要是你全说她的缺点,她会理所当然的生气。这种能决定男友生死的大考验,居然降临到了他的身上,路明非顿觉杀机四伏,这顿饭原来乃是鸿门宴。 是在考验自己吧?看看够不够当男友什么的。 路明非整理思绪,想好了才开口:“很好啊,你要是不好,整天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围着你转对不对?文学社那么多人呢,大家都听你的话,老老实实的。作为文学社的社长你也很尽职尽责,说真的我甚至都因为你培养出了认真看课外书的习惯,语文一直都是我成绩最好的那课呢,你绝对算是居功至伟!” “只有优点没缺点?” “当然也有啊。”路明非心说我就知道,这不就来了,还好我早有准备,“你就是太在意别人想法了,就像你现在问我的这个问题,干嘛老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呢,别人会说你的坏话是因为嫉妒你啊,你的人生就是应该为自己而活的。你看看我,像我就从来不担心这个,所以我总是活的没皮没脸,每天都挺开心的,只要我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就没有人能伤害到我。” 这对路明非来说不是什么笑话,是认真的自我评价,可还是成功地让陈雯雯低低笑了起来。路明非就很满意自己的发言,他想起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周幽王是否是个铁昏君他不确定,可他能理解周幽王的心情,要是身边喜欢的那个人不笑了,似乎天都会塌下来。 那烽火点亮的是天下,也是红颜的会心一笑,唯有她笑了,你才会觉得这该死的世界有那么点乐趣可言。 他的世界里就是没什么光的啊,如果不是喜欢陈雯雯,整天对着她发花痴,会过的更惨的吧?这样至少还有不切实际的目标,每天看着漂漂亮亮的她傻笑,心里想着要是将来能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要是没有了陈雯雯呢?那自己还能干什么呢?去喜欢苏晓樯吗?那姑娘生来就一股我即真理的霸气,对路明非施加金钱攻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每次跟她在一起饭蹭的也很乐呵,但总觉得好像在被一沓美金疯狂扇脸。 所以还是陈雯雯最好,文艺少女酸酸甜甜,会跟自己说上本书读完了没有,谈起那些故事里令人伤感的结局,偶尔会落下泪来。 路明非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其实他最喜欢陈雯雯落泪时的样子,一个女孩的漂亮可以有很多种时候,她精心打扮了你当然会觉得她漂亮,可要是她连哭的时候都能让你心动,这个只能叫做真爱。 “其实我也知道的,”陈雯雯低声说,“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蛮胆小的,很多事自己都不敢去做,所以只能拜托你。而且还有点傻瓜,看书里的故事也能掉眼泪,搞的还要身边的人来安慰我……可这种事本来就不值得伤心,我只是觉得那些故事写的太好了,好像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只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配角,见证了那么凄美的结局心里自然也会闷闷不乐。” 路明非静静地听着,化身成一个树洞。人心里的故事是很少愿意跟别人讲的,尤其还是在说自己的缺点,没有人会天天嚷嚷着自己不完美的地方,这种话只能跟某些特别的人说,好比你的女朋友只会跟你说我的屁股上有个大黑痣老难看,别再让我晚上背对你了。 “但我就是这样的人呀。”陈雯雯轻声说,她没有看路明非,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餐盘,“有时候因为看了某些故事就会心情忧郁一整天。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很可怜,身边没什么人能懂我,坐在文学社里读书的人多半心思都不在故事里,没几个能有共同语言的。这种性格真是想想都不讨喜,放在故事里一般都只能当女三号的命,真正受欢迎的女生就该是苏晓樯那样的,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去,喜欢就说ok,不喜欢就一脚踹走。” “可我觉得你这样挺好啊。”路明非赶紧说。 “那是因为你只在旁边看着我,而不是了解我。”陈雯雯看着路明非,“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好朋友,因为我说的那些书你真的会认真去看,然后跟我聊起某个人的命运,一起感慨一起难过。但是我也觉得你有点小孩子气,应该就是大家说的那种,年少时的女生总是比男生更成熟吧,一个女孩当朋友和当女朋友是不一样的,那是爱与不爱,在意与不在意,怕失去和没所谓。” “没……没听懂。”路明非只能尴尬地承认,心里叫苦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少了,连人家想表达的意思都跟不上。 “意思就是你现在只看到了我好的地方,没意识到我糟糕的地方,我觉得所谓的爱情是双向的包容,是理解并接纳对方的优缺点,柏拉图式的爱。打个比方你追一个女孩的时候甜言蜜语,叫她小甜甜,一天见不到她就茶不思饭不想,后来在一起了,她每天都要检查你的手机,问你的行踪,吃了什么去哪了,你烦得要死,她就只能是你的牛夫人。” 真没想到陈雯雯平常话不多,到了这种时候反而能长篇大论起来。路明非有些意外,原来所谓的文学少女不是说她忧郁装可怜,是因为她成熟,她懂得比你更多,看的比你更长远,她说出来文绉绉的东西你甚至没法理解。 而你呢,你只能一挥大手说俺们那旮沓咋地咋地,换来姑娘嫌弃鄙夷地捂住口鼻,拂袖而去,你抬头只能看见她的裙裾上落下的枫叶,这代表深秋已至,你俩的关系只配到寒冬冰雪里瑟瑟发抖,完蛋了。 “所以说啊明非,如果将来毕业以后,我们还有联系,还能认识,同学们在一起聚会,你还想着我,愿意喜欢我,我会点头和你试一试的,因为那时候你已经长大了,知道看我的眼光不再带着滤镜了。可是现在……真的不行,你懂我的意思么?” 陈雯雯的眼底深处,衰仔像是被打上了石膏,一团团的缓缓凝固。 15.岂会衰上一辈子 原来真的每个人都知道他在暗恋陈雯雯,哪怕是当事人自己,她一直都看的很透很明白,可从来没有点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路明非那为数不多的自尊心。 没有人生来就真的不要脸的,路明非总是迎合别人,装作笑的没心没肺,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人群里才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都是高富帅和白富美,身边不缺同类的人,缺的是捧他们吹他们的捧哏,路明非甘愿担当那个角色,但他心里对什么都一清二楚。 可这一次他真的觉得自己看不懂了,弄不明白了,那些女孩们真的每一个都比他要聪明,楚子涵也好,陈雯雯也好,她们都成熟的令人难以置信,好像她们什么都一清二楚,把他看的明明白白,只有他还一厢情愿,觉得自己还能这样浑浑噩噩地维持下去,做一只见不得光的土拨鼠,在没的地方才敢愤怒地啊两声。 男人们长大之前总是觉得老子顶天立地天下第一,可在同年龄的女孩眼里他们都只是些笨瓜,长大对十五岁的男孩来说真的是个很遥远的未来,陈雯雯允诺的第一天也许路明非永远都等不到,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算是真正的长大。有人说大多数男孩能叫做男人的时候,可能得是他们结婚的那一天。 但那一天的另一个人可以是陈雯雯么?会是陈雯雯么?你终于等来了她的承诺,可你已经都成熟到可以结婚了不是么?那你身边肯定站着另一个女孩,她可以是柳淼淼,可以是苏晓樯,甚至可能是楚子涵,唯独不会是陈雯雯。 这真是个狡猾的命题,女孩们都这么狡猾,她们生来都是小魔女,只用纤细的指尖就能随意挑弄你的心,衰仔真的觉得自己看不明白她们,像是被远远地甩在身后,他还没有起跑,别人已经快到终点。 陈雯雯心里长长地缓了口气,要说这些话来对她来说委实是个不小的挑战,这小半辈子她从来没对谁说过有关自己的事,因为身边真的没什么能有共同语言的人。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很难去改变性格,就只有愈发羡慕身边那些随性自如的同学,比如苏晓樯,再比如楚子涵,她们一个无所畏惧,一个勇于直面。 她低着头,不太敢去看路明非,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是什么样的表情,万一他真的极度愤怒暴走起来,要打要杀什么的……那场面真是想想就令人害怕。 “我确实喜欢……”路明非缓缓地说,他似乎得用尽浑身的力量才能继续下去,“过……你。” 陈雯雯的脸上泛起了该死的酡红,其实从来没人敢正面跟她表白过,这是第一次,真的听到有人这么对自己说,她心底里那个纯粹的文艺少女就又跑出来了,羞涩不已,但欲拒还迎。 “我知道的,不用说的。”陈雯雯低声说。 “不,你不知道,我喜欢过你,重点不在于喜欢,在于过。”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组织词汇,“你都明确说出那种话了,我要是还拒绝的话是不是有点太不识好歹?所以是喜欢过,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喜欢你了,继续坚持下去的话那叫不要脸。就在你说这话之前我还是喜欢你的,但现在只能是喜欢过。” 陈雯雯愣住了,她想象过路明非的可能反应,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不可置信,但唯独没想过他会这么平静,说出来的话就像绕口的现代诗,我喜欢你,是喜欢过你的意思。 “你……真的这么想?”陈雯雯抿了抿嘴唇。 “大家一直都觉得我还挺没皮没脸的吧?”路明非笑了,尽管那笑容勉强的像是蔫菜,“可是我也一直都对自我看的很清楚的,有些东西,真的接受就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陈雯雯觉得这三个字用的真好,恋爱都是一瞬间的事,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和一个人告别只需要一瞬间,就连今天这样说出拒绝的话也可以用一瞬间。 “我们还能是朋友吗?”陈雯雯轻声问,她接受了楚子涵的提议,过来跟路明非摊牌,下了很大的决心,其实直到现在她还在担心会不会这么一来,路明非就再也不会面对她了,那样她就少了一个真的能和自己聊看书的人。 她觉得自己这么问很自私,像是自己射中了别人的膝盖,还要别人站起来对她笑。 “只要你想,我还是会出现。”路明非说,“你是我的青春啊,有人说青春总归是要告别的,但我还没到那个时候,就只有你会对我笑,难道要我现在就和自己的青春说再见么?” 陈雯雯浅浅地笑了,抿着嘴,又像是想要哭出来,文艺小少女总是这样敏感。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里要是没有了路明非,那她似乎也会少了很多东西,她喜欢路明非,但没法是那种喜欢,可她刚刚又插了他狠狠的一刀。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陈雯雯看那什么杀胚和小龙女的故事之后也是这样,之后就泪腺崩溃了。路明非赶紧抽几张纸递了过去,陈雯雯揪在手里,别过头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按回去。 今天这饭看来是吃不下去了,气氛旖旎的约会差点吃成散伙饭,大家都没个好心情,桌上的可乐大概也没法让人乐起来。 “我……我送你回去吧。”路明非站起来,如果陈雯雯真的在这里梨花带雨,那场面只会更难过,女孩的泪水总是能哭到男孩的心里去,所以有人说女孩的眼泪其实是核武器,但只对特定的人生效。 “对不起,明明是我叫你出来的。”陈雯雯跟着起身。 “没事儿,不都说了么,我皮糙肉厚还耐操,是打不死的小强哥,强哥不会就这么轻易倒下的。” 陈雯雯跟在他后面走,紧紧抓着自己的挎包,低着头,贴得很近很近,好像累的要把头顶在他背上。 这一刻路明非才稍微意识到那句话的意思,陈雯雯说他只喜欢她的好,却不懂她的糟糕,文艺小姑娘的灵魂脆弱又敏感,随时都可能忽然伤心地落泪,她注定是时刻要对人倾诉被人照顾的女孩,也许你最开始会被她的这种气质吸引,可如果是一辈子呢?你真的想过可以接受这样性格的她一生一世么? 所以她对你说现在不行,她并非对你没有任何好感度,只是她知道你不可能做好了准备,年少时的眷恋只是出于某个瞬间的契机,要走一辈子的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路明非把陈雯雯送上出租车,看着她低垂的眼帘在车门后面合上,出租车扬尘而去,走的丝毫不拖泥带水,因为司机听到了路明非报出的地址,他去过陈雯雯的家,知道那是个有名的富人区,司机当然也知道。 她走了,可是他心里却空空的,嘴上说过那么多漂亮的话,亦真亦假,有的是安慰陈雯雯的,有的是用来安慰自己的,搞的好像他真的那么豁达能既往不咎。 可心里终归还是难过的啊,喜欢了三年的人对他说拒绝,傻子才会不知道难过,丢出了我们还能是朋友的话,等再次面对的时候还能不能嬉皮笑脸的面对都不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那么说的?分明自己才是那个被伤害最深的,但还是不希望她在自己面前落泪吧?因为喜欢她,所以也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鼓起勇气说拒绝对她而言也绝非易事,伤害别人的时候她也在伤害自己,才会那么难过。 那当然不能让她哭了,就算代价是自己伤的更加千疮百孔,可他路明非就是这样的傻子啊,也许会傻一辈子,永远都长不大,等不来那个她允诺的瞬间。 “傻瓜。”他看着那辆出租车消失在拐角,低声吐出两个字,是对自己说的。 这种时候还能干些什么呢?也许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回头了,两人份的套餐还没动多少,陈雯雯做东本该她付款,但现在她走了,只有路明非还在,背后的老板虎视眈眈,时刻提防着这小子是不是想要逃单。 人小时候总是鄙夷酒肉朋友这四个字,觉得他们都是些不务正业的混蛋玩意,可后来才会发现,这世界上只有酒肉不会背叛你,吃美食是人类获得幸福最简单的方式,在你难过的时候,唯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才能让你舒服些。某种意义上酒肉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它们从不弃你而去,愿意成为你肚子上脂肪的一部分,所是世界上伤心的胖子才会越来越多。 路明非推开包间门,愣住了,空气里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陈雯雯从来不用香水,但现在这里氤氲着淡淡的薰衣草香,银色的四叶草耳坠听到开门的动静,从窗边回过头来,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手足无措的路明非。 一定是这个开门的方式不对! 他赶紧回头关上门再开一次,但里面还是一模一样的光景,前面刚走了一个白裙子的姑娘,后脚这里就又来了一个白裙子的姑娘,只不过这个更好看更漂亮。可她的眼睛古井无波,被她盯着看绝不是什么美好的享受,更像是在被凌迟处死。 楚子涵就站在窗边,路明非进来的时候她还在看窗外,风拂起她根根分明的发丝,像是某种动漫场景里男女主初见的画面。 “这么巧……学姐?”路明非干巴巴地说。 巧?巧你个大头鬼,就算楚子涵要来披萨馆吃饭,她会那么巧的出现在这个包间里么?前后送陈雯雯出去加上发呆的功夫,加起来就那么三分钟,这里忽然就多了个super美少女,气质如同巡视的女王殿下,傻子看这剧情都知道女王是肯定带着什么事儿来的,要么问罪……要么索命! 路明非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这是什么路数,总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楚子涵掐住了脖子,下一秒就得给摁墙上去为所欲为。 不对,剧情反了,他奶奶的自己才是汉子啊!孤男寡女一个房间,要猛也得是自己猛,凭什么一定是自己演那个柔弱无力惨遭不幸的可怜女主? “不是巧,我是在等你。”楚子涵淡淡地说。 路明非腿窝一个哆嗦,雄起三秒钟,泄气一瞬间,他面对楚子涵总是莫名其妙的怂了吧唧,这大概是属于天克那一档的。据说万物皆有灵,路明非的灵应该是没皮没脸,奈何楚子涵的本事就是绝对平衡,妖孽般的小魔女到了她面前都得捏着裙角甜甜叫声学姐好,更别说他这衰仔了,纵使有一夜恩情,再见面还是提不起精神头来。 “谢主隆恩呐。”路明非只想高呼万岁跪下扣头,好让楚娘娘快点说出个七头八脑,结束这场奇怪的艳遇。 “我在包间外面听了几分钟,知道你和陈雯雯说了什么。” 路明非差点吓一跟头,学姐殿下居然会趴在门外行这苟且之事?他光是想象了一下楚子涵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里,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这场面就已经够带感了。 “不好奇陈雯雯为什么约在今天跟你摊牌么?”楚子涵坐在原本属于陈雯雯的那个位置上,她敲了敲桌面,这个动作的意思再简单不过,路明非唯有老老实实地坐下,其实他心里也蛮好奇的,以陈雯雯的性格,要她主动出面说这种话的难度好比杀了她。 “学姐你知道?”路明非问。 “因为是我劝她跟你直接说明白的。”楚子涵直接了当,陈雯雯约好地点时间就通知了她,作为这件事的推手,她当然会来,下午跟侦探接头的那家咖啡厅就在街对面,她一直坐在那里等,看着两个人都到了,才起身过来,站在走廊里听完他们那并不长的对话。 她本来是想安慰一下这之后失落的衰仔,但没想到衰仔的表现一点都不衰,至少他还有心情回来准备横扫八荒,当然也可能是心疼自己要出的钱,觉得不吃完就算亏本了。 16.不该出现的她 “学姐你建议的?”路明非的脑子宕机了那么几秒钟,开始思考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难怪陈雯雯今天能斯巴达起来,原来背后有这么一个强而有力的推手,楚子涵可是她陈雯雯的偶像,偶像说什么粉丝能不听么? 可问题是为什么?楚子涵为什么要推一把陈雯雯,结合她现在出现在这里来看,路明非莫名觉得她可能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你暗恋陈雯雯吗?”楚子涵说。 “记得。”路明非点点头,不知道她葫芦里打算卖什么药。 “也有人喜欢陈雯雯,就会把你喜欢她的事儿当笑话到处说,比如赵孟华。他们看不起你,觉得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贬低你为乐。” “嗯,我大概知道。”路明非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用的词是大概,那些人聚在一起说这事儿断然不会让他听到,可他能想象得到他们聚在一起时那大笑的嘴脸,背地里看他的目光就像鄙夷田埂水池间的蛤蟆那么厌恶。 “我没法阻止那些人的恶意中伤,要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只能从你身上开始,就像我是怎么对付王双的。但你做不到,你不敢跟陈雯雯表白,我只能去找陈雯雯谈谈,她对我说了自己不会接受你,那我就提议让她跟你摊牌,这段暗恋就此结束,他们也就没什么话柄继续恶心你了。”楚子涵说,“不过这种方式未必合你的心意,我怕你会很难过,所以在这里等你。” 路明非有点傻眼,啊嘞?什么意思?这字里行间怎么透出一股小老弟,我在背后默默注视着你的味道来?可大家之前并没有太多交集啊,也就是最近才意外说上了话,彼此间的关系只能算是泛泛之交,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让楚子涵这么关心自己啊? “学姐你这搞的我有点受宠若惊了。”路明非瑟瑟发抖,他是真的有点害怕,通常一件好事如果发生的莫名其妙,你就得想想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会不会是个陷阱,万一你往前踏了一脚,啪叽一个套圈给你吊起来挂树上了呢? 楚子涵这肯定是有所图谋的!小路子你要小心啊!路明非在心里提醒自己。 “你是说不希望我这样做,还是觉得我的方法不太好?”楚子涵眉峰微微一挑。 “不,我想说你根本犯不着对我这么上心……要钱你比我有钱,有所求你比我能干,你处处都比我好,人更是漂亮的能把我碾成渣,我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的。”路明非唯唯诺诺的。 “没什么很复杂的理由,只是因为同病相怜。”楚子涵面无表情,“我以前也被人用恶意中伤过,他们说我的学生会长是靠我爹的关系,靠我陪老师睡觉买来的。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很清楚,流言这种东西是真的可以杀死一个人的。我听楚糸说你正在经历同样的事情,没来由的就想到了一度也没什么办法懵懂的自己,因为知道那有多难过,就更不想看到别人也遇到一样的困境。” 其实她还有个理由没说出来,对路明非她并非一无所知,记得以前仕兰中学和外校比赛搞演讲,楚子涵是仕兰中学的代表。对方学校的选手很强,拿过奖,但楚子涵的表现也不差,最后两个人杀到决赛,评委打分最终以0.1分之差楚子涵险胜,很多人都认为她应该是赢在了形象更好看上。 掌声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她回到仕兰中学那块座位的时候受到了英雄归来般的尊重,所有人都高呼着蹦蹦跳跳地冲向她,如果她那天不是穿了裙子,也许他们甚至会考虑把她抬起来欢呼。 路明非也在现场,也在跟着大家鼓掌,可除了鼓掌他什么都做不了,来的人里有人上台前给楚子涵化妆,有人给她拎包,有人帮她宣传,大家都在努力为她夺冠做点什么,而路明非能做的只有混在人群中里的那一点掌声,他连靠近一下楚子涵都做不到。 人群的巨大压力压的路明非一步步后退,他退到了墙边的角落里,好像被压得贴在墙上。没有人在乎他,大家都在欢腾着,注意力全在楚子涵身上,只有一个人的目光这时越过高高的人群,看见了那个被挤到墙角去手足无措的家伙,她默默地注视着路明非,路明非却没有觉察。 那个人就是楚子涵,彼时她身陷欢呼与掌声中,身边热闹的像是炸街,而路明非寂寞地站在墙角,机械般地鼓掌,试图融入这么开心的时刻里。 他们彼此根本就不再一个世界里,可楚子涵就是莫名的觉得自己和他很像,为她庆贺的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在乎,唯一有可能的楚糸那天生病进了医院,还在住院中,她心里只有结束后去医院看看妹妹。 这是两个完全相反,却又相似的人,第一次多看了对方几眼。楚子涵不在乎什么人,什么人也都不在乎路明非,他们其实都不太属于这个有些喧嚣的场合,像是两个走丢了的孩子,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百无聊赖,忽然间碰到了彼此脑门。 路明非觉得楚子涵会管自己的闲事很奇怪,可事实上这一点都不奇怪,楚子涵本质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只不过表现的不明显,她总是能在各种奇怪的地方莫名就把别人的心弦给挑动了,自己却还浑然不知。 于是乎喜欢她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女人的罪孽也就越来越深,无数桃花擦肩而过,只要她动动手指就能摘下一片来,回头看到一双期许了很久的眼神,但她从来都没注意到,每次抬头望天,想的都是今晚回家做点什么菜好。 这种人一般下凡都是带着什么使命来的,好比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冠军侯,风光无限,一举成为千年武将的至高荣誉,但他二十四岁就去阎王爷那报道功绩去了。这么牛逼的人物当然不能活的太久,不然你一直牛逼下去把别人的风光全都抢走,别人就撂挑子不干了,地球online这游戏就没法玩儿了。 楚子涵也是这样,她下凡的使命可能是当个中央空调,拯救身边一切衰仔霉女。其实她的智商情商都挺在线的,尤其是对别人的时候,但放到她自己身上可能就只有零了,经验丰富的处女通常是个玩笑,丢在她身上或许还有机会可以成真。 17.If I Can For You “这理由……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但是又角度清奇的让我没法反驳!”路明非懵逼的不行,别人说我可怜你,这话有种高高在上的装逼感。可从楚子涵嘴里说出来,那感觉就像是有个人把你当成了赛道上的小乌龟,对你说衰仔向前冲!你可以的!你能打败那只兔子的! 这高低得是天下无敌了所以寂寞无趣,女王殿下需要个小狗子能逗她笑一笑呢吧?自己该高呼三生有幸跪下来捧她的高跟鞋,还是该舔干净她的鞋面呢? “陈雯雯正式跟你摊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楚子涵问。 路明非心说学姐你这就情商不到位了吧,哪有人分手了还能快乐逍遥的,这种时候我就是来自个儿舔袛伤口自我消化的,你这一问就像一把刀,要生生把我心里的事情给挖出来,多狠呐! “还能怎么样?人家都说的那么清楚,觉得我还不够成熟,我还死乞白赖地挺着一张热脸上去贴冷屁股么?心情忧郁!唯有大吃特吃才能拯救我那颗脆弱的少男之心。”进入状态来路明非就又是没皮没脸的了,完全不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那就吃这个?”楚子涵看了一眼餐桌,披萨可乐薯条肉卷什么的,不能说是不能吃的东西,楚糸也爱吃,但这显然不能算是大吃特吃拯救脆弱少男的范畴。 “我要付钱的啊,买了不吃难道丢掉?农民伯伯会在田野里哭泣的。”路明非抓起一块披萨饼塞进嘴里,放了那么久,其实有一点凉掉了。 “我没说要你丢掉,这些你可以打包带回家,再加热一下也差不了多少。”楚子涵按下包间里召唤服务生的按钮,“既然想要大吃一顿,总要满足一下自己的胃。” 一家披萨馆里并非只有披萨,它当然也有上档次一点的东西,诸如什么澳洲空运惠灵顿牛排,波士顿深海大虾,这些标榜自己是来自外国货的东西通常也有不太平常的价格,附近的学生党们来多半是平价消费,偶尔点一种当个主料什么的。 楚子涵的点餐方式显然刷新了路明非这等土狗的认知,原来白富美是从菜单最后开始的,因为那里最贵,然后人家倒着全勾一遍,这样就把店里最牛掰的东西全给整齐活了。 “学姐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只有两个人?”路明非看楚子涵笔走龙蛇,根本就不带思考的,不禁出声提醒。 刚开始他还因为能蹭一顿大餐开开心心,现在心里只有惊诧莫名,难道楚子涵看似前凸后翘的身材,心里却住着一个梁山好汉?进了餐厅那张嘴就是小二给老子切十斤牛肉两坛酒的份量。 “搞不定我们打包就好了。”楚子涵淡淡地说,其实她和楚糸去餐厅也不会这样乱花钱,继父给她的卡里数字确实很惊人,但那也是在同时考虑她的理财能力,胡作非为的下场只会是将来有人管她俩的生活支出。 她只是觉得有必要这么点,如果吃的又多又好就能把路明非那颗碎成了很多块的心重新粘起来,这么花钱显然是值得的。 点单完毕,楚子涵把菜单交给服务生,等待重新上菜的时间里,桌上的可乐也被换成了餐酒。 “未成年人不让喝酒。”路明非这时候倒装起好学生了。 “如果这样算是犯法,那你肯定应该得没少往警察局跑。”楚子涵熟练地开启木塞,这在她们家是家常便饭了,继父就有一个自己的酒窖,楚糸想喝的时候可没少光顾,她甚至敢抿一点伏特加,“放心,餐酒而已,度数可以忽略不计,你可以当它是调味品。” 看着那些泛着美妙色泽的液体冲入高脚杯里,路明非忽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这场面已经变成了他和楚子涵的独处晚餐,请客的甚至还是女方,人家坐在这里就如坐在家里那么随意,轻松惬意地使唤服务生,准备享受属于美好的时光,而自己这里还在担心这个太贵那个太多……简直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楚子涵拿起高脚杯,浅尝即止,像是在感受这家店的水准。路明非从来没觉得一个女生喝酒是可以这么优雅的,她握杯仅用三根手指,纤长如玉的指尖与杯中浓郁的色彩格外冲突,每次都只喝那么一点点,似乎她饮的不是酒,是握在手里的权与力,这个包间里的气氛因为她的存在而改变,她坐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王座。 这跟和在陈雯雯一起吃饭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路明非甚至对自己这辈子是否真的会吃饭产生了怀疑……尼玛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啊,一举一动都能告诉你什么叫与生俱来的气质,你想模仿都模仿不来的,生来是土鳖的人这辈子都只能是土鳖,比如自己。 “你上次跟我说的故事,我想了很久,勉强算是有了解。”楚子涵说。 “什么故事?”路明非一时间没想起来。 “你因为别人骂你父母而打架,最后却反过来要被婶婶按着头教训的事。”楚子涵轻声说,“先向你道个歉,我得承认,确实有些事情不是只有努努力就行了的,有些时候单纯的努力未必有好的结果,身边的东西往往会影响一个人的选择。陈胜吴广当年是第一个站起来起义的,但他们输的很惨,因为他们只是一群没有太多学识见地的平头百姓,有了一点成绩就想着称王称雄,最后因为分赃不均内乱被秦军打的头破血流。” “学姐你能懂我意思就好,我是没法成为你那样的人的。”路明非说。 “不对。”楚子涵看着路明非的眼睛,“在这个事情里,你不能因为他们的结局不好,就否定他们做过的一切。假设当初陈胜和吴广没胆子起义,作为赶赴兵役的一员,依据法律他们应当被斩首,要是他们就这么死了,史书上也不会留下这两个人的名字,星火般的秦末反抗大旗,真正燃烧起来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壮举改变了整个历史。” 路明非低头想了一会儿,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 “有很多事情,其实都只差临门一脚,如果你不愿意去尝试,那你永远什么都得不到。”楚子涵低声说,“那两个大字都不认识多少的人,在举起那杆大旗的时候,会想到自己的名字将流芳百世么?会想到天下无双的大秦帝国,会因为他们的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多年后轰然倒塌么?” 每个男孩的心中都住着千军万马,就算现在以楚子涵这个女孩的口吻说起那段故事来,仍旧叫人心潮澎湃,两个人的一句话干翻了一整个统御天下的帝国,那可是历史上真正发生过的故事,远比什么玄幻小说里动不动毁天灭地杀人不眨眼的脑残主角牛逼几百倍。 路明非想象着当年的那场大雨,走投无路的人们以生命起誓,开创了一个辉煌的时代,心里有些感动,觉得将来也许有件什么事情,能让自己也把命赌上去做。 “你说你揍了一顿那个骂你的孩子,结果却被婶婶教训,这是失败的,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你没有举起拳头,那家伙还会一直在背后戳你的脊梁,你用自己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一张臭嘴,没什么比这更棒的了。就算后来遇到那种事情又怎么样?问题已经被你解决了啊,你以后的人生中会遇到更多比这还困难的事,难道就因为婶婶的一次痛骂,你就要选择一辈子都把自己藏起来?” 楚子涵继续说:“今天你本来有机会改变结局的,如果你敢抢在陈雯雯之前,对她告白,也许你真的会成功,她拒绝你的理由是因为你还没长大,不够成熟,可你要是敢正正堂堂的说出来,她对你的印象就会不一样。从来没有人敢对陈雯雯告白,对这种文艺少女来说,第一个打开她心扉的人她真的会记一辈子。” “学姐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很懂爱情一样。”路明非打着哈哈,心说你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过,搁这跟我纸上谈兵。 “我是不太懂爱情,但我是女生,会懂另一个女生。你不觉得今天你一直都没跟上陈雯雯的步伐?你根本就是被她牵着走的。” 路明非没话可说了,是的,他就是觉得陈雯雯今天格外成熟,说话的时候好像大他好几岁,她说什么路明非只能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包间的门开了,热乎的好菜端上桌面,但谁都没有动,食客的心事比天还重。 “我都怂包一辈子了,还在乎这么一两次?”路明非忽然抓起酒杯,大口大口地猛灌,其实他是想和楚子涵一样优雅地吃饭的,但现在完全顾不上了。 “只要想改变自己,就总能做得到,如果什么都还没开始就急于否定自己,说我不行我不行,那你当然做不到。” 楚子涵切着面前的那份牛排,“你说我牛逼是因为我家里有钱也有人,可我以前的爸爸只是个司机,他的工资从来都没高过,妈妈总是嫌弃他没本事。那时候我从来没觉得应该对谁认输,班上有个小子嚷嚷着叫我当他的女朋友,他将来会娶我,还塞给我大张的红票说这是聘礼,我抬手就把那张钱塞他嘴里了。后来我理所当然的被找了家长,他们都说那是童言无忌,但我觉得那就是对我很大的侮辱,他觉得用钱就能买下我,这是我不能忍的东西。” “学姐你……还真是从小就霸气侧漏啊,真牛逼。”路明非轻声赞叹,光是想想着小姑娘一脚踹翻小男孩,骑在他身上往他嘴里塞钱的场面,这就够带感的了。 “你也可以的,只要你愿意努力牛逼起来。”楚子涵举起酒杯,示意路明非跟她碰杯,“好比说周一你到学校,当着文学社人的面跟陈雯雯告白,她会再拒绝你一次,但她对你的印象绝对不一样,身边的人看你的眼神也绝对不一样,因为你做到了他们不敢做的事,他们嘲笑你不自量力,可他们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那种时候的你才是全场最牛逼的靓仔。” “学姐你别玩我了,被捅一次刀子还不够,还要主动让别人再来一次啊?”路明非苦笑。 “你看,你又怂了,你怎么知道陈雯雯这次还会拒绝你呢?你敢对她告白,毫无疑问就是在证明你的长大,你已经不害怕失败了,女孩子不都是要靠追的么?” 路明非一口气干完了杯中的酒,思绪万千,说真的楚子涵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生导师,什么话到她嘴里说出来都挺感人的,他光是想想自己当着文学社全体成员的面,去跟陈雯雯说我喜欢你,这场面就够震惊仕兰,但也绝对符合楚子涵的做事方式。 也得亏她不会喜欢某个人,否则被她看中的男生大概率得被一记飞腿踹地上,楚子涵踩着他的头,说我很喜欢你,你答应我就放你起来,不答应就自己想办法逃走,做不到就跟老子回山寨。 多霸气的姑娘!这不喜欢她能有天理么? 有点酒气上涌,什么大泽乡起义,什么文学社告白,都是叫人心潮澎湃的事儿。 他忽然意识到今天其实是不错的一天,他坐在这里,享受着根本舍不得吃的大餐,对面是仕兰中学的顶级女神,她的肌肤吹弹可破,每一寸在灯光下都流淌着美好的光,她跟你说话的时候睫毛微颤,如飞鸟之于群山,她的声音也那么好听,像是流水潺潺,相望而无痕。 “学姐有人跟你告白过么?”路明非红着脸问。 “没有,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楚子涵说,她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楚的,太过优秀并非什么好事,身边没有人能超过她,都只能对她望而却步,像是还没开始登山的人,远眺云岚上的顶峰就已经认输了,当然也不会有人敢跟她告白。 “你把陈雯雯从我身边拿走,让我再也没法喜欢她了,可我总得有个念想啊,努力发奋牛逼起来也得有个方向啊。” 路明非打着饱嗝,他生平前所未有的胆大,可能是因为楚子涵的开导,可能是因为那些热血的话,也可能是因为身边坐着绝世的佳人,于是就有点春心萌动。 “我不念叨她,念叨你行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子涵,以前很早就意识到了楚子涵的漂亮,但还是只有今天才真正敢于欣赏她的好。 楚子涵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她的目光有些茫然,有些呆滞,还有些小小的意外。 她忽然意识到路明非是有些醉意了,这家伙喝餐酒也能喝醉的么? 18.事后.avi “啥?路明非跟你表白了?”楚糸长大的嘴里差不多能塞进去一个苹果,她连筷子夹着的牛肉都完全忘了吃,整个人都仿佛时间静止。 餐桌上是日常的楚家姐妹八卦时间,不过今天的话题显然有点劲爆。 “不,显然那不能算是表白。”楚子涵想了想当时的场景,衰仔的口气里都一股酒味儿,她没料到这货对酒精的抵抗力有那么差,“应该算是酒壮怂人胆的胡话,他觉得我应该弥补一下陈雯雯走之后他心里少的那部分,比如代替陈雯雯。” “瞧把他给美的!”楚糸满脸鄙夷,“这事本来就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还不是因为你就是个到处送温暖的中央空调,这下好了,让他给赖上了吧。我甚至都能想象到他的内心活动!啊,陈雯雯走了,我空虚寂寞冷,但是没有关系,这里还有一个更好的楚子涵,我要让她代替我心中的陈雯雯,整天念叨着她,想着她,为了她去成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显然他并没有你那个水平的雄心壮志。”楚子涵说,“醒来之后他就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了。” 确实不记得,因为说过这话没多久,路明非就急着赶赴与周公相会,楚子涵也觉得有些不舒服。老板推门进来说不好意思拿错了酒,这酒尝着没味儿但是后劲贼大,别把你们这小年轻给喝坏喽。于是乎楚子涵唯有细嚼慢咽地守着那个睡着的家伙,等他在几个小时后醒来两眼一抹黑,走路都还不利索。 “什么说过就不算数了的渣男!”楚糸猛拍桌子,义愤填膺,“这是要让我把他被野男人强暴了的事情散播出去么!” 据说每个父亲在嫁女儿的时候都有一种勇猛的冲动,譬如给对面那带走自家白菜的小子一拳。楚糸当然不能算楚子涵的爹,但心态上基本是一样的,作为一个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爹妈的孩子,领养她的父亲还没这个后来的姐姐亲。 如果有人胆敢染指老姐,这种行为好比虎口夺食——楚糸自认就是那只小老虎,她有自己的秘密,能让那些崽种都死啦死啦地。 路明非这是酒后胡言,勉强可以无视,想来他酒醒之后也没那个胆子,敢抱着楚子涵的大腿说阿姨洗铁路,楚糸勉强能接受,就是想想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万一那衰仔真惦记上了,那就只能送他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难道你希望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楚子涵眉峰一挑。 “不,这是两码事,不如说我更希望这件事根本就没发生过。只不过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因为那代表着你要承担某些责任。”楚糸说,“一瓶酒就能饭前失忆,真是好功夫,看起来路明非确实很有当渣男的潜质,老姐你最好离他远点儿!” “知道了。” 楚子涵的回答很简单,衰仔与文艺女的爱情故事结束以后,她似乎就没什么理由继续掺和下去,对路明非偶尔还是会在学校里多看几眼,但不会再那么上心。中央空调的使命是均匀地给每一个人都送去温暖,衰仔只是恰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儿而已,他没什么特殊的。 多年以后他应该还是会想起年少时的这件事来,梦里楚女侠的面容清晰无比,如刀一般锋利,她就像是游侠,强行闯入自己的生活中,以她的方式打乱节奏又留下希望,之后就悄悄地消失,不带走一片云彩。 路明非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大有闹鬼了的架势。从早上醒来之后他就一直这个德行,把路鸣泽看的心里发憷,背起包就去练琴,好避开这尊瘟神。 学琴这么高雅的艺术显然不适合路明非这等神人,婶婶也不会愿意为他再出一份钱,周六的快乐之后紧随而至周末的空虚,路明非神游物外,一直在想着昨晚上发生的事,思考自己周一应该是去学生会办公室自爆,还是自爆,亦或者自爆。不同的自爆只取决于不同的姿势,比如三跪九叩式,猛虎落地式,木叶旋风式。 楚子涵认为那是酒后胡言,他醒来就完全忘记了。胡言确实是真的,但忘记纯属假的,这会儿他脑子里对那一刻自己的发言回顾,那真是无比清晰,他甚至能记得自己当时有多傻逼,楚子涵的反应有多懵逼,女神的防御固若金汤,愣是被衰仔的一时脑残给炸了个小小的动静出来。 咋就把那种话说出来了呢?路明非百思不得其解,这种台词不亚于文艺范的告白,说你赶跑了我的心上人,你丫就得对我负责一辈子。况且这种台词一般是姑娘撒娇的时候,对身边那个未来男友说的,他路明非可是赤条条的汉子一位啊,虽说没什么肌肉也没什么情商更缺乏经济支持,但也不能不拿豆包当干粮不是? 他喜欢的是陈雯雯,又不是楚子涵,就算陈雯雯跟他摊牌了,也不至于转头就立刻爱上另一个人啊,那自己得有多渣男,曾经心心念念,说陈雯雯我要爱你一万年全都是假的?这妥妥的混球一个么不是,只要出现了更漂亮的妖孽,转头就把糟糠之妻给忘了。 想来想去只能是觉得自己觊觎学姐的美色,否则没别的理由,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对着水龙头都会发情的时候,上课时喜欢盯着前排女生校服底下隐约的内衣带子想入非非。 路明非从来没喜欢过楚子涵,但他心里有一张美女排行榜,苏晓樯是第二,她是混血儿,五官有着不同于普通姑娘的圆润;楚糸是第三,爱笑爱吃玩的开的小精灵乃是人间至宝;柳淼淼能到第四位,钢琴小美女那话不是说着玩的;陈雯雯甚至排不到前三名,这还是有个人喜好加分的嫌疑。 至于第一,当然是楚子涵了,冰雪般傲人的女王殿下,但仔细接触的时候才会觉得,她其实也有动人的一面,就可惜老冷着脸,有种拒绝一切熟络的冷漠。 如此看来他路明非显然不是什么好色之徒,惦记的都不是美女排行榜上的第一名,爱的很有风格很有水平。 19.原来这算一见倾心? 于是乎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说出那种话来?就算是酒后吐真言,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把自己的头发都抓成了鸡窝,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候,唯有打开笔记本来上一场热血澎湃的星际争霸才能抢救。 熟悉的windows界面缓缓点亮,浏览器首页的好123网又在不遗余力的推荐广告,角落里的弹窗提示您追的小说有更新。路明非下意识点开,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对他的吸引力大过星际争霸,那就是这本小说《东瀛斩龙传》。 在这部小说的世界观里,世上存在龙这种神秘的邪恶生物,主角所处的组织叫做秘党。斩龙传的主线故事就是说一群年轻的秘党成员满世界杀龙,顺便和遇到的姑娘们暗送一下秋波,如今已经到了日本篇,所以叫东瀛斩龙传。 秘党派来的成员一共有四个人,绰号都很炸裂,最牛逼的主角就叫做炎之龙斩者,高大威猛。其余的是永燃的瞳术师,这是个冷面杀胚,跋扈的贵公子,英俊多金,还有主角的小弟,神眷之樱花,怯懦的小正太,每次遇到什么事儿都喊大哥我们怎么办。 看这本书的每个人都有倾心的角色,希望自己是龙斩者,瞳术师,或者贵公子之一,没什么人喜欢小樱花,他太没用了。 路明非可能是极少数喜欢小樱花的人,因为他觉得那个角色很像自己,身边的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自己优秀,想要发力却意识到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什么优点,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的大哥们顶着。 于是他能干的事情就只有像西游记里头的沙师弟一样,生平最多的台词就是问老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老老实实做个绿叶,衬托一下大师兄的英明神武。 今天的故事讲到大家在东瀛出任务,这是一场环环相扣的伏击,四人组和其他秘党成员合作。但小樱花掉了链子,导致龙斩者和贵公子集体受重伤歇菜,他很难过也很自卑,躲在天台上不敢回去,团队里唯一的冷面杀胚瞳术师上天台来找他。 瞳术师看上去像是不善言谈的家伙,但他其实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路明非一度觉得他就像个楚子涵的性转版本。瞳术师跟小樱花聊,他没说这不是你的过错,只是聊起大家第一次见面之前,聊到故乡的往事,还有年少时喜欢过的人。 小樱花默默地听他讲自己的故事,听完了才幽幽地说师兄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么?就是今天跟我们合作的另一个小组里的那个女孩,她是我的高中同学。 瞳术师这才明白小樱花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开枪,因为他如果开枪的话自己喜欢的女孩会和目标一起死,他只有选择放弃,可那个女孩还是死了,目标逃跑的时候拿她做筹码,把她从高速逃离的车子上丢下去,逼大家去救。 后面的剧情就是小樱花絮絮叨叨的说自己跟那个女孩的事,小时候没爹妈,在学校纯属混日子,专门整天搞恶作剧,就希望别人多看自己两眼,像火影里头一开始的那个吊车尾。后来他被那个女孩带到没人的墙角,她是小樱花的班长。 女孩说你不是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么?你那么厉害有本事就冲我来啊?小樱花却不敢对她做任何事,因为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都写着怒意,却又像是要哭出来,她没有办法阻止小樱花干各种坏事,班上的评分就只能一降再降,最后老是她挨骂。 小樱花后来没有再作妖,因为他喜欢上了那个女孩。 如今在天台上,他跟瞳术师哭着说在遇到她之前我的世界都是黑暗的,连一缕光都没有,是她让我看见了温暖的光,我怎么能把子弹送进她的身体里呢?我对不起大哥们我混蛋,是我没用让他们变成这样的……医生说可能他们一辈子都没法再站起来了…… 读者们都在评论里留言,说小樱花就是个拖后腿的臭傻逼,各种痛骂各种难听,路明非读前面的时候也觉得他很废,想要给他一拳。 可读到小樱花那段故事的时候他又没那么愤怒了,他很能理解那种眷恋一个人的感情,陈雯雯对他来说也是人生中的第一缕光,大家都不待见他,唯有她会对他笑。 那……楚子涵呢?心底里仿佛有个小小的声音,对着他问了这么一句话,陈雯雯算是一缕光,那楚子涵算什么? 路明非仰头看着天花板,说起来这辈子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的事,要是他跟叔婶说自己暗恋一个女孩,得到的估计只会有怒骂。路鸣泽就更别说了,至于自己的爹妈,连人影都找不到,类似儿子你还小,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学习而不是恋爱这样经典的话,想听都没地找去。 他很想学习那些动漫里的小女生,找个树洞倾诉自己的秘密,似乎这样就能把烦恼丢掉。可他生活在城市里,那么大的地方连个树墩都没有,还想找树洞,什么事都只能偷偷憋着,希望没有人能闯进他的一亩三分地里,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拉到阳光底下晒晒,驱赶走阴霾。 但楚子涵就是做到了,人家跟自己之前连十句话都没说到的,彼此间最大的联系也就那天晚上,虽说自己豁出命去牛逼了一把,可最后还是人家出手救了自己,只能说是美女救英雄,犯不着报恩什么的。 真是个老妈子一样的人呐,好像身边的事情只要被她盯上了,她就一定会管,你需不需要她帮忙是你的事,她会不会管是她的事。按理说这种婆妈爱管闲事的性格,一般都会叫人讨厌的,但她从来没把什么事搞砸过,面对那么一张倔强又漂亮的脸,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对她生气的资格。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姑娘啊?楚子涵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别人很难做的啊?分明是她强势的插入到这件事里来的,可现在不管怎么想都只有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好像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能燃烧着耀眼的火星,在激励你前进,像是要与你分享她那流光四溢的人生。 妈的,自己该不会是真喜欢她吧?路明非忽然大彻大悟,如果说陈雯雯是第一道光,所以自己才那么眷恋她的话,那楚子涵简直就是七彩斑斓啊! 不不不,这太荒谬了,喜欢陈雯雯竞争对手估计也就一个连,但喜欢楚子涵竞争对手可能多到一个军!那自己真的就是不照照镜子的癞蛤蟆了! 可是楚子涵说没有人跟她告白过耶,就连她鼓励你的话也是说要做一只勇敢的小猪,努力向前跑不是么?既然她能撺掇你去找陈雯雯告白,那为什么不能把对象换成她自己呢?到时候大不了就满脸痞气地说,学姐这都是你教我的啊,我的人生被你给全打乱了,你要负责的啊~ 哇靠,真是想想就带感的劲爆场面! 想通了这茬,路明非幸福的好像要冒泡,抱着枕头在床上疯狂打滚。 他失去的是一道光,但迎接他的可能是崭新的彩虹。 学姐你可别怪我,是你自己把我教成这样的!路明非在心里暗暗发誓,决定做一头勇敢的豪猪。 20.进击的衰仔 学生会长办公室,楚子涵在电脑上看书。 对大多数学生来说看书是种学习义务,但对楚子涵来说看书是她娱乐的方式之一,比如她现在聚精会神,看的却是本网络小说《东瀛斩龙传》。 要是被人看到应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她是因为妹妹楚糸的推荐才看这本书的,说里面有个角色跟她很像。 像倒是真像,连说出来的有些话都是楚子涵偶尔会说的,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那家伙是个杀胚男,下手毫不留情,甚至捅死了自己喜欢的女孩。 看这故事的感觉对楚子涵来说相当微妙,就像是在看另一个平行世界里虚拟的自己,于是乎每周总有那么一天她会坐下来耐心地看完更新。就是这狗作者更新极其不稳定,有时候像是吃了泻药,两三天能爆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有时候一个星期下来发现他才更新了两千字,评论区里全是番茄和臭鸡蛋在飞舞。 不过好故事总是有足够的魔力,让别人等下去,楚子涵和其他喜欢这故事的人一样,只能又爱又恨,每天诅咒作者吃泡面没有调料包。 高中的学生会并无大学那么多事要麻烦,仕兰中学的学生会相对而言也算松散,楚子涵在办公室里干的最多的事情,无非就是检查一下各部交过来的报告,汇总一下交给老师就行了。 但她还是喜欢把空余的时间都放在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绝大多数时候这个房间都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在学校这种公共场合能有一个私人空间属实不易,自习,刷题,吃饭,她都会选择在这里度过属于独自一人的时光。 有人敲响了宿舍的门,那声音很轻很轻,光是听着就觉得敲门的人应该很担心会打扰到里面的人。 “请进。”楚子涵说,熟练地关掉小说窗口调出excel,总不能让人看到学生会长也有偷偷摸鱼的时候。 门开了,那是路明非,他的手里捧着一个信封,看上去有些忐忑不安,他把那个信封递给了楚子涵,站在办公桌前抬头挺胸立如松,像是要等待来自王上的指示。 “这是什么?”楚子涵拿起信封,封口上烫了蜡,格外正式,这不禁让人联想到某种传说中的东西,譬如……可能会是一封情书,但他应该没这个胆子。 “应该算是自荐信?”路明非挠了挠脑袋,挺不好意思,“我想加入学生会,里面是我的自我介绍!” 生平第一次写这种东西,昨晚上他用那台老旧笔记本查了很多资料,里面说求职自荐基本上都需要介绍一下自己的技能,优点,学历,顺便吹嘘一下功绩,哪怕是当初只有三个人的比赛拿了奖,你也可以稍微夸大其词一下,说自己在某某专业性比赛中荣获第三名。 路明非认真想了很久,掰扯自己所谓的优点,比如脸皮厚,能抗骂,这种就可以曲笔写作抗压能力极强,擅长建设精神领域。还有能吃,也爱吃,可以说成是本人对美食颇有研究,熟知川鲁淮粤各大菜系。 总之忙活了一晚上下来,这个自荐信里面的话已经到了连他自己看过都想发笑的程度。可他还是把这玩意装进信封里好好存起来,打算给楚子涵。反正他本来就是个搞笑人物,自荐信写的托大一点也挺符合他的幽默风格,说不定还能搏得红颜一笑。 “你要加入学生会?”楚子涵有些意外,这话可真不像是路明非能说出来的,学生会和文学社那种社团有着根本性的不一样,在文学社你可以不想来就不来,当个幽灵社员。而在学生会每天都有日常工作要做,对那些懒人来说就好比给自己额外找了个班上。 “我在文学社也没太多事情可做,多半都是在跑腿。既然都是跑腿,那来学生会跑腿好像也没多大区别,甚至可以做点贡献。就是不知道学生会要不要我这样只会跑腿的……”路明非的声音一开始还挺有正经,后来渐渐低了下去。 来之前他本来想好了,要是楚子涵要面试他,自己该怎么回答,可现在那些答案好像全都忘光了,他每次的雄心壮志似乎都只能维持随机一阵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恢复成那个有点怂蛋的衰仔。 学生会除了几个干部,其他普通部员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会长和副会长手里,这往往会导致学生会成为一个任人唯亲的机构。好在楚子涵足够公正,面对路明非的申请她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只是需要和副会长商量一下,给他打个分,到了及格线就能成功。 “想法挺好的。”楚子涵把那封自荐信放进抽屉里,“这说明你你开始改变自己了。” “都是学姐教导的好!”路明非赶紧说,这话听上去大有拍马屁的嫌疑,但他确实是因为楚子涵的话有点感动,才写了自荐信想来学生会。 当然他的理由也不仅只有这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曾经是只属于陈雯雯的部分,现在悄悄换了个新的名字,加入学生会他就能堂而皇之地离楚子涵更近一点,就像他曾经加入的文学社,只是为了多看一下陈雯雯。 “重点不是我怎么说,而是你会怎么做。”楚子涵说,“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去文学社找陈雯雯告白?” “那个还是免了,我有一点勇气,但不多,做不到那种程度。”路明非笑笑,“加入学生会就当成是一个契机吧,给自己找点事做,就不会总是那么闲,去想些有的没的。” “嗯,我会跟副会长讨论一下的,通过应该没什么问题。”楚子涵点点头,“既然选择努力,就要持之以恒下去,把这两个字变成自己的习惯,别总是只能燃起一小会儿,回头就又摆烂了。” “这次我一定行!”路明非信誓旦旦,心里想的却是有学姐你在,我肯定不会摸鱼的啊。 男孩只有在遇到他在乎的女孩时,才会那么有表演欲,哪怕只是为了逗她笑一笑。况且这次路明非是真的想雄起一波的,加入学生会他就也是为人民服务的一员了,犯不着用笑脸去陪着别人,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去做些所有人都会高看他的事,也许风评能有所改观。 “那就看你表现。”楚子涵淡淡地笑了,这种心情应该叫做欣慰,看到一个摆烂的人忽然重新站了起来,她也会跟着高兴。 路明非心里一跳,他不是在意楚子涵的笑,而是好像从那个很淡的笑意里,看出来了老母亲看待长大儿子的感觉…… 不会吧?自己忙着惦记人家,可人家居然把自己当娃?楚子涵同学你才十五岁欸,为什么神情像个慈母老妈子! 难怪其他人都不敢追楚子涵,路明非从还没开始的第一步就察觉到了难度之高,你会喜欢十几岁的姑娘是因为她们清纯可爱,但你很难喜欢四五十的大妈,尽管她们说起话来肯定比小姑娘让你心里舒服。 楚子涵就是十几岁的姑娘心里住了妈妈级的灵魂啊!在她面前路明非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宝宝,也许只有在他饿哭了求抱抱的时候,楚子涵才会理他一下。现在他稍微长大了一点,楚妈妈就觉得他应该自立起来,反而不会管他了。 “学姐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回去等消息了。”路明非有点沮丧。 “好。” 楚子涵的回答很简单,彼此之间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可她似乎并没有因此而跟路明非变得热络起来。楚子涵跟任何人都不热络,这就是她最大的特点,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属于面瘫状态,她愿意陪你闲聊,对你笑笑,是因为她有事要做,等她的事情做完了,她就进入与世隔绝的状态,能用一个字解决的对话绝不多说第二个字。 喜欢这种人的难度显然是喜欢文艺少女的几百倍,但又能怎样呢?你也没那个胆子上去掰着她的脸转过来,大声说好好看着老子!既然你决定仰望她,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好在路明非并未知难而退,搞清楚自己是有点喜欢楚子涵这回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得支棱起来。陈雯雯教会了他一个道理,同年龄的女生总是比同年龄的男生要成熟,你想的是花前月下,她要的是房子车子,楚子涵的要求显然只会比陈雯雯更高,想要站到她身边去,必须成为配得上她的人。 高富帅么,自己这辈子是肯定不能指望了,但勤劳又幽默还是做得到的,加入学生会就是他想要的第一步,首先让自己忙活起来,每次干事儿都能在楚子涵眼前晃悠,让她看得到自己确实有在变化。 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觉得她特别好,想要多靠近一下她,仅此而已。 路明非挠挠头,走出办公室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还是双手插兜弓着个腰走掉了。其实他很想找个别的借口多和她说说话,但人家有自己的节奏,不太好总是打扰。 这座奇怪的江边城市又开始发癫,早上的时候天气看着还像是要放晴的迹象,到了下午天边就推过来黑压压的云,几秒钟的时间里,操场上的人还没来得及跑进教室,豆子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不带感情的往下砸,草皮被打的几乎要翻开。 上周的那场大雨似乎又要重演,放学的时候楚糸来学生会找姐姐,打算一起回家,被楚子涵以有事要做拒绝了。 确认楚糸已经走远,楚子涵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牢记在心的数字,这个电话是不存在于通讯录中的,只存在她自己的记忆深处。 “今天有空来接我么?我在学校。” 这是她难得轻柔的时候,和面对路明非想要劝慰他时的那种感觉不同,那时候她居高临下,带着恨铁不成钢,因为想要接近眼前人的心扉所以会刻意地靠近。现在她是为了某个人,只有在少数人面前她才会有这样温情的一面,像是低声要叫爸爸的孩子。 “好呢好呢没问题,等着,我一会儿就到!”手机里的声音总是那么快活,像是个天生的乐天派,楚子涵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一边拨弄方向盘,一边夹着电话的样子,他的车技一直都那么好。 楚子涵收起手机,关上窗门,在办公桌后面换衣服,书柜里有一个格子里面放着几件她的衣服,像这样的天气还穿着校服裙出去多半会打湿,学校里一直都需要穿校服,换上更轻松廉价一点的衣服会更好,明天回学校了再来办公室换回来就好。 她其实是不太喜欢穿裙子这种东西的,很多时候都不太方便,但无论妈妈,爸爸,亦或者楚糸,都会说自己长的那么漂亮,多少学会些打扮自己的东西,算不上是什么坏事。爸爸每次出差总会给姐妹们带回些大牌货,家里有个宽敞的步入式衣帽间,里面的存货多半是能让同龄女生尖叫着幸福晕死过去。 可惜的是她从来没在那上面怎么用心过,倒是楚糸很爱折腾,两个人偶尔会交换衣服穿。衣柜里楚糸总是把各种风格都按序排放,楚子涵每次只需要随便挑一套上身就可以出门了,她单靠气质就能把不好的边边角角强行压下去,因为大多数人都会更注意她的脸,从而忽略掉并不尽善尽美的地方。 她把校服裙挂进衣柜里,换上宽敞的运动衫,用一根发圈把长发束了起来。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样她看上去就像个出来打算慢跑的姑娘,全然没有穿英伦风校服时的那种优雅。 楚子涵锁好门,来到教学楼下眺望操场,寒风夹着雨丝要往里面灌人,冷的刺骨。有些学生也是这个时候都还没走的,看见她站在这避雨,自然就会想到楚子涵是没有带伞,有些胆大的就上来邀请她,结果只有被微笑着拒绝。 十分钟后低沉的喇叭声从操场上传来,纯黑色的轿车打着车灯刺破雨幕,在教学楼前面逐渐减速,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交错重叠为山形,这是一辆迈巴赫62。 车里的中年男人冲着楚子涵招手,笑的满脸开花,楚子涵不明白他怎么老是笑的那么开心,好像从来都没有过烦心的事情。 21.花落狂流之暗(一) 外面是瓢泼大雨,从教学楼到车子还有一些路,车里的楚天骄赶紧推开车门,撑开一张巨大的黑伞迎了上来。楚子涵看都不看他一眼,推开伞,护着挎包,冒雨走到车边,自己打开副驾座钻了进去。 楚天骄的殷勤没有得到回应,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他已经习惯了女儿这种爱答不理的样子,青春期的女孩不都这样么?小时候会骑着老爹的脖子说大马驾驾驾,十几岁的时候就有了自己很多的心事,每天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紧闭房门,躲在自己的小床上偷偷看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书。 人人都说女儿是老爹的小棉袄,但她也有像是件荆棘杉的时候,就像西游记里头百花公主身上那玩意,哪怕只是碰一碰都会手指鲜血淋漓,至于她会是什么质量的棉袄,那都是以后的事。 “linkstart!”楚天骄清了清嗓子,对中控台说。 屏幕亮起,仪表盘上闪过冷厉的蓝光,这车可以用声纹启动,想说什么台词也都可以自定义。 每次听到他喊出句拽了吧唧的英文楚子涵就很鄙夷,五大三粗的家伙看个英文菜单都费事儿,一起去外国人开的西餐厅他的发音基本都是农村式英伦风,偏偏在这种小事上还要来句外语,像极了这年头某些崇洋媚外的货色,一句话里不来几个夹生的单词就不会说话。 “九百万的车,不需要钥匙,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的声音能启动,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你猜是谁?”楚天骄得意洋洋。 “没兴趣。”楚子涵面无表情。 100个女孩里可能有1个对机械会感兴趣,高达模型店里出现的姑娘多半是来给男友选礼物的,楚子涵也是对车没有太多想法的人,在她看来十万的大众和九百万的迈巴赫都是一路货色,只要跑的快而且跑起来没问题,驾驶手感符合自己的要求,那都是一样的。 他又讨了个没趣,只好乖乖给女儿当司机。每到这时候他都会怀念小时候的楚子涵,小姑娘从小就长的很可爱,每次出去都很有礼貌的喊叔叔喊阿姨,周围一群人都喜欢她,楚天骄抱着她也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喜欢拿自己的胡渣故意去蹭蹭楚子涵的额头,看她满脸嫌弃地伸手要揍爸爸。 那时候楚天骄就觉得,自己的女儿将来肯定是一代佳人,倾国倾城的那种,对象不是个巨富之子都不好意思过来打招呼。 如今她确实出落的亭亭玉立,十五岁的人儿二十岁的气质,脱了校服换上长裙高跟别人根本就分辨不出她的年纪,可她却再也不会甜甜的喊一声爹地了。 迈巴赫轰然加速,在操场上甩出巨大的弧线,利刃般劈开雨幕。这辆车的性能极好,能在短时间里开到急速,男人每次启动必然都是以专业赛手级的暴力在操控它,但车里却四平八稳的,在这种大雨天里也能牢牢抓地不打滑。旁边路过的车子投来惊讶的眼神,心说这么豪横的车里得是多牛逼的司机,才能玩出这么强的操作来。 “这么大的雨,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 “还好我上午没去洗车,一次八十块呢,晚上就下暴雨,省下来的钱可以跟你一起去吃卤大肠。” “你们学校这门卫,真的是没眼色,一开始还拦着不让我进去,好说歹说都不行,最后把老子惹急了,我说我这车九百多万办下来的,去市政府都没人敢拦我,你个仕兰中学难道比市政府还牛逼?他一下就服软了,赶紧让我过,哈哈。” 男人潇洒地拨弄方向盘,絮絮叨叨和楚子涵唠家常,楚子涵懒得搭理他,打开了收音机,播音员的声音比男人的声音更叫她觉得心里清净。 “现在播报台风紧急警报和路况消息,根据市气象台发布的消息,今年第七号台风蒲公英将与今天下午在我市东南海岸登陆,预计将带来强降雨和十级强风,请各单位及时做好防范工作。由于高强度降雨,途经本市的省道,国道将于一小时后封闭,高架路上风速极高,能见度低于三十米,请司机朋友们注意避险行驶。” 收音机里传来播报员亲昵的提醒,楚子涵看向窗外,这真的是生平从未见过的滔天大雨,那些雨点似乎都会在半空中掐架一样打的难舍难分,放眼望去都是成片的水幕,像是整个世界都成了水帘洞。迈巴赫的车顶都挡不住这种级别的噪音,乒乒乓乓的总有种像是要被砸穿了的错觉。 “这座城市总是每年都会神经病一段时间啊。”楚天骄叹了口气。 雨刷器疯狂摇摆,已经到了最大功率,但前一秒才刚刷过的车窗下一秒就又会一片氤氲,路上的车子都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开高速无疑很危险,城市里的排水系统已经完全超负荷了,路上到处都是半胎深的积水。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楚天骄的迈巴赫还保持着原本的速度,作为司机他是专业的,专业司机的本职工作,就是要把客人按时安然无恙的送到目的地,这样的大雨根本就不会影响他开车的速度。 “爸爸说等我长大了,将来就从这里搬走,这地方现在不算宜居。”楚子涵难得回了一句话,她盯着车内后视镜,那里能看到楚天骄的眼睛。 楚天骄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那个爸爸不是在说他,是在说楚子涵的继父,心里有点五味杂陈,女儿当着他的面叫另一个人爸爸,他的存在感似乎都因为那两个字不再是属于自己的称呼,而消失殆尽。 “挺好的。”他笑了笑,不知道算难过还是真的觉得能去外地发展很棒,“这种小地方不适合你,你那么聪明,将来总要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上次是不是又是第一名?” “是。”楚子涵的态度还是那么冷。 “按你的成绩国内基本没什么大学能拒绝你,自己心里有计划了么?打算选哪所大学当目标?” “爸爸说打算送我去国外读书,让我准备一下开始考托福。”楚子涵越听越烦,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一会儿。有句话说的是如果你讨厌一个人,那么他对你来说干什么都是错的,现在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他嘴里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叫人不爽。 楚天骄的毛病楚子涵一直都看不惯,吹嘘自己的车,吹嘘自己的漂亮老婆,吹自己能干的女儿,现在女儿老婆都跑了,他也就剩下那辆车相依为命,可还是看不出他脸上有哪怕一丝难过来。 也许在他心里,那辆迈巴赫才是他最亲的人吧?但就算是那辆牛逼哄哄的车也不是他的,是他老板的,他只是个开车的司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有一天会离他而去,不知道到了那种时候他会不会真正的失魂落魄一次。 想到这里楚子涵自己都想发笑,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怎么会难过呢?妻女都走了也没见他有多大变化。 “国外没啥好的,相信我,你去了就会知道什么叫中华美食博大精深,从小吃炒菜养出来的胃跟外国人的饮食习惯真对不上什么电波,住个一俩月都得想念起小葱拌豆腐味儿。”楚天骄吐沫横飞,“在吃这一行,还得是咱们中国人最会,天上飞的海中游的地里长的,要啥有啥。” 说的好像你都去过一样,楚子涵懒得戳穿他,大概都是从电视上看的东西,网络上的公知文章,哪来对她说教,美国的芝加哥并不代表一切。 “国外也有中餐厅的,而且还挺火。”楚子涵反驳他。 “那应该叫美式中餐,跟你习惯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你能想象煎饺子洒在饼上吃是种什么敢觉么?就像意大利人看见披萨上加的菠萝。” “说的好像你连意大利都去过。”楚子涵冷冷地说。 “跟老板一起逛过外国人开的店嘛,去国外深造是好事,但我真怕你吃不习惯。这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吃好喝好,干什么都有劲头,每天啃的是窝窝头去上朝堂,你说这样的官他能办好事不贪财么,把他喂饱了他才会给你办事啊。” 原来不是担心自己远走高飞,而是以他那满脑子只有卤大肠的思维在考虑女儿的生活,楚子涵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自己喜欢吃点卤菜喝点小酒,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该跟他一样。即使去了真的不习惯,楚子涵也是可以靠牛奶面包照样舒舒服的胃。 没有眼力劲的人就是这样令人不快,所以妈妈才会跟他离婚,想来漂亮的舞蹈演员和五大三粗的汉子委实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当初会在一起也就是妈妈太单纯,被他的甜言蜜语忽悠的团团转。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爱的时候就是小甜甜,不爱了就是牛夫人。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优点的,山东汉子,长得很高肌肉紧实,很符合古代武将那种虎背熊腰的描述,不算俊男但绝对算猛男,如果不是当个司机老唯唯诺诺的弓腰像只虾米,出门挺胸抬头气质好一些,看着就会像是格斗冠军之类的人物。 想来妈妈当初也是贪图他宽阔的臂弯,觉得躺进去的感觉应该会不错,俩人的优秀基因加起来才有了楚子涵这高挑系美女的产品,天生就有种舞蹈演员的气质,妈妈小时候也没少帮她做点什么仪态联系。 “你还喜欢妈妈么?” 很突然地,楚子涵丢出了这么一个问题,离婚以后楚子涵被判给妈妈苏小妍,私底下却还是会跟楚天骄接触,在她与爸爸之间,妈妈是很少被提起的话题,就像心照不宣的某种禁忌。 还记得刚离婚那会儿,楚天骄拍着胸脯对前老婆保证,说要按月赚钱养活他们母子,让老婆看看他也是能有出息的,待他修成正果,必然登门再次求婚云云。 在劳务市场挂了三四个月的履历之后,始终无人问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会的也只是开车,于是又灰溜溜去找私企开车的活儿。黑太子集团的老板看他嘴皮子利索,就让他开这辆迈巴赫,司机得会来事能说会道,这样老板自己不方便吹的牛皮可以交给司机来吹。 至于薪水,是比普通司机高点儿,但还不如那些跑大货车的兄弟们,他也不是不会开那种,可好像就是不愿意离开这座城市。 他这人,估计就这样顶天了,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人,兜里没有几个钱,坐在路边摊老板的椅子上,一瓶啤酒一盘大肠,看着外面的濛濛细雨小酌一番,跟老板吹吹牛逼,那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相比之下带着楚子涵的妈妈可比那男人强多了,最开始的时候妈妈老抱着楚子涵以泪洗面,跟她说楚天骄的好,怎么幽默风趣,怎么带他去玩,满满的都是怀念。可后来就又开始骂他,说他窝囊,自己也不贪图他什么,可他就是不愿意努力一下,要守着自己的狗窝一辈子。 一个月的发泄以后她就像是想通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楚天骄那边还没新动作,她这边已经买了新的化妆品,把楚子涵往姥姥家一送,漂漂亮亮地和姐妹们出去泡吧,没多久她就给楚子涵带了一个新爹回来。 这回娘亲吸取了楚天骄的教训,选的是千里挑一的好男人,本地著名企业家鹿天铭。离异,也带着个女儿,还是领养的,自己本身就不能生育,可谓门当户对。所以苏小妍跟他约定,要把楚子涵当亲女儿看,将来家业要给两个女儿合理对半儿。 没法生育这事是鹿天铭的心头大结,那么大的家业总得后继有人,这下遇到苏小妍他也是很高兴的,因为他看到了楚子涵,那时候还小的姑娘就已经表现出卓越的天赋,这种孩子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养又有何不可。 作为重组家庭他可从来没偏心过,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对待楚子涵比对待自己领养的孩子更好,鹿天铭觉得楚子涵显然比楚糸更加优秀,给的什么东西都是在对标接班人的标准。 22.花落狂流之暗(二) 楚子涵的这种魔幻人生,要是写成故事,基本都可以对标灰姑娘是如何成为公主殿下的,唯一的不同是灰姑娘渴望王子的舞会,而楚子涵是身不由己。也就是她当年还小,要是离婚这事放到今天这年纪,她肯定不会同意,一定会想办法让两个人破镜重圆。 “喜欢有啥用,难道抱着她的大腿哭就能挽留了?该分开的总归是要分开的。”楚天骄淡淡地说。 又是这种口气,像是精疲力尽,又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如果不是知道他隐藏起来的一面,光是这样听着真的会以为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没精打采的,他的伪装真的很棒很棒,没钱没本事又不服输的男人就该是这德行,用马马虎虎的口吻说自己更加马虎的人生,真是个好演员。 “你在说谎,其实你一点都不想和妈妈离婚。”楚子涵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静静地看着窗外,“撒了一辈子的慌,每一件事都没认真对待过,你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的呢?” 知道楚天骄的秘密以后,楚子涵没想过自己再一次上车面对他会是什么感觉,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还是以前的那种味道,没什么大的变化,只不过现在能明白,原来他从来都没说过真话,他是真的吃过外国的中餐,觉得没有国内好,才会那么跟自己说。 “你是想说我住所地下室里的那些东西,还是说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和小妍我究竟是干什么的?”楚天骄专注着驾驶,只从车内后视镜看女儿,从上车开始,两个人一直都在避免视线交汇。 现在本该是楚子涵来兴师问罪的,反倒是楚天骄先将了一军。 “把话挑开了说吧,我想那些东西妈妈应该不知道,但我是可以知道的。”楚子涵轻声说。 “为什么这么觉得?”楚天骄淡淡地笑了,他大致已经猜到楚子涵想说什么。 “那个侦探给我的东西都是真货,但那不是他自己发现的,是你授意他这么说,因为里面的东西到了现在,都已经是你认为应该可以让我知道的了。” 楚子涵的脸上一直都很平静,像是沉寂了很久的湖水,其实在那一天她就已经看出来,并没有当面揭穿,而是花了好几天来消化这么多年来的蛛丝马迹,直到自己有了答案,才拨通了楚天骄的电话。 “真聪明,可你是怎么发现的?”被戳穿了最后一个谎言,楚天骄表现得倒更像是开心,他喜欢自己女儿这么精明。 “他太熟练了,连资料都还没有翻开,就能倒背如流。如果他是某个公司里给人讲ppt的白领,这么熟练还情有可原,可他那种显然是背诵式的复读直接就出卖了他自己。”楚子涵说,“资料都是有关你的东西,当然只有你能给的那么详细,如果侦探们能把你摸的一清二楚,过去那么久的时间里我应该也行。” “所以这些侦探其实是你找来的垫脚石,你在用他们试探我。” “你看穿了这点,索性就反过来借他们向我传达消息。” 父女两个人其实都心照不宣,他们坦然地接受对方丢过来的石头,又轻而易举地写上自己的字丢了回去,这种别扭的方式要是让路明非知道了,他肯定得高呼一声你们两个都是死傲娇! 楚天骄从保温箱里拿了一杯热饮递给楚子涵:“要听故事么?很长的那种。” “好啊。”楚子涵的口气还是那么不咸不淡。 “这世界上有些人的血统是和普通人生来不一样的,当然这并非是在说什么高低贵贱,而是说这样的人身上流着一部分属于龙族的血,他们就叫做混血种。混血种会拥有类似超能力的力量,那被称之为言灵。”楚天骄说,“言灵源自于他们身体里的龙血,是属于龙族的力量。这个我们所熟知的世界在遥远的过去,曾被龙族所统治,人类以某种方法窃取了他们的力量,并终结掉他们的时代,但龙族终会归来复仇,混血种们将不得不去杀死龙族,以免自己死于非命。” “继续。”楚天骄说的东西基本可以写一本科幻小说了,楚子涵早已经做好准备,在亲眼见过自己的非凡力量,和不人不鬼的东西之后,她坚定的科学信念早已经有所动摇,从楚天骄嘴里冒出来任何匪夷所思的东西,都不会让她惊讶。 “有的混血种就像普通人,有的则聚集在一起,卡塞尔学院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坐落在美国芝加哥,里面所有师生都是混血种,世界树徽章就是卡塞尔学院的校徽。那里不上普通大学的课程,所有学习的终极目标都是去屠龙,我就是来自那里。” “这么说起来,你应该是来这里屠龙的超级英雄。”很难说这是称赞还是讽刺,没人能从楚子涵的脸上看出来她是怎么想的。 “不,我来这里是带着别的任务。”楚天骄说,“记得这城市里的都市传说么?” 楚子涵点了点头,在狂风骤雨之夜,总有人说看到海市蜃楼般的高架路,像条巨龙似的冲入浓雾。也有人说深夜里会看到带着两把刀的男人斩杀恶鬼,凄厉的惨叫声能震碎玻璃。 “大多数都市传说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鬼话,但这座城市里发生的古怪事件都是真的,那种海市蜃楼在龙族的世界里,被称作是尼伯龙根。那是依托于现实世界存在的另一个维度,就像故事里的镜中世界。” 楚天骄给自己也拿了一罐热饮,既然已经打算挑明,就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他能在用一只手开车的情况下,另一只手单开易拉罐。 “但这只是一种猜测,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成功去过尼伯龙根活着返回。学院经过很多年的分析,认为这座城市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尼伯龙根,我被任命来这里监视尼伯龙根的动向。最近每年城市里都会发生失踪案,其实都是从尼伯龙根里跑出来的死侍干的,这就更加证明学院的推断没错,但我始终找不到打开尼伯龙根的方法,只能在晚上开车到处跑跑,把那些溜达出来的货色全部抹灭。不能让普通人知道混血种和龙族的事儿。” “所以你不愿意离开这儿,而且心甘情愿地当个司机,这样你就可以借着跑车之名,堂而皇之地在整个城市里到处乱窜。”楚子涵明白了。 “我对这里已经熟悉到,做梦也会开车跑的地步了。”楚天骄笑笑,“说回混血种的事儿,混血种的后代也会是混血种,哪怕小妍是个普通人也一样。几天前有个死侍从尼伯龙根里跑出来,本能地追逐你身上的龙血,受到刺激以后你觉醒自己的言灵和血统,把它做掉了对么?我是在你走之后赶到现场的,附近的监控我都看过一遍,顺手帮你抹除了记录。” “因为我觉醒血统,你才确认我有资格知道这些,侦探才会带着你交代的资料来找我,是这样对吧?”楚子涵一瞬间就理清了来龙去脉。 “对我来说你不知道这些才更好,可以的话最好一辈子都别觉醒。”楚天骄笑的有点无奈,“可总是事与愿违啊,那该死的死侍一下子就把你的龙血全给激活了。身为混血种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选择接受龙族的世界,那么你所熟悉的一切都会离你而去,这是没有回头的路。” “这些不是我想听的话。”楚子涵打断了他,“你是不是屠龙英雄我不关心,我只想问你,既然你是带着秘密任务来的,混血种的事又不可以跟普通人透露,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爱上妈妈?” 这一句话直接就把楚天骄给问住了,原本说起龙族的那些事儿他还挺能絮叨,这会儿倒像是卡了壳,憋屈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 楚子涵有些愤怒,但极力克制自己,楚天骄的真实身份是个屠龙者,他似乎对此还很骄傲,可那又怎么样?楚子涵需要的不是一个会屠龙的混血种,她只是需要一个合格的爸爸。 “就……就是因为爱呗。”过了好久,他才慢慢恢复语言功能,“你还小,不懂爱情的,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说来就来。当年就是因为朋友送给我一张戏院的票,我去看了那场表演,就对你妈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你都已经出生了……” “说自己是个屠龙者的时候还挺自豪,结果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还把任务的事儿全都给忘光了,当学院的使者你没做好,当丈夫你也没做好,到头来连当爹也一样做不好。”楚子涵冷冷地说,她说起刻薄的话来也不差的,知道什么是对方最大的心结,就狠狠地往那扎。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楚天骄一时间有点发愣,在他的印象里,离婚以后楚子涵再怎么对他冷言冷语,那还是一个乖乖女,可现在她变了,变得让他有些看不懂。 “我难道说错了么?在错误的时间爱上错误的人,错误的生下孩子还离了错误的婚,一口气伤害了两个本该是最爱他的女人,你不但把自己的人生搞的一地鸡毛,连别人都被你祸害的不浅。妈妈本该一辈子都很幸福的,就是因为你,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她连做噩梦的时候喊的都是你的名字,醒了又会呆呆地自责,觉得已经嫁给别的人,就不该再想你的事。”楚子涵的心情简直恶劣到了极致。 楚天骄蔫了,声音渐渐低落下去,“这就是我说的混血种啊,你打开了龙族的门,就别想着还有机会能回头,那些普通人跟你不是一路的。” “道理你都懂,那敢问阁下这位混血种做到了么?”楚子涵气极反笑,这种时候了他还能整些大道理来,什么混血种都是狗屁,只不过是他拿来心安理得的理由罢了,“首先你是我爹,其次你是个丈夫,最后你才是屠龙英雄,搞不搞得清楚先后次序?没做好防备生了我也就算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算哪门子事?我生日没见过你,我家长会没见过你,我肚子疼到没法走路的时候更没见过你。不想管,那就别生!” “我哪不想管你了?”楚天骄急了,“你看你今天一打电话我不立刻就来了?可我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准时啊,死侍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东西跑出来要杀人,失踪案里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就那么没了,我不巡逻不去处理,就该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的人死于非命?” “所以死侍就是故意跟我作对是么?只要我身边没事,它们就不会跑出来,只要我需要你了,它们就跟恶鬼似的全出来赶集。” “我不还有工作要做么……老板要用车我不能不在,那样车就没了,我还怎么到处跑。”楚天骄又蔫了下去。 “说白了你还是认为当个屠龙者最重要,你的任务最重要,既然如此就别结婚,别生孩子,只会生不会养和随手遗弃有什么区别?你真的很让我失望,男人最需要的就是担当责任,可责任这两个字在你的肩膀上比头发丝都轻。” 她有点累了,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轻轻闭上眼睛。好在她不会哭,因为以前陪妈妈陪的太多,该掉的眼泪这辈子都让妈妈替代她掉完了。 “楚天骄,你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甚至什么都不是。”她说。 他当然还喜欢妈妈,否则也不会跟她结婚,可喜欢有屁用,生活不是海誓山盟,要的是柴米油盐,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偏偏要凑到一起,结果谁都没落下个好。 “我知道。”楚天骄低声说,好像真的是在认错,可是他在楚子涵这里的信誉分已经低到零了,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在她的眼里都没有任何可信度。 23.花落狂流之暗(三) 知道有什么用?就像大街上那些骂街的泼妇,她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但只要自己不承认,嗓门足够大,那就没人能打败她,楚天骄就是这样的人。 楚子涵不想再搭理他了,人总是会累的,尤其在同一件事上反复折腾,满口谎言的浪子跟你说他回头就能金不换,你会相信他么?反正无论说多少东西他都是这德行,有没有那些秘密都一样。 犹记得以前的初中入学典礼,时间恰逢鹿天铭和苏小妍的结婚纪念日,他俩飞去爱尔兰度假。楚子涵想了很久,给楚天骄打了个电话说要不你来吧。 他倒是很高兴的,可又有些犹豫,说别人知道我不是你家长咋办。楚子涵说你就说是我叔叔好了。他丝毫没觉得掉面子,嘿嘿笑地说那你也记得要叫我叔叔别说漏嘴了。 结果到了入学典礼那天,楚子涵是唯一一个背后没站家长的学生,她代表新生站在第一位,发表入学演讲,校长授予她一笔丰厚的新生奖学金。作为入学第一名,本来她想给楚天骄一个惊喜,让他长长面子。 这样的事情还发生过很多次,总是爽约,爽约,再爽约,既然做不到就别老是满口答应的点头,只会无数次带给人失望。 相比之下继父鹿天铭显然比生父要做的好多了,人家再怎么忙,每个月也至少有一天固定的日子,到了那天鹿天铭会推掉所有应酬关闭手机,跟家里人一起出去玩上整整一天。 家里的叠墅书房里有一整面墙壁的相片版,上面全是一家人每次出去时的全家福,楚糸各种搞怪总爱搂着楚子涵,楚子涵总是跟妈妈站在一起牵着手,鹿天铭永远都是标志性的成熟笑容站在她们背后张开双臂,下面还标着日期,整整齐齐的,任何人来了看见都会觉得他们这个重组家庭是幸福美满的大家子。 这样还有什么理由觉得他楚天骄好呢?单单就因为他是生父?世界上也没少过那种垃圾父母,楚天骄跟他们比起来还没到那个地步,但也好不到哪去。 “对不起。”楚天骄低声说,他手里已经摸到烟盒子了,本来想抽两根,可立刻又想起女儿还在车上,就默不作声地把烟盒丢掉,狠狠一脚踩在脚底下。 “你没必要对我道歉,同样的话听的太多,早就没感觉了。”楚子涵说,她觉得自己本该发点脾气什么的,可到头来什么都不想做,也许对一个人失望透顶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会因为他而生气是还在乎他,如果有一天你连对他发脾气都做不到了,那大概也就是已经到了该说分别的时候。 楚天骄自作主张打开车载音响,悠扬的弹唱声里,是爱尔兰乐队altan的《dailygrowing》。 thetreestheygrowhigh,theleavestehydogrowgreen, manyisthetimemytruelovei‘veseen, manyanhourihavewatchedhimalone, he’syoungbuthe‘sdailygrowing. father,dearfather,you’vedonemegreatwrong, youhavemarriedmetoaboywhoistooyoung, iamtwicetwelveandheisbutfourteen, he’syongbuthe’sdailygrowing. 楚子涵静静地听着那首歌,她能听懂所有的歌词,说一个父亲把二十四岁的女儿嫁给一个十四岁的富家子弟,女儿不愿意,担心等丈夫长大了自己已经老了。但是父亲说自己的安排没错,她把女儿嫁给有钱的年轻人,等他老了,女儿就有人能依靠。 可惜都是后来那个富家子弟还没长大就死了,女儿非常悲伤,在绿草如茵的墓地上用法兰绒为他编织寿衣,她的人生就因为这次决定起起伏伏,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如父亲期望的那种结局。 这歌可真讨厌,听着太人人难过了。 “这样很没意思。”楚子涵轻声说。 这首歌的出现并非不合时宜,显然是楚天骄特意放在车上的,他是从芝加哥留学回来的人,当然听得懂《dailygrowing》,平常就连说英文还得故意带点口音,一副不懂要装懂的样。 他无言地把这首歌送给自己的女儿,因为他和那个歌里的老父亲都是一样的人,做着同样的事,他自己无法好好照顾女儿,唯有把她托付给能对她好的人,想来要是鹿天铭是个混蛋继父,整天罩着楚糸一起欺负她们娘俩,楚天骄也许是会开着迈巴赫冲进那栋叠墅里自爆的,他也就只能做到这些了。 可这些在楚子涵看来真的就只是他的自我感动,既然那么在乎,为什么当初不想办法把她们都留下呢?自己犯的错总要尽善尽美,而不是说我不行做不到,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说有新的人愿意照顾你就足够好,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人物。 “有些东西,将来你总会懂的。”楚天骄没关音响,只是一如往常地说出他该有的台词,满满的大人味儿。 “你觉得我将来会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么?”楚子涵冷笑。 “作为一个混血种,你总会有一天要脱离自己原本的世界,到那时候你就会明白,龙血这东西生来就是种负担,所以你才和别人那么不一样,足够聪明,但又一直都很孤单。”楚天骄叹了口气,“我承认,这都是我的错,我没能守住自己的底线,可我也是个人啊,爱情就是这么一种东西,总会来的莫名其妙,波涛汹涌。你想骂我,我就听着,这个世界上我只对不起过两个人,一个是小妍,还有一个就是你。” “如果将来我会变的和你一样,就因为这什么狗屁血统,那我宁愿去死,这样起码不会对不起什么人。我和你不同,这辈子从未亏欠过谁。”楚子涵一刻也忍受不了这车里的空气了,“停车,我要下车。” 迈巴赫缓缓靠向路边,车还没来得及停稳,楚子涵就已经推开车门,狂风骤雨迎面而来,但这样的感觉似乎都比车上的气氛令人舒畅百倍。 “不想跟我呆在一起没关系,但至少记得带把伞,不然明天肯定会感冒的。”敞开的车门里,楚天骄递过来一把黑色的大伞。 楚子涵一把扯了过来,故意用上很大的力气,伞柄在他手里猛划一下,略有些锋利的边缘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 “路上记得小心些,要是再遇上那种东西,别留情,找个没人的小道一发言灵解决它。”楚天骄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以后……我会尽量不和你见面的,有事需要我的话,还是打那个电话。” “不劳您这屠龙英雄费心了,以前就没怎么在乎我,何必现在才开始惺惺作态呢?”楚子涵撑开雨伞,站在滔天的雨幕中,冷冷与楚天骄对视,她已经足够克制自己的愤怒,继续下去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更加伤人的话来。 她就算是生气也是很漂亮的,那张难得有些波动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像是某些游戏里不服输看着你的女骑士。如果她和楚天骄的关系没那么差,开着迈巴赫的他应该每周都会很乐意带她出去转转,哪怕不买什么东西,也没有豪华的大餐,就只是教教她开车都会比一家人去游乐园更讨她的欢心。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要是将来有一天我不见了,那就当我死了吧,反正我这种人,眼不见心不烦,希望你能记得给我立块碑,能有一束龙胆花就更好了,我喜欢龙胆花。” 楚天骄勉力笑了笑,可他这会儿笑比哭还难看。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唯独在楚子涵面前,什么伪装都是没用的,他的女儿固然不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最真实的一面。 “好啊,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每年都买一卡车,给你的碑洗个澡,这样你的迈巴赫上,就不会老是一股那么难闻的廉价烟味儿。” 她最后丢下一句刻薄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楚天骄最后的假设更加让她出离愤怒,那种话简直说的就好像他要去以死谢罪一样。拜托,什么年代了?偶像剧都不流行这一套了,犯了错什么都不会做,就会说个臣以死了之,把剩下的烂摊子丢给活着的人,那是比摆烂的废物更加恶心人的选择。 还什么喜欢龙胆花,以为自己不知道龙胆花是什么意思么?那花的花语是喜欢看忧伤时的你,因为它的根像龙胆一样苦。怎么?难道自己因为两个大人离婚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他还反而挺欣赏? 车子里的音响还是在播放那首歌,楚天骄坐在车里,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他把踩扁的烟盒子又重新翻出来,打火机的火苗袅袅,深呼吸进肺里的劣质烟草味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舒适的味道。 但这种时候,似乎也只有这支烟能排遣心中的忧愁。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滚滚黑云似浪如涛,大雨铺天盖地,在几秒钟内就洒满了这座悲伤的城市,像是神也很伤心的哭了。 楚子涵回到家里的时候,楚糸靠在门外等她,远远地看着她出现,撒欢似的举着雨伞跑过花园里的地砖,第一时间把伞撑在她的头顶。 “这么大雨连把伞都不带,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是要玩什么行为艺术么!”楚糸哼哼唧唧的埋怨。 她确实没带伞,虽然走的时候从楚天骄那里拿了一把,可那种东西真是用都懒得用,随手就给扔垃圾桶里了,淋淋雨也许心里会更好受一些,反正她从没感冒发烧过,那种人之常情的小病似乎对她敬而远之,也可能是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好。 “忘了。”楚子涵微笑着回了两个字,看到楚糸她的心情难得就会好起来点儿,还得是自家妹妹最亲,无论什么时候,她永远都是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下次不管你有什么事儿,我一定等到你结束了再跟你一起回来!明明平时做事是个滴水不漏的人,偏偏在这种有关自己的东西上马虎!”楚糸恶满脸凶神恶煞,嘴上却都是温情的话,跟楚子涵一起进屋。 24.花落狂流之暗(四) 家里一如既往有楚糸放在灶台上小火温煮的热汤,在这座城市里住的久了,自然也就习惯它每年总有些那么日子的神经病,凄风苦雨的天气里,有一口热的总是暖人心脾。 楚子涵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享用妹妹精心准备的热汤,晚上没什么别的活动,以前她还会每晚都固定练习竹刀击打,自从那件事了结以后,练习就从每天变成了每周,学会的东西即使没那么需要了,也不至于马上就怠惰,她就是这么一个自律的人。 她没有跟楚糸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楚糸也很少多嘴的问姐姐这么晚回来是去干什么,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私密的空间,就算再怎么亲密的人也未必愿意分享,平时的时候她们两个人睡同一个宽敞的卧室,接触的已经够多了。 卧室原本是两间房,被特意打通之后就变成了一间,左半边属于楚子涵,看桌上那么规整的置物架,摆放整齐的资料,就知道主人必然是严于律己,连衣柜都走简约淳朴的北欧风,角落里靠着竹刀和衣帽架。 右半边属于楚糸,光桌布就是花里胡哨的菲特今晚留下来,实木衣柜上墙上贴满了各种动漫人物的大头贴,几件用来cosy的漂亮衣服挂在门把上随风起舞粉粉嫩嫩,这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被正中央的双人床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夜深入梦,总觉得今天格外疲惫,睡觉的时候楚糸还是像八爪鱼一样往楚子涵身上缠,这是她的习惯,睡着的时候总得抱着个什么东西,以前是迪士尼的维尼熊,后来她嫌那玩意没温度,就改抱老姐。 最开始楚子涵也不太适应,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躺下之前会很自觉的伸出右臂,让楚糸开开心心地搂着。这样其实也好,能感觉到身边总是有个人,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东西就不至于总是独自难过。 或许是因为想了太多的事,思绪沉眠的很快,今晚楚子涵少见的做梦了。这是个很奇怪的梦,她居然梦到了楚天骄,按理说发生过那么不愉快的对话,她应当对这男人深痛欲绝才是。 梦里是在一条暴雨中高架桥上,蛟龙般直入云端,就像楚天骄说过的都市传说,无数死侍包围着他,数量之多像是蜂拥的蚁群,它们显然比楚子涵遇到过的那种更加可怕,手指已经完全被纤长如刀的锐爪所取代,让人想到成群的剪刀手艾德华。 楚天骄手握两柄长刀,旋转着切割雨幕,带起耀眼的弧光,雨水居然被他一分为二,水花四溅,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间璀璨如黄金那般闪耀。 透明的领域在雨幕中张开,楚天骄喉咙伸出爆发出低沉的吼叫,领域笼罩到的地方,时间的流动慢了下来,无数水滴悬停在空气里,任凭双刀将它们斩切,一切都像一部慢放的电影。唯独那个男人还是那么低快,他翻身挥刀,踏步,旋转,进退自如纵横斩切,黑血伴随着水幕在他脚下溅起,暗红色的伤痕犹如一条条漫长的飘带,快到了极致的刀光宛如银色的飞燕。 死侍们如跗骨之蛆,从四面八方不断地扑来,可它们没有一个能接触到楚天骄,在刚刚接近的时候刀刃就会将其一分为二。 古书中曾说真正的上将应当万人之中敌将首级,但真正做到这一点的历史可查的只有关羽,想来当年的白马河畔,二爷也是和这个男人一样勇猛无双,他并非单纯砍杀无边无际的敌人,甚至一直在带着某种目标前进。 楚子涵想说点什么,可她说不出来,因为这只是一个古怪的梦境,在这个梦境里也并非只有她一个人在看着楚天骄。在楚天骄前进的方向上,有一座跨海大桥,大桥上伫立着匪夷所思的光。 那白色的光芒中站着山一样魁伟的骏马,它披挂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辉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扣着地面,每次都把坚硬的路面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面颊上带着一副银白色的面具,每次雷鸣般的嘶叫之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就喷出纷飞的电光雷屑。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着暗金色的甲胄,雨水洒在上面捡起点点水花,像是给甲胄又披上了一层微光。他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如同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贴面的脸上,唯一一只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它本不该出现在这世界上,只因他是存在于神话中的人物,无数游戏用他做为原型,多少传说唱诵他英武的传奇。 可他现在就这么真真确确地矗立在那里,以不可逾越的姿态封死了跨海大桥,八足天马斯莱普尼尔蠢蠢欲动,神矛冈格尼尔蓄势待发。 北欧神话中,司掌英灵殿的斗神奥丁,它的形象深入人心,楚子涵绝对不会认错,可那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难道是因为陪楚糸看了太多的动漫玩了太多的游戏,以至于自己的想象力也开始天马行空,完全不受控制?照这个节奏下去,说不定下次做梦就会看见hellokitty大战漫威英雄了。 巨大的惊雷炸响,整个城市的天空都回荡着沉闷的雷声,楚子涵从梦中睁开眼睛,仿佛上一秒她还站在那条高架桥上,那场面太真实了,不禁让人想到楚天骄是否一直都是这样,在不为人知的尼伯龙根里守望这座城市的安宁。 身边传来楚糸静谧的呼吸声,微明的床头灯照亮了她的脸庞。自从和楚子涵一起睡觉以后,她怕打雷的毛病就完全治愈了,今晚楚子涵被雷声震醒,她倒是还睡的很舒服,像只猫一样蹭着楚子涵的手臂。 楚子涵轻轻抽手离去,下床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梦境,她怀疑那种梦境是在暗示着什么,可她想不明白。 楼下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楚子涵诧异地看了一眼电子钟,时间是凌晨3点44分,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拜访? 25.花落狂流之暗(五) 她忽然注意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外面仍旧是狂风暴雨,风擦过这栋小楼的时候发出尖厉的啸声,雨一泼泼地打在窗户上,刚刚才响起那么大的惊雷,可现在周围却安静的出奇,除了楚糸细微的呼吸,她听不到任何雨声,仿佛那个雨中世界只是窗户透出来的倒影,而她就是那个活在镜中的人。 楼下的敲门声仍未停歇,坚持不懈地每次敲三下就停顿一会儿,如果是爸妈任何一个人回来,他们都不会这样敲门,那是声纹门锁,可以声音识别,哪怕他们感冒了又没有带钥匙,物业那里也有备用,不可能用这样会打扰姐妹休息的方式。 楚子涵决定暂时先不理会敲门的人,也许只是某个小区里回家的醉汉敲错房门,她更好奇现在是怎么了。她走到阳台前向外张望,小区里的路灯在这个天气里居然都支撑不住纷纷熄灭,只有这房子周围的几盏还能亮着,大多数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就连花园里也是。 不对,她忽然愣住了,自家的院子里种满了木香花,这些盛开的繁花能像爬山虎一样绕着房子锦簇成团,可她现在站在这里,庭院里的灯光照亮只有黑暗,黑得像是永夜。 她推开窗户,风雨迎面而来,带起零落的花瓣,她果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仿佛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声音都已经死去了,那些随风落在她身边的花瓣居然是彻底枯萎的!整个庭院里的绿化都在她眼前缓缓死去,由绿转为灰黄,最后是死寂般的黑色。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在这一刻越来越大了,楚子涵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这也许让那个人有些不耐烦,似乎今夜他一定要进来,像是必须赶赴某个约定,一直没有为他打开的门让他开始恼怒,敲门的手劲自然在加大。 “姐姐?”楚糸终于被震醒了,茫然地从床铺上支起半个身子,揉着眼睛看向楚子涵,她还很迷糊,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异常。 “爸爸好像回来了。”楚子涵合上窗户,回头笑的很平静,“他好像没带钥匙,我下去看看,你接着睡。” “嗯,好。”楚糸倒头就重新钻进被窝里,全然没想过这个时候老爸回家的可能性有多低,更没看到楚子涵走向自己的书桌,那里和墙角的小小空间里放着陈列架,里面不仅竖插着好几柄竹刀,还有一把带有刀鞘的,真正能够杀人的长刀。 这是鹿天铭爸爸带回来的礼物,得知宝贝女儿喜欢剑道这种充满阳刚之气的东西,他倒是没催着女儿去学个跳舞什么的,而是非常尊重她自己的选择。下一次出差的时候,他就带回来了一个有点特殊的礼物,一柄封装在礼盒中的正宗日本太刀,从那以后一直都放在楚子涵的手边,偶尔会被拔出来把玩。 那可绝非什么观赏性质的玩物,而是真正开过刃的太刀,用的是鸟居反这种华美的弧度,握着它就会像是穿越回战国的大名,据说是鹿天铭问当代锻刀大师求取的制品,手工打造而非工业机床的产物,价格不菲。 楚子涵最开始还拿着让楚糸拍过几张照片当留念,黑色水手服配纤长的刀刃,摆出各种冷酷妖冶的pose,委实有种穿越到动漫里cos某个剑道女主的感觉,高冷又飒爽,似乎随时都会拔刀出鞘架在你的脖子上,见血封侯。 这种开刃的刀本该是作为私人藏品,作为对自己剑道生涯的纪念,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了,联想到之前遇上过死侍这种可怕的鬼怪,楚子涵就更加不放心。 楚天骄曾经说过,死侍对龙血有本能的执着,会追逐拥有龙血的人。如果今天敲门的确实是某个死侍,手里的这把刀就该第一次见血了,最好能处理的完美一些,别让妹妹知道,单纯无辜的小姑娘就该在梦里做她的公主,刀口舔血这种事,还得是当姐姐的来。 楚子涵没有穿拖鞋,只是踩着棉袜轻手轻脚的下楼,房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少数电子设备会在夜间闪烁着微光,这些就已经足够她用。自从那天血统觉醒以后,她就发现自己的感官每一天都在比昨天更加敏锐,即使是这样的黑暗中,她也能清晰地看见家里的一切布局,而非单纯依靠记忆。 如此挥刀必然也比以前更快,以往能够精准击打格斗冠军的飞踢,那么现在可能是一刀能斩下恶鬼的头颅,但她没有尝试过,也许今夜就会是第一次。 她渐渐靠近玄关,敲门声就在几步之外,近在咫尺,仿佛每一下都能打在自己的心头上。楚子涵按着自己的胸口,安抚情绪,太刀已经缓缓出鞘,不能心如止水就无法好好握刀。她偷偷凑近那个猫眼,打算先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 只是那一个瞬间,她与门外的人视线交汇,灿金色的瞳孔如天国之门洞开时那般神圣的辉光,几乎要刺瞎她的眼睛,她惊恐地后退,脚跟磕在玄关的门槛上一屁股跌倒,满脑子都是惨白的。 她刚刚经历过与神的对视,双方的距离仅仅隔着一只猫眼,她在看门外的时候门外的人也在看她,就那么一瞬间她看清楚了那个人的全貌,覆盖整个脑袋的银色鹰角头盔,仅仅露出一只的黄金眼瞳, 那是君王,也是魔鬼,更是今晚她刚刚才梦境中看到过的东西……站在高架桥上凝视楚天骄的,奥丁! 那种东西居然到现实里来了,还是拜访她的家! 可是似乎又和梦境中的奥丁有一些不同,在梦里,奥丁骑着八足骏马斯莱普尼尔,那样伟岸的身形是如三山五岳般雄伟的,人在这种东西面前只有颤抖着跪拜的份儿。 但现在门外的那个奥丁,更像是一个戴了面具的普通人,因为他可以窥探猫眼,唯有那只任何美瞳都无法模仿出来的黄金瞳,能说明他异于常人的身份。 26.花落狂流之暗(六) 如果一位神要拜访一个凡人的家,需要这么礼貌的敲门么?他应当有不计其数的办法闯进来,什么暴力侵入神迹显现暗中托梦……总之那些桥段各种电视剧里都玩烂了。 楚子涵无法判断奥丁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理由是什么,在梦境中的他只是远远的看着楚天骄,是否是敌人也没法确认,唯一能知道的是他绝对足够危险,那些花丛树木因为他的到来而枯萎,就像是他身边笼罩着一层名为死亡的光环,所到之处万物归于寂静。 真遗憾,楚天骄只跟她说过龙族和死侍,却没说过起过神,难道开门之后这家伙会礼貌的说一声打扰了,我是来找楚先生的? 敲门声还在继续,那声音听起来就像西游记里四大天王的法宝,每一声都都是危险的琴音。显然一扇门是挡不住一位神的,但是出于某种奇怪的理由,奥丁似乎并不能直接闯进来,他才不得不慢吞吞地敲门。 为什么? 楚子涵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因为看到门外是奥丁她太过震惊,却忘了自己在从猫眼里向外窥视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任何背景,如果奥丁真的站在门外敲门,那么他的背后应当是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直延伸到登门的台阶下,能看见两根支撑门厅的庭柱。 答案或许只有一个……因为他,就存在于那个猫眼里,无法真正出现,所以才没有直接闯进来!只是不停地用敲门声宣告自己已经来了,就像敲响的丧钟! 什么神,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东西罢了!楚子涵抄起太刀,对准猫眼,狠狠捅过去。 这柄日本刀不亏是出自真正锻刀大师之手的东西,砍起东西来轻而易举,刀尖轻易地粉碎了那只镶嵌在门上的猫眼,敲门声登时停止。她大着胆子推开了那扇门,外面风雨欲来,寒气逼人,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自己还在做梦么?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愣住了,视线从门前一直延伸到庭院外的大门,那里停着一辆车,它没有停进车库里,就那么斜斜地在那里非法占道,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交错重叠为山形,这是一辆迈巴赫62。 在这么一座江畔城市里,像这样的顶级豪车很难找到一模一样的第二辆,楚子涵踩着鹅卵石走进风雨里,一直走出自家的院子站到车前,车牌照上是一串令她熟悉的数字。 不会认错的,这就是楚天骄开的迈巴赫,驾驶室里挂着一个手工编织的小娃娃,那是很久以前小时候的楚子涵,第一次手工作业做出来的东西,她把这个当做给爸爸的礼物,楚天骄就把这玩意一直挂在车上。后来他离婚了,还是没有把它取下来,每次开车的时候看着这么个小娃娃摇摇晃晃,就好像在看着自己小小的女儿。 车子的状况很差,前挡风玻璃碎掉了,浑身伤痕累累,车身如同被硫酸烧灼过,又像是被人拿激光刀切割过,里面的驾驶座坐垫都翻了出来,车门敞开着。黑色的,疑似某种血液的东西黏在车身上,它们浓稠的像是石油,这样的大雨都难以冲刷掉。 楚子涵用手检查车身上的痕迹,疑似被刀具以暴力砍击,不但漆层被完全刮开,连里面的钢板都被斩断了,车子必然遭受过某种恐怖的袭击。 这让她想到了今晚自己做过的那个梦,梦里围攻楚天骄的死侍们就拥有足够斩切钢铁的刀具,那是它们的爪子。 按理说这辆迈巴赫是进不来小区的,因为它没有录入小区的数据库里,检测到非小区车主的车牌,门口的通行围栏并不会放行,那它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是楚天骄把它开来的,那么他人去哪了?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荒谬,梦里的奥丁出现了,迈巴赫也出现了,死侍们给车子留下的痕迹就在她眼前,难道那并非某种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楚天骄还能给她托梦不成? 身后叠墅里传来楚糸的尖叫,楚子涵猛然回头,她看见自己的卧室里亮起了不寻常的光,那种光正是她在梦境里见到过的,属于奥丁身边领域似的光芒。奥丁并未因为猫眼的销毁而消失,他换了一种方法,正在那栋楼里干着他想要干的事! 楚子涵提着日本刀,大步冲进屋子直奔二楼,她很少这么愤怒,但任何人都有些东西是心中的逆鳞,楚子涵的逆鳞就是她的妈妈和妹妹,如果奥丁真的伤害到楚糸,那么就算他是神,今夜也必须埋骨于此! 她冲进卧室里,整个卧室都被翻的一团糟,衣柜是被某种东西直接砍开的,里面花花绿绿的衣服洒了一地,书架被推倒,楚糸珍藏的手办全都摔的缺胳膊断腿,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床铺都被整个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内容的鹅绒来。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穿着斗篷戴面具的家伙,他蹲在地上到处不停地翻找着什么,独眼黄金瞳如同野兽。 楚糸就躲在角落里蹲着,脸色发白,抱着脑袋不停地颤抖,奥丁来的时候她还在睡觉,迷迷糊糊地说姐姐你回来啦。下一秒凄冷的刀光就砍向了她睡的床,从正中间完美地切开,连同她的几缕头发,这只能说是她的运气好,奥丁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这个房间里一切能放东西的地方,当然也包括床底,如果睡着的时候她就在中间那块,必然死于这一刀下。 “东西呢?”看到楚子涵回来,奥丁缓缓地起身站直了,发出如铜钟般的质问,森冷的黄金瞳如一盏幽暗中的明灯,他完全笼罩在黑色的长袍下,加上那顶鹰盔,看上去就像某个游戏里阴暗的教徒。 “你是来找东西的?”楚子涵握紧了自己的日本刀。 “交给我,你就不必如那个男人一样。”奥丁说。 “那辆迈巴赫是你弄过来的!”楚子涵手背上青筋暴起,她明白奥丁敲门的用意了,那是陷阱,也是警告,他故意引诱楚子涵来到大门前,亲眼去看见那辆她最熟悉的迈巴赫,以此告诉她不配合会是什么下场。 奥丁是想要找某样东西,但在楚天骄那里没有找到,只能来找楚子涵,楚子涵和楚天骄不一样,还只有十五岁,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威胁会比自己慢慢去找更加方便。 “他怎么样了!”楚子涵横着长刀立于身前,其实这种话也没必要问的,车子都变成那样了,里面的人又能如何呢? 奥丁没有回答,这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迈巴赫开不到这个小区里来,可他是神,神无所不能。 楚子涵挥刀撞向奥丁,在剑道馆的时候很多人都不太愿意当她的对手,因为她一旦挥刀就像是抱着杀死对手的信念,给她当陪练往往容易受伤。 奥丁猛地旋转,长袍下荡起两道刺眼的弧光,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是那种光,两柄长刀如一把组合起来的铁钳,轻易就拦下了连剑道馆主都不敢接的刀锋。楚子涵听见可怕的声音从自己手心里传来,那把号称是顶级刀匠打造的日本刀,在奥丁的双刀下连几秒钟都没撑到,轻易地就崩成了碎片。 时间在这一刻的流动仿佛都慢了下来,楚子涵能清楚地看到奥丁双刀向自己攻来的方向,她甚至能想到该如何用自己的剑道来防御,但她做不到,她已经没有武器了,更重要的是身体根本就跟不上意识的飞速运转,奥丁的动作就像是绵延的流水,丝毫不会有任何停歇。 她的肩膀被刀刃贯穿了,奥丁将她挑在刀尖上,如荆棘刺穿小鸟那样高高举起,整个身体都被这种利器支撑着的感觉就像是古代的千刀万剐,楚子涵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可她却死死地看着奥丁的黄金瞳,粟色的瞳孔深处,缓缓绽放开灿烂的金色,连她自己都不懂得的语言正在被高速吟诵,快到了极致。 火焰在她与奥丁之间凭空升起,紧随而来是剧烈的爆炸,奥丁拔刀旋身后退,仍旧被忽如其来的烈风波及,黑色的长袍燃起明亮火焰,他像个孩子那样蹦跳不停地扑打。楚子涵自己也被冲击到了,狠狠撞在墙上,五脏六腑都像是要吐出来。 这是她第二次使用这种力量,还不清楚它的优点和禁忌,在过于近距离的地方释放,自己也难逃猛烈爆炸的冲击。 长袍上的火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扑不灭,奥丁索性挥刀斩断了自己的长袍,露出黑铁似的胸膛,满布鳞甲。那显然是某个死侍的身躯,只不过鹰盔面具,黄金瞳,还有遮掩的长袍把他伪装成了类似奥丁的东西,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奥丁,没有战马也没有那么伟岸的身影。 “东西到底在哪!”奥丁走向楚子涵,一脚把她踢得翻滚出去,此刻他全然没有一点神性,更像是一个气急败坏的普通人,耐心往往是有限度的,尤其当对手表现出了超乎他想象的反抗里时,就更加容易点燃怒火,如果不是他反应足够快,加上楚子涵还不够精准,那爆炸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楚子涵根本就爬不起来,刚刚那贯穿她肩膀的刀刃非常精准,瞬间就摧毁了她的肩膀,她的双手现在没法做出任何动作,哪怕仅仅是支撑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紧要牙关。她不知道这个假奥丁到底想要找什么东西,楚天骄似乎从来都没有给她留下过什么,如果爸爸是宁死也要对什么东西保密的话,那么她也会做到同样的事。 奥丁抓着楚子涵的头发,拎着她,像是胜利的角斗士那样在房间里乱转,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翻开一个柜子,拿着里面他不认识的东西问楚子涵这是什么。楚子涵没有给他任何回答,但这并不妨碍,每次询问的时候奥丁的黄金瞳都会格外明亮,每每面对这种眼神楚子涵就会精神涣散眼瞳迷离,哪怕她什么都没说,奥丁也能判断出这是否就是他需要的东西。 他拖着楚子涵在房间里兜了一整圈,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唯有把自己心中的不快发泄到楚子涵身上,对她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发出粗野的咆哮和怒吼,用尽生平最恶毒的语言。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街边的混混罢了,长着天生有些小本事为所欲为,直到遇上了真正的神,为那奇迹般的力量而折服,甘愿成为神的奴仆。 本性终究是难易的,纵然穿上这身装备他就可以假借神的威名,本质上还是个丧心病狂的暴徒,会耀武扬威地炫耀自己新拥有的东西。 楚子涵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还活着,那双明亮的黄金瞳能证明,可她既不会喊疼也不会哭,对这种人施加肉体上的暴力简直毫无意义,奥丁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攻击一个人形的布偶,就算你把她撕扯的粉碎,也只会看到从肚子里冒出来的棉花,在嘲笑你无力的愤怒。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楚子涵觉得自己大概就要死了,她很想对妹妹说别哭了快跑,因为自己死了之后大概率会轮到她,奥丁的目的是楚天骄的什么东西,而楚糸甚至没有见过楚天骄。 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全是血腥,这会儿她才明白楚天骄说龙族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是什么意思,纵然你已经在剑道馆天下无敌,可面对身怀龙血的死侍两边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那个隐匿于现实里的社会,拥有的是你无法想象的东西。 所以楚天骄得一直守着那里,从尼伯龙根中出现的任何一个死侍,都是无法被轻易抹除的罪孽,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伤害过自己爱的人,可他只能坚持着选择自己的底线,人都会犯错的,他并非什么完美的英雄,只是偶尔贪图过,想要有个自己家的普通罢了,要是有一天他放弃了自己的指责,这个城市真的就会成为人间炼狱。 奥丁扭头看向角落里那瑟瑟发抖的女孩,脑子里忽然有了个办法。他拖着楚子涵丢到楚糸面前朝向自己,把自己的刀架在楚子涵后颈上,微微用力,细密的鲜血便渗了出来。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的每一个问题,只要你的回答迟疑了一秒,这把刀就会更深一分,你姐姐的命全在你的手里了。”他冷笑着说。 楚糸一直在哭,用手背擦拭自己的眼泪,像打嗝一样不停地抽泣,奥丁的话她似乎并没有听见,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我在跟你说话,没听到么!”奥丁伸手抓住楚糸的手腕,一把扯开,忽如其来的金色刺疼了他的独眼,手背后面藏着的居然是一双满溢泪水的黄金瞳,灿金色的光远在他之上! 奥丁惊恐地想要后退,但已经晚了,那只本该被他轻松拿捏的纤细手腕,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楚糸发力把他扯向自己面前,右手凝握成团,一记轻飘飘的拳头顶在他腹部上。 他像是炮弹那样弹了出去,直到撞向对面的墙壁里,如同一只刻在里面的标本,浑身的骨头连同内脏都碎裂了,以他的身体,就连子弹都能抗住,楚糸那种女孩的拳头充其量只能叫做娇嗔的粉拳,他甚至连力道都没感受到。 但就是这样的粉拳一发就要了他的命,他脸上的那个面具鹰盔缓缓开裂劈成两半落在地上,露出内部泛着微光的诡异花纹,花纹上的光迅速黯淡了下去,这个假奥丁身上的光和他的黄金瞳也就骤然熄灭。 怎么会这样?这里不是应该只有楚子涵一个混血种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怎么会也是混血种?而且这份力量……甚至远远凌驾于楚子涵之上! 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生命的流逝总是忽如其来,最后弥留的那点时光在自己看来,似乎每一个瞬间都很漫长,但那一共就只是几秒内发生的事情。 蛛网般的裂痕从假奥丁的身后缓缓扩散开来,绵延到整个墙面上,吊灯第一个没撑住掉了下来摔的粉碎,窗户剧烈的颤抖着脱落,崩解的石灰里露出钢筋夹层,整个房子似乎都在摇摇欲坠。 楚糸眼睛里的金色慢慢消退,面对这场面她也震惊了,全世界都是安全的,但这会儿好像就她家在遭受地震。 我去!这一拳下去连房子都要报废?天生伟力多少也该有个界限吧! 没时间思考了,她抹抹眼泪,把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姐姐往肩膀上一送,奋力地往楼梯间跑去,她的身后,那间承载了她们之间很多年故事的卧室分崩离析。 那个假奥丁搞错了一件事情,楚糸会哭,既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恐惧,她只是想起了很多事情,在为自己而难过。如果你伤心落泪的时候,有个不识好歹的傻逼过来跟你逼逼叨叨,你也会想一拳揍飞他的。 27.what happen 楚子涵微微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的白,一瞬间她有些恍惚,但这种恍惚很快就被某人扑上来的拥抱给撞散了。 “宝贝儿你终于醒了,真是快把妈妈担心死了!” 楚子涵感觉自己像只维尼熊玩偶,正在被第一次得到的姑娘疯狂蹂躏,从脸上的触感来看显然是丰满的胸口,二刺猿一点的说法这个可以叫洗面奶。 抱她的人是苏小妍,楚爸是神人,楚妈也是神人,一年365天里可以有360天都在外面玩的那种人,大多数时候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看见她。不过今天倒是个例外,得知家里出事儿了女儿受伤,苏小妍当即就从济南的温泉飞回来,一直呆在医院里没离开过半刻。 “脑子疼不疼?还认得清我是谁么?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疤?”抱完之后苏小妍又忙着检查楚子涵的身体,态度之专业好像她才是这里的医生。 “医生说过了没什么问题,静养一段时间就好。”旁边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有着播音主持般的质感。 那是鹿天铭,楚子涵的继父,两个女儿差点死掉这事足够让这位本地商业巨佬放下他手边的一切,他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个刚削完的苹果,原本应该是给苏小妍的,但现在楚子涵醒了,就顺势递给她。 “我怎么会在这儿?”楚子涵捧着冰凉的苹果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面对假奥丁的时候,没理由上一刻她都快死了,醒来却在幸福的天堂。 “那场大雨把我们家叠墅的地基给泡塌了,你和小糸差点被砸死,都受了伤。”鹿天铭说,“开发商登门道歉,表示可以支付所有善后费用并提供新的住所,我跟他们说这些都没用,你最好祈祷我女儿没事。看起来运气之神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他起身拉开窗户,医院楼下的花园里有一群西装男跪在长长的横幅上,横幅写的是‘孔雀邸全体开发商及物业管理祝愿楚子涵小姐早日康复!’。 鹿天铭自己就是搞房地产的,孔雀邸的开发商当然跟他有过合作,算是大金主,如今金主老爷家的房子居然让水给泡塌了,还差点害死人家女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们在本地就别想混下去了。楚子涵在医院里已经躺了三天,三天里这帮人轮班祈福,就求一手楚子涵没事儿。 那样一栋房子会让暴雨给泡塌?楚子涵觉得这真是比中彩票可能性还小的事,那个小区本来就以富人小区为目标,在这种工程里偷工减料,将来出了问题,业主们可都是有能耐干死开发商的。 可是鹿天铭都这么说了,说明这种解释应该是已经被大多数人接受了。 “楚糸呢?”楚子涵看向病房里,这是单独的vip室,就一张床。 “她就擦破了点皮,第二天就能回学校上课,放学的时候就会来看你。”鹿天铭撩起楚子涵的额发,凑近观察她的瞳孔,很少有人知道这位企业家其实是医学专业毕业的,人后来干的事情往往和你大学的专业搭不上边,“没什么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家里有专人在收拾现场了,有些东西应该还能找回来,将来再去看,现在别多想,好好恢复就是最重要的。” 确认女儿安全,鹿天铭又跟苏小妍交代些什么就走了,他一直都很忙,是传说中那种分分钟几百万是上下的人。这件事已经打破了他的日常安排,等待他处理的事情三天来恐怕已经堆积如山,电话从来没消停超过十分钟。 “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三天都没好好吃饭了,全靠营养液维持,真是想想都难受。”苏小妍苦着一张脸,好像伤在楚子涵身上,痛在她心里。 很多人都说像苏小妍这样的女人多半是没心没肺的,所以才能活的那么快乐,整天到处跑着玩,刷卡刷卡再刷卡。可楚子涵很清楚妈妈有多喜欢自己,每次分别的时候她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抱着楚子涵各种猛亲各种依依不舍,然后才转身跟姐妹们一起出去潇洒。 楚子涵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离婚以后苏小妍难过了很久,如今她每天都很快乐,活的像是十八岁的姑娘,心态非常年轻,只要妈妈能幸福,她想怎么过自己的生活都是对的。 “想吃银耳羹。”想了很久,楚子涵说。 “好,妈这就给小糸打电话。”苏小妍马上从包里掏出手机。 楚子涵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她那口气说的好像是你想吃啥妈给你做,楚子涵还想过说难得自家亲妈能下厨,通常她做出来的玩意都可以叫做仰望星空派这样的东西。搞了半天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你想吃啥跟妈说,妈让你妹妹给你做。 晚上的时候,楚糸拎着保温桶来按时报到了,她来的时候苏小妍已经不见踪影,因为傍晚那会儿有姐妹叫她出去打麻将。 起初她是拒绝的,在电话里说自己女儿刚醒自己总该陪着,可楚子涵看她那按耐不住的样子,活像个在课堂上憋着一股劲的学生,唯有笑笑说我没事,楚糸就快放学了,她会来的,你还是去玩会儿放松放松吧,她这才敢走,临别没忘了和以前一样,抱着楚子涵一顿猛亲。 “我还以为你要睡很久呢!”楚糸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掀开盖子,病房里尽是好闻的味道,“需要我喂你嘛!” “我只是需要静养,不代表我不能动。”楚子涵掀开被子,披着病号服撒着脱鞋走到桌边。 “真没情趣,难得看到一次你柔弱可怜的样子,我心里的保护欲都超想释放的!闭着眼睛睡着像是睡美人,等待本王子的吻,醒了一点都不可爱了。”楚糸不满地哼哼,给楚子涵盛完自己也来了一碗,其实她也没吃饭,知道老姐醒了放学回家搞定银耳羹,马不停蹄就往医院赶。 “这两个字本来就不是适合我的类型。”楚子涵一勺勺地吃着银耳羹,甜味弥漫在口腔里,空空如也的胃顿时舒服了不少。楚糸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但在厨艺界她也是首屈一指的小天才,有些菜谱看一遍就会,这份银耳羹煮的很有水平,还加了糖桂花。 “老那么倔强又逞强真的会死的哦。”楚糸说。 那句话像是意有所指,楚子涵听明白了,这件事果然没那么简单。 “爸爸说我们家的房子地基让大水泡塌了。”楚子涵说。 “嗯,是这么回事,听上去是大不幸,但应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房子没塌,那个戴面具的家伙也不会被砸死,他不死的话,死的就是我们了。”楚糸撇撇嘴,对那个差点砍死她的家伙怨念很深,“这叫什么?恶人有恶报啊,活该!” “他是被砸死的?”楚子涵愣住了。 “是啊,你那会都被他抽晕过去了,当然不记得,房子塌的时候他还在找东西,一块天花板直接掉下来砸他脑门上了,不偏不倚的,脑浆子乱飞呢,那场面我现在都还记得,前两天几乎吃不下去饭。”楚糸绘声绘色,“是我背着你从房子里跑出来的,没多久就房子就真的全倒水里,把小区里的人全都震醒了,隔壁家小妹妹借给我们的电话,还让她爹送我们去医院。” “其他人知不知道里面发生过的事?” “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是来问你要东西的吧?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想找什么,可我不是笨蛋,这种事我才不会跟别人说,放心好了,妹妹我帮你守口如瓶!那个戴面具的尸体被后来处理的人挖了出来,爸爸授意开发商直接处理掉了,他们也不希望对外透露砸死了人。”楚糸得意洋洋。 “那辆迈巴赫后来怎么样了?”楚子涵继续问。 “什么迈巴赫?” “停在我们家门口的那辆。” “没见过那种东西。”楚糸摇摇头,“我还好奇那家伙是怎么进小区的呢,他没有门禁,监控摄像头也没拍到,小区房子塌了,还有陌生人入侵,物业这几天可够忙活的,每天都在医院外头下跪赔罪呢。不过今天晚上来的时候没看到他们,应该是爸爸让他们撤了。要是你没醒,他们肯定得接着跪。” 楚子涵沉默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亦真亦假,连她也搞不清楚到底哪些才是真实的,哪些又是根本没发生过的。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能活在猫眼里的人呢?她把那个猫眼捣碎,奥丁反而出现在房间里,就像是她把他放进来的。 还有那辆迈巴赫,她分明记得那车子就是出现在自家门口,可是监控没有拍到,楚糸也没有看见,事后它就像是人间蒸发,完成自己的使命就会消失不见。 最关键的是,楚天骄呢?他的车子在这里,人却没有,难道他真的如奥丁所说,已经遇害了? “你带手机了么?”楚子涵说。 “要找谁啊?”楚糸很配合的把手机交给她,满脸八卦好奇,爹妈妹妹三个亲人都见过了,她还是想要打电话,莫非对面是那神秘的未知男友? 楚子涵默念着那串熟悉的号码,拨号,电话嘟嘟了两声忙音,机械化的女声就跳了出来,说您拨打的用户目前不在服务区。 心里的那一点点小希望就这么破灭了,她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把手机还给了楚糸。 “什么人居然敢不接你的电话!”楚糸一看姐姐情绪失落,立刻站队她这边气势汹汹。 “没什么……我想静一会儿,好吗?”楚子涵轻声说,扭头看着窗外。 这座城市每年的发疯时节似乎已经过去了,今天没再下雨,但天边依然一片阴霾,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 她是很少有这种表情的,像是心里有什么地方空了一块,找不到东西去填补,曾经和那个男人吵的最凶的时候,她真的说过让他去死这种话,如今他可能真的死了,自己反而想起那些与他之间温情的时刻来。 他趴在地上甘心当大马,她说驾他就爬的飞快。出去玩的时候他老喜欢把她夹在脖子上,她指那他就往哪挤,仗着个子高总能让她有最好的视野。在她还没长高的时候,他总喜欢双手拖着她的下巴,玩拔萝卜的游戏狠狠提,说这样就能快点长高,每次把她弄的生疼,他却还在旁边笑嘻嘻的…… 很多时候讨厌一个人,总是会想起他令自己不快的地方,把那些曾经的好全都忘记了,厌烦爸妈的时候只会说他们不懂教育,整天只会絮絮叨叨说些叫人不爱听的话。可有一天他们走了,你连想找个人训斥一下自己都找不到,那时候你才会怀念起从来没在乎过的东西。 楚糸乖乖地说了声哦,收拾东西装好,拎着保温桶离开病房。但她没走远,还故意让那扇门留了一个小小的缝隙,这样她就能在门外偷偷观察姐姐。 对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当然说了谎,亦真亦假,总不能跟爸妈还有姐姐说,我们家房子是让我给一拳打没的吧?那样真是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像她这样的怪物可能在家里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这几天来她晚上从来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总是整夜整夜的做梦,梦里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一会儿是她从栅栏里挤出去接可乐递给谁喝,一会是她煲银耳粥托腮看着谁一勺勺地享受,还说她做的不到位,一会儿又是她倔强地看着某个人,说好像我吃了你的女孩似的,眼神里都是血海深仇。 那些梦境很真实,像是她的亲身经历,有些又极其可怕,有成千上万的人要来杀死她,他们的火把在夜晚的草原上星火燎原,连天空都能染成赤色。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肯定和那种一拳能打爆自家房子的力量有关,她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楚子涵的眼睛是金色的,戴面具的人也是金色的,就连她自己也是金色的。 正如她对楚子涵说的那句话一样,她是个聪明的女孩,能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件事最好就这么过去,让彼此之间的疑惑都成为永远封存的秘密。 而且这种力量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以前她只说要是有人来抢老姐,她就一拳把那人打飞。曾经这可以当做是雄心壮志的玩笑来说,现在……只要她想,她是真的可以把觊觎楚子涵的人送上天的。 28.猎人小屋(一) 撑着一把大伞,踩着厚实的雨靴,楚子涵走下出租车,抬头仰望面前的这栋建筑。 黑太子集团的标志即使在雨中也那么明亮,据说是用了特殊的材质,作为本地的纳税大户,连市领导要见黑太子集团的董事长,都要提前几天预约。这样一个企业当然足够豪横,即使眼前这地方已经快到郊区了,只是一片工业厂区,那几个大字标志还是透着一股暴发户的审美,站在长街尽头都能远远地看到,像是某种地标。 厂区入口的闸门紧闭,保安亭里的大叔正在看一台放在角落里的电视。在这里上班基本是个闲差,出入的人自己都有带通行卡,刷一下就能过去,也就只有极少数时候他才会离开自己的黄金小窝,出去给没卡的人开开道。所以这会儿他根本没发现有人来了。 楚子涵敲敲保安亭透明的视窗,保安大叔才回过神来,拉开一个小门,探头出来客客气气地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待人接物的基本功,尤其当找上门来的还是个漂亮姑娘的时候。保安大叔深谙此道,会来这种厂区的姑娘,除了上班的文秘他都见过,那些还都长的比较抱歉,像眼前这种高质量的,都不会是在这里上班的人。 “我想找个人。”楚子涵把一张名片递给保安大叔。 保安看了一眼,肃然起敬,那张名片是鹿天铭的,铂金质地,上面用激光雕刻着名字和电话还有头衔。本地人都知道鹿天铭的名片,那东西就像皇帝的圣旨,见卡如见人,只有在鹿天铭委托什么人办事情的时候,才会用上这东西。 名片的背面还贴着一张便签,就是便利店里随处可见的那种,可就是这张便签上,居然会有黑太子集团的公章,以及老板的亲笔签名,写的是通行证三个字。 同时拥有这两个人的委托证明,估计这么多年来都是头一遭,保安看楚子涵的眼神不禁有点八卦,就算是顶级美女,同时搞定两个大老板恐怕也不太可能吧? 但这种事对楚子涵来说就是轻而易举,因为爸爸鹿天铭和黑太子集团的老板,是商业常有来往的伙伴。她委托鹿天铭帮自己要个证明,黑太子集团的老板就会帮朋友的女儿写一张,在家里聊起这位黑太子集团的老板时,楚子涵和楚糸一般都简称他叫黑老板,黑老板甚至还送过她们生日礼物。 鹿天铭从不过问楚子涵为什么要做某些事,哪怕这事看上去不像她应该做的,总是放任给她最大的自由。他坚信自己的这个女儿必然要奉行自由发展政策,将来才会是明珠美玉般的闺秀,反倒是对楚糸,鹿天铭管的还多一些,考分低了少零花,糖吃多了得洗牙。 “我可以进去了么?”楚子涵收回名片,在外面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说自己是鹿天铭的女儿,必要使用这张名片的时候她也会简单的出示一下,就收回来。 “可以,当然可以!”保安点头如捣蒜,连称呼都变了,“您想找谁?” “楚天骄。”楚子涵说。 保安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您这……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不需要问,我知道他已经失踪一个月了,按照法律规定,基本可以认定他的死亡,我来只是想去他呆过的地方吊唁一下,这样说你明白么?我知道他住在这儿。”楚子涵打开自己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了一束包装好的石斛兰。 楚子涵拿出这种东西基本已经挑明她和楚天骄的关系了,只是保安不懂花卉,否则他就会知道,花这种东西并非只会送给女人,如今这年代在商家的包装下,什么花都有点名头。 比如石斛兰,父亲节的时候这玩意就像情人节的玫瑰一样会价格飞涨,它象征着父爱如山,被叫做是父亲们的花。男人也有脆弱和需要关怀的时候,一束石斛兰也许会让他们疲惫的心情好起来,或者……用来祭奠某人的长眠。 “我还以为您不知道呢,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保安叹了口气,打开闸门,“我带您去吧,现在是上班时间,厂里没几个闲人,下雨天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光顾。” “你好像跟他很熟?”楚子涵听出来了。 “熟啊,当然熟,我俩的关系还不错呢,经常一起喝点小酒什么的,他爱卤大肠,我喜欢辣鸡翅,咱俩经常各点一盘换着吃,他老说我占他便宜。现在想想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这会儿居然很怀念。” 保安引着楚子涵走进厂区,灰色的车间成排并立,沉重的铁质大门紧锁着,里面传出机床工作的声音,这地方每分每秒都在给黑太子集团赚取不计其数的利润。 楚子涵有些意外,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老爹应该是个很抠门的人,当司机就那么多工资,满足自己的日常开销就不错了,存不了多少钱,反正妈妈也从来没指望他真的能给多少抚养费。刚开始他还能挤出三瓜俩字儿,支援一下母女俩,后来干脆就没有了,没想到在这里他居然还跟同事喝酒吃辣。 心里那股本来因为他死去而淡了几分的厌恶,这会儿好像又悄咪咪地跑出来了。人死去还真是件神奇的事情,难怪人们都说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了却身前身后事,落得个清清静静,活着的烦恼一点都不带走。 楚天骄住的地方在一间厂房的地下二层,楼梯和走廊阴暗细长,空气中充斥着空调压缩机的嗡嗡声,角落里堆着废旧的机械零件。 楚子涵没想到爸爸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侦探交给她的那份资料是楚天骄特意筛选过的,里面只是文字提到住所是地下室,图片基本都是地下室里隐藏起来的武器库。 保安大叔和她一前一后,两个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她忽然想到爸爸这么些年来是不是都是这么过的,每个假借出差之名维护城市和平的夜晚,他都会拎着自己心爱的卤大肠,与自己空旷的脚步声作伴,鼻子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子。 那样的生活一过就是这么多年,应该会很寂寞吧?可他每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总是笑呵呵的,也许他并非真的是那么个乐天派,只是因为见到的是自己,才会那么开心。 这一刻楚子涵终于读懂了他的蠢,他不是真的蠢,只是愿意对自己卖蠢。可是他却已经不在了,事上总是有那么东西,唯有错过了才会恍然大悟。 “这地方原来是空调机房和临时仓库,老楚来上班那天说没房子住,老板就让我在地下室里给他临时安排一间住着。本来以为最多呆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一住就是几年。”保安还在絮絮叨叨。 “连扇窗户都没有。”楚子涵打量过道头尾。 “可不是么,谁呆都会觉得憋屈的,住多了感觉精神都得出问题。我劝他说不如在附近找个出租屋住着,反正这地方都在四环外,一个月最多大几百块。可他说自己得攒点钱啊,就算离婚了,将来女儿要结婚那一天,亲爹总得出点彩礼。”保安说,“应该挺爱他女儿的吧?” “嗯,是很爱。”楚子涵轻声说,原来这种事情就连别人也能看懂,自己却花了那么多的时间。 保安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前停下,摸出一串钥匙。在中国文化里,有个说法是长长走廊尽头的房间是不适宜居住的,那里是秽气聚集之地,但这里的门口摆着个鞋架,似乎楚天骄对这里还有点小意境,想把住所改善的更舒服点。 “怎么打不开呢?”保安大叔折腾了很久,锁眼都快捅烂了,那扇门还是纹丝不动。 “让我来吧。”楚子涵上前接过钥匙,她知道这是爸爸留下来的机关还在生效。那份资料里说过,这个门只能用特定的方式开,强行暴力破解,就会导致里面的胶水摧毁门锁。 她按照那里面写的,每当顺时针旋转到无法推进的时候,就逆转过来四分之一圈,往复三次,门锁啪嗒一声轻响,果然开了,门里的空气扑面而来,反倒比外面的地下室通道清新一些。 里面的空间不大,和一个人单人卧室差不多,一桌一柜一桌一椅,别的就什么没都没有了,简单的像是那场名为口技的古文表演,只是为了生活在屋子里的一角拉了几根钢线,用来晾晒衣服,上面挂着两套西装和一些简单的黑白裤,这应该是在没有衣柜的情况下采取的办法。 楚子涵没有急着进去,她看着手里的钥匙,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爸爸交给她的资料里甚至包含了如何打开这扇门,难道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他自己的死亡,知道女儿将来终会来到这里,所以才把自己放在这间小屋里的一切都说的明明白白? “您怎么了?”保安看楚子涵好像有点脸色不对,以为是这皮肤白净的小姑娘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空气。 “没什么……可以让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么?”楚子涵勉力笑笑,透着些许疲惫,以她的体能素质不该这样的,也许累的并非身体,而是自己的内心。 保安大叔看看楚子涵难过的笑容,忽然拍拍脑门心中顿悟,这尼玛铁定是老楚在外面欠的风流债啊!离婚之后祸害人家小姑娘,还拍拍胸口说我肯定会娶你养你一辈子的,结果没几天就人间蒸发了,姑娘千辛万苦才找到他的踪迹,为了能进园区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美貌,委身于本地两位顶级豪强,就为了能来他住过的地方找一找彼此存在过爱情的证明…… 何其悲惨的身世,保安大叔简直都要忍不住落泪了,心中酸楚无限,一时间想痛骂老楚不做人,到死都还要风流,想想他真的失踪死了就还是算了。于是唯有把这份悲伤化作鼓励,看楚子涵的眼神都像蕴含着燃烧的小宇宙。 “人嘛,终有一死,或早或晚的,别太伤心了,没有什么比当下过的好更加重要。”保安大叔有感而发,“那我先回去站岗了,您看您的,走的时候记得说一声。” 门关上了,地下室通道里的浑浊空气被完全隔绝在外,风不再流动,压缩机的声音也听不到。 楚子涵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轻轻抚摸着那件挂在钢绳上的西装,颜色和纹路都那么熟悉,爸爸开迈巴赫的时候总是穿西装,这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的坚持。但是在这个房间里睡的是司机楚天骄,那个楚天骄楚子涵已经很熟悉了,她要找的不是他。 她撤掉床垫,下面是一道严密拼合的暗门,暗门用铁皮和框架焊好,加了一把沉重的挂锁。楚子涵没有钥匙,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包里有液压钳,夹断锁头并不用花太多力气。 这个暗门的重量相当惊人,楚子涵把它翻过来的时候,它一直在发出钢铁摩擦的吱嘎声,像是启动一台老旧的机械。也难怪楚天骄选择住在最里面的这个房间,这种东西要是放在普通的房子里,天天都这么乱叫,不是邻居要投诉,就是警察找上门。 暗门下面是一根钢管,楚子涵沿着钢管滑了下去,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很大的空间,这里似乎比她在照片上看到的要大的多。 手电筒的光照向身边,那些熟悉的武器架豁然出现在楚子涵眼前,连同旁边的照明设备,打开来之后光柱就照亮了这里的每一寸空间,实际上也确实比她想象的要大,堪比一间教室,墙壁和地面都是用铁皮包住,很明显的人工痕迹,这说明整个隐藏起来的空间都是楚天骄一点一点弄出来的。 可以想象在入住这里之后,楚天骄就有了自己的计划,他把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打造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用来藏匿那些危险的违禁物品。多少个夜里他都在偷偷挖掘,干着土木老哥的活计,一点一点的往外运土,又一点点的往这里搬东西,最后把这里打造成了屠龙英雄的武备库。 29.猎人小屋(二) 这个地方整理的很有条理,左手侧是一系列并排的刀架,右手边是整面墙壁的火器,一张柔软的席梦思大床放在中央,想来晚上睡觉的时候楚天骄基本都是抱着武器睡的。 床边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健身毯,周围一圈哑铃,个头比楚子涵的脑袋都大。还有一张很漂亮的原木风书桌,桌上放着些书本笔记之类的日常用品,加上一个相框,里面是很多年以前,楚子涵苏小妍和楚天骄的合照,那时候她还很小,可以被爸爸举高高放在肩头。 楚子涵随手从武器架上拿起一把手枪,她认出来那是伯莱塔m9,鹿天铭带她去射击场玩过,在第一次握枪的情况下,她打出了15发9个十环的好成绩,陪伴的教员说她是天生的射击好手。 弹匣很轻易地就能退掉,里面装满了子弹,不过和常见的那种黄铜壳子弹不一样,这些子弹是钢制的,头端刻着繁复的花纹,呈现出血一样深的颜色。 她重新装好弹匣,上膛,随手瞄准床头上的墙壁打了一发,子弹命中,绽开红色的雾气,虽然不知道这种子弹的用途是什么,但这把枪确实是实打实可以使用,保养的很好,外壳还泛着明亮的光泽。 这么一把枪加上里面的子弹,差不多得花费个300美元,按照时下的汇率,是2000多人民币,更别说架子上更加昂贵的半自动步枪,甚至狙击枪,那些的价格只会水涨船高。 不知道那个什么所谓的卡塞尔学院,有没有给楚天骄提供足够的资金,至少他自己的钱估计也没少往这地方花,所以才难么赤贫阶级,来自学院的钱他是一分都不会给母女两个的,只会给自己真正赚到的,就是有点少。 这些武器分分钟可以把他武装成一个凶残的暴徒,可他却总是笑的那么卑微,最后连人都消失了,留下来的东西也就剩下这些无人会问津的冰冷金属。 楚子涵拉开椅子,坐在那张书桌前,桌上的几本书名字都很有意思,《龙族基因学研究》、《龙的骨骼:爬行类的超进化》、《龙族祭司仪轨》…… 随手翻开来一本,里面都是用极其学术的语言在讲解这些东西,还有楚天骄自己的批注和纠错,像是老师的教案。原来他说的全都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的确有龙族和混血种,还有一群家伙在把龙当做自己的研究对象。 打开抽屉,里面出人意料的有几包巧克力,看起来吃不上饭时候他也会用这种东西来补充体力。巧克力的底下压着一张银行卡,大概是他的积蓄,楚子涵拿起它,忽然愣住了,翻过卡面,这张卡的背面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五个字。 女儿的嫁妆。 心里有那么一个地方悄悄抖了一下,那些话并非只是在吹牛皮……他真的在努力攒钱,除了维持自己那个武器库必要的保养,他有把自己的工资都好好存起来,希望将来女儿出嫁的时候,他这当亲爹的能出点嫁妆。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哪怕被女儿说是不负责任,大抵世界上的父亲都是这样的吧,其实他一直都很爱,却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只能小心翼翼地讨好楚子涵,作为生父,却卑微的像个被雇来的司机,也就只有在车上的时候,两个人才能久违的说些想说的话。 卡里会有多少钱?具体的数字对楚子涵如今的生活来说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楚天骄非常有坚持,公家的就是公家的,私家的就是私家的,泾渭分明。这么些年他能攒的家当都在这张卡里了,楚子涵只要去银行,证明自己的身份就能继承这笔财产,那样她就能从具体的数字里,推断楚天骄每个月到底如何生活的。 可是她不敢,因为害怕知道爸爸可能过的比她想象的还要赤贫,也许和保安大叔一起坐在路边摊上分享大肠和辣翅的时候,就是他生活里最美好的点缀,大多数夜晚他都得开着那辆迈巴赫,像是徘徊在城市里的流浪者,看遍一条又一条的长街,拖着满身疲惫回到属于自己的猎人小屋。 另一个抽屉里是一沓笔记本,翻开来都是楚天骄的亲笔记录: 1908年06月30日,通古斯大爆炸,爆炸中心升起蘑菇云,冲击波将650公里外的玻璃震碎,整个欧亚大陆的夜空呈暗红色,附近的人误以为太阳提前升起。 1900年08月30日,夏之哀悼,神秘古尸苏醒,汉堡附近的卡塞尔庄园被毁,秘党精锐狮心会全军覆没,唯一的幸存者是希尔伯特·让·昂热。 1991年12月25日夜,苏联解体之夜,北极圈内的冻土带,维尔霍扬斯克以北的冰封港口发生剧烈爆炸,前往侦查的战斗机群遭遇神秘生物攻击,官方封锁了相关资料,并否认此事的存在。 2002年11月07日,格陵兰海域,受神秘心跳声指引,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前往调查,在冰海深处遭遇了疑似龙王的敌人,接近全军覆没,仅有一人半幸存。 …… 上面记载了很多事件,有些甚至就是楚子涵所知道的历史,但在楚天骄的笔下,这些东西都被用另一种方式解读,一切都与龙族有关,这个种族活跃在人类社会的阴影之中,如同幕后的推手,连带着楚天骄自己,都是为了所谓的死人之国尼伯龙根,才不得不一直留在这座城市里的。 楚子涵坐在床边,面对着满屋子冰冷的杀器,她觉得自己是没法在这种地方睡觉的,周围满满的都是寒意,那些东西想必都沾染过死侍的血,之后又被清理干净,所以死侍的冤魂就一直缠绕着它们,泛着血腥气。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么?独自吃饭,独自开车,独自在漫漫长夜下挥舞刀剑,与飞洒的鲜血和新月为伴,听上去可真像是无人知晓的英雄才会做的事。其实他也想有个正常的家庭吧?可是就像他说过的,自己是混血种,打开了龙族的大门,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真的不是什么屠龙的英雄,只是个想要普通却没法普通的普通人啊。 “作为一个混血种,你总有一天要脱离自己原本的世界,到那时候你就会明白,龙血这东西生来就是种负担,所以你才和别人不一样,足够聪明,但又一直都很孤单。” 又想他的声音了,正因为他是过来人,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更知道将来有一天楚子涵也会遇到一样的情况。 其实这句话是他真的心声,难得会那样简单的说出来,只可惜当时的楚子涵没听懂。 楚子涵觉得有点累了,她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忽然注意到刀架下面放着一个银色的旅行箱,刚刚因为视角的缘故,所以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她把那个旅行箱捞了出来,外壳非常漂亮,是合金般的亮银色,上面刻着一个令人熟悉的标志,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 奥丁想要从楚天骄的手里得到什么东西,但他没有得逞,楚天骄死于尼伯龙根中的高架桥,就是楚子涵做的那场梦,之后假奥丁就出现了,在楚家叠墅大闹一番,仍未有什么斩获。那么会不会这东西就藏在楚天骄的身边? 想到这一茬楚子涵打开了那个旅行箱,这东西也算楚天骄的遗物,作为直系继承人,她有权做任何处置。 里面是用一些方盒子,盒中铺着柔软的锦缎,用来存放特殊的宣纸,宣纸上印有很多难以理解的字符,有的如金蛇狂舞那么粗犷,有的似青山流水那般娟秀。 这显然是一些拓本,在考古学上用的最多,诸如碑文青铜器之类的,楚子涵在电视上看过,古人就有专门负责拓印拓写的官府机构存在,这是门古老的技艺,难道楚天骄还从事过考古工作? 楚子涵轻轻抚摸着宣纸上的墨迹,这些应当就是所谓的龙文,桌上有一本名叫《龙文解读》的书,封面的上的大字和这些很相似。 她从来没学习过这种语言,但此刻似乎能读懂里面其中的一些单字,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可要是换成整句的,就完全无法理解了。这种感觉有点像日语,如果不听到一句话里的最后一个词,就没法理解要传达的含义。 复杂的花纹字符不断进入脑海,楚子涵渐渐有些头晕,她似乎能看到很多幻境般的景象,额间裂开金色瞳孔的女人躺在黑石王座上,胸口插着白骨制成的长剑;少女们在祭坛上翻滚,发出痛苦的尖叫,好似分娩的前兆;黑色的双翼在夕阳下扬起,遮蔽半个天空,苍茫的黄土上,是遥望远方的人群;铜柱上被锁链束缚的女人缓缓张开眼,她的白发飞舞,眼中流下两行浓腥的血泪…… 她不敢再看下去了,这些文字仿佛是有魔力的,会引发类似共鸣的东西,在她的头脑深处引出奇幻的世界。 龙族和混血种原来是这样的东西么?匪夷所思的言灵力量,能创造印象的文字,这些都像是罗琳笔下的那个巫师世界,活在人类的社会中,却又与大众所知道的世界并不相融。 楚子涵把拓本重新收好,再次回首打量这个房间,在这里楚天骄度过了那么多年,留下的痕迹却只有这么点,他走了之后,这个城市里的尼伯龙根会怎么样呢?还会有死侍从里面跑出来杀人么?那些东西又该怎么办?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说她这辈子是要承担什么很伟大的责任,但她总是自己就默默地抗了起来,比如当仕兰中学的学生会长,在她之前从来没有哪个会长是关心到每一位学生的。再比如她的书架上有很多金融经济学的东西,那是因为她知道将来自己或许得继承鹿天铭的家业,甚至想好了将来要去报考金融专业,哥伦比亚大学就不错,他们的企业风险管理很有名。 她默默注视着工作台上的手枪和子弹,另一边的刀剑也冷冷地与她对视,这些东西根本就不会说话,可它们似乎都在对楚子涵发出邀请,说楚天骄已经走了,这个猎人小屋里的所有武器都是属于她的了,守望城市的英雄已经消弭,她的女儿还活着,理所应当承接来自父亲的衣钵。 犹豫了很久,楚子涵还是走向工作台,收走了上面的两把手枪和几盒子弹装进挎包。这些东西都是违禁品,如果被发现她就会被送进监狱,到时候鹿天铭也未必保得住她。 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应该拿着这些武器,父亲的那句话一直都萦绕在耳边,混血种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一旦你意识到了自己身怀龙血,就等同于打开了一扇无法回头的大门。 楚天骄大概的确已经是死了,否则不会一个多月还没有任何消息,这座城市里依然有一个看不见的尼伯龙根,里面总会跑出些死侍为非作歹,如果没有人去扼制它们,单凭警方的现代科学去调查根本不知道的神秘力量,期间会有很多的受害者。 总得有个人对这些东西负起责任来,楚天骄从来没这么跟她说过,但现在她就是这么觉得,揣上手枪握住长刀,她也会像他一样在长夜里巡游。 这种感觉不像是什么屠龙英雄,倒像是某种子供向的魔法少女漫画,平日里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到了晚上就会穿上blingbling的小裙子,连侧胸都会露出来,还要摆出萌萌哒的姿势说变身的台词。 洁白!闪耀!奇迹之花!我就是whitelily!代表爱与正义消灭你们哦! ……都怪平常闲下来的时候陪楚糸看了太多的动画,楚子涵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自己穿着羞耻到不行的衣服,挥舞魔法棒大战触手怪的场面。 就当是这么一回事吧,曾经的楚子涵已经要消失了,崭新的楚子涵是个龙族混血种,将作为这座城市的守望者,履行如魔法少女般守护和平的职责。 30.来自卡塞尔的邀请 美国,伊利诺伊州北部,古老而茂盛的红松林里,隐藏着一所与世隔绝的学院,叫做卡塞尔。 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办公室是个很棒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木香,放眼看去都是老木头油润的色泽,两层高,直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堆满了书,曲曲折折的木楼梯把整个空间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仿佛巨大的鸟笼。 施耐德教授提着公文包,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 作为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负责人,兼龙族系谱学教授,他总是很忙,因为执行部全球布局监控,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发生有关龙族的事件,它们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发送到施耐德所在的中央控制室进行处理,以确认这到底是乌龙,遗迹,混血种暴走,龙王苏醒,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现在他的手里就拿着一份来自执行部的资料,通常只有遇到已经超脱他控制范围外的东西,他才会选择和校长当面沟通。 门开了,一张安详的老人面孔出现,那是希尔伯特·让·昂热,卡塞尔学院的校长,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把他的皮肤变作开裂的古书或者风化的岩石,但是线条依旧坚挺,银灰色的眸子中跳荡着光。笔挺的黑色西装裹在他依旧挺拔的身躯上,胸带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帅这个字很少用在老人的身上,人上了年纪多半都会显得风烛残年精神不再,但他就是那种万里挑一的帅老人,就像一瓶醇厚的美酒,唯有时间才能让他愈发馥郁。 “真少见,你居然会选择当面联系我,难道我们已经有幸遇到苏醒的龙王了?”昂热微笑着坐在办公桌后,敲了敲桌面,示意施耐德应该找个位置坐下。 “如果是龙王苏醒,执行部的警告会直接发送到您的手机上。”施耐德把带来的公文包放在桌上,取出里面的资料,“这事很奇怪,有个混血种联系上了学院,自称想要加入,我们无法确认她的身份。” “主动联系我们的学生?”昂热眉峰一挑,这件事确实很有意思,通常混血种在觉醒以前是很难被察觉的,卡塞尔学院遍布全球的网络监控,目的之一就是网络各地有才华和潜力的混血种,邀请他们加入。此前还从来没出现过,有学生能主动找到卡塞尔学院的,这是第一例。 “她叫楚子涵,来自中国南部一个二线的s城。能够联系到学院,她依靠的是那个只用作牌面的网站,下面有学院的联系电话,是一串虚拟号码,会直接联系到诺玛那里去。通常情况下这个电话几个月才会被拨响一次,而且还都是推销的,但这一次楚子涵拨通了这个电话,并且表示自己知道龙族是什么,希望和学院谈一谈。” 那是个令人熟悉的地名,隐藏在记忆的深处,有些太过久远,如果不是施耐德忽然提起,昂热几乎都快要忘却了,在那个遥远的小城市里,曾经有一位来自学院的s级屠龙者。可惜的是他已经失去联系很久,也不在学院的超级计算机诺玛的名单里。 说起来楚天骄确实有跟昂热说过自己结婚了这事,还有一个女儿。对此昂热没有太多的表示,学院无权干涉一位成员的婚恋,楚天骄的对象又是个普通人,s级和普通人的爱情不会生下什么人形暴龙,昂热只是简单的表示了一些祝福,希望他们能天长地久。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楚天骄与自己的联系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完全中断,这位s级基本已经认定为因任务而牺牲。 事后昂热没有派出任何人去接管楚天骄的后事,楚天骄执行的是一个秘密任务,不该被公之于天下。 如今那座城市再度被提起,与之一起出现的名字不再是楚天骄,而是楚子涵,昂热想起楚天骄结婚不久的那阵子,吹嘘自己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她的名字就叫做楚子涵。 应该是一个人吧?没想到s级的女儿会主动联系到学院,看来她应该很聪明,血统也不会差到哪去。按理说学院成员的后代,从出生起就会被划入卡塞尔学院的名单,楚天骄因为某些特殊性没有挂名,他的女儿有点像是一颗沧海遗珠,被人悄悄遗忘了,但现在这颗明珠自己找到了父亲呆过的地方。 “谈一谈?也就是说她对学院提出了某种条件。”昂热收回思绪。 “是的,她希望能加入学院,和学院有所联系方便学习,但又不希望自己整天呆在学院里,简单来说就像类似名誉教授的名誉学生。她给我打了一个比方,说西游记里的二郎神就是这种人物,听调不听宣。但我没看过那本书。”这种要求就连施耐德说起来,也感觉像是无理取闹。 “中国的四大名著之一,你应该看一看,我们已经奉行中文教育很久了,对这种东西最好还是有所了解,其中一些故事来自于民间的神怪演义,而传说往往就来自于龙族的历史。”昂热说,“她的意思是大家是合作关系,会把学院当做大哥,学院有事她一定会帮忙,但学院不是她的上级,不可以命令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 “如果让这种学生入学,我们的校规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以后所有人都可以说自己是听调不听宣。我想不出一个普通的中国女孩,能有什么能耐可以让我们为她破例。”施耐德说。 “卡塞尔的校规好像从来都没被重视过啊。”昂热耸耸肩,“自打我上任以后就是这样,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觉得这位楚子涵同学和凯莎是一样的姑娘,她们都藐视校规,只不过楚子涵表现的很礼貌,凯莎则准备好了随时负责。” 昂热和施耐德的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同一个身影,淡金色的长发,喜欢扎高挑雍容的拉花马尾,身材相当傲人,说话的时候满满都是对他人颐指气使的味道,让人想到中世纪那些手捧花扇的贵族大小姐。 凯莎·加图索在卡塞尔学院里就是违反校规的代表,她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先违反校规,然后在风纪委员找上门来的时候甩一大把美钞出去赔罪。 她甚至开创了一个全新的举措,叫做议罪款,颇有点议罪银的味道。意思是她会先付一大笔钱存在学院的户头上,这样她拿学院的游泳池开泳装啤酒派对,或者一时兴起实践某种武器的时候把某面墙给突突坏了,学院可以直接从那笔钱里面扣,而不是兴师动众地每次要找上门来叽里呱啦浪费时间,这样对大家都好。 铺张浪费,纨绔子弟,为所欲为,几个字就能很好地诠释她的全部,如果她是一头雄性,你可能会憎恶他,说他是个垃圾富二代。但偏偏她就是堪比世界小姐的傲人超模,从来不吝啬对自己身边的人好,那你除了抱她的大腿还有别的选择么?尤其她还很乐意让你抱,以此来彰显自己无穷的魅力…… “楚子涵原本的说法是什么样的?”昂热想了想。 “她说自己有自己想做的事,但她能知道的,与龙族有关系的地方只有卡塞尔学院一家,因此她希望学院可以允许她的这种做法,在学习方面,她有自信可以拿下全科满分。” “话说的可真大。”昂热淡淡地笑了。 “收到她的电话之后我们对她进行了调查,她的中学理工成绩确实全部都是满分,但我们学院的东西和她以为的学习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挖挖遗迹,打击死侍,搜集下龙族物品,偶尔再去杀个龙王什么的,这些又不像文理,总是给你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是可以和理工一样交出完美答卷的工作。”昂热翻看着文档上电话录音转出来的文字记录,“我觉得这样挺好,卡塞尔学院没有理由拒绝一位优秀的学生。喔,她还杀过死侍!” “是的,在她生活的那座城市里出现过不明原因的死侍,楚子涵的血统才觉醒三年,但这三年间那里的七个死侍都被她解决掉了,没有引发任何伤亡。唯一的问题是她曾经被人拍到动用言灵的场面,留下了些都市传说。”施耐德说。 “守护爱与正义的魔法少女。”昂热读了一遍网络论坛热帖的标题,帖子里有一张算是比较近距离拍摄的照片,熊熊燃烧的烈焰中隐约能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从长发的阴影来看大致能判断出来是个女生,最大的特点是头发上戴了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蝴蝶结,确实有点魔法少女的味道。 “看起来像漫展上的cosy。”昂热点头微笑,楚子涵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让人光是想想就觉得那必然是个集神经病,优秀素质,还有固执气质于一身的女孩。 “据她说是为了隐藏身份以免被人发现,也确实是受了动画的影响,比如樱花大战和东京猫猫……”施耐德觉得那些动画片的名字真是十分绕口,在他的想象里,楚子涵是个处于中二病阶段的少女,因为发现自己觉醒了超自然的力量,于是就模仿动画里的美少女战士们,觉得自己是爱与正义的魔法少女,穿着随时都会走光的裙子去大战死侍…… 卡塞尔学院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地方!这种还没入学就目无法纪,恣意妄为的家伙,必然会是第二个凯莎·加图索,学院里的刺头姑娘有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否则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会被这些魔女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还怎么成为一只能够屠龙的军队! “我认为我们不能接受楚子涵的要求,既然她想成为卡塞尔的一份子,就该和其他人一样乖乖走正规途径入学,接受3e考试,学习应有的知识,而不是在一开始就表现的独立特行。如果我们为她开了特例,以后所有自命不凡的学生都会这么要求的,就连凯莎·加图索入学的时候,提的最大的要求也不过只是她能不能出资在学院里盖一个私人赛道,好让她玩赛车。” 施耐德义正词严,他不管风纪,但放任一群high疯了的学生在校园里乱跑,委实不是什么好光景。 “可我们不是答应了凯莎的要求么,那个赛道也没占用学院的土地,而是把红松林里推平了一块,我记得你都开车去那里狂飙过。这说明她的提议不错,学院确实需要一个足够宽敞恶劣的越野跑道,来锻炼一下开车的技术,将来总会用得到。”昂热笑着交叠双手,眼神里透着几分别致的光彩,他似乎已经能预料到,楚子涵必然是可以和凯莎并驾齐驱的卡塞尔新星。 “学院如今已经不是个准军事机构了,就像我很早就对你们说过的,屠龙的英雄不应该诞生于一只严肃萧杀的军队里,那种地方只会出现冷漠的王牌枪手。屠龙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我们需要的是团队合作,是拥有号召力,能和身边每一个人完美组合发挥的学生领袖。” 昂热说,“凯莎就是这样一个人,目前学院里还没有能比她做的更好的,尽管在性格上有点不太好控制,但她毫无疑问能符合我们的要求。现在看起来楚子涵也有类似的特质,是时候给凯莎找一个对手了,无法无天的地头蛇,往往需要一个外地强龙才能镇得住场。” “您愿意接受她的要求?”施耐德大致已经明白了。 “嗯,接受她的想法吧,给她足够的自由,真正的英雄往往不需要太多的约束和引导,她那么有自信,也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和规划,我想楚子涵会做到的。” 昂热说,“马上就要到招生的季节,可以给楚子涵安排一次血统检测,和入学前的小测验,用来证明她没有对自己夸大其词。我想想……不如让凯莎去怎么样?棋逢对手,我想无论是楚子涵,还是凯莎,应该都会很乐意见到对方的,人总是很难拒绝照一面镜子,去看到和自己相似的人。” 31.衰仔进化史 “路明非,你准备好了么?”楚子涵轻声问。 “当然,学姐,但我还是第一次,不免有点紧张……”路明非一如既往的到了关键时刻就有点犯怂,面对那张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大家呼吸相闻,他似乎都能看数清楚楚子涵有几根睫毛。 “没关系,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就这么一次机会,一定要好好对待。”三年来楚子涵都是这样宽慰路明非的,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也依旧如此,每到这种情况她总是会露出轻轻的笑意,哪怕上一秒路明非还在打退堂鼓,面对美人一笑他就立刻能雄起了。 “遵命!”路明非小声说,他藏在大幕的后台里,看着楚子涵整理校服裙摆,摒除杂念,从容地登上主席台,当她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一刻,台下的掌声马上如海如潮,还有人吹起口哨,搞的好像什么偶像的演唱会。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我是楚子涵。每年我们都会告别旧朋友,迎来新同学,我也曾经和大家一样坐在台下,为很多意气风发的毕业生鼓掌欢送,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站在台上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毫无疑问是非常标志的演讲稿,校长欣赏老师点头,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也没什么很精彩的,但让楚子涵说出来,台下那些平时里精彩捣蛋的二皮脸们,在这一刻也格外安静。 因为这是毕业生们的舞台,楚子涵在做告别演讲,她要毕业了,作为毕业生代表既本校学生会主席兼唯一指定校花,她的离去毫无疑问堪称噩耗般悲伤的事情。一想到每周的升旗仪式上再也没有穿黑丝的学生会长,热血好男儿们恨不能相互拥抱痛哭流涕,她的毕业等同于带走了他们那无处安放的青春。 路明非的位置大概是全场极少数能看见楚子涵背影的了,大多数时候楚子涵对他来说都是只能仰望的人,是北极星一般指引前路的明光,但唯有这种时候路明非才会意识到这位学姐其实也是个柔弱的姑娘,穿着英伦风的西装校服看上去也还是那么瘦弱,肩膀窄的好像轻轻一下就能搂进怀里…… 好听点说,这叫非分之想,难听点说就是yy,但他没法克制自己三俗的心,好看的东西就是好看,就连校长不也贼喜欢让楚子涵代表仕兰中学各种征战赛场么,别的学校出来的是四眼仔,纵使头脑发达口齿伶俐,形象上就赢不过漂亮姑娘,更何况漂亮姑娘智商也一点不比四眼仔差。 校长都如此就更别说他路明非了,这三年大家都在学生会的屋檐下共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少女漫画里那种两个一起伸手拿同一份文件,不小心手指相碰的画面也不是没有过啊!只不过他春心萌动,楚子涵则往往默不作声地继续做自己的事,好像刚刚那旖旎的一幕根本就没发生过。 落花流水去无痕,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感觉了,路明非以前暗恋陈雯雯的时候总是喜欢幻想写有的没的,譬如和陈雯雯花前月下一起散步,再比如他跟陈雯雯结婚的时候是否应该邀请高中同学…… 后来他开始对楚子涵有好感,反而很少脑洞大开,因为会觉得脑补楚子涵是一种亵渎她的行为。学姐自然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路明非的人生衰了那么多年,第一次遇到会那样对他好的人,就像刺破阴霾乌云的一道光,圣洁,纯净,难以捉摸,似乎把世间所有赞美之词都用到她身上,也没法诠释她的好。 所以路明非选择只是看着楚子涵,无论距离远近,仅仅是能看见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他的喜欢往往并不贪心。 “毫无疑问他是在我之后最优秀的人选,如果仅仅有我一个人这么说,相信很多人都会觉得我在徇私。但这些年来他的进步有目共睹,三年前大家认识他只是因为他那些不好的名声,而三年后大家认识他,是因为他获得了绝大多数的认可。那么就请用掌声欢迎学生会主席的新人选,路明非。” 楚子涵的告别演讲已经到了尾声,她站向一旁,向着身后伸出手,在雷动的掌声中,身穿仕兰中学校服的路明非走的昂首阔步,肩头挂着代表身份的流苏,主席台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乱花渐欲迷人眼。 如果是以前路明非会觉得这掌声是因为楚子涵的面子,才施舍给他的,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那些掌声真的是给自己的,陈雯雯在鼓掌,苏晓樯在鼓掌,柳淼淼也在为他鼓掌,哪怕是当初把他暗恋陈雯雯这事当笑话乱说的赵孟华,在这这一刻也为他送上了掌声。 原因无他,这三年来路明非尝试着把自己变成了楚子涵第二。 当然,楚子涵是女生,他还没有发展到引刀自宫的地步,人家花容月貌家境殷实,他没钱没财,也就身高最近追了上来。他模仿的是楚子涵做事的方式,认真,热情,负责。以前他只是在文学社跑腿,后来他加入学生会,为全校开始跑腿,就连他的班主任也惊讶于路明非的转变,不再对他冷言奚落。 虽说在成绩这方面,他并不是顶尖的,更比不过楚子涵,但办事这方面所有老师都对路明非有口皆碑,勇闯男厕也能打扫到如镜面般发光的态度,更是堵上了曾经对他恶言相向的嘴,任凭你千言万语,也莫想撼动我的禅心。 这么做确实代价很大,中途也一度想要放弃,那么拼命把自己空余的时间都奉献出去了,想要的不过是一些认可而已。 但最终都还是坚持了下来,因为他的所有一切楚子涵都看在眼里,每个月楚子涵都会以学生会团聚之名,请学生会里表现优异的干部们吃完游玩什么的,每次都能有路明非。就算还是有人想拿以前的话嘲讽他,也没办法说出口,他确实干的不错,大家都看在眼里,楚子涵都接受了,其他人又能说什么闲话呢? 三年之前,学校的春节晚会上有团体舞的环节,路明非羡慕的要死,看着聚光灯中男孩女孩的侧影,心说那要是我就好了,穿着那么酷的表演服,当万众瞩目的焦点,还可以明目张胆地拉女孩的手。但那时他毫无才艺可言,只能呆在灯光室里拨动开关,让聚光灯依次照在那些登场的同学身上。 三年之后,他终于站到了自己曾经万分羡慕的位置上,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三年的努力转变是有楚子涵罩着的,路明非心知肚明,也是因为想要一直看到楚子涵,路明非才能坚持走到今天,当下这一刻的掌声他受之无愧。 学校的新闻部员们拿起相机,拍下路明非和楚子涵并肩站立的一刻,每年毕业会上都会拍照留念,闪光灯打出炫目的光。 楚子涵摘下了自己校服西装胸口上的装饰,那是枚纯金的纽扣,点缀着流苏状的结穗,这就是仕兰中学学生会长身份的代表,每一任学生会长都会在任期拥有它。当自己要告别这所学校的时候,将由上一任学生会长,传递给下一任,就像代代薪火相传。 “感觉怎么样?”楚子涵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 “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路明非也低声说,“挺好的,不过感觉压力还是很大,怕自己会做不好。” “就剩下一年了,没什么难的,就像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一样,继续保持。就算我不在了,也千万别懈怠。” “三年了,学姐你还是这种妈妈桑的口气……”路明非心说您这样是要敞开胸口的怀抱给我温暖么? “因为我比你大。”她只用一句话就干趴了路明非的无限脑洞,因为我比你大,比你更成熟,比你更优秀,所以我照顾你就是应该的,这就是她的潜台词,每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路明非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去反驳。 楚子涵亲手为路明非戴上那枚纯净纽扣,看着她纤细的指尖在自己胸口拨弄,路明非觉得自己也开始像个成功人士了,出门之前必然有贤惠的妻子为自己系好领带,送上告别的香吻。想来那些西装革履满脸牛逼哄哄不差钱的家伙,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吧?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呐! 想到这些原本还有点怂了吧唧的脊梁不禁又挺的更高了一些,纵观仕兰中学群雄逐鹿,英雄并起,还没有哪位能有让楚子涵给系纽扣的殊荣吧!今儿这场戏,爷就是主角! 又是无数闪光灯,这一幕将留在仕兰中学的校史档案里,成为后来无数新生瞻仰的对象。 路明非心想要是是楚糸看到她老姐给自己系纽扣,大概率得暴跳如雷,表情一定很精彩,那妞似乎一直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敌意,自打自己加入学生会,三天两头就找机会使绊子。路明非碍于她是楚子涵的妹妹,秉持着好男不跟女斗都的理念一直视而不见,搞的楚糸每次处心积虑挥出致命的一剑,每每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可惜的是这会儿楚糸已经不在仕兰中学了,三年前楚家叠墅被水泡塌之后,鹿天铭索性决定举家搬迁去京城,这座每年都神经病般下雨的城市,委实不能算是个宜居的好地方。理所当然两个女儿都应该一起转学,楚糸是跟着去了,楚子涵却没有走。 谁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理由说服鹿天铭的,总之鹿天铭同意让她留下来,并在本地给她置办了一套公寓用来生活。 楚糸走的时候邀请了所有的好友,路明非也去了,这姑娘吃着吃着就哭的不行,大家纷纷安慰,她却跳起来掐着路明非的脖子满眼通红,说你要是敢有非分之想我就杀了你哦,把路明菲吓个半死,因为他真的从那双看似柔弱无骨的手里感觉到了杀意和力量。 没有她是好事,这会儿却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妖精,路明非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其实内心深处有点抖s的性格?巴不得这会儿楚糸就在台下坐着,满脸羡慕嫉妒恨的看着自己,自己则以冲刺滑轨的姿态飞扑到她面前,阴惨惨地笑着,说我一直都想看看你这种表情,这副嫉妒我的表情。 在潮水般的掌声里,路明非与楚子涵一起向全场鞠躬,隐入幕后,从旁边的小台阶回到班级上的座位。 路明非的位置很好,他左手旁边就是陈雯雯,自从当初大家挑明之后关系不但没有变僵,反而更好了,陈雯雯经常分享自己的心事给路明非听,路明非也是一个很好的树洞和电台男主播,总会说些让陈雯雯会心一笑的话。 “路主席好!”右边传来欢脱的笑声,路明非右边座位是苏晓樯,按照她的说法,路明非能当上学生会主席,有她多年来不辞辛苦喂养之功,大家属于异性死党,拿彼此开玩笑都是常事。 前有楚子涵亲手系纽扣,后有左右两位美女作伴,这场面要是穿越回去跟以前的自己说,以前那个路明非铁定都不信。 可时过境迁他也是仕兰中学能叫上号的人物了,像陈雯雯这等文学社长甚至还得仰仗他的鼻息,因为社团每个学期的预算经费可是由他批的。他不像楚子涵那么绝对公正,手握权力的时候也会徇私枉法,偷偷给文学社多批300块钱买书的预算,自己还偷偷往里面加200,以示苟富贵勿相忘之意,虽然发达了,他可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是文学社的一分子。 楚子涵回自己班上的时候,看见座位后排站着许多带相机的人,有的还有工作牌,似乎是外来的记者。作为本地有名的贵族中学,仕兰中学是经常要上报纸的,毕业季正是宣传的好时候,报纸上会说仕兰中学又有多少学子,考入了知名大学。 “楚子涵同学?”相机咔擦,定格下楚子涵错愕的目光,紧跟着是从相机后面冒出来的一对大胸,而不是某人的脸。 32.凯莎·加图索 这种说法可能有点色情,会显得楚子涵是个看见漂亮妹子就走不动道的女变态。 但她没法不这么想,因为眼前这拿相机的女记者身材实在是太劲爆了,之前她蹲着的时候还没多少人觉得,如今以站起来高挑的身材一览无余,最夸张的就是波涛汹涌的胸前……总感觉她走起路来都会抖的那种,那张工作吊牌完全被夹住了动弹不得。 大多数人应该都和楚子涵一样,第一眼看到她不是先看到她的脸,是先注意她的胸,性感的太过分了。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女记者在衣着品位上也特意强调这点,简单的工作衬衫,被高腰的包臀裙裙摆这么狠狠一勒,胸口的曲线就格外引人瞩目,颇有一种月曜日丰满的感觉,纽扣似乎随时都会飞蹦出去。 “你好。” 楚子涵点头微笑,每次面对采访她都这样,眼前这个女记者长相都写着我是个外国人,有一头很漂亮的淡金色长发。 和那些街头挑染出来的时尚姑娘们感觉完全不同,女记者的五官没有欧美风的那种凌厉,反而透着一股东方美女的圆润,金发蓝瞳委实是二次元漫画少女才会有的搭配,当她出现以后逐渐有人注意到她,很多年轻的仕兰学子都有点离不开目光。 这是楚子涵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被谁压了一头,虽然她对美貌这种东西向来不怎么感冒,但这一刻她也能明白自己是比不过这记者的。高岭之花vs性感波霸,男人的脑子或许会告诉他应该选前者,但他的吉尔不会,这种时候一般还是下半身的三俗欲望能战胜大脑。 “晚上有空么?想请你吃饭。”女记者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名片,凯莎·加图索,那张名片的角落里还有一個令人在意的东西,一株盛开的世界树。 “好,不过我得先去推掉另一个饭局。”楚子涵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凯莎是卡塞尔的人,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卡塞尔对她的吸引力更大,距离她联系上卡塞尔学院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她本以为石沉大海,没想到对方出现的时机会这么巧妙。 “是要和你的马仔么?”凯莎朝路明非的方向努了努嘴,她的中文居然好到懂得马仔这种本地流行词汇。 “你怎么知道?”楚子涵有些意外,她确实晚上要和路明非一起吃饭,准确来说是整个学生会的全体干部,路明非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看眼神就知道了,你看他的眼神像妈妈桑,他看你的眼神像崇拜神明的印第安土著。”凯莎懒洋洋地说,“这种小弟要是知道自己要被大姐放鸽子,应该会很难过吧?处男之心是很脆弱的,建议还是让我来当恶人,维护一下伱在他心中良好的女神形象。” 楚子涵犹豫了几秒钟,同意了,她确实不太想放路明非鸽子,他在自己心里还是有一点分量的,毕竟在学生会当了三年的同僚,整天被他学姐学姐的叫。可现在卡塞尔学院的人来了,没有什么比混血种的联系更加重要,路明非和楚天骄谁更重要根本用不着问。 “bingo!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凯莎打了个响指,大大咧咧地搂住楚子涵,朝着路明非的座位走去。 路明非正在忙着吹牛皮,他跟陈雯雯讨论《东瀛斩龙传》里哪个男人最合适女孩,没想到陈雯雯这般优质的文学少女也喜欢网络文学。 他说自己曾经喜欢小樱花,后来喜欢瞳术师,觉得瞳术师就是天底下最棒的男子汉没有之一,自己要是个女孩拼了命都要嫁给他,他对老婆绝对很好,老婆说一他不说二,哪怕老婆说的是错的。 一会儿他又跟苏晓樯攀谈起来,苏晓樯说自己可能没法去上大学了,老爹近几年身体越来越差,真怕他哪一天忽然嗝屁,自己就不得不去接下那份家业,到时候肯定有无数亲戚如狼似虎地扑过来。 路明非说那简单,你可以找我当挡箭牌。苏晓樯说你这个挡箭牌质量有点次,我那边的都是海龟,你这成绩国内最多普通一本,不过也不是不能考虑,要是到了三十岁咱俩都还没结婚,凑吧凑吧得了。 打通任督二脉以后,路明非的妇女之友本色暴露无遗,虽然身边都是少女,但差别也不大。他的男性朋友数量可能还没有女性朋友的十分之一,在这种情况下能保持单身且没有任何欲望也是不容易的事,这主要还是归功于楚子涵,她太顶级了,苏晓樯陈雯雯这等姑娘放在普通人里都是千里挑一,可要是和楚子涵比,就有点小巫见大巫。 这种感觉就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样,当你习惯大城市里出门都是妆容齐全美美哒的漂亮姑娘们,回到西北小山村里就算见了村花王小美,也只会觉得她和凌华不是一个级别的。 “路明非?” 有人在背后叫自己,路明非赶紧回头,一下愣住了,一个金发大胸美女搂着楚子涵好像很亲密的样子,那笑容里怎么看都像写满了阴谋二字。 “你是……?”路明非很确信自己不认识凯莎,如果人生中有这种魔鬼身材出现,做春梦施法的时候都只会是她的面孔。 “你不用认识我,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听说你晚上有个约会,我想说你不用去了,因为约会的主角我要征用一下。”凯莎满脸轻佻地看向楚子涵,楚子涵默默点头,因为要放路明非的鸽子,这会儿她没什么好说的,说谎不是她的强项。 惊天霹雳在路明非的脑海中炸响,掀起惊涛骇浪。路明非总觉得这场面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思考似乎是某本ntr漫画,黄毛,黑长直,还有苦主,现在这些都齐了,黄毛带着黑长直过来说你的女朋友我就借走啦,那自己岂非就是那个倒霉苦主了……知道今晚将会发生什么事,可什么都做不到! 学姐岂会是那种人!路明非赶紧看向楚子涵,眉毛一秒钟内抖动无数次,这是他绝学的传音入密之术,能在不说话的情况下表达自己的意思,楚子涵是少数能看懂这个技术的人之一。 但楚子涵没有理会他,被凯莎搂着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在路明非的眼里那显然是黑长直的娇羞,知道今晚将被欺负的喵喵叫,既羞涩却又期待…… 尼玛!这个剧本肯定不对!难道楚子涵一直以来没有男友的理由并非是没人配得上她,而是她根本就不好这口??? 黄毛和黑长直走了,留下苦主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路明非生无可恋,他的身体还在这里,但灵魂早已死去,苏晓樯叫了很多声路主席,连抑扬顿挫都用上了,也没能把他的魂儿勾回来。 那黄毛女是谁?学姐的秘密女友?还是学姐有什么把柄落她手里了?亦或者多年不见的闺蜜?路明非只希望会是后者…… 晚上8点,约会如约而至,楚子涵开着黑色宝马沿着静谧的林荫路平稳行驶,她已经十八岁了,早在以前她就学习过驾照的知识,十八岁生日结束就去拿了驾照。这辆车是鹿天铭送给她的,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里放了有些日子,只等她成年的那一天到来。 雨流如柱,又到了这座城市多雨的季节,楚子涵透过车窗往外望去,湖畔的红砖老宅隐现在道路尽头的雨幕中。 这是被称作“湖园壹号”的老公馆,因为整条湖园路上就这么一个门牌号,沉重的黑色铁艺大门洞开,车子长驱直入,停在老宅前。 整个老宅一团漆黑,从巨大的落地窗看进去,铺着格子餐布的餐桌都空空的,不见任何人影。老宅的门关着,门顶上亮着唯一一盏灯,一名白衣侍者打着伞站在雨中,头顶上花体的字母写aspasia。 这是家主营意大利菜的餐馆,在本地非常有名,米其林二星,不过楚子涵没有来过,曾经有爱慕她的男生邀请她来这里共享晚餐,遗憾的是那天恰好是楚糸的生日,谁的分量更重要不言而喻。 白衣侍者主动走到车边,躬身拉开了车门,手里的雨伞非常自然地送到楚子涵头顶,为了不弄脏客人的鞋子,他甚至把自己肩头早已准备好的毯子从车门一直铺到店门的楼梯前,楚子涵踏着三寸的系带高跟,缭乱的雨水洒在她黑色的轻纱裙边。今晚的aspasia被包场了,这种时候会来店里的客人根本无需确认身份。 紧锁的大门缓缓打开,舒缓的音乐声响起,昏暗的老宅里没有灯光,只有浮水上的蜡盘明亮,凯莎·加图索坐在淡金色的光影中,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优雅的钢琴声便是出自她的手笔。 这曲子显然是送给自己的,所以楚子涵非常耐心地坐在桌边欣赏,以她对音乐美学的品鉴能力,也不得不说这支钢琴曲非常完美,开头三拍的短节奏一瞬间就能抓住听众的心,后半又是徐徐变调的单点音节。 凯莎给楚子涵的第一印象有点太过性感,但这一刻她展现出了不一般的声乐素养,这个妞肯定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唯一的问题是坐在钢琴边弹奏的姑娘有点风格不搭,说到这种场面大多数人会想起她的长裙,耳环,还有高跟鞋,这才是一位能在音乐厅出演的钢琴家。 但凯莎是穿了件带飞袖的露脐装在弹钢琴,搭配短到就剩个边的热裤,性感身材暴露无遗。这场面感觉就是涩谷街上的时尚姑娘正在逛街,忽然一时兴起坐在商场的钢琴上,豪放的弹奏了一曲钢琴版本的野蜂飞舞。 琴声落幕,凯莎满足地回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和楚子涵面对面,眉眼里都写着骄傲和自信。 “很久没有玩什么乐器了,有点生疏。”凯莎微笑,“soundillumination,你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像一束澄澈的月光,所以我把自己写的这首曲子送给你。” “很好听,谢谢,你是音乐家?”楚子涵点头示意。 “不,音乐只是我的诸多爱好之一,我会的东西很多,多到全都讲一遍你会觉得我是个匹诺曹。这没什么,就像你们中国人喜欢说琴棋书画三从五德,全都样样精通的才是大家闺秀,我家就是把我当那种人养的。”凯莎笑笑,“白天的名片上是我的真实名字,凯莎·加图索,不过我更喜欢别人直接叫我凯,来自意大利,也来自卡塞尔。” “楚子涵,中国人。”楚子涵的自我介绍相当简短,凯莎似乎是个很随意的人,从她这么打扮来这种地方吃饭就能看出来,于是乎楚子涵也就随意起来了,她本以为卡塞尔学院来的人应该很正式,比如满脸严肃的中年胡渣男。 “学院派我来面试你,来这里之前我拿到了你和学院的通话录音。”凯莎说,“说真的我以为自己已经能算是整个学院里,最能藐视校规的那个人了,可跟你这种还没入学就敢跟学院谈条件的人比起来,委实有点不够看,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输给了谁。” 凯莎上下打量楚子涵,“真正见到你之前,在我的想象里你应该是那种挥舞着球棒,穿水手服配长风衣,背后写着夜露死苦的暴走族,顺便还应该倒个拇指,没想到实际上意外的正经。” “你说的那是东京山口组的女孩,我是仕兰中学的普通学生。”楚子涵不太喜欢凯莎说的风格,感觉自己好像被安上了奇怪的帽子。 “普通到经常出门cos魔法少女,顺便杀两个死侍?”凯莎把带来的照片甩在桌上,是论坛里都市传说的那张,“你头发后面的蝴蝶结有你肩膀那么大了,走路都会抖欸。” “我妹妹给我的,算是纪念。”楚子涵摸了摸头发上的饰品,纯色的蝴蝶结,蕾丝绣边,楚糸离开时给她的,因为她担心自己走之后老姐彻底没了女人味。 可她平时基本不会带这个,总觉得太张扬了,倒是半夜偷摸出去巡逻的时候会戴,用来隐藏身份,和平日里的自己完全是两种风格,很难有人猜到她头上去。今天会戴,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杀过死侍的身份,她也看过那些帖子。 33.凯莎·加图索(二) “你妹的品位真差劲。”凯莎摇摇头,对楚糸的心思表示鄙视。 在她看来楚子涵身材高挑面若冰霜,就该走彻底的御姐路线,而不是还要给自己来个少女风的大蝴蝶结,以示自己内心还有小姑娘的一部分,这种人可不适合伏龙卧虎的卡塞尔学院,去了只能当只小白兔,被大灰狼们猛猛吃掉。 “我想我喜欢什么东西还用不着别人来评价,不要对他人指指点点是最基本的礼仪。”楚子涵有点生气了,凯莎给她的感觉很不好,那种口气像是总习惯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要么发号施令,要么说你应该听我的。 “看的出来你对卡塞尔学院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还完全一无所知。”凯莎双手抱胸,眼神里居然透着那么一点淡淡的诱惑味道,像是她那无处安放,极度爆棚的雌性荷尔蒙,这么个姿势就把她本来就很傲人的地方变的更呼之欲出了。 性感太过头不是什么好事,怎么看都感觉凯莎像是随时都准备出去卖,身边从未有过这种人,生平也很三好学生的楚子涵,对这個大胸金毛意大利女委实是有点不感冒。 “不就是混血种的聚集地么,以屠龙为目标。”心里的不快表现到情感上,结果就是楚子涵说出来的话愈发冷冰冰。 “不,卡塞尔学院是个准军事学院,培养的从来都不是学生,而是随时都会上战场的士兵。”凯莎说,“当然这并非强制要求,如果你喜欢,毕业的时候也有很多选择,比如加入装备部,去给屠龙的勇士们打造新装备,这样你就不用上战场了。亦或者你的血统孱弱,言灵也不够强大,那么伱最多只是当个学院的普通专员,从事些日常任务,大多数时候还可以过你在普通社会上的工作。” “听起来像是那种所谓包就业的皮包公司培训。”楚子涵的评价并不高。 “还是有区别的,卡塞尔在美国教育部有正规的教育资质,你毕业的时候能够拿到它的毕业证书,只不过这份证书无法帮助你作为应届生找到好的工作,兜兜转转你还是只能回头选择卡塞尔提供给你的机会。而且它也不是什么都收的,在入学之前每个学生都会被进行一次血统检测,以此来划分阶级,如果你的血统太差,你在学院里的地位就会好比骡子。” “所以你是来测试我血统的?”楚子涵听明白了。 “是目的之一,这代表学校的意思,唯有你达标了,你提出的要求才会被正视。”凯莎说,“另外就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我对能够提出那种看着像是申请,实际上是要求的人很有兴趣,打算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实说出乎我的意料,却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惊艳,感觉就像我印象里的,普通的中国女高中生,乏善可陈。” “不符合你的期望还真是抱歉。” 在她们闲谈的时候,侍者已经推着餐车过来上餐了,没有点餐的过程,忌口和爱吃的东西早有备案,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暂时闭嘴,看着那些漂亮的摆盘一一登上餐桌,侍者做完这些之后又隐入了看不见的黑暗。 “人生总不会事事都如意,如果让你觉得我是在贬低你了那么我先道歉,事实上我只是想找一个能当我对手的人。”凯莎打开红酒。 “听起来有点像独孤求败。”楚子涵也打开了自己那份。 “差不多就是那么一种感觉。”两个人碰杯,凯莎轻抿了一口酒,“我的人生在大多数人看起来是绝对完美的,背后靠着富可敌国的家族,起步就是很多人一生也无法抵达的终点。我不但聪明,更足够漂亮,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让任何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为我动情,在卡塞尔学院里大家不评校花这种无聊的东西,但我应该是当之无愧。” 很少有人会用这么激烈的言辞称赞自己,容易叫人觉得这家伙要么脑残要么自恋,可换做是凯莎说出来,感觉就像简单的陈述句,她确实符合互联网上对白富美的究极定义,跟她比起来什么网红都是营销出来的渣渣,人家是天生的。 “所以我很无聊啊。”凯莎叹了口气,“你能想象到的一切奢侈运动和消费方式我都已经从小玩腻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很少有东西能让我感兴趣,于是我选择了加入卡塞尔,那里都是要屠龙的英雄预备役,说不定能找到可以让我开心起来的人。遗憾的是并没有,我只用了半年就和全校的男生约会了一遍,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毫无抵抗力的软蛋,我又把矛头指向女生们,可她们连一个比我性感的都没有。” 说到这的时候凯莎有点疲惫,她是那种真正能够做到把胸搁到桌子上吃饭的魔鬼身材,这当然是万里挑一级别的,而整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加起来都没有一万人,找不出能在身材上挑战她的女生。 “也许只有真正去杀条龙,才能让我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虽说这样等同于是玩命,但我好像就剩下去死没有尝试过,如果我真的死在屠龙的征途上,感觉好像不赖。”凯莎一口气干完了杯中的红酒。 “你豪放的像个要赶赴沙场的将军。”楚子涵说。 “只是将军么?说起来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不过我更希望自己是个帝王,比如叶卡捷琳娜一世那样的。” 楚子涵握餐刀的手抖了一下,心说凯莎你是认真的么?那位女皇的人生可谓传奇,从农奴到俘虏,再到情妇冲击皇后,最后才是女沙皇,不幸成为俘虏的那段日子还客串过军妓……说想要成为这样的人委实听上去有些奇怪。 哦……考虑到凯莎劲爆的身材,这种传奇人生如果给她走一遭好像还挺带感的,足够拍成长达80集的《女帝凯莎传》,收视率肯定会很高。就像女骑士的宿命放在漫画里往往就是咕杀,魔鬼身材放在漫画里,多半也没什么好下场。 楚子涵并不二次元,但是楚糸二次元,以前陪着她看了不少题材比较劲爆的东西。最开始的时候楚子涵还有点反感,觉得不能和妹妹一起看这种洪水猛兽般的黄色,可楚糸说你不看你怎么知道两性知识呢,学校又不会教。这倒是成功说服了楚子涵,由是她的经验直到今天当然都还是零,但理论还算丰富。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凯莎转变了话题,把重心放到楚子涵身上,“想要加入学院,总得有个理由,我的理由你已经清楚了,现在我想听听你的。” 原来如此,卡塞尔学院的面试并非单纯的问讯,来和自己接触的人是同龄的凯莎,这种目的就非常清楚。 “我认识一个混血种,他来自卡塞尔。”楚子涵轻声说,“以前从来没觉得他对我有多重要,后来他消失了,我才明白过来。所以我需要学院的帮助,唯有这样我才能找到他消失的真正缘由,明白自己应该去找谁算清楚这笔账。” “复仇者。”凯莎只用三个字就概括出了楚子涵的全部,“很棒的理由,这会赋予你无限的动力,那么你就应该正式加入学院,这样才能接触到足够多有关龙族和混血种的东西,而不是选择希望能够当个挂名学生。” “如果我只是整天全泡在学院里,就不会有足够的时间去做我想做的事,对我来说找到有关他的秘密大过一切,而学院里的施耐德给我的答复是,他所掌控的资料里并没有这个人,我只能选择靠自己。” “明白了。”凯莎点点头,“你的性格很固执,是那种喜欢把东西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你最信任的只有你自己。” “算是吧。”从来没有人这么评价过自己,不过听上去好像也确实就是那么一回事,楚子涵承认了。 “我喜欢你要加入学院的理由。”凯莎的笑容里满是赞许,很少有人能够得到她如此正面的评价,“可以说在这一点上你已经通过了面试,那么接下来还有一个必须要做的测验。” 凯莎拿出一个八音盒放在桌上,这东西没有任何特别,就像街边小店里随处会见到的那种,演奏出来多半是天空之城或者鸟之诗之类的音乐。 “传说在太古时代,黑龙皇帝尼德霍格在王座上低吼的声音能够穿过冰原与高山,所到之处龙族血裔万众朝拜,君民臣服。后来有为能工巧匠,将尼德霍格的吼声记录了下来,就是这个八音盒,卡塞尔学院在北冰洋的深处找到了这个盒子。” 凯莎说,“目前你看到的是仿制品,不过记录是相同的,这段吼声就是所有言灵的开端,言灵【皇帝】。作为混血种,听到这段声音就必然会产生灵视,你可把看到的内容画下来,越详细,就证明你的血统越纯粹。” 难怪桌边放着干净的纸笔,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用途。楚子涵把纸笔铺在自己面前,凯莎拨弄八音盒的发条三圈,八音盒开始缓缓唱出久远的音。 楚子涵从未听过的古老音节在脑海深处迸发,这种古怪的发音方式确实像是某种怪物低沉的嘶吼,浑浊而嘶哑,却又夹杂着君王般的威严,仿佛亘古教堂中沧桑的铜钟。她似乎能看到那位所谓古老的黑龙皇帝,他在由坚冰雕刻而成的王座上高悬,抬头便能居高临下欣赏自己统御的世界,他以这种诗人般的歌声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有人在楚子涵耳边轻声说,那是凯莎的声音,如此复杂的几十个音节,翻译成现代语言之后仅仅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 “感觉怎么样?”楚子涵的意识回复,第一时间对上凯莎的脸。 “我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什么灵视。”楚子涵皱眉。 “不,你已经画好了,只是你没意识到。”凯莎笑笑。 楚子涵低头看去,愣住了,白纸上真的有一副速写画,浩瀚无边的冰原上,素白且泛着微蓝的冰层覆盖了直刺天空的高山,天空浓郁如血,暴雨滂沱,每一滴水珠都是鲜红的,沿着车窗往下流淌。就在那座冰封顶上,黑色的巨龙静静地趴着,双翼一直低垂到山脚,浓郁的鲜血染红了整座冰封。成群结队的人正沿着龙的双翼往上爬,爬到顶峰的人围绕着龙首,他们以尖利的铁锥钉在龙的颅骨上,奋力敲打铁锥的尾部,每一次钻开一个孔,就有白色的浆液喷泉般涌出,片刻就蒸发为浓郁的白气,那些人欢呼雀跃,喊声震天,黑龙金色的瞳孔由此愈发黯淡。 怎么会这样?楚子涵非常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学过绘画相关的知识,这样一副如史诗般的绘画长卷,也不是只有数年学习的美术生就能画得出来的。 “很奇怪?可你已经在那言灵中沉溺了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里你看上去就像睡着了,眼睛是闭着的,但你的手在不停地绘制自己看到的东西。如果是在学院里,这一般就是用来测试血统的3e考试。”凯莎翻转手腕,给楚子涵看自己的机械腕表,时间确实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而楚子涵居然毫无察觉。 “难以置信。”楚子涵轻声说,她知道有关龙族的东西都不能用常理和科学来看待,可当下亲自面对的时候,就连时间似乎都被抹去了,细细想来是叫人有点后怕的。假设她面对的不是凯莎,而是任何心怀不轨的恶徒,十五分钟足够对方杀死她无数次。 “这算什么,将来你还会遇到比这夸张奇幻无数倍的事情,这世界上一切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一定都和龙族有关,记住这句话。” 凯莎敲了敲桌子,隐匿于阴影里的侍者随之现身,她把楚子涵的画交给侍者,附赠了一串号码,那是卡塞尔学院的传真机。楚子涵的画马上就会抵达卡塞尔学院,将由学院方根据她灵视的结果,给她的血统评级。 34.凯莎·加图索(三) “我有一个很棒的提议,对你我都有好处。”凯莎微笑,从第一次见到楚子涵开始她就重点观察了她的腰胸腿,现在是时候了,“要不要听?” “得看是什么。” “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会,那是个学生社团组织,在校内拥有最强大的号召力,我就是学生会长,拥有任命权。你加入的话,我希望你能成为蕾丝白裙舞蹈团的一员,你会跳舞么?” 这个组织的名字听上去有些不太正经,光是听起来好像也能想象究竟是個什么样的地方,长裙白丝高跟鞋,满是纤长大腿的姑娘们一起唱歌跳舞欢乐颂,场面想必肯定漂亮又香艳,卡塞尔学院那些学生会的崽子们还真是会享受。 “会倒是会,但我不明白这有什么所谓的好处。”楚子涵说,如果是说因此能获得很多交际,那么她根本就不需要。 “能加入学生会,本身就是一种荣耀,你将拥有我,还有全体学生会成员,充当你最坚实的后盾和朋友。”凯莎晃了晃酒杯,她喜欢欣赏美酒与指尖只隔着一层玻璃的感觉,对她来说品尝的往往不是酒,是自己手中的权与力。 “我喜欢和优秀的人合作,因为我的时间有限,浪费时间在不够格的人身上对我而言无法容忍。虽然伱的血统测试报告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但我很确信结果必然是会让我欣赏的字母,我从未看错过什么人。”凯莎说。 她的话里带着浓浓的自信,那种我即真理的至高主义,似乎她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没有人会拒绝,能够与她并肩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 楚子涵不太喜欢凯莎说话的风格,这种稍微接地气一点的说法叫做臭牛逼,好比网络上总爱说遇到的沪爷怎么怎么歧视乡下人。她觉得没有人可以目中无人,哪怕你再怎么优秀,世界上总有比你更优秀的人,凯莎只不过没有遇到罢了,简单点说这个大胸妞基本还处于中二病的年纪,自命不凡,楚糸都比她靠谱。 “如果我拒绝你的邀请,我就无法加入学院?”楚子涵问。 “不,你答应,我们就会是朋友,你拒绝,我们就会是对手。我希望你能做好准备,如果你选择了后者又没办法追上我的脚步,你会在我们的竞争之间尊严尽丧,想着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优秀的人,到那时候我再给你的就不是邀请,是怜悯,是要你跪下来亲吻我的鞋面把它舔干净,这样我才会接受你。”凯莎轻蔑地笑笑。 如果这场晚宴是一本漫画,楚子涵的额头就该爆出十字状的青筋了,世上的人才千千万,楚子涵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毫无下限的人,但凯莎的口吻还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让你这么口无遮拦?就凭你背后的家族和自己身材带来的人格魅力?恕我直言这些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全部。”楚子涵的话有点开始变重了,其实她本来就是不怎么服输的人,被这么个满脸写着臭牛逼的家伙三番五次骑脸,终于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面瘫。 “身材好是我努力健身保持的结果,我当然可以以此为荣,至于家族,我只是简单的自报家门,可没说我以他们为荣,小说里见面喜欢吹嘘自己来自什么牛掰地方的角色,一般都只是要用来衬托主角的红花绿叶。” 凯莎笑笑,“这么跟你说吧,我虽然出身在富可敌国的家族,但我没有花过他们一分钱,从我出生开始到十六岁为止所有的开销,在我十六岁生日那天已经全部还给了他们。你要知道我从小接受的教育资源都是最顶级的,给我上课的老师来自欧洲皇室和最顶级大学,开销可想而知。” “你那时候才十六岁,怎么可能赚到那么多钱?”楚子涵皱眉。 “我用了家族提供给我的人脉和资源。”凯莎说,“我不太喜欢家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立刻就能脱离他们,所以从我能踏上社交场合开始,我就不断地以个人名义去接触那些手里有资源的大人物,加图索家未来的继承人这个身份,令我可以轻易地获取他们的好感,接下来谈谈私下生意什么的就很简单了。” 凯莎用刀叉切开盘中的火腿,每一份都像是土豆丝那么细,她把切好的丝状火腿放到一边,用这种方式来计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否则数量会太多记不清楚。 “我十岁就已经读完了牛津大学金融学的全部课程,花了六年时间学会当投资人,本金当然来自家族。等我十六岁的时候,我的手里大概已经有了遍布世界的几十笔巨额投资,我拿出自己从小记下来的账单,连本带利的把自己花过的所有钱全还给了家族,从此离开了他们。从那以后到今天已经有三年了,三年间我再也没有和家族有任何联系。” 说这些往事的时候凯莎非常自豪,在她看来于那种年纪就开始思考挑战自己庞大的家族,委实是件值得叉腰的事,她从不觉得这是特意的炫耀,而是把它们当做自己茶余饭后的谈资,跟朋友们聊聊自己的种种努力,会更容易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唯有看得上眼的人,凯莎才会对他说这些。 “不会觉得可惜?”楚子涵听完了凯莎的故事,“有那种家族可以给你无数的支持,就像你最开始的起点那样,即使讨厌他们,也未必要用这种一刀两断的方式诀别,那样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正是因为不想跟他们有任何联系,才要做到这一步,我跟他们那不叫厌恶,叫做恨意,如果你足够讨厌一样东西却又无法毁灭掉它,最好的方式当然是让它永远从自己眼前消失。”凯莎淡淡地说,“如今我是个快乐的自由人,正在为追寻自我的价值而加入卡塞尔,你说这样的我,难道没有资格为自己的人生自豪一下?” “当然有。”楚子涵不再觉得凯莎很烦人了,甚至在这一刻有那么点喜欢她,像是看到了同道中人的欣赏,大家都是一样固执的人,为了某个目的可以不罢休地拼命,直到真正成功。 “那么现在你是否愿意加入学生会了?作为欢迎你的礼物,我可以送你一辆全球限量版的布加迪威龙,私人定制,仅此一辆,我自己就是个赛车手,尤其喜欢开跑车去参加长程竞速,你会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可以随风奔向自由的彼方。”凯莎伸出手,不是手心而是手背,看上去更像女王对臣下的赏赐。 很少有人能够让她亲自发出邀请,她的邀请也从来没有失败过,大胸多金漂亮还没有架子的白富美,对任何男女都是通杀,一点点的自负和中二病算不上什么大毛病,甚至可以为她的可爱加点分。 所以凯莎觉得今天的邀请也会和往常一样,在见识到自己精彩绝伦的人生履历之后,楚子涵也会高呼三声牛逼,然后毅然决然地加入学生会,成为这个大家庭里的一份子,唯她凯莎马首是瞻。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拒绝。”楚子涵微笑着摇了摇头,她试图用这样人畜无害的表情来缓解一下气氛。 “理由呢?”凯莎挑挑眉,收回了手,继续撑着会让她看起来像个傻子。 “我也是做过学生会长的人,有些累了,不会再喜欢另一个学生会。”楚子涵说,“你的人生很棒,你自己也很棒,能跟你交朋友会是件不错的事,但我想你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没错。”凯莎笑了,但笑的有点杀机四伏,“自从我成为学生会长,我一直都在挑选合适的人加入学生会,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天生的领袖,我要去屠龙,但我无法一个人完成这项伟业,我需要有自己的支持者,他们会提供给我帮助。而作为其中最优秀的那个人,我将承载着所有的希望与祝愿,去完成对龙王的致命一击。” 她看着楚子涵的眼睛:“在今天之前我的成功率是100%,所有加入学生会的人都是为我折服才同意的,他们中不乏优秀到被称为是天才的人,但天才之间亦有差距,我的表现比他们更亮眼,所以他们认输了。而你,楚子涵,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这种行为对我来说好比是在打我的脸,你失去了一个朋友,又为自己增加了一个对手。” 恰好在这时凯莎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铃声,一条短信进来,凯莎打开,发信人是卡塞尔的超级计算机诺玛。 “看来我确实没有走眼。”凯莎淡淡地笑了,把手机递给楚子涵,短信里是对刚刚那个血统测试的检测回复,楚子涵的血统评级是a级,她和凯莎的初始评级是一样的。 “a。”楚子涵只是念了一遍那个熟悉的字母,这似乎代表她获得了卡塞尔学院的认可。 “声纹认证通过,欢迎你,楚子涵同学。”电话里冒出一个沉稳的女声,“楚子涵,出生日期1990年6月1日,性别女,学号ai60143,血统阶级a,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由于您和学院的事前约定,第一学年的全套教科书将在一周内送达中国,您无需在学期之前到学院报道。” 这一刻无数的数据包从名为诺玛的超级计算机涌出,去向世界的不同角落,楚子涵这三个字出现在很多人的屏幕上,并且被奥牢牢记住,网络中的数据锁解除,地球上数千个秘密网关对她开放,卡塞尔学院对这名新生张开了怀抱。 一个电话进来,凯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你搞定啦?我这边看到她已经进入学院的名单了。”电话那边是个很好听的男神音,有点像冈本信彦。 “是啊,我在跟她共度晚餐,要来么?”凯莎看了一眼楚子涵,楚子涵打出一个ok的手势表示我不介意,她们两个人居然已经可以不用说话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了。 “我倒是想见见她,美女我怎么可以放过?不过我这边也有别的小野花等我青睐,下次吧。”对方笑的很开心,“这座城市可真好玩。” “小心被小野花吃干抹净。”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果做不到我还妄称什么红发恶魔?安啦,晚上旅馆见,爱你!” “嗯,爱你。” 凯莎挂断了电话。 “男朋友?”楚子涵问,一般来说她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只是有点八婆,看刚刚电话时的表现显然就是有那种倾向,她不禁有点好奇是什么人才能压得住凯莎这种属性奇怪的女孩,自负,中二病,波霸,这些词条加起来都够出演本子女主角了,想来男主也得是另一款的神人。 “是,他跟我一起来的,中国人,但是没来过这座城市,我来的时候是先去找的他,然后才抵达这里。”凯莎说。 “我想不出来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楚子涵很认真。 “我以前也想不出来,直到那天晚上下大雨,他像个疯子一样开着敞篷车围绕女生宿舍楼转圈,大声喊‘我要去芝加哥我要去芝加哥,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去芝加哥么’?整栋宿舍楼开了很多窗户,大家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谁会跟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家伙深夜旅行?” 凯莎望着外面的滂沱大雨,“但我选择了他,说走就走的旅行不需要太多旅游,想要邀请一个人也未必需要麻烦的约会和晚餐,你问我要不要走,我恰好想要走,那就不用废什么话了,我直接推开窗户从三层楼上跳进了他的车里,我们只是简单地对视了一小会儿,引擎发动,跑车就那么驶离了学院。那天晚上我们确实去了芝加哥,在酒吧里一直玩到凌晨才回来,然后睡了一整天,连课也没去上。” 楚子涵心说这就对了,心血来潮的疯子对上自信爆棚的中二病,你俩怪合适的,郎才女貌嘛。 “他叫什么名字?”心里吐槽归心里,嘴上楚子涵还是很礼貌的继续聊天。 “陈墨瞳,如果你见到他就会一眼注意到的,人群中的红发男孩可不多见。” 35.流离之人追逐幻影(一) fox酒吧,这是远近闻名的清吧,店里装潢考究,无论酒架还是配套的家具,都走半暖色调的风格。店里最大的节目是现场铁板烧烤,来玩的人不但可以享受当着自己面奉献的美食,更可以去店里的舞台上为大家高歌一曲,只要你有那个在大家面前唱歌的胆量,就算是胖虎级的水平,客人们也会笑着为你送上掌声。 这种地方理论上是不会接待未成年人的,就算你长的成熟点,混过去,进去被发现了也只会打发你一杯果汁。但凡事总有例外,作为苏晓樯家的产业之一,她总归是能在这里获得一点特权的,比如带些自己的同学来玩,店长也得给面子,乖乖给自家大小姐来点清淡口的鸡尾酒。 今天是学生会原本预定的送别会,各个部长里总归都有些要毕业的学长学姐,连带学生会长楚子涵也是,今日一别不知道再见会是何年,说起来是有些伤感的话题。 可是楚子涵并没有来参加,作为学生会长,她不出现这送别会的味道就有些淡了下来,于是就有人推辞,最终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苏晓樯并没有加入学生会,但下午她是坐在路明非旁边的,知道今晚没有楚子涵,豪迈如她的小天女当机立断,说既然要聚会不热闹一些怎么行,随便那么一招呼就叫来了几個热情的小伙伴,把本该只有学生会成员的送别会,变成了仕兰中学横跨三个年级的联谊会。 没了楚子涵这等论外神人,场面就有点被她一个人牵着走的意思,大家的位置很好,是老板特意安排的僻静地儿,她一如既往地是人群的中心,只不过有个人也陪着她坐在这样的位置上,那是浑身不自在的路明非。 第一次来酒吧,他觉得自己时刻都像在犯法,每一口酒下去都要扭头看看,怀疑一下是不是角落里会跳出来个便衣的警察叔叔,大声说嘿,我抓住你小子了。 “你老东张西望干什么?期待楚子涵能逃脱那个黄毛女的魔爪,过来跟伱幽会?”苏晓樯拿胳膊猛撞了一下路明非。 “生米都还没煮成熟饭,你这怎么说的好像她们连床单都滚上了!”路明非大惊。 “要我说那个黄毛大波妹,一看就知道是肉食系的,你觉得这种人会放过到手的小羊羔么?就好比你看见熟透的牛排也没打算留口给我。”苏晓樯很不客气地插走刚刚放到路明非面前的牛排,用餐刀切掉一半,一份给自己,一份还给路明非。 这种行为颇有某些古怪的嫌疑,苏晓樯并不在乎,但她身边的其他人会在乎,大家不是不知道苏晓樯看起来对路明非好像有那么点特殊关照,具体表现在任何聚会都不会忘了叫上路明非。有时候她连赵孟华都踢走了,说不喜欢,但聚会上从她身后钻出来满脸写着我来蹭饭啦的家伙,是一次都没少过。 这个变化是从大概两年前开始的,那时候路明非已经蜕变成学生会的优秀干部,精神头十足,也成为白衣打分员的一分子,每天不用做早操,可以潇洒地走过主席台给每个人打分。 作为好说话又为人圆滑的过去式衰仔,路明非的打分单往往是学生会里最质朴的那个,在他手里大家都是9.9分的完美同志,哪怕你犯了点小错误,只要私下搞定了,找路同学说点好话,他都会一笑置之。当然要是时候再小小的犒劳一下,比如网吧包圆和营养快线,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路明非其实走的路线和楚子涵不太一样,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变得和楚子涵那么优秀,有机会和她站在一起,但方针是融入进群众中去的亲民路子,其中当然也包括苏晓樯。 故事的起因来自那天苏晓樯跟家里吵架了,一整天都满脸愁容,放学也没打算离开教室。恰巧那天是路明非做值日检查,挨家挨户的看门窗有没有锁好,差点一个不注意把苏晓樯锁教室里。看出来苏晓樯心情欠佳,路明非发挥了自己妇女之友兼酒肉朋友的优势,跟苏晓樯聊了很久,终于让苏晓樯开口了。 得知事情原委,原来是人家的家事,路明非也不好说的难听,跟苏晓樯一起发泄了一下,就劝她回去。结果苏晓樯反而先怒了,说这种时候你让我回去不如让我去死,你就不能发动一下你的男儿本色,把我领回家么? 路明非说那我也得有这个条件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旮沓什么环境,难道你希望半夜睡觉是和浑身全裸,还打呼噜的路鸣泽在一张床上。 想起那场面来苏晓樯一阵恶寒,但她脾气上来了还是生气,说既然你知道了你就要负责到底,别想我去住酒店,我去酒店他们肯定能查到,给我想个没人的地儿。 思来想去路明非没有办法,只好去问楚子涵借了学生会长办公室的钥匙,说借住一晚。楚子涵倒是好说话,没问是谁,老实说讲出来之前路明非还挺担心,学姐会不会误会,他和苏晓樯有一腿。 那天晚上苏晓樯就在学生会长办公室住下了,因为没什么用具,怕她睡的不好,路明非还自己出资去外面购置了枕头和毛毯。他当然也没有回去,反正叔叔婶婶从来不关心他夜不归宿的问题,只要第二天能活着喘气出现就好。 于是乎那晚苏晓樯睡沙发睡的还不错,路明非就在地板上打了个报纸和毛毯组成的地铺躺了一夜,陪着她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整晚。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是被人戳鼻孔戳醒的,苏晓樯睡姿不好,脚丫子从沙发上伸出来,恰好戳他鼻孔里了。 似乎从那天过后苏晓樯对路明非的态度就开始格外不一样,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都是在路明非加入学生会之后发生的,得到了帮助的人们渐渐觉得他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的衰仔,会在看到路明非来班上检查的时候跟他打个表示谢意的招呼。 36.流离之人追逐幻影(二) 人就是这样,想要改变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能咬牙坚持下来,就总能把那些不太好的习惯抛弃掉。尤其对路明非这样的人来说,之前他都已经在谷底了,之后怎么走那都是向上。 “你说你以前暗恋陈雯雯还好,起码挑选的对象没有过于离谱,可你后来居然又盯上了楚子涵,你的食谱是属于那种不给自己增加点困难就不罢休的类型么?”苏晓樯慢条斯理地享受着铁板烧。 当年全校都知道路明非暗恋陈雯雯,在苏晓樯这里当然也不是什么秘密,如今甚至都可以是回头一笑置之的话题了,路明非并不介意。至于楚子涵,基本也差不多是同一回事,只要是仕兰中学的男孩都对她有些好感,路明非也不例外,在文学社当跑跑和在学生会当跑跑,其实都是一个目的,明眼人总归是能看出来的。 “说了多少次我那不叫恋爱,叫憧憬,向往,还有欣赏,把她当做自己人生前进的目标。”路明非摆出一副你伤不到我这二皮脸的架势,用刀叉和盘子里的烤虾决斗。 闺蜜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尤其是男闺蜜,作为男闺蜜路明非与苏晓樯的话题无所不包,上至天文地理,下到隔壁超市的苹果又涨价了,这年龄的男男女女们,爱情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话题。 “说的跟真的似得,楚子涵要是现在跟伱表白,你会不接受?”苏晓樯撇撇嘴。 “可你都说了那是假设,她怎么会向我表白呢?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没有讨论的必要,对我来说人家就是绝对的学姐,指引前路的道标好吧,漂亮又能干的前辈放在什么小说里都是人间至宝。我是会偶尔开开脑洞,想想要是我能跟她在一起多好,但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我这个人的自我定位一直很清楚!” 路明非大大咧咧的,要是搁以前说起这些话题他必然如小女生那样扭扭捏捏,现在倒是敢光明正大起来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楚子涵今晚不在这。有的人,就像一种传说,即使你看不见她,也会时时刻刻听人提起她。 “那你跟我一起呆这么久了,我也没见你龙场悟道定位清楚啊。”苏晓樯这话说的有点娇气,像是要撒娇。 “什么意思?我们的约定不是说30岁还没结婚,就咱俩一起凑吧凑吧么?”路明非一愣,这种年少时的约定往往容易成为逝去的记忆,没有人会拿它当真,但是苏晓樯说这话的时候是拿出了所谓信物证明的,时至今日那东西还在路明非手里,她真的对这事很认真。 “能有这约定就说明你在我这评分还不错啊,干嘛不趁着这个机会提前做点操作,说不定就水到渠成生米该下锅了呢?”她的眼底里神采飞扬,透着满满的诱惑,这种平时不会娇的姑娘姣起来杀伤力还真是成倍提升。 这话说的非常明白,差不多类似于你小子怎么还不追我的意思。路明非其实是有一些心动的,他的私人珍藏里有很多擦边球漫画书,其中比较暴露的那几页翻来覆去地看,页边都比其他页黑。 漫画上穿比基尼的少女都能让他如此爱不释手,这個活泼热辣吹弹可破的苏晓樯现在就近在咫尺,并且亲口对他说你怎么还不追我,这就算是得道的高僧坐在这,也难免要为女色动一下凡心,况且路明非还没有修得神功大成。 “这……不好吧?”路明非想了想说。 “有什么不好?”苏晓樯挑挑眉。 “贫道自钟南山开得任督二脉以来,一心求道问卜,不愿沾染红尘之事,亦曾在三清面前发过毒誓,神功大成之前若是有违天道,必遭天打五雷轰啊。”路明非闭上眼睛念念有词,举手做出念禅模样。 “去你的!”苏晓樯笑着推了他一把,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生气,青春期的小萌动就像敲山震虎地打那只鼓,动作轻了老虎没什么感觉,估计还在打盹,太用力了说不准就给吓跑了,想敲出让老虎愤怒袭击的音调不是简单的事情,得慢慢摸索着才能找到门路。 “满嘴谎话,罚酒一杯!”苏晓樯把自己那杯没动过的鸡尾酒推到路明非面前,路明非没有办法,美人劝酒往往是英雄难过的槛,他只好举起来一饮而尽。没想到苏晓樯点的居然是极烈的那种,他的喉咙像是刚刚吞下去几块烧红的碳,赶紧想拿自己的那杯果汁冲一冲,却被苏晓樯一把夺走。 “将来可别忘了我哦,去了大学遇到更多的美女,就神魂颠倒不知所以了,我说的可都是认真的。”苏晓樯高举着那只高脚杯,仰起头,那种姿势让人想到饮水的天鹅。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怀心事的平静,像是死去了多时的古井。 很多人说她是小天女,漂亮又多金,身边总是围着成群的拥簇,但她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她很清楚自己身边那群人都只能叫做所谓的狐朋狗友,他们是因为她的慷慨和大度才呆在这的。里面的有些人甚至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去苏晓樯家做客的时候偶尔会顺点什么茶具走,不过那些都是不怎么很值钱的东西,她就当没看见。 没有谁的人生总是一帆风顺,就像苏晓樯也很清楚,老爹的身体越来越差,迟早有一天要驾鹤西去,到时候那么大的家族产业就会落在她一个人的肩头,不知道有多少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亲戚想来分一杯羹,张嘴什么借钱啦,结亲啦,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一个钱字。 所以那天在学生会办公室里,苏晓樯是真的很有些难过的,她跟老爹大吵了一架,心里却又想着他越来越糟糕的健康状况,晚上的时候她一直都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是心事,睁开眼睛看见旁边地板上睡的那家伙四仰八叉,一时间甚至有点羡慕路明非,说长大就长大,说改变就改变,他的心事只是小小的暗恋,算不得什么一辈子的难题。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可能只有这家伙是实诚的,他从来不忌讳说自己是来蹭吃蹭喝,也永远都只是蹭吃蹭喝,别的什么都不多想,心里悄悄一动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后来彼此的关系自然也就越来越好。 37.流离之人追逐幻影(三) “王子殿下来了!”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高喊了一声,很多客人都惊讶地扭头看向那边,路明非和苏晓樯也不例外。 那委实是个帅到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的男孩,有一头洒脱的红发,完全不像是挑染出来的货色,更像与生俱来。他一出现清吧里很多女孩都有点犯花痴的尖叫,纷纷欢天喜地簇拥着围过去,这种感觉就像韩剧男主穿越了电视屏幕,活生生站在众人面前,于是清吧秒变追星现场,姑娘们疯狂起来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吧里像是平白多了一群嘎嘎乱叫的鸭子。 “这是谁,简直帅飞了啊!”路明非也很吃惊,看着那男孩在花丛中走过,这里找找手那里笑一笑,这什么所谓的王子殿下已经俊秀到有点像个女孩了,任何男人在这家伙面前都会自惭形秽。 “王子殿下呗,出现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苏晓樯淡淡地说,她是少有的没有犯花痴的女孩,但眼睛也不受控制地想多看一会儿,对美的追求是人们与生俱来的天性,而能帅到这个地步的男孩世间罕见。 “我是说他的名字!” “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王子殿下。” 这位王子殿下笑容确实迷人,有种邻家男高的感觉,他轻轻捧起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個女孩发梢,臭屁至极的闻了一下。 “哎呀,你换洗发水了?”王子轻笑。 “啊……是,以前的用完了,就换了种新的。”女孩满脸娇羞,能被王子如此近距离宠幸,她有点受宠若惊,身边满满都是别的女孩那些嫉妒的目光,“会不会不适合我?” “哪有,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蔷薇妖精来到我身边了呢。”王子微笑着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像是贪婪地嗅闻了一会儿才离去。 路明非正喝果汁呢,听到这句话差点没一口喷出去,惊疑不定地问苏晓樯:“他一直都这么说话?太做作了!跟在舞台剧上表演一样,我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是啊,现实生活里哪有人这么称呼对方的,为了称赞他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么说的勇气,所以大家叫他王子殿下。”苏晓樯说。 “这招好像挺好使。”路明非看那个被闻头发的女孩,好像都快神魂颠倒站不稳了,“要不我也找机会试一试?对你做你会喜欢么?” “那你肯定会被我扇个耳光大骂神经病的,那种台词要看是谁说,人家帅的连我都想拿他照片当桌面,随便几句甜言蜜语我都会信,而你脸上就写着我是不靠谱的怪蜀黍。” “拜托我连十八岁生日都还差几个月呢。”路明非嚷嚷起来,他跟苏晓樯之间的对话,互损往往是日常。 “但你现在气质上有点老气横秋,难听点说是显老,好听点说是成熟。”苏晓樯扭头过来打量路明非,媚眼如丝,顺手把他的领带理好,歪歪脑袋笑了笑,“这不比以前顺眼多了?” “我这套衣服还是您赏的呢,能不顺眼么?”路明非趁机拍马屁,他们这群人来清吧玩,故意都扮的很成熟,路明非身上是套崭新的西装,苏晓樯出资。 “送伱的,你没有王子帅,但也别放弃,人靠衣装马靠鞍,你以前总是穿个破t恤撒板鞋,形象当然好不到哪去。” 说到这他们又不约而同地看向王子殿下,这位王子就穿了件简单的羊毛衫,干净又阳光,他们都没有承认,那种说法在他身上是不适用的,因为人家已经帅到他穿什么什么就是风格,人衬衣服,而不是衣服衬人。 “王子王子,你能陪我一起逛街么?上次我们说好的,我不想只会在这里遇到你!”双眼闪着桃花的姑娘几乎是扑过去的,千娇百媚地撒娇。 王子殿下没有生气,而是彬彬有礼地牵起她的手,弯腰行了一个极致的吻手礼,“当然可以,myprincess。” “厉害吧?谁会在日常里叫女孩公主殿下啊。”苏晓樯举着酒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说。 “真是顶级的王子殿下……他的字典里难道没有害羞两个字么?”路明非光是看着,都想替他捂脸。 “害羞又不能帮你追妹子,爱情这种东西主打一个二皮脸,学学人家你上你也行。” 又一个妹子抢到了王子殿下身边的位置,她是那群花痴女孩当中最漂亮的,几乎能和苏晓樯媲美,来这里玩苏晓樯特意还低调了些,于是她就更加惹眼了,刚刚有好多人都想邀请她喝酒。 “还记得我是谁么,王子殿下,你好多天没有来了。”她不像其他女孩一样娇羞,大胆又奔放,走的是直球出击的路线。 “当然了,你可爱的容颜我怎么会忘呢?那是铭刻于我心中的景色啊。”王子捧着她的脸庞,两个人呼吸相闻,四目相对,看上去几乎都快要亲到一起了。 “那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女孩笑的自信满满。 路明非看见王子殿下的额角很明显抖了一下,仅仅是一瞬间,他就把这点破绽压了下去。 “嗯……这个……他微笑着在女孩的脸上蜻蜓点水般亲吻,“我的公主殿下~” “卧槽他居然糊弄过去了!他根本就不记得好吗!姑娘你扇他,狂扇他耳光啊!”路明非人都快傻了,他以前一直觉得追姑娘是有百般技巧的,但这位王子殿下似乎根本就不需要,人家单靠一个帅字就能走天下,那女孩站那么近都没发现他叫名字的时候那么语塞,被吻了之后幸福的都快冒泡了,捂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厉害吧?”苏晓樯说,“楚子涵是女生,我觉得你要是一直追随她迟早会变成路明菲的,草字头的女版菲。王子殿下也是优秀到爆炸的人,你应该多学学他如何撩妹,这样你下次跟我说话的时候就会有情商多了,而不是老扔烂话。” “免了吧。”路明非摆摆手,“人家那么帅是天生的,只靠刷脸就能在妹子那混饭吃,我怎么能跟他比!要我说这家伙肯定是小白脸类型的,天天吃女孩软饭!” 这么说无疑有酸溜溜的嫌疑,路明非倒是不会嫉妒这什么王子殿下,只是看他那么受姑娘欢迎而自己光棍一条,不免有些悲从中来,遂背地里偷偷嚼点舌头好安慰自己。 “吃妹子的饭是真的,但人家不是吃软饭是吃自己的本事。”苏晓樯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路明非看,“新浪微博,博主就叫王子殿下,上线半个月就有十五万粉了,他开了个情感电台,只接受女孩的情感咨询,收费的,但每天还是有很多人报名。王子殿下每天只接受报价最高的10个人,据说一定会给出完美的答案,所以就算第一名的报价高到几万块,也还是有人愿意。” “也就是说这家伙每天光陪姑娘说说话,就能进账几十个w?”路明非惊呆了,“帅的惨绝人寰也就算了,还这么能赚,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 “情商是一门艺术,简单来说就是会说话,和有些人聊天你就是会觉得特别舒服,而某些人出不了三句你就想给他一巴掌。”苏晓樯说,“所以王子殿下是又帅又会说,才会那么受欢迎的。” “你跟我说他干什么?”路明非忽然觉得苏晓樯好像话里有话。 “叫你跟他学学喽,你要是有他那么帅还会说话,我第一个把你捆吧捆吧送回自家山寨里奉旨成亲。”苏晓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斜眼看路明非,“你行不行啊,衰仔?” “姑娘您这是要亲手把我调教成未婚夫么?”路明菲有点汗颜。 “就当是这么回事咯。”苏晓樯吹了声口哨,哼起不知名的小调,眼角眉梢都是娇俏的调皮。 她有时候说出来的玩笑话尺度大的惊人,就连那些男孩们热衷的黄色笑话她也懂得不少,路明非经常摸不准她到底是在认真的,还是在拿自己寻开心。 这种话题太过敏感,说不定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终身都给卖了,路明非唯有闭口不言,免得中了小天女的什么圈套。 他转头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顿大餐上,新的铁板大虾已经出炉,烤制得浑身赤红的家伙光是看着就令人颇有食欲,作为一头远近闻名的吃货,没有什么比吃好喝好更能让他开心的了。 酒过三巡,路明非感觉来了,起身离席,说句我要去洗手间。苏晓樯这个时候已经很有些醉意了,答应的模模糊糊,看起来她也不是特别能喝酒,却还喜欢逞强地喝那么重口的东西,大概是在为家里那些应酬在训练自己吧?做生意的少不了餐桌上的酒肉朋友,很多东西都是要在几杯白酒下肚以后才能谈得拢的。 路明非把自己的西装脱了,搭在苏晓樯的肩膀上,吧里的空调温度打的很低,总觉得她那穿着小礼服裙的柔弱肩膀会受不了风寒。 第一次来这里,路明非抵达洗手间的时候有点踌躇,左右手各一扇门,上面既没有画男女小人也没有些mw标记,两个极其抽象派的标志路明非瞅了半天也没看出门道来。 他本想回去问一下苏晓樯,哪边是男厕,以免走错了,转念一想要是问出这种话,肯定少不了要被苏晓樯嘲笑,说他连厕所都找不着门。索性只能站在这里假装做沉思醉酒状,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进出什么的。 左边那扇门开了,一张帅到掉渣的脸出现在洗手池的镜子里,王子殿下出来,正对上摆pose的路明非。路明非心里一喜,赶紧绕过王子殿下,往他身后那扇门钻,肩膀忽然让人给摁住了。 “路明非同学,你走错了,这是女厕。”是王子殿下的声音。 路明非一愣,心说他怎么会认识自己,扭头过来摆出一张纳闷的脸。 “你忽悠谁呢,女厕你从里面走出来?你这玩笑开的可真没品。”路明非撇撇嘴,要是在这上面上了他的当,进去好巧不巧撞见个人,那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英明可就全毁于一旦了。 “不信你试试咯?我进去没问题,你进去就很有问题。”王子殿下双手抱胸,靠在洗手池边上,满脸看好戏的模样。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视线顺着王子殿下那张帅脸往下看去,因为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一直被围着,所以没能注意到,现在路明非才发现,羊毛衫的底下搭配的是件灰色的百褶裙。 尼玛!这个被一群女生围着犯花痴的王子,就是个女的啊!长相中性,声音中性,穿上男装根本就没人认得出来!那群姑娘都是瞎子么! “我猜,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为什么那么多女孩看见我穿裙子,还愿意叫我王子殿下。”王子笑的像是看透了一切。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被人戳穿想法的感觉可不好,路明非有点口气不善,“话说你怎么会认识我,我的记忆里可没有你这么一号金光闪闪的帅比,走到哪都像是偶像见面会的现场。” “我认识你,是因为楚子涵认识你。”王子随口丢出了让路明非耳朵一动的名字。 “你是学姐的朋友?”路明非迫不及待地问,他太在意那个黄毛大波女的事儿了。 “想知道?”王子挑挑眉,指了指头顶,“天台上聊会儿怎么样,我这儿有你想知道的全部。” 他那表情看上去胸有成竹,似乎相信路明非一定会答应他,路明非也确实只有这一个选择,他担心学姐可能会着了黄毛的道。 这个清吧的天台没怎么像店里那样精致装修,楼顶上装着冷凝机和排风扇,楼梯里满是杂物。路明非双手插在裤兜里,跟着王子殿下一路走上天台,王子的百褶裙在他的目光里起起跳跳。他还是很怀疑,这家伙到底是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无论哪种想想都很牛掰。 38.流离之人追逐幻影(四) “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路明非终于忍不住了,这问题要是还憋在嘴里不说出去的话,他会急死的。 “女孩,不过无论长相还是声音都像中性风的帅哥,看不太出来吧?”王子笑的很得意,他笑起来有种阳光boy的青春感,也难怪那些女孩那么动心。 “确实看不出来,能长成这样可以说是天赋异禀,老天都要赐你吃这碗饭,电视上那些明星简直被你爆出渣啊。”路明非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因为我的女朋友找了你暗恋的楚子涵,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外国黄头发女孩,她叫凯莎,所以我负责来找伱。” “等会儿,女朋友?”路明非惊疑不定的往后跳了一步,看王子殿下的目光像是巡逻的奥特曼出门遇到了小怪兽,“卧槽,我第一次真见到蕾丝边!” “不,你误会了。”王子殿下说,“我跟凯莎并非你以为的那种关系,准确来说,更像是合作。你难道没有见过你班上的女生们天天老公老婆的称呼对方么?” 路明非愣了一会儿,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些姑娘们有时候玩的可high了,花枝乱颤地喊老公不说,还喜欢往朋友身上乱摸,总是搞出一片香艳的气氛,让隔老远的狼崽子们蠢蠢欲动。 “如你所见,我是女身男相,还帅的掉渣,而凯莎很受欢迎,她不喜欢有人来打扰她的生活,只和自己看得上的人交谈。所以我们认识以后就变成了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合作关系,对外她会说我是她的男朋友,我也会对外说凯莎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不会让别人误以为我们是两个姬佬,只要我不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大多数人都会把我当顶级的帅哥来看。这样凯莎就能轻易拒绝所有人,我也不会被过于热情的妹子推倒,私底下我们则保持各自的生活,也会联系一起出去飙车玩,但不会做什么你以为的情侣的事情。” “也就是说变种的好闺蜜?”路明非喘了口气。 “bingo。”王子打了个响指,“可以这么说,但感觉关系还要更亲密一点。” “你是因为对男人不感冒才和凯莎成组合的么?” “这個问题我觉得根本不需要问啊。”王子摊摊手,“假设现在你跟我成了朋友,我们一起出去玩,遇到很多漂亮妹子,你觉得她们会找你还是找我?” 这话听上去有讽刺的嫌疑,路明非扁了扁嘴,但好像也只能说出一句选你,眼前这家伙真的是路明非见过最帅的‘男人’,虽然真身是个女孩。 “这不就得了,一次两次还行,没人受得了天天这样,跟我一起出门的男孩是得不到任何姑娘青睐的,所以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男性朋友,就像你暗恋的楚子涵。“王子殿下眨眨眼,知道她实际上是个女孩,路明非才能看出些端倪来,觉得这是有些可爱,而非帅比gay的媚眼。 “这你都知道?你跟楚子涵有什么关系?”路明非惊呆了,面对苏晓樯他还可以伪装一下,那是因为大家都是很熟悉,可面对这边来自陌生人的直球他只有认输的份儿。 “她跟我是一样的人,太优秀了,优秀到很难有什么人可以走到她身边去。”王子说,“我对女孩们的吸引力是天生的,哪怕我对她们说自己一穷二白,喜欢坐在酒吧的椅子上无聊的抠脚丫,她们也会喜欢我。这听起来有点怪,但事实就是如此。楚子涵也有类似的特征,我们都是一类人,所以凯莎会找到她,邀请她去卡塞尔大学,在那里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一类人?路明非努力地想了很久,如果说眼前这家伙是个神人,那楚子涵好像也差不多,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却也没见她跟谁特别合得来。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路明非觉得这位王子像是意有所图。 “诱惑一下你咯!”王子大大咧咧地搂住路明非的肩膀,像个实诚的老大哥,“你看,卡塞尔学院远在美国芝加哥,楚子涵要是去了那种地方,你这一辈子说不定就再也见不着她啦!” 路明非心里一动,美国,芝加哥,听起来真是些遥远又陌生的字眼,那意味着异国的土地,远隔重洋,还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他不是没有想过楚子涵毕业以后怎么办,他会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学姐想去哪里读书,将来他也会报考同样的大学,在校园里巧遇的时候,可以故作意外地说一声哎呀,没想到学姐你也在这里啊,来一次意料之中的巧遇。 但她要是去了美国就不一样了啊,楚子涵是不会缺钱去留学的,他路明非却没那个资本,也许大家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你在邀请我去那什么卡塞尔学院?可我明年才毕业呢。”路明非犹豫了一下。 “就是因为还有一年,你才会有机会呀!一年时间好好努力努力,追上她的脚步!爱什么人不容易的,得在万军从中杀出一条血路来,不敢冲向炮火的狗不是好狗!”王子循循善诱。 “怎么感觉你比我自己都关心我的终身大事。”路明非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大家才第一次见面,可这家伙却好像对自己熟络的很,恨不得能推着自己往前走。 “受人之托,当然得倾力而为咯。”王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路明非。 那是一张照片,夏天的花园,远处依稀就是夕阳里的卡塞尔学院,近处则是无数的蔓墙,绿的沉郁而通透,一男一女携手在蔓墙里散步,男的穿了一件宽松的大白衬衣和一条撒腿裤,脚下一双木板拖鞋,女的一件纯白的居家棉布裙。 路明非伸出手指,轻轻地触摸画面上两个人的脸。那漂亮的一男一女就是他的父母,可是离他真的很远,远在他永远都去不了的世界角落。他鼻子有点发酸,照片上一男一女互相看着彼此的脸,带着融融的笑意,显然是二人世界,大概把他们合伙生过一个孩子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他瞪大眼睛,傻掉了:“你认识我爸妈?” 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收到来自父母的消息了,每次母亲写信来不过是叫他保重身体好好学习,千篇一律,路明非有时觉得那些信都是敷衍他的,其实父母根本不关心他了。 “不,根本就不认识,这照片是我从昂热校长那得到的,据说你父母很早就准备好了这些,打算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再给你,他们是卡塞尔学院的名誉校友,对学院有过捐款。所以同等条件下,学院会优先录取校友的子女,你好比是一出生就在卡塞尔学院的新生名单上了,就像永远会欢迎哈利波特的霍格沃茨。”王子说。 “那为什么现在就出现了。” “因为楚子涵啊,要知道卡塞尔学院招生还是很严格的,面向全世界,同一个城市里很少会出现多个合格的人。既然这次要来录取楚子涵,索性就顺便把你带上咯。不过这不是学院的意思,学院的本意是说让我明年再来的,但我觉得既然都要来跑一趟,不如一次解决。更何况我在楚子涵的资料里也看到了你,让一个男孩以为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再也没有交集的机会,未免也太残酷了,应该给你开点特殊的小灶。” “听起来阁下像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路明非听明白了,这张照片和学院的邀请他现在根本就不该得到,是这家伙自作主张,把时间整整提前了一年,为的只是能看他在年少时的暗恋漩涡里拼命挣扎,试图追上楚子涵的脚步。 “谁说不是呢,我就喜欢八卦。”王子挤眉弄眼的,“知道楚子涵的去向,也知道自己明年就能追上她了,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 “确实好受了不少。”路明非嘴上说的平淡,其实早就心花怒放了,今天晚上楚子涵被凯莎拐走,让他郁闷了好一阵子,一度怀疑那黄毛女把学姐打至跪地,乃是要让她做自己的星奴。如今知道人家不过是同学情谊,这看谁都顺眼了不少,连带面前那张帅到掉渣的脸,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嫉妒了。 “我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王子笑的蔫坏。 “你想要什么?”路明非一个激灵,双手抱胸,好似即将被恶人侵犯的小姑娘,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一年后的未来被人提前透露答案给自己,想必是需要什么代价的。 “叫大哥。”王子龇牙一笑。 “不该叫姐姐么?” “平时哥哥我都是男装出门的好伐,出去也爱说自己就是个大帅哥,怎么能让你在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们面前暴露我的真身?那我还怎么自由翱翔啊,我给每一个女孩梦幻的邂逅,而她们给我夜深人静时的慰藉,大家双赢。” 这口气听着真像是个顶级的大色狼才会说的话,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个什么人,路明非真想把这家伙扭送到情感法庭上问罪。 “这么怕你今天还穿件裙子来?此地无银三百两?”路明非指了指她的下半身。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反转萌,就是要营造出像男又像女的假象,模糊不清的性别会给小公主们带来更多的尖叫。你不是女生没法理解那种感觉的,宿舍里头有个帅比连做梦都会笑醒,女生对男神犯花痴,就和你们男生脑补和女神约会是一个道理,人之常情,就图一个精神满足。” “真不懂,女儿心海底针,我要是懂我还能单身至今?”路明非摇摇头。 有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不明白,眼前这家伙因为帅过头了所以根本没有男性朋友,她不去找姑娘们开开心心地遨游花丛还能干什么,孤独终老么?只不过在不熟悉的人看起来,她就像个渣男,但她连作案工具都没有,只是拿那张盛世美颜说点花言巧语哄姑娘们高兴。 “今天晚上你身边那姑娘不是对你挺有意思的?”王子挑挑眉,“怎么不选她?” “我靠,这你都能看出来?”路明非惊了个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没什么东西能瞒得过我,就像楚子涵的档案里只是提到你也没说你喜欢她,可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回答我,为什么不选她?” “没有不选啊,我们约好了,三十岁都还没对象的话,就走到一起。”路明非挠挠头。 “那三十岁以前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说白了还是吃过龙肝凤胆就觉得鱼翅大虾不过如此,还是楚子涵更好,跟她一比别的姑娘都是渣渣。” “好吧败给你了。”路明非只好认输,“我不是不知道她的意思,但就像有个人跟我说的,现在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苏晓樯只是矮子里面拔高个选中了我,她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可以她的身价,想要找一个知根知底又对她好的人,轻而易举,跟我在一起委实有点委屈人家,她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那楚子涵你就配得上了?富商的千金小姐你说高攀,国王陛下的女儿那不得叫痴心妄想?” “所以我说那不叫喜欢啊,是倾心,是向往,是想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骗别人可以,连自己都要骗,迟早把自己给带偏喽。” “我自己怎么想的我能不清楚么我。”路明非还在争辩。 “是是是,就当是这么回事好了,时间总会揭穿你的谎言。”王子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再继续争论这个话题,“说起来还没自我介绍,在没有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诺诺,但在别人面前,你还是得叫我大哥,我这辈子还没收过什么像样的小弟,你是第一个。” “这么荣幸?”路明非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 “大哥得跟你说,今晚的事情你不能跟任何人说,这算是我给你开的小灶,让你心里有个底。明年我还会来的,到时候就是代表学院的面试官,记得要装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要哦哦地惊讶装小白兔,你的明白?”诺诺凑近低声说。 “大大的明白!”路明非点头如捣蒜,吃人嘴短还拿人手短,不就是演戏么,这点他绝对在行。 39.魔鬼再临(一) “哥哥……”有人在黑暗里轻声地呼喊,那是个有些稚嫩的嗓音,让人想到软萌咿呀的小萝莉。 路明非裹着被子转了个身,发出猪一样的扁嘴声。 “哥哥……快起来。”小女孩又喊。 路明非还是没有反应,其实他已经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了,扰人清梦往往会迎来一击睡梦罗汉拳,昔日曹丞相说孤好梦中杀人估计也是这道理,千年以来就数他起床气最大。 “哥哥……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要发飙了。”小女孩低声说,透着一股狠劲。 哗啦一声,被子让人一把扯走,只穿着条裤衩的路明非毫无保留地和空气相吻,拽被子的人很不客气直接跳上床,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路明非转了半个圈,鼻子猛磕墙面,酸楚的像是要滋血花。 他捂着鼻子一跃而起,怒气冲冲地瞪着罪魁祸首,而罪魁祸首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就坐在对面那张属于路鸣泽的床上,看着他笑。 那委实是個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女孩,齐腰长发编织成聊天长长的细辫,别着两个骷髅发卡,黑色的蛋糕裙像朵云彩似得簇成一团,上面到处都是皮质蝴蝶结,镂空的黑色类似小腿袜,搭配七八里面高的纯黑筒靴,完全像是从某个漫展里走出来的cosy姑娘。 “又是你?烦不烦啊,想要骚扰人就不能换一个,老追着我干什么?”看清楚那是谁,路明非没好气地又躺下了,姿势介乎于勾引男人的埃及艳后,和玛丽莲梦露之间,托腮看着那只小萝莉。 他有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经常会做梦。做梦并不奇怪,但是做梦做成连续剧,还老梦到一个人就很奇怪了。 眼前的小萝莉就是他梦境中的人物,叫做路茗沢,自称是他的妹妹。他路明非有没有妹妹,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家中只有死胖子堂弟一个,不曾有这么如花似玉的小萝莉。但路茗沢异常坚持,而且还雷打不动地每周报到,但凡路明非做梦,不管是多么光怪离奇的梦境,一定都会有路茗沢的出现。 最开始的时候,路明非甚至觉得她可能是传说中的魅魔,专门进入男人的梦境欲行不轨之事,甚至还小期待了一下,希望能做点和陈雯雯或者楚子涵有关的梦境。遗憾的是路茗沢大多数时候都是来找他聊天的,和陈雯雯讲白了她会出现,遇到楚子涵了她也会出现,总之现实里的生活有了什么波动,晚上大概率就会梦到路茗沢。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那不是追着你,是只会在你的梦境里出现。”路茗沢撇撇嘴,满脸鄙夷。 “一般来说,会说出这种话的在我们二刺猿那叫做魅魔。”路明非懒洋洋地说。 “怎么,你还想跟我发生点什么?虽然早就知道你很变态但没想到伱还好这口,我倒是不在乎,可是你敢么?” 路茗沢拉着自己的裙子,微微往上提了一些,所谓圣域般的三角绝对领域,白花花的大腿暴露无遗,她微眯起来的眼神写满了诱惑。路明非想克制住自己三俗的欲望不去看,但心里确实痒痒的很,反正这是梦境,梦里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不会有警察叔叔跳出来说他是变态萝莉控,就要带他去警察局,青春期的处男受不了这等冲击。 “杂鱼处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嘞,敢来摸一下么?” 路茗沢捂着嘴角轻笑,就在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看见胖次的时候,她忽然松手,把裙子放下了,看待路明非的目光就像看垃圾,“杂鱼遇到别的漂亮妹妹连动下手都不敢,在我这心里那点龌龊倒是一点都藏不住了!居然对妹妹有非分之想!” “废话,我要是下手警察叔叔就该找上门了,我是那种好色之徒么!”路明非赶紧抬头挺胸,论迹不论心,这事儿上他绝对是正人君子。 “你当然是,只不过有贼心没贼胆,你敢说苏晓樯走光的时候,你这杂鱼没有多看两眼人家的内衣肩带?”路茗沢冷笑。 出现在梦境中的路茗沢,一大特征就是她知道路明非生活中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细节到他今天的一日三餐和所见所闻。 “那……我又不是故意的。”路明非刚刚的正人君子之气立刻蔫了下去。 “看了就是看了,真正的老实人这种时候就该闭上眼睛非礼勿视,别找那么多理由,杂鱼就是杂鱼,不成气!”路茗沢咄咄逼人。 “好吧你想骂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能不能换个称呼,一直杂鱼杂鱼的很容易让我想歪欸。”路明非只好认输。 通常这种台词只会出现在不正经的漫画里,张口杂鱼闭口杂鱼的嚣张萝莉,下场往往是被坏大叔绑起来教育到双眼飙泪眼角翻白的求饶。路明非固然不是坏大叔,但面前一直有个哥特萝莉这么对他说话,他总觉得有奇怪的即视感。 “如果你能支棱起来我怎么会说你是杂鱼,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争气。”路茗沢叹了口气,脑海中想起一个熟悉的身影,软萌又可爱,委实是个会让人心里一动的姑娘,与之相比眼前这家伙就有点掉档次,“哥哥还真就是不如姐姐好,哪哪都看着叫人不顺眼。” “你还有个姐姐?”路明非问。 “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那么喜欢她干嘛不去找她,老赖在我这。” “因为那条世界线已经圆满结束了,我也就没有继续呆下去的理由。可你这条杂鱼还在死水潭里面蹦跶不出去,我总得来看一看。”路茗沢上下打量路明非,眼神相当的不满意,就像一只猫不待见自家的主人,怀疑他为什么没有带小鱼干回来,“算是仁至义尽?”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只是因为你没有上条世界线的记忆,小问题。” 路茗沢打了个响指,刹那间无数片段如飞速流转的胶片冲进路明非脑海里,来自不同世界线的记忆,最初的起点始于一场交易,他甚至记起自己和名叫路明菲的女孩告别……那么多的人和那么多的事,都像是从极深的地方钻了出来重返光明。 忽如其来的巨量信息让他头疼欲裂,几乎是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花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缓过来,眼前一片空白,汗如雨下。 “记起来了?”路茗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瞳孔中荡漾着华美的金色。 “你还真是我妹妹……或者叫弟弟也可以?”路明非挤出一个苦笑,在那短短的时间里,他以第三人的视角看完了路明菲所经历的整个人生,当下的这一幕真是叫人熟悉,就像上一条世界线里,路明菲与路茗沢的初遇。 “明菲已经斩断了囚禁龙族命运的锁链,我就保持了上个世界线的形象,从今以后都只会是妹妹。”路茗沢说,“但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还只是刚开始,命运石之门的诸多可能里的其中一条,只不过这次变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身边的事物。” “我从来没想过跟我说要去帮忙打爆婚车车轴的家伙,忽然有一天变成了高冷的黑长直女神……你确定这只是世界的一种可能而不是来玩我的?” 路明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他的脑海里不仅仅只有路明菲的世界线,也有过去很多种可能的,比如有的世界线他居然泡到了陈雯雯,有的世界线结局是和苏晓樯在一起继承家业,当然更多的还是喜欢了诺诺,毕竟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道白月光。 “可是楚子涵很可爱不是么?换做是楚子航,学生时代压根就没搭理过你,外冷内热八婆到认为自己不管你就不行的三好少女,俘虏你这条杂鱼的心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这样你也就没必要在后来喜欢诺诺了,人家是有夫之妇。哦对了,我忘了,在这条世界线她和凯莎只是好朋友,你的老大现在身材极其劲爆能当世界小姐呢。这么一想你加入卡塞尔学院身边全都是妹子,这不妥妥男主剧本开后宫的节奏?”路茗沢满脸坏笑。 “我可不是那么咸湿的人!”路明非赶紧为自己争辩,再这么说下去感觉他都要变成类似副校长的货色了。 “你可以是!后宫男主往往是众多男儿心里最想成为的人,但那种角色不算杂鱼,算淫贼,而你本来就是淫贼。”路茗沢笑的很是嚣张,“别忘了当初是你说,师兄你要是个女孩我铁定嫁给你的。如今楚子涵出现了,这条世界线在我看来算是极度完美的一条,能让你这咸鱼也翻身。况且你现在心里不是已经惦记上她了么,还敢跟别人争辩说我那不是暗恋,是憧憬学姐~骗谁呢。” 路茗沢模仿着路明非说话的口气,那动作那神情真是惟妙惟肖,扭捏的好似初次恋爱的小女生,只不过这样子在路明非这个当事人看起来就很糟糕了,怎么看都觉得自个儿说这话的时候想必也同样淫贱。 “别玩了你,你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又想在这里叫我给你屠龙?”路明非只好改变话题打断路茗沢,再看下去他会尴尬死的。 “不需要了已经,因为路明菲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了,这条世界线上的尼德霍格死不死我都无所谓,反正我又不属于这里。基于同样的理由,我也不会给你不要死什么的作弊功能,这里的龙得你自己来屠。”路茗沢说。 “那你还跟我这么多废话?姐姐就可以拿永久言灵,哥哥只能有体验卡,现在连体验卡都木得了是吧!当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魔鬼,专门做灵魂生意,现在生意还没做完钱赚够了就想拍拍屁股跑路,把老客户弃之不顾,你这不就是跑路的垃圾房地产开发商么!” “急什么?”路茗沢撇撇嘴,“完全没事我能来拿你开涮么,这次我是来帮忙的,帮你追楚子涵。” “我擦,你能有这么好心?”路明非差点蹦起来了,在他看来路茗沢只要开出优厚的条件,往往代表着阴谋诡计。 “信不信由你喽。”路茗沢摇头晃脑地背着手,一副高深做派,“单凭你自己想要撩到楚子涵,难度基本等于登天。虽然说她和楚子航有本质上的区别,但很多地方都还是相似的,楚子航生平遇到无数桃花,最终能打动他的也就是个擅长色诱的小龙女,就这最后都没走到一起。楚子涵能好到哪去?我不怕跟你剧透,可你现在在人家心里就是个马仔,而且楚子涵甚至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结婚。” 路明非愣住了,他当然想过楚子涵有多难追,却没考虑到从一开始恋爱对她来说就是不存在的选项,所谓高冷女神的高冷二字绝非轻易就能放下的架子,而是真的冷淡到了连她自己都没任何想法,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 “想清楚了?那求我,你求我我就传授你《如何追求楚子涵的秘籍》。”路茗沢微笑。 “你做梦!”路明非大手一挥,像是要把自己和路茗沢隔开,“又来玩这套是吧,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不需要,哪怕我请客只能请学姐吃拉面,也希望学姐会愿意喜欢吃拉面的我。收起你的糖衣炮弹,过去的无数个世界我都没有上你的当,这个世界也不会,要追学姐我只会靠自己!” “啧啧啧,这话说的可真霸气,可是霸气侧漏的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路茗沢摇摇头,“需要我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学姐今天晚上就会离你而去了么?她现在已经坐上了前往远方的飞机,和大波版本的凯莎一起去执行某个任务,人家的心里压根就没惦记你,走也没打算通知你一声。你这还不努努力蹦跶到女神的眼前,那女神这辈子怎么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脚边还有只癞蛤蟆呢?” 40.魔鬼再临(二) “执行任务?”路明非吃了一惊,“可是楚子涵不是还没入学么?” “她跟楚子航不一样,楚子涵对卡塞尔学院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希望自己当挂名学员,学院里的所有课程和训练她会如约独自完成,有任务的时候她也会遵从学院的调遣。但是她不希望自己每天都呆在学院里,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去查证楚天骄的失踪。” “学姐……”只是想象了一下楚子涵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里跋涉的场景,路明非就有点难过,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直接去找楚子涵,告诉她别费那劲了,你爹是奥丁杀的,呆在这座城市里抓住奥丁下一次出现的时机就行。 可是他说不了,因为路茗沢早就告诉过路明菲了,在这样的梦境中的一切记忆,都会因为是不属于正常世界线的存在,在梦醒时全部消失。等退出的时候他路明非也不会记得事情真相,没法告诉楚子涵,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寻找奥丁在哪里。 “无论是男是女,她一直都是这种孤狼般的生活方式。”路茗沢说,“因为她的要求很特殊,卡塞尔学院就让她和凯莎在入学之前执行一项任务,任务期间凯莎会负责记录楚子涵的一举一动并且上报,学院将对她的表现进行评分,以确认她是否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有独立完成所有课程的能力。” “难怪,因为凯莎比她先入学,所以是凯莎来担当这个任务,也相当于引路人。”路明非明白了。 “想起凯莎的身材,是不是有点蠢蠢欲动?恺撒·加图索的胸肌相当傲人,成为女孩子之后也继承了这个特点,而且还变的更加中二高傲了,这简直就是败犬大小姐的模板嘛!你应该抓住机会,上去搞定她,这样你就不单单是仕兰中学的学生会长了,整個卡塞尔学生会也都是你的,当然也包括里面的蕾丝白裙少女团!”路茗沢循循善诱。 “那加图索家就会把我抓起来割了,谢谢。”路明非很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他们对恺撒都那么在乎,换成凯莎了还不得视若珍宝?谁家的猪敢拱他们家的白菜啊?” “不,这你就错了。这条世界线里的凯莎和加图索家没有关系,好几年前她就已经脱离,连进入学院都是自己独立完成的,弗罗斯特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们之间也很久没有再联系过了。” “这么强?我以为她和恺撒一样,终究还是要因为加图索家的约束回头呢。” 路明非挠了挠头,不禁想要为凯莎的执行力和勇气鼓掌喝彩。说起来他曾经觉得恺撒就是个死傲娇,一边嘴上说着我最讨厌家族啦,一边花着他们的钱,最后还依靠加图索家成为了混血种龙王。 但凯莎就不一样了,这种改变就像是路明菲之于他路明非的不同一样,女孩真傲起来的时候是不会计较什么代价的,楚子涵不也有三年之约老娘铁定用竹刀打死你的壮举么,大家都一样,是为了自己人生挥洒努力汗水的骄傲女孩。 “大家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啊,就连诺诺也是。”路明非说。 “我倒是更喜欢这个版本的陈墨瞳,这样伱至少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路茗沢笑的很鸡贼。 “我觉得是男人都不会,找一个比自己还受欢迎的娘们当女友,看着她把你本该可能有的异性缘全部抢走,这算什么,我ntr我自己么?”路明非没好气地说,“不过要是单纯把她看成兄弟,那还是很棒的,她懂得女生的小九九,浑身还有好汉们的江湖气。” “可耻的心动了? “别介,我为学姐守身如玉好么!” “瞧你那德行,难得有个机会尝尝后宫男主的味儿,拒绝说的比谁都快,真是扶不上墙的杂鱼烂泥。”路茗沢彻底给折腾的没脾气,“算了,说正事,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你提前一年知道了自己会加入卡塞尔学院的事情,而我也不会给你类似不要死的作弊功能,想要成长起来追上你的学姐,你得自己靠自己。” “这个道理我当然是懂的,我脑子里现在就有以前学过的东西,可问题是一旦退出梦境,这些记忆和见过你的事情我都会忘记,我怎么靠自己?”路明非说。 “谁说只能是这个自己了?”路茗沢笑的很诡秘,她打了个响指,“来认识一下另一个世界的你,青春无敌美少女,卡塞尔学院唯一指定校花,路明菲同学。” 仿佛是在这梦境中的世界里凭空多出一面镜子,一个人影隔着镜子与路明非对视,两个人第一次视线交汇都愣了一会儿。 这是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在他们彼此的人生里原本就没有对方的存在,可现在却正在和另一个版本的自我面对面,于是乎他们不约而同地举起了右手,朝着对方伸去,指尖相互触碰,带来真实存在的回馈。 “和我想象中的另一个自己,有些不太一样呢。”穿着卡塞尔女生校服的路明菲,歪着脑袋打量路明非,“怎么说呢……我以为男孩子版本的我,应该是那种死鱼眼没什么精气神的阿宅,就像大老师,可你看上去居然有点小帅!” 委实不是说好话,气质往往能决定一个人的下限,好比楚子涵,她不需要刻意地打扮,只是站在那里也会叫人觉得难以靠近。而路明非以前往往缩脖子弓腰背,看着就像獐头鼠目的小贼,这会儿在梦境里他是穿着苏晓樯送的那套西装的,看上去自然不一样。 “我去,这一张嘴味道就很熟悉啊!”路明非惊疑不定的看着路明菲,“虽然已经在记忆中看过了,但真实面对面还是感觉像惊为天人,没想到妹子版本的自己这么可爱,你说我要是自己喜欢上自己算不算犯法?” 能在卡塞尔学院那种美女小姐遍地走,白裙蕾丝不如狗的地方成为校花,路明菲当然得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姑娘了,曾有不知名作者为其著书立传,洋洋洒洒写下一百多万字的故事,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慈禧老太后这样的人物能有此殊荣,那家伙还都是负面的,而路明菲小美女的故事全都是正面酸酸甜甜的小言恋情。 “你们两个这是一见面就要进行一波商业互吹么?我明明有提前告诉你们两边的情况。” 路茗沢坐在床边托腮打哈欠,这俩货色不亏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说白了本质上就是性别不同情况下的同一个人,很多时候对方会说什么话估计他们都能猜出来,白烂之魂这种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想甩也甩不掉。 “我好不容易能见着梦中的自己,多看两眼怎么了!”路明菲第一个嚷嚷不满。 “就是!我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轮的到你这妖怪说三道四!”路明非也应和。 路茗沢彻底没话可说了,虽然有提前考虑到这种情况,但她其实也没什么解决的好方法,一个路明非可能只是厚脸皮,再加一个路明菲这俩货就是臭味相投还一见如故,合在一起能逼疯她这神算的诸葛亮。 “姑娘你花容月貌,当得上是倾国倾城之姿,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路明非简直迫不及待,屁股后面像是有条不老实的大尾巴晃来晃去。 “受人之托,前来助君一臂之力呀!”路明菲拱拳称是,颇有几分江湖女侠的豪气。 “怎么个说法?” “简单来说就当你的老师啦。”路明菲说,“没有尼伯龙根计划的支持,也没有路茗沢的作弊手段,但你未来还是要加入卡塞尔学院去屠龙,这种情况下你简直就是送死的小白兔。所以我负责来教你,在你加入学院之前还有一年的时间,这就是所谓的自己教自己。” “原来是这么回事!”路明非恍然大悟,扭头看向路茗沢,她嘴上说着这次不会再帮什么忙,可还是叫来了另一条世界线的路明菲。 “可问题是一旦离开这个梦境,我在这里的一切记忆都会因为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而消失啊。”路明非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 “没事,我早就想到解决的办法了,你看过《功夫》没有?”路明菲问。 “星爷的电影!” “绝世武功往往只是一两本武林秘籍的事儿,内力全是靠自己修炼来的,张无忌获得九阳真经的时候不也只是个小屁孩儿。”路明菲说,“姑娘我也会剑法的哦!我可以给你画几本,你离开梦境的时候要记得抱着它,这样就能把它带出去了!” “原来如此!”路明非大彻大悟,却把眼神重点放在路明菲的脸上,“那我抱着你能不能走的时候把你也带上,这些年来我孤苦伶仃过的好辛苦,终于遇上能说的上话的人还是个女版的我,我这心里何止是蠢蠢欲动,我简直想当禽兽!” “你要是真有这想法要上了我,那你就是禽兽不如了。”路明菲微笑着伸手顶住路明非脑门,把他缓缓推开,“没关系的,将来你会遇到能说的上话的人,虽然她不怎么宅,但是一样衰,是能和你谈天说地赤裸上身一起喝酒的关系。” “你说芬格尔?”路明非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德国汉子的脸来,还在对他贱不兮兮地笑。 说起来这家伙确实也是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重要的人之一,如果去了卡塞尔学院没有他作伴,想来那些日日夜夜里肯定是很寂寞的。而且这条世界线里的楚子涵还不会整天呆在学校里,想要找她的话,就只有早点加入执行部,这样才能在出任务的时候勤快举手,说教授麻烦把我跟楚子涵分到一组去。 想要过上这样的生活,就必须在加入卡塞尔学院之前就成长起来。 “这条线上的败狗师兄怎么样了啊?就连诺诺都变成了女版男神,总不至于他还是原来那德行吧?”路明非难得关心起芬格尔的事情来,记忆里在其他世界线闲聊的时候,他一般都说的是恨不得芬格尔去死,这样他就能继承这小子的遗产瞬间暴富。 “她啊……”路明菲回头和路茗沢对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还是留点悬念吧,在这里说的事情你又不会留下记忆,到时候见了面不就知道了。” “还卖起关子来了还!”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知道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个孤家寡人,有了那些记忆才会想起其实自己身边也有那么多朋友的,暂且不说芬格尔和楚子涵之间的质量差距有多大,总之朋友这种东西不需要很多,有几个知心的就够了。 芬格尔往往就是那个扮演酒肉朋友的角色,在他路明非伤心难过的时候两个人会坐在宿舍里,共享一瓶红酒和鸡腿,有我一口必然也有你一口。虽然下场往往是被刷爆的信用卡,芬格尔会偷偷点很贵的东西,譬如波尔多产皇家精酿,或者黑松露鹅肝肉酱意面,可那些时光确实也是人生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忽然就有点想念这家伙了,一想到一年后的卡塞尔,不仅有女神楚子涵同学,还有久违的另一个废柴衰仔,当下的心里都像是有了奔头,想要为了幸福安康的小康生活奋斗。 “明非,要加油啊,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毕竟你是另一个我嘛。”很出人意料的,路明菲上来给了路明非一个拥抱。 路明非登时就傻了,这辈子除了老妈还没和哪个姑娘如此亲近过,另一个自我的她如温香软玉,身上隐约弥散着好闻的香气。 “嗯,一定会的!”路明非重重点头,像是每周站在旗帜下当代表的那一刻那么庄重。 “对他那么好干嘛,杂鱼哥哥做的不好就只能当一辈子的杂鱼,有姐姐这珠玉在前,我不相信他能好到哪去。”路茗沢撇撇嘴,走上前来双手插兜,习惯性地抬腿蹬在路明非屁股上,“下次再见的时候,希望你能支棱起来!” 她猛地发力,就连路明菲也拉不住,路明非还在享受姑娘的怀抱,忽然就飞出去仰头栽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你妹呀!” 41.花与剑(一) 黑色的商务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昨天刚刚下过雨,这让本就不好走的小路更加难行,满布泥泞与坑洼,底盘不高的车子开进来,坐在车里的感觉就像是难受了几百倍的碰碰车。泥点甩在车身上,要不了多久就把这辆车染成了黄皮肤的钢铁巨兽,田里的老黄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疑似同类屁颠屁颠地从那条小路上跑过。 “呕……!”绵延悠长的呼气,不是嫌恶也不是抒情,凯莎·加图索同学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捧着一个塑料袋,非常有节奏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如时钟一样,发出巨大的声响,伴随着酸楚的胃液和早上吃过的臊子面一起滑入塑料袋。 简单来说,她吐了。 在凯莎过去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之差的路况,她所了解的中国不像某些外国人的信息渠道,满是歪曲的事实,在她看来这个国家确实是一条发展迅速的东方巨龙,正在飞速奔向现代化。 但巨龙身上也不都是完美无瑕的龙鳞,好比当年的史矛革同学,就不幸被一支黑箭射下胸口的一片龙鳞,看上去凹凸不平,于是乎就遭了祸。 当下的路况也是如此,习惯于去哪都是直飞的凯莎,没想过偏远地区还有基建没能搞好的部分,眼下的乡间小路根本就是人踩出来的,通常只会有自行车摩托小三轮这样的便携工具走,唯有商务车,是恰恰最不适合的工具,每一次前进都在不规律地朝各个方向颠簸,像是搏击惊涛骇浪的一叶扁舟。 作为赛车手,凯莎甚至挑战过最糟糕的越野赛道,好比穿越战场前线,在那种情况下她都可以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但在这条大概有几十年历史的中国乡村小道上,她输了,而且输的五体投地,她连去亚马逊丛林旅游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驾驶座上的楚子涵不得不打开了车载空气净化器,否则以凯莎平均30秒一次喷射的频率,要不了多久整辆车子里都会是消化过的臊子面味儿,说的不好听一点,农村的猪食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 她全程没有说话,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每個人都有糟糕的时候,尤其凯莎看起来还很好面子,从第一次呕吐开始,她就把用来包装矿泉水的塑料袋拿来用了,并未给这辆车带来任何的麻烦。如果是吐到车里,作为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核心交通工具,附近又没有合适洗车的地方,她们会很麻烦。 楚子涵不禁想起了出发之前的场面,彼时金发大波小姐凯莎同学眉眼都写满了骄傲,她如一位女王殿下那般郑重其事,说接下来我们将一起去执行学院的任务,在这个过程中我将作为你的前辈,对你的一切行动进行全方位的观察和考核,结果将决定你的最终评分,学院会根据这个评分确认你是否有自己所说的,独立完成所有课业的能力。 楚子涵默默点头,凯莎同学非常满意,她说既然我们将要组成小队合作,作为比你更熟悉流程的人,我来当小队的队长。我希望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你要严格遵从队长的命令,不要搞个人英雄主义,我们是一个团队,楚子涵继续点头。 如今想来当时的凯莎有多么专业,现在的她就有多么悲戚,说实在的楚子涵此前从来没想过,所谓混血种这般有如人类超人级别的家伙,会败给乡村小路吐成这副德行。 大概也只有凯莎会这样吧?大小姐么,出门必然有豪车司机相随,去的是海边度假酒店,这样的地方当然是平坦的康庄大道,足够飙个车,当然不会有在平地上开出海盗船和云霄飞车的感觉。 前面的路况稍微转好了一阵子,期间老乡的羊还从道上过,楚子涵不得不减速避让,整辆车几乎贴着边上的悬崖,这小路基本可以说是单行道,就够一辆车开的,要是迎面再碰上一辆,大家就只能干瞪眼了。 老乡对车子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倒不是没见过,只是觉得奇怪,进山里的路其实并非只有这一条,修整过的村路相对平整,村里的山货都全靠那条路上的大卡拉着进出,富裕起来的老乡自己都买了车。但是这车上的姑娘们有阳关大道不走,偏偏要走一条无人问津的小路,不得不叫人觉得奇怪。 凯莎缓过来了一些,抓起矿泉水瓶漱口之后吐掉再痛饮。一般来说呕吐的人会在一段时间里反感进食,但水分必须要得到补充,否则身体急速失水只会让症状加剧。 “我们还要折腾多久?”她靠在真皮座椅上,打开车窗,外面的清新空气让她短暂有了回到人间的感觉,刚刚她一度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冥府。 “才开了一半路。”楚子涵看了一眼导航,她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在导航中根本就不显示,因为这是山里人自己踏出来的小路,根本就不是给车走的,也只能容纳一台车子单向行驶。如果哪个导航把车引到这里来,那根本就是叫坑爹,连调头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 凯莎的眼神在这一刻如同死去,她以为自己已经忍受了足够长的时间,从楚子涵的嘴里说出来的应该是我们马上就要到了,这种类似望梅止渴的话来,没想到事实还是很残酷。 “仅此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中国的乡村执行什么任务了。”凯莎咬牙切齿。 “伱来之前难道没有了解过?”楚子涵问,她觉得凯莎尽管看上去傲的都有点算是愚蠢了,但也不会蠢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贸然选择一个未知的地方。 “当然了解过,兵马俑,大雁塔,华清宫,法门寺,biangbiang面什么的。”凯莎说,在她的字典里,了解一个地方就是了解它的吃喝玩乐。 “我觉得你那应该只是刷了刷旅游攻略,我们并不是要去xa市区,而是陕北,全中国人都知道陕北的黄土高坡和窑洞。” “你是说我们会住在洞里?”窑洞两个字让凯莎反而精神了些,作为顶级的白富美,她的人生目标之一就是走遍全世界,去什么地方都要享受最原汁原味的本地特色。 她去亚马逊河流域的时候,漂亮的印第安小女孩给她端来新酿的木薯啤酒。尽管她明知道这种啤酒是从亚马逊河里直接取水酿造的,连过滤的步骤都省了,可她依然无视导游的劝阻,接过啤酒大声赞美而后一饮而尽……结果腹泻三日。 在她看来这并不算什么,如果你去过一个地方,却没有试试本地的文化特色,那你和没有来过有什么区别呢?这地方在你的记忆里难道就只是酒店的套间?那未免也太无趣了,所以哪怕结果是三天病患,那也是值得的,至少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杯木薯酒,还有亚马逊河边上的所见所闻。 “不知道,但是也有可能。”楚子涵说,这种山中小村镇很难说会不会有旅店这种东西,对她而言她是可以在车上安然过夜的,可是凯莎现在状况很差,她需要一个真正适合休息的地方。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尝试叨扰一下本地的村民。 楚子涵扭头看向窗外,这里已经深入山中腹地,所谓黄土高原千秋万壑只是教科书上的一句话,只有真正在这里看着,才会体会到这种感觉,目光所及一切都是灰黄灰黄的,无论土地还是枯草枝丫,就像史书中说的,这是一片历史悠久,但又饱经苦难的土地。 和大多数人的想象差不多,如今在这片地区仍旧有很多人住在翻新过的窑洞里,倒是没有想象中边远农村那么落后,窑洞前都有平整的道路,也就只有她们这些不速之客,才会悄悄地进村,大路的不要。 事情的起因来自于一件在这里出土的东西,农民在田间翻地时发现的,那是一个四足青铜方鼎,鼎身镌刻着八条螭龙相互盘绕,中间有类似文字的记叙。 此前国内出土的鼎中王者后母戊方鼎也不过高一米三,总重八百多斤,然而当这个方鼎被众人倾力挖掘,完全露出真面目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东西的高度居然有近五米,普通人甚至得爬才能爬上去,一看鼎中真相。 这东西过于巨大又沉重,移动困难,村民们索性想把它弄断,再运出去。然而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们的工具都无法在这个巨鼎上留下任何痕迹,似乎那玩意根本就不是用古老青铜制成的,否则历经这么多年怎么也都得有些伤痕。 后来这件事被当地的情报网络发觉,随即报告到卡塞尔学院,学院断定这应当是一件龙族遗物,因为鼎在古代是用以烹煮肉和贮藏肉类的器具,如果一个五米高的大鼎用作这种功能,得是什么人才能用它吃饭? 虽然周代开始,鼎逐渐演化成代表身份王权的象征,统治者往往以举国之力来铸造大鼎,是可能有这种规模的。但以那个年代的手段,不可能制造出这种级别的巨鼎,无法被金属利器伤害,应当是炼金产物的特性,而且上面的文字从照片来看,显然是此前未曾破译的龙文。 学院派人前去和村民讨论收购事宜,希望他们不要把这件事伸张出去,一边对巨鼎上的文字和图案进行翻译,但没想到派去的人没多久就断了消息。在他失联前的一段时间里,发回来的消息说,曾经当地也有人对这个巨鼎非常感兴趣,可他们显然不是考古队的,其中甚至很多人的外貌特征都不是中国人。 在混血种的世界里,对龙族遗产有兴趣的当然不止卡塞尔学院一家,学院无法判断这些人是谁,失联的成员是否又是被这些家伙杀人灭口了。楚子涵和凯莎得到的任务,就是前来秘密调查清楚这件事情。 所以她们并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从一条人迹罕至的路进山,根据楚子涵的计算,等她们抵达的时候天也会刚好黑下来,这样她们就可以把车子藏起来,伪装成步行进山的旅客,轻松避开耳目进入目标地点。 按理说这种任务应该只由楚子涵来做更合适,因为她是绝对传统的中国人,黑发黑瞳,像凯莎这样身材又好还头顶金发,脸上都写着我是个外国人的非常引人瞩目。 但考虑到来这里的家伙中也有外国人,而凯莎精通多国语言,如果有必要打交道的话,只会中英两种语言的楚子涵显然不太够用,学院需要知道是什么人在当自己的对手。而且这也是楚子涵的第一次任务,有个熟悉流程的人带队会更合适。 车子继续向前,凯莎的脸色没多久就又变成了猪肝,狂吐不止,这岂止是把自己的隔夜饭都要呕出去,简直连五脏六腑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 如果不是在开车,楚子涵会试着照顾一下凯莎,比如拍拍她的背,换点净水,处理一下装呕吐物的碎料带什么的。可惜凯莎应该不会领这份情,光是这种造型就已经能列入她生平最丢人的事情前三名,如果还要接受新生的照顾,让她这个老生前辈兼学生会长的面子往哪放? 不知道为什么楚子涵忽然就想到了金发败犬四个字,这个称呼是楚糸告诉她的,彼时她们坐在一起看某部著名番剧,金发双马尾的某莉莉从一开始的笑容灿烂到痛哭流涕,表情变化之自然,内心戏之丰富,连楚子涵都有点触动,可旁边的楚糸却对这一幕笑的很开心。 楚子涵问她为什么,楚糸说我一开始就知道她赢不了,自古金发多败犬啊,在我们acg届,金毛的下场,要么是被坏人围起来隐忍不屈地说咕,杀了我,要么就是看着男女主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一个人苦逼的蹲下画圈圈,默默流泪。 自那以后楚子涵就记住了金毛败犬这个说法,没别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凯莎有点像,早上那个颐指气使的大小姐,到了傍晚就变成扑腾的咸鱼。 上架感言 明天本书上架,目前收藏和明菲上架当时居然出奇的一致,希望成绩也是。 因为长期过阿宅生活的缘故,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差,是上六楼都会喘气的那种,最近这一周我的状态非常不好,每天要睡超过10小时,每天34点睡着,中午12点醒来以后往往只能清醒一两个小时,然后下午又会一口气睡到56点,每天绝对清醒有干劲的时间可能就三四个小时。 前面关于凯莎初次登场诺诺初次登场的部分有些争议,实际上我自己看也觉得不太好,不是说设置,设置问题在开这本书的时候我就想了,凯莎就是典型的二次元金毛傲娇大小姐,要被楚子涵驯服,诺诺就是出场一下当个串子就边缘化,我对她和凯莎性转的故事没有想法,屠龙也不会有她的戏份,说到底我对诺诺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感觉。 主要还是状态差脑子里没东西,我写东西的时候往往走的是神来之笔的路子,脑子里只会想这是件什么事,细节内容都是开始动笔水到渠成出现的。 如果不太舒服,这段就容易写的像水文,平铺直叙,笔力不够,人物的观感自然不太好。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自己还是有数的嘛,就好比难过的故事你让三少来写,那就是一代神王哇地哭出来,你让老贼来,那就是淡淡的悲伤氤氲开来,观感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本是以楚子涵主视角的故事,介绍也说了,很多人都会改变,当然也不会走原作的路子,包括这個系列里的屠龙故事和方式也都不会再拘泥原作了,凯莎,芬格尔,夏弥,日本篇,都是如此,否则我迟早又会重蹈明菲的覆辙,写的极度痛苦。 明天就是苏茜和楚子涵的第一次见面,恰好也轮到上架,以上一本书的首订为标准,在这个起点上多500首日均就+1更,没上限,反正也不会多到哪去。 愿努力追赶学姐的明非会被喜欢,愿楚子涵视角的旅程会是黑长直女神的异闻录。 首订加油,成绩越好自然越有动力嘛。 《龙族:我叫楚子涵,不是楚子航!》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不想写了,江湖很大,有缘亦能再会 我有尝试过努力继续下去,但我发现我做不到。 楚子涵本来就是在明菲番外之后诞生的东西,开书以来一直追读都还行,但实际订阅一点都不好,有人说为什么上架没有爆更,其实我就是想看看首订,再决定的。 我觉得既然主打性转走乐子风,那不如索性这一本一口气全都搞定,可是并非每一个人都喜欢这种感觉。 多种因素和期待落空,组合起来就又回让写点字这件事本身变成如同坐牢一样的事。尽管已经思考好剧情的安排,但我已经没有任何兴致写下去了。 对我来说,写一个故事真的只需要一点点动力,好比在写银发龙娘的时候,我只是因为很喜欢enderliles,那个污秽之雨中的故事,就洋洋洒洒写了一百万,甚至可以叫做为爱直接发电。 龙族也是这样的东西,在我人生中目前最为转折的两年,我是在刷各种杂志的路上度过的,龙族反复看了很多次,现在能写下的文字,也是来源于那时候的积累。 在楚子涵之前我甚至基本没有中途太监的记录,会在发现故事不合理的时候立刻放弃,楚子涵是第一個到了上架才断掉的故事。 但这一次,我确实第一次出现了会写到自我难过的地步,兴许是因为有了更好的成绩,对自己的要求自然也就变高了,换做最开始写文的我,不论如何都会走到最后。 如此说来有些矫情,但就连编辑也跟我说不如去老老实实写点bggb吧,无奈我心中暂时并没有什么很感兴趣的题材,只有在看到某些梗图的时候才会灵光一闪。 水平不行,怪不得别人,如我所言以后决计不会再写任何同人自讨没趣,这几天的状态极其糟糕,也许我会收拾收拾,打包回猫站继续写个奇幻点的百合文,也许会整理整理,在遇到某个合适的想法时,在点娘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旅程。 江湖很大,有缘亦能际会。 书群536790098,后面会补写些楚子涵恋爱篇的故事。 东瀛斩龙传的话,怎么样? 我一直都记得这个搞怪版本的故事,七级言灵,黑色火焰,手边甚至有很多年以前自己随手好玩写的一些段子。 楚子涵没有写好是实话,前面部分感觉还行,但是凯莎诺诺那边习惯性的全员乐子,似乎并不被所有人喜欢,而且一堆攻击角色的留言也很难受,所以那个时候我会忽然坐在那一晚上都写不出一个字,结果腰斩。 那么,如果是东瀛斩龙传版本的呢? 一身绝学芬格尔,进取学弟神眷樱花路明非,高冷女神永燃的瞳术师楚子涵,风情多金跋扈的大小姐凯莎。 这里没有花里胡哨的斗气!有的只是龙气!言灵是分级的,招式是要学习的,卡塞尔学院不是什么学院,而是像云岚宗那样的现代美国式宗门,卡塞尔派卧底东瀛,师兄师姐们勇斗龙潭虎穴。 蛇岐八家不是一個集体的黑道,是八个牛逼哄哄的古老门派,这世界里无需什么苦大仇深,龙族不过是会掉宝的boss,大家都争着去打合适自己等级的龙族。 绘梨衣是上杉家唯一的掌门人,血强无敌却偏爱小樱花,楚子涵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吃醋……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 源家深陷骨科泥潭……源稚生和源稚女不得不说的故事。 橘家纯坏种,妄图以龙王之力提升言灵巴拉巴拉…… 芬格尔写的这东西本来就是扯淡搞怪的故事,所以再怎么魔改都是可以的,十级言灵打穿地球都可以,征途是星辰大海。 贸然开文大概率又会落得一样的结局,没有追读就必定宣判死刑,我不想轻易放弃一本书,但现实是不可能只用爱发电的。 所以我想问清楚,如果一个这样的,把之前想写的都补上的,玄幻的龙族,是会被喜欢的故事吗?只有有了大方向和把握,我才敢续下去,这是评论里有人提醒我的,这本书已经写的很差了,不如推倒重开。 《龙族:我叫楚子涵,不是楚子航!》东瀛斩龙传的话,怎么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