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天下》 第1章 火烧富贵居 入夜时分,海棠国,来湖市人潮川流不息。 数条宽阔大道──穿越来湖市中心,道上跑着马车,有单匹马或双匹马拖拉着的小马车,也有数匹马拖拉着的“多马车”。 闹区里满是一排排数层楼高的木造楼宇,这些楼宇大都以一种极其坚韧的“参天木”作为基础建材,辅以绝顶高超的工艺技术建造而成。 在来湖市中心,多的是十数层楼高的木造大楼。 其中一条街上,满满都是兵器铁铺,或是贩卖古董、玉器之类的店铺,大棠国及周边许多国家,兵器和古董是那些富有商人和位高权重的大官们最为喜爱的收藏品,就连一般平凡家户,也多半摆放了一两把传家宝剑或是弯刀、长枪什么的。 一个推着童玩小推车的小贩,正捏着一只绣有花纹小蝶的小风车,递给推车旁的孩子,孩子拍着手接下风车,孩子的父母也随即掏出钱币给那小贩。 小贩微笑看着这自外地来观光的一家子离去,伸手拭了拭额上的汗,打开小推车上一只用来装钱的小铁罐,里头满满的银票和铜钱。今日和往常一样,生意大好,这是人口数百万的临海大城市──来湖市的市中心闹区,全世界最繁华的地方之一,光是每日川流不息的观光客,就多得数不清。 小贩盯着那装钱的铁罐半晌,神情却是五味杂陈,跟着神秘兮兮地看了看身后两边。 “嘿,你贼头贼脑乱看什么?想偷溜呀?”一个身材略显矮胖,大耳阔鼻的男人,伸手重重在那小贩肩头上拍了一下。 小贩哇了一声,吓得连手上的铁罐都掉落在地,银票铜钱四散滚落。他连连摇手,大声解释着:“当然没有!何大爷,我怎么敢?” 那大耳阔鼻的矮男人叫作“何闻”,他哼了一声没有答话,拍了拍腰间长剑,剑鞘雕着漂亮的花饰图纹,比起寻常百姓家中的刀剑,可要名贵许多,仔细一看,那剑鞘上还有个圆形符号,写的是个“闯”字。 何闻身后还跟了好几个跟班,个个腰间都悬了柄剑,或手上拎着一把刀,兵器上也同样刻有“闯”字的圆形符号。 小贩涨红了脸,满头大汗地将钱都捡回铁罐当中,再恭恭敬敬地将铁罐双手奉到何闻面前,一边试图解释方才诡异神情的由来:“各位大爷今晚来得早,小的我没准备妥当,这才吓了一跳??” 何闻伸手搓了搓他那阔鼻,说:“准备什么?准备将大张票子都收入口袋,只给咱们一个摇起来当啷响的破铁罐子是吧?” 小贩双腿发着抖,连连摇头解释:“我怎么敢,我怎么敢!大爷们要是不信,可以搜搜我的身,要是小的胆敢私藏什么,大爷们尽管可以打断我的腿!” “打断你的腿干嘛?那不是成了恶霸,你看咱们像是恶霸吗?”何闻嘿嘿两声,伸手在那铁罐子里摸了摸,摸去了里头面额最大的几张银票。 “不,不,各位大爷们都是英雄,是咱们海来百姓的大恩人呐!”小贩一面解释,同时仍举着铁罐,任由何闻身后几个跟班一一伸手进那铁罐中掏着。 “好了,你们快点,随便拿些,今晚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别拖着了!”何闻这样吩咐着,领着一票跟班走了。 小贩总算抬起了头,将铁罐收回,抿着嘴揭开身上的小布袋,将铁罐往那布袋一倒,只有稀稀疏疏几声铜币碰撞声。 小贩收拾着小推车,怔怔望着那远去的何闻和其同伙大摇大摆地继续前行,从每一个小摊贩手中接过一张又一张的银票。 小贩看着推车上头还剩下几只小风车,正有些迟疑是否还要多做一会儿生意,突然一匹青色骏马奔得又急又快,马上的男人脸色苍白,身上满是血污,一手低垂,像是受了伤。 青马自小贩身旁窜过,卷起的狂风将风车吹得呼呼作响,不停转着。 青马之后,还有好几匹黑色快马追着。 黑马背上的人身上同样悬着刻有“闯”字图样的兵刃,黑马纷纷呼啸奔过,显然是追逐着先前那骑着青马的负伤男子。 小贩这才一惊,想起刚才何闻那票大爷们随口说的“今夜会有要事”,一想至此,小贩加快了速度收拾着小推车,推着推车倒转方向,转进一旁的小巷弄。 ********* 青马模样像是十分疲累,但奔驰速度却一点也没缓下,两旁街道外头悬着的灯火,流星似地向后飞梭。马背上的负伤男子以独臂甩动缰绳,不时回头看望,神情又是急切又是愤恨。 前头巷口一个推着手推车的小贩挡在路中,像是被这阵急促的马蹄声吓得不知所措。青马发足一蹬,势若飞龙,跃过了整条道路,隐入对街的暗巷之中。 转了好几条巷弄,青色骏马在一处大宅前停下,宅前好大一块匾额,写着“富贵居”三个字。 男子跌落下马,富贵居大门立时敞开,里头几个仆人赶紧出来扶起那男子,男子四顾看着,先前那群追兵却没有追来。 男子随着几位仆人牵着青马进了大宅,经过幽美庭园,踏入主室大厅,厅上一名白衣青年神情不安,见了负伤青年进来,赶紧上前搀扶。 “他们来了!”、“外头都是他们的人,四面都围上了!”仆人们惊慌骚动着,那白衣青年顺手抄起倚在大柱旁的长剑,领着一票持着棍棒刀剑的仆人,向着外头走,突然回头对着负伤青年说:“武哥,爷爷交给你了。” “小张,提神点!”那负伤青年应了一声,随即与两位仆人转入大厅深处的廊道中,经过好几个弯折,在一处隐密小道中停下。 仆人伸手转了转墙上的烛台,跟着朝墙上一推,一块狭小的壁面向后退去,现出了扇小门。 负伤青年转入小门密道,两名随行的仆人却很快又转动烛台,将密道小门关上,摸摸后背,掏出随身小弯刀,两人互看一眼,神情中流露出坚决。 “走吧,去帮张大哥。”其中一名仆人这么说,另一名也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在长廊中奔着,奔到大厅时,只见外头庭园已经燃起大火,好多的箭飞射进来,箭上都绑着淋上燃油的布料,是一枝枝的火箭。 庭院外头厮杀声此起彼落,富贵居一干仆人持着刀剑棍棒,抵御着那些翻墙进入的黑衣人。 两名仆人互看一眼,冲了出去。 第2章 火烧富贵居2 负伤青年在密道中一路走去,转进了一间窄小密室。 “阿武??你终于来了。”一名矮矮胖胖、衣着华贵的老头,胡子稀疏灰白,坐在密室里的小椅子上不住地咳嗽,还有个小童仆在一旁服侍。 负伤青年神情悲愤地说:“老爷,闯天门蛮横不讲理,咱们送去的八把刀、八柄剑,他们全收去了,但仍硬是一口咬定什么《一百铸兵书》就在咱们这儿!我们说破了嘴他们就是不信,谈判破裂,他们想要强抢,却不想让富贵居有所准备,竟追杀我们,不留活口。小囿、大强都让他们杀了!他们的人已经来到外头,就要闯进来了,我先送您出去,回头再跟他们拼了!” 矮胖老头连连摇头,手里还抓着一本包得密不透风的长方形东西,将之举了起来,递向那叫作“阿武”的青年。 “去小原村,将铸剑的酬劳交给卫先生,说富贵居老王无福收藏他那四柄神兵,要他好好保存。还有??把这个??也交给卫先生??”矮胖老头连连咳嗽,这么说着。 那负伤青年姓武,叫“武裕夫”,自幼失去双亲,被这矮胖老头从街边捡回富贵居收养,至今已有二十五年。 武裕夫接过用锦布包裹得仔细的长方形物品,有两个手掌那么大,摸起来像是本书。武裕夫怔了怔,说:“这??真的??真的有这东西??这就是他们说的《一百铸兵书》?老爷??” 矮胖老头眼色浑浊,喃喃地说:“这是那年搜山,杨爷要我代为保留的东西。十多年下来,我都保存得妥妥当当,不知怎地竟让闯天门给知悉了,他们要夺,我是如何也不能给他们。阿武,你会不会怨我??为了这东西,累得你们全部??全部??” “老爷说这啥话!”武裕夫本来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伸手在密室小墙上重拍几下,又轻按几下,开启了另一扇暗门,转身拉着矮胖老头手臂,说:“老爷,您是我们的大恩人,要不是您,我们一群兄弟二十多年前便全死光了!走,我护送您出去,带您一起去小原村!” “不,不!”矮胖老头甩开武裕夫的手,说:“我得出去缓住他们,否则你逃不了。” “您要我弃了您,独自逃跑?”武裕夫红通了眼睛,紧握着腰间那柄乌黑长剑,另一条负伤胳臂也因为激愤而颤抖。 矮胖老头口唇打颤着说:“阿武,听爷爷话??你放心,爷爷我和闯天门里头几位大爷也有些旧情,我出去说几句话,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 “老爷!”武裕夫还想说些什么,矮胖老头已经催促着小童仆牵着他往外头走。 小童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扶着矮胖老头走出去。 “不行,那些人根本是土匪!”武裕夫仍犹豫着,突然大叫一声,又要去追矮胖老头。但小童仆早已将老头扶出小密室,关上暗门。 武裕夫哇了一声,四处伸手摸着,却怎么也开不了这扇暗门,只听见外头喀嚓几声,原来是小童仆用钥匙锁上门了。 武裕夫咬牙切齿,强打起精神,从另一端原本已经开启的暗门离去。 ***************** 矮胖老头蹒跚走着,牵着小童仆走出密道,将小童仆带到墙边,吩咐着:“阿弟,你躲回房里,他们来了,你别大声说话,别骂他们,安安静静地,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见你年纪小,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唉??唉??刚刚应当让阿武带你离开的,我这老糊涂!” 矮胖老头吩咐着,自个儿转身朝大厅走去。 小童仆呜咽哭着,还想跟在后头。 “王老爷。”一声笑声传来,一队人马威风走入大厅,有些还拎着几位富贵居里的仆人,那些仆人多半受了伤,不住哀嚎着。 大队人马当中,带头的是一位身上披了件黑色袍子,里头穿着米色华丽锦袍的高瘦男人,他黝黑枯瘦,眼眶凹陷,神情阴冷深沉,像个活死人似地。 枯瘦男人身后还跟着许多手下,其中一位,便是那从小摊贩罐子里掏钱的何闻。 矮胖老头见到枯瘦男人,也是一惊,喃喃说着:“原来是无双堂满全利满大爷,闯天门高手云集,满大爷更是个中好手。您亲自出马,烧去我这数十年老宅,杀尽我一群亲如骨肉的孩子们,为的到底是什么?” 那叫作“满全利”的枯瘦男人四顾看了看,也不答话,转头使了个眼色,何闻立时大声吆喝:“外头杀光了没?还活着的都拖上来,杀给王老爷看,或许他看着看着,就会想起什么!” 矮胖老头心头一阵酸楚猛地冲撞,疼痛有如刀割,只见更多仆人被闯天门帮众拖进大厅,有的断手哀嚎,有的摀住了双眼,血从指缝间流出。 “孩子呀!”矮胖老头见到众仆人之中,有名白衣青年被斩断双腿,满身是血,被两名闯天门帮众一左一右提进大厅。 矮胖老头忍不住惨嚎了一声,指着满全利说不出话,满布皱纹的手指连连颤抖着。 “王宝胜王老爷,事到如今,您老头还在装傻唱戏,东西快交出来。”满全利冷冷地说。 矮胖老头名叫王宝胜。 王宝胜红了眼眶,声音更加沙哑哽咽:“各位大爷们啊!老头子我真的没有那种东西,我这富贵居里只有古董??名贵兵器也不少,珍藏十几年的好刀好剑全献给你们了,就是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没有??没有??” 满全利抽出了腰间长剑,剑身乌黑闪耀,散发出逼人杀气。 “咱满大爷不想听你扯谎,快交出来。”何闻大声说着。 “没有??真的没有??”王宝胜低下了头,身子发抖,流着眼泪喃喃自语。 满全利神情冷峻,对着那没了双腿,被两名闯天门帮众拎着的白衣青年一剑斩下,自肩头斩去了他整条手臂。 两名帮众原架着白衣青年双臂,他一臂断了,另一名帮众自然拎不住,白衣青年的身子顿时落下,断腿处砸在石板地上,痛得晕厥过去。 “啊啊!你们、你们??”王宝胜悲吼着,两手伸出像是要扑向满全利拼命一般。 “杀千刀的!”一声大叫,武裕夫从另一旁的长廊中窜出,神情悲愤至极,抽出配剑,也是一柄乌黑长剑,但和满全利手上那把剑相较之下,色泽却差了一截。 “也是好剑!”满全利见武裕夫冲来,便抽剑去迎。当啷啷过了几剑后,武裕夫本便不是满全利的对手,加上早已负伤,身上立时中了一剑。 “阿武,你怎能回来!”王宝胜悲伤喊着。 武裕夫杀红了眼,已顾不得性命,一剑一剑都往满全利身上要害杀去。满全利倒也被这拼命打法给逼得连连后退,突然手上一疼,低头一看,右臂上也给划出了条口子。 “好大胆!”何闻一声招呼,四周帮众全围了上去,围着武裕夫乱杀一阵,武裕夫只手难敌,接连中剑,连手上的乌黑长剑也脱手飞出,落在地上。 何闻上前捡起长剑,在手上秤着,眼神中尽是喜爱。尽管如此,还是将这柄长剑送上满全利的面前。 “满大爷您看看,这也是柄乌钢剑,只是没您那柄漂亮。”何闻谄媚说着,一点也没有方才收取小贩献金时那样潇洒。 满全利看了看,说:“这把剑虽也是以乌钢铸出,但和我的剑相比,却是差了一大截,是次级货,你留着吧!” “谢谢满大爷!”何闻欢呼一声,指挥着帮众将武裕夫团团围住。 王宝胜跪了下来,抱着满全利的大腿,哭叫着:“满大爷,放过我那些孩子吧!我年纪大啦,东西放在哪儿也记不清啦,我和您回去,任由李靡李大爷处置,好不好?或许我能想起来!” “哈哈,老头子,你别想了,我们帮您找着了!”一群帮众贼兮兮笑着,从武裕夫出来的那条通道中跑出,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就是用锦布包裹着的本子。 “那个呆子,在庭院外头挖了个坑,自个儿闯回来送死,这地方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我在远处就见到他挖坑啦!何大爷、满大爷,这是我找着的!”那拿着“东西”的帮众,哈哈大笑着跑来,后头还跟着好几名帮众,正起哄着:“明明是我先看见的!”、“是我告诉你的!” 武裕夫躺在地上,身上一道道伤痕惨不忍睹。他知道闯天门无双堂行事向来凶残,必定不会放过王宝胜和一群仆人,刚刚自小道中绕出后,见到外头烧得火光冲天,听见一声声惨嚎,一心只想赶紧杀进大厅救出王宝胜等人。急切之中随手挖了个洞想要藏这东西,却让眼尖的闯天门帮众给瞧见了。 “对不起??老爷??”武裕夫全身瘫软,撇过头去,和王宝胜四目相望。 “阿武??阿武??”王宝胜哽咽摇着头。 何闻哼了一声,提着从武裕夫手中抢来的长剑,大步走去,高举长剑,就要斩下。 “等等!”满全利大声喝止,何闻这才停下动作,有些不解。 “你胡乱斩了他,东西要是假的,咱刑堂里那一十八样拷问刑具可没用处了。”满全利冷冷地说。何闻这才恍悟,放下剑,却还踢了武裕夫几脚。 满全利从帮众手上接过这物品,揭开包裹着的锦布,里头是一本陈旧册子,上头写了几个字──“六十四兵”。 “六十四?这是什么?”满全利觉得有些奇怪,随手翻了翻册子,只见里头每一页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是刀、枪、剑、戟等各式各样兵器的制法。 翻到最后一页,一共六十四种兵器。满全利喃喃自语:“只有六十四种?和上头吩咐下来的不一样?” 何闻也答腔问着王宝胜:“老头,你耍什么花样?这铸兵器谱不是记载了一百种兵刃,怎么只有六十四种?” 王宝胜哽咽地说:“我有的就是这了??我保管了十多年??就是这了,哪有什么一百种,就是这本了??” “这老头信不过,将这些家伙全带回去,慢慢拷问。”满全利将那本《六十四兵》收入怀中,大声吆喝着。 这大屋子的建材“参天木”,在建造时本都涂上了防火漆,但满全利一票帮众射入的箭却都涂上了燃油火箭,有些帮众还四处洒着燃油,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富贵居里各条长廊走道,渐渐都让熊熊大火烧了。 小童仆自房间中跑出,四周全都是烟,他哭着逃跑,因为躲藏的房间离后院近些,总算能逃出大屋,奔入庭院。庭院许多树虽然也着了火,但毕竟较空旷,小童仆躲在几株没有烧着的树下,看着熊熊火光,那群闯天门帮众早已离去。 小童仆呜咽哭着,不明白从小听闻的英雄帮会,为何一夜之间将富贵居杀得如此惨烈。 四周的巷道静悄悄地。富贵居四周都是些大户人家,但每一户人家都紧闭窗子,附近街道上插了许多闯天门帮会的旗帜,有些人家的小孩子开了窗,指着火光,说是听见里头有孩子哭声,却很快地就被家中大人拉回去,说没有这回事。 第3章 小原村1 小原村位在和来湖市相邻的孙眉县上,是座僻静小村,全村人口不过四百余人,村民们大都是农家,豢养着牲畜家禽,或种些青菜自给自足,偶尔也会带着自产的牲畜、青菜,到其他城市贩卖。 村里头最受人景仰的,是那温老医生一家。温老医生本来也住在大城市中,二十多年前迁进小原村中定居。他医术高明,也不时会有些外地患者前来求诊。 温老医生家外头有座大院子,一张张方形矮桌整齐排列着,上头晒了些邻居给的青菜和瓜,晒干之后,温老医生的妻子李氏会将这些菜和瓜腌渍起来,再分送给邻居。 一位模样秀丽的姑娘,正拿着大筷子,将那些晒得半干的菜一条条翻面。 姑娘年纪二十出头,名叫“温于雪”。是温老医生在迁入小原村两三年后和李氏生下的女儿。 “于雪姐姐,你这样翻太慢啦!”一名少年骑挂在院子那棵大树树干上,对着温于雪这样喊着。 温于雪朝他笑了笑,玉指拨拨让汗浸湿的发丝,说:“不翻不行吶,这种大甘菜水分多,不晒干些腌渍起来不好吃吶。” 少年年纪约莫十五、六岁,扯着喉咙叫嚷:“于雪姐姐,你皮肤这样白,每天在这太阳底下替咸菜翻身,你不怕晒黑吗?” 温于雪停下动作,说:“所以我要你帮我做个双面网架,你做好了没呢?” 少年跳下树,蹦蹦跳跳地朝温于雪跑了过去,兴奋地说:“做是做好了,但是大太阳底下好辛苦吶,我切割木枝,捆绑成架,做了好几天才做好,你总得给我些回报吧!” 温于雪笑着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回报呢?” 少年想了想,说:“我想要娶于雪姐姐当老婆,这样子可以吗?” 温于雪哈哈一笑,伸手在少年鼻子上捏了捏:“你这小鬼,这么小就想讨老婆啦!” 少年答:“想啊!但我只想讨于雪姐姐当老婆,村子里其他姑娘小妹,一个个泼辣脏臭,一天到晚玩得一身都是泥巴。于雪姐姐这么漂亮,又温柔贤慧,这才能娶回家当老婆嘛!” 温于雪哼了哼:“一个网架就要换我一个人,你这小子未免太奸诈了。” 少年低头想想,说:“这倒也是吶,这样好了,我爹爹这几天身子不太舒服,我要替爹爹跑一趟远门,去来湖市为王老爷祝寿,顺便添购材料,这趟得要好多天,你做个护身娃娃让我带在身上,我就将娃娃当作于雪姐姐你来疼爱,当成是我俩的定情信物,这样可以了吧?” 温于雪笑了笑:“晚上替你做个护身娃娃是没问题,但那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你快把网架拿来吧,我晒得头都昏了。” 少年哈哈笑着,转身往自家方向跑去,还不时回头喊着:“我说是定情信物就是定情信物!” 少年跑过了几条巷子,翻过一面矮围墙,跃入自家院子里,一条老狗从屋檐阴影下起身,吐着舌头迎接少年。 “阿喜,别来碍事!”少年嘿嘿笑着,伸手在那唤作“阿喜”的老狗颈上胡乱摸了一通,阿喜翻了个身露出肚子要给少年拍,少年早已跑远,绕到另一面墙边,抬起那只他做了两天的大网架,就要往温老医生家跑去。 少年抬着网架走了两步,将网架放下,喘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重重拍了下脑袋,踢了这网架一脚,喃喃地说:“啊!我真笨,将这网架子做得这么重,我抬都觉得吃力了,何况于雪姐姐呢?” 少年气呼呼地从衣服中掏出了柄约五吋长、一吋宽的褐色长形木块,木块两端用铁螺丝锁着,侧面看起来是一层一层的薄金属片,在金属片和金属片的间隙中,夹着像是兵刃器具一般的金属物。 少年在小木块边缘摸着,指甲扣住边缘突起的小凹槽一扳,扳出了一柄小刀,刀身不足五吋,也是墨黑色的,这黑色金属便是世间最坚韧的“乌钢”。天下最顶级的兵刃,大都是用乌钢制成,只是有些铸剑师为求美观,也偶尔会在乌钢制造的剑身上,涂上其他颜色的漆,让宝剑外观更为美丽。 少年以这小刀切豆腐似地割断了网架上头的绳结,手忙脚乱地修改起来,有时会将小刀扳回木条中,又从木条另一端扳出其他像是起子、锥子之类的工具,修整着网架。 原来少年手上这看来不起眼的小木块,当中夹了三层乌钢薄片,在乌钢薄片层层迭迭的间隙当中,一共收藏了八种不同的工具──小刀、尖锥、梳子、磨刀板、弹弓、叉子、剪刀和刨刀,需要用时便从木块边缘的凹槽扳出,不用时再扳回去。 “八手”,这是少年对这巧妙工具的称呼。这是他在两年前以父亲铸剑剩下的数种钢铁材料,胡拼乱凑打造出来的小玩意儿。 少年姓卫,卫家便是名扬四海的天下第一铸剑世家。 “阿靖──”父亲的声音自门口唤出,卫靖连忙回头,见父亲满脸病容伫立在门边,连忙将网架放下,朝父亲走去。 “老爹,有什么事吩咐吗?”卫靖这样问着。 卫靖的父亲叫“卫文”,和大哥“卫长青”、二哥“卫开来”,同为大铸剑师“卫云五”的子嗣,只不过卫靖那大伯二伯,都在大城中开设剑铺,生意兴隆,名声显赫。卫文却始终住在这小村落里,平时替村民修理打造铁锄工具,换取一些生活物资,偶尔才接下一两笔订单,打造几把精巧宝剑,送去给外地老顾客。 卫文的铸剑手艺虽然也是极好,但名气比起两个哥哥,却是要差上一大截了。 “你这次进城,我总是放心不下,就怕你贪玩,忘了正事。”卫文盯着眼前古灵精怪的卫靖,忧心说着。 “老爹,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明日过了望春岗,就乘着多马车往市中心去,大约经过一天一夜,就可以到市区啦!再找个地方歇息一晚上,第三日就能将剑送到富贵居,交到王老爷手中。那王老爷和善好客,又逢大寿,必定会留我在那住个十天半个月,我便多听多看,规规矩矩。有空便上铁铺买些铸剑材料,顺便替爹买些零嘴什么的,然后平平安安回到小原村。”卫靖心不在焉地说着,这流程是卫文要他背诵下来,牢记在心里的。 “零嘴就不必了,来湖市人口众多,龙蛇混杂,你要当心。”卫文提醒着。 卫靖嘿嘿一笑,揉揉鼻子:“老爹呀,原来你担心我让坏人欺负,你不知道我会功夫吗?” 卫靖呼哈一声,像只猴儿似地翻了好几个筋斗,还煞有其事地挥拳踢腿。 “这也叫功夫?”卫文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要是真碰上坏人,你便报上富贵居的名号,王老爷在来湖市颇有名声,他几位养子个个身手不凡,且都带着好剑,你报出他们名号,一般的地痞混混是不敢造次的。等你领了酬劳,王老爷也会差遣几名随护护送你回小原村,这些琐事细节,我已替你安排好了。” 卫靖哼了几声,伸手晃晃,摸出腰间的八手,喀嚓一声,扳出了那柄乌钢材质的小刀,随意舞弄几番。 “老爹啊,我的乌钢刀虽然短了点,但碰上寻常兵刃,可一点也不会吃亏。况且我身上还带了四柄绝顶好剑,一手一柄,哪来的土匪恶霸敢找我麻烦,我便要他们一个个全爬着回去。”卫靖哈哈一声,挥动八手,做出劈砍突刺的动作。 “阿靖!不准你在海来惹事,也不准你玩那些宝剑,咱们收了王老爷大笔酬劳,替他打造庆贺七十大寿的宝剑,岂能随意玩弄?”卫文板起了脸,犹豫好一会儿,这才又说:“唉,我看我还是亲自走一趟好啦,咳咳??” 卫文咳了起来,咳得弯下腰,连连干呕。 “老爹!”卫靖见父亲动怒,赶紧上前将他扶进屋内床上,倒了杯热茶奉上,说:“我是开玩笑的,那四柄剑我当然不会乱玩,我会乖乖将剑送上富贵居,亲手交给王老爷,庆贺他老人家生辰快乐啊!” 之后卫靖出了门,继续整修着他那大网架子,一直到了晚上,总算大功告成,将大网架子修改成三个小网架子。 那些网架子都用好几条竹条结出外框,再将细网子绑在框架上,每只架子都像书本那样,能够合上,使用时将菜叶夹在中间,放在太阳底下晒,翻面时只要翻动整只网架子,便能一次将数十片菜叶翻面,温于雪也不用每日被晒得满头大汗了。 卫靖见天色已晚,也不好再去打扰温于雪,只盼她能专心替自己缝制一只护身娃娃,上来湖市时带在身边瞧,闻闻香,便心满意足了。 ***************** 第4章 小原村2 用过晚餐,父亲服了药,在床上歇息着,卫靖倚着门栏吹风,唤了老狗阿喜伏在脚边,取出八手,扳出剪刀,修剪着阿喜的杂毛。 “乌钢呀乌钢,黑黝黝的闪闪发亮,可惜呀可惜,这天下第一的铸剑钢材却不是你呀。”卫靖喃喃自语着,又说:“连我爹爹、我大伯、我二伯都不知道,恐怕连我爷爷也不知道,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 卫靖说到“只有我知道”时,露出了迷惘神情,也不知道为何“只有他知道”,但也没想太多,只当是自己与生俱来就知道的秘密。他继续喃喃念着,又好似随口说,又好似背诵些什么:“要造出世上最锐利、最坚实的兵刃,不是用乌钢,是用月儿铁。” “三成七的花铜、二成五的灰铁、一成六的红银、二成二的人骨金,用地心火烧三十日,掺入海星砂、猫儿血、山猪骨,便可炼出接近精纯的月儿铁。”卫靖一边看着月亮,一边修剪着阿喜的杂毛,一边哼着小曲,喃喃念着那串句子。 “又作梦了,我问你,月儿铁要上哪里找?”卫文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摸了摸卫靖的头,手上还提着一捆长剑,长短不一,共有四柄。 卫靖有些讶异,连忙起身,说:“老爹,你出来干嘛,外头风大,你病情又要加重啦!” 卫文笑了笑,问:“铸剑第一材料是什么?” 卫靖想也不想地答:“乌钢。” 卫文点点头,问:“乌钢好在哪儿?” “各种材料之中,乌钢最是坚硬,且韧性十足,不易碎,和其他材质兵刃相碰,可占大便宜。乌钢剑炼到极致,剑身韧性极大,重击之下也不震手,是最好用的剑。”卫靖快速应答着,这是他有记忆以来,在父亲卫文教导下,所拥有的铸剑知识。 “是啊!”卫文抬起那捆着四柄长剑的绳结,四柄长剑剑鞘颜色不一,卫文抽出了第二长的剑,剑身是闪亮的银色,在月光照射下,反映出一阵阵的银亮光芒。 这是柄乌钢剑,剑身上头涂上银漆,使剑更美,尽管银漆会使乌钢剑减少那么一丁点的锋利和杀气,但王老爷终究不是剑客,向卫文购剑纯为收藏,以庆贺自己七十大寿。卫文混合了四种银漆,将这柄乌钢剑造得银白闪亮异常,是绝顶高超的技艺。 “那你一天到晚说的月儿铁,又好在哪儿?”卫文将银白乌钢剑入了鞘,微笑看着卫靖。 卫靖怔了怔,耸耸肩:“我没见过,所以不知道好在哪儿。但我记得在海棠国和印洲国边境的入云山深处,藏着天然的月儿铁。” 卫文哈哈一笑:“你连来湖市都只去过一次,当时还只是个一岁大的小娃娃,又哪里知道海棠国和印洲国边境的山呢?我没听过有这座山哪!” “老爹啊──”卫靖不服气地反驳:“你没听过的事可多着呢!” 卫靖往前伸手,要去抽卫文手上其中一剑,卫文侧过身来,抢先抽出四柄剑中最短的一把,那是柄红色剑鞘的长剑。 红剑剑身是深沉的酒红色,映照的月光处,闪耀出鲜艳的红,有如珠宝玉石。 “哇──!”卫靖看傻了,他从来不曾看过这样漂亮的剑,连连问着:“白天看时怎么没这么漂亮?爹爹,你为它涂上漆吗?” 卫文笑了笑:“哪有这样好看的漆?我在花铜熔液中掺入七种红花添色,这对剑本身没什么好处,还会减低一些韧性,但色泽非常好看,做为观赏剑最为适合。” 卫靖被这花铜剑闪得目眩神迷,忍不住问:“老爹,这把剑有无名字?” “当然没有,这是要卖给王老爷的剑,名字当然由他老人家来取,咱们只是乡下剑匠罢了,何必学人家附庸风雅?”卫文边说,又分别抽出了另外两把宝剑。 一柄宽剑朴实灰白,且十分厚实,一柄暗绿色长剑毫无光芒,上头还刻了些许纹路。 “纯钢跟绿铁,都是实战用剑,和乌钢剑差不多好用!纯钢耐打,怎么打都打不坏,打坏了也很好修复接合;绿铁韧性极大,适合打造薄剑,锋利无比,被刺被斩都不太疼,被斩断了手还得举起来看看才知道,这种剑,刺客最爱用了!”卫靖张大了口,大声嚷嚷着,恨不得拿着那几柄剑,乱挥乱舞一番。 卫文见卫靖看得合不拢嘴,又从衣袍口袋中掏出四张封条,贴在剑柄和剑鞘的接合处。 “啊啊!”卫靖露出失望的眼神,知道自己在途中是不可能拔剑来玩了。 “别嚷嚷,我不让你乱玩王老爷的剑,这是对客人的一种尊敬。你要明白,对一般客人尚且如此,何况王老爷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卫文再次叮咛着。 “是的,爹爹,我知道了。”卫靖随口应着,又掏出了八手,扳出乌钢小短刀,晃来晃去。 “别失望了,这次你回来,我便让你自个儿打造一柄剑。”卫文这样说着。 “真的吗?”卫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又问了一次:“爹爹,你是说那种正式的宝剑,像是你打造给客人的宝剑那样?我可以用乌钢、花铜或是纯钢那些材料吗?” “王老爷给的酬劳很高,足够让咱们吃好几年啦!工房里还剩下一些材料,加上你这次上城采买回来的,你随意玩都可以。但我要收到王老爷满意的答复,才准你自己造剑。”卫文这样说着。 “说来说去,你还是担心我在来湖市惹事!”卫靖大声抗议,却难掩心中高兴,毕竟乌钢、花铜这样等级的铸剑材料十分昂贵,加上这些宝剑十分锐利,都是厉害兵器,多年以来,卫靖始终没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宝剑。有如孩童玩物般的八手,已是父亲允许的最大极限。 如今父亲答应让他自己打造一柄宝剑,可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卫靖又翻起筋斗,连连高声欢呼,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老爹啊!好久都没看你如此认真造剑了,这次四柄剑造得可真好,你不是说来湖市人手一柄好剑?你手艺这么棒,我看不比两位伯伯差,何不等你病好了,用王老爷的酬劳在来湖市开家店铺,必定很快就能打出名堂啊,哈哈!” “要名堂有何用?”卫文伸手在四柄宝剑剑鞘轻轻抚摸着,神情淡然,抬头凝望月色,说:“你从小生长在这儿,十几年下来也长得健康活泼。小原村悠闲恬静,好山好水,无忧无虑,在这儿平静一生,岂不好吗?” “一生!”卫靖吐了吐舌头,摸摸鼻子:“那还真久??” “这地方或许闷了点,要你在这过一辈子,也是极难。阿靖,我当然知道你会厌倦,你的个性就和你死去的娘一般,好玩、好生事、好打抱不平、最爱吵吵嚷嚷??”卫文看着月光,像是在回忆往事,淡淡笑了笑。静默半晌,他深深地长叹口气,又突然连连咳嗽起来。 卫靖赶紧将父亲扶回房里。 月儿圆亮,天上的流云水似地潺动,卫靖伏在房内窗边,怎么也睡不着觉,不时睁开眼睛四处看,看看窗外月亮,看看外头的阿喜,看看铸剑工房,又开始盘算到底要打造一柄黑黝黝的乌钢剑,还是打造一柄像方才那样漂亮的花铜剑,实在难以取舍。 一夜过去,天渐渐亮了。 ****************** “于雪姐姐!我又将网架重新修了一遍,非常好用!”卫靖扛着三只网架,气喘吁吁地跑过好几条巷子,跑到了温老医生家。 老狗阿喜紧跟在后,也不住地甩舌头喘气。 远远便见到温于雪和她母亲,在院子一角将晒干了的菜放入大罐子里,加入盐和各式调味料。 “小卫来了。”温于雪见卫靖跑来,便也起身洗手,上前迎接,只见卫靖左背后背了个大包袱,是他前去来湖市的行囊,右边背了个长条包裹,里头装的便是那四柄宝剑。 卫靖放下网架,连连喘气,接着便向温于雪说明这网架子的用法。 “多谢你啦,小卫!”温于雪从怀中掏出了个缝制精美的小人娃娃,递给卫靖。 “咦?”卫靖看了看,问:“于雪姐姐,这不是你啊!我要一个跟你一样的娃娃,带在路上看啊!” 温于雪苦笑了笑,说:“这本来就不是我,这是你啊!” “呃!”卫靖又仔细看了看那小娃娃,果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本来略显失望的神情,顿时又开心了起来,嚷着:“这倒也不错,于雪姐姐,我上来湖市了,你再做一个娃娃,做成你的样子,两个娃娃摆在一块儿,就是我们夫妻俩的样子啦!” “又在胡言乱语了!”温于雪苦笑着说:“小卫,你别打我的主意啦!你模样好看,又是铸剑名家之后,数年后你高了壮了,肯定是村子里的万人迷,到时候姐姐我都成了老太婆了,那时你还肯叫我一声于雪姐姐,我便心满意足了。” “哪有老得这么快的!”卫靖反驳着,说:“不管啦!我注定了就是要娶于雪姐姐你当老婆的。就这么说定了,我将剑送给王老爷,很快就会回来,回来之后,我要自个儿打造一把宝剑,世上最好的剑,到时候再拿给你看看,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卫靖大声说着,瞇着眼睛看看日头,搭乘多马车的时间就要过了,他一面说一面走,温于雪叹了口气,微笑看着卫靖,目送他离去。 “要是那负心人像小卫这样对我,要我死了也甘愿。”温于雪用极低的声音喃喃念着。 温于雪口中的负心人,在七年前离开小原村,前去来湖市闯天下,至今未归。据他家人说,那男人在来湖市已另结新欢,做起小本生意,不打算回来了。 七年前于雪只有十六岁,和那男人是青梅竹马。 当时的卫靖只有八、九岁,自然对这经过不甚明白,只知道以前村子里有个哥哥和于雪姐姐十分要好,之后那哥哥离开了小原村,于雪姐姐也变得不太爱笑。 第5章 小原村3 “阿喜,你还撑得住吧?”卫靖吐着舌头,手上拿了只小草帽,遮着天上毒辣太阳。 阿喜也热得瘫软无力,摇摇晃晃跟在卫靖身后。 “要是你是只大狗,我就打造一辆小车,让你拉着我跑,可惜你是只瘦老狗,唉??去他老天个蛋,怎么会这么热呢?”卫靖喃喃念着,一边搧风,一边往前走着,他必须在日落前赶到望春岗的马车站,才能搭上多马车,赶在富贵居王宝胜老爷七十大寿的前两天,进入来湖市中心,然后在王老爷七十大寿的前一天,将宝剑送进富贵居。 卫靖到了一处小溪旁,领着阿喜在树荫下休息半晌,补足了竹水壶中的水,又掬着溪水往自己头颈上洒、往阿喜身上泼,这才领着阿喜继续前进,四周小坡上的花草芬芳,天气也不那么热了。 渐渐到了黄昏,卫靖终于抵达望春岗,在一片长满翠绿青草的小坡下,有个马车站,几位旅客或坐或站等着多马车。 “啊,来了!”卫靖见到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大车开来,大车是用简单的木板构成,这种木材虽没有参天木来得坚韧,却十分轻巧,用来打造马车最是适合,尽管车体十分大,也不会替马儿增加太多负担。 车上顶了个遮阳篷子,两排陈旧椅子互相对着,差不多是十人座位。马车站上数名久候多时的旅客纷纷从车后阶梯上车,各自找了空位坐下。 卫靖付了车资,抱着阿喜上车,阿喜瘫在卫靖身上,累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老阿喜,你好可怜,你该不会去一趟来湖市就要死掉了吧。”卫靖揉着阿喜耳朵,喃喃自语着。 “小伙子,你还带只狗上车吶!快将它扔下去,否则要多付一份车资!”驾驶多马车的粗壮大汉回头这样说着,一条手臂全是结实肌肉,揪住了四匹马的缰绳。 “为什么啊,阿喜是只狗,又不是人,坐车还要多付钱?”卫靖大声抗议着。 “小鬼,你说什么,这是老子规矩,你要嘛付钱,要嘛下车!”驾驶大汉粗声说着。 “小弟啊,既然是只狗,干嘛学人坐车?你干脆扔下它,让它追着车子跑,岂不是更妙?别耽误了大家的行程。”坐在卫靖对面座位,一名模样猥琐的男人这样说着。 卫靖更不服气地说:“我的阿喜趴在我脚下,又没占人家位子,我旁边这位大婶手上还提了两只鸡,那不是要多付两人的钱?那边那名大叔身子比我和阿喜加起来还大一倍,岂不是要付四个人的车资?” 坐在卫靖身旁的提鸡大婶瞪他一眼,呸了一声。 “小子!”驾驶大汉脾气火爆,转身站起,往车后走来,一副要将卫靖扔下车的模样。 “驾驶大哥,我替这孩子付车资吧!”一位坐在卫靖对面的老妇呵呵笑着,自手上小包袱里掏出几枚钱币。 驾驶大汉接过钱币,又瞪了卫靖一眼,这才转身回到驾驶座位上,挥动缰绳,驶动这多马车。 “为什么??”卫靖还想说话,但见老妇朝他笑笑,轻摇手指,指指多马车篷外逐渐昏黄的天。 卫靖点点头,知道这多马车上头的乘客大都赶着时间,为了这点车资拖延大家宝贵时间,那可是如何也不划算的。 “您人真好,婆婆。”卫靖向老妇道了谢,只见那矮小老妇一身朴素黑袍,还不时从小包袱里掏出些蜜饯零嘴往嘴里搁。 “小弟,给你一颗糖吃。”老妇将一个干果递给卫靖,卫靖接过吃下,只觉得香甜可口,说不出的好吃,正想伸手再要,突然见到对面坐在老妇身旁,那刚刚出言嘲讽他的猥琐男子睨着眼睛,贼兮兮地瞧着老妇怀中的小包袱。 卫靖同时也见着了老妇人的小包袱里,除了蜜饯果糖之外,竟还有一大迭的银票,大剌剌地和蜜饯果糖混杂成一块,有几张还露出包袱外头。 “嗯嗯。”卫靖不再说话,用脚逗弄着阿喜,转头看着车外景色,却不时偷偷瞧那猥琐男子,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老妇吃了几颗糖后便打起瞌睡,怀中的包袱竟还没绑上。 猥琐男子双手交叉闭目小歇,却时常睁开一眼,打量着老妇的睡像和她怀中的包袱。 卫靖全看在眼里,又看了看车外,心想此时多马车行经荒郊,若那猥琐男子真有意窃取老妇包袱,四周空旷,马车加鞭追赶,大伙儿一拥而上,男子很难逃脱,因此不会趁着当下动手,必然是等多马车驶到大市镇,届时或偷或抢,随便跳下车拐进条小巷弄中,一溜烟便逃了。 多马车持续前进着,又经过了两、三个马车站,换了一批拉车马,乘客们则在停驻马车站的空档中,下车歇息一会儿,松松筋骨。 从深夜到天明,多马车也已经驶进来湖市境内,却还没到达市中心,四周模样和郊外没有太大差别。 车上几位乘客和驾驶大汉全都疲累到了极点,卫靖更是一夜未曾合眼,尽管他判断那猥琐男子应当会在人潮较多的地方才动手行窃,却也不敢打包票,就怕是个疯贼,见财就失却理智。 卫靖伸手按着怀中的八手,他本便生气那男人先前出言讽刺他的阿喜,又加上见他打量老妇包袱时的鬼祟眼神,卫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认定那男子必是坏人,心想要是猥琐男子有什么坏心眼,就要扳出八手上的乌钢小刀教训教训他。 随着日头升起,多马车渐渐接近市区,道路愈渐宽阔,四周楼宇越来越密集,人也越来越多。卫靖见着前方一侧建筑之后隐隐有条大河,河上驶着些大小船只。 “看,那是『通天河』。”马车上头两名乘客交谈着,卫靖怔怔听着,这才想起父亲曾说过那条漂亮大河,自西向东贯穿了整座来湖市。 他揉揉眼睛,强打起精神,在包袱中摸出地图。又瞥了前方猥琐男子一眼,男子仍闭眼歇息着。卫靖打了几个呵欠,对照着四周街道路牌,判断此时身在何处,富贵居又在哪个方向。 第6章 小原村4 多马车顺着通天河走,一走又是两个时辰,卫靖更加地疲劳,仍不时盯着闭眼歇息的猥琐男子。 “嘿,大家,到啦!”驾驶大汉一声高呼,前方数间楼宇之后,又有个大型马车站,还有几辆多马车停在站外路旁,站里头的马车篷子里也有十数匹拉车马,供多马车替换。 几位乘客全都伸着懒腰,整理起随身行囊。 “小弟,吃糖吗?”老妇从容地伸手在包袱里头乱掏,多马车终于停下,乘客们纷纷起身。 老妇抓了把糖递向卫靖,卫靖瞪大眼睛直视着猥琐男子。 猥琐男子也大大伸了个懒腰,第一个要下车。 卫靖怔了怔,原来都是自己多想,那男人并没有什么意图,或许只是见了大把银票,多看个两眼过过瘾罢了。 提鸡大婶乱挤着,卫靖疲惫无神,正要伸手去接糖,便感到背后一阵抽动。 竟是身后那个胖壮大叔一把提去了他背上包着四柄宝剑的包袱。卫靖感到身子也跟着腾空,原来他在那包袱上结了绳结,绑在身上,绑得扎实,除非割断了绳结,否则凭蛮力是夺不走包袱的。 “你干嘛?”卫靖尖声大叫,还没来得及回头,提鸡大婶竟将手上的鸡朝天上一抛,本来死沉沉的鸡突然飞叫乱窜。 老妇递糖的手还直直伸着,没有来得及应变,提鸡大婶的手已经将老妇怀中的包袱捞去。 卫靖只见提鸡大婶动作极为敏捷,这不是出于功夫高手的身手矫捷,而是出于演练了数千次的熟能生巧,这位提鸡大婶正是个惯窃。 背后的胖壮大汉怪叫一声,松开了手,卫靖落下地,反手抓住大汉手腕,使劲一拉一推,使的是擒拿手法,本来那大汉的身形,凭卫靖是如何也推不倒的,但他现在腿上插了一柄乌钢小刀,疼得哇哇大叫,随着卫靖的推拉往大车驾驶座倒去,卫靖也顺手拔出插在大汉腿上的八手。 提鸡大婶拎着老妇的包袱却没有逃跑,而是顺手往多马车篷子外头抛去,在外头等着的,正是那猥琐男子,原来是惯窃三人组。 “你这家伙终于现形了!”卫靖怪叫一声,也扑出篷外,猥琐男子本来已稳当接住了包袱,却被突然蹦出的卫靖给扑倒在地,突然腿上一疼,竟是阿喜不知什么时候也跳了出来,加入战局。 卫靖将猥琐男子压在地上,猛地给他两拳,男子力气本便较卫靖大,也还了两拳,打得卫靖鼻血长流,同时一把掐着卫靖颈子,要将他推开。 “哇!”猥琐男子忽然嚎叫一声,手臂袖子碎裂,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竟是卫靖拿着八手,扳出一柄叉子,在被猥琐男子抵住脖子推开时,也在男子的手臂上直直划下。 由于叉子也是乌钢材质,坚利非凡,使得男人手臂上的伤口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呃!”卫靖自己也被这道大伤口吓着,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鲜血,更没料到乌钢叉子划在男人手臂上造成的伤害会如此恐怖。 卫靖连忙跳起,正不知所措,猥琐男子挣扎起身,痛苦不堪地甩开阿喜,嚎叫着逃跑了。 “阿喜,别追啦!”卫靖喊住阿喜,又见着八手叉子上头还勾着的血和皮屑,连忙自地上抓了把沙土,将血迹擦去。 “啊呀!”卫靖想起老妇身边还有另外两名窃匪,处境必然危险,赶紧捡起地上的包袱,也来不及去收拾散落一地的银票和蜜饯果糖,便往马车后门绕。 只见提鸡大婶和胖壮大汉早已逃得老远,还不时回过头望,像是让鬼吓着了般。卫靖正觉得奇怪,老妇已经从容地下车,卫靖也将包袱递还给老妇,还转身去捡散落一地的银票。 老妇慈蔼笑着说:“小弟人很好啊!帮助我这老婆婆击退恶人。但是你忘了顾自己呀!” 卫靖还不明其意,见到老妇指了指自己背后,赶紧伸手一摸,只觉得那包着四柄宝剑的长包袱上竟多了条大破口,只剩下三把剑,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赶紧七手八脚解着包袱上的绳结,要仔细检查。 “什么东西,打得乱七八糟!”驾驶大汉咒骂着,收拾着残局。 “那胖大叔!糟糕??他用刀割的??一定!”卫靖惊慌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打开包袱,见到果真只剩下三把剑,那柔韧锐利的绿铁剑早已消失无踪,急得眼泪都要流下。 “别哭别哭!”老妇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赶来,一手抬起,握着的正是那把绿铁剑。 卫靖惊喜交加,赶忙接过,见剑鞘上头的封条被撕破了,索性拔剑,只拔三吋,见那剑寒气逼人,正是父亲卫文打造的绿铁剑。 卫靖赶紧收了剑,就要跪下来向老妇磕头。 “别慌呀!我看你争斗之中,背上的剑掉在车上,便替你捡了起来,没那样伟大。小弟啊,看不出你还会功夫,跟谁学的?”老妇喃喃问着。 卫靖重新将藏剑包袱捆好背上,答:“是妈妈教我的。” 老妇呵呵笑着:“那么你妈妈功夫还真不错,教得有模有样!” 卫靖笑了笑,说:“我妈妈在我小时候便去世了,那是她以前教我的。听说她也是名厉害剑客,我却记不清她的模样,只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她教了我些剑术和防身功夫,即使到了现在,我每隔三五日有空便练练,所以一直没忘,刚刚还是第一次用在真正的恶人身上吶,吓死我了。” 卫靖边说,边替老妇将散落一地的银票拾起,还给了老妇。 “谢谢你了,善良的孩子,给你颗糖吃。”老妇呵呵笑着,从包袱里摸出几颗没掉出去的蜜饯果糖,递给卫靖,跟着自己也吃了两、三颗,随即转身走了。 卫靖拍拍衣裤,背上那重新捆实了的包袱,又从另一个行囊包袱中摸出几块干粮圆饼和一壶水,拉着阿喜到巷弄边,配着蜜饯吃了起来,打量着那些在小原村绝对不会出现,高大而密集的建筑物。 吃完干粮,他便继续着赶路的行程。 第7章 飞飞客栈1 迈开大步走去,这座大城市是如此繁华,好多好多的人自他身旁经过。卫靖不时让路上一些有趣小摊和店家给吸引住。一会儿在卖着画糖小摊前,看老板将热糖液倒在铁板上画出小狗小兔;一会儿又伸手逗逗另一个小摊上制作精美的草织螳螂。 时间很快地过去,夕阳西下,卫靖张大了口,四周的繁华商家门口亮起了一盏一盏大灯。 小原村家家户户用的都是油灯、蜡烛之类的照明器具,偶尔有些人家会从外地城市带回一些“珠灯”,摆在家里供家人和邻居欣赏把玩,珠灯里头的夜明珠,来自于海中一种独特大贝,一入夜晚,便能放出光亮。 卫靖曾在某个邻居家中见过这种珠灯,里头的夜明珠只有半节小拇指头大小,光芒也十分微弱。 此时来湖市闹街上,处处可见一盏又一盏的珠灯,仔细一看,珠灯里头的夜明珠,都有拳头般大小,绽放出的光芒明亮柔美,有些珠灯外头涂上各种颜色的漆,发出来的光芒也是七彩缤纷。 除了珠灯,四周的一般灯饰也是华美绝伦,有些烛台、油灯座上,都装上了磨得亮滑的金属片,使得烛火灯饰更为明亮耀眼。 卫靖看得目不转睛,兴致勃勃地胡乱逛着。他左手拿着地图,右手握着向小摊买来的糖葫芦,逢人便问富贵居的方向。大多数的路人都不怎么理睬他,有些人听了“富贵居”三个字,更是吓得直摇手,要卫靖滚远点;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位心地好些的大婶,问清卫靖的意图,知道他是替家里送货的孩子,便说富贵居这几天已经举家搬迁,不再招呼朋友了。 “搬了?”卫靖傻怔了怔,只当这位大婶开玩笑,随便应付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一口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耸耸肩走了。 尽管夜已深沉,前方几条街仍然热闹非凡,一盏盏华丽夜明珠灯将几栋大楼房装饰得如同华丽皇宫一般,楼房门口热闹喧嚣,酒酣耳热的男人进进出出,门口的姑娘个个妖娆貌美,挥动着芳香小巾,不停抛着勾人媚眼,楼房上一扇扇小窗,也有些漂亮姑娘倚在窗边,有的搧风赏月,有的三三两两群聚闲聊,不时娇滴滴地唤着楼下街上经过的男人们。 闹区当中最绮丽绝伦的,当属耸立三条街口那悬着金红招牌的大楼房,楼房外墙用枣红色的砖搭上参天木建成,大门口悬着的夜明珠灯闪亮迷人,金红招牌上“云来楼”三个字凤扬飞舞,气势非凡,就连门口伫立着的姑娘们,也硬是比其他楼房的姑娘漂亮些。 卫靖伸着懒腰,打了几个呵欠,只觉得坐了一天一夜的多马车使他浑身僵硬,刚下车便和凶悍的贼儿打了场架,至今不知走了多远,尽管沿路上吃了干粮和自小摊贩上买来的零食糖果,肚子并不太饿,但身子疲惫不堪,双腿更是酸疼,只想早点找个落脚处好好洗澡睡觉。他见云来楼温柔舒畅,还传来香喷喷的味道,也没多想便凑了过去。 他在云来楼门口驻足许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觉得这云来楼和行程规划中的落脚客栈有些不太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只当是大城市果然先进热闹。 “小弟,你找人啊?”一位云来楼姑娘笑盈盈地送走了一位酒醉大哥,见到卫靖伫在门边朝里头望,随口问着。 卫靖见那姑娘模样比于雪姐姐还大了几岁,酥胸半露,香气逼人,不禁有些脸红,问:“请问,这里是吃饭睡觉的地方吗?” “哟,你这年纪也想在这儿吃饭睡觉啊?”那姑娘打着哈哈,挥了挥手说:“走吧,回家里睡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卫靖觉得奇怪:“年纪小就不能吃饭睡觉?大姐你小时候都不困也不饿吗?况且我也不是小孩啦,这里到底是不是睡觉的地方?” “算是吧!”那姑娘也不知该如何答他,随手招呼进来,问着:“你从家里偷了钱来睡觉?真是人小鬼大,你要和谁睡?” “我能和阿喜睡吗?要不要加钱吶?”卫靖跟进了门,转头见到阿喜还乖乖伏在门外,想起坐多马车时一只狗还得多付车资,不禁有些后悔带阿喜进城。 “阿喜?我们这儿可没有叫阿喜的姑娘啊。”那姑娘答着。 卫靖四处打量,云来楼里头布置得十分典雅,一张张桌子满满酒菜,大批客人搂着姑娘喝得兴高采烈。 卫靖耸了耸肩,也没解释,心想阿喜性情温和乖巧,自个儿在外头窝个一晚应当不是问题。 “你会喝酒吗?”那姑娘将卫靖带领到一张桌子前,上下打量他一番,有些犹豫地问着:“小弟,别怪姐姐口直,你身上到底有没有带钱吶?” “你这什么意思?我当然有带钱!”卫靖拍了拍包袱里装钱的小袋,里头确实有些钱,这些钱少部分是卫靖这几年存着的零用钱,大部分则是这趟行程的旅费,和顺道买铸剑工具、材料与生活用品的钱,加起来倒还真不少。 “你看,还有这么大张的。”卫靖揭开小包一角,露出两张大面额的银票。 “呵,你可真是大手笔啦!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呢?还是直接睡觉?”那姑娘妖娆一笑,多了几分迎客语气,倒真像将卫靖当成客人一般招待。 “我其实吃得挺饱,这儿有洗澡的地方吗?我想睡觉,我明天还有事呢。”卫靖摸摸脸,脸上还挂着鼻血痕迹,那是和多马车上的窃贼打架打出来的。 “别装大老板啦!你要找谁睡啊?我帮你挑个年纪差不多的好了。”那姑娘呵呵笑着问。 卫靖问:“找谁睡?这是什么意思?在这里睡觉是和别人一起睡的吗?” 那姑娘有些不耐:“我不懂你说什么,你要找谁服侍你啊,小大爷。” 卫靖更奇了:“服侍?你是指替我倒茶、铺床、刷背之类的事情吗?” 第8章 飞飞客栈2 姑娘哼哼两声:“这些算是一部分吧??” “服务还真周到,就你好了!”卫靖觉得莫名其妙,抓了抓头,只想赶紧洗澡睡觉。 姑娘怔了怔,倒有些脸红,说:“小鬼,你寻我开心吗?还是姐妹们找你来捉弄我的?我年纪大你十岁不只呀,我看你还是回家,过两年再来吧!” “啊呀!你怎么这么奇怪啊?”卫靖摊了摊手,生气说着:“我明天还要赶路,要将货送到人家府上啊,你别闹了大姐!” “走走!”那姑娘听卫靖左一句送货,右一句赶路,又瞧了瞧他身上装扮,总算明白原来是位乡下小鬼,错把酒楼当作客栈,便拉着他往外头走。 “怎么赶人啦?我做错了什么?我没说不给钱啊!”卫靖又惊又恼,只当是这大城市的姑娘看不起他,不屑做他生意,气得涨红了脸,大声问着。 “土包子,要睡觉去客栈睡,这儿是酒楼,是大男人来的地方,不是给你这乡下小鬼来洗澡睡觉的!”那姑娘将卫靖拉到了门边,卫靖只觉得受到轻视,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拉拉扯扯间,又惹来了其他姑娘们注意。 “怎么,这里有说不许乡下土包子睡觉吗?我又不是不给钱!”卫靖大吵大嚷之际,二楼长廊边,一名美丽女子领着数位姐妹缓步走下,那女子三十多岁,全身穿着艳红薄衫,脸上只薄施素妆,却已显得明媚艳丽,嘴角一颗乌黑小痣,更添许多风韵。 “怎么回事?”美艳女子柔声问着,目光扫过卫靖。卫靖年纪虽小,但让那女子瞧了,也觉得飘飘然。 “红姐!这小鬼搞不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硬要在这儿过夜。”起先招待卫靖的姑娘连连摇头,奔上楼去和那叫作“红姐”的女子解释着,一群姐妹都笑了起来。 “大城市了不起吗!”卫靖气得大叫大嚷,只当几位姑娘聚在一起取笑他。 “小弟弟,别气啦,我解释给你听好了。”一群姑娘嘻嘻笑着,其中一位朝卫靖招了招手,将他强拉过去。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硬要在这儿睡觉也行,但就怕你不知道怎么睡呀!”那姑娘比先前招待卫靖的姑娘年轻几岁,狐眼下还长了颗痣,嘻嘻笑着说。 “你当我白痴吗!连睡觉都不会?”卫靖正要发飙,那姑娘将嘴巴凑上他耳边,悄声说着:“其实这儿呢,过夜便是让一些大爷脱光衣服,和姑娘们一起睡,所以价钱也比一般的客栈贵。你如果硬要在这儿过夜,那让我来伺候你好啦,姐姐我可以算你便宜点。” “原来大城市里的人都这样睡觉?”卫靖怔了怔,总算发觉自己来错地方,只感到耳根发热,见到其他姑娘们都指着他笑,更是恼羞至极。 狐眼姑娘又在卫靖耳边说了些古怪睡法,吓得卫靖哇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出云来楼,还被门坎绊了一跤,扑倒在阿喜脚前。 “小弟弟,你现在吓得拔腿就跑,再过两年用链子锁着你,你都要来啦!”云来楼一票姑娘见着卫靖的窘样,都哈哈大笑。 “要睡也是和于雪姐姐睡,谁要跟你们这些疯女人睡觉啊??”卫靖狼狈站起,急着要跑,肩头突然和正要进入云来楼的客人撞了一下。 卫靖和那客人互望一眼,两人都没说抱歉什么的,各自转身走。卫靖突然觉得那位客人有些眼熟,又回头望去,只见云来楼里的姑娘早忘了自己,又殷勤地招呼起新来的客人。而那刚刚走进去,令他眼熟的男人,正在门口和姑娘们调笑,那男人肩宽体阔,手上还晃着一大锭金元宝。 “那是陈大哥??”卫靖怔了怔,只见那男人已经走进云来楼,只剩下他爽朗的笑声。他想起了那个哥哥,许多年以前,曾一同住在小原村的哥哥,那时常往于雪姐姐家跑的大哥哥。 卫靖记性好,想起了这位邻居大哥哥,但终究自己从小童长成了少年,模样变化许多,陈大哥并没有认出他来。 “我记得,陈大哥以前和于雪姐姐似乎挺好??他来这儿做什么呢?也是和女人睡觉吗?”卫靖喃喃自语,领着阿喜走远。 夜更深了,卫靖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寻觅落脚处,他这下学乖了,一见门口挂着漂亮灯饰,有姑娘挥小巾扇子的,便知道那不是一般客栈。他找了许久,问了不少人,总算在较为僻静的巷子里,找到一间开门做生意的客栈。 “飞飞客栈”是客栈的招牌,卫靖小心翼翼地在远处观察了一阵子,确定没有穿着妖娆的姑娘和喧闹玩乐的客人,这才放心往客栈走去。 客栈外头伫立着两位姑娘,一位年纪和卫靖相差不远,十五、六岁,鹅蛋脸,大圆眼睛,右眉上方却生了个铜币大小的褐红色胎记;另一位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眼睛细长些,虽没小姑娘可爱,却瞧得出来精心装扮过,也称得上标致。 两位姑娘瞧卫靖走来,年纪较大的姑娘先开了口:“小兄弟,天色晚了,我们打烊啦,没东西吃了。” “我不是要吃饭的,这儿不是客栈吗?我想在这儿过夜,我赶路呢。”卫靖说着。 “小兄弟,这儿房间都满了,你上别处去吧。”年纪较大的姑娘扠着腰说。 年纪较小的姑娘拿着块破布,擦拭着客栈外头的门和窗,回头瞧了卫靖一眼,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说:“姐姐,咱们上等房许久没人住了,反正今晚也没人睡,何不算他一般客房的钱,让他住一晚算了?” “那怎么成,价钱定了怎能说改就改。他要是说了出去,以后人人都等咱们店里打烊再来嚷着说要住上等房,那还得了?”姐姐看也不看卫靖一眼,对着妹妹说。 “爹爹都说上等房本来便少人住,不久后便要隔成两间,当作一般客房啦,就让他住一晚又如何,现在都大半夜了,客栈也大都打烊啦,没地方过夜挺辛苦的。”妹妹这样说着。 第9章 飞飞客栈3 “你们别争啦,上等房一间多少钱吶,我照原价付钱不就得了?”卫靖见那姐姐态度傲慢,不免有些恼火,方才在云来楼受的气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那姐姐瞧了卫靖一眼,说:“一晚上十银,餐点另外算。” “才十银,我还以为多贵。”卫靖倒吸了口冷气,从包袱里掏出十块小银币,在手上抛了抛,递向那妹妹。 他第一次独自来到来湖市,对于这大城市物价不甚了解,只知道这儿的食物、零嘴,都比小原村贵上一大截,他性子倔强,不愿让这傲慢姐姐瞧不起他,硬是装作不以为意,但住宿一晚要花上十银,却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算,他带在身上,那存了几年的零用钱,一下子便少了一大半。 姐姐伸手抢着接了,数了数,对妹妹说:“带进去吧!” 卫靖见那姐姐难缠,也不想再问些能否带狗进去之类自讨没趣的话,将阿喜带到一旁巷子里,掏出几块饼干,吩咐着:“乖阿喜,我在里头睡一晚上,你在这儿睡吧,有人欺负你就大叫,知道吗?” 阿喜咬去饼干,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地挑了个干净地方趴下。 “你的狗儿还真听话。”妹妹朝卫靖笑笑,领着他进了飞飞客栈。 客栈尽管老旧,但也整理得素雅洁净,客栈老板在柜台歪着头打算盘,结算着一天的收入,他便是两姐妹的父亲。 那妹妹向父亲打过招呼,领着卫靖上楼,这时客栈门口又传来了说话声,卫靖回头瞧瞧,只见一位全身穿着华丽服饰、公子模样的少年,正和那姐姐交谈着,姐姐的态度和方才招待卫靖时判若两人,竟是温柔婉约,轻声细语。 妹妹领着卫靖步上二楼,来到长廊深处,推开一扇房门,里头挺宽敞,床也十分大,便是这飞飞客栈最好的一间客房,尽管因为价格过高,很少人愿意住,但里头仍打理得一尘不染,被子也迭得整齐干净。 妹妹见卫靖脸上还沾着脏污血迹,便拿了毛巾水盆给他,又说:“我倒杯茶给你。” 妹妹才转身要去倒茶,姐姐便已推开房门,对着卫靖说:“你出来吧,这房间有人订下了。” “什么?”卫靖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那姐姐又将话重复了一次,还对着妹妹说:“阿凤,去将那小弟的行囊拿出来,他坐过的地方用干净的布擦拭一遍,别怠慢了楼下的客人。” “什么──”卫靖猛一起身,重重一拳打在茶几上,气得满脸通红。 “你发什么脾气,你以为我骗你钱?人家四个人付了四十银,咱要你这十银做什么?”那姐姐也不理睬卫靖,随手将方才收下的十银放在茶几上。 “你欺人太甚,明明是我先来的,他们多付三十银便将我赶出房,那我三更半夜拿一百银来,你要不要将他们赶出去?”卫靖大叫,不愿将那十银收回。 “你哪来的一百银?”那姐姐冷笑一声。 “谁说我没有!”卫靖哇哇大叫,登时拎起包袱,从钱袋里头掏出几张银票,面额都是一百银。 卫靖抽出一张银票,重重拍在桌上,他气得胸口发疼,早忘了这几张大面额的银票,是父亲要他顺道购买些铸剑材料用的钱。 那姐姐没料到卫靖身上竟带着不少钱,竟真犹豫起来,但见卫靖衣着朴素,背着的包袱也是粗布麻绳,和楼下几位客人举手投足尽是锦袍丝绸自然是差了一大截,更别提谈吐举止了。她心中便也分出了高下,随口答着:“不只是十银和四十银的问题,我们不愿做你的生意也不成吗?难道你是土霸王?硬要强住人家客栈?” 那姐姐边说,边不时回头往长廊上看,只见那四位客人已往这儿走来,说话语调也更柔顺了些。 卫靖探了头看,只见外头长廊上一位华服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位庄重长者,和两名奴仆打扮的男子,正往这儿走来,瞧了瞧那姐姐神色,大概也猜着了几分。 趋炎附势并不只发生在大城市里,卫靖自然知道自己和外头几位客人之间,绝不是四十银、一百银的差别,见那姐姐连说话语调都不一样,自然是想要讨好富贵人家了。 摸清这点,卫靖更是有恃无恐,心想就算被用扫把打出去,也要在这飞飞客栈闹个鸡犬不宁。 “好啊!有钱了不起是吧?我这些钱是要替爹爹买打铁材料的,也没办法真给你,大不了我睡大马路,让狗儿咬死我好了!”卫靖见外头的客人走近,便故意扯着喉咙大声说,起身收去了十银钱和银票,就要往外头走。 “这位姑娘,方才问你,你说有空房,咱们才来住,原来这房已经有了客人,先来后到,咱们可不愿仗势欺人!”华服少年走到上等房门口,听见了里头的对话,连忙出声解释。 卫靖看这少年唇红齿白,生得俊朗,后头的老者满脸病容,由两名奴仆搀扶着。 华服少年说到一半,又有些犹豫,转身看了看老者,显然老者身体不适,亟需尽早休息。 那姐姐有些无措,赶紧唤妹妹:“老人家身子不适,快去备餐和热茶,别怠慢了客人。” “这位公子,天色已晚,你爷爷身子不适,要是再操劳奔波,病情恐会更加重呢!”那姐姐柔声说着,同时连忙拿起方才让卫靖洗脸的毛巾,擦拭着桌椅,扶着老者坐下。 “好啊,好啊,我走就是了!”卫靖背起大小包袱,蹒跚走着,还大声咳嗽:“有钱人家病了大家都疼,我们这种乡下土包子生了重病,也只能乖乖去睡大马路,让狗儿吃了吧!咳咳??咳咳,啊,都咳出血来了!” 卫靖故意拖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往外头走。那姐姐压抑着恼怒,问着:“你什么时候病重了?你方才说话不是挺大声的吗?哪里有吐血?何况店外头那只狗,根本就是你自个儿养的!” 第10章 飞飞客栈4 “姐姐你不知道,有钱人家吐出血来,一堆人抢着照料,咱们穷人家吐血也没人理,何必自取其辱,所以都只能咽进肚子里。”卫靖夸张说着,出了门口还补一句:“而且姐姐你说话不也是见啥人摆啥谱,和有钱公子说话就像小新娘,和我这乡下穷人说话就像索命鬼。”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姐姐气得满脸通红,全身发抖,却也无法发作。华服少年一时不知所措,见爷爷全身虚弱,只得赶忙吩咐奴仆将他扶上床躺着,一面愧疚地目送卫靖离去。 卫靖走了几步,突然又跑回来,对着房里大声说:“老爷爷、小公子,你们可当心点,我想起方才碰上一群长相凶恶的大爷们也说要来这儿住宿,他们一出手就是几千几百银,先做好准备,你们只付四十银,被赶走也别太惊讶!” “你存心捣蛋!”那姐姐怒斥着追了上去,卫靖喊完早已拔腿逃跑,跑出飞飞客栈,转进暗巷,抱起阿喜,说:“阿喜呀阿喜,我够意思吧,放着上等房不睡,来陪你了。” “这位客人,真对不起??”女孩的声音自巷口响起,卫靖看去,原来是飞飞客栈那位妹妹。 那妹妹歉然说着:“我姐姐这次的确过分,但那老爷爷当真病得重,也实在无法再赶路了。入夜天冷,我将柴房清理干净,你干脆来柴房睡吧!” “是吗?柴房一晚要几银?”卫靖抱着阿喜,冷冷问着。 “当然不收你钱,我拿几样冷盘小菜给你当宵夜,方才做了你生意,却又将你赶走,实在对不起你。柴房暖和,你可以将狗儿带进来。”那妹妹歉然说着。 卫靖心想有柴房睡总比睡街上好,他尽管脾气拗,却是吃软不吃硬,人家对他坏,他必定报复,但那妹妹心地善良,他便也不再刁难,起身领了阿喜,跟上那妹妹。 两人绕了个弯,从飞飞客栈后门走进,来到柴房,柴房里有盏小油灯,果真干净,她还在地上铺满干草,又在干草上铺了张席子。 “小妹妹,你人倒挺好,和你姐姐完全不一样。我叫卫靖,你叫什么名字?”卫靖在席子上坐下,随口问着。 “你别这样说我姐姐,她平时对我很好,且我只是个子小,年龄不一定比你小,我姐姐叫梅文柔,我叫梅文凤,你叫我阿凤吧。”阿凤正色解释,也没多说什么,便去倒茶。 “真的吗?你几岁呀?我再过四个月满十六岁。”卫靖吃着阿凤端来的一盘小菜,随口问着。 “嘿嘿,那我还比你大一个月,我再过三个月就十六啦。”阿凤笑了起来,指着一旁水缸,说:“那儿有水,你吃完可以拿毛巾擦擦嘴,但记得用小水瓢舀水,别将整缸水弄脏了,我先回去招呼客人啦。” 阿凤说完,便出了柴房。卫靖端着一盘小菜,在柴房中闲晃,晃到了水缸边,想起梅文柔的嘴脸,不禁又有些恼火,本想掀起水缸盖子,找些什么蟑螂、小虫子之类的扔进水缸里报复,但想起这样恶作剧只会造成阿凤困扰,便只是想想罢了。 “小兄弟,打扰了!”柴房外头有人敲门。 卫靖狐疑地开门,见是方才那位华服少年,酸溜溜地问:“是你啊,你来干嘛?没见过穷人家睡觉,特地来观摩吗?” 那名少年局促不安地说:“当真抱歉,若非我爷爷病重,我们绝不会这样仗势欺人的。我和客栈的小妹问了明白,知道你在这儿,特地来和你道歉,你也病了?” “是啊??”卫靖不知方才随口胡诌自己病了,那名少年竟当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耸了耸肩,回到席子坐下,自个儿吃起小菜。 “我也带了些吃的,那是客栈姐妹俩备的,但爷爷吃不下,要我拿来给你。”少年走到席子旁边蹲下,摇了摇手中物事,是一只烧鸡。 “我自己有东西吃,你要吃我倒是可以分你。”卫靖说着,见少年尽管衣着华丽,文质彬彬,却没有一点架子,更没有瞧不起自己的神色,不禁生出好感。 “那我先谢谢你了。”少年伸手在卫靖盘中抓了点猪耳朵,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你蹲在地上干嘛?一起坐啊!”卫靖招呼少年到席上坐,闻到少年拎着的烧鸡香味,忍不住撕了一小块肉吃下。 两位少年吃着烧鸡小菜,一下子热络许多,互相交换了姓名,那少年比卫靖大了一岁,复姓公孙,单名遥,也是生平第一次来到来湖市。 “但看你的模样,不像是乡下人。”卫靖啃着鸡腿,狐疑问着。 “我是从信县来的,那儿也挺繁华,只是和海来一比,自是小巫见大巫了。”公孙遥解释着,也问了卫靖家乡。 “卫兄弟,你只身来这来湖市,为的是什么?”公孙遥问。 “嗯,你先说,我再和你说。”卫靖答着。 公孙遥怔了怔,突然不知如何应对,看着一旁说:“我带爷爷来看病的??” “那更巧,我也是来看病的??咳咳??”卫靖见公孙遥神情奇怪,显然说谎,不禁有些生气,便也不说真话。 “刚刚在房里听你说,到了夜晚,会有一群凶恶大爷来这儿住宿,是真是假?你可知道他们是哪一路人马?可是闯天门的人马?”公孙遥神秘地问。 卫靖哈哈一笑,才晓得原来公孙遥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他说话,笑嘻嘻地回答:“我刚刚那话是故意说来气那大姐的,没有的事。况且,闯天门里都是英雄豪杰,又如何会蛮横地仗势欺人呢?” “是吗?”公孙遥剑眉一挑,神色露出怒意。 “你怪我欺骗那大姐?我告诉你,你知道她有多势利眼吗!”卫靖解释着。 公孙遥摇摇头说:“不??我不是介意这个,虽然说谎骗人并不好,但卫兄弟刚刚言下之意,说闯天门里都是英雄豪杰,并不会仗势欺人,你对闯天门十分了解?” 第11章 闯天门1 “不算很了解,都是我爹爹和我说的??”卫靖怔了怔,不明白公孙遥此问何故。闯天门是海棠国名扬四海的帮会,他自小便听父亲卫文说过闯天门的种种过往故事,邻居小孩间也流传着在大城市里的闯天门,里头的英雄豪杰个个力大如牛,能飞天遁地。 卫靖见公孙遥神情严肃,不由得有些提心,问:“难道你是闯天门的人?” “当然不是,我岂会是闯天门!”公孙遥突然瞪了眼睛,手一用力,将一块鸡肉都给捏烂了。 “??原来你和他们有仇。”卫靖被公孙遥的样子吓着,不由得后退了些。 “这??这??爷爷吩咐,有些秘密必须保守,便不能和你说了??”公孙遥歉然苦笑,将手中捏烂了的鸡肉一口吃下。 “你提只鸡来假装和我做朋友,自己却要保守秘密。你想打探什么,直接问吧,我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去找医生吶!”卫靖故意激公孙遥。 “我不是假装和你做朋友!我??的确是来打探一些消息,但我和爷爷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总得找人问些事情吶。要是你这朋友值得结交,我当然是真心真意和你做朋友!”公孙遥涨红了脸,认真说着。 “好吧,我交你这个朋友了,我对朋友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其实我说来这儿看病是骗你的,我是来替爹爹送货的。”卫靖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包袱,却也没有提及宝剑的事。 “我??我??”公孙遥怔了怔,像是十分困扰,犹豫了好半晌,这才问:“卫兄弟,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卫靖不禁傻眼,答着:“你的问题可真有趣。我只知道我自小生在小原村,帮着爹爹工作,不偷不抢,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不知道这算好人还是坏人。” “那就是好人了??”公孙遥深吸了口气,说:“爷爷要我保守秘密,为的只是求个谨慎,别招惹上是非,来湖市是闯天门的地盘,既然你不是闯天门帮众,又只是位单纯少年,我便和你说好了??” 卫靖听公孙遥先是怀疑他是闯天门帮众,又称他为“单纯少年”,不禁有些好笑。他开始得意自己只凭三言两语,便让这位提只鸡来打探消息的公孙遥,反倒先将本来不能说的秘密全盘托出了。 公孙遥继续说着:“来湖市有位古董商人王老爷,他和我爷爷是至交,且对我公孙家有大恩情,我们此行前来,为的本是替他祝寿??” “等等!你是说富贵居王老爷?”卫靖不禁大叫,打断了公孙遥的话。 “是啊!你也认识王老爷?”公孙遥更惊。 卫靖拍了拍宝剑包袱,说:“我来来湖市便是要送东西给王老爷的。” 公孙遥点了点头,说:“那么你应当还不知道,富贵居前两天出了事,说是给匪徒灭门,全家老小无一幸免。” “什么?是谁干的!”卫靖瞪大了眼,当真傻了。 “我们也是今天才来到来湖市,四处打探,才探出消息。那匪徒不是别人,就是你口中的英雄帮会闯天门!明日天明我得亲自上富贵居一探,看看消息是真是假,要是真的,我公孙家和闯天门,必定不共戴天。”公孙遥越说声音越低,神情却越是坚毅,竟像是要赴死的烈士一般。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或者是误会也说不定。”卫靖怔怔说着,脑袋轰隆隆一片混乱。此趟行前父亲千叮万嘱的,都是要自己别在来湖市惹是生非,在王老爷家作客要有礼貌,别乱花钱,该买的东西要记得买??但即便当真惹是生非、调皮捣蛋加上乱花钱,却也都在自己,甚至是父亲的预期状况之中,顶多回去受一顿责罚便是了。但富贵居遭到灭门,可完全超出了事前的规划。卫靖更不敢相信自幼心目中的大英雄帮会,会干出灭门这等残忍血案。 卫靖心中的狐疑渐渐盖过了震惊,不管如何,明儿个亲自去确认一番,若是假的,便将这公孙遥好好嘲弄一番,要是真的??卫靖摇了摇头,大口啃起烧鸡,连想也不愿去想。 两人静默不语地吃完了烧鸡,公孙遥和卫靖道别后离去。 卫靖一人躺在草席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好半晌,又从包袱里拿出于雪姐姐替他做的娃娃,抓在手里把玩,直到油灯逐渐熄灭,这才有些困了。 …… “你这小子,竟然躲在这儿!” 卫靖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弹起,一旁的阿喜也惊愕地缩进卫靖怀中。 梅文柔一手拿着扫把,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卫靖。 “姐姐,姐姐,他不是躲进来的,是我让他睡这儿的!”阿凤拉住了姐姐,连声劝阻着。 “什么!你让这小贼进咱们客栈过夜,他付钱了没有?”梅文柔怒不可抑,甩开了阿凤的手,举起扫把就往卫靖打去。 “啊啊,你打人,凶婆娘,臭妖怪!”卫靖哇哇大叫,抓了自己的包袱便往门外逃,逃出了客栈,只见天已大亮,街上卖早餐的小贩都要收摊了。 “等等!等等!”阿凤急急忙忙跟在后头,手里还拿了个娃娃,大声唤着:“姓卫的客人,这是不是你的娃娃?” 卫靖转头,自阿凤手中接过昨晚拿出来玩,却忘了收回包袱的娃娃,心中大大感激,连声道谢:“阿凤,谢谢你,你真是好心肠!啊呀,我想问你,昨晚来到的那对祖孙还在客栈里头吗?” 阿凤怔了怔:“他们又付了好几晚的钱,似乎还会住上几天,只是那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小兄弟一早便出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你想干嘛?你可不能借机去欺负他爷爷吶!” “我才不会那样卑鄙!”卫靖一听公孙遥竟没来找他,而是自个儿前往富贵居,急得跳脚,直问:“阿凤,阿凤,你知不知道古董商人王老爷的富贵居所在何处吶?” 卫靖一边问,一边从包袱中掏出那张小地图。 “富贵居?王老爷?”阿凤接过地图,侧头想了想,捡起地上的土块,在卫靖那张地图上,多划上几道痕迹,大多是醒目街道的记号,又在数条大街外的一角画了个圈圈,那便是富贵居的位置。 “这样我就看得懂啦,原来离这儿这么近!”卫靖接过地图,经过阿凤加注的地图,要比原先的地图清楚许多。 阿凤:“别看只有几条路,那都是些大路,实际上还挺远啊!富贵居是知名古董商家,一年之中总有不少远道而来的客人,借宿在这附近大小客栈,都是要去富贵居的,附近商家大都认得,你一面走一面问,一定找得到的。” “我的确是一面走一面问,只是没人愿意理我,这大城市的人可真无情。”卫靖喃喃自语地埋怨。 “或许是因为富贵居那儿最近发生了些事情,你去那儿做什么?”阿凤担心地问。 “富贵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卫靖心中像是被淋了桶凉水,昨夜公孙遥所言不假,富贵居发生了事情,连阿凤也知道。 “听说那儿给插了『闯旗』??”阿凤答着,见卫靖一脸茫然,便解释着:“海来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给插了『闯旗』的地方,就表示那儿有恶匪出没,闯天门那票英雄兄弟,便会召集伙伴痛惩恶匪??咱们老百姓也无法过问。你要上那儿去,可得千万小心,闯旗附近也总会有些闯天门帮众留守,有些多管闲事想救人还是什么的,下场多半很惨??” 第12章 闯天门2 卫靖呆怔听着,一时之间也无法理解,搔了搔头,掏出五银来,不等阿凤答话,塞进她手中,领着阿喜拔腿就跑,还回头大喊:“你们的柴房十分舒服,我不要白住,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好心,我昨晚便到了富贵居!” “五银太多啦,姓卫的客人,我不能多收你的钱!”阿凤在后头追着。 卫靖头也不回地跑,大声应着:“那就当作??我先订下来的房钱吧,以后我又有事到这儿,再替我铺张席子吧!” 阿凤又追了几步,只见卫靖早已跑远,这才停下,发了一会愣,听见后头姐姐的叫喊,这才又转头回去客栈。 卫靖快步跑着,阿喜紧跟在后,跑了好一会,卫靖看看地图,地图上标记着距离飞飞客栈最近的那条街,竟还没走到。 卫靖取出水壶,大口喝水,休息半晌,又继续赶路。 便这样,从清晨走到了正中午,卫靖疲惫不堪,一边啃着包袱里最后的几块干粮,一边走着。 午后,卫靖终于来到地图上由阿凤标出的最后一条街,过了这条街,拐几个弯,便是富贵居了。 “我??我??我操他个大海来,那么大是要走死人吗?小原村路小房子近,那也挺好啊!”卫靖满身大汗,吐着舌头,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大城市的不便之处。 卫靖喝干了水壶里的水,继续走着,拐过几条街,总算远远见到了富贵居。 远远看去,便见到富贵居满目疮痍,外墙给烧得炭黑一片,大门倾垮坍塌,墙边插了几支写着“闯”字的旗帜,便是阿凤口中的“闯旗”。 “王老爷真是土匪?不会的!一定是出了误会。”卫靖喃喃自语,在他的认知中,王老爷是大善人、闯天门是英雄帮会,这是不会有错的,此时却有着明显矛盾。 卫靖吞了口口水,蹲在街角假装和阿喜玩,一面偷偷四处张望,果然见到有些男人伫立在不远处交谈闲聊,腰间都悬着兵刃,不时望向富贵居。 卫靖不知所措,心想要是闯天门认定富贵居是贼窝,自己背着四把好剑来富贵居送货,让闯天门帮众知道了,要脱身也十分麻烦。 “哇!”卫靖正犹豫时,突然见到另一头的小巷子,转出了一名白衣少年,正是公孙遥。公孙遥满头大汗,一手还提着一柄剑,气喘吁吁地往富贵居跑去。 “那家伙比我还晚到?”卫靖随即明白,公孙遥一早动身,却不认得路,自己有阿凤画的地图,自然比公孙遥更快了。 “那家伙想做什么?”卫靖瞪大了眼,见到公孙遥直直朝富贵居奔去,还一手按着剑柄,十足地醒目。 “哪里来的家伙,站住!”附近几个男人果然注意到公孙遥,大声喝问着,追了上去。 “别横冲直撞吶!”卫靖吸了口气,偷偷摸摸地往富贵居靠去,躲到离富贵居更近的一条巷子里。巷角边有大堆木板竹篓,卫靖侧身躲在竹篓后头,偷偷瞧着富贵居大门。 只见那几位提刀男人将公孙遥团团围住,大声喝问着:“小子,你做什么?” 公孙遥神色慌张,答着:“我从信县来的。” “原来是外地人。”其中一名男人看了看同伴,又问:“这里给封了,你想进去?你和富贵居王老爷是什么关系?” 公孙遥答:“王老爷是我公孙家的大恩人,他这些天大寿,咱们来替他老人家祝寿的,你们又是谁?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哼,那王老爷交友倒挺广阔,这些天还真有不少自外地来的客人要替他拜大寿,哈哈!”那男人和三名同伴互看几眼,调侃着公孙遥:“小子,滚吧,什么大恩人,分明是个老贼头。这大贼窝前两天便已让咱闯天门给剿了,别拜寿了,过阵子那老贼头死了,再来替他上香吧,哈哈哈哈!” “闯天门──”公孙遥怒不可抑,双手抓着剑,连剑带鞘撞在出言取笑的男人下巴上。 “哗!这家伙不要命啦!”另外三个男人一起大喝,纷纷拔出兵刃,一个拿剑,另外两个拿刀,鞘上都刻着“闯”字图样。 “哇!”一个举刀男人还没抬手,便摀着脸退开了。 公孙遥趁这空档拔出长剑,长剑银亮耀眼,一剑刺进了另一个举刀男人的手腕,举刀男人哇地一声,长刀脱手,按着手腕往后头退。 “只是瞧着亮眼罢了!”卫靖瞧公孙遥的长剑亮得吓人,但随即便从剑击声响听出那剑造工、材质,都只是普通货色。 卫靖虽然景仰闯天门,但也懂得树大有枯枝这个道理。他见几名帮众对王老爷出言不逊,心中有气,又见帮众们仗着人多围攻公孙遥,赶紧取出八手,扳出的工具是弹弓,在地上摸了石子搭上弹弓,将弹弓上的牛筋拉得又绷又紧。 卫靖瞄了个准,手一放,石子猛地射出,正中举剑男人脑袋。 但在石子射中举剑男人之前,公孙遥的长剑便已刺中举剑男人的右腿。 卫靖怔了怔,原来公孙遥是使剑好手,只见他步伐沉稳,剑招精练巧妙,很快将四名闯天门帮众都打退了。 公孙遥拭了拭汗,迈开步子奔进被烧成废墟的富贵居。 卫靖左右看了看,挥手一招,也领着阿喜跟进。 大院里头景象惨烈,焦黑碎裂的树木凌乱散倒,四处可见一滩滩黑褐色的痕迹,那是血的痕迹。 富贵居大厅中也是漆黑一片,公孙遥伫立正中,神情茫然哀凄。 “一个人也没剩??当真给灭门了?”卫靖跟进了大厅,眼前所见满目疮痍,鼻端闻到焦味、血味,不禁愕然。 公孙遥听到说话声,转头见是卫靖,惊讶问着:“你怎么来了,还来得这么快?啊呀,方才是你扔石子帮我?” 卫靖随口回答:“嗯,我骑着阿喜,阿喜腿力强健,所以比你更快,我还见你被人围攻,便用弹指功助你退敌。” “阿喜是条狗,狗怎能当马骑?你明明拿着弹弓,为何要说是弹指功,你很爱说玩笑话吗?”公孙遥有些恼火地说。 卫靖本便气公孙遥自个儿独行,见公孙遥发他脾气,也不禁恼了,大声说着:“是啊,我就爱说玩笑话,总比有人抛下朋友,不顾约定,独来独往,没头没脑,横冲直撞来得好吧!你功夫好,打退几个喽啰,了不起吗?要是你碰上了那些武功高强的头头,你打得过吗?你爷爷生了病,还在客栈休养,要是你出了事,你要他老人家如何是好?” 公孙遥听卫靖搬出“朋友”、“爷爷”这些名堂,连珠炮似地斥责,登时哑口无言,心想自己的确莽撞,语气便也软了:“卫兄弟,我昨晚并没有答应和你同行,为的只是不想让无关的人卷入是非。我直闯进来,的确十分莽撞,倒真要谢谢你射石子帮我了。” “你年纪不大,说起话来怎么像个老头子似地?”卫靖嘿嘿两声,才要四处看看,大厅外头便已经传来窸窣步伐声。 六名闯天门帮众挤进这大厅,带头那名矮胖男人阔鼻大耳,便是当晚随着满全利烧掠富贵居的何闻。 “哪里来的两个小子?”何闻喝地一声就拔出了腰间长剑,那正是当晚自武裕夫手中夺来的乌钢剑,此时剑鞘上已经刻上了“闯”字图样。 公孙遥拔剑出鞘,眼中怒意勃发,冷冷问着:“恶贼,你们为何犯此惨案?” 第13章 闯天门3 “你别那么冲动,说不定是误会,大家听我说说!”卫靖挥手大嚷,想阻止双方动手,但话还未歇,公孙遥已经挺剑出击,直刺何闻前胸。 “喝!你是哪条道上的?”何闻见公孙遥年纪虽小,但出剑凌厉,连忙打起精神接战。 两人一阵交战,公孙遥忽而突刺何闻肩头,忽而点他手腕,不时还斩他小腿,公孙遥年纪虽轻,但剑招沉稳灵巧,像是自小苦练出来的一般。 何闻连连后退,身上虽没中剑,但闪得狼狈,心想对手只是名少年,绝不能在跟班面前出丑,牙一咬,乌钢剑大挥,硬和公孙遥的银亮长剑格了几剑。 “别和他硬碰硬,他手上是柄好剑!”卫靖瞧出何闻拿的是乌钢剑,此时见公孙遥手中只是柄寻常装饰配剑,和乌钢剑硬碰硬必然吃亏,才刚提醒,公孙遥的长剑已经出现了好几道缺口。 “这小子罗里罗嗦,将他拿下!”四周帮众互相叫着,举着兵刃,一起拥了上来。 “关我什么事?我是好人!”卫靖大嚷,但几名帮众张牙舞爪扑来,半点英雄气质都没有,有的说:“好人坏人不是你说了算,是咱们说了算!”有的说:“小子背上背着那一大袋是什么?让我瞧瞧!” “袋子不能给你,这是我爹爹的东西!”卫靖吓得大叫,紧抓着背后的长剑包袱,绕着厅内柱子逃窜。 追逐之间,一名帮众抓住了卫靖后领,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得撞在柱上。 “我操!”卫靖痛极,哪里还管什么景不景仰,扳出八手小刀,转身乱挥乱划,一名帮众冲得太急,收不住势,手臂让卫靖划了一刀,鲜血染红了整片袖子,卫靖顺势抓住他手腕,使出家传擒拿术,一拐脚将那人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小土匪拿武器!”、“将他的手斩下来!”几名帮众一阵咆哮,纷纷拔出兵刃围上来。 “你们讲不讲道理?我看你们才是土匪!”卫靖大骂,跟着躲入焦黑大柱子后头,两名帮众追了上去,互看一眼,都想卫靖刀短,并无威胁,一前一后绕向柱后,想来个左右包抄。 谁知柱子后头突然一阵绿影突现,左边那名帮众摀着脚跳出,四只脚趾竟已没了。 右边的帮众却也从左边摔出,打了个滚,才要起身,卫靖便已跳出柱后,绿铁剑迅速刺进了他的大腿。 原来卫靖蹲在柱后,随即抽出包袱中的绿铁剑,剑上的封条早在昨日多马车一架中毁坏,此时情形危急,也顾不得那么多。 两名帮众都没料到卫靖会突然生出长剑,一点准备也没有。 卫靖一见有名帮众抢过来,一剑便斩在他的脚上,随即以八手乌钢刀挡下了第二名帮众斩下的一刀,同时以绿铁剑还击。 两名帮众痛得哇哇大叫,连滚带爬逃着,卫靖又绕回大厅,见大厅也倒着一名帮众,是随着何闻围攻公孙遥时,被公孙遥刺倒的。 但此时公孙遥手臂也负了伤,以一敌三,连连败退。 突然听见何闻一声大叫,乌钢剑猛然斩下,公孙遥以长剑硬接,长剑应声折断。 “哈哈!”何闻趁胜追击,突然哇了一声,摀着脸退了好几步,额头上立刻浮现一小块瘀青,是卫靖用八手弹弓朝他射石子。 另外两名帮众左右拥上,公孙遥以断剑硬格,连连后退,突然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卫靖连忙抢上,举着八手作势要扔,口里还大叫:“看我乌钢飞刀!” 两名帮众功夫平平,本便没有接飞刀的本事,让卫靖一吓,连忙停下举刀,准备格挡卫靖的飞刀。 “我吓唬你们的,我怎么会乱扔我的宝贝!”卫靖朝两名帮众扮了个鬼脸,右肩一抖,包着三柄长剑的包袱便落在公孙遥身旁,卫靖大喊:“随便抽一把来用!” 两名帮众见卫靖竟没扔刀,便又杀上,其中一名突然哇地一声往后倒去,脸上鲜血淋漓。 另一名帮众怔了怔,瞧个清楚,原来伙伴是被公孙遥掷出的断剑打中脸,同时突然肩头剧痛,原来卫靖当真将八手扔过来,乌钢小刀直直没入他的肩。 只一瞬间,闯天门的六名帮众便已伤了五名,何闻举剑杀来,公孙遥已经翻身跃起,手中提着的是卫靖包袱里那把纯钢剑。 两剑交击,当地一声,何闻退了好几步,公孙遥双手握剑,连连喘气。 只见何闻那柄乌钢剑中段出现了一小块缺口,公孙遥手中的纯钢剑,也有着一个小缺口,却比何闻那乌钢剑的缺口来得小。 虽然乌钢材质强韧更胜纯钢,但一柄剑的好坏,却不全看材质,铸剑技术也相当重要。卫家是大棠第一铸剑世家,卫文铸出的兵刃,自然不是一般铸剑师所比得上的。 “哇──这么硬碰可把爹爹的剑打坏了!”卫靖踩着闯天门帮众的肚子,一把拔出了插在他肩上的八手,见公孙遥和何闻连连互击,双剑发出响亮的碰撞声,不由得紧张起来,如此打法,剑身必然受损。尽管父亲千叮万嘱,不可玩那四柄剑,要将四柄剑妥妥当当交到富贵居。此时剑是带来了,但富贵居已成废墟,鸡犬皆无,又兼身陷险境,别无办法,只得出动宝剑。 三名伤势较轻的闯天门帮众,重新提着兵刃杀来助阵。 “算了算了,打坏就算了!”卫靖一手绿铁剑,一手乌钢小刀,也加入战局,一边斗着帮众,一边扯着喉咙喊:“公孙兄弟,纯钢剑坚实,本便善于硬碰,加上是我爹爹亲自铸的剑,更是天下无敌,你尽情打吧,打翻这混蛋家伙!” 公孙遥杀红了眼,剑招越趋凌厉。何闻剑术本便不如公孙遥,原先兵刃上的便宜也没了,只得吃力接招,数招一过,两人两柄剑上都出现了大小缺口,何闻的乌钢剑受损程度,更超过公孙遥手中那柄纯钢剑。 “哇!这小子手中的剑也厉害!”一名帮众手中的长剑,砍在卫靖的乌钢小刀上,竟啪嚓一声,裂成两段,不由得惊愕大喊。 此时大棠年间,四海皆崇尚武艺,小原村中的男孩子和其他地方一样,崇敬武术高强的大侠客、喜好漂亮厉害的兵刃等等,卫靖更不时跟村子里的孩子们在树下比划,拿树枝作剑、或打拳踢腿。 便因如此,从未认真习过剑术的卫靖,对于使剑基本的突刺、劈砍,并不陌生,至少挥弄起来倒真像有那么一回事。又加上双手持了利剑,倒逼得眼前两名年龄大了他十来岁的闯天门帮众不住后退。 这批闯天门帮众除了何闻有点真本事,其他几个跟班则是十足的酒囊饭袋。公孙遥和卫靖以二敌四,还占了上风。 何闻一个不留神,肩头登时被划破一道,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 何闻自知不敌,喘着大气退出战圈,转身逃了,另外三名闯天门帮众顿时慌了手脚,一一让公孙遥刺伤了手臂或是大腿,倒卧在地哀嚎。 公孙遥提着剑要去追击何闻,卫靖收拾好包袱,领着阿喜跟在后头,喊着:“姓公孙的小子,你先把剑还我吶!” 公孙遥跳出了给烧成废墟的富贵居大厅,穿过庭院,奔出大门,只见何闻踉跄逃着。 “你别跑!”公孙遥愤然大吼,提剑追去。 “别追啦,快将剑还我!闯天门人多势众,那臭家伙必然去找帮手,你以为你能打几个?”卫靖领着阿喜死命跑着,他的剑术不如公孙遥,但脚力却不输他,扯着公孙遥的袖子,却拉不住他。 第14章 闯天门4 “等我擒下那恶贼,便将剑还你,别阻我!”公孙遥报仇心切,甩开卫靖的手,继续追着。 何闻不时回头看,转入一条闹街,突然欣喜大叫,像是遇上了救星一般。 公孙遥和卫靖一前一后赶上,只见何闻不再逃跑,笑嘻嘻喘着气,身旁站着十来名闯天门帮众,个个带着兵刃。 卫靖拍额大嚷:“你这蠢蛋,我就说他一定会有帮手!” 公孙遥本仗着一股蛮劲,定要为王老爷报仇,此时见着这大票敌人,也不禁有些害怕,只能恨恨地看着每一名帮众,紧握着卫靖借他的纯钢剑。 “满大哥,这两个小子硬是不听拦阻,闯进富贵居大闹,还使诈偷袭,杀伤了好几个弟兄,我死命抵挡,他们手中的剑好厉害,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将我一柄乌钢剑都给打出了缺口!”何闻拔出乌钢剑,指着上头和纯钢剑互击时打出的缺口。 那大票闯天门帮众当中的头头,正是满全利。满全利凹陷眼眶中的一对细长鹰眼,扫向公孙遥和卫靖手中的长剑,原本黯淡的眼神顿时有些闪亮。 “你让这两个小子打成这样?”满全利看了看何闻。 “不不,他们手中的兵刃真的厉害,真的??”何闻慌忙解释着。 卫靖大喊:“啊呀!你这不要脸的家伙,分明是你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打不过就诬赖我们使诈、偷兵器!咱来湖市大英雄帮会闯天门有你这下三滥的家伙,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老太婆,真是败坏了名声!” “你胆敢造谣诽谤我!”何闻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一群闯天门帮众听了,也起了不小骚动,有的大骂:“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有的则捧腹大笑:“何闻你当真调戏老太婆?” 公孙遥听卫靖如此说,也是一愣,转头正色瞧着卫靖:“卫兄弟,尽管他们人多势众,你又何必因此颠倒黑白?闯天门滥杀无辜,岂是英雄?何闻尽管蛮横,却也没调戏老太婆呀!” “??”卫靖张大了口,看着公孙遥,他看出何闻对满全利说话恭谨,地位高低立判,本想随口挑拨,若那满全利是个英雄,便会阻止闯天门帮众以众凌寡,若他们是蛇鼠一窝,也可鬼扯拖延时间,或许可以找着机会逃跑。但公孙遥却不甚领情,还出言训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 满全利似乎没听见这些纷争,突然拔出腰间乌钢剑,速度奇快,剑尖直直窜向公孙遥喉部。 公孙遥连忙应变,长剑急转阻拦,头也同时偏向一旁。 满全利直刺而去的长剑,停在公孙遥脑袋和纯钢剑之间,公孙遥耳朵给划破一道裂口,血潺潺流出。他速度不及满全利,手中长剑未能格挡住满全利的突刺,要不是脑袋也一同闪避,满全利这一剑便是刺在脸上了。 “反应很快,剑也不错。”满全利见公孙遥吓得呆了,便以手中乌钢剑轻碰公孙遥的纯钢剑,听到沉实的金属碰撞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材料是好货,造工也是一流,似乎不输我这『蛇咬』。” “你倒识货!”卫靖也辨出满全利手中那称作“蛇咬”的乌钢剑,也是一等一的好剑,不由得有些赞叹,加上满全利出剑迅捷如电,仿佛真如灵蛇出击一般。卫靖伸手一拉,将公孙遥拉退了几步,低声说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吧。” “兵刃留下,便可以走。”满全利冷冷地说,又望向卫靖,说:“还有你,你手中那柄剑,和背上背的两柄剑,也留下吧。” 卫靖陡然一惊,摸摸背后,这才察觉背后的包袱早破了大口,两柄剑柄都露在外头,此时见到闯天门人多势众,头头功夫又如此之高,心中十分害怕。 “你们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公孙遥回了回神,愤怒说着,纯钢剑横摆,拦在卫靖前头,倒像是要保护他一般。 “你的剑叫什么?哪里来的?”满全利看了看公孙遥,问着。 “这剑叫什么?哪里来的?”公孙遥转头问卫靖。 “这剑??还没取名字,是我家的传家之宝??”卫靖答不上来,也不能明说是刚造好要送给王老爷的,只好含糊乱答。 “传家宝剑岂会无名,分明是偷来的!”后头一干闯天门帮众开始叫嚣,大声喝着。 “我替它取个名字好了,『白龙』,你俩觉得如何?”满全利手中“蛇咬”剑横摆,看着公孙遥和卫靖。 “剑又不是你的,你乱取什么名字?『白龙』有够俗气!”卫靖气得大骂,拉着公孙遥要逃。公孙遥自知不敌满全利,只好也跟着退。 “想跑?大家追呀!”何闻怒吼,挥手招着大票帮众去追。 卫靖和公孙遥加上阿喜,两人一狗快步奔着,回头只见闯天门帮众追得甚急,还分成三路,从大街分支四面包围。 “这儿可有官府?我们去找官兵求救,闯天门当街行抢,简直目无王法!”公孙遥问着。 “我俩都是外地来的,你不认路我也不认路,又怎么会知道哪儿有官府,灭门杀人全家都无人过问了,我只怕官府也保不了咱们,还是逃吧!要不是你莽撞,我们也不会被追杀!”卫靖大声叫着。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公孙遥也后悔起自己的憨直鲁莽,连声道歉。 “往这儿跑!”卫靖拉着公孙遥的衣角,转进了一条狭小窄巷,阿喜紧跟在后,巷子里头摆了些凳子,有些妇人坐在凳上闲聊,也有小孩在一旁玩耍,巷里堆栈了许多杂物。 两人奔入巷子里,不停绕着,绕过了那些妇人小孩,巷弄的另一端,又有许多巷弄,两人在纷杂巷子绕了许久,最后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巷中停步歇息。 “哈哈??那些闯天门帮众叔叔伯伯,一个个都脑满肠肥,哪里追得上咱们年轻小孩。”卫靖哈哈笑着说。 “这??可不一定??”公孙遥连连喘气,只见到巷子另一端,满全利好整以暇地走来,身后倒无其他帮众。 “啊呀!阴魂不散,我们再逃!”卫靖见了满全利,又要拉着公孙遥逃。 “不!”公孙遥赶紧拔出纯钢剑,摆出架势,说着:“他脚力其实胜于我们,真要追,几步便追上了,我们要是逃跑,背对着他,那更不妙!” “这倒是??你会使双剑吗?”卫靖听公孙遥说得有理,只好也摆出架势,见满全利老神在在地走来,自知事关生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从背后又抽出一剑,是乌钢剑。 “没使过。”公孙遥摇头。 “他只有一剑,你挡下他一剑,另一剑便能抽空击他!”卫靖低声说着,将那柄乌钢剑抽出,递给公孙遥。 公孙遥有些迟疑,没有接剑,说:“你不懂使剑,他会以鞘来挡。” 卫靖硬将乌钢剑塞入公孙遥手中,说:“你分不出好剑坏剑!这把剑能将他的鞘给斩断!” 满全利见了公孙遥手中又多出一柄好剑,神情更显兴奋,步伐跨得更大,大步走来。 卫靖接回原先纯钢剑的鞘,放回包袱,蹲了下来,将绿铁剑横放地上,摸着阿喜颈上的毛,说:“阿喜呀阿喜,你赶紧逃一边去,坏人要来啦,他大欺小不要脸,还说什么闯天门是英雄帮会,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卫靖抱着阿喜,胡乱大声说着,偷偷摸去地上几颗石子,也同时扳出八手弹弓。 “你做什么?”公孙遥看着卫靖,说着:“赶快站起来,那家伙很厉害!” 第15章 闯天门5 “你啰嗦。”卫靖一手搂着阿喜,利用阿喜的身子挡着弹弓,用更低的声音说:“你先上,我射石子使他分心,你逮机会斩伤他脚,我们便逃。” 公孙遥点点头,见满全利离他只剩几公尺,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喊着:“我和你拼了!” 满全利举剑相迎,和公孙遥过了几剑,似乎没使上全力,像是在试探这小子的功力和他手中双剑。 公孙遥左手使纯钢剑做盾格挡,右手使乌钢剑主攻,和满全利单剑一来一往地过招。 “小子,你步伐沉稳,剑招精实,苦练许多年了?你是外地来的?”满全利攻了一会儿,动作渐渐加快。 “信县公孙家!”公孙遥报出名号。 满全利怔了怔,问:“信县,公孙?公孙祖是你何人?” “公孙爷爷来啦,看我的乌钢石头射那恶贼!”卫靖突然朝空巷大喊一声,同时起身将弹弓对准满全利,射出一个东西。 满全利本来见到卫靖摸狗,只当他怕死,让同伴先上。却没料到他还藏有弹弓,且一句“公孙爷爷来啦”,倒也令人吃惊,情急之下撇头闪石,闪得极为惊险。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卫靖的“石子”飞势比估计来得更慢,满全利以为已经闪过,却又见到第二颗石子紧跟在后,速度更快,赶过了第一颗石子。 啪,石子正中满全利嘴角。 满全利只觉得嘴角一疼,一旁人影窜动,公孙遥双剑齐攻。 满全利歪斜着身子,千钧一发之际看准了公孙遥攻势,知道他要攻自己小腿,左手剑鞘迅速下沉护着小腿,右手“蛇咬”剑直直刺去,正中公孙遥左肩。 公孙遥咬牙之际,右手乌钢剑已经斩断了满全利护着左腿的剑鞘,深深砍入满全利小腿。 “喝!”满全利剑招一变,放了剑鞘,左手成掌打在公孙遥手上,将他打退了好远。 公孙遥只觉得脑袋一晕,突然胸前也中一脚,身子往后飞去,正让卫靖接着。 两人倒地,正挣扎着起身,公孙遥的两手已都是空着,两柄剑都落在满全利脚下。 满全利愤怒追来,卫靖急忙扶着公孙遥转身要逃,只觉得背后一紧,满全利已经拉住了他的包袱。 公孙遥抬腿后蹬,正好蹬在满全利负伤那条腿上,满全利闷吭一声,向后跃去。 卫靖身子一晃,只觉得背后一轻,竟是包袱给满全利抓去了,包袱里头还有一把花铜剑。 卫靖也不回头,大声叫着阿喜,扶着公孙遥死命地逃。公孙遥回了回神,也发力奔着,只觉得胸口让满全利踢断了肋骨,闷痛至极,肩头的血也潺潺流出,伤口极大。 满全利小腿中剑极深,怕伤及骨头,便停步不追。先前的争斗声已经引来同行的闯天门帮众,见到满全利负伤,都吃惊赶来救援。何闻领着七、八名帮众继续追赶。 卫靖和公孙遥转进小巷,回头见到闯天门帮众追赶甚急,只得卯足了全力逃跑。 “你怎么不用我的双剑战术?”卫靖边逃边问。 “他十分厉害??你的招数不管用,我甚至挡不了他一剑,只能一手换一腿。只是本来你必能逃掉,偏要拉着我,却拖慢了速度啦!”公孙遥苦笑答着。 “少臭美了,说得好像是你救了我似地!要不是我的连环飞石,你牺牲一手,只怕也伤不了他!”卫靖得意说着,亮了亮他的弹弓,弹弓上系着两条牛筋,是卫靖的得意杰作。 原来在小原村,卫靖有时会和其他孩子玩弹弓互射,便常使用诡计,第一条牛筋拉着纸团,第二条牛筋拉着果核。先放纸团,再放果核,纸团较轻,飞势较慢,其他孩子时常中计,以为能够闪过,还没瞧见卫靖重新搭弓,飞势更快的果核便紧随在后打来。 且拉射弹弓需将石子搭上牛筋,再放手射出,过程有一定的节奏,两条牛筋却破坏了这节奏,让人判断错误,抓不准第二发会在何时射来。 再加上卫靖射石前的胡乱吹嘘、层层诡计、公孙遥以手换腿的拼命一剑,过于轻敌的满全利因而中招。 “好朋友,多亏你了!”公孙遥笑着,咳出几口血,脚步慢了些。 “才认识一晚上,谁跟你好朋友!”卫靖哭笑不得,将公孙遥拉进一条阴暗小巷,这条小巷是几家大餐馆的防火后巷,狭窄脏乱,迭了一堆箱子、篓子。 卫靖将公孙遥推进篓子堆,取了个大篓子盖住了两人和阿喜。 “糟??”卫靖见公孙遥流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心中急切,知道公孙遥已无力再逃,后头的闯天门帮众见他们逃进巷子,必然会追进来,很有可能发现躲藏在篓子里的两人。 “你这死脑筋的笨蛋,可把我害惨了??”卫靖苦叹一声,以小刀割下一截袖子替公孙遥包扎了肩头创口,又将绿铁剑放在公孙遥胸前,拧了拧他的手,低声说着:“笨蛋,你还听得见吗?我跟你说,这把剑留给你防身,我出去引开他们,成功的话我们便都能活,失败的话就各安天命。若你被发现而我逃了,你也别怪我,也是因为好几次你不听我劝,才落得如此下场。” 公孙遥点点头,却要将剑还给卫靖,说:“剑是你的??” “你受了伤,剑给你用,我有八手??”卫靖哼了哼,从篓子缝隙向外看去,只见几名闯天门帮众逼近小巷。 卫靖出了篓子,又取了几个篓子将公孙遥藏身处掩得更为隐密,这才蹑手蹑脚地往外头走。 这防火小巷中仍有其他交错纷杂的窄巷,卫靖到了一处交岔口,对着通往别处的巷子张口大叫:“啊呀,公孙兄弟,他们就在外头,咱们快走!” 巷外何闻等人见到卫靖朝一旁巷子和人说话,边说还领着狗逃入那巷子,二话不说,互相招呼一声,都追入卫靖逃去的那条巷子。 “等等我,公孙兄弟,别跑那么快,别丢下我!”卫靖在弯弯曲曲的窄巷中,拨动挡路的杂物前进,这巷子更窄,且更为拥挤,塞满了垃圾杂物。 少年体型的卫靖因而更快速地前进,还不时嚷着“别丢下我”、“等等”,让后头的闯天门帮众相信他们追的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 卫靖不时回头,见到何闻领着一大票人追逐自己,心想公孙遥应当安然无恙,便也放心地逃,渐渐将彼此距离拉大。 跑着跑着,卫靖渐渐感到腿软,再也跑不动了,看看四周,已经跑出窄巷,来到了闹区大街,后头追兵不见踪影。 街上人潮不少,卫靖也松了口气,混入人群之中,随着人潮晃着,他本想回飞飞客栈,但一阵胡乱追逐之后却有些迷糊,不知往哪走才回得去,又怕途中撞着闯天门帮众,若将追兵引回飞飞客栈,那可要害苦阿凤一家。 走着走着,见到眼前一家药铺,他背剑的包袱虽然没了,但行囊包袱却还绑在背后,里头还有不少钱。他上药铺,买了些伤药,心想晚一点回去探探,要是公孙遥还留在那破篓子堆中,便救他出来。 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子已经到了黄昏。他小心翼翼地顺着原路往回走,经过了一条条巷子,巷子里有些摊贩,传出阵阵饭菜香,卫靖逃了一日没吃东西,此时饿得头晕,正想上去吃碗面。 “啊呀!是你这臭小子!”一声怒吼,一只重重的手拍在卫靖肩上。 卫靖吓得急忙回头,见到一名猥琐男人、胖壮大汉和一位中年妇人。 第16章 闯天门6 卫靖尽管极度惊愕,但仍然立刻认出了那男人,他是昨日多马车上行窃三人组的头头。 在多马车上,卫靖注意了他一整夜,那张猥琐的脸化成灰他也认得,此时自然瞬间认出是他。卫靖反应也快,反手拨开那男人的手,二话不说朝着男人胸前打了一拳。 “可恶,这小子真凶恶,打死他!”男人恨恨骂着,回了一拳在卫靖脸上。 卫靖吃痛,转身又要逃,惯窃三人组七手八脚地要追,卫靖踢翻了几张凳子,又逃进窄巷中,心中无奈,心想这趟行程可全乱了套,自己像是逃犯一般,四处与人结怨,要是让父亲知道,那可不得了。他又想到富贵居已遭灭门,四柄剑全没了,更不知该如何解释起。 惯窃三人追得死紧,比闯天门帮众更擅长在窄巷中乱窜,像是时常在窄巷中追逐一般。 卫靖早已精疲力竭,此时叫苦连天,尽力逃着,逃着逃着,又逃回了原先摆着一堆篓子的小巷中,他突然心想不妙,要是将这三名恶棍引去公孙遥藏身处,那先前的追逐又全都白费了。 卫靖趁着惯窃三人组还没追进巷子,赶紧也躲入一堆篓子当中。 男人抢先追来,胖大汉、中年大婶也气喘吁吁地跟上,恶狠狠四处找着。 卫靖将身子缩了缩,突然感到身旁软绵绵的,竟还躲着一个人。 “呃!”卫靖别头看去,那人双手抱膝,紧缩在一侧,像是早躲在这儿一般。卫靖又仔细一看,见那人身形娇小,竟是个小女孩。 卫靖还来不及惊讶,便听见外头传来另一票人的骚动声。 “仔细搜搜,看看躲在哪儿?”一个蓝衫男人气呼呼地领着一票家仆,个个手上持了长棍,将一个个篓子翻起,或用长棍在篓子堆中胡乱刺着。 “臭丫头,胆敢潜入我韦爷家里偷东西!”那带头男人骂着,一面指挥着家仆乱找人,和巷子里另一端的惯窃三人组打了照面,互相看不顺眼。 “你们三个挡在这儿干什么?”蓝衫男人骂着。 “路是你家开的?我们在这里找人不行吗?你哪里的?”猥琐男人答。 蓝衫男人挺了挺胸,说:“福禄街韦爷听过没?你又哪条道上的?” “来湖市鼎鼎有名的『天龙地虎』,你听过没?”猥琐男人哼了哼,指指自己:“天龙地虎帮帮主,霸王龙就是我。” “天龙地虎?哈哈,你们听过没?”蓝衫男人转头,朝几名家仆问着。 “从来没听过。”家仆们哈哈笑着,都摇着头。 “龙哥,他们人多,别犯着他们。”胖壮大汉拍了拍自称“霸王龙”的猥琐男人。 霸王龙强忍怒气,不再和蓝衫男子争辩,自个也翻动着一旁的篓子。 卫靖一面惊愕于身旁的小姑娘,一面瞧着两头都有人在翻篓子,这下可逃不了了。 “小子,你打哪儿来的?”那小姑娘细声问着。 “关你屁事,我可真是倒霉,一天到晚碰上奇怪的家伙扯我后腿!”卫靖低声埋怨。 小姑娘听卫靖损她,也不答话,伸手便往卫靖手臂拧去。 卫靖强忍疼痛,反手要打,又怕发出声音,暴露行踪,刚想至此,那小姑娘又用力拧了他一下。 “你做什么?”卫靖愕然恼怒,小姑娘却一记又一记地拧着他的手臂和腿,卫靖不敢发出声音,只得用手挡着,却觉得手上不时传来刺痛,原来小姑娘还以随身兵刃刺他,不知是什么来着。 卫靖惊恼至极,火冒三丈,正想豁出去揍她一顿,便听见外头天龙地虎帮的说话声。 “昨天要不是那臭小子捣蛋,我们早已摸走那老太婆的包袱了。”天龙地虎帮一边翻着篓子,当中的胖大汉一边抱怨着。 “也不一定。那老太婆是飞雪山庄的当家,是个大贼头,我们功夫可还没到家,或者那小子出来插手,反而救了咱们一命也说不定。”中年大婶喃喃自语。 “放狗屁!”霸王龙恨恨骂着,他手上还裹了厚厚的绷带,是昨日让卫靖八手尖叉剐出的伤。 “什么飞雪山庄,名气不小,我看不过就是个过气的老太婆。自从贝老头子死去,十年下来,也不见他们干下什么重大买卖,只是空有名声罢了,你们两个窝囊废,昨日见了老太婆包袱里的信物,就吓得屁滚尿流,说不定根本是假的,要是大胆点,将包袱抢来,现在咱们便发财啦!”霸王龙恨恨教训着两名手下。 “哼──”篓子里的小姑娘,发出了不屑的斥喝声。 卫靖愕然,想不到小姑娘竟然自曝行踪,天龙地虎帮和那蓝衫男人一票,都因为这声音停下动作,往这儿靠过来。 卫靖眼见躲藏不住,索性便伸过手去,在小姑娘的大腿上重重拧了一下。 “哇!”小姑娘痛得尖叫一声,天龙地虎帮和那蓝衫男人一票顿时全往这儿冲来。 “韦大哥──”卫靖不等两路人马揭篓子,竟自个儿跳了出来,扯着蓝衫男人的衣袖大声喊着:“韦大哥,你来救我真好!” “你是?”那蓝衫男人登时傻了,没想到从篓子里跳出的竟是个少年,还直叫他“韦大哥”,连忙推开卫靖,愕然问着:“你??” 卫靖不等蓝衫男人开口问,转身一拳打在霸王龙脸上,跟着又躲到蓝衫男人背后。 “霸王龙叔叔、婶婶!”小姑娘也蹦了出来,扑向大婶,叫着:“快救我,韦家疯狗乱咬人!” “臭丫头果然躲在这儿,给我打!”蓝衫男人见了那小姑娘,气得大吼,一票家仆立时冲上,不分青红皂白便追打着那小姑娘。 小姑娘身形灵巧,始终躲在天龙地虎帮三人后头,韦家家仆们粗鲁地扯着天龙地虎帮三人,两方人马互相推挤着。 “上啊,别让那群臭贼瞧扁了咱韦家,以为咱韦家东西好偷,快打死霸王龙跟那个臭丫头!”卫靖见小姑娘反应也快,竟和他用同一招,不禁佩服,便顺水推舟地起哄。他们在篓子中听见两方人马互报名号,都记在心中,此时胡扯一通装熟,要使两方追兵互咬。 “你是韦爷家里人?”霸王龙惊愕莫名,大声问着卫靖,眼见家仆们棍棍往他身上招呼,也不禁气急,回了几拳。 小姑娘又叫:“霸王龙叔叔,快救救我!” “你是韦家人?你是谁啊?”蓝衫男人愕然看着卫靖问。 卫靖胡乱答着:“韦大哥,我是阿靖啊!霸王龙把我打得连你都认不出我来了,我好苦啊!” “我不是韦大哥!我是韦家管家,你这小子打哪来的,胡乱瞎缠什么?”蓝衫男人愤怒推开了卫靖,又怒骂那小姑娘:“臭丫头,你将咱韦夫人那珍贵夜明珠藏到哪儿了?快快交出来!” “夜明珠藏在霸王龙手上的绷带里,包那么厚,当大家瞎子?韦家弟兄,快将霸王龙手上的绷带拆了,替韦夫人抢回夜明珠啊!”卫靖死命大叫,还乱踢脚边篓子,故意制造混乱。 在前头推挤着的一票韦家家仆们,听了卫靖叫嚷,见霸王龙手上裹着的厚重纱布,果然都伸手去抢。 “哪里来的一群疯狗!”霸王龙又惊又怒,昨日他的手臂被卫靖的八手叉子剐得严重,裹得厚厚一层,至今仍痛得很,眼见一群韦家奴仆全朝着他手臂抓,又惊又恼,当场抽出随身短刀和那些家仆拼了起来。胖大汉和中年大婶见头头发飙,也只好和韦家家仆们一阵混战。 第17章 闯天门7 卫靖掩嘴笑着,趁混乱领着阿喜转进岔巷,却见到小姑娘已经早一步进了这巷子,在前头奔着。 “等等!你别跑,你刚刚为什么一直拧我,痛死我了!”卫靖想起刚刚她拧得他痛极,不由得又恼怒起来,快步追着,心想他被人追了一天,总算立场互换,找着了个出气桶。 “我在篓子里躲得好好的,谁教你进来捣蛋?”小姑娘陡然停下,转头问着卫靖。 卫靖怔了怔,也在小姑娘面前停下,见小姑娘年纪只有十三、四岁,还是个小女孩,模样漂亮,还绑了两个麻花辫结在脑后,更添几分可爱,心中怒气不由得消去大半,说:“我也让人追杀,不得已才躲进篓子里,哪知道里头还有人??” “那你怪天啊,怪我干嘛?”姑娘边说,一手突然伸起,快如闪电,一巴掌打在卫靖脸上,转身又跑,还咯咯笑着。 “贱丫头啊──”卫靖气得跳脚,领着阿喜狂追。 那姑娘奔得急,身形灵巧,踩在前头一个空篓子上,反弹回身挥挥手,一条长影窜来,卷上卫靖的脚,是条金属长鞭。 卫靖被那金属长鞭卷了脚,摔了一大跤,跌得双手都磨破皮,快气炸了。站起身来只见小姑娘又跑了,更是怒得大吼大叫:“贱丫头、臭丫头、臭三八、母猴子,刚刚躲在篓子里熏得我要吐,你是踩着了狗大便,还是拉在裤子上?我看你是拉在裤子上,长这么大还随地乱大便,比我的阿喜还臭,你丢不丢人?” “信不信我扯烂你的嘴!”姑娘听卫靖乱骂,又反身挥来长鞭,却没打着卫靖嘴巴,反倒卷上卫靖抬起的八手小刀。原来卫靖眼见追不上,便故意乱骂一通。他见她高傲,必然会想打他,便早将八手小刀高举,让长鞭卷上。 “你惨了!”卫靖大叫,一把抓住了小姑娘的长鞭,又痛得大叫起来,这才见到长鞭像是蜈蚣一样,一截一截,每截上头都有些尖角,猛一抓,竟刺得他手掌破皮。 “可恶透顶!”卫靖怒极,便顾不得疼痛,紧拉着八手小刀猛扯,乌钢小刀坚韧,嵌入长鞭环节中,硬是割断了长鞭一节。 卫靖弄断了长鞭,向后倒去,摔在地上,姑娘俏脸煞白,转为愤怒,一跃而来捡起断了的一小节鞭头,转身猛踢着倒地的卫靖。 卫靖被踢中了鼻子,鼻血直流,正要起身和小姑娘拼命,突然后头又传来霸王龙的叫骂声,这下更是气恼至极,心想被小姑娘恶打一顿不说,还失去逃跑机会,又被天龙地虎帮给追上了。 霸王龙等三人毕竟身手好些,发了狠将韦家一票仆人打跑,循着卫靖的叫骂声一路追过来。 “贝儿,你做什么?”一道苍老声音自巷口传来。 小姑娘这才不再踢,一个纵身跃到巷口,停在一名老妇身边。卫靖挣扎起身,发觉背上的衣物行囊已被小姑娘摸去,气得挥动八手,扑向小姑娘,突然愕然停下,那老妇人正是昨晚多马车上赏他糖吃的老妇。 “咦,是你呀?”老妇也怔了怔,又看看卫靖身后追来的天龙地虎帮。 “啊呀,又是那老太婆!”霸王龙等三人也吓得停下,不敢继续追上来。 “大哥,你不是说那老太婆言过其实,你上吧!”胖大汉吓得打起哆嗦,躲到霸王龙背后。 霸王龙哼了哼,强打起精神,只往前挪了两步,突然觉得右边脸颊刺痛,一摸去才发现脸上竟插了一柄小镖,吓得傻了眼。 只见老妇手又一扬,动作飞快,霸王龙左颊上也多了柄小镖。他痛得大叫,转身就逃,胖大汉和中年大婶也拔腿逃跑。 “奶奶,他欺负我,您快拿镖射他臭嘴巴。”小姑娘拉着老妇的袖子,指着卫靖。 “她胡乱打我,还抢了我的包袱,快将包袱还我!”卫靖大叫着,一面抹着鼻血。 老妇苦笑了笑,看向小姑娘:“你把人家踢得满脸是血,你当奶奶都没看见吗?包袱就在你手上,你还说人家欺负你?” 小姑娘嘟了嘟嘴,扬了扬手中那断了的鞭头:“他将我的长鞭给割断了,这还不是欺负我?” 老妇没说什么,伸出手来,小姑娘乖乖地将包袱递给老妇,又朝卫靖扮了个鬼脸。 “这小兄弟心地很好,昨日仗义助我,才得罪那三个毛贼的。”老妇嘻嘻笑着,将包袱还给了卫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卫靖。”卫靖接下包袱,向老妇点了点头,鼻血还流个不停。 老妇向小姑娘招招手:“贝儿,你将手帕给他,让他擦擦血好吗?” “我才不要!”小姑娘气呼呼说着,却见老妇人已经将一只手帕递给卫靖,惊讶之余摸摸腰间,悬在腰间的手帕竟不知何时让老妇摸走了。 “这是我那小孙女的手帕,让你擦擦鼻血,她让我这老太婆宠得太不象话,刁蛮过了头,得罪了小兄弟你,你可别见怪哪。”老妇人和蔼笑着。 卫靖接过手帕,见到手帕柔软细滑,角落绣着几个字──“飞雪山庄贝小路”。 “贝小路,原来你叫贝小路,嘿嘿。”卫靖见贝小路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有种出了气的畅快,故意夸张地擦着脸,擦去脸上脏污,还将手帕揉成条状,塞进鼻子,说:“对不起,我鼻血流个不停,借你的手帕用用,等我止住血就还你。” “贝儿,你瞧,人家多么大量,受了你一顿打,还对你客客气气的。”老妇说着。 “奶奶,他分明是故意气我!”贝小路手扠腰,指着卫靖喊:“卫靖,那条手帕你最好扔了,碰过你的脏脸,我可不要了!” 卫靖哼了哼,也不答话,老妇人却好奇问着:“咦,你昨天还背着四柄宝剑,怎么今儿个便没了?” 卫靖摸摸鼻子,不甘心地说:“让人抢了??” 老妇笑呵呵地说:“碰上地痞流氓了吗?你知道他是谁吗?和婆婆说,我叫贝儿去帮你偷回来便行了。” “奶奶,我为什么要替那小子夺剑?他又不是我朋友,看他那土样子!我瞧包准是得罪了闯天门,又打不过人家,这才给抢了剑啦!哈哈,活该!”贝小路嘻嘻笑着说,不停向卫靖做出幸灾乐祸的鬼脸。 老妇沉思半晌,点了点头:“要是惹上闯天门那群蛮横不讲理的家伙,那可麻烦。” 卫靖见贝小路不停羞辱他,心中气恼,但看在老妇面子上,只得对贝小路不理不睬。又听婆婆说话,显然和闯天门也不对头,这才放心地吐实,说:“以前大家都说闯天门是大英雄帮会,谁知道今日见了,跟土匪没有两样。我那四柄剑,本来是要送给富贵居王老爷的,来到这儿才听说王老爷一家都被闯天门杀尽了。我被一个呆子拖累,无端惹上什么满大爷,他十分厉害,我和那个呆子合力杀伤他一条腿,才总算逃了出来。他们人多势众,我逃了一天,好不容易逃离他们追赶,却又碰上什么天龙地虎,就是刚刚让婆婆你吓跑的那三个家伙。” 老妇怔了怔,转头问贝小路:“贝儿,王老爷家让闯天门灭了?” 贝小路点点头,答:“是呀,奶奶。前几天你去乡下找老朋友叙旧,就是那时发生的。不过卫靖说错两点,听说富贵居没有给杀尽,有不少活口给抓回闯天门了。王老爷在不在其中,我便不知道了。唉,闯天门刑堂可是出了名的残暴,要是我是富贵居那些活口,我宁愿死去算了。” 第18章 地下来湖 “小子李靡??他真以为他现在是来湖皇帝啦。”老妇厉声自语,眼中暴出一丝怒光。她口中的“李靡”,便是闯天门现任帮主。 卫靖吓得退了几步,却见老妇眼中怒光一闪即逝,又恢复了和蔼神色。 老妇转头又问贝小路:“贝儿,你说卫靖小弟说错了两点,还有一点是什么?” 贝小路咯咯笑着答:“他吹牛,他说他和一个呆子合力杀伤了闯天门满大爷,闯天门里姓满的不多,叫得出名堂的也只有一个满全利。满全利是闯天门无双堂四大副堂主之一,身手厉害得很,岂会被一个土包子加一个呆子杀伤一条腿?分明吹牛!” “你见着了吗?你没见着凭什么说我吹牛?”卫靖气上胸口,怒声说着。 “我见着啦,我见着你被那满全利杀得满地打滚,猴儿尿洒了一裤子,在我和奶奶面前又怕丢脸,只好吹牛啦!”贝小路笑得更大声了。 “我不跟你瞎扯了,我还要去看那呆子!”卫靖强忍怒气,转身要走。 老妇拉了拉卫靖的手,说:“卫小弟,婆婆要收回刚刚说的话啦!闯天门势力壮大,来湖市有一半以上的帮会堂口,是他们的附庸鹰爪,我那贝儿尽管身手灵巧,恐怕也无法替你从满全利手中夺回长剑了。这儿不是你能够待的地方,回去你那纯朴的乡下吧!” “哈哈!奶奶这才说对了,要这乡巴佬在来湖市生存,就像是将笨狗儿扔进老虎堆里,吓都吓死啦,才来两天便将货品搞丢了,多住两天大概连小命都丢了!”贝小路哼哼说着,她记恨卫靖八手小刀割断她的长鞭,还对她一番辱骂,此时逮着了机会还击,每句话都泼辣狠毒。 “婆婆,谢谢你的提醒。”卫靖大声说着,“我一定要夺回长剑,小原村离来湖市也不过两天车程,要回去随时都能回去,我才不管那满全利是什么狗屁无双堂,他们全都是土匪恶霸,不配用我家的剑!” “还有,手帕还给您家孙女吧!她的手帕有股怪味,熏得我鼻子好痛,但我也不怪她。”卫靖将手帕交还给老妇,掉头就走。 “你才臭??”贝小路见卫靖这么说,又要反唇相激,见到奶奶瞪了她一眼,这才住口。 “卫小弟,听婆婆的劝,你想从闯天门手中夺回宝剑,是难如登天??”老妇见卫靖头也不回地走,甚至不答话,知道他肯定因为贝小路的一连串讥讽气坏了,便也不再相劝,从包袱中掏出画眉笔,在染血手帕上写了些字,又取出了支镖,将手帕绑在镖上,倏地朝卫靖射去。 那镖去势飞快,正中卫靖身前墙角一面木板。 卫靖一愣,只听见后头老妇的声音和缓沉稳:“卫小弟,你若受闯天门逼迫得紧,便躲去『地下来湖』,闯天门帮众平时不上那儿去的。你照着手帕上的地名找,问问路人也行。” “地下来湖?”卫靖转头,巷子口空空荡荡,已不见那名老妇和贝小路。 卫靖拔出插在木板上的镖,摊开手帕一看,上头写了三处地名──“老原客栈炉灶口”、“鸪水街枯井”、“黄梁巷口老屋”,卫靖不明所以,却也将手帕带在身上。 他怕天龙地虎躲在巷子里埋伏,便小心翼翼地前进,拐了几个弯,仔细地找,总算找着了今日公孙遥的躲藏处。 地上还留着干涸的血迹,和一块衣角布,上头有些血字,卫靖仔细一看,上头写着──“卫兄弟,好朋友,多谢相救,来日再见,必定奉还宝剑。信县公孙遥。” 卫靖怔怔地看着布条,好半晌才走出巷子。夜色漆黑,卫靖在街上游荡,几条街上出现了闯天门帮众,有些白吃白喝,有些招摇走着。卫靖心中害怕,不敢上大街,只得在一条一条的小巷中漫无目的地钻着。 这条狭窄的巷子两旁都是用参天木建造出的大楼,有好几层楼高,向上看去,隐约可以从窗户延伸出那交错堆栈的棚架缝隙间,见到一点星光。 卫靖想起在小原村时,每夜天上都是满满的星星。 …… 一夜过去,天终于亮了。卫靖自距离飞飞客栈数条街远的暗巷中探头出来,偷瞧着客栈外头那对正忙着整备店面,准备做生意的梅家姐妹。 梅文柔脸色难看,对妹妹阿凤颐指气使,阿凤却笑咪咪地十分顺从,还不时拍拍姐姐的肩,像是安慰着她。 卫靖领着阿喜,慢慢靠近,想趁姐姐梅文柔离开时,趁机和阿凤说些话。 他昨晚摸黑走了许久,总算走回飞飞客栈,当时客栈已经打烊,卫靖也不愿惹来梅文柔的注意,便在不远处的窄巷里找了个干净角落,窝上一夜。 梅文柔自顾自地埋怨了一会儿,才无精打采地回客栈里,阿凤则还勤奋擦拭着客栈招牌。 “阿凤!阿凤!”卫靖压低了声音,远远向阿凤招手。 “咦?又是你呀!”阿凤见了卫靖,有些惊讶,放下水桶,碎步赶了过来。 “你昨天的钱给多了,我不能收。”阿凤一本正经,摸摸身上,跟着就要转回客栈里拿钱。 “不!”卫靖连忙拉住她问:“我有急事。前晚抢了我上等房的那对祖孙还在吗?” 阿凤摇摇头:“他们昨天傍晚便离开了,那少年回客栈时,身上受了伤,流了许多血,还问我有没有见到你呢,难道是你将他打伤的吗?” “这??解释起来倒挺费工夫,当然不是我打的,我和那小子成了朋友倒是真的。昨天我们在外头碰上土匪恶霸,搞得灰头土脸。”卫靖听公孙遥祖孙已经离开飞飞客栈,一时不知所措,也不愿解释太多。 阿凤点了点头:“我想你应当不是坏人,公孙公子向我问及你时,也是一脸关切,只是我姐姐一口咬定是你打伤他,不停提议要报官逮你,反倒惹得公孙公子不高兴,斥了姐姐几句,之后他们便退房走了。我姐姐为此气了一晚,到刚刚气还没消呢!” “你姐姐这样势利,瞧人家长得俊朗漂亮,又是有钱大户,想讨好那小子,却碰得一鼻子灰,当然生气啦!”卫靖哈哈笑着。 阿凤连忙对他比了个手势,要他小声点,卫靖也赶紧压低声音,生怕又惹得那凶蛮姐姐出来骂街,可难缠了。 “你对我姐姐很有成见,她有时说话不留情面,但她总是家中大姐,要担着咱全家上下生计,和你立场不同罢了。你这样取笑我姐姐,我不想和你说话了。”阿凤叹了口气说。 “好好,是我的错!”卫靖耸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本想若是公孙遥平安返回飞飞客栈,或许可以来讨回绿铁剑,但此时公孙遥祖孙已经离开,不知去向。 “对了,阿凤,你知不知道这些地方?”卫靖取出贝小路的手帕,说了上头三个地名。 “老原客栈我没听过,黄梁巷离这儿挺远,比昨日你去的富贵居还远许多,鸪水街倒是离这儿不远??但那儿总有些奇怪的人聚集着,你上那儿要做什么呢?”阿凤边想边说,将鸪水街的位置说明了一遍,突然怔了怔,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说:“要是我没记错,这三个地方都是通往来湖市地下街道的地方,你要去地下街道吗?” “地下街道?你是说来湖市有藏在地下的街道?”卫靖狐疑问着。 阿凤歪着头想:“我不很清楚,但听姐姐说,地下街道和地上街道一样,有商家,有民户,只是贫破许多就是了。姐姐说那儿都是些流浪落魄、没出息的家伙,或是犯了律法的坏人,才会像只老鼠躲到地底??” 阿凤个性耿直,此时只是转述姐姐的形容,但见卫靖脸色有异,知道他或许也要前往地下街道,姐姐的形容自然是伤了人,连忙住口。 “这样好了,我和姐姐说一声,我带你去吧!”阿凤歉然笑着。 “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我丢失了东西,还能再到处乱跑吗?我要准备回家受爹爹责罚了,唉??”卫靖苦笑着和阿凤道别,阿凤仍然要将多收的房钱退给卫靖,卫靖嘻嘻笑着,也不愿收下,领着阿喜转身快步跑了。 第19章 地下来湖2 清晨的阳光晒来舒畅,卫靖在早餐店买了烧饼豆浆,提在手中吃着,沿路向路人询问,找寻有多马车站的地方,准备返回小原村,向父亲说明一切。 卫靖走着,一阵阵熟悉的敲打声传入耳中,那是打铁的声音。卫靖循着声音转入一条街,这条街里的店家,十之八九都是铁铺,有些贩卖着兵刃,有些贩卖着生铁钢材。 卫靖想起此行还要替父亲添购铸剑钢材,一想至此,又叹了叹气,按照计划,本来可以在富贵居玩耍休息,一住十天半个月,每日将购来的材料安置,等到返家那天,王老爷会安排马车,将他和钢铁材料一并送回小原村。此时他只身一人,根本背负不了预定要购买的钢材数量。 尽管如此,卫靖还是转入打铁街,心想买些较轻的工具,如磨石、绳结之类的,也算是聊胜于无,就算是开开眼界也好。 他接连逛了几间铁铺,像个行家似地对着店里的东西品头论足,一会儿嫌这家卖的钢铁条偷工减料,一会儿嫌那家墙上悬挂着的几柄长剑中看不中用。 “咦,这家铁铺倒是真材实料。”卫靖走进一家铁铺,四处摸摸看看,这铁铺不大不小,几样兵刃价钱不算便宜,但也不贵,不论材质还是造工,皆属一流。 门帘一掀,自铺子内房出来的男人却是何闻,卫靖瞪大了眼睛,连忙转身,伫立在展示兵刃的小柜前,假装欣赏物品。 何闻并未发觉卫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手上拿着两柄剑,一柄是自武裕夫手中夺来的乌钢剑,一柄正是昨日富贵居中,卫靖借给公孙遥使用的纯钢剑。 卫靖一点也料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何闻,本来趁着何闻与铁铺老板交谈之际,悄悄挪动身子,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跑得越远越好。正慢慢接近店铺门口之际,偷偷撇头一看,见到铁铺老板手中拿着的纯钢剑,不由得一怔。 只听见何闻正色吩咐:“你可要好好用心,这两柄家伙其中一柄叫做『白龙』,可是满大哥的,他本来吩咐我去请长青爷修补,但长青爷忙,你是长青爷的高徒,和我又是旧识,我才找你帮忙,这价钱??” 铁铺老板拍着胸脯说:“何大哥,你放心,我在长青老师门下学艺十年,要说到打造神兵利器可不敢和恩师比拟,但修补这寻常缺口,绝对包管何大哥与满大哥满意,至于这个价钱,意思意思便够了,只盼何大哥来日飞黄腾达,照料一下小弟便是了。” 铁铺老板边说,边含蓄地比了个数字,何闻也满意地点点头,掏摸出钱付账。 卫靖假装瞧着木架上展示的剑柄绳结,一面竖耳听着,心中先是一惊,那铁铺老板口中的“长青老师”,便是他的大伯父卫长青。 卫靖偷听着,很快明白,必定是满全利吩咐何闻将这柄打出缺口的纯钢剑交给卫长青修补,卫长青名扬来湖,是城里著名的大铸剑师,这工钱自然不便宜。何闻阳奉阴违地找了卫长青一名学成开业的徒弟来做这买卖,自然是贪图铸工价差了。 何闻又吩咐些事情,还吹嘘着自己在闯天门里头地位越来越高,日后必定是个重要角色,那铁铺老板和何闻也是旧识,两人聊了一阵,这才将何闻送出铁铺。 卫靖等何闻走远,这才挑了几串绳结拿到柜台,向顾店的伙计问着:“老板,你这绳结做得真漂亮,但我不知道要如何绑到剑柄上头,你能不能教教我?” 伙计摇摇头,答:“我不是老板,只是伙计,咱们开店便是卖东西,哪里还有时间教你手艺?” 卫靖偷瞥到铁铺老板将纯钢剑放入内房后,又走出外铺,正在另一边招呼客人,便放开了嗓子,嚷得更大声:“大哥,你行行好,大强的伯父从外地回来,带了好多木头宝剑分给大家,就是少了绳结。我买了绳结,却不懂得绑,你教教我,我再买十个!” 伙计连连摇头,说:“别嚷嚷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走吧你。” 铁铺老板皱皱眉头,先是对卫靖笑笑,又将那伙计招来,在他耳边低声斥责:“咱们开店做生意,客人要买你难道还不卖?结个绳结又不是什么高明技术,你随便教他个简单的结法,便赚他十个绳结的钱,这还要我教?” “铺子上没有剑可以示范给他看,我进工房里拿柄短家伙??”伙计应了几声,心有不甘,转身要往内房走。 铁铺老板还不忘吩咐:“顺便瞧瞧炉子,火候足了便叫我,我进去替何闻修剑。” 伙计应了一声,瞪了卫靖一眼,拨开帘子进入内房。卫靖吐吐舌头,见到此时又有几位客人进来,铁铺老板正忙着招呼客人,心中一喜,抓起柜台上的绳结跟在伙计后头,也进了内房,嚷着:“大哥,你要我跟你进去吗?你忘了带绳结怎么教我吶?” “小弟,你不能进去!”铁铺老板瞥到卫靖跟入内房,本要出声阻止,但见到进来的几位客人衣着华贵,像是行家,便也不敢怠慢,心想快快让伙计教卫靖简单结法,做了这笔生意便是。 卫靖跟入内房,里头是铸剑工房,十分宽阔,一面壁上有好几扇大木窗,以供通风,内房里头的器具设施他都十分熟悉,伙计正在一旁桌上挑着短剑,要当作道具来教卫靖结绳,一见卫靖进来,破口便要骂:“你怎能进来??” 卫靖赶忙对他比了个小声的手势,低声说:“外头来了大买家,你老板要我进里面和你学。大哥,你人好,教会了我,我另外付你十银当作学费!” 卫靖边说,一边傻笑,一边打开腰间钱袋,掏摸着里头的钱。 伙计走向门边,瞧瞧外头,果然见到老板正和几个客人高谈阔论。他摸摸鼻子,向卫靖点点头:“好,老板要我教你个简单的结法,我想你对这玩意很有兴趣,和我是同好,我教你个漂亮的结法,这学费不会白收你的。” 伙计这么说,却已将手伸出,一副“先给我钱再说”的模样。 卫靖连声称谢,从钱袋中拿出十银,交给伙计。 伙计也随手取了柄短剑,接过卫靖递来的绳结,教他如何将绳结牢靠又美观地结在剑柄上。 卫靖心中暗自好笑,这玩意儿他六岁就会了。他佯装认真地学,不时发问,一面四处观察,见到一面墙壁的炉灶火生得旺盛,旁边一张木桌上横摆着两柄长剑,便是何闻带来的那两柄。 卫靖心头随着炉火炙热跳动,一面假装认真学着结绳,一面四处望望,见那几扇木窗都敞得极开,要是能找着机会夺了剑便跑,那丢失了的纯钢剑便又失而复得,届时何闻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卫靖一想至此,忍不住要笑出声,他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又掏摸出三银钱,放入伙计手上,说:“大哥,这儿热得很,有没有茶,我向你买一杯来喝!” “茶?有,你等等,我倒给你!”伙计接过钱,正想着眼前这家伙呆愣得好笑,外铺老板正和顾客解说一柄宝剑,便再和这小子纠缠一会儿,说不定他还会掏钱,连忙推开另一间房门,进去倒水。 卫靖一见伙计进去倒水,二话不说,拔腿冲到木桌前,抓起两柄剑便往木窗跑去,一翻身跳出了木窗。 第20章 地下来湖3 “哈哈,真想看看何闻得知剑没了的样子!”卫靖忍不住狂笑,也不管剑鞘还留在铁铺里,随意自背后包袱取出一件衣服,将双剑包起,绕道至铁铺外头,要叫唤在店外等着他的阿喜。 卫靖绕到铁铺外头,已经听见里头传来伙计的叫嚷声,正要开口叫唤阿喜,突然如遭雷殛。 街道一边伫立着三、四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何闻,另外几个是他的跟班,身上大都负伤,都是在富贵居和卫靖、公孙遥一战时所伤。 阿喜被几个人围着,伏在地上不住哀嚎,一脚弯折,像是断了骨头。 “阿喜!”卫靖大叫,冲了上去。 “大哥,那小子来了!”何闻的跟班见到卫靖冲过来,连声大喝。原来何闻一行来这铁铺修剑,刚踏出铁铺,正要离去,几个跟班买了小菜好酒前来迎接,其中一个认出了富贵居一战时,跟在卫靖左右的阿喜就窝在铁铺外头一角。 当卫靖在店里纠缠时,何闻一伙人便将阿喜抓到一旁,打断了腿,等着卫靖来寻。 “啊呀,小子!你总算来了,让咱们等这么久,你说,该当何罪?”何闻打了个呵欠,哈哈笑着,一旁的跟班也跟着起哄,叫嚷:“哈哈,你要留下一手还是一腿?”、“另一个家伙呢?上哪儿去了?” 其中一个跟班叫嚷着,还用脚踏了踏阿喜的断腿,阿喜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此时铁铺里头也起了骚动,伙计倒茶出来,遍寻不着卫靖,桌上双剑竟都没了,只得告诉老板。老板和伙计吓得魂都没了,听见外头卫靖的叫嚷声,这才出来,一看到卫靖,双双大叫:“他在那儿,剑在他手上!”、“何大哥,他偷了你的剑!” 何闻一惊,果然见到卫靖手上抓着两柄剑,剑身用衣服裹着。 “别过来!”卫靖大叫一声,扯去裹着剑身的衣服,抓着两柄剑跑到路边一处水井旁,大喊:“何闻,你放了阿喜,我将剑还你!” “好小子??好小子!”何闻怒极,但见卫靖举着剑,作势要往井里丢,那井既深又窄,水也有五、六分满,剑要是给丢了下去,可得费好几天抽干井水才能取回,那时早超出了满全利交代他修剑的时限。 “好,我们将狗还你。”何闻恨恨说着,朝着跟班使个眼色,那跟班哼了两声抱起阿喜,他动作粗鲁,触动了阿喜断腿,阿喜连连哀嚎,断腿不住发抖。 “其他人别来,一个人将阿喜抱过来就行了,我把剑交给他!”卫靖大声喊着,他见阿喜痛苦,心中甚是难过。阿喜是他家中老狗,年纪和他一样大,卫靖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和阿喜玩在一起,如同家人一般。 “别刺激他,剑比臭狗重要太多。”何闻低声向跟班吩咐,跟班应了几声,抱着阿喜朝卫靖走去。 卫靖也将双剑放在井上,一步一步远离,跟班见了,便又上前几步。 “阿喜,咬他臭手!”卫靖见跟班离自己已不远,陡然大叫,本来痛苦发抖的阿喜听了主人呼唤,果真发了狠劲,一口咬在跟班手腕上。 跟班本来凝神注意着卫靖,就怕他说话不算话,得了狗儿又将剑扔下井,但见卫靖一步步远离水井,这才渐渐放心。正打算接近井时一得了剑,便将狗抛入井里,却忘了手中的阿喜是活物,还懂得听主人号令,恶狠狠咬了他一口。跟班手腕突地剧痛,一个放松,阿喜已经跳落下地,尽管断了一腿,仍是拼足了老命用另外三只腿狂奔向卫靖。 卫靖在大喊的同时,也向前奔出,在何闻等惊觉情势生变的同时,抬腿一踢,将放在井上的双剑一起踢入井中,跟着抱起奔来的阿喜,转身就逃。 “好可恶的臭小子!”、“将他抓住,杀了他!”、“赶快将剑捞起!”一群帮众们大骂要追。何闻尽管怒极,但仍大声喝止,吩咐他们赶紧想法子抽水救剑。 **************** 卫靖六神无主地逃着,怀中阿喜随着卫靖的奔跑,发出一阵一阵的哀嚎声。卫靖逃了好一阵子,直到抱着阿喜的双臂极酸,连连转头去看,见无人追来,才在一条旧巷中将阿喜放下,在角落的杂物堆中找了根小木片,再用八手小刀割开一件衣服,替阿喜将断了的前腿包扎紧实,不时连连安慰着:“可怜的阿喜,那些恶人实在太可恶,将你的腿弄断了??” 卫靖又是难过,又是害怕,不时探头瞧看外面,见有几名闯天门帮众走来,尽管那些帮众与何闻未必是同一挂的,但他终究心虚害怕,抱起阿喜便逃。走了几条街,渐渐觉得双臂酸疼不已,只得又停下休息,还是见到这小道前头后头不时也有两、三名闯天门帮众走过。 他晓得闯天门是来湖第一大帮派,闹区里四处都有闯天门帮众。原先的计划中,在富贵居住上十天半个月后,王老爷会安排马车将他送回小原村,卫靖压根没有仔细考虑过返家的方式,尽管他依稀记得当初下车的多马车站,但东逃西窜之下,连自己所在位置都胡涂了,也不知道哪儿还有多马车站,又怕走上大街碰上闯天门帮众,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卫靖连连抓头,正想硬着头皮找路人问路,突然见着前方一条不起眼的巷口立着一块小小的路名板子,上头写着“鸪水街”。 卫靖突然想起昨晚那老妇一番话,赶紧在包袱里掏摸,摸出了贝小路的手帕,看看上头的字样,又看看巷口那块板子,原来自己在市区里乱逃乱绕,竟找着了老妇所说,通往“地下来湖”的入口之一。 事实上,情势演变至今,就算不是刚好碰着,他迟早也会想起那条手帕。阿喜腿伤得重,就算找着了多马车站,卫靖也绝不忍心让阿喜再忍上一天一夜的颠簸车程,再走个大半天的路程回到小原村。 卫靖叹了口气,对着怀中的阿喜说:“阿喜呀阿喜,我带你去躲藏几天,等你腿好些,再回小原村,咱们再也不要来这可怕的地方了。” 卫靖抱着阿喜,走入鸪水街。鸪水街离闹区不算远,却不同于其他街道那般繁华,街道两侧大都是些低矮的砖房,消沉死寂,像是废弃许久一般。 如同阿凤所说,鸪水街上的人看来的确有些不同,眼神较为犀利,大都背着行囊。卫靖想找些人问枯井在哪儿,但一靠近那些人,就闻到一股特殊的臭味,像是霉味。 卫靖迟疑着,自顾自地逛了许久,随着那些从外头转入巷子的人走着,心想这儿若是通往什么“地下来湖”的通道,必然有进有出,随着人群找,一定找得着。 果不其然,鸪水街街尾一处转角,那儿搭了个篷,篷底下正是一口枯井,说是枯井,但井上头盖着木板,堆栈了满满的杂物。四周有些戴着笠帽的小贩,在附近做着茶水小吃、杂货物品之类的生意。 卫靖默默靠近,见到枯井两侧也有几间破屋,墙上的木板小门时开时关,不停有人进进出出。 卫靖口渴,向一位苍老小贩买了杯凉茶,刚喝入口就闻到重重的霉味,差点喷出口,但总算强咽了下去。 “外地来的?第一次下去?少年人打伤了有钱人家,要避难来着?”小贩冷冷瞧着卫靖,用沙哑的声音问。 “嗯??和人结了仇,下去玩几天。”卫靖不愿耗时间向他解释,随口应着。 第21章 地下来湖4 “要不要买些实用东西,底下用得着。”苍老小贩在枯井木板上头堆栈着的满满杂物中翻着,东西千奇百怪,有破损了的单筒望远镜、有漆黑的老旧扇子、有不知放了多久的零嘴干粮,还有些看不出是什么的古怪东西。 卫靖挑拣半晌,先是买了些干粮收入包袱,又买了几杯凉茶装满水壶,跟着挑了柄扇子,他心想这附近都弥漫着一股霉味,要是到了“地下”,可能更不透气,有把扇子也好搧搧风。 卫靖付足了钱,还傻怔怔地站在原地,苍老摊贩迟疑问着:“还想买点什么?” 卫靖怯怯问着:“鸪水街枯井,指的便是这口井吗?可以请老先生你掀起木板,好让我『下去』吗?” “当真是第一次来!”苍老摊贩沙哑笑着,指向一旁的破屋说:“往那儿去!” 卫靖尴尬笑着,抱着阿喜推开木门,只见小屋里的地板是空的,有一条大梯斜斜地深入地下。 “这可真是稀奇??”卫靖见大梯深不见底,不禁有些害怕。犹豫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这才踏下阶梯。 阶梯阴暗漫长,两侧不时有些巨柱大梁,参天木是世上最坚实的木材,做为地底街道的梁柱最是稳固。 楼梯似乎有十数层楼那么高,卫靖走着走着,越来越疲累,臂弯里的阿喜也因为难受而不停乱动,卫靖只得停下来,靠坐在楼梯墙边歇息。 此时这漫长楼梯寂静暗沉,唯一的声音是些许渐远、渐近的脚步声,许久才有一两个人和卫靖错身而过。 卫靖心中害怕,包袱越抓越紧,忽然想到什么,打开包袱,胡乱摸着,突然大叫一声:“我的『小卫』不见了!” “啊,一定是那贱丫头!”卫靖大叫,原来是温于雪送他的娃娃无故不见了,他想起昨夜巷弄追逐中,贝小路曾一度夺去他的包袱,还拿在手里打量玩弄。躲藏竹篓时,曾听天龙地虎帮说起飞雪山庄当家是个大贼头,大贼头指的应当便是那老妇,贝小路则是老妇的孙女。 卫靖想起昨夜和贝小路初次相见时,贝小路也是偷了什么韦爷夫人的夜明珠,才会遭到韦家家仆捉拿。贝小路显然是名厉害惯窃,定是自己在言语上得罪了她,她心中记恨,尽管听奶奶的话,还了包袱,但还是暗中摸去了里头娃娃。 “可恶,好可恶,飞雪山庄贝小路!”卫靖怒骂着,心中的害怕倒是减少了些,歇息好半晌,这才抱起阿喜重新往下走。 走走停停,许久之后,楼梯出现分道,有通往两侧同楼层的,也有继续向下的。 卫靖终于见到较为宽阔,且是平行的信道,低头见通往下方的楼梯更显阴暗,便不再往下,转向往前方的岔道走去。 那是条阴森晦暗的长道,两侧墙壁尽是泥石土砖,每隔一段也有些粗壮参天木柱作为基梁。 这通道里头两侧墙上,不时可见到一些漆黑的破窗子,和老旧招牌,倒真像是埋藏地底的街道。 长道漫长,似乎永无止尽,相隔十分远,墙上才会出现一盏油灯,勉强提供些微照明,且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通往两侧的岔道,走着走着,四周的人也多了起来。 卫靖见到有些流浪汉随地倒卧在墙角,便也有样学样,找了个较干净的角落坐下,将阿喜放在身旁──他和阿喜,都没力气继续走了。 他不停搧着扇子,只觉得四周霉味重得快令他窒息,但扇子本身就带着厚重霉味,越是搧风,反而更臭。 他取出干粮和凉茶,和阿喜分着吃。他边吃,边伸手摸着石墙木柱,上头有些字迹,大都是些无意义的涂鸦字句,字迹陈旧久远,当中也夹杂了些看得懂意思的句子,诸如“张某某、田某某,某年某月在此刻下爱的誓约??”或是“第四队李队长,率全队兄弟一十六人,死守不退,歼敌六十余人??”等。 吃完了干粮,卫靖靠着墙发愣,抚摸着墙上斑驳痕迹,天马行空地幻想,不知不觉打起盹儿,轻轻拂着阿喜的背,在这地下街道度过了第一个晚上。 ***************** “今儿个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呢?这地底街道不见天日,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也不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卫靖拉拉裤子,他刚在地下街道一间空房中的角落解决了大小便,顺手用角落的沙土埋了。 漫长的发呆之余,他也会耐不住性子,起来活动一下,发现街道两旁的空屋,是久未有人居住的,里头更为破烂、闷臭得令他几乎要窒息,且伸手不见五指,他这才明白为何沿着长道上的流浪汉宁愿窝在悬着细微灯火的墙角边,也不愿住在屋里。那些灯火少而珍贵,底下总有较多的流浪汉盘据,谁也别想悄悄地将灯火偷回空屋独占。 他回到阿喜身边,阿喜经过了这两、三天的歇息,断腿处慢慢复原,至少已经能够以三只腿,一跛一跛地四处嗅闻。 卫靖瞧瞧包袱,干粮和凉茶都已吃尽,自己和阿喜都饿坏了。此时他已在地下街道待了两、三天,不再那样害怕,反倒起了些好奇,便领着阿喜开始往深处走。 这一走,又走了许久,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漫长的通道两旁,人潮渐渐多了,也慢慢可见一些做着生意的商家,卖着牛肉馅饼、猪肉包子之类的食物。街道两侧的房间多半有人居住,不像前头那区域的无主空屋。 卫靖饿得昏头,也顾不得那些馅饼、包子是否如上头苍老小贩的茶水一般臭,他大步走向一间卖馅饼的店家,也不管那小店陈旧昏黄、四周肮脏油腻,掏出钱来买下几块牛肉馅饼,大口吃了起来。 “唔?”卫靖有些讶异,这馅饼虽然称不上美味,却没想象中难以下咽。他大口嚼着,一下子吃去好几块馅饼,还喂了阿喜两块,又向老板要了两碗水,和阿喜一人一碗,咕噜噜喝着。 吃饱喝足,卫靖抹抹嘴巴,觉得精神好了些,便继续往前走去。接下来两、三条街更加热闹,流动的人潮更多,偶尔也可见到小孩子四处游玩。 卫靖好奇逛着,只见两侧的店家千奇百怪,有卖着蛇汤蛇羹的店家;有卖着奇怪玩物的店家;也有些药铺,瓶瓶罐罐满是些奇异毒虫,光是蜈蚣便有好几柜。卫靖吐了吐舌,心想这些蜈蚣可能大都是从这四通八达的地下街各个角落抓来的吧! 卫靖注意到某些靠得近的店家甚至民居,门外会悬着同一颜色或图案的旗帜,表示他们属于同一势力范围。 另一个令他觉得奇怪的现象,是家家户户不论势力范围,门里门外大都摆放了两、三盆奇怪小草,他注意到整个地下街道的古怪味道,有一部分便是来自这一盆盆奇怪小草,混合着整片地下来湖积年累月的陈旧霉味。 前头一家店,装潢得倒挺华丽,虽然比不上地上市中心里的热闹商家,但在这老旧的地下城中,却也显得格外亮眼,至少那酒红漆木门外头几盏夜明珠灯,便十分闪亮迷人。 店家门口挂了面米色麻布旗,上头的图案是两柄交叉的弯刀。 几个挂着鼻涕的小孩聚在店外闲聊交谈,卫靖也凑了上去,店里头大都卖些人偶娃娃,胖老板笑咪咪地坐在店里的竹椅上,挥着扇子搧风。 第22章 地下来湖5 令他感到好奇的是,店门口那两座木造小箱,像是精心设计的机关,上头摆着小招牌,一块写着“神兵”,一块写着“百畜”。 卫靖怔了怔,这才想起以往在小原村,曾经听上过大城市的孩子说,这是大城市中最新的玩物,一个大箱子中藏着许多小罐子,孩子们投下铜币,便会掉落出小罐子,罐子里头装的都是些童玩饰品。 卫靖当时听得着迷,一心想见识这神妙的贩卖器具,又想瞧瞧罐子里头装着的漂亮玩物。 卫靖取出钱袋,数了数钱,这趟行程至今,父亲给他的旅费和自己的零用钱已所剩无几,剩下来几张大面额钞票,是要用来购买铸剑材料的钱。 卫靖摸着最后几枚铜板,捏着一枚投进上头写着“神兵”的罐子机上头小孔,只听得喀啦几声机关转动声,木箱下头果然滚出了个罐子,卫靖赶紧蹲下拿起。罐子只有半个手掌大,打开来一看,里头是柄雕工精美的木制月牙铲。 “哇!”卫靖高兴得合不拢嘴,拿在手上瞧了半晌,心想他在家里和父亲极少铸造刀剑以外的其他兵刃,街坊们耕作用的铁锄铲子倒是修理过不少,此时见了这柄月牙铲,不免盘算着这铲刃要如何铸造,长柄要用什么材质,柄尾是装个纯钢尖头好,还是装个黄铜钝头好。 卫靖又投了枚铜币,这次落下的是双短戟,不免又把玩了好一会儿。他跟着又将一枚铜币投入一旁写着“百畜”的罐子机,掉出来的是只木雕小狗,长得竟和阿喜有些相似。 卫靖对这两座罐子机可真是爱不释手,恨不得整座抱回家,好好研究把玩一番。 在这玩具店铺的对面是间米铺,里头聚集了许多驻足购米的地下住民,米铺四周则是些小吃店、杂货铺等等,光顾的客人也不少,店家外头都插了面双刀交叉的小旗。卫靖见到米铺外头一张凳子上,坐着一位中年大汉,捏着块米糕吃着,睨眼打量着四周。 卫靖瞧那大汉的长裤卷到膝盖上三吋,一双肌肉精壮的腿上满布伤痕,左腿肚上也纹着一块青色的双刀图样。 卫靖犹自猜测大汉小腿肚上夸张突起的肌肉是否硬得过石头,小吃店却起了骚动。 几碗汤面、菜盘飞砸而出,跟着桌椅也被撞出了好几张,吵闹声更加热烈。几声哀嚎,小吃店的店老板、店小二,一个个鼻青脸肿地跑了出来,大叫:“余大哥──余大哥!田鼠帮潘元那厮又来了,他带了个好厉害的家伙!” 米铺外头的粗腿大汉吞下米糕,有些口干,向米铺老板要杯水喝,看了朝这儿逃来的小吃店老板一眼。 小吃店里一群人大步走出,带头的那个一双小眼分得极开,脸上长了许多痣,腰间悬着一柄大刀,和他的鼠辈模样极不相称。 “潘元,你又来捣乱!”、“上次你被咱余大哥打得还不过瘾?”小吃店附近几家悬着双刀旗帜的伙计们纷纷出来。但见那一行被称作“田鼠帮”的十来个汉子趾高气昂地往米铺走来。 带头的潘元拍拍腰间大刀,头仰得极高,向小吃店老板哈哈一笑说:“上次我就跟你说过,再来定砸你的店,你们这些『双刀帮』的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你们可有得受了,哈哈!” “潘元,你是被打上瘾了,还是脑袋被我打坏了。”凳子上的大汉懒洋洋地站起,冷冷瞧着潘元。周边店家大都是双刀帮,一些客人也是双刀帮的,听了大汉这样说,纷纷欢呼叫嚷:“余大哥打死这些家伙!”、“咱们老老实实地做生意,他们只会耍流氓、欺负人。” 潘元被姓余的大汉一瞪,身子一抖,退了几步,却还是狠狠地说:“余二腿,我敬你是条汉子。这些平庸家伙和你有何关系,你护着他们干啥?这次我带了花剌街的擂台王来,识相的滚远一点,别什么都往身上揽!你自以为是英雄好汉?别装模作样了,李闯天都死了几十年!现在哪里还有好汉?” “鼠辈!”那叫作“余二腿”的汉子怒眼一瞪,猛一抬脚,将凳子朝着潘元直直踢去。 “哇呜──”潘元尖叫一声,抱头闭眼,像只被猫吓着的老鼠,连闪避都不会了。 凳子却没砸在潘元身上,是潘元斜后侧一人伸出胳臂接住了凳子。 “好!擂台王就是擂台王!”、“一出手就立了功,潘大哥定是看重你了!”田鼠帮的一票汉子大声鼓噪,替己方这人欢呼助势,也有几个不屑地说:“我看也没什么,他靠潘大哥较近,这才捡了功劳。要是换作我,一拳便将那椅子打碎。” 潘元回过神来,又叫又跳,大力拍掌喊着:“好一个擂台王,好一个樊军,这余二腿交给你了!你接连替咱田鼠帮立下大功,我不会亏待你的!” 潘元边说,边把替他接下凳子的“擂台王”拉到身旁,自个儿也挺了挺胸,扳回气势。 卫靖挤在众人之中看热闹,只见擂台王樊军剑眉鹰眼、皮肤黝黑、虎背狼腰,两条绳子在胸前交叉,绑着背后那棍形包袱,应当是他的随身兵刃。 “我听说这几日田鼠帮挺嚣张,四处拔别人的旗子,四街的大刀王义和三十六街的铁头王都败了,原来是多了你这家伙。我余二又叫余二腿,你好好记着,以后想报仇尽管来找我。”余二腿大声说着,压根不将樊军放在眼里。 “我叫樊军,花剌街霸王客栈,你想报仇,可以来找我。”樊军哼了哼,同样这么回答,又瞧瞧余二腿那双精壮的腿,说:“听说你腿上功夫不错。” 潘元抢着说:“这家伙又不使刀,搞了个双刀帮,却是自吹自擂他那双脚有如两柄刀子。你说说,是不是很会装模作样吶!” “这双装模作样的腿,上次将你踢在地上求饶,一边拉屎一边打摆子,你忘了吗?”余二腿一脚微微向前,夹脚草拖鞋晃呀晃地说。 “今天便将你打成瘸子,樊军,上啊!”潘元大喝一声,拔出腰间大刀,亮晃晃地好不吓人。 余二腿瞧了瞧潘元那柄大刀,知道大刀王义向来宝爱自己配刀,刀不离身,此时大刀既在潘元身上,王义想来是遭逢巨厄。他和王义并无交情,却也听闻过他名号,此时豪气勃生,拍着自己大腿喊:“潘元,你抢了大刀王义的刀,有种也抢了我这两柄刀!” “好,我成全你!”潘元大声应着,樊军已经大步迈向余二腿,身形一矮,架出马步,随即便是直直几拳打去。 “好!”余二腿后跃闪开,猛一抬脚,往樊军脸上压去,去势威猛,当真如同一柄开山大刀。卫靖和围观众人一起发出惊呼,都只见着那草鞋的残影在空中画出弧形。 砰!樊军却不后退,而是握拳抬手硬格接下,余二腿但觉樊军的手腕像是坚石一般,后足筋竟有些发疼,心想至此,身子却已经又接连发出三腿。 樊军或闪或格,往前逼近数步,要往余二腿怀里钻。樊军使的是结实威猛的近身拳术,只要能钻入余二腿身怀近处,他那双腿便没了用处。 余二腿一面出脚,一面闪身,要和樊军保持距离。两人斗到墙边,余二腿一个回旋重踢,踢在樊军脸上,将樊军头部和半边肩膀都压砸在土墙上,顿时土石飞扬。 第23章 地下来湖6 “哗──”围观众人见余二腿这脚重得有如劈裂大山,都想大势已定,樊军必定给踢死了。双刀帮的伙伴正要欢呼,却听闻余二腿闷吭一声,身子摇晃后退,竟是乘胜追击的第二腿,让樊军抬肘正好顶着,像是大腿踢击在坚石上一般。 余二腿只觉得一腿酸麻无力,才退两步,樊军已虎窜而来,几下踩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如擂战鼓,钻入了余二腿身前。 “好厉害的硬气功!”余二腿猛喝一声,身子跃起,双腿像柄钳子,紧紧挟住樊军双臂,骑坐在樊军胸前。 “你以为靠得近便能打着我,是吧!你以为余二腿不会使拳了,是吧!”余二腿大声笑,展开双臂,或拳或掌、一记一记朝樊军头脸上打。 “是!”樊军大喝,身子一沉,双脚踏地发出巨响,将夹在身上的余二腿震得松了些。樊军突然也踢出一脚,踢得极高,脚尖蹬在余二腿的后脑勺上。 “你不也以为我不会踢腿?”樊军刚这么说,余二腿已然落下,晕眩地摸着后脑,见樊军又已逼来,正要后退,樊军的拳头、手肘已然纷纷顶撞在余二腿胸腹上,轰隆隆地好响。 余二腿口中鲜血飞洒,骨头不知断了几根,身子飞撞在土墙上,落下时凭借着蛮横狠劲,尽力跃起想奋力一搏,樊军却跃得比余二腿更高,几记连环踢腿全踢在余二腿身上,力道竟不输余二腿的腿劲。 余二腿摔落在地,再也无法爬起,那些店家老板、伙计、客人纷纷挤过来,七手八脚地扶起余二腿,心痛喊着:“余大哥!”、“这帮鼠辈流氓,下手如此凶残!” 潘元哈哈大笑,大步走来,身旁一群田鼠帮众一拥而上,将双刀帮的店家伙计全拉起,便是一阵痛打──双刀帮只是地下来湖普通住民为了自保而立的名号,并不是逞凶斗狠之徒,为首的余二腿一倒,便远远敌不过形如恶匪的田鼠帮了。 “跟何闻那些家伙一般蛮横可恶!”卫靖本来见樊军威猛,心生钦佩,但见田鼠帮形迹凶恶,四处砸店打人,将好端端的货物粮食乱抛乱砸,不由得心生愤怒,四周有些围观的人,却都不敢作声。 潘元犹自笑着,举起大刀,往瘫倒地上的余二腿双腿砍去。 “你做什么?”樊军手快,在潘元一刀斩下之际,捏住了大刀刀背。 “啊呀!”潘元叫喊一声,额头被一枚小石子打中,瘀青了一小块。 “樊军,你又做什么?”、“你为何阻止潘大哥?”、“让潘大哥斩他双腿,断他双刀呀!”田鼠帮叫嚣着。 “谁扔石头打我?”潘元摀着额头大叫,又瞪着樊军:“你抓着我的刀干嘛?田鼠帮要壮大声势,当然要干得狠一点。让开,让我斩了这家伙一双臭脚!” “潘哥,我早便说明,这次随你来市区,只是来练拳头。你们田鼠帮要壮大声势,与我无关。我练拳头,也不是要取人性命。我将那使刀的大汉打昏,你捡去他的刀,那便罢了,我打倒这余二腿,你却要斩他腿,这可过分了些。你要斩他,便等他伤愈,自己打败他,届时要斩要剐,也和我无关。”樊军说完,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潘元瞪大眼睛,气得说不出话,一群帮众瞎起哄,大声嚷嚷:“你这家伙,说什么大话!别忘了你欠潘大哥多少钱?”、“潘大哥要斩谁,就斩谁!知道吗?” 樊军听潘元手下提起自己的欠债,似乎让针刺了一下,转头冷冷瞧着那两个叫嚣的跟班,说:“潘大哥替我扛下的债,我会还给他。我有我的做事方法,你够胆子,就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樊军冷笑,将两只手搭在方才叫嚣的两个跟班肩上,那两个跟班登时泄了气,一个赔笑道歉,一个神情僵硬,以眼神向潘元求救。 “樊军??”潘元清咳两声,他替樊军扛了一笔债务,才挖来了这厉害打手,替他打败地下来湖不少强劲对手,势力扩展极快。他知道樊军性格刚强,尽管欠他人情,却也不能逼绝,正想要讲些话来缓和气氛,那些米铺店家、小吃店家的老板伙计,也趁乱将余二腿救出,抬到不知哪儿去了。 “啊呀!”潘元话还没讲出口,又让石子射了一记,恼怒跳脚痛骂:“到底是谁偷打我?” 四周帮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走入围观人群搜着。 卫靖摸摸鼻子,蹲低了身子,石子当然是他射的,他瞧那潘元不顺眼至极,在地上摸些碎石,以阿喜的身子作为掩护,趁乱偷袭。 “樊军,你眼快,有没有瞧见是谁扔石子?” “石子从那儿飞来的。”樊军随手一指,便指着卫靖那方向。 卫靖倒吸了口冷气,不安地挪动身子,几名田鼠帮众走来,拉扯着卫靖身旁的围观人群。 “我刚刚瞧见一个鬼鬼祟祟拿着弹弓的小鬼,跑入那边拐道了!”卫靖摸着阿喜身上的毛,和一名田鼠帮众大眼瞪小眼,胡乱说着。 “让开,让开!是谁朝我扔石子,有种出来说话?”潘元大叫大嚷,推开了人群走来,见一旁卫靖蹲在地上摸狗,随口问着:“小鬼,你手上那是啥玩意儿?” “大哥,这是梳子。”卫靖手上的八手扳出来的正是柄梳子,随手替阿喜梳毛。 “喝!小子,你脚边那堆是啥?”潘元大叫。 卫靖低头一看,脚边还有十来颗小石头,是他刚刚在地上摸来的,却忘了踢散,而且还堆栈成一小堆。 “扔石头的分明是你这臭小子!”潘元一把揪起卫靖领子,举起手就要打他。 卫靖仍随口瞎扯:“大哥,我又不会弹指功,哪能扔疼你?那石头分明是弹弓射出的,射你石头的小鬼明明逃入那儿,你又不信?” “你敢顶嘴!”潘元心中恼怒,根本也不理究竟是不是卫靖,举起巴掌就打了卫靖两个耳光。 卫靖本来还觉得有趣,但被潘元重重打了两巴掌,恼火至极,抓住潘元手腕一扭,使出家传擒拿术,脚一拐,将潘元摔倒在地。 潘元本也练过两下子,但料想不到卫靖会使擒拿,一不留神给摔了一跤。 “我踩扁你!”卫靖既已动手,也不再多解释什么,顺手抱起阿喜,还狠狠一脚踩在潘元脸上,拔腿就跑。 “臭小子,给我追!追!”潘元的怒吼声远远发出,田鼠帮大叫大嚷地追赶。 卫靖脚快,在人潮中乱跑乱钻,趁乱转入一条不甚热闹、暗沉沉的拐巷,回头看看,见田鼠帮没能追上,心中得意,呵呵笑了起来。 第24章 二三四1 卫靖抱着阿喜转入一条岔道,注意到岔路口旁立了块小木板,上头写着“二十三街四号支道”,原来整座地下市街繁复庞大,每一条街口都注明了编号,作为辨识。 卫靖在四号支道中闲逛,这儿人潮较少,居民似乎多些,有些家户破门外蹲着孩子戏耍。只有少许商家冷淡经营着。 卫靖将阿喜放下,让它一拐一拐地走。卫靖有些歉疚,自个儿是为了躲避闯天门才遁入地下来湖,却又胡里胡涂地招惹是非,他见这四号支道挺静僻,心想不妨找间空屋,再躲上三、五日,等阿喜腿伤全好了,便回小原村。 在弯曲长道一处,有间破旧凉茶店面,和前几条闹街一般,做生意的店家靠着通道的石墙多半打空,余下两根梁柱顶着,好让路过的客人能瞧见店里头卖些什么。 只见小店里头几张桌子歪七斜八,少许客人或坐或站,手中都端了杯茶喝。 卫靖走了一阵,也觉得渴了,走进凉茶店面,找了张角落桌子坐下,许久都不见有顾店伙计前来招待,便向身旁桌子两位年长老汉问:“两位爷爷,这儿谁是老板?” “老板?”一个身形瘪瘦,满脸通红,带着六、七分醉意的老汉横了卫靖一眼,说:“臭小子,咱在聊天,你少打岔,这儿没老板,人人都是老板!” 卫靖正觉得奇怪,酒醉老汉身旁另一个样貌较为和蔼的老汉,打了个嗝,哈哈笑着说:“小伙子,你新来的是吧,这破歇脚屋没有老板,你口渴便自个儿去倒杯茶喝吧。” “这么稀奇?”卫靖见两位老汉桌上还有两壶酒,一双筷子,一碟炒花生米,便问:“要是没有老板,两位爷爷桌上的酒菜是怎么来的?” 和蔼老汉答:“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两个老不死的在这不用钱的小店聊天喝酒。” 卫靖点点头,走到摆着好几只大茶壶的桌旁,见桌上摆的几只杯子都挺脏,便取出自己的水壶,装了些茶,回到桌边喝着。 “爷爷,这附近可还有空房间?”卫靖向模样和蔼些的老汉问。 “叫你别打岔你没听见吗?”瘪瘦老汉重重拍桌,大声怒斥。 “你发什么酒疯,人家少年孩子第一次来这儿,不明白当然开口问。”和蔼老汉喊着,随口回答卫靖:“你往里头走,巷子尾还有几间空的。你要在这儿住?” “我只住几天罢了,我的狗儿脚跛了,我得让它养伤。”卫靖回答。 外头一群孩子起哄叫嚷,都说:“张大妈回来啦!张大妈回来啦!” 卫靖向外看去,只见到一名高壮妇人,扛着一条粗壮牛腿,进了歇脚屋斜对面那间房舍,里头灯火隐隐亮起,原来是一家肉铺。 肉铺没打去外墙,倒是窗口改装,孩子们口中的张大妈将一只只弯钩挂上窗口顶上横杆。卫靖觉得稀奇,脖子伸得极长,远远地往窗子里头瞧。只见张大妈伫立在窗边,举着一柄厚重菜刀不停切砍,那只牛腿一下子便成了一块块肉,她再将肉一一挂上窗口铁钩,不一会儿便有孩童或附近邻居拿钱来买,张大妈随意接过钱,秤也不秤地将牛肉分出。 “大婶,你这牛肉怎么卖呀?”卫靖也凑了上去,开口询问,在昏黄小油灯的光线下,大概打量了张大妈。张大妈年约四、五十岁,近看更显得比许多男人还要壮硕,仔细一看,右眼眶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手上提着一柄剁肉刀,刀身墨黑,宽大、厚实到了夸张的地步。 张大妈懒洋洋地倚在窗边,无神地拿着布擦拭油腻腻的手和菜刀,随口回答:“怎么卖?便这样卖吶。你要多少?” 卫靖掏了几枚铜币,搁在突出的窗台上,说:“大婶,你替我秤足了这些钱的肉便行了,我的狗儿腿跛了,好几天都没吃好东西,我想让它补补。” 张大妈斜斜瞪了卫靖一眼,菜刀大力一剁,吓了卫靖一跳。 卫靖回过神,见张大妈将一大块肉抛在窗台上,更显惊讶,那肉块十分大,足足够两个大男人饱餐一顿的份量。 “啊呀,太多了,我只要一些些就行了,阿喜吃不下这么多!”卫靖连连摇手。张大妈满脸疑惑,将肉取回切成一半,卫靖仍嫌太多,再切一半,卫靖这才满脸感激地取走了肉,回到歇脚屋大声招呼:“阿喜,阿喜!快来啊,碰上好心人了。” 阿喜随卫靖流浪多日,平日便和卫靖吃些剩饭、干粮,饿了许多天,连根肉骨头都没啃过,此时嗅到了这大块牛肉,尾巴风车似地摇,咧着嘴巴乱啃,吃得好不痛快。 “啊呀,那臭小子果然在这儿!”一阵喧哗,卫靖抬头一看,歇脚屋外站着的竟是田鼠帮的潘元,身后还领着十来位汉子,将歇脚屋堵了个水泄不通。 “糟!”卫靖一愣,才想起进入地下来湖至今,还没见着一条狗。尽管卫靖跑得够快,但田鼠帮沿路逢人便问有无见着一名抱着狗的少年,当真给他们找进了这二十三街四号支道。 “你这小子可真大胆,敢戏弄老子!”潘元揉揉脸颊,还有些瘀伤,是让卫靖一脚踩出来的。潘元揉呀揉地揉到了痛处,唉哟一声,随即怒骂:“还不给我打死他!” 几名田鼠帮众立刻闯入歇脚屋,要捉拿卫靖。卫靖在歇脚屋里左右闪避,绕着桌子打转,十分后悔自己尽管机伶有余,但总因为多言好事而惹上麻烦──这点倒和公孙遥不遑多让。一想起公孙遥,卫靖又有些怀念,公孙遥总算是身手不错,惹上麻烦也能应付,不像自己只能逃跑。 卫靖绕了几圈,陡然停下转身,背后一名帮众一下子倒有些无措,卫靖一拳头便打在他的脸上,这招突如其来的回马枪,是自那夜贝小路身上偷师而来。 “哟,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还要不要脸吶!”一旁两个老汉,那位模样和蔼些的说起了话。 “要你多事!”一名田鼠帮众闻声,回头便是一个巴掌,朝和蔼老汉脸上打去。 和蔼老汉对面那瘪瘦老汉尽管酒醉、尽管眼睛瞇成了一条细线,在这当下,却是突然手一伸,手上筷子便刺在动手打人的田鼠帮众巴掌上。 “啊呀!”打人帮众一声怪叫,摀着手弹了开来。和蔼老汉脸色也是一变,伸手一拨一送,将身旁另一名帮众给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两个老家伙有两下子,樊军!樊军呢?”潘元大声惊叫。几个跟班回答:“樊军还在几条街后头吃串烤鱿鱼,没跟上咱们!” “快将他叫来,就说有厉害的家伙等他收拾!”潘元怒吼,指挥着其余帮众,大叫:“你们别愣着,一起将他们收拾了!” 潘元这么一喊,身后其他的帮众全都挤进不甚宽敞的歇脚屋。 卫靖见敌人迫近眼前,大手抓来,本能地使出家传擒拿,接连拐倒了两名帮众,瘪瘦老汉咦了一声,筷子顺手刺在一名帮众腋窝上。 和蔼老汉也察觉卫靖身手,将瘪瘦老汉拉到角落,又见卫靖在桌缘跳上跳下,推拉踢拐,将一名帮众放倒。 “老许,你瞧清楚小鬼那招没有?”瘪瘦老汉睁大了眼睛,推着身旁叫作“老许”的老汉。 老许摊了摊手,抓抓头:“大概随处学的。” 一个帮众举起椅子要砸两个老汉,瘪瘦老汉眼捷手快,射出手上筷子,正中他的那帮众手腕,那帮众一手登时软了,椅子砸在自己头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时又是三名帮众扑向卫靖,又抓又打,阿喜混乱之中咬了其中一人,但尾巴给踩了几下,躲入小桌下乱窜。 第25章 二三四2 卫靖无路可逃,很快地被几名帮众压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往歇脚屋外头拖行。歇脚屋虽无外墙,但和巷道当中有高低落差,卫靖拖行之际,脑袋撞了好几下,疼痛晕眩至极。 “这便是了,杨家擒拿哪里这么脓包?”瘪瘦老汉不屑地讪笑。 “这些恶煞,放下孩子!”和蔼老汉瞧不过去,几步追上,双手成爪,和帮众斗成一团。 “在他身上搜搜,看看有无值钱东西!”一名帮众喊着,伸手去抢卫靖的包袱,卫靖恍惚之中也发了狠劲,任凭那些帮众如何踢他,都死命抓着腰间钱袋,钱袋里头还有几张大张银票,是父亲要他购买铸剑材料的费用。 潘元拔出大刀,高高举着,便要往卫靖手腕砍去,突然唉哟跳开,手腕上插了一根筷子,是瘪瘦老汉扔的。 “一群大人欺负小孩便罢了,抢钱还想斩他双手,这哪成话!”瘪瘦老汉随手又摸了两支筷子,在手上抛呀抛的。 “你这老头是谁?报上你的名号!”潘元哇哇跳着,怒斥身边帮众:“樊军怎么还没来?他上哪儿去了?” “你这混账,我水半天,四十年前便闯出名号,凭你这杂毛小子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瘪瘦老汉叫作水半天。 远远两名帮众跑来,向潘元报告:“潘大哥,樊军说他有笔买卖要做,说过几天便能还你钱,说完自个儿走了!” “什么!”潘元大惊失色,见和蔼老汉一套虎形拳打得威风凛凛,将几名大汉纷纷掠倒,后头那瘪瘦老汉捏着筷子作剑,一筷便刺倒一名帮众,一时之间,十六、七个帮众,一下子便倒了八、九个。 一名手腕同样中了筷子的帮众退到潘元身边,唯唯诺诺地说:“潘大哥,刚刚没机会说,这儿便是先前我和你说过,那一直不服咱田鼠帮的四号支道!” 潘元急急问:“哪儿四号支道?” 帮众答:“二十三街四号,整条巷子都不悬旗,还有位肉贩大婶,蛮横得很,这两个老家伙我倒是第一次见!” “什么肉贩大婶?在哪儿啊?”潘元举起大刀,左顾右看,突然身旁那报告的帮众啊地一声,身子飞出,撞在墙上,已经晕了。 潘元回头,见身后站着一位身形魁梧,比他高出半颗头的中年妇人,手上还抓着那柄巨大菜刀,正是肉贩张大妈。 “我想起来了,我上次打跑的两个混账,原来是和你们同一挂。”张大妈冷冷地说,瞧了一旁卫靖一眼。卫靖伏在地上,满身瘀伤,已然昏死,两三名帮众一面注意其余同伴跟和蔼老汉打斗,还不时出脚去踢踩卫靖。 张大妈不说一句话,直直走过去,挥手一巴掌将一个犹自踢踩卫靖的帮众打得跪倒在地。 “臭婆娘你??”一旁两名帮众大惊失色,正急着拔出腰间兵刃,潘元见张大妈背对着他,便也高举大刀,直直向张大妈后背劈去。 张大妈侧身闪过,提脚在潘元腿上一拐,拐得潘元撞上墙壁,脸颊撞出了个瘀肿,正忍痛转身想逃,就见到一柄厚重菜刀横横劈来,来势可比猛虎大熊,吓得连逃跑也忘了,只能本能地举刀去格。 轰隆一声,大菜刀将那把大刀劈在墙上,劈断成两截。 张大妈的菜刀还嵌在墙上,潘元和几名帮众早已吓得齿颤胆寒,拔腿逃跑,连昏去的同伴都来不及救。 张大妈收起菜刀,看看卫靖,上前用脚拨拨他的脸,发现卫靖早已昏厥,不省人事。 和蔼老汉和水半天拍拍衣服,也聚了过来,和张大妈交谈几句,像是商议着什么似地。半晌,张大妈叹了口气,一手提起卫靖的脚踝,将他挂在肩上,像扛着牛腿一般,走入了肉贩店铺。 **************** 炉窑子的火势熊烈,一簇簇滚动翻腾,发出了狂涛大浪般的声响。 这年卫靖只有八、九岁,身矮力小,脑袋只及父亲卫文的胸口。见火势旺盛,却一点也不觉得怕,反而十分兴奋,更加卖力地拉动鼓风箱的木杆子,一拉一送,将一阵一阵的风鼓进火炉窑中。 窑子里的石盆极耐高温,里头盛着的乌钢早已熔成通红滚水,卫文以火钳挟出石盆,在滚烫的铁水里头掺入一些金属粉末,又入炉烧了半晌才又取出。 卫靖停下动作,看着父亲熟练地挟着石盆,里头的乌钢液兀自跳动着火泡泡,石盆微微一倾,热烫乌钢熔液泄入了长形石模范子中。 乌钢滚液逐渐冷却。 “爹爹!咱们有现成的钢块可用,为什么你还要自个儿烧炼呢?”卫靖抹着脸上的脏污问。 “『老屋窑』的钢材缺货,这批『汕口村』的钢材虽然坚硬,却少了些许韧性,易断。我将之熔了,加入其他金属材料粉末,会更好。”卫文答。 “磅、磅、磅!” 铁锤重击声坚实,父亲卫文左手包着沾湿的厚布,握着乌钢剑刃,乌钢剑剑身烧得通红炙热,卫文高举重锤,一记一记锤在乌钢剑身上。 窄厚的剑身渐渐给锤成了宽薄,卫文仍不停歇,巧妙地以重锤的边缘,将那给敲得宽薄的剑身,顺着剑脊位置,直直地敲折,形状又恢复成了窄厚。 这样的过程不知道经过了几个昼夜。 层层迭迭,千锤百炼。 卫靖满头大汗,在一旁奋力拉着鼓风箱杆子,使炉火更旺,乌钢剑刃也烧得更为通红。 终于,卫文放下锤,高举着通红剑刃。卫靖见此情形,赶紧停下鼓风,跑到一旁将一缸水的石盖推开。那石缸厚重,铸剑房的高温并没有使水变热,水缸里有股异香,那是掺入了传家配方药物的冷山泉水。 “动作快!”卫文急喊,不待卫靖将石盖子完全推开,转身迅速将烧得通红的乌钢剑身,插进了石缸山泉水中──淬火。 “喳──”,一阵白烟窜出石缸,乌钢剑和水相碰的瞬间,炸出了剧烈的声响,和四处乱溅的水花。 卫靖不但不怕,反而发出欢呼声,不停跳着拍掌,自小到大,他最爱看淬火这道手续,仿佛过程中的一切辛劳,都在冷水沸腾生烟的淬火中,转化成了喜悦。 画面不停跳跃着,卫靖接过乌钢剑,这是要送去给来湖市富贵居王老爷的祝寿大礼。 卫靖蹦着跳着,父亲卫文似乎还在叮咛些什么,卫靖早已迫不及待,将剑拔出。 断的,不,什么都没有,乌钢剑自手中凭空消失。 ***************** “哇──”卫靖自床上弹坐起来,阿喜扑上了他的身,不停舔着他的脸。卫靖看着四周,这是间小石室,自己躺在靠墙的一张木板床上,床边还摆着一盆奇怪的草??又想到吓醒自己的噩梦。 “阿喜,阿喜,这儿是哪里?”卫靖喃喃自语,只觉得身上疼痛难当,好几处瘀青都还清晰吓人。 阿喜不会回答,只是不停地吠叫,不停摇着尾巴。 石室木门被推了开来,一位年约四十来岁,粗壮高大的大婶走了进来,见卫靖醒着,冷冷地说:“哟,你醒啦!” 那大婶正是张大妈,一说完,转身出去,再进来时手上拎着两个大碗,一个里面是满满的药水,另一个里面是一大块厚厚的烤牛肉。 “小子,药是治你身上跌打伤势的,肉给你填饱肚子,吃吧。”张大妈边说,边从腰间袋子取出那柄厚重大菜刀,和一只磨刀铁杵,不停交替磨着菜刀两面。 卫靖愕然,这才记起那晚让田鼠帮众痛打昏厥时,依稀见到这肉贩大婶走来,一阵乱打,想来是这大婶救了他,外头传来浓浓的生肉味道,便是张大妈的肉铺。 “谢谢您,大婶。”卫靖感激地向张大妈道了谢,肚子咕噜叫着,便也不客气地抓起那二指宽厚的烤牛肉吃了起来。 尽管牛肉只经过火烤,再撒上一些粗盐,但卫靖吃在口里仍是十分满足,一下子便将整块牛肉吃完了。 “吃完肉,喝药吧!”张大妈斜眼睨视着他,又问:“你让人打昏,我和街坊怕你死在街上,便带你回来,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我姓张,是个肉贩,街坊们都喊我张大妈。” 卫靖端起碗在鼻端嗅了嗅,紧皱着眉头说:“我叫卫靖,这药闻起来??不太好闻??” 张大妈说:“喝起来更是难喝,但你要是留下一口,我就要揍人了。” 第26章 二三四3 卫靖怔了怔,还当张大妈在开玩笑,喝了一口,果真腥臭苦涩,他瞪大眼睛,只觉得想呕,但看张大妈眼神凌厉,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只好捏着鼻子,强忍着反胃感,将一大碗药全吞进肚子里,方才大啖牛肉的满足感一下子消逝无踪。 “小子,你打哪儿来的?怎么会得罪那帮贼老鼠?”张大妈一面磨着菜刀,一面冷冷地问。 卫靖便将田鼠帮去砸双刀帮场子,潘元嚣张跋扈的模样,描述了一遍,将自己偷射石子一事,说得像是行侠仗义的侠客行径一般。 “你真是不知死活??起来走两步,看能不能走。”张大妈仍磨着刀,对卫靖说。 卫靖起身走了几步,只觉得脚仍疼痛,脚踝处扭伤得严重,是被殴时让人踏伤的。 “你的脚扭得厉害,在这儿养伤吧,这小房间是我儿子的房间,他已不在了。等你伤好了,滚回你的小原村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张大妈冷冷地说,提及儿子时,露出了些许哀凄神色。 卫靖点点头,道了谢。 又过了几日,卫靖每日吃肉喝药,伤势逐渐好转,张大妈话不多,每日便是卖肉,没生意时便坐在窗口发呆。卫靖也主动替张大妈打杂帮忙,有时买些东西,有时洗碗打扫。 几日下来,卫靖也对这二十三街四号支道乃至于整个地下来湖,有了初步了解。 这二十三街四号支道本便僻静,民户加上商家也不过百来人口,大都是些大妈大婶,和少许男丁。 而这广阔的地下街道,原来是两百年前发生战争时,政府和百姓协力建造出来的地下通道,供市民避难、躲藏、游击之用。两百年来,几经扩建,越来越大,且不断有住民迁入,变成了今日这地下城市的模样。 四处都可见到的奇怪野草,尽管发散着臭味,却是这地下街城不可或缺的东西;由于这儿深埋地下不透风,人住久了会给闷死,这野草的作用便是能活通密室气脉,使人不至于闷死,缺点是有些难闻,但时日一久,便也习惯了。 □ “啧!”这晚卫靖吃完了肉,抱着阿喜玩,见张大妈坐在椅上磨刀,不由得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怎么了?你嫌我磨刀声吵?”张大妈问着。 “不是嫌你吵,张大妈,你那种样磨法,磨上一年也磨不利。”卫靖本便闲着发慌,找着了话题,这可停不下口,不停说着磨刀的窍门、使力的要诀、磨刀石与刀刃间的角度等等。 张大妈也任由他说,且照着他的方式改变磨刀动作。但卫靖还是连连摇头,跑到张大妈面前,就要接刀。 “让我来啦!”卫靖大嚷着。 张大妈冷笑两声,将厚实菜刀递过去,还不忘叮咛:“这刀很重,小心别砸了脚。” 卫靖以双手去托菜刀,却还是重得抓不住,幸亏张大妈实时抓住,才没让这大菜刀坠地。 “这材质是黑重铁!”卫靖仔细打量这厚重菜刀,才惊觉它的材质是好料,且竟有三指厚,三个手掌那么宽。 “哇!这哪是菜刀?根本就是大斧头嘛!斧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卫靖夸张称奇,这次用上全身之力,才勉强接下大菜刀。正由于菜刀太厚,刀背足足有三指宽厚,便得以稳稳立在地上。 卫靖上厨房取回磨刀石和一盆水,用双脚夹着菜刀,一面磨着,喃喃自语:“以黑重铁打造菜刀,我还是第一次见,何止用来剁牛肉,用来杀大象都绰绰有余!” 张大妈见卫靖说得头头是道,好奇问着:“你两次提及『黑重铁』,你识得这刀的由来?” 卫靖摇摇头,答:“我怎么会知道这大斧头的由来,但我认得这材质,这是黑重铁,特性是厚重,多作为斧头、大锤之类的兵器,让大力士使用,更是如虎添翼,缺点是质地较软,不适合作为利刃。” “吆喝,老许呀,这小子懂的比你还多!”这时水半天满脸通红,醉醺醺地走入肉铺,和蔼老汉跟在后头。 这几日下来,卫靖也不时与和蔼老汉、水半天打过照面,和蔼老汉唤做老许,年纪七十有一,也是个打铁匠,老许的铁铺便位在四号支道最末端,和其余住户隔了好几户远,门外悬着一些破刀短剑之类的装饰,和一块不起眼的小招牌──“许氏铁铺”。 水半天则是个过气剑客,和老许差不多年纪,脾气古怪,时常提着酒壶上许氏铁铺串门子,或是老许提着酒壶,上他家串门子。 “哟?你还懂得不少。”张大妈看了看卫靖,说:“我这真是柄斧头,很多年前用来杀土匪的,后来改行当肉贩,便用来剁肉,也挺趁手,磨刀只是无聊做做样子,并非嫌它不够锐利。刀这么重,加上我力气大,要是刀刃太利,我倒怕将砧板切成两半。” “这倒是??”卫靖又磨了磨,取来湿布在大菜刀两刃上抹去研磨污迹,说:“你现在试试,应当比较好用了。” 张大妈听卫靖这么说,倒也好奇,拿起刀到厨房去,缓缓切肉,果真锋利许多;大力剁肉,剁得更为干净顺畅,还真的斩入一块砧板中半吋有余。 “瞧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谁教你磨刀的?”老许问。 “等等,你先说说,那日和臭老鼠们相斗,你使的擒拿手法,又是谁教你的?”水半天一面打着酒嗝,一面插口问。 “我的功夫,是死去的妈妈教我的;至于磨刀,是从小和我爹爹学的,他是名铸剑师,剑以外的兵刃也大都会打造。”卫靖答。 “孩子,张大妈说你姓卫,可是当真?”老许问。 水半天又大声打岔:“等等,我先问!小子,你爹爹便是那卫家第三个儿子,卫文,是不是?” “你认识我爹爹?”卫靖大吃一惊,陡然站起。 “你来到来湖市,是否听过第一大帮派──闯天门的名堂。我、水半天、张大妈,曾经和闯天门有些纠葛,你们卫家又和闯天门关系匪浅,便因这层关系,我们对你卫家是有些了解,我们猜了几日,不得要领,干脆直接来问你了。”老许淡淡地答。 卫靖怔了怔,问:“原来如此??那你们可认识富贵居王老爷,和闯天门李闯天?” “小卫呀,你也知道阿胜和闯天王李大侠?”水半天以浓重的乡音嚷着:“啊!对了,自然是你爹爹和你说过的。” “阿??胜?”卫靖傻怔半晌,这才会意水半天说的“阿胜”,指的便是王宝胜老爷。他接着说:“我替爹爹送货上王老爷家,哪里知道,到了来湖市才听人说,王老爷一家子都给闯天门灭了。” “什么──”水半天手中的酒壶砸碎在地,陡然揪住卫靖双肩,不但十分用力,还微微颤抖起来,眼神中满是不解和愤怒。 “你再说一次,是谁告诉你的?”“小卫,你这话是真是假?”老许和张大妈也露出错愕神情,一面拉开水半天,一面向卫靖追问。 卫靖苦笑,退了几步揉揉肩膀,指着上方:“王老爷是地方知名人士,这事闹得挺大,整座来湖市都知道了。闯天门在富贵居插了闯旗,将王老爷一家给灭了,我起初也不相信,上了富贵居一看,已经成了废墟??” 第27章 来来富1 只见水半天咬着手指,好半晌才对着老许说:“老许,我两年没上外头,现在闯天门还是李靡当家?” 老许无奈地答:“半年前我上外头玩时,的确还是李靡当家。” “李靡──”水半天恨恨地吼了一声,眼神中尽是愤怒。张大妈看着卫靖,问:“小卫,你又怎么会上富贵居去?” 卫靖静默半晌,他在四号支道被田鼠帮欺负,受到张大妈等人搭救,本已将他们视为恩人朋友,加上从水半天等反应看来,多半也和闯天门有些过节。卫靖便也将自己此行目的,及途中遭到闯天门夺剑一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好个闯天爷后人,李靡!我水半天剩下时日无多,却也要提着你的头颅去九泉之下见闯天爷,听听他怎么说!”水半天听得哇哇大叫,不时连声斥骂着一些粗言秽语。 老许则是苦笑,拍了拍卫靖肩头说:“哈哈,这样看来,咱们倒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和水半天,也是在三年前和闯天门闹翻,不得不逃入这地下来湖,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张大妹子也是差不多处境。唉,说来真令人难过,咱们以前可都是闯天门里头响叮当的人物,当时闯天门,可不是现在这德行??” 张大妈上了厨房,端出一锅牛肉汤,将大伙赶到桌前。水半天犹自喃喃自语,老许看着卫靖眼睛,和他述说起往事?? ******************* 近四十年前,海棠国土匪横行,来湖市地大富饶,是临海大城,早成了土匪眼中的肥羊肉。 土匪们互相串联集聚,十八路恶匪齐聚黑风岗,击溃了海棠国政府军,攻陷了来湖市,奸淫掳掠,无恶不做。 来湖市本地的大小帮会,大都自顾不暇,躲的躲、逃的逃,甚至有些直接向土匪投诚,也成了土匪。 当时尚属弱小势力的闯天门,帮主却是个力拔山河的大豪杰,率领着一群帮众,四处游击那些土匪。 曾有一个晚上,他仅只一人,摸去了一路土匪头子范宗,和其两百一十几个手下的脑袋。 几次类似的壮举让李闯天的名号传遍四海,抗匪声势因而壮大,百姓们都相信李闯天是神仙下凡、英雄降世,海棠国各地的英雄好汉,纷纷慕名赶来来湖市,一同协助剿匪。 老许越说越激昂,仿佛回到了过去。卫靖这才知道,包括王老爷、水半天、老许等,都是当年一起抗匪的英雄好汉。 匪乱那年,张大妈才刚出生,父母在抗匪战役中战死,张大妈跟着大伙东奔西走,逐渐长大后,练得一身好武艺,在之后二十年的几次剿匪战役中,凭着一柄大斧,也斩去不少土匪脑袋。 只是时至今日,当年的豪杰英雄成了酒醉老头,当年的“重斧”张玉,成了肉贩张大妈,一柄重斧也成了剁肉刀。 卫靖遥想着当年李闯天的雄伟壮举,和他那无人能敌的英勇身手,又突然想起不久前,在夜巷中遇到的飞雪山庄老妇人,贝小路的奶奶,听闻富贵居惨案时,同样露出了悲愤的神色,想来飞雪山庄或许也是当年抗匪成员。 “这王老爷人缘好像不错??”卫靖喝着热呼呼的肉汤,这样问着。 “那是当然,他年轻时傻里傻气,却是个讲义气的大好人!”水半天痴呆半晌,突然开口说话:“宝胜他要是没人缘,天底下便没有『有人缘』的家伙了!” 老许接着说:“我只记得有次,一群兄弟聚在某座小村协议发难,宝胜身手不行,便当起传令,往返四处据点,通报讯息,却被土匪给抓了,消息一传出,大伙都吓傻了,以为形迹败露。要知道,那时我们各处据点可不只都做攻势,也有许多后勤据点,要是土匪得知咱们分布情形,各个击破,后果可不得了。 但土匪始终没有发动攻势。直到十天后,闯天爷领着一票高手,杀进土匪巢穴,救出了宝胜,大伙这才知道,尽管恶匪们加诸酷刑,宝胜每每熬得大哭大叫、撒尿拉屎,却一个弟兄都没供出,大伙可爱死他了。 抗匪之后,宝胜仍是个老好人,他家世本来便好,堪称家财万贯,却没有进入闯天门居高位做英雄,平时更没有一丝有钱人的跋扈样子,反倒专心经营他那些祖产家业,还搞了间富贵居买卖古董名物,得来的钱四处赈济贫困,有些抗匪弟兄日后没了出路,他也会尽力照应安排,这样的好人,实在没有话说。” 卫靖听老许娓娓道来,不禁佩服起富贵居王老爷,心想父亲对王老爷如此敬重,自然也是景仰王老爷的善心和义举。 又想到当夜贝小路说过富贵居有些活口被闯天门抓了,闯天门的刑堂残暴可怕,不禁打了个冷颤,心想闯天门要是在年迈的王老爷身上加诸酷刑,那是情何以堪。 卫靖跟着又想起公孙遥不只一次提及,王老爷可是他家的大恩人,当时只觉得公孙遥迂腐莽撞得夸张,但要是王老爷如此恩情,是加诸在自己家族身上,听闻王老爷遭此不幸,自己必定也是怒急攻心。 “小卫吶,你回小原村去??要你??爹爹替我打一把好剑??”水半天醉得厉害,瞇着眼睛抓着卫靖的手说:“这样我才能??杀了李靡??替宝胜报仇呀??” 水半天说完,便瘫倒在桌上睡死,老许苦笑,费了许多力气,才将水半天抬出肉铺。 …… 又过了几日,卫靖和阿喜皆已痊愈,只是阿喜断骨虽已愈合,但走起路来,仍是一跛一跛的。 卫靖有时上许氏铁铺帮忙,有时也替水半天跑腿买酒,再不然便替张大妈磨刀烧水。 这日天气阴冷,老原客栈里外空空荡荡,满布灰尘的厨房里,一座灶上的木板忽然动了动,接着落到地上,探出头来的是卫靖。 此时距离卫靖离开小原村已有十余天。 他准备妥当要返回小原村,和张大妈等人道别之余,也大致问清方向,在地下来湖通往地上的各个出入口里,挑了个最近的地方,便是荒废了的老原客栈。 卫靖步出客栈,走了一阵,来到大街上,向路人问明多马车驿站的所在位置。 走着走着,突然见到左边一家铁铺外头贴了张大报,周围也有三两个人驻足围观。 卫靖好奇,凑上去瞧,只见大报上头写着八个标题大字──“三年一度神兵大会”,下头还有些副标小字:“初春时节,通天河畔大扬府,广宴四方英雄豪杰,评剑论武,胜者重赏”。 卫靖可看出了兴趣,再仔细看看内文,才知道这“神兵大会”竟是闯天门举办,目的是选出当年最好的神兵利器和厉害武者。 “大哥,兵器要如何比?拿着两柄剑互砍?”卫靖拍了拍一旁专注凝神的汉子肩膀,汉子模样看来也是个打铁匠,肩上还背着一捆钢材。 “小鬼,你懂什么?别乱插嘴!”汉子一点也不想理睬卫靖,自顾自地和身边伙伴聊着,猜测在这神兵大会上,哪些铸剑大家能够胜出。 卫靖便也厚着脸皮,凑在一旁听,听了几家名堂大都不认得,但听着听着听到了“卫家”,不免眼睛一亮,只听那汉子说:“我瞧这次神兵大会的『第一神兵』,大概又是卫家拿下了,这神兵之首,十年下来卫家已经拿下三次啦!就算咱两兄弟费力打造,恐怕第一关便过不了,闯天们邀集的几个老头眼光好利,淘汰了一堆瞧来亮眼的好刀好剑。” 第28章 来来富2 卫靖又是惊喜又是疑惑,不知父亲卫文什么时候参加过这比赛,但随即醒悟,这“卫家”所指必然是他那两位伯伯了,便开口问:“两位英雄大哥,胜得『第一神兵』头衔的卫家,是兄长卫长青?还是二弟卫开来?” “咱哥俩在聊天,你小兄弟硬要凑上来瞎扯做啥?卫家便只有那两兄弟,还分什么『二弟』?难道有老三吗?”两个汉子当中的哥哥显得不耐,挥了挥手说。 “不对呀哥哥,我倒听说过卫家是有个老三,只是名气没那两个哥哥大。”弟弟插口说。 “我才不管他家几个兄弟姐妹,总之三次『第一神兵』,弟弟卫开来拿了两次,哥哥卫长青拿走一次,就是这样了。”哥哥不耐烦地说着。 卫靖点头答谢,又问:“刚听你们说,十年之内卫家拿了三次第一神兵头衔,那么其余的神兵头衔,又是谁拿去了呢?啊呀??我不是有心要偷听你们说话,实在是小弟见识浅薄,对这玩意儿又颇有兴趣,老天开眼让我碰上两位见多识广的行家大哥,就算厚着脸皮也要问一下啦!” 卫靖生性机伶,但有一副拗脾气,平时要逼他说这些马屁话,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但他想要套话时,便不当自己是在吹捧,还自觉脑袋机伶,是在戏弄这些憨大叔了。 “什么其余的神兵头衔!你这小孩见识当真浅薄,让我教教你,闯天门这神兵大会,是脱胎于往年英雄大会的花样,三年举办一次,举办至今已过了三届,明年春天是第四届,十年下来,卫家拿下三次『第一神兵』,再没有其他对手了。”哥哥听了卫靖奉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原来闯天门当年邀众抗匪,举办英雄大会,为的是商讨抗匪战情,比剑论武只是英雄会上酒酣耳热之际的余兴节目。 闯天门第二代当家李晟去世前,四方已无悍匪,再无借口可以举办英雄会,便换了个名堂,改成神兵大会,会上一方面缅怀闯天门的过往事迹、一方面耀武扬威现在的风光势力。 李晟这神兵大会只办了一次,不久后便去世了。 李靡继位,又续办了两次,都搞得风风光光,会上那些参赛的神兵利器、高强武者,也都顺理成章地让闯天门收编纳入本门,可说是一举数得。 卫长青、卫开来两家来湖市大剑铺,也都和闯天门保持着密切关系,定时献上名贵兵刃供李靡把玩。 卫靖这趟行程下来,闯天门在他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他本来只知两位伯伯名气很盛,但此时得知两位伯伯和状如土匪的闯天门如此亲近,心中不免生了些许嫌恶之感。 “神兵大会只有两道手续,一是鉴赏,二是比试。 鉴赏席上百家竞出,各地来的师傅向评审贵宾展示他们费尽巧思打造的心血结晶,或者解说,或者示范刀剑套路,那些贵宾大爷在席上吃吃喝喝,看到好刀好剑不免赞扬一番,碰上了低劣东西,自然也是一顿羞辱。 他们身旁都站了些手持厉害兵器的侍从,使个眼神,后头的人立时上场,二话不说将那些参赛者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兵刃一下斩断,或是连人带刀扔出场外,大伙轰嘲一阵,也当真有趣。 闯天门当家颇好此道,三届下来被扔出场或是羞辱得抬不起头的铸剑师傅当真不少,但冲着高额的入围赏金,每届的参赛师傅仍然很多。 鉴赏之后,脱颖而出的兵刃,便排划顺序,两个两个比划,最后胜出的就是第一神兵啦!”大哥认真讲着。 卫靖有些疑惑,问:“这我可不明白啦,要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好手,拿了柄破铜烂铁,胜过了拿着绝世好剑的脓包,那么第一神兵,便是要颁给那破铜烂铁了吗?” “大伙都这样想过,但实际上三次神兵大会上,却没发生过这情形。”弟弟也插口解释起来:“第一、破铜烂铁便过不了鉴赏那关,会给扔出场。 第二、兵器本便是让人使的,否则大伙儿集资用八百斤黑重铁造柄大斧头,一般长刀长剑也斩不断它,但那能称作第一神兵吗?无人能使,就只是一块废铁罢了。 第三、三届神兵大会上,两个卫家的兵刃,都请了闯天门里头的好手来使,便也无争议了。” 卫靖又问:“如此比剑,兵刃这般互击碰撞,最后胜出的,也难免有所损伤,第一神兵打得满是缺口,岂不煞风景吗?” “那又无妨,神兵大会本便是办来让闯天门当家开心的把戏,过程中刀剑有所损伤,赛场上也早备好上好钢材、大鼓风炉、一间间工作房,让大伙修修补补,敲敲打打。 一趟参赛下来,吃人家的、用人家的、每过一轮还有赏金,最后那些铸剑师傅当然对闯天门服服贴贴了,使剑武者有些还会被收编纳入闯天门堂口里,从此平步青云。 像那位无双堂满全利,便是李晟那届神兵大会上被闯天门瞧上的,那次他持的剑虽被卫弟弟的大刀打断,但之后两届神兵大会,满全利便是持卫家的兵刃上场比划啦!”哥哥回答。 “原来是这样,也有道理。” 卫靖总算明白,又和两兄弟闲聊一阵,这才离开。 他此时脑筋转个不停,瞬间有了好几个想法。 他先是想到,让满全利夺去的三柄长剑,或许便会在神兵大会上,以“护法剑”的姿态登场,打断其他参赛者的兵刃。 若是如此,要夺回父亲的宝剑,便非得要参加这场神兵大会了; 再者,公孙遥对闯天门深恶痛绝,一心要替王老爷报仇,比起位于市区,戒备森严的闯天门总坛,通天河畔的大扬府更像是一场宴会,要逮李靡,在那儿可要好下手得多,若公孙遥真有心,必定会去。 “我爹爹那柄绿铁剑还在他手上,不晓得他那时会不会将剑还我?”卫靖胡思乱想着,竟已经打定主意要参赛了。 他生性喜好热闹,更加对爹爹一手传授的铸剑技艺十分自负,当真想在神兵大会上出出风头,至少,他想亲眼瞧瞧“另外两个卫家”打造出来的好刀好剑,究竟和爹爹铸造的剑哪个好些? 再者,他也一心想将被满全利夺去的三柄好剑夺回,明年初春这神兵大会,自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啊呀,对了!我得快点找到那臭小子,邀他一块去啊!”卫靖想起神兵大会上通过鉴赏之后,还得过招比划,届时需要一位使剑好手,方能得胜,卫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公孙遥。 “可是人海茫茫,我上哪儿找他呢?再说,我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回小原村陪于雪姐姐,又何必参加那王八羔子帮派举办的什么神兵赛?岂不是自找麻烦?? 不过话也不能这样说,阿喜呀,你要知道,男儿志在四方,我今年也只十五岁,要是我活到一百岁,那便是说我还要在小原村待上八十五年。那样人生有什么意思呢?太无趣啦!”卫靖先是喃喃自语,又变成和阿喜说话。 “但话说回来,待我回去,爹爹知道了来湖市这些纷争经过,又怎会让我再上来湖,卷入纷争呢?”卫靖胡乱想着,突然想起若要参加神兵大会,也得要打把好刀好剑,那可需要上好钢材,而他的零用钱早已用尽。 这几日在张大妈那儿打杂,临走前虽然得到张大妈和老许一些零钱作为盘缠,但自是买不起昂贵钢材,也不可能动用爹爹的钱。 事实上,他还得担心再度碰上闯天门的纠缠,更无法带着大批钢材四处走动。 第29章 来来富3 “还是乖乖回家罢了!”卫靖摇着头,叹了口气,突然见到前头一个身穿华丽锦袍的小女孩,身旁两名黑衣奴仆在后头跟着。 卫靖瞧小女孩后脑勺的两条辫子,越瞧越是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只见小女孩转入一间馆子,隐约闪过了侧脸,卫靖这才认出,那是贝小路。此时模样倒像有钱人家的千金女娃。 “啊呀,真是冤家路窄!”卫靖瞪大了眼睛,想起自己的“小卫”娃娃让贝小路偷了,一直没有机会讨回来,这时便偷偷摸摸跟进馆子。馆子门前有一块红底黑字的大招牌──“来来富”,里头人声喧闹,原来是个赌场。 赌客们进进出出,各人脸上都是不同神色,有的狂喜叫嚣,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呆滞漠然,有的兴奋握拳。 他和那些人群错肩而过,进了赌场馆子,里头倒也不小,灯光昏黄,烟雾缭绕,不少赌客都抽着大烟。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挤在一桌桌赌桌前,吆喝着下注。卫靖看了半晌,大都是些麻将、牌九、花牌之类的玩意,他几乎都不懂,只想赶紧找着贝小路,要回娃娃,最好顺便狠狠踩她一脚。 卫靖晃着晃着,果然见到贝小路在两名黑衣奴仆开路下,在一张大赌桌前坐上位置,锦袍袖口一抖,抖出好几锭大黄金元宝和几颗闪耀的夜明珠,可把附近的赌客吓傻了。 “果然是个贼啊,全都是偷来的!”卫靖见贝小路随手就是这么大笔钱,心中不免有些妒忌,加上旧恨作祟,更是暗暗诅咒她待会输个精光。 但见贝小路那桌赌的是一种自海外传入的花牌,一副牌有几十张,牌上画着不同花样,花样成组成套,能衍生出千种玩法。那桌似乎有位客人手气甚好,一胜再胜,气氛才会这样热烈。 卫靖对这西方花牌一窍不通,但见贝小路十分熟练地接牌、打牌。 “哼,我可要亲眼看你输!”卫靖心想自己在小原村时,逢年过节便和邻居孩子们掷骰子赌钱,由于自己脑袋较好,计算得精,总是胜多输少。 此时见贝小路信心满满的模样,便也不想示弱,找了张骰子摊位,凑上去瞧瞧,只见庄家神情冷淡,只顾望着一旁贝小路那张输胜较大的大桌,都忘记要开碗了。 几位客人催促,庄家才开了碗,算算骰子点数,杀的杀,赔的赔。 卫靖凑在人堆中瞧了一会儿,试探性地下了些注,输了两把,胜了两把,跟着又输了一把,胜了两把,信心增大了些,下的注也渐渐加大。 只听得一旁贝小路那桌骚动更大,轰轰的叫喊声几乎要掀翻了整座赌场。 卫靖看了看,见贝小路连胜两把,几锭黄金一下子便翻了一倍回来,几乎整座赌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桌去了。 卫靖心中好生羡慕,回头望自己这摊一眼,心一横,抓了十枚钱押“小”。 庄家开碗,通杀。 卫靖哼了一声,又押了小,胜了。 松了口气,算算手中全部的钱,还小胜了些,他继续赌着,一面算着骰子,一面继续瞧贝小路那头热烈赌桌,赌桌旁的客人不时发出怒吼,输了钱走人,后头的人又补上。 贝小路连连得胜,杀得庄家冷汗直流,瞧得周遭赌客或者羡慕不已,或者嫉妒诅咒。 卫靖是嫉妒诅咒的那些赌客之一,他哼了一声,暗暗骂着:“哇!这臭丫头,庄家加油呀,让她输得脱裤!” “么、二、四,七点小,杀!”骰子庄家一声大喝,将卫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卫靖冒出一身汗,方才押下的二十枚钱,瞬间便给杀了。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下的赌注越来越大,这二十枚钱,已经是张大妈等人给他的全部盘缠了。 “老天爷呀!我是说让那臭丫头输得脱裤,不是让我输到脱裤!”卫靖气得咬牙,见骰子已经一连出了四次“小”,这次应当来个“大”了,哼了一声,抽出一张大面额的银票,押在那张泛黄纸上的“大”字正中,一心只想着要是胜了,可以连同先前输去的钱全捞回来,还能大赚一笔。四周赌客大都和卫靖一样想法,纷纷将钱落在“大”上。 骰子庄家精神仍然飘移,似乎在为另一桌被贝小路杀得惨烈的伙伴担心,但一双手却更加老练沉稳,一把抓起骰子搁入巴掌大的碗里,摇晃一阵,利落地将碗盖上桌。 “快开!快开!”卫靖和一旁的赌客一同起哄大叫,却被一阵更大的喧闹声压下。 转头一看,贝小路又胜了,连胜了二十四把,桌上的黄金元宝堆栈成一堆,花牌庄家一张脸从青白憋成了酱紫,双手连连发颤,快要连洗牌都不会了。 “么、二、二,五点小,这几位客人真是好手气!”这头骰子庄家笑咪咪地将桌上的钱分了部分,赔给那些押“小”的赌客。 连同卫靖在内,绝大多数押大的赌客,都发出了哀嚎。 “啊啊──”卫靖抱头大叫,又一回头,只见贝小路远远也瞧见他,嘴角还扬起不屑的冷笑。 “气死我了!”卫靖又窘又恼,只见贝小路胜了一堆金元宝,自己却输得兵败如山倒,顿时失去理智,重重将最后三张银票子拍在骰子摊上那个“大”字上。 “接连五次小,我就不相信第六次也会是小!”卫靖大叫大嚷,四周赌客却有了不同看法,一注注钱币票子纷纷落下,有的买大、有的押小。 “下好离手,下好离手!”骰子庄家见这注赌金下得热络,眼睛发亮,精神回到自己桌上,将骰子摇得匡啷作响。 “五、五、五,豹子,通杀!”庄家开碗,笑得合不拢嘴。 “这没天理啊!”卫靖一声大叫,跳了起来,摸摸腰间钱袋,心中一冷,打了个寒颤,方才那注他竟将爹爹要他购买铸剑材料的钱全下了,此时钱袋里只剩下几枚铜钱。 “那个??那个??”卫靖牙齿打颤,微微伸手,似乎想要将桌上的银票取回,手还离得老远,骰子摊庄家便已将钱全捞走了。 卫靖还发着愣,一旁赌客已经推挤叫嚣,又下起注,还骂着卫靖:“小子,你下不下,不下别挡着位置!” 卫靖被赌客们推了开来,转身想走,见到贝小路拿了个大包袱,将金元宝全包进,也不赌了。 卫靖脑袋轰隆作响,又见贝小路吃力地将装满金元宝的包袱交给身旁两个奴仆,而自己却两手空空,输得精光,登时气恼得红了眼眶,眼泪都要落下了。 “呜,阿喜,我完了??”卫靖出了赌场,头也不回地走,正想和脚边的阿喜倾诉些苦楚,突然发觉背后还跟着细碎的脚步声,转头一看,竟是贝小路独自一人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不由得又惊又气。 他便站定脚步,等贝小路走近了,斥问着:“你跟着我做什么?见老子我胜了钱,想要我分红啊?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滚滚滚!” “咦?这可奇了!”贝小路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卫靖见贝小路露齿一笑,睫毛轻颤,眼珠子转动,可爱至极,不免有些心荡,但听她说话,可是和模样天差地远的尖酸毒辣。 “我早就瞧见你啦!只见你拨了一迭钱去,又拨了一迭钱去,跟着像只猴儿似地跳,砸下几张票子,全都没啦!这叫胜钱吗?这是猴儿国的骰子赌法吗?怎么跟人不一样啊?”贝小路笑得两条辫子不住颤动,见到卫靖眼睛发红,这才掩住了口,不再笑了。 “好,你笑够了,我可以走了吧!”卫靖气得头皮发麻,胸口窒闷,只想赶紧离开,再也不要见着这损人不留余地的丫头。 “别走,我要向你借个东西!”贝小路一把抓住了卫靖胳臂。 第30章 来来富4 卫靖先是一愣,又想起还没向贝小路讨娃娃,连忙转身喝问:“我的娃娃是你偷走的吧,快还给我!”又突然觉得奇怪,问:“你刚刚说什么?要向我借什么?” 贝小路拨拨辫子,说:“你那柄小刀,我要你那柄小刀,有没有带在身上?快拿出来给我!” “你说八手?”卫靖摸摸腰间,掏出八手,在贝小路眼前晃了晃,说:“你要我的八手干嘛?我为什么要借你?你快点将于雪姐姐做的娃娃还给我!” 贝小路笑嘻嘻地叉手说:“你这乡巴佬懂什么?我要干一件大买卖,欠把称手工具,你弄坏了我的『龙骨鞭』,我瞧你那小刀挺利落的,想借来用用,快给我呀,土蛋!” 卫靖怒极反笑,骂着:“你没睡醒呀,还是脑袋长虫?你都是这样向人借东西的?你这个臭贼,可以用偷的啊,何必向我借!”卫靖边骂,大剌剌地将八手插在腰间钱袋里,露出了大半截。 “因为我瞧你这只泼猴发怒的样子很好笑,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去,你还当作是粗心搞丢了,当然要先和你打声招呼,再偷去小刀,你才会气坏吧!”贝小路冷冷笑着,这么说。 “好!我就不信挂在腰间的八手你能摸去,你靠近我就打你!”卫靖握紧拳头,在贝小路面前晃荡两下,哼了一声,双手交叉,转身就走,腰间装着八手的钱袋还随着步伐摇摆。 贝小路盈盈一笑,大步跟在卫靖身后,走没两步,突然身子闪电般飞纵,已到了卫靖身后,卫靖连忙回身,腰间的钱袋早已给摸去了。 “唉哟!”贝小路正得意地要举起手上的钱袋,突然尖叫,张开了手,钱袋却没落下,而是晃呀晃地在贝小路的手指上摆动。 只见贝小路食指上夹了个铁夹子,那铁夹子是缝在钱袋上的,还连结着一条细长的铁链。 拉着铁链另一端,便是咧开了嘴笑的卫靖。原来这些时日,卫靖有时闲来无事,在许氏铁铺里东摸摸西瞧瞧,向老许讨了些不要的材料,东拼西凑,做了个小机关。 他记得那日被潘元打得晕头转向,钱袋差一点被抢走,又想来湖市到处都是土匪恶霸,便将这机关缝在钱袋上。 卫靖听贝小路向他借八手,便顺着话将八手放入钱袋里,再出言激她来偷钱袋。这才让贝小路中计,手指给缝在袋口上的铁夹子夹个正着。 “痛呀,好痛呀!这是什么,快拿下来!”贝小路只觉得手指痛极,眼泪都落了下来,伸手就要扯下铁夹子,只是轻轻一扯,更觉得指尖刺痛难耐。 “别傻了,丫头。你没钓过鱼吗?夹子上有尖刺,尖刺上有倒勾,你胡乱扯,小心将手指扯烂了。”卫靖哈哈笑着说。 贝小路可吓坏了,气得哭骂:“你竟然在铁夹上安鱼钩,骗我来偷,你好狠毒啊,啊呀,好痛啊!” “你还不还我娃娃?”卫靖冷冷说着,将锁炼倒转,锁炼的另一端竟是个小手铐。 “那个破烂娃娃有什么好稀罕的,我还你就是了??快取下夹子,呜呜??”贝小路呜咽哭着,十指连心,指头上被刺了尖刺,痛得六神无主,先前在赌场中大杀四方的模样、调侃卫靖时的得意神情,一下子全飞到九霄云外。 此时的她,便如同寻常女娃被人欺负,胡乱哭叫着。 “快将娃娃拿出来啊!”卫靖催促着,这机关是他造的,知道弹簧劲道强,且夹子上头有尖刺,见贝小路疼得哭叫,不免有些心软。 “娃娃在我家里,我去取了还你!”贝小路喊叫。 “你别乱动,不然肉会被扯烂吶。”卫靖掏出八手,抓过贝小路的手,只觉得贝小路的手柔若无骨,滑嫩可爱,食指处夹了个夹子,边缘红了一圈。 卫靖扳出了八手尖锥,在铁夹子中央挑拨一阵,将夹子连结弹簧的横杆推出,夹子才解体落下,只见贝小路的食指已经瘀青,上头还有一个破洞,淌出血来。 其实夹子上有尖刺是真的,但是却没有倒勾,不过夹子设计狠毒,尾端全然没有出力扳动之处,非得将夹子解体才会松脱落手。 “这又是什么?”贝小路拭去眼泪,才发觉左手上锁了个小铐,想必是卫靖趁着替她解夹子时趁机铐上的,气得大骂:“你又玩什么花样?” 卫靖嘻嘻笑着,说:“我怕你说话不算话,用手铐锁着你,晚上咱们便在前头的多马车站见。你带娃娃来,我帮你解开手铐。我知道你是飞贼,开锁难不倒你,所以我特地在铐子里头埋藏机关,要用专用的钥匙开。否则开锁时出了差错,十几支尖刺会刺进你的手腕里,刚刚很疼吧,要记着教训!” 卫靖得意说着,手上还晃动着一柄奇形怪状的“钥匙”,方才输钱的一股怨气,总算都发泄出来了。 他想想又说:“嗯,你来时顺便带几颗大馒头,啊??算了,还是不要??” 他想起自己输光了钱,便连乘多马车的车资都没了,向贝小路要些馒头或许能够一路走回小原村,但又想贝小路必定会在馒头里动手脚,便又算了。 贝小路看看手铐,只见上头还悬着块小牌,上头写着“我是臭贼”四个字,气得俏脸通红,但听卫靖说手铐上还有十几支尖刺,方才椎心刺痛的感觉还余悸犹存,也不敢反驳什么,只是嘟起嘴说:“今晚不成,娃娃在飞雪山庄,离这里挺远。现在我还要赶去蛇守村办一件事,需要一柄锐利小刀,你将小刀借我,我便回去取娃娃还你。” “还跟我谈条件,你不想解开手铐了吗?”卫靖怒斥,转念一想,有了主意,说:“这样好了,我可以借你八手。条件是你借我赌本,帮我赌钱,替我将输的钱赢回来,如何?” 卫靖本来宝爱八手,但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才能将爹爹的钱给赢回来。 “可以,但我不想带着这玩意儿去玩牌,你替我取下,我去替你赢钱。” “你这个贼,我取下手铐你便逃了!” “我又怎么知道替你赢回钱,你会不会直接跑了!” 两人僵持一阵,总算各自让步,做出了结论。 “好吧,你和我一起去蛇守村,我到时再向你借小刀用。事成之后,我便替你将钱赢回来。回到市中心之后,我带你上飞雪山庄外头,要奶奶亲自将你的娃娃带出来还你,你再替我解开手铐,这样没问题了吧?” 卫靖想了想,只觉得这办法最稳妥了,自己此时连搭乘多马车的钱都没有,用走的可不知要走上几天。 若是能将钱赢回来,那么跟着贝小路走一趟也无妨,贝小路的奶奶为人和蔼且公正,要是让老奶奶做最后裁决,那也安心,便答:“这样最好,从这儿到蛇守村有多远?” “蛇守村是渔港小村,在来湖市的海岸边,得先过通天河到南岸去,加加减减起码两日路程。”贝小路无奈答着,往前头马车站走,还补了一句:“一想到这趟行程还得带只猴儿去,就心烦得很。” “是啊,还有狗呢!”卫靖哼了哼,领着阿喜跟在后头。 两人到了多马车驿站,等了许久都等不着顺路的马车,贝小路心急,在巷脚随手招了辆小车,也不理那车既小又破,车夫又是个年迈老头。 两人推推挤挤地上车,说明了方向,往目的地前进。贝小路倚在车边看着外头景色,卫靖用手臂枕着头,手臂不小心压着了贝小路的麻花辫子,两人又斗了斗嘴。 卫靖鼻端不停闻到贝小路衣服头发上的花露香水,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似乎有些对不起小原村的于雪姐姐。 马车车夫是个年纪甚大的老头,一会儿出声劝阻两人吵嘴,一会儿说起自己的往日故事。就这样,天色渐渐昏黄,马车逐渐东行?? 第31章 霸王客栈1 小小的马车老旧肮脏,几根竹竿拉起一张泛黄发黑的帆布作顶,车体行进时不停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甚至那拉车的也不是马,而是一头瘦弱老驴。 “老驴车”的驾驶,是个老得连声音都听不清楚的老头。 “小妹妹,你方才说,你要上哪儿去吶?”老头连连咳嗽,刚刚他卖力指着小车外头那条金色耀眼的大河──通天河,反复向卫靖和贝小路诉说河的绮丽风光,周边的风情种种,有些是陈年故事,但大多是老头年轻时的故事。 卫靖抱着阿喜,无神地玩弄它背上的狗毛。贝小路倒是对这老头的故事很感兴趣,不时发问,和老车夫一搭一唱。 “傻爷爷,我说过七十几次!,我要乘船渡河,你循着河往前去,随便找个渡船处将我放下罢!” “刚刚讲到哪儿啦?”老车夫咳了几声,咳出口浓痰,撇头吐去,问着。 “你说那大英雄李闯天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个武功过人,神勇无敌啊。”贝小路答。 “对对!是了,是闯天爷那二儿子李岳,这孩子可厉害啦。身体壮得像山里头的大野熊,力大无穷。 那一天,街上出现一头大黄牛,大黄牛喂养得好,活泼精壮,在街上一阵胡冲,可闹得天翻地覆啦!那时李岳随众上街,正好碰上这情景,大黄牛朝着他那头撞去,他的几名随从都拔出兵刃相迎,李岳却摩拳擦掌,冲上前伸手扭住大黄牛的颈子,肩头抵在它的颈下。 大黄牛发了狂,猛力要冲,竟挣脱不得,李岳脚下好像生了根一样,像块大岩石挡着大黄牛。大黄牛扭了一阵,喀嚓一声,颈子骨竟硬生生让李岳双臂给扼断了!” “真厉害,真精彩,说得像是你亲眼见着一样。”卫靖打了个哈欠。 “本来便是我亲眼见着啊!,那大黄牛是我养的。!”老车夫笑得合不拢嘴,继续说:“我牵着大黄要去卖给肉贩,大黄大概知道自己要被宰了,这才乱糟糟地闹,却碰上了李岳这大英雄。” 卫靖不以为然地问:“坏闯天门胡乱逞英雄,打死了你的牛,你还当他是大英雄吗?” “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李岳那一下子,街上那么多人,还有许多孩子,随便让它顶个一下,可要出人命了。” 老车夫摇头晃脑地说:“大黄本就要牵去卖的,我将它养得又壮又好,让屠夫宰杀,可能白受更多苦。李岳一记便拧断它颈子,死得倒痛快。而且他得知我是黄牛主人,不但没怪我没牵好牛,还赔了我一笔钱,那笔钱可真不小,我赔了附近商家,又雇辆车,将死大黄卖给肉贩,加加减减反而还赚了一笔。闯天门并不坏啊,至少当年不坏?? 说到当年啊,我可比你俊俏得多啦。那时我和阿娇,在通天河畔一片草皮上??” “等等!等等!”卫靖赶紧打断老车夫的话,知道他又要将话题转到通天河草皮上,他和情人月下看河,看出了个儿子的陈年往事,这段子老车夫已说了三遍了。 “这么说来,李岳其实为人不错,闯天门沉沦,应当是李闯天的孙子不好。”卫靖东扯西扯地说。 “闯天爷的孙子,那是??是谁来着?”老车夫歪着头想。 “李闯天的孙子是李靡,现任闯天门当家的,但闯天门在李靡的爹爹李晟那时,便已经沉沦堕落啦!”贝小路插嘴,滔滔不绝地说:“李晟就是李闯天的大儿子,李岳的哥哥。” 卫靖白了贝小路一眼:“听你这口气,好像和李闯天很熟似地。” 贝小路答:“我和李闯天不熟,但我爷爷和他挺熟。小子,谅你也没听过我爷爷的名号,乡下穷孩子,听人说这些大人物,你觉得像是听故事吧?” “你爷爷叫贝绿,你这母猴子学人说话,能不能学得像点,说点人话,别尽说些猴话,乡下孩子不是人吗?要你来这样侮辱?”卫靖大声答着。 “我爷爷大名鼎鼎,你听过也不稀奇。”贝小路不甘示弱:“乡下孩子当然是人,你是乡下猴子,只有最没有教养的猴子,才会将我的龙骨鞭给弄坏,你要如何赔我?” 两人吵着吵着,又吵到了那晚躲藏在暗巷,和天龙地虎帮追逐时,卫靖用八手小刀将贝小路的龙骨鞭子割断一事。 卫靖早在地下来湖和老许、水半天瞎聊扯淡之时,便趁机打听过贝小路的来头,也知悉些许飞雪山庄的过往事迹。 飞雪山庄是大飞贼贝绿的地盘,位在通天河云湖中央一座叫作“醉生岛”的孤岛上。当年,贝绿是名豪迈的大飞贼,最喜欢窃取贪官污吏家中宝物,因而在百姓口中,飞雪山庄名声其实不坏,算得上是义贼。贝绿和李闯天颇有交情,抗匪之时,便窃去不少匪子脑袋。 贝绿已死去许多年,飞雪山庄现在当家的,是贝绿的结发妻子,大家不清楚她的名字,数十年前都只管叫她贝夫人,数十年后的现在,大家则是叫她贝老太太。 这贝老太太是什么来历,谁也不晓得,只知道她以贝绿亲传的一手飞刀绝技,捍卫了飞雪山庄十数个年头。 贝绿刚走的前几年,还有些不识相的小贼小盗,认定飞雪山庄藏着许多贝绿窃来的名贵珍物,这些小盗小贼摸入醉生岛,或是明抢、或是暗夺,结果一个子儿都没能夺到,大都手断脚残地逃出飞雪山庄。 一些曾经吃了贝绿闷亏的奸商,勾结了官府,要以捉拿盗匪的名义攻打醉生岛,下场是八艘官船才出河岸,便发现船底全给凿破了洞,接着当夜几个奸商每人被窃走一撮头发,挂在其他奸商床头前,还贴了张红纸条,上头黑字写着:“这是某某大爷的一撮头发。猜猜,再有下次,起床时瞧个清楚,是谁家的脑袋被窃啦?” 窃发事件之后,不论是官府还是寻常盗匪,谁都不敢再打飞雪山庄的主意,但近十年来,飞雪山庄几乎再没有作为,也渐渐地被人遗忘。 那夜以飞刀射退天龙地虎帮的老妇,便是贝老太太,贝小路的奶奶。 “别吵别吵,你叫他猴儿,他也叫你猴儿,两只小猴儿乖乖听爷爷我讲话吶!”老车夫竟不理两人吵闹,硬是将他与情人的甜蜜往事又讲述了一次,还不停呵呵笑着。 “对了,两只小猴儿,你们要上哪去啊?”老车夫总算讲完,突然怔了怔,又开口问。 “??已经到啦,老爷爷你靠边停吧。”卫靖见到前头河岸,大大小小的渡船口,渡河乘客络绎不绝。 此时是黄昏天际,通天河被落日余晖映得满江金黄,顺着河边堤防向前方看,闪耀的金黄色大河当真有如直通天际。 卫靖抱着阿喜下车,贝小路付足车资,见老车夫有些茫然,便叮咛他:“你掉转回头,从大街拐回原先的路上,别走小路,认不得路可以问人,可别迷了路啦!” 老车夫点点头,拉转驴头,看着夕阳西下,哼起了小调。 卫靖看着老驴车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些同情那老车夫,车程中听说他那情人早已死去多年,他也没再娶,只是日夜记挂着,日子一晃便是这么多年。 卫靖看着河岸,天水连成一片金亮澄黄,映得他微微闭眼,只觉得这番风景,美丽是美丽,但自己独赏总是缺了什么滋味,要是能和于雪姐姐坐在河岸草皮上一同观看可好,到了夜晚看月亮,说不定还能像老车夫一样?? 第32章 霸王客栈2 “你发什么楞,快上船吶,乡下毛孩子连船都没乘过吗?”贝小路已经跃上一艘小船,向卫靖喊着。 她左手腕上还铐着小手铐,此时用丝巾裹了一圈,摇晃起来那些铁链会发出喀啷响声,贝小路神情一变,赶紧放下手来,想必对这手铐恨极,在卫靖上船之际,还用力摇晃船身,想吓吓他好来取笑。 “小贼还敢大声嚷嚷,也不怕人笑。”卫靖没搭过船,心中害怕,上船时又让贝小路摇船吓唬,却强装没事,还出言反讥。 船夫划桨拨水,小船渐渐远离河岸,天色转暗,自通天河面抬头看去,天空从澄黄转为黑紫,一颗颗星星闪亮亮地冒出头来,又是另一番动人风景。 许久,小舟终于来到河的对岸,两人下了船,往北方瞧去,远远仍见到一座座华丽大楼,日落后灯火皆起,仿若不夜; 相形之下,南岸这头便不是那样富饶,建筑明显低矮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民宅和老旧市集。 两人走过好几条街,此时天色已晚,四周店家大都打烊,贝小路拿出手巾拭了拭额头的汗,向几位路人问明方向,领着卫靖左弯右拐地转入了纷杂旧巷里。 只见窄巷末端一间三层大屋门外悬着灯笼,还立了面招牌──“霸王客栈”。 卫靖觉得奇怪,便问:“外头街上就有些干净的客栈,你为何偏偏要绕这些路来这儿,霸王客栈有比较稀奇吗?” “没见过市面的穷孩子乖乖当个跟班就行了,别问东问西的,这花剌街的霸王客栈,只有行家才知晓其中门道,待会儿有你瞧的了。”贝小路咯咯笑着。 一路上卫靖和贝小路吵嘴吵多了,贝小路开口便是“土包子、穷孩子、野猴子”,卫靖听着听着也习惯了,反应不若先前那般大;事实上,他反讥时的话语也好听不到哪儿去,多半是“贱丫头、臭小贼、母猴儿”等。 “你的目的地便是这儿?”卫靖随口问着,他肚子饿得发昏,再没兴致和贝小路吵嘴。 贝小路摇摇头,说:“这儿只是姑娘我今晚的落脚处,蛇守村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 两人走向霸王客栈,老远便听见客栈里头传出来的喧闹声响。 两人进了客栈,卫靖四下打量,只见客栈内部十分宽敞,十来张桌子凌乱摆着,二十来位客人多半是袒胸裸背的汉子,大都醉得面红耳赤,划拳的划拳、拼酒的拼酒,更有些人嚷着向店小二要碗来掷骰子。 店小二瞇着眼睛,像是见惯了这些场面,二话不说挑了个脏碗扔去,那些汉子接着便吆喝着赌了起来。 卫靖在来来富输得好惨,此时又见着人家赌钱,不由得心生嫌恶,但又有些好奇,很想凑上去瞧瞧,不晓得能不能瞧出些窍门,他想起贝小路在来来富桌前呼风唤雨赢了的那大堆黄金,要是省着点花用,可让他父子俩在小原村吃好多年了。 “嗯,若我得了那一大堆黄金,可要将来湖市最好的钢材全给买下,再买下一间大店铺??”卫靖喃喃自语,又摇起头来,心想只要贝小路说话算话,事成之后替他将输去的钱赢回来,那便心满意足了。 尽管贝小路和卫靖与店里其他客人模样格格不入,店小二也只是多看两眼,很快就将他俩领到一张角落桌子,也不介意卫靖还带了只狗进来。 卫靖好奇地坐下,想瞧瞧这客栈究竟有什么新奇古怪的地方,倒是贝小路皱着眉头,捏着手巾用力擦拭着脏污的椅子。 店小二倒了两杯茶上桌,贝小路掏出五银钱付给他。店小二扬了扬眉,说:“只有一人份的饭钱,你俩哪位想吃霸王餐?” 贝小路嘻嘻笑着答:“我付我自己的钱,你问那个没付钱的呀。” 店小二闻言,立时看向卫靖。卫靖啊的一声,连连摇手,解释着:“我并没有要吃霸王餐,你??你们这儿一碗白饭多少钱?” “他乡下土包子,什么规矩都不懂,你解释给他听吧。”贝小路取笑说着。 店小二倒没有轻视卫靖的样子,反而搔搔头,清了清嗓子说:“这儿呢,叫作『霸王客栈』,来这儿的大都是熟客,知道规矩,每人都是五银钱,当晚有什么酒菜便上什么酒菜,没得挑拣,吃不饱还有白馒头任你吃。既然叫作『霸王客栈』,便不怕人吃霸王餐,要吃的,等会儿上去兜一圈便是了。” 卫靖听店小二接连说着“霸王客栈”这名号,只觉得好似在哪儿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朝店小二所指方向看去,是店里中央几张桌子,座位上的客人也没什么稀奇,自顾自地吃喝着酒菜。 “在那儿兜一圈?这样便可以白吃一顿饭?”卫靖惊奇问着。 “兜一圈的意思就是??”店小二正要解释,贝小路立时摇手说:“还是不要了,乡下来的土包子,他有什么胆子,你看他吓得快尿裤子了,有什么胆子在霸王客栈吃霸王餐吶?” 店小二抿了抿嘴,神情有些不悦:“乡下孩子如何?我以前也是乡下来的。” “是啊!乡下孩子便没胆子吗?吃就吃,我怕什么?”卫靖恼火贝小路在别人面前讥讽他,猛一拍桌子,大声说着。 “好。”店小二也没多说什么,随即转身,扯开喉咙大喊:“弟兄们,有人来吃霸王餐啦!” 四周一下子静默下来,十数张桌子上的大汉都转身看向卫靖,一时之间,卫靖突然不知所措,向店小二喊着:“等等,等等,你不是说什么兜一圈,我不是来白吃白喝的!” “马上便让你上去??”店小二还没说完,中央位置几张桌子的汉子们一阵哄闹,都兴匆匆地起身,将桌上的酒菜全部搬到别张桌子上,又一拉一推,拉动数张大桌。 卫靖听着这拉动桌子时发出的巨大声响,才发觉这些大木桌的桌面有一掌厚,桌脚和大腿一般粗,竟是参天木材造成的桌子。 “我还没问,你要吃完了上去,还是下来再吃?”店小二摸摸鼻子,斜眼睨视卫靖。 “这??有差别吗?”卫靖一愣,转头看向贝小路,见到她不怀好意的笑容,心中打了个冷颤,知道没这么容易让他轻松地上桌兜一圈下来,便答:“我肚子好饿,吃完了再上去吧!白馒头替我多拿几个。” 卫靖这么一说,四周汉子一起发出喊声,嚷嚷着:“真是麻烦,小鬼回家喝奶去!”“位子都替你挪出来啦,小弟!”也有些人发出不同声音:“让他吃,吃越饱,待会越好看,哈哈!” 卫靖强忍着不安,坐回位置,和贝小路大眼瞪小眼,店小二很快就将两人份的酒菜上桌,倒挺丰盛。卫靖静静吃着,刻意吃得慢些,心想随机应变。 此时那些汉子的喧哗声更响了,纷纷鼓噪,互相推挤着:“好了好了,场子都清出来啦,快开始吧,掌柜的出来作庄呐!”、“老子等不及啦,我来我来!” 只见那些汉子当中,一个醉得晕头转向的光头大汉摇摇摆摆地爬上桌去,在桌上跳了两跳,大喊着:“各位,今晚儿哥哥我便是大热门,尽情押我吧,包管各位赢钱。” 下头的汉子立即鼓噪:“下来吧,大光头,你醉得站都站不稳,别吹牛啦!”也有些人不同意:“谁说的,霸王客栈的兄弟哪个不喝酒?哪个喝酒便不能打了?越醉越猛吶!” 第33章 霸王客栈3 大伙鼓噪着,一个瘦高男人也跃上桌子,拍拍肚子,一样醉眼惺忪,两个大汉在数张大桌并成的台上分立两边,摆起对打架势。 一个矮胖男人已然清空另一旁的桌子,摆上两只碗,吆喝着让大伙下注。 “我明白了。”卫靖吞了口口水,心中突然想起那日在地下来湖,见着田鼠帮潘元纠众去砸双刀帮时,带着的那厉害角色,便是什么霸王客栈的擂台王。想来擂台便是指这赌斗赛了。 “哼哼,你的心肠挺恶毒的??”卫靖瞪了贝小路一眼。 “我怎么恶毒?你害怕了吗?”贝小路瞅着卫靖咯咯笑着。 “你既然要我帮忙,却还这样设计我,要我让人打断了手脚,你瞧着也开心。你心肠这样恶毒,还不承认?”卫靖气呼呼地说。 “谁教你处处顶撞我?打断手脚便不必了,你哪有胆子上去?这样好了,你乖乖向我磕头认错,取出钥匙替我解开手铐,再将你的小刀给我,我便有法子让你逃出这客栈。 你在外头躲藏几日,等姑娘我办完事,看你模样乖不乖,赏你几枚钱,也比你今日输去的多。至于那丑娃娃,就再看我心情,了解了吗?”贝小路连珠炮似地说,像是一切都安排好了。 卫靖瞪大了眼睛,原来贝小路让自己铐上手铐后,看似妥协做出约定,却又设计了这圈套,硬是要将情势扳转到对她有利的一面。 “你这臭贼,死性不改,这算盘打得真精!可棋差一着就是小看了我卫靖。”卫靖拍桌大骂,此时四周都是喧闹声,没人理会卫靖这儿的吵闹。 “我小看你什么?”贝小路问。 “小看了我的本事,和我的臭脾气!”卫靖怪叫一声,掏出那怪模怪样的钥匙,用力一扳便散成好几段,大嚷:“我告诉你──这钥匙呢,是假的,是我用剩下来的铁材胡乱黏上的! 你那手铐非得由我亲自以工具撬开不可。再来,打断腿就打断腿,阿喜也断了腿,还不是好端端的。你这家伙坏透了,我不想和你坐,会沾到你身上的臭气!” “好,那你滚远点,野猴子不受教,让人打死算了!”贝小路恼怒拍桌骂着。 卫靖哼地一声,端起自己的酒菜,走到另一处桌边坐下,见着几个汉子不约而同望着他,晓得这霸王客栈既然让客人选择先吃后吃,必定曾有不少家伙先要饱餐一顿,然后借机偷溜。 客栈里的熟客也必定有处理这种情形的手段,想溜出去可不容易,便乖乖坐下,强作镇定,跷着腿吃肉,还分了不少给桌子底下的阿喜吃。 “哼哼。”卫靖见到台上得瘦高男人和光头大汉已然分出高下,瘦高男人肚子上捱了一拳,忍不住哇哇呕吐起来,将一肚子酒菜全呕了出来,逗得底下瞧着的汉子们捧腹大笑。 卫靖总算明白方才店小二问他要先吃还是后吃的缘故──先上场捱一顿打,下来还是有得吃;先吃饱喝足的也讨不到好处,打赢了固然光采,打输了可能便要吐得一桌子,等于白吃了。 这票客人倒不是来吃霸王餐的,他们是店里的熟客,饭后赌斗便是霸王客栈的惯见节目,客栈老板兼作赌斗庄家,店里头的熟客不是赌徒便是练家子,那些练家子十分乐意上场和人过招练练身手,且赢了都有赏金。 卫靖啃着馒头,冒出一额头汗,突然觉得裤角让人拉扯两下,低头一看,只见脚边伏了个乞丐,身子又瘦又脏,全身满脸都是脏泥,衣服破烂发臭,皮肤上满是烂疮,眼歪嘴斜,不住向他磕着头,一旁还摆了个小钵。 卫靖怔了怔,只当这乞丐肚子饿了,便将吃剩的牛肉端到他面前,乞丐伏在地上,抓起牛肉就吃,吃得满嘴油腻,露齿向卫靖笑着,模样很是感激。 卫靖也笑了笑,却见他仍然不走,继续磕头,又伸手指了指自己腰间钱袋,指指自己头上、脸上的烂疮,嘴里咿咿啊啊喊着。 “原来是个哑巴。”卫靖瞧他可怜,尽管腰间钱袋里早输得只剩下五枚铜币,却还是掏出三枚,放入他钵里,还瞪了贝小路一眼,嘴里哼着:“哼,我才不像那臭丫头毒蝎心肠。” 哪知道乞丐却仍拉着他裤角不放,双手乱挥,又是拜托,又不停比着“十”。 卫靖傻眼,摇摇头说:“不行,我身上没那么多钱??没办法给你那么多??” “你肚子饿的话,我这儿还有些菜,你渴了吗?要不要喝点酒?”卫靖将鸡肉和酒壶都端向乞丐,他又纠缠一会儿,鼻子发出哼哼的声音,接下卫靖的酒,却不要其他小菜,喉咙一转,竟咳出一口浓痰,吐在卫靖脚边,瞪了卫靖几眼,又爬向其他客人。 卫靖满脸错愕,一点也没有帮助人后的欣慰之感,反倒觉得十分委屈。只见那乞丐不停纠缠其他客人,有人朝他破口大骂,有人被缠得烦了,便也扔了些钱,其中一个客人方才赌赢不少,出手较阔绰,扔进钵里的钱匡啷啷响个不停,乞丐也呜呜啊啊地磕头道谢。 这时,店小二瞧见了这乞丐,皱着眉头将他往店外头赶,那乞丐爬到了客栈门口,回头嘟嘟囔囔地和店小二纠缠起来。卫靖一愣,愕然地喊着问:“怎么你会说话呐?” 乞丐见到卫靖远远地瞧着他,便大骂:“穷酸的臭小子,你看什么看,去你妈的!” “喝──”卫靖只觉得一股火气就要从肚子爆上脑袋,心中的惧意倒减低了些,转头见到另一桌的贝小路笑得东倒西歪,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太可恶,太可恶了!”卫靖握紧拳头,突然肩头让人重重拍了一记,回过头看,不敢置信。 樊军提着壶酒,在卫靖身旁大剌剌地坐了下来,一手还搭在卫靖肩上说:“哟,竟然是你,顾店的说今儿个有个小子来吃霸王餐,我还当是谁呐。” “你是那天那个家伙,怎么认得我?”卫靖吓出一身冷汗,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樊军,心念一转,当时便听潘元说樊军是这儿的擂台王,在这儿撞见他,也并不稀奇。 樊军大大喝了一口酒,四周来往的客人,有些见了樊军,都和他打招呼,樊军也摆手回应。 “那天你向潘元射石子,你以为没人见着?”樊军哈哈大笑。 卫靖只觉得樊军压在他肩上的手臂又重又沉,肩头逐渐酸疼,他本来已经想到几个逃脱方法,却见此时店里更加热闹,赌斗一开,更多汉子进来,逃脱机会更小。此时樊军现身,田鼠帮或许也来了,潘元和他有仇,在这儿见了,可还有什么好话说。 卫靖越想越恨,当下冷笑两声说:“我认了,今天是我卫靖大难之日,一堆人连手欺负我,你这擂台王要逞威风、欺负小孩子,就趁现在吧!我年纪小,打不过你,又能如何?潘元也来了吧??躲着干嘛,臭老鼠就是臭老鼠,叫他出来啊!” 樊军哈哈两声,说:“瞧你骨气倒不小,你放心吧,潘元没来。这儿不是田鼠帮的地盘,我和他们也没太大关系。欺负你?你有什么好欺负的?” 樊军说着,挥手招来店小二,要了酒菜,自顾自地吃喝起来,又瞧瞧卫靖,淡淡地说:“不过呢,想在这儿吃霸王餐,跟我就有关系了,你不会不晓得吧?待会儿上台有你受的。别耍嘴皮子推托自己年纪小,在这儿混的,多的是十来岁便离乡背井出外闯荡,我就是这样。” 第34章 霸王客栈4 樊军正说着,从店外又进来几个汉子,其中一位比其他人高了半颗头,虎背熊腰,脸上还画着红色纹路。 但见四周客人鼓噪起来,说:“主戏来了,跑龙套的可以滚下来了!”“樊兄,我赌你赢!”“虎哥,别泄了气啦!” 台上两个汉子正打得热烈,哪有空理会台下叫嚣,其中一个还骂着:“吵什么?要老子下台,便上来打,打胜了我自然下去!” 他还没说完,方才进门那高大、纹面、被称作“虎哥”的大汉,二话不说,随手从桌上抓了瓶酒,咕噜噜灌了好大一口,跟着脱去上衣,三两步便抢上木桌擂台。 “等等,等等,你??”两个相斗的汉子还没反应过来,都让虎哥扔下台去了。 虎哥拍拍胸膛,圆眼朝擂台下扫了一圈,目光盯住樊军。 樊军扭扭脖子,站起身来,重重拍了卫靖脑袋一下,说:“上这儿怎不喝酒?” “你打我干嘛?”卫靖尽管害怕,但他个性倔强,头上吃痛,心中不服,反手顶了樊军腰间一下,只觉得樊军腰部肌肉坚实,像是顶在饱满沙包上,手肘反而有些疼痛。 樊军哈哈一笑,一手勒住卫靖脖子,抓起酒壶就灌他酒。 卫靖给灌了两口酒,只觉得呛得难受,连连咳嗽,心中怒火陡生,使力挣脱,摸出腰间八手就要和樊军拼命,吼叫着:“你再烦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这家伙不识好歹,你那天射潘元石子,挺合我胃口,我教你一招,多喝几口酒,待会儿上台好受些。”樊军哈哈笑着,大步向擂台走去。 卫靖吁着气,只觉得那酒够辣,呛得他反胃欲呕。一撇头见贝小路瞅着自己连连摇头,像是怜悯路边小狗一般,不由得又是一阵愤怒,但想起潘元没来,心中的大石也落下了,深深吐了口气,又盘算起如何才能脱身,且不能让贝小路看扁了。 “来来来,快押!”客栈老板脸色红润、身材五短,比卫靖还矮半颗头,顶着个圆滚肚子,笑嘻嘻地吆喝大伙儿下注,汉子们的情绪涨到了最高点,有的大喊“樊军”,有的高叫“虎哥”。 卫靖牙一咬,心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豁出去了,他不想露出惨兮兮的神情让贝小路笑,索性一拍桌,跟着叫喊起来,又摸摸钱袋,将最后的两枚铜币也拿去押樊军。 “吃霸王餐的小子,你也玩呐?”“待会就轮到你了!”大伙儿调侃着卫靖。 “是啊!我输了一屁股,只剩下两枚钱,给不给我玩呐?”卫靖不怒反笑,大声嚷着。 “玩、玩,你开心便行!”客栈老板摇摇手打了圆场,也让卫靖下了注,却不忘叮咛一句:“小子,可别忘记你吃了咱们一顿霸王饭哟,这是规矩。” “我知道。”卫靖盯着客栈老板的眼睛说,那老板搓搓手,又笑了起来,招呼大伙儿下注。 那头樊军和虎哥已经拳头碰过拳头,各自后退几步,要开打了。 虎哥身材比樊军高壮,两手大张,一步步往前推进,樊军则一弹腿,重重在桌面一跺,发出好大一声巨响,扎了个结实的马步。 虎哥又往前几步,伸手去构樊军颈子,樊军身子一矮,突然低身前窜,一双拳头凶猛朝虎哥面门击去。 虎哥闪避不及,脸上挨了一记,鼻血登然泄下,却也一把握住樊军手臂,顺势转到他的背后,抱住他的腰,猛一用力就要往后仰摔,原来虎哥使的是摔角路子。 樊军让虎哥一抬,在两脚腾空的瞬间闭气发力,便又沉下。虎哥这一摔没摔成,更加聚力紧箍着樊军腰间,又将樊军身子抬起。 樊军喝了一声,硬是将虎哥双手扳开,身子落下,随即快速回身跃起,连环腿蹬蹬踢出,踢在虎哥胸前。虎哥吃了这几记连环腿,尽管身材厚实,也疼得连退几步,鼻孔喷气,疯牛似地再冲上来,要擒抱樊军腰间。 樊军站稳马步,双手一推,顶住虎哥的手,两人双掌互抓,比拼起力气,突然听见脚下木桌发出喀喀声响,各人脚下踩的木桌因这推力向外推去。 “哈哈,台分开了,快顶回去!”汉子们起哄喧闹,一群人分成了两边,抵着木桌擂台两边一起推,将被樊军和虎哥拼力撑开来的木桌擂台,又并了回去。 “喝呀!”樊军一声虎吼,一身硬朗气功勃发,双脚猛地一踱,脚下那参天木桌给踱出了两个凹坑,擂台周边的汉子们都给震得一退,然后便见到樊军推着虎哥连连后退。 虎哥退了几步正要还击,樊军身子一低便进了虎哥身前,使出他那套狠辣的近身格打,手肘、膝撞连连撞击在虎哥的肩颈胸腹上。 卫靖看得热血沸腾,几乎要跳起来吆喝,樊军却突然中断攻击,迅速退了几步,向客栈老板拱了拱手。 虎哥摇摇晃晃地摔下擂台,瘫倒在地上连连喘气,一票汉子鼓闹叫嚣着:“我就说樊军厉害吧!”“原来虎哥中看不中用呐!” 虎哥的伙伴们抢上前去,将虎哥拉到边角,又是搧风又是拍脸,见虎哥仍喘气咳嗽,不由得恼火埋怨着樊军:“兄弟,你出手未免太重!” 樊军漫不在意地说:“我只出了五分力,要是真打,他已经起不来啦!” “我也没使出全力,明儿个雷员外府上那场才要你好看??”虎哥恼怒说着,推开众人,摇摇晃晃地领着伙伴们走出客栈。 客栈老板从杀来的钱里取出一小迭,对樊军摇晃两下,又指了指那张被他踩烂的木桌。 “我知道,你的桌子贵得很。今晚大伙玩玩,明儿个我上雷员外府上去打,胜了便多买几张桌子还你,你多开几坛酒让大伙喝吧!”樊军大笑地答,观战的汉子们一阵喧哗,纷纷欢呼。 “我明明押中了不是吗?”卫靖自客栈老板手上接回赌金,一看还是两枚铜币,气愤地问。 客栈老板哼了哼:“樊军是擂台王,赔率只有赌金的一半,这儿的规矩是赢了也得扣三成下来当手续费,不然人人都押樊军,我拿什么赔你们,还别说这些汉子吃喝的酒菜了。你只押两枚铜钱,胜了一枚,缴回来当手续费,难不成我还得将这枚铜钱取走三分吗?” “喝!那我怎么赢也是两枚钱,还赌个屁啊!”卫靖大叫。 “这倒也是,这场手续费我就饶了你啦,你从三枚钱开始玩吧!”客栈老板呵呵一笑,将一枚铜币赏给卫靖。 “其实你也可以不押樊军,赔率高些,不过输面也稍大便是了。”贝小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卫靖背后,低声说着。卫靖则将头别过,不理睬她。 此时又有两三人跳上木桌擂台要打,大伙儿都喝了酒,也不理顺序如何,有的要和樊军打,有的要捉对单挑,有的直嚷嚷要大家押注在自己身上。 客栈老板灵机一动,拍掌吆喝喊着:“别吵别吵!四个乱斗如何?最后站着的算赢!” 有些客人吆喝着:“这怎么成?要是三个打一个,那便不公平啦!” 客栈老板哈哈大笑说:“平常大家打得还不够多吗?明晚雷员外府上那场才是重头戏,一年不过两三次,比起这小客栈热闹不只十倍,我受邀去当贵宾,可不想将参赛好手赔在自己这小客栈里,那可对不起雷员外呐!今晚大家看看热闹,开开心罢了。小毛,去多开几坛酒请大家喝!” 第35章 霸王客栈5 汉子们听了大都叫好,纷纷下注,卫靖又将三枚铜钱全押在樊军身上。 大伙儿起哄着,将更多木桌子并往中央,将擂台扩展得更大,台上四人也得以向后挪出些空间,个个摩拳擦掌,瞪视着其他三人。 除了樊军之外,三个打手之中,一个黑瘦矮小,手臂却长,活像只野猴,大伙儿称他“黑猴王陈块”; 一个和樊军一般高,却瘦了些,两脚一前一后,架势摆得挺大,后脚站得扎实,前脚却微微抬着晃动,是“快腿张三龙”; 第三个年纪大些,嘴上蓄着八字胡,两只手前伸,模样像只大螳螂,被称作“螳螂手常安”。 随着四周男人鼓噪喊打,快腿张三龙率先动身,回身一脚便往螳螂大叔常安扫去,常安的脸给踢中,翻了个筋斗便倒,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我还没倒,这小子腿不中用!”常安挣扎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喊着,另外三人已经斗得凶猛激烈。 黑猴王陈块四处乱蹦,长手忽抓忽刺,连攻樊军脑袋、腰间,樊军双手守御坚实,像是铜墙铁壁,张三龙一双腿轮流对着眼前两名对手挥扫突刺,和枪棍一般,又快又狠。 螳螂大叔常安又跳回战圈,一套螳螂拳发狠乱打,突然脸上一疼,让陈块打了一巴掌,还来不及还手,右腿一软,是张三龙踩在他腿弯处,跟着只觉得侧边一股怪力推来,是樊军双臂格来,轰隆一声将他撞飞出了战圈,摔在人堆里,爬也爬不起来了。 “大叔你别逞强啦!” “别丢人现眼了!” “瞧你正经八百,原来是纸糊的!” 大伙们鼓噪着,尽管螳螂手常安恼怒至极,却也不敢再上去打了,客栈老板已经开始算钱,将押在螳螂大叔身上的注码都给杀了。 场子上打得更加热烈,张三龙中了陈块两记猴儿拳后,也发起狠来,一双腿疾风似地踢,陈块不停跳跃闪躲,却渐渐被快腿逼得连连后退,一脚踩到擂台边缘,退无可退,一下慌张失了注意力,才见到张三龙抬脚,便感到下巴猛一受力,顿时天旋地转。 张三龙这脚结结实实踢在陈块下巴上,一脚将他踢下了桌。陈块已然晕去,由其他人拉到一旁搧风,和虎哥一样下场。 “好个快腿张!可我前些日子在地下来湖碰上一个余二腿,他的腿劲儿比你重得多,你只是快罢了,不怎么中用。”樊军伸伸拳头,等张三龙准备妥当,便也站了结实马步,一步步进逼。 “是吗?”张三龙声音陡然拔高,他是出了名的快腿,一套家传武术里头,腿招便占了九分,一双腿练得又快又准。 樊军前进几步,身形已进入张三龙的腿攻范围,只见张三龙立刻出腿,一记快过一记,或是横扫、或是直蹬,力道比方才踢击螳螂手和黑猴王都要大得多,就是不服气樊军说地下来湖有个余二腿腿力胜过他。 樊军用手臂硬格,挡下好几记踢击,便无法继续进逼,腰间接连中脚,有些恼了,突然低喝一声,沉稳身形突然转为快捷,也举脚和张三龙互踢。 “和我比踢脚?”张三龙先是一怔,跟着发出不屑的笑声,腿功更催上了劲。登时战圈里腿来脚去,两人踢得好似杂耍,一票观战赌钱的男人鼓噪得要掀翻了客栈屋顶。 张三龙腿快,起先占了上风,两人双腿不时交碰之余,还能抽空朝樊军腰间踹一下,但数十脚过后,却觉得和樊军的脚互格相撞之时,像是踢在树干上一般,双腿渐渐发疼。 樊军呼哈几声,出脚更重,张三龙不敢再用脚硬接,而是连连闪避,这么一来,快腿登时转落下风,本来他使着一双快腿,腿本较手长,踢得对手无法近身,但此时惧怕樊军和他硬碰,不再主动出腿,樊军身形随即一矮,钻入了张三龙怀前。 张三龙大惊,近距离下腿功不好发挥,正想后退拉开距离,樊军又使出近身硬招,双腿猛一跺,又踩坏了一张参天木桌,轰出来的一记顶肘像是重锤一般,将张三龙轰出好几步外,摔落下台,滚倒在地。 张三龙捂着小腹站不起来,痛得连连干呕。 “还是樊军胜了!” “擂台王就是擂台王!” 大伙又是一阵鼓噪,客栈老板将桌上的钱杀的杀,赔的赔,算算其实没赚多少,原来大部分的赌客都押樊军,老板又多开了几坛酒,还让樊军踩坏两张造价昂贵的参天木桌。 樊军跳下擂台,伸伸懒腰,自客栈老板手上接过一把银钱,那是他打胜的赏金。他将银钱拿在手上抛呀抛地,和大伙儿互干了几杯酒,步出霸王客栈。 “今晚到此为止,大伙养足精神,明儿个上雷员外家里好好斗他一斗。先说好,咱店里酒多馒头多,却都是劣酒,明儿个谁打赢了,得到巨额赏金,请买几坛好酒请兄弟们尝尝了。”老板挥挥手,招呼伙计收拾木桌。 汉子们大都喝饱了,叫也叫过瘾了,有些开始四散,有些帮忙收拾,有些三五成群聊着明日雷员外家里的活动。 贝小路歪着头想了想,低声向卫靖说:“你问问那些汉子,他们口中的『雷员外』,是否便是大地主雷南。” “雷南?雷南是谁?” “来湖市多的是名声显赫的大户人家,大都有财有势,通天河以北,富贵居王宝胜老爷无人不知,通天河以南,则以雷南声名最响。” 贝小路有记忆以来,便随着贝老太太四处溜达,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江湖八卦听得可多了,见识要比寻常十三、四岁的丫头多上太多。 这两年贝小路到了发育年纪,身子长高,贝老太太也开始传授她些许飞雪山庄的独门武艺。 贝小路机伶聪颖,学得极快,仗着这些许本事,一年前开始独身闯荡,哪儿有趣便上哪儿玩,瞧瞧江湖传闻中的稀奇人事物。 贝小路自幼娇惯,有不少奴仆供其驱使,只身在外时事事都得自个儿动手,难免觉得麻烦,这次有卫靖作陪,便也理所当然地将卫靖当成了自个手下。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替我问问!”贝小路催促着。 “你好奇不会自己去问?我为什么要听你唆使?”卫靖双手交叉,对贝小路摆出了极难看的鬼脸。 “几位老兄,先别收拾桌子,你们忘了有个小子吃了一顿霸王餐吗?”贝小路嘴一鼓,转身向前头正忙着拉开木桌的汉子们嚷嚷。 “对啊。”“你不说咱都忘了。”“这小妹妹打哪儿来的?”一群汉子这才将目光转到卫靖和贝小路身上,有些还互相问着:“是谁家的妹子还是女儿?” 几个汉子又将木桌并拢,卫靖后退两步,背后立即挡了两个男人,前头左右也围了人来,模样大都不怀好意。 原来霸王客栈立这规矩原是老板觉得好玩,有些豪客为了结交朋友、引人注目,吃顿霸王餐找人打打架也挺有趣,但数年下来总有更多家伙浑水摸鱼,纯粹图个酒菜吃喝,更别提还有些远道而来的蛮横练家子,听闻霸王客栈赌斗风气,刻意踢馆闹事。 第36章 霸王客栈6 卫靖的模样自然不像是来交朋友的,大伙对他便也不甚客气。 “我看这位小兄弟,其实不太清楚这儿的规矩,大伙意思意思就行了。”方才招待卫靖的店小二,心地倒不坏,瞧出卫靖模样窘迫,和贝小路之间有些古怪纷争,便出言调解。 “让我来好了,我的拳头今晚还没见红,这刀未开锋,明儿个杀气不大够!”一位醉眼惺忪的胖大汉打着酒嗝,一双拳头皮粗肉厚,不停用拳头碰着手掌,上前用肚子顶了卫靖一下,卫靖被他顶退了好几步,贝小路在后头一伸脚,正好绊着卫靖脚跟,让他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脚边的阿喜立即拦在卫靖身前,对着胖大汉狂吠。 “哈哈,杀气!你们看着没,我的杀气透了出来,让狗儿嗅着了。”胖大汉又打了好几个嗝,得意说着。 本来准备离去的汉子们见有热闹,又围了回来,对卫靖指指点点,还有不少好事的,都争着要上来和卫靖“玩玩”。 “算我倒霉!”卫靖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将阿喜赶到远处桌下,自个往前走去,猛力撞了胖大汉一下,跟着跳上木桌擂台,双手大张,喊着:“我进了黑店,还能怪谁?一顿饭换我一条小命,来吧,你们一起上,将我打死吧!” “哈,看不出这小子这么凶猛!”“好一个初生之犊不畏虎,我从前也是这样!”“胡闹什么,什么黑店,规矩都说给你听了!”底下的汉子们骚动起来,有的拍掌大赞、有的朝台上扔东西、有的出言反驳。 “哈哈,你们别上他当,他最狡猾不过了。各位大哥都是豪气汉子,他便投其所好,为的只是想讨个喜,盼望待会哪位大哥手下留情;再来,他说什么『进了黑店』云云,用意是引你们和他辩,辩着辩着便忘了揍他,这猴子要变什么把戏,我岂会不知道?”贝小路咯咯笑地指着卫靖大声说。 “臭丫头只会搬弄是非。废话少说,要打的上来啊!”卫靖气得咬牙切齿,又有三分心虚,他的确因为气恼而冲上木桌,但一番话也在肚里滚了许久,的确是针对这些汉子性格想出来的话语,要不是身后让人挡了退路,遇上这情形他便溜之大吉了,此时让贝小路说破手脚,更加气愤,只觉得她是存心要害死他。 “好了好了,我不管你有什么委屈,就当你进了黑店吧。我姓吴,名不修,是这儿老板,这儿规矩便是──你吃了霸王餐,便上台来,咱们也派个弟兄跟你过两手,是输是赢都无所谓,打完了大伙做个朋友也行!”客栈老板吴不修一席话内容甚是豪迈,说话时的模样却始终嬉皮笑脸,像是开玩笑似地。 “我妈妈是剑客,我使传家宝剑可以吧!”卫靖也不等众人回答,掏出八手小刀,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夸张架势,目光横扫底下一圈,指着一个腰间悬着木剑的灰袍男人骂:“山羊胡子你看什么看,你那柄木剑也配和我斗?滚一旁去吃大便,哪个带着宝剑的,上来和我比剑法!” 被卫靖一阵暴骂的灰袍男人登时愕然,瞪大了眼,四周汉子爆出一阵轰笑:“哈哈哈,臭小子竟这样好玩!”“小短刀也叫作传家宝剑,别逗大家笑了。” “静一静,你们又中计了──”贝小路手扠着腰,朗声说着:“他那把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小刀,锋利异常,他瞧那位大叔持着木剑,故意出言相激,将刀称作剑,学猴儿唱戏,装作什么都不懂,都是假的,他想骗那位大叔上台和他打,仗着小刀锋利削你的木剑,他便占便宜啦!别上他当,叫刚刚那个大拳头叔叔上去,揍扁这个自作聪明的毛孩子!” 贝小路这么一说,一票汉子有些恍然大悟,有些却不相信,七嘴八舌,大笑起着哄,有些称卫靖机智,有些便抢着要上去揍卫靖。 平日霸王客栈打斗不动兵刃,但此时大伙本便不将这少年放在眼里,都觉得好玩罢了,也没人开口阻止卫靖亮刀子。 大拳头大汉拉下两个想爬上桌的汉子,拍拍胸膛,说:“我不是说了这小子让我收拾。放心,我那么善良,怎么会打死他?我只要他将吃下肚的饭吐出来便行了。” “我来吧!”一声朗笑伴着说话声,方才被卫靖大骂的灰袍男人一跃而起,抢先跳上木桌擂台。 “王道士,你做什么,我都说我来啦!”大拳头汉子不服气,大吵大嚷就要上去打人,让一票汉子拉着制伏在地,骂着:“你这家伙醉得严重,上去真会打死人!” “小子,你想我陪你玩,我便上来陪陪你。这儿大伙只有我使剑,你妈妈是个剑客,她叫什么?你手上的小刀当真是锋利宝物?我倒想见识见识。”灰袍王道士留了两撇胡子,举起木剑,指着卫靖八手小刀说:“来,看你能不能斩断我这木剑。” “我还会放流星弹,你接不接得住?”卫靖手一掏摸,自口袋摸出几枚小石头,晃了两晃,突然朝王道士抛出一枚。 “放心,你尽管放,我接得住。”王道士这么说时,已经捏着卫靖扔来的小石子。 “哈哈哈,这小王八蛋还会放暗器!”“不愧是杀人不眨眼的流星弹!”底下的汉子们笑声更大,贝小路则大喊:“小心,他这样做一定有诈!” 王道士一跃上前,木剑便往卫靖腿上削去。卫靖知道王道士自信满满,必然有把握夺去自己的八手,便用双手握刀,紧紧握着,仗着八手锐利胡乱挥砍。 王道士身形飘逸,笑嘻嘻地和卫靖过了几招,卫靖心下渐定,知道王道士尽管剑术胜过自己许多,但比起满全利可差了一截,加上此时场面,王道士自然不会尽全力和自己拼斗,便更加放心,随手扔了两枚石子,都让王道士接着。 王道士接着那些石子,还会向卫靖虚刺几剑,再夸张地转身向底下汉子们做出嬉闹表情,将石子抛给他们,笑说:“小心,这是小兄弟的无敌暗器流星弹。” 卫靖突然哇地一声,转身往后跑。 “小弟,你想逃?”王道士大步一跨,灵巧追上,却见卫靖陡然转身,手上小刀却是倒着向下,朝上那端,竟无端端生出一截。 王道士瞬间意会多出的一截是弹弓时,卫靖已然松开牛筋,石子飞射而来。 飞石子也不甚快,眼捷手快的王道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仍然一把抓住石子。 但卫靖的弹弓有两条牛筋,在放出第一枚石子的同时,第二条牛筋又猛地往后拉了一截,再放! 第二枚石子射去的速度更快,正中王道士的酒槽鼻。 “哇!”王道士向后一跃,捂着鼻子,怒瞪着卫靖,他总算明白卫靖先前用手掷石,是为了让自己以为“流星弹”只是这样的速度,接惯之后,突然要接住用弹弓射出的强劲石子,便困难许多。然而王道士仍接住了第一枚,但两条牛筋连环飞石,第二枚石子飞势更快,便超出了自己能耐。 “噫!”贝小路跳了起来,指着卫靖的八手叫:“原来你那把家伙有这么多古怪,好奸诈的小子!” “没错,奸诈的小子。”王道士微微发怒,身子向卫靖猛一窜去,长剑直刺卫靖右手腕。 “你要抢我八手,送给你好了。”卫靖边说,竟将八手直直往上一抛。 “呃!”王道士已然窜到卫靖身前,见他这般举动,又是一惊。本能性地去看八手往哪儿落,会不会落在自个儿头顶上,看准了八手落势,木剑扫去,将八手扫开。 第37章 霸王客栈7 此时卫靖两手握住道士一只手,一推一拿。 “小子会擒拿手!”王道士脚下一浮,心头一凛,一甩肘打在卫靖脸上。 卫靖尽管痛得眼冒金星,但早已打定主意,死也不放,硬是将这手擒拿动作做得全,一脚勾在王道士腿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拉扯,两人双双跌下桌去。 王道士跌了两步随即站定,卫靖则跌了个四脚朝天,但他自地上翻起,立即上前拉了一脸愕然的王道士,和他握手,说:“朋友,你的剑招高过我太多!” “竟打成平手了!”“比想象中精彩不少!”“不算不算,重新打过,换我来!”四周汉子爆出一阵叫声。 “奸巧小子!”王道士见卫靖笑容中带着几丝狡狯,恼怒地反手一巴掌扫去,却在卫靖脸旁陡然止住。 “嗯,应当说你很机智。”王道士长长嘘了口气,只轻拍了卫靖脑袋一下。他本恼怒卫靖手段百出,但终究想到卫靖身手本便不如自己,不使手段便只能白白捱打。 贝小路大叫:“赖皮、赖皮,你明明说比剑,又用弹弓、又动拳脚,这不是赖皮是什么?” 卫靖大声反驳:“谁说剑上头不能装一些刀呀弹弓的,我事先就说我会放石子,用手放两枚再用弹弓放两枚呐!王道士身手一流,边打架还可以边和底下朋友说笑,我尽全力和他打罢了,剑客便不会用拳脚吗?若今天我是个恶匪、大盗、臭贼什么的,放的不是石子而是毒镖,王道士还能活吗?各位朋友们觉得这招不入流可以不用,但瞧过一次便知道怎么提防,难道不好吗?” “啰哩巴嗦些什么,谁说贼儿便会下毒!”贝小路抗议。 “小弟这话倒说得挺有道理。”王道士摸摸鼻子,以木剑挑起落在桌上的八手,拿在手上瞧了几眼,递还给卫靖。 二、三十位汉子们登时静下许多,彼此看看对方,有些会心一笑,都晓得卫靖一言是有道理,明儿个便是雷员外举办的大擂台赛,霸王客栈里的朋友谁强些谁弱些,大伙儿心照不宣,但也难保有人出奇招,更别提其他不同道上的参赛打手了,卫靖这两下子,倒让大伙心下多打了层底。 卫靖呵呵一笑,接回八手,将小刀弹弓都扳入木壳当中,大伙儿才知道这八手是这样使用。 “好!你这臭小子诡计多端,霸王客栈认你这个朋友!”胖老板吴不修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卫靖肩头,大喊:“大伙儿要不要再喝一阵?” “不了,吴老,你自己都说了,明天才是重头戏,咱们得歇息了。”一票汉子抓着脑袋,纷纷离去,不时交头接耳,原来卫靖一阵诡计,硬是跟身手比他好上许多的王道士打成平手,反倒让大伙儿生出希望,都想自己身手不如樊军、张三龙、虎哥等,难道不能出奇制胜吗? 大伙儿纷纷离去,有些还和卫靖攀谈两句,将卫靖认作朋友了。 “一下子清静许多,野猴子福大命大,逃过一劫。”贝小路伸伸懒腰,吁了口气,向吴不修招招手,笑着说:“胖老板,替我准备间房间,打扫干净点,姑娘我远道而来,好辛苦呀。” “嘿嘿,小妹子,没问题,你俩是住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吴不修摆出一贯的笑脸模样,自贝小路手中接过银子,一面吩咐店小二备房。 “当然是两间房,一人一间。”贝小路哼了一声。 “真稀奇,你还替我付房钱,良心发现了吗?你不是想害我被打断腿吗?”卫靖冷冷讥讽着。 “我本来便很好心,我都说了,你向我认错,便替你解决这事,你自个儿发神经,怪不得我。”贝小路答,又指着卫靖,转头向吴不修说:“这是我从乡下抓来的野猴儿,泼皮顽劣,给您添麻烦了。” “不会不会。”吴不修哈哈笑着,拍拍卫靖的肩说:“小弟弟小妹妹,咱霸王客栈什么怪胚子都见过,你俩这对儿也真是绝了,哈哈!” ************* 闹了大半个晚上,卫靖和贝小路都已累坏了,简单梳洗一番,随着店小二步上二楼,各自进了自己房间,是相邻着的两间房,里头陈设简陋。 卫靖将阿喜赶入床下,自个躺上木床,回想方才事情,不由得得意地笑了。 “臭猴子,是你在笑吗?”贝小路的声音自木板隔墙那端传来。 “咦?不是我在笑,我没听见笑声,可是倒听见一个女人的哭声,哭得好惨,你听见了吗?”卫靖这样回答,还佯作惊惧状。 “哈哈哈!别白费心机了,你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只能骗骗傻大个们,你以为我怕黑、怕鬼?你忘了飞贼都是半夜活动的吗?”贝小路咯咯笑着,又说:“这次你的卑鄙狡猾救了你,下次我会整到你的。” “你这贱丫头和我有仇吗?顺顺利利办好你的事情,再遵守约定替我将钱赢回来,娃娃还给我,我替你解开手铐,咱们一拍两散,你开开心心继续作贼,我回小原村陪我的于雪姐姐,那不挺好吗?”卫靖打了个呵欠。 “于雪姐姐是谁?” “关你屁事?嗯??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总之是仙女就对了。人漂亮又温柔,而且不会偷东西。” “那丑娃娃是鲑鱼姐姐做给你的吗?” “她姓温,名于雪,不是鲑鱼!你耳朵坏了?另外,那不是丑娃娃,她做的是我!” “这样说来鲑鱼姐姐手艺倒好,那个丑娃娃做得维妙维肖。” “我去你的蛋,你到底要不要睡觉?” 贝小路呵呵笑了两声,答:“你好好睡吧,计划改变了,明儿个绕路去雷南府上一趟,后天转往蛇守村。” “咦?”卫靖坐起身来,皱着眉头,敲木板问:“为什么呢?” “本来我的计划里头有个难处,明儿个上雷南家走一趟,可以解决,一加一减,不会耽误到你回乡下陪鲑鱼姐姐,你安心听我的指示吧。”贝小路接着又说:“况且,明儿个的大擂台赛可想而知,必定是热闹非凡,你难道不想去见识见识?” “我懒得管你这么多,快睡觉吧,你怎么说怎么是,赶快把事情办完??你到底要办什么事?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卫靖埋怨着。 “总之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猴儿别这么多事,睡吧。”贝小路也发出了呵欠,两人不再说话,很快地睡了。 第38章 花开富贵1 卫靖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他摇摇晃晃地下床。 推开门,外头走道地板上摆了套素净衣裤,上头一小迭银钱压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臭猴儿,瞌睡虫,姑娘我起得早,先去雷府周边瞧瞧热闹,黄昏时你再来,在雷府大门等我,雷南府在这儿无人不知,你多向人问问,便知道地方了。衣服供你更换,你多久没换衣服了,想臭死本姑娘吗?银子赏你吃饭,替姑娘我打杂跑腿是有好处的,知道吗?” “哼!”卫靖扮了个鬼脸,随即将字条揉去。低头看看,身上衣服确实脏了,他的行囊之中虽然带有换洗衣物,但这些时日轮流穿替,大都肮脏不堪。 卫靖将干净衣服换上,打了几个呵欠,领着阿喜下楼。 和顾店的伙计打声招呼后,便离开了霸王客栈。 卫靖向几个路人问明了雷府的大致方向,悠闲地走着。 一条小道间多是民居,有些树枝伸出砖墙外,卫靖沿着墙走,手指划过墙砖,脑中胡乱转着,一副心思又全溜到闯天门神兵大赛上头了。 他在来湖市这些时日受了不少气、遭逢数次险难,晓得这大城市比起纯朴的小原村要险恶许多,但心底终究隐隐不甘,只觉得自己岂会比其他人差,要是认真起来,必定能在来湖市闯出一番名堂,男子汉大丈夫,一辈子窝在乡下逗狗儿有何滋味? 他又想着明年春天通天河畔大扬府上的神兵大会,必是刀光华烁、剑影曜曜。 四方各地的铸兵好手提着五花八门的心血之作上台比拼,光是两位伯伯出赛的兵刃,便能博得满堂彩了,那是多么精彩有趣的一场盛事。 神兵大赛对于卫靖而言,就像是狗儿眼中的鲜牛肉块,令他心痒极了。 他幻想着倘若自己参赛,自个儿那柄参赛家伙不晓得能有如何的成绩,尽管对自己的手艺甚有信心,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铸剑手艺全经父亲传授,自己便远不如父亲。 在来湖市风光名扬的卫开来、卫长青两位伯伯,手艺自然不会输给父亲卫文。 再者,刀剑之类的兵器,除了所用钢材、铸造技艺之外,耗费时程也有差别,一柄好刀好剑需要经过长时间反复折迭锻打,剑身才会渐渐坚韧。 两位伯伯历经数届神兵大赛,每一次自然都是准备充分,说不定上一届刚分出胜负,不论胜败,便已开始筹备下一届神兵大赛了,自己此时却连购买铸兵钢材的钱都没有,自然吃了大亏。 “或许回小原村后,和老爹说说,请他亲自出马,再不然??要老爹让我在工房里取一柄剑身??这两点老爹应当都不会答应吧!我想老爹根本不会让咱们再上来湖了,你说是吧,阿喜。”卫靖知道小原村家中铸剑工房里,还有几柄剑身,都是上好钢材锻打而出,未经开刃,卫文也未曾间断地持续锻打,一日一日更加坚韧。 送给王老爷的四柄剑的剑身,就是从这些剑身当中挑选出来。 出了这小道,卫靖沿着大街店家走了一段,只见前头路口岔处,一个乞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对着来往的行人们喃喃念着。 卫靖见这附近商家稀疏,行人也不多,路过乞丐身边的行人,有些不理不睬,有些则会扔几枚钱币到乞丐面前的破碗中。 卫靖伸手按了按腰间钱袋,钱袋里是寥寥数枚铜币,和贝小路赏他的些许银钱。 经过乞丐身边时,卫靖轻瞥一眼,见他全身肮脏,穿着破烂短裤,一旁摆着两支拐杖,原来他那双腿自膝盖以下便没了,断处肿胀发黑,还有些脓包,甚至流了些脓血。 乞丐不住地朝着卫靖磕头,身子一起一拜之际,断处挤压,也淌出更多脓血。 卫靖甚至闻到了脓血的腥臭味,眼睛瞥见乞丐身边地上用木炭写着字── “逢恶匪劫掠,亲人惨亡,求大爷相助,凑钱葬亲人。” 卫靖瞧他可怜,便也伸手自腰间掏钱,捏了两枚钱币就要放进乞丐的破碗,突然停下动作,又收回手来,缓步走开。 乞丐先是张大了口,跟着不住磕头向他拜,见他渐渐走远,神情变得凶恶,像是在诅咒他。 卫靖也不理睬,转了个弯走入岔道,和阿喜一人一狗悄悄探出头来,远远地瞧那乞丐。 原来他正要投钱之际,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想他双腿自膝盖以下都没了,就算拄着拐杖,如何能走? 又见他身子瘦弱,短裤里一双大腿却粗大异常,十分古怪。即便他有天生神力,单凭双手撑着拐杖走来行乞,膝盖处脓血也必然会滴落在地,留下痕迹,但他只有双膝着地处淌了不少脓血,其他地方却没血污。 “难道是亲朋好友将他抬来讨钱,那也真奇怪。”卫靖远远瞧去,此时离黄昏与贝小路相约之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也不急着赶路,便逗留在拐巷处,静悄悄地偷瞧那乞丐,想看看他究竟如何行走。 过了老半晌,乞丐仍维持着同样动作,卫靖渐感不耐,便走出巷子,装作没事一样,阿喜跟在他身后摇着尾巴。 一人一狗又走近乞丐,他似乎还记得方才卫靖赏钱到一半却收回,也不朝他磕头,只是凶狠狠地瞧着他。 卫靖走过乞丐身边,腰间钱袋却落了下来,滚落到离乞丐十来步外的墙角,发出喀啦啦的声音。卫靖吹着口哨,不停往前走,竟像是没有发现钱袋遗失一般。 乞丐闷不吭声,卫靖则是转进了另一边巷子。乞丐朝着巷口观望半晌,突然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原来两只脚压在腿下,破烂短裤开着衩,双腿便藏在裤里,膝盖的伤处自然也是假的了。 一旁的店家路人见断腿乞丐站起身,有的惊愕、有的不屑地啐着,像是司空见惯一般。他也不理会旁人目光,嘴里冷冷咒骂着不知什么话语,提起破碗、拐杖及一些随身物事,歪歪扭扭地走去捡那钱袋。 突然几声狗吠,阿喜奔出巷子,一口衔了钱袋,往巷子里头跑。 “哪里来的臭狗,给我停下,将老子的钱吐出来!”乞丐见阿喜咬去钱袋,恼怒地拔腿追赶。 阿喜虽跛了一脚,但伤处已好,跑起来并不慢,而乞丐却因久跪,双腿酸麻无力,阿喜衔着钱袋跑向巷尾,卫靖突然又探出头来,自阿喜口中接过钱袋,系回腰上。 “哟!怎么你长出脚来啦?”卫靖抬头一见乞丐站在面前不远,故意佯作讶异问着,原来他方才仔细打量之后,发现乞丐全身瘦弱,但跪在地上的一双大腿甚粗,早瞧出了破绽。 其实这破绽十分明显,只是乞丐全身脏臭,一般行人根本不会细看,有些瞧出来的,也多半觉得事不关己,更不会特意找麻烦,自寻晦气。 只是卫靖生性好事,又兼爱憎分明,他心地善良,但终究是小孩子个性,度量不大,对他好他固然感激,但对他坏,他可也咽不下一口气,昨晚在霸王客栈赏了乞丐几枚钱,却遭来乞丐一顿咒骂,可让卫靖气得头皮发麻。 此时见着了这假装断腿的乞丐,便想捉弄他一番,故意丢失钱袋,引乞丐去捡,再要阿喜衔回,好当面揭穿他的伎俩。 乞丐一脸错愕,恼羞成怒,竟举起拐杖追过来要打卫靖,卫靖哈哈两声拔腿便跑,乞丐本来就跑不过卫靖,更因双腿麻痒难耐,只能连连咒骂着,目送卫靖跑远,附近店家瞧了,有些哑然失笑,有些连连摇头。 ************ 烈日炎炎,一人一狗缓缓地赶路。 “阿喜,你又累了吗?对了,这两天你都没吃好,等贝小路替我赢回钱,我买块大牛肉给你吃!”卫靖停下脚步,让阿喜歇息,轻摸着它的背。 阿喜是只十多岁的老母狗,这些日子陪着卫靖四处奔波,比起在小原村悠闲窝着,更显出老态。 卫靖转进一条人潮较多的大街,找着了小吃摊,用昨晚赢得的铜币,点了两碗猪油拌饭,扒了一碗在地上让阿喜吃。 卫靖边吃着饭,见到对街巷口又有两个乞丐并肩坐着,一个是哑巴,不停比手划脚,又向路过的行人不住地磕头; 一个眼睛瞎了,翻着一对大白眼,眼皮颤呀颤地。 卫靖吃完饭,付过饭钱,刻意牵着阿喜到两个乞丐身旁晃晃,已经瞧出花样。 原来两个乞丐身上也都有不少脓包,淌着脓液,但这些脓包和脓液,不论是色泽还是气味,都和先前假装断腿乞丐的脓伤如出一辙,那必然是同一种化妆技术和材料。 “乞讨就乞讨,何必这样装神弄鬼呢?”卫靖低声自语,继续朝着花剌街前进。 一路上见到一个又一个的乞丐,或蹲或坐,盘踞着好几条街。 卫靖注意到这些乞丐年纪并不大,有些带着残疾,却大都是装出来的。 在某些较为冷清的街上,便不若闹街上的乞丐可怜兮兮,反而三五成群,伸长了手,向每一个路过的客人招手。 第39章 花开富贵2 这条街窄,前头三个乞丐鬼鬼祟祟地蹲在巷弄阴暗处,一等行人走来,立即拦路,抓着行人衣角,或是大声嚷嚷纠缠,或是哭闹哀求,非得行人掏出钱来才肯放手。 “太莫名其妙了!”卫靖站定身子,瞧着前头气喘吁吁的胖大叔,受不了乞丐纠缠,赏了几枚钱花钱消灾。 那些乞丐讨了钱,又缩回原先阴暗处,朝巷子两端看着。 一名少妇牵着五岁大的娃儿自卫靖身边经过,朝着乞丐方向走去。 “这位大姐,前头有乞丐会缠人不放!”卫靖大声提醒,少妇怔了怔,也注意到前头阴暗处躲着三个乞丐,赶紧转向,向卫靖点点头,绕道而去。 三个乞丐瞪大眼睛,纷纷站起身,不怀好意地瞧着卫靖。 卫靖昂了昂头,领着阿喜迈开大步往前走。 他见这几个乞丐尽管衣着破烂、身子肮脏,但年纪都称不上老迈,甚至无病无痛,却尽使些欺瞒诈骗、纠缠拦路的方式行乞,实在打从心底瞧不起。 卫靖经过乞丐身边时,还故意仰高头,露出得意神情。一个乞丐指着卫靖腰间,低声一喊:“唉哟!就是这个小王八蛋呀!” “你骂谁?”卫靖听见乞丐骂人,火冒三丈地停下脚步,却见那三个乞丐朝着他背后衣角处指指点点。 “这什么玩意儿?”卫靖也觉得奇怪,拉着衣角,扭头一看,却见到衣角处绣着一只颜色较浅的小虎图样。 “就是你这臭小王八蛋处处捣蛋!”一个乞丐破口大骂起来,还推了卫靖一把。“你这小子哪条道上的?”“你知不知道咱们花开富贵?”另外两个乞丐也鼓噪起来,拉扯着卫靖的衣服,不让他走。 “什么花开富贵,根本没听过,滚一旁去,拉着我衣服做什么?”卫靖怪叫一声,抓着一个乞丐手腕,将他摔倒在地。 跟着拔腿跑出小巷,心中大骇,惊讶这乞丐帮派消息竟然如此灵通,他不过捉弄了一个骗子乞丐,其他乞丐立刻便知道了。 巷道外头连接着一条大道,又有些小吃摊,行人多,乞丐也多。 三个乞丐追着卫靖来到大街,纷纷吹起口哨,扯着破锣嗓子大吼:“花开富贵的哥儿们,找着这臭小子了!” 三个乞丐这么一招呼,不但惹得大街上的行人注意,附近数条街的乞丐竟全都围了上来,一个比一个脏臭,手里大都持着木杖棍子等家伙,嚷嚷着:“找着了?在哪儿啊,敢找咱们花开富贵的麻烦,把他好好打一顿!” 卫靖被十来个乞丐持木棍围着,才知道原来这几条街的乞丐不但行乞招数相似,且都是一挂的,俨然自成一个帮派,名堂便叫作“花开富贵帮”。 “我去你个花开富贵!你们是乞丐还是强盗?好手好脚的不去工作,装聋子、扮瘸子很好玩吗?”他不甘示弱,和乞丐们斗起嘴来,脚边的阿喜被乞丐们这阵仗吓得直发抖,却还是护主心切地朝着乞丐吠了起来。 “咱们怎样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英雄大侠?”“快将你摸去的钱交出来!”“交出来!”十来个乞丐大声吆喝,有些举起木杖戳刺卫靖。 “什么钱?我摸了谁的钱?”卫靖怔了怔,见到一个乞丐伸手要抓他腰间钱袋,只当这些乞丐仗着人多诬陷他,还要硬抢,想也不想便出手还击,抓着了乞丐的手腕,将他拐倒在地。 “臭小子敢动手!”“打死他!”乞丐们见卫靖放倒一个同伴,全都怒骂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们想怎样?”卫靖握紧拳头,大声质问。 围观路人当中,有位大叔看不过去,仗义说话:“你们这些乞丐为什么欺负孩子?” 围着卫靖的乞丐们纷纷转身,指着大叔大声骂:“这小子好可恶,自早上起便一直找咱们麻烦,用石子扔咱们不说,还抓了咱们碗里的钱便跑,追都追不上!” 那大叔气势登时泄了许多,却还是说:“你们可有凭据?” “当然有!他便是穿着这身灰衣,后头还缝了只小虎头,化成灰我也认得!”好几个乞丐大声鼓噪,以木杖敲地。 “王八蛋你啰嗦什么!这儿谁不知道咱们花开富贵?你要和咱们作对是吧?”一个高大乞丐大步跨出,一巴掌打在大叔脸上,又将他推倒在地,大叔咬牙切齿,却再也不敢回话了。 这乞丐这么一动手,一群围观路人顿时散去大半,大都不想招惹这“花开富贵”。 “八手??我的八手呢!”卫靖见苗头不对,伸手自行囊中掏摸八手防身,一摸之下却出了一身冷汗,行囊里的八手不知上哪儿去了,再听乞丐说认得他的衣服,一怔,低头看看这身素净新衣,心中一凛,怒吼一声:“贝小路!” 卫靖这才恍然大悟,贝小路好心送上新衣供他替换,竟然包藏着这等恶毒心计,这些乞丐口口声声说有个穿着和他一样的小子找乞丐麻烦,摸了钱就跑,必然是贝小路穿了同样的衣服捣蛋,然后嫁祸给卫靖。 尽管两人身高样貌不同,但乞丐之间口耳相传,根本无心细查,全只记着一个灰衣孩子,衣角上有只小虎。 最重要的是,巷弄中三个乞丐确确实实见了卫靖和他们捣蛋,自是一口咬定了。 “咦?又是这小子!”远处的小吃摊上,樊军正痛快吃完两碗炸酱面,起身付面钱,瞧见巷子那端卫靖和一票乞丐起了冲突,心中好奇,更兼幸灾乐祸,挤过人群来看。 “啊呀,是樊军,朋友、朋友!帮帮我!”卫靖见着樊军,也觉得惊讶,连忙扯开喉咙大叫。 “你是他朋友?你要替他出头?”推打大叔的高大乞丐瞪视着樊军。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朋友?”樊军一怔,笑问着,他昨晚打胜擂台早早走人,没瞧见之后卫靖对上王道士的场面,向那乞丐摇摇手,说:“我和他不熟,你想怎样请便,我等着看好戏。” “阿喜你躲远点,看我一个人对付这些恶徒!”卫靖见樊军不但无意搭救,反而落井下石,气得卷起袖子,伸脚推着阿喜屁股,将它赶到了老远。 两个乞丐伸手要去抓卫靖胸口,都被卫靖抬手拨开,后头一个乞丐要抓卫靖腰间钱袋,让卫靖扭了手腕,拐脚绊倒。 “这小子学过几手擒拿。”樊军咦了一声,看着卫靖和几个乞丐你推我挤。 乞丐当中倒有两、三个有点本事,没让卫靖摔倒,其中一个身材较壮,身手也灵活些,赏了卫靖好几下巴掌。其余的乞丐举着木杖助威,不时偷捅卫靖两下。 卫靖哪里敌得过这么多人,一下子便给打倒在地,让两个乞丐架住双肩抬了起来,其余乞丐纷纷抡拳打过来。 卫靖鼻子、嘴角都流了血,双腿乱踢乱蹬,破口大骂,瞧一旁围观行人不但没有相助之意,反而大都兴致勃勃地看热闹,其中樊军更是双手扠腰,看得津津有味,心中更是气恼。 “死樊军、臭樊军,好不要脸!”卫靖扯着喉咙大喊。 “你无故骂我干啥?”樊军本来瞧得有趣,突然听卫靖骂他,不禁愕然。 “你一定是受了潘元指使,找来一堆乞丐为难我。你在霸王客栈充英雄,在地下来湖当潘元的小狗,你是两面人,你是潘元的走狗!”卫靖胡乱大叫。 “你放什么屁?我和这帮乞丐压根不认识!”樊军瞪大了眼吼着。 第40章 花开富贵3 “你敢做不敢当!”卫靖仰头一撞,将架着他的乞丐撞得鼻血直流,举手抓着前头一个乞丐手腕使劲一摔,将他摔倒。 大步一跨冲到樊军身前,指着他的鼻子骂:“潘元呢?他躲在哪儿?你欠他多少钱?叫潘元出来,我要揍死他!你当潘元的走狗,难道不怕霸王客栈里的兄弟们知道了要取笑你?” “你这顽劣小子瞎扯什么?我不是说过我早和田鼠帮再无瓜葛了!”樊军怒极,一把揪住卫靖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后头乞丐还不停拉拉扯扯,卫靖也不停蹬脚,喊着:“啊!你还说不是一伙,露出真面目了吧!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你分明就是花开富贵田鼠帮!还偏偏混在霸王客栈骗吃骗喝,难怪余二腿说你没本事!” “什么?余二腿?他不是被我给打伤了吗,他在背后说我什么?”樊军恼怒地质问。两旁乞丐仍不停拉扯,有些手脚还招呼到樊军身上,樊军大力挥手将几个乞丐推开,斥骂:“乞丐滚一旁去!” “你又是哪条道上的?”“你没听过花开富贵?”乞丐们仗着人多,一点也不将樊军放在眼里。 “余二腿说我什么?”樊军也不理那些乞丐,怒眼瞪视着卫靖。 “余二腿嘴上没说,但我猜他心中这样想!”卫靖大声地答:“他年近中年,孤家寡人一个,搞个双刀帮只是为了保护地下来湖一群落魄街坊不受臭老鼠欺负;你年轻力壮,武功高强,替那下流的潘元欺压好人,却不理自己朋友让人欺负!余二腿是真英雄,樊军是假好汉!” “我什么时候跟你成了朋友?”樊军大吼。 “我昨晚和王道士打成平手,吴老板便当我是朋友。你尽管帮花开富贵欺负我,让所有人都知道樊军帮着花开富贵田鼠帮,欺负霸王客栈的朋友!” “你这家伙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在这儿纠缠不休做什么,还不给我滚──”高大乞丐见樊军挤在他们当中霸着卫靖,抡起拳头一拳打在樊军脸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樊军怒眼圆瞪,缓缓回头,瞧了动手打他的高大乞丐一眼,一把扔下卫靖,还顺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个爆栗。 “哇!”卫靖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樊军这记爆栗敲得可不轻,卫靖头上马上肿了个大包。 “你这臭家伙??”高大乞丐指着樊军正要开骂,樊军已经一拳擂来,将他轰退了好几步远,随即晕倒在地。 其他乞丐又惊又怒,举着木杖、棍棒打来,大声问着:“你哪一路的?” “在下霸王客栈樊军!”樊军大喝,拳脚齐发、肘顶膝撞,将一根根木杖尽皆打断,将一个个乞丐打倒在地。 只一瞬间,十来个乞丐晕的晕、逃的逃,有些吓得连尿都喷出来了。 樊军双手交叉,转身要向卫靖兴师问罪,却见卫靖揉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这才豁然明白,冷笑了笑:“贼小子,原来你是故意激我替你打跑那些乞丐。” “你不是想要练拳头,我是给你好处??”卫靖后退两步,摸摸鼻子,说:“我真的和王道士打成平手,吴不修老板真的认我这个朋友!” 卫靖正说着,突然脚下啪的一声,吓了一跳,还不知是什么,背后突然一下刺痛,不晓得让什么打中了。 樊军咦了一声,大步一跨,拦在卫靖身前,右手虚空两抓,摊开手一看,是两枚小石子。 “我操──贝小路出来!给我出来──”卫靖瞧见樊军手上石子,随即会意必然是贝小路躲在暗处玩八手弹弓,一股怒火像是要从七窍中喷出一样,暴怒喊着。 “她在树上,啊呀,跳下树了。”樊军指着不远处民居围墙后头一株茂密大树。 “臭丫头、贱丫头!将我的八手还来!”卫靖暴躁跳着,冲向大树墙边大叫。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算你狗运好。你听着,约定照旧,黄昏时在雷府门外大树下等我,姑娘还有事吩咐。”贝小路的声音自墙壁那头喊出,随即再无声息。 “你放屁!你是全天下最恶毒的臭娘们,你奸诈狡猾卑鄙下流无耻龌龊肮脏恶心??”卫靖将嗓子都喊哑了。 “你冷静点,她早跑远了。”樊军哈哈笑着,问:“你当真和王道士打成平手。那牛鼻子喝太多了吗?”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卫靖咬牙切齿,愤然脱下身上绣着小虎的新衣,想要撕碎但力气不够,只好扔在地上乱踩一通,再从行囊中抓出脏臭旧衣胡乱套上。 他总算还记得这儿是大马路,便没换裤子。 听得腰间钱袋喀啦作响,想起是贝小路赏他的银钱,气得将银钱取出,砸在地上散了一地。还不停哼哼喘气。 “??”樊军哭笑不得,伸手捡起地上银钱,拍了拍卫靖的肩头说:“现在天色还早,咱们去喝两杯,给你压压惊??” ************* “原来如此,你倒诡计多端。”樊军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领着卫靖上了一家时常光顾的小店,叫了酒菜茶水,待卫靖怒火平息,两人渐渐聊开,说起和贝小路之间的纠缠,听得樊军一愣一愣,啧啧称奇。 说到昨晚樊军离去之后的情形,樊军也乐得开心,说:“你使这些招数,牛鼻子必定要发怒了。” “我管他发不发怒,我待会找着了贝小路,要将她撕成两半!”卫靖哼了一声,吃下一块牛肉。 探头看看樊军背后背着的那对短铁棍,好奇地问:“三次见到你,你背上都背着这玩意儿,那到底是什么?是兵器吗?” “这叫拐子,见过没有?”樊军解开胸前绳子,取下背上那对黑短棍其中一只。 卫靖从没见过这种兵器,见这短棒材质只是廉价粗铁,比半截手臂略长,看不出什么稀奇之处,但笔直的短棒四分之一处,莫名横出一截与棍身成直角的短柄。 “短的这节是握柄,这样子用。”樊军握住四吋长的短柄,棍身便平行抵着手臂外侧。 樊军随意舞弄了几下,只见那拐子在樊军手上灵巧有如蛇,像是从他手臂长出来似地。 卫靖看着看着,渐渐瞧出门路,原来拐子能以握柄作为轴心随意转动,棍身长端指内、抵着手肘时,手臂便如同铜墙铁壁,能当作盾格挡兵刃; 长端指向外,便好似手臂伸长一般,点击敌人身上要害;也能握着棍棒本身,当作一般短棒做突刺、敲击。 卫靖看得目不转睛,啧啧称奇,突然拍了拍手,说:“拐子??对了!若是拐子的话,便无须长时间锻打,铁棍这么粗,寻常刀剑本便斩它不断,你是打拳的,拿着这对拐子在手上,威力更是大了数倍!神兵大赛可没规定一定得使刀剑呐,哈哈!公孙遥找不到人,自然是你最适合了。” “你说的是明年初春,闯天门举办的神兵大赛?”樊军怔了怔。 “是呀,就是这个,你也知道这比赛?” “那些宣传大报贴得到处都是,路边大婶都知道了,咱们靠拳脚兵刃混饭吃的会不知道?你知道第一名的赏金有多少吗?”樊军反问着卫靖。 “我不知道,召募的纸上没写。” “足足三十万银。”樊军叹息地看着手上那支拐子,左翻右翻,说:“可惜我这对拐子卖相差,样貌比不上那些名贵刀剑,鉴赏那关便过不去??” 第41章 大擂台赛1 “这倒是,这拐子的模样当真不怎么起眼,鉴赏那关会很吃亏??但若是花点心思设计些花样,涂上银漆,银亮亮的便好看许多,再结些红线花绳,舞弄起来红影闪呀闪的,未必比不上刀剑。且使刀剑的人多,拐子便占了个新奇的便宜。”卫靖侧着头想。 樊军嘿嘿一笑:“看不出你懂的倒不少,我还当你只是个学过两手功夫的好玩小子罢了。” 卫靖哼了哼说:“功夫我反倒不行,铸兵才是我的强项,我见了闯天门神兵大赛的告示,便一直想着这事儿,日也想夜也想。前些日子我遇上个傻不隆咚的小子,叫作公孙遥,他年纪大我两、三岁,剑术却是一流,但不知上哪去了。要是和他搭档,应该可以在神兵大赛上过足瘾了。” “公孙?来湖市西南的信县有个公孙氏族,剑术造诣极高。”樊军细细尝了口酒,他晚上便要上雷府打擂台,慎重起见,便连酒也浅尝即止。 “对对对!公孙遥是信县人,但他不知上哪儿去了。所以我才想,若是咱们连手,应该也有些看头,你比公孙遥那小子更能打,只要过了鉴赏那关,便是你的天下了。你拿着拐子大杀四方,说不定连满全利也打不过你,那咱们便得第一了!第一神兵的头衔、三十万银,都是咱们的了。三十万银对半分也有十五万,应当可以在来湖市开一间最顶级的打铁剑铺了。”卫靖边想边说,说得眼睛都发亮了。 “瞧你乐的,我有说要和你连手吗?不过??要是咱们当真连手,拿下那第一神兵,赏金可以让你多分些。我的目标只是鉴赏那关之后,在第二轮和一些高手过招,哼哼!”樊军不但没有反对卫靖这合作想法,且轮到他眼睛发亮了。 “我也不是为了赏金。闯天门有个叫作满全利的家伙,抢了我的东西,我想趁那时夺回,就算夺不回来,我也要给他点苦头吃!”卫靖握着拳头说。 “那姓满的名头挺响亮,你又是怎么惹上他?”樊军有些诧异地问。 卫靖便将满全利如何蛮横,抢他的剑还要赶尽杀绝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原来你是这样来到来湖市的,你丢失了剑,怕回去挨父亲骂,哈!”樊军随口说。 “啊呀!”卫靖听樊军提到他父亲,便像是给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半晌不说话,樊军连连催问,卫靖才说:“我爹爹恐怕不会答应我再上来湖。” 樊军怔了怔,说:“原来如此,你家里管得严。不像我从小就是个混混,父母不太管我,四处闯惯了,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你现在还小,再等个两、三年,你爹爹便管不动你了。” “两、三年,那便是再隔一届了,要等好久啊??” “是啊,还真久??” 卫靖身子陡然一震,跳上椅子大力拍掌,笑着说:“哇哈哈,我真是笨透了,早该想到这办法!” 卫靖还不等樊军开口问,便急急忙忙地说:“你和我一起回小原村,向我爹爹下订单,打造一把高级拐子,你别提神兵大赛,便说是留作传家之用,我爹爹必定会替你打造。造好之时,我再以送货之名,将拐子带来给你,这计划天衣无缝呐!” “噫!聪明。”樊军一拍掌,也兴奋起来,又犹豫地问:“你这么有信心你爹爹一定会替我造拐子?这铸造工钱又是怎么个算法?” “哈哈!这你别担心。”卫靖胸有成竹地说:“我俩一同回去,事先串好说词,我便说在来湖市让坏人欺负,你仗义相助,打退坏人救我一命,因而损坏了拐子。我爹爹心地好,知道你是为了救我而损坏兵刃,又怎么会收你的钱?” “嗯嗯,这样想还当真是天衣无缝??”樊军连连点头,兴奋之余一口将杯中酒喝尽,又叫了三盘小菜上桌,樊军还向店小二点了壶清茶解酒,扬了扬眉说:“小哥,照旧,先赊着,加上前两次的帐,过两天结清。” 这间小店离雷府只有几条街距离,此时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两人聊着神兵大赛的琐事,越聊越是起劲,仿佛第一神兵头衔、三十万银已然到手。 “要是得了三十万银,你便能还清潘元的债了!”卫靖笑着说。 “我还等到那时候?”樊军瞪了卫靖一眼,说:“今晚擂台王我拿下第一,赏金还了潘元后还剩下不少,还能够请霸王客栈的兄弟们好好吃上一顿。” “你口气真大!”卫靖好奇地问:“你究竟是怎么欠潘元钱呐?” 樊军本不想答,但卫靖连连逼问,又使计相激,一会儿猜是赌债、一会儿猜他是缺钱买酒、一会儿又说他想上酒楼找姑娘吃饭睡觉需要用钱,将樊军激得恼怒,这才住口。 “根本不是什么丑事,我那小弟成亲,需要些钱。”樊军叹了口气。原来潘元为了在地下来湖扩张势力,四处寻觅厉害打手。 但田鼠帮没没无名,厉害打手大都兴趣缺缺,樊军便拒绝了潘元数次邀约。 樊军的家乡也在外地,是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他上来湖市闯荡多年,只在霸王客栈这样的小场合里靠着拳脚打出小小名气。 偶尔返家之时,见家中穷困依然,弟弟将要成婚,却连套象样的衣服都没有,心中痛苦,才向潘元借了笔钱返家张罗。 “说这些干啥,聊聊你吧!”樊军摇了摇手,不想再谈自己家里。 “刚刚便已说过我的事啦,还是说些拳脚兵刃上的趣事吧!”卫靖点点头,两人又聊了许久,天色也渐渐昏黄。 ………… 雷府门前人如潮水,自各地来参加大擂台赛的武术好手们,聚集在外墙大门入口处,在雷家奴仆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往院里走去。 樊军跟着人潮走,不时还碰上霸王客栈的朋友。 “哼,那个贱丫头说话像放屁一样,怎么还没到呐?”卫靖倚着雷府外头一株大树低声咒骂。 “我早就到啦,等你好久呐,你为啥将衣服换了,嫌我替你准备的衣服不好看吗?”贝小路的声音自卫靖头顶上传下。 卫靖抬头看去,只见贝小路自茂密树叶里探出头来,朝着他做鬼脸。 贝小路一个翻身,跃了下来,拍拍身上的树叶,装扮果然和卫靖先前那套灰色衣裤一模一样,衣角上绣了只小老虎,头发还刻意以方巾裹住,像个小男孩似地。 “你为什么这么王八蛋?为什么三番两次故意捉弄我?”卫靖卷起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我替你准备衣服,赏你银子吃饭,我哪里捉弄你了?说话可要凭良心呐!”贝小路摊着手说。 “你故意和我一样打扮,去偷那些乞丐的钱,不就是想要嫁祸给我吗?你还偷走我的八手,让我在被乞丐们欺负时连防身家伙都没有,你说你恶不恶毒?”卫靖气鼓鼓地说。 “我哪有故意嫁祸,那些乞丐全贼得很,装神弄鬼地骗人,我不过是教训教训他们罢了,他们自己认错人,我有什么办法?你的八手我只是借来用用,紧张什么,小气鬼,呐!还你就是啦!”贝小路边说,边将八手抛还给卫靖。 卫靖接回八手,检查一遍,就怕贝小路在上头动手脚。 他注意到贝小路手上的铁链声没了,但裹着手腕的丝巾后头还隐约可见手铐,想必是贝小路窃去八手,试着自行解开手铐,但因为不懂得其中构造,仅能以乌钢小刀切断铁链。 第42章 大擂台赛2 “我说过很多遍,手铐只有我会解,你要请铁匠撬开也行,一来让大家都知道飞雪山庄的贝小路是个没用的笨贼,让人铐上了锁;再来触动里头机关,十几枚钩子将会伸出,将你手上皮肉撕得稀烂。”卫靖嘿嘿笑着。 贝小路脸色一变,冷冷盯着卫靖说:“要是让我奶奶知道有人这样欺负她的孙女,她必定会摘了那人脑袋,你好自为之。” “哼哼,我还真冤枉,从头到尾都是你自个儿找上门来,偷我的八手、带我来这地方不说,还使尽诡计陷害我。你这恶毒娘们,我见到你奶奶一定向她告状,要她打烂你的屁股。” “我奶奶向来疼我,她才不会打我。” “难怪教出这么一个没教养的贱丫头!” “你嘴巴放干净点!” 两人随着人潮进入雷府,仍不住斗着嘴。 雷府幅地辽阔,大院子里种满奇花异草,布置得高雅堂皇。 大厅里头人声鼎沸,几十张长桌上摆满精致小菜和香醇美酒,奴仆们一一招待那些拳术武师们上座用膳。 卫靖暗暗估算,这偌大的厅堂当中聚集了近两百位拳术家,其中二十来位是来自霸王客栈的朋友,大都聚在一起闲聊,樊军、虎哥、王道士、猴王陈块、快腿张三龙等都在其中。 他虽然也想过去和他们闲聊,又怕贝小路在后头捣蛋瞎扯,讲一些令他丢脸的丑话。 大厅中央靠墙处,一张更为华贵的长桌上,坐的都是雷南邀请而来的观拳贵宾,其中霸王客栈的吴不修也是座上宾,后头还有个“寿”字。 “这雷南好没见识,打擂台前摆这酒席,是要让待会台子上满是呕吐秽物不成?”“擂台呢?怎没见到擂台?”蓄势待发的练家子们,大都不怎么动桌上酒菜,狐疑地交头接耳。 “两位也是来打擂台的吗?”雷家奴仆见了卫靖和贝小路,狐疑问着。 “是呀,不行吗?”卫靖和贝小路斗嘴,脾气不大好。奴仆笑嘻嘻地替两人找了位置,还替卫靖将阿喜牵到院子外头,拿了好大一块肉给阿喜吃,卫靖这才满意。 雷南满心欢喜地走出内厅,步向长桌,和所有拳术家一一寒暄,这一来又花了不少时间,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拳师,当场便埋怨起来:“到底是来喝喜酒还是打拳啊?” “在下招呼不周,张师父可别见怪呐!”雷南轻拍着出言埋怨的拳师肩头说。 卫靖瞧雷南约五十来岁,脸色红润,十足大富豪的样子,此时态度却谦和得十分怪异,对每一位拳术家都出奇地恭谨。 只见雷南站直身子,对仆奴使了个眼色,奴仆们即刻在大厅中央立起四根木柱,用绳子结成一个方形场子。 “各位大英雄,今儿个是我主人雷员外生辰喜庆,办这场武术大赛,纯粹是技艺交流,咱们不见红、不伤身子、不伤和气!”雷南身旁跟着一位六十来岁的驼背老头,是他的得力助手兼管家,大声说着。 “拳脚无眼,不见血怎么打?”众拳师们正讶异间,两名年轻人已经翻身跃入比斗场子,虎跃龙腾地比划起来。 只见两名年轻人面貌相似,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拳脚路子也相差不大,招势大开大阖,大都是虚招。长桌上的汉子们瞧他俩比斗,有些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这两个是小犬──雷风、雷宇夏,顽劣小子学艺不精,替各位师父暖个场面,让大家见笑了。”雷南朗声笑着,自个儿也上座,陪着长桌上的贵宾们敬酒吃菜。 贝小路推了推卫靖,说:“你既然自认聪明,我便考考你。你不觉得这场面有些奇怪吗?你瞧瞧,这像打擂台吗?你猜猜,这雷南肚子里打着什么主意?” “是不大像,太温和了些,吃得酒足饭饱,打中肚子岂不是要吐出来了,怪不得大家都不吃东西。”卫靖瞧着四周,果然大多数前来参赛的汉子们都不动筷子,酒杯也是虚举几下,微沾嘴唇便止。 “但我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卫靖并不打算参加擂台比赛,便也不顾忌这些,大口吃着丰盛美味的菜肴。 贝小路说:“我从小便听奶奶说江湖上一些事,这两年反倒是我到处游玩,将见闻听闻告知奶奶。来湖市有不少富豪仕绅??” “你就会想吹嘘自个儿见多识广,通天河以北以王老爷名声最响,以南便属雷南势力最大,你说过了。”卫靖打断了贝小路的话。 “王老爷为人和善,广结良缘,所有人都对他服气。这雷家则是以武出名,他虽然坐拥许多土地,收受租金,但也经营许多生意,光是武馆便开了十来家。 雷南领着一票武师打手,自然势力庞大,他性子暴躁,平时没人敢得罪他。以他个性,在寿辰之日举办擂台大赛瞧瞧热闹,发个赏金,本没什么。 你瞧大伙觉得奇怪,一方面也是奇怪这擂台赛未免太娘气,另一方面,便是奇怪这雷大员外怎么转了性,变得这么温文和气。你知道为什么吗?”贝小路滔滔不绝地讲,话末还问了卫靖一句。 “我只是个乡下孩子,见识比不上大都市里的贼。这雷南以往我听都没听过,又怎会知道他转什么性?”卫靖懒洋洋地答,只觉得这大擂台赛没他想象中精彩。 场子里两个雷南儿子已经下场,换上雷家武馆里的拳师上场比斗,后头排了一排候战武师,全都是雷家武馆自己人。 “通天河以北有个王老爷,大伙儿听说过没?”这时老管家朗声说着。 “还好。”“是个老实人。”底下等着参赛的打手拳师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是好极了,王宝胜老爷家财丰厚,却有副菩萨心肠,那一年我??”长桌上突然站起一名大汉,大声颂扬着富贵居王老爷的善举。 但一席话讲得不甚流畅,像是背诵着台词一般,述说一段他以往遭逢劫难,王老爷是如何仗义相助的经过。 老管家连连点头,不时出言附和,和大汉一搭一唱地讲着王老爷的好。 王老爷声名远播,长桌上的江湖好汉大都听过,也纷纷应和,但也不免觉得奇怪,许多人低声交谈着:“怪了,不是听说雷员外和富贵居王老爷不对盘吗?怎么他那老管家和人讲起双簧,一味地称赞王老爷呢?”“听说王老爷一家近来让闯天门抄了!” 贝小路嘻嘻一笑,低声向卫靖解释:“来湖市的闯天门,势力一天比一天壮大,许多帮会不是依附了闯天门,便是离得远远的,尽可能别和他们冲突上。 那些大地主、大富豪们,大都有一套自保的方法。雷南员外性格刚毅,要他向闯天门低头,可是极难。 十数年来他开设十几家武馆聘雇武师、招收学生,以壮大己身势力,便是图个自保。 但王老爷人缘极好、交游甚广,都遭逢闯天门的荼毒,你想想,其他富豪仕绅听到了这消息,会有多震惊;心头儿跳得最厉害的,莫过于与王老爷齐名的雷南了吧。” “然后呢,所以雷南吓得傻了吗?”卫靖随口应着,突然瞧见十数名奴仆毕恭毕敬地替大汉们斟茶倒酒,心中动了一动。 老管家又一招手,十几名奴仆们各自端着一个银色盘子,上头摆着一整叠的红包袋,奴仆们走近长桌,到了每一位参赛武师面前,发下一个红包袋。 第43章 大擂台赛3 卫靖和贝小路也各自拿了一个,欢欢喜喜地打开,里头是三张票子,面额竟然不少。 卫靖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这些钱虽然比不上他在来来富输掉的铸剑材料费用,却也相去不远。转头看了贝小路一眼,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怎么,有钱了,便想自个儿回家,不顾和我的约定了吗?你这猴子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别忘了是我带你来这儿的。”贝小路哼着说。 “是樊军带我来的,路上我还差点被你害死。”卫靖被贝小路看破了心思,有些心虚地反驳:“只要你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我,我为何会不守约定?你要与人合作,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各位英雄好汉,这是我雷南的一点心意,大擂台赛人数太多,再加上我雷家拳馆的师父学生,大伙儿不急着上场,今日轮不上的,便明日打,明日轮不上的,便后日上场,我雷府每日供应美食美酒,大伙尽管开心。”雷南起身,举起酒杯,向底下的参赛群豪们敬了杯酒。 “我明白了??”卫靖眼睛一亮,这才知道雷南举办这擂台赛,为的不是当真要邀请各地拳术好手打一场擂台,选出擂台王,而是要收买人心,如同闯天门的神兵大赛。 雷南打的如意算盘,便是提供场地让这两百位武术好手“切磋”个十天半个月,再供食宿银两,打好关系。 若能将这一群好手尽皆纳入雷府,即便仍无法与闯天门抗衡,但至少三年五载之内,足以自保了。 长桌上等着打拳的汉子们有些打开红包袋,一见是钱,都十分惊讶,有些闷不吭声地放进怀中,有些却不敢收,摆在桌上。 也有些汉子们拍掌叫好,欢呼助势:“雷先生豪气干云,李河我先干为敬!” “陈大胜拿了雷府的钱,便是雷府的人,以后有何差遣,姓陈的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贝小路咯咯一笑,拍着卫靖,低声说:“有几个一看就知道是雷南事先安排的家伙,他们演技太差,反而帮了倒忙,有些人听他们那样说,反而不敢收钱了。” 卫靖怔了一怔,问:“我也拿了钱,我也成了雷府人吗?”他虽然机伶,但对这些江湖规矩完全没有概念,又问:“你说要来这儿办点事,便是来这儿拿红包吗?现在拿到手,可以走了吗?” “不!好戏还没开始呢!”贝小路嘻嘻笑着,挟着菜吃,又说:“雷南平时精明,王老爷一出事,反而真吓傻了,行事不免躁进。他应该想到,这样堂而皇之地招兵买马,闯天门怎么会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岂会任由他坐大呐?” 贝小路平时四处游玩,总爱探听一些稀奇古怪的情报,再回去讲给贝老太太听,贝老太太也会像说故事一般,分析这些听来的奇闻八卦。 飞雪山庄多年不插手外界纷争,旁观者清,眼光也格外精准,贝小路自小受此熏陶,此时自个儿分析起来也头头是道。 “我从早上便四处玩耍,一面偷偷观察,有家客店里头来了许多闯天门的家伙,谈的便是此事。若我估得没错,他们应当已经来到门外了吧??”贝小路低声向卫靖说着,此时四周的汉子们大都也自顾自地交头接耳,都在暗暗讨论雷南打的是什么主意,便也没人注意两人在讲些什么。 长桌当中,也有些纯为好斗而来的汉子们,耐不住这枯燥活动,抢入场子,将两个跳来跳去的武师扔出场,自个儿互斗起来像样一个虬髯大汉操着外地口音,接连胜了三场,他酒喝得较多,口气不免狂妄,拍着胸脯朗声叫喊:“来了这么多人,一个象样的都没有。 都是来骗吃骗喝的窝囊废!老子将你们全收拾了,一起上吧,来啊!” 大汉这么一说,其他前来参加比斗的练家子如何受得了,当下一名大汉便二话不说冲进场子里和他拼斗起来,长桌上叫嚣声四起,气氛逐渐热烈。 虬髯大汉当真有本事,身材不高却极壮,粗壮双腿笨拙地前后移动,但一双拳头坚如铁石,大开大阖地抡动直击,将两位挑战者又打出了场。 雷南接连对着老管家使眼色,老管家指挥着奴仆们奉茶倒酒,又怕这些好斗男人酒喝过多会乱了场面,便吩咐奴仆,将酒调淡,又扯着嗓子喊:“刚刚说到那王老爷,近来听说他无端端地遭了横祸,真是替他老人家难过,这么好的一个人,那下手歹徒的居心??” 老管家这么一喊,鼓噪大汉们又纷纷静下来,尽管席间都是些好勇斗狠的汉子,但在雷府里,总得给雷南一点面子。 贝小路低声在卫靖耳边说:“雷南其实瞧不起王老爷,说他假慈悲、傻脓包,现在突然捧起王老爷,无非是想借着王老爷的声名,名正言顺地挑拨,将矛头引到闯天门的恶行之上??” 老管家清了清喉咙,正要继续说下去。 突然一个拔尖嗓音自门外传来:“雷府这么大的活动,怎没发帖子让咱们也来参加呐?” 只见大厅门口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来,腰间都悬了兵刃,上头有着“闯”字记号。 带头的细眼男人一袭深紫色长袍,声音尖拔,皮笑肉不笑地环顾四周。 “好戏上场了,这是闯天门无双堂的副堂主之一,叫作秦孟先。”贝小路细声对卫靖说:“等下场面乱起来,我可要开始动手了,你紧紧跟着我,别问东问西的,知道吗?” 卫靖却不怎么理睬贝小路,怔怔看著名叫秦孟先的家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满全利好像也是无双堂的,他是堂主吗?” “是副堂主。”贝小路答:“无双堂是闯天门最大的堂口,堂主死了三年,四个副堂主明争暗斗,至今都还没有人抢得头功,登上堂主的位置。” 秦孟先领着三十来个闯天门众进来,雷府上下脸色皆变,雷南陡然站起,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雷南两个儿子一跃而出,哥哥雷风开口:“原来是闯天门的弟兄,今儿个咱父亲生辰,举办个小地方的余兴节目,筹备时间不多,便没有特地通知各位弟兄。但即便是闯天门的弟兄,既然不是观战贵宾,那便是参赛选手,请问你们??” 秦孟先仰头笑了两声,说:“那好,咱们正是来打擂台的,开始了没?” 老管家迎着笑脸招待:“刚开打,还有空位,各位英雄请坐。” 长桌席间开始有人嚷嚷起来:“方才不是发了钱吗?又来了新朋友,也该补上呐。” “刚刚讲到富贵居老王,怎么不再继续讲下去了?你说下手的歹徒怎么了?” 原来参赛打手当中早已有秦孟先安排的眼线,掺杂在众人之间,此时将方才老管家的话嚷嚷出来,便是想瞧瞧雷南如何解释。 长桌间有些见识广的,大都也猜出雷南这饭局、擂台赛的用意,自是不想招惹上闯天门,自怀间取出红包放回桌上。 “罗里罗嗦个什么劲,到底打不打呐!一群脓包,还不上来,雷南,那便是我胜了,快将擂台王的名号颁给我,赏金也快拿来!”方才连胜五场的鲁莽大汉在场子里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嚷嚷着。 “这规矩是怎么个打法,赏金又是多少?”秦孟先问。 第44章 大擂台赛4 雷南强耐着怒气,沉声说着:“雷某人办这小小擂台赛,为的只是在生辰之日,与各位好手畅饮论武,好玩而已。规矩未定,赏金倒准备好了,足足五千银。” 实则雷南早已准备好一套啰嗦打法,本要在自家武师暖场过后公布,能让这些参赛打手一打便打上十天半个月,赏金也足足有三万银。 但此时闯天门前来搅局,便只好随口应对,压低赏金,是自贬身价,让人相信这只是“小小的余兴节目”罢了。 “这两百多人没个规矩,要打到什么时候?雷兄,不妨我替你出个主意如何?”秦孟先嘻嘻笑着。 “秦孟先,你说。”雷南深吸了口气,他对闯天门恭敬原是无可奈何,但秦孟先不过是个堂口副堂主,却称呼他“雷兄”,倒似和他平起平坐一般。 秦孟先对雷南拱拱手,朗朗说来:“场子这么小,也只能如此,一个一个上去挑,输的便下场,不得再上;赢的可以下来喘口气,决定是否再上场,也可以待在场子里继续接受挑战。场子下的都是评审,自一数到五,没人上场,那么最后胜的,便是擂台王了。” “最重要的是,为了公平起见,每赢一场,咱闯天门便赏千银,即便早上,也绝不吃亏。”秦孟先拍了拍手,大厅外头又是一阵骚动,六名闯天门帮众扛着一个大木箱自院外进来,将木箱重重放下,揭开一看,是满满的银票。 此举一出,群豪全都讶异惊呼,有些窃窃私语,都觉得这种打法好过了头,胜的那个有选择权,不会因疲累而吃亏,且每赢一场都有千银重赏,赢个五场便和擂台王一样了。 原先的不耐无趣一下子一扫而空,一时之间每个汉子眼睛都发亮了,有的摩拳擦掌,有的扭头揉颈子,像是就要上场一般。 “闯天门豪气万千,可真令人佩服!”“闯天门才是真正的大气度啊!”长桌上的参赛豪杰们当中发出了这样的吆喝叫嚣,是闯天门早先安排的眼线带头起哄,语音刻意僵硬,倒像是讽刺那些雷南发红包时带头吹捧的雷府人马了。 “什么跟什么,喧宾夺主啦!这儿是谁的地盘?”“闯天门是如何,上哪儿都当是自己家吗?”雷府那十数家武馆的武师,纷纷发出怒吼。 “休得无礼!”雷南一声闷沉怒吼,显示出他的武术修为也不在众参赛打手之下,他气若猛狮的一吼,反倒比刚刚那“不过便是钱多”的土财主模样,要赢得群豪的敬意。 “雷某寿辰,能邀得各地英雄参与已是万幸,来湖第一大帮派闯天门也前来庆贺,雷某高兴都来不及了,大家喝酒、吃菜,看好戏吧。”雷南语毕,缓缓坐下,不多言语,静静地喝起酒来。 “好!好!”秦孟先笑着,拍拍手,招呼手下取来一迭银票,数出一迭,拿在手上扬了扬,大步朝着比斗场走去,哈哈笑着:“足足五千银,便赏给方才连胜五场的英雄好汉。恭喜你,鲁副堂主。” 秦孟先此话一出,群雄又是一阵讶异,原来这连胜数场比斗的粗鲁汉子,竟是闯天门无双堂另一位副堂主──鲁雄。 雷南举着酒杯刚沾上唇,不由得又是一惊,原来这次活动在地方上办得声名大噪,乍看是面子十足,但自然逃不过闯天门的耳目。 “你方才怎么没认出那是闯天门副堂主?”卫靖问贝小路。 贝小路耸耸肩:“无双堂四位副堂主,满全利、秦孟先、鲁雄、马天敬,这些大名我都听过,样貌却从未瞧过,早先我经过客店,偷听了一会,才认得秦孟先的样子。” 鲁雄倚在场子木柱边角,瞅着朝他走来的秦孟先发笑,一把接下这迭银票,抡起拳头笑着要打秦孟先,说:“好你个龟孙子,老子我来这儿凑热闹,你也要来参一脚?” “小弟我是来助大哥的,全都为闯天门好。”秦孟先呵呵一笑,避开这拳。 “来助我?是来抢功的吧,嘿嘿!”鲁雄哼了一声。 “不不不,富贵居那场让满全利抢去功劳,可得意了,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三把好剑,成天悬在腰间炫耀,瞧得我眼睛都疼了。这次咱哥儿俩合作,别让满全利那厮得意太久。”秦孟先笑嘻嘻地说。 “说那么多,打是不打?”场子下仍有些鲁汉子不理这些大号人物,加上喝了些酒,闹起哄来。 鲁雄打了个酒嗝,步出场子,拉拉裤头说:“咱小老弟定下的规矩还挺公道,我酒喝多了撒尿去,你们先玩玩。” 鲁雄这么一离场,四周等待着参赛的汉子们先是一怔,跟着纷纷起身,就想上台打。 雷府大厅里一下子热闹了不只十倍,一打手轮流进场比斗,有输有赢,闯天门帮众几位个负责发钱的更是手忙脚乱。 突然一声闷吭,一武师翻进场里,将两个比斗到一半的打手全给踢出场,向雷南抱了抱拳,朗声说:“大家玩得热烈,雷府武馆自然也不能缺席,我是武馆师父梁开,闯天门那个谁,你上来陪我玩!” 梁开是雷府武馆首席武师,年过七十,白须白发,一身肌肉却甚是结实,他指着的“那个谁”,便是秦孟先。 “梁老,好朋友过招动手,得有风度,下手留情些。”雷南淡淡地说。 秦孟先哈哈一声,足轻点地,跃入场子中,拍了拍腰间那双弯勾,说:“十几场拳打脚踢大伙儿也看腻了,雷家武馆闻名来湖,十八番武艺样样精通。不晓得梁老师父懂不懂使刀?听闻雷府有柄传家宝刀,不知在下今日有无福气开开眼界?” “没有!”梁开单手一张,后头一群徒弟立时拉来两排兵刃,上头整整齐齐地摆了长刀、花枪等长兵器。 “拿来──”梁开大喝一声,后头的徒弟纷纷挑出花枪,其中一位将一柄花枪往场子里一抛,梁开单手接了,抖了簇花光,闪电般地刺向秦孟先胸膛。 “喝──”秦孟先猛地后退,花枪只穿破了他胸前衣襟,秦孟先脸上微笑,心底却打了个突,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要是这梁开再年轻个几岁,腿力健些,这一枪便刺进肉里了。 梁开一枪不中,脚步连连进逼,花枪一记追着一记,再无二招,全是照着秦孟先胸口突刺,这是梁开家传的梁家枪法当中,最强横毒辣的杀招——雷府并非全无准备,早也经过沙盘推演,在任何时候,若闯天门的前来生事,情势许可便虚以委蛇,拖延时间; 情势紧急时,雷府上下便拼死全力一搏;其余状况,几个得力心腹也会在收到雷南暗号之时,负责执行推演许久的行动。 当下情形,秦孟先虽然无礼狂妄,却也并未逼绝,雷南自然也不会下达雷府上下一起围杀秦孟先和鲁雄这样的指示,那样既会吓跑一群豪杰,也落人口实,等同向闯天门全面宣战。 然而秦孟先几句话,大大浇熄雷府威风,高涨闯天门气焰,眼见这干豪杰都要让闯天门收买去了,雷南必须有所行动。 梁开负责的任务,便是尽全力使出杀招格杀敌人。 这等任务用在此时,时机再好不过——武者比武,刀剑不长眼,何况是秦孟先提议动兵刃的,两百多各路好汉都是证人。 即便闯天门要计较什么,也是迟早的事。 若能一举击杀秦孟先,不但在“理”字上站得住脚,气势上也大大扳回一城,至少还能让这两百来个练家子知道,雷府并非那样孱弱。 第45章 大擂台赛5 秦孟先连退数步,已退到擂台边缘,梁开丝毫不放松,一枪刺来,秦孟先向后一仰,花枪在离他小腹、胸口、面颊上空三吋处刺过。 秦孟先后仰同时,右手搭着左腰,左手搭着右腰,拔起双勾向上一抵,一左一右地挟住梁开花枪,双勾刃面有铁钩机关,相扣之后便如同一柄大剪。 喀嚓一声,梁开的花枪已被剪去了枪头。 “哗!好厉害的家伙!”卫靖原先瞧那双勾不过只是两柄很弯的弯刀,无法突刺,劈砍威力也不如大刀,岂知扣在一起竟能当剪刀用,这可让他看傻了眼,怎么也没料到世上有这等古怪兵器。 “也没什么,飞刀便挟不住。”贝小路也看得出奇,但嘴上却不服输。 卫靖一怔,心想也对,这双勾肯定是长柄兵刃的克星,寻常长剑被挟上了,肯定也给剪断,但飞刀又如何能挟得住? 只是一瞬间,卫靖的心头飞掠过无数想法,觉得这兵刃之道的繁浩复杂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不仅一物克一物,且跟使用者本身的功夫息息相关,其中学问千变万化,绝非造得锋利坚硬便是好。 “我要问问樊军!”卫靖心头热血上涌,脑袋不停转动,便想问问樊军他那一双拐子打不打得过秦孟先这双勾。 贝小路一把抓住卫靖后领,低声说着:“别乱跑啊,越来越热闹了,再等一会咱们就可以行动了!”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卫靖很不耐烦,此时场子斗争更激烈,秦孟先剪断梁开的长枪,反守为攻,两柄双勾花翻挑动,招招狠戾。 梁开连退数步,身上已开了三道口子,双手紧紧握着断柄,还没缓过气来,秦孟先已经如鬼魅般窜来,一勾将他拿着的断柄一斩为二,另一勾,横着自他双眼划过。 “喝!”卫靖猛然一惊,只感觉这一瞬间四周好汉都屏住了气息,静悄悄地瞧着场子里梁开的双眼射出血花,沙哑吼叫,疯了似地胡乱抡着两截断柄,要和秦孟先拼命。 下一瞬间,四周的呐喊声轰叫开来,汉子们鼓噪叫嚣,有的批秦孟先出手太重,有的讽梁开不自量力,雷府武馆的武师徒弟们一个个额暴青筋,就等雷南一声令下,一拥而上做了秦孟先,但看雷南神色虽既惊且怒,但并无动静,只好抢进场里,将老师父拉回内厅医治。 “按照规矩,我也不和大家争斗,你们继续玩!”秦孟先嘻嘻一笑,翻出比斗场。 雷府大厅里的练家子们谁没见过血腥,拳脚刀刃比斗之下,受伤成残也是难免,为了赚那赏金,又有两、三个汉子争着抢上台去,乱斗起来。 场子四角木柱给比武汉子们撞得东倒西歪,绳索也撒了一地。 卫靖虽然也经过几次拼斗,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人被弄瞎眼睛,心情一时无法平复,正呆怔着,贝小路又揪着他的后领往后头拉。 “好了,现在大家闹成一团,是动手的时候了。”贝小路机伶地看着四周,将卫靖往一处吵嚷却离内厅较近的方向拉去。 卫靖吞下几口口水,跟着贝小路挤过人群,往内厅摸去。 贝小路在前头开路,巧妙地避开雷府奴仆,有时躲避不及,撞上了自转角冒出的雷家人,便装傻说两人想找茅厕却迷了路,请他们带路,走没两步又故意落后,绕道而去。 “你想干嘛?想偷东西?”卫靖跟在贝小路身后,不安问着。 贝小路也不理睬卫靖,两人绕了一阵,中途穿过中庭一处小花园,经过几间小屋,偷瞧见赤裸裸的男仆和小丫鬟在房里卿卿我我、调笑嬉闹,贝小路自腰间摸出一只小小的镖,射灭了房里蜡烛。 只听见房里丫鬟和男仆吓得尖叫,贝小路扶在窗边,吐着舌头,摇头晃脑装出奇怪的声音:“噫──噫──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这一来可吓坏了心虚的男仆和小丫鬟,就当是雷家祖宗显灵,教训起他们来了。 “你这丧心病狂的贱丫头,你有毛病吗?”卫靖压低声音骂着,拉着贝小路脑袋上的包巾,包巾松开,长发泄下,因为夜空月光的关系,贝小路的长发影子映在纸窗上,随着她摇晃着的脑袋飞扬乱颤,更加吓得里头的男仆和丫鬟尖叫连连。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玩这把戏?”卫靖愕然问着。 “当然不是。”贝小路跃开了窗,转向另一边的小庭院。 小庭院里有栋三层小楼,那是雷府收藏书籍经典的地方,本有看守的奴仆,但此时大厅骚乱,奴仆们收到通报,全赶往大厅帮忙,就怕闯天门来乱。 贝小路推开小楼木门,领着卫靖走进去,却不上楼,而是在通往楼上的楼梯角落摸索半晌,拉着一圈拉环,打开一道暗门。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你来过吗?”卫靖惊讶问着。 “我没来过,但我偏偏知道,怎么样,佩服我吧。”贝小路神秘地笑,身子闪入暗门,卫靖也随即跟上。 原来贝小路的爷爷贝绿在世时,仗着一身天下无双的绝顶轻功,和飞雪山庄独门的飞贼技术,想去哪儿都没人拦得了。 当时贝绿的兴趣之一,便是潜入大户人家,将庭院设施、暗道密室摸个一清二楚,绘制成图,带回家里收藏。 直到贝绿去世,飞雪山庄里已收藏超过两百余户、超过千页的宅户地图。 贝小路便时常研究那些地图,潜入有钱人家中玩耍,瞧见哪位大老爷折腾下人,便在他的茶水里放些泻药; 或是趁着打扮漂亮的千金小姐上茅厕时,将四处觅得的毛虫儿朝里头扔。 她时常在夜间活动,扮鬼吓人更是一绝,如同方才吓唬那对小男女一般。 这密道竟然不小,闪着橙黄色的黯淡光芒,墙上悬着小小的夜明珠灯,两人一前一后往下摸去,来到一处较宽阔的地方,前头是一扇门,上头有个大锁。 “卫靖,用你的小刀将锁割断。”贝小路颐指气使地说。 “我才不做贼,怎么,你连锁都不会开?” “奶奶怕我乱偷贵重东西会惹上麻烦,要我先将武艺和轻功学齐,才教我最高明的开锁技术。快将你那柄小刀拿出来,我要将锁割断!” “看来你从来都不将奶奶的苦心放在心上。”卫靖哼了一声,取出八手,扳出小刀。 贝小路抢过八手,用力切割锁,发出喀喀喀的声音。 “哇!你怎么这样用?”卫靖恼怒地抢回八手,就着夜明珠灯光一瞧,小刀都磨得有些钝了,再凑近端详,虽然指头粗的锁头上有些割痕,但离割断仍差太远。 “这道锁也是用乌钢打造的,小刀怎么割得断?你是笨蛋吗?”卫靖斥责着。 “原来你这小刀这么不堪用,我找错人了。”贝小路捂着额头,不屑地说。 “不是八手不堪用,也不是你找错人,是你太笨!” “我哪里笨了,你行你来开啊,笨猴子!” 卫靖哼了一声,扳出八手刨刀,却不动那道锁,而是去刨那道锁周围的木门门板,刨下一片片卷曲木屑片。 刨刀也是乌钢材质,刨起木头像在切豆腐,不一会儿便将锁的周边刨空了一大块,锁也渐渐松动。 “这才是人脑和猴脑的差别,你总算知道自己才是猴子了吧。”卫靖调侃着贝小路。 贝小路嘻嘻笑着反击:“狗儿看门、马儿拉车,人都是在后头指挥的,有只猴儿乖乖替我开门,还洋洋得意呢!” 第46章 大擂台赛6 卫靖又刨了几刀,锁头周围的门板已被他刨空,自里头透出了淡淡光芒,卫靖好奇,大力一推,将门推开。 那是间藏宝室,里头空间不大,三面墙全是多宝格样式的枣红色木柜,每一格中都摆着华美的珍奇宝物、雕像,有些瓷瓶大罐里,也插着一卷卷字画。 “真是莫名其妙,这些漂亮东西摆在大厅里当装饰不是挺好?藏在这阴暗的地方给鬼看吗?”卫靖搔搔头,不解地问。 贝小路噗哧一笑说:“许多有钱人家里都有一、两间藏宝室,藏着一些名贵东西,不时拿出几样炫耀展示就够满足了,岂会全端上桌,摆得到处都是,别说遇上大盗小偷,只要家中出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小仆,趁夜摸去,或是被愚笨小仆摔破了,岂不是亏大了。嗯,你家里只有些破铜烂铁,不明白这道理也是理所当然。” “这些玩意儿漂亮是漂亮,除了看还能做什么?我家里多的是宝贵的刀剑,谁稀罕这个。”卫靖见到一只木台上有个用紫金丝布盖着的玩意儿,掀开一看,是一尊翠玉菩萨。 卫靖端起,拿在手上左翻右翻,向贝小路翻个白眼说:“不过就是尊神像,有什么稀奇。” “你没见识,这尊菩萨雕得美极了,是很有名的宝物。你拿稳点,别给我打破了,你这条贫贱小命死一千次都赔不起。”贝小路扠着腰说,一边转头四顾着藏宝室,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哼!你长得不难看,怎会一张嘴巴恶毒成这样?”卫靖将那尊菩萨高高举起,作势要往地下砸,看着贝小路:“信不信我将它给砸了?” 贝小路见卫靖拿着那尊菩萨摇摇晃晃,气得俏脸涨红,指着卫靖说:“你敢砸我的东西,我就取你狗命。” “这菩萨明明就是雷府的东西,怎会变成你的?”卫靖哼了一声。 “何止是这尊菩萨,这整间藏宝室里的东西,都是我的。”贝小路傲然回答。 卫靖冷笑,将菩萨放回桌上,盖回紫金布,说:“我不像你,我至少知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这玩意儿如果是你的,我拼了命也会砸它,但这是雷南的,我跟他无冤无仇,顶多弄坏他一扇门,可不像有些贼,净拿些别人的东西,当作是自己的。” “谁说我要拿了?都说这藏宝室是我的了。不只雷南家这间,来湖市上下有钱人家的藏宝室,全都是我的。我兴致来时便来瞧瞧,摸它两把,谁会在家里偷自己的东西?”贝小路这样说时,一面指着三面墙上的多宝格,身子转了一圈,一双水灵眼珠净是充满自信的神气,又咯咯一笑,补了一句:“我爷爷以前都是这么说的。” 卫靖一愣,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惭愧,觉得自己一下子被贝小路豪气的一席话给比了下去,偷偷幻想着当年贼王贝绿畅述此言时,是如何动人傲气。 “咱飞雪山庄绝不取不义之财。没做亏心事的家伙,绝不怕咱们偷他东西,贪官污吏、江洋大盗什么的,便最怕咱们飞雪山庄,怕咱们偷了他家珍藏宝贝,更怕咱们偷去他脑袋瓜子,嘻嘻!”贝小路手扠着腰说。 “听你在这儿自吹自擂,怎么闯天门不怕你们?他们那样蛮横,你怎不去窃他们脑袋?他们现在就在外头啊!”卫靖质问。 贝小路头一仰,说:“闯天门富可敌国,狗爪子全加起来,比许多小国家的军队还要多,便是来湖市政府、整个海棠国,都要瞧他脸色。 飞雪山庄势力不比当年,我爷爷去世得早,奶奶又不爱出风头,继承人只剩下我一个,庄中高手也日渐老去。你这没出息的小子让人抢了剑不甘心是吧? 你要飞雪山庄替你报仇,行!跪下头向我贝小路磕三百个响头,说三百声『贝娘娘,卫靖是您养的小狗!』等我学成所有飞贼技术之后,必定替你取了李靡项上人头。” “我操??”卫靖瞪大眼睛,霹哩啪啦暴骂出一大串脏话之后,恨恨地说:“我和满全利的恩怨,我自己会解决,谁要你帮忙??你这贱嘴巴??”之后又接着冒出一串脏话。 “唉,猴子勉强学人讲话,一生气又讲起畜生话来了。”贝小路也不理卫靖,自顾自地瞧着那些宝物,突然眼睛一亮,见到多宝格柜其中一格里,有个木盒子盒盖缝闪着淡淡光芒,伸手取下打开盒盖一看,惊喜地叫喊一声:“果然在这儿!” 只见贝小路双手捧着的是一颗海碗大小的球状雕饰,上头雕刻着精美图饰,有几处大面积的空洞能向里头透去,里头竟有七层,有如大球包覆着小球,层层分离还能够拨动。 “这雕工未免太神奇了!”卫靖也不禁发出赞叹:“咦,还会发亮,这是用夜明珠雕出来的吗?” “是啊。这是世上最大的夜明珠,生这种珠的大蚌极难见到,好几十年才能捞到一两只。”贝小路边说,边将夜明珠雕饰放回木盒,仔细整理木盒中的棉布,盖上盒盖后又取出棉布,将木盒包扎紧实,绑在后背上。 “你刚刚不是说不会偷取自家东西?又说不取不义之财,你讲话和放屁有什么不同?”卫靖愕然质问。 “大大不同。”贝小路拍拍手便往外头走,边说:“这颗漂亮玩意儿叫作『玄武七十载』,本来不属雷南所有,而是一个沿海帮派的镇帮之宝。 说起那帮派的故事,可得说上三天三夜。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现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行迹和海盗没有两样。 这玩意儿是他们某次在海上打劫,劫到雷南的船,被一整船的保镖武师们打得落花流水,一路打到他们贼窟,帮派头头献出这宝贝,才保全了一条性命。” “沿海??”卫靖想到了什么,说:“是你说的蛇守村?你的目的便是偷了这宝物,归还给你口中的海盗帮派?” “我的目的是从那群海盗手中取另一样东西,但有这玩意儿,过程会顺利些。”贝小路向卫靖招招手,要他跟上。 两人步出藏宝室,将门掩上,一路回到庭院,循着原路返回大厅。 ************ 场子里酣斗愈烈,虎哥接连打倒两名好手,断了一根骨头,得到两千银,连连咳嗽,还想斗第三场。 张三龙翻腾入场,将虎哥踢出场外,他一双快腿踢翻了好几个家伙,收赏金收到乐得合不拢嘴,却被闯天门无双堂的鲁雄抢入场内,扔掷出场。 鲁雄好斗,也不要自家人给的赏金,偏偏霸着场子不下来。上去挑战的是霸王客栈的猴王陈块,陈块身手本便不如张三龙,一阵拼斗,被鲁雄一拳打倒,竟抱着鲁雄大腿不放。 “你这狗娘养的恶煞,我今儿个跟你拼了!”陈块红了眼眶,双手手指紧紧箍着鲁雄膝盖上的穴道。 “痛死我了──你找死!你已经输了,滚下场去!”鲁雄一怒,一脚重重踏在陈块肚子上。 陈块呕了一口血,却硬是不放手,愤恨骂着:“闯天门鲁雄,你可记得三年前张家村卖菜的小贩,他是老实人,你可记得你将他怎么了?” “我怎么会记得!”鲁雄喝地一声,又踏了陈块胸腹一脚,几声骨头断裂声响起,陈块喷了口血,双手垂下。 几滴血溅上鲁雄的脸,鲁雄嘿嘿一笑地说:“那多半是你的爸爸哥哥什么来着,被我打死了吧,我一年不知打死多少这种家伙,又怎么会记得?哈哈!” 第47章 大擂台赛7 鲁雄这话一出,大厅内一票汉子都发出了惊讶愤怒的声音。 秦孟先在旁观战,听到大厅里众汉子的嘘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暗暗和亲近手下埋怨:“我便说这姓鲁的成事不足,咱们是来收买人心的,我斩瞎雷府武馆师父的眼睛还可说是比武时刀剑无眼,他却口无遮拦,自曝丑事,岂不坏事?” 台上的鲁雄嘿嘿地笑,抹去脸上血点,又高举起脚,正要踏下,突然响起好几声怒吼,一个人影抢进,一拳打来。 鲁雄猛吸口气,双掌去接,只觉得这人拳头极重,不由得连退了好几步。 “樊军!打死闯天门这狗娘养的王八蛋!”卫靖随着贝小路刚回到大厅,听了鲁雄一席话,不由得怒火沸腾。 在那当下,霸王客栈的好手们发出怒吼,有数人向鲁雄攻去,樊军冲得最急,一拳打退了鲁雄,朗声说着:“我来对付这家伙!” 螳螂手常安和王道士互看一眼,将陈块拖回,端坐贵宾席上的霸王客栈老板吴不修本来笑嘻嘻地看戏,见到鲁雄如此霸道言行,他曾听说陈块相依为命的叔叔在市场卖菜被坏蛋打死,至今才知道是闯天门鲁雄干的好事,老油条的吴不修也不禁动了火气,抓着酒杯想扔鲁雄,见樊军出手,这才没有将手中杯子扔出。 “好家伙??”鲁雄揉揉手掌,扭扭颈子,看着樊军,突然转头又问:“方才是谁嚷嚷着要打死闯天门狗娘养的王八蛋?有种就站出来说话。” 卫靖深吸了口气,突然想起自己和满全利、何闻之间的纠纷,想到要是在此时和闯天门摊牌,那可麻烦得很,便不答腔。幸好这时场面骚动,有不少人同时发出嘘声,也没人注意这句特别大声的话是谁骂的。 樊军哈哈一笑,他认得是卫靖的声音,却也不回头瞧,不说破,而是大声喊:“我听见了,我会打死他的!” 贝小路用力敲了卫靖脑袋一记,低声斥骂:“你发什么疯,东西已经到手,快走吧,别让人发现了。” 卫靖不愿离去,抗拒说着:“等等,让我亲眼瞧瞧樊军痛打他!” 贝小路拉不动卫靖,也不敢硬拉,生怕争吵之余,被人发现她背上那个用丝巾包覆着的大木盒子。 只听见鲁雄猛喝一声,一双斗大的拳头向樊军擂去。 樊军也沉声呼喝,蹲出结实马步,以双臂招拦格挡,却觉得鲁雄的拳头可比余二腿、张三龙之流的家伙要威猛太多。只得后退闪避,无法硬接。 “你的拳脚和我路子相近,我这双拳头认真起来,一般人用手臂挡,骨头早断了,你能接下几拳已不错了,哈哈!”鲁雄嚣张大笑,粗壮的双拳抡得好似风车,一双短腿一步步向樊军逼近。 “咱俩路子不太一样!”樊军大喝一声,在鲁雄拳头挥抡过的缝隙之下,左脚一步踩踏在鲁雄的大肚子上,像爬楼梯般使力往上,右腿膝盖结结实实顶上鲁雄面门。 鲁雄受到这记膝撞,身子后仰,一抬起头来又见樊军已跃在空中,蹬蹬蹬地胸腹之间又中了三脚,被这连环腿踢得不停后退。 “你腿短,不会腿功,但我会!”樊军腿功也好,加上人高腿长,既然无法以拳头和鲁雄硬碰,便出腿踢击,腿比手长上太多,远远地攻击鲁雄的身子和腿。 “喝!”鲁雄怒喝几声,朝着樊军踢来的腿挥拳。 樊军连忙收腿,知道一旦被他的拳头打中小腿、脚踝,可能会断了骨头。 樊军又变招,三记回旋高踢后紧接着一记俯身扫腿,樊军身子俯得极低,一腿扫在鲁雄脚弯处,果然将鲁雄扫得单膝跪地。 樊军大喝一声,几步重脚踏得轰隆发响,使出强横近身拳术,拳头手肘全往鲁雄头脸上招呼。 鲁雄身子过于胖壮,跪在地上又逢樊军抢攻,一时之间站不起身,挥拳力道也不若站着时。樊军趁此时机,几记拳头轰在鲁雄脸上,小腹却也中了鲁雄两拳,只觉得脾胃翻腾,疼痛得很。 鲁雄哇地一声向后倒去,一手抹去满脸血迹,一手抄起倒在一旁的木柱,挣扎起身子,瞧清樊军位置,举着大木柱轰隆砸去。 樊军闪开木柱,腹部还疼痛得很,双手朝背后一摸,抽出那双铁拐。 “好啊──”卫靖见樊军抄出拐子,忍不住大吼一声,又被贝小路踢了一脚,气得转身和她拉扯起来。 鲁雄大吼,单手举木柱扫来。樊军双眼大瞪,马步扎实,转身运气,双臂上架着铁拐,硬生生接下这记轰击,交撞的声响将观战的练家子们都吓得退了半步。 木柱虽重,但因为太粗,鲁雄单手握不牢,力道不若看起来那么大,经樊军硬气功这么一震荡,脱手飞出。 鲁雄一愣,樊军迅速欺近他身边,鲁雄抡动拳头攻击,但此时樊军手臂上有铁拐子,威力大增,和鲁雄硬碰硬接了几记,反倒是鲁雄痛得多,樊军痛得少。 樊军灵巧使动铁拐子,拐子以握柄为轴心转动,长柄向外时便似手臂伸长一般,一记点中鲁雄咽喉。 鲁雄捂着咽喉,连连咳嗽,另一手一巴掌朝着樊军打去,只听见樊军怒吼一声,硬气功爆发,左臂一格将鲁雄巴掌弹开,右手自下勾上,手肘抵着拐子,击在鲁雄下巴。 鲁雄只觉得下巴猛烈剧痛,想来骨头碎了,眼前一花,身子一软便倒下,嘴角满是鲜血。 “哗──”大厅内爆出喝采,好大半的汉子欢呼叫嚣,雷府武馆的武师们大喊鼓掌,将手掌都拍红了,他们的首席武师梁开被秦孟先划瞎了眼睛,樊军虽不是雷家人,但打昏了闯天门另一位副堂主,等于是替雷府上下出了一口恶气。 “好啊,樊军好厉害!”卫靖哈哈大笑,胡乱蹦跳,吼叫着:“打死闯天门那群恶霸!” 贝小路这次顾不得卫靖反对,硬是抓着他的头发往外头拖拉,说:“戏看完啦,大快人心,走吧!” 卫靖疼得大叫:“贱丫头,你抓得我好疼,快放手,啊呀,秦孟先要和樊军打!快放手,我要看呐!” 贝小路气恼,摸出一枚飞镖,架在卫靖颈子上,刺入皮肤一丁点,斥骂:“臭小子,你别坏了我的大事!” “我还没和樊军道别,我和他还有事要做!”卫靖气得大骂,但飞镖十分尖锐,他头上颈上都痛,便也不敢用力挣扎,被贝小路拉出厅外,但听得大厅里轰隆隆的叫喊声震天响起,不知是樊军一双拐子占了先机,还是秦孟先的双勾厉害。 “等咱们的事办完,你再上霸王客栈找他不就成了!”贝小路骂着,将卫靖押出了雷府。 卫靖走出雷府,让清凉夜风一吹,脑袋登时冷静许多,心想里头还有不少闯天门帮众,或许外头也有埋伏,加上他和贝小路上雷府偷宝物,多待一刻也是多增一分危险,便也不再嚷着要回去,只是叫唤几声,招来阿喜,就跟着贝小路走了。 第48章 灵龟与神蛇1 两人在一家偏僻客栈住宿一晚,翌日天未亮,贝小路便唤醒还在睡梦中的卫靖,买了些食粮饮水,雇了辆小马车,继续向东赶路,时至中午,渐渐接近沿海区域。 卫靖和贝小路下了马车,徒步而行,两人一狗越过几座小丘,在其中一座较高的小丘上,卫靖瞧见了大海,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海,只觉得好长好长的一条线划开了海水和天空,一阵带着浓厚盐味的海风吹来,卫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往前方看去,果然有个小村落,村落附近还有些盐田。 “那儿就是蛇守村,里头窝藏了个『神蛇帮』,此行就是见神蛇帮帮主窦西,用咱们在雷南家里窃来的玄武七十载,跟他换取一件物事。”贝小路扭扭头,昨夜长发又结成了两条麻花辫子,她挑了棵小树,在树旁坐下,解下背上装着“玄武七十载”的木盒,小心翼翼地将宝珠取出,放在垫有棉布的柔嫩草皮上。 “卫靖,你替我将这木盒的底板揭下,我要动些手脚。”贝小路这样说。 “啊?”卫靖没有睡饱,一路上呵欠连连,就连贝小路不停挑衅找他吵架,他也兴趣缺缺。 此时又打了个呵欠,自她手中接过木盒,翻来覆去看了看,很快以八手小刀取下木盒底板,将剩下四面的木盒拿在手中看,问:“拿下底板做什么?” “挺利落的,再将它黏回去吧。”贝小路一边把玩着辫子,一边吩咐。 “你耍我吗?”卫靖有些恼火。 贝小路咯咯一笑,说:“我要做个机关,想让神蛇帮帮主窦西在接过木盒之际,底板松脱,里头的玄武七十载掉下来,砸个粉碎。你说他会出现什么表情?” 卫靖瞪大眼睛问:“你长途跋涉,千辛万苦,便是为了瞧那窦什么玩意儿的家伙的惊吓表情?” “当然不是!”贝小路嘟着嘴巴说:“你先听我说,这机关有个难处,就是不能黏太牢,珠子掉不下来;又怕黏得不够牢,还没交到他手上就摔破了,你想想法子吧!我将这始末经过说给你听。” 卫靖哼了一声,又打了个呵欠,取回木盒拿在手上翻看一下,登时就想出了两、三种方法。他在小原村时,最喜欢做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小机关陷阱什么的。 他扳出小刀,割起小树的树皮,搓起绳子。 贝小路滔滔不绝地讲着神蛇帮的由来始末。 原来八十余年前,这儿沿海一带有个玄武帮,势力不大不小,也算小有名声,帮派成员大多是沿海一带的渔民,是为了抵抗海盗而组成的帮派势力。 在老帮主带领下,玄武帮虽然称不上至义至勇,却也安分守己,绝不会干些劫掠、欺压百姓的丑事,每年或有渔货大好的时节,还会分送给附近村里的穷苦人家。 在玄武帮成立七十年时,又逢老帮主七十大寿,帮派成员奉上这打捞而来的大夜明珠,作为老帮主的寿礼。 老帮主不愿独占这珍奇宝物,便聘请巧手的珠宝工匠,花了一年的时间,造出这颗“玄武七十载”,作为镇帮之宝。 这大夜明珠上共分七层,一层包覆着一层,每一层上头的图案花样,都是玄武帮每一个十年里发生的大事,一共有七层,便是玄武帮创立至当时,一共七十年的历史。 只需轻摇宝珠,自图样上的缝隙向里头瞧,七层球体上雕琢的每个十年,都会缓缓地转动,夜间观赏,可是绝伦美景。 玄武七十载造成时,举帮欢腾,联合了附近几个村落的村长大户们,举办盛大宴席,当年渔货大好,也是玄武帮名声最好的时候。 又过了两年,老帮主去世。当时年轻的副帮主窦西继位。窦西气度窄小,心肠子也远不如老帮主,继位初两年还没出什么纰漏。 之后渐渐地大小乱子不断,一会儿仗势欺压乡里,一会儿又是调戏哪儿的年幼村姑,加上窦西管理无方,玄武帮那票帮众纪律涣散,渔货量一年不如一年,玄武帮的形象也一落千丈。 窦西的海上船队,也自“抵御海盗”,变成了“抢海盗的东西来用”,自然而然地,总有些无辜的商船莫名其妙地让窦西以“海盗”之名,强行攻打劫掠。 到此时,玄武帮已经声名狼藉,老帮众纷纷出走,倒是吸收了不少新的流氓地痞加入。 某次海上“攻打海盗”的行动,窦西威风凛凛地领着数艘竹筏,游击一艘巨大商船。本来满怀信心的窦西,领着数十名帮众抢上商船,才发现碰上了不好惹的家伙,这是来湖市大地主雷南的商船。 雷南这艘船上,光是保镖、武师,便有百来人,其中不乏厉害好手,乌合之众的玄武帮如何能敌? 被一路追打到贼窟,一窝子海盗都给擒了,头头窦西为求自保,下跪求饶,献出镇帮之宝。 雷南对这沿海帮派的印象,还停留在老帮主那时,只当是继任帮主一时糊涂做出蠢事,便放过窦西一马。 窦西虽然保住一条小命,却引来帮众间的斗争,副帮主章海领了一票亲近帮众带头反抗窦西,两方人马内斗不休,分裂成两个帮派──神蛇帮和灵龟帮。 贝小路叙述至此,顿了顿,解释着:“玄武是远古时期的天上星宿神仙,形貌是龟和蛇,神蛇帮和灵龟帮的由来便源于此。” 卫靖点点头,又问:“你想用漂亮珠子,和窦西换什么来着?” 贝小路答:“另一颗夜明珠。” 原来窦西和章海当初激烈争斗,决议各立门户时,曾在两派帮众面前立过重誓,谁要是取回玄武七十载,便能得到玄武帮正主的身份,另一派也必须乖乖纳入其下,不得再有异议。 数年来,虽然两帮都曾企图潜入雷府,夺回宝珠,但终究势力和雷府相差太大,始终不敢真正行动。 而窦西的小船队在数个月前的海上,捕到了另一只大蚌,得到这难得一见的巨大夜明珠。 若他能够请工匠重新雕制一只一模一样的宝珠,便可以宣称自己达成了誓约中的条件,重立玄武帮,即便灵龟帮拒绝遵守誓约,这新玄武帮至少在招募新血时,气势上头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且将来若碰上灵龟帮,可少不了一顿大大的羞辱。 贝小路向来对华美的夜明珠很感兴趣,且早知神蛇帮和灵龟帮这段恩怨,所以收到探子的回报,得知窦西得到了大夜明珠,便开始计划占为己有。 “既然你要和窦西换珠,又何必设计砸碎他的宝珠?这么漂亮的珠子,砸碎了岂不是可惜?”卫靖不解地问。 “这宝贝漂亮是漂亮,但砸碎了也有些好处!”贝小路自信满满地说:“我这法子,一来可以换得大夜明珠,更重要的是,能让这两派恶海盗自相残杀。” “两个窝囊帮派势力渐微,人手渐渐不足,便连出海劫掠的力量也弱了,窦西和章海这两票臭家伙,竟从海盗改行当起地痞恶霸,将矛头转向沿海那些穷苦村落。那些村子里都是些傻愣愣的大叔大婶,毫无反抗之力。” 贝小路述说至此,呼了口气,又说:“我以玄武七十载向窦西换夜明珠,他必定会换,毕竟要雕造出一模一样的宝贝,可不简单。要是打造到第三、四层,一个不小心雕坏了一层,就前功尽弃啦!” “我换得大夜明珠,又砸碎了他刚到手的玄武七十载,我只需故意讲两句话什么的,让他把我当作灵龟帮的爪牙,故意来骗他的夜明珠,他必定会发怒和灵龟帮大战。 咱们看这两个痞子帮派自相残杀,多好玩呐!我回到来湖市,还要向雷府报信,将玄武七十载失窃的罪名,栽在窦西头上。 要是窦西聪明点,将玄武七十载的碎片埋了也就罢了,要是他妄想找人修复那宝贝而保留在窝里,等雷府的人前来问罪,我再暗中找出,哈哈,非得让他赔上一条性命不可!”贝小路比手划脚地说,得意得不得了。 第49章 灵龟与神蛇2 卫靖听得入神,不禁有些佩服贝小路,本来他只当贝小路干这些怪事,纯粹为了贪玩,却料想不到她是为了和两派欺压百姓的帮派作对,一点也不像是寻常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 “这是你奶奶吩咐你做的吗?”卫靖摸摸鼻子问。 “哼!我奶奶知晓这当中经过,却不想插手,她最怕事了,平常在外头出手教训些地痞混混已是难能可贵的举动,一点也没有爷爷的豪气!”贝小路哼了哼,埋怨起贝老太太。 卫靖这才知道,贝小路这性格原来是受了爷爷贝绿的影响,不禁对贝绿既是向往,又是折服。 他有些不甘愿地说:“果然是阴险毒辣的丫头??你要为民除害是最好,只盼你以后别冤枉了好人,像我就是好人,你却千方百计陷害我。” “啰嗦什么,你到底做好了没?” “好啦!”卫靖捧起木盒,木盒缠了用树皮搓成的绳结,乍看之下只是寻常装饰,但那绳结固定住底板,且是个活结,只需一拉,绳结松开,底板连同里头的玄武七十载,便要掉下来了。 “这办法倒好,可以由我控制何时落下,但木盒交到他手上,我如何去拉?”贝小路瞪着卫靖问。 “那是什么啊?”卫靖突然指向远处,见贝小路转头,一把抓住了她的辫子,以八手小刀划断了她麻花辫子上近头皮处一小撮,嘻嘻笑着说:“借几根你的头发用用??” “你做什么!”贝小路惊讶大喊,伸手一摸,断了一些头发,随即知道卫靖想以她的头发来拉动绳结,虽然恼怒,却还是解开了辫子,取下这些断发,还恨恨骂着:“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自己胡乱动手,割下这么多!” 卫靖哈哈笑着,以这些断发结出又细又长的一条线,试了试韧度,要拉动绳结不是问题。 在小原村时,他曾经以这办法,将一些孩子诱骗到树下,偷偷拉动头发细绳,树枝上几片叶子盛着的少许狗大便,便会落到那些孩子的脑袋瓜上。 两人见机关造成,二话不说,开始练习起来,试着在木盒里放进石头,贝小路练习以头发拉动绳结。 贝小路本便手巧,练习了一阵子,手法逐渐纯熟。 为了让底板快速崩开,卫靖还在木盒里放了些石子,覆上丝巾,最后才放入玄武七十载。 一切准备就绪,卫靖担心跛了腿的阿喜跑不快,可能会被待会骚动的追兵追上,便要它乖乖待在树下歇息,等候自己回来接它。 两人步下小丘,进了蛇守村。 蛇守村在玄武帮老帮主在位时,远比现在热闹,此时显得静僻冷清,村民大都是些老弱妇孺,做些处理渔货、管理盐田之类的工作。 三岔路口一户人家,一名老妇带着两个小娃,正清理着一小篓鲜鱼,远远三个汉子走来,一把抢过老妇手中的刀,抓起一尾鱼,胡乱刮去鳞片,用刀削下两块鱼肉入口嚼着,点点头说:“还过得去。” 说完,竟随手将刀和鱼都扔在地上,跟着用手指戳了戳老妇脑袋,恶狠狠地说:“今儿个既然轮到你们这户,就好好地干,手脚快一点,别惹窦哥生气,知道吗?” 老妇不敢直视汉子眼睛,连连点了点头。三个汉子扬长而去,老妇捡起那尾被带头汉子扔下的鱼,鱼身上沾满泥沙。 老妇将鱼递给身旁的七岁小娃儿,说:“小乖乖,将鱼洗洗,洗干净点,咱们今晚喝鱼汤。” 小娃儿转着圆圆的大眼睛,取了个小盆装水,一边洗鱼,不解地问:“奶奶,为什么要把爷爷抓的鱼给他们吃?” 老妇默默无语,直到小娃又问了两次,才说:“他们保护咱们一家??咱们便供他们吃鱼??” 附近还有几户人家,有些年老妇人呆坐门外发楞,或是清理着渔货,或是瞧着这户交谈的祖孙,神情大都一片漠然,像是丢失了希望,无力抗拒、改变什么一般。 卫靖和贝小路经过,瞧见了这情景,想说些什么,却说不上来,只得继续跟着那三个汉子。 卫靖突然朝着前头一户人家门前的中年男人喊着:“大叔、大叔,你可知道这儿有个玄武帮?” 卫靖这么一叫喊,走在前头那三个神蛇帮的家伙立时停下脚步,转头盯视着卫靖。 中年男人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地躲入了屋里。 “两个小鬼,找玄武帮干嘛?”三个神蛇帮的汉子大步走来,将卫靖和贝小路围在当中,从两人的衣着看出他们是外地人,便也不主动说明玄武帮已然分成两半。 这毕竟是件丑事,而是试探性地问:“你俩打哪儿来的?” “你们就是玄武帮吗?”卫靖大声问。 带头汉子神情狐疑,一手按上卫靖肩头,说:“臭小子,你先回答我??” 汉子还没说完,卫靖已经扭住他的手,一拐脚将他摔了个狗吃屎,大声地说:“别动手动脚!” 另外两个汉子见卫靖莫名其妙地动手,既惊且怒,突然又听贝小路喊:“小八,别和他们啰嗦,快快打听,延误了时间,小心待会让雷老爷责罚!” 卫靖应答:“闭嘴,阿喜。谁要你多话,我岂会不知!” 三个汉子听这对话,突然全身汗毛直竖,让卫靖拐倒在地的那个人嚷嚷着问:“你??你??你们两个,是雷南??大老爷府上的人?雷老爷要来?” “你怎么知道?你们三个到底是不是玄武帮的?”贝小路佯装惊讶地问。 三个汉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见卫靖不住催促地问:“是或不是?那么难回答?咱家老爷要找玄武帮窦西帮主谈些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呐?” “窦??窦大哥在前头,我带你们去找他!”三个脓包牙齿打着颤,领着卫靖和贝小路往海岸边一处矮林走去。 几间小屋外头有几名剽悍男人或坐或站地聚在门外饮酒作乐,当中一个穿着皮短衣的中年男人,脸上有几道疤,躺在长椅上,手里搂了个妖娆女子,正抽着大烟。 “窦哥──”领着卫靖和贝小路的三个家伙,来到蛇守帮的根据地,朝抽着大烟的男人喊,急急忙忙地走去他身边。 蛇守帮一群男人听到声音,都朝着卫靖和贝小路瞧,窦西睨着一双鲶鱼眼睛,目光贼兮兮地在贝小路身上溜转。 “窦哥,他俩是??”报信汉子在窦西耳边低声说话。 窦西眼珠子上吊,贼兮兮地盯着贝小路脸蛋,将大烟凑近嘴巴,舌头恶心地卷动一圈才含住大烟烟管,突然听了报信汉子的话,眼睛陡然圆瞪,猛然吸进好大一口烟,暴地呛咳摔落长椅,呛得眼泪口水流了满脸,慌慌张张站起身子,满脸笑意地朝卫靖和贝小路走来,搓着手问:“雷大老爷近来身子可安好?他老人家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还没到呐,嗯,算算时间,咱老爷的船应当接近通天河出海口了,正欣赏着水景,和一群朋友聊天呢!他晚点想来和窦帮主叙叙旧。”贝小路流畅地答。 “找我叙??叙??叙旧呐!”窦西笑着搓手,一双腿不停地打颤。 “嗯,其实是想和你做笔交易,但怕帮主你不答应,使他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便派咱俩先来探探你的意愿。”卫靖接口说。 窦西怔了怔,答:“雷老爷想和我做什么交易呐??这??我怎么敢不答应呐?只要不会太困难??” 第50章 灵龟与神蛇3 卫靖打断了窦西的话,说:“别耽误时间,我单刀直入。咱家大少爷娶亲,雷老爷想送亲家一份大礼,近来听闻窦帮主得了颗又大又美的夜明宝珠,可有这回事儿?” 窦西愕然,不晓得雷南怎会知道自己得了那巨大夜明珠,但想想人家财大势大,许多小道消息用钱都买得着,便也不那样惊奇了。 “那??那玩意儿对咱神??神??玄武帮十分重要??这个??有些??”窦西青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地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少啰嗦了。”贝小路解开手中木盒上的包巾,说:“咱老爷想以这个和你交换,你考虑考虑,但别想太久,老爷催得急。” “啊!这是??”窦西一双鲶鱼眼瞪得更加地大,连嘴都合不拢了,他还认得那木盒,上下牙齿不停地喀喀作响。 “你亲眼瞧瞧吧!”贝小路露出不耐神情,将木盒盖子揭了开来,木盒里泛着微微柔光。 窦西哇地一声喊了出来:“玄武七十载!玄武七十载!” 附近的神蛇帮众们听窦西叫喊,也惊愕地拥了过来,互相推挤着,要看这失去许多年的镇帮之宝。 “你考虑得如何,换不换?还是你觉得咱老爷拿假货骗你?”贝小路右手拿着木盒,左手抓出盒中的玄武七十载,轻轻摇晃,发出微微的喀啦声响。 “小心,小心,千真万确,这是真的!我换,我换!”窦西狂喜,赶紧转身朝着手下大呼小叫,两、三名手下冲进一间房里,骚动半天,端出一个木盒,里头果然装着一只晶莹大珠,比玄武七十载还大了些。 卫靖抢上去嚷着要验货,几个神蛇帮帮众笑咪咪地招呼着卫靖,以一块黑布盖着木盒,让卫靖揭开一角朝里头看,果然彩光闪烁,的确是夜明珠中的至高极品。 “极好极好!顶宝中的顶宝!”卫靖竖起大拇指,没来头地迸出这句话──“顶宝”是玄武帮以往的惯用语,意思是指最高级的货物,神蛇帮和灵龟帮的帮众们,自然都听得懂。 “呐,这玩意儿便交还给你啰!”贝小路容不得窦西多想,一把将木盒推到他怀里。 “哇──”窦西嘴巴越张越开,口水都要滴到宝珠上头了。 在这鬼迷心窍之际,又如何会注意到木盒底下的绳结,连结着一根细细的发绳,捆绕在贝小路一根指头上。 贝小路发怒催促,窦西回了回神,赶紧吩咐手下:“还不将宝珠交给小八兄弟!”他记性倒好,还记得手下向他通报时,提过两人的称呼,却也因为记性好,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咦?那雷大公子不是早已成婚了吗?” “人家有钱,你管他娶几个?”贝小路见卫靖已安然接过大夜明珠,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跑来,竟随口这样回答。 “哈哈,海老大这下可乐了!”卫靖大喊。“海老大”是神蛇帮的死对头灵龟帮帮众对帮主章海的惯用称呼。 “你找死,别说溜了嘴!”贝小路夸张地朝卫靖使了个眼色,说:“咱们走吧!” 卫靖嘻嘻笑着,捧着木盒拔腿就跑,还大声喊:“现在只剩咱们有这玩意儿了!” 窦西犹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一瞬间,贝小路也转身要走,突然回头朝他抛了个东西,是个小纸卷,窦西本能地空出一手接下。 窦西还没办法腾出手,打开纸卷看看里头写些什么,只见贝小路双腿微弯,一蹦就蹦出好远,他手上喀拉一声,木盒一个晃动,顿时轻了。 玄武七十载掉在地上,啪啦一声,七层宝珠尽皆碎成裂片。 原来卫靖担心宝珠里层层之间有着缝隙,摔落时只会撞破外头几层,效果不好,便在每一层当中塞入细碎的小石子,一掉在地上,每一层都同时受到尖锐小石子的撞击,同时碎裂。 “他们??他们??”窦西大叫起来,看了看手上纸卷,上头写着── “窦老哥,许久不见。听闻你近来得了大夜明珠,小弟羡煞得很,亲自替你觅得巧手老匠。我请他以坊间假珠造了个模型,可真维妙维肖。 惹得小弟更想试试造个真品,便使人以假珠模型向窦老哥你换大夜明珠来玩玩,您真大方,真换给我。 小弟在此谢过,为了感谢窦老哥,他日小弟重任帮主之时,必任你为突击队长。玄武帮第三十七任帮主,章海。” “章海──”窦西双眼喷火,将纸条撕成碎片,方才卫靖和贝小路言谈中刻意露出的尾巴还言犹在耳,盛怒之下,一时也没细查脚下那堆碎片究竟是真是假,冲进房里抓出大刀,疯狗乱叫似地冲,大喊着:“章海,全是章海捏造的把戏,咱们都让他给骗了!大伙将他那臭龟帮碎尸万段,将夜明珠抢回来!” 一票神蛇帮帮众手忙脚乱地抄起兵器,随着窦西杀出,卫靖和贝小路却早已不见踪影。 ************ “哈哈哈!太好玩了!”卫靖捧着肚子大笑,一边说:“可惜我跑得太急,没能仔细瞧他的表情。” 贝小路骗得了这大夜明珠,也十分高兴,玄武七十载虽然华美绝伦,但上头雕刻的图样,终究是其他帮派的历史。 贝小路捧着木盒,心想回到来湖市闹区,也找个巧手工匠,雕个飞雪山庄数十载,在奶奶大寿之日献上,奶奶见了里头雕着年轻时的爷爷奶奶手牵手的模样,一定高兴极了。 两人并肩走着,双方间的嫌恶之气减少了些,多了几分“伙伴”的感觉,两人一边笑着,一边嚷着窦西这家伙是如何地好笑愚笨。 突然前头一群汉子迎面而来,带头那个一把揪住卫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知道神蛇帮窦西?他们在哪儿?” 卫靖一愣,一手按住汉子的手掌虎口,拇指硬压,一翻一转,那汉子手掌疼痛,唉呀一声放下卫靖,却一脚踢在卫靖胸前,斥骂:“臭小子!” 卫靖被他踢倒在地,火冒三丈地跳起,正要冲上去和他拼命,贝小路已经一把拉着他,转身逃跑,边说:“那是灵龟帮的!没料到他们此时竟会出现!” “那小妞手上捧着的是什么?” “必定是要拿去给老师傅!” “说不定已造好了,大家抢啊,绝不能落到窦西那王八手上!” 灵龟帮的帮众一声叫喊,全追了上来,原来他们也获知神蛇帮寻获大夜明珠一事,就怕窦西拿去造个“新玄武七十载”,便差手下时常来蛇守村暗中查探,方才得知村里来了两个外地人,二话不说便领着灵龟帮帮众杀来拦截。 灵龟帮帮众追得甚急,贝小路捧了个木盒,又怕摔着里头的大夜明珠,加上对村落道路不熟,始终无法摆脱灵龟帮这票地头蛇。 卫靖更是好几度差点被灵龟帮帮众抓着,两人拼命逃着,本来埋伏在四周的灵龟帮帮众纷纷赶来,竟有三、四十位,通往神蛇帮巢穴那几条路又去不得。两人逃入了海岸礁石堆上。 “不应该逃向这边!”卫靖大喊,前头就是大海,海浪轰隆隆地冲击礁石,他从没见过大海,加上不会泅水,第一次见到这景色,不由得双腿发软。 “胆小鬼,快跟上,躲进洞里他们就找不到了!”贝小路大步在礁石上奔着,她自幼生长在醉生岛,醉生岛虽是在通天河里,但迎着上游那一面岛岸,时常可见浪涛。 她也见过大海,懂得泅水,加上飞贼身手,一点也不将这些礁石放在眼里。 第51章 灵龟与神蛇4 贝小路一步快过一步,回头一瞧,却见卫靖仍在前几块礁石上缓缓移动,不由得恼怒催促,尖酸毒辣的话又脱口而出,讥讽着:“你这笨猴子、臭猴子,见着了水就要尿裤子!胆小鬼,你不是男生,你是母猴子!” “贱丫头就只出一张贱嘴!”卫靖被骂得火冒三丈,两人大声吵着,继续在礁石上移动,一个不停埋怨逃错了方向,一个竭尽所能地讥讽。 贝小路又一次回头,见到灵龟帮的帮众已然追上礁石,也发现了自己和卫靖。她更是气愤地骂:“啊呀!都是你这笨蛋,动作这么慢,被他们发现了,这下咱们不论躲在哪儿,都会被发现啦!” 卫靖只听见轰隆隆的怒涛浪声,双腿不停发着抖,却仍奋力跳跃奔跑,熟悉了礁石构造,速度也逐渐加快。 回头看看,却见灵龟帮的帮众动作更快,越来越逼近自己,心中一急,脚下打滑,摔了一跤,两只手臂摔得全是血痕,挣扎着起身一看,跑在前头的贝小路不但没来救他,反而越跑越快,还一个翻身跃下礁石,跳上一小滩。 卫靖拼命追过去,只听见背后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他也跳上小滩,只见小滩前头停了几张用绳索捆着竹竿制成的简陋竹筏。贝小路在船前大声叫喊:“卫靖,破坏其他竹筏!” 卫靖一怔,心想没错,追兵杀来,若只有己方有筏而追兵没有,他们便追不上了。赶紧取出八手小刀,冲上那堆竹筏,奋力将绳索割断,竹竿散落,一回头,却见灵龟帮的帮众已纷纷跳下礁石,朝他追来。 卫靖又转头,见到贝小路已经将一只竹筏推上了海面,朝海中推着。 卫靖向贝小路奔去,大叫着:“等等我!等等我!” 贝小路却不理他,继续推着竹筏出海,脚已离地,游了起来。 “等等我!等等我!”卫靖惊怒交加,此时是在沙滩上,并非礁岩上头,卫靖奋力奔跑,又将灵龟帮的帮众甩远了。他踩进海水里,向贝小路追去,前头几阵大浪打来,将贝小路的竹筏冲了回来。卫靖哇哇大叫,硬是抵住大浪,继续往前跨,总算抓着贝小路的麻花辫子。 “你好狠心!为什么抛下我?”卫靖吞了几口水,愤怒大叫。 “笨猴子,浪这么大,竹筏若不推远点,如何划得出去,快帮忙推!”贝小路也回骂。 卫靖一手抓着贝小路的辫子,一手抓着竹筏,只觉得前进了些,脚已离地,胡乱蹬着。 灵龟帮的一群帮众追到岸边,见到两人上了竹筏,不但没有放弃,还纷纷拿起滩上散落着的竹竿,一个个跳入水里,游了起来。 “哗!他们游泳追过来了。”贝小路回头见了这情形,大叫不妙,此时竹筏已经推远了,她反手推开卫靖揪住她辫子的那只手,一撑一荡已翻上竹筏。又一伸手,握住了卫靖搭在竹筏上的那只手,抹了抹脸,却不拉他,而是笑嘻嘻地说:“小猴儿,乖乖地求我,我便拉你上来。” “贝小路你做什么!这时候还玩?快拉我上去!”卫靖呛了几口水,又惊又怒地骂,只觉得身子在海水中上下起伏,眼前的暗沉海浪不停打来,十分恐怖。 “求我呀,你说『贝小路娘娘,小猴儿卫靖知道错了,求您原谅,小猴儿卫靖甘愿做贝小路娘娘的小狗!』然后你再汪汪叫个几声,我就拉你上来。不然,我就将你抛下水!”贝小路哈哈大笑地说。 “你试试看!”卫靖奋力一蹬,本来拖在水里的手突然伸出,抓住贝小路的手腕。 贝小路吓了一跳,瞧瞧自己左手腕,上头竟又多了一个手铐,是卫靖刚刚这么一抓铐上去的,手铐上还连着一条铁链,锁着卫靖右手腕。 “你好卑鄙无耻,将自己和我锁在一起!”贝小路又惊又怒,一反手便甩了卫靖一巴掌。 卫靖吃痛,又呛了一口水,双手松开,就要向下沉去。 贝小路猛地一惊,一把抓住卫靖头发,又将他拉了起来。贝小路拉着卫靖双臂,死拉活拖,总算将他拉上竹筏,见到那干灵龟帮众仍不死心,且越游越近,忿忿地摸摸身上,摸出几枚飞镖,这才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拾起桨,划起水来,还踩了卫靖一脚,骂:“你将我的手锁着,这样怎么划水!快替我解开,一群臭乌龟要游过来了!” 卫靖狼狈起身,摸摸身上,陡然大惊,大叫:“我的包袱没了,沉下去了!” 贝小路一怔,瞧瞧卫靖,只见他全身湿透,那只随身包袱不见了,心中一惊,问着:“那你的钥匙??” 卫靖喘着气,看着身后海水,看看手铐,又看看贝小路,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说过那把钥匙是假的吗?手铐上头的钥匙孔也是假的,想要解开手铐,需要以坚硬极细的东西,好比八手上的尖锥,挑开手铐上的几处铁杆,才能解开手铐。” 贝小路尖叫:“你的八手掉进水里了,那你怎么解开手铐?我不管,你给我用牙齿咬开来!” 卫靖爆出大吼:“你这个贱丫头,若不是你无聊贪玩,将我泡在水里,我又何必铐你?我的包袱又怎会落水?你差点杀死我,你知不知道?” 贝小路让卫靖这么大声一吼,吓得后退一步,哭了两声,抹去眼泪,愤怒转身,摸出飞镖朝离竹筏最近的一个灵龟帮众射去,正中他肩头。 那帮众哇哇大喊,其他一票灵龟帮帮众见贝小路会放镖,大伙儿漂在海上可难以闪避,全都吓得不敢再追,只救了中镖帮众,不再往前游,眼睁睁地看着小竹筏越漂越远。 ************* 天际飘动着橙黄云朵,此时已是黄昏,竹筏上的两人背对背坐着,身上衣服已晒得半干。两人默默无语,都不和对方说话。 竹筏上仍可远远见到海岸,前头一座孤岛越来越近。 “为何要去那孤岛?为何不往岸上划!”卫靖按捺不住,抢过桨来,划了几下,但他没划过船,不懂得窍门。 “蠢猪,一点常识也没有。风向着那座岛,浪将我们往岛上推,竹筏这么小,挤了两个人,又只有一支桨,根本划不回去!”贝小路冷冷地答。 “哼哼。”卫靖瞪了贝小路一眼,说:“原来如此,是我拖累你了,要是我不铐着你,你便能将我推下水去,自个划桨、游泳脱身了。哼哼,你不早说,我也不用将所有的筏都弄坏,搞到要和你抢竹筏,再被你杀死,我大可替自己留下一张。” “你有竹筏有什么用?你会划吗??”贝小路气愤回嘴,静了半晌,又说:“我没那样坏心,我站稳身子觉得心安了,只想和你开开玩笑,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拉你上来??” 两人不再说话,待竹筏渐渐靠近沙岸,便跳入水中,拖着竹筏上岸。 沙岸后不远处便是树林,天色渐渐暗去,贝小路捧着夜明珠,卫靖拖着竹筏,两人在树林里走了一阵子,都觉得疲累至极,只得在一处大岩石旁歇息。 贝小路翻掏包袱,里头的东西仍是湿的,但以油布包着的打火器具却还能用,两人便在四周捡了些枯枝,生起火来。 由于卫靖和贝小路的手都让手铐锁着,铁链大约和手臂一般长,卫靖抓了石头猛敲,却敲不断铁链,只得放弃。 第52章 灵龟与神蛇5 两人又用尽吃奶的力气将竹筏立起,斜斜地倚着大岩,搬了几块大石,抵着竹筏底部,接着在四周取了许多芋头叶子,用石子压在竹筏上头,好歹弄了个能遮露水的小棚子。 夜里,两人吃着自四周寻来的果实,看着火堆发呆。贝小路身上还剩下三支飞镖,卫靖向她要了一支,割下树皮搓成细绳,将小镖绑在一支短木棍上,勉强当作小匕首使用。 贝小路揭开木盒盖子,大夜明珠发出了七彩光芒,映上四周树梢,树叶随风摆动,不停变幻着颜色。 “我还是想不透,你为何要向我借八手啊??若那时没碰上你,我用零钱买几个馒头,走路都走回小原村了??” “我身上没有好用的工具,干这些事不方便,见你的小刀好用,便想借来用用。是你自己爱作怪,动不动便铐人手铐、再开条件,无聊至极的土包子。” “唉??阿喜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卫靖看着星空叹气,不一会儿便渐渐睡着了。 星坠月沉,一夜过去,两人都起得早,表情却十分困窘。又忍耐半晌,互看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走得远些,在地上挖了个坑,当作茅厕,用几片大芋叶遮着,背对着背轮流使用。 “我操!你在拉屎吗?臭成这样!”卫靖啊啊大叫,只觉得背后刺痛,是窘迫发怒的贝小路捡起树枝向后乱刺。 两人来到沙岸,观察着风,他们对气候风向全无研究,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头绪,只得在岸边捡些海菜吃。 “卫靖,海星可以吃吗?”贝小路用树枝戳刺着一只鲜红色的海星。 “你吃吃看,好吃的话留一点给我??”卫靖哪会知道海星能不能吃,饿得发晕,又渴,捧了海水就喝,喝了两口就咸得反胃呕吐。 “笨蛋,海水不能喝!”贝小路也渴得难受,两人在沙岸上晃了半晌,一事无成,只得回到树林,拔了些沾满清晨露水的嫩叶吃。 吃完嫩叶,轮到卫靖想拉屎。好不容易捱到正午,太阳毒辣,两人身上都是海水风干后的盐垢,难受到极点,只得搬换安身处。 贝小路捧着装有夜明珠的木盒,卫靖见她捧着木盒,虽瞧着碍眼,却看在大珠夜里能当灯来用的份上,没说什么,不时也会接过木盒,轮流捧着。 “阿喜??阿喜??我要是死了??你回去告诉爹,要他好好保重身体??”卫靖走着走着,渴得昏了,喃喃自语起来。 “土包子你在梦游呐,我叫贝小路,不叫阿喜!” “他妈的谁跟你说话,我在跟我的狗说话!我好想它,它要是死了,这笔帐得算在你头上!” “放心吧??那是渔村,随处都有些死鱼海鲜,你的狗在那儿流浪,说不定吃得比我们还好??”贝小路叹气答着。 “这倒是??”卫靖唉唉叫着,两人往树林深处走去,走了好远,由于先前吃了叶子果实和海菜,这一路上便轮流挖坑,忍受着腹痛如绞。 由于已经狼狈至极,加上两人都是孩子,便也不再觉得有什么丢脸,听到对方唉唉叫,便知道又得一个挖坑,一个捏住鼻子了。 到了下午,在两人体力到达极限之际,眼前出现了一条细小溪流。 两人高兴地奔去,俯下身子痛快喝水,正奇怪这小岛上怎会有溪流,便顺着溪流向上,原来岛上地势较高处,有个大水潭,地形是个凹坑,每逢下雨便会蓄水。 两人身上被盐垢沾得难受,见到水潭,二话不说跳了进去,大潭甚浅,仅及小腹,卫靖和贝小路高兴地欢呼,洗脸洗发胡乱泼水。 “哇!鱼,有鱼!”卫靖大喊一声,两人仔细看去,潭里果然有鱼,有些鱼甚至挺大,却不知是从哪儿生出来的。 卫靖和贝小路手锁着手,在潭子里捉了半天,一尾鱼也没捉到,失望地上岸。 此时阳光晴朗,潭边一块大石给晒得热烫,两人捡了些大芋头叶,爬上大石,拧挤着衣服。 卫靖脱下上衣拧干,摆在大石上晒着,又取了大叶遮住屁股,将裤子也脱下拧干才穿上,让太阳晒了晒,果然舒服许多。 贝小路终究是女孩,不方便光着身子,只得拿了卫靖的上衣套上,自内解下上衣,又以大芋叶子盖着双腿,解下裙子,这才得以将衣服上的水拧去。 “卫靖,若让我看到你的脑袋瓜子有一丁点儿偏向我这边,我会用飞镖射瞎你的眼睛。”贝小路一边将衣服摊在大石上晒,一边威胁着卫靖,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和这大石一样。 “哈哈,你不看我,怎会知道我看你呐;你若看我,又凭什么不让我看你啊?”卫靖打着呵欠,闭目养神享受日晒,尽情耍着嘴皮子说:“不过你大可放心。要是将你换成于雪姐姐,那我就算瞎眼也要转头去看;你啊,哼哼,一路上就只会拉屎,臭都臭死我了。” “你一张狗嘴不会讲人话是吧?我就不信你那鲑鱼姐姐拉的屎都是香的!除非她是妖怪、女鬼!” “她叫温于雪,她是仙女,你这个贼不要中伤人家。啊,我的小卫娃娃,你可要记得还我。” “我一回飞雪山庄,马上就叫下人将娃娃烧了,再派庄里的高手出来,割了你这条狗舌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吵着,待衣服干了,双双换回穿上,便继续探路。 他们在小潭附近找了个岩洞,贝小路捧着夜明珠木盒,卫靖握着自制匕首,一前一后地进了岩洞。 在夜明珠辉光照映之下,两人将周边瞧得十分清楚。 这岩洞开口狭长,深处却逐渐宽敞,当中还有几条岔路。 “这里有人来过!”卫靖惊声喊着,他沿着墙走,见到脚边有滩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蜡油,再抬头看,岩壁上竟装了个小烛台。 两人又是惊讶又是害怕,心想这里头若是有人,不知是好人还是海盗?但好人住在这儿做什么呢? 继续走了一会儿,已来到其中一条岔路尽头。 这儿有如一间宽敞的密室,角落摆了不少杂乱物品,还有好几面大旗垂着。 两人翻动检视一会儿,贝小路惊呼:“这儿应当是以往玄武帮的海上集会圣地!” 她拉起一面大旗,瞧见了龟蛇缠绕的图案,又在一只箱中翻到了老旧泛黄的纸,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玄武帮帮规。 卫靖一声欢呼,将一只木箱推倒,散落出来的是一柄柄刀刃斧头。 卫靖找着了一柄铁锥子,和贝小路相视一眼,两人高兴地互相拍掌。 卫靖以铁锥将手铐几处关节的连接杆戳出抽去,终于解开手铐。 贝小路松了口气,看着自己手腕上两处明显的手铐痕迹,发了半晌呆,又拿起手铐检视一番,好奇问着:“你说的尖刺在哪儿呢?怎样才会伸出来?” “哪有什么尖刺,我哪会做这么高明的东西,是胆小鬼自己吓自己!”卫靖哈哈笑着。 贝小路瞪了卫靖几眼,摔下手铐。 两人解下手铐之后,又研究起这密室里的玩意儿,不时交谈几句,又不时吵嘴,突然一怔,这才想起既然手铐已经解开,便没有必要挤在一起行动了,当下离得远些,各找各的。 由于玄武帮的帮众都是渔民出身,这集会圣地里也象征性地摆了几张渔网。 当卫靖自一个木箱中翻出渔网之际,两个人都乐疯了,一人抓着渔网一角奔跑,冲出岩洞,各自卷起裤管和裙角,跳进大潭里。 第53章 灵龟与神蛇6 大潭水浅,一人拉着网子一角走了一阵,已经有好多鱼给网住逃不出去了,贝小路返回岩洞,取出里头的鼎和几柄刀子,和卫靖兴高采烈地挑拣了几条鱼。 贝小路生火烧水,卫靖杀鱼。 两人用小鼎煮了锅鱼汤,又将其余几条鱼插在刀尖上,生火烤来吃,痛快地饱餐一顿,然后就悠闲休息了整个下午。 这晚,两人在大石上一面吃鱼,一面看着星星,都同意那潭子里的鱼,必定是以往玄武帮带着鱼苗放入潭子里的。 入夜后两人返回密室,各自挑了个地方睡觉。 翌日一早,贝小路在杂物堆中翻出一张地图,图上画着的是这整座岛的形貌,仔细推敲研究一番后,对卫靖说:“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离另一端的海岸很近呐!” 两人讨论半晌,各自挑拣称手的防身兵器,出了石洞,循着地图走,绕过大岩石山,到了背后,竟便是海岸。 卫靖指着靠近海岸的树林里头那一小片竹子,高兴地大喊:“看到没有,有竹子!咱们别回去找不吉利的臭筏了,在这儿造新竹筏,很快就可以回家啦!” 本来两人一想起要走原路,将竹筏扛回岸边,便觉得辛苦。此时都打从心底高兴,只觉得苦尽甘来。 就这样,忙了整整两天,他们以密室里的刀斧砍竹,拆散渔网捆绑竹子,加上切割树皮搓绳补强,造出了一张大筏,竹筏上还摆了两支桨,也是从密室中拿出来的。 卫靖又在筏上立了根竹竿,用密室里的旗帜做了面大帆,有了帆后,只要在顺风时扬起,行进速度便快多了。 卫靖还将竹子切割成一根根小管,捆绑串成一件简陋的竹管甲冑,穿戴在身上之后,便能够浮在水面上。 这晚,两人将所有东西准备妥当,只待明儿天一亮,便动身返回陆上。 睡到下半夜,卫靖突然被一阵脚步声吓醒,心中一惊,却见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正要大喊,却被贝小路捂住了嘴巴。 原来贝小路更早便让这脚步声惊醒,急忙掩上夜明珠的木盒盖子。 此时两人蹑手蹑脚地躲入杂物箱子后头。 只听见外头通道传来窦西和章海的交谈声:“那两个臭小鬼躲哪儿去了?” “赶快将他俩给找出来!” 语毕,应答的手下却十分少,像是只有四、五个。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卫靖和贝小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随即想到那些家伙熟悉海况,当时见了风向,便料想卫靖和贝小路必定会流落到这“龟王岛”来了。 这岩洞既是他们玄武帮集会之处,逐渐往这儿搜来也是合情合理,况且?? “况且你这丫头,一路上不停挖坑拉屎,他们嗅着你的臭味找上来啦!”卫靖夸张地说。 “你再说我拉屎什么的,我撕烂你的嘴巴,那些屎有一半是你拉的,可恶的家伙!”贝小路气愤地顶了卫靖后背一肘,这几日她最恨的,便是卫靖提这臭丑事取笑她,偏偏卫靖也察觉这点,时常便嚷嚷说她哪次挖了多大一个坑如何如何的,照三餐以这话题取笑她。 外头的窦西和章海听见里头细碎声音,大声吆喝着,冲了进来。 卫靖和贝小路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此时身子靠得接近,不由得都想起一件事,低声提醒对方:“还记得吗?那夜的霸王龙和韦家。” “咱们便使用这招!” 窦西和章海一伙闯入密室,只见密室里有些凌乱,卫靖笑嘻嘻地双手扠腰,握着一柄刀,说:“两位帮主久违了,雷老爷吩咐,大夜明珠交给你二位其中一位,哪位想要呢?” 卫靖边说,边用脚尖轻轻将脚下木盒盖子推开几许,七彩光芒自缝隙映出盒外。 此时窦西身后跟着两个手下,章海身后跟着一个手下,加起来只有五人,在昏暗光火中隐约可见他们身上都带着新伤。 原来当时窦西盛怒之下,见到章海灵龟帮,二话不说便杀,这章海一行,追逐贝小路失利,在村里遇上窦西,也只当窦西是救兵来着,双方在蛇守村展开巷战,对峙了好久,才从交战时互相叫骂的喊话中,发觉双方人马都中计了。 又花了许久时间,协议暂时停战,总算才解释清楚,联合起来找上龟王岛,先是找到了遗落在树林中的小竹筏,跟着的的确确是循着两人挖的粪坑一路追来,早早猜到两个家伙必是逃入这岛上唯一能够过得舒服的地方──他们旧时的集会密穴。 窦西此时却见卫靖老神在在,又重提雷南名号,不免觉得迷惑,见了地上木盒发光,便说:“我的那颗夜明珠果然在这儿!这光芒错不了!” “咦?怎说是你的?”卫靖啊呀一声,指着窦西说:“不是说这夜明珠是给你们其中一个的吗?” “是啊,不是已经说好,届时寻得这两个小贼,小子杀了,女娃让给你,这夜明珠,咱们都有分吗?”直肠子的章海顺着卫靖的话质问窦西。 卫靖知道他们既然同行,必然已经达成协议,便尽量去找这中间的矛盾和麻烦,突然又说:“章海,雷老爷本来说这夜明珠要给窦西,我瞧你比窦西英俊,自作主张将夜明珠给你,你别杀我行吗?” “你还在假冒雷府家人!臭小子还不快老实招认,你到底是打哪儿来的、有什么目的?”窦西哼了一声,大声斥骂。 “章海,你趁我此时帮你,快打死窦西他们。你没看见他带两个人,你只带一人,现在不下手,他必以多欺少,在这儿杀你灭口,自个拿着夜明珠出洞!”卫靖这样说。 “我外头还有两名手下,他不敢对我动手。你快快投降,招出你此行目的。还有,那女娃躲在哪儿?”章海这样回答,但心中有些不安,他和窦西之间仇恨不小,要是窦西当真仗着一时人多欺他,并非没有可能。 “你还冥顽不灵?窦西这家伙一点本事也没有,就会拍老帮主马屁,你武功明明高过他许多,为何要当他的狗?雷老爷都替你不值!你快动手打他,有我帮你,咱们还占上风,否则他先杀我,再三个打你两个,你死定啦!”卫靖大叫大嚷。 “闭嘴,挑拨离间的臭小子!”两帮家伙指着卫靖骂,突然章海身后那名手下唉哟一声,摔倒在地,手上的火把也跌落一旁,一摸大腿,上头插了支飞镖。 “窦西,你果然出手!章海,你还不动手,他们三个要打你一个半啦!”卫靖大叫一声,一脚将木盒踢翻,里头的夜明珠陡然大亮,滚出木盒。卫靖又一踢,将夜明珠踢向章海。 “保护珠子!”窦西大声下令,两个手下立时去抢那珠子,而他自个本来要去搀扶章海倒下的手下,表示己方诚意,但见卫靖满脸惊恐地指着他喊:“窦西,你想趁人之危,取人性命吗?” 章海那倒下的手下在闪烁火光中见到窦西拿着刀刃向他走来,又听卫靖大喊,吓得挥弄手中单刀,喝着:“别过来!海大哥,救我!” 章海那笨脑袋一时转不了这么多东西,只见华美绝伦的夜明珠滚到他脚边,反射性就要去捡,两名窦西手下围过来,也要抢珠子,一下子撞成一团。 章海脾气暴躁,感到窦西手下想和他争,本能性地动手推人,斥骂着:“滚!” 第54章 回家1 趁这一瞬间的混乱,卫靖拔腿便跑,贝小路则自木箱后头站起,手上最后一支镖直直射去,正中窦西左腿。 “哇──”窦西痛得大叫,见到贝小路和卫靖往外头逃,本举刀要拦,但一腿中镖反应不及,贝小路手上握着自密室捡来的一柄软剑,手一抖,那软剑颤了个光花,在窦西手上割出一道口子。 卫靖也狠狠推了窦西一把,将他撞倒在地。 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外头逃,卫靖还大叫:“窦西中剑,受了重伤!” 窦西正撑起身子,突然一瞥,见到章海将他两名手下都打倒在地,而章海一瞬间听见卫靖的话,眼光扫向窦西,杀气陡升。 卫靖和贝小路奔跑得很快,已听不见后头争吵,洞口外头三个家伙守着,两个是章海手下,一个是窦西的人。 贝小路本身武艺高出卫靖一截,但惯用的龙骨鞭没了,将手上软剑勉强作为鞭用,此时两人不再畏惧洞外三个手下,二话不说便打。 卫靖摔倒了一个家伙,贝小路也将另外两个家伙刺倒在地。 此时远方水线已微微泛白,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山后海岸狂奔。 来到岸边,两人七手八脚地将木筏推落下海,卫靖也穿戴上他的竹筒甲冑,两人推着竹筏踢了好一阵水,才上了竹筏。 大风吹拂,两人全身湿透,只得背靠着背呵手取暖。 突然风向一转,卫靖又冷又是惊喜,哇哇喊着,这才拉起船帆竹竿,张开大帆,帆布上还有一只玄武帮的龟蛇图案,只见那龟蛇交缠,却不知此时章海和窦西两人情形如何。 小竹筏快速向前驶去,远方的海平面闪出金橙光芒,远处隐隐可见一群海豚跳跃着,两人高兴地欢呼起来,陆地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 时至中午,两人终于抵达岸边,回到蛇守村。 贝小路摸了摸随身包袱,里头的丝巾杂物都湿透了,幸好装钱的小布袋是防水的油布,里头还有不少银票和一大堆银钱。 贝小路拿着几枚银钱和附近人家换了两套干净衣服换上,在蛇守村走了半晌,心中有些欣慰,心想这次龟蛇互斗,即便头头没死,这帮派也是元气大伤了,这些可怜的村民,至少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受到那些恶霸欺压。 “阿喜──阿喜──”卫靖边走边喊,就盼阿喜在哪个转角偷啃死鱼。 找了许久没找着,一路往先前的小丘走去,却见阿喜仍站在小丘附近,四周还有好几只野狗在它周边打转,互相嗅闻。 阿喜见到主人,一拐一拐地奔去,不时停下朝后头野狗吠了几声,好似道别一样。 “原来你交了朋友啊!这几天你吃什么呢?”卫靖高兴地抱起阿喜,乱摸一通。 两人循着原路,来到人潮较多的地方,雇了辆马车,回到霸王客栈。 霸王客栈却紧闭着门,没有营业。卫靖在四周瞧了一会儿,没见到熟人,也不知樊军上哪儿去了,失望之余,两人往渡河口走去。 就这样又赶了一日路程,两人终于回到通天河北岸,来湖市最热闹的地方。 途中两人买了新衣换上,又在客栈好好歇息一晚,觉得精神大好。 这日天明,他们依着先前约定,前往那改变了卫靖既定行程,惹出这么多麻烦的地方──来来富。 时至正午,两人行经某条热闹街道,街道里头摆开一摊摊美食小吃,两人肚子都饿了,受香味吸引,越靠越近,一处地方十几摊美食小摊前,大都挂了写着“味”字的小旗帜。 整条美食街,就属这些挂着“味”字旗帜的小摊最热闹,客人络绎不绝。 在那些小摊中央的一个大摊位,摆了十来张竹桌,客人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人甚至没有座位,只能端着一大碗面,或蹲或站,唏哩呼噜地吃着热烫面条。 “牛二!面不够啦!”那大摊子上负责煮面的汉子,年约五、六十岁,瘦小精壮,皮肤粗糙黝黑,伸手抹去额上让滚烫热汤的蒸气熏烘出的汗滴,再抹了抹拭手巾布,接着快速地将袋中最后几团面扔进汤锅中,拿着一柄大杓,激烈搅动翻滚着汤锅。 随着瘦小汉子的叫嚷,摊位另一张料理桌上的中年男人,比起煮面汉子小了十余岁,眉毛甚细,举止娘气,一只蒜头大鼻子却和精瘦汉子十分相似,他尖声应了一声:“好!”低了低身,从摊下拖出一袋面粉打开,用瓢子舀出十几斤,在桌上堆出了个面粉堆。 “牛二哥哥,加??加料啦!”料理桌旁站着另一位极其高胖壮硕的大汉,年纪又比娘气男人小上五、六岁。 这汉子像一头胖壮的熊,同样有个大蒜头鼻子。 牛二挑挑眉,伸手不停交替拿着调味瓶罐,每一瓶罐都拿捏得精准刚好,少许少许的调味粉末均匀落在面粉塔上。 “各位客倌,加水啦!”大胖汉轰叫一声,提起一只大铁壶,那大铁壶竟有大汉肚子那么大,却见他一点也不费力地单手拎起大铁壶,拎起时,铁壶沉甸甸地没发出半点声响,却见壶口尖嘴不小心淌出些许水滴,竟是满满的一整壶水。 “哗──那有多重啊!”卫靖张大了口,只见大铁壶黑沉厚实,再加上满满的水,可能要比自己加上贝小路还要重了。 “呵呵,各位官倌你们好,我是牛三??”大胖汉自我介绍了起来。 四周的客人登时爆出震天掌声和欢呼,那些正滴着汗、大口吸面的客人,也以更热烈的吸面声来对牛参表示敬意。 “倒!”牛二嘴角一噘,突然伸手自一尺高的面粉塔顶端,直直按入面粉塔底,再瞬间抽出,面粉塔的顶部立时出现了一个直达桌板的凹坑。 牛参提着铁壶,壶嘴低了低,壶里的水细细流出,灌入面粉堆凹洞中。 “哼!哼哼!”牛二不停发出尖锐的哼气鼻音,一双手在开始倾塌的面粉塔四周不停往上轻拍着,将塌下的面粉又拍上塔堆。 卫靖和贝小路见牛二竟如此快手,本来几乎要瘫垮的面粉塔在牛二快手无数的挑拍之下,始终维持着塔状,不由得又是钦佩又是惊讶。 随着铁壶的水不停倒下,牛二的拍击转成了揉按,人客们这才惊觉,塔状的面粉堆,竟不知不觉地成了一大块面团。 “停哟──”牛二娇喝一声,牛参赶紧稍稍抬手,壶口微微地上扬,水不再流下。 牛二猛一吸气,抓着面团扔上空中,他的手更快了,凌空拍击着大面团,只见面团在空中有如一团水球般,柔嫩弹动着,始终离不开牛二的双臂范围。 四周客人们看得如痴如醉,掌声、欢呼声吸引了更多客人驻足围观。水球般的大面团突然变长,原来是牛二抓着了面团两端,一拉即刻变长,成了蟒蛇般粗的条状面团。同时,牛二再将左手端的面团头递到右手,又是一拉,一条面成了两条,两条拉出四条,四条再拉出八条。 只是一瞬间,原先蟒蛇般粗的面团,竟已成了无数条细长面条。 卫靖和众客人又发出一阵欢呼,牛二停下动作,将密密麻麻的面条重新放在桌上,取出刀切着,每一份都切得丝毫不差,还俏皮念着:“我切切切!” “还不来,就顾着耍,出风头!”煮面的精瘦汉子喊了一声,方才最后几份面早已端出,空锅里的热汤还翻腾滚着,摊位一侧的客人也排成了长长一队。 “牛大哥哥,别骂,面就来啦!”牛参赶紧捏起两把牛二切出的面条,朝牛大扔去,牛大以汤杓接面,放入滚锅中。 第55章 回家2 牛大以筷子和杓子快速搅动着汤锅,翻翻腾腾,很快地将面捞起,均匀地分在好几个碗中,又倒入香醇热汤、葱花和好几片大块牛肉,交由打杂小弟送到客人的手上。 “哗,这不吃不行啊!”卫靖和贝小路见这牛家三兄弟功夫如此高明,又闻到牛肉面的热汤浓郁香味,肚子都饿了,连阿喜嗅到牛肉香,也流下了口水。 两人凑上去,在贝小路付了面钱后,赶紧接过牛肉面。 “好烫,好烫!”卫靖哇哇叫着,端碗吹着,只觉得附近客人又多又挤,便和贝小路退远了些,走到街边角落蹲下,挟些牛肉分给阿喜吃。 “好吃,面有嚼劲,汤真好喝,牛肉又大块,比小原村里陈老妈煮的面还要好吃许多。”陈老妈是小原村中最会做菜的大婶,时常炖煮大锅汤分给街坊邻居。 卫靖大声称赞这牛家面,两人呼噜噜吃着,远远见到对面走来一大群汉子,挤进了这悬着“味”字旗的摊贩阵中。 “噫!是那个狗娘养的家伙──”卫靖瞪大了眼睛,只见那群汉子之中,带头那个正是和他有大过节的何闻。 “哪来的臭家伙,挡着大爷的路啦,吃这牛家臭面?还不如去吃屎!”何闻身旁的跟班,不停推挤着聚集在这“味”字摊贩阵中的客人,许多客人被挤得面碗都砸落在地上。 一个跟班嚣张地向身材五短、大耳阔鼻的何闻报告:“何大哥,这两天又有几摊拔了臭旗,再过不久,这街上的臭旗子便全清光啦,哈哈哈!” 何闻哈哈一笑,拍了拍腰间那柄漆黑肃穆的剑,神情得意至极。 “他真将剑从井里打捞起来了!”卫靖认得那把剑,那是何闻自富贵居武裕夫手中夺来的,剑鞘已刻上了一个亮眼的“闯”字图样。 原来当日卫靖将双剑踢入井中,何闻盛怒之下又惊惧至极,生怕遭满全利责难,重利加上威逼之下,一大票狗爪子手下聚在井边苦思,一个家伙想出了个办法,找来几颗夜明珠扔下井去,照亮暗沉水井,果然见到两柄剑倚靠着水井墙边。 这水井虽窄,无法垂人下去打捞,但窄有窄的好处,便是两柄剑落下后无法平躺,这下子便有办法了。 一票人吆喝着,找来了铁钩绳索,垂钓下去,不停勾着,试了无数次,总算勾着长剑护手,将两柄剑都拉了上来。 卫靖抹抹滴落胸前的油滑汤汁,看了看牛家三兄弟,只见他们都默默不吭声,牛肉面摊的客人更加仓促地吸着面,四周那些挂着“味”字样旗帜的小摊位附近的客人,纷纷挪动身子,尽量靠近摊子,似乎深怕挡着了闯天门大爷们的路。 何闻双手交叉胸前,大步走向牛家面摊,摊子附近的客人登时分开出一条宽道让他通过。 何闻走到牛大的面摊前,吸了口气,头后仰着,瞪视着牛大。 牛大默默无语,专心翻煮着面,又盛出两碗,但方才点面的客人已不敢来接了。 “呸!”何闻咳了一声,一口浓痰吐入正在熬煮的牛肉汤锅里。 牛大缓缓抬头,看着何闻。 “你不买面就算了,又何必糟蹋呢?你会遭天谴的!”娘气牛二忿忿地尖喊。 “我好生气,你们欺人太甚──”胖壮牛三啊了一声,举起大铁水壶朝何闻走去。 何闻一票家伙见牛三扛着的水壶如此巨大,吓得连连后退,不住叫骂着:“大笨牛,你敢扔试试看!” “小牛!放下!”牛大猛一爆喝,将何闻吓退了好几步远,牛三也乖乖放下铁水壶,却还是朝着何闻怒眼圆瞪。 牛大缓缓地说:“何兄弟,咱牛家不过是做个小本生意罢了,您高抬贵手,别为难咱们吧!” “我也不想为难你们,给钱就行啦!”何闻摊摊手,脸上好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来来来,付钱好办事,这条路归咱们何大哥管,你们按时缴钱,保你们平平安安,生意兴隆。那些没给钱的,咱们便不保证哪天会出事啦!”何闻几个跟班大声叫嚣着,附近那些没有挂着“味”字旗帜的小摊,纷纷拿出铜钱银票,乖乖奉给那几个小跟班。 何闻向前走了几步,笑嘻嘻地悄声对牛大说:“不过??唯独你牛家三兄弟,付钱也不成。这是满大哥吩咐的,嘻嘻。以后你想卖面,行,离开来湖市,上别的地方去卖,总之别让闯天门瞧见??” “不过??瞧在以往大家都是好兄弟的份上,今儿个卖你个面子,你端三碗牛肉面,三兄弟一人一碗,吃得精光,我便让你多做几天生意,哈哈!” 牛大没有答话,双手按在摊上,看着牛肉汤锅被何闻吐入的那口浓痰,犹自在锅中打转。 “别急着回答,等会我再来听你的答案!”何闻咧着嘴笑,领着弟兄大剌剌地转向“味”字摊贩群其中一家小摊前,纷纷坐下,小摊老板卖的也是面,见到一票闯天门大爷们坐下,赶紧上前服侍。 何闻一伙互看了看,点了小菜面条等,小摊老板苦着脸,也将一碗碗面盛好端上。 “我说老板呐,你说是你家面条好吃,还是那臭牛家面条好吃?”何闻吃了两口,嘿嘿笑地问。 面摊老板为难地苦笑着说:“牛家牛肉面是绝顶美味,我这老头只是混口饭吃,和牛家可差得远了??” 何闻点点头,不再吃面,只是静静看着汤碗,挑动碗里的大块牛肉,说:“我倒觉得牛家那面不怎么顺口,你说你的面还比不上那臭牛,岂不是难吃极了?” “是??是??小的厨艺不精??”面摊老板低下了头,怔怔答着。 “厨艺不精还敢出来摆摊卖面,要是吃坏咱来湖百姓的肚子该如何是好?”何闻冷冷地说。 小面摊老板再也答不上话,只能连声“是是是”地答着。 两位客人走来,正要向面摊老板点面,让闯天门帮众一瞪,全都吓跑了。 “我不怪你们,那臭牛最会挑拨离间,还是咱闯天门最照顾大家,你们识相的,就扔了他们的臭旗,让咱们闯天门照顾,包你们生意兴隆,平平安安!”何闻手下几个跟班,大声对着那些插着“味”字旗帜的小吃摊贩说。 十来个小吃摊老板个个愁眉苦脸,互相望着,跟着都朝牛家三兄弟看去,牛大犹自闷不吭声,四周客人见苗头不对,大都匆匆吃完面条,放下碗便走了。 刚逛进这条街的客人,也都不敢接近插着“味”字旗帜的小摊,一下子冷清许多。 何闻几个跟班,大摇大摆走向另一摊小贩,在摊前东摸西摸,恶狠狠瞧着摊贩大婶,大婶背上还背了两个娃儿,满身大汗卖着烧饼包子。 一个跟班时而看看大婶摊前的“味”字旗,时而看看大婶,大婶被他瞧得受不了,苦叹一声,远远向着牛家三兄弟鞠了个躬,说:“牛大哥,我家还有好几个娃儿要养,我??我??” 烧饼大婶边说,边将小摊上的“味”字旗拔了,跟着就要伸手掏出铜钱银票,交给何闻跟班。 “好说好说!”何闻跟班起着哄,哈哈大笑,没有收下大婶的钱,反而大声说着:“大家都是好街坊,好邻居,这位大妈弃暗投明,不和那三只臭牛为伍,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呢?迟些给就行了,你还得养你家娃儿呢!咱闯天门保你这小摊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其他人呢?” 第56章 回家3 几家“味”字旗小摊见烧饼大婶拔旗,闯天门帮众便转移目标,向他们走来,也纷纷拔去“味”字旗,有的向牛家三兄弟连声抱歉,有的则低声埋怨:“老牛还说保护咱们,怎么一点用也没有!” 牛大仍静默着,看着何闻的一举一动; 牛二玩着指头,噘着嘴巴不知道在念些什么,怔怔发着呆;牛三气呼呼地不停踱步,但见大哥二哥不说话,自己也不敢说些什么。 “老板,我要一碗牛肉面!”贝小路跑到承认厨艺不精的面摊前,大声地点面。 “小丫头,你没听他说自己厨艺不精,煮的面你敢吃吗?”何闻身旁几个跟班,大声朝贝小路吼着。 贝小路回答:“为什么不敢吃?厨艺精不精,我吃了才知道,真有那么难吃,我下次不来这家吃就好啦!马路是你家铺的吗?” “臭丫头来凑什么热闹?”、“滚!”、“马路本便是咱闯天门铺的,这儿谁不怕咱闯天门!”何闻身旁几个跟班大声吼着。 面摊老板也为难地瞧着何闻,又瞧瞧贝小路,说:“小妹妹,我今天打烊啦,我做的面不好吃??不好吃??” “老板,这位小丫头要吃你煮的面,你就做给她吃,看她吃不吃得下。”何闻笑着说,同时向几个跟班使了眼色。 面摊老板还有些犹豫,其中一个跟班大步走来,一掌拍在摊上,喝着:“要你做就做!” 面摊老板赶紧煮了碗面,不知是心中不服还是怎地,这碗面做来特别用心,捞了更多牛肉,葱末也切得均匀。 贝小路付钱接过面,自个儿端到一张桌前,挟了块牛肉吃,大声称赞:“唉呀,我觉得挺好吃啊!虽没有几位牛大哥的面好吃,但也不差啦,有人舌头有问题。” “是吗?”何闻微微一笑,探头过去咳了一声,一口痰吐进贝小路碗里,笑嘻嘻地说:“你现在尝尝,是不是更好吃呐??” 卫靖举着汤碗,走到何闻背后,见他又吐痰,二话不说,举着碗重重砸在他头上,骂着:“我叫你成天吐痰!” “哇!”何闻感到脑袋一阵剧痛,还没回过神来。 “打爆你脑袋瓜子!”贝小路也端起让何闻吐了痰的面,砸在他的脸上,咯咯笑着:“你自个尝尝就知道好不好吃啦!” “啊!”何闻捂着脸弯下腰来,热汤油面洒了他满脸都是,气得大吼:“谁──是谁?” 卫靖不待四周闯天们帮手围来,一把抽出何闻腰间配剑,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剑。”随即架上何闻脖子,哈哈笑着说:“你这乌龟王八蛋,还真将剑给打捞上来,混蛋满全利夺走我的剑,我只好拿你的剑来抵了。” “啊呀,是你这臭小子!”何闻又惊又怒。 “你才是臭王八羔子!”卫靖用剑架着何闻颈子,抡着拳头狠狠打了他脑袋好几拳,先前受的闯天门恶气,这下子全发泄出来。 何闻知道自己那把剑有多锋利,颈子上已冒出血痕,虽然愤怒,但一动也不敢动,四周的何闻爪牙,全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骂着。 此时四周摆摊的小贩,皆已收拾起东西,赶紧推着小摊跑了,谁也不想卷入其中。 何闻其中一个跟班瞧见角落的阿喜,大叫:“那是臭小子的狗,去抓过来,要挟那臭小子放了何大哥!”他边说,当真和几个跟班冲上去,抢着要抓阿喜。 “啊──亏你想得出来,你还真孝敬你大哥!你敢动我阿喜一根毛,我便剁去你大哥一根手指!”卫靖哈哈大笑,一面敲着何闻脑袋,每敲一下便骂一句:“怎么你们闯他妈的天门,里头的小杂碎,一个比一个笨呢?回答我!” “啊啊,我的手好痛??”卫靖甩了甩手,打到自己手都痛了。 贝小路在地上捡了个碗,递给卫靖,卫靖啊了一声,接过碗来,哈哈笑着:“我第一次想称赞你!”随即又敲了何闻脑袋一记,笑说:“很顺手呢!” 何闻的眼泪都给卫靖敲出来了,四周手下纷纷痛骂,却无计可施。 那几个抓狗的手下当真傻笨,竟没想到老大已被人拿剑抵着,还真以为抓着了阿喜,便能威胁卫靖放开何闻。 阿喜左蹦右逃,逃到牛三身后。 几个何闻跟班追去,阿喜绕着牛三身子逃,其中一个跟班,举起手来便打牛三一巴掌,大骂:“傻大个,怔在这儿干嘛,帮忙抓狗!” 砰地一声响,打牛三耳光的何闻跟班,身子飞了出去,砸在远远的杂物角落堆中。 “忍忍忍??大哥,我忍无可忍!”牛三哇地一声吼叫,又一巴掌将另一名跟班打飞。 “小牛,你造反啦!”另一端牛二尖斥一声,一个翻身跃来,一巴掌也打倒一个何闻跟班,还踩在脚下。 “大哥叫你不要动手,你没听见吗?爹是不是叫你一定要听大哥的话!”牛二尖声斥责。 “二哥??你踩着他了??”牛三指着牛二脚下,那跟班啊呀啊呀地乱叫。 “什么?”牛二手扠着腰,气鼓鼓地说起他们牛家祖训。 “二哥!你右脚下面有个人!”牛三大喊。 牛二叽哩咕噜,气鼓鼓地继续说着牛家祖训。 这头,卫靖感到何闻身子软绵绵的,吓了一跳,松开手,将他放下,不由得一惊,伸手探向何闻鼻息,喃喃问着:“啊呀!我打死他了吗?” “小心!”贝小路见何闻陡然伸手摸向地上一只碎碗片,出声提醒,已来不及。 何闻猛一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将蹲在身边的卫靖扯倒在地,翻身坐上卫靖身子,愤怒举着那碎碗片,往卫靖脸上插下。 “唔!”何闻突然一弹,弹离了卫靖身子,一抹脸上,是条滚烫的面条。 “大家快帮忙!”十数名帮众一拥而上,有的要抢卫靖长剑,有的要去救何闻,突然纷纷哇哇大叫,乱抹着脸蹦跳,他们脸上都被扔了热烫面条。 “大哥动手啦!咱们──打!”牛二惊喜尖叫一声,身子翻腾好似发疯鸭子,落在一堆跟班阵中。 “哈哈!终于可以不用忍耐了!”牛三抹了抹汗,转身去搬大铁水壶。 只见牛二双手快如闪电,或戳或点,一个个跟班让牛二摸着了,登时倒下,捂着被打到的地方哀嚎。 牛大跨步走出面摊,一手还握着擀面棍,几个跟班拔出兵刃围上。 牛大一声虎吼,全身肌肉隆起,摆了个威武架势,轰隆隆将几个跟班全撂倒在地,这是和樊军类似的硬身功夫。 这头何闻被贝小路以飞镖手法扔掷破碗碎片,打得摔倒在地。 卫靖翻起身来,举着长剑,又将何闻制伏了。 “气死我了,原来你还会假死!”卫靖呼着气,但见何闻已经血流满面,再也打不下手,只是压坐他身上,数落着闯天门的不是。 牛三扛着铁水壶转身,正要参战,却见何闻一票爪牙已经没一个站着的了,只得气呼呼地叫了两声,将水壶放下,大骂:“大哥、二哥,年纪大的都不会让小牛吗!” 牛大默然不语,走向让卫靖压着的何闻。 卫靖赶紧起身,和贝小路退到一旁,牛大看了他俩一眼,朝他俩点点头。 “放过我??牛大哥??放我一马??求求你??”何闻软弱无力地说。 牛大却突然跪下,朝何闻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朗声说:“是我牛大管教无方,我向你磕头认错。 请何兄回去转告李大帮主、八长老、各大堂口,和你的满副堂主,以后牛家三兄弟不会再在街上卖面,但也绝不会和闯天门沾上干系,请高抬贵手,放过咱三兄弟。 这怨仇若当真解不了,向我说一句,我牛大任你处置,但请放过我两个弟弟,否则,牛大便是拼了一条性命,也要摘去几个闯天门大角色的脑袋。” “大哥,你何苦如此!”、“他们没人性的,一定会骗你先死,再来欺负我和小牛!”牛三、牛二纷纷抢上前拉起牛大,三兄弟转身走了。 “是??是??”何闻还不住磕着头,终于晕了过去。 “走吧??”卫靖和贝小路相望一眼,都摇摇头,继续转往来来富,卫靖手上还拿着何闻的长剑,他已经打算将之据为己有了。 第57章 回家4 到了下午,两人终于再度来到来来富,卫靖将长剑悬在腰间,搓了搓手,深吸口气,揭开来来富门外帘子,大步走入。 贝小路让卫靖的模样逗笑了,也跟进去,拍了拍卫靖肩头:“你要赌什么?” 卫靖摊摊手说:“赌什么都行,只要替我将上次输掉的钱赢回来便成。上次你玩花牌不是把把皆赢吗?这次也玩花牌吧。” 贝小路摇摇头,在卫靖耳边轻声说:“上次我自个儿带了副牌来,和来来富一模一样的牌,但在海上都给海水泡烂了,没办法要什么来什么了,得赌别的。” “什么??”卫靖这才知道,贝小路上次在花牌桌上大杀四方,原来是诈赌,以巧妙手法偷天换日。 两人挑了半晌,贝小路挑中了骰子摊,这是让赌客和庄家互掷骰子,比较大小的赌法。 贝小路排着队,趁一位大叔叹气离开时,挤到摊前,取出钱袋中的银两钱币,拿在手上向卫靖得意地笑了笑:“好好看着本姑娘变魔术!” 赌客们纷纷下注,贝小路也押下小注。跟着赌客纷纷掷骰子,最后是庄家掷。 贝小路接连掷出五把,都大过庄家,桌上已经堆满银两钱币,喊来了赌摊小弟,将银两换成票子,又全押下,这么一来,又震惊了附近的客人。 “小妹妹真是阔气!难道你想掷几点就几点?”庄家微微笑着,拭着额头渗出的冷汗。 “对啊!来个五点豹子。”贝小路随口说完便掷,轰声雷动,果真是五点豹子。 庄家倒吸了口冷气,发着抖捏起骰子,发着抖掷出,勉强掷出了个六、六、五,仅能杀光贝小路以外的赌客,但那些钱全加起来,也不够赔贝小路一个人赢的。 “啊呀,够了够了,我只要将购买材料的钱赢回来便行了。”卫靖不由自主地摇头,此时桌面上贝小路的钱已是当时他输去的两倍了。他从不敢想象这么大的一笔钱会是自己的。 “你上次不是见过我赌钱了吗?那时随便一锭大金元宝,都比现在这些还多呐!这只是开胃小菜而已,我一路上供你吃穿,难道不用钱吗?”贝小路咯咯笑着,又掷出四点豹子。 和上次一个模样,所有赌客的目光又集中到骰子摊上来,庄家腿一软,压力更大,掷出了个三、五、六,脸色发青地数了一迭银票,赔给贝小路。贝小路又一招手,将这些银票换成了三锭元宝。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在雷府密室里说过什么话吗?”贝小路问。 “我说过什么话?”卫靖怔了怔。 “你说我生的不难看,但是嘴巴恶毒。”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你说的不难看,是怎么个不难看法?”贝小路接过换来的三锭金元宝,又全押出,掷出骰子,三点豹子,接回六锭元宝,又补充说:“那是漂亮还是不漂亮?” “你问这个做什么?”卫靖全部心思都放在赌桌上的元宝,又是惊喜又是心虚,只想叫贝小路别再赌了,取出一锭元宝换成银票,将他输去的钱还他便行了。 因为心不在焉,他便也随口回答:“算是漂亮吧!” 随即将六锭元宝押下的贝小路听了,嘻嘻一笑,掷出了个五点豹子,突然又听卫靖补了一句:“凭良心说,你是比阿喜漂亮些。”脸色登时垮了下来,闷不吭声地接回十二锭黄金元宝。庄家已经觉得口干舌燥,快晕倒了。 “你认真回答啊!”贝小路骂。 “我很认真呐,漂不漂亮是比较出来的,一路上只有我和你再加上一只阿喜,我是男的,阿喜跟你一样是母的,我只好拿它和你比啦!”卫靖虽然心不在焉,但是他本来便善于口舌争辩,这次碰上了贝小路这难得的斗嘴对手,几日下来,功力又更深了一层,无论何时,都能和贝小路针锋相对,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下,也可以对答如流。 “好,我问你,若是和你那鲑鱼姐姐比起来,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当然是于雪姐姐漂亮。还有,你为何非要改人家名字呐?” “好,她年纪长,我年纪小,你倒说说我差她多少?”贝小路歪着头,瞪视着卫靖,竟忘了下注。 这下可乐了庄家,赶紧加快催促,自个儿也掷出骰子,快杀快赔,加快赌局进行。 “差多少这怎么说,大概是从这儿到龟王岛,再回来,再过去一趟,又赶回来的距离吧!”卫靖虽然察觉贝小路神色有异,但几日下来两人都是如此斗嘴,更恶毒十倍的话也曾说过,此时见贝小路不再下注,以为赢够了,心情乐得轻松,嘴巴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你说什么狗屁,这样是差得远还是差得少啊!”贝小路骂着。 “你若觉得这段距离短,便照着跑一趟;你若不想再跑一趟,那是远是短,你心里有数啰!”卫靖哈哈笑着。 “卫靖!”贝小路一怒,捏着骰子一搥桌子,将十二锭元宝全推出了,将庄家吓得抖出几滴尿来。 “你大声说:『贝小路比鲑鱼姐姐漂亮,小猴子卫靖有眼无珠!』不然我掷个一二三给你!”贝小路大声说着。 “你发疯了吗?这么多眼睛看着!”卫靖惊慌得不知所措。 “你快说,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贝小路逼问。 庄家竟不催促贝小路掷骰子,反倒瞧着卫靖,露出一副“你要坚强,你是男人呐”的神情。附近的赌客都看向卫靖。 卫靖斗嘴本来只是好玩,但此时让贝小路一逼,却下不了台,他本便倔强,即使是私底下贝小路这样逼他,他也不可能乖乖照着说上一遍,何况是此时让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卫靖心中又是奇怪又有些恼火,想不透贝小路怎会在这节骨眼上如此认真,和他僵持,在发觉贝小路右眼眶里有些泛红之前,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于雪姐姐是仙女下凡,你怎能和她比,你在龟王岛上走没几步就要拉屎,臭得我都要晕倒了??别罗里罗嗦,快掷骰子,别玩了,咱们走吧!” “好,我掷骰子!”贝小路转过头去,掷下骰子。 “么、二、三!哇──”庄家哇地叫了出来,随即想到这是贝小路掷的,不是他掷的,赶紧掷了个二、三、四,赔了几个赌客的钱,深吸了口气后将贝小路的十二锭黄金全杀去,腿一软便晕倒了。 整间来来富尽皆哗然,贝小路转身走出来来富,卫靖愕然地跟在背后,斥问:“臭丫头,你又是在整我吗?就因为我不照你的话说?还是你一开始就没想到要替我赢钱,想看看我失望的表情?” 贝小路也不回头,从包袱里掏出最后几张银票,那是在雷府时得来的红包,她将银票往后头一抛,又掏摸着小钱包里的碎银子。 “贝小路,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卫靖捡起地上的银票,要追上去还给她,抢到她面前,只见贝小路泫然欲泣,抓着一把银钱铜板朝他一砸。 卫靖被贝小路扔钱砸,本来必会气恼,但此时见她无端端地哭了,却又不知为了什么,还以为她突然身子不适,咿咿唔唔地讲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这些钱和你输去的差不多了,看你可怜赏你吃饭!”贝小路猛一跺脚,骂了一声:“滚回你的乡下去吧!死穷酸土包子。我现在就回飞雪山庄,将你臭鱼姐姐做的娃娃烧成灰烬,扔到通天河里!” 第58章 回家5 贝小路才一骂完,身子飞奔,翻过墙,跑不见了,留下一脸错愕的卫靖。 卫靖回过神,恼火起来,大喊:“臭丫头──你生来富裕,没什么了不起,别瞧不起人──” 卫靖骂完,扔去了手中银票,只捡起几枚铜币,刚好是搭乘多马车回小原村的车钱。 四周路人待卫靖走远,纷纷抢上前捡钱,议论著这对古怪小男女。 卫靖抱着阿喜,坐在多马车上,仍想不透贝小路的举动。想起她在雷府装鬼吓人,有时讲话又尖酸刻薄,只当她生性古怪刁蛮,被贝老太太宠坏了,一不如意便要发怒。 夕阳西下,斗转星移,到了次日清晨,卫靖已在望春岗下了车,唱着小调,领着阿喜悠闲地往小原村走,一想起要向父亲述说这么长一段经过,还要解释材料钱为什么全没了,便感到头疼。 他想了半晌,只好打算将材料钱这笔帐,推到窦西和章海的头上。 “我被那群海盗追得好紧,跌落水去,包袱沉入水里,八手和钱包全没了??”卫靖喃喃练习着口供,不禁有些得意:“嗯,这理由真是无懈可击呐!” 卫靖走进小原村,和邻居朋友打了招呼,几个同龄小孩跑来,卫靖高举双手,接受英雄式的欢呼。 “卫靖!阿喜怎么瘸了?”卫靖隔壁的小杂毛只有九岁,好奇地拍着阿喜屁股追问。 “这段经过??还真是一言难尽,让我先回家睡一觉,改天再和你们说我在那儿发生的故事!”卫靖苦笑着说。 卫靖本来打算先去瞧瞧于雪姐姐,突然见到前头一个满身烂衣,狼狈至极的汉子,朝着他家的方向走去,正觉得奇怪,跟在后头,便见那怪人进了自己家院子。 卫文身体已经康复,正在院子外头喝茶歇息,见了那怪人,赶紧起身相迎。 卫靖在来湖市几经险难,对这些古怪举动十分敏感,就怕那怪人对父亲不利,拔腿冲了上去,大喊:“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却见那怪人跪了下来,磕了两个头后让卫文拉起。 “爹爹!爹爹!”卫靖跳着大叫,跑进院子,大喊:“我回来了,阿喜的脚跛了,我这段遭遇说出来你都不信,实在??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阿靖!”卫文同时见着这狼狈怪人和儿子返家,又惊又喜,再一瞧那怪人一张脸全是烂皮,露在烂衣之外的手足全是伤痕。 “你是谁?快放开我爹!”卫靖来到卫文身边,一见那怪人模样,吓得跳了起来,挥拳就要朝那怪人打去。 “阿靖,你做什么,不可无礼!”卫文一声斥喝。 那怪人身子瘫软,眼泪夺眶而出,艰难说着:“富贵居??武??裕夫??” “什么!”卫文惊愕至极,紧紧抓着武裕夫双臂,使他不致摔倒,见武裕夫已然昏厥,急急转头喝斥卫靖:“阿靖,你在富贵居干了什么好事!武兄弟怎会变成这样?” “爹爹,我不认识他!”卫靖听这怪人说起“富贵居”三个字,也当真惊愕,见父亲神情严厉,慌忙摇手解释:“富贵居让闯天门烧了,我抵达当时,王老爷一家子便已不在,是闯天门无双堂的满全利抓了他们!” “什么?”卫文急急忙忙地要将武裕夫搀扶回房,听卫靖这么说,登时傻了,连问数次:“是谁告诉你的?” “这??让我从头说起好了。”卫靖摊了摊手,和卫文一同将武裕夫抬进屋内。 *********** 正午时分,陈老妈提着一锅鸡汤和几样小菜,和卫文换了一柄亮晃晃的菜刀。 卫靖狼吞虎咽吃着,一面述说着他在来湖市发生的种种。一个上午下来,卫靖将自己在多马车上遇到天龙地虎,夜宿飞飞客栈的小柴房,抵达富贵居时被满全利抢走宝剑,躲入地下来湖,又受田鼠帮潘元欺负,张大妈等人相助解围,一直到阿喜伤愈准备返家时,却又被贝小路拐到了沿海一带?? 卫文静静听着,不时摇头叹息,手指焦虑地在桌上轻叩。 房内门帘掀起,温老医生缓步走出,温老太太脸色苍白,嘴唇犹自发着抖,喃喃念着:“造孽呀??” “温老先生,武兄弟他情形如何?”卫文赶紧起身上前询问。 “他暂时性命无碍??只是??”温老医生咽了几口口水,喝了卫文递来的一杯茶,才接着说:“你这朋友并非染上疾病,而是身受苦毒酷刑??这下手的人当真狠心,他身上没有一处好皮,五脏六腑都受了内伤,静养数月或许能够复原,但往后身子必然大受影响。” 卫文掀起门帘朝里头看了几眼,武裕夫经过温老医生夫妇包扎施药,全身裹得密不透风,正昏睡着。 卫靖送温老夫妇出门,问:“温爷爷,于雪姐姐怎么没来?” 温老医生摇了摇头,温夫人答:“于雪她有事情,也上了来湖市。” “什么?”卫靖惊讶地问:“于雪姐姐上来湖市做什么?她去找我吗?” “不是,不是,她??唉??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唉??”温夫人连连摇头,欲言又止。温老医生挥挥手,低声斥着温夫人:“你和阿靖说这些做什么?也不怕丢人!” 卫靖正觉得奇怪,还想追问,温夫人只是连连叹气,就跟着温老医生走了。 “阿靖!”卫文在屋子里头急切地喊,将卫靖唤了回来,问:“你刚刚说你本来要回来了,又碰上飞雪山庄的一名女子,将你骗去沿海小渔村?你如何会勾搭上飞雪山庄的人?” 卫靖拍拍肚子,和卫文收拾餐桌,一面说:“她叫作贝小路,是个疯丫头,一见到我就用鞭子打我,我举小刀这么一挡,便割断了她的鞭子。 她便以此威胁我,亮出招牌,说她爷爷当年是如何威风,恐吓我若不将八手借给她,她就要偷去我全家人的脑袋??爹爹,我岂能让她偷去了你的脑袋!之后一段路程,她每日辱骂我,一直到了一个叫作蛇守村的村落??” 卫靖一路叙述而来,多半将自己惹事打架的片段省略,都说成是别人欺负他,他逃。 而在来来富赌钱、在霸王客栈吃霸王餐、在雷员外府上偷宝珠等情事,自然是只字未提。 但卫文又岂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情,发怒斥责:“阿靖,你凭良心说话,人家为何会一见面就拿鞭子打你?她一路上骂你,你会乖乖让她骂?飞雪山庄十数年来风评大好,贝绿的后辈岂是蛮不讲理之徒?” “贝绿的后辈很稀奇吗?李闯天的后辈都能如此丧心病狂了,贝绿的后辈为何不会蛮横不讲理?” 卫靖吐吐舌头,察觉自己的叙述过于夸张,便收敛了些,承认自己也有回嘴,两人一路吵到蛇守村,去解救村里那群让龟、蛇两帮欺压的渔民百姓,他认定了这是件好事,便也未加隐瞒,只是将自个儿在来来富输光材料费这件祸事,说成是在漂流海上时,随着包袱一同沉进了海底。 第59章 回家6 卫文听完卫靖叙述,并未追问,只是神情忧愁,来回踱步。 “爹爹,您别那么担心。那怪人自称富贵居的武??什么来着,温老医生说他身受酷刑,想必是自闯天门逃脱出来。既然如此,王老爷或许也一并逃脱出来,被安置在某处安全地方。”卫靖自作聪明地说。 卫文叹了口气,说:“他不是怪人,他姓武,名裕夫,是王老爷收养的义子之一。武兄弟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什么?”卫靖张大眼睛,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个救命恩人。 “你年幼之时,曾经被人掳上深山,王老爷出动了许多朋友在山中搜寻,大伙瞧见你被装在一只篮子里挂在树梢,那树枝甚细,横伸出山谷,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掉下山谷。那时武兄弟只有十一、二岁,仅只是个孩子,他身手矫健,仗着自己年幼体轻,攀爬上树,这才将你救下。唉,若你此趟行程顺遂,想来本也该是他将你送回,却没想到??唉??”卫文说到这里,不停叹气。 “怎么爹爹你从没对我说起这段经过?”卫靖愕然不已,心想原来自己年幼之时,发生过这么一桩奇事,又问:“是谁这样恶毒,想害死我?这个混蛋家伙??” “阿靖!”卫文突然严厉一喝,阻止卫靖说话,见他吓了一跳,这才放轻语调,叹了口气说:“那人不是坏人,只是和我卫家有些误会。你往后无论如何,也不可出言侮辱他??”卫文说到这里,听见房内传出些微声响,赶紧进房探视。 卫靖咽了口口水,还不明白父亲卫文听他骂那将自己挂在树上的家伙时,为何竟是如此反应。 本来他就生性好奇,必然要追问到底,但见父亲如此认真,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卫靖随着卫文进了房里,武裕夫正勉力想要坐起,卫文连忙上前搀扶,将他扶成坐姿。 卫靖知道了武裕夫于他的救命之恩,态度也恭谨起来,赶紧上厨房舀了碗鸡汤回来。 武裕夫当真饥饿至极,也不理身上伤口,转眼间便将鸡汤喝尽。 卫文又要卫靖去端来饭菜鸡汤,武裕夫吃饱了,才感觉身上疼痛,倚靠在床头木板,瞅着卫靖瞧了半晌,这才开口:“你长这么大了??” 卫靖连连点头,却不知道要回答些什么。 卫文急切地问:“武兄弟,阿靖和我说富贵居受到闯天门迫害,可有此事?王老爷现在情形如何?” “原来卫先生已经得知了这消息??”武裕夫满脸烂皮都已裹上纱布,也看不出神情是悲是喜,但一双眼睛却是通红。 他沙哑说着:“那闯天门头头李靡为了觅得一样物事,将我整个富贵居给灭了,将老爷和我们一干孩子奴仆们全掳至闯天门刑堂,要向老爷逼问那东西一些细节。便只如此,他使手下将我几位弟弟手足斩断,将许多奴仆孩子刺瞎割舌??” “太过分了!”卫靖不敢置信,忍不住吼叫出声。 “老爷不愿他的孩子家人们受苦,早已将所知情事全盘说出,但那杀千刀的李靡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当着老爷的面,将酷刑一一加诸在咱们身上??老爷受不了刺激,呕血昏厥。当天晚上悠悠醒转,老泪纵横,说不了几句话,便已辞世??”武裕夫述说至此,已泣不成声。 “可恨,可恨??”卫靖从没听过这般无道惨事,脑袋轰隆隆想着,却怎么也想不透天底下竟会有如此恶毒之人。 平时性情温吞的卫文听说王老爷死得如此不堪,也不禁动了真怒,重重在桌上一拍,骂着:“李闯天和王老爷是拜把兄弟,便是李晟在位之时,也对王老爷敬畏有加,李靡如何能够干出此等事情?” 卫靖也问:“武??武大哥,你是如何逃出来的?李靡要找那东西,那东西又是什么?” 武裕夫缓缓地说:“老爷死去,几个手脚还能活动的兄弟们已经做出决定,谎称在老爷身上摸出了那物事的真本,大声呼唤,引了闯天门爪牙进来,抢去牢房钥匙,打开牢门,夺得几件兵器,先将咱们那些不能走动的兄弟们、犹自绑在刑台上的兄弟、奴仆们杀了??” 卫靖啊了一声,一下子还想不透为何武裕夫等逃脱牢房,却要先杀自己人。 卫文叹了一声,点点头,似乎明白。 “咱们本便是为了拼死,不是求生??”武裕夫哽咽几声,说:“我杀了两个闯天门爪牙。外头已经聚集数十名刑堂帮众。我那几个力气放尽的兄弟们都引刀割喉,我尚有些余力,提着刀和闯天门那帮爪牙拼命。刑堂堂主陈师聪将我击倒在地,我才回了神,后悔自己应当和弟弟一样,割喉赴死,要是再被擒下,想死便难了??” 卫靖这才明白,他们身处闯天门刑堂,受尽苦刑,若不能逃,便只有寻死一途。 武裕夫接着说:“但刑堂堂主却没杀我,只是将我击昏。我醒来时,身在偏僻的暗巷中,身旁放着老爷的尸身,用白布裹了一圈。” 卫靖又觉得奇怪,要问,卫文先开口:“陈堂主还算有些人性。” 武裕夫点点头,说:“陈师聪是看在老爷过去有恩于帮的份上,留我一命,要我将老爷葬了。我将老爷葬于山郊,想起李靡那畜生处心积虑要寻的东西,终究和卫先生有些干系,我便赶往这儿,将这事告诉你,好让你有个提防??” “怎么会和我爹有干系?那到底是什么?”卫靖问。 卫文也有些惊讶,不解地看着武裕夫。 武裕夫解释着:“本来我也不知道那东西,老爷一直没和我们说过。但在刑堂之时,老爷原原本本地对李靡说了,我也听到了些许??那是本铸兵书??叫作《六十四兵》,上头有六十四件绝顶兵器的所需材料和铸造方法。李靡手上拿着那本书,却说是假的。他说真品不只六十四件,有一百件,叫作《百兵》。他对咱们用刑,便是逼问这《百兵》的下落??” 卫文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问:“武兄弟,你说的这兵器书,可是在李晟那第二次英雄大会上,那??那??” 武裕夫点了点头,答:“我所知的,都是在刑堂之时,听老爷对李靡所述,但那李靡??那畜生,就是不信??他硬说当年亲耳听闻杨爷曾说要铸绝世百兵,流传千年。” 卫文摇了摇头,说:“便只如此?杨??杨老爷子最是嗜酒,酒后豪语,如何能够当真。何况李靡当年不过是个孩童,童年印象如何作准?” 武裕夫眼神空洞,喃喃地说:“是呀??当年他只是个孩子,如今他贵为天下第一大帮派的头头,想怎样便怎样,就是一番童言童语,牺牲个数十条人命让他瞧瞧热闹,你我又能如何??” “这王八羔子,简直无法无天了!”卫靖在后头听了,哪里耐得住性子,不住大声骂着。 “我此番来找你,便是要提醒你一声,若李靡所言的百兵真本,当真在你身上,便将之烧毁,千万不能落于李靡之手??那畜生尽管昏庸淫靡,胸无大志,但闯天门八长老却不可轻忽。在刑堂时,李靡曾随口说道,那八长老之一的一个家伙,向他叙述百兵当中几样兵器之神妙,让他心痒难耐,非得瞧瞧不可。卫先生,你看闯天门八长老如此急切地哄骗李靡,要寻那百兵,必然有所图谋??” 卫文大大摇了摇头,说:“武兄弟,那次英雄大会之后,杨爷与我卫家已再无往来,他若当真著作这神妙兵器书,也不会摆在我卫家??” “是啊,我可从来没听爹爹说过有什么百兵,若真有这玩意儿,我倒想见识一下!”卫靖突然插口,又见卫文和武裕夫都没接话,便自个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不过就是一本兵器书嘛,我家也有许多兵器书,有我爷爷写的《卫家剑》、《十八绝顶》,我爹爹写的《卫家剑补述》,还有我去年写的《卫靖兵器之八手图解》,里头多的是独门兵器,岂会比那《百兵》差?随便拿一本让李靡瞧瞧,他到底识不识货?天下第一铸剑世家,是卫家,不是什么牛羊马家来着的。大伯、二伯不是和闯天门关系密切吗?李靡怎么这么没见识呢?” “阿靖!”卫文皱了皱眉,喝斥:“我刚刚不是说过,不许你出言侮辱他吗!怎么刚说过你就忘了?” “呃?爹,我是说那??”卫靖愕然反驳,突然一惊,喊:“啊呀,那将我绑在树上的家伙,便是著作这《百兵》的杨爷?” 卫文一愣,才发觉自己失言,皱了皱眉不再多说。 武裕夫却有些奇怪,说:“阿靖,你怎这样说?那杨爷,他??是你的外祖父。” “什么?”卫靖瞪大了眼睛,突然之间说不出话来,转头看向卫文。 “大人讨论事情,小孩子别插口。”卫文深吸口气,将卫靖推出房门,重重将门关上。 卫靖愣在门外,百思不得其解,等了半晌也不见父亲出来,便自己一个人上了院子陪阿喜玩。 直至天色晚了,卫文神色肃然地出来,热了鸡汤饭菜,端了一盘进房供武裕夫食用。 然后他才重出房门,招呼卫靖到桌边坐下,倒了碗汤给他,眉心纠结,总算将话说出口:“阿靖,爹爹很少和你提及你妈妈的事??” 卫靖觉得父亲声音苦涩,神情也十分不自在,觉得奇怪,便问:“老爹,你怎么了?” “先说正经的吧,阿靖,这两日你便好好在家里休息,过几天后,回到来湖市去,投靠你大伯,向他拜师学艺,我会写一封信让你带去,要他收你为义子??以后,你得将大伯当作父亲??”卫文苦涩地强笑说。 “什么!”卫靖陡然站起,他本来听到父亲要他重回来湖,心中高兴了那么一下子,但待听得后面几句话,不由得惊愕地大叫起来:“爹爹,你让先前一场病搞得神智不清了吗?” “坐下!”卫文重重拍了桌子,见卫靖瞠目结舌的样子,自个儿也觉得这话说得过头了些,便又缓了语气,说:“你想不想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妈妈??”卫靖怔了怔,他本有一肚子话要问,但听了父亲这么一说,便又乖乖坐下。 黑夜流云滚滚,阿喜攀在门栏上吐着舌头,瞧见卫靖鼻涕眼泪流了满脸,便凑了上去,蹭了蹭卫靖的腿。 第60章 英雄会1 在李闯天辞世的二十多年后,闯天门在通天河畔的大扬府上,举办了一场惊动四海的英雄大会,为的是征讨卷土重来、日渐嚣张的土匪势力。 十多日的英雄大会上,白天讨论剿匪事宜,到了晚上,便是盛大的宴席,席间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武斗过招、兵器鉴赏之类的余兴节目。 大铸剑师卫云五名满天下,领着三个学艺有成的儿子和百余名学生,一同赴会,是那年英雄大会上最耀眼的人物之一。 卫家剑在十数日间的兵器比斗场子里,每战皆捷,所向披靡。 当时卫文年仅十八,握着一柄金亮长剑,宝剑名号“无二”,刃长四尺,剑刃两面各自上了一层明耀闪亮的金银漆,是他花了一年时间打造而成的宝剑。 无二剑身上虽然也有些缺口,但卫文脚下却是一圈断刃,共是七柄乌钢好剑的断骸,多半是在三招之内让无二斩断的。 卫文学艺十年,初露锋芒,对自己的铸˙剑技艺十分自负,加上席间喝了些酒,双颊红通通地霸着场子不愿下台。 此时,周遭好汉们早已见识了卫家剑的厉害,一边饮酒,一边猜测着卫文手上这名号“无二”的乌钢剑,还能够击断多少名家好剑。 “真是浪费!咱们千里迢迢赶来赴会,只是瞧这卫家糟蹋兵刃吗?打了数个晚上了,谁不知道卫家剑已无对手?好好的宝剑被打成这副模样,也不心疼?过些日子拿来杀土匪不好吗?”有些人看不过去,瞧了瞧卫文脚下那堆剑尸,连连摇头。 “你先别叹气,闯天门里早准备好了顶级的打铁工房,有大铸剑师卫云五在闯天门坐镇监工,这一堆破铜烂铁、断剑残骸等送入工房重修铸造,就能投胎成宝剑,怎会可惜呢?”有人这么说。 其他铸剑名家们听了,脸上都是一阵青,却也不敢反驳些什么。 他们带来与会的十余柄心血兵刃,大都断在卫家剑上。 但闯天门头头之一的李晟,倒是看得兴致高昂,不停敬酒鼓噪,嚷着哪家名师“换你上去如何”,大伙儿也不好推辞,只能眼睁睁地招呼门下弟子,提着自家兵器上去送死,再给送入工房“投胎轮回”,还得听其他看热闹的铸剑师傅、各路汉子们冷嘲热讽,尽是些“这柄东西不济事儿”、“材料不好”、“铸工简直不象样”、“那家伙徒有虚名”之类的话语。 “自大狂,爹爹说你可以滚下去了。”一个娇声自卫文背后扬起,一群看热闹的人们正交头接耳,猜测卫文手上这柄“无二”能够打断几柄剑,台子上已多了位黄衣女子,年纪和卫文相仿,握着柄三尺薄剑,比“无二”短上一大截。 “唔?”卫文打了个嗝,他酒力不佳,只喝了三杯酒,说起话来便不甚清楚了。 “报上名号。你这是第七??不,是第八柄剑了。”卫文不屑地扬了扬手中无二,只想快点超过二哥卫开来那柄“秋枫剑”击断十一柄好剑的纪录。 “大言不惭,滚下去吧!”黄衣女子一声娇斥,一步上前,出手快如闪电,三尺软剑削在无二的护手处,削去了用黑檀木包着白银的护手一角。 卫文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黄衣女子另一手揪住了他的领口,略一使力,自个儿身子便天旋地转起来,跟着便是剧烈撞击,摔得结结实实,五脏六腑都要翻出来似的。 “啊呀!这娃儿有没有搞错,这是比拼兵器,得照着剑招套路来玩,怎地胡乱摔人呐!”底下的好汉们大声嚷着。 却也有不少早就瞧卫家不顺眼的,见到卫文摔跤,又见黄衣女子年轻美貌,纷纷鼓噪,喊着:“这些天来都这样比,早瞧得厌了,换换花样也好呐!” “要打架就到另一边比斗场子和小霸王李岳比去,在这里搅和干啥?”“啰嗦,要你多话!”众汉子们酒酣耳热,意见不合便互相拍桌叫嚣。 卫文挣扎着起身,见自己差一点摔到那堆断剑上,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半,这才瞧清楚眼前的黄衣女子模样秀丽。 本来比剑双方使的应当是同一套路,让双剑互击以分出好坏。但黄衣女子不按规矩出剑,出手快如闪电,剑剑都削向卫文那柄无二剑的护手处。 卫文剑术平平,只懂得当时几套最寻常的剑术套路,只得狼狈地胡乱举剑格挡。 不出一会儿,卫文这柄无二剑上的护手处几乎给削没了,握柄和剑身间空出了截,十分滑稽。 “你没胆和我比剑!就只会出这些卑鄙招数?”卫文心中恼怒,但剑术完全不是黄衣女子的敌手,已经退到场子边,退无可退,手背让黄衣女子的软剑点中,手背一麻,无二剑飞脱出手。 黄衣女子连刺数剑,将荡在空中的无二剑挑呀挑地,便是不让它落地,还嘻嘻笑着说:“哟!原来这剑一面金色,一面银色,可真俗气得让人瞧了火大。” 底下的铸剑师傅、豪杰汉子们爆出喝彩,却也有许多不服气的,骂着:“现在是如何?耍起猴戏来了?”“哪家的野丫头?滚下场去!” 无二剑在空中打了个转后落下,黄衣女子挺剑顺势一压,将无二剑插在地板上。 “现在你是如何?”卫文吸了口气,强忍心头怒气,双手交叉胸前,瞪视着黄衣女子,说:“我的剑还好端端的,你不将它击断,便不算赢。” 黄衣女子哈哈笑了两声,笑声未歇已然出手,几剑将无二剑漂亮的木质握柄也打碎了,说:“这样的剑还不算输吗?你睁大眼睛瞧瞧。” 黄衣女子这么说的同时,一剑斩在竖立场子上的无二剑身上,发出了当的一声。 黄衣女子手中软剑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卷口,无二剑身上也出现一道明显的缺口。 “你这剑也不错??”卫文一愣,心知软剑通常刃薄,大都当作刺击之用,最顶级的软剑虽亦能斩手断足,但体肤血肉的硬度自不能与乌钢相比。 黄衣女子手上那柄软剑的斩击威力,竟不比厚剑逊色,在无二剑身上,斩出了道明显的口子来。 “你别得意,软剑较韧,不易断,但威力自然比不上厚剑,你看是你的剑受损多,还是我的剑受损多?”卫文不服输地说,黄衣女子软剑上头卷口的确较大。 “是吗?”黄衣女子娇笑几声,身形缓缓挪动,握剑那只手翻腾挥舞,电光石火,连环十数剑斩在无二剑上,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你再看看。”黄衣女子停下动作,指着无二剑,似笑非笑地看着卫文说。 卫文咦了一声,连同场下桌边的大哥卫长青、二哥卫开来,都有些惊愕。 无二剑身上有着一道明显的大缺口,周边还隐隐有些裂痕,而黄衣女子的软剑身上,却是十数个卷口。 原来黄衣女子每一剑都斩在无二剑上同一位置,以软剑十数个卷口,换取无二剑上的一道大缺口。 “你打了这么久,只在我的剑上打出一道口,但你的剑快烂了,认输了吗?”卫文自是不服气,知道这般打法,全凭剑术高绝,和铸剑工夫本身无关。 “哈哈!”黄衣女子身形飘动,一剑刺向卫文腰间,割断了他腰间的剑鞘绳子。软剑一挑,将无二剑鞘夺了过来,反手持着剑鞘,盖在无二剑柄上。 无二的木质剑柄已没了,只剩下一截薄薄的乌钢片,顺势插入剑鞘当中。 卫文一凛,知道黄衣女子的企图,连忙要去抢剑,但他武艺平凡,让黄衣女子一脚绊倒在地,鼻血都给摔出来了。 只见黄衣女子双手扳动套在无二剑柄上的长剑鞘,一脚抵在无二剑身上的大裂口处,猛一使力,将无二剑折断了。 哗的一声,场子下的群豪们都大声惊呼,这是卫家剑第一次在英雄会上断裂。 “你怎能这样打!”卫文指着黄衣女子,恨恨骂着:“你用这等方法扳断我的无二剑,和铸剑工夫有何干系?倘若是一流的武术高手上场,将对方打倒,夺剑入手再折断,那便如何?那是武艺高低,不是兵器本身好坏使然!” 他本来性情温吞,但此时有些酒意,觉得黄衣女子胜之不武,便火上心来。 “你输了不服气吗?拳脚也可以视为兵刃,一双肉掌便打得你趴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兵刃是给人使用,不是耐打耐撞的就好,否则我说通天河是第一神兵,你卫家哪把剑能斩得断通天河?”黄衣女子扠着腰说。 “这是什么歪理?哼??我瞧你的剑也不错,但为人可蛮横多了。你倒说说,你师传门下可有能够斩得断通天河的宝剑?”卫文反驳。 “通天河这第一神兵是对你们这般凡夫俗子而言,我杨家可不放在眼里,何必出动杨家兵器?找把寻常的铁铲子来,一铲一铲将沙土掘了,拦住支流,不就将河斩断了吗?”黄衣女子歪着头说。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卫文本便不擅辩论,虽然听黄衣女子一席话说得十分牵强,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辩驳的话。 “那丫头是剑王杨仇飞的宝贝女儿!” “杨大侠也来啦!” 一时之间,大扬府的大厅堂轰闹了不只十倍。 第61章 英雄会2 人称“剑王”的杨仇飞五十出头,混杂在人桌阵中喝酒吃肉,他戴了顶大大的兽皮帽子,蓄了长胡须,在这阵骚动之中,让几个眼尖的旧识发觉,便也不以为意地摘下帽子,和大伙敬了杯酒。 主桌上正和卫云五交谈的李晟,听见大伙儿骚动,又惊又喜地起身,恭敬地来到杨仇飞身旁,向他敬酒。 剑王杨仇飞在抗匪时,和李闯天有着过命的交情,当时人称“天下第二”,意思是除了李闯天之外,再没有人能胜得了他。 “连杨大侠也来了,这次剿匪可多了个大大的助力了。”李晟眉开眼笑地说,又指着自己那桌的卫云五,向杨仇飞说:“杨叔叔,我带你过去,给你介绍来湖??不,海棠国的第一铸剑师卫先生。” “哈!免了,我认识他。”杨仇飞哈哈一笑,向远处的卫云五举了举杯,卫云五也向他点点头。 “海棠国第一铸剑师,碰上了百国四方的第一铸剑师,应当是他来向我打声招呼,怎么会要我去向他打招呼呢?”杨仇飞斜眼睨视着卫云五,又瞧瞧李晟。 李晟嗯了几声,神情尴尬,一向机敏多智的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干笑数声,含糊说着:“两位都是最顶级的铸剑师。这次剿匪大计能得两位前辈相助,可真是大伙的荣幸!” 杨仇飞仍不满意,大声说:“最顶级也有高下之分。我不在海棠,姓卫的方可称第一;有我在,他便是第二。其实第二也不简单了,我服他是天下第二。” 大厅堂上的群豪们听了杨仇飞的话,大都面露惊愕,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都知道这“剑王”称号,指的是他剑术精绝,却没几个人知道杨仇飞还会铸剑,只当他一向狂妄,酒喝多了,发起狂性。 杨仇飞尽管辈分崇高,但在抗匪之后便销声匿迹,甚少在江湖上露面,一年当中只有些流言蜚语,传闻他与大盗贝绿在湖畔饮酒,或是在某座山上刺死了一群杀人狒狒。 自然而然地,和他交好的江湖人士便也不多。 但论起名声辈分,卫云五也不比杨仇飞来得低。 抗匪时,曾和王宝胜在战线后方提供大量兵刃,让前线弟兄们使用。 此时在来湖市也有数家大店,打造最顶级的刀剑兵刃,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铸剑师。 群豪们见杨仇飞姿态甚高,出言失礼,大都替卫云五抱不平。 有些和卫家关系好的人士听了杨仇飞说的话,更是不以为然地说:“当年闯天爷在世时,杨大侠人称天下第二,想必是闷坏了。现在闯天爷不在人世已久,杨大侠当了十几年的天下第一剑还不过瘾,就连铸剑技艺也要和卫家争第一啦!” 又有人说:“谁说闯天爷不在,闯天门这武功天下第一便让出了?小霸王李岳一身铜皮铁骨、力拔山河,俨然闯天爷再世。剑王和霸王谁高谁低还不可知,我看好李岳兄。” “大伙儿闹得热烈,不妨请杨大侠和李岳过过招,赏大家个眼福如何?” “是啊!杨大侠上去将李岳踢下来吧!他连胜三十场,霸着台子不下来呐。” 杨仇飞摇摇头,瞥向另一边热闹台子上威风凛凛的李岳,正站着让三位大汉出拳踢脚击打全身,三位大汉都是闯天门自家人,受了命令上去打他的。 这是因为李岳喝了三坛子酒,出手已不分轻重,打翻了好多练家子,没人再敢上场和他“玩”,便唤了自家手下上场出拳打他,一方面发泄心中情绪,一方面说是给那些被他打伤的好汉们赔罪。 “二弟,别再闹了!下来见见杨叔叔!”李晟大喊着。 “我不和他打。”杨仇飞自言自语,也算是回答那些鼓噪着要他和李岳比斗的人士。 他瞧着台上,淡淡说着:“我刚刚看他打了许久,李岳果真像闯天,一个模子压出来似地,论拳脚我自是打不过他,倘若出剑便要见血,都不成。” “所以杨大侠便不甘,要抢了卫先生第一铸剑师的招牌吗?”人群里有人起哄。 杨仇飞淡淡一笑,也不答话。此时李岳闷哼一声,身子一绷,三位大汉全给震退数步。 李岳跃下台,大步走到杨仇飞面前,说:“杨叔叔,我心情不好,不想和大家说话,有失礼数,自罚一坛酒。”李岳说完,随手拍破了桌上一坛酒,举起便喝。 “哈哈!连喝酒都像闯天,哈哈!”杨仇飞大笑,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斟一杯饮尽,自言自语地说:“我这趟来,能见你一面,心愿足矣!” 李岳将整坛酒喝干,向大伙抱了抱拳,领着手下自个走了。 李晟赶紧陪笑说着:“杨叔叔,我这李二弟性情便是如此,说也不听,您可别见怪!” 杨仇飞却不理李晟,站了起来,向远处的卫云五又敬了一杯酒,说:“老卫!当年我贪练剑术,铸剑技艺便不如你,但这十多年来,也没什么家伙让我杀,我终于专心学习铸剑。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样中规中矩得让人生厌,刻苦谨慎却不知变通,你造的兵刃已不如我了。” 卫云五摇了摇头,笑说:“这么多年不见,你这狂妄性子还是不变。” “你也是百年如一日的穷酸书生模样,闷死了!”杨仇飞哈哈说着。 比剑台附近又是一阵骚动,四名卫家铸剑学生跃上台,将台上那些断剑全给扫下台。 随即抽出背上所背双剑,在台上舞起剑舞,一共八柄长剑飘飘起舞,霎时台上银光闪耀。 卫开来潇洒翻身上台,朗声说:“我三弟功夫还没到家,剑身略脆。杨小妹子可别小看了我卫家。” 卫开来边说,边抽出手上宝剑,那剑剑身赤红,宽阔厚实。 “秋枫飘飘,夏阳如火??我这柄剑叫作『夏阳剑』。”卫开来话语未歇,双袖挥扬,配合起四名卫家学生身形动作挥剑,和他们一一对剑,接连斩断四柄长剑,跟着那四位学生一起挥剑,卫开来一剑劈下,四剑齐断。 “卫家二公子这夏阳剑更胜之前他那柄秋枫剑!” “四剑齐断,好锋利的剑!”底下各路铸剑师傅将手掌都拍红了。 武术好手却暗自窃笑,卫家剑虽然锋利,但卫开来这套剑舞瞧在武术行家眼中,自是平庸而做作。 卫文仍伫立在台边,涨红了脸,捧着他那柄断了的无二剑,忿忿不平地瞪着黄衣女子,杨仇飞的女儿──杨瑛。 “肉麻死了,先是秋枫、再来夏阳,你这打铁匠还真会学人附庸风雅。”杨瑛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拍掌,向台下席间的杨仇飞喊:“爹爹,我受不了这家伙,快给我『兵三』,让他吓破胆!” “和爹爹说话,要礼貌点!”杨仇飞咳了两声,随手将身旁那只立着的大长箱子揭开竹盖,附近的人看去,箱子里头有数条长形黑布包裹,上头贴着“兵三”、“兵七”、“兵十二”等小纸条。 杨仇飞取出“兵三”,揭开黑布,是一柄怪模怪样的长柄钳子。 大钳支轴上端的钳头约莫手掌长短,有如螃蟹大螯,支轴下端两支长杆非常粗厚,长杆外侧却打磨得锋利如刃,整支钳子合起时,便如同一柄利剑。 杨仇飞扬手一抛,大钳在空中翻腾激烈,去势极快,眼见就要砸中自己的女儿。 杨瑛却一点也不以为意,随手一抬便接着了大钳握柄,顺势挥了个剑花。 台下一群好汉都哗了好大一声。 瞧出杨瑛接这大钳瞬间,使的是能以四两卸力的厉害手法。 大伙见剑王不但自个武术高绝,就连女儿杨瑛也是一流好手。 一群铸剑师傅则是皱着眉头,交头接耳,讨论着杨瑛手上那柄奇怪家伙。 “咱们比剑,杨姑娘却拿柄剪刀钳子上来,岂不奇怪?”卫开来不屑地说。 “这是我爹爹造的『兵三』,叫作『断兵剑』。”杨瑛哼了一声,瞧瞧卫文,说:“哈,你还怔在那儿做啥?下去把鼻血擦一擦吧!” 卫文此趟行程带着唯一的一柄无二剑,被杨瑛不按牌理出牌给折断了。 他生性敦厚,举止不若二哥卫开来潇洒,加上喝了些酒激出拗脾气,心中甚是不甘,不知如何应变,却又不愿认输下台。 “三弟,你快下去吧!”卫开来微微一笑,心知若是杨瑛仍不照比剑套路来打,尽管手中宝剑锋利,也难以取胜,便抢先出剑。 他倒是将这比剑套路练得熟稔,剑势凌厉。 “开来,不可无礼!”卫云五远远地喊了一声。他心地宽厚,当真怕卫开来伤了人家姑娘。 “你别插嘴,罗里罗嗦,咱家阿瑛自个儿有主张!我本不想来的,便宜了你这死老头子!今儿个我不将你们自吹自擂的卫家剑全给断了,我就不姓杨!”杨仇飞咧了嘴巴,大声骂着卫云五。 李晟和其他群豪听杨仇飞出言如此不逊,都感到十分惊愕。 他们知道杨仇飞向来狂妄,但此时也未免过了头,好似和卫云五有深仇大恨一般。 有些偏向卫家的豪杰们都感到忿忿不平,但见卫云五仰头笑得合不拢嘴,又觉得他未免心地宽厚得夸张了些,真是奇怪。 只听见台上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突然听到一声喀啦声响,杨瑛已使断兵剑的钳头,挟住了夏阳剑剑身。 钳头状似蟹螯,上头有些倒角,牢牢将夏阳剑挟住。 卫开来一怔,紧握长剑,杨瑛的双手也牢牢抓着断兵剑一双握柄,和卫开来僵持不下。 尽管男女力气有别,但杨瑛武艺高上许多,她身子向前推去,翻转一圈,有如江河里的鳄鱼翻身。卫开来只觉得手腕疼痛,夏阳剑已被夺了过去。 杨瑛沉声一哼,挥动断兵剑挟着夏阳剑狠狠朝地上一砸,夏阳剑已断成两截。 卫开来张大了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底下有些铸剑师傅已看不过去,鼓噪起来:“胡闹什么,两次都这样打,比铸剑技艺,怎能以钢铁钳子挟剑,再好的剑都会给剪断!” 杨瑛向台下的铸剑师傅们喊:“我手中这把本来就是剑!剑能当作钳子用,是我杨家本事,不服气的上来打啊!一群瘪三!” 第62章 英雄会3 底下群豪瞪大眼睛,纷纷鼓噪起来,铸剑师傅们此时同仇敌忾,纷纷解下身上宝剑要上去比拼。 有些铸剑师傅也身怀武艺,挥舞着刀剑倒是有模有样,一下子将偌大的比剑台挤得水泄不通。 “三弟,将我的春雷剑和冬雪剑取来!”卫开来大声说着,卫文应了一声,赶紧去取剑。 又一个人影拦在卫开来身前,是卫长青。 卫长青抽出腰间宝剑,微笑地对弟弟说:“二弟,你的夏阳剑已断,退下吧!让大哥我这柄『神王剑』和她过过招。” 卫开来却不愿意退,说:“我和杨小妹子还未分出高下,大哥,你晚点上来,别砸自家招牌。” 卫长青脸色突变,说:“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的剑好过我的?让我和杨小妹妹玩玩!” “恶心!”杨瑛啐了一口,怒骂:“谁跟你们杨小妹妹,你们的嘴脸让人瞧了反胃!” 台子上乱糟糟的,突然黄影窜动,台子上那一群铸剑师傅、凑热闹的汉子们,人人手上的兵刃纷纷坠地或断碎。 接着那些家伙一个个身形翻动,一个个给扔下台。 杨仇飞身形快绝,右手出一剑,左手扔一人,一下子台子上只剩下卫家两兄弟,和满地的断剑残骸。 “敢在我面前胡闹?”杨仇飞哼了一声,来到卫长青面前。卫长青怔了怔,手中的神王剑才拔出一半,赶紧还剑入鞘,向杨仇飞恭恭谨谨地打了个揖。 “长青、开来!不可对杨英雄无礼!”卫云五见杨仇飞发怒,便也起身喊。 卫开来抢在卫长青身前说:“杨英雄武艺盖世,豪气干云,卫家向来佩服,方才只是小孩子玩闹。杨瑛妹子将门虎女,开来甚是钦佩!” 卫长青也说:“杨小妹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不愧是剑王之后。” 杨瑛翻了翻白眼说:“恶心!” 杨仇飞仰了仰头,看看卫长青,又瞧瞧卫开来:“卫家还有什么剑,全部拿出来让我瞧瞧。” 此时,卫文已捧着卫开来的春雷和冬雪上台,他本已微醺,加上数次听闻杨仇飞出言不逊,心中愤慨。 下台拿剑时觉得口干,又喝了一大杯酒,此时酒力发作,脸涨得通红。 卫文将春雷剑递给二哥,自个抽出冬雪剑,喃喃地说:“大哥、二哥!要怎么打?三个打一个这样不行??我先来??别让人看扁我卫家!” 语毕就大步向杨仇飞走去,还说:“杨老爷子??我敬你是英雄,但你辱及家父??这??” 卫长青和卫开来都是一怔,要去拦他已来不及。 卫文早将剑拔出,杨仇飞冷笑一声,一手搭上了卫文手腕。 “可不行??”卫文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跟着轰隆摔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他咿咿啊啊地嚷着,双手乱挥,但觉得冬雪剑和剑鞘都不见了。 他隐约见到眼前一个鹅黄东西,只当是冬雪剑的剑柄,连忙伸手去抓,只听见娇笑一声,那东西已抬起来,还跺了他的手背一下。 卫文一痛,抬头看,才看清楚鹅黄东西是杨瑛脚上的一双鹅黄绣花鞋。 杨瑛踩着卫文的手背不放,卫文吃痛,伸出另一只手想拨开杨瑛的脚,杨瑛也抬起另一脚去踢,连连将卫文的手给踢开。 “卫家三公子可真逗!”杨瑛哈哈笑着,突然听见卫文打了个大大的嗝,脸色变得酱紫,身子一抖,已经呕了出来。 杨瑛呀了一声,已来不及避开,左脚被卫文吐了满满秽物。 “混蛋!”杨瑛大骂一声,一脚将卫文踢倒,跃下台去找水洗脚,惹得底下汉子们一阵大笑。 卫长青和卫开来对看一眼,又是尴尬又是好笑。 杨仇飞也不理台边发生的事,自个儿举着方才自卫文手中夺下的冬雪剑,拿在手上仔细端倪,忽而以指轻敲听其声响,忽而放在鼻端嗅闻,或是高举,或是挥动,总算瞧了卫开来一眼,说:“这剑是你自个儿打造?你爹爹没有出手帮你?” 卫开来面有喜色,连连点头说:“是。杨英雄,这次英雄会上,我的春夏秋冬四柄剑全是独力造成。当然,我卫家三兄弟的铸剑技艺都是爹爹教的。” 杨仇飞点了点头,对卫开来说:“你那春什么的也拔出来让我瞧瞧。” 卫开来恭谨地将春雷剑抽出,双手奉上。 杨仇飞右手还握着自己的剑,便以左手去接,他左手握着春、冬两剑,左看看右瞧瞧。 卫长青插口说:“杨老英雄,我这神王剑也是一绝,您瞧瞧。” 杨仇飞冷冷瞪了他一眼,说:“『一绝』是自己说的吗?你以为你是我吗?我有向你要剑吗?” 卫长青赶紧低头解释:“不!不!长青出言无状,杨老英雄可别见怪!” 卫开来微微一笑,潇洒地说:“杨老英雄,我大哥性情朴实,有时不懂礼数,您别见怪。” 杨仇飞点点头,说:“你们三兄弟之中,你是机灵些。既然如此,那么我问你,是你卫家铸剑技艺好,还是我杨家铸剑技艺好?” 卫开来本听杨仇飞称赞他,心中雀跃,但接着听到这问题,一下子却答不出话,只得说:“杨??杨英雄剑术盖世绝伦,就连铸剑技艺也是一绝,这次英雄会上,卫家剑从未断过。唯一就是断在杨小妹子的剑下??杨老英雄这剑王称号,可是当之无愧!”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自个儿瞧吧!”杨仇飞哼了一声,右手一扬,左手一压,春、冬两剑和杨仇飞自个儿的剑猛一交击,春冬两剑竟顿时断成两截。 台下众人这才爆出惊呼,注意到杨仇飞那柄不起眼的长剑,是寻常的灰白色中带着微微斑驳的暗红色,剑身窄细而长,竟一举将两柄卫家剑击断。 卫开来退后几步,脸上是满满的惊愕之意。 他本以为杨瑛两次击断卫家剑,是仗着自身武艺,以钳子钳断夏阳剑,也和铸剑技艺没有太大干系,但此时见到自己两把剑俱断,委实看傻了眼。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杨仇飞瞧瞧卫长青手上那柄神王剑,淡淡地说。 “杨老英雄??”卫长青面有难色,正要开口,杨仇飞已经一剑刺出,正中卫长青神王剑的剑鞘,将整柄剑挑上半空中。杨仇飞喝了一声,身子跃起,凌空连斩四剑。 “哗──”大扬府大厅里的群豪们全都忍不住喊了出来,只见杨仇飞飘飘落下,神王剑连剑带鞘竟断成了五截,锵啷锵啷地落下! “阿仇!”卫云五三步并作两步地赶来,脸上也是惊讶不已,连连喊着:“阿仇,你那东西当真厉害,能不能借我看看?” 大伙儿见了卫云五如此神态,也是一惊。但见卫云五已经上台,双眼盯着杨仇飞手中的长剑不放。 “好,借你瞧瞧可以,但将你最好的剑拿来!”杨仇飞将长剑递给卫云五,冷冷地说:“今儿个我可要让你心服口服了!” “开来、长青,将我的剑取来。”卫云五吩咐儿子,他捧着杨仇飞的长剑左看右看,指着上头淡淡的红色斑纹问:“这红红的是什么?” “我干嘛跟你说?”杨仇飞仰头笑了好几声,却又说:“这是『猫儿血』,是我在出云山采得的神妙仙草,熔在铁汁当中,能大大提升兵刃强度。以前你就不相信这些偏方玩意,只把前人的配方材料视为唯一绝对,全心专注在千锤百炼;我没你这耐性,却比你多了百倍的好奇心,这些年四处游山玩水,可发现了好多种神妙材料,都能使剑更好。” 卫云五问:“是什么材料?” 杨仇飞哈哈笑着:“我偏不和你说!” 杨仇飞笑完,却又在卫云五耳边将那些材料告诉他。 第63章 英雄会4 底下连同李晟等群豪,见这两位名满天下的大人物像孩子般霸着台子聊天,没人敢出言阻止,尤其方才杨仇飞一出手,轻描淡写地便将一群练家子给扔下台。 大伙交头接耳,有不少人都认为,这昔日李闯天的拜把兄弟剑王杨仇飞的身手,或许还在小霸王李岳之上。 卫开来脸色铁青地偕同几个卫家学生,庄重地捧着一柄长剑上台。 众群豪们凝气瞧着,那把剑是黑鞘覆着白银装饰,外观庄重清雅。 卫云五接过长剑,抹了抹胡子,手有些抖地将剑抽出,出鞘时那声响亮的音色,让杨仇飞也不禁赞叹:“小卫,这把剑应该是你绝顶之作了!” 卫云五双手握剑,喃喃地说:“绝世好剑该当让绝顶剑客使用,若非这剑是我为了纪念妻子所铸,我必定是要送给你了。” 杨仇飞一怔,说:“你这么说,我待会怎下得了手,将它击断?” “你说什么!”卫文本让卫家学生们扶下台,替他清理衣上秽物,喂他清茶解酒,但他醉得严重,听闻杨仇飞如此说,愤慨地吼着。 卫长青、卫开来两兄弟尽管有意讨好杨仇飞,但听他此言,也不禁脸上变色。 他们都知道卫云五对此柄纪念母亲的剑极端宝爱重视,这柄剑也是卫云五的绝顶之作,宝剑造完时,卫云五便以此剑一举斩断自己所铸的其他宝剑,之后又入炉重炼三次,再无和其他剑比试,却是每日取出以布擦拭,数年如一日。 “这剑叫作什么?”杨仇飞问。卫云五答:“没替它取名字,但我持此剑时,心中都以亡妻之名唤之。” 杨仇飞点点头,举起手中的剑,沉吟说着:“唔??嗯,其实我这把剑也是为了纪念亡妻,杨瑛的妈妈??” 卫云五朗声一笑,说:“哈哈,阿仇,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别担心打坏我的剑,你知我嗜剑如命,见到好剑心头便痒。当真打坏了,重铸便行啦!” “好!”杨仇飞倒转长剑,递给卫长青,说:“你拿此剑,另一个拿你爹的剑,别说我仗着力大欺负他。” 卫长青接过长剑,甚是愕然,卫云五已将自己的剑递给卫开来,说:“照杨叔叔的话,你俩比试一下。” 卫长青和卫开来面有难色,但父亲如此吩咐,也只得照作。两人各持长剑,依照比剑套路,互相比划起来,但他们终究心有挂念,又怕得罪了杨仇飞,又怕打坏了父亲的剑,出力便小了许多,软手软脚的。 杨仇飞看得不耐烦,有些恼火地说:“你们这两个兔崽子是没吃饭吗?不想娶我女儿了吗?” 卫长青、卫开来两人听了,身子都是一颤。卫云五拂掌大笑,转身向底下群豪说:“我和杨英雄是年幼时期好友,曾经有个约定,将来同生男孩,我孩儿向他拜师学剑术,他孩儿向我拜师学铸剑;若同生女孩,便结为姐妹;若有男有女,便结为亲家。大伙现在知道,方才这剑王为何如此不悦了吧?他要将唯一的宝贝女儿过门进我卫家了。” 卫云五朗声笑着说,总算恢复了宗师神态。 群豪们这才大约知道了情形,都热烈欢呼着,大称恭喜。 “什么!”卫文正头晕,听到父亲这么说,惊叫出声,瞧了瞧远处犹自生气的杨瑛。 杨瑛瞪了他一眼,怒斥:“你看什么看?当然不会是嫁给你!” 杨瑛这么说完,突然觉得口误,便补了一句:“其他两个也是一样,恶心!什么狗屁约定,我才不理!” 杨瑛如此说时,台上的卫家两兄弟已经将剑舞得虎虎有威,互相交击,台下群豪们欢呼骚动的声响几乎要掀翻了大扬府的厅堂,也没人理会杨瑛说些什么了。 只听得一声闷响,卫开来和卫长青的长剑猛一互击,竟嵌在一起。 两兄弟都是一惊,同时停住动作,不知是杨仇飞的剑砍进了卫云五的剑里,还是卫云五的剑砍进了杨仇飞的剑里。 “慢!”杨仇飞身形飘动,抢入两人战圈,点了点两人的手,两兄弟都觉得手背一酸,长剑已给夺走。 杨仇飞拿着双剑,仍是交嵌在一起,他吸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狂妄得近乎欺负人了。 若是他输,必然面子挂不住; 但若他胜了,也觉得没啥滋味,让卫云五受了委屈。他不敢仔细去瞧双剑接合处,转头向卫云五看去。 后者心中五味杂陈,又是兴奋又是感伤,也十分好奇究竟是谁胜。 “卫兄!我刚刚是骗你的,我这剑是无聊好玩所铸,并非为了感念亡妻。我可不敢打坏你的剑。”杨仇飞这么说,微微施力,将长剑分离寸许,果然瞧见双方的剑都有一道大大的口子,心头大石落下,朗声说:“卫家剑还是天下第一,杨仇飞又成了天下第二。”甫一说完,将自个儿的长剑插入台上,猛一施力折成两段。 卫云五接过剑,瞧着自个儿剑上口子,急切地说:“你干嘛折断?我还没看你剑上的裂口!” “你看吧!”杨仇飞耸了耸肩,将手上半截断剑交给卫云五,说:“我的口子比较大,是你胜了。” 卫云五抢过断剑,仔细端倪半晌。他自然分得清楚,剑斩痕迹和外力扳断的痕迹有何不同,果然是自己那柄剑的口子微微小了些,他喃喃地说:“是??是??” 李晟也在此时跃上台子,携起杨仇飞和卫云五的手,朗朗说着:“这次讨匪行动,既有大铸剑师卫先生的卫家剑助阵,又得剑王杨英雄相助,这可是咱们闯天门,不,是整个来湖万幸呐。” 台下的群豪们爆出热烈的欢呼,一扫之前杨仇飞口出狂言时,大厅里人人尴尬窘迫的情形。 *********** 十多天后,四方齐聚而来的英雄豪杰们兵分三路远征,连同各个县市的官兵或是帮会势力,向邻近的山贼土匪发动攻击。 这一年,海棠国境内七个名声响亮的土匪帮派尽皆覆灭,此后的二十余年间,来湖市及其周边的武尧市、信县、孙眉县、山全县等十数个县市中,再无盗匪踪迹。 剿匪行动结束后,杨、卫两家也结成亲家,杨瑛嫁给了卫文。 而剿匪途上,杨仇飞和卫云五总是无时无刻谈论着兵刃之道,两人有时开怀相谈,有时争执。 卫家三兄弟乃至于和卫云五熟识之人,从未见过他那样认真地与人争辩,一点也没有一代宗师的风范,更像是对某件趣事专注至极的孩童。 卫家剑能得天下第一之誉,在于刻苦扎实。 卫云五自小精研种种铸剑冶兵的学问,去芜存菁,得成了独一无二的铸剑法门。 绝顶知识辅以苦练于至巧的技术,千锤百炼,便造得卫家剑。 而杨仇飞铸剑之道却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有时兴之所至,便云游四海,四处搜集奇金怪岩,许许多多的偏方配料。 这当中自然有些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却也有些当真发挥了作用,添入炉火之中,使炉火旺盛; 加入铁水里,让兵刃更为坚实; 或是哪座山上的丑石头,却是打磨利刃的绝佳工具等等。 卫云五一生精研炼剑极致,老来碰上故友,畅谈铸兵之道,犹如拨开云雾,见到全新天地一般,时而心痒难耐,时而大大不服。 他跃跃欲试,约定三年之后的英雄宴上好好比试一番。 卫云五一行回到卫家剑庄,便闭关铸剑,然而他年岁已高,又不像杨仇飞有一身武艺得以强身健体,日夜苦炼之下,迷了心窍,终于在一场大病之后辞世。 其时杨瑛已经怀了孩子,便是卫靖。卫家上上下下都将矛头指向杨瑛,说是杨仇飞编造奇怪谎话,故意迷惑卫云五,害他老人家鬼迷心窍。 卫文在亲人交相指责之下,和杨瑛离开卫家剑庄,避居于小原村。在温老医生一家的照料下,卫靖出生了。破旧屋子后头同时也有母狗生产,一只眼睛都睁不开的小狗抢不着奶水,钻呀钻地却挤进墙缝,卫文夫妻俩瞧了可怜,便收养了这小东西,取名阿喜。 一年之后,闯天门举办第二次英雄大会,卫文携着杨瑛和卫靖同去。 杨仇飞依约而到,卫开来、卫长青早已准备万全,联合许多偏向卫家的各方人士,一同抵制指责杨仇飞。杨仇飞豪情狂妄,得知老友辞世已是心情坏透,眼前一群人个个给他脸色瞧,偏向卫家的人有上百,他只有孤身一人扛了一大木箱子的兵刃前来。一怒之下,将那些向他叫阵的卫家学生们全打了个满地找牙,也正式展开了英雄宴上的兵刃比赛。这一次杨仇飞的独门兵器大获全胜,打断了四十余柄卫家剑,和其他名家的神兵利器,共计百余柄。 杨仇飞夸下海口,说世上最好的一百柄武器,全是杨仇飞之作,卫家剑连一百名都排不上,《百兵》的传说便自此流传开来。 ************ “当时你外公气仍未消,竟要你妈妈和我断绝关系,随他而去。你妈妈不愿意,他一怒之下,便将未满一岁的你劫去,说是要杀了你,让你妈妈死心。说完便走,当时闯天门李岳已经不在,谁也拦不住这剑王,只能任由他离去。 “王老爷出动了许多人搜山,足足找了三个月,终于将你从深山树梢救下,你手脚上都被铐上大锁,连至一处山洞里头。 “你外公正在山洞里饮酒吃烤鹿肉,冷冷地朝外头瞧,大伙都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出言相劝,只能差人下山买了好酒好菜,带进洞里陪他吃喝。 “王老爷亲自出马,苦言相劝,你外公和他也是有着过命交情的老友,总算卖他个人情,替你解开手脚上的铁铐,放你下山。 “在那之后,我和你妈妈还因此事大吵了一架,之后我俩都闭口不提这些恩怨,在小原村又过了数年,你也渐渐长大。但我隐隐觉得,你妈妈心中有所牵挂,一日一日地闷闷不乐。 “我知道她想什么,她想念你外公,但她绝口不提,我也不问。直到她得了一场大病,病危时才向我透露,很想见你外公一面。 “那时我才后悔莫及。在这数年之中,我大可以带着她去找你外公,将误会冰释,但因我心中不服剑王出言辱我卫家,唉??这赌气可是赌得太大了??你妈妈病故之后,我万念俱灰,更没脸和你说这些往事了。” 卫靖听到这里,暗暗拭泪,又问:“那你为何要我去大伯那儿呢?” 卫文正色回答:“你想想,既然那李靡为了《百兵》,都能灭了富贵居,或许便疑心于我身上,毕竟我可是剑王女婿。这段期间,咱们静观其变。 “李靡必然急切地想试试那本《六十四兵》是否真是他以为的《百兵》,或者他会找铸剑师傅,按照铸兵书打造兵器,自个儿在神兵大赛里过过瘾。 “若那本铸兵书为真,神兵大赛上必然大显威风。李靡或许会打消寻我父子俩麻烦的念头,以为你外公只造出了六十四兵??” 卫靖听到这里,也无话可说,只深深觉得闯天门头子未免不讲理得过头,全凭自个喜好,便要害人全家。他又问:“但若李靡仍执意要找咱们麻烦呢?” 卫文苦笑回答:“所以我要你上大伯那儿,做他义子,便是要借着你大伯和闯天门的亲近关系,使你不受波及。 “我和这老哥哥也好几年没有联络了,若你到了他那儿,便替我说几句好话,或许他念着旧情,还保得了我。” 第64章 卫家剑庄1 这一日风和日朗,卫靖背着一个大包袱,站在自家的铸剑工房前,向里头喊着:“爹爹,我要走了!” 卫文手上卷着旧布,握着一柄烧得通红的剑身,反复检视。 卫靖见父亲没有回答,又喊了一声。卫文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向他挥挥手,喊着:“阿靖,别哭丧着脸,又不是多久的事,你不是一直想出去闯闯吗?” 卫靖又和父亲说了些话,这才转头而去,经过院子,摸着阿喜的头说:“阿喜呀阿喜,这次我没办法带你上来湖市了。你断了一腿,年纪也大,乖乖待在家里。等过了明年春天,爹爹和武大哥的事情解决了,我便回来瞧瞧你。” 卫靖说完,将阿喜赶回狗窝。 “阿靖,你来??”不知什么时候,武裕夫已经来到门边,微弱地喊。 卫靖转头见了,赶紧上去搀扶,说:“武大哥,你伤还没好,别起身走动呐!” “我不要紧,是我拖累了你们??”武裕夫将一个用布折叠而成的方块交给卫靖,说:“卫家长兄名声赫赫,门徒众多,又有闯天门做靠山,你此行应当平安顺遂。但若当真有了万一,惹上了什么难缠角色,带着我这块染血布,向闯天门铁角堂求援。铁角堂堂主和我有交情,也曾受过王老爷的恩惠,他们三兄弟为人忠义,定会保护你。” 卫靖奇问:“咦,武大哥,你既然和闯天门有深仇大恨,为何又有闯天门里头的好友?” 武裕夫答:“这有何稀奇,我富贵居过去本便和闯天门有深切关系,闯天门之中也有些好家伙。你记住,闯天门里的无双堂、豹子堂这两堂口,爪牙最多,品行最劣,千万别惹上;铁角堂、月临堂的堂主为人都好,因而手下也不至于胡作非为,但势力就小多了。” “那我该如何找铁角堂的堂主呢?他叫什么?”卫靖点点头问,他本不甘愿父亲安排他去投靠大伯,隐隐觉得此行必不平静;就算无事,肚子里也压了一股“非要闹个天翻地覆才行”的气。 “铁角堂三位堂主是亲兄弟,姓牛,名字很逗趣,大哥叫牛大,老二叫牛二,老三叫牛三??”武裕夫笑着说,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啊!是卖牛肉面那三位!”卫靖愕然地说,将那日回程中和贝小路在牛家三兄弟面摊吃面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 武裕夫沉思半晌,说:“闯天门各堂口明争暗斗,帮众间互有恩怨,甚至出手拼斗实属平常。但无双堂人多势众,其他堂口多半不愿得罪。总之,你千万小心,非到必要关头,别轻举妄动。” 卫靖叹了口气,说:“既然武大哥身手这么好,何不养好伤后,带我一同前往神兵大赛,岂不热闹!你偏偏要独自去??” 武裕夫仰头一笑,摸摸卫靖的头说:“我不是要去耍猴戏给李靡瞧。届时我去,是要杀他。你爹爹是好人,他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替我打造上好神兵,此等恩情,武裕夫永生难忘??” 武裕夫话说至此,竟要向卫靖下跪。 卫靖愕然,连忙扶起武裕夫,和他话别,跟着转身跑离家,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卫靖一出门,就看见温老夫人伫立在巷角四顾张望,瞧见卫靖,便急急忙忙赶来,像已等候许久。 她手上握着一封信,外头用丝绸布包着,十分慎重地把信交给卫靖,说:“阿靖,这次你上来湖市,要是见到阿雪,将这封信给她,无论如何要将她带回来??” 卫靖接过信,拍着胸脯保证说:“温妈妈,您放心,我会把于雪姐姐带回来的。” 原来温于雪在卫靖离开后不久,得了一封自来湖市寄来的信,是多年前离乡的陈大哥寄来的,似乎在来湖市闯出一番名堂,想见温于雪一面。 温于雪看过陈大哥的信,游魂似地过了两日,在深夜自行打包行囊,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小原村。 温于雪留下的书信当中,言明见过陈大哥一面后便返家,但至今音讯全无。 温老夫人感激地握着卫靖手臂,将一篮热腾腾的馒头和小菜递给他,说:“这是给你在路上吃的,里头还有点心,这次真的拜托你了??” “好香呐!”卫靖接过篮子,和温老夫人道别,朝万春岗而去。走了半日,又在万春岗久候多时,卫靖终于搭上一辆多马车,卫靖还认得那个要他多付阿喜车钱的车夫。 上车后,卫靖掀开篮子上的布,抓了里头的馒头和小菜便吃了起来,看着窗外天色忽变,只见天上浓云卷动,像是随时要下雨。 卫靖回想起数日前,刚回到小原村那晚父亲所述,那段英雄大会上和妈妈相遇,乃至于杨卫两家交恶的原因?? 想着想着,突然一阵寒风扑面,卫靖心头一震,不安的情绪更强烈了。 他想起那晚父亲向他述说过往情由时,曾要他将大伯当作父亲,虽然之后绝口不提,只说捱过了神兵大赛,便一切完好如初──但若捱不过呢? 卫靖突然想起武裕夫和他道别时,曾要向他下跪,此时想来,必是深觉愧疚。 “爹爹要替武大哥打造兵刃,让他去刺杀李靡,这事若是让李靡知道了??便和什么几十几兵的东西无关,王八羔子李靡定要迁怒爹爹??” 卫靖总算明白,父亲也是下定决心一搏,以报故人恩情。 卫靖吃完了馒头小菜,将头埋在臂弯里,脑中一片混乱。 多马车喀啦喀啦地前进,深夜来临,又过去,他又来到了热闹的来湖市。 他在车站换了小马车继续赶路,天空仍是密密浓云,不时飘下细雨。 时至中午,终于抵达目的地──卫家剑庄。 卫云五辞世、卫文避居小原村之后,卫长青和卫开来也分了家,各领着和自己亲近的卫家学生,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卫家剑庄。 卫长青这儿的卫家剑庄,外墙是肃穆的白,偌大的院子里,有些学生各自交谈着。 一名小僮仆替卫靖向内堂通报,卫靖在大院子里四处张望,只见好几处古朴幽雅的木造房舍,是教导铸剑知识的学堂,和接待宾客的大厅等等。 远处一排低矮的房舍,有着烟囱,传出一记记的打铁声响,想必便是卫家剑庄的铸剑工房。 第65章 卫家剑庄2 “卫靖在哪?”清朗的话声响起,一个身穿灰袍、身形高瘦、面貌斯文庄重的长者,随着小仆快步走出,急切地四顾看着。 “你就是卫靖?”对方瞧见卫靖,快步走来,后头还跟着几个随从和两名少女。 “您??”卫靖一时不知所措,连连点头。 “我是你大伯呐!”卫长青朗朗一笑,双手按在卫靖肩上,左右看了看,连连说着:“好??好!阿文他??你爹爹怎么没来?你父子俩在乡下过得可好?” “过得还不错,无忧无虑,爹爹也很想念两位伯伯。”卫靖边说,边将背包里那封书信取出,信封里头还挟着一块古玉。 卫长青匆忙拆信来看,连连摇头叹气,语带哽咽地说:“我这弟弟就是太过拘谨、太死脑筋,亲兄弟何必这样客气?唉唉??” “他叫作卫靖,是你们的堂弟。” 卫长青转身拉来那两位少女介绍着,年长的约戴维靖三岁,明眸皓齿,身材修长,比卫靖高了半颗头。她摸摸卫靖的脑袋,说:“真好,多了个弟弟!” 另一位长相不如姐姐漂亮,脸蛋也浑圆些,一双眼睛却水灵闪亮,笑嘻嘻地指着卫靖:“你年纪多大?是我堂哥还是堂弟呀?” 卫靖还没回答,卫长青便说:“卫靖晚你半年出生,是你堂弟。你们是他的堂姐??不!中芸、芷芊??以后要将他当作亲弟弟一般看待,从今天起,卫靖便是我的义子,我看待他,就如同看待自己的儿子!” “什么!”卫中芸、卫芷芊都惊讶地喊着,连卫靖也没料到这几乎没见过面的大伯,只是看了卫文书信,便爽快地收自己为义子。 “爹爹,你想儿子想疯了?” “我不能接受突然多了个弟弟!” 两个女孩连珠炮似地喊。 卫靖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时而搔搔头,时而摸摸鼻子。 “今天真是好日子,收了一些新门学,又多了个儿子。你们两个赶快去请你妈准备准备,晚上摆宴席好好庆祝一番。”卫长青爽朗笑着。 卫靖赶忙说:“大伯父,我不是来白吃白喝的,我能帮你做事。你有什么工作就交代我去做,我很能吃苦的!” “阿靖,今儿个我收了一批新学生,你和他们一起学艺,平时便以师徒相称,自家人在一起时,你就叫我义父吧!总之,你这义子我是收定了。过些日子,咱们去接你爹爹,要他来和我一起同住,岂不是好事一桩。这么多年过去,他应当也想开了,我好想见见这个老弟弟!”卫长青这么说时,一面挽着卫靖的胳臂走向内堂,一面拍着他的肩膀。 卫靖心中暖孜孜的,有股说不出的感动。 内堂古幽雅致,隐隐发亮的黑褐色木质地板铺满了整个厅堂,白墙上悬挂着各式长短刀剑。两个小僮仆正在中央木桌上一只黑玉石台上点燃了清雅熏香。 卫靖边走,眼睛便盯着那些刀剑兵刃不放,一柄一柄地瞧,经过一柄银亮弯刀旁,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这是我一个学生造的,中上水平。”卫长青微笑地说,主动伸手取下那柄弯刀递给卫靖,补充说:“那些新同学还在听师兄向他们讲述这儿的规矩,我去瞧瞧。你在这儿别客气,这儿的刀剑你瞧了喜欢,都可以取下来把玩。” 卫靖点点头,捧着那把弯刀仔细打量。 弯刀只有一尺长短,刀刃明亮如镜,卫靖盯着刀面映射出的自己,入神呢喃着:“白玄铜铁,比黄金白银更加珍贵,是最上等的观赏用兵刃钢材??” 接着他用手指轻敲,侧耳听清脆声响,又低声称赞:“造工好,应该打造了半个月以上。白玄铜铁经苦炼后,坚韧不下那些实战钢材??” 卫长青本要转身走,听见卫靖喃喃自语,缓步倾听,随即朗笑:“果然是我卫家男孩。大伯考考你,卫家剑庄这柄白玄刀,可不是一般剑铺里那些绣花宝剑,只能挂着让人瞧。如你所说,这刀能斩石断铁,却不仅仅是千锤百炼之工??” “银花石粉、青山铁粉,应该还要掺些??”卫靖边说,边用手秤着那柄白玄刀重量,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个刻度大小,歪着头说:“大概这么多的黑明石灰,便能和纯钢刀互砍了。” “好!好!”卫长青先是一怔,而后大笑,说:“但黑明石灰加得多了些,大约一半即可??阿靖,你如何知悉这等高明手法?你爹爹教过你?” 卫靖点点头:“在我五、六岁大时,便在自家工房里帮忙爹爹打铁,这白玄铜铁的钢材只见过一次??爷爷写的《卫家剑》、《十八绝顶》,我背得滚瓜烂熟。” “是呀!我想阿文纵使隐居多年,必然没将咱卫家铸剑技艺搁下。”卫长青竖起拇指称赞:“等我差人将剑庄整理一下,整出个大地方来,作为你爹爹的专属工房,咱兄弟俩肩并肩,必能大大打响卫家剑庄的名号!” 卫长青这么说时,掩不住满满的欣喜,语调也拔高许多,他顿了顿,问:“对了,阿靖,你爹爹平日除了刀剑,有无打造些??特别的家伙?” “特别的家伙?”卫靖有些不解。 “就像这对月轮。”卫长青拉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墙上挂着一对状如圆月,又似车轮的刀刃,在一圈亮晃晃的利刃圈中,有一截是以华贵珠宝覆成的握柄,若人持了这对兵刃,便好似握着两个华丽圈圈。 “哇!好漂亮的刀!”卫靖看傻了眼,情不自禁想伸手碰碰,却又畏惧上头泛着光芒的美玉珠宝,深怕碰落了几颗,连忙说:“我们在小原村,接的都是老客户的单子,一年之中偶尔才卖出几柄剑,其他时候,都是替街坊邻居打些菜刀、锄头什么的,生意并不好,因为咱们的东西太耐用了,一柄菜刀用三年也不会坏??” “这是纯粹的观赏玩物,拿来打斗,可浪费了??”卫长青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岔开了话题,摸摸卫靖的脑袋,说要去招呼新学生,便转身出了这厅堂。 第66章 卫家剑庄3 卫靖自顾在大厅中逛着,在每一把兵刃前停下,细细品味一番。他在梁柱角落瞧见一根长柄大戟,驻足看了好久,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转头去看,原来是他那两个堂姐来了。 “弟弟你做什么,别乱碰我家东西呐!”年纪小的少女这么说。 卫靖笑嘻嘻地问:“两位堂姐,你们哪一位是中芸,哪一位是芷芊呢?我怕以后叫错了。” “大姐姐叫中芸,小姐姐叫芷芊,记清楚啦,不然姐姐可不疼你啦!”卫芷芊俏皮地说,她就是小姐姐。 卫中芸呵呵笑着,扯了扯卫芷芊的衣角说:“突然间多出了个弟弟,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你叫得那么亲热不害羞吗?” 卫芷芊答:“爹爹都这样说了,难道他会错认自家兄弟的孩子吗?” 卫中芸说:“这也难说。” “千真万确!错不了的。两位姐姐往后有吩咐什么,我都听。”卫靖陪笑点头,本来这两位堂姐言谈之间算不上温柔客气,甚至有些许轻视,但和贝小路动辄以恶毒言语讽骂相比,此时卫靖倒觉得多了两个青春可爱的堂姐,十分幸福。 “爹爹正在更衣,准备面见新同学。你跟着咱们来吧!你在卫家剑庄,可要守这儿的规矩??”卫中芸边说,便招呼着卫靖往外头走。 卫芷芊在一旁跟着,也不时插口说些卫家剑庄的规矩,多半是些学生们几时起床、几时就寝、负责什么清扫工作之类的。 卫靖仔细听着,一一记在心中。随着两个堂姐来到一间小堂外,向里头看去,堂里摆了数十张小桌,九成座位都坐了人。年纪有老有少,少的正如卫靖这般大小,老的竟有四、五十岁。 卫中芸向卫靖解释:“这儿是初级学生的课堂,学习五年后,升至中级学堂学习,且能参与剑庄铸刀剑,剑上都能挂上卫家剑庄的印记。再学习五年,便能升至高级学堂,成为剑庄里独当一面的铸剑师傅,接受我爹爹每日亲传最顶级的铸剑秘诀。再三年后,爹爹考核通过,便能独自在外开设卫家剑庄的分铺。” 卫靖连连点头,问:“那么,从初级学生一路学到自立门户,起码也要十三年了。” “这也未必,有些资质好的,或者本就有铸剑铁匠经验的,也能很快便跳级;或是升到高级学生,却始终无法通过爹爹的审核,一磨数年也是有的。”卫芷芊插口说。 “两位姐姐现在应该是中级学生了吧?”卫靖问。 卫芷芊摇头:“我和姐姐没打剑,爹不教我们。” 卫中芸笑了笑,补充说:“应该这样说,我和芷芊懂得不少,鉴赏目光也是一流,但拿起铁锤子就有些吃亏。所以咱们不打铁,只帮忙传授些知识。” “好吧,既然你是咱们弟弟,就让你坐前头的位置吧!我去叫那个臭小子让位。”卫芷芊边说,边准备往里头走去。 “不不??别这样!”卫靖连忙摇手,阻止卫芷芊去赶人,指着后头的座位说:“我坐后头的位置就行了。” 卫中芸也扠腰说:“是啊,芷芊。卫家剑庄极重辈分,你可别坏了规矩。卫靖,这儿虽是初级学堂,但学生资历也有差别,位置靠前头的,大都学艺三、四年了;后头的资历比较浅,最后几位正是今天新来的同学,和你平辈。照规矩,你和他们晚上同寝,但看爹爹对你疼爱有加,必然会替你安排较好的房间了。” 卫靖摊手说:“别这样,替我和大伯说,卫家孩子靠的是自己本事,若我学得好,跳级自是跳得快,免得落人口实,说卫家偏袒自己人!” “这倒是!”卫芷芊耸了耸肩。 卫中芸神情有些赞许,拍拍卫靖的肩说:“你进去吧,我和爹爹说去。” 卫靖走进课堂,挑了张后头角落的桌子坐下,将行囊放在脚边。 这时卫长青更衣完毕,身着白衣,领着资深铸剑师傅出来,说了些场面话。 他说着说着,便说到今天自己收了个义子一事。 卫中芸已抢在前头,在卫长青耳边悄声说:“爹爹,我那位新弟弟不想出风头,说卫家孩子要靠自己实力学艺。你若特别给他好处,只会让人说咱卫家偏袒自己人。且要是让黄家、李家、郎家那些公子哥儿知道了,可要抗议了。” 卫长青先是一怔,连连点头:“说得对,说得好,好卫靖!我和卫文十多年不见,欢喜过了头,规矩都给忘了。” 卫长青清了清喉咙,挥手招了这批新同学到前头介绍一番,第一个便介绍卫靖,只说:“这孩子来自小原村,是个好孩子。” “各位同学好,以后叫我阿靖就行了。”卫靖也表现自然,咧嘴笑了笑,站到一边。卫长青依序介绍新同学,一共七人,最后一位年轻人身穿素衣,头低低的,两眼勾勾瞧着地上,双手还紧握拳头,竟微微发抖。 “咦!”卫靖瞧着他,只觉得有些眼熟。 “叫你呐!快自我介绍!”卫芷芊在后头推了年轻人一把,他身子一抖,这才抬起头来,大声说:“我是来自信县的张遥!” “哈!”卫靖瞪大双眼,那年轻人正是公孙遥,不知为何来到这儿,成了卫家学生。但听他自称“张遥”,神情紧张,连姓都改了,卫靖心想既然他有意隐瞒,便也未说破,只是忍不住好笑地抿着嘴巴。 介绍完毕,新同学们回到自己座位上。 一名小僮仆走进来,替卫靖将行囊拿入寝室。 卫芷芊则分发课本给他们,里头大都是铸剑的基础知识,说第一要事,便是将这本书读透。 “你们好好读,以后我会随时抽考。”卫芷芊扠着手说。 自以前卫云五主持的卫家剑庄,学生们进庄学艺,便是以这本基础知识作为开端,至今不变。 卫靖翻了翻书,随即合上。这书他家里也有一本,是儿时习字的书,早就倒背如流。 他远远地瞧着公孙遥,只见他连连吞着口水,紧张兮兮地翻著书,还不时做着笔记,十分用功。 到了下午,卫靖早已呵欠连连。 他身旁是位四十来岁的汉子,也是铸剑师傅,但觉得学艺不精,剑铺生意也差,便自备学费前来拜师。 这些基础知识他也是早知道了,和卫靖聊了起来,聊些家乡琐事。 “咳!新来的同学们,不做功课闲聊什么?”一群学生走过来,和新同学们说着话。 卫靖怔了怔,看看四周,学生们纷纷离席,才知道已经下课。打了个呵欠要起身,几位男孩拦下他。 “以后你跟我,知道吗?”一位十八、九岁的同学以拇指指了指自己,得意地瞧着卫靖说:“来湖郎家听说过没?我叫郎仲齐。” “我听过通天河北的王家、通天河南的雷家,就是没听过郎家。”卫靖咧嘴笑着答。 “郎家可是来湖大户,你果真是乡下来的!”郎仲齐有些尴尬,伸手掏了掏怀里口袋,掏出两枚银钱,豪气地摆在卫靖桌上,伸手胡乱摸着卫靖脑袋:“哥哥请你吃东西,以后跟着我,知道吗?有不懂的,来问我。” 卫靖有些不快,将银钱塞回郎仲齐怀中,说:“我是来学艺的,不是来跟大哥的,钱你留着用吧!卫家剑庄又不会将学生饿死。” 一听卫靖这么说,其他几个新同学也尴尬地将已经收下的银钱还给郎仲齐。郎仲齐几个跟班神情狼狈,都恶狠狠地瞪着卫靖。 “无功不受禄,钱我不能拿。”另一端的公孙遥犹自做着笔记,浑然没发现卫靖,也将银钱推还给郎仲齐其中一个跟班。 “下课了,下课了,大家休息!新同学千万别上当哟,有人喜欢装阔少,别理那些家伙。”卫芷芊一面大声嚷嚷,扠腰走了进来。 “芷芊妹妹,我将你吩咐的功课背得滚瓜烂熟,你来考考我。”郎仲齐一见卫芷芊进来,马上换了副嘴脸,抢着和她说话。 许多公子哥儿模样打扮的学生,也围了上去,抢着要卫芷芊考他们功课。 卫靖见公孙遥仍专心背书,只觉得好笑,绕了一圈来到他后头,伸手拍拍他的肩头。 公孙遥回头对他点头微笑,又转身回去背书。突然身子一颤,回过头来看着卫靖:“卫兄弟!” “是呀!是我。有没有大吃一惊?”卫靖哈哈笑着,伸出手来说:“你可以将绿铁剑还我了吧。” 公孙遥神情尴尬,看着四周:“咱们到外头说!” 第67章 卫家剑庄4 一棵大树下落满了枯叶,这儿是卫家剑庄大庭院中较僻静的角落。 公孙遥摊手解释,原来那日卫靖替他引开追兵,公孙遥略微清醒后,等了许久都不见卫靖,只得留下血书后离开,此后养了好一阵子伤,另做图谋。 “你的剑我保管得很妥当,过阵子便请人取来还你。”公孙遥说。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会突然想来向我大伯学铸剑?”卫靖笑着说。 “卫长青是你大伯!你是卫家剑庄的人?”公孙遥神情愕然。 “我和大伯是第一次见面,爹爹要我向他拜师学艺。”卫靖这么说,只见公孙遥神色慌张,似乎对他产生了敌意,也猜到了几分,便说:“让我来猜猜。你公孙家既是信县当地大户,隐瞒姓氏到这儿学铸剑,绝对不会是为了十几年之后在来湖市开间剑铺这么无聊吧!” “是,是!我爷爷身子不好,我只想找份正经工作,好好养他。”公孙遥胡乱说着。 “什么事情需要突然扯上打铁铸剑呢?”卫靖扳着手指说:“一、你看我的剑被满全利抢了,十分同情,便来学铸剑想要打剑给我。哈!这当然不可能。二、你弄坏了我的绿铁剑,想学铸剑自己来修。这可能性也几乎是零。三、明年初春,通天河畔,大扬府上??” 卫靖似笑非笑地瞧着公孙遥。 “你别乱讲,其实我是真的想学铸剑,想学就想学,还有什么理由?”公孙遥连连摇手,着急地说。 “你放心,我不会和人说的,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学艺那么简单!”卫靖见公孙遥惊慌失措,便安抚着他,继续说:“你参加神兵大会自然不会是为了赏金,以你的个性,也不像刀疤铁拳头只为了找人打架??想去生事?” “卫兄弟,你真的不会说出去?”公孙遥搓着手,看着四周。 卫靖拍着胸口:“当然,我也有秘密,在这儿都是生人,害怕得很,能碰上你,咱们互相帮忙,岂不是挺好。” 公孙遥深深吐了口气,讲述自己养好伤时,也得知闯天门明年初春的神兵大会。和爷爷几经考虑策划之后,决定前来卫家剑庄学剑,目的正是参加闯天门神兵大会。 “卫家和闯天门十分亲近,卫家剑是神兵大会上的重头戏。我擅使剑,混入这儿学铸剑,便是为了找机会,让卫长青见识我的剑术,或许他会派我在神兵会上场比拼。闯天门办神兵会一方面是好大喜功,一方面也是寻觅好手。只要我能击败其他好手,便会让闯天门的探子发现,拉拢我加入闯天门。”公孙遥缓缓说着。 “不会吧!你想加入闯天门?”卫靖吃惊地问。 “不。”公孙遥一字一字地说:“我─要─刺─杀─李─靡。” “喝!”卫靖愕然,原来公孙遥和爷爷本来计划以此计谋混入神兵大会,大展身手,得到李靡赏识; 若能在酒酣耳热的宴席上近面攀谈一、两句,便有机会擒他,挟持李靡以逼迫闯天门释放王老爷。 但之后,公孙遥祖孙便从探子口中得知王老爷已死于闯天门刑堂。 公孙遥因此意志更坚,只是将计划中的“挟持”改变成了“刺杀”。 “你疯了,这何尝容易?”卫靖低声说,连连转头向四周张望,终于明白公孙遥神色紧张的原因。 “唉,我当然知道这不容易,但总比孤身杀入闯天门总坛容易许多。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公孙遥摊了摊手,突然咬牙切齿地抓着卫靖肩头,说:“卫兄弟,你千万不可以将这事说出去,不然我只得??只得杀了你!” 卫靖被公孙遥的模样吓着,急急低声说着:“我说过不会讲啦!对了,你认不认识武裕夫武大哥?王老爷的义子之一!” “武大哥?他怎么了?”公孙遥怔了怔问。 “他和你一样,也要杀李靡。”卫靖扳开了公孙遥的手,也将武裕夫逃脱刑堂,逃至他家,为了要他爹爹打造一柄好剑,前往刺杀李靡的事,简单述说了一遍。 公孙遥确定了卫靖和他站在同一边,才有些心安。 这时,远远地听见卫芷芊的呼喊,卫靖连忙拉着公孙遥走出僻静角落。 此时天色已晚,卫家摆出盛宴,说是要欢迎新同学,卫家剑庄上下连奴仆一百余人,吃喝得好不热闹。 卫长青的妻子何氏对卫靖也疼爱有加,不时挟菜给他,看得其他学生心生妒忌,充满敌意地瞧着卫靖,都不晓得这乡下来的新学生怎会如此受宠。 入夜,卫芷芊领着新同学们上寝室,还多嘴说着:“我跟你们说,同学之中有位叫郎仲齐的,十分讨厌,最喜欢吹嘘家中有钱,动不动就要发钱要人捧他,又一天到晚像只苍蝇似地缠着我和我姐姐。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们,和我说,我想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 “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罢了,稀罕吗!咱们凭一双手,也能打出一片天!”新同学之中一位三十岁出头的高瘦男子当先附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都说起郎仲齐的不是。 公孙遥颇为尴尬,他公孙家在信县是第一大户,比起郎家也是富有许多,论起公子哥儿的等级,可比郎仲齐还要高上一截,此时穿着简单的衣服,混杂在一群穷人家当中,被迫一同数落着有钱人家的不是。 卫靖瞧他发窘,只觉得好笑,故意逗他,要他也骂个几句来听听。 闹了好半晌,一群初次见面的新同学才熟络了些。 ************ “哈!你这有钱少爷连打水都不会!”十多日后的清晨,卫靖和公孙遥被吩咐至后院几座深井旁打水,卫靖见公孙遥拿着桶子朝水井发愣,便取笑他。 公孙遥神情茫然,怔了老半晌才说:“卫兄弟,今晚卫中芸姑娘要口试咱们七个,你那本冶铸基础背得如何了?”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发愣?”卫靖耸耸肩,将水桶自井里拉起,把水倒入大桶,说:“那本的内容我小时候就会背了。你平时不是挺认真的吗?怎么,还是你像那些少爷一样,平时便只想着我那两位堂姐,读了什么全忘光了?” 公孙遥哼了哼说:“当然不是,这十多天我每日苦读。但一到夜里,只要梦见王老爷身受酷刑,恨意一来,早上起床,便什么都忘了。大恩未报、大仇未报,怎会将心思放在女子身上?” “老兄,你真夸张。”卫靖哈哈一笑,吐出一口雾气,此时已经近冬,一日冷过一日。他虽然也对闯天门的李靡深恶痛绝,但仍觉得公孙遥认真过了头。 “我本是这样的人。爷爷得知王老爷死于闯天门刑堂之中,每日叹气流泪,我能不认真吗?”公孙遥叹着气说。 “公孙遥,你都没有喜欢的姑娘吗?” “没呐,你有吗?” “我只爱于雪姐姐一个,可是她却无故来了来湖市,不知在哪儿??唉,这十几天我总是睡不好,就怕她出了事,越想越担心??可是又找不着机会出去!”卫靖也沾染上公孙遥的感伤气息,连连叹气,夸张地描述于雪姐姐如何温柔美丽,还补充:“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和仙女一样,不像我之前碰上的一个家伙。对了,我还没跟你讲这件事,你知道飞雪山庄吗?” 第68章 卫家剑庄5 “听过,在醉生岛上,那是大盗贝绿的地盘,怎么了?”公孙遥问。 “喂!小原村来的那个,还有信县那个。”郎仲齐领着几位同学远远喊着,大步奔跑而来,打断两人交谈,满脸嫌恶地瞪着卫靖半晌,这才说:“芷芊妹子要我叫你俩去她房里替她搬床,她养的小鼠钻入床底下不出来了。” 卫靖点点头,说:“好,等我俩打完水,便去搬床。” “不了??芷芊妹子要我们替你们打水??”郎仲齐这么说时,更是一脸忿忿不平。 卫靖和公孙遥相视一眼,便将水桶递给郎仲齐等人。 郎仲齐接过水桶时,硬是以肩头顶了公孙遥一下。 原来这十多日上课下来,大伙都见卫长青、卫夫人对卫靖宠爱有加,卫中芸、卫芷芊也时常主动和他说话。 瞧得一群成日围着卫家姐妹的公子哥们欣羡到了极点,他们有时会仗着家世好,欺压没有背景的同学,但见卫靖得宠,心中狐疑,却又不敢给卫靖什么脸色,只敢背地里讲些坏话。 “卫靖!你和芷芊、中芸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找你帮忙?”郎仲齐身旁一个叫作沈河的喽啰开口问着,这姓沈的家世其实也不小,但天生一副狗腿性子,来到这儿学艺两年,知道郎仲齐家里比他家还要富有,便自然而然地成了头号喽啰。 他吞了口口水说:“咱们都来好几年了,芷芊从没给过咱们好脸色,为什么你才来几日,便和她们这么熟络?” “她们是我堂姐,我去姐姐房里,有何不可?”卫靖耸耸肩说。 “我就知道,平白无故来了个姓卫的小子,原来是自家亲戚,难怪得天独厚!”郎仲齐插嘴问:“那张遥呢?他也是她们的堂兄弟?” “他是我好朋友,跟我一起去,有何不可?”卫靖挥了挥手,领着公孙遥离去,留下这票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家伙干吞口水。 ************ “你们快点!天气这么冷,小皮躲在床底下要冻死了!”卫芷芊红了眼眶,在门外喊着,将卫靖和公孙遥拉进房里,指着自己那张竹床。 卫靖伏在地上朝床底看,公孙遥却红了脸伫立在门外,他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女孩闺房。 卫靖在乡下长大,乡下孩子倒没这些顾忌,甚至也少有自个儿的房间,大都和兄弟姐妹一起玩、一起睡。 卫靖便时常往温老医生家里跑,去温于雪房里找她说话。 “我没看见小皮啊?”卫靖俯着看了半晌,没有见到平日卫芷芊捧在手上的小鼠。 小鼠和他在乡下时常见到那黑黝黝的大老鼠不同,体型小了不少,温驯可爱得多,平时就养在小笼子里,但不知怎地溜出来,不见了。 “你们来帮忙呐,我一个人怎么抬得动这大床铺!”卫靖嚷嚷着,卫芷芊便也帮忙抓起一角,却仍难以将这张大竹床抬起。 他俩出力虽能推动床铺,又怕将鼠儿碾了,非得将床垂直抬起不可。 卫芷芊也出声催促:“快呀,张遥,帮忙抬床!” “是,是!”公孙遥这才过来,抬起另一端,三人合力,总算将床抬起。 卫芷芊俯下身去看,但见床底下空空如也,沮丧地说:“小皮不见了,它会冷死的!” 她瞧瞧房里还有大衣柜和好几只大书柜,底下都有空隙,但要搬动可不容易。 “小堂姐,我和你打个商量,我替你找回小鼠,以后的外差都让我去好吗?”卫靖将竹床放下后,摸着鼻子问。 “你有办法替我找回小皮?你为什么要出外差?那是下人做的事,你在这儿过得腻了,想出去透透气吗?”卫芷芊问。 卫家剑庄每日会差遣家中仆人,将铸好的刀剑送至来湖市的卫家店铺里,或是一些订货的大户手中。 有时当日要送的东西多了,便也会找些学生帮忙。 “其实我这次来城里,还得替街坊找个人,她进城后就没回家,她妈妈着急得很。且课本上的东西我都会了,也不会妨碍进度,我没缴学费,在这儿白吃白喝,心中过意不去,替剑庄跑跑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卫靖说得诚恳,卫芷芊听来也觉得有理,加上心急小鼠安危,便答应了。 “我教你,你找个光滑桶子,在里头摆块地瓜,桶子外头摆个小梯子,每隔几阶放粒瓜子。你的小鼠夜里出来找东西吃,闻到了瓜子香,边吃边往上爬,最后为了吃地瓜,便跌进桶子里啦!桶子里面光滑,它下去便出不来。你在桶子里放些棉花供它取暖,早上起床将它抓回笼子里便行了。”卫靖说明着,他在小原村时,有时会以这种方法活捉些大老鼠,去捉弄和他吵架的街坊丫头。 “这方法可行吗?”卫芷芊问。 卫靖连连点头,说:“行!一定行。只盼到时候小堂姐要说话算话,放我出去外差,我要公??张遥陪我一起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若捉不着,你自个儿去,也不给你工钱!”卫芷芊瞪了卫靖一眼,外差虽然辛苦,剑庄却也会给些小钱,供学生在外头吃点东西。 在某些人眼中,算是受欢迎的差事。 郎仲齐这些公子哥儿们通常会找几个伙伴同去,却是让别人送货,自己玩上一天。 卫靖和公孙遥走出卫芷芊房门,上了学堂,又开始一天的课程。下了课,却发现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卫哥,这是我爹爹给我补身的老蔘茶,你尝尝。”沈河捧了一杯茶,递给卫靖。 四周还有几位资深同学都围了上来,有些还是平日跋扈惯了的公子哥,都对他好声好气,“卫哥”前“卫哥”后地叫个不停。 卫靖有些受宠若惊,接过蔘茶喝了两口,皱了皱眉说:“苦苦的,不是很好喝??” “这是好蔘,可不便宜。”沈河笑呵呵地问:“卫哥,大伙儿知道你是中芸、芷芊的堂弟,羡慕得很,都想知道千金闺房是什么样子。” 卫靖有些不解地说:“女孩房间还能长怎样?不过是挺漂亮的,床铺和衣柜、书柜都是青竹材料,还有一些鹅黄色、淡红色的布幔、蚊幛什么的。” “那芷芊闺房香不香呢?”一群公子哥儿们兴奋追问着,郎仲齐站得远远的,竖起耳朵听,却又碍着面子不愿来凑热闹。他见到平时专拍他马屁的沈河转向捧起卫靖,心中老大不是滋味。 “很香,香得我鼻子都痒了。”卫靖摊摊手回答。 一群人都深深吸了口气,竭尽所能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沈河陪笑说:“卫哥,下次在两个堂姐面前替我说些好话,小弟我可对你服服贴贴,有什么吩咐,赴汤蹈火!若还有今儿个这等差事,便找我吧!要我搬床、搬柜子的什么都可以。” “这么勤劳呐,那尿壶什么的你搬不搬呐?”卫靖开玩笑地说。 “小弟我在所不辞!”沈河大声应着,脸颊发红,眼睛都发出了光亮。 “找我!找我!”其他男孩子们都起了哄,指着自己。 “你们先自个儿决定吧!总不能一次一大票人去,我堂姐会生气的。”卫靖苦笑地说,和公孙遥走出课堂。 第69章 卫家剑庄6 这晚,卫靖被小僮仆领进卫长青的书房,只见卫长青端坐书房桌前,正写着字。 卫靖怔了怔,还以为今日和一群男孩说些歪话,走漏了消息,被芷芊听见了,向大伯告状。 他正想着该如何解释,便见卫芷芊笑嘻嘻地捧着小鼠在门边探头说:“卫靖,你的方法当真有效,小皮肚子饿得很,等不到晚上,便跌入桶子里了!真要谢谢你。” “芷芊,你爹爹有正经事要和阿靖说,你快去睡吧!”伯母端着碗鸡汤入房,支开卫芷芊,掩上房门,将鸡汤递给卫靖,说:“这几天冷了,你喝碗鸡汤,补补身子。” 卫靖见芷芊笑吟吟地,不像恼火的样子,伯母也和蔼可亲,心中大石落了一半,大口喝起鸡汤。 伯母问:“卫靖呐,你爹爹身子如何?” “前些日子生了病,但现在好了。” 伯母笑吟吟地问:“那你外公呢?他老人家身子如何?” “我外公?”卫靖摇摇头说,“我从来没见过他。” 卫长青叹了口气,说:“阿靖,我还是看了你爹爹的信,才知道你母亲在你小时候便去世了。这么些年,没到乡下见你们一面,是我太固执了。我对不起你爹爹,也对不起你妈妈。” 卫靖答不上话,只能静静听着。 卫长青又问:“阿靖,你爹爹可曾和你说过你外祖父的事?” “好像有,但我记不太清楚了。” “唉,都是我二弟不好,你也别怪他,他那性子没人受得了。” 卫长青叹了一声,将杨瑛和他父亲结识的经过,简单讲述一遍。 这件事卫靖在出发前便听卫文说过,记忆犹新。 大伯一番叙述,和卫靖所知也相去不远,唯一不同的是,在大伯口中,当时对母亲责难、对杨仇飞挑衅的,只有二伯卫开来一人,大伯反倒是站在处处维护杨瑛的立场上。 “阿靖,你说你从未见过杨老英雄,可是千真万确?还是他曾去过你家,但你不知是他?你爹爹有没有提过,你外公写了本??一本书?和兵器相关的书。”卫长青微笑地问。 “从来没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外公呐!大伯,你有事找他吗?”卫靖佯装天真地问,心中却微微发冷,心想大伯对他这么好,原来也是看在外公的份上,自然不是出于尊敬,而是在打那本《百兵》的主意。 卫靖心中有些不服,对他而言,杨仇飞是个突然钻入他脑袋里的角色,即便是人人口中的剑王,即便是自己的外公,却终究生疏许多。 相较之下,卫家铸剑技艺之精湛,可是他自小便确信不疑的事实,是他的信仰。 此时,就连大铸剑师卫云五长子提及《百兵》,都是双眼发亮,可让卫靖心痒难耐,好奇杨仇飞写那《百兵》,究竟有何神妙之处。 他想起爹爹说过,在第二次英雄会上,外公以所铸兵器痛击了卫家剑,或许是如此,才让大伯印象深刻。 卫靖自然不会将这段经过提出来,免得戳了大伯痛脚,无端造成尴尬。 “杨老英雄来去无踪,前几年还听说他周游列国回来,手上又多了柄奇怪兵器,这几年又不知上哪个国家去了。”卫长青悠悠一叹,转了话题:“阿靖,芷芊说你自告奋勇要出外差,你可是缺钱来着?” “不!不!我想替多年街坊找个人!”卫靖比手划脚,将于雪姐姐失踪这事,简单叙述一遍。 但在大伯和伯母面前,也不好意思说那是他的心上人,只能推说是邻居好姐姐。 卫靖补充说:“温老夫人想着女儿,每天以泪洗面,街坊邻居瞧了都好不忍心呐!” 何夫人叹了口气,说:“来湖市这么大,这样一个人要从何找起呢?要不??长青,咱们将消息放出去,让闯天门的弟兄们帮忙寻找。” 卫长青点点头,说:“好,我改天碰到闯天门弟兄,和他们说一声。阿靖,你说那位大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温于雪。”卫靖听见大伯和伯母要请闯天门的帮众帮忙,心中有些惊慌。 他实在不愿让闯天门帮他找人,但伯母的话也有理,来湖市这么大,要找于雪姐姐,如同大海捞针,若有闯天门一群帮众帮忙,或许反倒找得着。 “这样好了,阿靖,我知道你在家乡也和爹爹学艺多年,现下这些基础东西,你大概早读透了,强要你和新同学一起学习,也难为你。平时你若闲着无聊,也可以和资深同学一起到工房瞧瞧铸剑,你想四处溜达也成,我会另外差人替你送货,你可以随意走走。”卫长青和颜悦色地说。 “大伯,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该如何报答。”卫靖诚恳地说。 “千万别这么说,我欠你父子俩太多了。光是你妈妈当年在卫家剑庄受到的委屈,我一想起便觉得愧疚。我待你如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卫长青这么说时,眼眶泛红,和妻子相视一笑,握起卫靖的手说:“你那两个堂姐尽管聪颖,但终究是女孩子家,打铁这等苦事她们是学不来的。 “尽管我几个弟子跟随我多年,但说来也是我存着私心,终究还是奢望我这卫家剑庄,能由卫家子弟主持。 “我年岁渐长,每每想起此事,总是有些挂念。如今得你这义子,这问题也解决了。 “阿靖,大伯先前说的可不是玩笑话,我说咱们过些时日去探望你父亲,便是要和他谈谈此事,咱们兄弟俩将卫家剑庄发扬光大,再让你继承。 “你比你父亲小时候更加聪颖,我相信你不会辜负了义父我一番苦心吧!” “大伯??嗯??义??义父??” 卫靖吸了口气,脑中乱糟糟的,一下子还想不出该找什么借口,请大伯别去寻他父亲。 他知道父亲此时正忙着替武裕夫铸剑,武裕夫是要去杀李靡的。 要是让大伯得知这事,可麻烦得很。 但他听卫长青一番话说得如此恳切,也挺有道理,不由得有些感动。 他喃喃地说:“大伯,我能叫你大伯吗?比较顺口。” “能,当然没问题。”卫长青朗声一笑,说:“你大伯刚刚讲的这些话,你也别和师兄弟们说,否则让人在背后说我卫家心胸狭隘、私相授受,也不好听。过阵子会有考试,你拿出本事让师兄弟们瞧瞧,大伙儿自然心服口服。” “是,大伯。”卫靖点点头答道。 卫长青不再提及杨仇飞,只琐碎地问了些家常话,而卫靖先前既已起了戒心,便也更加小心翼翼地回答,表面上却仍装着乡下孩子的天真模样,偶尔打岔问些无关紧要的打铁问题。 ........... 这日一早,卫靖漫步在来湖市街上,他走出剑庄不久便送完外差物品。 卫长青派了些距离较近的差事,给他一整天的时间,还给了钱,让他可以雇用马车自由玩耍。 他本要找公孙遥同行,但公孙遥说要背书,不和他去。 天气尽管寒冷,但几朵白云却是赏脸,没遮住天上太阳,这么一晒倒也舒适。 卫靖吹着口哨,悠闲走着,心想要是将阿喜带在身边,这么溜达也十分惬意,想着想着,便怀念起阿喜。 他又想起前些时日那段地下来湖的生活,想念起老许、水半天、张大妈等人,心想现在时间还早,钱还有许多,便招了辆马车,往地下来湖的入口方向而去。 第70章 风飞云舞1 马车驶呀驶地,来到眼熟地方,是酒楼闹区,此时只是早上,云来楼外却是人流川息,果真客似云来。 卫靖多瞧了几眼,认出门口那个扭腰摆臀的姑娘,便是那晚和他夹缠不清的大姐。想起这段经过,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 马车车夫见卫靖勾勾地瞧着云来楼姑娘笑,便也发噱说着:“小兄弟,你也喜欢这些啊?” “不,我只是看着那儿热闹,多看两眼罢了。我以为这种地方都是到了晚上才热闹,没想到一大早便这么热闹,那些姑娘都不用睡觉吗?”卫靖随口答着。 “当然不是每天早上都这么热闹,云来楼最近来了个漂亮的乡下姑娘,没有经验。那些男人没尝过这味儿,人人都争着去看,那云来楼的女主人可会做生意了。今日只让那姑娘唱首小曲儿,明日只让她说说话,将那些大爷们勾得魂都飞了,果然是放长线钓大鱼呐!届时那初夜价钱不知要抬得多高,可惜我这车夫无论如何是无法一亲芳泽了!”车夫一口气说了一堆。 “车夫先生,听你说来,好像你也进去瞧过她似地。” “我哪有那些闲钱!”车夫哈哈笑着,“这几日我每日都会赶好几趟车,客人都是要到云来楼瞧热闹,我偶尔也会在外头瞧见里头那姑娘,看不清楚模样,但想来应当是好极了。那些客人也会和我聊,听着听着便像是自己去了一般。我要是有钱呐,还真想进去,听那温姑娘唱首乡下小调,也是不错!” “什么!”卫靖一怔,大声问着,“你刚刚说,那姑娘姓什么?” “她姓温,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云来楼女主人还没替她取芳名,这也是手段,让第一个客人替她取个名,那可威风了,届时定有一堆富豪要来挣这面子。”车夫这么说。 “乡下来的姓温姑娘!是不是从小原村来的?”卫靖大声问,急忙喊:“车夫先生,快快回头,我得去看看!” “哈哈,你这小鬼!听我说了半天,对上你的味了吗?”车夫哑然失笑,拉起缰绳让马车转头。 卫靖惊急而矛盾,他急切地想找到于雪姐姐,却又希望云来楼那个“乡下来的温姑娘”绝对不会是于雪姐姐。 不出半刻,马车又回到云来楼前。卫靖付了车资,挤过人堆往里头去,却听到里头闹哄哄的,不知在吵些什么。 “咱们千里迢迢赶来,你却说她今儿个不见客,这不是耍咱们吗?”一个大叔扠着腰,气呼呼地说。 负责招呼客人的云来楼姑娘陪笑着说:“人家黄花闺女本来就还没正式做起这行,这些时日都是和里头的姐妹学些小舞小调,是你们自个儿一传十、十传百地瞎起哄。再过个几天,等人家正式入行再来瞧,不是挺好吗!” 那些客人们闹了一会儿,见那温姑娘始终未出来,便也一哄而散。 云来楼里头静了许多,便只有些熟客坐着喝酒,听几个姑娘轮流唱曲。 卫靖在门旁驻足一会儿,见招待的姑娘总算有了空闲,凑上去问:“请问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姓温的姑娘?” “咦?又是你这小子!”那姑娘便是那晚赶卫靖出门的大姐,认出卫靖,皱起眉头说:“你消息倒是灵通呐,也来凑热闹吗?走走走,等你存够了钱,再来看人家。” “我是来找人的,让我见见她,看看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卫靖大声嚷嚷着。 “臭小子这招还真妙,但我可不是傻瓜。”那姑娘扠着腰,就是不让卫靖进去。 “求求你去和她讲,她妈妈想她想得好苦。我只想见她一面,好歹也要带个话回去。姐姐,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若是你妈妈这样找你,你不心疼吗?只是见一面,确认一下而已!”卫靖苦苦哀求着。 那姑娘神情犹豫,和一旁的姐妹商量着:“你信他说的话吗?” “见一面不吃亏,就怕这小子胡吹,得了便宜又声张出去,惹来一堆臭男人有样学样,咱们可难以宁静。” “但若是真的,吃亏的也是新来的妹妹。” “好,咱给你去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姑娘和姐妹讨论了几句话,瞪着卫靖,问了名字,就要进去,突然又转头向他说:“我妈妈不会来找我,是她将我卖来做这行的。”说完凄然一笑,转身而去。 卫靖默然,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另一位陌生姑娘来到门外,将卫靖带入,领着他上了二楼。 卫靖的鼻子被云来楼里的浓郁香气熏得好不习惯,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二楼是隔成一间一间的雅致小房,其中一扇门敞开着,上楼替他传话的姑娘就在门外,里头还有一男一女。 “于雪姐姐??”卫靖远远地便停下脚步,跟着跨步跑去,房里头一身雪白衣裳的姑娘,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于雪姐姐。他边跑边喊:“于雪姐姐,你为何要离开小原村?” 站在温于雪身旁的男人,正是当年离乡背井的陈裕陈大哥。 “小卫,你怎么来了呢?”温于雪见到卫靖,又是急切,又是羞惭,急急地问:“你是来找我的吗?我妈妈叫你来的?” “是啊!”卫靖来到温于雪面前,比手划脚地述说温老医生和温老夫人的焦急模样。 “阿雪,你们既然有话要说,我先走,明天再来见你。”一旁的陈裕摸摸鼻子,就要离开。 卫靖伸手拉住陈裕,说:“陈大哥,你也帮忙劝劝于雪姐姐,要她快回小原村吧!” “咦,你是小卫靖呐,长这么大了。”陈裕摸摸卫靖脑袋,转身便走。 “阿裕!”温于雪唤住陈裕,上前紧握他的手,颤抖着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努力??你要努力??” “阿雪,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一定接你出去。给我一点时间。”陈裕挤出了个微笑,搂搂温于雪,便下楼离去。 温于雪看着一脸错愕的卫靖,拭拭微红的眼眶,轻轻地说:“小卫,你回去替我和爹娘说,就说我决定要在来湖市帮阿裕一段时间,过阵子回去接他们来城里住。要他们别担心挂念,好好照顾自个儿身子。” 卫靖不解地问:“帮陈大哥??帮他什么?是他??是他要你来云来楼的吗??” 温于雪摇摇头,说:“是我自愿帮他的,他做生意受人欺骗,欠了些钱,三餐不继,瘦了好多。我在这儿??帮忙??和他一起将债还清,然后一起回小原村,和他过一辈子??” “和他过一辈子??”卫靖神情愕然,脑袋轰隆隆响着,什么都听不清楚,恍恍惚惚间又应对了些“多保重身子”之类的话,便让门外的姑娘拉了出去,往楼下带。 他心神不定,一脚踏空,滚下楼,摔得轰隆作响,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这时,门外一个大白影朗笑着跨进来,是个身材肥壮、肚腩突出,留了满腮鬈曲胡子的中年男人,后头跟着四个白衣随从,都作厨师打扮。 “啊呀,胡大厨子来了!” “快去告诉红姐!”云来楼里头的姑娘一见“胡大厨子”,个个都更加勤劳地做起事来,有些拿布擦拭着一尘不染的桌几,有些赶紧将云来楼的大门给关上,将一些死缠烂打的客人全请了出去。 卫靖还摊在地上,带他进来的姑娘怎么也拖不动他,还以为他摔晕了。 卫靖忽然抬起头来,怔怔地问:“姐姐,刚刚于雪姐姐是说要和我过一辈子吗?是不是?” 第71章 风飞云舞2 那姑娘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将他拖拉到角落,想赶他出去。 但卫靖却不肯走,只是呆呆地问些琐事:“云来楼的工作是什么?当真是陪客人睡觉吗?于雪姐姐她??” “你摔昏脑袋了吗?”她见卫靖手掌破皮,拿了手巾给他擦,又替他倒了杯水,说:“你乖乖坐在这儿,别开口说话。等会儿回了魂,赶紧滚吧。你现在装着痴情,过两年又是一个样子,男人都这样,老娘我见多了,哼!” 那姑娘说完,便到别处忙去。 胡大厨子的朗笑声不绝于耳,走到面对着大厅空敞处的一张矮桌旁坐下,四名随从分立他身后。 几位姑娘端来一壶茶和几碟小菜。胡大厨子挟着小菜吃,连饮三杯茶,一边吃一边笑。 突然楼上脚步声轻响,是云来楼的女主人,被称作“红姐”的红舞云,听见姑娘通报,缓步走下楼。她一身艳红衣裳,裙角飘飘,朝胡大厨子走去。 红舞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瞧着胡大厨子,后者也笑。 两人嘴上没说话,两双眼睛却像是在说话。 红舞云走近矮桌,抬手一挥,红袖袍子丝带飞扬,拂过胡大厨子的鼻端。 胡大厨子微微闭眼,深深吸着那阵香气。 大厅两侧的姑娘已准备妥当,拿起擅长乐器,奏起乐曲。 红舞云一句话也没说,身子随着乐曲微微摆动,翩然起舞。 卫靖在角落看着,只觉得乐曲动人,红舞云的舞姿绝美,人和红衣合为一体,清扬飘逸,像是红蝶起舞,又似凤凰飞翔,时间像是停住了般。 卫靖瞧着,越是感伤,慢慢咀嚼着温于雪说的那句话,喃喃自语:“于雪姐姐要和陈大哥过一辈子,不是和我过一辈子??” 卫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往门外头冲。 乐曲戛然而止,红舞云站定身子,一身红裳似火,渐渐止息。 “怎么了?” “那小子从哪儿冒出来的?” 一群姑娘愕然低声问,胡大厨子却不以为意,哈哈笑了出来,大力鼓掌赞道:“好!好!红舞云就是红舞云,舞艺一年更胜一年,毛孩子躲着偷瞧,都感动得哭了!” 胡大厨子这样说,倒是化解了尴尬。 红舞云也微微一笑,却不再跳舞,亲自替胡大厨子斟了杯茶,向几个姑娘问了些话,便独自上楼,换过几个姑娘来到胡大厨子面前,跳起另一支舞。 胡大厨子一面看、一面吃、一面饮茶,连连点头。 ************ “你这小子怎么又来啦!每天瞧咱温妹妹两眼也过瘾吗?”小缦笑着将卫靖拦下。 “我喜欢,不行吗?我又不是不给钱!每次你都拦着我,烦不烦呐!” 卫靖瞪着她,这几日卫靖总是迫不及待接下外差,一早便出了剑庄,将剑庄发下的饭钱拿来搭乘马车,到云来楼,只为了见温于雪一面。 至于这云来楼里的酒菜饭钱,就是卫文交给卫靖的旅费了。 云来楼上下大都知道了卫靖这小子,因此也只酌收他一银,以免害他连回小原村替温于雪报信的车费都没了。 这天他出门较晚,来到云来楼时已是黄昏。 “小原村痴情弟弟又来了,姐妹们快别怠慢,他一生气就会骂人!”小缦是最初和卫靖鸡同鸭讲,又替他向温于雪传话的大姐,这阵子天天见到卫靖上门,也有些熟了。 她哈哈笑着,朝里头喊,只听见里头一堆姑娘起哄应着:“知道了!” “他又来啦?” “你干嘛这样声张,真讨人厌!”卫靖又羞又恼,恨恨地埋怨小缦两句,挤了进去,走到一张桌前,掏出一银放在桌上。 “你就是『小原村痴情弟弟』?”红舞云飘然而来,挥袖卷去那一银,有趣地瞧着卫靖。 卫靖怔了怔,见云来楼的女主人亲自接待,有些受宠若惊,回过神来,又恨恨地问:“谁是『小原村痴情弟弟』?到底是谁这样讲我?” 红舞云掩嘴一笑,点点头:“不错,天底下像你这种男人多些,也是不错。希望你别变。” “你说什么?”卫靖还不明所以,红舞云已经离去。突然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肩膀,有道浑厚男声传来:“终于让我找着了,妈的,『小原村痴情弟弟』果然就是你!” “樊军!”卫靖回头,见那男人??正是樊军,只见他脸上多了条长长的疤,自右眉划下,爬过高挺鼻子,直到左下颚。卫靖惊讶地问:“你的脸??” “嗯,这样好看多了吧,妈的。”樊军冷笑数声,招来一个姑娘吩咐了几句话,将自己在别桌的酒菜,并上卫靖这一桌。 他坐下来吃几口菜,拉了卫靖坐下,这才说:“咦?那晚你没瞧见吗?” 卫靖这才回答:“那晚我只见你将鲁雄打倒在地,便被那臭丫头拉走了,后头的事都不知道。” “好锐利的双勾。”樊军的手指沿着脸上刀疤划下,说:“是秦孟先砍的。” “你和他谁打赢了?”卫靖迫不及待地问。 “他斩了我一刀,我用拐子打断他右手骨,却没分出胜负。”樊军耸耸肩,挟了几粒花生配酒。 “没分胜负?怎么会没分出胜负?” “雷南员外出来制止,他连刀都拿出来了,气势可强啦,不像你先前瞧着那一副土财主的模样。他的身手绝不在无双堂副堂主之下。或许是无双堂太过喧宾夺主,惹怒了他吧!”樊军述说着当时经过,雷南见场面愈发激烈,生怕再打下去恐怕要变成群殴乱斗,只得亲自压阵。 当时无双堂本来豪气万千地来,但无端杀出樊军这头拦路虎,一个副堂主被打得倒地不起,另一位副堂主被打断手骨,气势已然覆灭。 雷南终于出手,现出他的传家紫金刀,势若猛虎,再也没人敢吭一声,群豪们也纷纷倒向雷南。 秦孟先尽管断了手骨,心中怨恨,却也是个识相的家伙,连忙打圆场,反倒替雷南安抚起群豪,指挥着手下发钱,笑咪咪地将一堆银票奉到樊军手上。 “你没瞧见秦孟先发钱给我的样子,好似厉鬼在笑。”樊军呵呵笑着说:“他悄声和我说话,要我在神兵大赛时,再和他打一场。这人绝不是好武,他是嗜杀、嗜血。我还真有点害怕。” “什么?那神兵大赛你去不去?”卫靖好奇地问。 “当然去!”樊军砰一声拍了胸膛一下,朗声说着:“我不信他杀得了我。” “这才是英雄好汉!届时我也会去,只是??应当无法和你合作了??”卫靖拍手说,将自己投靠大伯,届时只能以卫家剑庄学生的身份观战。 “呿,真是扫兴!”樊军哼了哼:“无妨,反正找个对手,届时我便找他私下约战吧!” 小缦端着卫靖的菜肴上桌,说:“小原村痴情弟弟,红姐说一银吃不饱,吩咐咱们替你加菜,你慢慢吃,别太痴情了。” “这绰号一定是你替我取的!我操??”卫靖气恼得要起身理论,小缦已经嘻笑着走开了。 樊军一把将他拉回座位,哈哈大笑地说:“你别嫌这外号难听,要不是她们这样叫你,我还真找不着你!” 原来擂台赛结束之后,吴不修担心闯天门私下寻仇,霸王客栈也停业了数日。领着樊军、张三龙、虎哥等一干在擂台赛上得了赏金元宝的汉子,呼朋引伴,上了别处酒家玩闹。 第72章 风飞云舞3 樊军脸上那条可怕伤口虽然经过包扎医治,却时时迸裂淌血,玩乐的兴致减低许多。 他分了些红给霸王客栈的兄弟们,便渡河到通天河北岸,去地下来湖寻得潘元,还清债务。 他仅知卫靖的家乡是小原村,除此之外,毫无所知。 他记起和卫靖闲聊时谈到的飞飞客栈,赶往那儿也找不到卫靖。 一路上他的伤势时好时坏,一条淌血大疤也吓坏不少行人,樊军便在飞飞客栈住了下来,一面养伤,一面暗暗打听神兵大赛的消息。 待伤势好转,脸上的疤不再迸裂,才觉得在客栈里闷得烦了,酒要得多了,会遭来梅文柔的白眼,十分不是滋味。 他身上还有不少元宝,手头阔绰,酒瘾一来,索性外出找些酒家痛饮,每日换地方喝,自然不会漏了来湖市名声最盛的云来楼。 云来楼终究是市里最好的酒楼,不像其他酒楼,樊军喝过一次便不想再去,仍然时常往云来楼跑。 某天晚上酒酣耳热之际,突然听见一位姑娘笑着和其他姐妹聊起“小原村痴情弟弟”。 “我认识住在小原村的人虽然只有你一个,但那时一听见这称号,不知怎地,脑袋里立刻浮现出你的脸。”樊军哈哈一笑,对着卫靖说:“我和姑娘们聊了两句,问她们『小原村痴情弟弟』是不是一个『会莫名激动起来的少年人』,她们答是,我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了,果然今日便逮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擂台赛那天我还担心你曾和闯天门有过节,是否会被他们掳了。妈的,原来你自个儿回家做乖儿子去,真是不讲义气的混蛋!” “我有什么办法,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处境!”卫靖大声辩解,突然气愤地说:“什么叫『会莫名激动起来』?到底是谁在背后说我?气死我了!” “别激动了,你的于雪姐姐出来了!”樊军拍拍卫靖,指着楼上:“这几日我时常见她跳舞、唱曲,是不错,你对她痴情也不是什么丑事。” 温于雪跟着一票姑娘下楼,跳着新学得的舞步,轮流唱些小调,每每轮到温于雪时,卫靖便站起身鼓掌,逗得其他姑娘暗暗窃笑,朝着他指指点点。 温于雪也有些尴尬,缓缓唱起一首家乡曲子,曲调活泼清扬,卫靖听得入神,喃喃地问樊军:“樊军,我的于雪姐姐是仙女吧。唉??” 樊军也不答话,和卫靖一样,凝神看着温于雪。 姑娘们轮流唱歌舞蹈,没轮到的便忙着替客人斟酒挟菜。 小缦等几位姑娘簇拥着温于雪,来到卫靖和樊军桌前,温柔地挟菜喂给附近客人吃。 温于雪今天还是第一次学这工作。 “啊──”卫靖张大了口。数日下来,他也吃了不少其他姑娘喂他的菜,就等着今日温于雪喂他,哪知几位姑娘使个眼色,小缦立刻将一块鸡肉塞入卫靖口中。 温于雪挟着一小块白菜,本要喂卫靖吃,一见被小缦抢了,一时不知所措。 小缦笑着催促:“快快,别停下动作,痴情弟弟已经饱了,有人还没吃。” 温于雪自然而然地将筷子转向,挟向樊军,樊军怔了怔,也老实不客气地咬去那块白菜。 卫靖嘴里还塞着鸡,愕然半晌,将鸡吐出,那些姑娘却已推着温于雪走到其他桌去侍候其他客人。 “嘻嘻,你们看,痴情弟弟要哭了。”小缦等人远远瞧着卫靖,都乐不可支。 温于雪苦笑地说:“你们别一直欺负他!” 卫靖见温于雪在别桌挟菜喂客人,气得说不出话,看了樊军一眼,见樊军还在咀嚼那块白菜,气得去扳他的嘴,忿忿地说:“给我吐出来!” 樊军哈哈地笑,推开卫靖,一口吞下白菜,点点头说:“真是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白菜。” 卫靖一股火冲上心头,却又不敢大吵大闹,生怕造成温于雪的麻烦,便只是呆呆地瞧着她好半晌,喃喃问樊军:“于雪姐姐以后每日都要像这样喂其他男人吃菜吗?” 樊军也怔怔看着温于雪:“我不知道??” “我不想她这样??”卫靖呜咽地说,揉揉眼睛,不让眼泪落下。 樊军嗯了一声,自顾自地痛饮三杯烈酒。 ************ 这日正午,胡大厨子又领着随从来到云来楼。 和往常一样,云来楼里的姑娘更加忙碌,将一群客人赶了出去,接着便是打扫、上菜、斟茶,然后是准备乐器。 云来楼里的熟客似乎都知道这规矩,即便是新来的客人,似乎也认得胡大厨子的身份非凡,而不至于起哄生事。 红舞云总会等一切备妥了,在楼上看个几眼,再缓缓下楼,舞上一出。 有时会和胡大厨子说上一两句话,有时却连一句话也不说,两人只是相视微笑。 卫靖是第二次见红舞云跳舞,他在二楼向下头瞧,樊军也倚着木栏往下头看。 本来云来楼从无男仆,就连厨子都是女的,但不知是红舞云瞧卫靖顺眼,还是因为他和温于雪是街坊关系,既然红舞云没有意见,一群姐妹也不特别赶他,一见他来,还多了个取笑对象,卫靖尽管气恼,却仍每天登门捧场,扔个一银,混上一天,直到黄昏才乘上多马车回剑庄。 自他得知温于雪在此,已这样过了二十余天。 樊军则是时常和卫靖同进同出,多了这层关系,樊军也和云来楼里的姑娘们混得熟稔。 前些时候,云来楼里的厨子大婶回乡探亲,厨房里那些活鸡活鸭没人敢宰,多亏了樊军帮忙,手一拧便死一只鸡,拳头一挥便死一只猪。 那些鸡牛猪鸭死在樊军拳头下,倒也好过让煞白了脸的姐妹们轮番上阵,一手蒙眼、一手拿着尖刀,胡杀乱刺。 便是这样,这次胡大厨子来观舞,樊军和卫靖便被赶上楼,在温于雪的房门外等着。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吗?我怎么都看不懂?”樊军低声问。 卫靖点点头,吞下一块凤梨酥,拍拍落在胸口的饼渣,低声地答:“这是我第二次看,我也不明白。” “喂,你们别吵着楼下,来房里,我和你们说。”小缦这日脚扭伤了,无法跳舞,便在温于雪房里闲聊。 见卫靖和樊军倚在栏上吃凤梨酥,碎渣随处乱飘,便将他们赶进房,说起胡大厨子和红舞云的往事。 胡大厨子本名“胡白”,是来湖市最知名的餐馆──“食胜天”的当家。 食胜天楼高十七层,员工数百位,胡白财大势大,名声也大,不但厨艺精绝,也身怀家传武艺,称得上是一方之霸,是来湖市中少数如雷府这般,并未成为闯天门附庸的一方势力。 胡白为人豪爽,好食、好酒,更喜好女色。十多年前某晚酒后出外闲晃,和一批赶路汉子起了冲突,掀翻那群汉子搭乘的多马车,才无意间救出车上数只大箱子里囚着的一票女子。 全是自外地卖进来湖市的年轻舞女,红舞云便是其一,当时才十八岁,自此跟了胡白。 胡白为了红舞云,赏下一大笔钱,将一票虚情假意的爱人女友全赶跑了。 红舞云当时还来不及嫁给胡白,便怀了他的孩子。 这怀胎十月之间,胡白却耐不住瘾头,又和其他年轻女子勾搭玩乐上了。 红舞云性情刚烈,从丫环口中套问出消息,顶着怀胎七月大的肚子前去抓奸,人赃俱获,气得发狂,当下便拿起刀往肚子刺去。 胡白吓得魂都飞了天,却也后悔莫及。尽管他找来群医,救回了红舞云,却救不回那未出世的孩子了。 第73章 风飞云舞4 红舞云清醒之后,知道一怒之下杀了腹中孩子,自己却还活着,万念俱灰,任凭胡白如何恳求,却也不和他回食胜天了。 凭着舞艺精绝,她先上酒楼当了小舞女,这一舞便舞出名,成为楼中红牌; 后来便顶下整间酒楼,自个当起女主人,这便是云来楼的由来。 红舞云善于经营,十年下来,四处挖角,尽纳四方名妓,也将一块云来楼的招牌打得响亮。 胡白每隔三、五日,便上云来楼捧场。 起初几年,红舞云一见胡白来,便差遣几个姑娘将他带入房间,衣裳褪尽要伺候他。 胡白自然知道红舞云是讽刺他好色,便任由姑娘脱光衣裳,却不让姑娘碰他,以示自己决心。 他不再碰女色,连酒都戒了,将酒色这瘾头全由食欲弥补,越吃身子越宽阔。 数年下来,连性子也变了,总是眉开眼笑,像尊弥勒佛似地。 红舞云看在眼里,即便她心肠硬如钢铁,也终会软下。 她自然知道云来楼一日好过一日,胡白背地里相助的功劳不小,包括在红舞云当舞女时,每日领着大批人马捧场; 撒出大笔银两,让酒楼主人眉开眼笑地要红舞云接手等等。云来楼上下没有任何男性工仆,四周都是竞争酒楼,十年下来却甚少有人胆敢前来闹事,便是背后有食胜天这块招牌镇着。 数年前,红舞云不再差遣姑娘捉弄胡白,任由他在楼里点菜吃喝; 又过了两年,偶尔开始会亲自服侍胡白。 胡白时常拍着大肚腩,从此云来楼便总是奉上清茶小菜。 胡白说好久没瞧红舞云跳舞了,心中怀念,红舞云便特地为他跳了支舞。 姑娘们都瞧在眼里,便开始在胡白来时,不让新客人进门,并将客人请出,红舞云既未阻止,姑娘们也越是这么做,渐渐地便成了云来楼一则不成文的规矩。 一票姑娘们对红舞云可是死心塌地,她们在云来楼的待遇比起其他酒楼好上太多,自然希望女主人能和旧情人言归于好。 “红姐会对你通融,让你在云来楼里四处溜达,大概是瞧在你这『小原村痴情弟弟』头衔的份上吧!以前的胡大厨子就是像你这样死缠烂打。”小缦经过卫靖身边,嘻嘻笑着提醒。 “你可不可以别那样叫我?”卫靖对那外号仍然讨厌得紧,每每有姑娘这样叫他,他就要生气。 温于雪默默照着镜子,心中感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自然知道卫靖对她的心意,也不是现在才知,在小原村时便知晓,但终究仅将卫靖当作弟弟,而不是情郎。 这等事情自然也勉强不来,只能夜深一人时,默默地叹气流泪,盼那陈裕早日来接她。 “小卫,我不方便出去,你能否替我送个饭盒给陈大哥?这几日没见到他,我怕他闷在家里没东西吃。”温于雪将梳子放下,苦笑地看着卫靖。 小缦冷笑一声,没说些什么。卫靖怔了怔,心中不愿,但又不想违逆了于雪姐姐的心意,转念一想,干脆问问陈大哥究竟何时才来赎回温于雪,便点点头说:“好吧。” 温于雪写下陈裕家中住址,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饭盒递给卫靖,上头还有一个信封,里头装着的是这些时日温于雪在云来楼工作的薪水。 ************ 卫靖和樊军等胡白离去,提着饭盒下楼。 小缦一跛一跛地跟在后头,送他们走出云来楼,抢过卫靖手上的饭盒,朝里头吐了口唾液。 “你做什么?”卫靖愕然质问。 小缦冷笑数声说:“你以为你那陈大哥是什么好玩意儿?以前他便常来咱们云来楼寻欢作乐,有时赌赢了几个钱,嚣张的嘴脸令人作呕。他什么丑态咱们没见过,这种料要是能发达,母猪都会飞了。他如果真的发达,也绝舍不得花钱替温小妹子赎身。” “什么?”卫靖又气又急地问:“你们都知道,又为何不告诉于雪姐姐?” “怎么和她讲?”小缦翻了翻白眼,说:“难道要告诉她『其实你那男人和咱们姐妹都睡过啦』?你是痴情弟弟,她是痴情姐姐,你没瞧见她刚来时愁云惨雾的样子,要是让她知道真相,她大概要上吊啦!她若上吊,她家里的老父老母也要跟着上吊了,这算是一尸几命呐?” “呸呸呸,乌鸦嘴!”卫靖瞪大眼睛,说不出话,突然又将饭盒抢回来,将小缦吐的那口口水拨掉,气愤地说:“小缦姐也算是云来楼里的红牌,怎能便宜那家伙。” “樊军,你的嘴巴臭,你来!”卫靖恨恨地将饭盒递向樊军。 “呿!”樊军哼了一声,将头撇开骂着:“小孩子气!” 卫靖便自个儿吐了三口口水在饭盒里,用肉片盖上,才心满意足地盖上盒盖,准备出发,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温于雪的呼唤。 “小卫,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温于雪脸色煞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樊军不解地问:“温姑娘,你不是说不方便出来?” 温于雪吸了吸鼻子,说:“我刚问过红姐了,她同意我给阿裕送饭,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小缦向卫靖招招手,指指二楼方向,那便是温于雪房间的窗子。 卫靖会意,知道小缦方才是故意大声说的,佯装向两人抱怨,实则是说给温于雪听,要信不信便由她了。 “痴情弟弟,一路上你见机行事,她若伤心难过,你便多提提她家人。”小缦拍拍卫靖肩头。卫靖点点头,提着饭盒,和樊军、温于雪一同出发,送饭给陈大哥。 *********** 三人默默地走,过了好几条街。街上不像云来楼里有火炉暖气,温于雪身上白衣单薄,让寒风一吹,微微发起抖来。 卫靖见了,便脱下卫长青给他的厚毛棉袄让温于雪披上,转头向樊军说:“樊军,将你身上那张皮扒下来!” 樊军不怕冷,冬天也只穿着一件鹿皮背心,听卫靖这么说,随手便摘了下来,扔在卫靖头上。 他用手提着一双拐子,原来那拐子是纯铁打造,在寒冬时像根冰棍似的,直接背着贴在肉上也难受。 卫靖怔了怔,将毛皮扔回去,斥道:“下流,原来你里头没穿!在于雪姐姐面前打赤膊,你眼中还有王法?” 樊军哼了一声,将毛皮披在温于雪肩上,随口说:“我自小练功,本就不怕冷。你一个姑娘,冻着了可不好。” “放屁!”卫靖盯着樊军胸口黑压压一片胸毛,伸手拔了一撮,大喊:“明明是人,胸前却长一堆毛。你不怕冷是因为这缘故吧!” 樊军啊呀一声,痛得抖了一下。见卫靖还要拔他胸毛,恼得一手抓住卫靖两手,将一双冰冻铁拐塞入卫靖领口,冻得他哇啊啊地喊叫,也不放手。 温于雪被两人逗得噗哧一笑,指着前头那间小房子说:“别打闹了,阿裕就住那儿。他现在应该还在睡吧,夜里烦心生意上的事,总睡不好。” 卫靖挣脱后,揍了樊军胸口一拳,便要朝屋子跑去:“我去叫醒他,要他洗脸刷牙,才配和于雪姐姐说话。” “别这样!”温于雪苦笑,拉住卫靖,自个儿接回饭盒,对两人说:“我去就行了,我还有些话想和他说。”说完便转身朝屋子走去。 卫靖正想跟上,樊军已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说:“让她亲口问问那家伙不是更好,你去凑什么热闹?” 第74章 风飞云舞5 两人便隔着一条小巷,默默看着温于雪提着饭盒走近屋子,瞧着她缓步到了门边,似乎犹豫了一会儿,静悄悄地将饭盒放在门外。 捡了颗石子压住装钱的信封,便走过来了。 “他不在,大概一早出门做生意了。”温于雪咧开嘴笑说,拨拨头发,拉着樊军和卫靖到一旁小店,买了三枝冰冻糖葫芦,分给二人,自个儿捏着一枝,大口吃着,笑着说:“咱们回去吧!” 边说,轻摆起袖口,学小女孩似地挥动数下,又似模仿红舞云跳舞一般,微微抬头,看着天空,几片雪花落下,她伸手接了,放在嘴边吹散。 “下雪了。”樊军看看天,又看着前头温于雪走得飞快,正觉得奇怪。 卫靖早已按捺不住,转身奔向屋子,想瞧个清楚,只听见里头传出娇声调笑。 他矮着身子自窗口看去,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大床、一张木桌和一个大火炉。 床上的陈裕赤裸上身,搂着一位美艳女子。 女子笑嘻嘻地捏着一颗翠绿葡萄,娇媚地在陈裕眼前晃动,说:“裕哥,你现在发了。那我有什么好处呢?” 陈裕咬了三口,咬去葡萄,呵呵笑着说:“别开玩笑,我哪里发了。只是突发奇想,找来棵摇钱树罢了。一万银,只是头金。初夜价,我可再抽两成,这还不包括她每月薪水、客人赏金。早知这么好赚,我还会这般落魄吗?哈哈,等过阵子,我再找几个妞。让我算算,一个妞一万银,十个妞我便能开间大馆子了,哈!” 美艳女子媚笑着说:“你真以为你成了情圣?会如此顺利?” 陈裕乐不可支:“以前我也怀疑,这阵子却信心十足,老天可埋没不了我的天才。” “臭美!”美艳女子嘻嘻笑着,作势要打陈裕。 “开门!开门!混蛋开门!”门外传来怒吼,是卫靖将门敲得震天响。陈裕和女子一惊,手忙脚乱地穿衣。 樊军瞧出不对劲,也跟上去,看看窗口,立时站稳马步,双拳一出,将木门轰得四裂。 卫靖捡起饭盒,冲了进去,往陈裕脸上一砸,骑在他身上便是一阵痛打,愤恨吼着:“你这个畜生王八,我揍死你,我回小原村要告诉陈大婶!” 陈裕体格虽有看头,却是个空架子,加上心虚,被卫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鼻血流了满嘴,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呀!于雪姐姐,于雪姐姐!”卫靖哇地一声站起,冲出门外,喊声渐远。 樊军还怔在屋里,瞪着惊慌失措的陈裕好半晌,一拳砸在桌上,将桌子砸得垮下,恨恨地转身走了。 温于雪走得极快,眼泪流了满脸,听到卫靖自后头叫喊着追过来,连忙将泪擦去,只是淡淡地说:“天色晚了,你回剑庄用功吧!让你大伯知道你每天来酒楼瞎混,可要责罚你了。” 卫靖不知该回些什么,只是说:“大伯对我很好,他不会罚我。” 三人默默回到云来楼,雪下得更大了。 ************ 这天剑庄有场笔试,卫靖便未出外差,和同学们一起低头写着考卷。 卫靖等新同学的考题都是从基础课本上挑出来的。 卫靖接过考卷,想也不想便一路写完,只花了半刻时间,便伏在桌上,看着木制铅笔的笔尖发愣。 这几日卫靖总是心神不宁,温于雪病了,几天都不见客,连他也不见,卫靖尽管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叮咛小缦多多照顾温于雪。 “你不写考卷在干嘛呀?”卫芷芊负责监考,她走至卫靖身边,轻拍他后背一下,咦了一声,说:“你写完了?” 卫靖懒洋洋地点点头,卫芷芊狐疑地收去考卷,看了几眼,将他赶出课堂,拉到一角说:“将你藏在衣服里的课本拿出来。” “堂姐,我的棉袄里是布衫,再里头还有一件内衣,更里头就是肚皮,你瞧。”卫靖拉起衣服让卫芷芊检查,又说:“还是你要检查我的裤子里?” “别耍嘴皮子!”卫芷芊啐了一口,说:“你一连二十几日都出外差,直到黄昏才回来。可别跟我说你在外头背书!” “不信你考考我呀!”卫靖打了个呵欠。 “基础课本第十七页的内容背来听听!”卫芷芊就是不服,扠着腰说。 卫靖一怔,虽然课本他背得很熟,但指定某一页要他背诵,却是刁难了。 他灵机一动,便说:“十七页!应当是《考工之章》,我将那章从头背给你听。咳咳,听好──金之六齐,六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钟鼎之齐;五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斧斤之齐;四分其金而??” 卫靖虽无法照着指定页数背诵,却记得哪一页大致归属于哪一章节,自该章节从头背起,便难不倒他了。 卫芷芊听卫靖背诵,一字无误,也不好再多刁难,便问:“你当真在出外差的时候用功?” “当然不是。”卫靖耸耸肩说,“我不是说过了,这些书我家也有,不要说基础课本,爷爷的《十八绝顶》、《卫家剑》,我都会背呀!” 卫靖又说:“我可以去工房瞧瞧吗?我从没见过卫家剑庄的铸剑工房,不知和我家比起来,那边比较大。” “当然是这儿的工房大!”卫芷芊嘻嘻一笑,便领着卫靖穿过庭院,往工房方向走去。 卫靖突然问:“小堂姐,你有心上人吗?” 卫芷芊一怔,俏脸发红,说:“你问这个干嘛?” “我心中有道难题!倘若你十分爱一个人,爱他爱到要死,却发现他背着你和别的女人相好。背后将你说得猪狗不如,一文不值,你心情会如何?”卫靖喃喃地问。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就算有,我也没碰过。”卫芷芊摊了摊手,说:“这种问题,你去问姐姐吧!她或许比我了解。” 卫芷芊这么说时,专注玩弄着手上一片青竹叶,突然抬起头说:“卫靖,你知道吗,你出外差这几天,你那朋友孤伶伶地,都被郎仲齐联合其他人欺负排挤呢!” “我哪一个朋友?”卫靖还没会意,突然急问:“是公孙遥吗?” “你叫他公孙遥?”卫芷芊怔了怔。 卫靖连连摇手:“狗儿的狗,猢狲的狲,狗狲遥,那是他的难听外号。有一次他尿急忍不到厕所,便学狗儿撒在土墙上,我才取笑他。这是男孩子间的笑话,你可别和他讲,他非常介意人家这样讲他,会哭,会想死!” “有这么严重吗?”卫芷芊吐吐舌头,喃喃地说:“其实这样倒便宜了他,姐姐瞧他可怜,反倒对他很好,哼,还不是瞧他长得英俊。” “嗯嗯,原来是这样。”卫靖点点头,看着卫芷芊失魂的样子,咦了一声,问:“小堂姐,你也喜欢我那兄弟呐?” 卫靖在云来楼混了这么些日子,听着那票姑娘讲述风花雪月,再加上亲身经历,眼光犀利许多,瞧别人倒是瞧得很准。 自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和于雪姐姐有关的又另当别论了。 “什么?没有,你别乱说!”卫芷芊勃然发怒,挥手就要打卫靖嘴巴。 “我没说话,我没说话!”卫靖连连闪躲,拔腿奔跑数步,跳上工房台阶,看看四周,两旁数间工房都有学生在打铁,眼前这间则是空的。 卫芷芊缓步跟了上来,抬脚踢在卫靖屁股上,冷冷地说:“你再乱说,我要告诉爹爹。” “我绝不会说,我发重誓!我若胡乱说话,陈裕陈大哥死于非命,让狗儿咬成碎片!”卫靖吐吐舌头,举手发誓。 “陈大哥是谁?” “他是我在小原村的街坊邻居,是我很尊敬的大哥哥,死了当真可惜。”卫靖举手,诚恳地发誓。 第75章 风飞云舞6 卫靖走进工房,四处瞧着,卫家剑庄工房果然气派许多,窑炉的鼓风机关连结着外头的风车、水车,竟是半自动式的,可不像他家工房的窑炉,老旧的鼓风箱子总让他拉得双手发软。 他四处摸摸,朝卫芷芊看了看,卫芷芊大方地说:“你可以随意使用,是爹爹准你用的。” “太好了!”卫靖欢呼一声,将先前的烦心琐事忘了大半,跑到摆放钢材铁条的木箱子翻了翻,挑出一根手臂长的乌钢条,横看竖看,听听敲打声,满意地以火钳子挟住,放入火炉里烧。 卫靖又挑了柄称手锤子,挥了两下,等乌钢条烧红。 “卫靖,你还知道张遥什么事呀?”卫芷芊蹲在一旁,怔怔地问。 “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卫芷芊捏着竹叶在地上虚写,喃喃地说:他说他的家乡在偏远乡下,但我看他谈吐举止,怎么也不像乡下人,倒像个少爷,一些粗活大都不会,挺斯文的。你还比较像乡下孩子。” “哼,我本来就是乡下孩子。”卫靖本想胡乱编些瞎话,逗逗堂姐,但又想到公孙遥身怀重要目的,可不能使人起疑,反害了他,便正经说:“乡下人不能斯文吗?你怎么这样说话。” “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只是好奇问问罢了。”卫芷芊嘟着嘴说。 卫靖挟出红通的乌钢条,熟练地敲打起来。 他在小原村时,卫文怕他拿了刀剑会惹出麻烦,因而不允许他打造属于自己的兵器,但在替客户铸造刀剑时,仍会让他练习锻打,铁锄、菜刀什么的更是自小打到大,因而卫靖此时这番敲打动作,熟练得不能再熟了。 他拿着锤子连落数次,停下检视,放入火炉中加热,再取出锻打,反复不止,浑然出神,渐渐忘却了周遭事物。 “阿靖,原来你在这儿。”卫长青微笑着走进工房。 “大伯。”卫靖连忙停下动作,见大伯示意他继续,才重新锻打起乌钢条。 卫芷芊起身说:“爹爹,他想打铁,我便看着他,免得他将手给烤了。” “你别小看你堂弟,你抱着娃娃玩耍的时候,他就跟在他爹爹身旁学打铁了。”卫长青凝神看着卫靖锻打力道、手法、节奏、角度、入炉时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微微点头说:“是了??这便是咱卫家剑的打法。” “爹爹,这也没什么稀奇。只是您不教我罢了,否则我也是自小在剑庄长大,又岂会输给男孩子?”卫芷芊不服气地说。 “你妈妈怎会舍得你进工房打铁?”卫长青叹了口气:“而且你瞧阿靖手上那柄大铁锤子有多重,你能挥动几下?” “那又怎样?”卫芷芊哼了哼,抖了抖卫靖那张试卷说:“但他终究还是差我一点,只能拿九十八分。我十岁时,这等题目便绝不会错了。” “不会吧?”卫靖停下打铁动作,不解地问:“是哪一题写错了?” “我瞧瞧。”卫长青接过试卷,静静瞧着,忽而脸色惊变。 卫芷芊抢着说:“世上最坚韧、顶级的铸剑钢材是什么?” 卫靖想也不想便答:“不就是乌钢吗?” 卫芷芊惊讶地说:“你在试卷上写的不是乌钢呀!什么『月儿铁』,那是什么?” “我不小心写错了。”卫靖默然半晌,摊手解释着。 他自小便知乌钢是世上最顶级的铸剑材料。 但不知怎地,一直有个印象在他脑中萦绕不去,似乎在提醒着他,这世上最顶级的钢材其实是月儿铁。 至于为什么是月儿铁,月儿铁长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只是心中一直记着这些片段句子、月儿铁的配方什么的。 卫长青缓缓抬头,静静看着卫靖,问:“阿靖,上次我问过你外公那本兵器书的事,你回答并不知道。” “是啊??” “但你却能写下月儿铁这三个字,却是为何?”卫长青面无表情地问。 “我不知道??可能是一不注意写下来了,我知道答案是乌钢。”卫靖手心发汗,却又不想向大伯讲述他心中所知的那些词句、配方。 卫芷芊忍不住问:“爹爹,到底什么是月儿铁?” 卫长青不答,只是说:“我知道了,其实阿靖你这样写,也不算错。世上如此宽阔,乌钢未必是天下第一,或许是天下第二也说不定。”卫长青说完,将试卷递还给卫靖,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了。 ************* “张遥!去替我拿桶水来,我想洗洗手。”郎仲齐和一票跟班喽啰在树下闲聊,见到公孙遥拿着扫把经过,便唤着他。 公孙遥点点头,回答:“好的,师兄。” 几个学生见公孙遥乖乖打水,还不满意,低声骂着:“看他那副恶心样子!装乖巧,只会讨中芸开心。”“是呀,浑然天成的小白脸、小狼犬、伪君子!” 卫靖刚从工房回来,远远地瞧见这情形,心中颇不是滋味,大声唱着临时编出的歪歌:“小白脸好过不要脸哟,小狼犬好过臭嘴狗哟,伪君子好过烂小人哟──” “你不就是那一天到晚出外差的小子吗?你和伪君子是一国的,你多什么嘴?”郎仲齐早已看卫靖、公孙遥十分不顺眼,公孙遥对他恭谨就算了,卫靖这次主动挑衅,使他再也按捺不住。 郎仲齐大步走来,推了卫靖肩头一把,仰着头瞪着卫靖说:“你也配开我玩笑?你知不知道我郎家?你知不知道我家有多大的地、多少的人?乡下来的只会攀亲带故?你当真以为你是卫家剑庄的红人?” 郎仲齐这么说时,沈河还跟在一旁打圆场,一面替郎仲齐补充:“郎哥家里的确大,上下加起来有四、五十人,每个郎家人都有一位专属奴仆,可羡慕死人了!” 卫靖嘿嘿一笑,突然兴奋起来,只觉得和贝小路相别之后,嘴巴痒得难受,冷笑数声,说:“你说张遥虚伪,你揭穿他呀!揪出他的丑样子让大家笑呀,可别只会瞎猜中伤。你自己不是当君子的料那便算了,可也别洋洋得意地当小人,只会欺负好欺负的,眼红比你好的!一副狗儿样,摇个尾巴乖。” “你说什么??” 郎仲齐气极了,想要回嘴,卫靖却不让他说话,换了口气立即接上:“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我真服了你。你爹爹姓郎,叫作什么? “闯天门李帮主、富贵居王老爷、雷南员外、食胜天胡大厨子、飞雪山庄贝老太太和小母猴贝小路,这些名堂你听过吗?你家里大过这些地方? “我爷爷是大铸剑师卫云五,我大伯是你老师,够不够瞧啊?我还没提我外公呐,说出来怕你尿裤子。 “哼,瞧你神情就知道不服我攀亲带故。行呀!咱们便单单来比卫靖和郎仲齐,看是去工房比打铁,还是就在这儿比吵架、比打架都行!” 卫靖一口气讲完,朝郎仲齐摊摊手,说:“轮到你了,讲吧!” “你??你!”郎仲齐气得发抖,却不知该回些什么。 “想不到要讲什么吗?那等想好了再来找我。”卫靖轻咳两声,摇头晃脑地走了。留下涨红了脸的郎仲齐,和一票面面相觑的跟班。 第76章 风飞云舞7 公孙遥听见争吵声,早已赶来,将水桶放在郎仲齐脚边,转身追上卫靖,苦笑地说:“卫兄弟,我很感激你这样帮我说话。老实说,和我此行目的相比,郎公子怎样待我,我根本不可能会介意。” “这倒是??其实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想找个家伙出出气罢了。”卫靖拉着公孙遥走到偏僻处,又讲起于雪姐姐的事。 “真有这样的男人?可真是猪狗不如。”公孙遥性情本便耿直,越听越是皱眉,替温于雪感到不值。 “就是这样,我的故事讲完了,该你啦!”卫靖伸伸懒腰,似笑非笑地瞧着公孙遥。 “我?我有什么好讲的?” “你还真会装。”卫靖哼了一声,双手捏着公孙遥的脸,笑骂着说:“你这小白脸、小狼犬,我当你是朋友,你竟打起我堂姐的主意,看我怎么教训你!” “你胡说什么?”公孙遥将卫靖推开,一张脸涨得通红,说:“我才没有。” 卫靖也不理他,自顾自地问:“你觉得我的大堂姐比较漂亮,还是小堂姐比较漂亮?” “我并没注意这些琐事。”公孙遥摸摸鼻子,却又说:“中芸年纪较长,较注重打扮??” “你说话前后矛盾!”卫靖哼了一声,说:“我不是无端糗你,我自己的事情也不少,不能时时看照着你。我跟你说,你要作戏,便要作得像些。我那小堂姐已经怀疑你乡下人的身份啦!” “是吗?她怎么看出来的?”公孙遥有些惊讶。 “你连打水都不会,瞎子都看得出来你不是乡下人。”卫靖夸张地说。 “我已经学会打水啦!” “你要学的可多着了!首先说话就差远了,你说句脏话骂我。”卫靖笑着说。 公孙遥为难地想了半晌,说:“你这个恬不知耻的龌龊小人!” “这是脏话吗?”卫靖笑弯了腰,随即将他在小原村和那些癞皮孩儿对骂的难听话,极其顺口地骂了一遍。 “这是人说的话吗?”公孙遥皱着眉头,咕哝了两句,怎么也学不来。 卫靖想了想,来到一棵树下,蹲了个马步,解开裤子,转头对公孙遥说:“你看什么,照着做呀!乡下地大树木多,有时尿急,只能这样,你得学得像点,才不会惹人怀疑。” “我不太相信你,觉得你只是在戏弄我。”公孙遥虽然这样说,却还是学着卫靖的姿势,面对着树。两人在树下用这怪模样撒了泡尿。 “啊,你没有天分,教也教不会。”卫靖看着天上飞雪,伸手接住几片,学着温于雪用嘴吹散,说:“老实说,我根本不相信你杀得了李靡,我觉得你只是去送死。” “若是送死,也罢??”公孙遥悠悠地说:“和故人之恩相比,一条性命又有几两重?” 卫靖怔了怔,哈哈笑出来:“真是可惜!若你长得丑些,讲起这话,人家会说你是英雄好汉。偏偏你长得一副小白脸样,讲这种话,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伪君子。” “若公孙遥无愧天地良心,旁人说什么,与我何干?”公孙遥正色说着,说完也觉得有些做作,尴尬笑了笑:“在我家里,我的父亲和爷爷自小便是这样教我,我觉得没什么不对。” “就是这样,不做坏事,不欺压好人,对得起自己良心,管旁人说些什么?全是废话!今晚,我还要去瞧瞧于雪姐姐,听说她风寒好了。”卫靖哈哈一笑,跳上大石,喊着:“来湖市呀来湖市,为什么你这么大呐──” 这些时日,他虽然在云来楼玩得悠闲,但一想到于雪姐姐的处境便要掉泪,回到剑庄,更不敢和人说他每日都去酒楼和妓女厮混,心情大起大落,十分煎熬。 “卫兄弟,谢谢你提点我。”公孙遥也不再像刚来剑庄之时,紧张兮兮外,还带着一股肃杀气息。 “公孙遥,我本来心情难受,和你说了些话,好多了。” “我也是,卫兄弟,谢了。” “别净说些客套话,若有机会,我介绍个朋友给你。是个大块头,脸上有道疤,人还算不错。” “好。” ************* 这晚大雪纷飞,云来楼下仍挤满了人,都争着要看温于雪。 “你们烦不烦呐!就说要明晚才标初夜,全挤在门口,有什么好看?”小缦气呼呼地赶人,见到卫靖搓着手赶来,便将他拉进云来楼,端了碗热汤给他。 “小缦姐,于雪姐姐病好了吗?明晚真要将于雪姐姐卖给其他男人?”卫靖着急地问。 “是啊!”小缦无可奈何地说:“这儿是酒楼、是妓院,不是你的小花园。咱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有什么稀奇呢?” “我不管,我不准你们卖她。”卫靖气恼地说:“樊军来了吗?于雪姐姐呢?” “樊军黄昏时来过了。”小缦回答:“温妹子还在房里不出来呢,你不一定能见着她。唉,天气这么冷,你喝完汤快快回家睡觉吧!别让人说咱骗你小孩子。” “不要呀,我要和于雪姐姐说些话。啧,你们敢让于雪姐姐受苦,我便拆了你们云来楼!”卫靖威胁着说。 “你算哪根葱?”小缦哈哈一笑,说:“你不怕胡大厨子将你宰了做包子?” “拿大胡子压我?”卫靖气愤地说:“你不是说云来楼的姑娘都是挖角来的?要不便是自愿的?于雪姐姐愿意陪陌生男人睡觉吗?” “她是自愿的啊,你那陈大哥跪着求她,说是没这笔初夜分红,他过不了这关,会让人砍断手脚,你那痴情姐姐哪里舍得?” “什么?我现在就去斩了他的手脚!”卫靖气愤吼叫。 “樊军下午才去找了他一趟,找不到,早溜了。谁教你们打草惊蛇,揍了人家,人家可机伶得很。” “混蛋!”卫靖冲上楼,不理小缦在后头喊,直往温于雪的房间跑去,推开了两个姑娘,推开房门,冲进去。 “卫小弟,你怎能硬闯咱姑娘房间!”几个姑娘都挤了进去,要将卫靖拉出。 卫靖对着正在梳发的温于雪大喊:“于雪姐姐,你傻了吗?你干嘛还帮那混蛋?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去宰??我去和他聊聊!” 温于雪淡淡一笑,笑里尽是苦涩,回头说:“姐姐们,我和小卫说些话,你们别拉他啦!” 那些姑娘纷纷放手,全到了外头,将门掩上。 “小卫,将门锁上。”温于雪发着抖说。 “是。” 卫靖遵照温于雪的指示,将门上锁,突然觉得房中暗了些,转头看去,却是温于雪将三枝烛火都吹灭了,又将一块薄纱紫巾盖住桌上一盏小小的珠灯,霎时房里只剩下微微光芒。 “小卫,能帮姐姐一个忙吗?”温于雪语音发颤,极其哀伤,向卫靖招招手,用极低的声音说着:“你应该知道了,明儿个我要卖出初夜,便是和男人睡??得来一笔分红,会给他,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了??之后再也不会理睬他了??” “于雪姐姐??”卫靖难过地走去,昏暗之中,只见温于雪勉强挤出笑容。 “我实在不想将??初夜??给陌生男人??”温于雪牵起卫靖的手,抚着自己面颊,将他拉至床边,哀伤地说:“小卫,我??只能这样了??你做我第一个男人,好吗?” “什么?”卫靖惊慌失措,温于雪软馥身子已靠了上来,身上薄纱褪至肩头。 “于雪姐姐,你怎么会找我?你不是??你不是??爱陈大哥吗?”卫靖浑身火烫发颤,不解地问。 “他??他不要我??”温于雪说到这时,已语不成声,眼泪落下:“我的身子是要卖钱的??他说碰了我,便不值钱了??我没有办法了??” “你??你??”卫靖只觉得温于雪的泪水不停滴落在他脸上,跟着便与以往卫靖日思夜想的一样,温于雪轻轻一吻,吻在他嘴上。 但滋味不怎么甜也不怎么酸,却是和山一样重的哀伤。 “谁说没有办法!是你太笨太傻了!”卫靖哇地一哭,发狂站起,将温于雪甩脱在床上,哭喊吼着,开门跑了。 “怎么了?怎么了?”小缦等一群姑娘都不解地上前要问,卫靖谁也不理,直直奔出了云来楼。 外头天寒地冻,雪花飘飘,卫靖跌了一跤,天旋地转,吃了满嘴雪。 他流着眼泪,拼命地跑,只觉得跑得再快些,心中的伤痛便追不上他了。 第77章 竞标晚宴 云来楼匾额两端挂起两盏新的夜明珠灯,灯罩上贴着五彩透光亮片,灯罩下吊着纸花缀饰,随风一吹,灯罩也跟着转,映出一阵一阵艳丽醉人的彩光。 大门外头人多成海,一大票看热闹的年轻男人,乃至于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子,都挤在外头想瞧热闹,见识见识即将登场的初夜竞标。 “你昨夜不是哭着跑了吗?怎么今天还来!”小缦见到卫靖夹杂在这些热闹人潮之中,拨开人群要往里头挤,惊奇问着。 “不行吗?”卫靖哼哼几声,冷冷笑着:“你不是叫我『小原村痴情弟弟』吗,我就是打不死的蟑螂。你奈我何?” “唉,我是怕你今儿个要哭断肠啦!”小缦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小缦见卫靖模样镇定,像是胸有成竹一般,又见他腰间悬着一根家伙,用布包覆,像是棍子,却略微宽扁。 小缦想起他的脾气,不安地问:“小卫,瞧你这模样,该不会是要来闹事吧!” “当然不是!我肚子饿,来看看热闹,吃些东西,只是这样而已。”卫靖掏出几银,塞给小缦,自个儿挑了张桌子坐下,左顾右盼,见到樊军已经到了,倚着一旁木梁柱怔怔地发呆,一会儿瞧瞧大厅中央布置得漂亮雅致的小花台,一会儿搓搓手掌,十指忽张忽握。 “原来如此,樊军也有打算了??”卫靖默默瞧着,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樊军应当也喜欢上于雪姐姐了吧??” 小缦替卫靖送上饭菜,还不忘提醒他:“你可别乱来,今儿个胡大厨子也要来看热闹。食胜天不是你这小子惹得起的,以前偶尔有个醉汉在这儿掀桌,打了一个姑娘一巴掌。隔日,他掀桌打人的一双手骨便被折断了。” “那不错啊!”卫靖自顾自地吃菜,抬头看看二楼木栏处一张桌子,坐的正是红舞云和胡白,背后站了一堆白衣男人,全是食胜天的人马,正朝这儿看着。 卫靖哼哼几声,翻翻白眼说:“我也想试试用脚拿筷子吃饭,有种将我的脚也打断,那我便学阿喜趴着吃!呐,像这样,好不好玩?汪!” 卫靖边说边用下巴在盘子里搅和,用嘴咬菜,吃得满嘴淋漓菜汁。 “呿!”小缦斥了一声,转身离去,上了二楼,悄悄来到红舞云身旁。 红舞云问:“他怎么了?” 小缦笑了笑,答:“他豁出去了,红姐,别和小孩子计较,待会儿将他扔出去就是了。” 红舞云淡淡一笑,看看胡白,问:“你说呢?” 胡白笑得合不拢嘴,喝了口清茶,说:“你怎么说怎么好,小红。” 小缦不知道胡白这样笑,是喜还是怒,赶紧下楼,和几位姐妹讨论,犹豫着是否要连手将卫靖赶出去,又怕卫靖发起脾气来,大吵大闹,反而坏事。 人潮越来越多,忽然楼上乐曲响起。 温于雪一身雪白袍子,套了一件羽毛领皮袄背心,脸上略施淡妆,面无表情,在几位姑娘扶持下,缓缓步下台阶。 “好啊!”“果然是上等好货!”一楼厅堂座无虚席,许多有钱阔少、大户员外,乃至于进来买壶酒凑热闹的汉子,将云来楼大厅挤得喧闹非凡。 几位姑娘将温于雪牵至小花台上,七嘴八舌地讲了些她的优点,温于雪也唱了首小曲,算是开场。 有些阔少已耐不住性子,碍在胡白的面上,只能暗暗招来姑娘,催促她们快一些。 “底价一千银,大家出吧!”小缦拿了个细长木槌上了花台,她后头还有面锣,要是谁出的价钱最高,敲响锣,这笔生意便成交了。 楼上早已备妥了上等房间。 “一千一百!”“一千两百!”“一千五百!”富商大户们纷纷举手出价,没钱出价的家伙便在一旁搧风点火,要他们大方点。 “一群穷酸家伙,我出两千!”卖盐起家的王商人喊。 “老王,别丢人现眼,两千很多吗?”年轻的洪姓阔少朗笑一声站起,盯着花台上的温于雪,说:“一万银!” 大伙儿一阵骚动,没料到价钱一下子就抬高至此。 洪姓阔少二十来岁,一喊便是万银,无非是想在许多富商面前大出风头。 小缦扬了扬细木槌,问:“有没有大爷要出高过一万银的价钱?” “有!”卫靖跳上桌,喊:“小原村的卫大爷,一万两千八百五十二银!” 温于雪咦了一声,似乎没料到卫靖也在这儿。 小缦愕然,呆怔半晌。几位姑娘要去拉卫靖,但见他站在桌上,又不敢来硬的,生怕一闹起来,打坏了各方大爷们的兴致。 “干嘛停下来,快敲锣呀!没人比我的价钱更高了吗?”卫靖鼓噪大喊。 “有没有人比小原村卫大爷出的价更高?一万两千??”小缦无可奈何地主持,又转头看向卫靖,恼怒地问:“你刚刚出多少?” “一万两千八百五十二银!”卫靖大声答。 “和他胡闹什么?一万五!”洪姓阔少有些不悦,但他要装阔气,硬是豪气地喊价。 “一万六千二百四十么!” 小缦大声问:“什么?” “一万六千二百四十么,么就是一,你快敲锣!”卫靖双手高举,两手都抓着鸡腿。 “两万!”洪姓阔少这下火了,握紧拳头,向随从们使使眼色,两名随从挤过人群,往卫靖走去。 樊军双手交叉,一步跨出,拦在那两名随从面前,随从向左他便向左,随从往右他便往右。 随从发怒,揪住他的领子,樊军面无表情,两手按着两名随从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一起,两名随从顿时晕倒。 小缦呀了一声,一见樊军也进来搅和,心想这下可要大乱了。 “两万六千四百七十八银,外加四百八十么个铜板!没人高过我了,快敲锣呀!”卫靖扯开喉咙对着温于雪喊:“于雪姐姐,人对你好,你对他好,天经地义!但如果你对他好,他却对你坏,你还要对他好,天底下可没这个道理!” “你这臭小子瞎搅和什么?你滚下去!”洪姓阔少的随从们纷纷叫嚣。 此刻洪姓阔少下不了台,他若不再下标,等卫靖付不出钱,也能以第二高价得标,但这气势便会弱上太多,实在称不上风光。 但想继续加码,卫靖又会捣乱,价码只会更高。 正犹豫间,另一边已经喊了价:“十万!” 一时之间,云来楼厅堂上的富商阔少、看热闹的人们,尽皆哗然。 有人暗暗交头接耳起来:“这温姑娘是好,但有没有值十万银那么多呐?” 第78章 竞标晚宴2 大伙儿目光向喊出十万银的方向看去,几张桌子后头坐着一个剽悍男人,身着铁皮覆竹片制成的护甲,顶着颗大光头,细长眼睛下还生了颗痣。 身旁数十位随从全都站着,只有光头男人坐着,大口饮酒,吃着菜肴。 “是闯天门豹子堂唐彪!”闯天门的人也来啦!” 所有的富商阔少们都是一惊,再也没有人敢出价,谁也不想得罪闯天门。 本来要强装豪气的洪姓阔少,这时也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坐下,偷偷瞧了温于雪几眼,干吞口水。 “锣收了吧,你们继续吃,没打扰到大家吧?”唐彪扭扭脖子站起,潇洒一笑,跨开大步朝温于雪走去,问小缦:“房间准备好了吗?备个水好吗,谢谢!” “谢你妈!锣响了吗?你给我滚回去坐!”卫靖大喊:“十万三千五百七十二银!” “哗──”大厅堂里所有人更是惊愕,都想这小子在云来楼里乱闹一通,可要让胡白打断腿了,没料到他连闯天门豹子堂的唐彪都敢这么玩,这已不是断手断脚的问题,而是怎么死的问题了。 “哪来的小子?”唐彪转身,侧着头,冷冷看着卫靖。 “啰嗦!你要不便出价,要不便投降。我哪来的关你屁事,你又不是买我初夜?”卫靖大声喊,这时一票云来楼和他混得熟稔的姑娘再也看不下去,一拥而上要将他拉下,又气又急地喊:“小卫,你疯了吗?”“快下来,豹子堂的人会吃了你!”卫靖在桌上蹦跳,用脚踢开她们的手。 “小卫,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你别胡闹!快回家去!”温于雪也站起身来,板起脸斥责,泪水又在眼眶里转了起来。 “你到底出不出价?光头?你没钱了吗?要不要我借你!”卫靖怪叫着,声音接近嘶吼。 “二??”唐彪脸色一沉,抬手比了个二,嘴巴正要喊价,卫靖已经叫起:“二十么万么千么百么十么!光头,喊个价这么慢,要不要我替你喊?” “快将他赶出去呀!”小缦尖叫。 “小卫,快出去!”温于雪哭叫着。 “嘿!”唐彪眼瞳子一缩,身形一窜,速度绝快,撞开几个人,手一拨便倒了一片姑娘,翻腾跃上木桌,一把掐住卫靖颈子,扬起拳头,照着卫靖眼睛打去。 磅!那拳头打在樊军掌上,樊军手掌横挡在卫靖眼前。 “呀!”卫靖的喉咙被唐彪掐得剧痛,双手抓住唐彪手腕,使出擒拿,忽前忽后地甩动。 唐彪左手被卫靖抓了,右手朝着樊军连出数拳,都让樊军出手架开,他一抬腿,踢在卫靖腹上,将卫靖踢下桌。 卫靖在地上爬起,捂着肚子,痛得呕了起来。 木桌上菜盘子飞落一地,樊军和唐彪过了几招,双双跳落下地。 唐彪手按腰间大刀,樊军则自背后抽出铁拐,马步一沉,手背青筋纠结,将拐子握得死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狮。 豹子堂的人一声令下,全围了上去。四周的富豪阔少再也不敢看戏,纷纷拔腿逃出云来楼。 “使铁拐,脸上有疤??”唐彪瞇着细长眼睛,冷冷瞧着樊军,说:“无双堂秦孟先,前阵子让人打断了手??” 樊军抬起右手拐子,沉沉地说:“就是断在这家伙上头。” “断得好。”唐彪哈哈一笑,自背后抽出大刀,风雷卷动地劈来。 樊军舞动拐子迎架,两人一对上便战得激烈。 唐彪刀势大开大合,切风都有声,他脚步也跨得大,忽而还伸手做爪突抓,当真像头饥饿豹子。 樊军以守为攻,以拐子作盾,连连格开刀劈,趁隙出拳回击。 一阵恶斗下来,樊军的铁拐子被砍出好多道缺口,唐彪那柄宽阔宝刀却无恙,兵刃好坏,高下立判。 樊军的肩头被抓出几道指痕,肉破血流; 唐彪的手臂也给搥了一拳,犹自发麻。 另一头,卫靖被豹子堂的人架起,拳头雨点似地砸在他身上。 “快住手!”“打死人啦!”姑娘们尖叫着。 “快停下手!”温于雪慌乱地摘去头上珠饰,跳下花台,想去救卫靖。一票姑娘见场面失控,七手八脚拉着温于雪,全都躲上二楼。 温于雪被带到红舞云身旁,忽然跪了下来,向红舞云和胡白连连磕头,泪流满面,哭着说:“红姐、胡大哥,你们出面讲讲话,请他们别打了??要我做牛做马都成??” 红舞云和胡白都不答话,只是咦了一声,见到下头架着卫靖的豹子堂人马忽然一个个软倒。绿光倏倏闪起,纷纷点在那些汉子的腿上,是公孙遥来了。 公孙遥一手持着卫靖那把绿铁剑,一手拎着个沉重的大包袱,气喘吁吁地拦在卫靖身旁,看看脚下的卫靖,朗声喊着:“别打了,咱们不是没钱付!” “卫兄弟,我替你带钱来啦,你开多少价?”公孙遥边说,边蹲下扶起卫靖,将沉重包袱解开,里头是一堆黄金条块。 “二十么万么千么百么十么??”卫靖头昏眼花,耳朵嗡嗡作响,只觉得身上无处不痛。 “什么?”公孙遥一惊,在卫靖耳边低声说:“我??我只带了十万银左右的金条!” 卫靖呸了口血,总算回神,瞪着唐彪说:“都是那死光头,无端将价钱抬那么高??我操,神兵大赛胜了也只有三十万银??” 原来卫靖昨夜大哭而回,到了寝室仍抽噎不止,公孙遥见了,将他强拉到外头,盘问至深夜,才了解全盘情形。 公孙家为了刺杀李靡,几乎全家出动,年轻力壮的数十名家仆,全都自信县来到来湖市暂居,埋伏于各处。 公孙遥的爷爷公孙祖打定主意,若是公孙遥刺杀李靡失败,公孙家便和闯天门全面开战。 在这样的计划之下,自然也带来了大批家当,区区十万银,于公孙家自是九牛一毛。 于是公孙遥和卫靖兵分两路,一个上云来楼喊价,一个去取钱。 只是公孙遥又怎会知道黄花闺女的初夜行情,也不能问爷爷,只有能拿多少算多少。 其实就算是知道行情的人,也没料到这价码会被喊至这么高,足足可以顶下一间小酒楼了。 卫靖伸手在一旁桌上抓起一支鸡腿,咬了一口,朝着花台抛出,砸在那面大锣上,击出当的一声,大喊:“成交了!” 卫靖擦擦嘴,伸手往腰间一探,将腰间那长布条揭开,抽出一柄二尺长短的乌钢片,那是他昨日敲打半晌的乌钢片,连兵刃的形状都未打造出,就只是一片钢片,仅以布绑住尾端作柄来握。 卫靖拉着公孙遥来到樊军背后,面向三方,数十名豹子堂的人马,纷纷抽出兵刃围上。 “这位大哥,你可是姓樊?你是卫兄弟口中的刀疤铁拳头?”公孙遥不失礼数,转头向樊军打了声招呼。 “刀疤铁拳头?”樊军手肘向后伸,顶了卫靖后腰一下,怒斥:“别替我取这么难听的诨名儿!”说完又看看公孙遥,说:我是樊军,你叫什么?” “在下??张遥。”公孙遥本不用对樊军隐瞒身份,但闯天门豹子堂就在眼前,便不敢提及自己的公孙姓氏。 唐彪呼了口气,扭扭脖子,大刀一举,豹子堂数十人马跨前一步,那圈子立时小了一半,眼看就要大开杀戒。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朗笑自空降下。 第79章 竞标晚宴3 一道庞大白影落在厅堂木地板上,竟没踏坏地板。胡白拍拍肚子,说:“各位玩得太过火了。胡白在上头不说话、不出声,只盼你们心中还存着我食胜天这块招牌,赏我一点面子,结果不是。哈哈,哈哈!” 唐彪自然知道食胜天的名号,站定身子,向胡白拱了拱手,说:“胡大厨子开口,谁敢不给面子。不过,方才情形你应当也见到了。大伙儿好端端地出价,偏偏这家伙净是捣蛋,乱开价钱。” “谁说我捣蛋来啦,咱们不都将钱带来啦!”卫靖大嚷。公孙遥也摇摇手中那一大包金条,附和着说:“是啊!咱们都照着规矩来,并不是捣蛋。” 豹子堂一群帮众立即大骂:“放屁!臭小子乱开价,胡说一通,还跳上桌子,岂不是捣乱?” 卫靖大声反驳:“今晚有规定出价一定得出整数吗?有规定不能站上桌子出价吗?是你们那光头先出手打人,才将客人全吓跑了,他才捣乱!” 胡白点点头说:“我在楼上看得清楚,小原村痴情弟弟尽管吵闹,但他只是喊价而已。唐彪,倒是你一出手就要夺他眼睛??这未免过分了吧?” 公孙遥听得有些迷糊,低声问卫靖:“他口中的『小原村痴情弟弟』,是指你吗?”卫靖尴尬得还未能接上话,樊军已替他说:“是啊!就是他。” “拿来!”唐彪打了个手势,豹子堂几个帮众立时拿出一个小箱子,里头是价值二十万银的黄金元宝。 本来唐彪带了二十万银,以为不可能有人出价高得过他,事实上他只要一开场出个五千银,就无人敢跟他争了,但他偏要在气氛热烈之际,一口气喊出十万,来个震惊全场。 哪里知道卫靖不买他的帐,硬是和他拼,激怒了这头骄傲的豹子。 “揭开你的布袋,看看有没有你喊的价钱。若没有,不是捣蛋是什么?”唐彪冷冷地说。 公孙遥怔了怔,老实地将布袋揭开,将金条倒在地上,说:“这儿大约十万,其余十万我随即取来。” “还有这等规矩?我闯天门金山银山,可否明天取来?”豹子堂帮众鼓噪着。 “行呐!等下次吧,这次已成交啦!”卫靖喊着。 “放屁,锣是你自个儿敲的。”帮众大骂。 樊军掏摸腰间口袋,里头还有几个小元宝,是他剩余的擂台赛赏金,但和这次价码等级相比,却相差太远,扔出来只是自取其辱。 他哼了一声,朝着唐彪怒喊:“别啰嗦了,今儿个便是成交了,钱咱们一定付得起,如果付不出,也是咱们和云来楼的纠纷,与你闯天门有何关系?人人都怕闯天门,就我樊军不怕!你不服气,明年神兵大赛时,等我打完秦孟先,便轮到你!” “樊军说得好!”卫靖早已豁出去,早忘了自个这趟来湖之行是为了避祸保身,他对着唐彪吼:“别以为闯天门当真大过天!我操你个闯天门!” 公孙遥听身旁卫靖和樊军这么说,只觉得热血沸腾,心想天底下不是只有他公孙家敢对抗闯天门,低声呢喃:“我也不怕??且我要去杀你们帮主??” “好!好!”唐彪不怒反笑,拍了拍手,转头看着胡白,说:“这些好家伙都不将闯天门放在眼里。胡大厨子你怎么看?大家都知道在云来楼背后撑腰的是你食胜天胡白。那姑娘我买下了,你说句话,我便领人离去。” “不论如何,你都得离去。”胡白摊了摊手,淡淡地说:“这痴情弟弟最后喊价时,你打了他,却不加价,就是放弃了。他付不付得出来,是他和云来楼的事,你请回吧!” 胡白这么说时,二楼的食胜天人马都挤到栏杆旁,往下头瞧,数来也有四、五十个,不在豹子堂之下。 唐彪冷冷地瞧了胡白一眼,将刀收回。豹子堂帮众也立即将兵刃收了。 唐彪走过胡白身旁之际,略停了停,说:“食胜天果然气势不凡,名声远播,财力雄厚,还有一批武厨子,可称得上是地方一霸了。” 胡白抿着嘴,笑咪咪地不答话。 “和闯天门比起来如何?”唐彪冷冷地问。 “食胜天像猫儿,闯天门是狮子,猫儿和狮子,没得比。”胡白微笑着说。 “你知道就好。”唐彪点点头,领着豹子堂人马离去。 “太好了!我买下于雪姐姐了!”卫靖见所有竞争者都已离去,大喊一声,左顾右瞧却找不着温于雪,望见她在二楼,便要上去。 小缦等一票姑娘贼兮兮地笑,纷纷将温于雪往楼梯口推去,和卫靖碰上,小缦便说:“恭喜你啦,痴情弟弟,你这于雪姐姐,今晚只服侍你一个人,你满意了吧?” “今晚??”卫靖一怔,问:“我不是已经买下她了吗?于雪姐姐应当属于我的了吧,我要将她带回小原村去。” 红舞云领着姑娘在后头跟上,听了卫靖的话,斥骂:“你将你温姐姐当作猪牛一般,买了就扛回家宰杀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卫靖连连摇手。 小缦又说:“小卫,你只是标得她的初夜,不是买下她的人!就算你要买她的人,也已经晚了一步??” “什么?岂有此理!”卫靖忿忿不平,却见温于雪眼眶虽然红润带泪,但神情却有些欣喜,不再是先前的愁苦冷漠了。 “哈哈,哈哈!”胡白拍了拍肚子,也走上楼来说:“你那于雪姐姐,现在是我的人啦。你求求我,我便将她赏给你。” 小缦抢着说:“胡大厨子方才替温妹子赎了身,你求求他,叫他一声胡老爷子,才能将你朝思暮想的情人带回家。” 红舞云见卫靖鼓涨着脸,神情僵硬,知道他性子倔强,哈哈一笑,转头却斥骂着胡白:“胡大厨子,你来云来楼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刚刚你开口,便犯了我的大忌,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胡白抬起巴掌,在自己脸颊上轻拍两下,说:“我只是和这位弟弟开个玩笑罢了。温姑娘只属于她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哈哈!” 原来红舞云早知道温于雪心有苦衷,并不是真的愿意在这酒楼工作,倒和云来楼多年来的经营之道不相符。 红舞云嘴上没提,只是冷冷旁观,瞧这痴情姑娘能不能看透她那相好,自个有所觉悟; 加上有个小原村痴情弟弟无刻不来凑这热闹,当真像是当年的胡白。 只是当年的胡白已经财大势大,每日上她所属酒楼包场时,自是气概万千,潇洒多了。 红舞云并未阻止这初夜出卖,只是想瞧瞧在最后一刻,那些自以为痴情的家伙,能变出什么花样。 她邀了胡白前来看戏,稍微提点一下,胡白便知其意,早准备好大笔银两,若温于雪即将被卖出,胡白便出价压场。 “反正我和小红相熟,喊喊价也不吃亏,替温姑娘赎身,这功劳应当归属小红才是。”胡白见卫靖一双眼睛滚着泪水,感激地瞧着他,便这样解释。 红舞云冷笑一声,说:“我不敢居功,是你自个儿逞英雄要扛下的,赎身一万银,连同温姑娘的初夜价应当也是你出,一共是二十二万么千么百么十么。” “好,我出,我出!这点钱算得了什么?”胡白摸摸肚子,埋怨了卫靖两句:“都是你,将价码喊这么高干嘛?” 天寒地冻,云来楼里却是暖呼呼、喜气洋洋。 大伙儿起了一阵哄,温于雪打算明日启程,和卫靖一同返回小原村。 樊军拍拍皮裘背心,不再理睬大伙儿,自顾自地往外头走。温于雪赶紧上去,恭谨地向他道谢:“樊大哥,真的很感激你。” 樊军点点头,淡淡地说:“行走江湖,助人急难,本没什么。你以后张大眼睛对人,别再看走眼了。” “好汉子,咱们聊聊!”胡白见樊军要走,赶紧追了上去,他也是个武痴,方才见樊军突然杀出,竟能和豹子堂二当家杀了个不分轩轾,早已有意结识。 “卫兄弟,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公孙遥喊着,由于胡白已扛下了这笔钱,他便将那堆黄金条块重新包起,拉着卫靖要回剑庄,此时已经入夜。 卫靖尽管得宠,但多日来将剑庄门禁视若无睹,早已让一票资深学长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卫靖还拉着温于雪说话,她想起什么,回房拿了个娃娃给他,是个女娃娃,和先前卫靖那男娃娃正好凑成一对儿。 卫靖拿着娃娃,这才心满意足地和公孙遥离去,还埋怨地说:“都是那臭丫头,偷了我另一个娃娃,不然现在两个娃娃摆在一块,多好看呐!” ************ 两人回到卫家剑庄,翻墙进了院子,公孙遥带着黄金和绿铁剑,怕让人见到了不好解释,便偷偷摸摸地埋在院子里的树下,还担心着不知该如何和其他人说明他们这么晚才回来,卫靖还带了一身伤。 “大伯!大伯!我被人打得好惨!”卫靖拉着公孙遥大声嚷嚷,闯入了卫长青书房。 卫长青身旁站了两个男人,身上还背着行囊,像是刚从外地赶路回来的差使。 卫长青听到卫靖的叫喊,向那两个差使挥挥手,要他们出去。 卫靖不等卫长青说话,便先声夺人地说:“大伯!我找着家乡那姑娘了,原来她在城里迷了路,碰上坏家伙,要将她卖给酒楼。我和张遥出外差时正好碰上,这才救了她!” “是吗?”卫长青静静地瞧着卫靖,听他说完,没过问当中矛盾,甚至没过问卫靖身上的伤。 “大伯,那位姐姐今晚在客栈里过夜。你放我几天假,明儿个我得送她回去,她母亲想煞她了,要是再见不到她,恐怕要苦出病来了。”卫靖夸张地说。 “正好??”卫长青静默半晌,点了点头说:“我正有些话想和你爹爹说,晚点我写封书信,你明日一并带回去交给你爹爹。” 卫靖没料到大伯这么轻易便答应他的要求,和公孙遥走出书房,在大院里一连翻了十来个觔斗,只觉得前些日子的苦闷阴霾,一下子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80章 夜探月1 这日卫靖起了个大早,仔细梳洗一番,换上崭新衣裳,随身行囊早已备妥,昨晚那二尺长短的乌钢片也用布包裹妥当,准备回家后,仍能随手敲打锻造。 除此之外,卫长青还将亲自打造的一双长短剑,托卫靖一同带回小原村,一柄赠与卫文,一把是卫靖的,也算是他此趟归乡路途上的防身之物。 卫靖拔剑出鞘,只见长短双剑光亮耀眼,虽只是观赏用剑,并非乌钢、纯钢这类实战兵器用材,但在卫长青的巧工之下,坚韧锋利程度却也极好,就算真打,也绝不吃亏。 “阿靖,我本想与你一同前去,但剑庄这些时日还有些琐事缠身,这封书信你带回去交给你爹爹。就说你大伯非常想煞了他这老弟弟,请他务必和你同来,将我卫家剑庄发扬光大。”卫长青微笑地将书信交给卫靖,摸摸他的头。 “大伯,谢谢你,我一定会照您的吩咐和我爹爹说的!”卫靖拍着胸脯保证,提起行囊,大步走出卫家剑庄。 郎仲齐这群公子哥儿远远地偷瞧,都暗暗叫苦,只觉得卫靖这么一去,再回来时也将他爸爸带来,那时他在剑庄更是不可一世了。 只有沈河此等家伙开始盘算届时要如何弄些狗腿花样,盛大欢迎卫靖归来,好夺得他的赏识。 卫靖乘着马车,来到云来楼,里头的姑娘忙进忙出,就是没见到温于雪,连小缦也不在。他缠着云来楼姑娘问了好半晌,却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她俩出门购买在回程中吃的零食水果和随身物事。 卫靖赖在楼里等待,等了许久,还张口吃了两位姑娘喂的饺子,始终等不到温于雪,樊军倒是来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竟已到了下午,卫靖渐感不耐,毛躁地来回走动,不停抓头,还跑出去找了数次,始终没有找到温于雪。 此时楼里的姑娘也担心起来,这才通报红舞云。 红舞云下楼后问明情况,也无可奈何,正要请各位姑娘四处去寻。 其中一位姑娘终于老实招了供:“红姐,唉??本来我答应温姑娘不说的??现在她不知上哪去了,连小缦也没有消息,我老实说了??温姑娘她??去找她那没良心的冤家了。” “什么!”卫靖惊讶大喊:“你怎么现在才说!” 她有些委屈,解释着:“你们难道忘了,温姑娘之所以待在这儿,就是想替那家伙挣些钱,替他还清欠债。 “昨夜的竞标一下子标上二十二万银,红姐又赏了两成,也就是给她四万银。 “她分了些红给咱们姐妹,却又想起那家伙,犹豫了一个晚上,今天一大早,还是决定将这笔钱拿给他。 “我和小缦苦劝好久,她答应留下一半带回家里,另一半仍执意给那家伙,说是还清最后一分人情,从此不再见他。 “小缦怕她这么一去,听那家伙说上几句好话,就将她所有的钱都吃了,便跟着她去。 “临行前,她千叮万嘱要我别和其他人说,免得惹大家不悦,我想想也有道理,只当她俩去去就回,哪晓得一等就等到现在??” 卫靖听到一半,已忿忿难平,气得冲出云来楼,就想去打陈裕,却想起他已不在原先住处,恨得连连跺脚,用脚踢着地上积雪。 樊军倒没有那么气愤,只是怔怔地说:“要是温姑娘真有决心,从此和他一刀两断,这也无可厚非。只是,人怎会平白无故没了消息?上哪儿去了?” 卫靖正激动地踢着雪时,远远地传来了小缦的喊声:“小卫!小卫!快去叫红姐!” 小缦模样狼狈,衣服上有些淤泥,脸上还有好几处擦伤。 “小缦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于雪姐姐呢?”卫靖大惊失色,连忙拉着小缦走进云来楼。 “温小妹??温小妹被那贱胚给掳走啦!”小缦喘了口气,自姐妹手上接过热茶,大口喝着。 卫靖、樊军等人惊愕不已,红舞云突然冷冷地问:“小缦,你再想想,他俩可是私奔?” “不!不是这样!是被掳走了!”小缦连连摇头,她知道红舞云一直盼着温于雪看透陈裕嘴脸,彻底觉悟,要是她拿了钱,再重回陈裕怀抱,甚至抛下卫靖,也不回乡见父母,那可要糟蹋大家一番苦心了。 小缦将茶饮尽,喘了口气说:“我一去那儿,便知不对劲,那里居然还有别的男人。 “温于雪和他讲了半天,似乎起了争执,我要将她拉走,那贱胚已经翻脸,和他那些朋友将咱们绑了,说要押去献给唐彪! “原来他上次被小卫打了一顿,竟跑去加入豹子堂,想抢个头功呐! “我和温姑娘被押上马车,走了一段路,我趁着一旁男人不注意,跳下车,死命逃着,好不容易才逃回这儿??” 卫靖气炸了,哇哇大叫了好一会儿,听见小缦说完,扑上抓着她的肩,猛力摇动,愤怒地问:“他们将于雪姐姐抓去哪儿了?我要去扒了那家伙的皮!” 小缦连连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马车顺着子午大道往南边跑??” “探月楼。”红舞云随即接话,“豹子堂的据点之一,那是唐彪风流快活的行馆。” 卫靖听了,惊愤交杂,转身便要往外头冲。樊军一把将他拉住,大声地说:“你不能打,去了也没用。你大伯不是和闯天门关系密切吗?你现在要做的事,是赶紧回剑庄求援,知道了吗?” “我要去救于雪姐姐!”卫靖六神无主地吼叫。樊军一把将他提出云来楼,招来一辆马车,将卫靖扔上车,又在地上抓起两把雪,一把塞进卫靖嘴巴,一把抹在他脸上,对车夫说:“将他载回卫家剑庄。” 车夫问:“哪个卫家剑庄?” “卫家大哥那个!”樊军掏出一锭小金子,赏给车夫,吩咐:“用最快的速度载他去!” 车夫大声言谢,快马加鞭跑起马车。 “我去探月楼一趟,向唐彪要人。”红舞云套上毛皮袍子,吩咐几位姑娘:“你们快去找胡大厨子求救。”红舞云说完,便领着几位姑娘,连同樊军,一起赶往探月楼。 第81章 夜探月2 车夫将马车驶得极快,颠簸晃颤,卫靖在车上紧握拳头,脑袋一片空白,直到抵达剑庄时,还是车夫出声提醒,他才赶紧下车。 卫靖发足快跑,穿过庭院小林,直直便往卫长青书房跑,只盼大伯能替他出头,透过关系要唐彪放人。 他跑得激烈,大口吸气,一道道寒风皮鞭似地抽着他的胸肺,好不容易奔到卫长青书房前头的小花园,脚下一滑便扑倒在院子积雪地上。 他挣扎起身子,只觉得头昏眼花,一口气换不上来。 卫靖拍拍脸上的雪,冷静了些,扶着栏杆步上台阶,开始盘算如何将这缘由说给大伯听。 “你说什么?逃出闯天门刑堂的武裕夫真的在你三弟家中!”伯母的声音自书房中传出:“那两个探子没见过武裕夫,可是认错了人?” 卫靖一怔,将脚步放缓,竖耳倾听。 “他们听武裕夫以这三字自称,三弟便称他『武兄弟』。三弟隐居多年,交友不多,哪来这么多姓武的和他称兄道弟?哪会有错?”卫长青解释。 “既然如此,你何不知会闯天门李帮主,要他下令抓人呐?这可是立了件头功!”伯母的声音既惊且喜。 卫靖听闻至此,身子剧烈发抖,一阵寒意自脚底钻进心肺,他望望左右,蹑手蹑脚地更靠近窗边,偷偷听着。 卫长青笑骂:“你懂什么?传了出去,说我为了讨好李靡,连自己亲生兄弟都要出卖,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况且,李靡那脓包喜怒无常,他这样对待富贵居,无非是觊觎那本《百兵》神妙。 “三弟是杨老爷子女婿,倘若那本《百兵》真的在三弟手中,届时他顺水推舟地献出,再加上一番解释叙述,反倒因此得宠,我不就是无端端又替自己立了个对手吗?” 伯母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你最行,那么你又为何放卫靖回去小原村,将他押在这儿,你三弟不来也不行呐!” “唉??你这脑袋??”卫长青摇头地说:“我派探子去探三弟,为的是瞧瞧这卫靖是真是假,可别中了卫老二的计,派个假侄子在我这儿卧底,将我这次神兵大赛的压箱技艺摸得一清二楚,或是胡搞坏事。 “卫靖要回乡,正好可以证实他是真是假,若他是假,早早滚了好;要他是真,我在捎给三弟的信中说我病重,想坏了他这老弟弟,求他无论如何都来见我一面。 “等他来了,我便留他长住,将卫老二一番坏话全说给他听,老三以往便向着我,自会信我,和我一起对付卫老二。而我也自当全心全意地照顾这苦命的弟弟,你说不是吗?” “是呀,但他和闯天门的头号要犯武裕夫勾搭在一块儿,这又该当如何?”伯母问。 “这倒是个麻烦,我也不知他是如何会与武裕夫勾搭上。但他们本便相识,武裕夫逃出刑堂,无所依靠,找旧友住处避祸,也不稀奇。多半是我这三弟心肠软,才会收留他。”卫长青胸有成竹地答:“总之,等他来了,一切全在我掌握之中。” “我真怕他将逃犯也带来。” “带来更好。”卫长青答,“明年初春大扬府上,由我亲自献上大礼,可比只是通风报信,威风太多了。” “这一次,我必雪前耻。”卫长青说出这句话时,语音颤抖,兴奋不已。 三次神兵大赛中,他只胜了第一次,之后两次,都败给弟弟卫开来。 而卫长青和卫开来早在分家时,便已闹得水火不容了,卫文当时已先一步离开卫家剑庄,对此所知不多。 “你不怕养虎为患?”伯母的声音尖锐刺耳:“你那晚说得可诚恳了,当真要将卫家剑庄和你弟弟同享,让他儿子接手?” 卫长青哈哈一笑:“同享个三年五载有何难?等我将卫老二搞倒,这老三有何难对付?将我基业交给他儿子?你当我傻了吗?哈哈!” 书房里传出阵阵笑声,卫靖铁青着脸,转身离去,他本以为大伯对《百兵》感兴趣,只是出于铸剑师本能,想瞧瞧那玩意儿究竟有何稀奇。 没料到大伯计划周详,竟是为了对付两个亲生兄弟。 他激愤之意渐减,心寒之意充满全身,这倒使他静下心来,既已知道卫长青和闯天门近乎一种“仆与主”、“犬与人”的关系,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乡下姑娘得罪闯天门。 既然如此,他开口去求也是无用,平白拖延时间。他突然想起什么,走到剑庄大院的偏僻处,在行囊中掏摸一阵,找出武裕夫那块染血布,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此时天色渐渐暗去,卫靖耐着酷寒换下新衣,换回平日上课制服,将行囊藏在草堆中,只带着那双剑和二尺钢片,低头快步走着,生怕被剑庄里的人发现。他找了好半晌,见公孙遥正准备回寝室做功课,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去,将他拉到没人的角落。 “咦!卫??”公孙遥正惊讶要问,却被卫靖捂住了嘴。 “公孙遥,你先别吭声,你公孙家既然全家出动要对付闯天门,这情报功夫应当做足了。你可知道铁角堂的牛家三兄弟?”卫靖低声地问。 公孙遥惊讶地说:“你也知道铁角堂?咱们公孙家以前便和他们相识呐。我这次行程之前,还费了一番功夫,找他们碰面,被牛大哥撵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卫靖深吸口气,用最简单明了的方法,向公孙遥说明温于雪此时处境,和武裕夫这块染血布的意义。 “你想找牛家三兄弟帮忙?”公孙遥怔了怔,说:“找他们没用,牛大哥意志消沉,又担心他两位弟弟安危,想来不会替你冒这险??” “我没有其他办法了??你告诉我他们在哪儿,我跪下来求他??”卫靖一想起温于雪,又慌乱起来,语音颤抖,就要哭了,他抓着公孙遥的肩头说:“要不,能不能出动你公孙家的势力,救出于雪姐姐??我??我卫靖替你做牛做马??” “卫兄弟??你别这样??”公孙遥为难地说:“我公孙家势力本便不能和闯天门相比,这次不计一切代价,为的是杀李靡??无论如何,绝不能在此时轻举妄动,否则便是前功尽弃??卫兄弟??我知道你重视温姑娘,但我公孙家上下人的性命安危,也并非不值一文??” “我知道了??”卫靖茫然失措,转身要走,却又回头地说:“那??你可以告诉我??牛大哥在哪儿吗?” 公孙遥瞧着卫靖,叹了口气,看看左右,拉着他来到墙边,说:“趴下!” 第82章 夜探月3 卫靖还不明其意,已被公孙遥按在地上,踩着他的背,爬上墙,伸下手来,说:“我带你去找牛家兄弟,若他不帮你救人,我帮你去救人。” 卫靖惊喜万分,拉着公孙遥的手攀过墙,两人落至地面,卫靖感激地说:“你不是说??” 公孙遥苦笑了笑:“我公孙家有重要大计,而我公孙遥自个儿的事,自行负责,我一个人去帮你,应当不至于太招摇才是!” 卫靖瞪大眼睛,一哽咽跪了下来,便要磕头。 “你做什么?”公孙遥惊讶地将他拉起,却见卫靖满脸鼻涕眼泪地说:“你真是好朋友!” “对朋友要讲义气,我爷爷一直是这样教我的。”公孙遥带着他跑过几条街,来到一处偏僻巷子,有户破烂小屋。 那户小屋有个小院子,屋里有些人,公孙遥上那屋旁,透过窗子向里头的人打了几个暗号,便带着卫靖来到一旁另一间小房,里头有一匹马,鬃黑体白,色泽刚烈分明,一见公孙遥,便站了起来,亲密地以头颈磨蹭着他。 “『千里』是我的动物朋友,爷爷通知家里举家出动时,便将它也带来了。这小子腿健,若届时我能一举击杀李靡,只要能乘上千里,或许能保住一命。现下让它暖暖身也好。”公孙遥看了卫靖一眼,说:“你则是我上来湖市时,第一个结识的朋友!” 卫靖怔了怔,看着公孙遥双眼,突然觉得他此时言行,和公孙祖对王宝胜之义一般,祖孙俩一个模样。 他虽然尚不了解大恩不言谢这个道理,却也觉得此时若再流着眼泪道谢,实在多余,便说:“兄弟,我会记住今日!” 公孙遥骑上千里,将卫靖也拉上马,轻甩缰绳,千里一叫也不叫,灵巧地奔出小屋、奔上大道,速度如飞一般。 不久,已在距离卫家剑庄甚远的一处巷子中停下。 卫靖正觉得这儿眼熟,四处瞧了瞧,竟是那日他逃入地下来湖的鸪水街。 两人下了马,公孙遥拍拍马颈说:“乖乖在这儿等我。”说完便领着卫靖,往前走去。 卫靖回头看看千里,见它乖巧地靠在墙边,羡慕不已,喃喃地说:“你的千里比我的阿喜有用太多了啊!” 鸪水街此时静悄悄地漫无人迹,两旁矮屋大都无人居住,只是偶有几间亮着微微烛光。 公孙遥在其中一间门上敲了数次,里头沉沉的声音问:“谁?” “信县公孙遥,有要事拜访。”公孙遥恭谨地答。 “滚。”那声音低沉而坚决。 里头却传出争执声,一个娘声娘气的男人声音说:“大哥,你就算不想见他,也得要有礼貌呐。” 又一个声音粗犷,语意却似童言的家伙说:“大哥,公孙祖是大好人,他孙子也是好人,你好坏不分,不怕死后下了九泉,让爹爹打断你的腿吗?” 那娘声娘气的家伙是牛二,言似孩童的便是牛三了。 突然一声拍桌声响,牛大发怒喝斥:“闭口,小牛!” 卫靖按捺不住,推开了门,双手将那染血布抖开,直直跪在地下,大声喊:“三位牛大哥,我是武裕夫的朋友,我现在有难,求你们相助,卫靖他日定会报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公孙遥跟进屋里,只见屋内陈设简陋,几张破烂桌椅和三张草席、三张破烂棉被,这些时日,牛家三兄弟便避居于此。 原来牛家三兄弟本是闯天门铁角堂的三位堂主,尽管闯天门门风日渐低落,牛大管理堂众仍十分严格,严禁他们像其他堂口一般欺压良善,甚至因此和其他堂口起过不少争执。 富贵居这事本应落于铁角堂之上,但牛家和王宝胜也有旧情,铁角堂堂主牛大坚持不接这任务,闯天门总坛便将这任务派给无双堂满全利。 牛大自知李靡必会怪罪于他,加上富贵居惨案传得满城风雨,牛大心灰意冷,再不愿为虎作伥,自行解散铁角堂,领着两个弟弟卖起牛肉面。 但闯天门自然不会放过牛家三兄弟,曾经数次与铁角堂闹过纷争的无双堂,更是逮着这机会,无时无刻刁难他。 牛家三兄弟尽力忍耐,只盼远离江湖是非。 大牛那日和何闻闹翻,自知这生意不可能再做得下去,便领着牛二、牛三,来到通往地下来湖的鸪水街,心想先避避风头,观望一阵子。若是闯天门逼迫得紧,他们也可逃入地下来湖。 公孙家全族出动后,试图暗中联系各方反闯天门势力,便也寻得牛家三兄弟。 公孙遥曾亲自前来游说牛大,希望能够合作,但牛大决心退隐,更不愿两个弟弟牵连上祸害,说什么都不答应。 几句话说僵了,便将公孙遥给撵了出去。 “牛大哥!我给你磕头!”卫靖大力磕着头,心想或许现在樊军已杀到探月楼,和豹子堂展开恶斗,他只有一个人,如何能敌一整个豹子堂? 再加上温于雪应当早已被掳至探月楼,现在情形如何,卫靖更是不敢想象,只能大力磕头,急得眼泪都要落下。 公孙遥则解释着这纠葛情形,述说昨晚唐彪的恶形恶状。 “小兄弟,别磕了!武弟是咱们干弟弟,你是他好朋友,自然也是咱的好朋友!”牛二一把拉起卫靖。 卫靖只觉得他出手秀气飘逸,但后劲却大得无可抗拒,一抬手便将他整个身子拉了起来。 牛三一把夺下染血布横看竖看,说:“我不认得字,看不懂!”他又瞧瞧卫靖,突然大叫着说:“咦,你不就是那日痛打何闻的好小子吗!原来还是武弟的朋友,真是好小子呀你!” 牛二将染血布抢过去,瞧着上头那些血字,嚷嚷念出:“王老爷死于闯天门刑堂,武裕夫无能,只能保住自身,避居乡野养身,他日返回来湖,以身殉死。望三位哥哥念昔日王老爷之恩,保我卫靖小弟来湖一行,平安顺遂。不才弟武裕夫跪拜。” 牛大闭上眼睛,似在挣扎,他喃喃地说:“老爹爹临终前曾托付我??要照顾两个弟弟,千万不能让他们受苦受难??我不是为了自己平安,是为了你们啊??” 牛二酸酸地说:“大哥!你可真体贴,只护我和小牛这亲弟弟,不顾武裕夫那干弟弟!你忘了武弟也和咱们喝过结义酒吗?” 牛三猛一拍掌,说:“大哥,那你甭去了,我和好小子去,你有弟弟,我却没有弟弟!没有这层顾虑,唉呀,我怎么这么聪明,嘻嘻,呵呵!” 牛大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仍在挣扎。 公孙遥不愿强人所难,和卫靖说:“卫兄弟,我先去吧,我也能打上几个,樊兄以一敌上整个豹子堂,终究要吃亏。” 卫靖心中慌乱,听见公孙遥这么说,连连点头,又看了牛大一眼,不知他还要想上多久,叹了口气说:“公孙遥,咱们一起去,死便死吧,唉??” “好小子!等等我!”牛三不再理会牛大,追了出门。见两人上了马,大叫大嚷着:“我也要骑,将我也带去!我也好想揍豹子堂的人,他们和无双堂一样可恶!” “小牛,哥哥得随你去,好保护你!”牛二也跟了出来,扭腰摆臀地说。 “小牛!别拉扯人家的马!”牛大缓步出门,见牛三起哄,拉着千里的缰绳不放,便怒吼责骂。 “啊啊啊,我偏不听你的话!”牛三回头大喊:“小牛,我就是要去探月楼揍唐彪,要是碰上了他老子唐经虎,我也一并揍!” 第83章 夜探月4 牛二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说:“是呀,大哥,你要是心疼小牛,就去保护他,或者打死他,不让他去,两个你选一个!” “别胡闹!”牛大双眼圆瞪,气势如虎,倒将牛三吓得放开了手。 牛大大步走来,沉沉地说:“你那么大一个人,骑得上马吗?滚上街去,拦多马车!” 公孙遥和卫靖见牛大这么说,知他要相助了,连声称谢,说:“牛大哥,咱们马快,先去救急。” “等等!”牛大一步上前,自卫靖手上夺下染血布,紧握在手拜了几拜,随即撕个粉碎,说:“回去和武裕夫说,我没负他。” “谢牛大哥!”卫靖大声道谢,公孙遥扯动缰绳,千里前蹄高扬,随即似箭奔出。 “啊呀,我忘了将你爹爹的绿铁剑掘出土来了,手上没剑!”公孙遥突然想起这事。 “这不成问题,大伯给了我一双宝剑,咱一人使一支,杀他个鸡飞狗跳!”卫靖大声地答。 “哇!好快的马!比牛快太多了!”牛三看傻了眼,又怔怔地问牛大:“大哥,武弟又没死,你拜他干嘛?” “关你屁事!快去叫马车,迟了可没机会揍唐彪!”牛大愤恨地吼,重重敲了牛三脑袋一下。 ************ 探月楼古森幽静,高楼外是广阔庭园,一面向着小湖,小湖虽是人工砌造,却造得极美,一年之中,大部分时节都是波光粼粼的好看景色,此时却冻成了一块小冰原。 小湖旁是一片石板广场,有几处小亭,有专人负责扫去积雪。 红舞云衣袖轻飘,踏在积着薄雪的石板走去,艳红裙襬滚滚飘动,好似火在雪上跑。 几位姑娘忐忑不安地跟着,樊军在最后头,冷冷地瞧着小亭上跷着二郎腿,任由两位姑娘喂葡萄吃着的唐彪。唐彪身后站了满满的人,个个持着兵器。 “哟,云来楼女主人来啦,失敬失敬!”唐彪吐出两颗葡萄子儿,捏起牙签剔牙,见到红舞云,笑着调侃。 红舞云走至唐彪面前,冷冷地说:“听说温姑娘在你这儿,可有此事?” 小缦不等唐彪回答,便指着他背后一人,说:“就是在这,我认得这家伙,就是他将我擒上车的,可别赖!” “没人不承认呐,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唐彪哈哈一笑,伸了个懒腰,向身旁喽啰要来白羽球袍,裹在身上,说:“越来越冷了,啧啧,你们一堆姑娘不冷吗?来取取暖吧!” 红舞云不答话,小缦抢着说:“你们将温妹子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唐彪夸张笑着,和喽啰们一同起哄着说:“咱们这些坏男人将她带来探月楼,还能做什么好事?你这云来楼的红牌姑娘,怎么突然装起清纯来啦!” “你这杀千刀的!温姑娘是乡下姑娘,她并不是自愿来咱云来楼的!”小缦恼怒,吼着唐彪。 “好好!是我不对!那你这自愿的,过来陪陪我吧!”唐彪摊摊手,摇着头说:“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值二十万的姑娘,也不怎么样、不怎么样!” 樊军吸了口气,胸膛鼓涨,往唐彪走去。 “樊军。”红舞云伸手拦住樊军,说:“别和他闹,你现下上去,将温姑娘带下来。” 红舞云边说,边瞧着唐彪,冷冷地说:“唐彪,卖我个面子,让他上去将人带下来。你和你身后的人别拦他,若闲着无聊,我陪你聊聊天,如何?还是跳支舞给你瞧?” 唐彪拍拍手,连连点头说:“正好,正好!我还愁着要派兄弟送她回家,也挺麻烦,这么天寒地冻的,你们说是吧!快上去接她,上头那些家伙,可饥得像是什么似的!” 樊军瞪眼,全身发抖,也不答话,转身往探月楼冲去,到了门边,一抡拳便将两个看门的家伙撂倒了。 “你说要跳舞,跳吧!”唐彪打了个呵欠,仍将双腿跷在桌上,手上端着美酒,说:“一曲跳不够,多跳几曲,等胡大厨子来,替我烧几道菜下酒。” “你知道我为的是等他来。但我也晓得你心思,你岂会将大厨子放在眼里,闯天门势大,和天一样大。”红舞云淡淡说着,仰头望雪,双袖飞扬,轻逸起舞。 大雪泼洒而下,唐彪瞇着眼睛,一面喊冷,一面饮酒,一面和喽啰们一搭一唱,对着红舞云的舞蹈品头论足。 “在那儿!在那儿!”卫靖和公孙遥乘着千里,终于赶来,远远见到红舞云一行,立即奔去,卫靖跳下马匹,大声喝问:“死光头??” 小缦捂住卫靖的嘴,在他耳边说:“温姑娘在上头,樊军已经去了,你俩快去帮他!” “快快!在楼上!”卫靖听了,和公孙遥相视一眼,双双跑进楼里。 唐彪瞧也不瞧卫靖一眼,只是凝神看着大雪中漫舞的红舞云。 ************* 探月楼有九层楼高,面积也宽阔,每一层楼都有一个大厅,十数间小房。许多豹子堂的人四处走动,或是站着交谈,或是搂着姑娘调笑。 樊军向上直闯,喽啰们拦他不住,只能招呼伙伴持兵器围他。樊军身手矫健,或是翻过大桌,或是攀跳上楼,一连冲了四层楼,来到五楼。大厅里聚了二十来个豹子堂喽啰,个个持着刀斧棍棒。 樊军取出拐子,拐子已有些残破,是昨日被唐彪砍的。几个豹子堂的人一拥而上,樊军向前一跨,双拳打出,立即将两名迎面而来的喽啰轰出好远。 樊军忽而抡拳,忽而踢腿,大杀四方。 楼下也是一阵吵杂,鸡飞狗跳的。 樊军打得性起,背上中了一勾,将他皮裘背心划破,在背上画出一道长长口子,索性将皮裘脱了,暴怒狂吼,将拐子使得如天雷大火,靠得近的喽啰全被打得头破血流。 他马步一蹦,飞身弹起,连环腿发出,又将数名喽啰踢晕。 突然感到背后杀气陡生,他回身一个甩臂,却被一名大汉牢牢握住。 大汉一头金发,不像海棠国人,个头比樊军高出不少,身材更是壮硕。 他单手将樊军手臂连同拐子一起抓住,足见手掌之大。 樊军出力抵抗,却无法挣脱他的手,知道他怪力不下无双堂鲁雄,一面绷身发力,一面连出拳脚,施以突袭。 巨汉抬手格挡,挡不住樊军连击,一个不注意,握着樊军的手被格开,樊军一个顶膝撞在巨汉小腹上,将他击退。 眼前一道银亮闪光卷来,樊军低头避过,一个矮小男人自楼梯口翻下,手里抓着一条银鞭,鞭子状似蜈蚣,每节都镶着小刀片。 矮小男人呀呀地叫,挥动着银鞭,一鞭一鞭地朝樊军脑袋上挥。 樊军专注闪避,矮小男人一鞭快过一鞭,突起一鞭快若飞雷,樊军无处可避,陡然双拳举起,拐子向外,被银鞭缠住。 樊军也不理手臂被银鞭上的刀片划破,仗着拐子保护手骨,身子一沉,发出震天巨吼,硬功爆发,双臂一撑,将银鞭撑得断成好几截。 矮小男人怒眼圆瞪,哇哇叫着,又从长裤绑腿上的小袋中,摸出一双小刀冲上去,但这刀势便不如银鞭犀利了。 又一名高瘦汉子自后方窜来,拿着一根长棍,一端还以锁炼连着一截短棍,短棍上头满是钢钉。 “好毒辣的子母棍!”樊军怒骂,转身和他斗起,矮小男人也不愿居后,持着双刀夹击。 第84章 夜探月5 高瘦男人的子母棍,长棍锁着短棍,用意在这么一棍砸下,敌手若以兵刃格挡,即便挡下长棍,仍会被顺势甩下的短棍打中脑袋。 而高瘦男人持着的子母棍,短棍上头满是钢钉,凶狠可想而知。 樊军左右迎敌,倍感吃力,身上让那短棍甩出好几处伤痕。他后退两步,忽将拐子倒转,握着拐子长端那截,将拐子当作小锄头一般拿握。 高瘦男人大喝一声,一棍子照着樊军脑袋劈下,却也听得樊军一喝,双拐向上一勾,以一双拐子的握柄处抵住长棍,满是利钉的短棍当头甩下,却因樊军将拐子倒握,更加上他手长,短棍向下甩时,他仅略偏了偏头,便避开短棍这击。 短棍旋绕数圈,锁炼在一双拐子握柄交叉处缠绕得动弹不得。 高瘦男人惊愕之时,已来不及,樊军力气大过他,一个拧扭已将他的子母棍拉脱了手,一手抓着长棍一端,膝盖抬起一撞,将子母棍折成两半。 “这家伙好厉害!”又一名虬髯汉子挺剑刺来,一剑一剑刺向樊军要害。 樊军吸气闪避,重整阵脚迎战,和虬髯汉子酣斗半晌,渐渐占了上风。 一双拐子格挡下所有剑砍刺击,又忽起长腿不时突袭,虬髯汉子中了好几脚,恼怒吼着:“好家伙,咱们豹子堂四豹子车轮斗你一个,竟还斗不倒你!” “滚开!”樊军恨恨吼着,一拐子砸下,大豹子虬髯汉陈宾不敢以剑挡架,只得向后一跃,向三个伙伴吼:“看什么!一起上呐!” 二豹子金发壮汉蒙哥、三豹子子母棍黄喜、四豹子矮个儿薛瑁听了号令,立即将樊军团团围住,一起发出攻势。 尽管三豹子、四豹子的擅长武器被樊军打坏了,但四个打一个,仍大大占了优势。 尽管樊军杀红了眼,连声怒吼,拐子攻势剽悍,却仍难敌四豹子连手,身上的伤痕快速增加,腰间中了二豹子蒙哥一拳,呕出好几口血,滚至楼梯边缘。 大豹子陈宾挺剑追上,忽然樊军背后银光乍起,挡下这剑。 公孙遥挺剑跃上接战,长剑凌厉,加上是卫长青打造的宝剑,和陈宾一过数剑,便将陈宾的剑击断了。 卫靖也跟上楼,右手握着锐利短剑,左手握着二尺钢片,连连喘气,将樊军扶起,关心地问:“啊呀,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樊军呸地一声,将嘴中残血吐出,大声说:“打架受伤,早习惯了!再来!” “好!”卫靖大喝一声,跟在公孙遥之后,大战四豹子,樊军随即也加入战局,情势立即扭转。 本来这四豹子连手,未必会输樊军加公孙遥和一个卫靖,但陈宾断了剑,只得使着喽啰递上的斧头; 黄喜没了子母棍,也向喽啰要了一柄弯刀; 薛瑁使着威力不大的小短刀。武器用不惯手,四豹子便落居下风。 公孙遥长剑连击,挡住陈宾和黄喜; 卫靖手上两柄家伙都比薛瑁手上的短刀长,连个头也比薛瑁高出不少,他仗着剑利,乱挥乱砍,就想让薛瑁以刀硬格,将他刀削断。 薛瑁并不上当,后退几步,手一挥便扔出飞刀。 卫靖的身手自是无法避过这飞刀,公孙遥挺剑来拨,打落飞刀,左臂却中了黄喜一刀。 “小子,你以为你能以一敌三!”薛瑁指着公孙遥怒骂,翻滚一圈先是绊倒卫靖,反握小刀就要刺他胸口。 公孙遥使剑挡开陈宾和黄喜的攻势,又出剑救卫靖,再次逼退薛瑁,腿上却又中了黄喜一刀。 陈宾见公孙遥单膝跪上,便大步跨去,要以斧头斩他。突然手臂一紧,竟是让樊军抓住。 那头的二豹子壮汉蒙哥已经倒地不起,原来樊军趁着公孙遥以一抵三之际,全力解决了二豹子。 他抓住陈宾手腕,不等陈宾反应,一肘撞在他的陈宾后脑上,这一肘可用上了十成力,陈宾甚至没有吭声,已经软绵绵倒下。 四豹子败了两豹子,黄喜若以子母棍,还能勉力斗公孙遥,但他用弯刀,所学功夫施展不出,一对一完全不是公孙遥的对手。 本来退在后头看热闹的喽啰们,此时瞧出苗头不对,有的开始替四豹子找起称手兵器,有的推挤着要上来帮忙,一下子哄乱成一团。 樊军一个膝盖顶在薛瑁脸上,将他鼻梁踢断,还不等他倒地,回身一脚将他踢飞下楼,一路滚了下去。 黄喜也被公孙遥刺中三剑,倒地不起。 卫靖三人又继续往上找寻,和一票喽啰且战且走,到了八楼,一间房里传出陈裕的说话声:“阿雪,事已至此,你便别闹倔了,豹子堂势力庞大,跟着咱们绝不吃亏。唐大哥英雄豪杰,他爹唐经虎是闯天门的大元老,深受李帮主信任,在这儿,包你吃好的穿好的!有他罩着你,堂里兄弟不会对你不规矩的!刚刚的事,你便忘了吧!” “你别过来──”温于雪的叫声凄厉,一头乱发披肩,脸上有伤,衣裳不整,流着眼泪以一只发髻抵着自己咽喉,发髻已经刺入咽喉些许,滴落出血。 陈裕气愤大吼:“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冰清玉洁,有什么好稀罕的!让唐大哥碰过,是你的荣幸!你再他妈的发疯,我便叫外头兄弟出来,轮流着上,到时候你想死也难啦!” 陈裕趁着温于雪痛哭失声之际,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抢下她手上发髻,赏了她几个巴掌,伸手便要扯她衣裳。 “哇!”陈裕一时不察,脸让温于雪咬了一口,鲜血淋漓。他愤然大怒,扯着温于雪的头发往房门外走,一面怒骂:“贱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外头的弟兄们,做兄弟的我??” 陈裕开了门,却见到门外十几个闯天门喽啰围着樊军、公孙遥和卫靖对峙,还有一半已倒地不起。 “于雪姐姐!”卫靖见温于雪一身狼狈,让陈裕揪着,怒不可遏,发狂似地扑了上去。 陈裕知道樊军骁勇,心中害怕,以夺来的发髻抵着温于雪颈子,将她往九楼拉,一面大喊:“铁哥,铁哥!他们上来啦!” 卫靖等三人追上楼,楼梯上去是一圆形小厅,一半通着厅堂房舍,另一半有一长长窄道,通往陈设别致的探月天台。 厅堂那端走出一剽悍男人,手上搂着个姑娘,背后还跟着一票手下,犹自问着:“谁在嚷嚷,没瞧见我正风流快活吗!”这男人是唐彪的弟弟,唐铁。 “铁哥!有几个家伙打上来啦,彪哥正在楼下主事,没空管呐!”陈裕大喊,拉着温于雪往探月楼天台奔去。 “什么?谁那么大胆敢闯咱们豹子堂?”唐铁怔了怔,挥手一招,身后一票手下和自楼下赶上来帮忙的喽啰,全都围了上去。 卫靖三人追着陈裕,樊军见背后追兵甚急,突然停下,回身几拳砸倒几个喽啰。 唐铁狂啸一声,挺着一柄长戟刺来,樊军抖擞精神,一人守住长道,狂战唐铁和一票喽啰,总算也拜这长道狭窄,唐铁顶多只能同时率领二人围攻樊军,无法一拥而上。 卫靖和公孙遥一路追上,出了长道,来到探月楼天台,见到陈裕挟持温于雪,奔到楼台边缘,还逼迫温于雪和他一起翻过栏杆。 卫靖愤恨地大吼:“你这王八羔子,快将于雪姐姐放了!” “你再过来,我就将她扔下去!”陈裕扯了扯温于雪的身子,后者脸色煞白,嘴唇发颤,看着天空飘雪。 第85章 夜探月6 “姓卫的!我到底哪一点得罪了你?咱们不是同乡吗?明明井水不犯河水,你三番两次找我麻烦,却是为何?”陈裕也愤怒地吼。 “你还好意思说!你还好意思说!”卫靖大怒,胡乱挥着短剑,却不敢上前一步,生怕他真将温于雪推下去。 “陈裕??”温于雪突然一声呼唤,语音冷如冰雪。 陈裕怔了怔,温于雪突然挣扎起身,也不顾陈裕手上那发髻插入她颈子数分。 “你疯了吗!”陈裕哇哇大叫,温于雪死命和他拉扯。两人同时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卫靖在温于雪挣扎之际,便吼叫冲上,一把拉住温于雪的手臂,将她扯了回来。 只听见陈裕落下时的嘶吼声凄厉吓人,跟着便是碰的一声,再没动静了。 公孙遥也实时赶上,但看温于雪衣裳不整,赶紧转过头去,说:“卫兄弟,快将温姑娘拉回来。” 温于雪和卫靖隔着栏杆互拥,卫靖只觉得温于雪身子冰冷,像是抱着一块冰一般。他连连安慰:“于雪姐姐,你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 温于雪哽咽一声,流下泪,捧着卫靖的脸,连连亲吻,说着:“我好后悔,小卫你对我好,我却只将你当作弟弟,我好后悔??” 卫靖又是欣喜又是难过,拉着温于雪的手,说:“我抓紧你,你翻过来!就像于雪姐姐你以前带我爬树一样!” 温于雪凄然一笑,拨开卫靖的手,身子向后仰去,喃喃地说:“但我已不能活了??” “啊!啊──”卫靖大惊,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构着。温于雪的身子已掉了下去。 那声闷沉声响,像木柱敲钟,重重击在卫靖胸口深处。卫靖猛一颤抖,发狂似地叫喊开来。 公孙遥愕然回身,见卫靖正攀着栏杆,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卫靖后领,死命拉着他,将他往后拖拉。 卫靖哭着吼着,伸手乱抓,只抓住一片片自天空落下的雪?? *********** 陈裕尖叫坠落时,红舞云的舞步突然停止,小缦等姑娘全都愕然看他落下,吓得别过了头。 随着卫靖一声尖叫,温于雪的身子跟着落下,他们惊讶至极,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温于雪的身子摔落在雪地上,鲜血漫出,染红了一片雪。 随即便是探月楼顶上那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唐彪笑嘻嘻地站起,看着庭院大门入口一堆人举着火把前来,他身形一晃,已来到红舞云身旁。 红舞云猛一怒喝,翻手打向唐彪,唐彪一把抓住红舞云的手,见她手上还捏着一枚锐利发髻,嘿嘿一笑。 红舞云汗流一身,止不住胸口起伏,她本也身怀武艺,但为了拖延时间,硬是在大雪之下起舞许久,早已力竭,否则她这一招即使伤不了唐彪,也绝不会这样轻易让他挡下。 “胡大厨子来啦!” “食胜天的人来啦!”云来楼跟来的几位姑娘见温于雪坠楼,心中惊骇莫名,又见唐彪出手,一票姑娘全然不知所措。 此时回头见到食胜天人马终于赶来,全都欣喜地大呼小叫:“胡大厨子快来,臭豹子欺负咱们红姐!” “哈哈??唐??彪──”胡白远远地瞧见唐彪一手抓着红舞云双手,一手扣着她咽喉,哪里按捺得住,只笑了半声,便爆出虎啸狮吼,狂步奔来,怒眼圆瞪,弥勒佛的样貌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如猛牛大熊般的威猛,他大声一吼:“放开她!” 食胜天来了百余人马,个个手上持着菜刀锅铲,一起怒吼:“放人!” 唐彪哈哈一声,嘟起嘴巴,在红舞云冻得发青的脸蛋上一吻,松开一手摆在耳边作势,说:“听不见!” 红舞云挥动巴掌要赏他耳光,又让唐彪抓住了手。 豹子堂的人马也全都拔出兵刃,跟在唐彪身后,有一百来人,齐声怒骂:“食胜天的臭厨子嚣张啥!”“你们人有咱们多吗?”“咱们还有一半在楼里玩呢!” “胡白,昨晚你不给我面子,又怎么怪我今夜不通情达理呢?”唐彪哈了口气,说:“天气好冷,废话便不多说了,一、将你所有身家给我,二、将那栋十七层楼食胜天让给我。你多说一句,我就吃她一口!” “我答应你!”胡白朗声说:“钱和楼都给你,你将小红放了!” 唐彪一怔,怎么也想不到胡白全然没有第二句话,一口便答应。他歪着头想了想,又在红舞云脸上亲了一下,说:“你可真大方,但我怕你呀!” 胡白愤怒地浑身发颤,缓缓地说:“你怕什么,你放了小红,我将所有身家给你,绝不报复。” “人人都知道胡大厨子一双铁砂掌精练多年,强横无匹,你看看你一双手,多凶多恶呐,要是打在我身上,可难捱了??”唐彪哈哈一笑,指着胡白左手喊:“你将左手打断。” “好。”胡白一点也没迟疑,右手一挥,打在左臂上,喀擦一声,骨头立断。 “好汉子!”唐彪大声赞叹,将脸凑在红舞云脸上嗅闻,只觉得鼻端湿漉漉的,是红舞云流下了眼泪。 “你虽自断一手,但你瞧瞧,你背后那么多凶悍家伙??”唐彪伸长脖子,看了看胡白身后那票义愤填膺的食胜天人马。 “将手上武器扔了!”胡白大喊,叮当声响不绝于耳,所有食胜天人马全将菜刀锅铲扔了一地。 “这怎么成,你会铁砂掌,你的厨子们难保也会,这样吧??你将他们每人都打断一臂,然后??然后??等我想想。”唐彪哈哈笑着说。 胡白脸色铁青,转而深红,他已恼怒到了极点,要他自断手臂,他立即照着做了,但要他将手下的手臂都打断,这着实令他为难。 “你打断了手下手臂,再将自个双脚也打断,如此一来,我才安心!”唐彪瞪大眼睛,笑着说。 “那你先杀了我吧!”红舞云猛一抬腿,那腿踢得又直又高,成了一字马,脚尖眼看便要蹬中倚在她肩上的唐彪。 唐彪千钧一发之际,歪头闪开,他身手了得,还不等红舞云逃脱,又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直嚷:“好险,好险!” 红舞云没了发髻,这么一拉一扯,长发飞扬,唐彪拗住红舞云双臂,连连称赞:“好美的头发!”唐彪知道胡白离他挺远,加上对自己身手自负,闪了红舞云一脚,仍开口说笑。 一根筷子倏地飞来,红舞云的长发尚未落下,唐彪发现黑发后方飞来的筷子,愕然撇头要闪,却闪避不及,还是被筷子刺中脸颊。 “喝!”唐彪拔出脸上筷子,惊怒交加,只见又有三支筷子打来,飞势快绝,他以手上那支筷子格开了那三支飞筷。 食胜天的人马之中发出骚动,一阵推挤,挤出两个大汉,汗流浃背地四处张望,正是牛二和牛三喊:“大哥呢?跑那么快!”“喘死我了,呼!” 大伙儿这才瞧清楚,食胜天一行当中站得很前头一个,正是牛大,手上还抓着几支筷子。 牛家三兄弟不像卫靖和公孙遥骑着神驹快马,只得在街上拦起马车,好半晌总算拦得一辆,但牛三身子胖重,拖慢了速度,腿力强健的牛大和牛二只得轮流在车后推,好不容易才抵达这儿。 刚好食胜天也在此时赶来,牛家三兄弟便混杂其后一同进来,牛大远远地瞧见唐彪挟持着一名女子,以为那便是卫靖要救的人。 摸了几根筷子便推开人往前挤,抓准时机射筷子救人;他还不知卫靖要救的温于雪,已坠楼身亡。 第86章 夜探月7 唐彪这么一惊,红舞云已挣脱他的手。唐彪要追,牛大一扬手,又是三支飞筷子射来,唐彪惊愕拨开筷子之时,红舞云却陡然转身,似飞似舞,右手猛一挥扫,指甲划过唐彪右眼,血花溅洒上天。 “哇──”唐彪捂着右眼,惊怒大吼,红舞云则用尽全力,朝胡白奔去。 “嘶──”胡白深吸口气,却没迎接红舞云,而是双眼爆射精光,断了的一手低垂,另一手抬手指着天,大喊:“食胜天的弟兄们,会做包子不会?” “会!”上百名食胜天人马纷纷自地上拾起菜刀锅铲,爆出巨吼应答。 “做过豹肉包子没有?”胡白吼声更烈,一人之吼压过百人之声。 “不曾做过!” “想不想学学?” “想──” 胡白高举的那手猛一挥下,指向唐彪,气若雄狮地巨喝:“那─还─不─上──”他大吼之际,身子率先狂奔猛扑而去,一臂高举,一张大掌好似土墙,呼呼几声照着唐彪脸上打。 “喝!”唐彪捂着右眼,惊骇地闪避,或举臂横架,或出脚踢击,想腾手拔刀,却苦于胡白攻势太烈,过了十数招,肩头被打了一掌,像被一担子砖砸中一般,双腿一软,晃荡几步。 “喝啊──”食胜天百来名剽悍厨子、伙计,全都杀气腾腾,喊声震天,冲入豹子堂阵中,杀成一团。 食胜天一方个个怒眼圆瞪,咬牙切齿,便因唐彪言行使得一票人个个愤慨激昂。 相形之下,豹子堂这厢人马气势便显得弱了不少,让食胜天一冲,登时倒了一半,全都受到刀砍棍砸,抱着伤处,倒在地上嚎叫呻吟。 此时牛三也吼叫出声,以拳击胸,挥动双拳闯入战圈,先前他便认清穿白衣的是食胜天一方,一阵乱打之下,只误伤了几位食胜天人马,倒是将豹子堂的打倒一片。 牛二见情势并没想象中险恶,便只是笑咪咪地在一旁掠阵,随手拍倒几名豹子堂手下。 唐彪一眼瞎了,一臂酸软无力,胡白则气势正盛,狂烈追击,一张大掌或拍或抓,总算逮着唐彪一步踏得浅了,当着他胸口按了那么一下,唐彪啊地一声,口喷鲜血,身子倒下。 胡白抬起一脚,缓缓踏上唐彪胸膛,正要发力,红舞云已经赶来,大喊:“脚下留人!” 胡白一怔,转头问:“小红,你不让我杀这混蛋?” 红舞云叹了口气说:“唐彪是豹子堂堂主唐经虎的爱子,唐经虎尚称壮年,武名犹在,且是闯天门的大人物,你若杀他,这笔帐便不知要如何了结了!” 胡白看着唐彪,恨恨骂着:“我岂会害怕唐经虎,我和他打不一定输!” 红舞云说:“食胜天若被闯天门剿了,我怎么办?” “他如此对你,若不杀这家伙,我怎咽得下这口气!”胡白仍难忍怒气,他修身养性多年,今儿个被唐彪气得要炸,一时也难以平复。 红舞云突然怒斥一声,用力打了胡白一耳光,说:“这家伙要你家产,要你自断手臂,你想也不想便照做,而我要你饶他一条狗命,却是为了你好,你竟怎么也不听,看来你爱他还比爱我多些!” 胡白听红舞云这么说,登时哑然失笑,想想也对,便将脚收回,携着红舞云缓步走回。 此时豹子堂的人马已经一败涂地,被食胜天的人打得四处逃窜,胡白一声令下,召回所有人马,转往楼上打。 唐彪摇摇晃晃地站起,见情势已然逆转,自己受伤不轻,便也不敢再耍狠,招来几名手下,护着他往外头逃了。 ************ 公孙遥拖着哭疯了的卫靖,硬是将他拉回长道,见樊军肩头中了一戟,连连败退,卫靖却仍死命地要往天台上冲,公孙遥只得在卫靖脸上打了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指着樊军那条长道怒斥:“你瞧清楚,路在那边,你从天台上跳,便见不到你想见的人啦!” “对??对!”卫靖心神大乱,他自然知道自九层楼高的地方跌下去会是什么情形,但此时一心只想着赶紧下楼,便能见着温于雪了。 他挣扎起身,接过公孙遥递给他的短剑和钢片,大喊一声,冲了上去。 樊军浴血苦战,拐子虽能作盾挡架拦格,但对上枪、戟这类突刺长兵便吃了亏;加上长道狭窄,无法游击寻找空隙。 所幸唐铁见樊军一拳便能撂倒一个喽啰,也不急着抢攻,指挥着手下逐步进逼。 这时卫靖发狂地冲来乱杀一阵,樊军惊愕,一面掩护卫靖,还回头看看公孙遥。 公孙遥挺剑助阵,向樊军摇了摇头,说:“没能救回温姑娘??” 樊军咬了咬牙,无言以对,眼中也隐隐可见泪水,将愤恨全灌在一双拐子上,挡下几记劈砍,突然猛力一奔,双臂架着拐子撞上唐铁那方,脚下劲道爆发,推着他们后退。 唐铁和樊军身子贴得极近,长戟发挥不了作用,只觉得樊军力大如牛,如何都拦不住,和身旁喽啰一堆脚互相绊挤,有些摔倒了的,便被其他人踩着身子踏过。 公孙遥在后头掩护,看哪个手拿着兵刃挤出想砍杀樊军,便挺剑刺去。 卫靖吼叫着,和樊军一起推,一面还拿剑乱刺,也捅倒了不少家伙。 剩下的七、八个人被推回圆形小厅,立时四散,唐铁被樊军扛了起来,对着楼梯扔下去。卫靖仍发狂往下冲,此时食胜天的人马已经杀了上来,也拦阻不住卫靖。 卫靖和樊军先后奔出探月楼。 卫靖远远地瞧着温于雪瘫在雪堆中的身子,只觉得浑身发寒,害怕到了极点,突然犹豫起来,脚步缓慢向前走去。几位云来楼姑娘哭着奔来,拉着卫靖,说:“小卫,算了??别看??别看??” 卫靖全身发软,又往前走了几步,远远只见温于雪袖口外头露出一截扭曲染血的手臂,啊地一声,倒抽了寒冷冻气,胸口一紧,天旋地转,便瘫软倒下了。 “啊呀,他撑不住啦!”小缦等姑娘们七手八脚地将卫靖抬起,奔向红舞云。 胡白叹了口气,指挥着食胜天的人马,将温于雪的尸身收去,以便安葬。 樊军双眼通红,一语不发,左顾右盼却已见不着唐彪。他呼了口气,抬头看看天,飞雪飘下,在空中旋出缤纷花样,好似在哭。 第87章 夜探月8 七日之后的云来楼,热闹依旧,每人脸上却都挂着淡淡哀伤。 卫靖那夜昏厥之后,被大伙儿带回云来楼救治。当夜樊军便不见影踪,公孙遥自行敷药,趁夜赶回卫家剑庄。 卫靖第二日醒来之后,不吃不喝,不回剑庄也不回小原村,只是反复地哭,哭累了倒头就睡。 到了第三日中午,不知怎地,牛家三兄弟来了,牛大一把抓起卫靖,赏了他两巴掌,将带来的面饼强塞入卫靖嘴巴,直到他反胃欲呕,这才离去。 牛二离去前,略有歉意地向看傻了眼的小缦等姑娘解释:“咱们义弟以血书求咱们保这小子在来湖市平安顺利,要是他自个儿饿死,那如何说得过去?” 这日傍晚,牛大又来了一次,同样将卫靖打了一顿,塞他一顿饱。 隔日,牛大又来,卫靖却又叫又跳地和牛大打了一架,他自然打不过牛大,又被牛大捏住嘴巴,却还不认输地猛吐口水,突然大叫:“我不要再吃饼了!你这臭牛,这么有本事去煮牛肉面给我吃!别只会欺负我!” 牛大怔了怔,哈哈一笑,转身出去,向云来楼借了厨房,不久之后,便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卫靖吃完,发了好半晌怔,偷偷流了些眼泪,不愿让牛家兄弟看到,便躲进被子里,嚷着说要睡觉,要他们滚蛋。 又过一天,公孙遥借着出外差的机会,带着卫靖的行囊,上了云来楼。 卫靖本来失魂落魄,听闻小缦告诉他公孙遥来了,不知怎地,突然觉得羞愧莫名,赶紧要了水盆洗脸,换上干净衣服,跨着大步下楼。 “咦?卫兄弟!你精神好些了吗?”公孙遥见卫靖动作敏捷,不由得替他高兴。 “你这小子!你在我卫家剑庄,有没有对我堂姐乱来呀?小心我揍你!”卫靖咳了两声,大声说着:“难怪你这么帮我,原来是良心不安!” 公孙遥涨红了脸,连连摇头解释:“不不!我只是教中芸一些剑术,教芷芊画画国画??完全规规矩矩,绝无二心!且我将你当成好兄弟,这才帮你。” “操!你一心二用,又说绝无二心!”卫靖大叫,接了公孙遥带来的行囊背上,便要往外走,突然怔了怔,转身扔下行囊,跑去向每个姑娘喊:“云来楼的漂亮小姐、美丽姑娘们!小原村的卫大爷要走了,谢谢你们的照顾,后会有期,等我再过两年,回来和你们每个人睡觉,小缦姐姐,红姐姐,再见!再见──” 卫靖大叫大嚷,红着眼眶和云来楼的姑娘们道别,拉着公孙遥走出云来楼。 和公孙遥走了一阵子,卫靖突然看着天空,哇地大叫:“来湖市呀来湖市,为什么你这么大呀──哪儿有卖饼呐?” 公孙遥不明所以,指着一旁饼店说:“那儿有卖饼。你肚子饿了吗?” 卫靖说:“你去买一个,尝尝味道如何?” 公孙遥买了一个饼,咬下一口,说:“饼皮香脆,内馅柔嫩,好吃!” “什么?这么好吃,还有馅儿!这怎么成?”卫靖皱了皱眉头,拉着公孙遥又找了另外几家饼店买饼试吃,挑中一家口味最差的饼店,买了一袋又干又涩的圆饼,这才满意了。自己啃着一个,又分给公孙遥一个。 “公孙遥,我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卫靖边吃,静静地说。 “你但说无妨。”公孙遥爽快地回答。 “我不回剑庄了,嗯,也不回小原村,你能否差遣个人,替我送封家书,我有要事和爹爹说。” “哈,我还当是什么事,这有何难?骑乘快马,加鞭赶路,一日便能往返小原村。等会我差人去,明早你家便能收到了。”公孙遥哈哈一笑,咬了口饼,皱起眉头,问:“但你为何故意挑难吃的饼买呢?” “我高兴。呐,信给你。”卫靖自行囊中掏出两封信,笔迹凌乱,是他在云来楼哭得累时,要来笔墨写的两封信,一封要给父亲,一封要给温老医生。 公孙遥会意,知道要他亲口向温家告知温于雪的死讯,可是艰难痛苦,便收下信件,又说了一遍:“我待会便差人送去,保证明儿??不,今夜便能收到。” “啊,也别太赶??温老医生和温老夫人年纪也大了,别让他们在夜里知道消息??”卫靖看着天空,呆怔怔地说,探月楼那夜的冰冻寒气,钻入他心肺的感觉,还记忆犹新。 “好,我会叮咛信差。”公孙遥答道,跟着卫靖走,却不知他要走往哪里。正要出口询问,便见卫靖转入一条巷子,里头有间客栈,招牌写着──飞飞客栈。 “公孙遥,我还要你帮个忙!这倒有点难??” “是什么事?” “我要进去打醒一个家伙,塞他饼吃,但是我打不过他??得要你帮忙??” “什么!”公孙遥怔了怔,见卫靖已经进了飞飞客栈,正觉得奇怪,也发足追去,说:“卫兄弟,我能助你急难,但不能帮你无故欺侮人,这点你必须知道!” 卫靖向阿凤打了招呼,问:“是不是有个刀疤人在这儿?他吃不吃饭?” “咦!你是卫??你怎么来了?”阿凤惊讶地问:“啊呀!你怎么知道有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在咱们这儿?他在这儿住了好久,这几天不知怎地,每日都不吃东西,只喝酒,一瓶接着一瓶,我怎么劝他,都不理我!这几日他付不出房钱,仍每日出去赊酒买回来喝。姐姐气炸了,正要找官兵来赶他!” “官兵?来湖市还有官兵吗?”卫靖哼了哼,大步走上楼,回头对阿凤说:“别担心,我替你收拾他。” 卫靖上楼后,闻着酒气踢开一间房门,果然见到樊军伏在桌上睡着,酒瓶堆得满桌满床满地都是。 “哈!老天助我,趁他醉,要他命!”卫靖大喝一声,扑了上去,将樊军压倒在地,取来被单,将樊军的手和床柱绑在一起,重重打他耳光,将他打得清醒了些,大喊:“你这混蛋,你瞧瞧我,我都醒了,你还在醉!你以为你是霸王客栈痴情弟弟吗?我操!拿饼来──” 卫靖自公孙遥手中接过几块难吃的饼,一鼓作气往樊军嘴巴塞。 樊军莫名其妙地被塞了满嘴饼,一张开眼见是卫靖和公孙遥两人,恼怒交加,双手给被单绑住,嘴巴又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卫兄弟!你要让他吃东西,也得让他喘口气,这样会噎死他啦!”公孙遥连忙向阿凤要了杯茶,拿给樊军喝。 “放屁!”卫靖抢过水杯,却淋在樊军脑袋上,怒骂:“给这家伙喝茶?给他喝尿还差不多!” 卫靖又拿了两块饼往樊军嘴里硬塞,笑着说:“他怎么会噎死?他在噎死之前,应当还有力气将这被单挣破吧??” 卫靖还没说完,便听见嘶嘶两声,绑着樊军双手的被单果然被扯裂了。樊军满脸涨红,一巴掌将卫靖打倒在地。 樊军挣扎起身,只觉得嘴里的饼已塞到咽喉,难受至极,一张口便呕了出来,这么一呕便停不了,连同胃里的酒水全呕了出来。 阿凤在外头怔怔看着,骚动声引来梅文柔注意,惊讶大喊着:“这是做什么呀,啊,你不是那臭小子吗?你们拆我家房子呐!” 公孙遥连忙取出大笔银两,说:“这大哥是我们朋友,我们是来带他走的!” 梅文柔一见是公孙遥,又见他出手阔绰,这才闭上嘴,吩咐阿凤:“待会记得打扫干净。” “卫靖!你做什么?你欠揍是不是!”樊军呕得头晕眼花,见卫靖嘴角流血,坐在一旁冷笑,更加气恼,挥起巴掌又要打他。 “樊兄!”公孙遥连忙阻拦,大声说:“卫兄弟是要让你吃东西!故意激你,他是为你好!你自己想想,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樊军一怔,摸摸鼻子,说:“我肚子不饿,吃什么东西,我要吃会自己去吃,哪轮得到你们喂我!” 出了飞飞客栈,来到大街上,公孙遥请客,三人在小摊上吃了个饱,樊军又点了瓶酒,却只是小酌。 “我还得出外差送东西给张大爷。”公孙遥拍了拍背上货品,苦笑了笑。 卫靖点点头,向他摆摆手,又说:“等等,你身上有多少钱?” 公孙遥一怔,看看钱袋,说:“还有一百多银。” 卫靖手一伸,说:“给我,我没钱花用怎么过日子?” 公孙遥便将钱袋解下,交给卫靖:“你有需要,便给你吧!” 樊军有些惊愕,拍了卫靖脑袋一下,骂道:“你怎么回事?你怎能这样?” 卫靖接过钱袋,在手上秤了秤,满意地说:“行了,你可以滚了。” “??”公孙遥不解地看着卫靖,却还是向他俩拱了拱手,说:“公孙遥告辞。” “卫靖,你??”樊军站了起来,不满地瞪着卫靖。 卫靖也陡然站起,大喊:“等等!” 公孙遥回过头来,不知所措。卫靖一把抓起桌上樊军的酒,一口喝干,连连咳嗽,冲了上去照着公孙遥胸口便是一拳。樊军愕然,不晓得卫靖又为何闹起情绪,连忙赶上前想要插手。 卫靖紧握住公孙遥的双手,喊:“你竖起耳朵听好!明年春天,通天河畔大扬府,我卫靖一定到!假使??假使??那时我死掉了,那也没什么好说;我若没死,必会帮你到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是小原村卫大爷许下的誓言!” “卫??”公孙遥瞪大了眼睛,突然一阵哽咽,说不出话。 卫靖踢了他屁股一脚,喊着:“快去送货吧,别再调戏我两个堂姐了!” “我才没有??”公孙遥哈哈大笑,用衣袖拭了拭脸,大步奔走了。 “死小白脸??”卫靖哼了哼,转身用公孙遥的钱付了这顿饭钱,喊了喊樊军:“跟我走吧!” 樊军茫然问着:“你真有闲情逸致,上哪儿去?” “你的拐子都给打烂了吧,不替你打造一把,明年你怎么保护我啊?”卫靖看着流云说。 “保护你什么?” “保护我去保护公孙遥啊??”卫靖摊摊手,边走,边将公孙遥的事由,全说给樊军听。“什么,他要杀李靡!”樊军虽不畏惧闯天门,却也从没想过刺杀李靡这等事。他摊了摊手说:“这??刺杀李靡又关我什么事?你欠公孙遥恩情,我可不欠他!” “你欠我啊,我要花费心神替你打造拐子!”卫靖大喊。 “??妈的!”樊军推了卫靖肩头一把。 卫靖站定身子,略微顿了顿,转头笑着说:“神兵大会是闯天门非常重要的活动,那家伙应当也会去,你不想找那个家伙吗?” 樊军一时还没会意,问:“哪个家伙?” “唐彪。”卫靖咧嘴笑着,哈出一口雾气,跟着抬脚一踢,将地上那堆积雪踢散,重重哼了一声。 “嘿??我去定了。”樊军捏了捏拳头,又问:“但你不回家,能在哪儿替我打造拐子呢?” “你并不陌生的地方呐??”卫靖指着前头的鸪水街招牌。 “咱们去地底下吧!” 第88章 又下来了1 推开鸪水街水井旁的老屋门板,便是通往地下来湖的漫长阶梯,熟悉的霉味立刻钻进鼻端。 卫靖拍拍脸,擤起鼻子; 樊军呸地一声,重重朝脚边啐了一口。 两人一前一后往下走,长梯漫漫深不见底,卫靖百般无聊,向樊军要来那双满是劈砍痕迹的铁拐子。 “这拐子是便宜货,碰上唐彪的宝刀,就被砍成这样!”卫靖指着上头几道深深的大缺口。他看看樊军的手臂,吐了吐舌头说:“你将拐子抵在手臂上,当作铁胳臂打人,倘若碰上对手的刀更利些,或是力气再大点,岂不是一刀将你的胳臂连拐子都给劈断了!” 樊军自是不服,却也想不出辩驳的话,只好随口答道:“这拐子是我花了十银钱向家乡老铁匠买来的家伙,怎能跟财大气粗的豹子堂那些珍奇宝物相比。” “大刀宽厚,本便善于劈砍,你将拐子当盾来用,怎么瞧都是吃亏。”卫靖拿着拐子在手上把玩,学着樊军的抓法舞弄,几下以后,他灵机一动,指着拐子两端说:“樊军,你这拐子打在人身上,顶多瘀青断骨,若是将两端磨尖,直直打出,可要刺入对手胸膛,岂不是威力大增!” 卫靖刚讲完,又拍手说:“还有,上头挂几支铁钩,你觉得如何?” 樊军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哼!这主意亏你想得出来。你打造得出,我还没脸用!” “我知道你不屑,只是随口说说。”卫靖晓得樊军自认拳路硬朗霸气,要是拿着带钩儿的尖头拐子张牙舞爪,可显得不够磊落。 “一刀!”樊军抢回拐子,抵在手上,说:“你只需造出能够挡住大刀劈砍的拐子,哪怕只能挡住一刀,让我可以一步踏进对手面前,那便是我的天下。” 樊军这么说时,转身面对楼梯墙边木柱,猛地双手高抬,身形压低,当作挡下一记重刀,同时连踏几步,双手向前挺出,一高一低,微微抵在参天木柱上。 从卫靖的视线角度看去,樊军的双手像是抵着敌人的咽喉与胸口,如此情况,不论敌人的剑有多利,刀有多重,都不好施展,这种近身距离的确是樊军的天下。 “但若是短兵刃,例如弯刀??”卫靖一面往下走,歪着头想,说:“像爪子一样,便可以勾你背、刺你肚子;枪、矛之类的长兵器在远处戳刺,你也难防;要是像那臭丫头的什么龙骨鞭,上头带刺儿,你用拐子可挡不了,鞭子会卷上你的手。” “那是兵器互相克制,临敌之时全凭应变。雷南府上那场,我抢了先机欺近秦孟先身怀,他便如此倒勾我脑袋。我可没让他勾着,只给他划一下脸罢了,我下一招便打断他的手。长枪、鞭子这些玩意儿,探月楼那时都碰上过,也没什么。”樊军跟在后头,洋洋得意地说。 就这样,两人一路往下,一面讨论着如何打造一柄更好的拐子,还不时讨论战术,聊着要是碰上其他兵刃得如何应付云云。 不知不觉已来到地下来湖通道,走过一段静僻长道之后,人渐渐地多了。 卫靖凭着记忆,领着樊军往二十三街去,只见沿途的店家门外,田鼠帮的旗帜插得更多更密集,连原先的双刀帮那票店家,门外也插起田鼠帮旗帜,余二腿已不知上哪儿去了,人人脸上都显得漠然麻木。 两人在漫长的地下来湖逛着,沿途不时在一些古怪店家前停下观看。 卫靖见到一家杂货小铺外头摆着几座转罐子机,便自公孙遥的钱袋里摸出一银,换了些铜币,一连转出十几个罐子,乐不可支。樊军却毫无兴趣,催促着要他快走。 这么一逛不知走了多久,渐渐接近二十三街,卫靖觉得口干腿酸,樊军倒是又饿了,将第三度蹲在罐子机前的卫靖一把拎起,拎进一处面店用餐。 “你不是吃过了,还吃吗?”卫靖尽管这么说,见光头老板笑起来,倒有点像牛三,便点了碗牛肉面加一颗卤蛋;樊军则叫了几张面饼、切肉拼盘和一壶酒,豪吞狂饮起来。 突然面店外头传来追打声,纷纷叫喊着:“老小子,你再逃呀!”、“今儿个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可不将咱田鼠帮放在眼里。” “是田鼠帮!”卫靖好奇心起,端起碗来大口喝汤,想赶紧吃完出去瞧个热闹。 “小卫,你别忘了咱们下来的目的,可别惹出其他麻烦。”樊军咬了口面饼,配着酒吞下。 “田鼠帮有什么好怕的?”卫靖哼了几声。 “那潘元家里也挺有钱,只是他这两年在上头得罪了其他更有财有势的家伙,逼不得已才躲入地下来湖,避避风头,却又不安分,想在地底称王。以他的家产,花费银两请些厉害打手,不是什么难事。”樊军缓缓地说。 卫靖已将碗吃了个空,掏出钱来拍在桌上,抹抹嘴正要反驳,却听见隔壁食堂一阵翻桌子、摔碗筷的声响,非常激烈。 店家老板出声想要缓颊,却让人扔了出去。 想来,是被田鼠帮追逐的家伙逃入隔壁,田鼠帮的人也追赶进去,一阵乱打。 “田鼠帮了不起吗?怎么追打一个老头子?”被扔出店的老板捂着脸颊,气呼呼地指着店里说。 一个田鼠帮众跃了出来,一脚踢在老板腿弯上,将他踢得跪下,得意地说:“你不服气?花剌街霸王客栈擂台王你听过没?快过来给他磕个头!” 边说又一把揪住老板的头发,将他拉回店里。 樊军听了“霸王客栈擂台王”几个字,猛地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卫靖已经奔去外头,只见附近店家和行人,都隔着远远地往食堂里瞧。 食堂里头乱糟糟地,一名男人身披斗篷,背后背着一对拐子,坐在当中一张还没给掀翻的桌前; 另外五、六个田鼠帮众将一个老头压在地上,那老头龇牙咧嘴地骂。他手上握着一件三尺来长的东西,用破布包得密不透风,让一个帮众连连踩踏,发出金属声响,似乎是兵刃。 “水半天!”卫靖只听见那老头连连怒骂,正觉得声音耳熟,仔细一看,竟是先前在二十三街四号支道里结识的老酒鬼水半天。 “你们做啥欺负老人!”卫靖一怒便抽出腰间短剑,闯进食堂。 一干田鼠帮众见卫靖持剑而来,纷纷松开手,退后几步,也自腰间抽拔出兵刃。 “咦?又是你呀!”这批田鼠帮众当中一个帮众,曾经随着潘元一同追逐卫靖,还记得他的样子,此时张口大嚷:“这小子得罪过潘哥,抓回去领赏!” 第89章 又下来了2 卫靖也不理睬他们,连忙上前将水半天扶起,又看看一旁坐着的汉子,只见他皮肤也黑,体型神态倒和樊军有些相似,却因为穿着套头斗篷,看不清面貌。 汉子身旁有个猥琐小子,正摇着一面旗,上头是田鼠帮的号志,底下连着“霸王客栈擂台王”七个字。 “霸王客栈有几个擂台王?”卫靖正觉得奇怪,两个帮众已经挥刀砍来。 “小子搅什么局!”水半天一把推开卫靖,举起手上那只包覆着破布的家伙,往其中一名田鼠帮众小腹点去,不知怎地,去势却偏了,只点中帮众大腿。 那帮众“唉哟”一声,倒在地上翻了个滚,捂着大腿,指缝间染出红晕。 卫靖挺剑格去,竟将另一名帮众手中薄刃弯刀,一削成了两半。 田鼠帮众吓了一跳,退回伙伴堆里,看着自己手上剩下的半截弯刀。 “大伯的剑果然厉害!”卫靖看着手上这柄大伯送他的短剑,也微微吃惊。 他另一柄长剑和二尺乌钢片,则都藏在面店座位旁的包袱里。 水半天哼了一声,扯去他那长家伙上的破布,是一柄约三尺来长的铁剑。 铁剑有些弯曲,剑身上也有些铁锈,样子十分丑陋。 水半天挺起这柄铁剑,剑尖却不住地颤抖。 他有些恼怒,左手重重在持剑右手上拧了好几下,忿忿骂着:“没用的身子,没用的手!” 水半天边说,边费力挺剑刺出,刺在另一名逼近的田鼠帮众肩上。 后头数个田鼠帮众举起手中刀械,纷纷围上。 其中一个和水半天过了两下,一刀将水半天的剑击脱了手。 水半天啊呀一声,侧身避过那帮众一记劈砍,扑在一张桌前,抓起桌上筷子,回身一点,正中持刀帮众手腕,单刀立即脱手。 “咦!”卫靖和另一名帮众互格了几剑,将他的单刀砍出好几道大裂口,一面分神看看水半天的情形,不禁怪叫:“水爷爷,怎么你拿筷子比拿剑还厉害呐?” “放屁!放屁!”水半天涨红了脸,又以筷子刺进一名帮众臂弯里,那帮众像是触电般,疼得四处乱弹乱撞。 原来水半天昔日剑术甚高,但远离江湖多年,许久不曾练武健身; 再加上年岁已高又长年饮酒,手抖得严重,钢铁兵刃已经拿握不住,倒是筷子轻巧,使来刺人要穴,击倒几个小混混,还算顺手。 这批田鼠帮众不过八、九个,一时竟擒不下这一老一少。 本来静静坐着的黝黑汉子,终于站起身,一把拎起卫靖后领,将他提起。 卫靖反身顶肘,撞击在那汉子脸颊上。汉子吃痛,将卫靖扔在地上,踢了他一脚,抄起脚边一张小凳子,就要往卫靖身上砸。 卫靖双手握着短剑,往上一格,削断小凳子两支木脚,没给砸中。 那汉子扔去手中一小截木脚,更显恼怒,反手抽出背上的铁拐子,竟和樊军那双有些相似。 “啊呀!樊军,你这混蛋怎么现在才出手!”卫靖怒叫。 “你说什么?”那汉子举着拐子,却不是握在握柄上,而是握着拐子长端,像是拿着小锄、短戈般,有些滑稽。 他将拐子高举过顶,作势要往卫靖脑袋上砸。突然觉得拐子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是个和他同样高大黝黑的年轻人,正是樊军。 汉子又气又恼,却觉得樊军握力甚大,他使足了劲都无法将拐子抢回,惊慌地问:“阁下又是何许人?” 樊军不答,只是冷冷地问:“那你呢?你又是谁?拐子是这样用的吗?” “霸王客栈擂台王──樊军便是我。”那汉子砰砰拍了胸膛两下,昂起头说:“大刀王义、双刀帮余二腿,都败在我手上。” 此时,其他人已停下了争斗,卫靖瞪大眼睛,忍俊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水半天还不明所以,边喘着气,边自地上捡起那柄铁剑,以左手费力握着,右手举着筷子。 其余田鼠帮众个个张大了嘴,见到樊军,像是见了鬼一般。 “嗯??”樊军啧啧两声,仍抓着那汉子的铁拐,冷冷地说:“你是樊军,那我是谁?” 那汉子咬牙切齿,抽出背后另一支拐子,当头就往樊军脑袋上砸,怒骂:“我管你是谁!” 樊军伸手一抓,将这支拐子也抓住,和那汉子像是拔河一样,两双手抢着一对拐子,谁也不放手。 突然,听见樊军沉声暴喝,双臂使力,抓着两支拐子交撞。 那汉子双手一阵麻疼,震退数步,一双拐子都被樊军夺去了。 “樊军最擅长的便是这铁拐子,怎么你这擂台王这么容易就让人将拐子给抢去了?”樊军将一双铁拐子拿在手上,随手舞弄几番。 那汉子尽管害怕,却仍强辩:“你不怕我擂台王??” 樊军听他又自称擂台王,猛一抬脚,重重踹中这汉子小腹。那汉子“呕”了一声,身子弓起。 樊军右肘一顶,撞在汉子下巴上,汉子吭都没吭一声,便倒地晕厥。 “小卫,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擂台王不怎么样。”水半天还不甚明白,一会儿看看卫靖,一会儿瞧瞧地上的“假樊军”。 “哈哈!田鼠帮真有一套,找个家伙打着樊军的招牌来吓唬人。”卫靖笑弯了腰,指着那晕死过去的汉子。 几名田鼠帮已退出店外,见苗头不对,转身便逃。 樊军快步追去,不一会儿便提回两个跑得慢的帮众。 这时,面店老板正苦着一张脸,招呼伙计收拾残破店面。 卫靖见老板曾出言替水半天讲话,便掏出些钱补贴面店老板这些损坏的桌椅。 “樊军,你吃里扒外!”两名田鼠帮众,一个吓得全身颤抖,一个强装怒色,大声指责着。 “我既已将债还清,和你们田鼠帮再无瓜葛,如何吃里扒外?”樊军摇了摇那帮众领口。 “你??你只将本金还清,利息还有不少!” “潘元借我钱时,可没说有利息。” “当然有利息!潘大哥只是??只是忘了提。” “是吗?这些时日,利滚利,可又滚出不少欠债吧?我还欠你们多少?”樊军嗯了一声,将那吓得发抖的帮众扔下,却还拎着出言斥责的帮众。 “一共是五??”那帮众举起一只手,五指才要张开,樊军一只碗口大的拳头已掼在他肚子上,问:“这样够不够?” 第90章 又下来了3 那帮众哀嚎一声,连连干呕。 还没回答,樊军又补上一拳,转头瞪向倒坐地上的帮众,大喝一声:“还不给我说,那假东西是谁找来的!你们想玩什么花样?” 倒坐地上发抖的帮众让樊军一吓,什么都招了。 原来,自从田鼠帮找来樊军这擂台王,接连打倒几条街的领头之后,一下子声名大噪。 地下来湖本便龙蛇混杂,无所事事的无赖混混向来不少,见田鼠帮当红,纷纷投靠,田鼠帮势力一下子扩大许多。 但其时樊军已经离开,潘元担心少了个真材实料的打手,难以服众,也怕那些败在樊军手下的好手,伤愈之后向他寻仇,便灵机一动,找来个和樊军身形相当的外地汉子,假扮这擂台王。 那假货平时穿着套头斗篷,地下来湖原本就昏暗,平日潘元领着假擂台王大摇大摆地收取保护费时,也没人敢怀疑什么。 樊军听到这里,见手上拎着的帮众挣扎着要起来,再补上重重一拳。 那帮众两眼翻白,脾胃翻腾,哇地一声就要呕吐。 樊军将他一把扔下,冷冷地说:“回去告诉潘元,他要利息,自个儿来找我收。” “好呀!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擂台王!”卫靖欢呼一声,也不顾四周商家住民们指指点点,拉着水半天上隔壁食堂歇息半晌。 接着,三人并肩而行,往二十三街走去。 水半天紧抓着他那柄铁剑,见卫靖不停打量他那把剑,忍不住骂道:“臭小子,瞧瞧瞧,有什么好瞧的?你在上头发达了,弄了柄宝剑,便瞧不起老头子这破剑是吧,来来来,咱们斗斗,看是你的宝剑好,还是我的破剑妙!” 卫靖摊手苦笑,说:“水爷爷,我这次下来,便是来打铁的,你想要柄剑,我替你造便是了。” “真的吗?”水半天听卫靖说要替他铸剑,有些惊喜,连问几声。 但他突然发觉自己提剑的手又发起抖来,连忙垂下剑,有些怅然:“剑能新铸,人却不行,要是四十年前的水半天,岂容得下那些杂碎嚣张跋扈?” “这位小兄弟又是???”水半天见樊军不吭声地跟在后头听他俩说话,颇不自在,捏了捏卫靖耳朵,问:“你怎么不替我介绍?你这小子,在上头干了什么好事,又下来避难啦?” 卫靖叹了口气,说:“水爷爷,你这问题我可要答上三天三夜,真是一言难尽,咱们回去再说吧。倒是你,怎会惹上田鼠帮?又去哪儿弄了柄这样的破剑,要做啥啊?” 水半天听卫靖取笑他的剑,一恼便又不说话,取了破布将剑包起,加快脚步走在前头。 卫靖哄了许久,这才问明细由。 原来田鼠帮势力扩张之际,潘元更是将这始终不赏脸的二十三街四号支道视为眼中钉,恨不得将之铲平。 他仗着人多,经常上四号支道捣乱,时常找那些落了单的街坊们麻烦。 尽管张大妈、老许、水半天等人是昔日抗匪悍将,都不将潘元放在眼里,却也无法应付潘元这批野老鼠游击捣乱的玩法。 水半天脾气火爆,见田鼠帮时常找麻烦,气得要杀他们几个人,杀鸡儆猴。 但他没有长剑,老许也不替他打造,他牛脾气一起,自个儿找了旧货摊,用所剩无几的钱,买了一柄破剑,却撞上田鼠帮众,几句话不投机,便惹来一阵追逐。 卫靖问清楚状况,拍拍胸膛说:“水爷爷,你放心吧!有我小原村卫靖大侠,领着霸王客栈杀人王樊军,一同镇守二十三街四号支道,教那批田鼠帮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好!”水半天本是一副烈脾气,听卫靖说得豪气,也不由得扬扬手上铁剑,说:“我便等着那些贼老鼠来!” ************* 四号支道巷口多了几片木板,两个男人扛着木棍,愣愣地倚在墙边,一见水半天等人回来,连忙上前问:“老水,你上哪儿去了,老许正准备去找你!” “我去买家伙,宰老鼠用的。”水半天随意挥了挥手,拨开木板隔成的小栅栏,对卫靖说:“他们是站哨的。” 卫靖向那两名男人点点头,四号支道街坊大都是老人妇孺,只有少数几个壮年男子,此时轮流在巷口站岗,腰间悬着摇铃,要是见到田鼠帮前来,便大声呼喊,招呼张大妈。 “卫靖!你怎么又来啦!正好加入咱们,一起打那些臭老鼠,他们好可恶呐!”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有男有女,聚在巷口转角处,手上都拿着木棒,一见到卫靖,都嚷嚷起来。 卫靖性情活泼,先前在四号支道虽然只是短暂住了一阵子,却已和附近街坊混得熟稔,那些孩子知道卫靖会打铁铸剑,纷纷围了上来,都说要讨一把剑。 “小毛头玩什么剑,滚滚滚!”水半天赶开孩子,领着卫靖和樊军继续走。 远远地瞧见张大妈的肉铺暗沉沉的,并没有做生意。 “老许、老许!快滚出来,瞧瞧是谁来啦!”水半天扯着喉咙喊,又轻轻敲敲张大妈肉铺的木板门,说:“张妹子,咱们来瞧瞧你啦!你病好点没?” “张大妈病了?”卫靖急切地问。 水半天推开门,领着卫靖等人走进张大妈肉铺。 张大妈正从床上坐起,一旁有位妇人赶紧递上杯水,张大妈大口喝了,迷迷糊糊地问:“李嫂!是不是那些臭老鼠又来啦,让我去打他们!” 张大妈这样说,便要起身下床,李嫂赶紧阻拦,说:“张大妈,是老水,你歇歇吧,这些时日,你太辛苦了。” 原来,田鼠帮众时常来四号支道生事,见四号支道架起岗哨,便经常派几个人骚扰一番,等张大妈提着剁肉刀赶来,又赶紧溜了,一日十数次,让张大妈疲于奔命,终于累出病来。 “张大妈,你怎么了?”卫靖见张大妈茫然坐着,和先前剽悍模样大大不同,心中难过,上前拉拉她的手臂。 张大妈瞇着眼睛看了卫靖两眼,突然抓着卫靖肩膀,喊叫起来:“小六子,是你呀!原来你还活着!你上哪里去了?” “谁是小六子?我是卫靖呀,张大妈!”卫靖惊愕大喊,只觉得肩膀给掐得疼痛难当。 “原来是你啊??”张大妈怔了怔,失魂落魄地看了卫靖几眼,又躺下来,不再说话。 “你这老酒鬼上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被田鼠帮给绑了,正要去救你!”老许自门外闯入,见到水半天便骂,转头又见到卫靖,他惊讶地说:“唉呀,小卫,是你呀!你的狗呢?” “你这家伙,你不替我打剑,我还是弄得着,怎样!”水半天龇牙咧嘴地举着手中铁剑,和老许争执起来。 “我不替你打剑,是不想让你去送死,你自个儿凭良心说,你还能使剑吗?”老许反驳。 水半天一听更怒了,破口大骂,两个老头在小小的房间里吵翻天。 卫靖退了两步,揉着肩膀,不解地看着一声不吭的张大妈。 李嫂低声在卫靖耳边解释:“张大妈以前有个儿子,后来生病死了??便是那小六子。小六子死去时,和你一般年纪。她病得迷糊,将你看作他了??” 卫靖点点头,只见张大妈微微睁眼,也不理睬老许和水半天的争执,只是默默看着天花板,一语不发,偶尔伸手拭了拭眼角。 第91章 地底三层1 “来了吗?来了吗?”两个十岁大的孩子碎声交谈着,其中一个忍不住笑出声音,被另一个十二岁女孩拧了耳朵,低声骂:“安静,别坏事!” 两个孩子吐了吐舌头,还是忍不住笑闹玩耍。 四号支道巷口的岗哨犹在,却没人看守,田鼠帮三个小子在外头观望许久,贼兮兮地摸了进来,腰间都悬着单刀。 三个家伙鱼贯前行,见两边住户紧闭着门,不由得觉得好笑。 其中一个提起一桶脏臭秽物,就要往门上泼洒。另一名帮众拉住他,说:“你傻啦,泼这儿干什么?去泼牛肉大妈的店铺,看看会不会活活气死她!” 另一名帮众答腔说:“是呀,那凶蛮大妈听说病了好几天,咱们加把劲,狠狠闹她一闹,将她活活气死,或是长病不起,这四号支道就没人敢再强出头,和咱们作对了。” 三名帮众商量完毕,又继续向前,在窄道中转了个弯,前头竟多了面木板墙拦住去路。 这木板墙模样也甚是奇特,用三张损坏的旧木门钉成一面墙,墙上还挂着几只纸折小兽。 木墙前方一户住屋,木门半掩,两扇窗后有些人影晃动,屋里暗沉沉地看不清楚,只能隐约听见有些孩子的笑声。 “这是什么玩意儿?”一名田鼠帮众忍不住摘下木板墙上一只纸折小狗,拿在手上端看把玩。 “啊!臭老鼠买下了,快拿钱来!”一个孩子忍不住叫嚷起来,黑沉屋子里头登时吵杂纷乱,两扇窗子射出一枚枚飞石,打在三名田鼠帮众身上。 “哇,是群小鬼!”一个田鼠帮众被石子射中鼻梁,痛得怪叫,再见到窗边几个小鬼脑袋起起伏伏,持着弹弓轮流向外头射石子,气得粗口不断,操起单刀便踹开半掩的门,杀入屋内。 接下来,只听见帮众怪叫数声,翻滚出门,按着手臂,怪叫一通。 屋里亮起微微灯光,水半天探出头,悠闲地倚在门边,手上还摇晃着支“细剑”。 细剑剑身是一支长藤条,头端削尖,包覆铁皮,成为尖锥状,末端绑上护手,扎成剑柄。 这是卫靖特地为水半天做的临时兵器,藤条自是比钢铁轻盈,水半天虽不喜这细剑模样,但比筷子好用多了。 滚出门的帮众见着是老酒鬼水半天,犹自不服气,捡起单刀又要杀去。 水半天细剑一挑,点在他的手腕上,这帮众哎了一声,单刀脱手,连连后退,绊在自个儿带来的那桶秽物上,摔倒翻了一地。 水半天斜眼盯着那帮众,哼哼地笑,甚是得意。 屋里的孩子们闻到秽物臭味,纷纷怪叫起来。 另外两名帮众还没搞清楚状况,木板墙上一扇门竟然打开了,卫靖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捏着鼻子搧风说:“好臭,好臭!” 卫靖边搧风,边装模作样地查看木板墙,发觉少了只纸折小狗,啧啧地说:“三位客人好眼力,咱卫家纸庄的纸阿喜可是至宝,挂在胸前能医治百病,摆在床头则延年益寿,我给你打个对折,卖你三千银一只好了!” “胡说八道什么!”一名帮众大喝一声,提刀便往卫靖头上劈。 卫靖噫呀一声又躲回门内,那帮众一刀斩在门沿上,正要抽刀再砍,突然一只手自门后探出,握住了这帮众手腕。 张大妈圆眼怒瞪,重重踏过门栏,还紧抓着那帮众手腕,将他推得连连后退。 那帮众一见是张大妈,吓得魂都飞了,单刀落地,双膝发软。 另一名帮众拔腿就跑,跑没两步,只见来时路上拦了个虎背狼腰的家伙,正是樊军。 这帮众突受惊吓,脑袋没来得及反应,身子还本能地朝着前方奔去。 樊军二话不说,身躯微侧,手臂横起,磅地一声,粗壮臂膀轰然勾撂在奔来的帮众胸颈之间,将他硬生生撂翻了一整圈,扑倒在地,摔得晕死。 张大妈大手抓着持刀砍门的帮众手腕,将他提着走,来到被樊军打晕的帮众前,将手上的家伙一扔,两人撞成一块,昏的那个也醒了。 水半天则将第三名帮众赶过来,三人挤成一堆,窸窸窣窣地发抖。 “这几柄便宜东西,连五银都不值,还差两千九百九十五银,你们三个,想买霸王纸折狗吗?不知道霸王客栈的擂台王就在咱『二三四帮』吗!”卫靖跟在后头,沿路捡起田鼠帮众落下的三柄单刀,还踢了其中一名田鼠帮众屁股一脚,大声吼叫着:“还不快付钱!” 三名帮众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想也不想便在身上掏掏摸摸,摸出一些银子,都抛在地上。 卫靖一枚枚捡起,数了数,说:“操!你们用三十二银钱加三柄破刀,就想买我的纸折阿喜,瞧不起人呐!” “好了,别瞎缠了。”张大妈拎起卫靖后领,将他扔到一旁,对三名帮众说:“回去告诉你们头头,他要干啥丰功伟业是他的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别来欺压咱们四号支道的乡亲街坊。” 三名帮众点头如捣蒜,一句话也不敢驳斥,其中一个还看了看樊军。 樊军嘿嘿一笑,补充说:“别忘了告诉潘元,樊军以后也是这儿的人,惹他们就是惹我樊军。” 田鼠帮众连连答应,起身想走。这时,被张大妈赶跑的卫靖又提了几支扫把、水桶,扔在帮众脚前,怒斥:“今儿个我卫大爷大人有大量,钱不够没关系,去将你们洒倒的那滩臭东西给清干净!” 田鼠帮众尽管心中既怨又恨,但形势逼人,也只好拿起扫把,乖乖将木板门前那滩秽物清扫干净,在一票孩子们的讪笑之下,夹着尾巴逃了。 只见卫靖扠着腰,洋洋得意地让一票孩子们奉为偶像。 他来到这儿已经是第五天,平时打铁之余,还打造了些弹弓,分发给街坊孩子,要他们练习射石。 卫靖见到田鼠帮每日在巷口伺机捣乱,便提议设下陷阱,捉几只野老鼠玩玩。 老许的铁铺被卫靖占了,无所事事,水半天则是戒酒戒得怒气无处发泄,两老听了卫靖提议,都乐得一起玩。 老许负责钉木板墙,水半天则每日练习卫靖替他打造的细剑。 张大妈和樊军对这些孩童花样没兴趣,只负责在关键时刻出来逮人。 张大妈这几日多了卫靖陪她说话,加上樊军坐镇四号支道,身子康复得极快,已能够剁肉打人了。 “好了,队长我还有正事,大家自行练习!”卫靖一声令下,抛下一票孩子,又奔向老许铁铺。 他每日和张大妈闲话家常,率领孩子们排整队形、练习弹弓之余,便窝在老许铁铺里敲敲摸摸,画些兵刃设计草图。 “我去送货啦,你自个儿玩吧!”老许正将几柄菜刀打包好,和卫靖打了声招呼,便要送去其他街道,交给商家订户。 卫靖捧着三柄自田鼠帮众手中夺来的单刀,放在一张小木桌上。 木桌上除了三柄刀,还有卫靖带来的二尺乌钢片、长短卫家剑、樊军的两柄破拐子,和夺自假樊军的一双拐子,这些便是他要用来铸造兵器的材料。 一旁的炉窑仍燃着火,周围摆放几盆臭草──老许这间铁铺摆放的臭草比其他店铺民居更多,足足有十来盆。 这地下来湖独有的臭草,有通风净气之用,能将污浊气息、呛人烟雾等等,转化成带着霉臭味的无害气息。 “火不够旺,要将那些破铜烂铁烧成铁水,很费工夫呐!”卫靖自言自语着,捧起一堆黑炭扔进炉窑,拿起一旁的大扇子,在风口尽力地搧。 老许铁铺设备简陋,并没有鼓风箱,得用大扇子搧火。 “樊军──樊军──”卫靖大叫大嚷,唤来樊军,也给他一面扇子,两个人在炉窑旁搧了老半晌,又不停添炭。 火势虽然渐渐转大,但两面扇子终究不比鼓风设备,炉窑里的炭烧不全,一阵阵烟雾滚滚窜出。 卫靖连连咳嗽,将樊军一双破拐子置于长杆耐火石盆子中,放入炉窑,但眼前已雾茫茫一片,呛得他眼泪鼻涕挂了满脸。 “哇!这臭草怎么不管用啊?”卫靖和樊军再也忍受不了,先后夺门而出。 两人在门外等候许久,待火势转小,只见烟雾终于渐渐消散,一株株臭草发挥了作用,将呛人的烟雾吸尽。 卫靖捏着鼻子重进铁铺,见拐子只烧熔一些,火势已弱,想要添炭又会冒出浓烟。 这才明白,铁铺一则位在地底,二来炉窑设备老旧,想生出大火,伴随而出的烟雾会呛死人。 尽管老许铁铺已经摆放比寻常民居多上十数倍的臭草,但所能维持住的火势,仅能锻打修补现有的刀剑铁器,想要烧熔铁水重炼钢材,却是无可奈何。 “臭草不够用,得再多一点才行!”卫靖做出了这样的结论,但自铁铺冒出的浓烟已经引来街坊关切,也惹了张大妈一顿骂。 老许送货回来,见卫靖失魂落魄地在铁铺外头发楞,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炉窑无法生出大火。 老许苦笑地说:“小卫呐,这臭草是花钱买的,不便宜呐。” “花钱买?上哪儿买?自个儿种成不成?” 老许耸耸肩,说了其他街道几间贩卖臭草的店铺名号,补充说:“那些铺子卖的臭草也是摘来的。” “上哪儿摘啊?我也去摘些回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臭草生长在地下来湖最底层,那儿地形险峻得多,许多地方都没打通,卖臭草的店铺都会聘雇受过训练的采草人。尽管那些采草人身手敏捷,经验老道,却也偶尔会受些伤害,丢了性命的也不是没有,不是谁都能去采的。臭草卖得贵些,不是没有道理。”老许正色说着。 “有什么危险,不就是采草吗?”卫靖哼了一声。 老许板起脸说:“小卫,这地下来湖里呀,啥怪事都不稀奇,啥怪人都有。咱们居住的这一层还算正常,顶多贫苦了些。再底下的却不一样,到处都是毒虫,还有些奇异猛兽,更有些恶人不是你能想象。你想要臭草,我替你张罗张罗,你说什么也别想自个儿去采,否则我告诉张大妈,要她打你屁股!” “许爷爷,您别紧张,我这么谨慎,怎么会胡乱行事呢?”卫靖咧嘴笑着,乖乖地替老许搥起背来。 第92章 地底三层2 这天晚上,樊军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跷着二郎腿,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这小室里除了他的包裹行囊和身下杂草,再无其他东西。 樊军这间房也没有门板,倒因而能让外头微弱昏黄的光线透入。 只见一道人影蹑手蹑脚地趋近门边,发出嘘嘘的叫声。 “卫靖,别装神弄鬼!”樊军哼了一声,坐起身来。 探头入屋的果然是卫靖,他背着包袱,腰间还悬着长短双剑,手上提着自假樊军手中夺来的完好铁拐子。 “走吧。”樊军二话不说,起身便要出门,自卫靖手上接过那对拐子。 卫靖怔了怔,问:“怎么我还没说话,你好像就知道我要干嘛?” “还不就是去采草?”樊军瞪了他一眼,说:“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像是听话的孩子吗?” “哼!”卫靖也不反驳,早先他口头上虽答应老许不会乱来,但心里压根不将“采草”当成什么艰难事,待得入夜,才来找樊军作伴成行。 经过老许铁铺门前,他顺手将一封书信塞入门缝,信上只说另有要事,和樊军出去游玩几天。 “不过,你知道往哪儿去吗?”樊军问。 “不就是更底下?”卫靖掏摸出小地图,是他在一处旧货铺花了三枚铜币买来的,上头详载了地下来湖每一层的所有通道,和各处出入口位置。大多数出入口都能直通地下二层。 “只要到第二层四处问问,不就成了。”卫靖胸有成竹地说。 两人静悄悄地溜出四号支道,趁着深夜人少时赶路,途中大多数店家已经打烊。 漫长通道前方,有位老妇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抽噎哭着,手上紧抓着一柄竹竿,一面抹着泪。 一见卫靖和樊军朝这儿来,立即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两人瞧。 卫靖见她神情凶恶,同时,注意到这条街上几间住户商家,门前都插着田鼠帮旗帜,独独这位老妇背后这户人家没旗。 低头一看,原来一张小旗已被扯得稀烂,弃置地上,那旗竿便是老妇手中的竹竿。 “你们来啦??终于来啦!”老妇红通一双眼睛,低声啐骂,激动地跨前两步,像是要和两人拼命。 樊军觉得奇怪,尽量离老妇远些,生怕招惹上她。 卫靖好奇心重,反倒上前关切:“老婆婆,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 不料卫靖这么一问,老妇答也不答,当头便给卫靖一棒,口中不停啐骂着:“你们这些恶人,休想再欺负我老太婆!” “哎呀??死老太婆!”卫靖被打得抱头乱窜,又气又急,见地上那张破烂的田鼠帮旗帜,心中一动,连忙嚷嚷:“老太婆,你打错人了,我不是田鼠帮的人。” 老妇却不停手,还连连啐骂着:“你放屁,想骗我,臭老鼠害得我好惨,害死了我老伴,又想来害我!” 卫靖拔腿跑远,回头只见她弯着腰喘气,还指着他骂:“滚!臭老鼠,下次再来,看我打断你的腿!” 卫靖见樊军瞅着他笑,心中羞恼,却找不到理由发作,只能踢着街角石子出气,一会儿又悠悠地自言自语:“我也不是生那老太婆的气,跟老人家计较做什么?想来,她应当也是受到田鼠帮欺压,才变得疯疯癫癫。” 樊军嗯了一声,也没回答。 卫靖继续说:“刚刚她说田鼠帮逼死了她老伴,也真可怜??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樊军随口应着。 “我说,刚刚那老太婆,力气还真不小。”卫靖哼了一声说:“想也奇怪,田鼠帮人手不是挺多,能打的也没几个,怎么大家这样怕他们呢?要是人人都像那老太婆拿着竹竿,恶狠狠地吓人,我不信田鼠帮占得到便宜。” “人不就这样。”樊军总算答腔:“一般的街坊百姓好似一盘散沙,散沙再多,又如何能和硬邦邦的石子作对?” “哼哼,这么说起来,你这家伙得负最大的责任。”卫靖瞪着樊军。 “又关我什么事了?” “要不是你当潘元打手,也不会替他打响名号,让他在这地下横行霸道。” “哼!”樊军知道卫靖嘴刁,和他在这话题上争辩没什么意思,便不再答话,任由卫靖大发议论。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抵达一处出入口岔道,向上那条长道通往老原客栈,向下则通往地下二层。 卫靖未曾去过地下一层以外的区域,此时见那向下的深邃长道漆黑一片,不禁有些害怕,自行囊中取出一盏破旧小油灯,将之点亮。 樊军抢过油灯,率先走去,卫靖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许久,脚下路势已不再是阶梯,而是平坦通道。 卫靖打量着通道四周,只觉得地下二层的通道狭窄许多,且漫长通道里不像地下一层那样有着许多隔间房舍,而是结结实实的土墙石壁。 两人又赶了许久的路,途中经过许多看不见尽头的阴暗岔道,终于见到前方出现些微微灯火,两侧壁上总算出现门窗,是些店家住户。 其中一间店家的顾店伙计伸着懒腰,将招牌旗帜搬出门外,是间歇脚客栈。 卫靖和樊军不约而同地打了呵欠,此时已是白昼,两人赶了一夜的路,疲累得很,便上那客栈歇息。 客栈里用布帘子隔出一张张床铺大小的小空位,底下铺着草席,生意挺不错的,十来张床位睡满了七、八成。 卫靖注意到客栈里弥漫着浓厚的臭草气息,见到客栈里头一角,摆放了一捆捆的臭草,用麻布覆住根部,晓得是专供采草人歇息的地方,心中安稳不少。 心想,只要在这儿打探打探,应该能探出些有用的情报。 卫靖和樊军喝了杯水,各自挑选床位,一觉睡到午后。醒来时,客栈里只剩下两、三名采草人,卫靖用过午饭,向他们套问些话,诸如上哪儿采新鲜臭草之类的情报,却只得到冷言冷语:“不会自己找?” 樊军拱拱手,向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说:“兄弟,咱们第一次下来,想摘些草自个儿家里用,你帮帮忙,和咱们说说摘臭草要往哪儿去?” 对方哼了一声,说:“呿,要是让你自个儿采回家去,那咱店里头的臭草卖给谁?滚滚,别烦我,不怕死就自个儿找去!” “就是!哪来这么不识好歹的家伙?” “最好让他们自个儿去闯闯,死了正好,将尸首拖上去吓吓那些蠢蛋。” “还嫌咱臭草卖得贵,以为这行好干吗?” 其他采草人也出言讪笑卫靖和樊军二人。 樊军心中有气,掉头便走。 卫靖也觉得不是滋味,本来正在钱袋掏动几枚银钱,想作为情报酬劳,听见他们的话,心中一冷,也不出言反激,背起行囊追上樊军,口中埋怨:“这些人小家子气,难怪见不了天日,只能躲在地底采臭草儿。” 两人继续赶路,附近商家住户十分稀少,沿路走下去,只见前头几家商家驻足了些采草人,背上都背着大篓子。 “他们篓子是空的,就是要去采草。咱们跟着他们!”卫靖和樊军心中一喜,跟了上去。 只见那三间店家各自卖着不同的货物,其中一家贩卖麻布、铲子跟一些不知名的器具。 卫靖检视了自个儿的行囊,在店里补齐了工具和一瓶灯油。 第二间店泛着青森森的光芒,靠近一看,店内深处一只柜上摆了个大蚌,蚌壳敞开着,里头几颗夜明珠亮晃晃地发光。 由于大蚌壳上是银亮的青色,因而映出的光芒也是青的。 这家店卖的是饮水和干粮,两人在这儿添购了些咸饼、凉茶和腌肉干。 第三间店闪着殷红的光,店里挂着几只红灯笼,是间药店。 只见几位采草人驻足其中,围着一名矮小枯瘦的药店老板攀谈。 药店老板一只眼睛瞎了,左手只有三指,右手萎缩成奇形异状,但他配药的动作精娴熟练,快速地在背后药柜中抓出各式药材,或是捣磨成粉、包成数包,或是掺些水和成膏状,装入小盒。 数位采草人都买了同样一套药材。 卫靖咳了两声,装出老练的样子,向药店老板招招手:“哎,还有咱们,咱们也来一份。” “来一份啥?” “就是方才那些兄弟的药包呐,什么防虫咬、驱赶毒蛇的。”卫靖随口回答。 “你俩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药店老板上下打量着卫靖。 “是啊,咱们才入行三天,今儿个下来采草。” “嘿嘿,胆子可真大。”老板呵呵一笑,朝那几位已经走远的采草人大声喊:“喂,有两个新来的,你们可得照看照看他们!” 卫靖咦了一声,正要向老板道谢,却没料到他接着说:“他们要是死了,替我将尸首拖回来,有几味药缺得很!” 卫靖和樊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卫靖拍桌说:“老板,你咒咱们死啊?若你的药有效,毒虫不敢靠近,咱们又怎么会死呢?” “听好,这套药共分五种,每一种都有不同功效,可别混了。”老板却不理睬卫靖,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抓药捣粉,向樊军一一说明其中效用。 只见一套药里共分有五份,其中三根树根状的,约指头长短粗细,点燃后能使虫蚁不敢近身; 五包药粉内服用,能解数种毒虫之毒; 一小盒药膏有止血之效;另一小瓶药酒是在被毒蛇咬伤时内服,能保住一条性命; 最后还有一小包药丸,味道清香冷冽,有提神之效。 卫靖怕樊军记不住,便在一旁帮忙记着。他们一口气买了两套药,心想应当足够了。 第93章 地底三层3 “记得啊,若你俩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还活着,便将尸首拖回来给我,我会开个好价钱!”老板最后仍这样吩咐。 “你干嘛摆出一副咱们死定了的模样?你要尸首做什么啦?” “你别小看这副臭皮囊,很多东西都可以作成药!用不完的还能卖到隔壁,不然,你以为你俩刚刚买的盐饼从哪儿来的?” “喝!”卫靖愕然,不禁看看手上拎着的小包,里头装着咸饼、凉茶等食物。 突然听得一声大喝,隔壁卖饼的老板提着扫把,气呼呼地赶来大骂:“药老鸡,又在胡说八道,想将我的客人全给吓走是不是?” 粮食店老板边骂,边对卫靖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咱卖的食物都是正常材料,好吃又营养!” 樊军在江湖上打混得久,感受得到这其貌不扬的药店老板流露出的自信神气,知道他必定有些本事,便上前向药店老板拱了拱手:“在下樊军,我和这臭小子都是外地人,若有失礼之处,请前辈多多包涵,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卫靖嘿嘿冷笑,低声嘲讽着:“哼哼,这野蛮铁拳头怎么学起公孙遥说话啦,学得不三不四,要拍马屁怎不说神医呐?以他人尸首做药,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药三鸡可不是什么神医,只是个卖药的。以人尸首做药想来是不高尚,但若能救人一命,不高尚又如何?”自称“药三鸡”的药店老板冷冷瞧着卫靖,又对樊军冷笑数声:“你们在底下若是小伤小痛,用我的药便成;要是伤重了,拖回来找我还有得救,有什么马屁到时候再拍也不迟。要是我治不好,也会花钱买你尸首,连棺材本都省了,哈哈!” 卫靖听药三鸡所言,像是有些道理。 这地底下资源有限,若真能以尸制药,且有妙效,何尝不是功德一件。 但卫靖嘴上便是不服,反问:“呿,要是咱们不伤不痛,生龙活虎回来,你又如何?” 药三鸡冷冷地说:“了不起说声恭喜。记得到时药瓶子别乱丢,用完了退还给我,下次打你九折。” 卫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樊军一把揪住后领,提着往前走。 地下二层弥漫着死寂气息,偶尔出现的民居商家,脸上神情都冷冰冰的,没什么生气。 几个孩童笑着跑来,其中一个手上抓了只五色斑斓的大蜘蛛,跑在最前头,后头几个叫着:“是我发现的!”“是我先发现的!”“拿去卖给三鸡叔!” 卫靖在小原村时虽也善于捕虫捉鼠,却从未见过这么大只的蜘蛛,让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地下二层的岔道不似地下一层那般繁复,两人加快脚步找了一阵,又跟上前头几位采草人。 两人心想,既然这些同行排挤外人,便不再主动问话,只是默默跟在后头。 又过了半晌,在一处弯道出现另一处出入口,不但有往下的长道,也有往上的通道。 “这儿能通往地下一层呐!地图上怎么没有?”卫靖将地图拿出来,横竖看了半晌,心想,届时上去可要在地图上做个记号。 几位采草人鱼贯而下,卫靖和樊军也跟在后头,经过许久,终于来到地下三层。 地下三层再无民户商家,许多通道尚未完工,有些长道的尽头还堆积着一捆捆参天木柱。 两人远远跟着采草人行走许久,转入一条幽暗信道,这信道扭曲弯拐,不像其他人工挖凿的长道那般笔直平坦。 一行人渐渐往前,两侧通道壁上出现些青苔,泛着萤荧光芒。 卫靖伸指在青苔上一抹,抹下一层晶莹青苔细看几眼,在鼻端闻嗅一番。 他见樊军走在前头,便用沾着青苔的手指在樊军背后写个“王八”。 樊军懒得理睬卫靖,自顾自地四处瞧看,只见蜿蜒小道逐渐宽广,四面八方都有不同的天然通道,交错繁杂如同蚁穴,一丛丛臭草便生长在各个角落,浓厚的臭草气息令卫靖忍不住掩鼻。 约莫十几位采草人,各自盘据在自己的地盘,检视四周臭草,将生长得茂盛的摘下,留下较小株的任其继续生长。 卫靖在樊军后背上的“王”字只写了一划,指上青苔已尽,想再沾点,远远见壁上青苔忽明忽灭,且团团蠕动。 正觉得奇怪,靠近一看,可吓得头皮发麻,低呼怪叫,惹得樊军提着油灯跟过来瞧,也不禁深吸口气,虎目大张。 数尺内的土壁上挤满了奇形怪状的黑色虫子,有的小如蚊蚁,有的大如巴掌。那些虫子或是啃噬着墙上的青苔,或是自相残杀着。 卫靖连吞口水,惊愕得全身皮肉都发麻。 在小原村时,他最喜爱抓些怪虫吓唬女孩子,但眼前这片虫海数量之多、形状之异,早已超乎孩童戏耍的范畴,到达恶心恐怖的境界了。 他和樊军后退数步,远离墙边,瞧着自己脚下。脚下没有青苔,虫子也少了些。 “你背上有一只!”卫靖猛一见到樊军背后竟也伏了只怪模怪样的大黑虫,正大口吃食樊军后背上的青苔。樊军怔了怔,想反手去打。 “别用手打!说不定有毒??”卫靖随地捡了块小石头,想挑去樊军背上的大黑虫。 但大黑虫六足钩得死紧,卫靖也不敢大力,生怕弄烂了挤出汁水,更加恶心。 “操!这黑家伙马步扎得比你还稳。”卫靖突然想到什么,取出向药三鸡买来的驱虫药材,凑上灯火点燃,再对着大黑虫鼓嘴一吹,药味袭去,大黑虫瞬间落下,砸在地上弹了两弹,不住地抖动。 “这药有用!”卫靖捏着驱虫药材,在自己和樊军周身熏了数遍,见药材燃烧极慢,几乎不曾变短,心想还有五枝应当足够,这才放心了些。 两人摸索一阵,开始靠近臭草。 一个采草汉子瞧了,气冲冲地吆喝起来,挥手赶人:“喂!喂!你们打哪儿来的?这是我的地盘,滚到别的地方去!” 卫靖指着那几株臭草说:“怎么,这草又没有主人,谁采都行不是吗?” “别的没有,我这几株就有。”那汉子捏起一片叶子,将油灯提近,说:“你自个瞧瞧。” 卫靖凑上去,果然见到叶子上刻着“郭店铺”三个字,无话可说。 心想,这些草或许是这汉子照料长大,摊了摊手,说:“好吧,我新来的,不明白这些规矩,大叔能否教教我?” “教你个屁,赶快滚远点!”对方推了卫靖一把。 一旁还有个年纪长些的汉子,背上已经背着一篓臭草,拍拍樊军肩头说:“兄弟,这儿的草都有势力范围之分,小心别惹上麻烦,我当初就是不知道规矩,吃足了苦头。” “那??还有哪儿能采草呢?”樊军问。 那汉子指着身后曲折弯拐的辽阔深穴说:“越往里头,人便越少,草也越多,但虫蛇什么的怪东西也越多,得当心点。” 那汉子说完,又拍拍樊军的肩,挑着臭草走了。 第94章 地底三层4 卫靖和樊军莫可奈何,便继续深入蜿蜒洞穴,拐过几个弯,前头出现两条岔道,一条狭窄阴暗,一条宽大明亮,里头有好几盏灯火晃动,两人走进宽阔洞穴,里头有更多臭草,但大都以绳索围住,上头还标着名号。 有些地方一、两位采草人便占去好大一堆臭草,在其中拣出漂亮茂盛的臭草。 “这是什么规矩?”卫靖被几个采草人赶开后,气愤吼着。 突然背后被人拍了一掌,回头见是位小兄弟,年纪和他一般大小,理着光头。 “你好,我王二,叫我小二吧。”王二苦笑了笑,低声和卫靖说:“你新来的吧,这儿的草几乎都有主人了,再往里头也一样。” “哼,可真霸道,这是他们自个儿种的不成?”卫靖怒气未消。 “这些臭草不会开花,全凭那些虫子不知从哪儿叼来种子,四处散布,才生长出来。臭草不好养,采上去约一年便枯死了,在这儿却活得久。这些采草汉子分划地盘,照料幼草,未必是坏事。你想想,要是任人胡乱摘采,全采光了,一下子难以复原,上头的人可要闷死了。”王二解释着。 樊军开口说:“小兄弟,你说得是。不过,咱们急需一批臭草,另有要事,并非要和你们抢生意。这儿可有无人所属的臭草能采?” 王二看看左右,神秘地将卫靖和樊军拉到远处,低声说:“我发现一处地方有许多无人臭草,不过有些险峻,因而无人。咱们去探探,或许能够合作采草,若是顺利,或许能划出自个儿的草圈来,那可不得了了。” 卫靖和樊军半信半疑地跟在王二身后,绕着原路而回,到了原先的岔道前,往那条狭窄阴暗的小道进去,几经弯折,来到一条死路。 这儿空气闷浊,也不见有什么臭草,却见王二在角落摸索,搬开几块大石,揭开大石后头一块厚木板,露出一个小洞,大小有如狗洞。 王二率先钻进,又探头出来向二人招手。卫靖和樊军跟着也钻过那个洞,窄洞只有一个身子长,另一端是个宽阔黑暗的大穴。 卫靖和王二都是少年身形,轻易便钻过洞穴。 樊军个头高大,只得先将油灯、行囊等物品用脚尖顶到另一端,接着使出吃奶的劲,好不容易才钻过洞,狼狈地拍去身上沙土。 卫靖提着油灯,四处探照,深怕毒虫飞来。 “别担心,这儿没啥毒虫。”王二边说,边掏摸出两罐药瓶,递给卫靖一瓶,说:“因为虫儿都被蛇吃了。” 卫靖还不明其意,王二已打开其中一瓶药,将里头药水倒在手上,拍在身上,一边说:“快点将驱蛇药水拍上身。这儿有一窝蛇,臭草在蛇窝后方,咱们得穿过蛇窝。” 樊军和卫靖一愣,果然听见前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提着油灯照去,隐约见到黑沉沉的地道那端,有十几条蛇影在地上蠕动。两人赶紧照着王二的话,将驱蛇药水倒在手上,拍打上身,只觉得药水刺鼻难闻。 王二领着樊军和卫靖往前走,油灯光火所及之处,只见更多毒蛇围来,但都被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刺鼻药味逼着,不敢近身。 “啧啧,保险起见??”王二又摸出三瓶药水,递给卫靖和樊军一人一瓶,吩咐:“多用点药,这些蛇不好惹。” 卫靖和樊军接过药瓶,立即沾了往身上拍,却觉得嗅入鼻端的味道和先前药水大不相同,倒是芬香好闻。 “等等,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取火把。”王二边说,转身离去。 只听见四周窸窣之声更甚,眼前团团蛇影高张,像是受了刺激一般。 卫靖心中警觉,拉着樊军要去追王二,嚷嚷着:“我们和你去!” “不了,我自个儿去就行了。”王二回头咧着嘴笑,脚下却奔得更急。 “药水味道怎么不一样?”卫靖大声问,王二却不回答,奔至墙洞边,钻了进去。 “等等!”卫靖拔腿追去,也跟着钻入洞里,但洞的那头黑沉沉的,王二竟将木板挡上了,且搬动石头抵住木板,卫靖死命敲打,那头再无动静。 “他把洞口堵住了!”卫靖爬出洞,气急败坏地叫。 樊军愕然,提着油灯在洞口张望,那端果然已经以木板挡住了,且还隐约听得见细微的石头碰撞声,好似王二正忙着搬动更多石头。 “蛇!蛇来了──”卫靖惊慌地叫嚷着,只见前方一片黑压压的蛇窜爬而来,心中一动,将手中空药瓶甩抛出去,砸在蛇堆中。 只见药瓶尚未落地,数条蛇便弹起身去噬,争咬成一团。 “那混蛋让我们擦抹的第二瓶药,竟是要诱蛇咬咱们!”卫靖惊愕怒吼。 “喝!”樊军惊恼至极,也将空药瓶抛远,怒斥:“好恶毒的小子,我们可没得罪他呀!” 樊军边说,边将手上的行囊和油灯都放下,钻入洞穴里。 但洞穴狭窄,他挤在里头,连挪动身子都十分困难,更别说是要提力出拳,根本推不动抵住几块大石的厚木板,只得无奈退出。 卫靖见毒蛇逼近,将手上的驱虫药材晃了晃,毒蛇却一点也不害怕。 卫靖又点燃一张麻布扔去,那些蛇见到火光,发出嘶嘶声响,身子扭动翻腾,才开始后退。 麻布燃烧一阵,火势渐小,毒蛇再度逼近。 卫靖抽出长剑,樊军将拐子作为棍拿,两人打死了几条绕过火堆而来的毒蛇。 卫靖四处张望,见到洞口落了只小瓶子,是方才王二掏出的三只药瓶之一。 王二佯装自己要用,却没有拍上身,钻洞逃跑时落在地上。 卫靖伸手捡起小瓶子,打开瓶盖闻嗅,只盼是驱蛇药水,但味道却是一阵芳香,仍是诱蛇怪药。 卫靖气得要将瓶子砸碎,突然脑袋一转,自行囊中取出一件布衫,淋上诱蛇药水,又用打火器具点燃布衫一角。 浸湿布衫的诱蛇药水受火气一逼,香味猛然发散,只见那些蛇更加激动,全往布衫扑袭而来。 卫靖和樊军趁此机会,往蛇较少的地方逃去,樊军眼捷手快,跑在前头,长脚踩死一堆蛇; 卫靖跟在后头,长剑挥扫,也斩去不少蛇头。 两人跑至长穴深处,却是死路,墙上只挂着几株臭草,王二所言“有许多无人臭草”自是谎话,但他们怎么也不明白,王二设此毒计陷害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远远布衫处,群蛇已经争夺成一片,嘶嘶声透响了整片穴室。 樊军聚气凝神,想占个好位置来抵抗即将追过来的毒蛇。 卫靖气得跳脚,不停咒骂着王二祖宗十八代,随手去抓壁上那些臭草,只觉得臭草根处松动,使劲一扯,竟扯落一堆土石。 卫靖正觉得奇怪,臭草生长处竟是个空洞,便又伸手扒去,竟扒出了更大的洞。 抢过油灯往里头一照,是条半个人高的大洞穴,又通往另一处地方。 “前有臭蛇,后有怪洞。”卫靖仔细打量洞穴,只见洞穴四周还有些诡异小洞,却不知里头藏着什么。 他连吞数口口水,回头却见到密密麻麻的蛇群已经追过来。 樊军挥动拐子,打死数条,小腿便被蛇咬了一口。 樊军一跃到卫靖身旁,卫靖赶紧取出药三鸡的药水让樊军服下。 两人见前方蛇多似海,再无去路,只好钻入背后怪洞里。 卫靖爬在前头,只觉得浑身发痒,像是有许多东西在身上搔爬,心中一惊,抹了抹后颈,哇地尖叫:“虫啊──” 随着这声尖叫,怪洞中的数十个小洞,涌出一团团黑虫,落在两人全身。 卫靖抓在手上的驱虫药材尽管仍燃着,但更多虫子仍不停落下,堆砸在他颈背脑袋上。 “我的妈呀──”卫靖和樊军连滚带爬,终于滚出洞穴另一端,两人像猴儿似地跳着,踢腿甩头,又点燃驱虫药,好不容易才将身上的虫子驱尽。 第95章 地底三层5 走了一阵,前头有处水潭,水潭下晶亮亮地发着光芒,也因而这大穴较明亮。 两人脸色青白地挑了处干净地方坐下,用驱虫药材仔细检查行囊中有无黑虫钻入。 二人后背、肩颈处都起了大块红斑,应该是受毒虫爬搔之害,于是赶紧各自服下一包药粉。 歇息了好半晌,被吓跑的三魂七魄总算招了回来。 此时,嘶嘶声又响了起来,蛇群自虫洞涌出,向四处窜爬。 其中几条似乎嗅闻到两人身上的诱蛇药水气息,激动地仰高颈子。 两人无路可退,只能渡过水潭。 此时是寒冬,又在地下,地底水潭虽未结冻,但仍极冰,入水有如身受酷刑。 樊军力大,先将所有行囊抛至对岸,接着扑入水潭。卫靖紧咬牙关,跟着入水。 他不似樊军练得一身扎实气功,此时只觉得心肺都要冻停了。 他虽然不会游水,但先前海上一行已有经验,此时搭着樊军的肩踢水,一番折腾,总也爬上对岸。 水潭这头岸上也无去路,但干净不少,先前蛇群虽多,但似乎不会游水,无法过来。 更让两人惊喜的是,这头岸近土壁处,生长着满满好几丛臭草,足够让两人满载而归了。 卫靖和樊军换上干衣,立刻仔细检查四周。 这头岸上除了臭草,和几处陡峭的岩石高台外,无虫、无蛇,也无任何诡异的洞穴。 两人便将所有行囊、食粮、药物整理妥当,静下心来思考该如何脱困。 两人疲累得很,便轮流把风,让对方睡觉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卫靖歇息够了,觉得颈背上搔痒难受,想是虫毒仍在,便又服下一包药粉,喃喃自语着:“应当过去一天了吧??”又觉得头痛发热,心想或许是游水受冻,得了风寒,此时也无可奈何,只能又吃下几枚提神药丸。 他想起行囊之中有包碎炭,本是要用来测试臭草吸收炭烟的效率,此时用来取暖也不错。 正准备付诸行动,便见到水潭边一个怪东西探出头来,好奇心起,上前去瞧瞧。 “好奇怪的鱼?”卫靖见怪鱼身形甚长,竟有长足,嘴巴窄长,两眼突出,不禁有些害怕。 樊军听到卫靖说话,已然清醒,见到水潭那东西,拔高嗓子大叫:“快退后,那是鳄鱼!” 卫靖猛地吓了一跳,连忙后退,那条灰鳄猛一窜起,奔爬上岸,体型有七尺长,张大嘴巴就要去咬卫靖。 卫靖急忙向后奔逃,他从没见过鳄鱼,只当是条怪鱼,没想到天底下竟有会冲上岸咬人的鱼。 樊军抄起拐子,抢步奔来,灰鳄张大口翻身弹起,朝樊军大腿咬去,被他一拐子抡在鼻子上,扑倒在地。 灰鳄甫一扑下,后尾已然甩起,扫在樊军小腿上。 这一记扫尾极重,樊军闪避不及,被扫翻在地。 “比张三龙、余二腿的脚还厉害!”樊军翻身弹起,嘿嘿一笑,若非他在被扫中那一剎那顺势卸力翻倒,此时小腿骨可能已经断了。 卫靖持着长短剑前来助阵,一剑斩在灰鳄背上,却好似斩在铠甲上,仅能斩入几分,使他惊异不已。 灰鳄长口好似大钳子,忽地张开,歪头斜身,拦腰去挟卫靖肚腹。 樊军手快,已提着卫靖后领一甩,将他抛远,斥骂:“你岂是这家伙的对手,闪一旁去!” 卫靖摔得灰头土脸,很不服,挣扎着起身,抓着长剑等待时机。 只见樊军和灰鳄已经激烈斗起。 灰鳄冲势猛烈,数次都差点要咬着樊军双腿。 樊军连连闪避,发觉灰鳄力量虽大,动作却一板一眼,且十分愚笨,随即找到了个破绽,左手抓着拐子伸出作为诱饵轻扫。 灰鳄扑咬而去,咬了个空,樊军右拳已然击来,一记下勾拐子重重击在灰鳄下颚上,将它打翻半圈,露出肚皮。 卫靖总算逮着机会,奔来一剑刺进灰鳄肚腹。 灰鳄正欲挣扎,樊军已踩踏在它的脑袋上,发声巨吼,猛地一跺,将灰鳄踏得脑浆迸裂,总算死了。 “有好吃的了!”樊军哈哈大笑。 “这家伙能吃吗?” “行,而且很好吃!” 两人七手八脚地将七尺灰鳄剥皮清洗,生起火烧烤灰鳄。 卫靖取了一只烧得半焦的鳄腿,轻咬一口,味道似鸡肉,虽然未经调味,但已比干粮咸饼好吃许多。 两人一面痛快大啖鳄肉,一面研究这灰鳄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只能猜测或许是水潭底下另有空洞通往别处。 “好饱。”卫靖吃下两条前腿,樊军吃去两条后腿和一小部分身上的肉,便再也吃不下了。 二人将处理干净的鳄肉切成数块,置于一角,将易腐的内脏和脑袋埋去,还在上头种了株臭草。 卫靖无所事事,把玩起灰鳄那片厚实甲皮,幻想着如何将这块鳄鱼皮制成甲冑。 樊军则揉捏着小腿伤处,见到被毒蛇咬中的地方仍有些肿痛,便又饮下一瓶药水。 此时水潭对岸仍有些蛇窜动,但已无诱蛇气息的刺激,它们便不再有动静,想来应该仍饱餐着虫子。 “若是蛇将虫子吃尽,咱们便少去一层麻烦。”卫靖这么说,但又想不出经过蛇窝的好方法。虽然身上不再带着诱蛇气息,但防蛇咬的药水已经喝完,若再被咬上一口,也很危险。 卫靖毫无头绪,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灰鳄坟前拜了几拜,说:“怪鱼呀怪鱼,可别怪我和樊军吃你,要怪就怪你胡乱咬人。唉,只是若你有孩子,那些小怪鱼也是可怜??” “谁说它是爹娘啦,它也是个孩子。”樊军闷不吭声,突然出口这样说。 “这么大的怪家伙,又怎么会是孩子?”卫靖不服,开口反驳,一转身,傻愣地说不出话。 只见水潭远处,一条大黑影游窜其中,比先前的灰鳄大上太多,连同尾巴起码有二十尺以上。 “哇──这岂不成精了啊!”卫靖怪叫着,樊军拎着行囊,攀上一处高石,将卫靖也拉上来,两人再顺着高石,继续攀上更高处,居高临下。 只见巨鳄上岸,靠近角落那堆灰鳄肉块,斜口一叼,竟将一堆肉块全给吃去。 “好可怕!”卫靖见到巨鳄竟吃食同类,心中惊恐万分。 又见水潭另一边也爬上一只较小的灰鳄,它一上岸,四周的蛇立即四窜,但仍被灰鳄吃下许多逃避不及的蛇。 “原来蛇怕这怪物??”卫靖沉思半晌,见灰鳄和巨鳄在水潭游晃一阵,打了一架,灰鳄不敌巨鳄,钻入水潭一角,巨鳄也追了上去,随即再无动静,那儿的水底果然可以通往别处。 自高处往下看,仍能见到一些蛇,三五成群地聚在各个角落。 卫靖心中一动,奔回底下,扒开灰鳄坟头,抓出内脏,混着沙土揉捏出好几团土球,重回高处,对准蛇堆抛去。 那些蛇被沾染了鳄鱼血的土球击中,惊慌地逃窜闪避,效用和驱蛇药水一样。 “鳄克蛇,蛇克怪虫!洞里的怪虫应当被蛇吃得差不多了,咱们只要用鳄的尸体吓跑蛇,回到原先的地方,还怕出不去吗?”卫靖拍掌大叫。 “是啊,跟这些怪家伙比起来,入口那块木板,倒也算不了什么!”樊军也发出了一声欢呼,两人趁着巨鳄尚未回来,加紧赶工,一个摘采臭草,一个挖出灰鳄残骸,装入小布袋。 樊军用同样的方法将所有行囊抛回原岸,游水过去,接过卫靖在高处扔来的绳索一端,捆在手臂上紧紧抓牢。 第96章 地底三层6 卫靖位在高处,早将采得而来的大批臭草分别用衣衫包住根部,以鳄鱼皮装着,在鳄鱼皮四端结成套索,顺着绳索滑下,让樊军接个正着。 接着卫靖将绳索绑在自己身上,捏着鼻子闭气,冲跳入水,再让樊军拉上岸。 两人身上尽湿,行囊物品却一样也没沾湿。 他们整备一阵,补充了油灯油料,背起所有行囊,提着满载臭草的鳄鱼皮四端,往虫洞而去。 虫洞里一只虫也没有,倒是躺着几条懒洋洋的蛇。 卫靖左手提着鳄头,右手抓着驱虫药材,率先闯入虫洞,快速通过。 虫洞外面的蛇也不少,但一嗅闻到卫靖扔出的鳄鱼内脏,便纷纷闪避,挤在角落边。 两人一路回到小洞边,喘了口气,将鳄鱼内脏残渣、鳄鱼头摆成一圈,吃完最后的干粮和凉茶,心想歇息够了,便开始挖拨土石,只要将洞口挖大些,樊军便能挪出空隙,将抵着石块的木板轰开。 二人歇息时,听到入口处传来声响,竟是搬动石块的声音,与王二的说话声。 “已经快两日,蛇应当散了。” “反正咱们带齐了驱蛇药,怕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两个新手,死了也没人怀疑。那个大块头应当可以卖个好价钱,哈哈!” “届时你们可得给我演得像些,要是露出破绽,让药老鸡知道咱们宰人卖他,别说他不买,恐怕要如法炮制咱们了,嘿嘿??” 卫靖和樊军互视一眼,总算明白王二这小子原来是想骗他俩被蛇咬死,再将死尸带出卖给药三鸡做药,其心可憎,更甚那些横行霸道的混混流氓之辈。 两人使了个眼色,将油灯吹熄,静静等着。这下可好,连掘墙都免了。 王二搬开木板,率先钻入,跟着是他的三个同伴,四人拍拍身上土石,只见卫靖和樊军躺倒在地上,卫靖的神情扭曲可怖,眼睛大张,舌头挂出。 “哈哈!死得好惨。”王二靠近一看,正觉得奇怪,怎么卫靖脸上一口齿痕也没有,便见到卫靖一双眼瞳子转动半圈,直勾勾地瞪着他。 “鬼呀──”王二猛一惊吓,跌坐在地。 一旁三个准备搬抬樊军的男子,已被翻腾起身的樊军打倒在地。 “我好怨呐,是谁害死我啊??”卫靖眼歪嘴斜地站起,王二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便让樊军一把提起,一巴掌打昏在地。 ************* “药老板,我活着回来啦!没能做你的药材,让你失望了!”卫靖嘿嘿笑着,挥手向药三鸡打招呼。 他脸色发白,受了风寒,显得有些虚弱,还不停打着喷嚏。 “是啊,你走运,我倒霉。”药三鸡正掏着耳朵,冷冷瞧着卫靖。 “有没有治喷嚏的药?”卫靖趴在柜前,抓着后颈,又问:“我的脖子跟后背都痒得很,你的防虫药没啥效果??” 药三鸡检视了卫靖后背伤口,和樊军小腿蛇咬的伤处,只见卫靖后背颈子红通一片,满满都是疹子,忍不住大笑:“又不是三岁娃儿,怎会被虫咬成这样?若非我灵药神效,你如何能撑到现在?无知小子!” “药老板,你先前说,以人尸首做药,为的是救人活命。”卫靖哼哼地说。 药三鸡答:“是呀,怎么了?” “嘿嘿,我和我朋友差点死在你这买卖上。” “怎么说?” 卫靖接着叙述王二陷害二人一事,药三鸡听了,静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那么,那小子现在在哪儿呢?” “咱们把他们四个绑在洞里,等那些鳄鱼内脏烂光了,再让蛇处置他们。”卫靖得意地说。 “何必这么麻烦??”药三鸡快速包好数包药材,塞进卫靖怀里,吩咐:“你们两人,每人三包,饭后吃,一日之后便能痊愈。” “唔,这些多少钱?”卫靖拍拍鼓胀的钱袋,他将王二四人的钱袋搜刮一空,作为报复。 “免。”药三鸡走出药铺,将铺子关了,手上捧着一只木制药箱,淡淡地说:“我去试试新药。我的药能治人活命,也能使人求死不得。” 卫靖和樊军目送药三鸡离去,都想这古怪药铺老板应当是去找王二“试药”了。 想起药三鸡这药的确有其妙效,临行一言“使人求死不得”,应当也不假。 至于怎么个求死不得法,便不敢再想。 两人速速向杂货铺添购些新的麻布和绳索,将鳄鱼皮上的臭草重新整理一番,准备返回四号支道。 ............ “老许,快来,又有好戏可看啦!”水半天大声吆喝,扯着老许臂膀就往铁铺外头冲。 “怎么回事?小卫回来了吗?”老许和水半天拉拉扯扯地步出铁铺,一路往四号支道街口走去。 这日是卫靖和樊军不见踪影的第四天,大伙儿虽然看过卫靖所留字条,但都晓得他定是说谎,一定找了樊军采臭草去了,可将张大妈气得七窍生烟,骂着待卫靖回来可要揍人。 尽管如此,大伙也莫可奈何,日子还是要过,只能暗自祈祷卫靖别在地下出了什么意外。 此时,老许被水半天拉得匆忙,急急奔走,还以为卫靖发生什么事,跟到了四号支道街口,才见到街口挤满了人,却没有卫靖和樊军的身影。 一名高瘦青年杀气腾腾,站在最前头,指着拦在四号支道当中的中年汉子质问:“你是上霸王客栈逞凶那家伙?” 这中年汉子是余二腿,他哼了一声,扭动脖子,舒伸双腿,抖了抖脚上的夹脚拖鞋,大声说道:“是我没错,可惜那次没遇着蛮横樊军,不能报一箭之仇!嘿嘿,霸王客栈的名气似乎挺响,只可惜成了贼老鼠帮的打手大本营,一个接一个来咱地底作祟呐。” 高瘦青年是霸王客栈的快腿张三龙,他让余二腿一阵抢白,怒气陡生,还没回话,一旁一个黝黑矮子探头挤来,满脸瘀青伤痕,一只胳臂还裹着厚厚药布,像是手骨断了,是黑猴王陈块。 陈块伸手指着余二腿,龇牙咧嘴地嚷:“你这家伙,恶人先告状呀你!” 螳螂手常安则是脑袋上缠着满满纱布,一只眼睛高高肿起,怒气冲冲地瞪着余二腿:“我操你个舅舅,要是樊军在,岂会任由你在霸王客栈撒野。你来打擂台下重手便罢,连吴老都打,分明是来踢馆的!” “是啊,我便是去踢馆,谁知里头没有擂台王,只有一群窝囊废,害我白跑一趟。你们不服气,我再陪你们玩,哪一个要先上?”余二腿哈哈一笑,抬脚一弹,踢起一片灰,让张大了嘴巴叫骂的陈块和常安,呛得连连咳嗽。 “好狂的家伙,让我给他点颜色瞧瞧!”虎哥在后头半晌不出声,突然一声大喝,挤过人堆,就要和余二腿动手。 王道士木剑挺出,拦在虎哥颈前,冷冷地说:“在外头我就说了,吴老这笔帐我替他收。” 虎哥却抓住王道士的木剑,鼻孔重重呼着气,说:“你在一旁看热闹吧!” “樊军说你腿力大,是不是真的!”张三龙趁着虎哥和王道士僵持不下,抢先蹦出,照着余二腿腰腹之间蹬出一脚。 余二腿弯腰收腹,避得惊险,向后退两步,摆出应敌架势。 张三龙身子还腾在半空,回身又是一脚,余二腿身形闪避不及,只得抬手格挡,硬生生接下这一记踢。 “好,霸王客栈的鼠辈,一起上吧!”余二腿哼了一声,回踢一脚。 虎哥等人本争抢着要动手,却被张三龙抢先出击,正焦躁气急,但听余二腿这么说,却反而不好一拥而上,以多打少,只能眼睁睁地在一旁观战。 第97章 英雄小会1 四周围观的人见已动手,顿时都向后挪了数尺,腾出空间让二人过招。 张三龙快腿连击,有如花枪长戟一般迅捷,上中下路三门齐发,照着余二腿全身突刺。 余二腿脚下功夫也是一绝,避过张三龙一脚,立即便能回踢一脚,无一缺漏。 张三龙终究腿快,一记虚踢逼得余二腿才要闪身,张三龙已踩踏上身旁石墙,反弹旋踢,正中余二腿脸颊。 余二腿顺势翻倒,一手按在地上,左腿重重反击,扫在张三龙右肩上,将他踢撞在土墙上,震落一片沙尘。 “腿力挺大!”张三龙拍拍肩头准备继续应战,只觉得右臂微微发抖,一时竟无法抬起。 余二腿翻身站直,脸颊肿起,嘴角流血,张三龙那脚显然也踢得不轻。 水半天和老许远远观战,七嘴八舌地瞎扯。老许说:“你说说,是那年轻的一双腿行,还是余二腿的两只脚棒?” 水半天啧啧呢喃:“我瞧都不怎样。不过余二腿功夫是扎实些,年轻小伙子若打带跑,余二腿吃亏;但若硬碰硬,应当是碰不赢那余二腿一双铁脚。” 老许点点头,突然指着霸王客栈旁边一行人说:“啊呀,那些人是田鼠帮的,你瞧,潘元也来啦!” 水半天顺着老许手指看去,果然见到潘元眉开眼笑地在虎哥、王道士身旁窃窃私语,身后还跟着不少手下,只当是潘元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厉害打手。 陈块大声嚷嚷着:“快腿张,加把劲儿!这厮将吴老打得好惨,脸肿得不成样儿,太可恶了!” “余二腿不好对付,我看这样,各位英雄一拥而上,将他做了!”潘元搓搓手,在王道士耳边低声说。 “兄弟,很感谢你替咱们带路,张罗饭菜茶水,但这恩怨如何了结,我们自有分寸。”王道士向潘元拱拱手,随即便将目光转回前头张三龙和余二腿的战圈。 原来余二腿和樊军一战过后,潜藏养伤,心中记得当时樊军自报的名号。 伤愈后第一件事,便是凭借着“霸王客栈擂台王”几个字号,一路找去了花剌街,想报败战之仇。 余二腿将霸王客栈和樊军连在一块,又将樊军和田鼠帮连在一块,只认定了里头那些叫嚣赌斗的野汉子,全是田鼠帮的狐群狗党。 因此,余二腿一出口便没好话,一出腿便断人骨头,虎哥、张三龙、王道士等当时并不在客栈,螳螂手常安却又不是余二腿的对手,上桌没两下子便被余二腿踢翻,让他白白吃了一顿霸王餐,还被打得浑身伤。 黑猴王陈块在雷南府上受的重伤还未痊愈,上台接战更是被打断手骨。 余二腿打得兴起,不但砸了霸王客栈的店,还将老板吴不修打得鼻青脸肿,这才扬长而去,临行前还不忘自报名号。 霸王客栈一票熟客可是愤恨难平,都嚷着运气真差,几名好手同时不在的日子,却碰上了个狠角色。 虎哥等人得知消息,纷纷赶去探望,约定好时日,照着余二腿报上的名号,来讨个公道。 潘元本也认识几位霸王客栈的熟客,探出这消息,知道是个大好机会,便和虎哥等人联系上,说尽了余二腿的坏话,自告奋勇地替一行愤怒汉子带路,前往地下来湖找余二腿。 却移花接木,故意领着他们前来四号支道,想要谎称四号支道是余二腿的老巢,意图一并除却张大妈等难缠对手。 田鼠帮和霸王客栈在地下来湖街道一同前进,沿路还吃了顿饭,阵仗吓着了许多人。 余二腿先前便发现田鼠帮里的假樊军,却不知潘元葫芦里卖什么药,暗暗观察。 这日他见田鼠帮声势浩大,当中混杂了不少霸王客栈的打手,便一路跟踪,也约略猜到潘元心机,他不想连累无辜乡亲,便抄近路拦在四号支道街口,想要独自扛了。 ************* 张三龙额上冒汗,吃力地踢扫。 余二腿却是减少攻势,每每防下张三龙数记踢击,才回击一脚。 他左手护着下盘防扫腿,右手摆在心窝前微微成爪。 “小心,余二腿的手也厉害!”潘元见余二腿战法改变,知道他想伺机发动突袭,便开口戳破,但不说还好,一说反倒乱了张三龙心神。 “那又如何?”张三龙哼了一声,回身一脚后是三记左拳。 尽管他家传功夫腿招占九成,但他不喜欢旁人瞧扁他一双手。 潘元提醒余二腿拳头厉害,张三龙便也要展现几分,三记左拳虎虎打去,余二腿一点也不放在眼里,拨开袭来拳头,胸前那成爪右手倏地前探,一把扣住张三龙颈子,随即身形前冲,膝盖顶上张三龙小腹。 “哇!”张三龙中此重招,疼痛欲晕,呕出几口酸水,身子弯曲得好似一尾虾子,但硬是强撑,反手要抓余二腿面门,却又被余二腿一脚扫倒。 余二腿将张三龙扫倒在地,高举拳头,正要砸他脑袋,突然想起当时战败晕眩之际,潘元要乘胜追击,斩他双腿,樊军挺身阻住那件事。 余二腿哼了一声,拳头没有砸下,只是朗声说:“接下来换谁!” 陈块气得大叫,一蹦而出,也不管自己浑身是伤,还裹着一只手,只摆出泼猴姿态,上前迎战。常安接着也上,口中还说:“我们两个伤残人士对你一个,谁都不吃亏!” 陈块和常安左右夹击余二腿,陈块主攻下路,或是踩脚或是勾扫,偶尔再突出一爪偷袭,常安则双手成勾,状似螳螂,大开大合地攻击。 这头张三龙挣扎站起,啐出几口血,愤怒地也冲进战圈,吼着:“我还没输!” 余二腿这下变成了以一敌三,纵使腿功再厉害,也招架不住,踢了常安一脚,就要被陈块扫中一腿;防下张三龙踢击,便要让常安勾上一爪。 “你们别来碍事!”张三龙猛地大吼,重重一脚蹬在余二腿心窝上,将他定上土墙。 这下换余二腿呕血,摇摇要倒。 “这算什么,这么多年轻人欺负一个中年人!还有天理吗?”水半天这些时日为了戒酒可是煞费心神,要死了似地,便是为了耍剑,此时逮着机会,对手又是田鼠帮一挂,自是不可能放过。 吆喝一声便拔出腰间细剑,大步抢入战圈,倏倏几剑刺去,逼退常安和陈块,斜眼睨视着一票汉子,当年随李闯天征讨土匪的豪情壮志,似乎一下子全回来了。 “老头,你是余二腿的伙伴?”陈块恨恨骂着,见水半天的藤条细剑不甚起眼,便伸手去抓。 水半天哼地一声,细剑如鞭子抽动,打在陈块手背上,斥责着:“我风光时,你还没出生呐,小猴子!” “全都给我滚开,我明明还没打完,一群人起什么哄!”张三龙正扳回一城,不想让人说自己占他便宜,便任由余二腿吐血喘气歇息。 他转移目标,去踢水半天,只想将这搅局老头赶跑。 “看是你的脚快还是我的剑快!”水半天嘿嘿几声,细剑快点,剑剑点向张三龙腿上穴道。 他身子老迈,体力不行,自然躲不过张三龙的快腿,但他只要先将细剑指向张三龙攻过来的路子上,便能逼得张三龙撤脚,否则就要让剑尖给刺着了。 水半天既已出手,老许也不能闲着,几步上来,便要助阵。 常安和陈块只将两个老头当作余二腿的同伙,既已开打,这群嗜武如命的汉子根本无心思考其中误会。 第98章 英雄小会2 常安使出螳螂手去擒老许手腕,老许挥动拳头,战起常安,一套虎形拳打得有模有样,和常安、陈块拳来脚往好一阵子。 余二腿回过气来,重新和张三龙动上手。 常安、陈块不是两个老头的对手,数招之后便败下阵来。 王道士翻身抢来,木剑横在胸前,轻碰了水半天的剑尖,以示礼数,说:“老前辈,让晚辈领教领教。” “领教个屁,你还不配!”水半天呼喝几声,剑尖上下照着王道士的胸口和小腹点去,王道士便以木剑拨挡还击。 其他人都上了,虎哥自然也不会闲着,拍拍胸脯便混入其中,一拳一脚往余二腿身上冲撞。 这下子情势又成了五打三。 水半天的细剑已被王道士打落脱手,踢倒在地上犹自不停咒骂; 老许被常安架住后背,遭陈块抡拳打了几拳。 余二腿和张三龙战得激烈,却被虎哥自后头擒抱住腰,重重仰摔在地上,顿时眼前一片黑,晕死过去。 “又是你们这群臭老鼠──”张大妈听闻消息,提着黑重铁菜刀急忙赶来,一见己方两个老头被人欺负,二话不说,拔腿奔去,重菜刀划过土墙,发出尖锐的声响。 “各位大哥,这才是余二腿的幕后头头,你们小心,她那菜刀一出手就要人命!”潘元见张大妈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心中惊惧,却也不忘出言煽动。 王道士挺着木剑迎战,一见是名妇人,心想,先将她手上那柄菜刀点落再做打算,哪知一剑不偏不倚刺在张大妈手腕上,犹如刺在树干上。 正要回剑再刺,张大妈左拳已出,轰隆打在王道士脸上,将他击得瘫下。 “哗──这大婶分明是男人扮的!”张三龙等人见张大妈一击便将王道士打倒,不敢大意,抖擞起精神迎战。 张大妈猛一高抬菜刀,却觉得手腕酸软,方才王道士一点,仍是发挥了作用,加上菜刀极重,一个不稳松脱手,落在地上。 张三龙见机不可失,一蹦上前便是连环三脚踢去,张大妈不闪不避,硬捱三脚,趁着他最后一踢动作大了,将他的脚牢牢抓住,胳臂高举就要往他小腿上砸。 张三龙既然只踢腿,自是有应付腿遭人抓住的方法。 他翻身腾起,凌空踢出另一只腿,碰地踢在张大妈脸上,逼得她松手。 没想到张三龙却觉得脚踝处甚是疼痛,惊讶眼前这妇人握力竟如此之大。 虎哥、陈块、常安等人一拥而上,将张大妈团团围住。 “张大妈,加油!”“他们在欺负张大妈啊!”四号支道的乡亲街坊全围在后头,却帮不上忙,一群拿着弹弓的小孩抢在前头,替张大妈加油助势,但见张大妈以一敌四,被人一拳又一拳地打,都急得哭了。 “弟兄们,换咱们出场啦!将余二腿和那两个老不死的拿下!”潘元这才一声吆喝,领着身后一群田鼠帮轰叫一声,浩浩荡荡地走来,背后一面一面田鼠帮旗帜挺起,威风不可一世。 “不要欺负老许爷爷!”李嫂七岁大的儿子李阿狗子哇地大叫,抓着弹弓冲去,拦在老许身前,保护着他。 “哈哈,流鼻涕的小鬼,你以为你拦得了我?”潘元双手扠腰,哈哈大笑。 李阿狗子吓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浑身发抖,却还是说:“不可欺负老许爷爷??水半天让你带走好了??” “小王八羔子!”这下轮到水半天气恼叫骂,平时他脾气坏,孩子们都不敢惹他,老许的孩童缘则是好上太多。 李阿狗子见潘元又走来,搭起弹弓便往他的脑袋上射,啪地打中潘元嘴角。 “可恶的臭小鬼!”潘元怒气勃发,手一招,身后手下便拥了上来,要去抓李阿狗子。 老许勉强站起,几招撂倒一个喽啰;水半天在地上揪着倒下的喽啰扭打。 “阿狗,咱们帮你!” “阿狗呀,回来!” 四号支道这儿的街坊乡亲们起了骚动,小孩们全拿着弹弓奔过来,那些大妈大婶为了保护自家小孩,也拿着扫把追在后头。 更有些街坊一呼百应,自家中接递出菜刀扫把,围了上来要救张大妈。 王道士让张大妈打倒,回过气来见四名男人围攻张大妈,心中觉得不妥。 他心思缜密些,见四号支道这儿乡亲尽是些老弱妇孺,却要和潘元等人硬杠,不免觉得事有蹊跷,赶紧起身想缓和场面,出声喊着:“先别动手,把话说清楚!”但此时场面乱成一团,王道士怎么也压制不住。 “咱们不是好欺负的!”几位大婶尖声叫着,挥动扫把敲打田鼠帮众的脑袋。 田鼠帮众横行已久,尚未见过这么凶蛮的婆娘军,只当是张大妈平日教导有方,见大婶们连菜刀都拿了出来,便也拔出腰间兵刃。 老许气喘吁吁,摇摇欲坠;水半天手中无剑,帮不上忙。几个小鬼挡在他俩身前,拉开弹弓,飞石子一枚接着一枚射出。 “我操──臭老鼠果然趁我不在时闹事啦!” 卫靖口中咬着肉包,背上背着大小包裹,还披着一张鳄鱼皮,手里提着一整袋转罐子。 远远见到四号支道口乱成一团,登时气急败坏,吐出包子,扔下转罐子和鳄鱼皮,抽出长短剑,狂奔杀来。 “啊,队长回来了!”“队长!”小鬼们听见卫靖声音,兴奋大叫,纷纷上前和那群田鼠帮众扭打,或扯他们裤子、抓下阴,或用嘴狠咬,大都是卫靖教的阴狠打法。 田鼠帮众们尽管抽刀拔剑,却也不能砍杀小孩,有些出手重了,将孩子们打倒在地,也觉得惴惴不安; 但不动手,就要被抓下阴,倒显得十分狼狈。 一个较蛮横的帮众顾不了这么多,一拳将李阿狗子打落一颗门牙。 老许呼地一声,虎掌撩来,将这帮众打翻。 卫靖杀入战圈,两柄利剑胡乱挥扫。樊军紧跟在后,拳头所到之处,田鼠帮众纷纷倒下。 这头张三龙、陈块、常安听了王道士的话,都停下手,但虎哥此时却和张大妈掌抵着掌,比拼起力气。 虎哥使出全力,却仍压不倒龇牙咧嘴的张大妈,心中正觉惊异,突然肩上让人重重拍了一掌,是樊军赶来了。 樊军沉声问他:“怎么,这么久不见,你竟在这儿欺负一个大婶?” “她不是普通的大婶??”虎哥一见樊军,心中惊愕,一个分神便泄了些力,露出破绽。 张大妈怪吼一声,一步踏前,将虎哥压退数步,虎哥要再施力却已慢了,让张大妈一头撞在下颚上,登时天旋地转。 张大妈又照着他的脸补上一拳,将虎哥打倒。 “张大妈,别打啦,打错人了!”卫靖跟着赶来,张三龙等人瞧见卫靖、樊军和四号支道的街坊熟络,尚不明白原因,却也知道当中必有误会。 此时,田鼠帮被樊军撂倒一半,另一半纷纷抛下兵刃,搀扶着负伤同伴,狼狈撤退。 潘元早见苗头不对,抢着第一个溜了。 四号支道的街坊们这下可振奋了士气,彼此互相打气,替伤者敷药,都说田鼠帮其实不怎么样,还要整备酒菜来庆祝一番。 卫靖捡回鳄鱼皮和转罐子,和樊军回到老许铁铺,将背上偌大包袱解开,里头正是满满的臭草。 卫靖招来了小鬼帮副队长,是十一、二岁的女娃儿,叫作阿玟。 卫靖要她领着小鬼们整理这些臭草,去取来不要的盆碗、沙土,将臭草种成一盆盆,他手上那一袋转罐子便是工作酬劳。 第99章 大扬府1 市街大道湿漉漉的,前些日子冬雪方才褪尽,接连几日都飘着微微细雨,这日终于放晴,暖暖春意流淌,吹拂着整个市街。 云来楼的招牌抢眼依旧,门前几盏珠灯上覆着紫金锦布。 “小缦姐姐,近来可好?”卫靖嘿嘿笑着,伫立在门外,向里头正在招呼客人的小缦招手。 “哟,什么风将你俩又吹来啦?”小缦一见外头是卫靖和樊军,笑呵呵地上前迎接,拍了拍卫靖脑袋,咦了一声:“你长高了些。” 卫靖正值发育期,一别数月,的确长高了些。他得意洋洋地说:“嘿嘿,再过不久,我便比樊军还要高了。” 樊军则因久居地底,未受日晒,本来的黝黑肤色也褪了些,好似一杯浓茶冲了第二泡,他脸上那道划过眉心鼻骨的大疤也浅淡许多,不再那样突兀吓人。 “红姐上食胜天作客去了,明儿个才回来,这儿由咱们几个姐妹当家,你们想吃点什么就说,今儿个我请你们白吃一餐。”小缦领着他们上了座位,随口说些玩笑话:“但若要咱姐妹们作陪,可得自个儿付钱啦!” “谁要你请,我才不白吃白喝。”卫靖哼了一声,掏出一迭银钱,得意说着:“挑些好酒好菜来。” “你发达了,神气啦!”小缦收去银钱,转身张罗酒菜去了。 这数个月下来,卫靖除了打造兵器,也帮老许打铁、送货,赚取外快。 同时,在烧熔铁水之后,又将那批自地底挖来的臭草卖出,可大赚了一笔,请四号支道的街坊乡亲们吃了几顿,还剩下不少和樊军对分,此时两人身上带着的银两倒也不少。 他们算准了神兵大会时日,却故意和水半天乱报时间,硬是将日期延后了十多天,为的是不想让水半天那老头子涉险,更怕他坏事。 由于卫靖事先向老许报备过,有老许帮忙圆谎,事情顺利许多。 两人是以“添购打铁钢材”的名义上来,水半天还兴致勃勃地练习卫靖新铸给他的细剑,盼着等两人回来,再一起赶赴大扬府。 云来楼酒菜上桌,卫靖和樊军饱餐一顿,不少姑娘们空闲时便过来和他们说上两句话,聊些胡白及红舞云的近况。 自从探月楼那夜之后,红舞云和胡白再也没有隔阂,无话不谈,时时出双入对,有时是胡白前来云来楼看舞,有时是红舞云上食胜天用餐,数个月来都是如此。 姑娘们有时提到温于雪,都不胜唏嘘。 当时胡白差人收去温于雪尸身,随即送返小原村老家安葬。 卫靖想起先前在这云来楼经历的风雨点滴,想起和于雪姐姐相处的时光,心中怅然,但也只是红了红眼眶,心想此时绝不是哀伤的时刻,至少也得和唐彪算清旧帐,替温于雪报了大仇再说。 ************ 翌日,时值正午,卫靖和樊军已经来到通天河畔大扬府前。 远远望去,大扬府前宽阔大道上车如流水,一辆辆大型马车停驻在大扬府外数面大门前,将货物卸下,由奴仆搬入府内。 几名奴仆头头们指挥着众奴仆,在四周打扫整备,修剪树木花草,悬挂灯笼旗帜。 大扬府正门不时有宾客出入,大都是与会贵宾、各地帮会代表等等。 大扬府另一面墙边有张小桌子,是临时杂役的招募处,由于神兵大会一开便是数十日,需要一批临时杂役帮忙。 卫靖和樊军早先已做好沙盘推演,此时便依计划行事。樊军以与会宾客的身份参加盛宴,卫靖则去应征杂役,一明一暗,好观察整体情事,再做进一步打算。 卫靖顺利通过应征,这天下午,已经拿着扫把,随着一批新进杂役,穿过辽阔庭园,上了大扬府内的栖武楼打扫。 栖武楼楼高五层,是大扬府中四大护府别院之一,卫靖在栖武楼第四层的围栏向外望去,可以将整座大扬府院的建筑配置尽收眼底。 大扬府临着通天河畔建造,坐南朝北,有内外围墙。 主厅位于府院东半侧,楼高三层,里头富丽堂皇,自是不在话下; 四大护府别院之一的栖武楼在主厅东侧; 梨华院居北,楼高四层; 观水阁建于主厅以南的人工小岛上,高七层楼,有三座白石桥连接小岛与内地; 听风轩距离主厅最远,位于整座大扬府西侧,高八层楼。 主厅和四大别院之间,是偌大的庭院和数十座各具风味的阁楼小厅、广场花园等,内围墙前后,则有一排排的客房。 大扬府于闯天门英雄大会前一年竣工,李晟在位时,两次英雄大会与一次神兵大会,都在大扬府举行。 李靡继位后,耗费巨资重修大扬府,使之更加美仑美奂,每年初春、深秋之际,都要带着一群后宫美人来到大扬府长住数十天。 而四大护府别院,便是作为闯天门各堂口前来与会的帮众们栖身用。 在听风轩和梨华院之间,已经搭建起一间间的临时打铁工房,供比拼兵器时,各家铸剑师傅修补兵器用。 而主厅前的别致庭院上,也正竖起无数雕饰木柱,并且摆放近千张大桌子,这是在正式大宴开始前的几日,每日供宾客们用餐取乐的流水宴席。 要是天候不佳,落下春水,便会于木柱上覆盖防水棚子,大伙儿照样可以吃喝玩乐。 而那数天之后的正式大宴——神兵大会开幕之夜,便是要在主厅三楼举办,李靡也将在那一日,在闯天门如云高手的严密护卫之下,风风光光地前来与会。 卫靖一面打扫,一面默记着大扬府的地理位置,以便届时脱身。他此行目的,是在紧急时刻助公孙遥逃脱险境。 “唉,不论行刺成功与否,公孙遥要脱逃出去真的很难??”卫靖深深吸了口气,望见通天河畔闪耀的河水,只觉得这美如天堂的大扬府,却是归李靡所有,真是大煞风景。 打扫完毕,卫靖和几名杂役被分派下楼,到主厅外的庭院帮忙布置流水宴席。 下楼途中,只见各路堂口人马已经陆续赶来。 卫靖见到几位帮众提着无双堂字号的旗帜时,心中一惊,仔细一看,远远楼梯口上来的正是满全利。 满全利身后跟着一群手下,背着大小锦盒,想来应当是要在神兵大宴上献给李靡的礼物。 卫靖随着杂役们下楼,将头压低,就怕被那群帮众瞧见。 他自从上了来湖市,数度和闯天门帮众起冲突,无双堂、豹子堂的帮众认得他样貌的可还不少。 他佯装拭汗,不停地用胳臂抹脸,尽量走在其他杂役身后,才没被人认出,有惊无险地下楼。 这夜,卫靖工作完毕,被分派至临时杂役专属的住宿房舍,位于大扬府北侧内外围墙之间,距内围墙后的梨华院十分接近。 卫靖这间房里还住着另一名杂役,是个从外地来打工的少年,话不多,老老实实地做事。 他便想到,公孙家应当也派出人手来应征杂役,自己自是不认得。 卫靖心中紧张,对大扬府里任何事都怀抱戒心。 他本来试图在平时和其他杂役攀谈时套话探问,又突然警觉,闯天门自然也可能安插些眼线伪装成临时杂役,监视着其他临时杂役的一举一动。 卫靖越想越不安,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甚至疑心对床那位少年便是眼线之一,尽管对方已经鼾声隆隆,他仍猜测对方或许是假睡,以偷听自己夜里说出的梦话。 度过了这紧张难捱的第一夜,第二日一早,卫靖被分派至主厅外头的宴席处,负责端送一盘盘早点小菜、水果和糕饼。 他来回端盘上菜之际,和樊军相遇数次,二人没有对话,只是交换了眼色。 樊军的落脚处,则是东面内围墙两侧的别致房舍,本来他体型高大,脸上又有道大疤,走在路上比卫靖更加引人注目,但此时各路与会的宾客里,多的是彪形猛汉,脸上带疤的也不少,反倒稳妥。且他是明着参与盛会,根本不用担心让人认出。 数日下来,卫靖渐渐摸熟整个大扬府的地理位置。 每日都有新宾客进入大扬府,有的是单枪匹马,有的是全帮动员。 随着神兵大会开幕夜宴一日日逼近,大扬府上下的气氛更显热闹,每晚流水席间灯火通明,许多豪杰痛饮至天亮,仿佛不曾入夜。 因此,卫靖等一群临时杂役们也分作两班,一班专责在夜间侍候这些与会宾客们。 他有时会借着端菜上桌的机会,将字条藏在盘底,端上樊军面前,再趁着收拾碗盘时,摸出樊军回复的字条,两人便如此交换所得情报。 卫长青、卫开来两家,直到神兵大宴当日黄昏之际,才几乎同时抵达。 卫靖在梨华院上打扫,自二楼居高临下偷瞧卫长青的卫家剑庄浩荡抵达,接着是卫开来的卫家剑庄大军开到。 两个卫家剑庄毫无交集,一前一后被迎向主厅的上等贵宾房。 卫靖猜测或许是两位伯伯为了在神兵大赛上获胜,刻意在最后一刻前来,以免自己精心打造的神兵利器情报泄漏了出去。 卫靖见卫长青夫妇身后跟着的便是卫中芸、卫芷芊两位堂姐,再之后是剑庄的学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主厅去。 “哼哼!臭小子怎地没来?”卫靖见卫家学生当中有一半以上都理了大平头,模样甚是奇怪。 仔细瞧了许久,才自学生队伍末尾找到公孙遥,他一身素衣,安安静静地跟在学生群中。 “这小子怎么变丑了?”卫靖见公孙遥本来温秀俊雅的两颊长鬓没了,也和其他学生一般,顶着个小平头。 卫靖不禁觉得好笑,又仔细一瞧,隐隐见他脸上凹凹凸凸地长了许多痤疮肿包,犹如蚊虫咬伤,眼皮尤其发肿,使得他本来一双炯炯大眼,成了三角眼,而他的朗朗剑眉,竟也稀疏许多。 卫靖见到公孙遥身旁左右有一大半的同学,也都是这副狼狈模样,讶异之余,也幸灾乐祸地偷笑:“哈哈!该不会是哪个笨学生打翻了土蜂窝吧!” 原来卫靖离开之后,公孙遥在卫家剑庄更备受郎仲齐等人欺负,偶尔在他书袋中扔几只怪虫,在公孙遥手上咬出几个肿包。 然而,郎仲齐等人这些无聊举动,却让公孙遥灵机一动,想到了在神兵会上不被满全利那些见过他面孔的帮众认出的好方法。 他借着出外差的机会,传令给公孙家的人。 在神兵大会前五日,派几名身手矫健的公孙家人马趁夜出动,潜入卫家剑庄的学生寝室,偷偷扔入几只蜂窝和一大包虱子,将学生们螫得鸡飞狗跳。 剑庄上下花了好一番工夫,以烟熏跑那些蜂,但虱子爬上了头,只能将头发剃短,大伙儿照起镜子都愁眉苦脸的。 只有公孙遥很满意自己的面容,索性也将眉毛拔去许多。 卫靖见剑庄一行远去,歪着头想着该如何与公孙遥联系,要助他活命,至少也得知道他全盘计划,才能规划刺杀之后的脱身方法。 收工令传来,卫靖呼了口气,所有的打扫整洁工作已经完成,日落后,李靡便会抵达。 “不知道公孙遥何时动手?可别一见人来就翻脸,那可是绝无活命的机会呐??”卫靖细细自语,回到自个儿房舍歇息,又想:“若是趁李靡刚到时准备不及,抢在第一步动手,或许也是个好机会??” 第100章 大扬府2 橙红太阳渐渐西沉,接续太阳照明大扬府的,是数不尽的华丽灯饰。 主厅之内,竟有十六座大珠灯台,每一座珠灯台上的夜明珠灯,都和玄武七十载的大夜明珠一般大小。 除此之外,还有数百盏的小灯,将主厅内映得闪亮耀眼、华丽得夸张惊人。 主厅三楼的宴客厅中,整齐摆着千张圆形大桌,宾客们一一入座,热闹至极。 圆桌大阵前方,则有一片稍高平台,上头是张三十尺长的弧形长桌,迎着圆桌大阵。 杂役们开始马不停蹄地端上菜肴,闯天门各路堂口也早已入座,势力最大的堂口,便是无双堂。 无双堂四位副堂主及其各自副手,副手带领着爪牙,爪牙底下还有一票喽啰头,喽啰头底下有更多小喽啰等,便占去近百桌; 加上其余数十个大小堂口的人马,总共超过三百桌。 宴席上三分之一的人马,都是闯天门帮众,这还不包括和闯天门友好的附庸帮派、地方势力等等。 唐彪威风凛凛地领着弟弟唐铁和手下入座,全然不见先前探月楼一战的狼狈模样,只是右眼遮了只黑眼罩,成了独眼龙——那是探月楼一战时,被红舞云以指尖划瞎了的。 唐彪身旁一位年逾六十的老汉身披甲冑,一头灰发,身形不甚高大,双眼却虎虎有威,他是豹子堂堂主、闯天门元老大将、唐彪兄弟的父亲——唐经虎。 唐经虎身后,站了两名豹子堂帮众,护着一柄九环大刀,闪闪耀目。 卫靖暗自留神,借着判断上菜间隙节奏,调整步伐,错开满全利、何闻、唐彪等人的桌子,由其他杂役送菜上那些桌子。 卫靖端着盘烤乳猪,来到月临堂的几张桌前上菜,他曾听武裕夫说起闯天门之中少数的良善堂口,月临堂便是其中之一。 堂内多数是女子,堂主曲文瑛是个中年妇人,约四十余岁,面貌和善。 身旁几个女子个个眼光锐利,饮食攀谈之际,动作迅捷,神色严谨。 卫靖和其中几个人目光交接,只觉得倍感压力,和云来楼里温柔软语的姑娘们简直是天差地远。 他接着又端起乳猪到另一桌上菜,这是闯天门刑堂,正是将富贵居上下折腾得不成人形的一伙人,堂主陈师聪身形中等,一张娃娃脸,蓄着看来十分突兀的络腮胡。 卫靖知道王老爷死于刑堂,武裕夫等人在刑堂之中受尽苦刑,自是对这刑堂恨之入骨。 但他也记得武裕夫提及,是陈堂主饶他一命的,此时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卫靖想起武裕夫,突然又紧张起来,不知他此时是否也混在这一千张圆桌之中。 这时,圆桌大阵前的弧形长桌,宾客也陆续上坐,卫长青夫妇和卫开来夫妇便坐于长桌。 来湖市市府代表、海棠国皇城代表、诸多政要官员等,也纷纷入座弧形长桌。 “闯天门帮主李靡到——”主厅之外,远远地传来一阵呼声。 那呼声此起彼落,直到主厅,一层层透上来,每一层都有帮众吆喝鼓舞。 传至宴会大厅时,更是欢声雷动,如同天子降临。 弧形长桌上的重要宾客纷纷起身鼓掌,七、八名市府代表更是鞠躬哈腰地犹如蚌壳一张一合。 “闯天门帮主李靡到——”呼声又起,宴厅大门开启,出来的是一名身材中等、相貌平凡的青年男子。 头顶白金大冠,身披宝珠银袍,腰间一柄装饰剑上镶着满满的玉石美钻。 这青年一身行头和他平凡样貌绝对搭配不上,这便是闯天门第三任帮主——李靡。 李靡身后是三位装扮特异的男子,左侧是一名枯瘦老汉,面容黝黑,样貌、服装都与海棠国百姓大不相同。 他身形高瘦,微微驼背,留着两撇胡子,长发结成辫子,腰间配着两柄极弯的弯刀。 右侧的矮个儿,金发碧眼,自然也是外国人。矮个儿腰间配的是一柄尖锐细剑,约莫三尺长,有一圆形护手,和卫靖打造给水半天的细剑模样相仿,想来是作为刺击之用。 居中那位则是全身黑衣黑袍,蒙着脸,看不出年岁,只能瞧出他独臂独目,腰间系着一把黑鞘长刀,格外引人注目。 卫靖曾听父亲述说过此种刀,据闻是自海棠国东北一繁华岛国传入,锋利坚韧程度,不下于海棠国内最顶级的名刀宝剑。 在长刀之下,还有一柄短刀,和长刀像是一对。 卫靖心中啧啧称奇,心想:李靡身后这三个家伙,内敛之余,却隐隐发出不可招惹的杀气,自是顶级的护卫好手,身手或许还在满全利之上,公孙遥必定更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三个异装男子正是神武堂三位副堂主,他们身后犹自跟着百余名大汉,个个虎背熊腰,身配重剑大刀,都是“神武堂”的人马。 神武堂由李晟创立,为帮主直属堂口,只听命帮主指挥,等同于帮主的亲身护卫队。 神武堂一行人之后,是闯天门中枢头脑——八长老。八长老全是年过七旬的老人,自李闯天时期便担任军师谋士之流,负责策划指挥攻掠土匪巢穴要地等等事务,帮中大小要务最后管理决议的,也是八长老。 只见八长老个个样貌奇异,有的面覆黑纱,有的头盖大帽,身旁还有十余名侍从跟随,随着神武堂之后缓缓进入宴厅。 卫靖心跳得极快,一面上菜,一面偷偷注目着公孙遥。只见公孙遥神色凝重,专心吃着碗中食物,瞧也不瞧李靡一眼,想来心情应当也是紧绷到了极点。 樊军则是神色自若地和身旁与会宾客攀谈。霸王客栈的数名朋友也分别在其他桌上,大都是主动前来瞧热闹,先前他们在地下来湖临别之际,便曾和卫靖约定,神兵大会时自会前往观战,但不会插手公孙遥之事。 李靡缓步而行,双手高抬,接受众人欢呼。 慢慢上了高台,入座弧形长桌正中,神武堂三位副堂主当中独眼独臂那位坐于李靡左侧,金发碧眼的和头覆布包的则坐在李靡右侧。八长老也纷纷入座,弧形长桌终于满座。 其余神武堂众,则入座弧形长桌最前头十几张空桌,就近护卫李靡。 卫靖耳中还回荡着方才众宾客欢呼鼓噪之声,轰隆隆地作响,脑袋更是一片空白。 他数度望向公孙遥,只觉得那小子妄想在这盛会上刺杀李靡,犹如阿喜闯入狮群咬狮王尾巴,即便是自己加上樊军,也难以帮上什么忙。 先前一番誓言,似乎有如儿戏,全然派不上用场。 卫靖摇头叹气,端盘步入后堂厨房。 弧形长桌上的贵宾纷纷说话,大都是些客套话,接着是李靡讲话。 底下鼓掌鼓得轰天震响,卫靖一个字都不想听,躲在后堂厨房清洗碗盘。 外头宾客们吃得好不尽兴,宴席之间,各大堂口、诸方势力、大小门派乃至于个人等,不时献上厚礼,都说是自某某处寻觅得来的奇珍异宝。 李靡接受大礼的方式,便是专注地大啖盘中美食,在送礼者步至弧形长桌前吹嘘自己的礼物珍奇处时,瞧他一眼,或点个头,或竖个拇指,或拱拱手,底下便有旁人拥上,接过宝物,抬往他处安放。 送礼之人便犹如立下大功,神色兴奋地回座。 此时,主厅门外又是数声呼唤:“雷南员外也到了。” 第101章 大扬府3 主厅上,许多知晓先前雷府那场擂台比斗纷争的宾客们,听闻雷南到来,莫不感到惊讶,都想起无双堂秦孟先、鲁雄耀武扬威地上雷府示威,却灰头土脸地出来,想来必是雷南不赏脸了。 此时雷南主动前来与会,可说十分大胆,不知是打什么算盘。 只见雷南红光满面,领着儿子、媳妇与一群雷府人马,昂首步入主厅,朗声向李靡祝贺:“闯天门李帮主果真了得,少年英雄,神兵大会名扬四海,无人不知。 “我老雷有幸参与这场盛会,与五湖四海各路英雄豪杰论剑交心,可是一大乐事! “雷府在通天河南连日准备厚礼,却得运过通天河,因而来迟了,有失敬意,望李帮主、各位英雄海涵。” “来人,献礼。”雷南手一招,身后一排家仆立即提着十数只木箱往前,在弧形长桌前一一揭开箱盖,里头尽是些名贵字画、珍奇古董。 李靡挥挥手,底下的手下立即将宝物全收去。 李靡瞧了雷南几眼,说:“雷员外,听说你家有柄祖传紫金宝刀,削铁如泥,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雷南双眼圆瞪,手一招,后头儿子雷宇夏立即捧上一柄厚重大刀。 雷南接过大刀,拔刀出鞘三分,只见刀身泛出金光,刀背微微发紫,果真是珍奇宝刀。 “我想玩玩,可不可以借我?”李靡冷冷地笑。 雷南哈哈一笑,说:“李帮主,老雷有个好主意。” “你说。” “我这柄家传紫金刀,名曰『断岳』。正巧听闻闯天门豹子堂堂主唐老先生,有柄威猛九环刀,别号『劈山』,这劈山断岳,可甚是巧妙。李帮主想不想瞧个热闹,看是这断岳蛮横,还是劈山威猛?”雷南朗声笑说。 “咦,这倒挺有趣的!”李靡听出了兴趣,连连拍手,喊着:“老唐,老唐!” 唐经虎深吸了口气,虎目怒张,却也只得恭谨站起,向李靡拱手说:“帮主,请吩咐。” “你拿你的什么劈山大刀,去和雷员外的断岳刀玩玩,瞧是哪个厉害!” 唐经虎尚未回话,雷南已经开口:“李帮主,今晚便让大伙好好吃顿饭,明儿个神兵大赛正式揭晓,就让这劈山断岳,作为揭幕前戏,岂不风风光光,更显您李帮主的威风。” “嗯,这好,宴厅之上连个台儿都没准备好,哼!”李靡摊了摊手,说:“您辛苦了,一起吃饭吧。” “谢李帮主。”雷南拱手一揖,领着雷府上下往圆桌阵中去。方才杂役们已经又摆出十数张圆桌,菜肴迅速端上。 底下宾客交头接耳,暗暗谈论着:“这雷南平时粗野蛮横,其实脑袋不错。” “是呀,他这次前来阵仗挺风光,应对进退也算得宜,话头上对了李帮主的味儿,也不怎么自贬身价。” “明日他的断岳对上劈山,若是输,便算是示弱了;若是赢,则顺水推舟献上紫金刀。不论如何,他能变出花样让李帮主开心,李帮主短时间之内,应当不会想抄他全家了,他这南霸天的位子总算是保住了。” 雷南才刚入座,主厅外头又是一阵骚动,帮众一声声传话上来:“来湖市知名餐馆,食胜天到——” 众宾客又是哗的一声,大都听闻三个月前,食胜天和豹子堂冲突一事。这下食胜天也来,可以预见有多热闹了。 宴厅大门打开,胡白豪迈步来,身后跟着食胜天两百来位武厨子。 闯天门帮众见食胜天人马进来,纷纷传出惊愕的呼声。卫靖听闻是食胜天来了,才又接过端菜活,出来上菜顺道瞧个热闹。 他噫了一声,见到那批武厨子之中,有个比其他厨子高大半个头,身材宽阔许多的巨汉,正是牛三,牛三两旁的两个眼熟汉子,自然是牛大与牛二了。 原来探月楼一战之后,胡白见牛家三兄弟默默离开,便追上前去攀谈,为牛大射飞筷一事道谢,才发现竟是铁角堂的三位堂主。 长谈之下,倒是颇有觅得知音之感,一则都与闯天门结了梁子,二则都是美食爱好者,且身怀绝顶厨艺,三则都是武界好手。 胡白最喜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当下便邀牛家三兄弟上食胜天煮面,当时他说:“牛堂主,你与无双堂小喽啰说之后不在街上卖面,可没说不在馆子里卖面!你们上胡白这儿煮面,食胜天多了三位大厨子、绝顶高手,胡白乐得有美味牛肉面吃。咱们称兄道弟,做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胡白这番话,可是对味对入牛大骨髓里去了,牛大尽管不甘放弃卖面,却又苦于闯天门威胁,若能和食胜天“有难同当”,等于两位弟弟多了个强大靠山,且能继续煮面,不必瞧闯天门的脸色,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的美事了。 当下牛家三兄弟便和胡白结成义兄弟,进入食胜天,领了个“面王”职衔,推出数种牛肉面的新菜单,且开始研发新口味的汤面。 胡白戒色戒酒,却戒不了好吃,一连吃了十余日的牛家面,吃到后来也和牛家三兄弟一同研发新面。 有时聊着聊着,拿起擀面棍,话头便转到武术功夫上,还不时动手切磋过招。 加上和红舞云感情加温,这数月下来,可真是逍遥快乐到了极点。 “咦,食胜天?”李靡也曾听闻食胜天与豹子堂三个月前的纷争,直接便问:“是不是那个不将闯天门放在眼里的食胜天呐?” 宾客们又是哗的一声,心想:胡白这下不妙了,纵使食胜天在外头招牌多响,今日光是闯天门帮众便超过三百桌,食胜天这批人马了不起坐个二十桌,闯天门一人啐口口水,都要淹死铁砂掌胡白了。 “李帮主,你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可是天大的误会呐!”胡白啊呀一声,说:“三个月前,胡白是和豹子堂唐彪少侠打上一架,可是这人在江湖,难免有些冲突,打几场架又算得了什么?我从来不敢不将闯天门放在眼里。 “我胡白一是贪吃,二是爱打架,这两个坏习惯都改不了。再加上我为人小心眼,为了一件奇到不行的奇事,无端得罪了唐少侠,所以这次神兵大会,胡白提着左右手来给李帮主赔罪啦!” 李靡好奇地问:“又是哪件奇上加奇的事儿?你左右手怎么赔罪,切割下来吗?” “切割下来便不能赔罪啦。”胡白摊了摊手说:“神兵大会是江湖上的顶级盛事,顶级盛事势必要配上顶级的英雄,在场诸位都是。 “顶级的英雄持顶级神兵,自也要尝尝顶级美酒,吃顶级菜肴啦!胡白便做个『十加二菜肴』,让大家评断评断!” “什么是十加二菜肴?” 胡白哈哈一笑,答:“不晓得各位英雄豪杰,觉得今日晚宴上这烤乳猪如何?这蒸鲈鱼如何?这红烧翅羹汤如何? “十加二菜肴,便是指神兵大会上每一道菜,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咱食胜天都能做出更加好吃两分的菜色。 “李帮主大可亲自评断评断,就当作胡白来应征三年之后神兵大会的主厨。这百种菜肴若有任何一种比不上今晚菜肴,便折断我一根手指头,有两种不好吃,便折断我两根手指头??” 第102章 大扬府4 胡白这番话语,可惊动主厅近千桌的座上宾客。 大伙交头接耳,都说胡白完了,这神兵大会一开月余,每日主菜、点心加加减减,可有数百道之谱,即便食胜天名声再响亮,也不可能每道菜都胜过神兵大会上的菜肴。 这铁砂掌没了指头,不晓得还能不能用。 “行!这点子真妙,亏你想得出来。但我现在吃得挺撑,明天吧,明天来玩!”李靡哈哈地笑,又说:“你还没说,方才你讲的奇到不行的是什么事呐?” 胡白哈哈一笑,一手忽然指着唐彪,朗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胡白和唐少侠打架,是在酒楼为了一个女人。 “唐少侠当日上酒楼,欲标一位乡下姑娘的初夜,也许是瞧人家乡下来的,便宜货色,预算准备得不够多,结果标输了。 “但见唐少侠行事作风豪迈英伟,隔日差人强行掳走乡下娃儿。 “胡白和酒楼老板是老朋友,知道此事,心中有气,便强出头跑去抢人。 “谁知胡白吃得太胖,走路速度慢,到探月楼时,乡下娃已从九层楼高顶上跃下来了。 “唐少侠发挥英雄气概,将胡白打了一顿,赶得老远,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胡白一口气说完,将唐彪捧为少侠,将自个儿比作小人,但即便是傻子也听得出那是反讽。 众宾客交头接耳,纷纷谈论唐彪行事可近乎无赖了。 “你为了个乡下姑娘和咱闯天门过不去,的确是不应该。不过你主动认错,也挺有诚意。 “总而言之,你明儿个好好干,和我家厨子比拼比拼。 “还有,我瞧见铁角堂的牛三了,别以为混在人堆中我看不见,我这双眼睛岂是常人能比?铁角堂的事情改天再谈吧!今晚就是要开开心心,别提些伤感情的事儿。”李靡做出了自以为最公正的判决。 “李帮主英明。”胡白深深鞠了个躬,领着食胜天的人马入座。 李靡又吃了几道菜,显得坐立难安,十分盼望明日赶紧到来,好好在神兵大赛上瞧个过瘾。 隔了一会儿,他突然又兴奋地抿嘴笑,随口找个理由退席,一群神卫军护着他走出主厅,移往观水阁,把玩他那些准备好了的名刀宝剑,心想明儿个可要过足瘾了。 李靡一走,八长老、一群官府人士等也相继退席,宴厅中,场面一下子热络起来,不若方才那般矫情做作。 众宾客的话题焦点,都集中在胡白和唐彪的恩怨上。 “我说呀,这胡白和雷南怎么手段如此类似,故意耍些花枪引起李帮主的好奇心,便将自己的恩怨给转移了,这必定是事先套好的吧!” “也不一定,李帮主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不就是投其所好吗,还能怎样?” 宾客们谈论时,都望向豹子堂,甚至多数闯天门内其他堂口交头谈论时,还不时低声调侃唐彪。 “食胜天的胡白,你说唐少侠打了你一顿,将你赶跑,怎么你还好端端地,唐少侠却成了独眼侠呢?”随着一阵哄笑,也不知是谁冒出这句话,只能约略听出声音是从无双堂那数十桌传出的。 胡白正嚼着桌上菜肴,每吃一道便点点头说:“又胜了这一道菜。”他听那问话声,想也不想便朗声答道:“那也没什么,唐少侠武功太高,怕欺侮了胡白,便自废一目让我。这等侠义豪情、这等绝顶武功,当真举世无双,也只有唐老堂主教得出来。” “喝!”唐经虎一掌重重击在桌上,拍得轰然巨响,桌子顿时散了,桌上菜肴、汤汤水水摔得一地都是,豹子堂帮众吆喝一声猛然站起,恶狠狠地瞪视着食胜天一方。 宴厅中,一下子静默下来,大伙儿都等着看好戏,唐彪气得额冒青筋,眼泛血丝,咬牙切齿,身子挪了挪便要往食胜天方向走去。唐彪这么一动,豹子堂所有人马也立即要动。 “唐副堂主。”无双堂那方的秦孟先嘿嘿一笑,高声说:“今儿个是神兵晚宴,明日才是开打日,你要抢个头香,想来没人会有意见,但是否先通报李帮主一声,毕竟他方才已经替这事儿做出定夺了不是吗?” 唐彪一咬牙,气得口齿发颤,他和秦孟先向来不合,此时在千桌宾客之间受此奇耻大辱,又让死对头出言调侃,可真是要脑袋冲血了。 唐经虎出声压阵:“彪儿,李帮主既已裁决此事,你便无须多言,有什么话要讲,什么事要干,明儿个一次解决吧!” 唐经虎说完,起身离席,却带走一大半的豹子堂帮众,唐彪自然也不肯继续留在这儿受人讪笑。他颜面尽失,连手下都不想带了,匆匆离开。 大伙儿吃饱喝足,也纷纷起身,有些仍留着闲聊谈天,有些则到外头赏月透气,四处游赏大扬府上美景。 宾客当中,欲参加神兵大赛的铸剑师傅们,更是个个提心谨慎,早早返回工房或住宿房舍,做起准备。 卫长青、卫开来两个卫家剑庄分别自两旁侧门离去,彼此不说一句话,连眼神都不曾交会。 樊军伸了个懒腰,也跟着离席下楼,大步迈出主厅,来到外头的庭院。 尽管宴厅上已是大鱼大肉、好酒好菜,此时庭院上仍摆着流水席,桌上有上好美酒和精致点心。 樊军拎着一瓶酒,默默饮着,目光一直没有自前头的唐彪身上离开过。 唐彪受到屈辱,心中忿恨难平,却又不好发作,只带了几个亲信手下,在一处小庭内自顾自地喝着闷酒。 樊军远远地倚在一棵树下独饮,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转头见是卫靖,便问:“你不是回房休息了,怎么又跑出来,你不穿杂役的制服了吗?” “我不干了。明儿个就要开打,公孙遥也来了,随时会有动作,再做杂役作可不好行事。”卫靖此时已换下杂役衣服,背上还背着个小包袱,他俩重要的行囊和钱都寄放在云来楼,小包袱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 卫靖留了一封书信在宿舍房里,信上写着“他妈的老子不干了”几个字。 “公孙遥现在在哪?”樊军咕噜噜地饮酒,望着天上明月。 “来啦,可是他现在在主厅的贵宾房中,那儿有一堆同学,人人都认得我,我可不敢过去。”卫靖摊了摊手。 “你要怎么帮他?” “只能等明天大会,见机行事,听天由命啦!”卫靖无奈地说,突然又问:“唐彪呢?你看见他上哪儿了吗?” 樊军指指树后,唐彪在远处一座小庭里喝酒。两位女奴仆端着酒菜上去,唐彪还顺手在她们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她俩吓得扔下盘子便跑,唐彪使了个眼色,两名手下竟奔过去追赶,将那个跑得慢的,又押了回来。 “我操!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忍不住了,去打他吧!”卫靖恨得咬牙切齿,握拳搥树。 “等我喝完这壶酒。”樊军淡淡地说。 被唐彪手下追丢的女仆,不知又从哪儿跑了回来,提着一壶酒,低着头哀求:“唐彪大爷,咱不小心打翻酒菜,小的替您补上,您放过姐姐吧!还有,人家说喝酒伤身,您喝这么多酒,身子会不会虚弱呀?” “哈!你这丫头可真多事呐。”唐彪手下押着抓回来的女仆,正欲扒她衣服,但见这年纪较小的女仆竟返回上酒,且还说这些话,倒也觉得有趣。 “虚弱?”唐彪哈哈一笑,抢过那壶酒,咕噜噜地一口喝干,贼兮兮地瞧着头低低的小女仆,调戏说着:“小妹妹,哥哥我身子如何,你陪陪我便知道了??” 第103章 大扬府5 卫靖远远地偷瞧,听不见他们说的话,只见唐彪比手划脚地不知在吹嘘些什么,两名手下不时点头附和。 唐彪突然静默半晌,拍拍肚子,揉揉脑袋,自个儿离席,往茅厕方向走去。 两名手下互看一眼,贼嘻嘻地笑,一人抓了一个女仆,猥琐地说:“咱们先替彪哥验验,哈!” “可恶至极!”卫靖远远见了,再也按捺不住,身形蹲低,左弯右拐往小庭赶去,就要救人。 樊军仰高颈子,干去壶中余酒,将壶一抛,转身走往唐彪前去的方向。 卫靖借着一丛丛小树、假山大石的掩护,渐渐逼近小庭,仔细一瞧,见小庭空空如也,唐彪的两名手下和两个女仆都不知上哪儿去了。 卫靖正觉得奇怪,在小庭中左顾右盼一阵,远远瞧见唐彪走进茅厕,樊军在后头跟着。他也赶紧翻身跃出小庭,快步奔去,追上樊军。 两人来到茅厕外,那茅厕很大,里头隔成数小间,两人在门外静候,往里头偷瞧,只见唐彪醉得东倒西歪,忙了半天连裤子都解不开,还不停揉着太阳穴,仿佛要晕了。 “彪哥,瞧是谁来了!”卫靖见唐彪晕醉模样,当先抢入,拍拍他的后肩,待他回头,便一拳打去,正中唐彪鼻梁。 唐彪一惊,还瞧不清楚是谁,本能地动起手来,但只觉得天旋地转,使不上力,推拨半晌,将卫靖推开,要往外头逃,却见门口拦了个高大汉子,是樊军。 唐彪大骇,抖擞精神摆出架势,樊军早已等着他来,一拳钩上,将唐彪轰得腾起,摔坐在水桶之中。 唐彪下巴被击碎了,满口是血地挣扎起身,和樊军对上数招,此时他晕醉茫然,完全不是对手,被卫靖和樊军揪着痛打一顿,脑袋撞在墙上已晕死过去。 “小卫,你年纪小,这事让我来做。”樊军静静地瞧着瘫在地上的唐彪,一脚踩上他的心窝,似要下杀手了。 卫靖心中一惊,他自然也是痛恨唐彪到了极点,但一路历险下来,虽说经历数次争斗打杀,动手时不分轻重也就罢了,此时要他主动杀死一人,却也从没想过。 他听樊军这么说,一时竟难以反应,只是愣在原地。 突然外头一个身影晃过,卫靖和樊军都是一惊,朝门外看去,却没见到有人,两人追出茅厕,四处张望,只听见茅厕顶上传来说话声:“啊呀,卫靖!” 那说话声清脆如铜铃叮当,卫靖仔细一瞧,竟是贝小路。 “啊呀,是你呀!”卫靖愕然瞧着伏在茅厕顶上的贝小路。 贝小路一个翻身落地,身上穿着奴仆装扮,她便是方才上酒的小女仆。 卫靖急急地问:“怎么,你也来了,上次你为什么哭着跑了啊?” “我爱上哪就上哪,你管得着吗?我那天哪有哭,是眼睛进砂了。”贝小路哼地一声,指着唐彪问:“你们和唐彪有仇吗?干嘛打他?” “我是和他有仇,仇还真不小!怎么,你要帮他吗?”卫靖哼了一声,瞪着贝小路。 “我干嘛帮他,是你们来坏我好事。”贝小路自腰间取出一只瓷瓶,摇晃两下说:“我听到食胜天大厨子说的话,便想观察观察这家伙,谁知道他当真是下流到了极点呐!” 贝小路述说至此,脸上微露飞红,尽管她才十三岁,却也知晓男女有别。 她被唐彪摸了屁股一把,可恼怒了,心中判断胡白那番话应当是没有冤枉人,便准备出手教训这头风流豹子。 “你本来打什么主意?趁他晕醉将他痛打一顿?那不和咱们干的事一样吗?”卫靖指指茅厕里头说:“他现在已经被打瘫了,不过我们还要取他性命。” “别碍我计划,取他性命过阵子再动手,我有好玩的。”贝小路轻摇药瓶步入茅厕,见唐彪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便朝他身上啐了一口,将药瓶盖子揭开,摇晃一阵,却不知如何下手,便转头吩咐卫靖和樊军:“你们两个,将他的腿拉开!” “咦?你要喂他喝啥玩意儿?拉他腿干嘛?这豹子用屁股喝水吗?”卫靖好奇地问着。 “蠢蛋,这不是喝的,喝的早已掺在酒里骗他喝了。”贝小路摇晃着手上小瓶药水,说:“这瓶东西另有作用,快将他的腿拉开!” 樊军这才明白,原来假扮小女仆的贝小路,方才向唐彪献上下了药的酒,让这头悍豹子变成了一只醉猫。 卫靖虽不喜贝小路指使他,但既然是要整唐彪,也乐得动手一起玩,和樊军一人拉着唐彪一只脚,扳成了个一字马。 “呿,真是恶心!”贝小路皱眉骂着,将手上那瓶药水缓缓淋在唐彪胯下。 “这是啥玩意儿?”卫靖和樊军一起发问。 贝小路小心翼翼地将瓶盖盖上,收去瓷瓶,拍了拍手说:“这家伙一辈子都别想碰女色啦!在往后三个月的日子当中,他那话儿会一天一天地渐渐烂掉。” “嘶——”卫靖和樊军不约而同倒吸了口冷气,赶紧放开唐彪的脚,就怕沾染上什么似地。 “三个月,将近一百天,要烂一百天哪你!”卫靖瞧唐彪晕得挺为香甜,尚不知自己已经完了。 卫靖本想在他受药之处踏上几脚,促进血液循环,使药效更快发挥,却又怕沾上这可怕药液,便作罢。 三人走出茅厕,赶紧走远,装作没发生过事情一般。 ************ 樊军领着卫靖回到住宿房舍,上里头翻动包袱,掏出一条六吋长、三指宽的黑色木条,朝卫靖一抛。 “今晚我自个儿找事做,明日大会上见。”卫靖接过黑木盒,那是新八手,比旧八手长了一吋多。 他将从卫家剑庄带回的二尺钢片烧熔打造出八样工具,组装成新八手。 这新八手扳动展开,上头四种工具分别是小刀、锯子、尖锥、叉子,下头四种则是刨刀、弹弓、剪刀、钩子。 其中钩子和锯子取代了先前的梳子和磨刀板。 樊军随即又抛过来一个大包袱,里头有棱有角,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又是古怪工具,借我瞧瞧!”贝小路一路跟在后头,见到卫靖的新八手,觉得好奇,右手扬起,只听见风声倏倏,卫靖手上的新八手竟然没了。 “哇!”卫靖愕然,只见贝小路右手提着修复完好的龙骨鞭,左手拿着八手上下打量。 卫靖想起见面之初,贝小路便曾以龙骨鞭去卷他的腿。 这龙骨鞭不但能作为武器使用,也能用于偷窃抢夺,如同一截伸长的手臂,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贝小路将龙骨鞭练得熟稔至极。 “你这臭贼,又来折腾我了,快将八手还我!”卫靖恼怒,又不敢大吼,只能低声催促。 “亏你这小猴儿有些良心,还记得我飞雪山庄??”贝小路仔细把玩卫靖的八手,见到八手木片一角刻了个“雪”字,心中一甜,便将八手递还给卫靖。突然一愣,冷冷笑着:“我知道了,原来不是记着我,是记着鲑鱼姐姐。” “你管得着吗?”卫靖气呼呼地转头,挥手驱赶贝小路:“滚滚滚,离我远一点。” “我爱走哪里,你又管得着吗!这儿是闯天门大扬府,不是你的小原村。” 卫靖走至一条庭院小溪流旁,见溪旁那棵树粗壮,枝盛叶茂,又见贝小路仍跟在后头,便冷冷瞪她一眼,转身去爬树。 一爬便爬上丈许,坐上一枝粗壮的树枝,倚着树干,抬头看着月亮。 只见一道身影倏地上窜,树叶拂动,贝小路已坐在更高一根树枝上,得意地看着卫靖。 “呿,不折不扣的母猴儿。”卫靖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月亮,心想虽没杀死唐彪,但见他落得如此下场,应当也算是罪有应得。 一想到已替温于雪报了仇,心中感触纷杂,不由得红了眼眶。 “我才不信世上有仙女,你的鲑鱼姐姐终有一天会变老。”贝小路突然迸出这句话,随手挥扫龙骨鞭,打落片片树叶,让落叶掉在卫靖头上,见卫靖仍不理睬她,又说:“你还记得你的娃娃吗?已被我烧成灰,扔进通天河喂鱼儿吃了??” “于雪姐姐已经不会变老了??”卫靖叹了口气。 贝小路听出卫靖语气有异,往下看去,见卫靖高仰着头看月亮,眼中闪着泪光。 她瞧出些眉目,歪着头想了想,试探问着:“你要取唐彪性命,是否和食胜天大厨所说那件事有关?” 卫靖静默半晌,点了点头,眼泪落下。贝小路心中一凛,想透事情因由,也静静地不再说话。 两人看着天上月色,突然大风吹起,花叶纷飞,贝小路轻轻挥动龙骨鞭,卷去夹杂在飞叶之中的红粉花瓣。 待得大风止息,飞叶不再,手中花瓣成堆,一把抛上天,凑着月光看着花瓣在空中飘动飞旋,一片片落在溪流水面,随着粼粼波光缓缓而去。 第104章 战神兵1 天空降下绵绵细雨,河畔起雾,烟雨茫茫。 大扬府主厅一楼,已搭起长宽十余丈的四方平台。 隔着平台数尺之遥,摆设左右两排长桌,座上皆是鉴赏评判,卫长青、卫开来、八长老等都在其中。 李靡的大桌在两桌评审之后,离平台有一丈远,两侧站着神武堂帮众,三位副堂主则伫立于李靡长椅之后。 宾客们则聚于另外三面,一起观赏神兵大会。大伙儿欢声雷动,鼓掌助威。 无双堂四位副堂主——满全利、秦孟先、鲁雄、马天敬,各自持着惯用武器,分立平台四角。 李靡歪歪斜斜地躺坐在桃花木枣色长椅上,由两个美丽女侍喂食着剥皮葡萄。 他随手一招,底下数名帮众敲响大锣,吹鸣号角,擂鼓奏乐,齐声喊:“闯天门神兵大赛,开始——” 卫靖夹杂在人群之中,听着众人鼓噪欢呼,只觉得头皮发麻,低声暗骂:“装模作样,我呸!” “昨晚是谁提议什么『劈山断岳』的把戏,怎么还不上来呐,我等得烦啦!”李靡吐出两颗葡萄籽儿,嘻嘻哈哈地和两旁女侍调笑。 雷南朗声一笑,自宾客间站出,后头雷府人马递上他那家传紫金刀。 雷南接过后,大步跨上平台,向四面拱手行礼,说了些场面话,随即转身,拔刀出鞘。 这头豹子堂唐经虎垮着一张脸上场,一句话也不说,解下背上的九环大刀。 刀身银光耀目,九圈银环不住抖动,发出清亮鸣响。 唐经虎本是闯天门元老大将,历经三任帮主,一向自视颇高,却不甚喜爱这个李靡。 只觉得李闯天当他是兄弟、李晟当他是功臣,李靡却当他是小丑,要他在大会上耍戏给人瞧,十分不是滋味。 更令唐经虎愤怒难平的是,昨夜不知怎地,爱子唐彪被人发现晕倒在一间茅厕中,鼻青脸肿、下颚骨碎、身上骨头不知断了几根,这次要复元,可得要好一段时间了。 唐经虎犹自不知的是,待得唐彪筋骨瘀肿日渐康复时,另一处重要宝贝却要日渐凋零,那时更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雷南右手持刀,左手解去身上斗篷,随手一撒,斗篷飞旋而出,落下时却是和顺平缓,静静落在雷府人马手中。 “好!”“雷员外果然名不虚传。”宾客们见雷南这手扔斗篷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算是个鸡肋花样,却也瞧在他名声鼎盛,照例给予热烈掌声,叫喊些场面赞美。 唐经虎则是卸下战甲,露出虎豹胸膛、结实腹肌,提着九环大刀行至平台中央,一刀高抬,冷冷说道:“来吧!” 雷南深吸口气,提着紫金大刀大步跨去,平行朝着唐经虎胸口缓缓挺去,尚无杀意,算是礼数。 唐经虎微微抬刀,以刀背格开雷南刀势,九只银环匡啷啷地响。 宾客们还没全然入戏,便听见一声巨响,两柄刀已经架在一起,跟着分开,再来又是一阵激烈交砸声,台上两位上了年纪的武者,已然酣斗开来。 唐经虎的九环刀柄长,能以两手握住,劈砍之势较猛; 雷南的紫金刀是单手握,但转动变招之余,便显得灵巧许多。 两人一刚一柔,于平台四处绕走,劈砍交砸,金银光芒闪现于平台各处。 宾客们爆出热烈叫好声,平台上的四个无双堂副堂主也瞧得入神,雷南、唐经虎的身手可要胜过他们四个。 秦孟先、鲁雄更是暗自庆幸,当日雷南府上大擂台赛,他们仗着闯天门名号吓人,若真和雷南撕破脸,恐怕无法平安走出雷府。 突然听见喀嚓一声,一道银光飞往宴厅上空,一些眼力较好的练家子们,都瞧出银光是唐经虎九环大刀上的银环,竟被雷南砍飞一只。 银环碎块飞降落下,直直往评审台方向砸去。 只见满全利身影晃动,出剑快极,还没看清他出剑,便瞧他将剑入鞘,而银环碎块只是在满全利出手时,发出叮的一声,便不知上哪儿去了。 大伙儿又报以一阵如雷掌声。 观战的还没回过气来,平台上又发出一阵一阵碎裂声,只见雷南平挥数刀,都照着唐经虎九环刀的刀背上砍。 一阵闪亮,唐经虎后仰弹身,九环刀一抖,竟落下一堆碎环,刀上九环,已剩下三环。 卫靖瞧得入迷,向身旁樊军笑着说:“哈哈,再打下去,环全被砍去,剩下九个圆孔,九环刀要成九孔刀了!” 唐经虎脸上一阵青白,嘴角微微抽动,杀意陡生。 虎吼一声提刀再战,这一轮他可是使出杀招,越战越烈。 雷南也是抖擞起全副精神接战,二人不再游移平台,而是对立场中,谁也不肯后退。 随着宾客们鼓噪越激烈,李靡也忘了吃葡萄,而是张大嘴巴,看着平台中央的激斗。 一刀过着一刀,雷南的衣袖出现了裂口,裂口染出鲜红,唐经虎的贲结肌肉上也多了数道口子。 磅地一声,双刀交砸,两人都震得向后退了数步。 唐经虎双手发颤,气喘吁吁; 雷南站定身子,却突然握不住重刀,一个不稳,紫金刀落下。 大伙儿看去,见他右手也抖,虎口鲜血淋漓,才知道唐经虎双手握刀,占了对砍优势,这一记重劈交撞,将雷南的右手给震得受伤了。 “胜负已分,雷南输了。”樊军低声说。 “谁说的,雷南还有左手,唐经虎则是两只手都抖了。”卫靖不服,反驳说道。 樊军解释着:“唐经虎双手未伤,再打一阵,我看仍是如此结果,若雷南那时才认输,两手都被打伤,会更难看。且唐经虎长了雷南十岁不止,他们可是老年对上盛年,雷南得主动认输。” 果不其然,雷南苦笑一声,向唐经虎拱手认输:“唐老先生果然名不虚传,骁勇过人,后生晚辈比不上您。” 唐经虎默默无语,尽管他胜了这场,却也和小丑无异,他那劈山九环落去六环,背地里必要受人讪笑了。 “打得好,打得好啊!”李靡拍手鼓掌,看得可是过瘾极了。众宾客见李靡开心,也跟着鼓噪起来,杂役们纷纷端上点心糕饼,任宾客们索拿吃食。 雷南也如大家所预料的,当下便差人将紫金大刀献给李靡,两个帮众捧着紫金大刀,让李靡亲手抚摸泛出紫光的刀背。 他又向人要来了唐经虎那柄九环刀,也一样让人捧着,左看一眼右瞧一眼,数着上头的小缺口儿。 突然朝卫开来问:“开来老师,修补这刀需花多久时日?” “紫金刀三日便成,九环刀需重铸银环,需四日时间。”卫开来想也不想便回答,他光凭双刀交碰声,便已判断出两柄宝刀的损耗程度。 “长青老师,你呢?”李靡嘿嘿一笑,瞧着坐于另一端的卫长青。 卫长青朗声答:“皆一日即可修铸完成。” 宾客们纷纷交头接耳,都说这届神兵大会,除了瞧拼斗比剑,又可以瞧兄弟反目的戏码了。 李靡咦了一声,问卫开来:“开来老师,这么说来,你大哥比你行呐。” 卫开来微微一笑,答:“李帮主,既然我大哥声称只需一日即可修补完成,我倒有个提议,大哥花一日修补九环刀,我花三日修补紫金刀,若大哥当真一日能抵我三日,想来届时再斗之时,双刀应当不分上下才是。” 李靡拍手赞成:“这可是个好主意,好像十分有趣!就照你说的做吧,三日之后,再比一场。” 第105章 战神兵2 卫长青支吾数声,他说一日即可,自是逞强要压过弟弟,他兄弟俩铸剑技艺难分高下,现在却被弟弟反将一军,一日之功自比不上三日之功,届时对砍,高下便要立判了。 但李靡既已吩咐,也只好答应,心想,这面子只得在其他场扳回来了。 “卫靖,我有一事想不透呐!”樊军歪头思想一阵,问:“九环刀上九只环,如何能铸进刀上圆孔,我曾经瞧过毫无接缝的九环刀。” “方法多得是呐。”卫靖说明着:“最平常的就是将铁条穿过圆孔,敲敲打打成环状,那接缝是用磨的,仔细打磨,便能将隙缝填平,一点儿也不稀奇。但也有更巧妙的方法,将热蜡穿过圆孔,揉成环状,等它凉了,将环修漂亮些,再覆上防火石浆。等浆干了,在上头戳个小洞,微微加热,使里头的热蜡流出,成了中空环子,再灌入铁水,就成了一体成形的铁环,剩下的便是打磨上光的琐碎手续了。” 樊军点点头,此时场子上的碎裂衣物、血迹和银环碎块早已清干净,神兵大会的鉴赏节目已然开始。 主持人喊名报号,报名的参赛铸剑师傅五个为一组上台,向评鉴人士们展示他们所铸的兵刃。 每张评审桌前有一小木台,一盒装有五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盒,木台上有五个浅孔,各自能容下一颗夜明珠。 评审们按照参赛师傅们的顺序位置,认为通过者,便照着师父位置,置上明珠。 两排长桌共有二十位评审,能得十二颗珠者,便算通过,其余的要下台一鞠躬; 而分数太难看者,甚至会被扔出场外。 卫靖还在细思这规则,便见到场上五位参赛师傅被扔出两个。 满全利手上持着一柄纯钢长剑,是自卫靖手中夺去的三剑之一,他得意地在场中走动,忽地一剑,又斩断一位只得八珠的参赛师傅手中一柄乌钢长剑。 “可恨呐!”卫靖又是愤恨、又是骄傲,恨的是父亲铸的宝剑让满全利拿着逞威风,得意的却是父亲技艺果然好,纯钢材质照样轻易击断杂牌师傅的乌钢剑。 鉴赏节目就这样一轮接着一轮,通过者莫不欢欣鼓舞,感谢长桌评审;落选者则灰头土脸地下场,或是飞着下场。 卫靖眼见满全利手持着父亲的纯钢剑,已经打断了二十来柄参差不齐的长剑,本来的恼怒倒成了兴奋,自己也暗暗替每位参赛者评分,分数虽和长桌上的珠数不相符合,但谁能过而谁不能,倒是大致雷同。 “刘氏铁铺刘武阳、痴情男子汉樊军、王氏剑王开、第一剑胡兴、何记何孟超。上台——”主持人朗朗念出接下来五位参赛者的名号。 “喝!”樊军听到自个儿名号,先是一愣,怒瞪卫靖一眼,无可奈何地提着麻布包上场。 卫靖捧腹大笑,樊军的报名表是他代填的,写到所属剑铺时,便胡乱填个“痴情男子汉”上去。 宾客们鼓噪哄笑吼叫:“等等,没听清楚,那第二个家伙的名号是啥?” “是痴情男子汉!” 樊军僵着一张脸,缓步上场。 立于平台两侧的秦孟先、鲁雄见是樊军,都嘿了一声。 秦孟先眼光凌厉,露出杀意,不自觉地摸摸自个儿臂膀,先前被樊军击断的手骨已经接上,他双手按上腰间双勾,舐了舐嘴唇。 樊军目光和秦孟先对上,也哼”一声,手指自眉间刀疤处微微划过,表示他可没忘却脸上伤疤之恨。 樊军解开手中提着的麻布袋,众宾客又是哇的一声,交头接耳喊着:“痴情男子汉拿的那是啥玩意儿?”“拐子!那是拐子!” 全场目光顿时全集中在樊军手上那对极粗的拐子上——是他先前铁拐子的两倍粗。 棍身银亮闪耀,抵在胳臂上,向着外头那面,各自隐约可见一条威武龙纹,龙头上眼睛是闪耀的红珠,握柄处也系着华美的绳结缀饰,十分醒目。 卫靖重铸这拐子时,曾和樊军商讨多次,一致认为对战时,既然难免要承受刀劈,何不打造得粗一些,以樊军手力,绝不至于不顺手。 计划妥当,卫靖便将两副拐子都烧熔了,同时也烧熔了卫长青给他的长短双剑,混入拐子铁水中,掺入自其他铁铺买得的数种强化材料,倒入事先制好的模子中,造出这副粗壮且强韧的拐子,接着涂上银漆、黏上龙眼、系上绳结。 拐子身上的龙纹,则是卫靖在制模时,前往地上卖画店铺,花费银钱请画师画在石膏上。卫靖照着图形刻出纹路,便制出带有龙纹的模子。 然则,这龙纹除了瞧来醒目的作用,还另有用处,龙身之上的片片龙鳞,粗糙嶙峋,和敌人刀剑交碰时,能够破坏对方刀剑的锐面。 只见台子上五位参赛汉子,除了樊军使拐子,其余是二剑一刀一戟,各自挥动舞弄,也不时将动作放缓,好让评审细细观察。 “怎会有这么奇怪的称号呐?”卫中芸、卫芷芊都指着樊军讪笑。 一旁的公孙遥则略感惊愕,没有料到樊军也会出场。 樊军目光和公孙遥对上,以拐子拍拍胸膛,隐约指指他处。 公孙遥顺着樊军所指方向瞧去,见到卫靖双手交叉,神情昂扬得意。 卫靖也伸出一只手,搥了搥胸膛。 公孙遥微微点头,以示心领。 他心中激荡,豪气陡生,紧握了握手中长剑,长剑剑鞘是淡淡的鹅黄色,长柄末端结下的绳结坠子精巧雅致,系了两片金红花叶,一片花叶上刻着“祈苍天守护”,另一片刻着“盼遥平安”。 “给分呐,一群没眼光的老头!”卫靖不忘激动地喊着:“满分、满分!” 然则,不知是这对拐子外观打造得过于花俏,或是评鉴宾客们对拐子不感兴趣,又或是“痴情男子汉”的名号造成反效果,樊军所得珠数竟不多。 好不容易自九颗珠累积到十颗珠,平台上角边四位无双堂副堂主,已经出来了两个,秦孟先和鲁雄。 秦孟先抢在前头,舞弄手上双勾,突然一愣,心想自己双勾轻巧,打落对手长剑什么的自是不难,但若要打落樊军手中这么粗的一对拐子,难度恐怕还高过在他脸上划道口子。 鲁雄倒是嘿嘿一笑,他持的是对重锤,论起粗重,倒是不怕樊军拐子。 樊军却是安稳自在,自顾自地演武,忽而扎马,忽而出拳,一点儿也没将评审及鲁雄放在眼里。 事实上,他和卫靖早已沙盘推演过,要是鉴赏不过,便耍赖不退,和持护法剑的家伙斗斗,倘若惹得李靡瞧出兴趣,说不定反而能够过关。 再则,如此一来,使大伙分心,公孙遥选择下手时机之时,便更为宽裕。 “下场吧,老兄。”鲁雄话未说完已经出手,重锤不是照着樊军拐子打,而是照着他胸膛击出。 “好个神兵大会,一群人连拐子都不识得!”樊军沉声一喊,抬手便格开鲁雄重锤,交撞声响甚大,还将一旁王氏剑王开的长剑吓得摔落在地,以为自个儿要被扔下台了,连落地的剑都未捡,便跳出场了。 “怎么?”鲁雄见樊军竟然反抗,也是一愣,又一记重锤轰出,力道更大。 樊军侧身避开,反手一拐子顶过去,和鲁雄锤来拐子去地斗了起来。 宾客们有一半以为樊军疯了,胆敢在神兵大会上耍蛮,另一半倒是瞧出樊军故意现耍武艺,是要打给李靡瞧的。 第106章 战神兵3 李靡当然爱瞧,一场神兵大会下来,七成兵刃都是刀剑,二成是枪、斧、戟等,这拐子斗大锤,倒是难能可贵的戏码,当下便吩咐帮众别拦阻。 鲁雄一对大锤抡得威猛,樊军倒爱惜拐子上的龙纹,不想甫一动手便打坏,可惜了卫靖一番心血。 他连闪数记,瞧准鲁雄重锤直直挺来之势,双臂同时一夹,牢牢将挺来的重锤挟住。 鲁雄一双锤子无端端造成六角形是个败笔,被拐子挟得服服贴贴。 樊军以双拐挟着六角锤子,猛力一扭,如同扳手拧转螺帽,夺下了鲁雄一只重锤。 鲁雄另一支重锤追打而来,樊军闪开,随即转守为攻,以一双拐子斗他一支重锤。 鲁雄招架不及,大锤还没击出就被樊军以拐子顶开,另一只空出的手张掌抓拿,一把抓着樊军拐子,却感到猛一刺痛,手被震开,掌上的皮都给磨去了。 原来是樊军被鲁雄抓着拐子之际,出力发劲旋动,拐子龙纹上的嶙峋鳞片磨在鲁雄掌上,好似砂纸磨肉。 鲁雄这一吃惊,剩下一支重锤也被樊军打落,只听得樊军几脚跺步如擂战鼓,拐子已经轻巧抵在他的下颚和胸腹处。 “好——” “好啊!” “真不愧是痴情男子汉!” 众宾客本来见樊军只是个噱头十足的家伙,但见他一身硬功夫真材实料,也是真心佩服,爆出如雷掌声。 “好家伙!”李靡像发现至宝般拍掌。 秦孟先、满全利等人,都是在历届神兵大会上表现突出,因而被揽入无双堂,爬上副堂主之位。 秦孟先皱了皱眉,心想,要是让樊军锋芒太露,以后可能和要他成为同门兄弟,或许还平起平坐,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当下便高拔叫喊:“拐子斗重锤见识过了,瞧瞧拐子斗双勾如何?” 秦孟先不等樊军反应,一勾便照着樊军脸上划去。 樊军早有准备,后仰闪过,又和秦孟先战了起来。李靡大声叫好:“打,打,大家看拐子斗双勾!” 鲁雄心中恨极,但此时只能捡去重锤,狼狈地退至边角,临去前还顺便提起窝在角落犹自耍弄大戟的何记何孟超,将他扔摔下台。 另两位参赛师傅也早被满全利打出场,此时台上成了樊军的个人舞台,大斗秦孟先。 “樊军加油!”卫靖高声叫喊,替樊军助威。 他又见秦孟先挥舞双勾如同电光石火,周身都闪耀着光圈,不由得一惊:“没想到秦孟先出手如此之快!” 樊军第一次和秦孟先对战时,便是如此速度,当时他犹能勉强跟上秦孟先的速度,但此时他的拐子重了一倍有余,一来一往的差别更甚,只得变换战术。 只见樊军将双手拐子抡动半圈,长柄指向外,便好似胳臂延伸一般,樊军手脚本便较长,再加上延伸出拳外的拐子长端,便有如状似长臂猿猴的拳师。 秦孟先尚未察觉情势不妙,樊军已经连连出拳,全是直来直往的突刺长拳,将粗壮拐子顶端当作拳头延伸。 秦孟先连连闪躲,伺机还击,但双勾不够长。 且因对手是精钢拐子,双勾无法像是对付长剑、长柄兵刃那般将之夹断,甚至不敢和拐子碰上,这便又吃了亏。 秦孟先一咬牙,行出险招,放了个空隙招来拳头,千钧一发之际,沉腰前窜,似鬼魅般窜至樊军腰间,一勾横着倒扒樊军后背。 樊军则是出拳击向秦孟先出勾那臂,本来这角度不可能击中秦孟先手臂,但加上拐子长度,这拳硬是打在秦孟先出勾胳臂上,将他勾势打偏,只在樊军后背上画出一道浅浅血痕。 秦孟先的损伤反倒更大,被击中的右臂酸软无力,还没回气重整旗鼓,樊军的攻势便已袭来。 秦孟先闪开两记拐子横扫,樊军又突然发出正拳,拐子直直打向秦孟先脸上。 情急之下,秦孟先本能地使出惯用绝招,仰身闪避,双勾一夹,剪住樊军拐子。 但粗壮拐子怎么可能剪得断,樊军猛地一抽,便听得秦孟先的双勾发出尖锐的撕裂声,迎着龙鳞的那一支勾,卷口更是夸张可怕。 樊军又是三记正拳虚晃,身子突然一低,长腿扫去,将秦孟先扫翻半圈,摔得四脚朝天。 “樊军又胜啦!”卫靖哇地一声,大声叫好! 樊军身形向后一跃,蹲了个马步,深深吸吐,调整气息,已朝着另一位副堂主马天敬摆出架势。 “他还想打!”“打上瘾啦!”宾客们鼓噪叫嚣,轰声震耳。 马天敬见樊军接连挑倒鲁雄、秦孟先,想来已耗去不少气力。 他手腕一沉,放下的是九节鞭。这九节鞭是由九节长条钢片以炼锁连结而成。 一般九节鞭,鞭头尖锐、鞭身厚长而钝,但马天敬这九节鞭,鞭身却锐如刀刃,倒像九节剑一般,使用时困难许多,回转挥轮之际无法用手接拿缠绕,反而容易划伤己身。 但见马天敬挥弄九节鞭如风火轮,旋动圈子忽大忽小,似鞭似剑,全无破绽。 樊军稳住阵脚,避开两记抡扫,突见马天敬变招,将鞭直甩,有如出剑刺击一般。 拐子不擅应付长兵刺击,樊军退得狼狈,肩头被划了一下,鲜血透出衣物。 马天敬可不愿放过这大显身手的机会,大步出击,九节鞭挥抡得更为激烈,突然朝樊军小腿扫去,逼得他跃起,接着直甩作剑刺去,擦过樊军小腹。 樊军落地,左格右挡,又被划出数道伤口,鲜血淌了一身,终于将马天敬一记鞭势所来路子瞧了清楚。 伸出拐子一拦,截下袭来的九节鞭,突然松手放开拐子,出手抓捏住九节鞭的一节鞭身。 马天敬一惊,猛地抽回,但樊军只是作势虚抓,立即放手,这下子马天敬抽回的力道便拉得太过,九节鞭倏然打回,反倒差点击中自己。 樊军逮着马天敬这分心的一瞬间,足下发劲向前奔冲。 马天敬攻势尚未发动,已被樊军冲近身边,长鞭近身全无作用,樊军只是手臂一挟,竟将马天敬握鞭的手挟在腋下,胳臂顶着马天敬手肘处,腰腹贴着他手腕处,猛然发力,身子一拐,便将马天敬的手骨折断了,算是回敬身上几道被九节鞭所打出的口子。 “这场又是樊军胜啦!”卫靖喊得喉咙都嘶哑了。 公孙遥深深吸气,也非常佩服,不自禁地握紧拳头,暗暗替樊军打气。 卫芷芊却突然转头问卫中芸:“姐姐,刚刚你有没有听到好似咱堂弟卫靖在叫喊啊?” 卫中芸摇摇头说:“你听错了吧!” 李靡看得目不转睛,满头是汗,喝了口蔘茶,却是一阵呛咳。 “呛死你这小王八蛋!”卫靖远远见了,暗自窃笑。 “剩下一个、剩下一个!”此时观战宾客可是欢声雷动,纷纷将矛头转向无双堂还没上阵的副堂主满全利。 樊军却是连连喘气,鲜血不停滴落,染红了脚下台子。 开始有评判宾客打起圆场:“先到此为止吧!快来人上去扶下马副堂主!” 一群无双堂帮众一拥而上,将马天敬扶下台,又恭恭谨谨地替樊军包扎伤处,不时喊声:“军哥,你真行。” 卫靖本来犹自奇怪,怎么无双堂帮众对这连胜他们三位副堂主的樊军如此和善,转念一想随即明白,以现在樊军气势,大伙儿都以为李靡必定会揽樊军入无双堂作副堂主。 以他连胜三人的身手,将来要抢堂主之位更显优势,无双堂的帮众们自是对他恭敬有加,都抢着讨好这未来的堂主。 第107章 战神兵4 “大伙儿歇息歇息!”主持人也拭了拭汗,手一挥,数名杂役上来,收拾台上残局,清洗血污。 大伙儿起身离席,转往三楼宴厅,准备用午餐。 只见胡白推着一台小车,车上有五种菜色——豆瓣黄鱼、绞肉炖豆腐、红烧猪脚、脆皮烤鸭、炒青菜,但同一道菜色却有两盘,共是十盘。 胡白将小车推至李靡桌边,胸有成竹地说:“李帮主,这十盘菜,五盘胡白做的,五盘黄主厨做的,盘子下有字条,您尝尝,再揭开盘子,看看是不是胡白做的好吃。” 李靡点点头说:“这倒有趣!” 李靡身后两个神武堂帮众敏捷走来,自腰间抽出银针,在水杯中清洗拭干,迅速地在十盘菜中验了验,确定无毒后,才收回银针,退至李靡背后。 卫靖远远见了,嘀咕数声,心想这李靡防备严密,连餐食都有专人检验,否则向贝小路借点古怪药水,或许就能毒死他了。 李靡抓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尝遍每道菜肴,很快地指着盘子嚷嚷:“这盘好吃些、这盘好吃些??” 他拿银汤匙搁在觉得较美味的菜盘上,向后头招呼一声:“将黄厨子带来。” 手下领了命,立时将黄厨子带了上来。 众宾客还不知李靡所为何事,当是要黄主厨一并看揭晓结果。不料李靡却说:“黄厨子,昨儿个胡白说若他做的没你做的好吃,便折断手指。但我觉得不够过瘾,你俩公公平平,谁输了便折断手指。” 众宾客都是一惊,李靡已经揭起压着银亮汤匙的豆瓣黄鱼,底下一张方形红纸写着三个潇洒黑字——“食胜天”。 “所以,这盘不好吃的是你做的。”李靡揭开另一盘豆瓣黄鱼,底下是张写着“大扬府”的字条。 黄主厨面若死灰,全身打起哆嗦,他不敢细看其他盘菜,毕竟自个儿做的菜肴自己认得。 “李帮主,这??黄厨子可不必折手指呐,我输时再折就行了。”胡白也是一惊,没料到会牵扯到黄主厨,这可过意不去。 李靡却说:“胡白,要是你胜的多,三年之后的神兵大会,便由你担任主厨。不,连我闯天门总坛每日伙食,也由你来负责。” 胡白打着哈哈:“李帮主,这可是胡白的荣幸,至于黄主厨,不妨让他先行退下,如何?” “让他退下?”李靡又揭起押着汤匙的绞肉炖豆腐——食胜天。李靡皱了皱眉说:“你看,又是你胜,要他退下,我怎么瞧人折手指呐?” 李靡边说,突然转头怒斥两名帮众:“还不折——” 众宾客都屏住气息,见瘦弱老迈的黄主厨,让一名帮众架着双肩,一名帮众掰着他的手,接连折断他两根手指。 黄主厨的哀嚎声乍响,胡白双眼圆瞪,看看其余下盘子,深吸口气,朗声说:“李帮主,您别揭了,胡白认得自己做的菜,其他三盘是我输了。” 胡白这么说时,啪搭啪搭,自个儿折弯了三根指头,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说的怎么算数啊!”李靡啊呀一声,又揭开押着银汤匙的红烧猪脚,又是食胜天,接着是脆皮烤鸭、炒青菜,都是食胜天。 胡白神色愕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黄主厨被折弯了另外三只手指后,昏死过去。 宴厅上大半宾客一下子食欲全失,看着李靡那头发楞。 卫靖紧紧握拳,捏得青筋都要爆了; 公孙遥则是闭上眼睛,反而渐渐平静,决心更甚。 ************ 接连几日上演同样的戏码,宾客们每日评鉴各家兵刃、穿插些打斗戏码、吃食珍馐美味。 由于两个卫家剑庄都是评审席的座上嘉宾,卫长青、卫开来都是历届胜者,便未再参加初试,只需等最后八强时再出场。 但这么一来,神兵会的漫长初试,便显得有些失却光彩。 即便如此,神兵大会的筹备幕僚们也想出了各种花招,请两个卫家除了正式参赛的兵器之外,各自提供数十柄铸造精良的卫家剑,或派学生持剑比拼,或请闯天门高手代打,穿插于漫长初试之中,作为每日的压轴戏码。 “卫某听闻李帮主一年之前得一西方剑客,使锐剑、善刺击,一入神武堂便上任副堂主。卫某特为其量身打造一柄绝世好剑,献予李帮主。”卫长青于这日比剑节目尚未开始前,朗朗发言。 昨日是卫开来紫金刀三日修铸完工之期,李靡想起此事,差人取出事先扣下的九环刀,请帮中两名使刀能手再行比试。 卫长青的九环刀只修铸一日,外观上虽然和新的无异,却比不上卫开来精琢三日,不但修去了紫金刀上缺口,还替其加镀上更坚韧的刃面。 双刀互斗数十回合之后,听着号令停斗,置放于两只檀木刀台,端上评审席供大伙儿评鉴。 卫长青那柄九环刀自是残破得多,又被削去数只银环。 大伙儿顾及卫长青面子,虽未评比高下,但神情之中,都已给了卫开来一胜。 卫开来也不说破,只是谦称自己占了三日便宜,又赞美哥哥的银环造得漂亮。 卫长青心中恼火自是不在话下。 这日他亟欲扳回颜面,手一招,剑庄两名学生便端上一只枣色细圆木筒,揭开筒盖,以紫布取出一柄细剑。 “啊呀!啊呀!”李靡见到细剑银光之中闪动着红橙色泽,心痒难耐,一招手,便唤来神武堂金发碧眼的副堂主。 李靡挥手指着剑,大声嚷嚷:“青眼儿,卫老师送你宝剑,还不去接,拿给我瞧瞧!” 金发碧眼、身形瘦小的副堂主低应一声,一个纵身,势如飞鸟,已到了两名卫家学生面前,恭谨地接过长剑,也觉得这剑亮眼美丽,剑身上透出隐隐杀气。 “青眼儿,别自个儿瞧,拿来我也要瞧!”李靡大声催促,待青眼儿将剑取回,抢在手上细细玩赏。 细剑剑长三尺,形状特异,剑座护手是一圆座,圆座上盘踞数条青蛇,青蛇盘绕纠缠,向上延伸,最长那只蛇挺直了身子,口中叼咬着细剑剑身,剑身宽只半吋,锋锐至极。 剑身和蛇身的比例约为二比一,即是剑身二尺,蛇身一尺。 “怎么这么奇怪呐?”李靡歪斜着头,瞧不出细剑奥妙,嚷嚷召来了其他评剑师父,一同观赏,眼光锐利些的都瞧出这剑造工巧妙。 原来唤作“青眼儿”的神武堂副堂主,最擅长以细剑刺击,随身一柄细剑,形状如细圆尖锥,只有剑尖,却无剑刃。 卫长青铸此细剑,造有剑刃,锋利至极,底下长蛇盘绕,却另有功用。 叼咬着剑身的细瘦长蛇韧性超绝,能以任何角度随意弯曲,作用是于劈砍时卸去反震之力。 因此细剑不只精于突刺,亦能劈砍,锋利剑身照样切肉断骨,和长剑交砍,则具鞭之韧性,不易崩断。 “青眼儿,你耍耍,你耍耍!”李靡将剑交还给青眼儿,要他去台上耍耍。 青眼儿自然不叫“青眼儿”,但李靡记不住他的外文名字,便只是“青眼儿”、“青眼儿”地喊,久而久之,“青眼儿”就成了金发碧眼的神武堂副堂主的诨名了,就连帮中其他兄弟也是如此称呼他。他受了李靡号令,微微点头,飞身上台。 卫长青轻拍拍手,卫中芸和卫芷芊持着漆上彩漆的木剑,后头八个学生分成两队站出。 八个学生都戴着脸谱面具,为的是掩饰脸上蜂螫肿包,他们四个持双木剑,四个背着一篮红鸡蛋。 这十人之阵像是操演已久,快速奔跑上台,立于平台边际。 第108章 战神兵5 居于场中的青眼儿面无表情,将细剑挺立于鼻端,闭闭眼,觉得眼皮虽闭上一刻,银亮剑身透着的微微炫彩之光还甚为清晰。 青眼儿身形游动,跃起剑舞,有如游鱼,又似飞鸟,细长剑如流星般乱点,竟闪出阵阵星点光芒。 宾客们爆出喝采,也不知是赞青眼儿剑舞漂亮,还是赞卫长青剑造得好。 李靡见细剑挥舞时发出的彩光更盛,惊喜不已,拍手拍得比谁都响。 卫长青微微笑着说:“听闻青副堂主剑术高绝,细剑一出,敌手便失却双眼。此剑名曰『夺目』,便是迎着青副堂主习惯,剑身中掺杂着耀目材料,平时隐而不见,挥舞时却绽放光华,让青副堂主的敌人对手,在能够瞧见物事的最后一刻,享点眼福。” “喝!”卫靖远远瞧着,起初见这把剑也觉得精巧之至,但又觉得此剑既非观赏之用,绽放彩光似乎有些多余,黑夜中持使,反而不易隐藏。 但听见卫长青解说用意,是为了使人在被刺瞎之际瞧瞧最后彩光,心头不由得发冷。 卫靖曾于卫家剑庄偷听到大伯和伯母说话,心寒难过,再不将他当作大伯看待。 此时,又听他将这番冷血言语说得自然,更是对这位大伯打从心底感到嫌恶。 卫中芸一声呼啸,与卫芷芊碎步绕至场中。 八个覆面学生则列队而出,摆成阵式,持双木剑的学生于前,提红鸡蛋的学生在后,将青眼儿及卫家姐妹团团围住。 两姐妹娇声下令,竟和四位持双木剑的学生动起手来,木剑连连交击,自然是套好了招的虚刺。 彼此来往过了十来招,卫家姐妹一个闪身,躲到青眼儿背后。持木剑的四位学生突然发剑,作势虚刺青眼儿周身尺许。 青眼儿身形一闪,剑光四射,四柄木剑同时崩断。 “是闯天门的英雄豪杰!”四名持剑学生齐声呼唤,挥耍几下剑招,后退数步,提篮学生则朝着青眼儿抛出一颗颗红鸡蛋。 青眼儿身形游动,夺目剑如流星飞扫,将飞抛而来的红鸡蛋一一击碎。 碎裂的红鸡蛋爆出红艳艳的碎纸花,在平台上空飞旋乱转。 “哗——”李靡大声欢呼,宾客们也个个叫好。 也有些好事汉子,偷瞧卫开来神情,心想卫家大哥可真做足了工夫,连两位美丽女儿都出动了,红鸡蛋、碎纸花,什么花样都来,抢了个满堂喝采,讨李靡如此高兴,不知卫家弟弟之后会端上什么菜色来一较高下。 持双木剑的学生又上,围着青眼儿转圈,四剑齐挥,青眼儿仍只闪了闪手臂,彩光闪烁,木剑纷纷断落。 青眼儿突然咦了一声,目光盯着其中一位持剑学生,他的木剑只被砍出一道小缺口,不似其他学生的木剑那般断成两截。 学生连忙将剑抛下,踩在脚下。随着其他学生们纷纷伏下,顺势一膝压下,压断了木剑。 “神武堂青副堂主剑术超绝,李靡帮主洪福齐天,闯天门英雄盖世,锄强扶弱,万世昌隆!”卫中芸、卫芷芊两姐妹带头,领着几位学生们排整队形,一齐呐喊。 “我操!可怜了两位小堂姐,要演这种蠢节目逗那贱家伙笑。”卫靖咬牙切齿地说,又指着方才木剑未断的家伙,偷偷对樊军说:“那家伙是公孙遥。” 樊军也早已看出,这四名持木剑的学生舞剑时,其中一个身形动作远较其他三个流畅熟稔。自是除了公孙遥,再没别人了。 “好、好!”李靡乐不可支,高高兴兴地招回青眼儿,又将夺目剑要来,把玩了好一会儿。 “开来老师,你兄弟这下可风光啦!”李靡指着卫开来哈哈笑着,说:“待会儿斗五剑,可要加把劲儿!” 今日卫家斗剑的戏码,是两个卫家剑庄各派五位学生,车轮大战,赢的一方可接着战对方第二人,若再赢,便再战第三人,然则输了,便是己方第二人上,一直到有一方五人皆败,便分出胜负。 “李帮主,我大哥以夺目剑赠与青副堂主,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上来!”卫开来仰头一笑,底下他的卫家剑庄学生也实时奔走,搬出大大小小的道具上台。 在台上架出一只高木架台,架上放了十柄带鞘长剑。 木架之下,还有一平躺藤甲武士,是以草藤做出人形,再替其穿上甲冑。 剑台前,还立了四柱绳捆木桩,与人齐高。 “神武堂副堂主之中,有一东瀛武者藤田加胜,刀术盖世,号天下无双。但这东瀛刀剑,在海棠国却不易得见,副堂主三年未换新刀,卫某特地远赴东瀛取经半年,铸此长短双刀,献与藤田副堂主。”卫开来边说,两个学生边抬着黑亮木盒上台,于场中将木盒揭开,里头是两柄东瀛刀,一长一短,长的刀身近四尺,加上双手长柄则近五尺,比寻常东瀛刀都要长。 短刀刀身也有一尺半,连柄则稍过二尺。果然是替那高头大马的独臂副堂主量身打造。 只见那长短双刀都是乌钢材质,并无上漆,刀身乌黑一片,握柄处以红绳结出花纹,和方才夺目剑相较之下,稳重许多,更显杀气腾腾。 “藤田,藤田,换你啦!”李靡瞪大了眼睛,连连呼唤独臂独目的藤田副堂主。 藤田缓缓上台,自木盒中取出短刀,睁大独眼,瞧了半晌放回。又取出长刀,高举过顶,舞弄一番,动作随意,也不甚快。 “藤田!砍呀,快砍,台子上摆的那些东西,都是让你砍的!”李靡大声催促。 藤田怔了一怔,指指身旁的木桩和剑架,看看李靡,又看看卫家学生。 “对对,砍给大家看,快砍!” 藤田略一出手,长刀已经劈进木桩之中。 大伙儿见藤田并未一刀将木桩劈断,有些失望。 藤田却是独眼大张,咧嘴笑了:“刀好利!” 大伙儿听藤田说话,犹未反应,便见藤田已猛转一圈,黑影闪过,另外三枝木桩半截已飞上半空。 藤田二话不说,大步上前,还挥手拨开一块落下的半截木桩,直奔剑台。 由于剑台底下还躺了个藤甲武士,加上底座,高度十分高。 藤田在离剑台甚远时,一个跨步纵身跃起,在空中扭转身子,长臂连同长刀,扭成了夸张的姿势。 宾客们只听见藤田猛地一声吆喝,压过全场声音,接着犹如黑雷降临,刀剑爆裂声四炸,藤田手中长刀连断十柄带鞘长剑,又将藤甲武士拦腰斩断,长刀之势却犹未止,将剑台底座也斩成两截,跟着砍入台下,直没于柄。 “哇,都砍下地去了,这什么刀啊!”李靡怪叫一声,跳上大桌鼓掌。 众宾客哗然,都惊愕这长刀之凶烈与藤田之威猛。 “那家伙不简单??”樊军低声自语,双手握拳,还隐隐发颤,转头和卫靖说:“我真想和他过过招,不过必定打不过他。” 卫靖歪斜着头,也对这一刀惊骇不已,喃喃地说:“我听说东瀛刀善于劈砍,但想不到,这一刀可以砍得这么厉害。” “不只是刀厉害,人也厉害。”樊军指着藤田说:“他身形如枯瘦豹子,力气却犹胜虎熊。那刀柄长,便是双手握,但他只用一手,亦有劈山之势,足见臂力之大。” “你的意思是他有鲁雄的力气,却和秦孟先一般灵活?” “是啊,真想不到世间竟能有此人。”樊军赞叹地说。 第109章 战神兵6 藤田将长刀拔出,见刀身上只沾染些藤甲草屑,除此之外,无一处伤缺。 卫开来朗朗地说:“东瀛刀本便善于劈砍,这柄长刀比寻常东瀛刀更为长阔厚实,实有巨斧之力,名曰『战天剑』。短刀则号『破天阙』。” 卫靖远远瞧着,突然发笑,和樊军说:“我二伯这可是百密一疏,那黑家伙只有一手,如何能耍双刀?” 樊军摇摇头说:“不,你瞧他腰间本也是配双刀,他是使双刀没错。” 藤田将战天剑系于腰间,又从木盒中取出破天阙,见破天阙握柄处有一齿模,心中一喜,张口咬去,极其贴合; 身子旋动,扭头回身一扫,将方才第一柱将断未断的木桩给削扫而断。 卫靖看得惊愕,宾客们也目瞪口呆。 以口咬刀并非难事,但多于交战紧迫时,或手臂负伤之下,情急使出。 刀柄甚粗,口咬不稳,只能略作威吓,或抹敌人身上柔韧之处,例如颈子。 但藤田口中的破天阙,却能劈断粗木柱,足见那刀之利,以及藤田的巨力无双。 李靡拍手叫好,又问:“开来老师,我却觉得奇怪,那明明是刀,何以称剑?还有,你取的名儿,是否抄袭咱闯天门的名号呀?” 卫开来微微一笑,答:“东瀛无双刃剑,惯以刀作剑。战天剑之意是力可抗天,破天阙之意是破天之阙漏。 “藤田副堂主虽只一臂,但具盖世武艺,不屈于天赐之残。闯天门李帮主得此异人,自是帮主万福。 “闯天门开帮帮主闯天爷,以一己之力独挽大势,拯万民于水火之中,开创闯天门千古基业。传至李靡帮主,帮威更盛,名扬四海,便是东瀛西域,都能听闻闯天门的名号传说。 “闯天、战天,进而破天,闯天门将要在李靡帮主手中开创万古盛世了。” 李靡歪着头倾听,也不知听懂了没,见八长老连连点头称是,知道是好话,便大力鼓掌,大声赞美:“好个开来老师,果然是压箱宝,太精采了!” 宾客们也跟着鼓掌称好,声声恭维。 卫靖咧着嘴巴,摩挲双臂,埋怨地说:“恶心,恶心,二伯这马屁神功才是天下无双,腻得要滴出油来了。” 他又忽然哈哈大笑,指着远处神武堂第三位副堂主,那位长辫驼背的黝黑老汉说:“那家伙可怜,只剩下他没有新武器,下次我打造一把给他好了,哈哈!” 宾客们又见卫长青静默肃然,知道他心中可闷了。卫开来这双“战天剑”、“破天阙”气势万钧,一番解释说明,还带出闯天门开帮李帮主之功。 相比之下,方才卫长青献上的一场“夺目”秀,倒显得像是给姑娘看的秀气舞蹈。 “好了好了,我肚子饿了,大家吃点什么吧!”李靡心满意足地起身,由神武堂护送上楼。大伙儿舒筋活骨,准备要吃午餐了。 三楼宴厅食胜天的人马忙进忙出,自从黄主厨被扳断了五指之后,在李靡邀请下,胡白便取而代之了。 胡白虽是豪气汉子一条,但因为先前得罪了豹子堂,为了护食胜天上下数百伙计的安危,这趟本来就是来求和的,现在也只能想尽办法讨李靡开心。 “上菜。”胡白见大伙儿入座,吆喝喊着,食胜天的武厨子们和临时杂役忙碌地端出一只只大盘子,盘子上头是各式各样的圆饼。 只见每一张尺许大饼上,都摆放着各种酱料小菜,黏糊糊地融成一片。 食胜天的厨子们拿着菜刀,在大饼上横切一刀,竖切一刀,东北一刀切至西南,西北一刀切至东南,接着又四刀将八块饼切成十六块,成了一块块三角形的长饼。 武厨子们将十六种口味的大饼各取一块,装迭成一盘,便是一人份的饼。 “好奇怪呐!”卫靖接过盘饼,抓了一块一口咬下,只觉得口中有股黏腻香浓的酱汁入口,这块饼上有着熏肉切片、菠萝等配菜,滋味调和美味。又吃一块,上头是鲜虾配着冬菇。 卫靖囫囵猛嚼,一下子就将一整盘饼吃光,觉得意犹未尽,又拿了一个大烤馒头,烤馒头之间夹着几片生菜、一片红西红柿、一大块肉排和酱料。 这时,卫靖看看身旁的樊军竟已吃完三盘饼,正大啖第四盘,一手还抓着烤馒头。 杂役们不停上菜,卫靖虽已饱胀,却仍不停取而食之,只觉得这些从没吃过的食物,像是酥炸洋葱圈、油炸地瓜条、生菜拌酱、香酥鸡块等,真是美味之至。 一阵炸烤食物吃将下来,卫靖觉得口干,自杂役手中餐盘取了一杯清凉糖水。 只见糖水暗沉黑褐,当中竟有些小气泡于杯中漂浮打转,饮了之后,只觉得有股怪气自口腔冲至头顶,非常难受。 待得激气一过,又觉得十分过瘾,连干数杯,再也吃喝不下,连连打起饱嗝。 李靡对这日餐食也十分满意,吃到再也吃不下,才打了几个嗝,说是午睡之后想看斗五剑,要两个卫家好好整备整备。 ************ 大伙儿吃饱后,李靡仍睡得香甜,直至三点才到,下午的神兵戏码才正式开始。 先是几位通过初试的师傅,正持着己家兵剑比试,打了数场,李靡有些不耐,连连看着身后一只大宝箱。 “好了,好了!停!”他突然吆喝,跳下大椅子,在宝箱之中挑拣一番,取出一柄长剑,提着长剑上台,青眼儿跟于其后护卫。 台子上两个正比拼到一半的汉子一见李靡上台,尚不知是什么情形,显得不知所措。 “啊!”卫靖远远认出李靡手中的长剑,竟是爹爹铸造的乌钢剑,想来应该是满全利奉上的贺礼。 “都是你们在玩,也该轮我玩啰!胡大厨子的伙食果真营养美味,让我吃得挺来劲儿,爷爷遗传给我的那一身神力,说不定就要被激发出来啦!”李靡哈哈笑着,卷起袖子露出白嫩略胖的胳臂,说:“看,这正是闯天爷爷后人的神臂。” 擂台主持人赶紧解释说明:“李帮主特地搜集四方名刀宝剑,也一同参与这三年一度的盛事。大伙儿千万不要担心,若是打坏李帮主的剑,不但没事,且能得万银,入闯天门担任铸剑顾问!” 底下宾客们一阵骚动,都猜想这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李靡登台想显显豪气,但他性格喜怒无常,要是输得难看,谁也不知他私底下是否会暗自报复。 台上两位铸剑师傅,一个拿着乌钢剑,一个使着斩马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让对方先上。 “放心放心!你们别怕伤了我,我反应快,岂会轻易被砍着。”李靡得意笑着,上前一步长剑出击,这一剑倒也刺得有模有样,像是练习过一般。 斩马刀师傅后退避过这剑,回敬一刀,这刀自是斩得缓慢恭敬。 李靡吆喝数声,和斩马刀师傅斗起,同时又刺向乌钢剑师傅,以一敌二。 青眼儿手按着腰间夺目剑,在三人之间穿梭,任凭三人脚步游移奔走,他也始终未离开李靡背后三步。 李靡突然大喝一声,猛跨一步,一剑往乌钢剑师傅脑袋上劈。 师傅正欲后退,青眼儿身形已然窜来,夺目剑微微挺去,在师傅持剑右臂轻点了那么一下,师傅手臂突然麻疼,高高弹起,样子像是举剑挡格。 当地一声,李靡的长剑劈在乌钢剑上,砍入三分。 吓得师傅立刻弃剑,伏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李帮主武功盖世,小人绝难招架!” 第110章 战神兵7 “好!赏千银。”李靡一乐,转身战斩马刀师傅。 斩马刀师傅中规中矩地应战,知道青眼儿在一旁定要插手,便抢先卖了个大空隙,将大刀横举,露出一大截红木柄。 李靡不知斩马刀师傅心里想什么,以为自己以神妙身法、过人眼力,找到了一个难得破绽,当下一声大叫,尖锐如鸡,一剑劈下,又将斩马刀砍成两截。 “赏千银。我歇歇,你们继续。”李靡头也不回地走,边说:“凡人如何能与我斗,我只使了一成力,难道世间无英雄了?” “好!”“李帮主果然不同凡响!”宾客们尽管言不由衷、掌声不由衷,但还是爆了个满堂喝采,比方才夺目、战天戏码的喝采还要热烈,都说:“闯天爷果真虎爷出虎孙,爷孙俩一般威猛,犹如天神。” “我操,气死我了!”卫靖远远地瞧,只觉得这李靡怎么瞧怎么不顺眼,连连低声咒骂,又四处看,自言自语地问:“贝小路呢?我就不相信她忍受得了这家伙的贱样,怎么还不想花招整他?” 李靡刚入座,台子上接着神兵比试。 过了数轮,李靡再上场搅和,在青眼儿护卫下,接连击败数名参赛师傅,意气风发,犹如当年闯天门将土匪赶出来湖一般,双手高举接受宾客们的欢呼鼓舞。 “时候不早了,大伙儿来瞧卫家斗五剑吧!”李靡气喘吁吁地走回座位,觉得身子疲累得像是要散了一般,便吩咐手下,向胡白再要几片饼来嚼嚼,好维持闯天爷的附身神力。 两边卫家剑庄学生纷纷提剑上台。 卫开来一方的卫家学生,白衣白褂,手持五柄长剑,剑鞘皆是素白色; 卫长青一方的学生们,却是持着五色各异的长剑,卫中芸、卫芷芊在最前头,其余三位是顶着平头的男学生,其中一个便是公孙遥。 “那小子上场了!”卫靖见到公孙遥持着鹅黄长剑跟随另外四人之后上场,便想大声叫好,加油助势,但又怕引人侧目,只得安静看戏。 卫开来一方率先上场的青年约莫三十余岁,二话不说就抽出长剑,指着脚前台面。卫长青一方的五名参赛学生,却犹自细声交谈,像是在争论。 “两位妹子,不是在下逞强,就让我先上,替老师抢个头香!”郎仲齐拍拍胸脯,脸上也有十来个蜂螫肿包,一面搔抓,一面拍着胸脯和卫芷芊争辩,顺手还推了公孙遥一把。 “屁头香,爹爹还没死,轮不到你来给他插香!”卫芷芊娇斥一声,扬了扬手中长剑,说:“我虽然不打铁铸剑,但我会使剑,让我先上,给二伯一个下马威!” 公孙遥欲言又止,数度想开口都被郎仲齐推开。 观战众人见卫长青一方吵吵嚷嚷许久,不免觉得好笑,都想这个卫家大哥剑庄,不论气度、治下严谨,都略逊于二哥一筹。 卫长青坐在贵宾席上,远远瞧着自己学生们的毛躁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自己向来宠爱两个女儿,除了他们夫妇之外,剑庄里就属两个女儿最有权威。 此时卫芷芊和郎仲齐争得面红耳赤,台上台下的卫家学生,自是插不上话。 卫中芸拍拍公孙遥的手臂,开口排解:“大家别争,张遥其实会几下子,也教过我几招剑,不如让他先上。” 卫芷芊摊手摇头:“张遥既是秘密武器,便要作压场大将。张遥压场,我打先锋,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压场?他行吗?”郎仲齐哼地一声,似乎改变了心意,说:“芷芊妹妹,你先上吧,由我压场。” “谁是你妹妹,好不要脸!”卫芷芊总算转身步入场中,拔出长剑,和对手长剑微微交碰,以示礼数。 卫家大哥二哥交恶已久,两家学生自也是水火不容,场中两人礼数一过,二话不说,长剑相交,当当当地几声清脆锐响。 两人使的都是比剑套路,虚砍虚刺,身形步伐并无二异,但卫芷芊吃亏在身形瘦小,力气不足,叮当几下胳臂即已无力。 对手突然变招,一记长挑将卫芷芊手中的枣红长剑击飞脱手,跟着便将长剑指在卫芷芊胸前尺许,表示制服了敌手。 “剑还未断,我还没败呐!”卫芷芊气得伸手拨开二伯学生的长剑,蹲下身要去捡脚边剑。 “芷芊,别胡闹!”卫长青总算意识到自己是评审一员,猛一拍桌,大喝:“历届神兵大会都是这比法,你兵器脱手,又受制对方长剑,如何能耍赖,快下去!” 卫芷芊狠狠瞪了二伯学生一眼,悻悻然下场,嘟着嘴正生着闷气。 郎仲齐见卫开来一方的胜场学生正于场上耍剑,耀武扬威,心养难耐,便想上去教训对方。 但又想压场当大将,只得瞪瞪另一名男学生,说:“林哥,你上,去帮芷芊妹子报仇!” 那男学生的辈分虽较郎仲齐高,但脾气和公孙遥一般温顺。郎仲齐虽称他一声林哥,却仍将他当跟班使唤。 那学生上场,和卫开来学生一阵斗剑,又败于卫开来学生一招长挑之下,同样是长剑腾起,落于脚边。 “原来卫家二弟不但铸剑技艺精绝,剑术也高超呐。”宾客们鼓掌叫好。 卫开来起身向众宾客们回礼,朗朗地说:“卫某心想,既是『剑庄』,便该对剑的一切尽皆了如指掌,包括使剑在内。然则卫某年纪渐长,身子筋骨都僵了,要习使剑术也晚了。但为不负剑庄之名,也愿尽力栽培学生,寻访国内名师,特至庄内指点学生剑术。三年成效如何,于今小试一番,若是成果不好,卫某倒真汗颜『剑庄』之名,或许得改成『卫氏打铁铺』了。” 卫开来语末还自嘲一番,笑嘻嘻地坐下。 众宾客自是听出卫开来这一番话,是要讽刺大哥那卫家剑庄没使剑人才,应当将“剑庄”改为“打铁铺”。 卫长青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全不答话,只是抿着嘴冷笑,既像是气极语塞,又像是胸有成足,藏着什么压箱宝一般。 接着是卫中芸上台,依然在数招之内便让对手用一记长挑击落长剑。 这下轮到郎仲齐心惊了,咬着指甲铁青着脸,喃喃自语:“原来卫二的『卫假剑庄』早有准备,请来剑师教剑,那一手便不是比剑套路。哼,欺负咱们没学过,哼哼!”两边卫家学生私下都称呼对方老师“卫大”、“卫二”,称呼对方的卫家剑庄为“卫假剑庄”。 “张遥,你还不上,再上去让他将那招使齐,让我瞧个仔细,再想怎么破法!”郎仲齐重重推了公孙遥一把。 公孙遥这才大步上台,却是拉过卫中芸的胳臂,神色紧张地问:“中芸,你没事吧。” 卫芷芊哼地也跑上台,抢过姐姐,对公孙遥说:“张遥,你去打吧,姐姐我来照顾。”卫芷芊说完,又补上一句:“刚刚我落败,却不见你来扶我。” 公孙遥怔了怔,尴尬地说:“不,我是瞧他这剑使得力大,怕伤了你姐姐。” “唉哟!”卫靖远远瞧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对身旁樊军说:“这小子胆大包天呐!在万人眼前公然和我堂姐调情,完全不将我大伯放在眼里,瞧他平常乖的,我看全是装出来的,定是半夜不睡觉,都在想姑娘,哈哈!” “啰嗦,你管好自个儿就成了。”樊军随口答腔。 第111章 战神兵8 卫中芸和卫芷芊双双下台,都关心地看着公孙遥身影。 公孙遥步至场中,和先前三场一般,恭谨地和对手长剑相交。 他那长剑闪亮,剑柄缠缚鹅黄丝线。 才刚比试,当地一声,卫开来的学生长剑高高飞起,在空中转了数圈,直直插于台上。 “哗,这剑没看清楚!”“卫家大哥终于扳回一城。”“应当是那学生力竭了吧,他连胜三场,也该换人了。” 大伙儿们鼓掌喝彩未歇,第二位急急上场的卫开来学生,才和公孙遥长剑交毕,一过招,剑又飞起,同样转了三圈,落在台上摔得甚响。 宾客们还没回神,静了半晌,这才爆出如雷喝采。 卫开来脸色一变,底下的学生们紧张起来,纷纷向第三位欲上台的同学献计:“别和他耍比剑套路,一上去就使师父教的剑招,打落他长剑。” “我知道那小子打的是什么算盘啦!”卫靖深吸口气,歪着头想,若公孙遥真能博得满堂彩,讨个副堂主什么的来当当,便有更多机会接近李靡,可要比在这两万只眼注目下堂堂行刺安稳多了。 公孙遥紧握手上长剑,强忍心中紧张,正视着眼前上台对手。 他倒不巴望什么堂主副堂主,心中只盼惹李靡注意,讨个说话机会、献上个礼物什么的,得那千载难逢的瞬息机会好下手。 方才夺目剑一场剑舞,他便由于心中紧张,在青眼儿快剑击来时,本能地微微闪避,才没让青眼儿一剑将他的木剑击断。 公孙遥微微撇头,见李靡正拿着两块大饼,津津有味地吃着,似乎还没瞧出兴趣,便大声说:“先前三位学姐学长礼数周到,已经给足了开来老师颜面,能胜三场,不至于要改名打铁铺了。但顾了分支面子,卫家剑庄本庄的名声也得维护,剩下三场,便由在下接收了,若有得罪,还请开来老师多多包涵。” 公孙遥如此朗声叫阵,可将围观看戏的宾客们全听傻了眼,纷纷鼓噪:“卫大哥家出了个这么冲的学生呐。”“这下有好戏看了。”“卫大哥端出压箱宝了!” 卫开来的学生们听公孙遥自称“本庄”,说他们是“分支”,可是个个咬牙切齿。卫长青的学生们也大都目瞪口呆,交头接耳着这张遥平日温吞,此时怎么突然转了性。 “话别说得太满!”卫开来第三名学生哼地一声,连长剑都未交碰,赶紧向后跃一步,舞了几招剑,全不是比剑套路,而是实战剑术。 公孙遥待对方攻过来,长剑轻拨,忽捻、忽按,或挑、或点,以手中长剑带着对手长剑绕转,像是耍猴戏一般。 突然长剑一抖,银光炫目,对手心中胆怯,剑已被公孙遥夺去了。 “分支剑庄无须气恼,胜败乃兵家常事,想来应当是找错了剑术师父。”公孙遥朗声说着,将长剑倒转,捏着剑尖,交还给对方。 那学生接过剑,心中惊愕,正不知自己输了没。公孙遥又说:“剩下两位一起上吧,在下以一敌三也无妨。” 众宾客们哗地一声轰然叫好:“卫家大哥这学生太狂啦!”“或许是卫二哥方才那顿讥讽,点起了卫大哥学生心中怒火了吧!” 评审席上也是一片哗然,轮到卫开来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长青虽然也隐隐觉得公孙遥这般狂妄似乎不妥,但连日来数次表演,都让弟弟抢去风采,心中郁闷地无以复加,此时公孙遥这番言行,倒是大大替他出了口气,顿时精神许多,轻咳两声说:“张遥,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作大哥的,岂可不给弟弟面子。你以一敌三时,手下留情,点到即止。” 卫开来这厢可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之后两位参赛学生依言持剑上场,都想既然一对一不可能取胜,干脆一拥而上,打得乱七八糟,闹得无分胜负,也好过有如凌迟一般地遭受羞辱。 “谁说以一敌三了,忘了我郎仲齐吗?”郎仲齐不愿让公孙遥抢走全部风采,提着剑也上场,和公孙遥肩并着肩,耀武扬威地说:“卫家剑庄人才济济,岂止一个乡下张遥,还有我来湖郎家长子,郎仲齐。” 公孙遥微微皱眉,心想要是让郎仲齐上场搅和,便不能在李靡面前大展以一斗三的豪气了。 他平日谦恭礼让,并不会计较这等琐事,但此时背负重任,可不想让郎仲齐坏了大事,却又不知如何将他赶下台,只能暗暗叹气。 评审席上的八长老互使了眼色,轻咳一声,其中一位离座,步至李靡身边,低声建言:“李帮主,卫家两兄弟互有竞争是好,但撕破脸就不好看啦,总也得给卫二一点面子。不如??帮主出面主持大局,领着青眼儿上场,将他们都收拾掉,这场便算不分胜负??” “好点子!”李靡手上两片饼吃得满嘴油腻,舔舔舌头,扔去大饼,还在建言的长老衣服上抹抹手。 他跳下椅子,在宝箱中翻摸半晌,摸出奇形兵刃便往身上套戴,还回头大声嚷嚷:“先别打,等等我!” 众宾客见李靡兴奋,知道他又要上场搅和,但见他此次却不持乌钢剑,而是翻找着一堆奇形兵刃。 只见李靡叮铃当啷地爬上台,他的两只手上戴着像是爪子,又似指虎的玩意儿,脚上穿着怪模怪样的靴子,靴子鞋尖、鞋跟都有钢铁覆面,腰上挂了三柄长短剑,手上还提着一柄怪家伙。 那是长柄大钳,状似蟹螯,大钳长柄外侧是光锐刃面,可作剑挥斩劈砍之用。 “那是断兵剑!” “那是剑王杨仇飞的家伙!” 宾客之中有些见识的,瞧出李靡手中那柄大钳,正是昔日英雄会上剑王杨仇飞爱女杨瑛所持的断兵剑,当年杨瑛以一柄似钳似剑的断兵剑,击断卫开来的夏阳剑。 卫靖曾听父亲形容过断兵剑的模样,见到李靡提着断兵剑上台,知道他果真如父亲所言,照着自富贵居夺去的铸兵书打造出书中武器。 他手上的铁爪,脚下的铁头鞋子,想来应当也是那本《六十四兵》上所记载的武器了。 “那鞋子应当让张三龙、余二腿来穿,爪子应当让拳术师来戴。”樊军哼了哼,不屑地对卫靖说:“李帮主不会拳也不会脚,他懂怎么用吗?” “这么热闹,我也要玩,两个卫家和和气气,一起和我玩玩,我李靡以一敌五,哈哈!”李靡大步走至两方学生面前,双手抓着断兵剑的一双长柄,不停开开阖阖。 他又说:“我都还记得,当年英雄大会上,剑王好威风呐,他老人家不但大败卫家剑,还夸口说天下最好的兵刃之中,前一百名全是他杨家的。我那时才八、九岁,好小一个娃,听杨老先生说一百神兵,可是好生羡慕,好想玩玩,这一想便想了十几年。去年,闯天门得到一本《六十四兵》,我猜是《一百神兵》的草稿什么的,我身上这些玩意儿,便是书中兵器,嘿嘿,嘿嘿!” 公孙遥料想不到李靡会在这种情形下上场,只觉得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脖子至手腕好似结冰一般僵硬,也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 “来吧,来吧!”李靡扭扭头颈,嚷着要开打,青眼儿仍紧跟在李靡身后。 卫开来一方的三名学生互看了看,倒是松一口气,本来他们三个打一个公孙遥,也未必能胜,那时可要将卫开来的脸给丢尽了。 但此时李靡上场搅局,要以一敌五,这下子两个卫家便无须再分高下了。 其中一位卫开来学生立即长剑一挺,攻向李靡,自然是虚晃一招,尚离李靡尺许便停下了。 第112章 战神兵9 “上吧,李帮主的意思岂能不听!”郎仲齐吆喝一声,拉着公孙遥也围上李靡。五位卫家学生将李靡和青眼儿团团围住。 “唉哟,李帮主的剑术真高!”“李帮主的气势好强盛!”几个卫家学生猴儿似地蹦跳,前跳虚刺一剑,立时后跃跳开,都说被李靡的剑气震得头晕。 公孙遥紧握长剑,全身不停颤抖,双腿像是木柱钉在地上。 “我夹,我夹!”李靡不停以断兵剑乱夹,就想要像当年杨瑛一样,以钳子夹断长剑。 公孙遥深吸口气,缓缓抬头望向李靡,身子渐渐不打颤了。 卫靖和樊军互看一眼,连连推挤着人群向前奔走,都想着公孙遥必定不会放过这机会,他要出手了。 “哼,本来可挫挫二伯威风,怎么李帮主又来?”卫芷芊嘟着嘴,神情气恼。卫中芸却脸色煞白,双手交握作祈祷状。 郎仲齐长剑缓缓挺去,故意让李靡挟住,李靡欢呼一声,猛一合钳,他一双白嫩微胖的胳臂使不上什么力,猛夹了许多次,仍夹不断郎仲齐手中的卫家剑,吓得郎仲齐赶紧松手,连连摇手:“李帮主好厉害,夺去我的剑了!” “这臭玩意儿不好用!”李靡有些恼怒,将断兵剑扔了。看看手上爪子,挥击几拳,也觉得不够顺手,哼地一声又将爪子也给摘了,抽拔出腰间长剑。 只见那剑有三尺长、四指宽,却和纸一般薄,随着李靡动作轻轻抖动,有如流水一般。 李靡左右挥甩几下,只觉得这宽薄长剑好似游蛇一般乱窜,却不像兵书记载那么好用——“兵四十六,无名,剑薄而韧,能作鞭使,卷、抹、甩、抽;身宽刃锐,亦能作刀劈砍。” 两位卫开来学生分头出剑,剑才和李靡手中的兵四十六微微碰上,立即撤手摔倒,捂着手腕拜倒,皆喊:“李靡帮主武功盖世,神剑天下无双。” “咦,这么厉害?”李靡唔了一声,看看自己手中的兵四十六,狐疑地问:“难道真会发出剑气?” 这头公孙遥身形微微一晃,已经来到李靡面前,拱了拱手,低声地说:“李帮主,请赐教。” “李帮主,我也来。”卫开来最后一名学生也挺剑而上,还怒目瞪了公孙遥。 “你叫什么名儿?你挺不错,应当接得了我三招!”李靡朝公孙遥笑了笑。 “信县,公孙遥。”公孙遥才刚开口,手中长剑倏地击出。 长剑银光闪耀,点向李靡眉心。 当!公孙遥的长剑被荡开来了。 青眼儿飞身纵至李靡身边,夺目剑格在李靡额前,冷冷地说:“果然是公孙家的刺客。” 公孙遥左手一挥,不知从哪儿摸出短镖,射出三枚,只见青眼儿手中夺目轻挑,将飞镖全部拨开,夺目随即转向,直刺公孙遥胸口。 公孙遥却不闪避,灌注全力刺向李靡心口,欲以一人换一人。 青眼儿只得中途撤剑,一把揪着李靡后领,将他扯倒在地,才得以避开公孙遥这一剑。 李靡模样呆愣,尚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觉得手肘摔得疼痛,怒斥起来:“青眼儿,你造反啦!” 公孙遥二话不说,激刺三剑攻向青眼儿,青眼儿以夺目剑挑动,回头看望李靡,待他下令击杀刺客。 四周闯天门的帮众们都察觉到异状,猛一吆喝便要往台上冲,八长老只是拍拍手,其中一个说:“别乱,不过是个毛头。” 另一个冷笑数声也说:“果然来了。” 语毕,回头吩咐下属几句。 “神武堂的副堂主岂能造反?太可恶啦!”卫靖双手作筒,凑着嘴巴,绕着台边奔跑,一面大喊:“李靡帮主神功盖世,就要打败对手,青眼儿贪玩抢功,这可不行。我要看李帮主威风,不要看金毛!” 李靡撑起身来,气呼呼地挺剑夹击公孙遥,一边推挤着青眼儿,斥骂:“你和我抢什么,滚一旁去!” “帮主,他是刺客。”青眼儿未得李靡下达杀令,十数招全是守势。 公孙遥长剑飞快连击,一剑快过一剑,剑剑杀向李靡和青眼儿。 “是那小子!满哥,是那小子!”台下无双堂中何闻眼尖,认出在台边吼叫的卫靖,又瞧瞧台上,才记起那凌厉剑招,正是在富贵居中杀得他满地找牙的公孙遥。 满全利一愣,眼露锐光,盯着台子上的公孙遥,喃喃地说:“他剑术精进许多。” 李靡见公孙遥数剑刺来,都刺不中他,却不知自己手中那柄兵四十六胡挥乱舞,根本跟不上公孙遥的剑,都是青眼儿出剑挡下。 然而,李靡却以为是自己发出剑气所致,他信心满满地说:“你不错,待会儿我和长青老师说一声,我赏你千银,你入我闯天门。” “我不要千银。”公孙遥呼啸一声,全身向前直冲,人和剑都往李靡身上撞, “我要你的命!” 青眼儿眼见公孙遥就要撞过来,也顾不得李靡是否下令,上前一剑刺进公孙遥肩头,跟着一肘将他撞开。 “真??真是刺客?”李靡犹自发楞,又听见左首一声尖啸高昂悲愤,吓得身子一抖。 一名灰衣大汉,满脸伤疤,举着长剑飞奔上台,几个场边的闯天门帮众拦不住他,都被斩了。 “李靡!可记得我?”那汉子大吼一声,手中长剑挺出,如黑龙飞天,汉子双眼通红,张着破裂的嘴怒吼:“富贵居,武裕夫!” 一柄弯刀飞卷窜来,斩断了武裕夫持剑手腕,弯刀旋转而回,飞向神武堂副堂主之一,那结辫驼背的老汉手中,这副堂主的诨名是“驼神”,使的是两柄弯刀。 武裕夫一声也未吭,更不待手腕连剑落下,接在左手上继续持使,视线完全不离李靡脸面。 “呀,是你!”李靡被武裕夫的模样吓得动弹不得,裤裆湿透一片。 “公孙家的兄弟,出来!”公孙遥在地上躲开青眼儿三剑,小腹、左腿又中两剑,翻身腾起,大吼一声,随即又上。 青眼儿左敌武裕夫,右战公孙遥,底下的宾客这才慌张起来,骚动鼓噪:“是刺客!是刺客!” “他自称武裕夫,是富贵居的人,是王老爷的义子报仇来了!” “信县的公孙一家也来啦!” 随着公孙遥的一声大喊,离台边颇近的宾客之中,窜出了数十名老少男人,全都揭下外袍,袍子里虽是服装各异,但袖口都绑了白巾,全都是公孙家的剑客,个个拔出锐剑,一拥而上,和聚至台边的闯天门帮众酣斗起来。 藤田像一阵黑风卷过,独臂挥扫战天剑,公孙家的剑客们纷纷手断头落。 卫靖在樊军的掩护下翻爬上台,抽拔出八手,扳出弹弓,照着青眼儿脑袋就射出一枚石子。 青眼儿闪开飞石,公孙遥和武裕夫双剑齐发,却仍被青眼儿以夺目剑荡开。 驼神的飞旋弯刀又来,这次朝着卫靖飞去。 卫靖噫呀一声,抱头要躲,樊军抢先一步追上,以拐子将弯刀击落在地。 卫靖捡起弯刀,指着远处结辫驼背的神武堂副堂主骂:“死老家伙,我本还要替你打造武器,现在你吃屎吧,刀是我的了!” 卫靖边骂,边持着弯刀冲向李靡,还大喊:“李帮主,您的神功盖世,小弟好仰慕您!” 李靡听卫靖说他好话,一时还没会意,又听卫靖喊:“快露两手剑气让小弟瞧!” 第113章 战神兵10 卫靖边喊,已举起弯刀,斩向李靡,突然大腿剧痛,是被青眼儿使夺目剑刺中。 “卫兄弟,不关你的事!”公孙遥蹒跚滚来,突腾起身,又和青眼儿斗上。 武裕夫也紧跟在后,一前一后地夹击青眼儿。 又看看卫靖,也是一惊:“小卫,你怎么也在这儿?” “痛死我了!”卫靖捂着大腿,气恼地看着青眼儿。 这时,台下的公孙家剑客几乎死尽,神武堂的人纷纷上了台,将李靡团团护住。 李靡连连吁气,这才回过神,抖抖腿,对身边的人说:“拿张凳子来让我坐,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唉哟,我流了些汗,裤子都湿了,拿条裤子来让我换。” 青眼儿突一抖手,夺目闪电击出,刺中公孙遥手掌,击脱了他的长剑,跟着又点他膝,公孙遥身上数十道创伤,摔倒在地,强撑着身子想要站起。 这头武裕夫转向直冲李靡,台边黑影翻上,藤田飞跃上台,一刀劈来,武裕夫以长剑格挡,接下几记重劈。 “你的剑不错。”藤田看着武裕夫手中那柄黑剑,漆黑如墨,和他的战天剑互格之下,竟一点缺口也没有。 “这是我恩人所铸,作斩杀畜生之用??”武裕夫左手发颤、虎口淌血,尽管他手中长剑不输藤田的战天剑,但被藤田的巨力将手震破了。 “武大哥!”卫靖又搭弹弓,射出几枚飞石。 藤田竟不闪不避,任由飞石击上他头脸,像是让蚊子叮咬一般。 “小卫,你逃!”武裕夫大吼一声,一剑刺向藤田。 藤田闪身避开,战天剑挥扫,将武裕夫拦腰斩成两段。 底下宾客们见台子上鲜血喷发,都是一阵惊愕。 樊军随着武裕夫之后杀向藤田,双拐轰去。 藤田回身一刀横斩,和拐子相击,擦出点点花火,将拐子上的龙麟削落好大一片。 藤田一步上前,战天剑直直劈下,樊军心中犹记得力抗这招之法,左臂高抬一架,只听见激烈金属交碰声,拐子被藤田的战天剑斩入十分之七。 若非这拐子极粗,否则便会真如卫靖所言,要将樊军胳臂都给斩了。 这一瞬间,樊军已窜入藤田身怀,右拳突发,却打了个空,是藤田侧身避开了。 樊军愕然,藤田却将战天剑一甩离手,连同剑上嵌着的拐子都甩下。 藤田回身抽出破天阙,插入樊军胸膛数分,樊军猛一后仰,躺倒在地,这才没让破天阙插深。 樊军翻跃起身,只见藤田口咬破天阙,用脚尖蹬起战天剑,接于手中,又是一刀斩来。 樊军以单拐力挡,只觉得藤田的劈斩力道极强,数刀劈过,樊军拐子已出现可怕的巨大刀口。 樊军被震得不停后退,却又不敢施展硬功强碰,就怕胳臂连着拐子一起给斩了。 他正心惊无措之际,藤田一刀砍入拐子,又将拐子给挑了,跟着身影一窜,反手抓着刀柄击在樊军喉上,将他击倒,一脚踩踏在他小腹上,战天剑抵在樊军的胸膛。 樊军捂着咽喉,不断咳呕鲜血,他从未碰上如此强横的对手。 公孙遥挣扎起身,卫靖替他捡回长剑,交还给他,持着八手守在他身边。 只见台下黑压压一片,全是闯天门的人,又见樊军也被制服了,心中绝望,苦笑几声,用手肘顶了顶公孙遥说:“我够义气吧,我真的来陪你了。” 公孙遥眼睛一红,叹了口气说:“卫兄弟,你何必如此?” “没办法,你和我堂姐搞七捻三,我当然得帮自家人。”卫靖心中惊慌,嘴上仍是胡说八道。 “我才没有??”公孙遥微微一愣,转头看看卫家剑庄处,那儿的学生个个惊讶骇然,卫中芸脸色煞白,神情凄苦。 公孙遥叹了口气,转头瞪视着李靡。 “先停停手。”八长老纷纷上台。 李靡被几个帮众围着,换好裤子,接了把扇子搧风,坐上椅子,呼了几口气说:“好了,我来审审,你们几个,为何要杀我?” 公孙遥冷冷地说:“你闯天门,又何故杀富贵居王老爷?” “你别乱说!我哪有杀他?”李靡大声反驳,合上扇子指着公孙遥,大嚷:“我才没杀王宝胜,那老家伙是自己死的!” 公孙遥气得全身发抖。李靡又一招手,底下几名帮众递上一个小包袱,李靡拎着摇了摇,将东西递给一名长老,和他说:“臭死了,你来打开。” 那长老一张长脸,两只眼睛瞇成细线,揭开包袱包巾的动作极其缓慢,说话语调却是又急又锐:“信县的公孙家胆大包天,计划刺杀咱们帮主,以为咱们一无所知吗?以为闯天门八长老盲了、聋了?早在三天前,咱便派人抄了几处据点,你们这些藏匿在大扬府上的家伙,作梦也不会知道在外接应的伙伴已经全灭了吧!” 长老语毕,终于揭开包袱,是公孙祖的脑袋。 “爷爷!爷爷!”公孙遥惊叫一声,挺剑冲去,青眼儿拦在他身前,揪着他衣领将他翻倒在地。 公孙遥翻身又起,又被青眼儿一剑刺在腿上,将他刺倒。 李靡向来喜欢在刑堂上玩弄人犯,因而青眼儿、藤田等人便也不下杀手,将敌人制服住就是了。 “后头还有一堆,要不要一一揭开来,看看是你家的谁?”长老伸手一指,后头帮众让开了一条缝,只见帮众推来一张小桌,桌上堆了一堆包袱,都是人头大小。 “哇——”公孙遥狂哭不止,呕出几口血,手里紧紧握着长剑,手腕却被青眼儿一脚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突然腿上又是一阵剧痛,青眼儿的夺目剑又刺入寸许。 “行刺帮主可是滔天大罪,你知错了吗?”长老尖声地说。 “说你知错了。”青眼儿冷冷地说,细剑又刺入几分,还微微扭转。 “爷爷??爷爷??”公孙遥咬牙切齿,泪流满面,突然抬头望向李靡:“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李靡坐在椅子上,正嚼着葡萄,吐出一颗子,斜眼看着公孙遥,嘻嘻地笑:“你怎么杀我?” “我跟你拼了!”卫靖怪叫一声,以双臂护住头脸,直直向青眼儿冲去。 青眼儿手臂一挥,彩光耀眼,直点卫靖左臂,在剑尖刺入卫靖手臂时,却觉得触感甚异,犹如刺进厚甲。 卫靖冲势未歇,当真将青眼儿撞开。 公孙遥长啸一声翻腾而起,长剑击出,青眼儿挺剑格去,一剑刺在公孙遥手上,公孙遥手腕酸软,长剑脱手之际,猛一抓着剑柄上的缀饰,将一对金色花叶给揪了下来。 这头卫靖拿着八手刺向青眼儿,青眼儿右手长剑已出,便以左手作手刀,刺向卫靖肋骨下腰腹要害,竟觉得指尖疼痛。 原来卫靖身上穿着厚甲——是灰鳄皮,卫靖将其做成甲冑,又以剩余的皮做了两只护臂,一手一只,像是在前臂卷上一层厚甲般,才能捱了青眼儿两下。 青眼儿惊愕之际,持剑右手却被公孙遥紧紧抓住,跟着左手也被卫靖抓住。 他剑术虽高,但身形瘦小,比少年身形的卫靖还矮了些,力气不够,让卫靖使出擒拿手法,摔倒在地。 始终跟在李靡身后的神武堂副堂主驼神身形微动,就要出手,突然神情一变,闪身至李靡左侧,手中弯刀飞快挥抡,只闻叮当声不绝于耳,一只只飞镖被击落在地。 八长老们四顾张望,都大声喊着:“还有其他刺客!” “刺客不只台上四人!” 闯天门帮众和数千宾客们又是一阵骚动,胡乱搜着。 四周烛台一盏盏给打熄,几座大夜明珠灯同时翻倒,夜明珠掉落砸得四分五裂,主厅里一下子黯淡许多,只听见主厅之外,传来阵阵呼叫救急声:“失火啦,外头失火啦!” “栖武楼烧了!” “梨华院着火啦!” 第114章 战神兵11 青眼儿将卫靖甩开,空出左手,猛掐在公孙遥颈子上。 哪知道公孙遥早不顾性命,也腾出一手,掐上青眼儿的颈子。 青眼儿右手一抖,将夺目剑弹起,欲交到左手。 没想到凌空窜下一绳,竟将夺目剑卷走了。 “臭丫头终于来啦,好样的,这次算我欠你的!”卫靖欢呼大叫,又扑上青眼儿的身,揍了他好几拳。 浓烟自四面八方滚了进来,窗外都见着大火烧起。受制于藤田刀下的樊军,趁着藤田分心之际,突然扭身。 藤田回神,一剑刺下,却刺在地板上。 樊军翻了几个滚,扑进台下人堆中,一阵乱打,揪着两名帮众又跳上台子,朝追来的藤田扔去。 藤田几脚将那两名帮众踹开,但此时灯光黯淡,浓烟滚滚,视线不清,只隐约见到樊军抢了卫靖和公孙遥,扛在肩上往台下跳。 驼神、秦孟先、满全利等一班好手武艺虽高,但此时视线不清,众人吵闹喧天,必须耗上全副心神,截下四面八方射向李靡的飞镖,再也无暇去追逃脱的三人。 四周哀嚎声起,似乎有几位长老中了镖。 “刺客在屋梁上,当心,不只一人!” 闯天门各个堂口的帮众在主厅乱窜,就想要杀上屋梁,此时宾客已经乱成一片,四处推挤,主厅三楼也起了火,将一票正忙着摆设宴席的食胜天厨子们都烧下楼,大伙你推我挤,全往外头跑。 贝小路左手提着夺目剑,腰间系着龙骨鞭,肩上挂着一圈绳锁,在屋梁上四处奔走,不时向下射镖,也觉得浓烟呛鼻,难以忍受,突然腿上一疼,差点摔落下去,赶紧绕至梁后,摸摸伤处,腿上也插着一枚镖,心想必是底下的闯天门帮众也向上射镖。 “小狗猫子,大家撤了!”她手一扬,射出绳索,绳索卷上另一柱梁,贝小路便这样荡去,窜至人群之中,一起奔逃。 同时,靠窗处的屋梁上还有数名黑衣人,听了贝小路号令,也跟着跳窗而逃,绕了几圈回到正门,接着贝小路,掩护她逃跑。 “干得好,这下闹得他鸡犬不宁了,走!”贝小路得意洋洋,一声令下,领着那四名黑衣人往庭院奔跑,纷纷扯去黑衣,里头又是寻常宾客服装。 贝小路此行目的本来就是要大闹神兵会,几名随从都是身手矫健的庄中资深高手,平时假扮成宾客吃吃喝喝,在大扬府中四处探路。 贝小路混在宾客之中,见公孙遥发难,便决定动手,向窗外发出信号镖,潜伏在护府别院之中的随从们便开始四处放火。 贝小路本欲在放火后离开,又见卫靖上台搅局,便领着随从潜上屋梁,伺机向李靡射镖——这是唯一能够拖住闯天门高手的办法。 那些高手尽管再厉害,也会因为要救他们的痴傻帮主而无法分身。 樊军扛着卫靖和公孙遥四处奔走,突然听见背后杀声震天,回头一看,是唐铁领着豹子堂的人杀过来。 “就是这几个家伙,给我抓来砍了!”唐铁的大哥唐彪无端端地被打成重伤,他爹爹唐经虎在与雷南一战之后,心中气恼,便借口带着儿子外出就医,不再参与盛会。 唐铁气闷数日,皆无赴宴观战,就怕无双堂那群人笑他,这时见到探月楼一战的仇人,可是分外眼红,领着帮众追来寻仇,非要宰了他们不可。 樊军心中叫苦,他扛着两个伤员,无法应敌。 突而左首一个盆栽飞过来,砸至樊军身后,当场砸倒一个豹子堂帮众。 樊军一愣,见扔盆栽的是王道士。 原来霸王客栈这批弟兄也接连赴宴,白吃白喝观赏比斗十分惬意,在厅上见卫靖、樊军和闯天门竟斗得这般惨烈,都不知该如何插手相助,就怕惹祸上身。 但见他们逃开,便纷纷赶来,只盼能帮上点忙,暗中掩护他们逃离也好。 虎哥、陈块、张三龙在远处内围墙那方叫嚷,打倒几个看守帮众,唤着樊军。 樊军扛着两人跟在后头,霸王客栈的弟兄便在前头开路,将挡路的帮众都给击倒。 后头唐铁追得气恼,突然脸上一疼,插着一镖。 “在屋顶!”唐铁拔去脸上的镖,气得狂吼,见身旁矮屋上人影晃动,还不时射镖,便转移目标,领着帮众要上屋抓人。 贝小路嘻嘻一笑,又跳下屋,引着豹子堂在屋阵中绕转,四名飞雪山庄的贼儿则是在四周探路。 突然一道人影飞窜而来,速度也快,一剑刺来,其中一个贼儿闪避不及,脑袋给削去半边,立时气绝。 “郑六叔叔!”贝小路一惊,见出剑男人是满全利。 满全利等人护着李靡出了主厅,分头追击刺客,满全利身形快速,循着争斗声追来,见着贝小路便紧追不舍。 贝小路见六叔叔被杀了,既气愤又悲痛,和另外三个贼儿一面飞纵,一面向后射镖,都让满全利长剑格开。 前头几排矮屋,秦孟先也领着人马围过来。 贝小路眼见前无去路,呼啸一声,甩动龙骨鞭卷着矮屋墙上灯台,一翻身又上屋顶,另三名贼儿也如此上了屋顶。 满全利也翻上屋顶,紧追在后,将长剑猛力一抛,刺进一个贼儿后背。 “郝钺叔叔!”贝小路转头见自己手下被满全利以剑掷中,又惊又怒,转身去救。 满全利拔出长剑,便要逮贝小路,另外两个贼儿赶紧跟上护卫,以三敌一,围着满全利打。 满全利武艺虽精,但贝小路这两个随从也不是泛泛之辈,一个叫“娄牧”,使九节鞭,另一个叫“乐建”,使双爪子,再加上贝小路,三人协力倒将满全利杀得连连后退。满全利中了一镖,翻摔下地。 那头秦孟先也领着几个帮众翻上屋顶,贝小路等救了郝钺,从矮屋另一面跃下,往南面逃。 四处烟火纷扬,草木烧得轰轰烈烈,贝小路逃了一阵子,后头满全利、秦孟先追得急,尤其那两个副堂主身形都快,若非贝小路这方不时射镖,早给追上了。 拐了几个弯,好不容易远远见着近观水阁小岛上的石桥,四周是平台,满全利奔得更急,大步一跨,手上还抓着方才自身上拔出的镖,猛地一射,正中贝小路小腿。 “呀!”贝小路向前一扑,摔倒在地。 后头秦孟先已然追上,和娄牧、乐建一阵酣斗。 满全利又来,便要逮贝小路,贝小路纵身要逃,满全利已探手揪住了她辫子。 “喝!”满全利一惊,手背上无端端地中了一镖,赶紧松手,正以为是贝小路发的,却又见到她摔在地上,一拐一拐地向前奔逃。 前头石桥上站了一名老妇,是贝老太太。 她微微笑着,手上还捏着数支镖。 满全利怔了怔,吆喝着帮众杀上,但一路急急追赶之下,跟在两名副堂主身后的,都是那些脚程快的,脚程慢些的,还远远给甩脱在后,因而满全利、秦孟先这批人并不多,仅三十来个。 只听见贝老太太拍拍手,石桥底下突然攀上十数位灰衣家伙,有男有女,都以一手攀着桥身,一手摸出飞镖,纷纷射来,贝小路也转身将小袋中最后几枚飞镖射出。 这批闯天门帮众登时给射倒了一半,满全利、秦孟先等身手较好的避过这阵镖,但见一票贼儿已经跃入桥下,娄牧、乐建也早跟上。 满全利等人追去时,只见几艘轻舟快速穿过桥下,扬起帆,驶得远了。 “看那身手,还有那老妇人??是飞雪山庄的人。”满全利和秦孟先互看一眼,各自领着人马回报。 第115章 战神兵12 樊军和一群霸王客栈的弟兄们逃出大扬府,其时四周人声鼎沸,都在瞧大扬府失火。 樊军等人将卫靖和公孙遥扶至暗巷,七手八脚扯着衣衫,替他们包扎伤势,见公孙遥一手紧紧握着,便扳开来,见他手上抓着两片金红花叶,绳结缠在腕上,金花叶都插入掌中肉里,便将花叶拔出,放入他怀中暗袋。 公孙遥身上伤处甚多,但大都在四肢,因而保得了一条性命,只是失血过多,昏沉晕眩,神智不清。 王道士总是随身带着内用外敷的伤药,此时取出,让二人服食擦用。 “嘿,樊军,你这次捅出大篓子了,霸王客栈可要关上许久了。”虎哥哼了一声。 “之前咱们说绝不插手,也总是插手了,但闯天门不是咱们惹得起的,只能帮到这儿,你好自为之。”张三龙打了樊军一拳,又说:“我第一次看你被人打得躺下,那独臂人当真这么厉害?” 樊军苦笑几声,抹去额上汗水,摇摇头说:“何止躺下?我两支拐子都没了,这次当真是败得凄惨??” 霸王客栈的弟兄又护送三人一阵,纷纷自小巷绕出,各自跑远。樊军和卫靖扶着公孙遥在窄巷中又走了许久,忽然又听见后头有吆喝声,似乎是闯天门帮众追上来了。 樊军只得又扛起二人,飞快奔着,跑过好几条街,在大街小巷窜逃,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跟在后头,卫靖回头瞧,是千里,高兴得大叫:“是千里!樊军,咱们骑马!” 樊军将二人放下,瘫靠在墙边喘气。 千里的雪白皮毛上犹有几片血污,像是自剧斗之下逃出。千里靠上公孙遥,闻嗅了嗅,舔舐着公孙遥的脸。 公孙遥清醒了些,一见千里,悲从中来,抱着千里颈子哭了起来。 “你们??上马逃,我自个儿找路走,等风头过,再去老地方会合。”樊军喘着气,上前拍拍卫靖的肩。 “你不和咱们骑马?”卫靖急急问着。 “三个人乘坐不下??”樊军摇摇头说,顺手抄起脚边一根扁担,拿在手上秤了秤,又靠回巷口墙上,只听见后头追兵声音更响了。 “公孙遥,你还能骑马吗?”卫靖将公孙遥扶上千里,自己也爬上马背,看看樊军,心中担忧地说:“你快走??我听见有人追来了!” “认识你这小子,可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樊军笑着骂了几句,转身隐入巷中,突然便听见闯天门帮众的喊打哀嚎声。 “他没逃,他是在拦阻追兵!”卫靖一惊,才坐下千里已然奔起。 公孙遥昏昏沉沉地驾着马,骑乘了好一阵子,听卫靖在背后吼叫,才回过神来,扯动缰绳将千里拉停,听卫靖述说樊军情形,赶紧又驾马回奔。 此时窄巷已无打斗声,只听见几名帮众吆喝着:“那家伙逃上哪儿了?” 马上两人听说樊军逃了,这才放下心,公孙遥又落下泪,缓缓地说:“樊兄真是好朋友。” “是啊??”卫靖抬头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心想是否该带着公孙遥回小原村躲藏,但想起自己在台上已被大伯认出,大伯为了讨好李靡,说不定会揭露自己身份,或许还会连累到父亲。 卫靖正胡思乱想着,前头公孙遥身子突然一软,就要摔下马。 卫靖将他拉住,急急喊着:“喂,你别在这时候昏倒呐,我不会骑马呀!” 卫靖一阵大喊,又惹来闯天门帮众的注意,几个人自巷中窜出,见到卫靖和公孙遥,便恶狠狠地追来。 “快跑!快跑!”卫靖急得胡乱挥动缰绳,千里又奔跑起来,一下子便将追兵抛远,但卫靖不懂骑马,不知如何转向停止,只能抓着缰绳和马说话:“左边,左边,啊,你往右边啦!别跑那么快,停下来呀!” 卫靖怕跑上大道太过招摇,且容易碰上闯天门帮众,便想将千里往小路赶,就这样折腾了好一阵子,总算将千里驾入一条暗巷,缓缓往前走着。 只见巷道尽头一间大屋敞着,像是空屋。 卫靖心想,公孙受伤极重,干脆在那儿先捱过一夜,便催促着千里继续向前走。 千里缓缓而去,一踏进屋里脚便拐了一下,屋里竟是空的,底下是一大段漫长阶梯。 “喝,原来又是通往地下来湖!”卫靖一愣,千里拐了几拐已经向下走去,越走越急。 马擅奔跑,在这细碎阶梯之中似乎有些窘迫,卫靖不懂骑马,也不知该如何要它停下,只能用讲的。 “地下一层到了,转弯,转弯!”卫靖扯着缰绳,但千里竟未转入地下一层的岔道,而是顺着阶梯直奔地下二层。 到了地下二层,同样也是继续向下,又到了地下三层,地势总算平坦。 千里纵使是神驹,一连奔爬这么长的阶梯,也累得精疲力竭。 卫靖任由公孙遥瘫在马背上,自个儿下马歇息半晌,起身又上马,想往上骑,但千里无论如何也不听卫靖指挥,不停发出嘶嘶声,一人一马好似吵架一般。千里突然转向,往长道之间走去。 “你这只臭马,亏我之前还夸赞你,唉??”卫靖连连叹气,突然见到墙边一角坐着几个汉子,汉子脚边还放着几捆臭草,知道是采草人,卫靖正想下马和他们要点水喝,千里竟已奔过去,将那几个采草人吓得弹起身来,叫着:“哪来的马儿!”“怎么会有马?” 卫靖正要说话,突然见那几个采草汉子气急败坏地叫:“马在吃咱的草!” 卫靖一愣,低头看去,果然见到千里正大嚼着那几捆臭草。他急急地大骂:“笨马,那不是给你吃的,别吃了!” 千里哪里会理卫靖,吃得更加津津有味,几个采草汉子一声怒吼,其中一名拔出弯刀,一刀砍在千里腿上。 千里一声嘶鸣,前蹄高抬,蹬倒了采草汉子,转入一个弯道。 “千里,千里!”卫靖一手扶着公孙遥,一手拉着缰绳,只觉得千里越奔越急,只见通道尽头无路,是空的。 千里在通道尽头停下,卫靖看去,底下丈许处是座大水潭,远处有几块高坡。 “无路可走,回头吧??”卫靖拉着缰绳,催促千里回头。 就这样循着原路而回,又见到通道前方站着那几个采草汉子,卫靖大声说:“几位大叔,真的很抱歉,这马饿坏了,我会赔你们钱??” “赔个屁!他踢断了我弟兄一条胳臂,你下来,让咱们将马给宰了!”一个性情暴烈的采草汉子大声骂着。 卫靖也不禁恼怒,回骂:“在地下采臭草都这副怪脾气吗?若不是你们用刀砍马,马又如何会发狂踢人。几捆臭草值多少钱?吃几口又怎样,我没钱赔吗?” “我操你个小毛贼!你后头是死路,看你往哪儿逃?”几个采草汉子点燃火把,持着弯刀赶来。 千里见了这般粗暴汉子,像是想起惨痛回忆,嘶叫一声转头奔跑。 “笨马,你应当回头踢他们,别向前跑,前头是死路!”卫靖猛拉缰绳,却拉不住千里,只感到千里越奔越快,转眼便至死路口上。 “哇——”卫靖尖叫一声,觉得身子腾空飞起,向下坠去,突然猛一震荡,定神一看,竟是千里跃到水潭中一处高坡上。 卫靖唉叫一声滚落下马,公孙遥也摔下马,头脸浸至潭水之中。 卫靖赶紧将他拉起,见他咳了两声,知他清醒,便将他往后头拉,拉至一处大岩石边,又掬了几手水让他润润口,自己也喝了些水。 见大潭洞既深且广,原先跃下那死路口,已在丈许之外的崖壁上,隔着潭水,想来千里是跳不回去了。 “哈哈哈,等死吧,你们!”几个采草汉子在洞口向下狂笑,跟着便走了。 “??”卫靖无可奈何,连回嘴都不想了。歇息半晌,起身打量四周,只见远处墙上泛着荧光,让他隐约可见潭中,他知道那种荧光苔藓,是地下毒虫的食物,荧光处必有毒虫聚集。 他爬至石上,只见自己所处这小坡,范围甚小,但前方数丈外还有一道高坡,深处似乎有些空洞,能通往别处。 卫靖燃起希望,心想或许到了那头,能找着路口往上。 打定了主意,卫靖重新回到大石边,倚着大石看水,见潭水深邃漆黑,突然心中一阵哆嗦,感到有些害怕,赶紧起身拉着恍惚失神的公孙遥,将他连拖带拉地带至大石上躺着。 卫靖抱着膝坐在大石上,一手自怀中掏出八手,见千里犹自在水潭边喝水,不由得出声提醒:“笨马,离水边远一点,这地底的水里住着怪物,叫什么『鳄』来着,嘴巴可大了,说不定能一口咬掉你的头!” 千里回头看了卫靖一眼,也不知听懂了没。 第116章 漫长的路途1 夜里雪花纷飞,卫家剑庄雅致庭院中那株见月梅树仍绽放着花朵。 公孙遥伫立在树下看着鞋尖堆上片片薄雪,他搔搔前些天让蜂螫咬的肿包,又替一旁树枝上几朵梅花拨落瓣上的雪片。 一道人影轻盈走来,公孙遥见那人影所持油纸伞上绘着两只大鸳,就知道是卫中芸来了。 她提着锦布包来到公孙遥身旁。两人甚有默契地相视笑了笑,笑里是满满的甜。 卫中芸将伞递给公孙遥,伸手替他拨去头脸、肩上的堆雪。 接着将手中锦布包揭开,是一个油亮黑木盒子,里头装着几个小点心。 公孙遥接过木盒,一手还拿着伞,只说:“中芸姐妹的手好巧,好漂亮的小笼包子。” “我做的这是饺子??”卫中芸扁了扁嘴,说:“你吃吧,这几天天寒,你又要出外差,又要赶回来听课,又要和几位同学们练神兵大会上的表演花样,很辛苦吧!” 公孙遥将木盒凑近嘴边,用嘴叼咬起一颗饺子,囫囵吃下,饺子模样不怎么起眼,滋味却还不坏。他微微一笑,说:“一点也不辛苦。” 卫中芸听公孙遥这么说,却不觉得高兴,反倒有些怅然。她接过木盒子,轻轻盈盈地捏起其他点心,喂着公孙遥。 公孙遥望着卫中芸的纤纤玉指,有些发怔,却仍张口吃了,不禁有些脸红,见卫中芸又捏来一个点心,便说:“中芸姐妹,若是??事情进行得顺利,我会请家里人来见卫师父、卫师母。我们每到了黑夜,偷偷摸摸地在树下??吃东西,总是不好。” 卫中芸先是不语,跟着叹了口气,吹出团团白雾,苦笑着,将手中点心塞入公孙遥嘴中,说:“既然不好,为何你还来呢?” 公孙遥歪着头想了半晌,也想不出其他理由,只得照实说:“因为我十分盼望能和中芸姐妹像这般独处,白天时想,在夜里也想??” 卫中芸红着脸,敲了公孙遥脑袋一下,嗔笑说:“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讲这些甜言蜜语了?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我啊!”公孙遥辩解着。 “你刚刚说若是顺利??”卫中芸摘下一朵小梅花,拿在手上玩弄,若有所思地说:“但是倘若不顺利呢?” 公孙遥闭了闭眼,又张开来,眼中尽是困惑,他答不出。 卫中芸轻轻拥上公孙遥,用颤抖的声音说:“你放弃本来的计划,好吗?咱们可以重新想想,想些更好的法子。” “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公孙遥轻轻推开卫中芸,神情不再迷惘,而是坚毅。他的双眼闪烁着光芒,缓缓地开口,声音低微,气势却震撼山岳。 “中芸姐妹,我在信县长年习剑、读书,甚少外出,来到来湖便一心为了报故人恩情。我朋友不多,更不懂男女情爱,来到剑庄之后,才相信世上除了亲人的爱、朋友的爱,也有男女之爱,你是我此生最爱的女子,但我在此时此刻,却有比这档事更重要的事得做,那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若我成功,必娶你为妻,尽一生心力照顾你、爱护你。若我失败,你便忘了我??” 公孙遥说到这里,又将卫中芸紧紧拥入怀中。 卫中芸颤抖着发不出声,她感到公孙遥身躯因激动而发出的热气,她尚自咀嚼着这傻愣少年难得说出这么一番忘情告白,但语末却让她心惊且绝望。 她闭着眼睛,哽咽地说:“我永远不会忘了你??你一定要成功??” 大雪下得急,两人细语交谈了一阵子,卫中芸喂完盒中点心,正欲离开,突然想到什么,掏掏棉袄口袋,摸出个物事,递给公孙遥,幽幽地说:“系在你的剑上,在你心中充满悲恨时,看看它??我们之间,也绝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此生都会等你??” 公孙遥接下,那是个缀饰,是两枚金色花叶子系着绳结,一叶上刻印着—— “祈苍天守护” 另一枚金色花叶缀饰上头?? 另一枚?? ************** “中芸!中芸!”公孙遥叫喊着,身子翻腾坐起,只觉得全身火烧般疼痛。四周尽管昏暗,目及之处却仍见得着周边事物。 卫靖蹲在十步之外的水潭畔,裤子脱至膝盖,歪着脸瞅着他看,见他大叫醒来,也是一惊,两人无语半晌,公孙遥这才开口。 “卫兄弟,你??” “??我在拉屎,你终于醒啦!” 公孙遥撑着身子,勉强站起,只觉得摇摇欲坠,全身上下的伤处都在疼,几乎分不出是哪儿疼了。他才走了两步,就要跌倒。 忽然后头一个大东西蹭了上来,抵住他,暖呼呼、毛茸茸的,是千里。 “千里??”公孙遥有些惊讶,心中感伤,搂着千里蹭了蹭脸。 “你那时在马上昏倒了,我骑着马躲入地下来湖。你这马听不懂人话,我叫它往东它偏往西,在地底跑呀跑地,跳到这儿,上不去啦??”卫靖用潭水洗净屁股,拍拍手,穿上裤子。 公孙遥点头,摇晃着走向卫靖,四顾看着,问道:“这儿就是你说的地下来湖。” “是啊,这儿是地下第三层??不,或许是三层半。竟是这般模样,吓人吧!你要小心水里有怪兽,叫作『鳄』,比狮子老虎还凶!” 公孙遥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缓缓蹲下,想掬口水喝。 “等等,你干嘛?”卫靖大叫。 “我口干得难受??” 卫靖拉起公孙遥,将他往小滩另一头拖去,说:“那儿是拉屎区,你要喝水在这头喝,不然便要喝到大爷我的屎了??” 卫靖见公孙遥神智还不是挺清楚,便掬水喂他喝了几口,又将两人怎么会流落到这地底水潭中小滩的经过说了一遍。 “唉,这下子真没办法了??你受伤,我也不会游水,困在这儿该怎么办呢??”卫靖无奈地跳上大石,抱着膝盖说。 见到公孙遥跪在水潭旁发愣,唤叫他两下也没回应,便大声说:“没事别在水边发呆,我不是跟你说过水里有怪物吗!” 卫靖见公孙遥仍不理睬他,便气呼呼地跃下大石,想要拉开公孙遥,但见他泪流满面,对水潭哭着,呢呢喃喃地喊:“爷爷??爷爷??” 卫靖无可奈何,知道行刺李靡计划走漏,公孙一家老少都被灭了,公孙遥此时心中悲痛必然更远胜自己当时哭于雪姐姐了。 卫靖不知该如何安慰,也只能想想武裕夫、想想父亲、想想于雪姐姐,陪着公孙遥掉了几滴眼泪,两人一跪一站地在水潭边发了好半晌呆。 卫靖像是想到什么,从裤袋掏摸出金色花叶,递给公孙遥,说:“对了,我在你身上寻找有无用处的东西时,找出一些银钱、打火工具跟这玩意儿,这是我那中芸堂姐做给你的对吧!” 公孙遥本来呆滞默然,见到金色花叶,心头一震,接了过来,在手中凝视半晌,觉得奇怪,问:“你怎么知道是中芸姐妹做给我的??” “你昏了一整天,老说梦话,除了喊你爷爷,再不然就是喊杀李靡,第三句便是唤着我那中芸姐姐的名??这上头写着什么『盼遥平安』,除了我那堂姐,难道会是我大伯做给你的吗?”卫靖摊着手说。 公孙遥专注地看了金色花叶好一会儿,将其仔细收回怀中口袋。 两人在这小滩上捱了许久,这时是初春时节,天气仍然冷,二人窝在千里身躯旁睡,尚不至于染上伤寒。 公孙遥伤势时好时坏,所幸卫靖身上还带着王道士替两人搽药时给的伤药,见公孙遥脸色难看,就喂他吃一些,以及涂抹在公孙遥身上几处较重的伤势。 第117章 漫长的路途2 公孙遥常常昏睡,又因疼痛醒转,醒时常常发楞,在地底不见天日,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几天。 这日公孙遥被恶梦吓醒,他梦见一张小桌上堆满人头,全是他的家人,另一旁还跪着许多公孙家剑客、家仆等,李靡笑呵呵地举着大刀,一刀斩下爷爷的脑袋。 公孙遥惊醒时,又是满脸泪水。他坐起身来,也无心去拭,只觉得万念俱灰,吸进胸膛的气都是冰凉的。 他瞥头一看,却见到卫靖卷着裤管站在浅滩水中,握着八手,八手那端扳出来的是柄叉子。 卫靖专心盯着脚下看,突然哼地一声,俯身一刺,什么也没刺着,还让水溅了满脸,气得暗骂脏话。 一旁千里正喝着水,发出唏哩呼噜的声音。 卫靖抹抹脸,推了千里一下,气骂:“笨马,不要发出声音,你把鱼都吓走了。” 卫靖换了个地方,慢慢地走,看着脚下几条鱼缓缓地游,但每要下手就是刺不到,发怒猛刺一记,摔得浑身湿透,挣扎几下竟站不起来,原来这几日他为了照顾时而昏睡、时而流泪的公孙遥,也是费足了心思,甚少休息,时常在大石上看着水潭,就怕有鳄。 当他发现水中有鱼时,拿着八手捕捉好久,什么也抓不着。 卫靖好不容易挣扎起身,只觉得双腿发软,饿得头晕,唉唉几声又要坐倒。 缓缓赶来的公孙遥抵着卫靖后背,抢过他的八手,拍拍他的背,笑说:“卫兄弟,你扶着我,一起抓鱼??” 卫靖点点头,将公孙遥左臂架在肩上,往浅水处走。 公孙遥聚精凝神看水,一叉刺下,正中一条黑鱼。 鱼约莫手臂大小,两人欢呼一阵,公孙遥本想多刺几条,但他此时体弱无力,接下来再也刺不着了。 卫靖等得不耐烦,抢回八手,将鱼宰了,虽有生火工具,但无可燃柴草。两人肚子饿得很,也顾不得鱼腥,一下子便生吞了这条鱼。 “唉唉,最可怜就是你这匹马了,没草可以吃??”卫靖用鱼骨剔牙,看着千里说。 公孙遥看着水潭远处另一端还有浅滩,但那儿深邃漆黑,看不清楚,便说:“再过两日,等我力气恢复了,游过去,说不定那儿有路??” “不成不成??水里头有鳄,那玩意儿不好对付??”卫靖摇手说。 公孙遥苦笑回答:“那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千里也会泅水,它可以载着你过潭??” “什么??你会游水??”卫靖看看千里,只有自己不会游水,似乎有些丢脸,便说:“啧啧,要不是这几日太冷,我在这儿学学其实也学会了??” 又过了两日,两人分头抓鱼,公孙遥拿着八手刺些鱼,卫靖则剪了千里几根鬃毛连成长线,用鱼刺做钩,用生鱼肉屑当饵钓鱼。 这天两人共吃了八条鱼,觉得十分满足,卫靖犹自想着下一次该如何改良捕鱼办法时,公孙遥拍拍千里的颈说:“卫兄弟,不能再拖了,千里再不吃些东西,就没力游水了。” “也对??”卫靖对这黑漆漆的潭水仍然十分害怕。 “这样好了。”公孙遥将八手递还给卫靖,指着远处那滩说:“我先上那滩瞧瞧,如果有出路的话,再来接你和千里。” “不,还是一起去吧!”卫靖呼了口气,舒展身体一番,这才爬上千里的背,拍着千里的颈子说:“神马呀神马,虽然我时常骂你,但其实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一定要好好地载我过水,我会请你吃香喷喷的草。” 公孙遥牵着千里,往水里走去,前几步一人一马的身子都是渐渐下潜,卫靖本来趴伏在千里背上,双腿紧紧挟着,接下来一步,公孙遥和千里突然下沉,黑漆漆的水面一下子淹到卫靖颈子,吓得他怪叫怪嚷。原来浅滩几步外就是深潭,脚底已构不着地。 千里也惊慌地踢了几脚,公孙遥探出头来,将口中潭水吐出,搂着千里颈子安抚它。 千里终究是万中选一的良驹,嘶嘶几声很快又镇定下来,尽管数日未进食,体衰力虚,仍鼓足了全力游水。 卫靖一手紧抓缰绳,一手紧握着八手,腰部以下都泡在水中,只觉得又是冰冷又是心慌,眼前的小滩尚有一段距离,这地底洞里的大石柱回荡着轰隆隆的水声,因为漆黑,现在比当初在海上更加诡谲阴森。 他回过头,只见到千里之后丈许处,出现亮晃晃的两个珠子。 “啊啊,鳄出来了!”卫靖大叫,指着那头。 公孙遥回头,什么也没看见,便说:“卫兄弟,你看错了吧。” “是真的,那亮亮的是它的眼睛!”卫靖慌得全身发颤,他扭头看着背后,只见身后漆黑水波晃动,只盼赶紧上岸,不时转头看着前方小滩离岸边仍然很远,急得连连催促公孙遥:“快快??再不上岸就要被吃了!” “卫兄弟,你别催,千里它没力气了??”公孙遥一手托着千里颈子尽力游着。 卫靖只觉得泡在水里的身子又下沉了些,他伸手摸摸千里,果然觉得它更虚弱了,牙一咬,翻身下水,抓着缰绳踢水,以减少千里的负担。 一番折腾,二人一马总算到了岸边,但那岸不是浅滩,而是略微陡峭的岩坡,岩坡和水面有手臂长短的高度差,公孙遥抓住岩坡,双臂一撑,翻身上岸,卫靖也翻上岸,但千里却上不去。 两人拉着缰绳,拖着它的脚,死命拉扯半晌,总算要将千里拖上一半。 突然千里一声啸鸣,身子剧烈向下一沉,拖拉的力量差点将两人都扯下水。 两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到岸边水面波涛激涌,沉入水里的千里又冒出头,悲鸣了两声,接着又被拖拉下水。 一只极巨大的鳄衔着千里翻身出水,在潭里滚动一圈,那情景好似山河动摇,潭水被溅上半空,暴雨似地落下。 “千里——”公孙遥尖叫,准备跳下水救马。卫靖紧紧将他抱住,往后拉扯,吼着:“快逃,是鳄!” 卫靖张大了眼睛,瞪着水面波涛,只见巨鳄虽仅露出水面半身,但要比上次和樊军所见那二十尺巨鳄还大上一圈,卫靖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怪物,拼了命也不能让公孙遥下水。 只见水面又一翻腾,千里的身躯已经弯折扭曲。 “放手!让我救它!”公孙遥一面哭吼着,一面推着卫靖的脑袋。 “你打不过它的!”卫靖大吼,仍死命拉着公孙遥后退:“你不想替你爷爷报仇了吗!想想你爷爷!想想我堂姐!我堂姐祈求苍天守护你,要你平安——” 公孙遥见水面仍然激涌翻腾,但已不见鳄与千里,绝望地跪下,痛哭失声。 “可怜的千里呀??”卫靖一面抹去眼泪,一面拉扯着公孙遥,将他往小滩深处拖拉。 卫靖打量四周,只觉得这儿较先前小滩更暗,但是似乎宽阔许多。 靠着崖壁摸去,转了个弯,更是曲折弯拐,连接着高高低低的小坡,似乎可以通到其他地方。 二人便这样向前行,有时必须涉水而过,底下的石地高高低低,水有时会淹至膝盖,有时会泡到腹部。 第118章 漫长的路途3 两人狼狈地走了半晌,四周潭洞仍十分宽敞,抬头望去,上头石壁顶端时高时低,有时石壁就抵在两人头上,有时却有数层楼那么高。 卫靖对此颇感奇异,喃喃自语着:“我从地下三层落到这怪地方,这儿到底算是地底三层半吧!却不知有无地底四层??上头说不定就是药三鸡的药铺,掘个洞便能让他落下来,再上去是地下来湖一层,更上去是来湖市地面,车水马龙的,谁知地底却是空的,怎么都不会坍下来呢?难道这些地底坚石都这么坚固?” 两人这么一走,竟不知走了几天几夜。 卫靖猜测从前那些挖掘地下来湖的人们,开挖到地底三层,发现开挖中的通道连接着辽阔潭洞,便改道向他处探挖。 想来在这潭洞其他地方,或许有能够回到地底三层的通道。 这些时日每当肚子饿了,他们便试图从水潭里捉鱼来吃,捉不到鱼时,便喝饱一肚子水。 卫靖衣服里还套着鳄皮甲冑,尚可抵御寒冷,而公孙遥尽管身上带伤,但终究自幼习剑练武,体质强健,在每日有鲜鱼可吃的情况下,也勉强支撑得住。 这一日两人昏昏沉沉地走着,避开了一些聚有怪虫的洞穴,拐进一条较为干净的通道之中,卫靖为此倒是犹豫许久,他就怕那些有毒虫的洞穴反而是出路,但又不想再让怪虫爬满全身,此时可没有药三鸡的驱虫药,被螫咬了肯定熬不过去。 此时两人身处漫长通道中,有许多宽阔且深的水洞横挡在前头,四周昏暗,在前头开路的公孙遥,每走一步都要先伸出脚尖,在前头试探半晌,才敢接着下一步,以免踩进水里。 卫靖唔了一声,一把拉住公孙遥手臂,示意他停下脚步。 这数日他时常竖起耳朵倾听四周动静,就怕那只大鳄吃了千里还不满足,还要吃他们。 “听,那是什么嘶嘶声?”卫靖低声说。 “什么嘶嘶声?” 卫靖左顾右盼,只觉得隐隐听到一股细微的呼气声,这通道之中比先前的广阔潭洞更加阴暗,两人仅能隐约见到对方的身影。 “或许是风在洞穴中吹的声响??”公孙遥继续向前走。 卫靖掏出八手,扳出小刀,紧张地跟在后头。两人又走了十数步,那嘶嘶声更加明显,就连公孙遥也听到了。 “是鳄吗?鳄不会发出这种声音吧?”卫靖大口喘了喘气。 公孙遥咦了一声,说:“这倒像是人的呼吸声。” “谁呼吸这么大声?” 两人细声交谈数句,得不出什么结论,便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数步,公孙遥突然一惊,他以脚尖轻踩探路时,每每不是点到水洞,就是点到石地,但这时脚尖传来的触感却是软的。 卫靖听见公孙遥的低呼声,连忙问:“怎么了?前头有什么?” “这好像是??”公孙遥低俯身子,伸手探摸,才发现横躺在他脚前的是一个人,这人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一动也不动。 “这是一个人!”卫靖也过来摸了摸,只摸到那人脸颊上又粗又卷的胡子。 卫靖和公孙遥对那人又叫又摇,那人就是不醒,也不知是伤了还是病了。 两人讨论一番,觉得不能将他扔在这儿不管,只得各自架着那人一条胳臂,将他架着走。 “唉??这家伙又臭又重!”卫靖皱着眉头,一路抱怨,只觉得这家伙胳臂、身子都不如樊军壮硕,却是出奇的重,且发出阵阵酸臭,像是数个月没洗过澡。 两人在地底煎熬了这么些日子,本便虚弱,这时架着一个怪人,走起路来更加缓慢狼狈,但心里却增加几分希望,都想既然在这儿发现了个人,就表示附近或许另有出路。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眼前渐渐明亮了些,这通道连接着另一座潭洞,仍然是蜿蜒曲折的潭水,和一些小滩。 两人将怪人拖拉上一处岩石,蹲坐在石边歇息。卫靖见四周石壁上长了些发着亮光的苔藓,却无以苔藓为食的奇异虫子,以致于这处潭洞比先前几日所经之处明亮许多。 他和公孙遥到潭水畔喝水,掬水洗脸,卫靖见公孙遥头脸上那些被蜂螫的肿包已然消退,拔去的眉毛也已长出,又恢复成本来的俊俏模样,只是仍然顶着颗平头,且数日没梳整脸面,唇上、下巴处都生出了些胡须。 “公孙遥,原来你也会长胡子。”卫靖嘿嘿笑了两声,摸摸自个儿下巴,摸着几根短短细须,惊奇地喊着:“啊呀,我也开始长胡子了!” “是啊,男人长大了都会生胡子。”公孙遥喝饱水,抹抹嘴巴。 卫靖仔细地抚摸着脸上他处,检查除了下巴三根胡子外,还有无其他地方生出胡子,喃喃自语地说:“要是像樊军那样,满脸都是胡渣也难看,那家伙除了脸上的胡子之外,手上脚上全都是毛,他连胸腹都有毛。你说说看,这是人还是猿猴?” “人人体质不同啊??”公孙遥苦笑,转身检视方才抬来的怪人。 两人借着苔藓光芒,只见怪人一身破衣,脸上满满的泥垢脏污,胡须头发纠结,比来湖市的乞丐还要脏臭数倍。 两人注意到他的身上的确有不少伤痕,但似乎都是些陈年旧伤。 他的脸上和樊军一样有道疤,自左额划过左眼至嘴角处,因此他的左眼处是一块凹陷纠结的眼皮。 而他的颈子也有两道可怕疤痕深入衣领,双臂袖子卷至上臂,两只手臂黑黝黝的,也有许多陈年伤疤,那些疤痕的颜色已与皮肤同色,但伤疤上突出的肉痕却狰狞扭曲,可想而知刀剑伤痕切砍得有多深。 “他或许也遭仇家追杀,才来地下来湖避难。”卫靖见这怪人模样,倒是想起当时逃亡到自己家的武裕夫,那时他也是这般模样。 卫靖和公孙遥说起武裕夫逃亡到自家的经过,公孙遥叹了口气,说:“武兄为报义父之仇,以身殉死,至义至勇。我爷爷死于闯天门凶徒手上,公孙一家尽遭屠戮,我却只能在这地底作老鼠,我真惭愧。” “那么你好好地活下去,想个对付闯天门的办法吧!”卫靖这么说,又补充一句:“可别再玩刺杀这把戏了,那也得杀得成才行。武大哥的确够义气,但他??唉,我总觉得他是白白送死。” “为了忠孝信义而死,为了报恩而死,我想是值得的。”公孙遥正色说着。 卫靖正嫌这些时日没人和他斗嘴,嘴痒得很,便回说:“是没错,但活着却更有意义。你知道地下来湖有个余二腿吗?他以往独自一人保护一条街的老百姓不受田鼠帮欺侮,若他无故死了,那条街的老百姓就遭殃了。然后,我不得不提飞雪山庄的大前辈贝绿,他已经不在人世,但他孙女儿还在,就是在大扬府出手救我们那家伙。说起那家伙,也是无聊透顶,死缠着我赶了几天路,到了沿海一个渔村,却剿了两个祸害乡里的帮派。你说说,比起为报私仇平白赴死,这是否更有意义许多。” “或许是吧??”公孙遥叹了口气答。 “接着又不得不提刀疤王樊军和小原村卫大爷,这两个人也无聊透顶,无端端跑去大扬府上搅和。卫大爷说来也是为了他一个兄弟,还凭着一身铜皮铁骨替那家伙挡了两三下,费了好大工夫才将他救出,可惜那家伙傻透了,每天唉声叹气、痛哭流涕,动不动就说想死,糟蹋了刀疤王和卫大爷一番苦心,那刀疤王现在或许还被闯天门追杀呢,唉??唉??”卫靖一面说,一面大力地摇头叹气。 第119章 漫长的路途4 公孙遥苦笑了笑,拍拍卫靖的肩说:“卫兄弟,你及樊大哥的恩情我会记在心中,没齿难忘。我也明白你的用心,我实在是难过家里亲人全死于非命,忍不住伤心落泪。为报大恩,为报大仇,我不会再轻易言死的。” “那我堂姐呢?你吃了她这么多的小笼包饺子,你得娶她才行。”卫靖见公孙遥全然不反驳自己,毫无斗嘴乐趣,便找话题激他。 这几日来公孙遥经不住卫靖百般盘问骚扰,将他和卫中芸夜里在树下相会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唉,我早该想到,就算我刺杀李靡成功,和中芸之事也必是不成了。你大伯得知我的身份和意图之后,怎么也不会答应将中芸许配给我了。”公孙遥摸着口袋中那两枚金色花叶缀饰,无奈地说。 “我大伯不答应,你可以硬抢啊!我大伯的武功比李靡还差,也没有神武堂和无双堂的保护。拿出你刺杀李靡的勇气,杀入卫家剑庄,将我堂姐抢出来。大不了我再帮你一次忙,我们可以找樊军一起去。” “这怎么成!”公孙遥连连摇头。 “不成?那你就是白吃人家小笼包饺子了,这和抢劫有什么两样?你抢我堂姐就是抢我,我当你是兄弟,你怎能抢劫我?” “??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事儿,去看看刚才那人吧!”公孙遥总算明白卫靖故意和他瞎扯,摊摊手,低身又探了探那人鼻息,翻动他身子,检视有无伤口。 卫靖看那人口唇裂得可怕,心想他或许久未进水,便掬了水,滴淋在他的嘴上。 那人突然睁开独眼,看看卫靖,又看看公孙遥。 卫靖和公孙遥先是一愣,正要开口询问,两人同时脖子一紧,让那人一手一个给紧紧掐住了。 “喝!”公孙遥只感到颈上那只手像是铁爪子一般刺入颈子当中,又见卫靖两眼翻白、痛苦挣扎,当下想也不想便以双指作剑,直直攻向那人右眼。 对方立即松开卫靖的脖子,抓住公孙遥双指,喀啦一声扭断它们。 “唔!”公孙遥痛彻心肺,却叫不出声,只能以另一只手击打对方肩颈胸腹,觉得那人身子虽不壮硕,却如坚石铁壁一般强硬。 卫靖痛苦地干呕数声,取出八手扳出小刀,便往那人身上刺,却让那人抬脚踢飞,跌入水潭之中。 那人猛然站起,放开公孙遥的颈子,却抓住他的脑袋,公孙遥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五支钢钉钉住,疼痛欲裂,而且不能转头,只得连连喊着:“卫兄弟??你没事吧?” “紧追不放的家伙??说,我兄弟到底想怎样?他想怎样?”那人将脸凑近公孙遥,独眼怒瞪,眼中像是有着无尽的愤怒。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好意帮你??”公孙遥痛苦答着。 卫靖浑身湿透,在浅水中拾回八手,正准备和那人拼了,突然听见背后一阵巨浪声响,心中像是打了道闪电,回头一看,身后水潭一阵波浪翻腾,他这数日最担心、害怕的巨鳄果然又来了。 巨鳄两只眼睛闪亮亮的,快速地朝卫靖游来。 “哇——鳄来了!”卫靖尖叫着往怪人和公孙遥飞奔过去。 怪人把跑过来的卫靖一脚踢倒,将公孙遥扔了,却一脚踩在公孙遥胸上,瞪着两人喝问:“哼哼,一群走狗??头头也现身啦!让我瞧瞧那家伙这次派来的是啥货色!”尚未说完,转身一个箭步朝巨鳄冲过去,他奔跑时一拐一拐,竟是个跛子。 卫靖挣扎起身,扶起公孙遥,见到他两指弯折,气愤地朝那人吼:“王八蛋,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打我们?” “卫兄弟,我??我看他神智不太清楚,我们得救他??”公孙遥这么说。 “什么?救那王八蛋!”卫靖怒斥,只见怪人已冲入浅滩,巨鳄猛然侧身抬嘴,朝那人咬去。那人扭身腾飞在空中,头下脚上翻了个觔斗,避过鳄咬,落到鳄的另一面,一拳打去,将巨鳄的眼睛打碎了。 “哇——”卫靖和公孙遥都看傻了眼,在惊叫未绝时,那鳄身子激烈暴起,转身挥动那条巨尾,朝那人拦腰挥甩而去。 磅地一声,那人竟硬生生地擒抱住巨鳄回身甩来的尾巴,紧紧以双手箍着。 巨鳄猛力挣扎甩尾,将那人左右甩动,但渐渐地,随着那人脚下出力,巨鳄的尾巴甩不太动他了。 接着,那人发出低沉的怒吼声,他的胸膛被巨鳄的尾巴厚甲刮出血痕和瘀伤,但他紧紧擒抱着巨鳄尾巴,一步一步后退,身子猛一扭转,将巨鳄甩得腾空,砸在滩边一处岩石上。 但巨鳄终究太过庞大,这一撞并未伤了它,反而使它愤怒地张开大嘴,一张一合地继续朝那人进攻。 卫靖看傻了眼,这巨鳄可比当初樊军打死的那条大上太多,它抬头张嘴时的宽阔高度,就到了怪人的胸腹之间。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世间会有人主动以肉身迎战这种凶悍怪兽。 那人看准了巨鳄张嘴的瞬间,一脚踏进巨鳄的下颚之中,等于是踩进了它的嘴里,双手则托住正欲合下的上颚。 巨鳄挣扎使力,发出了嘶嘶声,那人龇牙咧嘴,双臂渐渐下沉,像是不敌巨鳄的咬合之力。 突然,那人发出怒吼,这声怒吼在潭洞之中如同雷鸣闪电,卫靖和公孙遥的耳朵都被震得发疼,但他们的眼睛却清楚地见着了,那人怒吼之时双手猛一上撑,硬生生将巨鳄的上下颚给推断了。 巨鳄猛烈挣扎,浅滩里水花飞溅,波涛激涌,潭洞之中一声声巨大回声轰隆隆鸣响着,他被巨鳄在剧痛之下激出的蛮力甩得老远,不停喘气,单膝跪倒于浅滩之中,以一只手捂着另一臂,像是出力过头扭伤了手。 巨鳄大嘴犹然张着,像是无法并拢,挣扎着后退,没入水中。 卫靖颤抖着上前两步,想看看巨鳄上哪儿去了,只见大影渐渐下沉后退,退往潭洞更深处较暗的地方去了。 “这位前辈,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您的敌人!”公孙遥朝那人喊叫。 “你跟他啰嗦什么?快逃啊,那家伙比鳄还恐怖!”卫靖拉着公孙遥要逃。 那人缓缓上岸,大口喘着气,恨恨瞪着卫靖和公孙遥,眼中尽是敌意,问:“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落难于此,只想找通往地上的出路。”公孙遥答。 “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人喝问,凶烈的眼神将公孙遥和卫靖吓退了一大步。 “这里是??地下来湖的第三层半。”卫靖抢着答:“刚刚你倒在一个洞穴中,我们以为你病了,扶你来这儿??你却出手打我们。” 那人怔了怔,默然不语,好半晌才说:“是,地下来湖,我到了地下来湖???” 那人攀上一块大石上坐好,抓着自己扭了的右臂利落一推,便将受伤的手臂推好了。 接着他揭开衣服,胸前瘀红一片,还有许多血痕,那是被巨鳄尾巴扫中之后受的伤。 “这位前辈,能否请您告知,您是从哪儿来的?我们苦寻出路,在这地底下绕了好久,始终找不着往上的通路。”公孙遥恭恭谨谨地问。 卫靖则是紧握八手,还在地上摸了几块石子,就怕那人突然发狂。 那人看了公孙遥几眼,这才缓缓地说:“嗯??原来是两个小孩。是我眼花,错将你们当成敌人了。” 卫靖喃喃低语:“认错人没什么,你连鳄也认成敌人,这眼花得太厉害了??” 那人瞪了卫靖一眼,朝公孙遥使使眼色,说:“过来。” 第120章 漫长的路途5 公孙遥有些迟疑,站在原地。 卫靖上前两步,握着八手的手都出了汗,不知这怪人有何目的。 那人指着公孙遥弯折的手指,淡淡地说:“我替你将手指推推。” “多谢前辈。”公孙遥吸了口气,缓缓往前走去。 卫靖担心公孙遥安危,却也无计可施,对方身手太厉害了,甚至远胜樊军,若他有意加害自己和公孙遥,想逃也逃不了,他只得随口说:“这位大叔,你刚刚那一招折弯大鳄嘴巴,可真是厉害,我从来没有见过力气这么大的人。” 那人只看了卫靖一眼,并没有答理他,见公孙遥伸过手来,便一手托着,一手抓住他肿胀二指,盯着公孙遥眼睛,淡淡地问:“你身怀武艺。” 公孙遥感到手指剧痛,强忍着说:“是,在下自幼习剑??” “嘿嘿,那这点痛你应当受得了??”那人冷笑了声,手一使力推拿,只见公孙遥身子一震,脸上神情僵硬,但并未叫出声。 那人点点头:“看你细皮嫩肉,倒有点骨气。” 公孙遥颤抖地将手抽回,只觉得手指伤处虽仍疼痛,但已无方才弯折时骨节错位时痛得那么强烈,那人果真替他推好手指。 他恭谨地向那人鞠了躬说:“多谢前辈。不知前辈可知道这地底长穴有无出路?” 那人伸了个懒腰,四处打量一番,说:“我只记得,我动身前往地下来湖时,那时正是深秋??对了,现在是何时节?” “哗!秋天,那是半年前的事,现在是春天??至少也四个月了。”卫靖惊愕地说。 “春天?那或许尚未错过??”那人眼睛闪了闪,又问卫靖:“你们打哪来的?” “我们从来湖市中心下来的,在地底大约待了十来天吧!我以拉屎的次数估算日期,应当相去不远。”卫靖这么答。 “十来天??”那人思索半天,又问:“你们下来所为何事?怎不从原路出去?” “我们是从地下三层未完工的通道掉下来的,那洞口有数层楼高,爬不上去。”卫靖指着远处石壁一片苔藓说:“呐,像那儿一般高,而且石壁连着深水潭,十分陡峭,全无落脚处。” “你们又是怎么下来的?” “我们骑着马,马跃到远处的浅滩上,但自然便跳不上去了。” “你们的马呢?” “让刚刚被你折弯嘴巴的家伙吃了,你也算是替千里报了仇。”卫靖这么答,看看公孙遥,公孙遥想想也是,便又向那人行了个礼。 “带我去那里吧,我爬得上去。”那人哼了一声,见两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便冷笑问:“你们不信吗?” “不??若能游水至石壁边,凭前辈手力,或许真能抓着石壁上的锐角,直直攀上??”公孙遥想起方才被这人抓着脑袋,他那双手犹如钢爪铁勾,连数十尺巨鳄都能甩动,这么推论,这人能凭臂力攀岩也不算稀奇了。 “还是你们怕我到了那儿,便抛下你们?” 卫靖答:“大叔,你臂力大,但我们没你这力气,我们花了许多天才走到这儿,可不想走回头路。” “我就算背着你们两个,也爬得上去。”那人边说,边走向卫靖,揪住他后领催促:“快带我去,我可不想错过那活动。” “错过那活动?大叔,你可是要去闯天门神兵大会?”卫靖怔了怔,和公孙遥相视一眼。 那人突然停下动作,转头冷冷看着卫靖。 卫靖让他的眼神吓着了,赶紧解释:“大叔,咱们是从来湖市下来的,来湖市春天的时候,只有这场活动最热闹,你武功这么厉害,除了闯天门的神兵大会,我想不出你还想会要参加什么活动??” 对方点点头,松开手,缓和了口气问:“既然你们听说过闯天门神兵会,那么你们可知道神兵会是否结束了?” “这??难讲。”卫靖让人这么问,有些心虚,不敢答神兵会已让他们闹得天翻地覆。 公孙遥却说:“前辈,你若要参与神兵会,恐怕白走一趟。神兵会上出了些乱子,大扬府上起了火,神兵会应当已经中止了??” 那人眼睛瞇起,看着公孙遥,突然想起什么,便问:“你说你自幼习剑,你们也去过神兵会了??” 公孙遥点点头,卫靖却暗叫不妙,此时那人又问:“你们应当见过闯天门李帮主了吧,他可安好?” 公孙遥低头不语,卫靖接过话答:“他好得很,挺有福相,动不动就爱和人比剑。大叔,你也是闯天门的人,还是你也要赶去替李靡李帮主祝贺?” 卫靖问这话时,手心发汗,心想若这人是闯天门帮众,或是与闯天门关系友好的帮派中人,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和公孙遥大闹神兵大会一事。 那人神情却有些茫然,不解地问:“你说什么?李靡李帮主?” “是啊,李帮主啊??” “闯天门帮主不是李晟吗?他让位给儿子了?”那人惊愕地问。 “李晟去世许久了??现在是李靡当帮主。” “他死了?死多久了?” “大概有五、六年了吧!” 那人突然仰头狂笑不止,笑声雄烈,更兼几分哀凄。 卫靖给吓退好几步,转身拉着公孙遥要逃,嚷嚷着:“不妙,他又要发狂了。” “李晟——李晟——我的好哥哥,当时你想不到吧!你为了那张位子,干出什么事来,位子还没坐热,你就死啦!你当初欲除去我,派出这么多好手,我仍活到今天,而你却死啦,哈哈哈!” 卫靖和公孙遥听那人边笑边吼,不约而同低呼一声,说:“这人是李岳!” 他这么一笑,便笑了好久,接着他坐了下来,像是歇息般,却仍然“嘿嘿、呵呵”地笑个不停。 卫靖和公孙遥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远远看着他。 卫靖曾在小马车上听老车夫说过李岳的事迹,却不明白这当年闯天门第一好手,为何远离闯天门,成了今天这副落魄模样。 李岳躺倒在地上,继续地笑,突然他不笑了,睁开眼来看着潭洞底端倒映着的黯淡波光。 又过了好半晌,李岳才起身,见卫靖和公孙遥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才说:“走吧,跟着我走,我带你们出去。” 卫靖和公孙遥相视一眼,只得跟在李岳身后数尺。 他虽跛了脚,但行动仍十分快捷,数步一跨就越过一座浅滩。 两人跟了半晌,见李岳都自己找路走,完全不需要他们带路,且走的方向并非两人先前来路,卫靖便问:“李??李岳大侠,你不去神兵大会了?” “你知道我是谁?”李岳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卫靖。 “你刚刚自己说的??你称呼李晟『好大哥』,李晟只有一个弟弟,叫作『李岳』。我曾听一名车夫说过,闯天门李岳曾经空手打死一头牛,但我没想到,你连这么大只的鳄鱼都能空手打死。”卫靖想鳄鱼逃脱时虽然未死,但嘴巴被折成那样,必然无法吃东西,看来是活不成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曾经打死头牛没错,但我可不是什么大侠,只是个落魄的流浪汉罢了。”李岳冷笑两声,又说:“我不去神兵大会了,我老哥已经死了,只可惜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李岳边说,突然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我虽说带你们出去,可是你们也别开心得太早,我这脑袋有些问题,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狂,那时候我是六亲不认的,你们方才也见识过了吧!” 卫靖和公孙遥连连点头,都不禁摸摸脖子,方才被李岳掐住的地方,还疼痛得很,当时若非李岳擒住他们还欲问话,否则他们的颈子已经断了。 李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卫靖:“你也学过武艺?捱了我两脚,说话仍那么大声,倒不简单。” 卫靖摇摇头,揭开衣服,露出里头的鳄皮甲冑,说:“我穿了甲冑,所以能捱你几脚,但仍然痛得很。” 第121章 漫长的路途6 卫靖和公孙遥跟着李岳,又走了许多时日,李岳其实已记不清确切的来路,但他记得大约的水流方向,领着卫靖和公孙遥一路前行。 他们拐进了隐僻的洞穴小道,越走地势越高,当他们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长道时,已再也看不见水潭,且前路变得狭窄许多,卫靖和公孙遥心中七上八下,此时处境只有跟着李岳才能脱困,但他若在这时发狂,他们可是插翅也难飞了。 这天他们来到某条小道末端,已经近一日半没喝水了,三人的口唇都干得裂了。 抬头望去,上头隐隐可见有个空洞,还垂落一条麻绳。 卫靖想到什么,说:“哎呀,李岳伯伯,这绳子是你垂下的吗?我想它负荷不了三人重量??” 李岳弓身一纵,抓着绳子,猛一施力,将绳子给扯下来,说:“这绳子不是我垂下的,是那些采草工人四处探索时留在这儿的,我也是顺着他们而来。” 李岳拾起绳子,交给卫靖和公孙遥一人一端,对他们说:“你们两个,互相替对方绑在肩上,得牢牢绑着,否则待会小命可保不住。” 卫靖和公孙遥尚不明白李岳的意思,却还是照做了,分别将绳索两端捆负在对方双肩,李岳则将长绳中央搁至自己后颈上,又以手臂缠绕两端绳子,两人这才知道,李岳竟要挑着他二人,直直从窄洞向上攀。 两人心中一惊,赶紧又替对方检查绳索是否牢靠。 李岳搓搓手,向上一跃,攀着石洞边际的岩石,缓缓向上攀爬。 卫靖和公孙遥感到身子渐渐悬空,心中甚是惊奇,随着李岳越攀越高,卫靖和公孙遥也被提上窄洞之中。 他们伸手攀着那些岩石,只攀了一会,便感到手脚无力,接着他们背抵背作为支撑,用膝盖和手掌在窄洞中向上攀爬。 由于被李岳挑着,便也顺利向上攀爬。 “李岳伯伯,咱们得爬多远?”卫靖感到手掌都被坚石磨破皮了,抬头问李岳。 “起码还得爬上大半天。” “什么?”卫靖哀嚎一声,说:“若是我想撒尿,那怎么办?” “你没喝水也有尿撒?” “有啊!” 李岳哼了一声说:“那你就撒吧!若待会我想撒尿,也是想撒就撒。” 卫靖见李岳就在他们头顶上,若是撒尿便会撒在他们身上,心中可是千百个不愿意,便说:“李岳伯伯,你力气天下无双,不知你憋尿功夫有无我厉害,咱们可以比比。” “我憋尿功夫没你厉害,我一尿急就得撒,你再啰嗦,我就尿你一头都是。” “好吧,我不啰嗦,但这大半天时间要如何消磨?李岳大哥,你昨天说那伶儿姑娘绝美无双,我不服气,我想我的于雪姐姐可不输你的伶儿姑娘。” 公孙遥情不自禁地插话:“我觉得中芸很好看。” “李岳伯伯,你说你是在与手下喝酒时见着了她,会不会是喝醉了才增添几分朦胧美?”卫靖继续问道。 “放你妈的屁。那日之后,我时常和她一起,难道我天天都醉?”李岳呸了一声,又说:“我以前喝酒,是以『坛』作为单位,那日也没喝多少,仅能沾沾嘴唇而已,岂会喝醉?” “嘿,或许你喝的酒淡,骗我没喝过酒?我喝过又苦又辣的酒。”卫靖回嘴。 “穷酸小子,烂酒才又苦又辣,我现在都喝这种烂酒。以前我喝的酒可是香醇百倍以上,烈是一样烈,可不是你说的淡酒。那日我喝的,可是烈极了的陈年茅台,当时来湖市中心只有那家『落凤轩』有,常人三杯便不行了,你知我那日喝下多少?告诉你,我喝了四壶!” 落凤轩在十余年前可是来湖市知名的茶楼饭馆,后来落凤轩主人返家养老,将店顶让给别人,新主人治下无方,一群厨子手艺不精,落凤轩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数年前已经收了。 陈年茅台有个名号,叫作“不过三”,意思是最多不可喝过三杯,当然,这名号是噱头,许多自认酒量特好的汉子们,便冲着这名号前来,都要尝尝这“不过三”的滋味。 不过三真如李岳所言,雄烈至极,许多前去挑战的汉子们,都是豪气地一次叫一壶,爽快地大口吃着卤牛肉,豪迈地一杯接着一杯饮酒下肚,当他们将一壶不过三喝得差不多时,总会拍拍肚子,得意地说这名声响亮的不过三原来没什么。 但是他们笑不了多久。饮完一壶之后,酒力渐渐发挥,那些汉子们开始觉得天地颠倒,不停地反胃呕吐,跟着数日都昏昏沉沉,头痛难熬,将胃都要吐出来,之后许久都不敢再饮酒了。 当李岳听闻落凤轩进了这么一批厉害的酒时,馋得连觉都睡不好,第二日便领着几名手下来到落凤轩,在店主人亲切招待下,点了数样小菜和一壶不过三。 当时李岳的得力手下马天敬只有十八岁,还不是现在威风凛凛的无双堂副堂主,他抢着倒了第一杯便灌入口中,只觉得喝下的不是酒,是一团火,火自口中滚入胃囊,烧得他哇哇大叫,连连喊着:“哇!好呛,好厉害的家伙!李岳哥,这玩意儿好过瘾!” 李岳自个儿斟了一杯,先凑至鼻端闻闻,轻啜一小口,跟着一口饮尽,嘿嘿一笑说:“名不虚传。” 当他们几人几乎将一壶不过三喝干,正要叫第二壶时,一名紫衫女子红着眼眶走进落凤轩,将三锭金元宝放在桌上,唤来店小二,要他端上三壶不过三。 连同店小二、店里的客人,可都傻了眼,直说她不知好歹。店小二解释了半天,只说这酒极烈,一个女子不可能喝下三壶。 她恼怒地瞪着店小二,冷冷地说:“你当来湖只有你一家卖烈酒?你卖不卖?不卖我上别家去喝。”她说完便要伸手取走桌上元宝。 店小二堆起笑脸说:“行,行,姑娘你别生气,我这就将酒提上来。” 尽管如此,店小二还是只上了一壶酒,他笑嘻嘻地说:“姑娘,厨房里还替你备了两壶,你喝完这壶后,咱便替你送上第二壶。你要不要来点小菜?” 她瞪了店小二一眼,抢过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饮下前却苦皱眉头,像是要赴死。 她一口将酒饮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握着酒杯的手不停颤抖,脸涨了个通红。 落凤轩的客人见了,暴起一阵哄堂大笑,也有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想要逞逞威风,走上前一手按着她那木桌,一手搧着扇子,说:“这位美姑娘,这酒太烈,不适合女人喝,不如我替你喝了,再叫些香甜淡薄的美酒请你品尝,自然,这一壶不过三的费用也是我替你出。” “什么一壶,是三壶!”那女子突然大叫,拍桌子要店小二将另外两壶端上。店小二赶紧将另外两壶也端了上桌。 “你想逞英雄,就一个人将三壶都喝了,一口气喝了,不然就滚一边凉快去!”那女子瞪着富贵公子吼。 公子当然喝不了三壶,只得悻悻然地搧着扇子摇头,和朋友说:“她已经醉了。” “废物!”她哼了一声,又倒了一杯,但她既已尝过这酒之烈,便无法再一口饮下,只饮了一小口,便痛苦地放下酒杯。 店小二叹了口气,上前关切地说:“姑娘,还是我将两壶酒收去,另外你喝的这壶,分卖给其他客人,咱们只收你两杯酒的钱吧!” “谁要你多事!”那女子愤怒大骂,目光扫过落凤轩一票食客,恨恨地说:“哼,我就知道??这儿没有一个称得上是男人??外头也没有,整个来湖市没有,全天下都没有,全是一群窝囊废??” 女子这番话可激怒了店里所有食客,鼓噪骂着:“哪来的疯婆子!”“又不是会喝酒便是男人!”“谁喝得下三壶啊!” 女子不理会众人讪笑怒骂,冷笑数声,又将杯中残酒饮尽,痛苦地咳了半晌,伏在桌上不停喘气。她发现李岳也看着她,猛一拍桌,指着李岳喝骂:“你看什么?你喝得了吗?” 马天敬等一群手下立即扠腰站起,李岳哼了一声,喝斥:“坐下!人家是个单身女子。” 马天敬哼了一声,乖乖坐下,嘟嘟囔囔地说:“是个喝醉了的疯女人,真可惜长得倒是挺好。” 女子喘着气,见李岳仍盯着她看,心中恼怒,抓着酒壶走向李岳,斥骂:“你挺嚣张,自以为很厉害,是不是?给我喝??” 她走到李岳面前,话还未说完,李岳已经将酒接过去,咕噜咕噜数口将酒饮得一乾二净。 “哗——闯天门李岳果然行!” “我就说这酒只有闯天门的李岳能这样喝!”众食客们爆出满堂喝彩,有些人对那女子吼叫:“看到没有,你才说全天下都没男人,眼前便跳出一个真男人!” 李岳喝完,朝店小二招招手,指指桌上另外两壶不过三。 店小二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便将两壶不过三端在李岳桌上,又是钦佩又是欢喜地对他说:“李岳大侠,我这就吩咐厨子,请您一盘上等牛肉,给您下酒!” “我不需要别人请,又不是没钱付。”李岳呵呵笑地说。 “请!一定要请。”店小二挺激动,朗声大笑:“光凭您这股豪气,我就是自掏腰包,也得请您吃盘肉。”店小二说完,便自作主张地去要厨子切肉了。 当一盘上等好肉端出来时,李岳已经喝干了女子的第二壶不过三,仍是一口喝干,食堂里的食客纷纷喝彩。 那女子仍扠着腰,冷冷地看着李岳,见他喝完第二壶,便说:“还有一壶,你再逞强吧!” 那女子才刚说完,突然流下眼泪。 ************** “然后呢?你喝下了第三壶酒吗?”卫靖边连连喘气,边解着肩上绳子,他们已经爬上顶端,这儿是地下来湖第二层的一条岔路末端,不知为什么有这么一个空洞长穴。 卫靖看看四周,长道那头阴森黯淡,一个人也没有,便又说:“还得找路上地底一层,唉,累死人了。” 李岳摇摇头说:“不,这里到不了地底一层,这里离来湖市中心已经很远了。” “什么?” “别忘了你们在地底自个儿走了多久,遇上我之后又走了多久,这么多天的路程,可走了多远?” “多远?”卫靖和公孙遥疲累地问。 “咱们现在在来湖市边缘,接近武尧市了。” 卫靖还不知道武尧市在哪儿,拉着公孙遥问了一会,才知道武尧市邻着来湖市北端,他们这些日子,在地底徒步走了大半个来湖。 接下来,已经饥饿口渴到达极限的卫靖和公孙遥,恍惚地跟在李岳身后,蹒跚地继续走着,已经不在乎李岳是否会突然发狂了。 他们到了一条狭长楼梯,楼梯像是永无止尽一般,卫靖和公孙遥发现自己终于走完楼梯时,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们的背后是一排古老矮破的房舍,面前则是一片广阔的草地和挂满星星的夜空。 一阵风徐徐吹来,吹拂在他们脸上,卫靖哽咽地说:“啊??我们终于回到地上了??” “啊啊,那一座是什么东西?是城吗?”公孙遥指着草原远处一座怪模怪样的高耸建筑,像是一座城,又像是一栋楼,城楼散布着凌乱的灯火。 “那是『百迭屋村』,也是我们要去的地方,那附近有些马车站,你们可以从那儿返回来湖市中心。”李岳随口回答。 卫靖又问:“李岳伯伯,你到底有没有喝完第三壶酒?” 李岳让夜风吹得十分舒服,他在地底的时间比卫靖、公孙遥两人都要久,他闭起眼睛,喉间上下起伏,仿佛在回忆那三壶酒的滋味,他沙哑说着:“当然,我全喝完了,于是她和我说了她的名字——伶儿。” 第122章 一十七1 “好美啊……”卫靖站在小丘上,转身四顾辽阔平原,远山的另一端,已经升起了太阳,清晨的风吹拂著卫靖身躯,他觉得这一阵风几乎要将他连日来的疲累都吹去了。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在草原上翻了两个筋斗,踢脚挥拳一番,突然觉得头晕虚弱,只好坐下歇息,毕竟他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昨夜,他们终于自地底爬出,来到草原之上,他们朝著西北方向那百叠屋村走,李岳一跛一跛地大步跨走,卫靖和公孙遥则步履蹒跚跟在后头,他们头顶著满天星点,听著李岳沉静述说著往事,直到他们感到身子和双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李岳才领著他们在一处小丘边歇息,他们拔起地上的青草放入口里咀嚼,吸取一些汁液解渴,然后躺下歇息,三人很快便睡著了,直到日出。 卫靖摸著肚子叹气喊饿,见公孙遥和李岳也已起身,便问:“李岳叔叔,还要走多久才能到那百叠屋村?里头可有卖吃的?” 他指著远方那奇异楼城,他从未见过那么古怪的建筑,远远看去便是一栋大楼城,但比起来湖市最大的建筑还要大上许多,便像是在一群破烂小屋之上,再堆叠建盖上新的破烂小屋,层层叠叠、歪歪斜斜地盖成了这么一栋大楼城。 和昨晚相比,李岳似乎阴郁沉闷了些,他的眼神呆滞,默默望著远方,直到卫靖追问数次,他这才回答:“一般小镇里有的,百叠屋村都有,不过便是脏了些、穷了些、破了些,专门便给我们这种人待的。”李岳拍了拍身上的草渣,一拐一拐地往百叠屋村的方向走去。 “那不就和地下来湖差不多了,只不过是长在地上的。”卫靖与公孙遥跟在李岳身后走,公孙遥看著李岳跛了的左腿,知道那是当年英雄会上,让罪堂审问时给打断的,他心中激起了一股同仇敌忾的情绪,很想上前搀扶著李岳走,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李岳虽然跛了,但此时的身形仍然比他和卫靖强健太多。 “那个李晟真不是个东西,竟安排这种毒计来陷害自己的亲生兄弟。”卫靖唾骂著,大发议论,数落著李晟的不是,昨夜他听李岳述说往事,起初便只以为全都是李岳那干手下鲁莽滥杀,铸下大错,但紧接著得知后续经过,这才晓得这整套戏码,全是由李晟一手策划。 伶儿只是李晟的亲信花了数百银顾来诱使李岳上当的一名青楼女子,在此之前,也有数名身怀同样任务的女子在李岳身旁出现,或是装作受了盗匪欺凌、或是装作自远方而来,无依无靠。 李岳爱上了伶儿之后,此计便已成一半,马天敬、那何姓老帮众、被屠戮的大宅一家、两个逃生丫鬟等,自然都是李晟一一安排,在适时的时候登场,负责进行他们各自的任务,为的便是要让李岳在英雄大会之上身败名裂。 “李晟既已是帮主,何必如此?即便要巩固自己地位,也无须在剿匪大战之前动手,那不是使己方少了一大助力吗?”公孙遥不解地问。 卫靖哈哈一笑说:“道理很简单,李晟武功远不如李岳叔叔,他必定是担心剿匪战役时李岳叔叔大出风头,名声远远超过他,这可能会威胁到他帮主之位,所以费了好大功夫安排这样子的奸计,来陷害李岳叔叔。” “若真是如此,那么李晟未免也太过狠毒,为了诬陷李岳叔叔,便牺牲了那大宅之中数十条人命……” 卫靖挥手说著:“那大宅中人必然也是李晟安排的,什么坏丈夫、什么媳妇儿子,当然全是假的。那些大宅里头的奴仆、丫环、老爷、姐妹们,想来都是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家伙,收下好处合演这出戏,只是他们可不知道最后会被杀死罢了,马天敬等滥杀一通,不但照足了剧本行事,也算是杀人灭口,连后谢都省了,我猜一定是这样!” “心狠手辣至如此地步,我真难以想像……”公孙遥叹了口气,摇摇头说。 “嘿嘿,李晟处心积虑,除去了李岳叔叔这心腹大患,可惜他也当不了多久的帮主,最后还是死了;那个诬陷李岳叔叔的老帮众想来也老死了,伶儿和那两个丫环现在倒不知在哪儿……不,李晟恐怕不会留下活口,只怕他们早给灭口了;马天敬倒是生龙活虎,还当上无双堂副堂主,好在神兵大会时樊军打断了他一条手,也算是替李岳叔叔出了口气。”卫靖滔滔不绝地说。 李岳对两人言语充耳不闻,默默一拐一拐地走,此时听见了卫靖提起马天敬,这才朝卫靖瞥了几眼,冷冷地问:“你们见过了马天敬?” “是啊,他现在和满全利、秦孟先、鲁雄,同为无双堂四个副堂主。” “若不是我的疯癫病,我早已去了闯天门,找他‘叙旧’了……”李岳看著自己右手,缓缓地张开、合起。 “李岳叔叔,你独自前往地下来湖,就是为了要去那神兵大会找李晟和马天敬报仇?这么多年来,你从未返回来湖市?你的疯癫病,是因为那时给气出来的吗?你昨晚还没说你是如何从前往刑堂的木板车上逃脱的。”卫靖连珠炮似地追问。 李岳抬头看著苍天,按了按自己脑袋,露出了狰狞的神情,仿佛头疼一般,卫靖见了李岳如此模样,便不敢再追问,就怕激起他的疯癫病,一下子六亲不认,大开杀戒,那可不妙。 李岳闭起了眼睛,用手指在脑袋上敲著,跟著猛力拍打,发出好响亮的声音,好一会儿,这才舒了口气,悠悠地说:“这不是气出来的,是让闯天门中一个绝顶高手伤的,他一刀砍在我脑袋上,我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爷赏赐……” “天底下竟然有人能胜得了李岳叔叔?”卫靖佯装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问:“难道是马天敬?” “呸!马天敬也算绝顶高手?”李岳怒叱一声,瞪了卫靖一眼,见卫靖吓得不再说话,怒气才消减了些,说:“而且谁说我输了?我一个打他们几十个,杀了一堆王八羔子,那个斩我一刀的家伙,也不好过,他被我摘下了一条胳臂,嘿嘿……” “原来是神武堂的藤田!”卫靖和公孙遥同声说。 “你们也见过藤田?” “神武堂现在三个副堂主,一个是藤田、一个是使弯刀的老驼子、一个叫青眼儿,那青眼儿年纪尚轻,李岳叔叔你当年应该是没有见过。” “使弯刀的老驼子……是了,是那驼神,他的弯刀也是一绝……仔细想想,我的仇人现在在世的,似乎倒还不少……”李岳回头看了看那已经几乎看不见的几排老屋,是这附近通往地下来湖唯一的入口,是个荒废许久的小乡镇。 “李岳叔叔,马天敬背叛了你,还押著你前往闯天门刑堂要处决你,你便乖乖地让他押去?当时你应当已经知道你大哥李晟的毒计了吧。”卫靖对李岳逃脱的经过十分好奇,便换了种方式问。 李岳摇看著远方,好半晌才呢喃说著:“那时我还来不及想这些,我的脑袋之中,是一片空白的……” ****** 下了药的英雄酒药力逐渐发挥,悲痛侵蚀了李岳的心肺,他闭上了眼睛,任由人处置。 一阵袭上口鼻的清凉感觉使他再度回神,他全身被绑缚了一圈一圈的粗麻绳,被固定在一台木板车之上,他让一片草席盖住了全身,看不见外头动静。 他听见了大扬府主厅喧闹嘈杂之声,感到身旁有些人走动交谈,马天敬也夹杂其中,他恨不得立时跳下木板车,一拳打死马天敬,但他没有这么做,他的脑袋还轰轰乱乱的,回想著方才发生的一切。 跟著,木板车动了,似乎是让两匹马拖著前进,有一票人马随著木板车一起行动,他从那些人的口中得知,这路人马正循著无人小路,赶往闯天门刑堂,为的是处决自己。 在颠簸的路程中,他闭著眼睛,心寒如冰,听著那些帮众谈论这件事儿,他终于想透了全盘经过。 “哈哈,伶儿,你干嘛一直看那家伙,难不成你真对他有意思了?”一个帮众哈哈大笑。 李岳一怔,这才知道原来伶儿也跟在这阵仗之中。 伶儿与一名帮众同乘著一匹马,跟在这队伍之中,神情冷淡,看著前方两匹马上两个帮众,一人拉著一条绳子,拖动著后头的木板推车。 “话说起来,咱们每一个人与你的关系,比起你和李岳的关系都要来得深厚,咱们每一个都是你的丈夫,李岳大概只有那夜送你就医之时,见过你的身体而已,每次想起李岳期待与你见面时的模样,便觉得好笑!”帮众们轰然笑著。 “你们闭嘴!”伶儿愤怒尖叫,跟着颓丧低头,黯然不语。 李岳静静躺在木板车上,一动也不动,他的口仍紧缚著那染红了的巾布,他口中还有许多酒瓶碎片,他的膝盖断骨随著颠簸路程不停颤动,但他此时几乎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全都让自胸膛之间擂鸣散发而出的巨大悲痛淹没了。 她好半晌才说:“各位好哥哥们……我的那份钱不要了,分给你们吧,你们将他放了……” “啊哈,这娘们当真爱上他了!”“伶儿,你以为你当真可以分得一笔钱,远走高飞?”“你当咱们比李岳还蠢,放了他,等他回来找咱们报仇?” 伶儿冷冷地说:“你们可以打断他另一条腿,让他完全跛了,一个双腿都断了的跛子,如何找你们报仇?你们要杀我灭口,可以,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们放了他……” “这多麻烦啊!李岳这家伙的腿又粗又硬,你没看刚刚打断了多少棍子,待会一刀抹在他脖子上,我便不信这笨家伙连脖子上的血脉都是坚硬的,哈──”一个帮众大笑,挥动鞭子在草席上呼呼抽打几记。 其余的帮众纷纷起哄:“小张,平时你在李岳身旁摇头摆尾,像个小跟班似地,现在可狂妄了!” “啰嗦,你还不是一样!” “你们不放也不行,我刚刚让他服下了解药,待会等他力气恢复了,你们想要杀他也难了。”伶儿冷冷地说。 第123章 一十七2 “什么?”马天敬一怔,手一招,阻下了整个队伍。 帮众们狐疑问着:“你别想骗咱们,他被捆得紧紧的,口中还绑着巾布,你如何喂他解药?” “我将解药化入水中,趁方才大家备马时,掀开草席一角,淋在他口中巾布上,解药水自会顺着巾布,滴入他的口中。” “你以为咱们会上你的当吗!”那与伶儿同乘马匹的帮众转身揪着伶儿的头发怒骂:“你死到临头了还想骗人?李岳会上你的当,我们可不傻!” 伶儿不等他说完,伸手至那帮众腰间抽出佩刀,捅了那帮众一刀,滚下马来,扑到李岳躺的木板车边,一把将草席揭开。 “快抓住她!”“贱货!”帮众们纷纷下马,拔出腰间佩刀,却没有一个敢靠近那木板推车,他们见到木板车上的李岳眼睛睁着,环视他们每一个人。 “饭桶,还不动手!”马天敬翻身下马,挥动九截鞭朝着伶儿打去,伶儿尖叫一声想要躲避,左肩让九节鞭打中,登时鲜血淋漓。 伶儿脸色煞白,拿着佩刀割动起李岳身上的绳索,帮众们吆喝着,挥刀杀来。 啪嚓一声,一条绳索断了,李岳右手微微挺起,手臂上青筋纠结,肌肉贲张。 帮众哇地一声,一下子全都后退数步,彼此看着,说:“你快上去给他一刀。”“你怎么不去!” “废物!”马天敬还坐在马上,他挥动九节鞭,照着李岳脑袋挥打而去,李岳猛一偏头,让那九节鞭打在自己肩颈胸膛之处,登时浮凸出一道可怖血痕。 “不要!”伶儿尖叫,举刀想要护卫李岳,马天敬一鞭卷去了她手中的刀,跟着一鞭抽打在她的腿上,将伶儿一鞭子抽倒。 “趁现在,大家做了他!”马天敬呼喝着,又一鞭抽向李岳的脑袋。 李岳闷吭一声,他右臂处几道绳索登时断裂,一把抓住了袭来的九节鞭头,此时马天敬使的九节鞭不像十数年后的神兵大会那般,锐利如刃,而是钝的,李岳的力气并未完全恢复,他猛一使力,还是将九节鞭抢了过来,抡转挥动,一个离他较近的帮众登时给打烂了脸。 “哇──”帮众们哗地一声,吓得连连后退,他们本便是李晟长期布局之时,一一安排至李岳身边的眼线卧底,同时李晟也仗着帮主调动职务的权力,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派给李岳原来那些较为忠心的随从手下们,使之离开李岳身边。 也因此,这干平时围绕在李岳身边,陪他饮酒作乐的随从下属们,对李岳既是心怀鬼胎,又十分畏惧害怕,那夜大宅屠杀之后,他们每人都让李岳打断了一条胳臂,自是记恨在心,这趟处决任务,每个家伙都想在李岳身上斩上一刀半刀泄恨,但在这当下,李岳竟恢复了力气,他们心中的惊恐可想而知,有两个腿软倒地,有三个转身抢马要逃。 “别怕!大家合力杀死他,若不杀他,回去帮主必然要杀咱们!”马天敬跃下马,大声喊着。 “你行,你上啊!”一个帮众怪叫着,推开马天敬,抢了他的马,立刻驾马逃跑。 也有三四个胆子较大的帮众,见到李岳只有一只手能够活动,便硬着头皮举刀杀上,李岳躺在木板车上,挥动九节鞭应战,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把又扯断了几根绳子。 “贱人,全都是你!”一个帮众趁机斩了地上的伶儿一刀。 下一刻,那个帮众飞了出去,撞在一堵墙上,瘫软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大家猛然惊觉李岳已坐了起来,方才那帮众是让李岳抡拳打飞的,李岳一手抓着九节鞭,一手撑着木板推车,胸口不停起伏,他一把扯下了口中巾布,噗的一声,将口中酒杯碎片喷在一名吓傻了的帮众脸上,跟着猛一站起,直挺挺地向那帮众打出一拳,那帮众也飞了出去。 李岳左腿膝盖骨断,出拳之后随即扑倒在地,但此时帮众们再也没人敢来杀他,便连马天敬也抢了一匹马,转头奔逃。 “伶儿……伶儿……”李岳挣扎爬着,抱起了瘫倒的伶儿,他将伶儿放上木板推车,双臂抓着推车木杆,挣扎站起,藉着推车的倚靠之力,一跛一跛地推动推车前进。 “你别怕……我送你去老医生那儿,他医术精湛……会救你活命!”李岳口中还有些酒瓶破片碎渣,加上口中许多伤口,含糊不清说着。 “不……别去那儿……”伶儿挣扎起身,她的肩头和小腿各让九节鞭打了一下,两处地方骨头都碎裂了,剧痛不止,她的后背被斩了一刀,血染红了全身。 “那附近一定有闯天门的帮众聚集,去了只会让我俩死得更快……你得逃远一点……”伶儿茫然说着。 “逃去哪?能逃去哪?”李岳愤然吼着。 “地下……”伶儿身子颤抖,指着一个方向,说:“往那儿去,可以通往地下……一年前,我从很远的地方,通过了地下来湖,来到了来湖市……我以为这儿是个美丽繁华的地方……能赚到很多的钱……过很好的生活……” “地下来湖……不成,那儿连个医生都没有!”李岳咬牙切齿,脚步加快,勉力推着推车,到了人潮稍多的地方,先是和几处民居要了布和紧急治伤的药材,替伶儿扎紧了伤口,又替伶儿将断腿和肩头固定绑缚,跟着要来了扫把,将自己断腿也扎紧捆实。 他将伶儿重新抱上了推车,四处寻找药铺医间,他听见了远处几声烟花爆炸,他知道这是闯天门发出抓拿要犯的号令。情急之下,只得推着伶儿,急急逃着。 “全都是你……要是你那日不抢去我的酒,我虽是骗你……但我真的会跳入水中,死了便罢了,来湖市……没有我想像中的好……”伶儿坐在板车上,靠着李岳胸膛,笑着说。 “伶儿……方才你在大扬府中,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对我毫无情意?”李岳问着。 伶儿微微笑着回答:“当然是真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男人,是英俊白净、风度翩翩、饱读诗书……很有学问的那一种,才不是你这种……粗皮硬肉的臭男人……”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帮我?” 伶儿抬头,看着几道在夜空爆开的烟花,喃喃地说:“我不知道……” 远处传来了快马奔踏之声,李岳心中一惊,心想此时他断了一腿,身上力气尚未完全恢复,倘若追兵之中混有强敌,可十分难以应付。 “前头就有通往地下来湖的入口……快带我下去……”伶儿急急叫着。 “不成……你伤势太重,你得让医生治伤。” “地下来湖也有医生!”伶儿斥骂着,她咳了几声,抹去脸额上的冷汗,说:“我走了很长的路……经过地下来湖……身体虚弱,又染上了病,地下来湖之中,有一个神医……是他救了我,你带我去,他能救我……”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李岳问着,他听见身后的马蹄声音逐渐逼近,只得将推车推入通往地下来湖的巷弄之中,破旧小巷倒挺热闹。 有些人围坐墙角谈天说地,有些人摆着摊子叫卖旧货,有些人来来去去,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奇异霉味,尽管李岳和伶儿的模样十分狼狈甚至可说凄惨,但大伙儿也只是多看了他们几眼。 这等场面,他们见得惯了。 第124章 一十七3 李岳将推车推至入口小屋外,将伶儿背上后背,一掌将推车打散,拾起推车握柄作为柺杖,另一手托着伶儿臀背,弯伏着身子,使伶儿能够瘫躺于他宽阔后背上,他一步一步地进了那屋中,向底下那漫长通道走去。 “伶儿……伶儿……你撑着点,你说的那个神医,他叫什么?他在哪里?”李岳一面下楼,一面回头问着。 “全都怪你……全都怪你……”伶儿茫微弱说着:“那天,你若答应……和我远走高飞,不来参与这英雄会……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李岳感到伶儿身上的血渐渐染湿了他的后背,心急如焚叫着:“伶儿,快告诉我,那医生在哪儿!这楼梯究竟有多长?我看不到尽头!” “混蛋!”伶儿猛吸口气,怒斥:“明明是你不好,还敢凶我!”伶儿骂完,瘫倒在李岳背上,不住地喘气。 “是我不好……”李岳咬着牙,艰难地下楼,他流下了滚滚热泪,他的亲哥哥使出了毒计要杀害他,他的亲信手下们全反叛他,他的帮中兄弟们联手诬陷他,英雄会上那些远道而来的叔叔伯伯们,全都将他当成了卑劣无耻之徒…… 他心爱的女人,就要死去了。 “你哭什么!明明是你不好……是你的错……”伶儿微弱骂着。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应该带你走,我……我只顾着想要参加剿匪,想逞英雄……是我不好!”李岳强忍着断膝剧痛,加快脚步下楼。 “他们在前面!”“追──”一阵吆喝声自上而下,追兵来了。 李岳回头,见到三十来个闯天门帮众,举着刀剑杀下,其中几个便是方才逃脱的家伙,他们快马前往闯天门较近的据点,召集了更多人马,探问百姓口风,一路追赶而来。 “放下我吧……我不想要你背了……”伶儿挣扎着,想要离开李岳后背。 追兵涌涌杀了下来,李岳只得将伶儿放在楼梯边缘,转身迎战。 第一个跃下的闯天门帮众,让李岳揪住领子,往下一扔,轰隆隆地滚摔下楼。两个帮众使剑刺来,被李岳挥动木棍打倒在地。 伶儿倚靠着参天木柱,双眼茫然看着李岳,不解地问:“李岳……我又不爱你……我还骗了你,你为什么还在这儿……你为什么不走……” 闯天门帮众一个接一个杀下楼,李岳怒喝一声,一棍打在左手边那帮众脑袋上,木棍断裂,那帮众脑袋也裂了; 他将断棍一扔,将右手边杀来的帮众砸得翻滚摔落下楼; 跟着又伸手一拐,将正前方杀下的帮众轰撞在侧边土墙上。 他断膝震荡,脚步不稳,略顿了顿,又三个帮众跳来,三把剑刺中了他的肩头、大腿和侧腹。 李岳愤然吼叫,将刺在他肩头那剑一拳击断,揪住那帮众手腕,将他当成人肉锤子抡动,将其他帮众砸得人仰马翻。 “你回答我──”伶儿哭叫着。 “我答应过要照顾你!”李岳大吼,又撂倒一名帮众,但肩背胸腹又中了几剑,他一个晃荡,伏倒在楼梯土墙边,上头几个帮众立时挺剑攻来。 伶儿这时动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扑去,双手抓住了那一个帮众的脚踝,将他绊倒,正好摔在李岳面前。 其余帮众怒喝着,挺剑刺入伶儿后背之中。 李岳双手撑着楼梯台阶,猛一出力使身子蹦起,以手作刀,一劈将两个帮众劈砸在土墙之上,两个帮众头碎颈折,立时断气。 十几名帮众持续攻来,李岳狂嗥长啸,拾起地上的兵刃死战不退,他前后左右的尸体渐渐堆积,身上的刀伤剑痕也渐渐增加。 他右手一刀将斜方一名帮众拦腰斩成两截,左手抓着一名帮众脑袋,朝土墙上一撞,将那帮众脑袋撞得扁了。 “再来──”李岳全身让自己的血与敌人的血染得通红一片,在这一刻,那干闯天门帮众们的士气终于溃散了,再也没有人敢继续进攻李岳,他们扔下了刀械,转身向上奔逃。 “别逃──”李岳想要去追,但他一腿骨断,另一腿中了三剑,无力上楼,愤怒之余,掷出手中满是砍痕的刀,射倒了一名跑得较慢的帮众。 李岳抹去脸上的血,拨开尸堆,在伶儿脸上抚摸半晌,搂着她,往楼下爬去,不时对着伶儿说话:“伶儿……伶儿……你说的那神医在哪儿?叫什么?” 他问了许多次,始终没有得到伶儿的回答,他便不再问了,默默继续向下爬了许久,突而眼前一黑,滚了下去。 □ “这边有两个家伙!”“看看!”几个十来岁的少年贼头贼脑地靠近瘫伏在楼梯边角,一动也不动的李岳。 “他们死了吗?”其中一个狐疑地问。 “这个肯定死啦!”另一个少年用脚尖拨动了伶儿的尸身,确定伶儿身子已经僵硬了,便将背后的麻布袋解下,与另两个少年,七手八脚地将伶儿装入麻布袋。 这儿是地下来湖一层的楼梯尽头,昨夜滚落下来的几个闯天门帮众,大都死在漫长楼梯上,只有李岳和伶儿滚落到了尽头。 “这个男人还活着!”一个少年蹲在李岳身旁,伸手探着李岳的鼻息。 在这少年身旁还有一个年纪稍小的孩子,约莫十岁出头,他犹自吸吮着手指上的零食糖汁,一听李岳还活着,便到了角落拾起一块石头,重回李岳身边,往李岳脑袋上重重一砸。 “哗!潘元,你做什么!”几个少年惊讶叫着,将潘元拉开,抢下他手上的石头,喝骂着。 潘元大声说:“打死他啊,鸡叔叔不收活人的。” 几个少年愕然惊怒,甩了潘元几个巴掌,痛骂:“鸡叔叔买死人尸首,是为了制作药材,救更多人的性命,要是让鸡叔叔知道你将活人打死去卖给他,他非毒死你不可!” 潘元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叫着:“反正他快要死了,有什么关系──” 少年们看着李岳,交头接耳说:“这样好了,咱们将他一并带给鸡叔,要是他半路上死了,那也是他的命,便让他变成鸡叔的药材来救别人;若他没死,鸡叔便能救活他,你们觉得如何?” “这主意很好!”少年们都同意这个说法,但李岳的身子比伶儿壮硕许多。 五个少年之中已经分去两个扛着伶儿尸首,另外三个,一个架起李岳左肩,一个架起李岳右肩,另一个环抱着李岳腰腹,走不了多久,三个少年便累得半死了,纷纷抱怨:“这家伙太重啦……” 跟在后头的潘元又捡起石头,跑来想将李岳打死,他说:“打死他或许会轻一点……” “放你个屁!”“啊!好像是臭酒鬼来了……”少年们赶紧转往一旁阴暗的岔道之中,但李岳身躯沉重,几个少年慌忙之际,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得扔下了李岳,躲进了阴暗岔道之中。 第125章 一十七4 李岳给这么一摔,睁开了眼睛,浑身虚弱无力,他几乎无法动弹,只觉得口中干渴疼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他转动眼睛,想寻找伶儿的踪迹,但这地下来湖的甬道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他以为自己来到了地府。 “咦……”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歪斜着头,停下脚步,看着李岳,突而开口询问:“老兄,你和谁打架打成这副模样?” 李岳茫茫然地看着那汉子,答不上话。 那汉子搔了搔头,蹲伏下身检视着李岳伤口,不由得吒舌低喊:“哗,你伤成这般模样,竟然能活着?” 那汉子犹豫了半晌,将李岳扛起,走了许久,甬道之中人潮渐多,那汉子将李岳带入了地下甬道一间室内,是那单身汉子的简陋住处。 那汉子将李岳放至木板床上,七手八脚地替他清洗伤口,敷药包扎,搞了半晌,毛躁不耐起来,连连骂着:“你他妈的究竟是和谁打架?那么多伤,浪费我的时间,我还得赶去与剿匪队伍会合,让你一拖,恐怕要来不及啦!” 李岳茫然半张着眼,无力答话。那汉子气冲冲地到了外头,不知和谁说话,似乎还有要事,所以请求其他人代为照顾李岳。 “你们这干混蛋,我水半天赶着去打土匪,要你们帮忙照顾个半死人都心不甘情不愿,你们要不就替我照顾他,要不就跟我一块去打土匪,再啰哩啰嗦的小心我揍人!” 水半天说完,又返回室内,取了他的随身长剑,吆喝着:“信不信我杀几个臭家伙祭旗呀!” “水半天,你还不来,大家等着你啦!”又一个粗壮汉子远远跑来,大声呼喊着。 “老虎许,大半年没见,你变瘦了,还能不能打?”水半天怪叫着,冲了上去,和老许过了两招。 老许此时也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一套虎形拳可还是赫赫有名,这时人人都叫他“老虎许”,他拍拍胸膛,说:“谁说我瘦了? 我明明更壮了,走走!几个老朋友都在客栈里等着啦,小张玉也来啦,她比五年前更壮了,跟一头熊一样,老石嘴巴坏,说她嫁不出去,被她从客栈二楼的窗子扔了出去……” 李闯天死后的二十年间,发生过零零星星的匪乱,而那些昔日抗匪成员们便也是有一场没一场地参与剿匪,数年才能相聚一次,而此次闯天门英雄会,声势浩大、盛况空前,比起二十年前闯天门抗匪战役最激昂之时,毫不逊色。 “咦,你房里那家伙是谁?”老许探头入屋,看着昏昏沉沈的李岳。 “我哪知道?他倒在一边,让我救了回来,他不知和谁打架,浑身都是伤,腿也断了,我急着要出门杀土匪,想找个人替我看照一下都找不到,真他妈的!”水半天愤怒骂着。 老许苦笑了笑,取出一些银钱,交给附近几个大婶,攀谈了一会,回来和水半天说:“行了,他们答应替你看照里头那人,我跟你说,你平时说话就是太霸道,你这臭脾气不改,又怎么能怪别人对你不好?” “我去你的,我打从出娘胎那一刻脾气就没好过!”水半天毛毛躁躁地背上了行囊,将随身长剑系在腰间,拉着老许说:“走!走!咱们快去和弟兄们会合,大家好好吃顿饭、叙叙旧,再一同去参加英雄会,见识一下闯天门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咱们最后一次见到闯天爷两个儿子时,还是两个毛头孩子,听说现在他俩威风得很,尤其是那李岳,人人都说他年岁越大,越像闯天爷!我从外地回到来湖市一年多,还没见过他,这次去瞧瞧他,和他过过招,看是他厉害些,还是我厉害些,哈哈!” “瞧你急的!”老许和水半天一面交谈,一面走得远了。 ......... 第五天之后,李岳已能勉强下床走动,头两天有几个妇人进来替他换药、喂食食物,待他能行动之后,便只每日供应他食物。 李岳在房中摸索,取了一套水半天的旧衣换上,带着自己那套染血衣物,取了一根扫把当作柺杖,离开了水半天的住所。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尽管他知道伶儿已经死了,但仍然想找回伶儿的尸首,他当然找不到,此时伶儿的尸首早已让数条支道之外的药三鸡分解切块,准备制药了。 李岳这么游荡了许多天,他带着的那套染血衣物虽然脏臭破烂,但里头还有些银钱,他将镶有珠宝的腰带与护腕卖了,换得了更多的银钱,在一处杂物铺里买了一柄便宜佩刀,还剩下许多银钱,他将银钱仔细收藏好,他知道自己会在这地底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他得从长计议,替自己平反冤屈。 又过了许多日子,李岳走起路来虽然一跛一跛,但断膝已不会痛了,这时的他腰间悬着那买来的便宜佩刀,肩上扛着一柄大铁锹,那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四处游荡,在地下来湖二层一处施工支道尽头捡到的玩意儿。 最近几天,他偶而可见到闯天门的帮众们,三三两两地在地下来湖之中探寻,自然是在找他,李岳不动声色,却也不特别隐藏自己,他仍大摇大摆地晃荡,他开始觉得掌心不时发热冒汗,他开始嫌弃自己腰间的佩刀既短又薄,且不够锐利,于是他再度前往地下二层、三层探索。 这一天,李岳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腰间悬着佩刀,左手拿着他那大铁锹,右手拿着的也是一柄大铁锹,他在地下二层漫无目的走着,他转头看了看,身后数十尺外,有几个黑衣人跟着他。 在一个时辰之前,起初是几个闯天门帮众远远发现了他,之后,这几个黑衣人便出现跟着他。 虽然这几些黑衣人都蒙着面,但李岳从他们的身裁、行动和身上所带的兵刃,早认出了这些家伙。 神武堂的卫队。 李岳静默走着,回想起英雄会前三个月,李晟举行帮中密会,以“对抗土匪”的理由,正气凛然地宣布神武堂成立,然而此时神武堂不在剿匪前线,却来到了地下来湖。 他此时心想或许这神武堂本便是哥哥为了对付自己,而处心积虑成立的,十七个异国好手自是无法一夕之间备齐,由此可见,哥哥李晟这次大计布局之深、准备之久。 李岳哼了一声,拔腿奔跑,他身后数个黑衣人立时紧追在后,李岳一跛一跛地奔跑一阵,眼见前头几条支道,也守着若干闯天门帮众,他赶紧转向,拐进身旁一处窄道,那窄道尽头有向下的阶梯,通往地底三层。 李岳向下奔去,一面留神听着身后的追逐声,他来到了一条三公尺宽的长道之中,那长道阴森黯淡,只有相隔甚远之处,点着一只油灯。 李岳不在奔跑,将双铁锹扛在肩上,缓缓地走。 “李岳,你逃不了了!”马天敬的呼喝声在甬道之中异常响亮,不断回荡。 李岳并不回头,仍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马天敬领着数十名闯天门帮众,杀入了这甬道,神武堂几名黑衣好手掺杂其中,他们先是停下,向李岳叫唤几声,见李岳毫不答话,便举刀杀来。 一个神武堂黑衣好手持着短刀圆盾,身势飞快,几步急奔抢先杀来,生硬说着:“李岳……别逃!” “我从来没打算逃。”李岳在那黑衣好手冲至他身后两步远时,陡然转身,左手大铁锹轰然击出。 第126章 一十七5 黑衣好手料中李岳回身反击的时机,矮身避过。 李岳那力若千钧的大铁锹横掠过黑衣好手头顶数吋时,竟硬生生停止,斜斜地反钩他下颚。 黑衣好手料不到天底下有人能在重兵器全力挥击中途突然转向,他避得狼狈,勉强闪过。 李岳右手上另一柄铁锹,落雷一般砸下。 黑衣人避无可避,挺盾硬挡,只听得轰隆一声怪响,伴随着一声闷吭,那黑衣人的左臂骨折,圆盾碎成数片。 李岳挥动左手上的铁锹追击,那黑衣人给大铁锹拦腰钉入,吐血不止。 “还有十六个。”李岳哼了一声,将铁锹上的黑衣人甩脱,冷冷看着杀来的闯天门帮众,他狂吼一声,身形一拔,双手铁锹抡动,铁锹飞旋激抡,向闯天门一方冲去。 长道之中一边是闯天门帮众,另一边是李岳,站在前头的帮众们见了李岳这般气势,登时想要后退,但人挤着人,混乱一片,他们不论是弃战想逃的、勉强出手围攻的,一下子纷纷轰然倒地,或是飞撞上墙。 三个黑衣好手围来,分别使着锐剑、长鞭和狼牙棒,使锐剑的那好手在李岳腰间、肩头刺了三下,鲜血飞溅,但他只让李岳砸了一下,便倒地死了。 使长鞭的打了李岳胸膛,将他前胸衣衫打碎,击出一道如刀割一般的裂痕,在下一刻,让铁锹打碎了右肩。 使狼牙棒的神武堂好手,抓准了时机,朝着李岳的脸颊打去,李岳扔下一只铁锹,抬手以胳臂硬格,硬是挡下这记攻击,手臂上的肌肉让狼牙棒上的尖刺扎得皮开肉绽。 那使碎了右肩、使长鞭的神武堂好手将长鞭交由左手,长鞭飞甩,打在李岳跛了的左腿上,将他甩倒在地。 使狼牙棒的神武堂好手照着李岳脑袋,一棒砸下,李岳侧躺在地,抡动铁锹,格开狼牙棒,便这样互格了数下,一旁的闯天门喽啰们见李岳倒地,纷纷抢上持着兵刃要杀要砍,李岳铁锹一抡,钉在一个帮众胸腹之间,挥扫之势未歇,那帮众连着铁锹有如一条巨鞭,轰隆隆地打倒了一圈帮众。 一阵混乱之间,李岳早弃了那铁锹,翻跃到那持狼牙棒的神武堂好手身侧,勒住了他颈子,喀嚓一声扭断他脖颈,顺手抢了他的狼牙棒,轰隆又打倒了好几个帮众,包括那个碎了右肩的神武堂好手。 “十四个!”李岳一声低喃,转身往长道深处奔跑,后头轰乱一片,闯天门又追赶而来,马天敬等李岳旧属站得远远地叫骂:“李岳临战脱逃,可丢光闯天爷的脸啦!” 李岳也不理会,奋力奔逃,突然听得背后几声倏倏,猛一向侧边倾倒,闪过三记飞刀,但大腿却中了一刀。 一个黑影飞掠而来,李岳挥动狼牙棒攻击那黑影,黑影在空中闪身,落地,是一个身高不足五呎的黑衣侏儒,也是神武堂好手之一,由于他身形奇特,李岳也记得他的浑号──四怪。 四怪双手持一对利爪,身形如一只泼猴,他怪叫两声,挥爪来抓李岳脸面,李岳挥动狼牙棒将四怪逼开,翻身而起,又是几道飞刀射来,李岳左手拔出腰间佩刀,当当将飞刀挡下。 前头的闯天门追兵赶来,突出一个瘦高神武堂黑衣好手,唰唰照着李岳脑袋踢出连环腿,李岳也认得他,是来自南洋岛国的拳术好手那瓦,那瓦使的拳术招式精炼,一套功夫离不开扫踢、顶膝、刺拳、手肘,此时他膝、肘之上都套有着金属尖角,双手戴着特制指虎,一双鞋有着铁鞋跟,便连双脚胫骨处都有铁皮护甲,几记扫踢风声厉厉,李岳避开三记,腹部捱了一记正踹,后退两步,哼哼地说:“力气不够。” 后头的四怪尖叫翻滚来抓李岳小腿,李岳踢脚去抗,让四怪的利爪将小腿抓得鲜血淋漓,那瓦又出数脚,李岳单手拨开那瓦踢击。 几道飞刀又飞窜而来,李岳挥刀挡下,肩头又中一记飞刀,他知道这扔飞刀的也是神武堂好手之一。 李岳又让那瓦踢中侧腹,忽而也将手中佩刀掷向那瓦,又顺手将大腿上插着的飞刀拔下朝那瓦射出,同时侧头咬出肩上飞刀,仍然朝那瓦飞掷。那瓦避开了连环三刀前两刀,却避不开第三刀,让飞刀正中小腹,他惊愕叫嚷,伸手在腹上摸着伤处,竟是李岳手劲太大,将那柄飞刀几乎射入了那瓦腹中,只露出半吋刀柄。 “十三!”李岳猛一前崩,抬腿直直踹在那瓦胸前,将他踹轰飞退好几个人身,撞在追兵阵中,瘫倒不起。 几记飞刀又来,李岳避开,后头的四怪吱嘎叫骂,他生怕在昏暗之中让飞刀扔中,以致于不敢近身缠斗,比起刀剑兵刃,李岳更不怕近身肉搏,他转身扑向四怪,挥动狼牙棒攻击,四怪身形灵巧,左右跳闪。 前头李岳转进了一条弯道,这头几个黑衣人影飞奔追上,马天敬等帮众却缓下追势,交头接耳:“让那些外国杀手去打先锋,咱们大军缓缓推进!” 只听得弯道之中兵刃交碰之声激烈,李岳不时大吼,夹杂着神武堂好手的怒叱声,一阵巨斗之下,传出了李岳的沙哑笑声,缓缓地说:“还剩八个……” 马天敬等心中一惧,知道方才追入弯道中,包括四怪在内的五名神武堂好手,全全给李岳杀了。 他们你推我挤地推出了一个帮众,去那弯道旁探看情形,那帮众颤抖地走向弯道,稍稍探头去看,将火把扔入弯道,这才见到弯道之中竟十分宽敞,连接着一个空洞大穴。 李岳坐在数公尺远的一块大石上,手上还拿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猛然一掷,正中那帮众脑袋,将他打了个头破脑裂。 李岳吁吁地喘气,脚下是五具神武堂好手的死尸,原来他先前连日探索游荡之际,发现了这条通往漆黑大穴室的弯道。 他将这穴室构造摸了个滚瓜烂熟,在几处地方摆放了石块、菜刀、木棒等武器,引得神武堂好手追入之际,趁着视线阴暗,且战且走。 神武堂好手大都记得他手上那只抢来的狼牙棒,却不料李岳每每紧迫游走之际,手中却又多出一些古怪武器。 即便是一些石块,在李岳手中,便有如钢铁炮弹一般,一阵乱战之下,将五名神武堂好手尽皆打死。 “这玩意儿好……”李岳抹抹脸上的鲜血,在一名神武堂好手身旁,捡起那家伙的兵刃,是一柄斩马大刀,李岳拿在手上秤了秤,十分满意,可比铁锹好用许多,他又捡了一双铁叉,想了想,扯破衣物将铁叉缠绕在一双胳臂上,当作护手,跟着摸着方才那不停扔飞刀的家伙的尸身,从他身上摘下一只皮袋,之中还有五、六柄飞刀。 弯道入口哄闹骚乱,几句帮中切口不停对答喊话,李岳重新在大石边倚靠歇息,他知道在闯天门帮众通报之下,在地下来湖各处搜寻的追兵全都聚集而来,好几只火把扔了进来,将大穴室照得通明一片。 又有好几个黑衣好手步了进来。 “哼哼,神武堂的全都来了……”李岳右手举着斩马大刀,目光扫射那些黑衣好手,一共六名。 “剩七个……”李岳边说,突然便掷出一柄飞刀,直直没入一名身材壮胖的神武堂好手胸口之中,他和那瓦一般,先是惊愕地伸手在胸口摸找那飞刀,但飞刀已没入了他的胸中,找也找不到,他瞪大了双眼,缓缓倒下。 李岳看准了那擅长角力的神武堂好手,知道他动作较慢,必定闪避不及,便全力突然向他掷刀,果然一掷便中。 “还有你!”李岳又射一刀,射向一个空手黑衣人,那人头一撇,闪过这刀,他是西洋拳击好手,他吆喝一声,抬起双拳护着头胸,数步快速逼来,李岳背靠着大石,再掷一刀,那拳击手忽出一拳,将飞刀打落。 李岳听他拳刀相碰声音,知道他戴着铁拳套,想必手臂上也包覆着铁皮竹甲制成的护手。那拳击手突出三拳,皆是虚击,他见到李岳抓着一把大刀,知道威力,不敢近逼,出了三拳立刻后退,等着伙伴一齐围攻。 左边一个黑衣人持西洋大剑杀来,右边一个黑衣人持东瀛双刀攻上,后头两个分别使尖刺链球和长柄战斧。 第127章 一十七6 此时穴室之内让几只火把映得明亮,李岳虽不像方才斗那五个神武堂好手时占着地利,但手中多了柄斩马大刀,他低吼一声,一柄斩马大刀左劈右砍,左手捏着飞刀不时作势要发。 那干神武堂好手虽是各国武术好手,但成军未久,默契不足,对彼此之间功夫认识不深,协力围攻却无法发挥五倍威力,只能轮流二人上前左右夹攻。 李岳背着大石奋战,一刀劈下,去势飞快,那拳击手闪避不及,只得挺起双臂力抗,啪嚓两只戴着铁皮竹甲的手臂都给斩断,跟着那斩马大刀劈入拳击手肩头、胸肋、腰腹,自左腿根部斩出。 后头三个神武堂好手惊怒叱着,眼睁睁见着拳击手两边身子,左右分开倒下。 “六。” 另一旁持链锤的神武堂好手镰球发出,击中李岳腰腹,李岳低吼一声,撞上大石,呕出数口鲜血,镰球又飞抡横掠而来,他低头避过,放出一只飞刀,射中那链球好手左目,李岳一声巨吼,斩马大刀朝着链球好手横扫而去。 一旁使西洋大剑的好手横剑来挡,竟挡不下这记劈山裂岳的一记劈扫,大剑让斩马刀压进了链球好手的腰腹之中。 “五。”李岳放开了斩马刀,朝那西洋大剑好手扑去,在他无法即时将大剑抽拔而出的当下,折断了他的颈子。 “四……”李岳全身染血,他低伏着身子,取出最后一柄飞刀,却不扔掷,而是向穴室之中另外两名神武堂好手,那个拿长柄战斧的神武堂好手浑身打起颤抖,向后退了两步,竟不敢上来接战。 另一个持东瀛双刀的神武堂好手,连珠炮似地叫骂,身形快绝杀上来,他使双短刀,快速突刺劈砍。 李岳以那巴掌大的小飞刀与之激斗,那双短刀好手抓着了一个空隙,一记劈砍,砍在李岳手臂上,只听得当啷一声,这才惊觉李岳手臂上绑覆了一只铁叉。 李岳飞刀刺出,正中双短刀好手咽喉。 持长柄战斧的好手惊呼一声,扔下了战斧,转身奔逃,逃至弯道入口之时,突地无声无息,跟着他的脑袋飞了回来,砸在地上。 李岳重重喘着气,自地上拾起那柄战斧,转身又至那链球好手的身旁捡起斩马大刀,以这双长柄武器支撑着地,一拐一拐地靠回大石边歇息,看着弯道出口处,喃喃地说:“最后两个来了。东瀛剑客藤田、西域刀手驼神。” 李岳喘着气,左右手各自抓着战斧和斩马刀,向前两步。 藤田右手持着的长刀还犹自滴着鲜血,是方才那战斧好手的血。他腰间还悬着三柄东瀛刀,他双手握刀,刀尖直指李岳鼻端,突而高喊一声,飞步冲来。 驼神跟于其后,双手各自抓着一柄弯刀,绕了个大弯,想自李岳身后突袭。 李岳深吸一口气,觉得身上伤处无一不痛,他呸了一口血,知道自己寿命将近,哈哈一声大笑,将战斧与斩马刀抡得异常激烈,狂声大吼:“马天敬,岳哥我便要死了,怎不进来补我一刀?” 藤田一个跨步,长刀直挺突来,李岳斩马刀砸下,格开那刺来的东瀛长刀,同时挺起战斧,突刺藤田面门。 藤田突然松手,双手交叉往双腰叉去,拔出系于腰间的两柄长刀,交叉朝李岳双肩劈下,李岳即时扔下一双重兵器,向后一跃,胸前仍避不开,给斩出一双交叉大口,鲜血淌泄。 另一边驼神夹击而来,弯刀直取李岳颈子,李岳抬手以捆绑着铁叉的胳臂硬挡,跟着一拳击出,击断了驼神臂骨,驼神吃痛之际,另一柄弯刀也随之发出,斩在李岳肩上,但他剧痛之际,施力小上许多,这一劈没能卸下李岳的一条手,弯刀卡在肩骨之中。 李岳嗥叫一声,又抓着了驼神劈斩那手,飞脚一踢,将驼神踢得飞出,撞在一处壁上,那壁面让驼神一撞,突然破了个坑,落下了一团一团狞动滑溜的毒蛇,毒蛇缠了驼神一身,驼神惊慌甩动着身子,将一条条蛇自身上扔下。 藤田举着双刀杀上,李岳赤手应战,一连闪过了藤田数记霹劈斩,步近了他身侧,擒抱住藤田的身躯,将他高举后仰翻摔,藤田在半空中挺刀刺入李岳腰腹,跟着轰隆一声被摔砸下地。 李岳倒在地上,挣扎起身,拔出腰间长刀,他眼前晕黑,脚步不稳,便要晕死,突然听得马天敬等一干昔日手下的吆喝声:“他便要死了,谁上去补他一刀!” 几个闯天门帮众本要杀上,但见到这穴室地上不知为何多了一堆毒蛇,惊愕地检视脚下,大喊着:“那驼子被蛇咬得严重,谁去救他!” 驼神嘶吼狂叫,终于将身上的毒蛇尽皆扯落,他飞奔几步,扑到闯天门前来接应的帮众前,已然昏厥。 李岳脚下的藤田狂嚎弹起,举起长刀劈向李岳,李岳也以从腰上拔出的长刀与他对砍,两人皆怪力无双,只对了三刀,两柄东瀛长刀俱断。 藤田反手将最后一柄长刀抽出,李岳却只剩半截断刀,他想要趁机去捡战斧或斩马刀,但藤田攻势如凶神厉鬼,长刀一记一记劈下,远处的闯天门帮众叫嚣声使他狂怒,他想起那夜血斗,伶儿香消玉殒。 藤田一记直劈,李岳以断刀硬接,喀啷一声,藤田长刀又断,李岳断刀给斩得碎裂。 藤田飞身半空,一记膝撞顶在李岳心窝,李岳吃痛弯身,藤田挥动断刀砍下,李岳双掌猛一合,将那断刀夹住。 藤田空着的那手握拳,打在李岳胸口,李岳呕了一口血,双掌之力衰竭,藤田那断刀削下,切上李岳脑袋,刀刃没入头骨吋许。 “喝──”李岳感到地动天摇,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手扣住了藤田手腕,一手抓住了藤田肩头,疯狂吼着:“你得寸进尺,你以为你力气当真大过我?” 藤田一惊,感到肩头剧痛,李岳五指竟插入了他的肩头,他奋力挥拳突击李岳脸颊、肩颈,但李岳已然疯狂,施力愈重,藤田抓住了那柄嵌在李岳头骨上的那柄断刀,猛然拔出。 李岳发出了震天碎谷的嘶吼声,他双手巨力爆发,将藤田肩骨掐碎,猛力一拔,将他整条手臂,扯了下来。在狂怒、剧痛、晕眩之下,李岳抬脚一踢,踢在藤田眼骨之上,将他踢得犹如断线风筝,飞脱而出,摔在甚远之处。 此时成千成百的毒蛇四处游爬,将马天敬等逼到了弯道入口处,几个大胆的帮众上前将昏死的藤田拉回,见他眼骨碎裂,一颗眼珠子竟给踢得没了、肩头断处血流如泉涌,可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又见到李岳持着藤田断手,浑身浴血,一双眼睛还愤怒睁着,几个帮众哪里赶上去和他斗,只得架着藤田,转身奔逃,大喊着:“李岳还活着,他要杀出来了!” 外头的闯天门帮众见到驼神、藤田也败倒在李岳手上,神武堂十七名好手尽皆覆灭,又听得李岳在穴室之中发出的狂吼,全都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转身撤逃。 “回来——马天敬,回来!一群饭桶,回来!”李岳嗥叫着,向前走了几步,他感到眼前渐渐漆黑,便循着火把亮光走去,弯腰欲取火把,但他手指触及火把之际,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地。 “伶儿……” ......... 在梦境中,李岳见到了伶儿,见到了金亮黄橙的通天河畔,他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仍然没有死去。 救他的人是药三鸡,药三鸡歪斜着嘴巴,倚在一旁嚼着不知是什么零食,睨着眼睛看着瘫躺在床上的李岳。 李岳口不能言,四肢无法动弹,茫茫然地看着黑暗褐红的天花板。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又被毒蛇咬了几口,竟还能活着,稀奇,稀奇。”药三鸡继续抓了些零食放入口中,拍了拍手,上前看了看李岳眼睛,拿起一旁的水杯,在李岳嘴边滴了一些水珠给他润口。 “算你命大,碰上了我,才能活到今天。”药三鸡转身,自药柜之中取了些药材,捣和成浆,调和出一碗膏药,敷上了李岳身上伤处,跟着又调制了一碗汤药,为他服下,边说:“还得多亏先前进了那么一批好药,那么个大好姑娘,是上等药材,嘿嘿。” 李岳这时昏沉沉地,还不知药三鸡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一直到三个月后他的外伤尽皆康复时,他仍然不知道,这些时日,药三鸡用来医治他的药材,是以伶儿的尸身制成的。 他的脑袋受伤严重,变得痴痴傻傻,平时随着药三鸡深入地底抓毒蛇毒虫,四处替被蛇虫螫咬的采草人治病,偶尔也扛几具死尸回来,当作药材。 有一次,李岳突然又发了狂,一个人在地下三层之中乱窜,药三鸡找了他半个月,再也找不到他,只得放弃。 那时,李岳竟然经过了重重路途,来到了来湖市北方的出口,他在广阔草原疯狂奔跑,来到了百叠屋村。 第128章 百叠屋村1 微微歪斜的木桌子上积着一层漆黑黏腻油污,有几只贪食桌上菜渣的苍蝇,竟沾黏在漆黑桌面上,飞不起来。 卫靖起先朝着那些苍蝇吹气,再伸指去弹,他见到公孙遥捏着筷子歪头发楞,便将苍蝇弹向公孙遥。 公孙遥先是一愣,跟着甩动筷子,试图打落一只只让卫靖弹来的黑苍蝇。 尽管他不喜欢这种肮脏游戏,但由于生性温吞,也不好对卫靖发作。 当他见到卫靖将一只苍蝇弹得支离破碎时,终于忍受不了,皱着眉说:“卫兄弟,别再弹苍蝇啦!” 一个歪嘴斜眼的汉子端了三碗阳春汤面上桌,饥饿到了顶点的卫靖和公孙遥也不理会那汉子端面之时大半根指头插入面汤之中,匆匆将碗拉至自己面前,使劲扒夹起一团一团热烫面条,呼呼吹上两口便塞入口中,狂嚼猛吞,吃相有如豺狼虎豹。 李岳在卫靖和公孙遥扒面之际,已经将汤都喝完了,抹了抹嘴巴,手一招,又叫来三碗面。 便这样,三人吃了六碗面,公孙遥和卫靖只觉得腹胀难耐,饱嗝连连,李岳起身,连面钱也没付,便要离开。 公孙遥急急忙忙地在破烂衣服中掏摸着,好不容易才找出了些许银钱,准备付账,那卖面老板怔了怔,仍然收下了这钱,只是对他说:“你若是和傻哥一块儿的,以后便不用付钱。” 公孙遥尚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见李岳和卫靖走远,赶紧追了上去。 他们身处之处,是百叠屋村外围的摊贩,四周都是叫卖声音,来来往往的行人装扮样貌差异颇大。 百叠屋村便像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乡镇,中央处是如同城楼般的古怪巨大建筑,西侧有着许多马厩、车站,南侧是摊贩、市集,东侧是一片一片田野、菜园,北侧则有一间间仓库,堆放着各式木料、建材,供应村中住民作为随时增建、补强整座百叠屋村之用。 卫靖和公孙遥越是接近屋村,便越是张大了口,他们抬着头,看着那建盖得纷杂错乱的大屋村,一间一间或新或旧的小屋紧密地接合在一起,一楼的屋子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门供住民进出,有些出入口直接连接着摊贩市集,较空旷处也有一条一条歪歪斜斜的木梯,或是垂挂着的绳梯,连接着二、三楼甚至更高的楼层。 卫靖默默地数,由于百叠屋村的外观杂乱无章,在二三层之上那些屋檐、窗口高高低低,许多窗口分不清属于第几楼,但凭高度推估。 这百叠屋村,要比来湖市最高的楼还高上许多,几乎有探月楼的三倍高,占地面积更是不知大了多少。 卫靖咦了一声,他见到不远处二、三楼的屋村外墙上,有几条粗绳索,自墙上几个破口斜斜地垂下,靠近地面的一端则绑在木桩,钉在地上。 他正觉得奇怪之时,就见到那外墙破口处有一个满头卷曲乱发的黝黑少年,手里拿着一段弯拐木棒,勾在那绳索之上,唰地溜滑下地,在他之后还有十来个少年,嘻嘻哈哈地以同样的方法滑溜下楼。 “哗——”卫靖看得目瞪口呆,又是惊奇又是羡慕,似乎也想去溜上一溜。 跟着他们经过几处人潮拥挤的小摊贩,不知不觉地已经来到了屋村之中,进入屋村之后反而感受不到在外头所见的宽阔浩大,里头目及之处是一条一条比地下来湖还要狭窄的弯拐长道,和一间一间的隔间房舍。 李岳领着卫靖和公孙遥,在弯拐长道之中走,逐层往上通行,由于屋村建构随意且杂乱,即便在同一层楼中,有时也会碰上高低落差两三阶的楼梯。 这儿比地下来湖更加纷杂错乱,有些小隔间分不出是公用走道还是私人居所,里头有些人席地而坐,身旁摆了些小椅、枕头,丝毫不理会一旁其他往来路过的屋村住民。 “我从不知道来湖市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公孙遥喃喃地说。 “这儿在来湖市的边际,来湖市中心的人大概不将这儿的人当成是他们的同乡,这儿的人也从不将自己当成是来湖市民,咱们并不稀罕。”李岳冷冷地说。 三人一路向上,途中有些住民会亲切地和李岳打招呼,李岳也会点头和他们示意,仿佛在这儿颇有些名望。 “这儿龙蛇混杂,加上位在县市边界,有些在外地犯了罪的恶匪要犯,便会逃来这儿窝藏,时间一久难免惹事生非,总得有人镇着。”李岳这么解释,他领着卫靖和公孙遥转到了一条静僻长道之中,来到了一处门前,在那门上轻敲了数下,里头传出了一个老迈长者的说话声音:“进来。” 李岳推门进去,里头空间不大,堆放着一只只小柜,正中有张小桌,桌前坐着一个年老婆婆,正缝着一件孩童衣服。 “阿傻,是你啊!你回来啦,这些天你上哪儿去了?”那婆婆见是李岳,又是惊讶又是气恼地站起了身,上前走来伸手打了李岳肩头几下,像是妈妈责备儿子一般,跟着她见到躲在后头的卫靖和公孙遥,好奇地问:“这两个小孩是哪儿来的?” 李岳看了卫靖和公孙遥一眼,说:“大概是我疯癫病发作,在地下来湖迷了路,是这两个小孩将我救醒,我便一路将他们带了上来。” “阿傻,你休想骗我!你明明是去报仇了是吧?”那婆婆叉着腰,气恼地骂着李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年脑筋清楚了不少,开始记起往事啦,记起往事不打紧,便连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记得一清二楚了吧,从一年前开始,你一喝了酒,便嚷嚷着要杀人,你这次当真杀了人是吧?” 原来李岳来到百叠屋村之时,仍然痴痴傻傻,在百叠屋村外围的摊贩区游荡了很长一段时间,肚子饿了便抢夺摊贩的食物,惹出不小风波,几个见义勇为的壮汉去制止他,都让他打得吐血。 一票住民们商量过后,在一处空地上掘了个坑,在坑上堆放些材草,摆了只烧鸡,轻易地将痴傻的李岳诱入陷阱中,陷阱里满是尖锐竹刺。 李岳负伤受困在陷阱之中,他脑筋痴傻,早忘了武术招式、轻功身法,空有一身蛮力,怎么也爬不出坑来,他在那陷阱之中每日嚎叫,有时会有些住民可怜他,扔入一些剩菜剩饭入坑,他便津津有味吃着。 某一日,江婆婆发现了这惨况,差人将奄奄一息的李岳救了出来,带进屋村休养了一段时间。 江婆婆在屋村里颇有名望,很受住民敬重,她会替住民们调解许多纷争琐事,便如同大家公认的村长一般。 刚开始时,李岳像是先前跟随药三鸡那般跟随着江婆婆,在屋村之中四处串门子,大家知道他力大无穷,便让他从事些粗活,李岳便这样在屋村之中长期住了下来。 他有时疯癫病发作,会大吼大叫,破坏屋村梁柱、墙壁什么的,甚至殴打住民。 因此江婆婆将他安排在屋村里较高楼层之中一处静僻无人的小屋里居住,每每他疯癫病发作时,总要江婆婆当面喝叱,才压得住他。 时间一过便是十余年,李岳的疯癫病渐渐好了,甚少再发作,他也渐渐地记起了往事,性格沉稳许多,甚少再与人攀谈,却总会在外地恶霸登门欺压屋村住民时挺身而出,赶跑恶霸,或是出手教训那些原先屋村之中的地痞流氓。 住民们渐渐对他改观,不再称他“疯狗”、“疯牛”,而是叫他“阿傻”或是“傻哥”,大家都说江婆婆教导有方,将头恶猛虎教成了屋村的守护神。 “我没有杀人,鳄鱼倒是杀了一只……”李岳平淡答着,又和江婆婆应答了些话,这才将卫靖和公孙遥带出了房,一路向上。 卫靖饶富兴味地打量周遭景观,直说这儿比地下来湖还要古怪,他们来到屋村三分之二高的地方,住民渐渐稀少,某一楼中东侧数十间破房全都空无人住,四周的墙壁、梁柱等有不少是毁坏的,大都是李岳以往疯癫病发作时破坏的。 他们进入了一间房间,里头竟十分宽敞,这是由于里头与四周几间小屋的隔间墙壁,让李岳给打烂了的关系。 李岳的房中空荡荡的,只有角落摆着一块破被子和几件衣物,其余除了小椅、小桌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倒是有扇大窗子……”卫靖向墙边一扇大窗走去,看向底下的田野和菜圃,更远处便是草原和山坡,他心想每日清晨日出之时,从这扇破窗向外见到的景观必然十分壮阔美丽。 李岳也看着窗外说:“这儿还不够高,在屋村顶楼,可以见到海。” “李岳叔叔,你当真是在记起往事之后,决心要向闯天门报仇,所以这才前往地下来湖吗?”公孙遥一直默默无语,这时突然开口问。 卫靖插口问:“既然要去来湖市,为何不直接在外头的车站乘马车?何必走地下来湖?” “我在屋村之中与世隔绝,偶而才能从一些外地旅客口中得知大城市里发生的事,我早知道闯天门要举办大活动,却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我会去地下,那又是另一件事。百叠屋村越盖越高,楼顶上有些不稳,屋村里的人想往地下发展,打算集资修筑几条地道,和地下来湖连接,咱们一票人便去勘查那废弃小村,就是咱们从地底出来那地方。 “哪知道我一进了地下来湖,见了里头景象、闻了里头气味,便控制不了自己啦……”李岳说到这里,不由得嘿嘿一笑。 “李岳叔叔,那你不再去来湖了,你不想报仇了吗?”公孙遥问。 “老太婆若知道我一心想要报仇,那倒也麻烦……”李岳坐了下来,拍了拍头说:“其实,报不报仇倒也是其次,我还真想去看看闯天门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若是见着了熟识的家伙,便和他打声招呼罢了。” 卫靖又插嘴说:“要是见了马天敬呢?” “嘿嘿。”李岳冷冷一笑:“不就是打声招呼吗?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李岳了,在百叠屋村,我便是‘阿傻’,跛子阿傻如何与闯天门斗争?” “若让你和马天敬打个招呼,他还能活着吗?”卫靖追问。 “恐怕活不成吧。”李岳嘿嘿笑着。 “我想也是。”卫靖比手划脚地说:“那么我跟你说,你若有机会回去来湖,除了和马天敬打招呼之外,其他什么满全利、鲁雄、秦孟先什么的家伙,你也都去和他们打一声招呼,尤其是那个满全利……” 第129章 百叠屋村2 这一天清晨,阳光金亮温暖,卫靖拉着公孙遥来到那墙壁破口,在他们脑袋高度的地方,横着一根木柱,垂挂着几条绳索,斜斜向下,连接在草地上。 他们身上早已换上了破旧但不肮脏的衣物,他们手上各自拿着一个弯拐木棒,是卫靖这两天在李岳住处,以废弃木头削制而成。 他们透过墙壁破口,向外探看,外头摊贩大都正在准备货物,卫靖看看底下 约莫是三层楼的高度,正下方还有一堆稻草堆。 他吸了口气说:“好!就算失手,也跌不死人!” “卫兄弟,让我先来。”公孙遥抢在前头,心想让自己先亲身试探,若他失手,武功低微的卫靖便更加不行了。 “你们两个想做什么?”一阵叫嚣声在他们背后响起。卫靖和公孙遥回头,只见到七、八个年纪与他们相仿的少年团团围来,不怀好意地瞪着他们。 “咱们也想溜绳索。”卫靖睨着眼睛随口回答,他在小原村时便是孩子王,之后来湖一行屡屡遭逢惊险,遇到的敌人不是帮派、流氓便是大海、鳄鱼,此时自然一点也不将眼前几个家伙放在眼里。 公孙遥则说:“几个朋友,咱们不久之前才到百叠屋村,还不太明白这儿的规矩,这地方是否私人所有?” “本来就是私人所有,这几条绳子是咱们绑上去的。”一个身材高拔、皮肤黝黑、一头卷乱披肩长发的少年这么说,他便是前几日带头溜绳的家伙。 卫靖这几天在屋村之中溜达冒险时,偶尔也会见到这群少年,知道这黝黑乱发的家伙,便是他们的头头,便问:“那……可以让咱们也溜一溜吗?” “你们是哪儿来的?” “叫什么名字?” “彰哥,要不要收他们?” 一群少年起着哄,言谈内容便仿佛是一个小型帮派。 “我叫卫靖,他叫公孙遥。咱们只是想玩玩这滑绳索,倒不想加入什么古怪组织。”卫靖回答。 “我,周彰!”那黝黑少年举着拇指指指自己,嘿嘿一笑说:“行,你们尽管玩。” “啊,你人挺好,谢谢!”卫靖见那周彰说话豪气,不禁对他改观,高高兴兴地拿着自制的弯拐木棒,要去溜绳。 “等等,卫兄弟,我先!”公孙遥仍然坚持自己先试,他将那弯拐木棒钩上绳索,吸了口气,便准备要荡。 突然后头一只腿踹来,踹在公孙遥背上,公孙遥给踢了出去,整个人顺着绳索快速溜下,由于去势甚急,公孙遥在着地时一个不稳,扑倒在地,似乎摔得挺重。 “你们干嘛!”卫靖又惊又怒,转过头来,见到周彰将他围住。 “轮到你了!”“换你啦,溜吧。”“你不是想溜绳吗?”那群少年嘻嘻笑着,其中一个伸手推了卫靖一把,将他逼去墙壁破口之处。 “好,我溜!”卫靖吸了口气,嘴里碎碎骂着,擦擦手上的木棒,准备要去钩挂那绳索,他突然转身一脚将一个少年踹倒,同时朝另一个少年吐了口口水,然后再转身将木棒钩上那绳索,哇的一声向下溜去。 “哈哈哈哈……”卫靖由于不是被踹下去的,因此去势平顺许多,他听见身后一阵骂声离他见远,地面更加贴近他,飕飕风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将两腿伸直,准备着地,但绳索突然大幅度摇晃,卫靖便和公孙遥一般扑跌了个狗吃屎。 “妈的!”卫靖挣扎起身,愤怒骂着,原来那些少年见他溜绳而逃,便使劲摇绳子,其余少年顺着其他绳索晃荡溜下,朝卫靖与公孙遥围来。 “你们如不想借咱们溜绳,便说不借,何必这般整人!”公孙遥身上仍然疼痛,心中也十分恼怒,向眼前围来的少年们质问。 “好啊!”卫靖见到周彰也持着木棒荡上绳索,便跳在那木桩处,一脚一脚踢踩着那绳索,使绳索发出一个一个波浪。 但那周彰在晃荡着绳索上稳稳地溜下,一脚高抬,作势要踢卫靖,卫靖只好向后跃开。 少年们团团围住了卫靖与公孙遥,互使了个眼色,同时将手上的木棒掷出。 “哇!”卫靖吃了一惊,让五只木棒砸在身上,跟着便是少年们的拳打脚踢。 公孙遥以棍作剑,立时将两个少年打倒在地,卫靖挨了几拳,抓着了一个少年胳臂,一拉一放,将他摔倒。 周彰朝着卫靖鼻子突出一拳,卫靖闪过,抓着了周彰手腕,嘿嘿一笑,但却摔不倒他,这次换周彰笑了,一脚将卫靖踢倒。 卫靖翻倒在地却不罢休,将手中的木棒掷向周彰,跟着双手撑地,左脚高高弹出,正中周彰胸腹,那是水半天教他的突袭腿。 卫靖起身追击,他的擒拿手法中夹杂着老许教他的虎形拳,打得周彰措手不及,脸上捱了好几拳,鼻血都流了出来。 周彰恼怒至极,翻身腾起,飞腿踢在卫靖脸上,将卫靖踢得在地上滚了两圈。 此时公孙遥已经将周彰以外的少年都刺倒在地,见周彰要追击倒在地上的卫靖,赶紧奔跨上去,抬手以木棒刺向周彰胁下。 周彰挨了一记,疼痛惊恼,转身又和公孙遥斗起,过没两招,卫靖又扑冲上来,一拳打在周彰脸上,叫着:“我的虎拳好吃吧!” 公孙遥的短棍同时也刺在周彰腰腹上,周彰啊呀一声,脚步不稳,向后倒去,撞在一个稻草堆上,他狂怒叫骂,一面挣扎起身,一面顺手抄起稻草堆上一柄镰刀,朝着公孙遥和卫靖冲来。 “喝!”卫靖怔了怔,向后退了几步,心想这家伙可也难缠得很,他摸出藏在衣服中的八手,扳出小刀。 公孙遥一步上前,顺势将地上一只木棍向周彰踢去,周彰吆喝一声伸手打落那木棍,跟着左右挥斩镰刀,虎虎生风,原来周彰擅长刀法。 公孙遥手中短棒终究难以和长剑相提并论,和周彰手中镰刀互格几记,几给削得几乎欲断,连退几步,避闪着周彰快刀。 突然,周彰怒骂着后退,摸着额头,恨恨地瞪着卫靖,骂着:“你们两个打我一个。” “放屁!”卫靖摇晃着八手弹弓,他手上还有几枚石子,大声叫着:“咱们明明两个打你们八个!” “有本事就一个打一个!” 周彰叫嚷着,他那干手下彼此搀扶,都退得远远的,嚷嚷着:“是啊,有种一个打一个!” “好!下次有机会一个打一个,这次两个打八个先打完再说!”卫靖又放出几枚石子,趁着周彰跳脚闪避时,一面放石一面冲去,倒转八手,以乌钢小刀作战。 周彰镰刀一斩,斩在卫靖八手小刀上,镰刀竟然喀嚓一声断了,卫靖哈哈一声,起脚踢在周彰腿弯处,要将他踢得跪下,周彰略蹲了蹲,反身一个旋踢,又将卫靖踢倒在地。 周彰甫落地,公孙遥早已等着,手中给削利的断棒稳稳贴在周彰颈子上,说:“朋友,别打了吧,不过就是一场误会……” “……”周彰不语半晌,扔去了手中那断了的镰刀,说:“好,这场便罢了,不分胜负,下次一个打一个,什么时候打?” “哼!死不要脸,明明便是你们输了,一个打一个是吧,待会吃过午饭我就来和你打,拿什么武器都可以!”卫靖拍着身上的沙土,气呼呼地来到公孙遥身旁,怒气冲冲地瞪着周彰。 “何必做无谓的打斗?我们并无恶意,希望以后可以和你作朋友。”公孙遥放下木棒,朝周彰打了个揖,转身便走。 卫靖哼了哼,瞪了周彰一眼,说:“记住啊,中午吃过饭在这儿等着大爷我下来宰你!” 卫靖和公孙遥并肩走着,心中盘算着午饭过后,回到李岳住处穿上他那洗过晾干的鳄皮甲胄,再准备一些石子什么的,应该可以击败周彰,他将这样的战略和公孙遥讲,但见公孙遥有些魂不守舍,便问:“你是不是又想我堂姐了?” 公孙遥苦笑了笑:“倒不是……” “你作梦时会喊她的名字。” “那是你听错了!”公孙遥摇手辩解。 这天午饭过后,卫靖穿妥了鳄皮甲胄,本想下楼赴约,但让突然现身的李岳提着颈子,抓上了百叠屋村的楼顶。 “哇——真的好美……” 卫靖身子悬空,让李岳提着上楼,他见到了远方的风景,是草原和山坡,在更远的地方还可以隐隐见到通天河的出海口。 此时阳光普照,流云卷卷,微风轻拂,使他觉得有股豪情壮志要从胸口窜出,扭头和提着他的李岳说:“阿傻,你抓着我上来干嘛?这儿美是美,但是我还有正事要做,我得下去教训一个家伙。” 李岳告知两人,在这儿便要称呼他“阿傻”,卫靖和公孙遥也依言唤他。 “嘿嘿……”李岳将卫靖提到了屋村顶楼边缘处,见到卫靖开始不安起来,便笑着说:“你明明知道我是屋村里负责维持秩序,还惹是生非?” 李岳边说,一边提起脚边一只大网,那网子也是以麻绳结成,还连着一条绳子。李岳将那大网盖上卫靖身上。 “哇!我没有惹事,阿傻,你干嘛将我装进网子里?”卫靖尖叫着,在他身后的公孙遥也急忙解释:“李……阿傻大叔,是他们先行挑衅,我和卫兄弟迫不得已,才还手自卫……” “是不是他们?”李岳指着屋村高楼外斜下方几面屋檐之下,垂挂着几个网子,里头装着的便是周彰等少年。 “是啊……”公孙遥和卫靖见了周彰等,心中都是一惊,心想必然是他们打架之事,传了出去,李岳先是逮着了周彰等人,现在要来教训自己了。 周彰等虽然也给囚在网子之中,但都贼兮兮地瞅着卫靖笑。 “阿傻,你该不是也要将我吊在那儿吧……”卫靖感觉身子开始上浮,是李岳将他提了起来,哀求着说:“我很少来到这么高的地方呐……” 李岳将卫靖提到了屋檐边缘,走上了一根横摆着的参天木柱,那参天木柱突出屋檐之外甚远,底下还有木柱支撑,像是一个特制的刑台。 “为什么他们吊在那儿,我却要吊在这儿,不公平呐!”卫靖喊叫着,却一动也不敢动,底下便是他们早上打斗之处,从这儿往下看,住民都成了小小的虫儿,缓缓动着。 “我不是要吊你……”李岳这么说,松开了手。 “喝——”公孙遥惊愕莫名,眼睁睁地看着卫靖落了下去。他一个箭步要往那木柱上冲,只见李岳大步跃来,将他也提了起来。 李岳捏着公孙遥的后颈,将他提到了屋檐边缘,公孙遥只听见卫靖的尖叫声音远离之后,又渐渐接近,正觉得奇怪,低头看去。 这才发现那装着卫靖的大网子的绳索,绑在木柱尖端之上,那绳索经过特制,有着弹性,卫靖便这样一上一下地飞腾弹荡。 好半晌之后,弹跳之势才渐渐停止,李岳扔下公孙遥,又攀到木柱之上,将卫靖缓缓提了上来。 第130章 百叠屋村3 卫靖张大嘴巴,表情僵硬,瘫软在网子之中一动也不动,他听见远处屋檐下垂挂着的周彰一伙儿哈哈大笑,心中愤怒,勉强打起精神,朝着他们喊叫:“笑什么笑?飞在空中挺过瘾的,等会儿便轮到你们了,嘿嘿……” “是吗?”李岳将卫靖提上,听他这么说,便又松了手。 “哇——”卫靖又落了下去,他再度见到了屋村壁面好多窗子不停向上飞冲,身边狂风暴起,心都要从口里飞出来了。 他将嗓子喊哑之后,终于感到身子不再飞弹,李岳又缓缓将他拉了上去,这次他不敢再多说什么,紧闭眼睛生闷气。 当他第三度让李岳扔下,然后拉起时,口唇发青,喃喃地说:“阿傻叔叔,我知道错了……” “哼哼……”李岳将卫靖提上了木柱,抓回屋顶,解开他的网子,将他扔了出来。 “卫兄弟,你没事吧……”公孙遥赶紧上前探视,卫靖全身僵硬着,一动也不动,瞪着眼睛说:“我没事……” 跟着公孙遥也像卫靖这般,让李岳装入网子中,扔下三次,浑身发颤地倒在屋顶之上。 他们看着青天,看流云飞过头顶,看屋村顶上一只高杆上的旗迎风飞展,看几只大鹰高啼飞来,在空中盘旋。 李岳弯弓着腿,坐在屋檐边缘,默默看着远方,卫靖突然想到了什么,挣坐起身,说:“阿傻,为什么你不扔他们,只扔咱们,你还是将咱们当作外人,护着自家人,是吧。” 李岳哼了一声,瞅了斜下方屋檐底下垂挂着的周彰等少年几眼,说:“他们让我扔了两年,早已经不怕啦,但是肚子饿应该还是怕的,到了三更半夜,应该还是会求饶的……” 李岳这么说,转身要走,屋檐底下周彰等人,终于哀求起来: “阿傻大哥,咱们知道错啦……” “放了咱们吧。” “再也不敢啦!” “别放,听他们的声音就知道没有悔意!”卫靖在一旁嚷嚷着,见李岳瞪向自己,又瞧瞧一旁网子,吓得赶紧后退了数步,说:“我可没惹事啊!” 这晚,卫靖、公孙遥以及周彰等人,在李岳的带领之下,共进了晚餐,心不甘情不愿地握手言和。 卫靖拍了拍周彰的肩膀,笑着说:“咱们不打不相识,恩怨一笔勾消,不过咱们本来就要走了,这样好了,若你们有机会,上来湖市中心,去通天河南边找一间霸王客栈,我时常在那儿出没,那儿当家的叫作潘元,你们可别傻傻地付钱呐,只要自称是潘元的朋友,便可以大吃一顿。” “你们要走啦?”周彰哼了一声,说:“还真是可惜,我看你们的身手倒不错,若是加入咱们天鹰盟,跟着阿傻练功,以后大有可为。” “原来你的功夫是阿傻教你的?”卫靖有些惊讶,又看了看李岳,埋怨地说:“原来你成立了个天鹰盟,竟然没和我们说。” “什么狗屁盟!”李岳正在一旁喝着闷酒,突而将酒杯放下,斥骂:“以后哪个再敢给我说什么结帮立派,我会将他挂个三天三夜!” 几名少年们赶紧说:“咱们只是说好玩的,阿傻大叔教咱们练武只不过两三个月,目的是要咱们一同维护屋村的秩序,没有别的目的。” 周彰也点头附和:“我和阿傻哥练了半年,我的刀法便是阿傻哥教的,阿傻哥懂得十分多,你们若是留下,学上一年半载,包你受用无穷。咱们这几个兄弟朋友,再过个两年,武艺精进了,哼哼,就可以好好地维持屋村和平了。” 卫靖见周彰说这话时,眼睛闪闪发亮,显然不只是为了将来能够维持屋村和平而感到兴奋。 周彰和霸王客栈一些打手一般,有着一副想要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的豪气,卫靖不禁也有些心动,心想若是自己也能够跟着李岳学几手功夫,或许在数年之后,便有和樊军、满全利一般的身手武功。 他歪着头,想了想,叹了口气说:“但我还得回小原村,我好久没见我爹爹了……” □ 这晚,卫靖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他坐起身来,步向窗外,看着天空月亮,发着楞,听到身后一些声响,原来是公孙遥也坐了起来,便问:“公孙遥,你也睡不着吗?” 公孙遥点点头,犹豫不决地说:“卫兄弟,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事儿,我想……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咱们就此分别吧,我不能陪你去小原村了。” “咦?”卫靖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看看远处鼾声大作的李岳,说:“我知道,你想留下,和李岳叔叔学武……你仍想替你家人报仇是吗?” “是啊,卫兄弟,我全家都让李靡杀了,若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公孙遥低着头问。 “我必然也会报仇……”卫靖看着窗外,好半晌才说:“好吧,我回家一趟,或许不久之后还会再来,不过也可能先去找樊军,啊,那家伙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 月光莹莹,两人席地而坐,天南地北聊着,卫靖拿着八手,削制那些废弃木板,说:“你便是人太好,有时又太固执,我要走了,不能看照着你,只好做几把剑给你防身,你该出手的时候便别顾虑太多,狠狠地教训那些想要欺负你的人。” 公孙遥接过卫靖削制的木剑,站起身来,舞弄一番,虚点虚刺,觉得十分顺手,感激地说:“卫兄弟,多谢你啦。” “别再‘卫兄弟’啦,认识你这么久,你好像没叫过我名字!” “好,卫靖,多谢你啦!” “不客气,哈哈!” ............ 小马车颠簸前行,卫靖慵懒斜斜倚靠在车上,伸出手来,接着天空落下的雨滴,他在清晨时分,在李岳安排之下,搭乘上这辆破旧马车,向西南走了一个时辰,车势缓慢,天空又下起了雨。 卫靖摇摇晃晃,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两个时辰之后,马车抵达了一处车站,这儿有些落脚客栈。 卫靖没有多加逗留,数了数身上盘缠,又换上了一辆多马车。 直到深夜,终于抵达了望春冈,那是他当初等车前往来湖市的多马车站。 他在多马车站外头的候车棚子下度过了漫漫长夜,待天刚亮,将身上最后的干粮吃尽,拍拍手,起身继续赶路。 天空仍然飘着细雨,他身上衣服单薄,让风一吹,有些寒冷,他的鳄皮甲胄送给了公孙遥,只剩下八手还在身上。 “我是去年夏天去来湖的,现在又快要夏天了……”卫靖喃喃说着,看着渐渐放晴的天空,高举着头,眯着眼睛看探艳阳,呼了口气:“不知不觉快过了一年……” 第131章 狼山1 随着太阳重新出现,卫靖的心情渐渐好转,吹起了口哨,他远远见着了小原村的矮屋,不由得欢呼了一声,拔腿狂奔而去,高声喊着:“爹爹,阿喜,我回来啦!” 有些孩子们听了卫靖的叫唤声音,从附近巷弄探出了头,说:“卫靖回来了!”“卫靖,阿喜死了……”“卫靖,你上哪儿去了?” “什么?”卫靖陡然停下脚步,呢喃着说:“是谁说阿喜死了?” 几个小孩围了上来,说:“阿喜已经死好几个月啦,他埋在你家院子里……” 卫靖啊呀一声,哭丧着脸往家里奔跑,他奔入了自家院子,推开自家木门,大喊着:“爹爹,爹爹!” 卫文不在屋内,家中空无一人,卫靖觉得奇怪,他伸手摸了摸桌子,上头积了厚厚的尘埃,像是许久无人居住一般,他感到心慌意乱,又奔出门外,到了打铁工房,也是同样情形,那些鼓风炉、桌子上头都积了一片尘埃。 卫靖回到院子,四处探找,发现阿喜的小木屋搬移了位置,被摆置在院子远处一个小土堆上,他在那小木屋前蹲了下来,眼泪簌簌落下,他知道阿喜便埋在这底下。 阿喜太老了,在三、四年前,尚是孩童的卫靖便这么和卫文提议,说是若有一天阿喜死去之后,要将它埋在小木屋之下,让它在死后仍然有个家。 此时小木屋里头尚有阿喜昔日吃饭用的铁碗,几个供它叼咬的小玩物。 “唉,我没能见你最后一面……”卫靖抹着眼泪,呜呜哭着。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以为是父亲,赶紧转头去看,却是温老太太。 卫靖想起了温于雪,心中更加地哀伤了,他站起身来,哽咽说着:“温妈妈,我回来了……于雪姐姐葬在哪儿?” 温老太太一头白发,模样似乎更老了许多,她苦笑了笑,指着远处一片山冈,那儿是公有墓地。 卫靖用袖口将眼泪拭去,点点头说:“待会我要去看看她,我爹爹不在家吗?” “你爹爹有事情去了外地,他留了一封信给你,我放在家里,你和我去拿吧,顺便吃些东西……” 卫靖点点头,跟着温老太太回家,他想起在探月楼事件之后,他请公孙遥托人送信,为的便是要提醒卫文离开家里,以免让大伯将他收留武裕夫的消息通报给闯天门,之后武裕夫虽仍然在神兵大会上出现。 但卫靖还来不及向他探问卫文的行踪,便让神武堂的藤田给杀了。卫靖想起武裕夫,不禁又叹了口气。 来到了温老太太的家,温老医生依然健朗,在院子里看赏花草,见了卫靖,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卫靖咦了一声,他见到温老医生家中院子里奔跑着几只狗,已有成犬体型,其中一只土色犬,样貌活脱便是阿喜,不由得惊叫一声:“阿喜,原来你没死啊!” 三只狗见了卫靖,停下了动作,呆呆望着卫靖,朝他摇着尾巴,卫靖端倪了一会儿,失望地摇摇头说:“原来不是阿喜……” 温老医生呵呵地笑,说:“这是你家阿喜生出的小狗啊。” “什么!”卫靖一脸错愕。 “你离开之后,你家阿喜生了好多只小狗,没有多久,阿喜就死了,小狗们没有母亲照顾、没有奶水喝,死了好几只,你爹爹那时每日打铁到晚,没时间照料那些狗,便托咱们照顾了。”温老医生伸了个懒腰,蹲下摸着三只小狗的头。 “原来是那些狗朋友!”卫靖想起了去年夏天,与贝小路的沿海一行。 当时卫靖担心年老跛腿的阿喜经不住激烈奔跑追逐,便将阿喜留在蛇守村外的小山丘上,之后经过一连串与神蛇帮、灵龟帮的斗争。 最后自龟王岛返回蛇守村时,已经相隔了数天,那时阿喜仍然乖乖地在小山丘等待主人,但身旁多了几只野狗朋友,或许这些小狗便是那时怀上了的。 “狗儿很乖……”卫靖摸了摸三只狗儿的脑袋,那三只狗儿除了外貌与阿喜相近的土黄狗儿之外,另外两只狗儿,一只是黑白混杂,一只是纯黑色,它们挤在卫靖脚边,舔着卫靖的手。 温老太太将卫靖带进了屋里,招呼他坐下,替他倒了一碗汤,自柜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卫靖,对他说:“你爹爹收到你捎来的信后,便匆匆地和那姓武的青年离开了,之后回来过几次,四处和邻人打探,问说有没有人上门找他。你爹爹最后一次回来时,交给我们一封信,托我们等你回到家,将信转交给你,要你照着信上的地方找他。” 卫靖迫不及待将信拆开,里头只简单写着—— “阿靖,去西北方向的狼山,我和武兄弟在狼山中隐居铸剑,武兄弟已前往神兵大会,生死未卜。你到了狼山脚下,便能见着一家悬着白旗的茶水店,你找着茶水店老板,自称是‘阿喜’,他便会招呼你住上几天,我每隔数日会下山探视,将你接上山,切记,途中别再惹是生非。父,卫文笔。” 卫靖想了想,问:“温妈妈,我爹爹这封信是何时交给你们的?” “差不多是一个多月前。” 卫靖低头猜想,那时他与公孙遥还落难于地下来湖深处那潭水洞中,他立时起身,准备前往狼山。 他知道那地方,狼山底下便是通天河的支流,有些外地买家,会乘着小舟,与父亲约定在山脚下的茶水店交易货品。 卫靖在年幼之时,曾经与父亲一同送剑给买家。 令卫靖印象深刻的是,在那附近的人,随身都带着护身刀械和火把,那是因为狼山之上有着许多恶狼,附近村落时常有村民在山间遭狼噬咬,狼山的山名由来也是此故。 温老太太拉了卫靖的手说:“小卫啊,你别急,让温妈妈做些饭菜给你吃,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温妈妈替你准备些干粮,明儿一早,你再赶路吧……” “咦?这怎么好意思?”卫靖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摇手说:“我还是现在便走吧,我爹爹可能等我等得急了,都是我不好,在外头到处乱跑,忘了回家。” “你爹爹等了这么多天,也不差这一天,我和我老伴都知道你在来湖市里为了维护咱们于雪,与人结怨,你爹爹隐居避祸,多半也是这缘故儿,唉……都是咱们俩老儿的错,教出了那个苦命的傻孩子,于雪她命苦哟……” 温老太太越说越是难过,连连拭着眼泪。 卫靖心想或许是食胜天的人将温于雪遗体送回小原村时,也和温老医生夫妇说明了大致上的经过。 至于卫文离家,虽然与温于雪关系不大,但这一环节温老太太并不知道,便也当作是自己女儿在来湖市惹出的麻烦,累得卫文父子四处奔波,以致于心中对卫靖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你不是想看看于雪吗?待会儿温妈妈带你去看。” “好。”卫靖不再坚持马上离去,他也想去探看温于雪的墓。 这天下午,温老医生与温老太太便领着卫靖,和三只狗儿,带了些祭品,一同前往温于雪的墓地。 卫靖在温于雪的墓碑前喃喃说了许多话,不停以袖口拭泪,在夕阳西下时分,这才依依不舍地与温老医生夫妇等返家。 卫靖吃了顿丰盛的晚餐、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新衣、睡了舒舒服服的觉,精神洋溢地起床。 温老太太替他准备了许多食物,也给了他一笔不小的盘缠。 卫靖哇哇叫地将那笔盘缠中的十分之九,硬是退还给了温老太太,笑呵呵地奔跑出了温家院子,突然停下脚步,又回头问:“温老医生,三只狗儿恐怕还得托你照料一段时间了!” 第132章 狼山2 温老医生哈哈笑着说:“行了,小卫,我和温妈妈会将它们养得胖嘟嘟的,你想带走,咱们可能还不愿意呢!” 卫靖又问:“它们叫什么名字?” 温老医生答:“黑色的叫‘黑毛’、黑白花的叫‘黑白毛’,这只土色的还没起名字,原本想等你回来替他起的,所以平时我都叫它‘小卫’。” “小卫不错,叫‘卫大爷’更好!”卫靖挥着手说。 “好吧,就叫它‘卫大爷’吧。”温老医生挥着手,与卫靖告别,对三只狗儿说:“黑毛、黑白毛、卫大爷,快和你们妈妈的主人说再见!” 卫靖便在狗吠声中跳跃着离开,一路上与邻居孩子挥手道别,孩子们追着他跑,嚷嚷着:“卫靖,你刚回来又要走啦!” “你又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我爹爹,当我下一次回来时,才能说故事给你们听啦!”卫靖迈开大步,雀跃奔跑着。 两天之后,卫靖终于来到了狼山山脚下,顺着小径前去,穿过了两处竹林,一面是清澈溪水,一面是翠绿小坡,四周有些旅人牵着马或驴子走动。 他来到水岸,脱下鞋子,将脚伸入粼粼溪水,看顺流冲下的溪虾弓身跃过他的脚背。 更远之处的岔路边,有一间以绿竹搭建而成的雅致茶水店,附近的旅人更多了,那些岔路旁立着老旧告示牌子,上头写着“行人当心,山上有恶狼”的字样。 卫靖穿上鞋子,悠闲走入了茶水店,却见到茶水店中的客人身上却没有带着兵刃与火把,倒和他印象中有些不同,便向一个大叔提出他的疑问。 “现在山上没有狼啦,泼猴倒是不少,所以咱们现在都带水果,不带刀剑啦。”那大叔回答,顺手指指脚边摆着的一袋苹果。卫靖这才注意到,这些旅人身上虽然没有带火把,但每人身上都戴着一个袋子,里头装有水果。 大叔从袋中拿了两根香蕉递给卫靖,对他说:“小子,你第一次来狼山吗?送你两根香蕉,若是碰上猴子,将香蕉扔在地上,它们便不会为难你了。” “岂有此理,若不给香蕉水果,它们便要为难我了吗?山上什么时候出现这些顽劣的猴子?我记得以前山中有狼,大家都带刀防身,碰上猴子,怎地却不带刀,反倒带水果呢?”卫靖不解地问。 “那些猴儿有水果吃,便不为难旅人,比起以前和恶狼拼命,省事多啦。话说起来,还是那些猴儿将恶狼给赶跑了的,咱们带些便宜水果供养那些猴儿,使得狼山周围不在出现恶狼,倒也真划算。” “只不过这么一来,狼山可要改名为猴山啦!”卫靖哈哈笑着。 “是没错啊,已经有些外地旅人,都称呼这山作猴山啦,附近村落的老住民,仍习惯叫狼山。”大叔将茶喝尽,起身赶路。 卫靖依着父亲的留书指示,和茶水店老板打了招呼,说自己便是阿喜,那老板瞅了卫靖几眼,说:“你爹爹预先替你付了十天住宿钱,咱们每日供你两餐,晚上你睡柴房。” 卫靖见那老板态度冷漠,有些不是滋味,心想若爹爹当真要隔上八、九日才下山一趟,他便要在这儿待上好些天,这茶水店老板模样看来不是挺好相处,每日看他脸色,可也难熬。 卫靖在茶水店角落闷了一个时辰,觉得无聊透顶,便和茶水店老板说:“我四处晃晃,若我爹爹来了,你便招呼他坐一会儿。” 那茶水店老板没理会卫靖,卫靖也不和他多说,将包袱背上背,提着两根香蕉,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茶水店,转往山上走,迫不及待地想要瞧瞧那些古怪猴儿。 他嘴里哼着小调,一路上顺手摘采数片竹叶,再以枯茎结绑成一只扇子用来扇风。 他抬头看望树梢,就盼那些猴儿现身与他玩闹,又想若是运气好,能够找到父亲隐居之处,便也省得回去那茶水店和那老板大眼瞪小眼。 他这么一走,走了足足一个时辰,累得双腿发酸。 此时他已身处山腰之上,附近都是树和坡壁,四周有乱蹦乱跳的兔子、上上下下的松鼠、低头吃草的羊,和一些山中常见的昆虫,就是没有猴子,一只猴子也没有。 卫靖有些失望,挑了块大石坐下,以竹叶扇扇风,喃喃埋怨着:“笨猴子哟,偷懒不出门,活该吃不到又香又甜的香蕉哟!” 他一边说,将茶水店中那大叔给他的香蕉拔起一根,剥下皮,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斜上方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卫靖抬头去看,有一只猴子从树干之后探头出来,盯着他手上的香蕉皮。 卫靖嘿嘿一笑,又将另一根香蕉扒了皮,咬了一小口吃下,拎着香蕉朝那猴儿晃,说:“想不想吃,来来来!” 那猴儿在树梢晃荡两下,落到地上,盯着卫靖,朝他走了几步,竟伸出手来,像是已经习惯于向人讨食一般。 另一旁树上又有几只猴子现身,纷纷落地,都盯着卫靖和他手上那根香蕉。 卫靖嘻嘻笑着,将香蕉折成一半,拿着其中半截向前一抛,那些猴儿立时骚动起来,纷纷跃去争抢香蕉,吱吱喳喳了好半晌,却找不到香蕉。 再看看卫靖,这才发现那半截香蕉还在卫靖手里,他是假抛。 卫靖哈哈大笑,将那半截香蕉吃下,说:“很好吃呐。” 他一面说,将另一半香蕉又朝另一个方向抛,惹得那群猴儿奔出去抢,只抢得香蕉皮,那半截香蕉还是在卫靖手里,他还是假抛。 “哇哈哈——”卫靖乐不可支,抓着香蕉左闪右闪,不停假抛,最后坐回大石上,将手中那半截香蕉吃去,拍拍手说:“这么好吃的香蕉,给猴子吃太可惜了。” 那些猴儿却不散去,缓缓往卫靖围来,都瞧着卫靖身旁那只包袱。 “包袱里没有香蕉,大饼倒有几个。”卫靖嘿嘿几声,从包袱里头掏出了个圆饼,津津有味地吃着。 他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形下上山,见了猴儿,手中有香蕉,必然会分给那些猴儿吃,但他听说那些旅人为了防身,特地准备水果讨好猴儿,否则便会受到猴儿骚扰,这便让他觉得不高兴了,心想那些乡愿旅人愿意让猴子勒索,他可不吃这一套。 “哼哼,叫一声‘卫大爷’,我就赏你们饼吃。”卫靖摇晃着手中的大饼,突然眼前一只猴儿跳跃几步,飞快窜上大石。 “嘿,用抢的可不行!”卫靖闪开那冲来的猴儿,提着包袱跳下大石,向那些猴儿连连摇手。 更多猴儿们奔冲而来,吱吱喊着,卫靖感到有些不妙,这些猴儿的动作比他想像中还要敏捷快速。 他举起拳头挥了挥,作势要打那些猴儿,有几只猴儿爬上了他的后背,拍打他的脑袋,拉扯他的包袱。 “好坏的猴子!”卫靖有些恼怒了,他将大饼咬在嘴上,出拳踢脚,与猴群们过起招来,他将几只猴子揪下背,往草丛上摔,但更多的猴儿扑上了他身,用手指刺他的眼睛和鼻孔,扯着他的嘴巴,还将他口中的饼给抢了下来。 “我操!”卫靖发怒大骂,闭着眼睛挥拳乱打,突然身上一轻,猴儿们全跳下了他的身子。 他睁开眼睛,摸摸身上,发觉包袱让猴儿给抢了,更加勃然大怒,取出怀中八手,扳出弹弓,在地上摸着石子,射向那些奔跑远去的猴子。 有几只猴儿们让石子射中,疼痛哀叫,它们或是奔爬上树,或是跃入草丛中,摘折树枝、捡起石块,朝卫靖回扔。 “哗!”卫靖没料到这些猴儿还会掷石还击,惊怒之余还觉得倒挺过瘾,他闪过几枚猴儿们扔来的东西,在几株大树旁绕转奔跑,随手自地上捡石子回射。 第133章 狼山3 他起初是玩乐,但猴群众多,他只一人,他射一枚石子,猴群便朝他扔来十数个东西。 尽管猴儿扔不准,但太多东西飞来,他避无可避,仍然连连被打中,有几次被打得疼了,这火气便上来了。 他见到那几只夺了他的包袱的猴子,在树梢上解开他的包袱,抓着里头的东西乱扔下地,将温老太太替他准备的酱菜干粮吃得一塌糊涂,心中更加生气。 “臭猴子,混蛋猴子,我非宰了你们不可!”卫靖跳脚叫骂,以八手弹弓不停发射石子朝树上打,还使出连射二枚石子的手段,将几只猴儿打得吱吱怪叫。 但四周的猴儿们不但没让卫靖猛烈还击吓着,而变得更加兴奋,它们不但扔石子、树枝、果核,且将树上一些毛虫、甲虫,甚至是临时拉出来的屎,一并扔向卫靖。 “哇——”卫靖见到猴群们连屎都扔来,不禁有些怯战,他不愿意再和这些猴儿纠缠下去,心想若是让猴儿扔了一身屎,返回茶水店时可真丢脸。 他绕了几个圈子,来到一株树下,那树下散落着自树上让猴儿扔下的包袱物事,他捡了几件衣服,却没见到钱袋,抬头一看,几只猴儿还在分食他的酱菜干粮。 他的钱袋有一圈细绳,让一只猴儿挂在臂膀之上,那猴儿见了卫靖,朝着他吱吱叫着。 “把我的钱还我,我就饶了你!”卫靖朝着那猴儿叫骂,拉了弹弓朝它放石,那猴儿见卫靖只朝着他射石子,却不射其他猴子,便转身开始奔逃。 卫靖紧追着那只猴子,不时放石射他,那猴子左奔右逃,越逃越高,其他的猴子大部分仍吃着卫靖包袱中的食物,仅有几只追着卫靖跑。 便这样追逐了大半个时辰,卫靖累得气喘吁吁,那抢了卫靖钱袋的猴子一见卫靖停步喘气,也跟着停下,还会随手摘下树上果实,扔打卫靖。 “气死我了……你便和……贝小路一模一样……你们是一伙的对吧!”卫靖气愤地又追逐上去,和那猴子纠缠了好半晌,无计可施,又气又恼。 他靠着大石歇息,和那泼猴大眼瞪着小眼,那猴子懒洋洋地躺在树梢,不时回头看看卫靖。 此时卫靖已经脱离山道甚远,深入山林之中。 他发现不远处有条不起眼的小径,在小径之后的高处,隐隐可见炊烟,他心中一动,心想或者那儿便是父亲隐居之处。 “等等再来收拾你!”卫靖瞪了那猴子一眼,转往小径方向。突而听那猴儿高呼一声,蹦跳下树,抓捡石块朝他扔打。 “你不识好歹!”卫靖让那猴儿扔中了脸颊,疼痛惊恼,气得也以石子还击,他只见四周越来越多的猴儿从树梢探出头来,朝他扔砸东西。 他往小径奔跑,突然见到前头几株树后头,围了一圈小竹篱,里头有几只鸡。 有几只猴子坐在围篱之上,朝里头洒着饲料。 更后头几一小片菜圃,几只猴儿在其中穿梭,有的在菜上摸找菜虫吃,有的正提着水瓢替菜洒水。 “唔?”卫靖正觉得奇怪,又见到不远处山壁处,有间怪模怪样的小木屋,那小木屋竟是贴着山壁盖的,像是从山中长出来的一般。 四周那些闲晃溜达的猴子、抓虫喂鸡的猴子、全围了上来,那只胳臂上挂着卫靖钱包的猴子,也领着其余猴子围来,一共一百来只,将卫靖团团围住,全都露出了凶狠的表情,龇牙咧嘴起来。 “这些猴子是人养的。”卫靖突然醒悟,他后退了几步,朝那小木屋大喊:“是谁养的猴子那么嚣张,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啦!” 卫靖喊了数声,小木屋中没有人应答,他见猴儿太多,且都露出凶恶神情,便不敢再喊,一手抱着他的衣物,一手抓着八手,缓缓往后退。 突然几只猴儿扑了上来,抢他手上的衣物,他抓着衣物,使出擒拿手法,不停扭转扯动。 他突然咦了一声,这猴儿抢夺他的衣物之时的手劲动作,竟和他的擒拿手法有些相似。 他一面后退,一面胡乱挥动八手,就怕哪只猴儿扑来偷咬他一口,突然他觉得身旁一个人影鬼魅似地晃来,出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是谁?”卫靖心中一惊,连连甩手,却挣脱不住那人的手,他只得松开了衣服,挥出左手反抓那人手腕,这才看了清楚,那人是个身穿灰袍的高瘦老者。 “你是谁?”那老者也这样问,扣着卫靖手腕一推一拉,卫靖只觉得那老者体型虽瘦,臂力却不小。 他一推一拉之间,竟将自己两只手腕都扣住了,这才发觉那老者手指颇长,食指伸于他两只手腕之间,拇指扣住他的右手腕,余下三指扣住他的左手腕,像是一只手铐锁着卫靖的双手。 “你到底是谁?”卫靖惊惧之余,使力扯动双手,却觉得手上像是给缠上数圈牛筋绳索,如何都挣脱不了,他便抬脚去踩那老者的脚,踩了几下却踩不着,反倒让那老者踩了他好几脚。 “你又是谁?”那老者见到卫靖右手还抓着八手,便顺手抄了,拿在手上看了看,说:“这烂东西你在哪儿买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卫靖听他批评自己的得意作品,心中气恼,鼓起嘴巴,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说:“老头,你再不放手,我吐你满脸口水!” 那老者嘿了一声,放开卫靖一手,却突而起脚挑起地上卫靖扔下的一件换洗衣服,以手接住,快速缠绕卫靖手腕,将他手臂绕至后背,再将他另一手也缠上,打了个死结。 卫靖只觉得身子转了几圈,给拐倒坐在地上,正想挣扎,竟发现自己两手给绑缚在身后,心中惊惧可想而知,他正挣扎之间,那老者又捡了另一件衣服,将他两脚也绑了,任其滚倒在地上,自顾自地把玩八手,将八样器具纷纷扳开检视,说:“小子,就会说谎,是你爹爹做给你的吧。” “这叫八手,是我自己做的!啊呀,你认识我爹爹吗?你到底是谁啊?”卫靖大叫着,在地上挣扎,猴儿们围了上来,拉着卫靖耳朵,赏他巴掌。 老者叱了一声,那些猴儿们立时后退一圈,看着卫靖,指指点点的。 卫靖让这些猴儿瞧得十分难堪,只觉得它们在嘲笑自己,怒骂着:“这些猴子果然是你养的,你养一堆强盗猴,你还抢了我的八手,你这老强盗,你绑着我干嘛?” 那老者哈哈一笑,随手将八手合上,收入怀里,跟着啪啪赏了他两巴掌,拉着他的耳朵说:“呸!坏小子果然顽劣,说我是老强盗?你爹爹才是强盗。” “我爹爹哪里是强盗了,你胡说八道,他什么时候抢人东西啦?”卫靖怒骂着。 “他抢了我乖女儿。”那老者捏着卫靖耳朵,冷冷笑着说:“不然你这小强盗哪儿来的?” “什么小强盗?你这死老头……”卫靖大怒,突然一愣,转为惊愕,结巴地说:“你说什么?什么你女儿,你女儿……我爹爹……” “我女儿不就是你妈妈。”那老者抓着卫靖的后腰带,将他提了起来,往小木屋走。 “你……你……”卫靖脑中轰隆隆地响,吱唔了好半晌才开口,说:“你就是剑王杨仇飞!《六十四兵》就是你写的对吧?你一直住在狼山上?对了,你当年锁着我干嘛?你怎么认得我,你见过我爹爹吗?” “剑王?嘿,好久没听人这样叫我了。”杨仇飞嘿了一声,也不理会卫靖,将他提入了小木屋中。 第134章 狼山4 那小木屋中竟异常地宽敞,甚至还有弯折的通道,卫靖这才醒悟,这怪模怪样的小木屋,是建在一个山洞之外,里头大部分的空间,都是山洞穴室。 他只见这宽敞洞屋里头摆设简单,但有许多木架、柜子、篓子,之中摆放着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兵刃。 杨仇飞提着卫靖,进入洞屋深处一间小室,里头摆着一张小木床、小方桌、小木柜,都十分干净,从小木床的木头色泽看来,像是削砍钉造完成不久。 卫靖见到墙上垂挂着一条锁炼,直直垂在小木床上,缠绕成一大堆,末端还附了个小镣铐,心中一惊,问:“外公……你又要锁我了吗?” “哟——终于肯叫我外公啦。”杨仇飞将那钢制镣铐,铐在卫靖左脚上,这才解开了卫靖手脚上的衣物。 卫靖盘腿坐在木床上,看着自己的脚,伸手拉扯那锁炼,他从锁炼交碰声响及手指触感得知,锁炼竟是精钢所铸,可比当初他用来锁贝小路的小手铐坚硬太多。 他下床走动,锁炼的长度足够让他这小室中自由走动,却无法到小室之外的客厅、玄关、其他穴室等等地方。 两只小猴儿提着一壶茶和一碟花生进来,两个小猴儿个头只比椅子高,但见它们一个将花生放下,一个跃上椅子,再向另一只接来茶壶和花生,整齐地放在方桌上,规规矩矩地离开这穴室。 杨仇飞在桌前坐下,倒茶独饮,卫靖见有两个茶杯,便也不客气地坐下,抓着花生米吃,和杨仇飞大眼瞪小眼。 “外公,你一直住在这狼山上吗?你和我爹爹还有联系吗?怎地我都不知道?”卫靖边问,一双眼睛不停在这号称剑王的杨仇飞身上打转,只见他模样便和市街上寻常老头无异,但一双眼睛却精锐许多。 杨仇飞将杯中茶水喝尽,缓缓地说:“我杨仇飞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这地方,只算是我的行宫别馆罢了,我前两年回到这儿,住到现在,倒有些腻了。” “……我听我爹爹说过你的事,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但是……你能不能解下我的脚镣?你锁着我干嘛?”卫靖无奈地说,左脚动了动,发出了喀啦啦的声音。 “哼,是你爹爹要我锁着你的,否则这精炼钢铁拿去打剑多好,锁着一只小猴儿有什么意思?”杨仇飞斜斜看着卫靖。 “你果然见过我爹爹了,你们说些什么?我爹爹上哪去了?” “听说你在来湖市惹了麻烦?”杨仇飞瞪了卫靖一眼,眼睛精光暴射。 卫靖让杨仇飞的神色吓着,缩了缩身子,但随即反驳:“谁说的,我在来湖市便只行侠仗义、助人急难,只有我的死对头才诬赖我惹事生非。” “是吗?难道你爹爹也是你的死对头?”杨仇飞哼了一声。 “我爹爹到底上哪儿去了?” “你爹爹去了别的地方,他要我好好管教你这个顽劣小子。”杨仇飞见卫靖露出不服气的怀疑神色,又说:“他是不是写了封信给你,要你来狼山,在山脚下的茶水居中等他?你爹爹便只上过狼山一次,从来也不住这儿,他是故意诱你来找我的。” “什么!”卫靖听外公这么说,再和温老太太所言经过对照一番,心想当真是爹爹故意留书诱他来狼山见外公,心中又是惊讶又是不服,说:“我爹爹干嘛这么做?他到底上哪儿去了?” 杨仇飞突而猛一拍桌,大喝:“臭小子,你还不老实招出你在来湖市干了什么好事儿?” “我……我……”卫靖让杨仇飞吓得站起身来,却又气愤大叫:“说得没错!我在来湖市干的都是好事,可没干过一件坏事!” 杨仇飞冷笑两声,说:“是吗,你说的好事,便是将闯天门神兵会闹得天翻地覆?你可知道你爹爹现在在哪儿吗?” 卫靖一听杨仇飞竟也知道神兵大会这情事,不由得一惊,忙问:“他在哪儿?” “他那傻子,便因为宝贝儿子干下的‘好事’,便要上闯天门总坛,向李靡赔不是呢。” “什么?”卫靖惊愕不已,又叫又跳了起来,嚷着要杨仇飞赶紧将他放了,让他下山去找爹爹。 石室之中回音甚大,卫靖大声嚷嚷,杨仇飞给吵得不耐,伸手捏住了他嘴巴,缓缓地说:“你给我闭口,你到底要不要听你爹爹的事?” 卫靖连连点头,杨仇飞松开了手,缓缓地说:“你放心吧,李靡不会为难你爹爹,现下应当奉他为上宾招待呢。” 原来半年之前,卫文得到了卫靖的书信,得知这小子在来湖市惹了些事,又见他在书信中写了许多卫长青的坏话,尽管他未必相信卫靖单方面控诉,但事关武裕夫的安危,也不得不重以视之,便与武裕夫提前动身赶往来湖市,一方面躲避卫长青的监视,另一方面寻找儿子。 来湖市有许多打铁铺子,卫文耗费积蓄顶下了一间生意差的铺子,关起门替武裕夫铸剑。 当宝剑铸成,武裕夫伤势恢复之后,两人便分别行动,武裕夫前往他处藏匿,练剑准备复仇,卫文则往返小原村与来湖市之间,打探卫靖的消息,但那时卫靖早已躲入了地下来湖,卫文自是一无所获。 当卫文再次自小原村返回来湖市时,大扬府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大街小巷之中,处处都张贴着“小原村卫大爷”“信县公孙遥”“刀疤擂台王”等“刺客”的悬赏画像,卫文这才知道这许久不见的儿子,竟也去“刺杀闯天门帮主”。 他在与武裕夫约定的地点守候数日,始终等不到武裕夫的消息,知道他已经殉难。 卫文无可奈何,他心知若是闯天门逮着了卫靖,必然不会饶他性命,若逮不着,也不会罢休,或许会将小原村闹得天翻地覆,许多无辜邻居朋友都要受到牵连。 他苦思许久,决定亲自前往闯天门总坛代子谢罪,他心想此行一去,或许不能安然回家,总得找个地方安顿卫靖,他左思右想,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岳父,那昔日剑王杨仇飞。 尽管杨瑛以往甚少与他谈及杨仇飞的事,但也总是会透露一些琐事,诸如杨仇飞在海棠各地的深山之中,都有落脚住处的习惯,以及如何能够联络上这行踪不定的剑王的方法——杨仇飞独行江湖许多年,尽管从来没有随从侍者,但在各地都有些特定的传话人。 这些传话人大都在当地经营客店茶馆,他们会特别留意江湖消息,当杨仇飞前来喝茶作客时,便互相交换些情报趣闻什么的。 卫文能凭借着记忆,一一探访那些传话人,多年来自然有许多人都想藉着传话人寻得杨仇飞,传话人未必理会,但剑王女婿的身份却又不同,于是卫文透过了来湖市之中某个传话人的指点,最后找着了狼山茶水店。 他在狼山底下的茶水居中等了数日,终于等到了杨仇飞,这才将全盘经过一一告知,杨仇飞本对这温吞女婿总是瞧不顺眼,但与王老爷却是生死之交,知道卫文不惜冒着自身性命安危出手相助武裕夫,因而卷入了这风波,心中也颇为称许,便答应了卫文所托——照顾卫靖。 第135章 狼山5 此后,卫文返回了小原村,留书交给温老医生,托他们将书信转交给返家的卫靖,随即赶往来湖市,独身前往闯天门总坛。 “这不对啊,我爹爹替武裕夫铸剑,李靡岂会奉他为上宾?我爹爹现在岂不是让李靡给整死了!”卫靖得知了全盘经过,急得大叫起来,又欲发作。 “我见你爹爹倒有义气,挺和我脾胃,我便将我所着《百兵》,给了他一本,让他带去献与李靡,我要他将那册子拆散,将其中每种兵器最关键玄妙之处读熟后毁去,只留下图解、铸材、铸法、功用等章节,如此一来,他带着《百兵》献与李靡,吹嘘一番,李靡那蠢材必然着迷其中,每逢疑难之处,必然要你爹爹解说甚或替他铸造实际兵器,如此一来,他又怎么会为难你爹爹。” 卫靖听杨仇飞这么说,仍然觉得不妥,反驳:“李靡那蠢材性情反覆,喜怒无常,你又知道他不会为了武裕夫的事儿迁怒我爹爹?” “还不是你这蠢材惹出来的麻烦。”杨仇飞瞅了卫靖一眼。 “我……那好!你将我这蠢材放了,让我回来湖市去救我爹爹!”卫靖叫着,将脚镣踢得?啷作响。 “省省吧,蠢材。”杨仇飞伸伸懒腰,作势打几个哈欠,起身推门出去。 “啊!你上哪儿去,快放了我,为什么锁着我,以前你锁我锁得还不过瘾是吧!”卫靖发怒大吼。 杨仇飞哈哈笑着,彷若未闻,大步走出穴室,出了洞屋,吆喝几声,只听得一群猴子发出叫声回应,有些猴子奔去菜圃拔菜,有些猴子跃入鸡圈抓鸡,有些猴子挑拣木柴,有些猴子轮流打水,像是久经训练一般。 卫靖在小室中叫嚷许久,始终不得回应,气得将桌子一把掀了,将椅子也给踢翻,大吼大叫了好一阵,这才躺在木床上嘟嘟囔囔骂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一直到了太阳下山,杨仇飞这才悠闲地进屋,来到小石室外,卫靖躺在床上,一见杨仇飞来,便背过身去。 杨仇飞哼了一声,将卫靖踢倒的桌椅拉起摆正,坐了下来,手一招,四、五只猴儿端着馒头、鸡汤、几样小菜进入小室,一样一样放在桌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他看了看卫靖,说:“小子,吃饭啦。” 卫靖仍背对着杨仇飞,侧躺在床上,缓缓地说:“我不饿,我要下山去救爹爹。” “你爹爹煞费苦心将你骗来我这儿,要是他见你竟去送死,那可要埋怨剑王我啦。” “哼!剑王——王老爷不是剑王的好朋友吗?大侠剑王的好朋友全家都让李靡杀了,剑王却悠哉地躲在山中,一点也没有替好朋友报仇的意思,这剑王还真是徒有虚名。” 杨仇飞听卫靖这么说他,也不恼怒,冷冷地说:“剑王之所以是剑王,便于他不仅只有匹夫之勇,还有脑子可用。你这毛头,你去杀闯天门帮主,你杀成了吗?你要救爹爹,你救得了吗?” 卫靖看着墙,无言以对,他劝解公孙遥时,便也是搬出这套道理,说得理直气壮,但此时苦主换成了他,却又当局者迷了,他摇了摇头,呢喃说着:“可是……我又不是要去报仇,我爹爹在他们手上,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我听到的消息却不是如此。”杨仇飞缓缓地说:“剑王远离江湖许多年,但也并非毫无影响力,闯天门之中我也认识些家伙,他们捎来的消息便如我方才所说,你爹爹颇得李靡赏识,还安插了个职务给他,嘿嘿,那八个老不死在想些什么,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剑王。” 杨仇飞和闯天门创帮帮主是至交好友,闯天门之中自然也有些与杨仇飞亲近的老帮众,甚至某些退隐的老帮众本身便是传话人,杨仇飞要打听自个儿女婿的消息,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爹爹当真没事?”卫靖坐了起身,看着杨仇飞,埋怨地说:“刚刚你怎么不说?” “你不停打岔,像个泼猴似地乱叫,我怎么和你说。”杨仇飞指指桌上另一副碗筷说:“你到底吃不吃饭?” “吃就吃。”卫靖总算下了床,来到桌上,挟了根鸡腿入碗,吃了两口,又问:“你说那八个老不死,便是闯天门八长老?我爹爹跟八长老又有什么关系?” “李靡那个蠢材,觊觎《百兵》多半只是为了好玩,但富贵居这事儿,必定是那八个老不死在背后扇风点火,闯天门人多势众,倘若他们得了《百兵》,大量制造里头武器,到时候闯天门帮众人人拿着我剑王设计的兵器,别说是十六路土匪,即便是海棠国政府军队,闯天门大概也不放在眼里了。” 卫靖有些惊讶,连问:“啊呀,你是说八长老想打造《百兵》武器,为的是要造反?” “造反倒不至于,谅他们还没那个胆,不过如此一来,那八个老不死在帮中的地位可是更加稳固了,你爹爹的职务,便直属八个老不死,帮中其他堂口为了得到最顶级武器,还不争相巴结那八个老不死。” “但八长老不是早已位高权重,他们在闯天门之中,除了帮主之外,已是权势最高的家伙了,又何需巩固什么地位?”卫靖不解地问。 “你懂个屁。”杨仇飞叱了一声,说:“那八个老狐狸,搞起行军打仗、斗争算计什么的屁事是有一套儿,李闯天死去之后,李晟那小子对那八个老狐狸可是又敬又怕,他登上帮主之后,立了个什么神武堂,多半便是要来制衡八长老用的,再加上无双堂势力巨大,爪牙众多,又是另一股制衡势力,否则现在闯天门帮主大位哪轮得到李靡那蠢材来坐,早让那八个老狐狸给篡啦。” “……唉,胡大厨子、雷南员外为了保身,都争着与闯天门攀关系,全都成了闯天门帮众,现下连我爹爹都成了闯天门帮众,我看这世上再没人能治得了闯天门啦。”卫靖叹了口气,心中郁闷,静静将饭菜吃完,不再说话。 “哼,谁说没人治得了闯天门?”杨仇飞喝完汤,抹抹嘴巴呼唤几声,几个猴儿进来,收拾碗盘、拿布擦桌。 卫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以前狼山上不是有狼吗?怎听你先前所说,好像你以前也曾住过这儿?” “是啊,以前我便是看中这狼山多狼,人烟罕至,所以选在这儿炼钢打铁,图个清静。这些猴儿是我八年前在白山天仙岭上收伏的一批家伙,它们跟着我四处闯荡,两年前我领着它们回到此山时,它们却和狼处不好,时常四处寻找恶狼巢穴,将那些狼引诱出洞,群起扔石头攻击,或是偷去幼狼扔下山,即便是近身搏斗,那些经我教过一招半式的猴儿,也不输给恶狼,便这样,那些倒楣的狼只好远离此山,另觅其他地方落脚了。” 卫靖哈哈一笑:“剑王果然名不虚传,不但还会和猴子说话,还会差使猴子帮忙做事,便连拳脚功夫也能教个一招半式……啊呀,我的擒拿手想必也是你教给我妈妈,我妈妈才教给我的了!” “你那是屁个擒拿手。”杨仇飞哼了一声,表示不屑,起身要出小室。 卫靖叫嚷了起来:“外公,我要小便,你快解了我的脚镣!” 杨仇飞像猴儿打了个手势,一只猴儿立时奔出屋外,取了个桶子进来,放在卫靖脚前。 “你拉完便唤猴儿,它会提出去浇菜。”杨仇飞说完,冷笑几声,转身出去,突而顿了顿,回过头对着卫靖说:“要猴儿听话,教他做事什么的倒是不难,将他铐上锁炼,锁个几十天,不听话也不行。” “外公、外公!别这样子,我会听话,我一直都很听话!”卫靖哎哎求了好半晌,得不到回应,这才气呼呼地对着那尿桶撒尿。 “死猴子、臭猴子,快来替卫大爷倒尿!”卫靖大声叫喊,见到一只猴儿进了小室,他便又改口,指着那尿桶说:“好一锅热腾腾的鸡汤,卫大爷赏你喝,你喝吧。” 卫靖见那猴儿乖乖地将尿桶提出小室,觉得也颇无趣,便说:“死泼猴,在剑王家中便像是个乖孩子,抢水果时却和流氓一样。” 第136章 狼山6 不一会儿,他见到那猴儿又进了小室,正想开口骂它,那猴儿朝他扔了个东西过来,卫靖先是一愣,以为那猴儿要像白天一般掷东西打他,气恼之余,便摸找那猴儿扔来的东西,想回掷过去,却发现那猴儿扔来的东西是一柄钥匙。 卫靖怔了怔,看看脚镣,心中惊喜,连忙以钥匙开锁,果然将脚镣开了,他跃下床,奔出小室,来到洞屋客厅,却不见杨仇飞。 他来到屋外,见到天上挂了个又大又圆的月亮,杨仇飞在木屋外的空地,背着手,瞧着几只猴儿互相动手过招,那些猴儿有模有样地捉对练习,使得都是卫靖熟悉的擒拿手法。 卫靖嘿嘿一笑,大步走去,伸手去抓那些猴儿,也和猴儿动起手来,几只猴儿伸手去抓卫靖,都让卫靖使出擒拿手法摔拐在地,卫靖得意洋洋地说:“这些猴儿的功夫不怎么样。” 卫靖刚讲完,却见到杨仇飞瞅着他笑,神情带着嘲笑意味,他立时领悟,猴儿即便再聪明,终究远不及人,所会的擒拿手法自然比不上卫靖,他哼了一声,不再与猴儿过招,说:“打赢猴子也没什么稀奇的,玩玩而已。” “它们是以擒拿手法和你对招,若是真打,你未必打得赢猴子,光是咬你一口,你便受不了。”杨仇飞淡淡地说。 卫靖不置可否,抱腿坐了下来,看着天上月亮,突然拍了拍大腿,问:“剑王,我考考你,世上最好的铸剑钢材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倒说说看。”杨仇飞先是顿了顿,看着卫靖。 “是乌钢。”卫靖回答。 “是吗?”杨仇飞漠然不语。 卫靖摊了摊手,又说:“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记得是另一样东西,什么‘月儿铁’,听说入云山里有。” 杨仇飞听卫靖这么说,眼睛发了发亮,微微现出喜色,说:“入云山上的月儿铁十分稀少,现在恐怕已经没了。” “没了可以自己炼啊,只要你用三成七的花铜、二成五的灰铁、一成六的红银、二成二的人骨金,用地心火烧三十日,掺入海星砂、猫儿血、山猪骨,便可炼出接近精纯的月儿铁。” 卫靖看着月亮说,又补充一句:“不过我不记得是哪个家伙这样教我,说不定只是个江湖术士、无赖骗徒,胡乱哄骗我的,你也别太相信。” “哈哈,小子嘴巴果然刁,便和你妈一个样子。”杨仇飞朗笑几声,又说:“不过你说的炼法却不对。” “哪里不对?”卫靖怔了怔,他早已猜到心中紧记的月儿铁口诀,与杨仇飞有关,猜想定是他让杨仇飞掳去那段时日,每日听杨仇飞背念这些炼钢材料,这才一直记在心中,但他气恼杨仇飞将他当成猴儿锁着,便故意东拉西扯些无聊废话。 此时他听杨仇飞说他的背出的炼法不对,颇不服气,便说:“我记得一清二楚,可没有错,必定是当初教我的那个家伙教错了,或是他之后研究出了新方法。” “哈哈,花铜、灰铁、红银、人骨金仅能炼出月儿铁的皮肉,要炼出其神髓,还得掺入其他钢材,不过当年我自言自语,你也能记得一清二楚,倒也有点天分。”杨仇飞嘿嘿地说,从怀中掏出卫靖的八手,向卫靖抛了过去,问:“这东西当真是你自个儿造的?” “是啊。”卫靖接了八手,得意地在手上抛了抛,说:“我这八手在《百兵》之中,大概可以排上前二十名。” “放你个屁,五百名也排不进。”杨仇飞哼了一声,说:“不过你这年岁能自个儿造这玩意儿,也不错了,你妈妈武艺不错,却没和我学打铁铸剑,你这本事大概是你爹爹教你的了,看来他还有点本事。” “我爹爹的本事大概和外公你差不多。”卫靖插嘴说。 “差得远啦!”杨仇飞哈哈大笑,伸手指着洞屋说:“我最得意几样兵器都在屋中,你去瞧瞧,哪一样你爹爹造得出来?” “好,我瞧瞧去。”卫靖叉着手,摇摇摆摆回到洞屋,心中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但他表面却装作毫不在意,在那些木柜、架子上随意摸摸翻翻,突然怔了怔,见到一只小柜中,摆着十来本《百兵》,外观模样有新有旧,卫靖笑着说:“原来《百兵》还不只一本!” 杨仇飞淡淡地说:“我给你爹爹的《百兵》,是我十多年前写的,里头的兵器便是闯天门先前劫去那《六十四兵》的增添补述。杨仇飞可不是墨守成规之辈,这些年来,我心目中最好的一百样兵器,可是时时在变,便是同一件兵刃,其铸造材料、铸造方法,也会进步。你家自然也有兵器书谱,你爹爹可曾费心钻研改进那些旧章旧法?” “倘若一开始便设计完美,也没有什么好改的。”卫靖嘴上如此说,但心中倒觉得杨仇飞所言有理,他的第二代八手,便和第一代八手不同。 “总之也就是说,若照着外公你最新所着的《百兵》来打造武器,便能胜过闯天门那本《百兵》之中的武器了。”卫靖扯开话题。 “这个自然。” “难怪你这么大方,肯将《百兵》送与我爹爹……”卫靖哼了哼,又翻翻一旁的竹篓,啊呀一声,说:“这是拐子!” 卫靖自篓子之中掏出一双形状类似樊军双拐的武器,在握柄处结着一圈细绳绑着个手指长的小木牌,上头写着“兵八十七——无名”,但见这拐身却非柱形棍状,而是长方三角,抵着手臂的一侧宽厚且有柔软的棉质垫材,向外那一侧却是锐角,便如同斧头一般。 “哗,用这家伙打架这还得了……”卫靖将那奇异拐子握在手上,只觉得沉重不下他打造给樊军的那柄龙麟拐子,他略弯手抬肘,微微挥动拐子,便犹如手臂上抵着一只斧头一般,他心想若是樊军持着这家伙,打在人身上,可不止淤青断骨,而是要像剁猪肉那般,连着骨肉都给劈开了。 他瞧瞧拐子前端,是平整三角形状,但突出两枚尖刺,便如同两只虎牙一般; 而拐子末端近手肘处,造有一向外牛角,卫靖摸摸前端尖刺,又摸摸后端牛角,心想尖刺虽然不甚锐利,但樊军持使这玩意出拳,若是打在人身上,那伤害便更大了,使出肘击之时,那牛角则能勾人颈子,穿刺胸骨脑袋什么的。 卫靖不由得摇摇脑袋,将一幕幕血腥想像驱出脑外,他将拐子放回篓中,摊摊手说:“外公,你这武器厉害是够厉害了,但若碰上一个自视甚高、爽朗豪气的硬朗大汉,却未必看得上你这毒辣玩意儿,他便不会将你这拐子排在一百名内。” “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卫靖在数个篓子之中翻翻找找,翻出一对钢制护手,这钢制护手在手背、指节处都有乌钢铁甲,握拳之时四只指节根处有突出尖刺,作用便如同指虎一般,手臂处则是一片乌钢护甲近肘处也有弯勾铁角,这护手也绑着小木牌,上头写着:兵八十五,无名。 这钢制护手之后,还有一对连着鞋子的钢甲护腿,鞋尖、鞋跟、鞋底都有伤人的锐角利刃、护腿胫骨处的厚甲,也成锐角之势,膝处则有一尖锐弯角直直挺立,这护腿的小木牌上则写着:兵八十七,无名。 “哗,若是樊军穿上这套玩意儿,再拿着拐子,那不成了杀人魔王了。”卫靖啧啧称奇,跟着又翻动其他篓子。 第137章 狼山7 杨仇飞个性大而化之,所铸兵器并未像卫长青那般悬之高墙、以华丽柜架摆饰,大都随意散放于屋中各处,顶多将相同类别的兵刃以篓子装成一堆。 卫靖来到一只小柜旁三个篓子翻找,里头大都是剑,这些剑大都以方形木鞘收纳,木鞘上写着该把剑的号次,名号则大都无名。 篓子之中的长剑握柄都是简陋木柄缠上红布,柄末也无绳结缀饰,样貌十分丑陋,与卫家剑外观差异甚大,卫靖朝杨仇飞嘿嘿一笑,说:“外公,难怪你不参加神兵大会,你这些兵器或许够厉害毒辣,但样子实在不好看,在鉴赏那关便要给评审淘汰啦。” “那些家伙有啥资格评鉴我的兵器?”杨仇飞呸了一声,随意在篓子之中抽出一柄长剑,拔剑出鞘,朝卫靖耳边削去,这剑去势极缓,但接近卫靖耳鬓之际,轻轻一带,便将卫靖耳边一撮头发给削了下来。 卫靖怔了怔,知道这些不起眼的宝剑实则锋锐至极,他也随意抽了一柄剑出鞘,在剑身上弹指听声,或以鼻闻嗅,或仔细观察色泽纹路,只觉得这些剑与他以往所见名剑,材质及造工皆大不相同,但坚韧锋锐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把把抽出拔看,呢喃自语:“这柄应当是乌钢剑……这柄是纯钢剑……但是和我见过的乌钢、纯钢怎地不太一样?” 卫靖转向杨仇飞,问:“难不成这些便是月儿铁打造出来的剑吗?” 杨仇飞摇摇头说:“当然不是,哪来这么多月儿铁,我便也只有一把月儿铁剑,便在那柜子里。” 卫靖咽了一口口水,来到杨仇飞所指的那小木柜,缓缓揭开柜门,只见到里头也摆了几样兵器,他的目光首先被一柄奇形怪剑所吸引,那怪剑剑身四尺来长,剑身一段一段的,共分九段,卫靖先将这长剑取出,见上头的小木牌写着:兵三十七——九节鞭剑。 “九节鞭剑?什么是九节鞭剑?”卫靖正觉得奇怪,又见到这剑握柄末端,结着长长缀饰,但这缀饰并非一般绳结,却是细长钢索,连着两枚钢珠,模样十分古怪。 “你试着拧转剑柄上那方锁。” 卫靖照着杨仇飞所言,抓着剑柄末端那不起眼的方块,使劲扳转,乎地哗啦一声,那钢索缀饰倏地没入握柄末端,长剑剑身则松脱散下,足足又长了一尺,当真成了九节鞭。 “哇!”卫靖仔细检视着这九节鞭剑,这才知道这九节剑身以细长钢索串连,于握柄末端拉紧钢索缀饰时,九节剑身便紧密连结,作剑使用,但扳转机关使钢索松脱,这剑便成了道道地地的九节鞭。 卫靖将九节鞭剑收妥放回了柜中,又取出另一柄灰黑暗沉的刀:兵五十七——无名。 “外公,你会打刀造剑,却不会取名儿。”卫靖见到这刀依然也无名号,嘻嘻笑了起来,伸手抓拿刀鞘,只觉得沉重异常,手指刺疼,原来刀鞘也是精钢所铸,且鞘面夹杂着粗糙颗粒,如同放大数倍的砂纸表面,刀鞘上有一提手。 卫靖握着那提手,将刀拔出,只见到红光闪现,竟是那墨黑刀身上爬了数条血红晶亮的红纹,红光便是由这些红纹发出,杀气甚重。 “光是这刀鞘,便能攻能守,在兵刃交接时,粗糙表面还能破坏敌人刀剑锐面,再以这杀气腾腾的黑家伙作为主攻,嗯……”卫靖歪着头想如何才破解这柄兵刃的方法,一时也想不出法子,只觉得若是刀术好手持着这套刀,可是绝难对付。 接着卫靖终于将目光放在置于小柜角落那柄“兵九十九——月儿铁剑”之上。 卫靖咽了几口口水,将那剑取出,见到剑鞘平平无奇,便对杨仇飞说:“怎么不将这剑鞘也造得像是方才那把刀一般。” 他见杨仇飞没有答话,也不追问,小心翼翼地将剑拔出,只见这剑不甚宽也不怎么厚,剑身是黯淡的灰黑色,他捧着那剑,左看右看、弹指听声,不论声音、重量、色泽,都和一般中等长剑没有差别,和方才那黑红血刃相较之下,气势更是相差了一大截。 卫靖皱着眉头说:“这便是月儿铁?” “你觉得它看来不怎么样?”杨仇飞一面说,一面抄起方才那柄重刀兵五十七,拔刀出鞘,看着卫靖,突而出手对着卫靖手上的月儿铁剑砍去。 卫靖只觉得手臂一震,见到月儿铁剑砍入了那兵五十七的刀刃之中,他愕然将剑拔起,仔细检视剑身,毫发未损,又看了看杨仇飞手上那柄兵五十七,有一个二指深的切口。 “好利!”卫靖惊奇至极,方才杨仇飞随手一刀砍在月儿铁剑上,并未出什么力气,那兵五十七便给砍出这么一个口子,倘若月儿铁剑是拿在杨仇飞手上,必能一剑将兵五十七斩成两段。 “我不信!”卫靖叫嚷几声,和杨仇飞交换了刀和剑,他拿着兵五十七往洞屋外头跑,呼呼挥着那黑红大刀,往一棵大树干上猛一劈,黑红刀身深深没入树干之中,几乎要将那树劈了一半,卫靖脚蹬着树,费了好大力气,这才将那黑红刀拔出,他举刀又要砍树,突然手臂一软,让杨仇飞抓着了肩膀。 “臭小子,别在我这儿搞破坏!”杨仇飞怒叱一声,抬脚踢在卫靖手上,那兵五十七立时脱手,杨仇飞以长剑轻挑,将刀挑弹腾空,一挥手,长剑向上斜斩。 卫靖仰着头,只见到那柄凶烈的兵五十六在空中断成两截,?啷摔在地上。 “月儿铁……”卫靖看着天上月光,又看着杨仇飞手上那柄长剑,楞了好半晌才叫:“乌钢算什么,纯钢算什么,月儿铁果然天下第一!这月儿铁,这月儿铁……” 卫靖叫了几声,又看看杨仇飞,拉着他的手问:“还有没有月儿铁?让我瞧瞧它长什么样子!” “在后头的打铁房中还有几块月儿铁。”杨仇飞指着洞屋后头那间木屋,话还没说完,卫靖便朝那儿冲,杨仇飞喝了一声,纵身跃起,将卫靖又提了回来,怒叱地说:“在剑王地盘还敢撒野?你要我再将你锁起来?” “我没撒野,我只是想看看月儿铁。”卫靖连连摇头,他这时才对外公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俩回到了洞屋之中,卫靖继续看赏摆放于各处的长短兵刃,长兵器有棍、枪、戈、戟、钺、耙、大刀、镰刀、长斧等,短兵器有刀、剑、斧、锤、棒、铁鞭、双叉、东瀛刀、拐子等,软兵器则有链、索、软鞭等,其他各式兵器还有盾、护手、护腿甚至是全身铠甲。 这些武器之中,有些是坚韧锋利,有些是样貌奇特,有特异功用,有些则是两者兼倍,卫靖兴奋把玩那些兵刃,开始大发议论,和杨仇飞你一言我一语,天南地北地谈论起来,他见到一捆软鞭,把玩一番,便说:“这儿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龙骨鞭。” “那啥玩意儿?” “龙骨鞭样貌如同脊椎,能随意卷甩挥动,当鞭子用,也能远远地偷卷东西,是小毛贼专用的兵器!” 杨仇飞哼了一声说:“我打造小毛贼用的兵器要来做啥?” “那不是普通的毛贼,是飞雪山庄的毛贼。” 第138章 狼山8 “你也识得飞雪山庄的人?”杨仇飞咦了一声,看着卫靖。 “便是大盗贝绿的孙女儿,小母猴贝小路,她便用龙骨鞭。” 杨仇飞点点头,说:“是了,贝绿他女人便是使长鞭,他孙女儿也使鞭,却也不稀奇。” “咦?外公你认识贝绿?” “我当然认识,那家伙与李闯天,是我真心佩服的两个人,论起游斗轻功,贝绿是天下第一,若是近身搏斗,他便不如我了,嘿嘿。”杨仇飞攸然说着,跟着畅快朗笑起来。 “你不佩服我爷爷吗?”卫靖有些不悦,叉着手问。 “你爷爷,你爷爷跟我也要好,但要好是一回事儿,佩服又是一回事儿,他不会拳脚武功,便连铸剑也不如我,我干嘛佩服他?应当是他佩服我才对,哈哈!”杨仇飞大笑数声。 “哼。”卫靖扔下了长鞭,不再理睬杨仇飞,往外头走,他在门边坐下,看着月光,四周树上的猴儿仍跳跃嬉戏。 “怎么,你不服气我贬低你爷爷?”杨仇飞来到门边,淡淡地说:“他们三人之中,我最是佩服李闯天,这人没话说,英雄;贝绿和我打的架多的数不清,这人是个混蛋,不过也混蛋得颇有趣;至于你爷爷,倒是与我交情最好,他是我杨仇飞一生之中,最要好的一个朋友。” “是吗?”卫靖回过了头,看着杨仇飞,杨仇飞微微笑着,看着月光,又看看卫靖:“要是换了别人,我岂会将我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他?” “……”卫靖静默半晌,突而笑了起来,说:“原来贝绿是个混蛋,果然有其祖便有其孙。” “怎么,你和贝绿的孙女儿有过节?”杨仇飞问。 “啧,也称不上过节,说起来我倒还欠她个人情,在那大扬府上,好歹她出手帮过我。可是那家伙便是太爱多管闲事,什么事儿都要插上一脚……” 卫靖越说越是起劲,将他这些时日以来,惹出的种种纷争,一一道出,当他说到与贝小路铐在一起,流落龟王岛之时,忍不住高声大笑,顺手拉来了只猴儿,表演起来。 白润莹亮的月儿高挂天边,周边圈着一环彩晕; 一只只猴儿跃下树来,围到卫靖身旁,看他手舞足蹈、听他口沫横飞。 杨仇飞倚在门栏上赏月听故事,不时也插口说几句话,诸如:“信县公孙家?嗯,公孙祖也是条好汉。”或是“霸王客栈?我没听过这名堂。”或是“豹子堂的唐经虎是个人物,原来他不会教养儿子,哼哼。” “没错!豹子堂的唐彪是个杀千刀的坏胚子!”卫靖提及唐彪,又是一副咬牙切齿,先是低沉哀愁地述说探月楼那事儿,跟着抡拳踢足地讲述他和樊军如何将唐彪打得嘴斜眼歪,然后拉开他的双腿,让贝小路淋上那可怖毒水。 “哈哈——”杨仇飞大笑数声,说:“原来你这小子与豹子堂结下了这么个梁子,怪不得豹子堂的人连你爹爹都恨上了。” “什么?”卫靖怔了怔,见杨仇飞抿嘴微笑,神情中带有戏谑意味,他急得连连追问,杨仇飞这才说:“前几天几个传话人捎来口信,说是不久之前,有些豹子堂的人马亲赴总坛,名义上是向帮主进献美女,私底下却在总坛之中暗寻你爹爹,要报私仇。嘿嘿,你这小子,你阉了人家儿子,人家便要害你父亲,真是报应。” “有这种事?”卫靖惊愕叫着,他不服气地补充说:“我只打了唐彪,那药水是贝小路洒的,臭豹子找不着飞雪山庄,只得找我爹爹出气,我得下山去帮忙!” “凭你身手,只帮得上倒忙。”杨仇飞哼了哼,说:“你也别太担心,你爹爹此时隶属八长老手下,豹子堂的人马多半也只能出言恐吓秽骂,不敢当真动手。说也奇怪,总坛之中,护着你爹爹的却不止八长老,我听说那时豹子堂几个唐彪手下,在餐宴之间向你爹爹挑衅寻事,却让一批大厨给赶跑了。” 杨仇飞继续说着:“那批厨子我倒有些印象,在来湖市名声似乎很大,应当便是你方才说的食胜天。稀奇的是前任铁角堂的帮主们竟也混在那批厨子之中,他们听说你爹爹入了闯天门,便每日专门奉上好饭好菜,你以后与你爹爹相见,要是他胖了一圈,可也别讶异。” “啊!是牛大哥他们,对了,牛大哥加入了食胜天,而食胜天在神兵大会之后,开始负责提供闯天门膳食,这么一来,牛大哥他们等于又回到闯天门了……” 卫靖心想有食胜天与牛家兄弟的照应,父亲在闯天门之中应当颇为安全,但他又想,牛大哥们会对父亲照料有加,自然不是给他面子,而是看在武裕夫的份上了。 他想起武裕夫,却又感到有些不妥,呢喃问着:“可是,牛大哥们曾与闯天门有些过结,他们又与武裕夫相好,难道李靡不会报复吗?” “武裕夫是宝胜的义子,本便和闯天门之中与许多人都是旧识,又不只牛家兄弟与他相好,富贵居这事儿,李靡倒行逆施,多半是八个老不死煽动所致,据我所知,闯天们帮中许多帮众对此不平,只是敢怒不敢言,老不死对此也了然于心。昔日铁角堂内规严谨,帮众向心力强,铁角堂会解散,我想也在老不死算计之中,现下的牛家三兄弟已非堂主,便只是三个厨子,对老不死已无威胁,自然不会成为老不死欲除之的目标了。” 杨仇飞捻着胡子,从容说着,他硬是不称“八长老”这名号,说着说着,便将“八个老不死”简称成“老不死”了。 卫靖听得一愣一愣,尽管他生性机灵,但毕竟见识浅显,对那些大团体之中的合纵连横、计算斗争、明枪暗箭,却没有太大概念,他想了想,呢喃说着:“可是那李靡……” 杨仇飞冷笑几声,说:“李靡是什么玩意儿?那家伙脑袋不及猪牛,你在他耳边说声:‘李帮主英才纵横,咱们将《百兵》夺来瞧瞧,那多有趣,杀几个人也没什么。’他可乐得点头赞成;但若你对他说‘李帮主是何等人物,宽宏大量来湖人尽皆知,何须与三头蠢牛计较,任由他们烧饭做菜,对帮中也是有益。’李靡也会感到沾沾自喜,迫不及待表现自己的‘宽宏大量’。” “啊,这么说我就明白啦,李靡那蠢材并非暴虐,而是痴呆……所以八长老便拿着这点间接地操控李靡,以往的铁角堂过于正直强悍,因此对另有图谋的八长老而言是个威胁,所以设计逼其解散,而此时的牛大哥无权无势,便不是个威胁了……”卫靖歪着头思考,咀嚼这些争斗心机。 “不但不是威胁,且还能成为老不死对付无双堂的助力。”杨仇飞冷笑说着。 “八长老连无双堂也要对付?” “无双堂帮众极多,声势浩大,老不死想要在闯天门之中抓稳大权,自然不会任由无双堂继续坐大,事实上老不死已经成功了一半,无双堂早给切成了四块。” “是啊,无双堂没有堂主,只有四个副堂主!”卫靖心有领悟,愕然接着说:“八长老故意设计使无双堂堂主空缺,使无双堂四个副堂主争抢那堂主之位,难怪他们之间关系不好,他们手底下的喽啰们自然也会交恶,如此一来,无双堂便当真成了四个小堂口……我想,说不定无双堂堂主会早死,说不定也是八长老……” “啊呀!”卫靖挥扬双臂发表看法,他说:“李闯天年轻早死是因为久经恶战,但那李晟身手不行,想来没多少亲身厮杀的经验,却也是早死,难不成也与八长老有关?” “这便不得而知了……我听得的消息却是本来在这次的神兵会上,便要决定无双堂的堂主大位,但让你们这些毛头一番搅和,大扬府给烧成一片废墟,老不死倒不吃亏,他们又可以献计进策,让那无双堂堂主之位,继续高悬三年,留待下一次神兵大会决定啦。依我看,下一次的神兵大会,必热闹数倍不止了,哼哼。” “这倒没错……”卫靖心想八长老欲夺权、无双堂四个副堂主要争位,这情况早已波涛暗涌,若是再过三年,届时八长老准备万全,无双堂彼此之间也必然争得你死我活,情形必然更加激烈。 “说不定那个傻瓜和李岳学艺有成,又要去刺杀李靡了,若是李岳也去,那真的是天翻地覆,还有小母猴也会去,说不定又要纵火,那么我……”卫靖抬头看着月光,双眼发亮,呢喃说着:“我当然也不能落后,我可是小原村卫大爷!” “你?你乖乖在这儿替我喂鸡逗猴儿,等你爹爹让那些大厨子养得白白胖胖,打不动剑了,说不定会回来看你这乖儿子。”杨仇飞嘿嘿地笑。 “哼!我才不要,我要救出我爹爹、我要挑了闯天门、我要宰了满全利、我要宰了秦孟先、我要长得比樊军还高!”卫靖朝着天空,连连喊着。 “杀满全利?你杀得成吗?”杨仇飞问。 “杀得成,我便这么杀他!”卫靖嘿嘿一声,以手作剑,转身朝杨仇飞腰胁刺去,杨仇飞轻轻反手一勾,便挡下了卫靖这记刺击,卫靖抓住了杨仇飞手腕,便要使出擒拿,他叫着:“挡下我的剑,便要吃我擒拿手。” “他才不怕你的屁擒拿手。” “哼,杨家擒拿手便这么不济事儿?一点用处也没有,是谁发明的?难道没有打倒满全利的招式吗?”卫靖哈哈大笑,又伸脚拐、又使手掠,一一让杨仇飞轻轻拨开。 “你跪下,磕三个头,我就告诉你。”杨仇飞微微笑着。 “啧,这么多规矩……”卫靖啧啧几声,似乎有些为难,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拉来几只猴儿,随便跪下点了几个头,跟着一跃而起,在月光下奔跑,跳跃上树,朝着来湖市的方向拔声叫喊: “来湖市啊来湖市,你等着瞧吧,三年之后,大侠卫靖又要来啦——” 第139章 地心火1 酷寒。冬雪覆盖了整座山,树林子里回响着一阵一阵的奔冲践踏之声、哗啦啦的草叶扑拍折落之声,和那时而沉闷,时而高昂的嗥叫声。 几只猴儿探出头来,远远看着林间,它们急促地叫了起来,吱吱嘎嘎,它们开始在树枝上奔窜,身子上的小背心迎风扑扑拍打。 近来难见的阳光自叶梢间洒下,受风吹拂的叶影在那躺坐于一根粗树枝上的青年脸上和身子爬窜摇晃。 那是卫靖,他侧着头,哼着小调,看着一方天空弥漫着浓浓烟尘,他似乎在观察那烟尘漫发情形。 一只猴儿扑上了卫靖身子,吱吱嘎嘎地叫,伸手指着那阵奔踏声逐渐响亮的方向。 “终于来啦?你们动作可真慢,剑王我等得烦啦!”卫靖拍拍小猴子的头,嘿嘿一声,自树枝弹跃而起,在空中扭腰张臂,大鹰似地攀上另一根更加高拔的树枝端上,俯看前方林间。 比起三年前,卫靖的身材高挺精壮许多,他背上背着一柄长剑,腰间悬着一个长形小皮袋子,露出小半截金属长条,那是他三个月前打造完成的最新八手。 “哈哈,来啦!”卫靖见到前头林间白雪之后,有数只山猪奔来,在山猪后头,有三十来只穿着背心的猴儿在树上结队窜走,每只猴儿手上都拿着一柄弹弓,腰间悬着小布袋,里头装有石子,猴儿们不停搭弓掏石,对着底下的山猪屁股射个不停,将山猪们赶往卫靖所在之处。 卫靖便也开始在树枝上奔走,他动作矫捷,奔爬弹跳,踏落一团团树上的积雪。他大步一跃,伸手揪着一条横长树枝,晃荡一圈,攀跃到远处一株大树干上,他一手拉着树干分枝,另一手拔剑出鞘,见到奔来的山猪踏入他脚下范围,便挥剑斩在树干旁一条绳索上,那绳索立断,触动机关,底下一张大网四个角儿哗啦啦地给拉了起来。 山猪们嗥叫挣扎,一只只自向上拉起的大网中翻滚跌下,一落地便四散窜逃,有一只小山猪让其他山猪挤在网子中央,当那些山猪全都逃了之时,这小山猪仍在网中翻滚,而网子四角已完全拉起,小山猪再无可逃,只能不停地挣扎,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四周的猴儿们兴奋骚动,在树梢、地上不停奔跳泼叫,卫靖松手落下,好几只猴儿拉来了一辆板车,卫靖拿着绳索将那小山猪连着网子给捆了起来,将它扛上板车。 突而树丛之间窜出一个大家伙,是一只更大的山猪,朝卫靖直冲而来,卫靖惊愕怪叫,纵身跃了个筋斗,闪过大山猪的撞击,大山猪胡冲直撞,将四周的猴儿全吓得奔爬上树,朝着这大山猪乱射石子。 “住手,你们射到我啦!”卫靖嚷嚷叫着,他一面用手臂挡着那些猴儿胡乱射下的石子,一面自地下捡了捆绳索。 那大山猪一个转向,又朝卫靖奔冲而去,卫靖急急忙忙地结着绳圈,在那大山猪的尖牙几乎要顶进他腿上之际,这才低身侧闪避过,顺手将手中绳圈套上山猪口鼻,出力勒扯,那山猪吃痛,转身追撞卫靖。 卫靖看准了山猪冲来之势,一手拉扯绳圈,一手按在那山猪鼻子上端,使山猪的冲撞之力偏移,朝地上撞去,磅的一声,山猪翻了个滚,挣扎爬起时,右前蹄、右后蹄,都给卫靖绕上了绳索。 卫靖拉动绳索,或推或拉或拐或拽,使那山猪每每在站稳之前,再度摔倒翻肚,下一刻,那山猪四只脚都给绳索缠上,还给打了好几个死结。 卫靖抹抹汗,用力拍了那大山猪屁股一巴掌,说:“看在你舍身救友的份上,我晚点吃你。” 几只猴儿推着板车过来,卫靖先将小山猪卸下,跟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大山猪架上板车,再将小山猪放在大山猪背上,捆上好几圈绳,这才松了口气,挥手一招:“大伙儿回家啰——” 百来只穿着棉布背心的猴儿们声势浩大,数十只猴儿轮流拉着板车前头的长绳,卫靖在后头推着,一路向上,从半山腰看去,四周都是高拔大山,这儿可不是卫靖三年前初登上的狼山,而是距离狼山数百来里远的蛇蜒山。 卫靖领着猴儿一路欢欣鼓舞地往山上走,转入一条小山道,前方一边是山壁,一边是平坡,平坡上有两间木屋,远处还有一个小棚子,棚子底下有七八只大铁笼,一共关着五只山猪。 卫靖将板车推到那猪笼旁,松绳赶猪,将抓来的两只山猪关入了一只大铁笼中,棚子底下的看顾猴儿,吱吱叫着,向里头扔洒饲料,塞入水盆。 “唉……”卫靖叉着腰,在那几只猪笼前走来晃去,连连摇头,对着里头的猪说:“今儿个轮到谁?老实说我真是舍不得……但也没办法,这蛇蜒山上也没别的东西好吃,便只有你们在山上晃来晃去,不吃你们吃谁啊……” 卫靖在一个笼子前蹲下,对着里头的山猪说:“好吧,就你好了,你这家伙平常饲料吃最多,吃饱了就呼噜噜乱叫吵人,你可别怪我……” 卫靖正说话时,突然前方高处的山巅传出一阵号角声,声音响亮悠长。 “来啦!来啦——”卫靖惊叫弹起,只见到远处天际弥漫着的烟尘更多了,他赶紧拉过几张大布将猪笼遮上,对着猴儿们喊:“全躲进屋里去——” 他狂奔喊着,冲入其中一间小木屋中,里头是打铁工房,有炉窑、鼓风设备,和一大堆完成和未完成的兵器。 卫靖在一张桌上抓了一件厚实的大斗蓬,将之披挂上肩,出屋朝着蛇蜒山上更高处,那号角声响方向赶去。 他奔过几条山道,附近已无树林,全都是覆盖着白雪的坚石山壁,从这儿看去,在离蛇蜒山不远处的另一座大山顶上,冲出滚滚烟尘,忽地天摇地动,一声一声沉闷巨响传向四方,好似有一条巨龙藏在那山中怒吼一般,跟着是红红的山火喷发出来,喷上了半边天,更多的烟尘随那山火泄出。 “哇——”卫靖看傻了眼,赶紧将那大斗蓬穿上,他加快脚步向前方一座圆形小屋奔去,那屋是以坚石砌成,外头还涂上了防火石浆。 卫靖入屋,杨仇飞正背着手,伫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十数里之外那火山喷发,半晌才说:“小子,又上哪儿去野了?我吹了这么多次号角,你这才来?” “外公,我去捉你最爱吃的大山猪啦。”卫靖嘻嘻哈哈地说,也凑到窗边,只见到那火山不停喷发山火,落下来的红浆在山上划出一道道有如血痕的红迹。 第140章 地心火2 卫靖看得惊心动魄,忍不住来到屋外,迎着吹拂而来的暖风向那火山张望,呢呢喃喃地说:“和我想像中有些不同……” 火山的热气向四方袭卷,附近的冰雪一下子融去大半。卫靖在外头观看半晌,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热风吹得他头昏眼花,口干舌燥,赶紧奔回屋内,说:“外公,咱们得走啦,在这儿会给活活热死!” 杨仇飞与卫靖出了这小屋,只见到白烟遮去了大半边天,他们盖上斗蓬头套,又取出布巾以雪水沾湿,覆住口鼻,返回山腰小屋。 “你们还顾着玩,我不是要你们躲入屋里吗?”卫靖喝叱着那些不听话的猴儿,将它们一只一只都扔入了屋里,杨仇飞则抽出长剑,打开猪笼,将那些山猪一一刺死。 “外公,手下留情啊——”卫靖喊叫着,来到杨仇飞面前,替今日刚捉来的那两只大小山猪求情。“这两只便放了吧,咱们吃不了这么多。” 杨仇飞也不置可否,与卫靖合力将一只只大山猪拖上板车,拉到小屋旁,放血清洗、切剁成块,装入大袋中,带入了小屋。 那屋内竟有地下暗道,有几间小室,里头备有饮水干粮和猴子饲料。 □ 火山不时爆发,烟尘笼罩了附近的山和地,卫靖与杨仇飞,连同百来只猴儿,都躲藏在这小屋与密道之中度日,他们会在烟尘较少的时候出外探看情势。 一连过了三十余日,火山终于不再喷发,天空上的烟尘也已落尽,卫靖这才指挥着猴儿,提水打扫屋外那遍地白灰。 “准备好了吗?走吧。”杨仇飞提起行囊,将惯手长剑佩于腰间,又提着一把伞,催促着卫靖。 卫靖也背着几个包袱,他呼喝几声,招来一批身穿白色背心的猴儿,约莫三十来只,这批猴儿大都是猴群中较为敏捷且体力较好的猴儿,它们吱吱叫着,到了打铁工房中,协力拖来两辆板车,上头摆着铁锄、铁锹之类的掘地工具,也有猴子饲料和随身杂物。 祖孙二人连同一批猴子,浩浩荡荡地往那火山前进,到了火山,只见处处都是让山火烧过的痕迹,那些火浆已凝结成了奇形怪状的石面,上头还覆着雪花。 “这活儿果然要在这寒冬中才能进行,要是盛夏,可能要烫死人了……”卫靖一面说话,和杨仇飞一人抓了一柄铁锄,各自领着十只猴儿分头行走,留下十只猴儿看顾板车。 卫靖朝一处突起小堆奔去,用锄头掘地,将那小堆掘开,那小堆底下竟有一深坑,坑中积着约八分满、已经凝结的炎浆结块,在坑口上方边际又有一斜斜的小凹坑,里头摆了一个长形防火石盆,里头结了一块黑黝黝的钢铁,约莫手臂长短粗细。 卫靖兴奋地取出石盆,只觉得还微微发热,他将石盆砸碎,取出钢铁,左右翻看,看不出个所以然,便转身去找杨仇飞。 “外公,你看这成不成?”卫靖将那手臂大小的钢铁递给杨仇飞,杨仇飞接过,检视半晌,摇摇头,随手抛在地上,说:“烧得不够。” 地上几只猴儿将那钢铁费力地拖往板车,协力扔入板车的篓子中。 “啊……”卫靖拭着汗,看着这大片荒野山坡,呢喃说着:“要炼月儿铁还真是不容易……” 三年下来,卫靖随着杨仇飞跋涉群山,四处搜集炼造月儿铁的材料。 半年之前,杨仇飞听闻了这火山偶而会冒出白烟,便领着卫靖与猴子们,来到了火山旁的蛇蜒山上住下,一住数个月,他们在火山上掘了数十个凹坑,造出数十个天然炉窑,将那炼月儿铁的材料放入凹坑之中,便等着某日火山爆发时,利用凹坑盛接这“地心火”,来烧炼钢材。 但这天然炉窑难以控制,有些凹坑盛接的炎浆不够,无法烧足三十日,有些则是让炎浆淹没,烧得过头,和附近凹坑土石都镕成一块。 卫靖和杨仇飞,花了两天的时间,将这数十个凹坑之中的钢铁全掘了出来,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失败的废铁,比寻常钢铁还要不及,但也有约三分之一的钢铁虽不及月儿铁,但也能造出一等兵刃,卫靖将这些钢铁捆覆扎实,摆在板车之上。 另外也有三块钢铁,烧得最好,杨仇飞将之掘出之后,朗声长笑许久,他将卫靖招来,对他说:“小子,平时你总爱自称自己也是剑王,我都怎么说你?” “你都说我是‘屁个剑王’,再不然就是‘吹牛王’、‘泼猴王’……”卫靖随口回答着。 杨仇飞嘻嘻笑着说:“是啊,不过我决定不久之后便将‘剑王’这名号让给你啦。” “什么!”卫靖有些惊愕,拉着杨仇飞的手,说:“外公,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再过不久,江湖上便没有‘剑王杨仇飞’这名堂啦……”杨仇飞笑着说,他见卫靖一脸愕然地望着他,便补充说:“老子我是‘剑神杨仇飞’!” “呿!”卫靖挥挥手,不再答腔,指挥着猴儿整备板车,与杨仇飞下山,返回蛇蜒山,却没有长住,而是将那些兵器成品与半成品装捆整备,装上一辆辆板车,转往他处,在经过了数十天之后,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孙眉县境内的狼山。 卫靖的神色却颇为忧愁,因为一向威风朗朗的杨仇飞病了,他已年过八十岁了。 卫靖雇了一辆马车和几个工人,协助他们运送大量兵器铸材,那些工人却不愿将货品送上山,只愿送到山脚下的茶水店,便匆匆离去。 “小剑王,你长成大男人了。”茶水店老板递上两碗茶,斜眼瞅着卫靖,卫靖仍自顾自地生着气,怒骂着那些工人。茶水店老板又看看杨仇飞,注意到了这昔日剑王的憔悴面容,这才露出了忧虑的神色,问:“杨老先生身子微恙吗?” “是啊,火山爆发之时,那地方忽冷忽热的,我外公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呢。”卫靖喝干茶,气恼地说:“所以我才这么生气,那些家伙收足了钱,工作却只做一半,真是可恶!” “这你也不能怪他们。”茶水店老板说:“前两年你们离去之后,这狼又回来了,狼回来不打紧,连熊也来了,现下那些旅人别说像以往那样以水果打发猴儿,便是带刀带剑,也未必保得安危了,两个月前便有几个旅人让熊吃了,入冬之后,才稍稍宁静些。” “有这种事?”卫靖有些惊愕,气鼓鼓地呢喃说着:“趁着我不在,那些家伙胆敢侵入我的地盘伤人。” 第141章 地心火3 茶水店老板特地煮了些药炖膳食给杨仇飞用,笑着说:“老先生,您这外孙当真将自己当成山大王了。” “他是猴儿王。”杨仇飞斜斜瞅了卫靖一眼,卫靖正叽哩咕噜向那些猴儿训话,他挥手指了指,不时冒出几句猴子叫声,那些猴儿吱嘎嚷嚷着,分成三队奔上了山,一副要将狼山夺回的模样。杨仇飞喝了一口药汤,和茶水店老板说:“你瞧,他还会讲猴子话。” 杨仇飞顿了顿,清咳几声,说:“现在……情势又如何了?闯天门神兵会,应当又要开场啦。” “今年这场,不是神兵会,是英雄会,闯天门要举办第三次的英雄会。”茶水店老板细声地说。 “英雄会?”杨仇飞眼睛一瞪,咳了半晌,这才冷笑说着:“当今世上,英雄还剩几个?英雄会?他们配吗?” “老先生有所不知,半年之前,西边几个县又传出土匪的踪迹,闯天门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他们又要剿匪,又要壮大帮威啦。” “哼,土匪打土匪,倒也有趣。” 这晚,茶水店老板召集了几个熟识的工人,替杨仇飞和卫靖搬运兵刃铸材,将一车一车的物品都搬回了狼山腰上的洞屋之中。 为了防止狼袭,茶水店老板亲自督军押阵,他手上按着一柄弯刀,一双眼睛比平时锐利了十倍不止。 “茶老板,原来你也不简单啊。”卫靖跟在后头,一路上向树梢上的猴儿发出探路号令,他看着茶水店老板腰间那把弯刀,说:“这是柄好刀。” “嘿嘿,这是剑王老先生造给我的,当然好。” “我外公将‘剑王’这称号让给我了,以后你得叫他‘剑神’。” 杨仇飞在后头听了倒有些不好意思,斥说:“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突然前头树上猴群发出尖叫,四周的猴儿们全骚动了起来,卫靖哼了一声:“大家小心,狼来啦。” 卫靖话未说完,山道一侧果然亮出许多双晶亮眼睛,在黑夜之中闪闪发光。 猴儿们在树上奔走,但它们的弹弓却没带在身上,只得在树上摘折树枝往下扔。 那些野狼受了猴儿们的刺激,也露出狰狞面孔,扑出了草丛之间,将卫靖一行团团围住。 那些工人们吓得挤成一团,卫靖和茶水店老板一左一右拦在野狼前头,茶水店老板看看卫靖,说:“小子,你能收拾几只,便尽力而为,余下的我来解决。” “茶老板,那你可能一只都打不着啦!”卫靖哈哈一笑,拔剑出鞘,朝着一只扑来的恶狼刺去,那狼登时毙命。 狼群们攻了上来,茶水店老板弯刀左劈右扫,一下子斩死两只狼,卫靖也连连出剑,刺死了两只狼,但小腿也让狼咬了一口,拐了一跤,有些狼狈。 “老先生,你没传他杨家剑法?”茶水店老板方才以话相激,便要见识这小剑王的剑术,但见卫靖他虽能刺死恶狼,但剑法并无精奇之处,不由得有些失望,又见他让野狼咬倒,便大步上前挥刀一斩,将一只便要扑上卫靖身子的野狼斩成两半。 “这小子倔得很,我取笑他的小玩具,他便不高兴,硬是要花费心思练习他那小玩具,这剑术便耽搁下来了。”杨仇飞冷冷地说。 “什么小玩具,让你们瞧瞧卫大爷的刀法!”卫靖翻身跃起,将长剑入鞘,抬脚踢那些狼,他手快,一掠一勾掐了两匹狼的颈子,磅地让它们脑袋撞脑袋。 跟着他摸出腰间八手,他那八手经过多次改良,整副八手皆以精钢打造,用途也从以往的“工具”,变成了“兵器”,尺寸加长到十吋。 卫靖扳出乌钢短刀,俯身闪过一只迎面扑来的野狼,顺势在那狼颈上一划,那狼立时毙命,脖颈之处血流如注。 “狼啊狼,不是我要杀你们,你要吃咱们,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呀!”卫靖嚷嚷着,身形越来越快,只见他将杨家擒拿手中的抓、勾、掠、拐、摔、按、拿等手法,以八手小刀使之,每一刀都划在野狼的颈子上,那些野狼全都一刀毙命。 “小剑王的擒拿手法倒真有老先生的风采。”茶水店老板见卫靖虽持小刀,但骨子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杨家擒拿手,这才对他另眼相看。 余下的六七只狼自知不敌,纷纷窜回了林间,四处逃窜,猴儿们尖声叫着,一部份奔跳着去追那些狼,一部份则跟在卫靖一行人前后左右,护送他们上山。 卫靖见到了洞屋,院子、屋上都积满了落叶尘埃,他呼啸几声,猴儿们纷纷自树上落下,一只只排整队形,听着卫靖发号司令。 “樊军,带几只猴打扫鸡圈;公孙遥,带几只猴清理仓库;贝小路,带几只猴把地上的落叶给我清干净,记得别随地大便啊……” 杨仇飞行事随意洒脱,懒得替兵器、猴子部下取名,因而百兵之中的武器大都无名,仅以“兵一”、“兵二”称之,一干猴部下的名号也是“猴一”、“猴二”以此类推。 卫靖开始与这些猴儿相处时,便替一些较聪明、猴群之中地位较高的猴儿取上姓名,大都是他以往的朋友姓名。 那些猴樊军、猴公孙遥、猴贝小路等一只一只领了号令,歪头歪脑领着部下赶往洞屋旁的小储藏室里,找抹布、扫把,准备打扫他们的故居。 “外公,今晚月色美,你在这儿和茶老板聊聊,我让猴儿把屋子里打扫一番,整备干净再让你进屋。”卫靖和工人将板车上那一箱箱、一篓篓的兵刃、杂物卸下。 茶水店老板看了看杨仇飞,沉声地问:“老先生,那英雄会订在五月,离现今尚有四个月,您去不去?” “我去凑个什么热闹。”杨仇飞淡淡地说:“我还得修订《百兵》、打造天下第一剑呢。” 卫靖扛着一只木箱要入屋,来到门边却见那洞屋木门竟破了个大洞,里头黑沉沉一片,他气恼地嚷嚷:“哪个家伙将我家门给拆了?” 几只猴儿早已进了洞屋,在里头吱吱叫着,像是受到惊吓,卫靖怔了怔,他听得洞屋深处几只猴儿不知在和什么玩意儿争斗着。 突然一声低沉兽吼自洞屋之中传出,卫靖正觉得奇怪,取出八手想入屋一探究竟,那茶水店老板已经高声叫了起来:“小剑王,别进去,那是熊叫声——” “什么?”卫靖又惊又气,朝里头吼着:“里头的熊,给我出来,这儿不是你家——” 卫靖以往便有与阿喜说话的习惯,在山中三年,每日和猴子说话惯了,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动物都听得懂他说话。 第142章 地心火3 卫靖叫嚷几声,听见了几只猴儿发出的惨叫声,惊愕地推开门便想入内,但右臂让那茶水店老板一把抓住,茶水店老板叫着:“别进去,你没听我说里头有熊吗?” “熊很厉害吗?” “熊直直站起,你只到它的胸腹,它大掌一挥,大概也只有闯天爷在世时能接得下!”茶水店老板嚷叫着,架着卫靖的肩要将他提起拉出,但觉得卫靖力气甚大,全然拉不动。 卫靖久居山间,长年持重锤打铁,每日不是与杨仇飞习武练剑、便是与猴子比赛爬树,不知不觉也练就一身怪力。 卫靖还在幻想那熊长得什么样子,听见茶水店老板不住骂他,这才回神,退到了院子。 他已听不见洞屋之中的猴儿叫声,知道猴儿已让那熊给咬死,便忿忿地转身来到那堆杂物箱中翻找,他打开一只大箱子,里头是一堆护手、铠甲等家伙。 他翻出了自己亲手打造的家伙——卫大爷爪。 这是一双钢制护手,这护手分为两个部分——前臂与掌,前臂外侧有着弧形护甲保护,护甲结构有数层,抵着手臂的内层是柔软的棉布垫子,中层是竹片,外层则是指头粗厚、防御刀劈剑砍的乌钢片; 掌的部分则是手背、指节外侧皆有内衬棉布的钢片保护,拳头握起时那四个突出指节处,造得尖锐外突,有如指虎一般,掌缘、手肘、虎口处都有着大大小小的突出棱角,便连指尖处,都造得尖锐突出,如同兽爪一般。 洞屋之中那低沉兽吼更加响亮,一只大熊撞开了门,步了出来,口中还染着红血,神情凶暴,似乎像是让猴儿们吵醒,十分愤怒的样子。 “你这家伙,霸占咱们的家,还杀我手下?”卫靖哼哼说着,抖了抖双臂,使得“卫大爷爪”发出喀啦啦的声响,他身子低伏,模样好似要与熊角力一般。 “小子,不要命啦?持长剑远斗!别跟它近身肉搏,野熊比你更善于近身搏斗!”杨仇飞高声呼唤,身子微动,便要出手。 “老先生,您身子有恙,别轻举妄动!”茶水店老板抢先一步,从一名工人手中抢过一支火把,持使弯刀攻向那熊,但他弯刀比卫靖八手长不了多少,他虚砍几刀,不敢靠得太近,只盼以火把吓退那熊。 “茶老板,你退开!”卫靖摸出八手,上扳出一截铁支架,下扳出一截铁支架,那两支架之间连着一条弦线,竟成了一张小弓,他俯身一摸,自绑腿处那小挂袋里拈出一枝箭,搭上弓便朝着熊射去,射中熊的肩头。 那熊中箭吃痛,猛地站了起来,抡起一掌便往茶水店老板脑袋上打,茶水店老板向后弹退,抡动火把护身。 卫靖奔冲而去,又射一箭,射中那大熊后脚掌,那大熊晃了晃,就要倒下,卫靖动作极快,射出箭的下一刻便将弓收上了,转而扳出小刀,低身窜近熊的腰侧,低身刺去,刺进熊的腰腹。 只听得熊嚎叫一声,挥掌一打,卫靖抬手格挡,轰地一声给打得腾空向后飞弹,他落地之时捂着左臂,甩了甩,嘿嘿笑着说:“茶老板,谁说只有闯天爷挡得下熊掌?” 那熊朝卫靖奔去,卫靖弓身弹起,连连后退闪避熊击,同时将小刀合上,扳出铁钩,忽然一团焰光闪来,打在那熊的脑袋上,是茶水店老板掷来的火把。 那熊再度站起,吃痛吼叫,卫靖趁这机会,挥手一钩勾在那熊的右前掌上。 “喝——”卫靖大喝一声,伸脚拐在那熊后腿中箭处,使其站不稳,同时以八手铁钩扯动大熊前掌,另一手猛击在那大熊前臂关节处,这三个动作几乎同时完成,将那大熊拐摔在地。 但大熊皮肉筋骨终究比人粗壮太多,倒地刹那一个翻身张口乱咬,挥掌乱击,一掌划过卫靖大腿,登时在卫靖大腿划出数道口子,鲜血长泄而出。 “哇!”卫靖一个不稳向后仰倒,跟着又翻身弹起,朝着扑来的大熊猛踹一脚,踹在那熊鼻子上,那大熊鼻子让卫靖一踹,痛得在地上打滚。 卫靖那八手还挂在熊的前掌之上,他终于反手要抽拔长剑,但熊再度起身朝他冲来,卫靖只得回手抵敌,双手抬起,受那大熊一掌,他虽顺势翻腾,但双臂仍疼痛欲裂,恨恨地喊:“力气比樊军还大!” “小子,闪一边去!”杨仇飞一声高喊,身形已拦在卫靖身前,长剑一出,直直穿入那扑来的大熊颈子,跟着身子后仰,避过了大熊临死前的一掌。 但杨仇飞终究病了,没完全避开大掌,脸颊给划出一道血痕。 “啊,外公!”卫靖大惊,连忙扶住杨仇飞,见他脸上那血痕并不甚深,这才松了口气。 杨仇飞站定身子,连连喘气,他挥手在卫靖脑袋上狠狠敲了个爆栗,怒叱:“小子,想当剑王,再等几年吧!” 卫靖吐吐舌头,想抬手揉揉脑袋,怎知双臂却难以抬起,竟是给那大熊打得麻了,他喃喃地说:“要是我这在卫大爷爪的护臂处造几枚尖刺,那大熊便讨不了便宜了。” 他边说,边走到大熊尸身边,将挂在熊掌上的八手取下,他见那大熊身上多处创伤,死状甚惨,不由得叹了口气,喃喃说着:“啧……在这山上便如同野兽一般,互相厮杀才能存活……” “人和人之间,也是这个样子。”茶水店老板缓步走来,拍拍卫靖肩头,又在那大熊脑袋上补了一刀,确定它死得透了,这才招呼那些看傻了眼的工人,将这大熊尸身捆绑,准备搬下山卖钱。 □ 数日之后,卫靖大腿伤势差不多好了,在百来只猴儿的协力之下,洞屋内外也整理成当初原貌。茶水店老板带上了几只鸡,让卫靖饲养,杨仇飞每日在洞屋之中养病,渐渐感到不耐,他见卫靖忙进忙出,拿着那些钢铁块把玩,心痒难耐,数度要上打铁工房,都让卫靖劝回。 “剑神大老爷,你心急什么,等你身子好了,再起来打铁,这几天让剑王我先玩玩。”卫靖倒了杯茶奉上。 杨仇飞哼了哼说:“你拿其他精钢玩,别拿咱们造出的月儿铁来玩,要搜集足够的炼钢材料可不容易,这两年你跟我东奔西走应当知道。” “啊——”卫靖当然是极不甘愿,他从早到晚、嘟嘟囔囔地抱怨不休,杨仇飞拗不过他,便答应让他拿一块月儿铁打造,剩余两块如何也不能碰。 卫靖兴奋极了,但接下来几日,他显得心不在焉,时常倚着树干发呆,他在犹豫要将自己那一块月儿铁,打造成什么样的武器。 这一日,杨仇飞大清早便拿着他的百兵草稿,在院子之中走来晃去,卫靖在树上见了,翻身下树,急急嚷着:“外公,你病还没好,别出来啊,外头很冷啊!” “我病好了。”杨仇飞哼了一声,往打铁工房走去,卫靖拦他不住,只得赶紧备了早餐,端入工房要他快吃。 “外公,你便是要打造一把胜过兵九十九的月儿铁剑是吧。”卫靖随口发问,他甚早之前便发现,杨仇飞近年的几本《百兵》修订本,里头大都只记载到兵九十九。 那柄兵九十九月儿铁剑,也是杨仇飞所铸兵器之中,最厉害的一柄剑,能劈钢断铁,但杨仇飞对这把神兵却不甚满意。 第143章 地心火4 这是因为兵九十九之所以厉害,全来自于铸材本身绝好之故,杨仇飞每每想到即便由任何一个铸剑师使用这月儿铁打造长剑,便都能胜过他《百兵》之中的神兵利器,便觉得不快。 这也是他晚年之后费心钻研炼制人工月儿铁的原因,他想凭一己之力,造出绝顶钢材,这便不是坊间那些二三流师父能办得到的事了。 也因此,杨仇飞之后的《百兵》修订版本当中,在兵九十九之后,便始终空缺,为得便是留给那兵一百——使用自己炼制出的绝顶钢材所造出的绝顶神兵。 “什么兵九十九,是兵九十八!”杨仇飞瞅了卫靖一眼。 “啊?”卫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那柄月儿铁剑,是兵九十八,不是兵九十九。” “明明是兵九十九……”卫靖翻开一本《百兵》,指着上头那记载着兵九十九月儿铁剑的页面这么说。 “我不是开始重新改写《百兵》了吗?那把月儿铁剑,我改成九十八了。”杨仇飞嘿嘿笑着说。 “啊,我知道了。”卫靖哼了哼,说:“外公,你给我一块月儿铁,自个儿留两块,你想打造两柄兵器,所以将兵九十九降为九十八是吧。” “不。我要造出新的兵九十九,至于那兵一百,我不打算造了,那并非人工锻造得出的东西。”杨仇飞起身来到桌边,抚摸着木桌上摆着的那三块月儿铁块,淡淡地说:“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修改《百兵》,以后不会再修改了,即便修改,也是让你这小剑王去修改,杨仇飞的《百兵》,应当已经齐了……” “咦?外公,我不懂,你说什么?为什么你不造那兵一百,那是什么兵器?为什么无法以人工锻造,你已经设计出来了吗?”卫靖连连追问着。 “我杨仇飞……为了追寻这天下一百兵器,耗费了许多年、许多个日子,现下想来,却也十分可笑。”杨仇飞闭目不语,好半晌后才睁开眼睛,说:“前些年我仍然十分自负,这几年想法却慢慢地改变了,我常常想起那些老友,你爷爷、李闯天、王八蛋贝绿……” 杨仇飞顿了半晌,继续说道:“兵刃终究是死的,人则是活的;兵刃伤了、断了,生把火便能修铸,人死了却不能复生……在许多年前,我杨仇飞、那号称天下无双的李闯天、王八蛋贝绿,我们手中拿着的可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我的长剑是抢来的、李闯天的破刀是捡来的、贝绿那王八蛋更好笑,他小时候专捡石子掷人,之后掷得准了,便掷飞刀,但他的飞刀也是偷来的。哈哈,哈哈!” 杨仇飞忆起往事,不由得朗声大笑了起来,但随即神情转为严肃,看着卫靖说:“但你知道,咱们凭着那些破铜烂铁,干下了什么好事吗?” 卫靖喃喃答腔:“杀土匪?” “是,杀土匪,咱们杀了很多很多的土匪。”杨仇飞笑着说:“不但杀土匪,还造神兵——我们三人,只花一夜,便造出了兵一百,我后来却忘了这事儿,直到这些年才渐渐想起、渐渐领悟,哈哈!老糊涂啦。” “只花一夜造出兵一百?那到底是什么?是刀还是剑?”卫靖听得茫然,不停追问。 “是。只花一夜。先杀土匪、再铸神兵……”杨仇飞又闭上了眼,缓缓地说:“在那黑风冈上……” ......... 这一天晚上,大风无云。 杨仇飞喝了药汤早早入睡,卫靖尚在大院子之中看着天上月色,他抚摸着八手,扳出乌钢刀,闭上眼睛,缓缓地使动,心中遥想今日杨仇飞和他说的故事,是在那数十年前,在动荡飘摇的来湖市里所发生的一些往事。 是关于“兵一百”的故事。 在那一年,土匪纵横,杨仇飞与李闯天为了从土匪手中解救那闯下大祸的好友贝绿,所干下的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兵一百……”卫靖一面缓缓使刀,一面背诵着杨仇飞白昼和他所说,李闯天生前讲过的那些话—— “别看我手上这刀平乏陈旧,拿在土匪手上,只是把污秽恶刀,拿在我手上,可要大放光采。今晚看我,斩人脑袋,斩开人心,我要斩的不只是土匪的心,也要斩开来湖那千千万万百姓们的心……” 于是,那一晚,杨仇飞与李闯天摸入了黑风冈上的土寨,凭着一把破刀、一柄烂剑,不但救出了那个专门惹是生非,后来的飞雪山庄庄主贝绿,也将黑风冈上的土匪杀尽,砍下了两百一十七颗脑袋,在太阳升起之前,快马运送回来湖市,高悬于城门之上。 消息像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来湖,来湖市的百姓终于醒觉,即便恶如土匪,却并非打不倒的。那一天,霸占来湖市数个月的十八路土匪们,遭到了来湖居民前所未有的起义抵抗。 李闯天三人,只花了一夜,便替来湖市数百万人,造出了天下第一神兵利器。 “百兵之首,是为人心。” 卫靖喃喃祷念,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天上那又圆又大的月亮,静默半晌,这才开口说:“月神呀月神,我外公时常说月儿铁是从月亮上落下来的钢铁,他常说他能炼出这月儿铁,便是神了,所以自称剑神,若是触犯了你,你可别介意,我外公脾气古怪,但人却不坏。” “你总是在这深夜发光照耀着大地,想来你都白天睡觉吧……你在那么高的天上,你应当看得见我爹,他现在做什么呢?你应当看得见公孙遥、樊军、牛大哥、老许、水半天、张大妈……还有飞雪山庄那些人,他们现在做什么呢?” “我又做了什么呢?我认识许多朋友,他们都是很好的好人,我听说过许多昔日英雄,他们干下了一些可歌可泣的事。三年之前,小母猴贝小路还只是个黄毛丫头,但她已经懂得行侠仗义了;公孙遥只大我一岁,当我带着阿喜四处溜达闯祸时,他便有了牺牲生命以报故人之恩的觉悟了;樊军为了照顾我,莫名其妙地和我去大扬府闹事,我能有他那般的义气吗?” “卫靖呀卫靖……”卫靖从向月亮说话,转而向自己低语:“何年何月,你才能打造出自己的兵一百?” “你能赶上他们,成为一个在许多年之后,仍然受大家尊敬的英雄吗?”卫靖昂头看着月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144章 重聚1 地下来湖二层比三年前热闹许多,甬道之中聚积着不少人,但他们的脸上大都挂着漠然或是仇苦的神情。 许多小地摊胡乱堆摆,很多人随地卧睡,四处都是垃圾,甚至是便溺秽物。 两个身披黑色斗蓬的人穿过那些横七竖八,睡卧在地上的人,前面那人低着头,斗蓬帽沿压得极低,默默前行,后头那人身形摇晃,不停与其他侧身而过的人发生推挤,不时以低沉沙哑的声音碎碎咒骂,他含糊不清地问:“到了没,到了没?” “我问你话!”那人连问数次都得不到回应,突而大步向前一跨,抓住前头那人手腕,将他拉近身旁,怒吼:“我问你话——” “我……我没听见……师父……”前头那人惶恐应答。 “没听见?”那怒骂之人,猛地一巴掌打在应答之人脸颊上,将他打得扑倒在地。 那挨打之人缓缓挣扎起身,头上的斗蓬覆头已经脱落,只见他面容青苍憔悴、口唇灰白干裂;他的左耳变形,听力似乎有些受损; 嘴角还淌着血丝,受了巴掌的脸颊红肿;他的双手十指骨节像是受过许多伤害,却没有经过妥善的治疗,以致于有些扭曲变形; 他的眼角瘀肿,睁不太开,眼神黯淡无光。 他是公孙遥。 打他之人则是李岳。 李岳歪着头,怒瞪着公孙遥,嘴巴微微张着,淌下灰浊口水,他的眼神也是灰浊的。 “师父,是我不好,以后我会仔细听你说话……”公孙遥赶忙上前,搀扶着李岳,伸手自怀中取出布巾,替李岳抹抹嘴角口水。 他们一步步向前,李岳步伐跨得大了,肩头和一个赶路汉子撞上,那汉子脾气似乎也不好,呸地一口口水便吐在李岳脸上,李岳却茫茫然地看着他,问:“你做什么……” “哪来的傻子?”那人哈哈一笑,伸手便要甩李岳巴掌,手臂却突地软下,刺麻疼痛,原来是一旁的公孙遥出手,以手指点了他手臂一下。 “师父,没事,是一只苍蝇,您别生气,咱们便快要到了……”公孙遥取出布巾,替李岳擦去脸上的唾液。他转向和那汉子说:“我师父身子不好,您别为难他……” “你这两个家伙打哪儿来的?”那汉子哼的一声,一拳打在公孙遥脸颊上,只见公孙遥中拳之后,脑袋夸张地晃动,跟着又站定身子,苦笑了笑:“大哥,您气消了吧?” “哈哈,这人打不还手?”那汉子模样也像是积了满腹的怨气,他此时碰上了公孙遥,却像是饿豹见着了小羊一般,他哼了哼,说:“我一肚子恶气,哪有这么容易消,你两个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 “大哥,我得将你打昏,否则你再这般说话,你会没命……”公孙遥叹了口气,缓缓上前。 那汉子先是一愣,跟着哈哈大笑,又抡动拳头,轰地打在公孙遥脸上,公孙遥脑袋仍然夸张地一扭,却像是没受什么伤,甚至也不觉得痛,他向那汉子苦笑了笑,举起右手,他右手的无名指与小指都是扭曲的,只有食指与中指尚能伸直。 那汉子后退一步,方才他让公孙遥点中的手臂犹自麻疼着,他不敢再挥拳,便抬脚朝着公孙遥腰腹蹬去。 公孙遥二指点出,出手快如闪电,在那汉子的腿上刺了两下,只听得那汉子哇地一声,身子一晃便要软倒。 公孙遥身子微微前倾,便要上去劈那汉子的脖颈,但突然一股巨力自他背后窜来,公孙遥大惊,身形向旁一拦,但那巨力快极,是李岳猛出一脚,踹在那汉子胸口上。 那汉子身子飞窜而出,后背撞在土墙,扑倒在地,口中不停淌血,两只眼睛却还是张着。 “师父!”公孙遥大惊失色,赶紧拉着李岳想前头走,也不敢去探视那人是死是活。 与卫靖分道扬镳之后不久,公孙遥在百叠屋村之中拜李岳为师,每日苦练剑术武功,与周彰等人称兄道弟,也颇为自在。 但半年之后,年迈的江婆婆去世了,从那时起,李岳的疯癫病转为恶化,脾气变得阴情古怪,动辄对公孙遥、周彰等人拳脚相向。 周彰等开始避着李岳,不再认他为师,便只有公孙遥仍然服侍于其左右,一过便是三年。 百叠屋村的住民起初看在李岳曾经替屋村扛去许多祸事的份上,容忍着他,但日子一天天过去,让李岳打伤的住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公孙遥更是成了过街老鼠,没有一日不受人唾骂,他的心中痛苦至极。 在一年前,他师徒二人悄悄地离开了百叠屋村,在附近的数个乡村小镇间流浪着。 公孙遥偶而会打些零工,藉以照料李岳。 李岳有时呆滞不语,有时痛哭流涕,有时愤怒火爆,当他发怒时,轻则便是一个巴掌,重则拳打脚踢。 公孙遥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害,他起初会暗暗地在深夜流泪,之后他不流泪了,他只希望那闯天门的神兵大会赶紧来临,他想要了结他人生之中的最后一件事。 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他们又回到了地下来湖,他们朝着地上一层前进。 走着走着,前方似乎又有些纷争,公孙遥担心又激起李岳的怒气,便主动开口和李岳说话,想引他分心:“师父,咱们前往闯天门总坛之前,是不是该先备妥武器?” 李岳歪着头,似乎没在听公孙遥说话,好半晌才回头问:“你跟我说什么?” 公孙遥又重复了一次,李岳也没应答,只是嗯了一声。 他们二人经过前头那纷争之处,见到一群人驻足围观那混乱场子,公孙遥差点便要叫喊出声,但他还是忍下了,他呆楞楞地看着那人圈中的几个人。 一个老人不住喘气,一手抓着一柄尖刀,另一手掐着一个男人颈子,恶狠狠地瞪着挤个围着他的男人,这老人是水半天。 公孙遥不认识水半天,但他却认得水半天面前那高大黝黑的男人——樊军。 樊军比起三年前,更黑更壮了些,脸上也增添了几许沧桑,他一字一句地向水半天说:“水前辈,你将刀放下,和我上巡捕房走一趟,我绝不为难你。” 水半天愤怒叫着:“放屁——走狗、走狗,你这走狗快给我滚,不然我一刀杀死这家伙!” 公孙遥一愣,他见到樊军后背绑着拐子,腰间还佩了一把刀,那是巡捕官兵的佩刀。 公孙遥有些欣喜,原来樊军竟不知怎地,当上了巡捕官兵,现下来地下来湖抓人了,他十分想和樊军打声招呼,但身旁的李岳已不耐烦,急急问着:“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在干嘛?是不是打架啦……打架怎不找我?” “不是打架,是在看姑娘出嫁……”公孙遥摇了摇头,搀扶着李岳绕道而行,要是让李岳过去一搅和,这可麻烦得很。 公孙遥走了许久,回过头去,尽管围观着人不少,但他仍然看得见樊军那高大背影,便低声呢喃:“三年前多谢你啦,朋友。” 樊军却没听见公孙遥说话,他默默看着水半天,听水半天骂出长长一段脏话,才又开口:“水前辈,你再不放人,我不得不出手了。” “你这走狗!你替闯天门做事,抓了老许,抓了张大妈,现下又来抓我啦,你那霸王客栈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走狗,我看错你啦,小卫也看错你了,你有脸见小卫吗?哼,我知道了——”水半天怒吼着,他眼睛一瞪,将那尖刀指向樊军,严厉怒叱:“三年前,小卫和你一同赶赴那闯天门神兵大会,之后他再无消息,你却当上了官府巡捕房工作,有闯天门的庇荫,逍遥自在,你说,你将小卫怎么了,你是不是出卖了他!” 樊军身旁几个巡捕官兵纷纷破口骂着:“老头,闭口。”“放下你的刀!” 樊军一扬手,阻住了身旁的同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水前辈,我姓樊的没有远高志向,没有雄才大略,但我绝不是会出卖朋友的人。我不知小卫上哪儿去了,我也挺想念他。” “你满口谎话——”水半天愤然大吼,指着樊军的尖刀因为愤怒而不住颤抖。 第145章 重聚2 樊军突而出手,握住水半天持刀那手,水半天惊愕之余想要反抗。 但樊军力大,将他手扭至背后,按押在地上,几个巡捕官兵一拥而上,将水半天双手铐上了镣铐,还出脚踢他。 “你们住手——”樊军大声一喝,将那些巡捕官兵喝开,他将水半天牵起,往前头押走,水半天脖颈胀得粗红,喋喋不休骂着,樊军充耳不闻。 他们转入一处漫长楼梯,向上走了许久,来到地上,往巡捕房的方向前去。 前方大道边一处食物摊子,坐着大批人马,他们见到樊军等从地下来湖的出口上来,立时起身围来,领头的是何闻,他是满全利的手下。 何闻趾高气昂地走来,站在樊军身前,双手叉腰,与樊军对视,但何闻尽管将胸背挺得硬直,差点要垫起脚了,还是比樊军矮了近一个头。 他哼了哼,指指樊军身后的水半天,说:“听说你是从前是什么擂台王,怎地逮个老人都花上这么多时间,你徒有虚名呐。” 水半天经过漫长楼梯,早已累得说不出话,他不住喘气,瞪着樊军,眼神好似在说:我可没冤枉你,你这走狗…… 樊军身旁那些巡捕同伴赶忙说些好话:“何大哥,这老家伙挟持了咱们一人,樊军哥一出手便制服了他。咱们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这地下来湖长道之中啊。” “是啊,那楼梯走起来可是要人命啊。” 樊军淡淡地说:“何兄,我这便将他押回巡捕房。” “不必了,交给咱们吧,我带回堂里另有处置。”何闻摇摇手,看着樊军。 樊军也摇了摇头说:“不行,他既是通缉要犯,当然得由巡捕房先审,有什么结果,咱们也会通知何兄你的。” “什么……”何闻眼睛一瞪,身后的手下拥了上来,个个挺起胸膛,怒眼圆瞪。 “姓樊的,你不要以为背后有人罩着,就可以目中无人,你不将我无双堂放在眼里?”何闻冷冷地说。 何闻话还没说完,背后便传来一声女子斥责:“那自以为背后有人罩着,便目中无人的家伙,不是别人,便是你这姓何的吧!” 何闻回头一看,见到几个女子走来,不由得皱眉暗骂,但气焰却灭了不少,迎面而来的那几个女子,是闯天门月临堂的帮众,居中那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身穿一身鹅黄衣裳,腰佩长剑,她是月临堂的副堂主曲子燕。 何闻清了清嗓子说:“曲副堂主,你这是胳臂肘向外伸,帮助外人吗?我无双堂要捉拿这老家伙,带回堂中审问,有何不可?” “这老家伙是来湖市的通缉要犯,本便应当交由巡捕房审问,闯天门与巡捕房之间的关系,一向由咱们月临堂负责打理,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向我反应,咱们月临堂自会斟酌行事。”曲子燕叉着手说。 “曲副堂主……我也是听命行事,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无双堂、满大哥一点面子啊。”何闻沉声说着。 “满全利只是个副堂主,他和我同样位阶,比起我妈妈,满副堂主位阶还低一层,要我给他面子,等他当上了无双堂堂主之后再说。”曲子燕朗声说着。 “你这娘们!”“比位阶?你月临堂人有多少,咱无双堂人有多少?”何闻身后几个帮众见曲子燕态度强硬、话语尖酸,忍不住叫骂出声,无双堂势力最大,帮众极多,但大都是四个副堂主私下较劲,任意拉人入门所致,因而帮众素质良莠不齐,大都是些地痞流氓,他们只听命于自己所属的副堂主,并不怎么尊敬其他堂口。 曲子燕脸一冷,说:“怎么,无双堂人多到不将闯天门的帮规、八长老的安排放在眼里了?” 何闻默默无语,和曲子燕对视半晌,又看了看樊军,不再说话,转身招招手,领着帮众离去,他离去之前,又转头向曲子燕说:“我会将曲副堂主你今日所言,一字不漏地转告满大哥。” “哼哼……标准小人才会讲的话。”曲子燕噘着嘴巴,故意将这话大声说出,还惹来那干无双堂帮众不少怒瞪目光。她也丝毫不在意,上前拍了拍樊军肩膀,说:“樊大哥,没事了,你可以将他带回巡捕房了。” “谢谢你,曲副堂主。”樊军微微一笑,招了招手,与一干同僚将水半天押往巡捕房。 此时巡捕房之中便只一个中年巡捕头头,坐在大椅上翘着腿喝茶,他见到樊军领着人进来,赶紧起身,笑眯眯地和樊军说:“小樊,回来啦,犯人抓着了?” “是啊,我将他押入地牢看顾。”樊军点点头,押着水半天往地下牢房。 “真是反了,哈哈。”水半天一面骂,一面取笑:“你这走狗好大本事,混上了个小巡捕,便连巡捕头头都要瞧你脸色,怎么,你说话啊,你押我来这地牢,想要折磨我啊,我告诉你,我水半天这辈子没怕过,我尤其不怕苦刑,你有什么走狗本事,尽管来吧。” 樊军默默无语,押着水半天来到了地下牢房,只见到牢房之中虽然有着一栅栅铁栏,但铁栏都是敞着的,外头还摆着一张桌子,张大妈与老许,正坐在一张桌前喝酒吃菜,旁边还围着王道士、陈块、张三龙等人,余二腿则躺在牢中床上呼呼大睡。 大伙儿见到水半天让樊军押了进来,爆出一阵轰笑,老许笑着说:“你这家伙真会藏,咱们都在赌你啥时才被逮到。” 水半天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樊军将他的镣铐解开,摊了摊手,转身便走。 “樊军你不来喝两杯?”陈块怪叫着。 “不了,现在还是上工时间……”樊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地牢。 陈块追上去喊:“昨天你不也陪咱们喝酒,怎今天突然认真起来啦?” “樊军的脸色十分难看,水半天,你骂他什么来着啦?”老许上前将仍张着大口的水半天拉到桌前,递给他一杯酒,问:“一定是你嘴巴坏,从地下来湖一路骂到这儿,是吧,你骂他什么啦?” “我……骂他走狗、杀千刀的、狗娘养的、叛徒、狗杂种……”水半天楞楞地说,突然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樊军一直将你们关在这儿?他有什么目的?” “樊军是好心帮助咱们呐!”老许拍了拍水半天,这才将事情经过说明。 三年前,大扬府那场神兵大会闹得沸沸扬扬,水半天得知卫靖与樊军瞒着他自个参加大会,可是发了好大一场脾气,但卫靖与樊军下落不明,他们担心之余却也莫可奈何,只能继续过着平淡日子。 但不久之前,闯天门以扫荡土匪的名义,将势力范围扩及地下来湖,派遣帮众来到地底组织了个“地城堂”,四处与那些住户自组的街坊护卫队冲突。 起初地下来湖的住民们以为能够像当初驱逐田鼠帮一般,将闯天门势力赶出地下来湖。 但闯天门的力量是何等浩大,那些街坊护卫队们自是无法抵敌,一条街一条街地都归顺了,纷纷插上闯字旗。 老许、水半天、张大妈等曾和闯天门有些过节,他们的二十三街四号支道也给攻陷了,又让一些旧识帮众认出,在乱斗追逐中分散逃入了地底更深处潜遁隐匿。 闯天门掌控了整个来湖市,因而许多曾与闯天门发生冲突的家伙,都成了官府悬赏捉拿的要犯,老许等人也早在其中,只是以往地下来湖一直是三不管地带,闯天门也无心追究。 此时樊军在巡捕房担任巡捕官兵已超过了两年,他得知地下来湖近来情势变化,且得到一些消息,说是地城堂打算将以往与闯天门发生过节,遁逃入地底的家伙们一网打尽,里头便包括老许等人。 樊军念着故友旧情,便自告奋勇深入地底,目的是抢先一步寻得老许等,将他们押往自己所属的寻巡捕房里,总好过他们让其他闯天门帮众逮着折腾虐待。 樊军先是找着了张大妈和老许,但水半天却刁钻许多,一见到樊军就跑,直到今天才让巡捕官兵团团包围,水半天宁死不屈,还抓了个巡捕官兵当作人质,争闹许久才让樊军逮回。 第146章 重聚3 “哼……好!算我误会那家伙,但他自己不解释清楚,难道你们便心甘情愿地让他押来这儿?”水半天喝了几杯酒,大声嚷嚷着,又瞅着张三龙等霸王客栈的家伙说:“那你们呢,怎你们也给关在这地牢?” 陈块摊着手说:“还不便是三年前大扬府那场火,将闯天门的颜面全烧尽了,这次英雄会,你想闯天门许不许再发生同样的事,他们地上地下全翻遍了,可不允许任何人趁机生事,我们几个三年前出手帮了樊军,走漏风声,霸王客栈早已歇业,现在外头风声鹤唳,樊军请咱们来喝酒,咱们也高高兴兴地来喝酒吃菜,避避风头。” 水半天猛一拍桌,怒叱:“岂有此理,难道我水半天便要一辈子给关在这儿?” 王道士敬了水半天一杯,说:“水前辈你别生这么大的气,也不用多久,便只要等英雄会后,闯天门大队人马出发剿匪,咱们便可以离开了,天下之大,并不是一定得窝在来湖。” “什么?剿匪?土匪又来了吗?”水半天惊愕地问。 “是啊,西边几个县都传出土匪踪迹,外头都盛传有些土匪已经来到了来湖市藏匿呢。”陈块呵呵笑着说。 “泼猴,你笑个屁!”水半天大吼,起身就要走,他叫嚷着:“给我一把剑,杀土匪怎能漏了我?” “你省省吧。”张大妈等又将他拉了回来,水半天心情愤怒,又兼喝了酒,吵吵嚷嚷不休。 □ 樊军在巡捕房角落擦拭着自己那副纯铁拐子,他特地请铁匠造得和当初卫靖打给他那副龙鳞拐子一般粗细。巡捕房之中其他官兵们,则都聚在门边赌钱谈笑,樊军与他们有些隔阂,平时也不多话。 那些同僚们大都比樊军资深,但包括巡捕头头在内,却对樊军敬畏有加,不时还拍拍马屁、献杯茶什么的,这便全是因由那月临堂的关系了。 三年那一天,樊军持着扁担引开闯天门的追兵,他在巷子之中不停奔逃,躲藏了许多日子,在一个饥饿与疲累到达顶点的深夜里,樊军还是落入了闯天门的手中,他让一群闯天门帮众堵在巷子之中。 但这干帮众却不似无双堂、豹子堂那般野蛮好杀,她们全是女子,她们是月临堂的帮众。 她们将樊军押回了月临堂口审问,樊军一句话也不说,月临堂一干帮众意见分歧,有些说要将他送至闯天门刑堂审问,有些则说要等他伤势好转之后再行处理。 那时卫文已经带着《百兵》来到闯天门总坛,帮中大都知道了这纷争的前因始末,全因富贵居血案而起,因而惹得武裕夫与信县公孙家大举前来行刺。 月临堂的帮主曲文瑛是非分明,富贵居血案、公孙一家给屠戮杀尽等倒行逆施的行径,都让曲文瑛叹气摇头,她知道樊军与卫文之子惹出这祸事,全是为了相助公孙一家,便也没有将樊军交付闯天门刑堂,而是暗中收留了一段时日,待风头一过,樊军伤势痊愈,便替他找了个差事——巡捕房的补快。 闯天门之中月临堂负责打理来湖市大大小小的巡捕房,巡捕房若是有逮不着的恶匪大盗,便会商请闯天门帮忙出动帮众逮人,闯天门若是有帮众惹了麻烦,也会透过月临堂向巡捕房进行关说—— 这是李晟在位时的情形,现下来湖市十数个巡捕房,要当作是闯天门一个堂口也不为过,月临堂能直接对那些巡捕房的巡捕官兵指挥下令,便如同直属总部一般。 这便是樊军身为小小巡捕,在巡捕房中却有如此地位的缘故,樊军自己却对此感到郁闷不乐,他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窝囊,他不想依靠月临堂的庇荫,他知道那些巡捕房同伴们在他面前逢迎拍马,但在背后必然要取笑他了。 “樊大哥,外头有人找你——”一个巡捕房同仁喊着。 樊军皱了皱眉,转身外出,外头伫着的便是那月临堂副堂主——曲子燕,曲子燕的母亲便是曲文瑛,她从母姓。 “曲副堂主,有何贵干?”樊军打了个哈欠问。 曲子燕捻着腰间佩剑上的缀饰说:“樊大哥,我有正事要和你商量,咱们出去走走……” “现在是我的上工时间,我不想怠忽职守。” “我都说是正事了,是关于闯天门英雄会的事。”曲子燕朝巡捕房里头喊了几声:“樊大哥另有要事,你们好好看着,别怠慢底下那些客人啦,记得按时送酒送菜。” “一定,一定!”“没问题,这儿交给咱们行了,樊大哥你尽管忙你的吧。”巡捕房中的巡捕官兵们,嘻嘻笑着目送他们离去。 樊军垮着一张脸,心中有说不出的不痛快,他并非厌恶曲子燕,相反地,曲子燕是他在被软禁在月临堂时,照顾了他三个月,每日替他换药上餐的人。 “子燕……我有些倦了,巡捕这活儿或许不适合我……”樊军看着天说。 “那正好!”曲子燕灿烂地笑了,她抓着樊军的手走,前头便是云来楼。 “啧……我不想去那地方,咱们上别的地方去!”樊军想要挣脱她手,但觉得她的手温润柔滑,便反握了曲子燕的手,将她拉住,重复说了一次:“我不想去云来楼……” “为什么?”曲子燕问,突而皱起眉头,瞪着樊军问:“啊呀!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以前时常上那儿取乐,是不是?” “曲堂主要是知道你来这种地方,肯定会不高兴。”樊军无奈地说。 “哪种地方啦?”曲子燕仍拖着樊军往那云来楼去,她说:“你不是也知道,云来楼早就不做卖身陪笑的生意啦,现下是一间道道地地的知名餐馆呢,咱们闯天门里那胡大厨,便是云来楼的餐饮顾问,说起来,这云来楼也和咱闯天门有些干联。” “闯天门这么大,人人都和闯天门脱不了干系。”樊军冷冷地说。 “是啊,便是樊大哥你那巡捕房,也归我管。”曲子燕颇为得意。 樊军甩脱了曲子燕的手,说:“曲副堂主说得是。” 曲子燕见樊军神情冷然,她吐吐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说:“我也不希罕当什么副堂主,但我自小便生在月临堂……只要能过平凡日子,我便满足了。” 曲子燕边说,又抓起樊军的手,将他往云来楼拖。 第147章 重聚4 “啊呀,这不是樊军吗,大半年不见啦。”小缦见了樊军和曲子燕,热情地招呼他们入座,樊军当上巡捕之后,有几次前来处理一些纷争。 云来楼在神兵大会结束不久,便已改成食堂经营,红舞云虽然未嫁给胡白,但时常同进同出,也与夫妻没有差异。 “还是没有小卫的消息吗?”樊军见小缦亲切招待,倒有些不自在,随口问起卫靖的事。 “那件事之后,咱们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这恐怕……唉……”小缦叹着气说,带着两人入座,拿出菜单让他们点菜。 樊军只听这云来楼中那些姑娘们虽不再卖身陪酒,但招呼起客人仍然是莺声燕语、亲切温柔,加上胡大厨子设计菜肴,云来楼这两年的声势,倒要与食胜天平起平坐了。 曲子燕目不转睛地看着樊军,哼了一声:“樊大哥,我便说你以前来过,你不会是在找你的老相好吧。” “我在想事情。”樊军转头看向窗外青天,缓缓开口:“我想来湖市不是我的容身之处,天下这么大,并非一定得看闯天门脸色才能过活。” 曲子燕低头不语,好半晌才说:“我随时都能离开闯天门,要我不做月临堂的副堂主也行……” “……子燕,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樊军怔了怔,握了握曲子燕的手,说:“我这么一个大男人,一事无成,成天窝在那小巡捕房之中混沌度日……老实说,以前的日子虽称不上有什么成就,但‘擂台王樊军’,总是比‘捕快樊军’潇洒自在地多。” “现在的我,几乎分不清什么是非黑白了……”樊军斜着头说。 “樊大哥,本来我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儿,现下看来,你倒不可能答应了。” “什么事儿?” “这个……是关于这次闯天门英雄会的事,你知道,这两年月临堂维护你,与无双堂结下了些梁子,这次英雄会上,满全利、秦孟先那些人不会善罢干休,这次他们必会使些手段来对付咱们月临堂,我妈妈希望你来月临堂帮忙……担任月临堂副堂主之位。” “什么!”樊军有些惊愕,连连摇头:“嘿嘿,这不是要我加入闯天门?” “樊大哥,闯天门有什么不好了,闯天门之中虽然有无双堂这等恶势力,却也有像咱们月临堂这般的好堂口,你觉得咱们有时向巡捕房施压,纵放闯天门自家人,但你也得想想咱们也曾经出过许多力气,帮忙逮着许多干下伤天害理之事的恶匪大盗、破了一些难破的大案。” “富贵居那起灭门血案倒是破不了。”樊军冷冷地说。 “樊大哥……你得体谅我的处境……”曲子燕感到十分委屈,喃喃几句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哟——樊军,你怎么欺负咱们月临堂的大小姐,我告诉你,胡大厨子现下也是闯天门中人喔,你欺负咱同伴,小心我告诉胡大厨子,要他用铁砂掌劈你。”小缦端着菜上桌,见曲子燕的模样,便讲些玩笑话。 “哼。”樊军听了却十分不入耳,只觉得走到哪儿都是“闯天门”、“闯天门”,他瞪着小缦说:“你尽管去和胡大厨子告状,我也想知道是他的铁砂掌厉害,还是我的拳头硬。” “和你开玩笑的,你凶巴巴地吓着人家了。”小缦善于察言观色,她知道樊军与曲子燕正闹情绪,便转换话题,介绍一些店里的招牌菜色。 “樊兄,你这句话说得正是时候,胡白听见啦——”胡白的笑声从云来楼之外传了进来,他一面笑,一面与红舞云并肩进来,他来到曲子燕和樊军桌前,从端着酒的姑娘手中接过酒瓶,替樊军倒了一杯,跟着自个儿拿起茶杯,向樊军拱手说:“樊兄,胡白戒酒多年,只能以茶敬你一杯啦。樊兄若对胡白有任何不满,尽管说无妨,若是胡白的错,胡白一定检讨。” 他说完咕噜一口便将茶喝了。 樊军也站起身,将酒饮尽,苦笑着说:“胡兄,不甘你的事,这些时日我心中郁闷,随口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这可不行,要罚、要罚,便罚你用你的铁拳头,打胡白几下。”胡白拍了拍肚子,他好吃且好武,只是解这好吃的瘾却不难,他每日都在吃,但好武却是麻烦,与好对手打架的机会自然远比吃饭少。他在云来楼外听得樊军说话,这好武的瘾头便上来了。 “这怎么行。”樊军哈哈一笑。 数桌之外,发出一阵争吵声。一个云来楼姑娘说:“客人,咱们这儿已不再是酒楼啦,现在只卖餐食,不卖美色,你要喝酒还是成的,但当然不会有姑娘坐陪啦……” 那桌一个彪形大汉,磅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竟比樊军还高出不少,他拍着胸膛,张口吼着:“你欺负咱们外地人便是了?”另一个汉子也站了起来,怒骂着说:“我几年前便听闻来湖市有家云来楼,姑娘绝美、艳名远播,这次咱们特地来瞧个热闹,怎你不招待外地人吗?” 小缦连忙上去打圆场说:“几位大哥别动气,云来楼两年前便转成食堂经营,不再出卖酒色了,几位大哥要用餐,这儿绝对有好酒好菜,吃得饱足,便是真要美色,这附近也有其他知名酒楼,不会让几位大哥失望的。” “你这娘们啰哩啰嗦,我管你食堂酒楼,咱们五个兄弟,你赶紧找五个姑娘来!”那汉子操着外地口音,不住骂着,他见到樊军、胡白都看着他,便说:“你们又是哪条道上的,哟,姑娘倒都不错!”那汉子边说,转向怒瞪小缦:“你还骗我没姑娘陪,你瞧那脸上带疤的家伙、还有那胖家伙,他们身边的姑娘都那样美,你快给我找姑娘来。” “大哥,这真冤枉,那姑娘是他自个儿带来的,她是……”小缦苦笑解释着。 “啰嗦什么,就你好啦!”那汉子一把揪了小缦手臂,将她一把抱住,几个汉子发出轰笑,都伸手去抓小缦的手和衣裳。 “这像话吗?”樊军一声大喝,大步走去,一拳将一个抓着小缦衣角乱扯的外地汉子打倒在地。 “这家伙打人啦!”“教训他!”其余四个外地汉子见樊军说打便打,纷纷卷起袖子,要和樊军动手。 樊军正憋了一肚子气,他轰隆两拳将两个和他身材相若的大汉捶得人仰马翻。其余两个吓得酒都醒了,知道樊军不好惹,赶紧掀桌翻椅,趁乱想跑。 “樊兄的拳头当真够硬。”胡白早已守在门边,一手一个,揪住了那两个家伙的后领,那两个家伙惊吓吼叫,反身出拳要打胡白的脸,胡白一张胖脸左摇右摇,一下都没捱着。 胡白松开一人后领,在那人尚未来得及逃跑那瞬间,空掌轻轻劈落,只听得那人肩骨发出碎裂之声。 “哇——”那人登时倒地,只叫半声,便痛得晕了过去。另一人看得浑身哆嗦,胡白缓缓看向他,问:“你们便是潜入来湖的土匪?” 那人先是摇摇头,然后点点头,他说:“咱老大要咱们来向闯天门下战书,约在黑风冈分个高下,届时咱们几路大军都会开到,就看闯天门有没有这个胆子……” “这倒奇了?” 胡白听得一愣一愣,心中尚有许多不解,但也无心细问,他对手中揪着的那汉子说:“兄弟,若你上我食胜天捣乱,我揍你两拳便算数,但你来云来楼捣乱,我只好拆你骨头了。” 胡白边说,伸手搭在那汉子左肩,猛地一捏,那汉子的肩骨便碎成好几块,啊啊大叫了好半晌,这才晕死过去。 “这几个家伙是土匪?”“土匪会承认自己是土匪?”“他们便一脸土匪样子,不承认也不行呐!”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谈论着。 第148章 重聚5 曲子燕开了口:“我瞧他们多半只是外地的地痞混混,打着土匪名号恐吓行骗罢了,但这些时日,外地几个县,却当真有土匪集结,他们的目标便是来湖,听说来湖市之中有内应,将城中情报、诸方势力据点都报给了土匪。” 小缦气呼呼地说:“内应?是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这么可恶啊?” “听说是那醉生岛上的飞雪山庄。”曲子燕解释着:“三年前大扬府上那场火,据闻是飞雪山庄中人放的,咱们闯天门看在飞雪山庄前任帮主贝绿与我创帮帮主闯天爷是至交好友的份上,这才没有追究这事儿,但那飞雪山庄倒是得寸进尺,似乎有所图谋,咱们得到消息,飞雪山庄与外地土匪联系甚密,会挑选时刻里应外合,与土匪瓜分来湖。” 胡白不敢置信地说:“有这等事?飞雪山庄的前庄主贝绿,可是一个与杨仇飞、李闯天比肩的人物,他的后人岂会干出这等与土匪同流合污之事?” “英雄豪杰的后人,未必也是英雄豪杰,也有可能是个窝囊废物,若贝绿后人真的吃里扒外勾结土匪,也并非不可能。”樊军冷笑数声,他对飞雪山庄并不熟悉,倒是听卫靖说过贝小路不少坏话,此时他只是为了讽刺李靡,便也连飞雪山庄一并骂进去了。 “樊兄一言真有道理,我十分同意。”胡白也笑。 “哈、哈、哈——”一阵干涩笑声自云来楼二楼处响起,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他说:“一群酒囊饭袋,便只会偷嚼舌根、颠倒是非、说人坏话。飞雪山庄一向光明正大,即便是偷,也是光明正大地偷,可不像某些人自居英雄豪杰,行事手段却与土匪无异。英雄豪杰可会屠人全家?英雄豪杰可会仗势凌人?” 胡白嘿嘿一笑,朗声说:“飞雪山庄的兄弟,你既然自称光明正大,便光明正大地出来吧,可别让胡白光明正大地揪你出来。” “揪我出来?就凭你这鞠躬哈腰、扒着李靡屁股,替他烧饭煮菜的小媳妇?”那人哈哈大笑。 胡白近年来性情豁达,根本无心计较谁归顺于谁、地方势力孰强孰弱之类的纷争,他加入闯天门,本是为了维护食胜天那数百员工、以及云来楼上下的安危,他只心想若能凭自己厨艺,便能免去那些腥风血雨,倒也不坏。因此他身兼闯天门总坛与食胜天的主厨以及云来楼的餐饮顾问,平时四处奔波、打理诸事,忙归忙,倒也挺充实,抽空还能与红舞云相偕出游,十分快乐。 此时听那二楼之人如此说他,胡白脸上的笑容也不免僵硬。云来楼中的客人方才见那五个大汉的纷争,已经讶异地停下了用餐,此时见又有纠纷,不免赶紧起身,准备付帐离去,却也有些客人爱凑热闹,见这场面不但不怕,还看得津津有味。 红舞云笑着要求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客人起身,向他们道歉,请他们离去,她和大家说:“有人上云来楼生事,咱们也得处理一下,这一顿算我请大家吃的,请各位改天再来吧。”红舞云这么说时,云来楼的姑娘们也开始整备打扫,一面叽哩咕噜地讨论躲在那二楼之上的是个什么家伙。 樊军与胡白的处境也有若干相似之处,同样都是在不完全心甘情愿的情形下,看着闯天门脸色行事,他听楼上那人这么说话,心中也不免有气,他朗声说着:“楼上那光明正大的家伙,你到底下不下来。” “我光明正大地告诉你,我不会下去,有本事你便上来。”那人这么说时,倒是自一间房中走出,步近栏杆,他一身黑衣蒙面,倚着栏杆向下打着招呼,又看了看樊军,说:“你便是那月临堂堂主宝贝女儿的男宠是吧,一个大男人当狗奴才的滋味如何?闯天门月临堂堂主女儿想来是不好伺候,嘿嘿。” “好家伙——”樊军一声怒喝,拔身跃上一张桌子,借力向上一蹦,双手构着了二楼廊台地板,再一翻,已上了二楼,和那蒙面家伙相距只有数尺。 红舞云轻轻推了推胡白,笑着说:“你掌力大,但要你这般上楼,你便做不到了。” 胡白哼了哼,反驳说说:“我年轻时轻功也是一绝,只是身子笨重了些,要是樊兄体态与胡白一般,跳得肯定没胡白高。” “你就是不服输。”红舞云笑了笑,又看看曲子燕,只见她气得浑身发颤,一手紧握长剑,眼泪都落了下来。红舞云赶紧上前安慰,说:“何必与一个小偷计较?” 二楼之上樊军已和那蒙面黑衣人游斗起来,那黑衣人身手不差,腰间系着九节鞭,却不使用,以空手应战,他的近身搏斗自是不及樊军,但轻功极好,左避右闪,没中樊军一拳一脚。 樊军盛怒之下,攻势大开大合,长拳连击,怒叱着:“你没胆子报上你的名号?” “飞雪山庄,光明正大,我叫娄牧。我倒是觉得奇怪,你这家伙一张黑面皮还带道大疤,这副凶样子也能骗得软饭来吃,我知道了,她瞧你生得壮吧。”娄牧便是当日大扬府上,与贝小路一同出手射镖救人的飞雪山庄家臣,只不过那时情势混乱,之后娄牧也与樊军等分道奔逃,以致于此时两人虽近身搏斗,但谁也不认得对方。 樊军愤怒至极,一个纵身飞扑上去,眼见便要扑上娄牧,娄牧却跃出了栏杆之外。 “来得好——”胡白大喝一声,张开大掌等着娄牧落地。 但娄牧却没落地,他挥动九节鞭,卷上一只自屋梁垂下的夜明珠灯,荡到了二楼另一面。 “就只会逃!”胡白抄起一张桌子,猛然朝娄牧掷去,娄牧闪身避过,见到曲子燕正拔剑自楼梯追上,樊军绕着廊道奔冲而来,红舞云差使姑娘们将大门关了,胡白抄起一张张桌椅朝他轰轰地掷。 “哈哈——”娄牧避过几张飞势快极的椅子,知道胡白手劲极强,他不敢再荡去对面,免得让椅子砸中,眼见樊军便要杀来,他嘿嘿一笑,往后退入了一间房,破窗而出,翻身落地,已身处大道之上,朝着追至窗沿的樊军微微一笑,说:“后会有期,记得转告那烧菜小媳妇,要他去食胜天瞧瞧,他的客人们是不是个个都拉了一裤子。” “记住,飞雪山庄光明正大,便连泻药,也是光明正大地下,哈哈——”娄牧大笑,奔入了拐道之中。 “万万不可!给我站住——”胡白怒吼冲出,手上还持着椅子,他对这娄牧本已恼怒,听娄牧所言,飞雪山庄竟另派手下上食胜天馆子里下泻药,对于胡白而言,这可是严重至极的事情。 “真是莫名其妙,我胡白什么时候得罪飞雪山庄啦?”胡白愤怒大吼,扔下椅子,急急赶往食胜天。 不久之后,胡白来到了食胜天,食胜天楼高十七层,气势恢弘,自一楼厅堂中央能直观至十七楼天井屋梁,但此时每一层楼,都乱哄哄地吵成一团,客人们鸡飞狗跳,或是抱肚、或是捂臀,四处奔走窜逃,都往那厕所方向跑,每一层楼的厕所,都挤满了食客,不分男女老幼,不停推挤叫嚷谩骂,有些支撑不住的,惨叫之余拉了一地都是。 食胜天的伙计员工们个个脸色苍白,整理清扫之余,还得不停安抚那些食客,甚至取了大锅大碗,带着那些忍不住了的食客到隐蔽之处进行解手。 “是谁干的好事?”胡白愤怒至极,一掌拍裂一张大桌,吼叫着:“飞雪山庄的狗杂种,给我出来——” 胡白这么一拍一喊,将几个憋到顶点的大姑娘吓得拉了满裤子,她们羞恼气愤地奔出了食胜天,一路上沿途滴洒、哭喊回家。 一楼如此,楼上自然更加糟糕,大部分抢不到厕所的食客,也来不及出外解决,胡白一连奔上几层楼,食客们逃的逃、骂的骂、拉的拉,每一层楼公厕外都如同战场、遍地都是秽物。 胡白奔上七楼时,已连连喘气,本来他武功极好,便是奔上十七楼也不至于这么喘,但他在盛怒之下,忘了调转气息,他略停了停,便要继续向上找那下药之人。 第149章 重聚6 “食胜天的狗杂种,喊我飞雪山庄有何贵干?”一个陌生声音响起,又是一个黑衣男人,正倚在七楼窗边,朝着胡白笑喊。 “就是你下的药!”胡白狂喝一声,纵身奔去。 那黑衣男人跃出了窗,拉着绳索、双脚踩着窗沿。 胡白急急喊叫:“等等,让我问你一句。” “你问。” “食胜天哪里得罪飞雪山庄,要这么整我的客人?”胡白愤怒质问。 “凡是与闯天门勾结的,我们都不会放过。”那蒙面男人则是乐建,与娄牧同样是三年前大扬府上出镖救援卫靖等的飞雪山庄家臣之一,他此话一出,便开窗准备跃下,临行前还补充一句:“我改天再来替各位清理肠胃。” 乐建说完,身子向后一仰,抓着绳索向后翻腾飞跃落下,当胡白招呼四周聚来的武厨子追至窗边时,乐建早已安稳落地,只留下一条绳索在窗外晃荡。 乐建转身奔入巷道之中,拐了几个弯,进入一条小巷。 娄牧正笑嘻嘻地等着他,两人击掌大笑。 “拉得真是轰轰烈烈,这只是开始而已。” “是啊,飞雪山庄重出江湖,那些家伙们要不得安宁了。” “接下来还有什么活动?” “小活动任咱们自由发挥,这大活动嘛,由庄主亲自策划,七天之后的八仙楼,肯定搞他个翻江搅海。”娄牧两眼闪闪发亮地说,他与乐建都是中年汉子,但此时便像是两个恶作剧的孩童,他们上一次这样嚣张,已经是十余年前,贝绿仍然在世时的事了。 他们正兴致昂然地交谈时,一面走出了小巷,前头一个猥琐男人走来,硬是从他们二人之间挤过,三人肩头、手臂等都互撞了撞。 “……”娄牧与乐建停下脚步,转过身,冷然看着那猥琐男子的背影。 乐建说:“好家伙,胆敢班门弄斧?要不要去教训他?” 娄牧哼了哼,手上还抓着一个小袋,打开一看,里头只有几枚银钱,呸了一声说:“别理那笨蛋。” 那猥琐男人紧张兮兮地向前走,双手还僵硬地插于衣衫胸怀之中,拐进了一条死巷,这才将双手取出,却咦了一声,他一直紧握双手,此时张开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正奇怪之间,又急急在怀中翻找,尖声叫着:“没摸着吗?我记得摸着啦,啊呀!连我的钱袋都没了,怎么会这样?” 猥琐男人跳脚叫着,巷子对面来了两个人,分别是个中年胖大汉和中年大婶,他们来到猥琐男子身前,见男子模样慌张气愤,便问:“大哥,你怎么了?” “倒楣、倒楣……碰上高手了!”猥琐男子的别号是霸王龙,与这胖大汉、胖大婶一共三人,共组天龙地虎帮已有数年,他们曾经在一辆多马车上,试图窃取贝老太太的钱袋,和卫靖大打出手。 此时他们三人模样和从前一般,但看上去却落魄许多,那霸王龙跳脚了好半晌,哀声叹气地坐下,胡乱抓着头发,喃喃地说:“真是天亡我也……” “大哥,我发现一个目标,只是不知该不该下手。”那胖大汉说。 “什么目标?”霸王龙起身,三人步出巷子,走了半晌,来到一间公用茅厕之外,指着那公厕角落,有两个半人高的大行囊立于墙边,无人看管,只有几只猴子在附近左看右看。 “你痴傻啦!这等大好机会,当然应该出手,快!”霸王龙一声令下,三人奔冲出巷,来到公厕旁,霸王龙与胖大汉一人提起一只行囊,只觉得十分沉重,附近共四只猴子一齐发出了尖锐叫声,吓得那霸王龙还来不及细看行囊之中装着什么东西,便急急将其背扛上肩,转向奔逃。 两只猴子追了上去,两只猴子奔入厕所通风报信,不一会儿,卫靖冲了出来,愤怒吼着:“那个王八蛋趁我大便时偷我东西?” 卫靖一面大骂,一面发足奔冲,在前头追赶的两只猴子不停叫着发出讯号,后头两只猴子紧紧跟着,向卫靖比手划脚,指示方向,卫靖气愤追赶,他此时身形快绝,一阵猛冲已经见到前头两个男人背着他的行囊气喘吁吁地逃,后头还跟着一个大婶。 前头霸王龙与胖大汉还不时回头,见卫靖飞快追来,心中正感到害怕,便对那胖大婶下令:“拦住他,拦住他!” 胖大婶只得转身,喘几口气,伸起胳臂要拦卫靖,急急地说:“此路不通。” “呿!”卫靖哪里理她,飞步一跃而起,踩踏墙边窗沿屋瓦,猛地借力再一跃,跳过了那大婶头顶,像一只飞鹰,落地时双手正好构着他的两只行囊提带,将霸王龙与胖大汉拉得仰倒摔跌在地。 “咦!”卫靖抢回包袱,瞧了瞧霸王龙,只觉得他十分面熟,又看看胖大汉和胖大婶,突而叫了起来:“去你的天龙地虎,又是你们这三个家伙!”卫靖怒骂着,出脚踢踹着霸王龙和那胖大汉。 霸王龙滚了滚,挣起身来拔出腰间短刃,狠狠瞪着卫靖说:“小伙子,今儿个碰上咱们,算你倒楣,把行囊留下,把你身上的钱全交出,咦?你刚刚称呼咱们名号,你认得咱们?” “化成灰我都认得!”卫靖大声骂着,听猴儿泼叫,知道那胖大婶从背后偷袭他,转身一个拐脚,将胖大婶拐倒在地。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不认得你?”霸王龙见卫靖身手矫捷,背上还系着长剑,不由得心生惧意,咽了口口水,问:“如果是旧识朋友,那这便是误会了,咱们不妨……” “算得上是旧识,但绝不是朋友!”卫靖嘿嘿笑着,取出腰间八手,扳出那乌钢叉子,作势在手臂上划划,说:“你不记得我无妨,但你不记得这家伙吗?” “啊呀——是这臭小子!”霸王龙总算记起这当初持着八手小叉,在他手臂上拉出可怖伤痕的小子了,见他此时已身得高壮,身手也好,可是又气又妒,但也莫可奈何,只得转身奔逃。 那胖大汉拉起胖大婶,也跟着霸王龙逃了。 “真是无可救药……唉哟……”卫靖也没追打,只是捂着肚子哎哎地叫,他背起行囊,走了两步,只觉得腹痛如绞,只得再转身赶回方才的公厕,沿路气愤骂着:“操你个胡大厨子,开黑店呀……唉哟……我重回来湖,心想之前倒没上过食胜天,去你那儿捧捧场,妈的,价钱贵便算了,只吃一半就要我命啊……” 卫靖回到公厕边,将行囊放下,重新入厕去蹲。他不久之前还在食胜天中享用美食,感到肚子不舒服时,想上个厕所,只见到大排长龙,人人都捂着肚子,他,仍在用餐的客人也纷纷哎叫起来,他警觉心一起,赶紧背上行囊付帐离开,心想大侠即便肚子再疼,也不能拉在裤子上。 所幸他脚步健捷,奔跑许久总算找到一间公厕,否则便要拉在小巷子里了。 又过了许久,卫靖这才脸色苍白地出来,来到一旁墙边坐下,取出水壶喝水歇息,仍不停碎碎骂着胡白和食胜天,说:“卫靖呀卫靖,你真是倒楣透顶、出师不利……才刚要耀武扬威,便落得如此下场,连肠子都快要拉出来了,唉哟,又疼了……” “咦?咦?咦!啊!啊!啊——”小缦“咦”了三声,“啊”了三声,拔声高叫起来:“大家快来瞧瞧,是谁来啦——” 第150章 重聚7 云来楼中的姑娘们本来正收拾着里头东倒西歪的桌椅,听了小缦叫唤,纷纷出来,一见门外那高壮青年竟是卫靖,都大叫起来:“这不是卫靖吗?” “长得这么高啦!” “他不就是那个小原村痴情弟弟呀?” “怎你还带着四只猴子啊?” 红舞云在楼上听了,也是惊讶地下楼,笑着说:“今儿个刮得什么风,怎么什么家伙都给吹来啦?” 小缦招呼卫靖进入云来楼,调侃地说:“小卫呀,你长大了,可惜来得晚了。现下云来楼改成食堂,只能招待你吃饭啦!” 卫靖表情僵硬地说:“小缦姐,先让我上个厕所……” “你失踪了三年,大家都担心你,怎你突然出现,竟是来借厕所的啊!”姑娘们轰笑嚷嚷。 “哼!这可说来话长……等我出来再和你们再说!”卫靖气呼呼地说,奔入厕所。 “卫靖这四只猴子倒真有趣!”姑娘们逗着卫靖的四只猴儿,见到它们井然有序地排成一列,朝着姑娘不住鞠躬,都笑得乐不可支,纷纷去拿花生、水果给猴儿吃。 卫靖又从厕所出来时,桌上已摆满丰盛菜肴,这云来楼外也立了“本日公休”的牌子。卫靖有些受宠若惊地说:“不用特地休馆来欢迎我吧。” 红舞云笑着说:“欢迎你是一定要的,但休馆子倒不是为了你,今儿个有人前来生事捣乱,可闹得乌烟瘴气。” 卫靖开心入座,小缦招呼着姐妹,想帮卫靖将行囊提上楼,她说:“虽然咱们现下是食堂,但楼上空房闲着也是闲着,你要不要在这儿住个几天。” 她将一只钱袋抛给卫靖,说:“这是你当初留在这儿的钱,咱们可替你保管至今,你当初留下的行囊都还在。” “哈哈。”卫靖接过那钱袋,又掏出自个身上的钱袋,摆放上桌,说:“住是一定要住,不过我可不要人请我,你们价钱照算,不然我赚来的钱何处花呀——” “唉哟,这痴情弟弟说大话的习惯倒是一点也不变。”小缦笑着说,但她拉着卫靖一只行囊,费了好大力气也提不动,只得放弃,说:“小卫,等你晚上自个儿提吧,这里头装的什么东西这么重啊。” 红舞云微微笑着,看看那两只行囊,再看看卫靖:“小卫,我不知你这些年上了哪儿去,不过你这次来,我倒是大约能猜到你的目的。” “嘿嘿。”卫靖笑了笑,摊摊手说:“三年前那事情闹得太大了,我躲在山中打铁,现在重回来湖,是来卖兵器讨生活的,那两袋装的都是兵器,小缦姐当然提不动了。” “我可不管你要干什么,不过我得和你说,现下你爹爹、你哥儿们樊军、咱胡大厨子,都和闯天门有些干系,你行事之余,可得三思。”红舞云淡淡地说。 卫靖哼了一声,说:“说起这胡大厨子,我就有气……” “咦?胡大厨子可是得罪你了?” “我上他那食胜天捧捧场,吃点东西,操,一盘菜没吃完,肚子疼得死去活来,从中午拉到晚上,我背着两袋重兵刃,差点死在路边,啧,真是一家黑店。”卫靖气愤地说。 小缦说:“你说食胜天是黑店,小心胡大厨子听见了用铁砂掌劈你。” “好啊,他敢劈我我就揍他,看看是他的铁砂掌行,还是我的擒拿手厉害。”卫靖哈哈大笑。 红舞云苦笑地说:“这可不甘大厨子的事,今儿个那来云来楼闹事之人,还有同伙兵分二路上食胜天捣乱,他们摸入厨房,在食材中下泻药,胡大厨子为了处理这事儿,也是忙了大半天,气得都要炸啦。” 云来楼外又是一阵朗朗笑声。“今儿个可真绝,两个老朋友都想见识我铁砂掌,我不献献丑也不行啦——” 胡白一面笑,领着几个厨子来到了云来楼,樊军、曲子燕也跟在胡白之后。 “啊——”卫靖跳了起来,大喊:“樊军——” 樊军一见是卫靖,也是又惊又喜地奔来,上下打量了卫靖一番,拍着卫靖的肩说:“好家伙,你长得这么壮啦!” “啧!我还以为我和你一样高了……”卫靖将身子凑近樊军,伸手比比,三年之前,他脑袋只及樊军嘴巴,现下他脑袋已到樊军眉梢了。 大伙儿全入了座,吃喝得好不热闹,卫靖比手划脚地述说他和公孙遥是如何流落地底三层半,又是如何遭遇李岳,打翻那头巨鳄。 卫靖说到巨鳄,话锋一拉便跳到几个月前,他与大熊决斗那夜,将自己说得神勇了三倍不止。 他突而停下,看看樊军和胡白,问:“若是你们遇上那头熊,会如何对付?” 胡白先说:“劈昏它,扛回店里做羹汤。” 樊军则说:“大熊尽管高壮,但未必捱得了我的拳头,至于你先前所说那李岳徒手将巨鳄击毙,倒有意思,鳄鱼皮甲坚实,绝难对付……你说那巨鳄,当真比我当初打死那条,还大上三倍?” “这一点千真万确,绝对不假。”卫靖举手发誓。 樊军和胡白相视一眼,神情都像是再问:若换成是你,如何对付那巨鳄。 卫靖继续说起他是如何到了百叠屋村,辗转前往狼山、和外公学习武艺、打铁铸剑的经过。 “原来昔日剑王杨大侠还在世。”胡白惊奇问着,他又说:“你与剑王习艺三年,怪不得不将我的铁砂掌放在眼里了。” 樊军瞅了瞅卫靖那两个大行囊,正色说着:“小卫,我得提醒你,这次闯天门英雄会,可不比三年前那次神兵会,他们准备万全,你若想生事,可不容易。” “我爹爹现下也是闯天门中人,我想他应当也会参与英雄会中的神兵比赛,我上来湖卖兵器,趁着英雄会这热潮赚它一笔,顺道替爹爹加油打气,我可不是来捣乱的!”卫靖早便注意到跟在樊军身旁,那个一直插不上话的曲子燕,他见到曲子燕腰间那佩剑有着闯字印记,心中便也打了个底,说起话来自然有所防备。 “不过我倒还有另一件私事。”卫靖捏了捏拳头说:“三年前那满全利欺负我,这一次,不管是在英雄会的擂台上也罢,还是私下解决也罢,我要他跪下向我磕头认错。” “好——”樊军与胡白不约而同叫好,各自向卫靖敬了一杯茶、一碗酒。 “樊军,你呢?这次你去不去?”卫靖问。 樊军还没回答,曲子燕已经抢着替他答:“各方英雄齐聚,樊大哥当然也会去。” 樊军原本不想和闯天门沾上太多边,但他见卫靖说得豪气,也有些心痒,也想和四方英雄会会,此时曲子燕抢着替他说了,他便也不反对,淡淡地说:“去瞧个热闹也好。” “好,我特地为你准备了好东西。”卫靖踢踢他身旁的行囊大袋,伸手解开,取出一副吓人家伙,递给樊军。 那是一副粗壮拐子,拐子外侧各自攀着一条浮突长龙,龙头突出于拐子短端,两支龙角向前突刺,拐子尾端近手肘处的龙尾翘起倒勾,长龙背脊上的龙鳍竖立,龙鳞也和当初神兵会那粗拐子一般,粗糙嶙峋。 樊军接过那威武拐子,在手上秤了秤,说:“好沉,这玩意很棒。”樊军摸摸龙鳍,又摸摸龙尾,瞪了卫靖一眼说:“你想让我打死人吗?” 他口上这么说,心中倒也颇喜欢这威风凛凛的拐子,郑而重之地将拐子包好收下。 第151章 重聚8 “你下手留情些便是啦。”原来卫靖知道若是在拐子上附加尖刺、倒钩、锯子,樊军便不喜欢了,因而他故意将那拐子造成一条龙的模样,龙角便等同于尖刺、龙鳍如同利锯、龙尾便是倒钩。 大伙儿畅快聊着,话题一转,聊到今日云来楼、食胜天的骚动,卫靖这才知道,那惹是生非的,便是飞雪山庄。 “只剩半个月,便是英雄会盛大举行之日,飞雪山庄此时大举兴风作浪,必有意图,或许真如传言所说,飞雪山庄当真和外地土匪暗中勾结,要来个里应外合。”曲子燕这么说。 卫靖先是一愣,而后摇摇头,说:“我想今天这事情应当是那小母猴的主意,那家伙最喜欢恶作剧,但她却不像是会勾结盗匪、欺压百姓的人。” 樊军开口:“在神兵大会时,飞雪山庄曾经出手帮助你我逃出,我便不和他们计较私仇,但我身为巡捕,却不能坐视他们接二连三地生事。” “啊?你成了巡捕啦!”卫靖惊愕插嘴,缠夹追问了好半晌,总算弄清始末。这才又将话题导回飞雪山庄。 “数日之后有场活动,应当是在英雄会之前,来湖市最大手笔的一场活动,依飞雪山庄的行事作风,必然不会缺席,我和樊大哥计画在那时逮他们。”曲子燕说。 “数日之后是什么活动?”卫靖好奇地问。 “云来楼不做酒楼生意之后,附近的酒楼都大张旗鼓装潢建筑、招募新姑娘,想要接收云来楼的老顾客,数天之后又有一家新酒楼开张,叫作‘八仙楼’,在开幕之日有个初夜活动,宣传得沸沸扬扬。” “嗯?”卫靖听到“初夜活动”,脸色一变。 曲子燕并不知道卫靖与豹子堂从前那段恩怨,便也无所顾忌,继续说着:“那八仙楼可是大手笔,为了名符其实,找来了八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让来湖那些富商地主争相竞标,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活动。” “可真招摇啊,难道他们不怕闯天门也去生事?” “闯天门近日都在忙英雄会的事儿,且为防节外生枝,每个堂口多半都会约束帮众,况且八仙楼幕后老板也是来湖大户,和闯天门有些利益交流,算是自己人,这也是我们判断,飞雪山庄必定不会缺席的原因。” 卫靖酸溜溜地说:“我倒不知道闯天门帮众懂得自我约束……” “小卫,我知道你与那飞雪山庄的大小姐也是熟识,你是站在她那边,还是站在咱们这边?”樊军这么问。 “我当然站在你们这边,现在想起来,我今儿个拉肚子这笔帐,应当要算在飞雪山庄头上。”卫靖喝下一杯酒,抹抹嘴巴,豪气地说:“这样好了,我也帮你们去逮那些家伙,将他们五花大绑,逼他们吃下泻药,哈哈。” 卫靖嘴巴这么说,心中却打着另一个主意,他终究记得贝小路曾救过他,他可不想让贝小路说他恩将仇报,心想若能抢先一步先逮着她,或者是飞雪山庄几个喽啰,再潇洒放了,那么这笔人情债便也算是结清了。 另一方面,他倒是颇为期待飞雪山庄去向那八仙楼捣蛋,便是他自己也十分想去胡搞一番,看看又是哪个大财主,想要五万银、十万银地买年轻姑娘取乐了。 这晚大伙儿畅谈天南地北,卫靖喝得烂醉,喝地一声将手臂放在桌上,含糊不清地说:“樊军,来和我比腕力。” “好。”樊军爽快接下战帖,卷起袖子,露出粗壮臂膀,架上桌子。 两人手腕勾着手腕,各自使力,卫靖吸了口气,猛一出力,将樊军手腕压至离桌面只剩二指距离。 “小卫,你腕力怎地变这么大?”樊军起初见卫靖晕醉、说话结巴,便随意和他玩玩,但不料三年前那爱说大话的小毛头,当真在山中练就一身怪力。 樊军猛然一惊抖擞精神又将手腕扳回中央,其间卫靖数度猛拗,再也无法压下樊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樊军一点一点地将他手腕扳倒。 “樊军赢了!”胡白做出判决。 “胡说……不算……再比一场……”卫靖摇摇晃晃地说,但他酒力远不如樊军,激动使力之下,突而觉得胃腹翻腾,哗啦哗啦便吐了满桌子。 □ “嘿,你酒醒了没?”樊军一大清早便来到云来楼,见到卫靖坐在门边吹风,便笑着上前和他说话。 “什么酒醒?我可没醉过。”卫靖哼着说。 “走,我带你去瞧瞧老朋友。” “哪个老朋友?” “老许、水半天、张大妈,还有霸王客栈一票弟兄们。” “啊呀,我也好想念他们……”卫靖想起在地下来湖与四号支道街坊相处的日子,便觉得十分温馨,他听得樊军说地下来湖已被闯天门势力占领,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小卫,现下只有你和我二人。你坦白告诉我,你爹爹入了闯天门,你当真也将自己当成闯天门的一份子吗?”樊军突而这么问。 卫靖看看樊军,反问:“昨天你问我是站在飞雪山庄那儿,还是站在你这边。我倒也想知道,要是英雄会上,我替我爹爹加油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得罪了闯天门中人,你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昨晚那姑娘那边。” 樊军朗笑数声,拍拍卫靖肩膀说:“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将闯天门当作是自己人!好——那我便也‘一个不小心’,帮你打几场架。” “这才对嘛,不然你以为我替你打造那副凶猛家伙,难道是摆着好看吗?”卫靖嘿嘿笑着说,他一面说,一面看着青天,突而喊叫:“来湖市呀来湖市,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大呀——” “你在向谁说话?” “我喜欢这么说,以前便时常这么说,你不记得了吗?啊……我记错了,这口头禅我都是在另一个家伙面前喊。” 卫靖悠悠看着天上流云,说:“不知道那个傻瓜呆,现在怎么了……” 第152章 八仙楼1 樊军左腰上悬着配刀、右腰上挂着一双拐子,与曲子燕并肩齐行,他们的后头还跟着老许、张大妈以及霸王客栈中一票老友,他们在让近晚余晖映得紫红的市中心大道上快步走着。 樊军并未将他那块捕快头头的令牌带在身上,原本巡捕房中的巡捕头头,在月临堂暗中指示下,领了一笔钱告老还乡。 巡捕房中群龙无首,一团混乱,在曲文瑛和一批捕快弟兄们百般劝说之下,樊军也只好接下了这巡捕头头的头衔。 “樊军,你要咱们帮忙抓贼,贼在哪啊?走了大半天,肚子饿死啦。”水半天大声嚷嚷着,他老许等人在巡捕房的地牢中每日吃肉喝酒,过了好多天的舒服日子。 “水前辈,您别急,待会便有大鱼大肉送到您的嘴边,有上好的美酒任您喝,就怕您喝得醉了,连贼也忘了抓。”曲子燕微笑地说。 此时她的装扮和平日相较之下朴素许多,她劲装扎发、脂粉未施、腰悬长剑和樊军并肩走着。 “笑话,我水半天哪一次因酒误了正事?”水半天大声抗议着。 “水爷爷,那是因为你即便不喝酒,看起来也像是醉着的,喝了酒还是那副样子,所以喝不喝没有差别。”猴拳陈块这么接话。 前头的街口人声鼎沸,热闹喧嚣,人们将一盏盏珠灯上的覆巾接下,五彩缤纷的光从华美的珠灯木台中射出,使得整条街不但未随着傍晚的到来而黯淡沉寂,反而更加地闪耀。 这是来湖市着名的酒楼街,平时人潮熙攘,今晚更加地热闹喧嚣,便如同盛大节庆一般。 上一次这般景象时,是在“云来楼酒楼”经营的最后一夜,整条街让前来缅怀云来楼姑娘温柔滋味的男人给挤得翻了,便连其他酒楼都一齐前来祝贺“云来楼食堂”的新开幕。 而这一晚的热闹景象,似乎更胜于当时的“云来楼酒楼”歇业。 这晚是“八仙楼”开张之日,一栋崭新高大的华美酒楼,耸立在这条街的中央,足足有五层楼高,墙上挂了无数的大小珠灯,传出爆响的欢呼声、爆竹声、欢笑声。 八仙楼外除了不停挤去凑热闹的男人之外,还有一批一批涌入的官兵巡捕,和带刀的莽汉男人。 “哗——怪不得土匪横行时来湖没见到半个官兵,原来全窝在这里啊!”水半天指着眼前走过的一整队腰悬配刀的巡捕官兵,噫噫呀呀地叫喊着。 老许拉着水半天的衣领,要他别多话,一行人在这拥挤的街口向八仙楼一吋吋推进,曲子燕和远处几个同样素装配剑的女子交换眼神,她们都是月临堂的人马。 “别挤啦,有什么好看的!”那些带刀的莽汉们亮出了他们腰间配刀上的闯字印记,将一个个想挤进八仙楼的男人往外头推。 那些男人们让八仙楼上一扇扇敞开的窗户里的姑娘撩人模样惹得口干舌燥、浑身焦热,但是见着了闯字配刀,腹中的焦火也只好熄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后退去。 官兵们和闯天门帮众堵成了一条人墙,将八仙楼周围净出了一个范围不小的空旷处。 樊军一行人穿过最拥挤的区域,进入这个空旷区域,却没有受到那些闯天门帮众的阻拦,而是在几个带刀汉子的带领下,往八仙楼里去。 “我突然不想喝好酒啦!”水半天见到这些闯天门帮众粗鲁蛮横,拗脾气发作,让老许和霸王客栈的朋友们架着进了八仙楼。 八仙楼中的大厅富华绝伦,摆着一张一张的白玉桌子,一个个衣着华贵的富商地主,和这些富商地主的跟班仆人穿梭其中,在一群姑娘的带领下,各自入座。 樊军等被领上二楼廊台边缘的座位,正好能够见到整片一楼大厅,霸王客栈的一票弟兄们,虽然也是见惯了江湖场面,但他们流连的酒楼大都廉价简陋,可是甚少上这等富豪聚集的华美酒楼享乐过。 陈块和张三龙倚着廊台栏杆,抬头张望,他们前方三楼处,悬挂着两个大彩球,一绿一蓝,彩球上头各自写着“春”、“梅”二字。 向左面的三楼望去,则是悬着一红一紫、写着“夏”和“兰”两个字的大彩球。 右面同样悬着彩球,一黄一青,写着”秋”、“竹”二字。 “我们这一头也有球,写着啥字啊?”陈块和张三龙反仰着身子,想要看清楚自个这方向那一白一橙的彩球上写着什么字。 但他们的角度瞧不见彩球上头的字,便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那三面是‘竹秋兰夏梅春’,咱们这两颗写得什么字?” 陈块回头向他们之中学问最好的王道士问:“你说说咱们这两颗上写得是什么字?” 虎哥将女侍端上的一杯开胃酒一饮而下,对着陈块笑喊:“你那两颗上有写字?谁写上去的?” 陈块胀红了脸,叫着:“我说的是彩球!” 水半天将花生吃得掉了满桌子渣,尖笑叫着:“小泼猴,咱们那两颗都是卵蛋,怎你的却是彩球?” “你们几个!在曲姑娘面前,别说这些下流疯话。”张大妈重重拍了桌子,大伙这才安静下来。 “另外两个彩球上写的是‘冬’和‘菊’。”温香柔软的声音响起,一个年纪四十上下,一个体态丰匀、装扮妖娆的妇人,与另一个留着两撇小胡,一副纵欲过渡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后地快步走来。 那丰匀妇人脸上堆满了笑,拉着曲子燕的手说:“月临堂的曲姑娘,你们终于来啦,这下我们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啦!” 那中年男子则是得意洋洋地介绍:“其实本来这二楼才是贵宾席位,但今晚为了开张晚宴上的安全起见,大富商全聚在底下参与开张大宴,小富商则在二楼吃喝玩闹。八仙楼外头有官兵,二楼以上有闯天门的弟兄看守,便连一只苍蝇也非飞不进来。” “是哟,了不起哟——”水半天哼哼地插话。老许向四周张望,的确见到二楼座位坐着的男人们,一个个虽也是富有模样,但比起一楼大厅那些富商大户,便稍逊色了些。 然而二楼中的百来桌子除了那些小富豪之外,也有许多带刀汉子占了许多座位,远处几桌,则是素装配剑的月临堂女子帮众。 八仙楼的幕后出资人是个土财主,和闯天门关系一向良好,土财主并购收买下几间老旧酒楼,花耗钜资重新装潢建造,重金礼聘四方名妓,为的便是想让八仙楼能够取代昔日的云来楼,成为整个来湖市,乃至于海棠国的第一酒楼。 这开张盛宴办得自然也得风风光光,奈何飞雪山庄连日兴风作浪,早早便放出风声,说是要让这八仙楼开张之日即是关门大吉之日。 那幕后出资的土财主和几个小股东自是忧心地睡不着吃不好。 幕后出资的土财主只得背地里献上大笔礼金,宴请大批闯天们帮众前来与会,为得便是希望藉着闯天门的威势,来使那飞雪山庄不敢前来生事。 而在数天前的云来楼中,飞雪山庄的娄牧大大地得罪了曲子燕,这倒使得那土财主花费出去的礼金得到了数倍回报。 月临堂全堂出动,又召集了来湖市大半的官兵和其他几个闯天门堂口,出动大批人马前来围事帮忙,这可让土财主和几个小股东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欢欣鼓舞地准备开张之事。 “许三娘、周先生,这一次咱们月临堂连同帮中其他堂口,千百人将这八仙楼上上下下守得如同铜墙铁壁,便连隔邻几间酒楼茶馆,都有咱们闯天门的人驻守巡察。 “四周大道则由来湖市的官兵负责守卫,便连八仙楼四面墙上都设有机关,只要一有骚动,四张铁线大网立时盖下,将所有的窗全拦住,驻守在隔邻酒楼的弟兄们持着弓箭对着那些窗。 “那些不知好歹的贼若是当真前来生事,即便他们会飞,咱们也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曲子燕向同桌一行人举杯敬酒,得意地说:“大家尽管放心,八仙楼厨房中有另一批闯天门的弟兄看守,侍者上菜时也有闯天门弟兄随身护卫,那票飞贼可没办法在菜中动手脚。” 她说完,顺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153章 八仙楼2 这丰匀妇人与小胡子男人,都是从前旧酒楼的主人。 此时则算是八仙楼的小股东兼任主事老板,他们听曲子燕说得胸有成竹,便更加笑嘻嘻地围在左右说了许多恭维感谢的话,这才转身各自去忙。 “当真是天罗地网。”王道士举头四望,他注意到那八仙楼中十数盏主灯,外头都罩着防范飞镖暗器的金丝铁网,不少闯天门弟兄脚边也备妥了火把,以防飞雪山庄飞贼射镖击灯。 水半天听那八仙楼的小股东缠夹啰嗦,早已不耐,此时终于叫嚷起来,嘴巴喷出一些花生渣,说:“呿!我还当作是樊军新官上任,想要好好将这来湖上下整顿一番,原来是替酒楼妓院做围事打手来啦,可真是好志气。” 樊军深吸了口气,重重将酒杯放下,看向他处,不理会水半天的挑衅。 水半天见樊军不答话,便继续叫嚣着:“怎么,你升了官,便瞧不起老头子我啦,来来,咱们来过过招。” “你这老酒鬼真是不知好歹,这些日子要不是樊军和曲姑娘罩着咱们,你还可以如此逍遥快活,成天喝酒吃肉?”老许打断了水半天的话,斥责地说。 王道士也说:“当前情势纷乱,再过不久便是闯天门英雄会,届时各路人马齐聚,外头又有土匪作乱的消息,樊兄顶着捕快头头身份,不论于他还是于咱们一票人而言,倒是行事方便许多,樊兄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何苦出言相激?” 曲子燕也接着说:“咱们这次行动,可不是为了这八仙楼呀,咱们的目标是那飞雪山庄。他们这些天干尽坏事,四处捣蛋,城里都流传说那飞雪山庄勾结土匪,为的是在闯天门英雄会时里应外合,祸害来湖百姓呀。 “樊大哥新任巡捕头头,奈何他巡捕房里那批家伙不能打也不能跑,哪里是飞雪山庄那批飞贼的对手。 “我想到前辈们个个身手不凡,又是樊大哥的好友,便想邀请各位前辈一并出力逮这些恶贼,一来造福来湖百姓,二来也算是将诸位与闯天门之间的误会结清,月临堂会尽力替你们说些好话,要其他帮中兄弟别再和你们过不去啦。” “哼哼,我才不希罕!”水半天啧啧地骂,他数杯黄汤下肚,肆无忌惮地叫喊:“咱们以前都知道,贝绿爷的飞雪山庄一向行侠仗义,专对付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坏蛋,谁说飞雪山庄不好,便是心中有鬼! “依我之见,必定是贝老太太再也瞧不下去,率领飞雪山庄重出江湖啦,哈哈!好飞雪山庄,好贝绿爷,我水半天敬你在天之灵一杯!好好闹他个天翻地覆!” 水半天这话喊得飨亮,惹来了数桌之外一票闯天门帮众怒目相视,曲子燕也沉了下脸,不再说话。 “老酒鬼,这些疯话等你回去咱们的地盘再说,在这儿耍泼,你不怕走不出这个大门?”老许揪着水半天的衣领,拿颗卤蛋要塞他的嘴。 水半天气恼地拨打老许的手,嚷嚷着:“走不出我可以用跳的,跳不出我便挖洞,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水老头,别啰嗦啦,咱们来划拳!你喝了酒脑筋不好,肯定要输到脱裤子。”陈块、张三龙见水半天一张坏嘴逐渐失控,赶紧也帮着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使他分心。 王道士则转移话题说:“曲姑娘,倘若飞雪山庄故意放出要来八仙楼生事的消息,实则调虎离山,让你们在这儿白忙一场,实则上其他地方行窃,那又该当如何?” “咱们也想过这个问题,飞雪山庄神出鬼没,若他们存心去窃那些富人地主,其实也无须使什么调虎离山。 “总之今晚飞雪山庄若是当真来了,咱们便要他们全军覆没,若他们不来,转去其他地方干些下流勾当,便正好让所有人知道,闯天门是白昼阳光,飞雪山庄是阴沟老鼠,有闯天门在的地方,飞雪山庄便吓得不敢现身。” 曲子燕刻意将声音说响,引得四周其他的闯天门帮众一片欢呼鼓噪,其他小富豪们也跟着一齐叫好。 樊军则是一语不发,自顾自地喝着闷酒,一面轻拍着他腰间的黑铁拐子。 “樊军呐,小卫怎还没来?”老许问着。前些天樊军带着卫靖,买了酒菜,来到衙门地牢,让卫靖去和那票老友相会。 老许、水半天、张大妈等见了卫靖,像是见了失散多年的儿孙一般,乐得大呼小叫,彻夜吃喝玩闹,卫靖也不厌其烦地将他这两年的经历见闻又讲述了一遍。 然而隔天以后,卫靖每日清晨便带着四只猴儿悄悄离开云来楼,直至深夜才返回睡觉,便连樊军也联络不上他。 “他每天带着猴子出去溜达,我也没那闲工夫四处找他。”樊军耸耸肩,又干了一杯酒,便将酒杯倒放,杯底朝上,不再喝了,他知道飞雪山庄中人身手健捷,便不敢轻心大意。 樊军和远处数张桌子那方的人马点了点头,那头坐着胡白、红舞云等人,胡白笑眯眯地向樊军打招呼,拍着肚子笑,但他身边坐着的一干武厨子,却是个个怒目圆瞪,紧握着菜刀铁棍,四处探望。 那日食胜天的菜肴让飞雪山庄下了泄药,让数百客人拉得鸡飞狗跳,这事儿一传千里,食胜天除了一一赔偿那些客人大笔医药银两之外,还歇业至今。 厨子们个个义愤填膺,都说若是逮着了那帮贼儿,定要大卸八块、切成绞肉、包煮饺子吃了。 底下大厅一阵鼓乐鸣响,一群美艳姑娘自后堂飘逸步出,她们身形婀娜,走起路来彷如踏着云、踩着水。 二十几个姑娘将大厅正中的空旷处占得满了,她一面起舞,一面和着乐曲哼歌。 张三龙、虎哥、陈块、水半天等都挤到了廊台边缘,向底下呆呆地望,那些大富豪们有的摇摆着身子和那些凑上来的姑娘一同起舞,有的则是潇洒地微笑,张口接了那些姑娘随手捻来的葡萄,有的则是不发一语,面无表情,冷冷凝视着那些姑娘,像是不当一回事般。 “操,装清高啊!”陈块看着底下一个摆出一张臭脸的富豪,向身旁的张三龙抱怨:“这些家伙便连上酒楼玩姑娘都要装模作样。” “花色衣服的都比较美。”张三龙却没理会陈块,他才懒得瞧那些富豪,而是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那些妖娇姑娘身上。 他注意到这二十来个姑娘之中,有八个穿着华丽艳袍,其余十几个则是作婢女打扮。 婢女们纷纷自衣袍中取出一块块小木牌,抛向那些大富豪手中,八仙楼侍者们也纷纷献上笔墨,只见到那些富豪纷纷露出诡谲的神情,彼此隔着桌子和己方跟班,互相对视。 “他们在写些什么?”陈块瞧着底下那些富豪开始在小木牌上写起字,不解地问。 “他们在开价。”曲文瑛听了,便开口说明:“这是八仙楼的赚钱把戏,让那些富豪们各自具名出价,出价最高者,便能够最先挑选他想要的姑娘上楼。” “上楼做什么呢?”水半天突然插口问。 “上楼……便是进去楼上那八间房。”曲文瑛苦笑着答。 “进房里之后做什么呢?”虎哥、陈块、张三龙等一齐追问。 “进房里做你们都不行的那档事儿!”张大妈恼火地拍了桌子,将虎哥等都吓得不再吭声,唯独水半天不服,骂着:“谁……谁说我不行了,楼下的,扔块牌子上来,我也要开价,他妈的!” 乐曲渐渐地高亢热情,姑娘们的舞蹈也更加撩人惹火,她们提着小篮,自富豪们手中接过那些木牌,送至后方主持台上。 几个八仙楼当家的主人们眉开眼笑地说了些不着边际的场面话,一面向富豪们敬酒,一面嚷嚷着:“桂花街的王老板出手好阔气呀!” “胡大员外今晚艳福不浅。” “来来富的王先生不愧是来湖赌王。” 随着八仙楼主人的谈笑,那些富豪们听得可是既紧张,又期待,被点到名的都是昂头高声朗笑,没被点到名的则是一个个咬牙低头,斜眼睨视其他富豪。 第154章 八仙楼3 “大各位大老爷、大员外们别心慌,即便是行军打仗,也会派出先锋斥侯,主力大军当然是居后押阵啦。”主持人的笑意几乎要从嘴角满出来了,他使了个眼色,那些姑娘们又纷纷拿出了另一块木牌,一一递给了那些富豪地主们。 主持台上也推出了块大板子,上头钉着一个个悬着饰物的金色钉子,那些富豪地主们知道这意即自己开出的价码会被公布在那看板上。 他们又见到那八个姑娘向他们不时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或者是倾心爱慕的神情,或者是冷酷漠然的神情,或者是火辣挑逗的神情。 富豪们便更加拼命地开价了,他们捏着毛笔像是握着钢刀一般,一面考虑价码,一面抬头向其他富豪张望。 二楼的小富豪们也不甘寂寞,接过了女侍发下的小木牌,也填写着价码,他们可以竞标那十来个婢女打扮的姑娘。 “嘿嘿,还是坐二楼好,面子虽然不那么大,可是至少不会出丑。”一个二楼的小富豪和其他小富豪谈笑说话,他们手上也拿着木牌,随意填写价码。 其他的小富豪纷纷点头答腔,他们的家产身份只能坐在二楼,但见到底下火热的竞标气氛,反而都露出轻松自在的神情。 他们可以随意标价,得标者算是赚到,标不到的也不至于太过丢脸,若是一个不小心标赢了楼下那些有头有脸的大财主,可要风光好一阵子。 “各位大哥,不如大伙儿集资!”其中一个一脸油光、模样猥琐的小富豪,抹去嘴上的食物碎渣,手舞足蹈说着。 这家伙在小富豪圈中也是小有名气,除了有一副精明生意人头脑之外,贪恋女色也是出了名的,他家产自然不若底下那些大富豪丰厚,但眼见楼底下那群姑娘一个个国色天香,瞧得他口水都要流满一杯子。 于是他兴致勃勃地向其他小富豪提出了他的建议:“以咱们的身份地位,也未必比底下那些家伙逊色,难道这样任由他们大出风头?咱们在楼上捡他们的剩菜?咱们干脆集资竞标,共同出个好看的价钱,标赢底下那些大财主,杀杀他们的锐气!” 这猥琐小富豪的提议当然不被大家接受,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质疑:“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咱们只是来凑热闹的。” “你说集资,那么标到的姑娘,归谁?” “各位大哥,听我一言,这次要是让咱们标中了,可要扬名来湖市,这人呐,气势一起来,白花花的银子便像水一样流入口袋里啦,大家想想,又能玩赏姑娘,又能赚大钱,这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啊。”猥琐小富豪尽管受到大伙儿质疑,却一点也不气馁,反倒像是早已盘算妥当一般。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合同和一把短签,继续拉着其他小富豪,口沫横飞地解说:“至于最后标得的姑娘由谁带上楼,这也容易,咱们抽签决定。” 其他小富豪对他发出了嘘声,都说:“呸,你在这签上动了手脚吧,要咱们出资让你玩姑娘。” “咱们才信不过你!” “哼!一群雕不出花的老朽木。”这猥琐小富豪恼火地离开这群小富豪,转向去和其他小富豪商量他的集资大计,一个伙伴也没拉成,只惹来几顿冷嘲热讽,气得猛喝好几杯酒,绕呀绕地只觉得想要解手。 他向后堂厕所走去,廊道之上也有姑娘侍者递送热毛巾接待,他笑眯眯地接过毛巾擦脸,还在那女侍的柔嫩手上揉拧了一把。 “老板,您不是要方便?”那女侍让这猥琐小富豪摸得浑身不自在,她说:“老板,虽然这儿是酒楼,但也不是每个姑娘都干同样的活儿,我只是打杂递毛巾的。” 猥琐小富豪也不理会这女侍说的话,他嘟起嘴巴,满嘴酒气喷冲,将头凑向那女侍脸庞,阴阳怪气地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次。” “咳咳!”一旁几个配刀汉子立时凑了过来,将粗壮手臂搭上这猥琐小富豪的肩膀,对他说:“人家姑娘说得很清楚了,你要是听不明白,我可以替她再说一遍,咱们去别的地方说。” “不……不用啦,我听得十分清楚!”猥琐小富豪酒立刻醒了一半,瞬间记起自己此时身处在闯天门罩着的酒楼里,而不是他平时流连忘返的次级小酒楼,爱怎样就怎样。 那猥琐小富豪拐入弯折廊道,步入厕所,那厕所之内也装饰得美轮美奂,酒红色的墙面,悬着几盏淡紫珠灯,一侧是数间单人隔间便所,另一侧是几座设有亮白镜子的小洗手台。 厕所之中还有一个胖壮汉子,身着紫青色的富人袍子,带着一顶镶着翠玉的艳红色瓜皮帽,两只手上带着好几只又大又闪的镯子。 “俗气。”猥琐小富豪瞅着那胖壮汉子顶上那只大红瓜皮帽,本想调侃几句,但见那胖壮汉子一脸横肉、粗卷的胡子生了满脸,眉毛浓烈得像是两只黑毛老鼠一般,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猥琐小富豪只好将损人的话咽回肚子里。 猥琐小富豪来到小洗手台前,小洗手台上方设有盛水木箱,底端伸出一木制横杆,只要将那横杆向旁一撇,木箱子接着的水喉便会流出水来,小富豪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照映自己的脸,说:“好一个翩翩美男子,任何姑娘见了都爱上我。” 猥琐小富豪一面照着自己,一面把玩那横杆水箱,开开关关,最后将水放着流,喃喃咒骂着:“哼,还真先进,看你里头装多少水,我都将你放光,哈!” “……”那大胡子似乎对这先进厕所里的洗手设备十分感兴趣,也仔细打量把玩着,他见那猥琐小富豪没关上水,便上前顺手将水关了。 “多事的家伙。”猥琐小富豪瞥了那大胡子一眼,随口说:“老兄,你别瞧这装潢漂亮,为的便是坑咱们钱,今晚儿入场费便是五百银,酒菜另计,我流光他一箱子水又算得了什么?你好心替他们省水,怎么不去花大钱标个姑娘,顺便替姑娘赎身?” 那大胡子答:“我也想,只可惜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你口音真怪,你打哪儿来的?”那猥琐小富豪瞧那大胡子一脸横肉,满脸胡须茂密张狂,心中本来有些厌恶,但见他衣着也是有钱人家打扮,两手俗气镯子,说起话来呢喃含糊,一副外地傻财主来城里开眼界的模样。 猥琐小富豪不禁有些兴奋,上前拍了拍那大胡子的肩膀,说:“老兄,小弟叫作鲁兴,我身上带着的现钱也不多,不妨咱们合作。” “合作?合作干啥?”大胡子随口应答。 “等等,先让小弟我在这讨人厌的地方拉泡臭屎,然后我请大哥你喝杯酒,咱们好好聊聊!”那猥琐小富豪兴奋地搓着手,进入一间单人便所,便要脱裤子解手,他一面向外头说:“大哥,你可别走,这笔买卖绝不吃亏,绝对让咱们在来湖大出风头,我这就说给你听……对了,还没请教大哥你的姓名。” 那大胡子退了几步,交叉着手倚在洗手台旁,似乎也想听听这猥琐小富豪的提议,他用一种古怪的口音说:“我?我姓……公孙,叫公孙喜,喜气的喜。” 那猥琐小富豪在单人便所中嚷嚷着,他一面说,一面同时出力排泄,他问:“公孙大哥,你哪儿人啊?” 这自称公孙喜的大胡子歪头想了想,答:“小原村。” “小原村?那是哪儿……”那猥琐小富豪追问着,突然啊呀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第155章 八仙楼4 公孙喜听见厕所里发出极短暂的窸苏声音,跟着便无声无息。 他怔了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厕所外头又有其他男人醉醺醺地进来。 其中一个醉男人在洗手台前呕吐,另一个男人则推开了方才那猥琐小富豪的单人便所,大叫了一声。 公孙喜探头去看,心中更惊,那单人便所之中空空如也,那猥琐小富豪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而那推门男人叫嚷,却是因为便坑外头洒了一圈粪便的缘故,他气骂着:“我操,哪个家伙拉屎拉成这样!” 负责巡视的八仙楼奴仆,听了厕所里头的叫骂声,赶紧提着水桶拥入厕所,尽管他们这晚不知清理了几次洗手台上的呕吐秽物。 此时见到那单人便所中的粪便泼洒模样,也不禁皱起了眉头,碎碎骂着那缺德之人,七手八脚地清理起来。 公孙喜趁着奴仆清洁的时候朝那单人便所内望了几眼,只见那便坑开口窄小,人不可能掉进去,他再抬头望望,盯着那木制天花板瞧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个底。 他本想瞧个仔细,但让那股粪便臭气薰得脾胃翻腾,只好转身来到洗手台前开水洗脸,他发觉嘴边的大胡子让水沾湿有些脱落,这才想起脸上的胡子是黏上去的,赶紧关水,用袖子拭了拭脸,转身离开——这大胡子是卫靖。 卫靖一面用袖子扇风,一面喘着气,他快要让衣服里塞得满满的棉花给热昏了,他胖肿的脸是棉花贴着猪皮,再黏上大片染黑的猴子毛作为掩饰。 卫靖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他瞧瞧远处樊军那两桌,又瞧瞧另一方胡白、红舞云那几桌,跟着微微侧身,用手肘抵了抵身旁另一个消瘦汉子,说:“茶老板,他们的确在‘里头’。” 卫靖身旁那汉子是狼山下茶水店老板,他面无表情,只是略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和四周墙壁,用极低的声音呢喃:“贝绿爷生前便最善此术。” 大厅中乐曲渐停,八仙等一票姑娘们向那些大富豪们,恭恭敬敬地鞠了个恭,列成了两队,飘飘走上楼。 茶老板也碰了碰卫靖,说:“小剑王,丹药你服了没?” “吃了。不过我热得头晕,十分难受。”卫靖应答。 “这地方大,人非常多,你再服下两颗,保险。”茶老板悄悄递去两粒黑丸子。 卫靖接了,放入口中,在口中咀嚼,只觉得一股清冽冰凉的奇异气味在他喉头胸腹中飘散四溢。 □ “什么?胡爷……你说那些姑娘有问题?”八仙楼的小股东许三娘替胡白斟了杯茶,眼睛瞪得老大,惊讶地问。 “不是我说,是我爱人说的。”胡白向红舞云嘿嘿一笑,又看着许三娘,说:“我爱人你应当也知道,她的眼光不会出错。” 红舞云也微微笑着说:“不是全部的姑娘都有问题,但其中有些确不寻常。” “哪……哪儿不寻常了?”许三娘结结巴巴地问。 “总之瞧来不像是酒家姑娘的眼神,你们从哪儿买来那些姑娘的。”红舞云问。 许三娘点了点头,苦笑着说:“咱们几个合伙人都是经营酒楼的老手了,各自都有擅长之道,那曹老板便负责打点各路关系,老袁负责八仙楼的装潢格局,周先生负责账目,还有两三个不熟的合伙人也都有各自负责的地方,至于这次开张的姑娘嘛…… “便都是经由我亲自挑选,我花了两三个月教导她们举止谈吐、安排老师指点她们歌艺舞艺…… “红姑娘,要是这些话你不是对我说,而是对我其他合伙人说,可要平白让我惹人怀疑啦……” 红舞云立时起身向许三娘鞠了个躬,解释说:“许三娘,我可不是怀疑你带姑娘的本事,只是要你留心那些姑娘的来路……” “那些姑娘倒是咱们几个合伙人四处找来的,有些是从外地买来的,中间来来去去淘汰了一些姑娘,要是那些姑娘有问题,我瞧得出来的……” 许三娘替红舞云也斟了杯茶,淡淡地说:“红姑娘,云来楼名噪一时,咱们确实服你,可你也别小觑了其他人。” 许三娘说完,便转身走了。 红舞云缓缓坐下,不再说什么,胡白拍了拍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 “什么?胡白要咱们留意那些姑娘?”樊军怔了怔,看着那前来通报的一个大厨子。 那大厨子简单地说:“红姑娘认为其中底下几个姑娘眼神不对。” “眼神不对?哪里不对?”陈块插嘴问。 “总之不像是卖身酒家的姑娘,但红姑娘也仅能看至如此,胡爷咱们来提醒你们一声,先别声张就是了。”那大厨子简单说明,便转身回座。 曲子燕和樊军相视一眼,赶紧招了一批月临堂的帮众,捧着美酒小菜上楼巡视。 曲子燕逐间检视那八间贵宾房,里头也是布置雅致,金银床铺上悬着华美的帐缦,八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们都在房中的小浴室中清洁身子。 见了曲子燕的进来,有些惊愕,曲子燕红着脸,随口问了些话,说是送些美酒小菜,便匆匆出房,低声和守在外头的樊军说:“瞧不出有什么问题,这八间房的格局特殊,没有窗子,便只一扇门向着四方廊道,八仙房隔邻的其他小房,则都埋伏着咱们弟兄,那些富豪们并不知道自己让咱们团团包围着干那档事。” 底下的鼓噪不断,那小股东周先生笑嘻嘻地在台上唱名,得标富豪们的名字被写在台子上一面大板上。 周先生在唱名时,也会略微介绍一下这些富豪地主们的身家,让那些得标的富豪们个个得意昂扬,他们随身领着的跟班奴仆们扯开喉咙鼓舞欢呼着。 抢得头香的富豪来头未必比其他富豪更大,但出手便硬是阔绰许多,以三十万银的价码抢得了标八仙的优先选择权。 只见他豪迈地大笑,领着一群跟班豪气地在大厅中逐一和其他富豪握手敬酒,有些富豪强做风度地恭贺他,有些气度小的,便暗暗骂着:“看他现在嚣张,待会一盏茶的时间便不行了。” 周先生请那头香富豪上台,那头香富豪手一指,指向三楼八仙房那悬着“夏”字彩球的方向。 在欢呼掌声之下,几个奴仆拉扯着那“夏”字彩球的吊绳,听得一声清脆爆声,一片红花洒下,芳香四溢,欢呼声更大了。 那头香富豪在奴仆的带领下,逐步上楼,前往他标得的夏房。 其余的富豪们纷纷鼓噪:“快唱名,咱们得和他比比,先出房的便是输了。” 气氛更加热烈,其余七间房的得标富豪们,也是豪气万千地上楼,彩球纷纷炸开,彩花芬香在整个八仙楼中飘荡飞旋。 “好漂亮呀……”陈块、张三龙等趴伏在廊台边伸手去接那些彩色花瓣,呢喃地说:“就好像是……” “下起雪来了。” 第156章 八仙楼5 数桌之外的卫靖呵呵一笑,他脸上贴着棉花猪皮,笑容也显得十分诡异,他拿着一面巾布擦擦鼻子,跟着露出了十分嫌恶的表情——巾布上沾有刺鼻的提神药液。 “美丽的冬冬姑娘,可爱的冬冬姑娘,爷儿我来啦,虽然爷儿没抢得头香,不过却没让你被前头两个老不羞抢啦,呵呵呵呵……嘻嘻嘿嘿……” 那标得第三顺位的富豪刚刚趾高气昂地步入八仙房,便将舌头挂了出来,一面摇摆着屁股,一面朝大床走去。 “大老爷,替我倒杯酒。”在那雪白帐幔之后隐约可见到一个婀娜姑娘侧躺着,温香软语地说着话。 “好、好!倒什么都行!”这第三顺位的富豪嘻嘻哈哈地一面褪除衣裤,一面斟了杯酒,便要往床上扑。 “大老爷,你先洗洗澡。”雪白帐幔后伸出一条雪白的胳臂,接过了那杯酒,还在那第三顺位的富豪鼻子上轻轻一点。 “噫——”那富豪的在递酒之时手指轻轻触到了姑娘的手背,他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他觉得全身都要胀得爆炸了,他急急地说:“好好!我洗个干净,你慢慢地喝,别喝完啦,待会我喂你喝!” 那富豪大声嚷着,冲入浴室,像只泼猴一样洗刷着身体,还哼着歌,他快快洗净了身子,裹着一条毛巾,湿淋淋地出来,哈哈笑着张开床外那雪白帐幔,只见到姑娘裹着一条软被,背对着他。 “海棠之龙来也——”那富豪揭下了自己身上的毛巾,扑冲上床,将那姑娘扳动转身,一见之下却是惊骇地向后飞弹。 那裹着薄被的哪里是姑娘,分明是一个嘴里塞了巾布的中年汉子,是方才那猥琐小富豪,小富豪也光溜着身子,和那大富豪大眼瞪着小眼。 床上大被翻掀,将那大小富豪都卷入了被子里,两个赤裸裸的男人拥成一块,一个白影自他们顶上翻跃落在他们脚边,大小富豪们只觉得脚上给绳子捆了,那白影扯动长绳,将他们自床上拉起,大小富豪身子贴在一块儿,裹着一圈被子,给那白影儿踢出了门。 “哗——”大小富豪撞出了门,外头鼓噪的宾客们全看傻了眼。 “也不用兴奋成这样!”八仙楼的侍者们远远看了,赶紧上来帮忙,此时其余七间房全爆出了骚动吵嚷。 “哪里是八仙!分明是一个老姑婆!”标中夏字彩球姑娘的头香富豪,抱着衣裤冲出了房,气急败坏地吼叫,但当他见到另一边标得“春”字彩球的二号富豪也气冲冲地揪着一个中年妇人出来时,更是惊骇莫名。 那标得“春”字彩球的二号富豪揪着的那中年“姑娘”,竟是标得“夏”字彩球头香富豪的老婆。 “啊,你抓着我老婆干啥——”头香富豪冲向那二号富豪,一阵扭打,头香富豪口中的“老姑婆”也哭哭啼啼地奔出了房,立时惹起另一边秋字彩球门外奴仆的叫喊声:“那是咱家夫人!” “里头是个男的!” “操——耍我!” “八仙楼的掌柜啊!” 八个富豪们暴躁地搅和成了一团,底下的小富豪们、闯天门的围事弟兄们、樊军一行人全看傻了眼,他们急急忙忙地冲上楼支援,这才知道八个姑娘给人调了包,全变成了富豪们彼此的老婆,或是光着屁股的老男人。 “哈哈!”卫靖不由得笑出了声,他见到那光着屁股的猥琐小富豪在混乱打闹之中给人踢下了楼。 “出乱子了,快通知外头的人!”曲子燕惊愕地下令,号令传扬开来,八仙楼外墙上哗啦啦地洒下大网,隔邻酒楼的闯天门帮众纷纷持着兵刃和弓箭,专注凝神地盯着八仙楼每一扇窗子。 众人的吵嚷嚣叫淹没了那突如其来的一阵啪啦声,但大伙儿还是察觉到逐渐黯淡的光线,有几盏主灯变得漆黑一片。 “是黑漆!有人将黑漆砸在灯上!”靠那些灯饰较近的守卫们叫嚷起来,他自地上捡起一些带着黑漆的破碎蛋壳,八仙楼的主灯虽然罩着一层防止飞镖射袭的铁网罩子,却没料到敌人以装有黑漆的鸡蛋扔灯。 “是那些恶贼——”曲子燕愤怒叫嚷着,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反胃和恶心,跟着觉得双腿像是给锁上了镣铐一般沉重。 “咱们中毒了!”水半天惊愕叫嚷着,虎哥大吼:“不是说酒菜不会被下毒吗?” “是那彩球里头的香气!”王道士捂着鼻子,指着那犹自飘落纸花的八只彩球。 厅堂之上骚乱成一片,轰隆数声爆破,烟雾自四楼的天花板炸开,破碎的木板像是暴雨一般地落下,大烟滚滚,数个人影倏地落下,一齐呐喊:“大言不惭的闯天门老鼠,飞雪山庄一向光明正大,说要捣乱就来捣乱,下一次咱们要偷的,便是你们帮主那颗猪脑袋!” “擒住这些臭贼——”闯天门的弟兄们骚动着,一个一个拔出腰间长刀,七手八脚地涌杀下楼,但他们全身酸软无力,一个撞着一个,摔成一团。 樊军翻身跃下,却也因为中了迷药,双腿无力,落地时一个不稳,拉倒一张桌子,溅得满身菜汁汤水。 “失火啦——”卫靖突然拔声高叫,此时烟雾弥漫,卫靖这一喊可吓坏了所有的宾客,骚动更盛,大伙儿尽管腿软,也要向外奔逃。 卫靖和茶水店老板一前一后,随着众人下楼,和那些东倒西歪的宾客们相比,两人身形矫健许多,一点也没中了迷药的迹象。 在烟雾之中,只见一个白衣人影飘飘,抓着绳索四处飞走,风声呼呼,将一个个上前欲擒他的人鞭倒在地。 其余数个人影在四周护卫,各自抓着一条长软绳,他们大闹一阵,发出一个又一个的飞镖或是漆蛋,将八仙楼中的珠灯打灭了七八成,那些准备着火把的闯天门帮众见到飞镖专朝光亮处打,便也不敢随意点燃火把。 “救命啊——”卫靖嚷嚷叫着,他朝那白影扑去,一条长鞭卷来,卫靖低身闪过,仰装摔倒,飞快地向前扑去。 那白影向上一弹,闪过了卫靖这一扑,随即甩鞭挥下。 卫靖缩着身子,硬捱了这一鞭,他装扮成胖壮体态,身子上都裹着棉花棉布,被长鞭甩到一点事儿也没有,登时弹跳起身,转身又一扑,抱住了那白影一双大腿。 “噫!”那白影行动潇洒,却没料到这胖壮傻财主让他鞭着了还能起身,一觉有异,立时回身又是一鞭。 卫靖松开了手,抱着头倒下,那白影向后跃去,又是一惊,他发觉自己的脚踝上多了个东西,伸手一摸,是个铁圈圈,还锁着两枚铃铛。 外头的官兵和闯天门帮众潮水一般涌了进来,烟雾逐渐消散,几个人影突然向上腾起,直冲顶端。 “他们会飞呀!”所有的人惊讶叫喊着。 卫靖拾起那落在他腿上的一块重铅,噫呀地喊疼,随即明白那些家伙的绳索有着强韧弹性,绑着一块重铅使绳索落下,当他们将重铅割断时,绳索便向上反弹,将他们拉回了天花板上。 “他们在楼上,楼上的弟兄们别让人给逃了!”闯天门的帮众扯着喉咙大喊,狼狈地冲上抓人,和自四、五楼赶下的闯天门帮众撞成一团,嚷嚷着:“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跳上去了,在四楼!”“咱们守在四楼没见到有人。” 外头的官兵和闯天门帮众们将大门挡着,一个宾客也不放出去,此时烟雾止息,数批闯天门帮众在八仙楼中上上下下翻了一遍,一个贼也没抓着,倒是月临堂的帮众在八仙房中有些发现。 “床铺底下有暗道!”“那些姑娘在床底下!”“啊呀,八仙楼每一层楼有夹层,他们躲在夹层之中!”又是一阵骚动,一队一队的闯天门帮众们掀翻了八仙房中的华美大床,发现每张大床底下都有个小方洞,小方洞连接一条窄道,是八仙楼中的夹层间隔,这些夹层间隔本是为了通风和隔音,此时却成了飞贼的通道。 “这些夹层有古怪。”曲子燕领着一队月临堂的人马在夹层暗道之中爬走,只觉得那夹层暗道四通八达,说是通风也未免古怪,便好似刻意建造出的密道一般。 曲子燕接过了自后头月临堂帮众递来的醒神药水,在鼻端沾涂了些,这才觉得腹中反胃感减轻了些,她强撑着身子在窄道之中爬走。‘ 这些窄道分支能通往八仙楼每一层楼,或是厕所、或是角落小房,他们一路来到了八仙楼的底层,在仓储室中见到一只矮柜前落着一些纸花片,便将那矮柜门揭开,里头贴着墙面凿开了一个洞。 “这些老鼠还会挖洞!”曲子燕气愤骂着,一面向外传令,一面领着人马继续追入这洞。 洞中不时有些纸花碎片,他们这一爬可是爬了数百尺,这才来到了一间无人小房,这小房布置俭朴,户外隔邻着小吃店与寻常店铺。 数十个气急败坏的闯天门帮众可是憋了一肚子气,涌入了小吃店中嚷着要抓人,吓坏了小吃店中的食客和老板。 “够了,别乱!”曲子燕斥声连连,但她领着的这批帮众不全然是月临堂帮众,有一大半是其他堂口的帮众,那些粗鲁的汉子也不理这月临堂副堂主的号令,随意乱翻乱砸,抓了人便问是不是贼。 第157章 地底密室1 “别乱,别乱!”八仙楼外的官兵们挡不住那些拥挤出来的宾客们,一阵混乱,大伙儿都急着往外头逃。 “救命哟,救命哟——”卫靖也混杂在人群中,做出惊恐害怕的表情,不时甩着手,使自己手上的闪耀镯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突然,他右手上的镯子相撞声音消失了,两只镯子剩下一只,跟着,他左手上的镯子相撞声音也消失了,他左手上的两只镯子都没了。 “哼哼。”卫靖冷笑两声,随着人群挤出了八仙楼,和查茶水店老板伫在边角,佯装害怕喘气,实则偷偷观察每一个接受官兵盘问,或是惊声嚷嚷的宾客们。 “啊呀!我的戒指怎地没了?” “我的钱袋落在里头啦。” “我的钱袋也没了。”大道上满满的宾客才刚回神,突然又一一叫嚷起来,都说自己的钱袋丢了。 卫靖和茶水店老板摸摸口袋,互视一眼,似笑非笑,他们向八仙楼斜对面一只高楼探望,在那高楼一侧廊台上坐了个人,朝他们指了个方向。 “东北。”卫靖和茶水店老板转入了小巷,摸黑快走,两人边走,边摘除身上那些易容装扮。 “热死我啦!”卫靖扯下了身上那塞有厚重棉花的大袍子,全身汗湿,他吹着口哨,从暗巷角落蹦出了几只猴儿,卫靖不时发出长短口哨声,四周也传回猴叫应和声。 “这方向有三个贝绿爷以往的落脚据点,都十分隐密。”茶水店老板跟在卫靖身后,翻着手上那只小本,他摸摸下巴,说:“在这之前,便连我也不知道,只有剑王知道。” “我外公现在自称剑神了,不过不好意思昭告天下,哈哈。”卫靖笑着,半晌之后,两人来到数条街外的一处民居,里头住着一对年老夫妇,模样傻楞老实,此时正坐在桌边吃饭,彼此挟菜给对方。 卫靖低着身子,几只猴子跳上他的肩臂,卫靖指指左右,指指鼻子,那些猴儿便向四周散开,蹑手蹑脚地去闻嗅这民居四周。 不一会儿,猴儿们一一返回,都摇着头。 “我外公的资料过时了,这些昔日据点经过改建,变成百姓民居了。”卫靖摇摇头,茶水店老板说:“不。贝绿爷在世时,的确十分……贪玩,他曾经潜伏在寻常民居之中数天数夜,观察那些人的生活起居,也曾经在一间民居底下挖了一个密室,作为他的藏宝处。据剑王说,贝老太太年轻时如花似玉,贝绿爷在贝老太太的床底下躲了三天三夜,便爱上了她……” “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我外公更古怪的人!”卫靖啼笑皆非,与茶水店老板兵分二路,分别前往小册子上记载的两个地方。 卫靖竖着耳朵,听着偶尔从远方传来的猴啼声音,知道自己离飞雪山庄的地下据点更近了。 他来到一间破庙,四周漆黑宁静,卫靖见那破庙宽敞,不敢轻易潜入,便招来几只猴儿,其中一只是个数个月大的小猴儿,卫靖从怀中掏出一根香蕉,揭开,将香蕉肉吃了,将香蕉皮给那小猴儿,吱吱喳喳对那小猴儿说了些话,跟着拍了一下小猴儿的屁股。 这小猴儿,也吱吱回应了几声,可怜兮兮地拿着香蕉皮,一面舔着,一面钻入了那墙边破洞。 跟着几只成年大猴,迅捷地自四周爬上墙,数双眼睛盯着步入院子的小猴,小猴一面舔着蕉皮,一面发出了嘎嘎的哭声。 一个黑影自庙中窜出,瞧了那小猴一会儿,小猴儿哭声更大了,那黑影奔入庙中,带出了更多黑衣人,跟着,他们便将小猴儿抱进了庙中。 伏在树上观望的猴子向数尺外的猴子打了个手势,这猴子再向趴在围墙上的猴子打了个手势,围墙上的猴子朝着一条街外的卫靖打了个手势。 “果然是这儿。”卫靖点点头,呼了口气,他拍了拍腰间的八手和背上那柄长剑,那长剑的剑鞘俭朴,是只窄薄的长方木盒,剑柄和剑鞘间缠绕着布,像是甚少使用。 他摸出八手,抓在手上,蹑手蹑脚地向那破庙走去,他知道飞雪山庄飞贼们的厉害,便也不敢掉以轻心。 卫靖在山中和猴子作伴,一天到晚净干些跟踪山猪、偷袭野兔、偷摸鸟蛋的事儿,对于埋伏夜行也颇有自信,他来到了破庙门前,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听着里头小猴儿的哭声,判断内堂中还有密室,他不敢推门,生怕发出声响,便绕着这庙周围的小院走,前头有两只猴儿迅捷地替他探路,后头也有两只猴儿四处张望替他掩护。 卫靖来到了一扇窗前,见那窗中黯淡无光,却发出细微说话声响。卫靖贴着墙听,发现那说话声音越接近地面,越加清晰,他知道这破庙底部也有地道密室。 卫靖正苦思着该如何将里头的人诱出时,便听得破庙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音,似是另一批人成群而来。 “难道樊军他们也找着了这儿?”卫靖怔了怔,几只猴儿都躲上了树。 进入破庙院子的一共五人,个个身着平民服装,但眼神中流露着精炼气色,带头的男子身材高拔,一头卷曲乱发随意披在肩上,五人来到庙门前,在门上轻叩数下,庙里立时有了回应,一个沙哑男子沉声问:“天鹰盟的弟兄?” “是。”五人一齐回答。 “进来。”庙里的男子声。 那五人进入了庙中,卫靖蹑手蹑脚地绕回了庙门,探头去看,庙中发出淡淡微光,那五人脚步声大,沿路交谈说话。 卫靖趁着这阵声响,将庙门拨开了一条缝,塞入一只猴儿潜探,确认庙中主厅无人,便悄悄地闪身进去。 卫靖来到了庙中内堂数间房外,见到廊道末端最后一间房中传出光亮,旋即消失。 他知道那间房中有通往地底密室的通道,里头的人进入密室,将密室门关上,那光便消失了。 卫靖不敢轻易跟上,便遣了只猴儿逐间房间盘查。 确认无人后便来到一间无人空房,他伏在地上,耳朵贴着石板地面,这才清晰听见了底下石室的说话声音。 第158章 地底密室2 “贝庄主出手果真不同凡响,这么一来飞雪山庄可要名动四方了。”一男子声音笑说。 “周帮主,别啰嗦这些。再过十日便是闯天门英雄会,你们天鹰盟准备得如何了?”一个女子声说。 “贝庄主请放心,不但我天鹰盟准备万全,四方会、铁爪帮、白寨等十数个帮会也已准备万全,早已陆续潜入了来湖市,在各处建立隐匿据点,便等帮主一声令下,咱们便按照庄主的指示各自行事,一举剿灭闯天门……”男子声说。 女子声答:“我的目的便只是要取那八个老不死的姓命,闯天门将来如何,与我无关。” 那男子笑着说:“李靡昏庸无能,闯天门的命脉全系于八长老,八长老一死,闯天门必乱,底下一干庞杂堂口谁也不服谁,很快便将四分五裂。既然贝庄主有信心能一举刺杀八长老,咱们这些几个帮会自然乐意倾全力相助。届时来湖共主大位,必归飞雪山庄贝庄主所有。” 卫靖听那女子声不再答话,只是冷笑了几声,不由得心惊胆跳,他暗暗细想着:“贝庄主?那便是贝小路了,贝小路什么时候当上庄主了?难道飞雪山庄当真与土匪帮派勾结,要攻打闯天门?” 卫靖居住山中时,曾听杨仇飞讲述往事,说到昔日土匪帮派时,也记得一些名堂,那些“四方会”、“铁爪帮”、“白寨”等都名列其中,尤其白寨更是暴虐无道,所到之处必定血流成河。 不一会儿,长廊深处传出开门声响,卫靖抱着几只猴儿,屏息躲在房中角落,他见到廊道光线亮起,那被“贝庄主”称作天鹰盟的五个男子大步走出,他们与几个送行的黑衣人寒暄几句,很快便离开了破庙。 长廊深处有更多黑衣人自底下密室出来,有男有女,彼此交头接耳,轻声对话:“今晚可真是刺激极了。” “那些傻蛋召集重兵围守,自诩白昼阳光,说咱们是阴沟老鼠,哈哈!” “那时我便只顾着打灯,没仔细瞧瞧那些家伙的表情,倒是可惜。” 一个黑衣男子最后步出石室,将石门带上,吩咐说:“庄主要静心细想英雄会时诸多琐事,吩咐咱们再去逗逗今晚那些员外大爷,大伙儿分头行事,清晨时在月仙居会合。” “哈哈,那些家伙可料想不到咱们再上他们府上生事。”那干黑衣人在破庙大院闲聊半晌,便各自散了。 卫靖在房中待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便起身出房,缓步地来到廊道深处,左首那间房中摆设简陋,却不知密门位于何处,卫靖在房中轻声摸索半晌,退出了房,招来一只猴儿,在猴儿耳边嘱咐一番。 那猴儿摇摇晃晃走入房中,张口发出吱吱嘎嘎的啼哭声,一声高过一声,还低头以手拭眼,有如擦拭眼泪一般。 卫靖伏于房外窗边,屏息等待,只一会儿,便见到房中矮柜旁裂出一条缝,透出光线,一个黑影闪出,叮当几声,身形快绝,抓向那啼哭猴儿,猴儿向后一蹦,蹦至门边。 卫靖退于廊道暗处的废弃桌台之下,屏止气息,只见到猴儿吱吱叫着逃出那房,向外逃去。 叮当声连连,那黑影追了出来,一面说着:“别怕,你来寻你朋友?还是寻你孩儿?” 卫靖听那说话声音清脆,一个熟悉的面孔便浮现在他脑袋中,他突然有些想探头去看,开口取笑几句,却还是忍下了,猴儿向外奔跑,黑影儿也奔追出去,脚踝处还发着一声一声的叮当声音。 卫靖趁那黑影追出庙厅,便自老旧桌台底下钻出,进入那通往地底密室的房中,从犹自敞开着的石门进入,几步便来到地底密室,那密室不大,有桌有床,还有一盏精美雅致的华台珠灯。 角落边,放着几只大袋,里头装着玉杯、金银烛台、珠宝、戒指,和一只一只的钱袋。 另一个角落则有一条细绳,拴着一只小猴儿,便是卫靖派至庙门前哭的那只小猴,此时正捧着一只密桃,津津有味地吃着。 “很好,有前途。”卫靖在那小猴儿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还来不及细看房中其他物事,便听见上方房中传来脚步声,他赶紧闪入这密室角落悬挂衣袍的架子之后,他见到一堆富人服饰摊放成一堆,上头还沾着一些纸花碎片。 那蒙面黑衣人步回密室,怀中猴儿还哽咽抹着眼睛,一见到那吃着密桃的小猴,立刻叫嚷起来。 “那是你的孩儿吧,去和它玩吧。”黑衣人从桌上玉盘取了密桃,塞给怀中的猴子,那猴子捧着密桃,在黑衣人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跳至地面,对着黑衣人拜了几拜,抓着密桃奔至小猴儿身旁,并肩坐着,一口一口地吃。 “好乖的这两只猴儿。”那黑衣人来到床边,除去了鞋袜,盘腿坐上了床,脚踝处锁着一个铁圈圈,垂着的两只铃铛还叮当了几声。 那黑衣人将那铁圈圈转动检视,自一旁小袋中取出一些锐长器具,在那铁圈圈上的钥匙孔洞上播弄转动,又在铁圈圈的接缝处撩拨半晌,怎么也弄不开这铁圈圈,便连铁圈圈上头的铃铛,也是坚固异常,黑衣人剪坏了一只小钳,挑坏了数只飞镖,也只能将那铁圈圈与铃铛的相连细链上弄出几道刻痕而已。 卫靖躲在衣架后头,几乎要失声笑出,他正想着待会的开场白,便见到那黑衣人摘去蒙面头罩,是个正生着气的妙龄少女,她甩下一袭长发,脸色潮红,正是三年前与他一同前往龟王岛、沿途争吵打闹、又在大扬府上出手相助的贝小路。 “这是哪个王八造的古怪东西?竟这地讨厌!”贝小路甩了甩发,抹了抹额上的汗,愤怒骂着,用力扳拔铃铛,她盘着腿,出力过大,身子向后仰倒。 此时她轻功极佳,一个扭身再度坐直,几次施力,都无法摘去脚上铃铛,也数次向后仰倒,再扭身坐直。 尽管她这扭身技巧高绝,由于她双手一直扳着脚上的铃铛,加上龇牙咧嘴,模样却是十分滑稽,瞧得躲在衣架后的卫靖再也忍俊不住,噗嗤了一声。 一柄飞镖朝着卫靖迎面射来,卫靖急急闪出衣架,滚在一旁,他望向木床,床上无人,但听得头顶上方几声叮当,他心中一凛,再侧扑闪避,两只飞镖已钉在他方才滚倒之处。 “你是谁!躲在这儿多久了?”贝小路落地,顺手从衣架抄起一件衣衫,遮住头脸,跟着再发飞镖,都让卫靖避开。 “我乃来湖捕快,是来抓贼的!”卫靖哈哈一笑,觉得眼前一亮,赶紧撇头,一只飞镖自他脸颊划过,割开一道浅痕。 “来湖捕快没有如此身手,报上名来,见不得光的鼠辈!”贝小路惊恼交加,忽出一镖将珠灯台顶着盖子的支柱射开,珠灯盖子合上,室内登时一片阴暗。 “鼠辈见不得光,所以将灯盖上啦。”卫靖哼哼几声,他知道贝小路灭灯,是仗着对密室地形较熟。 然而卫靖也有与野兽在深夜中听声缠斗的丰富经验,加上此时贝小路脚踝上系着铃铛,这灯一灭,卫靖反而占了便宜,他取出八手护住头脸,以防飞刀射袭,一面侧耳听着铃铛声音,等待还击时机。 第159章 地底密室3 “你是卫靖!”贝小路飞镖放完尽,已从床旁抄起她那龙骨鞭,顺手一鞭扫过木桌,卷向卫靖腰腹。 卫靖以八手隔阻,腰腹让龙骨鞭卷上,让龙骨鞭上的尖刺在腰上钩出一排血洞,疼得他怪叫一声:“哇——” “你是不是卫靖?”贝小路听了卫靖痛叫,便停缓动作,不再追击,只是高声问着。 “卫靖?谁是卫靖?我只是来抓贼的!”卫靖嚷嚷着,他用以抵着龙骨鞭的,是八手伸出的一只奇形钩子,那钩子有数支弯曲钩刃,和龙骨鞭上的尖刺骨节交错扣着。 卫靖手腕一卷一沉,施力拖拉,贝小路只觉得对手力气甚大,手法高明,几乎要将她龙骨鞭夺去,便游移身形,随手抓取桌上物事朝卫靖扔,一面冷笑:“那姓卫的低能孩子倒没这般功夫,你到底是谁?” 卫靖让那些飞来的桃子、盘碗砸了数下,又听贝小路出言侮辱,心中气恼,一把将桌子给掀了,将贝小路逼近床沿。 “你又是谁?跟土匪勾结的恶贼头头?贼也有分坏贼和不是那么坏的贼,几十年前的贝绿便是一个义贼,要是让贝绿知道他身后有这么一个和土匪勾结的恶贼横行来湖,必要摘去他的脑袋。”卫靖连珠炮似地喊,持着八手钢钩不停缠卷龙骨鞭,而后猛地一扯。 贝小路自知力气不及敌手,却未松手,而是顺势翻腾而去,一记顶膝直撞卫靖面门,卫靖张手挡下,两人自隔着木桌游斗变成了近身恶战,卫靖使出擒拿手法、贝小路也展开飞贼身形,两人或抓或拿、时避时闪,便如同泼猴大战泥鳅。 “我想干什么,你管不着。”贝小路忽起脚尖踢灌在卫靖的腰腹间,卫靖闷吭一声,腾出手拨动八手,摸出一条锁炼小钩,游斗之间顺手勾钉在倾倒的木桌板上。 漆黑之中贝小路却未看见卫靖这番动作,只当作一个家伙持着铁叉之类的武器缠住了她的龙骨鞭不放。 卫靖将八手锁炼小钩钉上木桌板那一瞬间,便松开手,由于锁炼钩子勾着桌面木板,连着的八手还紧紧缠着龙骨鞭,与之僵持不下的贝小路一时之间便未察觉卫靖已然松手,便只一刻迟钝,卫靖已像是只展翅大鹰一般向她扑来,贝小路惊愕向后蹦跃,但在这密室之中空间有限,贝小路的后背撞在墙上,卫靖跃势不减,一手掐住了贝小路的颈子,将她按在墙上。 “哇——”卫靖才以为自己得手,便感到掐着贝小路颈子的拇指根部剧痛欲断,原来是贝小路也使出家传缠斗招式,在颈子被掐那瞬间,也以双手数指扳扣住卫靖右手拇指根部。 卫靖小腹、脸面同时中拳,向后仰去,在仰倒前还不忘以左手乱抓,将贝小路腰腹间置放飞刀的随身小包给扯了下来。 “哇!”卫靖捏着那小包,又觉得掌上一阵刺痛,跌坐在地,这么一撞,将那散倒在地、盖上了盖子的的珠灯台子压得破裂,一颗夜明珠喀啦滚了出来,漆黑的密室又瞬间亮起。 “咳……”贝小路捂着颈子站起,由于卫靖那一掐颈擒抓使得手劲甚大,尽管贝小路连环数招逼退了卫靖,却也感到一阵晕眩麻乱。 两人便这么一个靠墙撑膝、一个坐倒地上,恼怒瞪视着彼此。 “这什么玩意儿!”卫靖甩了甩手,将那随身小包扔在地上,滚出几个缝线和针、和几支小巧尖锐的开锁器械。 贝小路这随身小包里头除了平时惯藏着一定数量的飞刀之外,也摆放着开锁时使用的器械,乃至于卫靖猛力一抓,让里头的东西扎了满手血。 “咦?”卫靖见着那小包摊落出来的竟不止是针线器械,竟还有一个小玩意儿,他既惊又奇,伸手去抓。 贝小路身影飞快,向前窜来,抬脚便去踩踏卫靖的手。 卫靖侧身滚开,却没抓着那东西,他怪叫着:“我看见了!那是我的小卫娃娃,你不是说把它烧成了灰,喂鱼吃了?” “你果然是卫靖!”贝小路将脚下那娃娃踢起,伸手接了,反手抓在背后,怒气冲冲地瞪着卫靖,她那随身小包是和身上黑衣缝在一起,让卫靖抓落之后,腰腹间的衣布出现大片裂口,是故此时她一手抓着娃娃,一手还得按着腰间衣衫破口。 两人沉默了小半晌,不约而同地说:“你到底想干啥?”说完,又是一阵沉寂。 “这样吧……咱们后退几步,我止个血,你换件衣服,然后再看是要打架还是吵架……”卫靖见贝小路那黑衣破口都裂到了腿腰处,伸手指了指。 “你是专程来找我吵架打架的?”贝小路退至衣架处,顺手取了一件衣袍,披穿上身。 卫靖则是撕下一截衣角,捆绑包扎着淌血的手掌,但他腰腹上也有一排血点,那是给龙骨鞭缠刺的伤口。 “你丢不丢人,三年不见,专程找我打架,还给打成这副德行。你个头高了,声音沉了,身手倒是一样差劲。”贝小路冷笑几声。 “笑话!我早知道是你,才手下留情,否则早割断你的龙骨鞭,若是方才我不擒你脖子,而是狠狠在你鼻子上打一拳,你可要比我狼狈一百倍了,若我拿我背上的剑斩你,你已经死了。” 卫靖甩了甩手,叉腰站着,清了清嗓子,又补充几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三年不见,个子没高多少,仍然是个贼,便连一张嘴也和从前一样坏。” “你的嘴便不坏吗?我告诉你,我出手时也手下留情,你以为我的飞刀当真射不中你吗?要不要再来试试?” 贝小路气骂着,自地上捡起一柄飞刀。 “不必!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卫靖连忙摇手,后退两步。 “那你来干嘛?你是怎么找着这里的?”贝小路追问。 “你先说说你是如何将那八个姑娘掉包的!”卫靖反问。 “你便是为了要知道这个,所以纠缠不休?”贝小路气恼骂着,突然高声怒骂:“我脚上这玩意儿便是你锁上去的吧,我就觉得怪异,天底下还有谁会造这混帐东西,快将它给解开。” “你应当将飞雪山庄那神妙开锁技术学会了吧,怎地打不开,只能在床上转圈圈,摇呀摇的?”卫靖哈哈一笑,但见贝小路沉下了脸,手腕微动,一只飞刀便要放出,赶紧说:“你当然解不开了,那钥匙孔是假的……” “果然如此!”贝小路叉腰骂着:“快解开它!” “要解开这锁也不难,大扬府上你出手帮助过我,我卫大爷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这个人情便还给你吧。”卫靖摊摊手,上前几步,取下勾在桌板上的八手,将锁炼小钩收回,将缠绕着的龙骨鞭解下,递还给贝小路,还不忘多打量几眼,自言自语说:“你这龙骨鞭经过改良,骨节中另有软铁薄片保护,这才没让我的钩子勾断……” “哼,你倒是记得我救过你……”贝小路冷冷地说:“原来如此,你为了还这人情,故意设局逮我,再装模作样想要放我一马,是吧。我贝小路要救谁就救谁,从来不需别人感恩,从前我去将那神蛇灵龟闹得天翻地覆,也不是为了要那渔村百姓对我磕头道谢,我觉得喜欢,觉得路见不平,便去插手干涉,谁像你这般惺惺作态,不长进的小子。” 第160章 地底密室4 “……”卫靖让贝小路一阵抢白,十分不是滋味,叉着手在床沿坐下,哼哼地说:“你到底要不要我替你解开脚镣,不要的话就算了,你尽管去找软锯子、硬锯子,锯个三五年或许能够锯开。” “哼!”贝小路甩了甩脚,叮叮当当,莫可奈何,便也来到床前,拉了一只凳子端坐,将脚伸出,搁在卫靖膝上,说:“快打开它!” 卫靖扳出八手小刀,那小刀却和数月前的小刀又有些不同,并非是乌钢材质那墨黑颜色,而是灰灰白白,全无光芒,他敲了敲贝小路脚踝上那只铁圈圈,得意地说:“这铁圈和铃铛,可都是乌钢打造,一经扣上,用一般方法是解不开的。” 他边说,边将贝小路脚踝处的绑腿裤管拉高了几吋,露出白嫩小腿。 “你做啥!”贝小路怒骂,将腿抽回,但见卫靖有些错愕,不解地望着她便又将腿搁放回去,将头撇开。 “我知道了,臭丫头长大了,让男人摸着小腿,会害羞了。”卫靖打着哈哈,盯着那小截如玉小腿,也感到一阵奇异之感,觉得心脏跳得比平常用力了不少。 “你快开锁,别净说些废话。”贝小路斥骂着,将头撇得更侧,不想让卫靖瞧见自己脸上飞红,她感到卫靖将她的小腿抬得高了些,同时听见了沙沙的铁器摩擦声,也好奇地将头撇回去看。 原来卫靖竟以那灰白小刀,一点一点地削着那铁圈圈,自那涂着银漆的乌钢铁圈上,削落一片一片的细卷薄片。 “你这是什么刀?”贝小路见那灰白小刀锋利坚韧至此,将那号称天下第一钢材的乌钢铁圈,像是削木材一般地削着,也不免心惊好奇。 “这是月儿铁刀。”卫靖回答,他将铁圈圈一侧削薄,削出一个小缺口,便开始削铁圈的另一侧,当另一侧也削出了个小缺口时,那铁圈圈便自然成为两半。 贝小路瞧着那刀神妙,看得出奇,觉得脚让卫靖抓着,也不那么讨厌,一直到卫靖将那变成两半的铁圈圈收进怀中时,也忘了将脚收回,直到卫靖作势要脱她鞋子,这才惊觉,向后一跃,身子落在数步之外,凳子轻摇了几圈,啪啦一声倒下。 “你又怎么了……”卫靖本是乡下孩子,在山中和性情古怪的外公以及古怪的猴子们相处了三年,尽管身形已长成成人模样,但性情却没改变太多,对男女相处之道更无多少经验。 贝小路不语半晌,返回床前,将凳子扶正,从矮柜中取出一些零食,扔给卫靖一些,这才开口说:“好吧,你说说,你是如何找来这儿的。” 两只猴儿自方才激烈打斗至此时,都乖乖地靠坐在墙边,一个劲地舔着手上的蜜桃果核,它们眼睛一会儿瞧瞧贝小路,一会儿瞧瞧卫靖,再瞧瞧地上散落且给压烂的其余的蜜桃。 “都压烂了,你们想吃便吃吧……”贝小路瞧了瞧猴儿,悠悠说着,想弯腰去取那烂了的蜜桃。 “她说可以吃,你们去吃吧。”卫靖对着猴儿指了指蜜桃,两只猴儿立时蹦跳过去,抓了蜜桃又跳回原位,津津有味地吃着。 “果然是你养的猴儿,你竟然能和猴子说话,从前我‘野猴子’‘野猴子’地喊你,你还真听话,当真跑去做猴子啦!”贝小路咯咯笑了出来。 “贝小路,你别吃这么急,小心又拉肚子,随地挖坑拉屎啦……”卫靖对着那只较大的猴子说话,那猴儿便是他数日前带在身边的四只猴儿之一,名字便叫作“贝小路”。 卫靖对贝小路猴吩咐完,又向贝小路说:“我忘了说,我养了一百多只猴,为了方便辨认身份,都以往常朋友的名字替猴儿取名,你不介意吧……” “……”贝小路听卫靖用她的名字喊猴儿,又听他提起当初自己流落龟王岛时的窘迫糗事,气得脸色煞白,便要反唇相讥。 两人便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一阵子嘴,终于将话题转回了今夜八仙楼中发生的事。 “原来八仙楼这个局,根本是你们布下的……”卫靖惊讶地说,经贝小路说明,他这才知道,飞雪山庄早在一年之前,便有意兴风作浪,云来楼不再做酒楼生意,酒楼街上的各家酒楼莫不摩拳擦掌,都想大张旗鼓,取而代之。 飞雪山庄看准了这一点,早早安排了数批人,伪装成富商贵客,透过层层关系,怂恿那些大小财主,这才促成了八仙楼的建成,数个集资的小老板中。 其中一个自称从外地来的酒楼老板,便是飞雪山庄中人假扮,在八仙楼改建装潢之时,修改了工程设计草图,以通风先进之名,在八仙楼夹层中造了数条四通八达的暗道,那些暗道通往每一层楼的偏僻房间,或是公用厕所。 最后,飞雪山庄又派出自己的人马,在离八仙楼数百尺之外的一小房舍中,挖掘地道,通往八仙楼一间仓储小房。 那些标得八仙的富豪们的夫人,便是在八仙楼开张之日,给绑架至小房舍中,经由地道运送至八仙楼中的仓储室里,从夹层暗道送往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八间房中。 那真八仙,便在她们各自入房之时,便给飞雪山庄的人马施药迷昏,塞进床板底下。 “那个冬,便是我。”贝小路得意地说。卫靖侧头回想着当时姑娘们翩翩起舞,他在二楼向下看望,姑娘们个个上着妆,倒也认不出其中一个是贝小路假扮的。 除了贝小路之外,还另有两个做奴婢打扮的姑娘,也是飞雪山庄的人马,她们看似声称要前来闹事捣乱,实则一手掌控整个八仙楼开张情势。 趁着迷药药力发作,贝小路等破天而降,大闹一阵,搞得乌烟瘴气,大伙儿都以为她们逃回天花板,大批的闯天门追兵一路追进地底密道。 岂知贝小路等却没走地底密道,而是经由夹层暗道来到事先备妥的小房中,换上富豪商人的服装,趁着主厅大乱,又溜回其中,顺势对那些吵吵嚷嚷的富人们大偷一阵,窃取他们身上的钱袋与珠宝饰品,最后趁着混乱之际,和众人一块从八仙楼正门离去。 “大致上都和我想得差不多,但我倒没料到你为了搞这把戏,耗费这么大的功夫。”卫靖摊摊手说。 “我既然要公开与闯天门作对,耗费些功夫也挺值得,总比养一群猴子来得有意义许多。”贝小路哼哼地说,反问:“轮到你了,你是如何发觉我们行踪,又如何找来这儿的?”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许多年前,大盗贝绿也总玩些古怪花样,你这些把戏,多半便是模仿你爷爷行事作风,你飞雪山庄在来湖有哪些据点,我一清二楚,你飞雪山庄爱使迷药行事,我也有相应解药。” 卫靖这番话倒让贝小路听得心惊胆跳,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偶而才开口问一两句话。 “这铁圈圈上头的铃铛,为的便是追踪你的行踪,我那上百只猴儿的耳朵灵、鼻子更灵,他们能够听见铃铛声音,也能闻到铃铛中沾着的猴儿尿气味,八仙楼主厅上我抱了你一把,也在你衣服上抹了一片猴儿尿,你们趁乱行窃时,从我身上摘走的那些钱袋、镯子也都沾染着猴儿尿。 “你以为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却没料到我能领着百来只猴儿,逐一搜查飞雪山庄在来湖市的秘密据点,本来我还在烦恼该如何摆平你这一票人,谁知你脚上给锁上圈圈,脸上无光,想遣走手下,独自开锁,才让我逮着这大好机会。现在你服不服?”卫靖哈哈笑着,说得意气风发,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一般。 “我服你什么?你抓着我了吗?”贝小路昂了昂头,像是想通什么,她说:“神兵大会之后,你跟一班朋友都让闯天门通缉,你爹爹上闯天门向李靡请罪,飞雪山庄自然也没漏过这条消息。 “我那时才知道,你爹爹便是大铸剑师卫云五的儿子,你外公是剑王,剑王与我爷爷是拜把兄弟,你说的那番话,必定是你从剑王那儿听来的…… “你三年音讯全无,想来是躲在山上和剑王学功夫去了,杨家擒拿手,还过得去……你挑着闯天门英雄会时下山,又为了什么事? 第161章 地底密室5 卫靖在讲述自己如何追踪贝小路时的那股风光神气,让贝小路一席话给硬生生逼回了肚子,她这番话将自己说成了和剑王斗智对垒的年轻庄主,虽败犹荣,而卫靖倒成了微不足道的小兵卒子。 “我此行目的为何与你无关,不过要是让我知道有人勾结盗匪,要陷来湖于不义,那便和我有关。”卫靖正色说着。 “你的事当然与我无关,我爱做什么你也管不着,你爹爹现下已是闯天门中人,隶属八长老旗下,你两个伯伯也与闯天门交好,那么你……”贝小路述说至此,呆了半晌,眼中闪烁异光,突地身影飞闪,持着手中飞刀直取卫靖脖颈。 “你做什么?”卫靖大惊,连忙侧身闪避,贝小路一刀凌厉过一刀,刀刀直取卫靖身上要害,还不时挥动龙骨鞭,抽卷卫靖双脚。 卫靖狼狈避闪着,他见贝小路出手凶狠,又惊又怒,翻出八手小刀,只对一刀,便将贝小路持着的那飞刀砍成两截,他箭步一踏,小刀抵着了贝小路胸口,喘着气,楞了半晌,这才问:“你怎地突然发疯?” “剑王他老人家,也站在闯天门那方?”贝小路脸色煞白,淡淡地问。 卫靖后退三大步,挡住向外的廊道,说:“好吧,我便坦白和你说,我这次下山只是想凑凑热闹,找机会和我爹爹说几句话,你若是存心和闯天门捣蛋,我不但不为难你,还要替你拍手助威,但现下城里都说飞雪山庄勾结土匪,想要来个里应外合,这可不行。” “哼哼,这等流言你要信便信吧,就算是又如何,你现下擒不住我,我一上外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可别以为今晚泼粪泼尿这等低级招式可以再派得上用场。”贝小路冷笑了笑,又向前直奔,甩动龙骨鞭,朝着卫靖脑袋卷去。 卫靖抬手欲以八手小刀挡格,但那龙骨鞭像是活的一般,眼见要击在刀上时,又缩了回时。 同时,两柄飞刀已经朝他射来,他只好向侧扑倒,再爬起来时,贝小路已经站在那通往外头的楼梯石门处。 “你真是不讲理到了极点,你奶奶呢?我不信她会这样放任你这顽劣母猴四处惹是生非!”卫靖怒叫着。 “我奶奶去和我爷爷相会了。”贝小路冷冷地说:“这笔帐我找不到人偿,只好算在闯天门头上了,姓卫的小子,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到时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英雄会上,谁和闯天门一路,我便要他好看,就连你、你爹爹、你外公、你伯伯,还有你那些猴儿也一样。” “你……你!”卫靖翻跳起身,惊愕恼怒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见贝小路转身要走,匆促之间只好叫着:“你不是说将娃娃烧了喂鱼吗?怎么带在身上?” 贝小路听卫靖这么说,又转回头,从腰后取出那个娃娃,猛力将娃娃扯成了两半,向卫靖抛去,棉絮飞散。 “哇——”卫靖愕然伸手去接,将那身首分离的小卫娃娃接在手上,左右翻看,便和当初温于雪赠给他的小卫娃娃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他抬起头时,已不见贝小路的身影。 ....... 这片碧绿山坡视野极佳,向前望去,能见到斜斜的通天河将来湖一剖为二,河的北岸是繁华的市中心。 碧绿山坡一角有一片林子,林子里头响荡着一声声猴啼,林子外头立着几块灰白大石,大石旁摆着一张黑漆方桌、数张椅子,共六个人。 “小剑王,茶。”满脸横肉的汉子端着一杯清茶,递给盘坐在灰白大石上的卫靖。 卫靖腰腿上的伤处皆已包扎妥当,向一旁的茶水店老板、那递茶的横肉汉子、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一个穿着碎花衣袍的消瘦汉子、林里林外那百来只猴儿,以及背对众人、面向山下眺望的杨仇飞,述说着昨夜一战的点点滴滴。 包括茶水店老板在内的数人,都是杨仇飞在来湖市的传话人,他们上一次像这几天同时聚集在一起时,都还是青年孩子,此时却皆已年逾不惑。 “原来贝老太太已经……”那中年妇人惊讶中掺杂着些许遗憾。 “是啊,那小母猴本便顽劣泼辣,现下少了她奶奶管束,更没人治得了这飞雪山庄的新任庄主了,哼,你们知道她怎么和我说吗?她说呀……谁和闯天门一路,她便要他好看,即便是我外公和我爹爹也一样。” 卫靖夸张地说,一口将茶喝下,向那茶水店老板说:“茶老板,猪肉先生泡的茶,可比你泡的茶好喝三倍。” “呿。”茶水店老板不屑地撇过头,他在狼山下经营茶水店二十年,供应旅人吃喝歇脚,却从来没将饭菜茶饮的品质好坏放在心上,他一直都将自己当成江湖人士,以做剑王的传话人为荣。 至于那猪肉先生,则在来湖市经营一个肉铺摊子,私下的兴趣反而是泡茶,每每在这类江湖好友聚会的场合,他便要一展茶艺。 那中年妇人则在来湖市经营饺子馆,地点便在八仙楼不远处,这饺子嫂昨晚在八仙楼外一栋高楼上倚栏观望监视,瞧见了狼狈涌出的宾客之中果真有几个俐落奔离,便打手势知会卫靖那些家伙的行进方向。 另一个穿着碎花衣袍的汉子,一头麻乱长发中掺杂着二十来条细长辫子,还蓄着山羊小胡,他平日工作是街头卖艺,说学逗唱样样精通,昨夜卫靖易容变装便是出自于这卖艺叔之手。 “这么说来,贝绿爷那孙女儿志气倒不小,颇有当年贝绿爷的风范。”猪肉先生哈哈笑着,一面扇着脚边那只碳火小炉,小炉滚着热水,一旁还搁着几罐大伙儿尚未品尝的名贵茶叶。 “哼,什么志气不小,分明是捣蛋过了头,她将整个来湖市都当成了自家游乐园。”卫靖不屑地说。 “哈哈,贝绿爷当年便是如此啊!”卖艺叔笑着拍掌。 “黄毛丫头,自以为是。”杨仇飞一直看着山下,此时突然开口。 “没错,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卫靖听外公难得应和他的论调,高兴地自石上站起,大发议论:“贝小路为了和闯天门作对,竟然和什么天鹰盟勾结,串连四方会、铁爪帮、白寨这些土匪帮会,打算在英雄会时里应外合,大闹来湖市!这可都是我亲耳听见的,真是可恶的小母猴。” “啰哩啰嗦的,你给我闭口,你笑人家是母猴,怎不瞧瞧你自己,人家比你小了两岁,现下统领飞雪山庄和闯天门对抗,你两年前还只会和猴儿玩捉迷藏呐!”杨仇飞听卫靖说个没完,不耐地打断卫靖的话。 第162章 碧绿山坡1 “外公,你到底站在哪边?你不是才说她自以为是吗?”卫靖不服地喊。 “你们两个都自以为是!”杨仇飞冷笑几声,接着说:“八个老不死故技重施,将来湖市数百万百姓当猴儿戏耍,那小庄主中计啦。” “什么?”卫靖与几个传话人不明白杨仇飞所言,卫靖急急问着:“外公,你说清楚一点,我听不明白。” “闯天门帮众人多成海,帮中人才济济,八个老不死最善行伍对阵,神武堂之中更不乏暗杀能手、夜行刺客,倘若闯天门当真要对付飞雪山庄,那小庄主还能如此横行自在?贝绿行事作风我杨仇飞知道,难道八个老不死会不知道?你这小泼猴都能想出昨夜那般追踪计划,难道老不死们想不出?” 杨仇飞冷冷讲着,再补充说:“四方会、铁爪帮、白寨这些名堂,四十年前便让咱们给剿灭了,如何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进犯来湖,可真好笑。” “剑王,十余年前李晟英雄会后,咱们兵分数路出发剿匪,当时便遭遇过四方会、铁爪帮、白寨这些家伙……您是否记错了?”卖艺叔不解地问。 “哼哼。”杨仇飞不答,却只冷笑,他回头环视众人,目光锐如利剑,好半晌才说:“当初咱们四方豪杰兵分数路四处攻打土匪,起初我和云五每日谈论铸兵炼剑之道,废寝忘食,因而未赴前线,并未察觉有异。 “直到我女儿有一日意气风发地回来后阵,说是取了白寨里一个杀人如麻的恶头头之首,那恶头头姓熊名刚,力大无穷。我这才觉得古怪,那熊刚在四十年前便让我杀死了一次,怎地我女儿也杀了一个熊刚。 “当时我起了疑心,却未深究,只当是个同名混蛋,剿匪行动结束之后,我那宝贝女儿让这小泼猴的爹爹给拐跑啦……跟着云五也死了,剩我一人百无聊赖,漫走四方、云游四海,这才从各地探得许多蛛丝马迹。 “土匪当真是各地皆有,但其实力远不如四十年前那几批家伙强盛嚣张,李晟那次英雄会要剿的匪,根本是一群乌合之众。暗地里串连这些小土匪,提供他们武器食粮,煽动怂恿他们四处作乱的——正是那八个老不死。” 卫靖惊讶地看着杨仇飞,隐隐明白了什么,饺子嫂似乎犹然不解,她低声问着:“八长老为什么要这么做?” “英雄英雄,没土匪可打,何来英雄?”杨仇飞似笑非笑地说。 “原来如此!”卫靖尖叫一声,在大石上跳着,嚷嚷:“想作英雄,先找土匪打,找不着,便自己安排。” 卫靖想通了这一环节,其他环节便也一一明白,他滔滔地说:“那时大家仍然怀念那天下无双的李闯天,大家都知道李闯天两个儿子一文一武,李岳才有乃父之风,即便李晟使计逐走了李岳,成为闯天门真正帮主,但那气势仍是大大不如他父亲。 “然则那次剿匪之战,闯天门身为策划首脑、是群雄头头,来湖市共主之位,自然再无第二人选,就是李晟……八长老这手段可真厉害,好人坏人全都包办了……啊呀!” 卫靖想到这里,这才明白方才杨仇飞所言贝小路中计的前因始末,他急急问着:“外公,依你之意,那一干土匪帮派,是八长老安排,为的是要对付贝小路,八长老对付贝小路干啥?只为了报三年前火烧大扬府的仇?” 杨仇飞低头想了想,不答卫靖,却问饺子嫂:“上次你说闯天门打算在英雄会上成立新堂口……” 饺子嫂以往也是闯天门帮众,之后淡出江湖,开店卖饺子,但仍时常有昔日帮众前去捧场,因而饺子嫂也时常能够得知闯天门中一些小道消息。 她点头答:“是呀,听说这一次英雄会可热闹了,那将要成立的新堂口,地位高于其他堂口,由帮主李靡兼任堂主,掌管帮中大权。” “这便是了,李靡任堂主,老不死想要将帮中大权自帮主手中转移到堂主手中。”杨仇飞抚着胡子。 “但既然是帮主兼任堂主,那大权不仍然握在李靡手中吗?这有何差别?”这下子轮到猪肉先生不解了。 “我知道了!”卫靖又跳了起来,喊:“我知道了……闯天门没有副帮主,但是每个堂口一直设有副堂主……” 传话人们面面相觑,终于明白杨仇飞所指为何,若是这个能够掌管帮中大权的堂口成立,命令直接由该堂口向其他堂口传达,表面上帮主兼任堂主,似乎和以往没有太大不同。 但闯天门没有副帮主,倘若帮主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没人能够代发号施令,八长老在帮中地位虽高,但并无太多直属部下,倘若无双堂、豹子堂等强势堂口不服,八长老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然则那掌控大权的新堂口若能成立,即便帮主有了闪失,堂中还有副堂主,还有一干堂口帮众,命令仍然能以堂口的名义向下传达,其他堂口即便不服,也没有正当理由抗命。 卫靖接着说:“上一次英雄会剿匪风风光光,将李晟拱成了来湖霸主,李晟死后,李靡继任,对八长老言听计从,这新堂口的设立当然也是八长老的构想。 “这新堂口负责统领其他堂口,自然不可能由现下几个明争暗斗的堂口头头担任副堂主,想来想去,也只有八长老能够胜任。 “哼哼……这么一来,倘若李靡在剿匪之战中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这‘对抗土匪,保护数百万来湖百姓’的天降大任,便落到了八长老的肩头上了,啧啧,真是爱帮爱民、鞠躬尽瘁的八个老头。” “八长老想夺权!”传话人们都让这结论给惊得说不出话。 杨仇飞补充说:“若是老不死们当真搞死了闯天的孙子,想要藉着那新堂口代替姓李的发号司令,也总得瞧瞧当年共同打天下的老弟兄们一点脸色,当年剿匪时那干老人家里头,闯天的地位现下承继在李靡身上; “云五三个儿子都入了闯天门,和老不死本便亲近;宝胜先前便给灭门;我杨仇飞长年独自浪迹天涯,无帮无派,徒剩虚名; “然则贝绿的名声却仍由整个飞雪山庄承继着,飞雪山庄的意见对闯天门内外各方势力还是有所影响。 “倘若飞雪山庄说一句‘依贝绿爷的性格,定会要闯天门所有弟兄们推举新任帮主……’之类的话,即便未能改变局势,但也足以让那些老不死耗费心思去压制帮中异己之声。” 卫靖抢过话头,引伸论述:“所以那小母猴以为自己很行,四处兴风作浪,以为将闯天门气得跳脚,实际上反而合了八长老的心意,脏了飞雪山庄侠义招牌和贝绿英雄之名,说不定还会成为刺杀李靡的代罪羔羊……依那小母猴的作风,必定又要在英雄会上大闹一场,若是八长老准备万全,她这次可要碰得一鼻子灰了……” “何止是一鼻子灰,是整个飞雪山庄数十条命吧。上次神兵会上,公孙家不便是如此?”杨仇飞说。 卫靖点点头,突然感到有些害怕,他不再说话,歪斜着头胡思乱想。 “剑王,若依您之言,贝老太太已不在人世,那小庄主又莽撞行事,现下有资格向闯天门帮众说几句话的,便剩下您老人家了。”猪肉先生说。 “我能助闯天门成为来湖第一大帮,也能灭了这个帮。”杨仇飞冷然说着。 第163章 碧绿山坡2 传话人们面面相觑,好半晌那茶水店老板猛然起身,又单膝跪下,向杨仇飞拱手一拜,说:“剑王,我替您传话传了几十年,这次这场活儿,可别少算了我这卖茶水的腰上这把刀啊。” “还有我一把杀猪刀!”猪肉先生也哈哈笑着。 “好像挺好玩的样子,我的戏摊子生意一直不好,早厌倦了……”卖艺叔打了个哈欠,从腰间摸出一个彩球,拧捏几下,向天一抛,彩球变成了碎花飞扬,他悠悠地说:“好久没这么热闹啦……” “打打杀杀我可不懂,不过传几句话、包些饺子,我还是会的,大家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饺子嫂微笑地说。 杨仇飞哼了一声,瞪视着几个传话人,突然也笑了,朗声说:“少跟我来这套,咱们互不相欠,别一副小跟班模样,我杨仇飞除了收养一只大猴子和百来只小猴子外,一向没有徒弟、没有手下,只有平起平坐的好朋友,你们想玩,老哥哥我便带你们玩耍去。” “外公,我看还是这样好了……”卫靖本来默然无语,突然从石上跳了下来,拉了拉杨仇飞的袖口说:“便用之前咱们讨论过的那法子。” 杨仇飞本来开朗大笑,但听卫靖这么说,随即沉下脸来,哼哼地斥责:“呿,那可不是什么好法子,丢人至极。” “我倒觉得那法子是委屈了些,但应当有效,我的目的可不止玩闹捣蛋,我爹爹还在闯天门中,小母猴中计上当,公孙遥应当也快来了,我不能让我的朋友们平白赴死,为救朋友,丢人一下,有何不妥?”卫靖大声反驳。 “说的倒真好听。”杨仇飞又哼哼几声,背过身去,面向来湖,淡淡地说:“你长大了,爱怎么做,我管不了。” ……… 阴郁郁的天空,密云不雨,时间已近黄昏,卫靖远远便看见张三龙肩上坐着陈块,陈块举着一面题字大板,往巡捕房门梁上挂,调整着左右高低。 卫靖走近一看,只见到那题字板子上写着五个丑陋大字——“霸王巡捕房”,卫靖哈哈笑了起来,喊着:“这什么玩意儿?你们反客为主啦!” “哟,你这小子,那天怎地没来?”张三龙等见了卫靖,便要兴师问罪。 “这可是一言难尽,让我喘口气,好好说。”卫靖步入巡捕房,只见到里头热热闹闹,水半天、老许等人都在其中,样子看来十分忙碌,角落一张桌子挤着两个巡捕官兵,有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站在桌前,七手八脚地不知在向两个巡捕官兵陈情些什么,那两个巡捕官兵样子颇为不耐,说话声音渐大,挥手要赶那啰嗦大叔。 水半天远远瞧了,抄起一根竹竿便来挥打那巡捕官兵,还嚷嚷叫着:“我叫你摆官架子,你奶奶的!” 那巡捕官兵哭丧着脸求饶,含泪挤出笑容,向那报案男人问:“好吧,大叔,你说你家里丢了二十银钱,说是让隔壁的王小张给摸了?” “是张小王,不是王小张。”报案大叔喃喃说着:“他摸了咱的钱,躲入家中,敲门也不理,那二十银钱,是咱家半个月的饭钱呀……” “这个……咱们有什么办法?”那巡捕官兵摊着手说,背后水半天的竹竿又打在他背上,水半天怒骂:“没办法?我操你个蛋,你跟他上那张小王家敲门问问,怎么?你嫌麻烦呀?” “不、不……”那巡捕官兵无奈起身,拉着那大叔便要出门。 水半天高声向那大叔叫嚷:“你尽管差使他,若是他再摆架子,你便回来跟我说,我会要他好看。” “哈哈,这么好玩!”卫靖也有些惊讶,经过老许等人拥来说明,这才知道在曲子燕的安排之下,老许等人都经过招募,成了正式的巡捕官兵,位阶还比寻常的小巡捕官兵高了一阶。 大伙儿闷了这么一段日子,现下逮着了机会,可要闹个痛快,发出公告要周遭百姓尽管来报案,还将这巡捕房改名为霸王巡捕房。 樊军虽接任了这儿的巡捕头头,目的本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照应给关在地底牢中这干朋友们,他不喜欢当一个“闯天门的巡捕”,心想不如干脆随着众人玩闹,倘若闹过了头,只待英雄会风头一过,便能顺理成章地辞去这头衔,要上哪便上哪,他厌倦和闯天门搅和在一块的日子了。 “我那天可是易容改装,混入其中,暗中观察,这才发现了飞雪山庄行事迹象。”卫靖手叉着腰,得意地说。 大伙儿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水半天怪叫:“那你发现了啥?” 卫靖哈哈一笑,将昨夜八仙楼如何追踪飞雪山庄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跟着讲:“我跟到了一间庙,在那庙里有地底密室,那飞雪山庄庄主在八仙楼混乱中被我在脚上套了只铁环,怕在属下面前丢人,便将他们遣走,一个人在房里想要解那铁环,我派出猴儿骗她开门,杀进去逮她,哪里知道她身手竟然不差,打了半天,还是让她逃了……” 卫靖边说,边掀起衣服,揭开纱布一角,让大伙儿看看他胸腹上那排让龙骨鞭札刺的伤疤。 “原来剑王也已来到了来湖市,他老人家有何打算?”水半天搓了搓手,搔抓着头,说话突然客气起来,这家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却只是钦佩那剑王杨仇飞,他以往和杨仇飞有过数面之缘,聊过三五句剑术,一直记在心中。 “我是来凑热闹、看爹爹的,我外公不过是顺道陪我,不会待太久……他年纪大了,早已不过问江湖之事,哪有什么打算,哈哈。”卫靖摊着手说,尽管他没将水半天等当作外人,但为求谨慎起见,他和杨仇飞一行的主要目的、那八长老计谋、飞雪山庄与土匪帮派之事,自然是一个字也没提。 樊军本因昨夜中计,脸面无光,方才一直静静地听卫靖说话,也没插口,此时想了想,便说:“小卫,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你爹爹。” “嗯,我正是为了这事才特地来这儿的,想拜托月临堂的曲姑娘帮个忙。”卫靖点点头,诚恳地说:“我三年没见到爹爹了,本来下山想找个机会混进英雄会里瞧瞧他,但我左思右想,觉得实在不妥,生怕在英雄会上碰上以前那些冤家对头,又无端端给爹爹惹出麻烦,我便想何不干脆请曲姑娘替我讲几句好话,就说是三年前那个不懂事的孩儿来认错了,希望帮主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乡下孩子,让我见见爹爹一面。” “哇——小卫呀,你人模人样地说话时,就表示打算要干坏事啦,你又有什么诡计!”水半天哇哇怪叫了起来。 “水爷爷,你别乱讲——”卫靖连连摇头,对着大家解释:“你们别还将我看作是三年前那个毛躁小鬼好吗?小鬼也会长大的,我爹爹当初为了保我,在闯天门中一待便是三年,形同软禁,我即便是再无聊顽劣,也不会害自己爹爹呀!” 曲子燕本来默默地坐在角落,她眼睛又红又肿,昨晚她本以为将八仙楼守得天衣无缝,岂知仍然让那飞雪山庄玩弄于掌心之中,气愤失眠了一整夜,哭得双眼红肿,此时听卫靖这么说,便也起身拱了拱手:“这举手之劳有什么难的。” “曲姑娘,如果方便的话,明天我便想要赶赴总坛,向李帮主请罪,即便帮主不肯恕我,那便在总坛之中责罚我好了,也免得拖到英雄会上惹人闲话。”卫靖诚恳地说,曲子燕也点头应允,言明今晚便会差人传话,明日即有消息。 第164章 碧绿山坡3 入夜之后有些寒意,在霸王巡捕房里吃了顿热闹的晚餐后,卫靖拍着饱足的肚子、打出微醺的酒嗝,漫步朝着云来楼走。 他经过一条一条巷子,看着街道两侧的商家渐渐打烊,突然有些怀念四年之前第一次来到来湖市时那般情景。 不同的是那时他身边跟着老狗阿喜,现下他的老狗阿喜变成了猴阿喜,加上猴樊军、猴贝小路、猴公孙遥,便是他带在身边的四只猴儿。 四只猴儿在昨夜追踪行动中负责率领着各队猴子闻嗅气味、聆听铃铛声响,进行地毯式搜索。 夜战之后,四只猴儿返回云来楼待命,其余猴儿则分散返回绿坡山上那杨仇飞的暂时歇脚据点。 此时,卫靖突然觉得经过身旁的一条巷子十分眼熟,巷子里头拉扯争吵的两个人也有些熟悉,他停步看了看,一时还瞧不出个所以然,便拐入了那巷子,见到了一只招牌,这才恍然,那是间客栈——飞飞客栈,在巷子里拉扯的是梅文凤和梅文柔两姐妹。 姐姐梅文柔怒气冲冲地说:“你拉着我干啥,还不趁着他们睡了,快去报官将他们赶跑,这两家伙在这儿骗吃骗喝,你真相信他们付得出房钱?” 妹妹阿凤苦苦摇头地说:“姐姐,那年轻人说这几日必能付清房钱,也拿了个值钱东西作抵押,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他随便说说你也相信,这两家伙一副乞丐模样,更兼饿死鬼投胎,从早吃喝到晚,酒一下肚就吵闹不休,打坏了三张桌子、四张椅子,将客人都给吓跑啦,咱们生意还要不要做啦。他拿来抵押的那东西说不定还是赃物,不知从哪儿偷来的,说不定给咱们惹上麻烦。”梅文柔甩脱了阿凤的手,便要向外去。 阿凤又追了上去,说:“姐姐、姐姐……现下这时间,我想巡捕房也关上了吧,你现在去报官,说不定惹来一顿骂,要去的话,也等明儿一早再去。” “啧……这倒是!”梅文柔想想也对,便臭着一张脸转身,又回到了客栈中。 阿凤叹了口气,拿着布擦拭着木窗和门。 “两姐妹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卫靖在巷口怔了怔,突然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飞飞客栈。 “对不起,咱们打烊啦……”梅文凤苦笑着对走来的卫靖摇了摇手。 “里头应当还有空房吧,我不吃东西,纯住一晚。” “嗯……可是现下咱们这儿有个客人脾气……有些古怪,怕你吓着了,还是请你上别家吧……”阿凤解释着。 “哈哈!再古怪的家伙我都见过……要是客满了,便让我睡柴房吧!反正你们这儿的柴房挺干净,和上房一样好睡。”卫靖嘻嘻地说。 “咦——咦?你……”阿凤这才想起四年前那个抱狗少年,她后退两步,让客栈里头的亮光透出更多,瞧着卫靖的脸说:“你是那个……” “我是卫靖!”卫靖哈哈地笑,说:“我都记得你叫梅阿凤,你却忘了我的名字。” “是你啊!你变成了个大男人啦。”阿凤惊喜地叫喊出声。 “你倒和以前一点也没变,还是一副好心肠……”卫靖笑着说,又暗自呢喃着:“要是那家伙和你一样个性,这来湖市可要清静太多。” “卫靖,你当真要住这儿……我可没骗你,那客人这些天吓跑了一堆客人……”阿凤又犹豫起来。 卫靖哈哈大笑说:“以前你们这儿也来了个客人,也是个大块头,也是成日喝酒,脸上还有一道疤,你记得吗?” 阿凤连连点头,她问:“我记起来啦,后来那人也是你来将他带走了的,难不成……这两人也是你朋友?” “这不一定,你也知道这阵子来湖又热闹起来了,五湖四海的怪家伙未必全都是我朋友,总之就让我住一晚吧,若不是我朋友,在这儿捣蛋,我便帮你们将他赶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卫靖卷起袖子,让阿凤看看他手臂上的结实肌肉。 “哟?你当真是以前那个野孩子呀?”梅文柔在里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听卫靖说要替她们赶跑恶客,倒是欢迎,便说:“阿凤,便让他住吧,反正空房多的是。” 阿凤便招待卫靖进入了客栈,上楼替卫靖整理空房。 卫靖伫在楼下,顺口问那大姐:“你刚刚说他们一共两个人,一个醉了,一个走了,他们长得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不就是乞丐样子啰。”梅文柔随口回了一句。 “姐姐,别这么说人家。”阿凤下楼时听了,苦笑了笑,稍稍形容:“他们一老一少,老的那个不算太老,少的那个看来也二十来岁了,两个人衣服有些旧,模样也挺可怜的。” “乞丐不就是这样子。”梅文柔忍不住笑了,她在柜台前整理着帐册,顺手捻起柜子抽屉中一个物事,笑着说:“我才不相信这东西真是他们的,多半是从哪个姑娘身上顺手摸来的,哪个大男人会带着这玩意儿?” “啊!”卫靖见到梅文柔手上捏着的那东西,低呼了一声,他上前问:“这便是他们抵押在这儿的东西?能不能让我瞧瞧?” “当然不行!”梅文柔将那东西很快地收回了抽屉。 阿凤赶紧解释:“他们在这儿住了几天,前几天的房钱还没结清,所以拿了个东西抵押,但东西仍算是他们的,没经客人的同意,咱们也不能作主,随意将人家的东西拿出来给别人瞧……” “我刚刚便瞧见了,那是个金花叶子,只是想看清楚些,不然你们看仔细点,上头是不是写着字?”卫靖无奈地说。 “写字?”梅文柔听了,也有些好奇,又将那金色花叶缀饰拿起细看,只见两片叶子字迹与叶脉模糊成一片,她呢喃念着:“……什么……‘天守’……‘护’,另一个是什么……‘平’、‘安’。” “嗯,这就是了……大姐,你刚说一个出去了?是年轻的还是老的?出去有多久了?”卫靖问。 “是年轻的,老的那个脑筋有些问题。才刚出去,我趁他出门,本想赶紧去报官赶人,但想想天色也晚了,来湖市的官兵可没那么勤劳,吵着那些官爷睡觉可不行。”梅文柔耸着肩说。 “这样好了……”卫靖摸摸口袋说:“我的房间还是替我备着,我出去找找他,说不定能找着。还有,他们住宿、吃喝、打坏的东西都我让来结清,那抵押的东西给我带走……” 阿凤摇着手:“卫靖……这可不行,东西是人家抵押的,咱们可无权作主将东西让你赎走……” “谁说不行,我说可以!”梅文柔这次倒挺配合,立时将那金色花叶在卫靖眼前晃了晃,报了个数字出来。 卫靖二话不说,立刻自口袋摸出银钱付了帐,还加了自己这晚住宿费用,将那金色花叶抓在手中,便转身要走,他见阿凤脸上还有疑虑,便笑着说:“放心,他是我朋友——” “有着过命交情的好朋友。” 卫靖离开了飞飞客栈,捏着那金色花叶在夜道中奔走,他一会儿看看那花叶缀饰,一会儿看看左右,最后他站定身子,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他可能会上哪儿了……” 第165章 碧绿山坡4 卫靖将缀饰放入口袋,加快脚步,在夜道上飞奔起来,不久之后,他来到了那曾经待过一些日子的地方——卫家剑庄。 “该不会傻到要回去做学生了吧……”卫靖远远地瞧着那剑庄围墙,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他伏低着身子,让自己更加敏锐,像是一头寻找山猪的猎豹一般,一个箭步又离剑庄围墙更近,四处张望,侧耳倾听。 他倒是不介意扑了个空,反正他时间很多,找不着人顶多回客栈守着。 他来到离围墙只半步的距离,那围墙另一面立着一棵大树,是很好的掩护,他看看左右,身子一纵构着了围墙上缘,一拉一荡已经跃过了围墙,他却未落地,而是按着墙面一弹,猴儿般地弹至树上。 他从树丛叶影中向外探望,四周宁静安详,学生宿舍里只亮着微微光火,远处几间楼舍倒还是较为明亮,也因为舍中明亮,因此那个伏于一间房舍之外的人影儿瞧来十分醒目。 “嘿!”卫靖发现了那人影,便跳下了树,轻声跟去,他来到那人影身后数公尺之遥,静静看着他。 公孙遥低伏在窗前,一手轻轻抓着窗沿,另一手提着一只沾着泥土的布袋,还一并抓握着一只细长宝剑。 公孙遥似乎对身后的动静全无了反应,他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他所见到的房间里头,在那清幽雅致的房间中,一只枣红镜台前坐着的是卫中芸,卫中芸将脑袋侧向一边,静静地梳着头发。 过了许久,公孙遥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卫靖也仍然躲在数尺之外的树后,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将公孙遥吓得屁滚尿流,卫靖才刚刚想要叫喊,便见到公孙遥突然起身奔离那窗,卫靖怔了怔,也跟走上去。 两人在深夜的卫家剑庄中如入无人之境,公孙遥翻过了围墙,卫靖也跟翻过,在他头下脚上,像个悠哉飞猴般地跃过围墙时,突然想起了三年前他们赶往探月楼那晚,还得一个翻爬上墙,拉另一个上去呢。 “采花贼儿想逃到哪儿?”卫靖嘿嘿一笑,朝着十数尺外的公孙遥轻喊了一声。 但公孙遥没有停下脚步,像是什么也没发觉一般。卫靖怔了怔,喊得更大声了些:“站住,你这个偷看姑娘睡觉的采花贼!” 本快速奔跑着的公孙遥像是给雷劈中般地弹跳起来,转身愕然地看着卫靖,他绝没想到自己的行踪会让人发现。 卫靖背着月光,见到了公孙遥满脸的眼泪;公孙遥对着月光,一时却瞧不清卫靖的脸面,他像是做错事给人发现的孩子一般,颤抖着摇头说:“没……我没有……” “你的东西,拿去。”卫靖将那金色花叶抛给了公孙遥,公孙遥一惊,顺手接了,拿在手上细看,惊讶更甚,他问:“怎么会在你这?你……” “你偷看的是我堂姐对吧,为啥只偷看?怎不去和她说说话?”卫靖哼哼笑着。 “卫靖——”公孙遥奔冲过来,张大眼睛,仔细瞧着卫靖的脸,呢喃地说:“真是你呀!” 卫靖见到了公孙遥脸上的鼻涕眼泪,和他那满布伤痕、扭曲变形的双手,也愕然了。 夜道上,他们缓缓地走,长聊许久。 “原来如此……”卫靖拍了拍公孙遥的肩,他现在比公孙遥还高了一两吋,他听着公孙遥述说三年来和李岳相处的过程,有些感伤。 而公孙遥知道卫靖寻得杨仇飞,还学了一身功夫和高明的铸剑技艺时,倒是将先前的哀伤一扫而空,笑着说:“卫兄弟,我真替你高兴,嗯……剑王杨仇飞,以前我从小便盼望着有一天能够亲眼见他一面。” 公孙遥家传武功便是剑术,自然也对号称剑王的杨仇飞十分仰慕。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话呀,你怎地不去和我堂姐说话,只在外头偷瞧?”卫靖追问着这点。 “何必自取其辱,我现在哪里配得上人家,我还是闯天门的通缉要犯呢……”公孙遥又低下了头,便连背脊也是弯着的,他苦笑着说:“我带着师父本想躲藏在地下来湖,但那儿多了许多闯天门帮众,我怕给人发现,只好来到地上,我只记着那飞飞客栈,便去了,但我付不出房钱,那客栈姑娘催逼得紧,我想起三年前在剑庄一棵树下埋了些黄金,便趁夜去取,顺便……看看中芸,只是看看,我便觉得心满意足,死也甘愿了。” “啧!李岳叔将你打得比以前更傻了吗?怎地开口闭口都是个‘死’字?”卫靖皱起眉头碎念,拍拍公孙遥的后背,将他的背脊拍挺了些,见到他的双眼茫然无神,脸上尽是污迹,泪痕也罢,便连鼻涕也没抹去,和那三年前气度翩翩的公孙遥恍若两人。 “妈的,难怪人家笑你是乞丐!”卫靖拉住了公孙遥,左右探看,几条街已离飞飞客栈不远,附近便是酒楼街,是来湖市最热闹的地方之一,附近有些商家仍没打烊。卫靖拉着公孙遥进入一家服饰店,翻找着富贵公子服装。 那商家见公孙遥样貌如同乞丐,卫靖又莽莽撞撞,本要开口赶人,但卫靖睨着眼睛从怀中掏出一袋钱摇摇晃晃,便让那商家老板嘻嘻哈哈地招呼起两人。 三年来杨仇飞领着卫靖东奔西走,他们在不同地方打造出来的兵刃在更换据点时往往无法尽数带走,便会联络当地的传话人代为销售,以换得的钱作为之后添购铸材和日常所需的费用。 杨仇飞以往所铸兵刃虽然利韧兼备,但是卖像不佳,杨仇飞本身并不在意,卫靖却是花费些心思,替那些准备出清的武器改头换面,特制握柄、壳鞘,结上华美绳结,擦得光光亮亮,再取个夸张响亮名号。 而他自己也趁着闲暇之余,按照着八手原型改良出小巧精致的日常工具,甚至有男女小孩之别,卖给男人用的里头便藏有防身小刀、刨刀、耳扒子、起子、尖锥等; 卖给女人的里头则是梳子、大剪刀、小剪刀、磨指甲板等,卖给小孩的里头更有弹弓、风车、木剑…… 卫靖靠这玩意倒是存了点积蓄,此时出手也阔绰许多,他替自己挑了数套衣服,替公孙遥也挑了几套漂亮衣裤。 “卫……卫兄弟!我……我不需要这些衣物。”公孙遥见卫靖不停拿起衣服在他身上比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需要!”卫靖颇为坚持,将数套衣服拿去柜台让笑得合不拢嘴的老板结帐,他对公孙遥说:“等会再告诉你为什么,先让我将帐给结清。” “那好,这衣服钱便让我付吧。”公孙遥索性按下了卫靖掏钱的手,另一手将提着的那小布袋放在柜台上,发出沉沉的碰撞声,解开,里头是黄澄澄的金条。 “哗——”卫靖和那老板都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这些金条便是当年公孙遥连夜备妥上云来楼替卫靖标于雪姐姐初夜的二十万银黄金,当日的标款让胡白付了,公孙遥将黄金带回了卫家剑庄,一时也不知藏哪儿,便和绿铁剑一并藏在树下。 “哇……我好不容易有些积蓄,这次上来湖正是要威风威风,你这么急着杀我锐气,拎着一袋黄金上街了不起啊,你想付人家还找不开啊!”卫靖夸张抱怨着,将一堆衣服连同那袋金条都塞回公孙遥怀中,以自己的钱袋结清了账,拉着公孙遥又转往酒楼街。 第166章 碧绿山坡5 “卫兄弟,你还想干什么?”公孙遥哭笑不得地说。 “带你洗个澡,将衣服换上。”卫靖回答,又补充一句:“你现下这副模样,我外公见了你,可要皱眉头啦。” 公孙遥一愣,受宠若惊地问:“剑王他老人家要见我?” “你爷爷和我外公也算是旧识,我外公一向敬佩你公孙家的凌厉剑术,更服气你公孙家的为人作风,他听我说起公孙家为了替富贵居报仇,遭那八长老设计屠尽,可是感伤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他知道公孙家只剩你一人时,时常望着信县的方向,说将来若是有机会,倒想见见你这苦命孩子,想看看公孙先生后人的模样。” 卫靖这么一口气说下来,让公孙遥听得两圈热泪在眼眶中打转,又想起了爷爷,又想起了那日大扬府上的血腥惨事。 然则公孙遥可不知道卫靖这番话里有一大半都是假的,杨仇飞高傲自负,与卫靖相处之时一但论及公孙家的剑术,总是低贬轻视居多; 公孙家为了替王老爷报仇而尽遭屠戮的事,杨仇飞即便感伤遗憾,也仍然要掺杂上“匹夫之勇,莽撞行事,成事不足,累及一家子性命”这般的评语,更无卫靖所言“感伤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这回事儿了。 公孙遥犹自沉浸在感伤中,不知不觉地让卫靖给拉入了云来楼,带上住宿客房,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刚购来的干净衣服。 卫靖正夸张地对着小缦等姑娘讲述公孙遥的悲惨遭遇时,公孙遥缓缓下楼,那些姑娘们全围了上去,兴奋地拉着他左右端看,替他拨整头发,将鬓角垂下,遮盖住那变形的左耳,又替他修剪指甲,削磨去指节上那些老茧死皮。 卫靖端看半晌,满意地说:“瞧,整个便换了一个人,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翩翩公子啦!” “好好好——没你们的事啦,你们都忘了自个改行很久了吗?快快回去睡觉,去想想明日的菜单!”卫靖挡下了那些拉着公孙遥说话、摸他头发、捏他耳朵的姑娘们,又带着公孙遥离开了云来楼,这次他还将自己的大行囊也给背在背上,惹得姑娘们一阵惊动,都说:“卫靖,你又要走了吗?”“你又要上哪儿去闯祸了?” “谁闯祸啦,我已经托曲姑娘替我安排好了,明儿一早就要出发去看我爹爹了,我是个乖孩子,从来不闯祸。” 卫靖正经说着,将公孙遥带出了云来楼,带往飞飞客栈。 “阿凤妹妹、阿柔姐姐,开门啦——我将那兄弟找回来啦!”卫靖来到客栈门外,一面敲门,一面大声嚷着,公孙遥不安地制止了卫靖,说:“这么晚了,会吵着人家,咱们爬墙上去。” 卫靖哼哼地摇头,便是要敲门,公孙遥这才说:“老实说,吵着人家事小,我就怕将师父吵醒了,可没完没了。” 卫靖吐了吐舌头,想起三年前李岳的剽悍模样,此时他更加疯癫,若是将他惹毛了,那还真是麻烦透顶。 阿凤仍然下楼开门了,一见公孙遥,可是楞了许久,梅文柔也气呼呼地下楼要骂人,见了公孙遥,一眼还认不出人,眼睛倒是闪闪发亮,将两人接进客栈里头,一面忙着递茶倒水,一面拨整头发,直说:“公子半夜投宿,小女子我不及梳妆打扮,公子可别见怪,公子打哪儿来的啊……” “姐姐……他便是抵押那金花叶子的弟兄。”阿凤拉了拉梅文柔的衣角。 梅文柔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凤,又看看公孙遥,卫靖开口:“你忘了吗,三年前我来投宿,花了十银订了上房,这家伙一来便用四十银抢了我的上房,我只好睡柴房啦。” “你……你真的是那小乞……不,是那……那三年前的小公子?怎地前几日你……”梅文柔结结巴巴地问,一时之间还无法将此时的公孙遥和之前几日的公孙遥模样结合起来。 此时的公孙遥尽管面容沧桑憔悴,但眉宇眼目仍然如昔,一经梳理打扮,穿上盛装,便又恢复成了一个俊朗公子。 卫靖抢着回答:“他碰上了些伤心事,颓废沮丧当然顾不着模样衣装啦,你别看他这样,他现在口唇发青、眼睛浮肿,等过几日吃得好些,补足了身子,更是俊俏一百倍以上。” “是……是什么样子的……伤心事呀?”梅文柔追问着。 “人总会遇到急迫的时候,他没将钱带在身上,只求暂居几日,但因付不出房钱,差点被赶出去,可真是伤透了他的心哟……”卫靖叹着气说。 “你别一直打岔!”梅文柔尴尬至极,想起这几日对公孙遥的冷嘲热讽,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公孙遥只能苦笑,他这才知道卫靖逼他更换新衣,便是为了瞧这梅文柔此时的窘迫样子,他也无法多说什么,只是一心记挂着楼上的李岳,深怕现下吵吵嚷嚷,吵醒了他,可不知如何善后,便不理会卫靖与梅文柔的缠夹追问,急急地上楼,悄悄开门。 见李岳醉卧在酒瓶堆中,鼾声如雷,知道他这一睡非睡到明儿个中午不可,这才有些心安。 这些天他每日要飞飞客栈供酒备菜,一方面便是心疼这疯癫师父长年没吃喝些好东西,这次他俩前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不介意酗酒伤身这等事了。 另一方面李岳本已疯疯癫癫,喝酒之后的疯癫程度也和平时相差不大,反而喝醉之后便呼呼大睡,也省去许多麻烦,公孙遥每日便藉着李岳醉睡时出外探探消息。 “公孙遥,你这次来,当然仍是为了报仇,你想出好法子了吗?”卫靖也来到了楼上,将公孙遥拉进他房中,低声问着。 公孙遥时常捱李岳的耳光,听力有些坏了,卫靖一连问了两次,公孙遥才听明白,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有主意……上一次我公孙一家人多口杂,行动之间难免走漏了风声,让闯天门占去先机,才将咱们一网打尽,这次我和师父前来,我想闯天门即便背后生了眼睛,可也料不到了……” “八长老早预料到那些与王老爷友好的势力会在神兵会上伺机发难,所以早有准备,他们是结好了网子等着任何想生事的家伙们上钩,你明白吗?即便是这一次,要和闯天门为难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八长老同样也做好了准备,你若没有万全的计画,一样是去送死。”卫靖大力地摇头,解释给公孙遥听。 公孙遥默默无语,他本没卫靖、贝小路这般机灵脑袋,但只是觉得该做的事,即便是做不到,也只有尽力去做。 卫靖自然也明白公孙遥的想法,他握拳轻捶了公孙遥的脸,正色说着:“总之我要你记得,闯天门只手遮天,和你有相同目的的人可不少,你和李岳叔可不孤单,如果你要成功,你这两天便去找我外公。” 公孙遥猛然一惊,说:“剑王也要对付闯天门?” “闯天门势力庞大,八长老足智多谋,不用点方法是不会成功的,你身手好,李岳叔身手更好,若我们合作,才有可能让闯天门吃些苦头。” 公孙遥点点头,捏紧了拳头,剑王的名号使他燃起了一丝希望,开始觉得自己并非只能“无愧地送死”而已。 “不过我没办法带你去见我外公,我还得去见我爹爹,我写一封信,告诉你地方,你独自前往,将信给他,他自有安排。” 公孙遥点了点头,看着窗外,半晌之后才笑了笑:“你从前削给我的那木剑,早被我弄坏了。” “你和人打架呀?” “嗯……和周兄弟那干人动手,周兄弟学武天分也是极佳,和师父学习刀法,已学得有模有样,不过我不喜欢他这人,师父脑伤加剧之后,他们那帮人便不将师父看作师父了,又重组了天鹰盟,在百叠屋村耀武扬威……” “周彰,天鹰盟……原来是这张狂家伙,哼哼。”卫靖猛然想起了在破庙时,进入密室与贝小路交谈的那五人,那时贝小路便称他们“天鹰盟”、“周帮主”。 第167章 碧绿山坡6 太阳尚未出来时,靠在床边的公孙遥已经醒了,瘫在床上的李岳仍呼噜睡着,他推门出去,隔邻卫靖的房已经空出,卫靖比他更早起床,已经离开。 公孙遥回头看着桌上那封信,是卫靖昨夜写好,要他带给杨仇飞的信,信封外还写有杨仇飞的藏身地点。 这一天他过得战战兢兢,李岳醒后也不说话,呆楞楞地坐在房中,公孙遥为了不让李岳起疑,换回朴旧破衣,与阿凤一同整理着房中酒瓶菜盘,换上新的酒菜。 大部分的时间里,李岳都是漠然喝着酒,偶而吃几口菜,有时会突然焦躁起来,狰狞地揪着公孙遥的衣领问:“神兵会到底开始了没。”“咱们在哪儿?”“怎地还不去?” “师父,就快了……”公孙遥这时只能连声应和:“咱们很快地将那些坏人的脑袋,一个一个地取下……” “对!对!”李岳狂笑着喊:“将他们的人头,一个一个斩下!” 一直到了黄昏,李岳又醉得不省人事,公孙遥从李岳的鼾声中判断他这么一睡,应当能睡到明日白昼,他带着两只金条,将其余的金条藏于床下,又带上绿铁剑、卫靖的信,这才准备出门。 梅文柔这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底下恭迎着他,左一句公子,又一句哥哥。 公孙遥想起李岳这几日的蛮横无礼,反倒有些愧疚,从怀中掏出两只金条中其中一只,递给梅文柔,说:“两位姐妹,这些日子可难为你们了,上头那人是我师父,他生了病,有时失去理智,若是有所得罪,请多包涵。这段时间恐怕劳你们多费点心思,这金条便当作是咱包下整间店的费用,你们只便招待我师徒二人便是了。” “这……这怎么行!”远远擦着桌子的阿凤让这金条吓得连连摇手,这金条值一万银,将近是飞飞客栈一整年的营收。 “哗——”即便是梅文柔,此时捧着那沉重金条,也是心惊愕然地不知所措,待她回神时,公孙遥已经离开了飞飞客栈。 公孙遥花费了不少时间,来到一家银号将他带着的另一只金条换成银票,方便行事,跟着又向一个旅人买下一匹快马,照着书信上的地点,加鞭赶往那绿草小坡。 他上那小坡时,天色已经转暗,他骑着马四处探找,来到了一处林中,见那林子中有几间小房,他骑马前去。 四周突然乍响成一片,一颗一颗的石子从顶上四面八方射了下来,公孙遥愕然翻腾下马,左右闪避,那马给石子射得嗥叫连连,展开蹄子狂奔而逃。 那石子雨一般地射下,响亮亮的猴啼声震耳欲聋,公孙遥失了坐骑,只好用手遮着头,狂步飞奔。 突然前头闪出一个人影,横刀拦阻,叱问:“这儿是私人地方,来者何人?” 公孙遥让石子射得满头包,急急回答:“剑王是否住这儿?” 那持刀人哼了一声,手中弯刀斩向公孙遥,一面说:“你听不懂人话?你是谁?” “在下……在下是卫靖的朋友,他要我来这儿找剑王……”公孙遥一面闪避,一面以绿铁剑的剑鞘挡格。 那持刀汉子便是茶水店老板,茶老板听他自称是卫靖的朋友,颇感讶异,但他一心想要跟着杨仇飞干些轰轰烈烈的事,早已憋得手痒。 此时也不管是敌是友,打了再说,他将弯刀挥得大开大合,每一刀都照着公孙遥的要害斩去,自然也未尽全力,以免误伤好人,他想先将眼前的家伙吓得弃剑再说。 公孙遥当然不会弃剑,而是一一挡下刀斩,连声说:“阁下又是何人?能不能好好谈?” “你先将剑扔了,才能好好谈!”茶水店老板这么说,顺势一刀自下向上撩刺,他出了十数刀都让公孙遥轻松化解,知道对方身手也好,这出手便比一开始重上许多。 “这剑是卫兄弟父亲所铸,卫兄弟借我一用,我可不能随便扔在地上……”公孙遥见那茶水店老板纠缠不休,背后的猴儿还鼓噪叫着,便想速战速决,他也不脱剑鞘,直接便朝茶老板小腿点去。 “喝!”茶老板见公孙遥一连挡下数十刀,突而反击,动作竟如此之快,他猛地向后一跃,小腿还是给点着,只觉得像是给棍子撮了一下般,微微发疼,却无重伤。 知道公孙遥手下留情,便也不再纠缠,恨恨地退开,交叉着手生着闷气。 “哈哈。老茶想逞威风,倒是吃了鳖!”小屋中发出了笑声,一个魁梧汉子步出,手上拿着长柄大砍刀,大砍刀乌黑深沉,材质是乌钢,刀刃锋锐,刀背竟是一排尖锐锯子,大刀长柄是坚木外包覆着一层黝黑铁皮,柄末则是一柄锐叉,这大砍刀是杨仇飞亲铸兵刃——兵五十八。 这人是猪肉先生,他朝茶水店老板嘿嘿一笑,跟着大步朝公孙遥迈去,来到他面前便先来个惊天一斩。 公孙遥侧身避过,愕然嚷着:“有话好说,你们到底是不是和剑王同一路的?” “先打两下再说。”猪肉先生也想过过瘾儿,试试手上的兵五十八,他左劈右扫,出手自然也是保留几分,但几下劈砍,连公孙遥的衣角也碰不着。 正想多施几分力气,就觉得有些喘了,只好重重地将那大砍刀插在地上,叉腰喘气说:“让我歇息一会儿。” “哈哈!猪肉先生太久没和人动手,一身筋骨已经僵了。”又是一阵大笑,一个身影快速奔出,一跃极高,翻了个筋斗落下,一柄锐叉直取公孙遥脖颈。 公孙遥向后闪避,勉强才闪过这锐叉突刺,在月光下,他见到这人身形瘦长,留着山羊胡子,和满头长辫,双手各自抓着两柄锐叉。 锐叉形状特异,是一长一短的尖锐长刃,以一短柄相连,形状便如同“工”字翻转九十度一般,相连两根利叉的短柄便是握把,如同拐子长端指向外那般握法。 只是与拐子相比,握柄两端都有尖叉,两根尖叉上都带着数个倒钩,在月色照映之下闪闪发亮,凶厉异常。 卖艺叔舞动锐叉,疾风雷电地狂攻,每每将公孙遥逼退,他都会朗声大笑地说:“你死一次了,死第三次了,死第八次了……” 公孙遥起初不解卖艺叔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见那锐叉虽有胳臂长,但握柄置于锐叉三分之二处,长的那端向外,攻击距离只比短刀略长。 是故他往往只要向后一跃,便能避过,他再一次地向后一跃,又避开了卖艺叔的突刺。 “你死十七次啦!”卖艺叔突然止住动作,似笑非笑地将手臂高举,突然一只飞箭自左边锐叉内侧射出,流星似地射向天际。 原来那锐叉握柄处设有弩箭机关,一柄锐叉两支尖角内侧各藏有一支短箭,两柄锐叉便共有四枝短箭,打斗时能够出奇不意地扣动机关发箭。 第168章 碧绿山坡7 公孙遥一凛,这才知道方才这山羊胡子大叔所言为何,若是这大叔在突刺时突然发箭,自己即便反应再快,都要给飞箭射中。 尽管锐叉上安设的小型弩箭装置强度不及于一般弩箭,但临战时突然中箭,下一招让敌手刺穿胸肺的几率便大增了。 待那射上天的短箭落下时,卖艺叔又纵身窜来,冷冷地说:“嚣张的小子,你给我拔剑!” “前辈……”公孙遥便是再耿直傻楞,也听出卖艺叔发怒了,为的便是他不拔剑相斗,好似瞧不起对手一般。 公孙遥赶紧抖了抖手,甩脱剑鞘,先是虚攻几招,跟着解释:“我不是来和人厮杀争斗的,我只想见见剑王一面,如有得罪,也请见谅。” “我气量超小,你得罪了我,我绝不见谅,除非将你斩去两手一足,这才甘心!”卖艺叔哈哈大笑,攻势更加凌厉。 “怎……怎能如此!”公孙遥愕然,他不愿意全力攻击,因而招式大半是守招,他见卖艺叔那对锐叉能够放箭,只要锐叉朝向自己,便赶紧侧身闪避,这使得他的不禁乱了阵脚,连连后退。 “好!我不发箭,你尽管来攻。”卖艺叔见到公孙遥狼狈地低伏滚倒,哈哈一笑,双手高举,得意地说,但下一瞬间,本来滚在地上的公孙遥竟窜至他腰腹下,绿铁剑直直上窜,指向他下颚。 公孙遥闷吭一声,蜷缩倒地,夸张地滚了一圈。 卖艺叔愕然僵直着身子,在情急之时,他一面后仰,一面将锐叉往公孙遥背上砸打。 但公孙遥的长剑在离卖艺叔下颚一吋时陡然停下,卖艺叔砸下的锐叉却止不住势子,重重砸在公孙遥背上,锐叉是三角钢支,还造有刃面,本来还有劈斩剁肉的作用,但公孙遥在感到锐叉劈向自己时,本能地蜷缩滚倒,只有后背上受了些皮肉伤。 卖艺叔犹自楞着,看着自地上站起的公孙遥,心想若他那剑直直刺来,自个下巴便给贯穿了,若是他没能情急之下卸开了锐叉的劈势,那此时自己便已无端杀了一个人。 无论如何,都是眼前这青年技高一筹,卖艺叔便向公孙遥深深鞠了个恭,说:“小兄弟,瞧不出你身手这么好,我本事差,出手收不回,砍伤了你,真对不起啦。” 公孙遥连忙想要回礼,便听见一旁那新的陌生声音,说:“剑术尚可,身手极好。” 公孙遥还来不及分辨那声音从何而来,便见到一个身影窜来,一柄长剑直直刺向他胸口。 这剑太快,公孙遥避无可避,只得出剑反攻,刺向那身影胳臂。 但那窜来的敌人变招极快,长剑一抽一放,避开公孙遥的反刺,一柄剑尖仍然贴在公孙遥的颈处。 两人动作皆止,来人长剑指着公孙遥的颈子,公孙遥的剑则贴在那人手臂外侧。 “剑王……”公孙遥一见眼前的对手是个灰衣老者,更兼剑术绝顶,知道定是剑王无疑,赶紧后退一步,单膝跪了下来,拱着手说:“老前辈,我是卫靖的朋友,如有得罪,请责罚我。” “要我责罚你?那好吧,起来再打过。”杨仇飞长剑一挑,又将公孙遥逼起了身,连连出剑虚点,逼着他还击。 公孙遥哭笑不得,但既是剑王要求,他只好从命,出剑还击,但仍是守势居多。 “哼哼,原来是公孙家传剑法,你就是公孙遥?”杨仇飞见识了这青年剑法和他说话语气,立时知道这便是卫靖时常和他提起的公孙遥,他抖擞长剑,朗声说:“原来公孙家后人不将剑王放在眼里?与我动手过招还要礼让几分?” “不……不是这样……”公孙遥连连解释,加快身形步伐,在杨仇飞周边左右绕转,伺机出剑。 但杨仇飞的剑势悠游随意,总在公孙遥快剑刺来之际,便弹开了公孙遥的长剑,时而缓、时而疾。 公孙遥疾攻了数十剑,起初还不敢全力出手,渐渐地发觉即便是全力出手,也丝毫攻不进杨仇飞的守势中,杨仇飞冷冷地说:“以你现下这等身手,和无双堂几位副堂主倒是有得打,但是倘若碰上神武堂那干异人,一样要败下阵来。” 公孙遥大汗淋漓,听得杨仇飞这么说,心中凛然,悲怅之意又起,突地变招,攻势大开大阖,不再是先前的家传剑数,更像是刀法。 “这薄剑是这么用的吗?”杨仇飞见公孙遥开始乱打,先是一愣,忽地一剑点去,挑中公孙遥手腕,要将他长剑击脱。 然则公孙遥身子一旋,腾空打了几个转,向后弹远,长剑并未脱手,而是又冲了上来。 “这啥功夫?”杨仇飞怔了怔,又出一剑,点中公孙遥大腿,但剑未刺入,公孙遥即已跪倒,但却再度蹦起,长剑疾快,直直刺向杨仇飞脸面。 这时的公孙遥已将杨仇飞当成了青眼儿、藤田加胜这干神武堂绝顶高手,他一记突刺刺得极其猛烈。 杨仇飞脑袋微微歪侧,千钧一发之际让公孙遥的长剑自他脸旁刺过,而杨仇飞的剑,则抵着公孙遥胸口。 “啊!”公孙遥一愣,将剑收回,扑倒在地,诚挚道歉着:“我……我只想着如何才能击败神武堂那干高手……出手没了分寸……差点误伤老前辈……您……您别见怪!” “笑话,你哪能伤得了我?”杨仇飞虽如此说,默然了一会儿,说:“你比卫靖厉害些,卫靖尚不能将剑架在我的肩上,起来,再打过。” “咦!还要打?”公孙遥不解地问,杨仇飞的长剑再度逼来,直取他身上要害。 公孙遥打了几个滚,眼前一阵闪耀,手腕一疼,让杨仇飞的剑点着了手背,但是他还是没有松手,而是翻了个滚,仍将剑紧紧抓着,手背上也仅有一个血点,伤得不深。 “你这打滚功夫到底是向谁学的?这么有趣!”杨仇飞嘿嘿一笑,长剑连击,每一剑都轻点公孙遥手背,在他手背上点了七、八下,只见他不停夸张狼狈地翻滚扑倒,右手鲜血淋漓,仍紧紧握着手中的绿铁剑。 杨仇飞将长剑收进了腰间的鞘中,公孙遥也将剑放下,以为打得够了,岂知杨仇飞的身影已经晃到了他身边,一爪抓向公孙遥的手腕,公孙遥转身抽手,但手腕已让杨仇飞给紧紧握着,甩脱不得,突地天旋地转,头下脚上,重重摔砸在地。 杨仇飞手一甩,又将公孙遥拉起,一拳击向公孙遥肩头,公孙遥被击中那刹那又是夸张地甩身翻滚,但他手腕被杨仇飞扣住,这一翻滚便翻得不全,无法将力卸去。 “原来如此,这是捱打功……”杨仇飞突然领悟,看着公孙遥那扭曲变形的指节,和受伤变形的耳朵。杨仇飞松开了手,转身向猪肉先生说:“泡几壶好茶吧。”杨仇飞说完,又看着弯腰伏身的公孙遥,说:“跟我进来吧。” “是,老前辈。”公孙遥感到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害怕,就怕杨仇飞又突然转身要打他,只好缓缓跟着,离杨仇飞保持一段距离。 第169章 碧绿山坡8 小屋中幽暗昏黄,猪肉先生在一张方桌上放了几个杯子,捏着一只茶壶在每个杯子中倒了七分满的茶。 “你和李岳在一块儿,你身上的伤,是李岳打的?”杨仇飞问。 公孙遥点了点头,将他和李岳相处的情景,大致说了一遍。 杨仇飞点点头说:“原来如此,你让李岳打久了,便知道如何闪避,才比较不会痛,日积月累,便练就了这身捱打功,能化解对手的攻击,这倒真了不起,我瞧你施展的剑术并未有特别精湛之处,公孙家的剑法你还没学全,你出剑全凭动作矫健,脚步扎实……是了,李岳他对剑术研究不深,无法在剑术上教你更多,你和他学拳脚、学刀法,以长剑使之,这一点倒和卫靖有些相似……” 公孙遥听杨仇飞将他尚未述说的情形也料中了,不禁对这名动四方的剑王更加折服。 他和李岳拜师数年,李岳没有教他一记剑招,甚至很少主动教他,他总是跟在周彰等人后头,有一招没一招地学着,今儿个学拳脚,过两日学刀法,再过两日耍耍棍棒、轻功等功夫。 周彰资质极佳,练就了一身好刀法,公孙遥只得默默地反覆练习这些与剑法全无相干的东西,却也渐渐地将刀法里的身形、拳法中近身搏斗的观念,都融入了自家剑术中。 在长年刻苦磨炼之下,公孙遥将以往的剑术练得更加精纯凌厉,身手已能够与无双堂副堂主之流比肩了。 “你的剑也不错,几次交碰,我以为能将之击断。”杨仇飞看了看公孙遥仍抓在手上的那柄剑。 “这是卫靖爹爹造的,当初卫靖上来湖要交给王老爷的四柄剑之一。”公孙遥恭敬地将剑递给杨仇飞。 “原来是卫文造的剑。”杨仇飞接过那绿铁剑,翻动检视,点了点头,看看公孙遥,说:“啰嗦了一堆,卫靖要你来找我做啥?那小子又干了什么好事?” 公孙遥这才想起尚未取出卫靖要他带的书信,赶紧拿出,交给杨仇飞。杨仇飞看了看,里头只写了两行字—— 外公,公孙遥便交给你了,他可是剑术高手,必定能帮得上忙,他是我好朋友,别刁难人家! 杨仇飞哼的一声,随手便将信给揉了,扔在地上,公孙遥尚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得低头喝茶,半晌见杨仇飞仍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我和师父已无所图,一心只想杀了李靡报仇,还请剑王指点,只要能杀李靡,即便是丢去两条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李靡有什么好杀的?”杨仇飞摇摇头说:“李靡是该杀,但真要杀也是先杀八长老,宝胜一家灭门惨案,背地里怂恿的便是那八个老不死,策划杀你公孙一家的,自然也是那八个老不死,你要报仇,也得找对目标。” 公孙遥点头称是,解释说:“我也觉得八长老该杀,只是嘴巴上都已李靡统称之。” “既然要杀那老不死,便没那么容易了,你一剑最多刺死一个,另外七个老归老,还是有腿可以跑,有闯天门中那干高手保护,你拼掉性命,最多也只能杀去一个,另外七个仇人,仍继续开开心心地办英雄大会,到头来你白白送命,赶赴九泉之下,向你公孙一家,说你送了性命,还是无法报仇。”杨仇飞淡淡地说。 “恳请剑王教我该如何做。” “我这次下山,为的也是要对付闯天门,我自有我的办法,但就怕旁人瞎搅和一通,反而打坏计画,若你要参与,便得答应我的要求,照我的方法做事,你做得到吗?” “只要能报得大仇,公孙遥万死不辞。” “倒不至于要你去死,只是要你听我指示做事便是了……”杨仇飞笑着说:“那么你先告诉我,李岳在哪儿?” 公孙遥先是一愣,却也很快地照实说了。 ...... 清晨时分,公孙遥又回到了飞飞客栈,他的身后还跟着杨仇飞、猪肉先生、茶老板、卖艺叔等人,公孙遥和阿凤打了个招呼,便要领着众人上楼。 “这位弟兄,你付的钱实在太多了,咱们不能收,得将金条还给你,你的房钱那个卫靖早便帮你结清了……”阿凤一见到公孙遥,便要还他金条。 公孙遥苦笑摇着手说:“先别说这些,我们现在有点急事,请你替我准备酒菜,丰盛好吃点的。” 阿凤点头去备,不一会儿便端着餐盘上楼,让守在楼梯边的猪肉先生接过,往廊道深处的客房端去,来到门边时,卖艺叔伸手揭开了酒壶,将一包药粉倒入了壶中。 房中,杨仇飞来到桌前,缓缓坐下,他见到桌上堆满菜盘酒壶,哼的一声,挥手一扫,将那些酒壶全扫下了桌,发出一阵?啷碎响。 本来瘫躺在床上打呼的李岳,先是啊啊地叫嚷了几声,浑浑噩噩地坐起,他呆楞楞地看着房中数人,揉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瞥见了立于角落的公孙遥,便问:“他们……是什么人?” 公孙遥战战兢兢地说:“师父,是剑王老前辈,剑王老前辈也来帮咱们杀闯天门啦。” “剑……王……”李岳歪斜着头,像是已经记不太起这名号了,他翻身坐起,猛地一声大吼,说:“谁……那么多事?我才不需要人帮忙!我一人便能杀了他们全部。” “你要杀谁?”杨仇飞冷冷地问。 “杀……杀马天敬!”李岳怒眼圆瞪,双手按在桌上。 “马天敬?不过是个小角色,你没有别的人想杀了?” “杀……杀……拦阻我的人、追杀我的人……杀……关你屁事,你是谁!” 杨仇飞举杯一敬,张口饮下,叹了口气说:“上次见你时,你还生龙活虎……你,可记得自己姓什么?你爹爹叫什么?” 李岳喘了几口气,歪着头想,呢喃自语“我……我是李岳……我爹爹……是李闯天……天下无双……李闯天……” “敬天下无双的李闯天。”杨仇飞又举杯饮尽。 李岳抢过了酒壶,揭开壶盖,大饮数口,哈哈笑着说:“爹爹……敬爹爹……”跟着将一壶酒全喝了个空,他看着杨仇飞的双眼,眯起,又张开,突地又笑了,呢喃地说:“哈,你……杨叔叔……” 磅的一声,李岳瘫软倒下,全无知觉。 杨仇飞站起转身,淡淡地说:“带走。” 公孙遥立时赶上扶起李岳,见李岳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般,不禁着急慌乱,猪肉先生、卖艺叔、茶老板纷纷上来帮忙,将李岳扛起,卖艺叔对公孙遥说:“别担心,这药只是让他昏睡,不会伤身,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们一路上,可打伤不少无辜家伙吧。” 公孙遥点点头,李岳这一路上的确打伤甚至打死了不少人,若是能让李岳暂时昏睡,也方便许多。 杨仇飞步出飞飞客栈,看着阴雨天空,露出自信笑容,说:“乌云再厚,也终有消散的一天。” 他们以备好的马车,将李岳载往碧绿山坡,公孙遥忍不住问:“剑王老前辈,接下来要怎么行动?卫靖他不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卫靖那小子已经开始行动啦,我可是极讨厌他提议的那招数,不过要是顺利,对咱们倒是有帮助,哼哼,这等下三滥的招数,也只有卫靖那小王八蛋使来顺手,你这憨直小子,肯定是不行。” ........ 大门有两个男人叠起来那么高,漆黑的厚重门板边缘包覆着一掌宽的竖长金边,此时天色尚早,大门仍是闭着,门外站着数个守卫帮众。 若是离这门近了,便看不着门栏上方那巨大匾额。于是刚跳下马车的卫靖便后退几步,还是看不着,他又更后退许多步,这才瞧见那匾额上头三个方桌大小的红字——闯天门。 第170章 猴儿戏1 曲子燕向几个守门护卫示意开门,守卫们拉着门上的金环当当敲了几下,听见里头也传出当当回应声,便分立两侧,二人一组,拉着那大门金环,将门拉开,门的后方也有守卫推动大门。 “别瞧了,快来吧。”曲子燕向卫靖招了招手,领着几个月临堂帮众,带着卫靖穿过这巨门,进入一片辽阔广场。 “哗——”卫靖张大了口,左右看着,广场两旁耸立着一栋栋别院楼房,广场更远之处,有一座高耸巨楼。 卫靖数了数,那巨楼约莫有十四、五层,在巨楼的最顶端,还有数只高塔向上爬长,这巨楼的最高点,几近二十层楼高。 这如同皇宫大殿的闯天门总坛巨楼,于第一次英雄会前破土兴建,第二次英雄会前完工,为帮主李靡、八长老安身之处。 卫靖背着一只大袋,身后跟着四只猴儿都身穿孩童衣服,头戴瓜皮小帽,滑稽古怪地跟在卫靖后头走。 他们经过了广场,经过了层层守卫帮众,来到巨楼前,又是一扇大门,大厅里庄严肃穆,有一张巨大的立牌立于大厅白墙上,上头是“闯天”二字。 大厅四角都有向上楼梯,曲子燕一行直直向上,一连爬上数层楼,卫靖呼了口气,说:“这总坛里的人也不简单,成天这么上上下下,一干练武汉子也就罢了,便连李帮主、八长老都这么爬楼梯吗?” 曲子燕起初没有答他,经他一再追问,这才回答:“李帮主有专属座轿,平时进出都有人负责抬轿,八长老也是如此。” “嗯,不愧是一帮之主,十分神气。”卫靖点头称是,他们来到了第九层,便不见继续向上的楼梯。 第九层楼景致肃穆,一柱一柱巨大梁柱耸立其中,完全没有隔间,如同一个宽阔的点兵大殿,在九楼大殿中央后方,才有一座向上楼梯,通往十楼“长老厅”,为八长老的专属厅堂。 十一楼是“神武厅”,为神武堂的驻扎厅堂,十二楼名为“虎踞厅”、十三楼名为“龙蟠厅”、十四楼名为“闯天厅”。 这龙蟠虎踞两厅本设计为李晟、李岳的专属厅堂,闯天厅则设计为纪念李闯天的专属厅堂。 巨楼建成之后,李岳已流落百叠屋村,李晟独居龙蟠厅,将虎踞厅作为宝贝儿子李靡的专属厅堂。 而现下,李靡则是一人独占三个广阔厅堂,轮流居住,住得腻了,便差人重新设计装潢,他则转去新装潢好的厅堂享乐玩耍,悠哉自在。 十五楼其中一半为辽阔的顶楼庭院,铺设洁白石板,有花园水池,另半边则耸立三座观景阁楼,一为楼高三层的“千醉阁”,二为楼高四层的“采星阁”,三为楼高五层的“望来湖”,在那三座观景阁楼里,能够将整个来湖市中心的景致一览无遗,还能望见大海。 卫靖跟着曲子燕,前往十楼的长老厅,长梯末端通往一处肃穆厅堂,飘荡着檀木香气,厅中一条长桌已坐满,便是八长老,八长老长相各自不同,但神情却相差不多,都是一副冷然样子。 曲子燕对八长老说:“八长老,这位便是剑堂副堂主,卫文先生的公子,卫靖。” “行了,曲副堂主,你忙你的吧。”一个长老如此吩咐,曲子燕拱了拱手,领着月临堂的人马下楼。 长桌左手数来第二个长老开了口,说:“杨老先生贵体尚好?” “我外公他这次下山,路途中受了风寒,现下由几个传话人照料,我心急想快点见我爹爹,便自行先来,便托曲姑娘捎个话……”卫靖这么说着。 “你身后那四只猴子是做什么的……?”右边数来第一个长老开口。 “这些猴子本居住在山上,机灵泼皮,我外公收养了它们,久而久之,这猴子便通了人性,我这次下山,便带着四只在身边,我外公身旁还有一堆,共百来只猴儿……” “带这么多猴儿前来是为了什么?”左边数来第三个问。 “呵呵……”卫靖尴尬一笑,说:“我在山上闲来无事,便逗着猴子玩,训练这些猴儿戏耍,它们十分聪明,一教就会,我心想以前不懂事闯下大祸,这次英雄会总得做些补偿,这猴儿戏难得一见,我便想将功折罪,让这些猴儿表演表演,逗逗大家开心……” “帮主事务繁忙,恐怕没时间瞧你这猴戏。”左数第二位长老发出了冷笑,他顿了顿,问:“咱们和杨老先生也是旧识,杨老先生这么些年销声匿迹,数次神兵大会都未与会,怎地这次便有这兴致,千里迢迢地下山上来湖?” “呵呵,不瞒各位,全都是因为我……”卫靖搔了搔头说:“我三年没见爹爹了,实在想他,平时却又不知用什么借口独自下山来找爹爹,恰好这次闯天门举办的是英雄会而非神兵会。 “这英雄会是为了要征讨土匪,可不是单纯比刀试剑,我逮着了这机会,便成日和我外公说那土匪坏话,要他无论如何也得下山出一份力; “再则当初他虽将《百兵》给了我爹爹,但这几年可也没闲着,每日钻研新武器,我便抓着这点激他,说《百兵》到了我卫家手中,必要发扬光大,经我爹爹和两个伯伯研究改良,即便外公再费苦心,可也赶不上我卫家改良后的百兵武器。 “我外公的性子你们应当也知,我这么说,他哪里受得了激,这便答应要来与会,要带着他那批新设计出来的武器来和我爹爹、我大伯二伯讨教讨教。” “哼哼……”那长老笑了笑,说:“你可也真孝顺,杨老先生会将《百兵》给你爹爹带来,还不是为了保你和你爹爹,你却以这书激他。” “我外公年纪大了,现下对许多事也开始迷糊啦,我拉他上来湖,让他见见老朋友,让他念念旧,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那新《百兵》当真厉害,里头神枪神剑的,要是永远藏在山上那多可惜。我倒是希望外公能在来湖定居下来,三天两头和我爹爹研究研究,剑王脑袋里的绝妙点子辅以卫家精炼铸工,集两家之大成,截长补短,这造出的兵器可多么厉害啊!”卫靖天花乱坠地说。 “卫公子,你说的挺有道理,杨老先生本人又是怎么想?剑王一向独来独往,他怎么会愿意在来湖定居,和你爹爹讨论铸兵呢?”一个长老插口问着,似乎对卫靖一言颇感兴趣。 卫靖嘿嘿一笑说:“我外公只是脾气倔强,可不是铁石心肠,以前他独身一人,现下有了我这外孙,他总不能将我一辈子锁在山上,我也不愿和他分别,但也想念我爹爹,最好的办法便是他们住得近些,他现下不像以前那么精明,这英雄会上让他见见老朋友,多哄哄他,说不定他便愿意留下。” “你那袋东西里便是你口中的‘新百兵’?”其中一个长老问。 “这倒不是……”卫靖摇摇头,将他那大袋中的一十二样兵刃都取出,一一介绍,大半是刀和剑,也有短叉、短戟、弓弩、圆盾等攻防兵器。他解释说:“这些东西是我自个儿打造的,是我自己的作品,带给爹爹看的。” 第171章 猴儿戏2 八长老也稍稍检视了那些兵刃,不时提了些问题,卫靖也一一回答,多半是些铸工、材质之类的问题。 最后,八长老们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很好,卫公子,你去见你爹爹吧,你爹爹正忙着铸造英雄会上神兵大赛时,帮主的专用武器,他只一人,没有帮手,你便去帮帮他。至于杨老先生的事,咱们再行商量,看要如何恭迎他老人家。” 卫靖赶紧问:“我不需要向帮主亲自赔罪吗?三年前我当真太不知分寸,结识了些坏朋友……” 一个长老说:“帮主大人大量,你爹爹到来时便将误会讲清楚了,现下你爹爹是帮主专属铸剑师,帮主又如何会与你计较这些小事,你去吧。” “谢谢长老爷爷。”卫靖拱了拱手,将兵器收拾妥当,领着猴儿下楼。 月临堂的人早已经离去,只有曲子燕独自一人在八楼等着,她见卫靖安然下来,也松了口气,领着他出了这总坛巨楼,转往广场一侧的别馆。 “卫公子,里头便是铸剑阁,你爹爹就在里头,你进去就能够找着他了”曲子燕指着那门上立着“剑堂”的楼房说,由于广场辽阔,卫靖远远便听见那剑堂中发出的敲击声响,他心中有些激动,反覆吸吐了气息,这才要抬脚走去。 “等……等等!”曲子燕突然又叫住了卫靖,犹豫半晌,这才开口:“卫公子,你和樊大哥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对吧。” “不是十分要好,是百分要好的朋友,要不是他,我不知死几次了。” “那么……樊大哥心中是否有喜欢的女子?”曲子燕右手捏着左手,总算将深藏心中的问题向人问了。 “呃?”卫靖怔了怔说:“我倒以为你俩是一对呀!” “不!还不算是一对……”曲子燕连忙摇手,说:“我和樊大哥也是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是吗?有比我和樊军更要好吗?”卫靖见曲子燕拐弯抹角,便起了捉弄之心,他说:“我和樊军曾经打过架,也曾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一同睡觉、一同撒尿、一同烤鳄鱼肉吃,还喜欢上同一个姐姐呢。我想你应当没有和樊军一同睡过觉、一同撒尿……” “当然没有!你和他同是男子,与我的情形大不相同!”曲子燕听得卫靖说“喜欢上同一个姐姐”时,一颗心登时揪了一下。 接着又听他胡言些难以入耳的话,赶紧大声驳斥,但她仍想知道那“姐姐”的事,便追着问:“你方才说和樊军喜欢上同一个姐姐,那姐姐……是谁啊?” 卫靖默然,他倒不想提起温于雪的事,但随口说溜了嘴,便不知该如何转开话题,便只好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是我的青梅竹马,比我大了几岁,你还是别问了,那姐姐已不在人世了。” 曲子燕心中凛然,一下子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有些松了口气,她说:“樊大哥有时看来无精打采,像是想着人一样……” “说不定他在想你啊。” “你别胡说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是吗?可是这两天有一晚上,我和巡捕房那些家伙喝酒聊天,樊军大概喝得多了,便一直喊:‘曲姑娘呢,曲姑娘在哪儿?’大伙儿说你已回月临堂了,樊军便不甘,直嚷着要找你说话,我们都觉得奇怪呐,怎地白天还看你们出双入对,却没说几句话,到了晚上他又想你啦,我们便这么问他,你知道他怎么说吗?”卫靖神秘兮兮地问。 曲子燕摇了摇头,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地问:“樊大哥他怎么说?” “他说:‘我想和曲姑娘说话,不想和曲副堂主说话!’曲姑娘,樊军他对闯天门没有太大好感,你应该也清楚,你每日配着剑找他,便好像是去巡视下属一般,他当然郁郁不乐了。”卫靖摊着手说。 “这……可是我……”曲子燕感到有些委屈。 “我教你好了,你找一天黄昏,将樊军带到通天河畔,顺便买点酒菜,酒是越烈越好,你先大口喝下几杯吓吓他,他便会开始抢着替你喝,然后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再将你满肚子的话都对他说出来,他听了应该就会想要搂搂你的肩了。”卫靖胸有成竹地说。 “我才不信。”曲子燕哼哼地说,但倒是暗暗记下卫靖这番建议。 卫靖又补充:“不过你得先找巡捕房中的张大妈帮忙,只有她能帮你,其他人都靠不住。你让张大妈替你看着其他人,不准他们踏出巡捕房一步,否则那些讨厌鬼若是好奇,一路跟到通天河,偷听你们讲话、偷看你们搂搂抱抱,再回巡捕房一传十十传百,那多讨人厌啊!” “这倒挺有道理的,那样的确很讨人厌。”曲子燕又确认了一遍:“找张大妈,而不是其他人。” “是,只能请张大妈帮忙,若是和其他人说,那肯定完蛋,那些家伙会在英雄会上到处逢人就说。”卫靖信誓旦旦地说。 曲子燕也打了个颤,心想那还得了,她若有所思,匆匆和卫靖告别,独自离去。 卫靖看着曲子燕的背影,心中倒是替樊军高兴。 樊军个性外冷内热,顶着硬汉形象,许多事都憋在心中不和人说。 卫靖看在眼里,倒也瞧得清楚,他心知樊军酒量极佳,即便是醉了也不可能说出“想和曲姑娘说话,不想和曲副堂主说话!”这些东西。 但既然曲子燕如此揪心挂念,他便自作主张瞎吹鬼扯一番,再将当年李岳替伶儿挡烈酒不过三的那段过往经历移花接木,要曲子燕照着做,心想说不定这么暗中推上一把,便能在星夜河畔推出对佳偶来。 “嘿嘿……”卫靖倚靠在门边,假想着平时自信干练的曲子燕红着眼睛灌喝烈酒,一旁的樊军一把抢下酒瓶大口喝干,两人于是开始拉拉扯扯搂搂抱抱。 一想至此,卫靖不禁笑了起来,心想他虽然建议曲子燕去找张大妈帮忙守着水半天那干好事之徒,但自己若逮着机会,非得要上河堤偷听一番,若能瞧见那硬汉捕头与月临堂副堂主醺醉动情的模样,以后朋友聚会便不愁没有压箱笑话了。 便在卫靖看着天空贼贼窃笑之际,背后让人给拍了一把,他回头,尖叫出声:“爹爹——” “阿靖!”卫文一身素装,模样看来比三年前老上许多,满头大汗,手上还抓着一只布在脸上擦,他也瞪大眼睛看着卫靖,喃喃地说:“你长成大人了。” 卫靖一阵惊喜,便要转身扑抱卫文,但他现下身形精壮,比卫文还高了几吋,一扑一撞,将卫文撞得后退了几步。 “性子倒是一点儿没变!”卫文笑骂着,捏了捏卫靖的胳臂,又拍了拍他的肩,连连点头,心思潮涌,说不上话。 “爹爹,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也想听你说说话,你现下在忙吗?”卫靖急急讲着。 卫文呼了口气,擦擦汗说:“我是在忙,几把家伙还得继续加工,英雄会上等着用呢。” “我来帮你!”卫靖二话不说,卷起袖子,背着那只大袋步入剑堂,四只猴儿便留在门外嬉戏玩耍。 “爹爹,你瞧瞧我打造的这些家伙,也让我瞧瞧你打造的家伙。”卫靖进入剑堂,里头十几只木柜、架子上满是刀剑兵刃。 跟着进入后头铸剑工房,见到工房中陈设与昔日小原村自家工房有些相似,心中激动,迫不及待地将背上那大袋卸下,取出所有兵刃摊放,跟着又四处摸索,看着父亲所铸兵刃。 他见到木桌上摆放着几柄尚未完工的刀剑,他见那几柄兵刃模样有些熟悉,心想定是李靡要卫文按照《百兵》铸造兵刃,为的是在英雄会神兵赛上风光得意。 第172章 猴儿戏3 “这几把还没打好,你去瞧瞧其他的。”卫文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上摆放着的几柄兵刃。 卫靖上前举起一把,那剑样貌特异,剑身前头五分之一,尖锐锋利,后五分之四,却包覆着粗糙厚实的夹层钢铁。 这夹层钢铁由数片互异钢铁夹打而成,表面粗糙且还带有尖粗锯齿,这两段式设计,前五分之一作为刺击之用,后五分之四便用来对付敌手刀剑,不论对手持使软剑硬剑,若是与这怪剑挡格互架,必然伤痕累累。 一旁还有一柄模样张狂的重刀,那重刀形状如同五爪恶龙,弯曲庞大的刀身还张扬出数只狞曲弯刃,那些弯刃有些锋锐,有些嶙峋,不论是对人或是对兵刃,都有强大的破坏力。 “瞧来瞧去,还是咱卫家的刀剑漂亮。”卫靖又翻看了几把完工兵刃,各有各的独特之处,虽说都是从《百兵》中改良出来的兵刃,但样貌上便硬是好看了一大截。 “剑王武功超绝,智慧过人,然则剑王铸兵之道,也深受其本身武者气息影响,一心造出天下最实用的玩意儿,在这一点上,便与我卫家铸剑之道有了分歧。” 卫文凝神看着手上那柄闪耀发亮的锋锐长剑,轻轻转动手腕,仔细观察那锐剑各个角度闪现的反光,和闪光之后浮现的文字,他说:“一柄打不断、折不弯、斩铁如泥的兵刃,自然是绝世神兵,但却不是卫家铸剑技艺首要追寻的目标,因此咱们也未耗太多心思在其之上,我们追寻的是在那千锤百炼之后的心血艺品,而非能杀最多人、砍断最多兵刃的工具。” 卫靖反覆咀嚼父亲所说的这段话,明白父亲与外公两者对于兵刃执着的不同之处,他呵呵一笑,说:“爹爹……你在小原村打造锄头菜刀这么些年,今天我第一次听你讲话像个铸剑宗师,闯天门可将你藏在骨子里的豪气给逼出来啦!” 卫文哈哈一笑,也瞧瞧卫靖带来的那些兵刃,对于其中精巧之处,也颇为折服,父子俩讨论了一会儿,手便开始痒了,卫靖开始翻找这儿最重的锤子,敲敲打打起来,卫文也兴致盎然地研究起卫靖带来的数种奇异铸材配方。 时间像是风一样地吹过了。 …….. “啊、啊!”卫靖指着那三个提着餐盒前来送饭的男人,欣喜嚷嚷着。 牛大看看卫靖的头,又看看卫靖的脚,说:“你长大了。” “小卫,咱们知道你来,特地来看你的,平常咱们就窝在斜对面那座楼中,你如果无聊,来找咱们闲话家常。”牛贰拉起卫靖右手,拍拍捏捏。 牛参指着卫靖呵呵地笑,嘟嘟囔囔也不知讲些什么。 现下牛家三兄弟同为闯天门食胜天堂中的帮众,在八长老的指点下,李靡并未深究牛家三兄弟当年擅自解散铁角堂的罪责,只是将他们安排在食胜天堂里作为一般帮众,那食胜天堂的堂主,自然就是胡白了。 胡白手下一干武厨子,有三分之一被分派在总坛之中专责烧菜,胡白每月也总会来到总坛一两次,亲手替李靡烧些他四处寻访学来的新菜色。 这晚,卫靖与卫文彻夜长聊,将他三年来的点点滴滴,都说给了卫文听。 隔天卫靖便在剑堂工房中厮混了一天,再隔天亦然,卫靖开始有些不耐,他问卫文:“爹爹,李帮主很少下来吗?怎地我都没见过他?” “你想见他?”卫文随口应答:“你不怕他责怪你以前放火烧了他的大扬府?” “火不是我放的,是贝小路那个小偷放的。”卫靖解释说:“我只是好奇李帮主这三年来改变多少,是瘦了还是胖了。” “那你今晚便可见到他了,晚上李帮主要验验货,想瞧瞧我所铸兵刃进度,因此有一场饭席,你可以同去,不过可别多话。” “是吗?那太好了。”卫靖眼睛闪闪发亮。 这饭席于总坛巨楼中的三楼宴厅一间雅致小房中举行,同桌的还有八长老、卫文、卫靖等人。 李靡则独自坐在一张大桌后,身后站着一个瘦小护卫,双眼青蓝,便是青眼儿,青眼儿的模样一点也没变,便像个少年似地,三年之前他模样看来比卫靖大些,此时模样却像是卫靖的弟弟一般了。 “你别瞧人家模样年少,他比你大了十岁。”卫文悄声对卫靖说。卫靖吐吐舌头,偷偷又瞧了青眼儿几眼,脑子里思绪翻腾。 李靡的模样也没太大变化,便仍是那副嚣张傻样,他将双腿放在桌上,把玩着卫文造给他的腰间配刀,直嚷着:“好顺手,好漂亮!” “唉呀!唉呀唉呀!”卫靖突然嚷嚷了起来,他叫着说:“猴壹,这儿你不能进来,快快出去!” 这隔间小房不甚大,李靡、卫靖父子,再加上八长老、青眼儿,以及送菜的佣仆们,已显得有些拥挤,卫靖这么一喊,立时打断了所有人的交谈与用餐。 “李帮主真对不起,我这顽劣猴儿嘴巴最馋,它见我吃东西便跑进来了,我将它赶出去,要它举着水杯罚站。”卫靖连连哈腰鞠躬,拿了一个八分满的茶杯,低声叱着那暂时化名为“猴壹”的猴樊军。 猴壹此时还穿着孩童衣服,它让卫靖叱骂两句,竟呜呜地哭了,伸手拭泪,自卫靖手中接过茶杯,退到了小房门边,低垂着头,将水杯高举过顶。 卫靖朝它挥着手说:“再退一点,再退一点!” 猴壹便也缓缓地向后移动,眼睛却咕碌碌地转动,向每一个席上宾客眨起了汪汪泪眼。 “咦——卫公子,你还养猴子啊!”李靡见那猴壹古怪滑稽,忍不住大笑着问。 “是啊,李帮主,我长居山中,养了一百多只猴儿,闲来无事,便训练它们翻筋斗、耍杂技,这些猴儿机灵聪明,一教就会。”卫靖恭敬地说。 “还会耍杂技?你让它耍两招瞧瞧。”李靡见到猴壹举着水杯朝他眨眼睛,十分好奇,向那猴儿招了招手。 “帮主要你翻几个筋斗,你放下杯子,翻翻看。”卫靖一面说,一面对着猴壹比划圈圈。 猴壹点点头,将杯中茶水喝了,将杯放下,一连翻跳十几个筋斗,还藉着门缘壁面反弹,翻了几个连环筋斗。 “猴壹,你喝的不是茶,你喝的是酒,是酒,你醉了,你醉得快昏了。”卫靖比手划脚地对猴壹这么说,猴壹便不再翻筋斗,而是东倒西歪地走起路来,一手比着莲花指,一手拍着肚子,模样好似人类打嗝,一副晕醉模样。 “哇哈哈……”李靡瞧得乐不可支,指着猴壹大笑。 卫靖继续说:“你喝的不是酒,是毒药,你中毒了,是瞎眼药,你看不见,你看不见……” 猴壹突然定住身子,伸出双手,翻白眼睛,眼皮还颤呀颤地,原地摸索,走了几步踩着茶杯,重重绊了一下却没跌倒,而是腾空翻了个筋斗,他继续摸索,不停踩着茶杯,不停翻筋斗。 “好好玩,好好玩,哪有这种事,这哪里是猴子,是人假扮的吧。”李靡大声嚷嚷着。 卫靖指着猴壹说:“帮主好眼力,识破了你,你这假猴子,别装了,还不乖乖地当人。” 第173章 猴儿戏4 猴壹便不再装瞎,却是恭恭敬敬地将瓜皮帽子摘下,向李靡鞠了个躬,再戴上帽子,举着空杯向每个人做出敬酒动作,然后对着空杯子空饮,摇头晃脑便像是个傻子在自言自语。 李靡笑着说:“卫公子,你那百来只猴儿都和这猴儿一样有趣吗?” “帮主,不是我吹嘘,这等杂耍伎俩一点也不稀奇,这猴儿还会拳脚功夫、舞枪弄棍什么的。”卫靖一面解说,一面对猴壹做了个手势说:“露两手让大家瞧瞧。” 猴壹立刻扎了个马步,杀杀打出两记正拳,左踢一脚,右刺一肘,还会配合出招喊叫几声。 “光出拳有何稀奇,剑王的猴儿当然要会使剑,你使两下剑招让大家瞧瞧。” 卫靖朝着猴壹轻抛出一根筷子,猴壹接在手上,突然动作飙快,左突右刺,胡挥乱扫,模样滑稽,逗得李靡哈哈大笑,正要拍掌,那猴壹突然颤了一下,手上的筷子落下,浑身发抖,捂着胸口哎哎两声,倒了。 “啊呀——”李靡怔了怔,直嚷着:“它怎么了?” “它中剑了。”卫靖解释:“它虽然唱着独脚戏,可也十分认真,连中剑也照样要倒地。” 卫靖说明至此,向猴壹唤了几声:“行了、行了,别死了,起来吧。” 那猴壹却仍然一动也不动,卫靖搔了搔头,对李靡说:“帮主,这猴儿大概剑伤得重,我喊不醒它,或许帮主呼喊几声,能救得活它。” “哈!”李靡跳上了椅子,弯着手凑在嘴边,喊着:“猴子——起来!” 猴壹立时蹦了起来,向李靡深深地打了个揖。 “好玩——好玩——”李靡见这猴儿便和人一样,乐得哈哈大笑,挥着手划圈圈,不停喊着:“跳!跳!挥剑!挥剑!” 猴壹十分听话,翻了两个筋斗后又拿起筷子作剑劈斩;李靡喊:“装瞎子、装瞎子!” 猴壹登时翻起白眼,手上的剑变成了手杖在地上点呀点地; 李靡连声喊:“翻筋斗、打拳、耍剑、瞎子、打拳、瞎子、中剑、活起来……” 猴壹便一下子翻筋斗、一下子装瞎子、一下子中剑倒地再跳起来装瞎子,将李靡逗得捧腹大笑,撑膝喘气。 其他人等虽觉得不妥,但见李靡乐成这样,也不好插口,八长老对李靡与猴儿间的玩耍一点反应也无,只是静静地吃些菜,喝几口酒。 卫文倒是有些尴尬,他见李靡不但不责怪卫靖当年胡作非为,此时反而乐不可支,心中悬着的那大石也落了下来,但又觉得卫靖耍弄过了头,隐隐不安。 “帮主,它累瘫了,这也怪不得它,平时都是一群猴儿合着耍戏,弄剑的弄剑、舞刀的舞刀、打拳的打拳,看是要群斗围殴或是比武大会都行;除了武戏,它们还演文戏,几只猴子分饰花旦小生,猴姑娘漫步在通天河畔,猴先生便上前搭讪,勾搭调戏、搂搂抱抱……” 卫靖一面解说,猴壹也手忙脚乱,一猴分饰数角,一会儿演猴先生无赖搭讪,一会儿演猴姑娘娇羞推就,演到“搂搂抱抱”时,便背过身去,双手反构后背,扭呀扭地,看上去便好与另一只猴儿拥抱一般。 “我要瞧猴子群殴乱斗,我要瞧猴子搂搂抱抱,快演给我瞧,快演!”李靡大声叫着。 “帮主,我那百来只猴儿还在路程之上,还得迟几天才到,我身边便只有四只猴儿,若是帮主不嫌弃,这些天我便编排几出戏让帮主开开心,等我那群猴儿齐了,便排一出大戏,在英雄会上演给天下英雄观看,若是帮主想到了什么好段子,也可以让那些猴儿演进戏里。” 李靡可高兴了,连连点头赞许,直嚷着要巨楼之中空出一间房,作为猴儿排戏之用。 于是乎,翌日开始,卫靖便领着四只猴儿进驻巨楼第七层某一间大房中,房中角落摆着四张小床,还有成堆的昂贵水果,和各式各样的戏耍道具。 卫靖每日便在房中训练四只猴子排戏,到了晚上,便领着四只猴儿上楼,通过十楼长老厅、通过十一楼神武厅,通过十二楼装修中的虎踞厅,来到十三楼的龙蟠厅。 龙蟠厅此时的装潢是西域大漠的异族风格,数十个女侍脸上披着面纱、带着覆头包巾,或持着大扇扇风,或端着果盘喂食在瘫躺在那张大椅上的李靡。 李靡光溜溜的身子披着一条毛皮,下身只穿着一件绣着一条青龙的短裤。 而立于李靡身后那瘦小男子,一头金发,青蓝眼睛,便是神武堂副堂主之一的青眼儿,卫靖见他目光放远,像是对周遭一切全无反应一般。 “别吵啦,来瞧猴子戏!”李靡吆喝一声,本来三三两两嘤声燕语着的女侍们,全乖乖地围在李靡左右,或是或趴或坐地聚在李靡大椅前。 “帮主、神武堂副堂主、各位貌美如花的姑娘们,今晚这出戏是讲三个猴姑娘争夺一个猴公子的故事。”卫靖清了清喉咙,摇了摇手上折扇,左挥右指,朗朗诵念起准备好的旁白,四只猴儿也活泼表演了起来。 按照卫靖的指示,时而捂着眼睛啜泣、时而龇牙咧嘴地跳骂、时而搭肩跳起了舞,三个猴姑娘你争我夺、明争暗斗,抢着去讨好那猴公子。 李靡起初看得呵呵地笑,跟着他对卫靖编排的戏码大有意见,他跳上椅子,指挥起猴子该哭该笑,他不同意卫靖安排三个猴姑娘连续得了疟疾病躺进小棺木里,便嚷嚷着:“岂有此理,起来!起来!” 卫靖也从善如流地指挥:“帮主一声号令胜过生死有命,猴姑娘们又活过来了,和猴公子白头偕老、永浴爱河!” “一个怎么够,三个、三个!”李靡笑得合不拢嘴,只着一条短裤蹦蹦跳跳地叫:“左拥右抱,亲嘴!亲嘴!” 在卫靖指示下,几只猴儿便拥成一团,胡乱亲起了嘴。 “哈哈——”李靡也乐得搂着每一个女侍,在她们嘴上亲着。 隔日,猴儿表演耍杂技、扔瓶子、叠罗汉;再隔日,猴儿斗剑、耍擒拿手;又隔日,四只猴儿们演了一出官匪追逐戏…… 再隔日的清晨,闯天门新增了个李靡直属的小堂口——猴堂,卫靖谦虚地在帮中朝会时接下了李靡亲颁的堂主令牌,八长老们神色漠然,只是淡淡地说:“现下剑王外孙也成了闯天门中人,还高任堂主,不妨便劝说杨老先生也来总坛长居吧。” “一定一定!”卫靖呵呵地笑说:“我会和他说的。” 这天正午,卫靖在午宴上,以猴堂堂主的身份,率领四个猴堂副堂主——猴樊军、猴贝小路、猴公孙遥、猴阿喜卯足全力地杂耍演戏,仍将李靡逗得乐不可支。 “牛大哥,今晚我想吃牛肉面。”卫靖双手按着厨房那白桌,向正在宰切牛肉的牛大喊。 牛大闷不作声,自顾自地将一条猪切成了数块。 卫靖唤了数声,都不见牛大回应,感到有些自讨没趣,他哼哼两声,看看四周的厨子都忙着,他便轻叹一声说:“唉唉,昔日铁角堂的牛堂主现下成了个哑巴大厨,一生都要给关在厨房里替李帮主烧菜煮饭啦,可真埋没了英雄。” 牛大瞪了卫靖一眼,喷出一鼻子怒气,却仍没答理他,只是重重将菜刀砍在砧板上,将牛肉清洗、调理。 卫靖见牛大还是不理他,便追着问:“牛大哥,怎地你好像在生我的气啊?” 第174章 猴儿戏5 牛大仍不理睬卫靖,提着几只鸡走来的牛贰倒是插口说:“小卫新任堂主,咱们高兴都来不及啦,怎地会生你气?” “是啊,我全凭一身驯猴本事,夺得堂主之位,是该好好庆祝庆祝,所以今晚我想吃牛肉面。”卫靖得意地说。 “哼!”牛大瞪了卫靖一眼,又从鼻子发出两怒气。卫靖指着牛大,向牛贰问:“你瞧,他这不就是在生我的气吗?” 牛贰摇了摇头,苦笑说:“大哥,你这又何必,胡先生不也是如此?咱们不也是如此?小卫的爹爹不也是如此?人人各有苦衷,在这时候,很多事都是凑合凑合便算了。” 牛贰见牛大没有回应,便转头和卫靖说:“小卫呀,我这老哥哥也是个倔梆子,他见你对咱们那第三代帮主阿谀谄媚,瞧得有些不顺眼……” 牛大这时突然开了口:“卫靖,你要在闯天门图个高位我没意见,但可别一天到晚将剑王挂在嘴边,污了老人家一世英名。” “我外公确然是英名一世,哈哈。”卫靖也不以为意,拨弄着离他较近的一块牛肉,抓在手上抛呀抛地说:“他便曾和我提起牛家三兄弟的事,土匪横行那年,牛大哥只是个小童,便和牛老爸加入抗匪,跟着大伙儿出生入死,此后成立了铁角堂,可一直是闯天门一支剽悍堂口,是非分明,济弱锄强,我外公脾气古怪,可是倒挺喜欢你们,尤其是牛大哥这臭脾气,他说和他十分相像。哼哼,便是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可惜……” 牛大听卫靖“可惜”个没完,又见他不停抛着手上那块生牛肉,脸色便更臭了。 牛贰笑着说:“可惜什么?” “可惜那威风八面的铁角堂,如今沦落成小厨子,切切剁剁懒懒散散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便连心中对我这小子有意见,也不敢直说,空有一身武功,也只能对着死牛肉发泄。”卫靖哈哈笑着,将手上的牛肉抛得更高更快了。 “小卫。”牛贰哼哼一笑,忽地出手抓握住了卫靖抛接牛肉那手,说:“牛肉是拿来吃的,不是拿来玩的。” “你怎么知道我玩过了不吃?”卫靖手一弹,将那牛肉自左手弹到了右手,继续抛,同时他让牛贰握住的左手,轻甩摇晃,便震开了牛贰的抓握。 “你这手劲倒是不错。”牛贰有些诧异,又出手抓握卫靖手腕,要去抢那牛肉,牛贰的功夫也偏擒拿路子,他出手快绝,但卫靖闪呀闪地便是不让牛贰将牛肉抢走,牛贰不停扣住他手腕,又不停地让他以奇巧手劲挣脱。 牛贰夺了好半晌,始终夺不回牛肉,便停下手,笑着说:“小卫,你身手好极了,老先生教了你一身功夫。” 卫靖冷笑:“是啊,他教了我一身功夫,便是来这儿耍猴戏给各位看倌瞧的,若是各位瞧得不满意,可以在英雄会上和他老人家反应,但他老人家若是不喜欢你的厨子身份,可不知要向谁反应啦?不晓得昔日铁角堂的弟兄们若是前来与会,见了牛哥哥们,要向谁反应啦。” 牛大默默不语,牛贰流露出迷惘神情,这时牛参也扛着一缸子水走来,听了卫靖这么说,好奇地问:“以前的弟兄要来啊,好啊好啊,我可想念他们呀!” 牛大哼哼地说:“他们来干嘛?堂子早解散了。” “来打坏蛋呀,谁坏就打谁,土匪坏就打土匪,财主坏就打财主,那败坏先人名声的、那仗势欺人的、那些满肚子阴险鬼怪的,都打。”卫靖声音虽低,但说得倒十分流畅清晰。 “好呀好呀,好久没和人打架了,好像十分过瘾。”牛参呵呵笑着。 “我外公那些传话人四处探找,联系上不少铁角堂旧成员,他们拳头可是痒得很,他们的铁角可一直坚韧如钢铁,就怕昔日堂主头上两只角,已软得和面条一样啦。”卫靖淡淡笑着。 牛大双手握拳,闷不吭声,牛贰看看左右,屏着气息,轻声地问:“小卫,是剑王要你带话进来的吗?剑王有何打算?咱们现在可是食胜天堂的寻常堂众,无权无势……” 卫靖点头回答:“我知道呀,食胜天堂的堂主当然是那胡大厨子,现在这时间,胡大厨子大概和我外公喝茶去了吧,我猜即便是潇洒如大厨子,此时大概也犹豫担忧许多事,不过他犹豫是因为你犹豫,你犹豫也是因为他犹豫,大家都犹豫,大家都担心只有自己孤单一人成不了事,那便真的成不了事啦。相反的,若大家都不犹豫,大家的心中都有兵一百,还有什么事做不到?还有什么样子的坏蛋是打不倒的?” “兵一百?那是啥玩意啊?”牛参搔着头问。 卫靖没有回答牛参,他将那块牛肉还给了牛贰,说:“牛哥哥,晚上便做碗牛肉面给我吃吧,这三年我在山上抓山猪吃,脑袋里想着的,便都是你们做的牛肉面。” 这一日,在那大扬府上的英雄会已经展开,重建后的大扬府比以往更加壮丽华美,庭院中已摆出终日不休的流水宴席,各路英雄好汉成群结队地来,各个帮派团体也纷纷抵达,卸下马车上的厚礼,运进大扬府中。 此时的卫靖仍然在总坛里,他会在十日之后,随着李靡车队,一同前往英雄会上李靡亲临时的盛大晚宴。 这天他也没闲着,他在一群闯天门帮众的护卫下,前往一间饺子馆用餐,他们进入饺子馆时,里头已经坐满了食客,那些食客却不是人,全是猴子。 “你今儿个特别真好看!”卫靖哈哈笑着,和角落的卖艺叔打着招呼,卖艺叔这天将头发涂胶,梳成了个冲天爆炸、怒发冲冠的样子。 “他便是我外公的传话人,是在街边卖艺的,不少猴儿戏码便是他教我的。”卫靖对着跟随他的帮众这么说,他又对卖艺叔说:“闯天门八长老心地善良,设想周到,担心我路上让人欺负,便派人保护我。” 卖艺叔和那些帮众寒暄几声,便大声喊:“再下三百颗饺子!” 厨房中传来了饺子嫂的答话:“来啰。” 饺子馆对面茶楼三楼窗边,一个脑袋探呀探地,不停张望,突地又给拉了回去。 “你这么着急做啥?”茶水店老板瞪了公孙遥一眼。 公孙遥则是有些兴奋地向身旁那带了顶黑色假发的杨仇飞说:“我瞧见卫靖了,他的身边有人服侍,闯天门待他不错。” “什么服侍,分明是监视。”杨仇飞哼了一声说:“老不死可不放心卫靖独自出来闲晃,定是要人看着,记着他一举一动,和谁见面说了甚么话,除了他身边跟着的家伙之外,四周恐怕还有其他人马跟随,所以你小子最好别毛毛躁躁。” “是——”公孙遥点了点头,不敢再出声。 许久之后,卫靖和一干帮众吃得满腹饱胀,满口蒜味,这才满意地领着大批的猴儿离开,在卫靖的带领下,那些猴儿四只一列,乖乖地排成了一条队伍,安安静静地走,那些帮众反倒跟在猴儿身后,也对这些猴儿的规矩模样感到惊奇。 “卖艺叔出来啦……”公孙遥偷瞄着底下。 “别喊他。”杨仇飞看都不看一眼,将杯中清茶喝尽,才说:“再叫三壶茶,喝完才走。” 第175章 猴儿戏6 杨仇飞与茶老板、公孙遥便又喝完了三壶茶,可足足喝了一个时辰,这才离开茶楼。 到了楼下时,杨仇飞对公孙遥说:“去买四十个饺子。”公孙遥便依命来到了饺子馆,向整备妥当、重新接待客人的饺子嫂点了四十个水饺。 公孙遥提着两盒共四十个饺子,和杨仇飞、茶水店老板搭上了马车,几经曲折,回到了碧绿山坡上的竹林小屋。 杨仇飞将公孙遥提着的水饺接来,在两只盒中间摸出了纸条,又将水饺还给公孙遥,说:“水饺拿去喂李岳吃吧。” 公孙遥这才知道原来饺子馆里的人也是杨仇飞的传话人,卫靖与卖艺叔约定了日期要领猴子,杨仇飞却料定闯天门会派人跟监,卫靖的手信便于群猴嬉闹之中,送到了饺子嫂手中,再和饺子一同卖给了公孙遥。 杨仇飞将信展开,见到信中卫靖提及他与八长老对答,言及“杨老先生年纪大了,想过安定生活”时,大骂了好一阵,杨仇飞骂完了便说:“那小鬼油嘴滑舌,八个老不死尽管疑心,却也想拉拢我。哼哼,想得倒美,杨家加上卫家,打造绝世兵剑供老不死们拉拢人心藉好夺权。” 杨仇飞一面看信一面唾骂,看至书信之末,更是狂笑数声之后接着一阵大骂,他见到书信之末署名——闯天门猴堂堂主卫靖笔,署名之后还盖了一个堂主印记。 “这小王八蛋带着一群猴儿上闯天门骗到了个堂主位子!”杨仇飞哈哈笑了一阵,随即又发起怒,哼哼地骂:“啊呀,这小王八蛋必定打着我剑王招牌招摇撞骗,十足混蛋。” “卫靖真了不起。”公孙遥一面喂着昏昏沉沉的李岳吃着饺子,一面替李岳揉肩捏臂捶捶腿,生怕他连日服药昏睡,睡坏了身子。 “你倒好心,和李岳非亲非故,却将他当爹爹服侍,也不恨他动辄打你。”杨仇飞哼了哼。 “我师父以前对我不差,只是后来脑病加剧,变得喜怒无常。”公孙遥叹了口气说,又将话题导回卫靖,说:“我现在才明白了卫靖当初和我所言之意,我以为我没得选择,报不了仇便无愧赴死,谁知卫靖能够如此轻易地入闯天门,讨得李靡赏识,若他此时要取李靡性命,可是易如反掌。” “那小王八蛋的爷爷是卫云五,外公是杨仇飞,这活儿也只有他能干来如此顺利,飞雪山庄已经公然反闯天门,闯天门自然更加给我面子。”杨仇飞冷笑数声说:“不过说要杀李靡可没那么容易,李靡那家伙身边定然跟着神武堂一干高手,小王八蛋贪多又贪玩,不肯好好跟我学剑,肯定不是神武堂好手的对手。况且……咱们可不是要杀李靡,即便是易如反掌,也不能杀他,若有人杀他,小王八蛋还得出手保护那痴呆傻子。” “嗯,剑王说得是。”公孙遥让杨仇飞说服,暂不对付李靡,他也明白闯天门之恶绝非李靡一人责任,但心中便是有些疙瘩。 毕竟他这些年,都是以“杀李靡”作为人生第一目标。他默然半晌,又问:“那咱们什么时候赶赴英雄会?” 杨仇飞又将信看了一遍,骂了一遍,然后才说:“十日之后,卫靖和李靡会前往大扬府,路途中和晚宴上都是造次捣蛋的好机会,飞雪山庄可能会有所行动。但飞雪山庄也知道闯天门定会严防着这两个时机,虚虚实实、尔虞我诈,便瞧那小庄主的智慧了。” “咱们当然不必急着赴会,咱们要摆架子,等他们神兵比赛搞得热热闹闹、吃吃喝喝醉生梦死,再去凑热闹、攀交情。”杨仇飞将信看了第三遍后,将信合上,老神在在地说,又补充一句:“这段时间,便让那小王八蛋尽情地无耻下流吧。” 李靡这一晚却不像前几日那般兴奋活泼了,他索然无味地看着卫靖指挥一票猴儿演武之后,搔了搔头,局促不安地凝思半晌,说:“卫堂主,这个……有一件事我便想不透,你脑袋机灵,替我想想。” “帮主,是什么事?”卫靖问。 “便是那要在英雄大宴上演的猴儿戏,你昨日编想的剧本……”李靡不知如何开口,憋了许久,终于说:“那霸王和蕉王,的确是过命的交情。” “是。”卫靖点点头。 “是好兄弟,好朋友……”李靡追问。 “好兄弟、好朋友。”卫靖仍然点头,又问:“帮主想知道什么?” 此时李靡身旁的女侍不像往常那般多,只有三、五个特别亲近的,李靡喃喃地说:“八猴子当真没将霸王放在眼里?” “戏是这么编的,我和我外公一同编的。”卫靖这么回答。他这些天一面指挥猴儿耍戏给李靡看,等到一百来只猴儿都到齐时,更是热闹非凡,也提议要排场大戏,在英雄宴时让所有的英雄朋友们开开心。 昨晚卫靖将花了一夜誊写出的脚本交给李靡,李靡看过之后却笑不出了。 那则故事是讲一个猴霸王的故事,故事说到那猴霸王天下无敌,有成群的猴儿供其驱使。 然则猴霸王的命不长久,很快便死了,换做猴霸王的儿子继位,然则猴霸王的儿子不久也去世了,换猴霸王的孙子继位。 猴霸王的孙子的位置也要保不住了,因为猴霸王有八个老奸巨猾的老猴手下,害死了猴霸王,又害死了猴霸王的儿子,现下要来害猴霸王的孙子了。 八老猴要创立新势力,要瓜分霸王孙子的权力,便连霸王孙子身旁的护卫武士,都让八老猴收买了,无时无刻瞪着一双锐利眼睛看着霸王孙子的颈子。 便在这时,猴霸王的昔日好友,蕉王的后人要来相助,但八老猴的眼线严密监视,使蕉王后人不知如何将这真相告知霸王的孙子,只好装神弄鬼,编故事让霸王孙子看。 李靡即便再痴痴再傻,也看得出这剧本排的是什么戏,他可是一夜翻来覆去,梦中青眼儿那对锐利青眼便冷冷在他背后瞧着。 以致于今日他对青眼儿说:“我和卫堂主要讨论英雄会上大戏,你的杀气太重,都吓着猴儿了。”要青眼儿守在退至龙蟠厅之外。 李靡左思右想,想再一次确认,他终于说:“卫靖,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世交啦,咱们父母的爹爹同样都是大英雄、大豪杰。这个……你便替我想想,那英雄会上要成立的‘闯天总堂’,对我这帮主到底是好是坏?” “帮主呀,我的想法便和那戏里一模一样呀,老坏猴们想要夺权,便只有那一种方法。帮主呀,你可别担心,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要明日抵达英雄会,在万人眼睛之下,他们可不敢轻举妄动的。” 卫靖低声说着:“到了那时,我外公也会与会,届时我们会有所行动,保护帮主安危。” “是……是嘛?”李靡不安地问。 “是啊,至少英雄会上是安全的,然则接下来的第二个危险时机,是在剿匪大军开出的时候,你想想,剿匪对战时大伙儿忙着厮杀,谁杀了谁都不知道,若是有人存心设计帮主,将这罪过推给土匪,藉着各方势力将土匪也剿了,那便死无对证,那些家伙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下权位,将闯天爷打下的基业搁进自个儿口袋啦……” 卫靖正色说着,突然他止住了口,抬手示意李靡不再说话。 第176章 斗无双1 “樊捕头,听风轩后的小庭僻静无人,秦副堂主要你大可将手下朋友全都带去,他便只一人,要你千万别害怕。”一名无双堂帮众恭恭敬敬地向樊军拱了拱手。 樊军双手交叉于胸前,倚着大扬府内墙门处,望着远处庭院那流水宴席,见着四方宾客们来来去去地喝酒谈天,十分不是滋味,他此时的身份是捕快头头,必须负责维护英雄会秩序安全,在日落交班之前,都必须在大扬府四周巡视护卫,以防有心人蓄意生事捣乱。 “咱们自己有酒有肉,你秦副堂主的好意咱们心领啦!”陈块扬了扬手上的鸡腿。除了樊军以外,水半天、张三龙、虎哥等人一点也不将这维护大扬府秩序的职责放在心上。 数日下来吃吃喝喝,与各方人马攀谈闲聊得好不痛快。 他们见樊军倒是挺守规矩,再交班之前滴酒不沾,便故意拿着香鸡美酒围在樊军身旁大嚼痛饮,想要瞧瞧樊军的忍耐限度。 大伙儿见这秦孟先派来的无双堂帮众,便围了上去。 王道士向那帮众拱拱手说:“回去告诉你秦副堂主,现下大家都是闯天门中人,以前有什么过节也应当结清了,这两天李帮主便要亲临大扬府,若是惹出什么麻烦,你秦副堂主也别想争那堂主之位啦。” 那来人尽管有些怯意,却还是将传话重复了一边,还补充说:“秦副堂主要我这么说的,我只是将秦副堂主的话带给樊捕头,若是樊捕头怯了,也说一声,我回去好向秦副堂主交代。” “我跟你去。”樊军哼了哼,将围住那帮众的陈块等拉开,要那帮众带路。 那帮众吸了几口气,领着樊军转向听风轩,那儿有一片花圆林子,数间亭子,其中一间小亭中坐着一人,便是秦孟先。 秦孟先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杯子,还有一副乌黑双勾和一副拐子。 那帮众将樊军带至了小庭十尺之外,便止住了脚步,示意樊军独自去便成了。 “他确是一人,我去就行了,你们别跟着,免得让人笑话。”樊军对身后跟着的那票霸王巡捕房一干家伙挥了挥手,水半天却哼哼地说:“我就是要跟着,这儿可没规定谁能来谁不能来!” 陈块则说:“别去,小心他使诈!” 樊军见这干家伙缠夹啰嗦,也不多言,转身上那亭子,他见秦孟先独斟独饮,便默默坐下,说:“天还亮着,我还没到交班时间,这酒你只好自己喝了。” “无妨。”秦孟先将杯中酒喝尽,指指桌上左边那副拐子,说:“我替你准备的。”又指指右边的双勾,说:“这则是我的。” 樊军拍拍腰间,说:“我自个有。” “好。”秦孟先抓起双勾其中一只,轻抛几下,对樊军说:“我怕当真伤着你,惹人闲话,所以先提醒你,等会我这一勾,要横着划你鼻子,你记得向后仰,别真让我划着了。” “哈哈……”樊军瞪大眼睛,笑了一声,正想回话,突地见秦孟先的身子闪动,他猛地向后一仰,眼前黑色一闪,鼻端沁凉,摸摸,二指上沾了些血,鼻端给划出了约一指宽的小血痕。 “啧!”秦孟先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又沉下脸来,说:“我不是警告过你了?” “……”樊军拭了拭鼻子,说:“我本来想说‘即便你不提醒,我也闪得过’,看来这话我得吞回去了,秦孟先,这三年你倒没荒废,现在你要与我算帐便是了?” “算帐?”秦孟先哈哈一笑,说:“我和你有什么帐好算?在雷府上我在你脸上划出一道口子,你也打断了我一根臂骨,谁也没亏欠谁,大扬府上神兵比斗也都是按规矩来……樊军,拿出你的拐子,架在手上,我要斩你胳臂了。” “喂……”樊军听秦孟先讲话前言不对后语,但他既见秦孟先方才那记快勾确然迅疾犀利,晓得他说斩就斩,当下也未迟疑,扯下腰间拐子便架上手臂。 只听得当的一声,秦孟先黑勾已经嵌在他右臂拐子上。 秦孟先轻轻将那只黑勾抽回,轻轻抚着勾刃,赞叹说:“卫开来先生这乌钢勾的确造得超然绝顶。” 樊军看着右手上那黑铁拐子出现一道深深的裂口,心中也是骇然,秦孟先的双勾路子全仗着超绝速度,攻敌之防范不及,碰上长剑、长柄兵刃还能伺机将之“剪断”,碰上重兵器则以快打慢,并不硬碰。 但方才秦孟先随意一勾,便斩入铁拐,可见那乌钢双勾锋锐之极且异常坚韧,若这迅捷双勾又具备“硬碰”的能耐,威力可是翻长数倍。 “若是咱们再战,你三年前那打法便不管用了。”秦孟先三年前神兵会上与樊军一战,那时他的双勾不敢与樊军的粗壮拐子交碰,便落了下风,但他此时这对乌钢双勾,便连拐子也能够剪断了,他轻轻抚摸着那双勾,发出了鬼魅般的轻笑声音。 “这家伙在市场上一双用不着二十银。”樊军扬了扬手上那副黑铁拐子,不屑地说:“你有好家伙,不代表别人都只能用差劲家伙,我的好家伙还没露脸呢。” 秦孟先却像是没听见樊军说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留心左手,我要斩你左手了。”他这么说的同时,已经回身跃起,反手一勾斩向樊军左腕。 “妈的,你这人有病!”樊军以拐子架格,左手上的拐子也给斩出了一道裂口,他抓着双拐,后退起身。 秦孟先甫落地,忽地又出一勾,双勾是短兵器,挥扫范围不及长剑大刀,但秦孟先这一扫勾,范围却增大许多。 不是他手臂伸长,也不是他身子拉得紧,而是将一勾尾端的圆环上挂在另一勾中段的小勾钉上。 一瞬之间便犹如勾子变长一般,差点便要将樊军的颈子给勾断。 樊军摸着颈子上那破口,幸好不是割在血管上,否则便要血溅满天了。他不等秦孟先再攻,忽地反转拐子踏出一步,击出一记拐子拳,拐子尖端抵向秦孟先小腹。 秦孟先扭腰闪开,此时他左手上握着两只扣在一起的勾子,右手本来无勾,但只瞧他右手闪了闪,又多出一勾,朝樊军斩去。 樊军遂不及防,猛地抬手格挡,让秦孟先一勾斩断他左手拐子,拐子一截落下,那勾还稍稍砍入手臂。 秦孟先哈哈一笑,将第三勾抽回,挂回腿上系带,樊军这才注意到他腿上也系着一对双勾。 秦孟先微微侧身,他背上还背着两对双勾,他得意地说:“我请卫开来先生替我造了四对勾,一共是八只,全带在身上,便是一只打坏了,还有七只可以用,你却不能挂四对拐子在身上。” “这倒是,四对拐子太重了。”樊军哼了哼,甩甩手臂上的血,深深吸一口气,摆出攻守架势说:“废话说得太多,继续。” “樊捕头,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秦孟先又笑,斟了一杯酒,大口饮下,说:“我只是找你叙叙旧,我是很想和你认真斗斗,但现下我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等这事儿尘埃落定,咱们再来玩玩。” 秦孟先舔了舔勾上的血,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心满意足地转身而去。 “咦?怎地打一半不打了?咱们还没下完注啊!”水半天等人冲上了亭子,围着樊军问:“哇,他斩了你这么多下,怎你一下都没打着他,咱们都赌你赢,你快追上去打!” “哼!”樊军看着秦孟先的背影,心中老大不是滋味,他捡起地上的断拐子,也颇为心惊,恨恨地说:“这家伙阴阳怪气,你们可得离他远些。” 第177章 斗无双2 深夜,月光明亮,樊军坐在分配的房中桌前自斟自饮,他手臂和颈子上还包覆着白纱,渗出淡淡的血丝,他捏着那截被斩断的拐子,反覆打量。 一合眼便是秦孟先那凌厉勾势,心中想的全是白昼时与秦孟先短短的一斗,他心中可不服气。 左思右想,模拟着若有一天认真与之交战时要如何取胜,他瞧了瞧床边枕头,又一杯喝干杯中烈酒,哼哼笑了笑:“何必庸人自扰,你有好兵器,我也有好兵器,二十银钱的拐子让你斩断又如何?我便不信那玩意会输给你!” 樊军边说,一面又要斟酒,但听见门外几声低沉敲门声,他怔了怔,问:“谁?” “樊兄,是我。”一个陌生男子声答着。 樊军怔了怔,上前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满脸胡子的消瘦男子,那男子低声说:“我是卫靖的朋友,公孙遥。” 樊军一惊,将他拉入屋中,请他坐下,问:“你……你怎么也来啦!你又来杀李靡啦?你怎么和我印象中不太一样?” “樊兄,我易容啦。”公孙遥摸了摸脸上的假胡子与凹凸猪皮,说:“樊兄,我不太会说话,若有得罪,请多见谅。本来我不该来找你,但我信得过你,卫靖也信得过你,我便直接和你说,我这一次来,还是来闹事的。” 樊军默然了半晌,说:“你既然知道我现下身份,还光明正大地说要来闹事,不怕惹祸上身?” 公孙遥摇摇头说:“樊兄,我连死都不怕啦,但我便不相信你真心要替闯天门卖命。” 樊军哼了一声,说:“当捕快混口饭吃罢了,即便是卖命,也是为来湖卖命,和闯天门何干?” “这便是了,既然如此……”公孙遥顿了顿,正要继续开口,突然被樊军示意住口,樊军朝他使了个眼色,说:“有人来了。” 樊军不等公孙遥应答,便将他提了起来,塞入床下,但那床小,且对着门,樊军便将蜡烛也扇熄了,以免这个曾经主谋刺杀帮主的重犯给人发现。 “樊大哥,你睡了吗?”门外传来曲子燕的声音。 “嗯……我正熄了灯,准备要睡……” “你能不能晚点睡。”曲子燕边问,已经伸手推门,门打开,里头的樊军站在床前,模样有些不自在,这是因为他床底下塞了个公孙遥的缘故。 “樊大哥,这些天我一直有话想对你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本来……本来我想找你上通天河畔,两人独处,但为了英雄会这活动,月临堂上下都忙得很,一直没有这机会。” 曲子燕扭怩说着,她手中还提着一壶酒和一袋小菜,身上那淡紫长裙也像是匆忙之间换上去的,脸上施了比平常更多的妆,此时她背着门外月光,脸上的妆瞧不明显,但耳上两枚耳饰却闪闪耀着。 樊军来到门边,说:“子燕,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们上外边说去。” 曲子燕摇摇头,挤进屋里,将门掩上,尴尬地笑着:“虽说……咱们这样有些不妥,但现下夜虽深,外头却仍然有人,我不想让人见了我这模样……我……你,你别点灯,这样就行了。” 曲子燕的双颊热烫,伸手按住了樊军伸向烛台的手。 “今晚的月亮可真大……”樊军看看窗外,他这间宿房和水半天等宿房相邻,但此时水半天等人仍在其他地方痛饮赌斗、喧闹玩乐,因此他这房四周也算静僻,虽然房中没点灯,但窗外映射入屋的月光也能让两人依稀见着对方的脸。 “樊大哥,我已经决定了,这英雄会之后,我……我便不是月临堂的副堂主了……”曲子燕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微笑地说。 “什么!”樊军一愣,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喜欢。”曲子燕用手指在桌上划着圈,她细声地说:“其实我也不希罕当这副堂主,只是以前一直没啥事好做,现下我有了新的想法奇,想做些新的事,我想上别的地方走走,不一定要窝在这来湖,樊大哥,你能陪着我吗?” 樊军看着暗沉房中曲子燕那对莹亮眼睛,一时间他喉间梗了千言万语,但一句都说不上来,他伸手按了按曲子燕的手,微微侧头呢喃着:“到时候……摆几桌酒和老朋友痛饮一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樊大哥,又没说永远不回来了,咱们即便是离开了闯天门,仍然能够时常回来和大家聚聚呀!”曲子燕呵呵笑着,她知道樊军这样说,便是应允了。 “对……对……”樊军也是一笑,突然见到窗边人影晃动,他低声对曲子燕说:“又有人来了。” 曲子燕一惊,四处探看,果然见到窗边脑袋晃动,她可不愿意让人知道她一个月临堂副堂主,在深夜中穿着浅紫裙装窝在一个大男人房中,但她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急急地起身要走。 “你现在出去不正好被人看见了!”樊军将她拉上床,用被子盖了起来。 几支飞箭自窗外射入,直直射向床。 樊军拉起一张椅子,一把将那几只飞箭打坠,顺手又将椅子扔砸出窗,怒骂:“谁!” 另一边的窗子?啷一声散了,扑入两个黑衣男人,抽拔出腰刀便朝樊军身上斩,樊军沉身弓腿,三拳两脚将一个持刀汉子轰在墙上,软软地瘫垂倒地。 又是两个黑衣男人扑进了房,也拔出腰刀,三个围着樊军猛砍,樊军左右闪避,一刀也没给砍着,他又惊又怒,抬腿又踢倒一个汉子,愤怒问着:“又是飞雪山庄那些贼?” 磅的一声,大门也给踢破,又是三个汉子杀入,除却两个被打倒的汉子,此时一共是五个男人挥刀劈斩樊军。 这下子樊军抵敌不过了,他手上没有兵刃,本想破窗而逃,又怕来人上床要伤曲子燕。 他正为难时,突然见到对方五人之中一下子倒了两人,正觉得奇怪,又听得一人唉呀一声,瘫软倒地,在地上滚着。 樊军瞧瞧床下,知道是公孙遥在床底出剑帮他,此时攻入的七人中有五个都倒了,樊军也抖擞了精神,吆喝几声,一记顶肘将一人轰出了屋外,回身一拳将最后一人打得扑地晕死。 一声低吼,又一个汉子扑冲进屋,缓缓拔出背上大刀。 “你不是飞雪山庄的人?”樊军正惊愕着,那人朝着樊军脑袋一记重劈,樊军闪过,那人追击,左右劈斩,且腾手出拳,攻势凌厉凶狠。 第178章 斗无双3 樊军让他划了一刀,击了一拳,呕出一口血,翻摔上床,压得那被里尖叫一声:“樊大哥!” 那大刀汉子似乎也怔了怔,跟着阴狠一笑,又举刀追去,突然闪身后退,歪着头睨视床下,不解床底下怎会有埋伏。 樊军跳下了床,手上还提着自枕头底下翻出的一只黑袋子,他抹抹嘴上的血,愤怒说着:“憋了一肚子气,你倒送上门来。” 樊军边说,一把扯破了黑布袋子,向上一抛,接着,当当对抵了两下,是沉沉的铁器声响,是卫靖造给他的那对巨龙拐子,他低沉身子,深深吸了口气再呼出,说:“来吧。唐彪。” 那大刀汉子在月光映射之下,歪斜着头,一只眼睛上戴着黑皮眼罩,正是豹子堂的唐彪,他也发出了低冷的笑声,抡动大刀扫向樊军。 两人在房中游斗起来,那些瘫倒在地上的家伙被两人踩得不住呕血,本来还能爬起来的也给踩昏了,本来昏的几乎要被踩死了。 樊军本来还左右闪避,心疼那对拐子,但他见唐彪攻势太烈,每刀都灌注着深仇大恨,知道若是自己不打起万分精神全力相搏,可能便要命丧在他那大刀下了。 三年前唐彪在大扬府上还未见到樊军上场比试神兵,便让贝小路的药酒灌晕,又让樊军和卫靖追入厕所痛打一顿,还给贝小路淋了一裤裆子腐蚀药水,连夜送医。 他只知道樊军使的是一身近身硬格的拳术,却没见过樊军倒持拐子对敌,此时房中暗沉,他见到樊军拳头忽长忽短,拳势迅猛,感到难以应付,便绕至门边,到了外头。 樊军左一拉、右一挑,将房中那些袭击汉子,一个一个全扔出了屋外,跟着大步一跨,也追杀出去。 外头躺着一个一个晕死黑衣汉子,唐彪持着大刀站在外头庭院,将刀高举对着月光凝视,露出惊讶神情,他那大刀刃面有着大小缺口,都是让樊军那对巨龙拐子背上那道龙鳍打出来的。 当时卫靖向杨仇飞讨了一块人工月儿铁,犹豫了许久,将那人工月儿铁分成数份,包括他的八手小刀,以及这拐子上头的龙鳍龙尾两部分,都是那人工月儿铁,而这巨龙拐子龙鳍以外的部分也不含糊,可是上等乌钢辅以杨仇飞精研的各种添加材料,一般的名刀宝剑可难以伤这拐子。 “哈——”樊军也看了看左右手上的拐子,见到两条大龙在拐子上威风凛凛,除了几片麟上有些小凹痕外,其余一点伤都没有,可欣喜极了,他大吼一声,几步窜上,朝唐彪发拳。 唐彪也挥动大刀应战,两人又猛斗一阵,拳来脚往,刀来拐子去,唐彪一记重劈让樊军抬手挡下,樊军另一手的拐子勾出,重重砸在大刀上,只听得喀啷一声,那大刀齐中断成两截。 唐彪惊愕之中变招弃刀,张爪袭向樊军双目,樊军扬手挡格,逼得唐彪只能收手,否则要是打在拐子龙身上,手便要残了。 樊军可不等唐彪再攻,忽出一脚,将唐彪踢出了数尺之外,弯腰跪下。 “喝——”四周传出了杀声,二十来个黑衣汉子杀了上来,都持着兵器,带头的是唐铁,唐铁挺着一支钢枪,照着樊军后背攥来。 樊军回身挡开钢枪,和这批黑衣汉子展开游斗,他全神贯注,只守不攻,几十招打下来,霹哩啪啦爆裂声不绝于耳,一半以上的黑衣汉子手上的刀剑都崩裂断碎,望着手上的残兵断剑骂个不停。 “卫靖这小子真有一套!”樊军可是亢奋极了,他好久没这样过瘾,转身一脚,又将一个黑衣汉子踢飞。 此时唐彪也接过了新的大刀,和弟弟唐铁前后夹击樊军,樊军便吃力许多,左支右闪不停后退,退到了房舍墙边。 唐铁一记撮刺没刺中樊军,掼入了墙里,樊军左臂一沉夹住了钢枪,右手倒持拐子,和唐彪的大刀互格。 “住手——”一声尖叱,房舍后方也涌来了一批人,个个腰间配剑,皆是女子,带头的妇人结着发髻,一身白衣披着黑袍子,她是月临堂的堂主,曲子燕的妈妈曲文瑛,她高声说:“唐彪、唐铁,你俩兄弟想干什么?以为夜里穿着黑衣,别人便瞧不出你们是豹子堂的人啦?” 唐铁和唐彪以二打一,虽然占了上风,但一时也无法击败樊军,此时见到月临堂围来的人是他们三倍之多,只好停下攻势,向后退开。 唐铁说:“曲堂主,这厮害得我哥哥好惨,这笔帐豹子堂非算不可,我爹爹现下还未赶到,过两天待他亲临,便亲自向帮主禀告这事前因后果,要帮主主持公道,将这厮碎尸万段。” “既然要禀告帮主,又何必摸黑夜袭,这么多人打他一个,这可是豹子堂的作风?你们要报私仇,也应当等英雄大会之后再说,樊捕快负责此次英雄会的周边安全,你们岂不是蓄意捣乱?”曲文瑛身旁一个堂众出声斥责。 唐彪、唐铁互看了一眼,又是讶异又是愤恨,他们的消息不够灵通,只知道樊军混上了个捕快职位,却不知道樊军和月临堂的关系如此密切,此时他们面面相觑,只好说:“这家伙和豹子堂有深仇大恨,月临堂的人要护着他是吧,那便等爹爹和帮主都到了,大伙儿将事情摊开来讲个分明。” “哼哼!最好是摊开来讲个分明,就怕有人遮遮掩掩敢做不敢当。”樊军冷笑几声。 唐铁指着樊军怒骂:“哼!你好意思说这话,男人打架,逞凶斗狠那也罢了,你打不过我哥哥,便施以无耻伎俩,将他……将他……” “哈哈……”樊军想起当时唐彪中了贝小路的迷药却不自知,让贝小路淋下腐毒药水也是在昏迷之时,自然以为这卑劣手段是樊军和卫靖干的。然而即便如此,樊军也无意解释,他朗声说:“你别装无辜,你两兄弟行事作风大家清楚得很,你哥哥的仇人可不只我一个,害他那样惨倒是另有其人,我还觉得便宜了你,当时要是让我下手,他一条命已经没了,豹子堂要私下报仇,时间地点说一声,我樊军奉陪到底!” 唐彪沉声怒骂,但见情势已然逆转,只好愤然转身,领着一票黑衣汉子离去,唐铁指着樊军骂了几句,这才跟着哥哥离开。 曲文瑛扬了扬手,一干月临堂的帮众便都将长剑收回,曲文瑛蹙着眉头,来到樊军面前,瞪视着他。 樊军让曲文瑛瞧得心虚,低下了头,说:“曲堂主,我和豹子堂这恩怨是在三年前结下的,要解释起来,可也得费一番功夫。不过我樊军自认问心无愧,要是再碰上唐彪,他不找我麻烦,我也要找他麻烦,这恩怨难以了结。”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和唐彪的恩怨,我也没开口问你这事儿,你解释个什么劲?这事儿你问心无愧,说得铿锵有力,那另一件事呢?”曲文瑛哼了一声,眼神更加犀利。 樊军支唔几声,看着一票月临堂帮众眼睛全盯着他看,只好吃了秤铊铁了心,不吭声就是不吭声。 曲文瑛挥了挥手,向月临堂那干帮众说:“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问这小子。” 第179章 斗无双4 月临堂的帮众领了号令,退得老远,还派出几个帮众在暗处远远守着,就怕豹子堂又来生事。 “现在没人了,你喊我女儿出来吧。”曲文瑛冷冷地说。 “曲……曲堂主,你听我解释,子燕她……是来找过我……不过”樊军打了个冷颤,连连摇头。 曲文瑛冷笑两声,伸手指向远处梨华院高墙上的窗说:“我便在那儿亲眼看着她进你房里,你最好别撒谎,否则这问心无愧的铁汉模样可要大打折扣。” 樊军哑然无语,房中传出了曲子燕的呼唤:“妈妈,你别为难他!” 曲子燕这才持着一柄断剑走出,她本让樊军扔上了床,但担心樊军安危,在樊军杀出大战时,忍不住下床到窗边偷看。 她见樊军让豹子堂两兄弟逼到了墙边,本在地上拣了柄断剑,想趁着唐彪靠近窗边时出剑偷袭,但听见妈妈的声音,可吓得魂飞魄散。 此时她知道妈妈将其他帮众都赶走了,这才愿意现身,她将那柄剑扔在地上,低着头说:“我来找樊大哥谈事情,谁知道那些家伙来偷袭,我怕让人瞧见,只好躲在房里,可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曲文瑛上前一把揪住了曲子燕的耳朵,骂:“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又怕人家瞧见?是啊,堂堂一个月临堂副堂主,连配剑都没带在身上,将一张脸涂得像是酒楼里的小姑娘一样,当然怕人瞧啦!” 曲子燕红了眼眶,说:“樊大哥他……他不喜欢和‘月临堂的曲副堂主’说话,只想和‘寻常姑娘曲子燕’说话,我……我只是想和他说些话而已……” “是吗?”曲文瑛将目光转向樊军,冷冷地说:“原来有人嫌咱们月临堂这块招牌脏,不想和咱月临堂的人说话。” 樊军听她母女俩一搭一唱,听得一头雾水,惊愕地连连摇头说:“我……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曲堂主,月临堂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樊军可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呀!” 曲子燕拉了拉曲文瑛的手:“妈妈,不是咱月临堂的招牌脏,是……是……你自个心里也清楚,你自个也说常说咱是‘闯天爷的月临堂’不是‘李靡的月临堂’……” “闭嘴!”曲文瑛怒叱一声,看看左右,又看了看吓着了的曲子燕,这才放低声音:“你不是小孩子,应当知道有些话只能关在家里头讲,绝不能在外头说。” “樊大哥不是外人……”曲子燕伸了伸舌头,但她也知道这儿可不是她家,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后果可是极其严重,便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 “小子,我不反对女儿和你一块儿,不过你这家伙也好歹拿出点诚意,别让人看笑话,说咱家女儿一天到晚死缠着你,从现在开始,我不许她来看你,你若想她,便主动去找她!”曲文瑛骂了几句,解下身上的黑色袍子,披在曲子燕的肩上,拉着她离去。 樊军叹了口气,转身回房,只觉得自己倒楣过了头,实在冤枉,他踢了踢床底,不见动静,原来公孙遥神不知鬼不觉地跳窗走了。 樊军更加郁闷,也不睡了,将桌椅扶正,吃起了曲子燕带来的小菜,他喝了几杯自个儿的酒,又斟了杯曲子燕带来的酒,那酒清白如水,入口醇厚芬芳,流入喉后逐渐发热,犹如吞下一条火龙,樊军不禁大呼一声:“好!” “樊军,你怎么啦,怎还在睡?”老许等人推门进了樊军房间,见樊军瘫倒在床上,呼噜鼾响。大伙儿拉他半晌,这才将他摇醒,见他还微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颇为惊奇。 虎哥拿起桌上那七分满的酒壶,好奇摇晃着:“我第一次见他醉成这样,他喝这是什么酒?”他边说边嗅了嗅壶口,说:“这酒好呀!” 曲子燕心虚地退到门边,向身后的月临堂随从吩咐:“快去备水让樊大哥洗脸,再去沏壶浓茶,越浓越好。” 原来当日卫靖提点她,若邀樊军上通天河畔谈心,带着的那酒是越烈越好,曲子燕便也照着作了,私下向帮中其他弟兄们探询,找着了一壶不下当年落凤轩不过三的极烈好酒,名为“腹中火”,昨晚曲子燕便是带着这壶酒来敲樊军的门。 之后樊军独饮时,可没这心理准备,一杯大扬府上的美酒、一杯腹中火,混酒交杂了数杯,樊军很快便不省人事,一睡至今。 大伙儿七手八脚地灌了樊军数杯浓茶,又将他押到井旁,泼了他数桶水,这才让他清醒了些。 樊军换上了干净衣服,还觉得头晕反胃,呆楞楞地倚着大树吹风,此时天已近晚,老许等拿着那壶腹中火,围着樊军,大伙儿轮流一人一小杯地喝,都痛快得哇哇大叫,直嚷着这酒极烈。 “子燕……你妈妈……不是不让你来找我了吗?”樊军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大伙儿的吵闹声登时停止,全将目光放到了曲子燕身上,本来站在樊军身旁,陪他看天的曲子燕,一下子胀红了脸,说:“我现下还是月临堂副堂主,负责这次大扬府上的秩序安危,你是捕快头头,咱们现在可是再行公务,什么找不找的?” “嗯。”樊军点了点头,默了半晌,撑着身子要走,边说:“天色已晚,闯天门帮主应当要来了吧,大伙儿还是回到岗位巡视吧,咱们顶着这头衔在这儿吃喝玩乐,总也得尽好自己的职责。” 老许等互视一眼,哈哈大笑说:“樊军,咱们的职责早已尽啦,现在已经交班啦,你睡得和死牛一样,李靡在中午之前便已来到,一场午宴可是热闹极绝顶,你没瞧见真是可惜!” 水半天插嘴叫着:“你没见到小卫也跟在李靡身后,他可威风啦,现在是堂主,整个堂就他一个人,其余都是猴子,笑死我啦——” 原来这次李靡前来,为了避免飞雪山庄在道路上搞些捉弄诡诈,便趁着白昼光亮时动身,和以往神兵宴都举办在夜晚不同,这场午宴可办得风光盛大。 除却了那一如往常的李靡登场时万众欢腾、大礼纷呈、贵宾致词之外,卫靖还以猴堂堂主的身份,献上了一场小戏,炒热气氛,压轴的大戏还排在数天后。 这午宴上,也是闯天总堂正式成立的日子,李靡接任了堂主的大印,八长老也名正言顺地接任总堂副堂主之位,至此之后,发布闯天门大小号令之印,都从帮主的金印,换成了总堂堂主之印。 在午宴上除了宣告来湖周边土匪情势之外,还有另一场戏码让与会众人期待万分,甚至压过了即将登场的神兵比赛,那便是无双堂四位副堂主的捉对武斗,可是由李靡亲自向大家宣布的。 所有的人都知道久悬未决的无双堂堂主之位,会在这一次英雄会中决定,但大伙儿可没料到李靡会想出让四个副堂主直接动手过招比试这戏码。 尽管八长老补充这武斗戏码只是英雄会上一场热闹,无双堂堂主之位仍得由剿匪时各副堂主战绩表现决定。 但是大伙儿私下还是还是认为,若能在这无双堂武斗场子技压另三个副堂主,之后要一举夺下堂主之位,可是顺利许多。 “哗——我竟然错过这场好戏!”樊军听了也颇为愕然,这才知道昨日秦孟先迫不及待找他试试那黑勾,便是为了这场武斗比试。他急急地问:“那是谁赢啦?” “还没比呢!”“你酒还没醒,耳朵不灵光啦。”众人起哄取笑。 “这比试订在明儿个神兵初试之后,作为压轴。”王道士解释:“明儿个以抽签决定四个副堂主彼此对手,两个胜出的副堂主,便于五日后的神兵复赛时再战,打出一个无双堂第一。” 樊军点了点头,说:“哼哼,这么一来,输的家伙可十分丢脸,即便是之后剿匪立了大功,上任堂主,又如何服众?” “八长老说这比试是‘兄弟比划,点到即止,不伤感情’但听说那四个副堂主私下都签了生死状,还各自点了个代理副堂主,你说这刺不刺激。”老许插口说。 “依我看呢,这便是八长老的城府算计,这无双堂四个副堂主明争暗斗这么些年,人尽皆知,要谁出任堂主,另外三个都不服气,剿匪之战时若是他们仍如此暗斗,彼此互扯后腿,对抗匪行动可是有害无益,干脆便让他们打上一架,输赢各凭本事,无双堂的堂众自会将胜出的那个视为未来堂主,本来僵持不下的四个角,成了一角独大,这纷争便能消弥许多。”王道士这样子判断。 大伙儿交头接耳,都觉得有理,水半天举起大拇指说:“牛鼻子……不愧是咱们里头的智多星……想得比咱们都多,说得比咱们都有道理,我同意……你的看法,我赏你一杯美酒……” 水半天摇摇晃晃地说完,将壶中最后一些腹中火倒入杯中,要敬王道士,但他已醉得东倒西歪,手一抖,一杯子腹中火全洒在地上,渗入了土里。 第180章 斗无双5 “这是个屁推论,哪有这么简单!”杨仇飞将杯放下,背着手来到窗边,遥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扬府。 这间客栈客人稀疏,夜里空空荡荡,由于整个店面都让杨仇飞包下了,客店老板也乐得将店门拉下,每日负责采买食材,料理三餐便是。 公孙遥唯唯诺诺地起身,想问,又不敢问,他每隔三、四日,便会将在大扬府上所见所闻,带来这客栈报给杨仇飞。 这晚他带着无双堂武斗比试的消息来到客栈,且做出了与王道士差不多的推断,立时惹了杨仇飞一个白眼。 杨仇飞在窗边伫看了一会儿,冷冷笑着说:“那小王八蛋一番鬼心眼,倒是让老不死们顺水推舟,名正言顺地搞这把戏。” 公孙遥不解地看着杨仇飞,一旁的卖艺叔才说:“李靡会有这兴致,想瞧瞧无双堂堂主动手互斗,倒是小剑王暗中推波助澜,小剑王在总坛之中探得消息,八长老与无双堂某个副堂主私下交好,他判定将来无双堂堂主之位,必然早已内定,因而故意排演一出无双堂副堂主之斗的猴戏惹得李靡心痒难耐,想瞧瞧这四个副堂主若是真正单打独斗时,孰强孰弱。” 公孙遥每日在大扬府中探情时,杨仇飞一方也都会从各个管道得到卫靖捎来密报。 卫靖在总坛中与食胜天堂混得熟捻,在食胜天堂的暗助之下,消息密报自藉着采运送食材时辗转带出,传递得十分顺利。 “无双堂势力庞大,堂众比闯天门其他堂口加起来还多,若是生出个共主儿,于老不死夺权可极为不利,即便和四个副堂主之一套交情、搞内定,也是不得不然的下策。”杨仇飞回到了座位,啜了口茶,继续说:“据你说,那四个家伙在酒酣耳热之际,还私下签了生死状,推举了代理副堂主,这可是真有其事?” 公孙遥连连点头说:“当时宴席上李靡和八长老等退了席,大伙儿热热闹闹都在讨论此事,有人说:‘点到即止多没意思’又有人说:‘刀剑无眼,真杀真打难免杀出伤来’,到了最后,这生死状和代理副堂主便给拱了出来,但我瞧四个副堂主倒都胸有成竹,每个都觉得自己能赢一般。” “这便连成一块了……”杨仇飞顿了顿,说:“这‘代理副堂主’的人选,我看八成也是老不死安排多年的心腹,就如同当初他们安排马天敬在李岳身边一般,倘若比试中死了一个,老不死便赚了一个,伤了一个,老不死便赚了半个。得了无双堂的势力,届时老不死的地位便更加稳固了。” “那么现在咱们该如何反应?”公孙遥问。 “不用反应,一切如常。”杨仇飞淡淡地说:“老不死怎么玩,咱们学着他玩便是了,剑王这块招牌老归老,擦擦,还是亮的。” ........... 翌日午后,英雄宴上的余兴节目便是神兵大赛,参赛的铸剑师父一一上台。 李靡懒洋洋地倚靠在黄金大椅上张着大口,任身旁女侍捏着金黄鸡肉块在托盘上的小碟中沾起各色酱料,送入他的口中,似乎对台上的神兵初试失去了兴趣。 “李氏剑铺李大文、张家张铁匠、雷神剑房文先生、沈家剑沈云、周记铁铺周飞虎,上台——”随着主持人的呼唤声音,五个老少男人依序上台。 在远处观赛的公孙遥有些愕然,他挤近些,想瞧个清楚那最后上台周记铁铺周飞虎,一头张狂卷发,皮肤黝黑,眼神凌厉,正是百叠屋村的周彰。 卫靖也注意到了周彰,颇觉惊奇,他记得那夜破庙之中与贝小路小会片刻的“天鹰盟周帮主”应当就是这个周彰,照着他和外公的推断,这周彰极有可能是八长老的人,负责煽动串连各地土匪帮会,等于是土匪之中的内鬼。 卫靖侧头想了想,又见到远处观战的公孙遥不停向前,他心中一凛,心想可不能让周彰认出了公孙遥,这是因为周彰与八长老既是同伙,那么八长老便应当约略知道李岳与公孙遥的师徒关系。 倘若公孙遥的身份曝光,那么必定会受到监视跟踪,若因此使得公孙遥与杨仇飞之间的联系也曝了光,剑王这块招牌便不管用了。 卫靖正急迫之间,公孙遥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低了低头向后退去,不再向前推挤。 卫靖松了口气,将目光放回台子上的演武,盯着舞弄着双刀的周彰,周彰那双刀也是极好,刀身通体金黄,两柄刀以钢索相连着双刀刀柄。 只见到周彰持着双刀左右挥舞,身手健捷,刀势雄猛,独占了大半边舞台,另外四个铸剑师父让周彰的刀势逼得挤成了一团,一面评审席上露齿微笑,一面向周彰低声抱怨:“你这家伙想一个人独霸整个场子呀!” 评审们将一个个珠子置上木台,周彰拿了接近满分的高分,其余四人则全给无双堂的侍卫轰下了台,周彰倒持双刀,向李靡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接下来的漫长初试让李靡瞧得呵欠连连,但也并未埋怨些什么,总算到了黄昏,无双堂的四个副堂主纷纷持着兵刃站到了大台前,四个人眼神都直视前方。 李靡的精神总算好了些,抹了抹嘴,起身说了些“点到即止”、“别伤了和气”之类的客套话,坐下时又补了一句:“打漂亮些,让我解解闷。” 两个帮众走近李靡,一个捧着一个木盒,另一个提着竹篮,李靡将手伸入木盒,取出一根竹筒,竹筒一端绑着红巾,李靡将这竹筒放入了帮众提着的篮子中,跟着又取出一根竹筒,也放入篮中。 两个帮众绕回台前,捧着木盒的帮众将木盒倒转,朝另一只空竹篮子摇了摇,又掉出两根竹筒。 两个帮众分别提起两个竹篮,一同揭开竹筒上的红巾,取出藏于其中的字条,念出字条上的名号——“第一战,秦孟先、马天敬;第二战,鲁雄、满全利” 那帮众念出名号时,厅堂中如雷轰响,无双堂四个副堂主各自的喽啰手下们,无一不扯破喉咙,替自己的主子鼓舞助威,偶而还夹杂几句贬低对方的叫骂声:“姓秦的哪里是咱马副堂主的对手!” “鲁堂主好——” “樊军,你瞧秦孟先和马天敬谁厉害些?”远处观战的水半天,拍着樊军的胳臂。樊军想了想,回答:“三年前那场比斗,马天敬的九节鞭不好对付,伤我伤得最重,但不同兵刃间有相克之道,九节鞭对上双勾是如何下场,也得打过才知道。” 另一头张三龙、虎哥已经吆喝着周边英雄好汉们下起注来,这押注也成了五五波,没人有十成把握。 第181章 斗无双6 台子上的秦孟先与马天敬已然摆开了架势,两人却像是石雕一般,双脚牢牢钉在地上,没人上前一步,马天敬一手直举,任那九节鞭直直垂着,触及地板,缓缓地摇动; 秦孟先则是双臂低垂,轻轻地晃着手上那对双勾,他腰间也挂着一对双勾,背上倒没多背着另外两对双勾。 “你们怎么啦?怎不动呀?”李靡忍不住喊着。 “是!帮主。”两人却是同时向后退了一步,缓缓挪移脚步,在台子上绕起了圈圈。 “你们怎地……”李靡看他们绕了三个圈圈,更不耐烦,又要喊叫,突然便见马天敬一扬手,那九节鞭倏地笔直朝秦孟先脸面抽去,秦孟先向后一跃,避开了这鞭。 马天敬一动手,便一手接着一手,长鞭甫落,复又抖起,像是飞箭一般一记一记打向秦孟先,秦孟先左右闪避,没中一鞭,他逮着了个空隙,黑勾一起,扣住了九节鞭的第二截,跟着他左手一扬,左手上的黑勾直直朝马天敬射去。 马天敬侧身避开,黑勾射向场子外的满全利,满全利冷冷笑着,举剑一格,将黑勾击落。 只见秦孟先才扔出一只黑勾,左手上又生出了一只黑勾,是他从挂在腰间的备用黑勾,他身形奇快,已经闪到了马天敬身前,一勾子朝着马天敬握着九节鞭的右手斩下。 眼看那勾便要斩下马天敬的右腕,秦孟先却突然止住动作,以勾子遮住头脸,弃了那缠在九节鞭上的黑勾,向侧边一跃,同时,一记银光闪烁,一只九节鞭唰地在秦孟先脑袋边抽闪。 两人又保持了一段距离。 台下观战的宾客们、帮众们爆出了热烈响声,有的说秦孟先手下留情,有的说若是秦孟先闪得慢,脸上就要多个窟窿。 原来马天敬腰间也挂着一副备用九节鞭,当秦孟先跃起要斩马天敬手腕时,马天敬避无可避,便放弃守御,以腰间的备用九节鞭,朝秦孟先脑袋轰击,以一手换一头,秦孟先当然不换,只好弃了黑勾跃开。 这下子秦孟先的两对双勾,只剩下了一对,马天敬则是朗笑了几声,轻甩九节鞭,将那缠在鞭上的黑勾向秦孟先抛去,说:“秦副堂主,您别太认真,同门兄弟比划比划罢了。” “那可多谢你了。”秦孟先尖锐一笑,双勾扬起,接着了那只给扔回来的勾子,只见到秦孟先身影快绝,一勾接着一勾狂斩,那抛在空中的第三只勾,时而在另两只勾上弹甩飞扬,时而扣在其中一只勾上作长勾使用; 马天敬也甩动双鞭回应,双鞭舞成了个大牢笼,将自己守得固若金汤。 只见到台子上黑影飞闪,银光烁烁,除了九节鞭挥动时的节撞声响之外,竟没有一声两人兵刃互格之声,全因秦孟先速度快绝,每每察觉攻势会被阻下便立时变招,转攻他处。 马天敬却嘿嘿两声,转守为攻,两条九节鞭轮流直击秦孟先全身上下,马天敬一旦发动攻势,便又将两人距离拉远,变成了马天敬打得到秦孟先、秦孟先打不到马天敬的局面。 喀啷一声,两人的兵刃终于再次交会,是秦孟先的双勾夹住了马天敬的九节鞭,只见他手法奇快,两只黑勾已扣成一副大剪,交由右手握着,腾出的左手则接着了那落下的第三只勾,又扣住下马天敬另一条甩来的鞭。 秦孟先以三只黑勾,缠住了马天敬两条长鞭,台子上两人僵持不下,又绕起了圈圈。 绕到了第三圈,秦孟先双手交撞,右手上的黑勾大剪得以施力,喀啦一声剪断了马天敬九节鞭前头三截。 两人同时变招,马天敬已那断了三截的“六截鞭”,甩向秦孟先,秦孟先却回身抬手,以缠着另一只九节鞭的单勾挡下那六截鞭,再以右手上的双勾大剪剪住了缠着单勾的九节鞭,双手再撞,喀啦一剪,剪下了九节鞭其中六截。 “哗——”大伙儿爆出如雷爆喊,秦孟先已经跃开数尺,重新摆出架势,另一边的马天敬却一手持着“三截鞭”、一手持着“六截鞭”,惊愕愤然地瞪着秦孟先,他那九节鞭的鞭身都打磨的锋锐如刀,那给剪落的鞭身没有握柄,便无法持使利用,他试图以六截鞭去卷动地上的残鞭,但秦孟先又已攻来,出手如电,一勾一勾狂扫。 马天敬的三截鞭比秦孟先的勾子还短,几乎没有攻击力,另一手的六截鞭苦战秦孟先的“三勾”,渐感吃力,连连后退,秦孟先攻势更加凶烈,大伙儿还没瞧个清楚,便见到两人又跃开来,分立台子两端。 秦孟先的肩上多了道让“三截鞭”抽扫划过的溅血口子,而马天敬另一只“六截鞭”,竟只剩下一截,好似一柄折断的匕首一般。 “秦副堂主见红,秦副堂主输啦!”“放屁,马天敬手上的兵刃是啥样子,马天敬才输了!” “哈哈,秦副堂主好身手,你也去包扎伤口,我也借副兵刃,咱们再打过。”马天敬笑说,转身便要下台。 “我的勾子借你吧。”秦孟先也狂笑一声,向马天敬窜去,倒持一勾要“借”给马天敬,马天敬尽管是厚着脸皮说出方才那番话,但也没料到秦孟先会如此追击,只得回身闪避,他知道若是再度接战,必会缠斗不休,直至自己输了为止,只好一面后退一面说:“我不使双勾,秦副堂主你的勾子你自个用吧。” “你说一声你输了,我便放你下台。”秦孟先大声说。 “哗——秦副堂主欺人太甚!”“秦副堂主杀红了眼,不顾同门情谊啦!”底下马天敬一方的无双堂众嚣叫轰闹起来,秦孟先那干帮众也不甘示弱地回骂:“谁叫你们主子厚颜无耻,兵刃给打断,输了便输了,哪还能下场换新兵刃?” “姓秦的,我马天敬和你争归争,可从没得罪你,你便要让我如此难堪?”马天敬让秦孟先逼得连连后退,低声怒斥着。 “你是要输,还是要死?”秦孟先冷冷一笑,说:“我已给了你机会选,再三招,我便自个替你决定,一。”秦孟先这么说时,一勾扬起,将马天敬手上那“一截鞭”击上了天。 “我操你祖宗……”马天敬见知道秦孟先向来阴狠,说杀便杀,自己兵刃已废,恨恨地低骂几声,转身就要跳下台。 忽然台边黑风窜动,一个大影猛袭上台,狂挥一刀打飞了秦孟先的双勾,另一手揪住了马天敬的衣领,将他又拉回了台上。 这人是神武堂藤田加胜。 八长老其中之一站起身说:“两位副堂主身手皆是超绝,秦副堂主肩上伤势不轻,马副堂主兵刃上吃了亏,这场便算是不分胜负,但既然秦副堂主受了伤,接下来的比试便由马副堂主出战。秦副堂主好好养伤,稍安勿躁,免得剿匪大战时因伤所困,影响了战绩表现。” 八长老结论一出,厅上宾客尽皆哗然,大家都瞧得出秦孟先虽然负伤,但实则占了先机,马天敬兵刃已废,再战必败,但八长老这番话却又使人难以辩驳。 第182章 雪飞天1 秦孟先站在台上,双眼圆瞪,一语不发,全身绷紧怒颤,另一边的马天敬则接过了手下抛来的新的九节鞭,呼了口气,神情转为舒缓得意,朗声笑说:“秦副堂主若不服气,再战无妨。” 藤田加胜冷冷地说:“帮主要你退下,你不走吗?” 秦孟先看着藤田加胜:“藤田副堂主,若有机会,你愿与我过招吗?” “若是帮主吩咐,就行。” “好。”秦孟先转身,静静地拾起落在台子上的黑勾,下台。 卫靖在远处看得热血沸腾,暗自呢喃着:“马天敬这家伙果然和八长老私下有鬼,这龟孙子……” 卫靖虽不喜欢秦孟先,但和他倒无直接过节,见到秦孟先让八长老摆了一道,倒有些同情这阴狠毒辣的秦孟先,转而更加讨厌那陷害李岳的马天敬。 另一边的樊军一伙也是看得如痴如醉,樊军几乎将自己也摆上了台,幻想着自己也在台子上与二人过招动手,见到藤田上场,这才回了神,对八长老的判决也颇为不服。 一旁的虎哥等人更加骚乱,和那些押注的英雄宾客们吵闹起来:“这场不算,八长老宣布平手啦!” “不算个屁,明明就是马天敬晋级了,赔钱,赔钱!” “赔个屁,平手本来应当是通杀,我看你们可怜,让你们将押注取回,啰嗦什么!” 由于这场比试见了血,加上八长老的判决惹了全厅堂上的宾客和无双堂帮众们一阵鼓噪,那满全利与鲁雄之争,便顺延到了隔日。 八长老和帮主相继退席,主持人则是宣布了晚宴过后的戏码,有外地歌舞秀、舞飞鸳、赏天灯等戏码。 ………….. “我说那八长老必定是收了马天敬好处!”水半天嚷嚷地叫着,一群霸王巡捕房的汉子们聚在宿房前的树下嚷嚷争论,虎哥和陈块犹自吵着方才那笔赌金要如何结清。 樊军倚在树边,此时他脑袋里想着的不再是秦孟先和马天敬,而是神武堂的藤田加胜,他看着自己忽张忽握的拳头,心想不知现下他与藤田加胜是否有一斗的本钱。 “你们别喝酒啦,得做事了!”曲子燕领着一整队的月临堂帮众配剑赶来。 水半天抗议着:“太阳落下了,咱们今日收工啦!” “不能收工,今晚得加班,咱们有任务要行动。”曲子燕低声疾呼:“八长老传下急令,说是截到飞雪山庄行踪,那班恶贼连日来无所动静,原来已经在大扬府地下掘出数条地道,今夜便要火烧观水阁,围攻听风轩。” “什么?”众人听了尽皆骇然,观水阁位在大扬府的人工小岛上,由数条桥梁连接大扬府庭院,是李靡夜宿之地; 听风轩位于大扬府西侧,英雄会期间,八长老便居于其中。 “飞雪山庄打算在观水阁里外放火,调虎离山,引大伙儿去救观水阁,他们则集结主力攻打八长老夜宿的听风轩,计画在听风轩外围放火,阻绝救兵,再由听风轩里头的地道杀入,袭击八长老。”曲子燕匆匆地说。 “这招妙呀!”水半天拍掌大笑,转头向虎哥和陈块说:“你们也别再争论那无双堂副堂主的比斗了,咱们不如来赌一赌到了明天早上,那八长老还剩下几个……” 水半天话还未说完,又让老许等人捂着嘴拉入房中。 “咱们的人已经探得了听风轩中的地道,但不动声色,咱们的人已经兵分多路四处查探飞雪山庄的同伙,监视它们的一举一动,只等到号令一下,便动手逮人,剿匪大战出发前,便拿这些贼来祭旗。” 曲子燕得意地说,招呼着这批霸王巡捕房的家伙们开始行动,她认真吩咐着:“飞雪山庄的人已经混入了宾客之中,他们易容改装得十分彻底,每人左手无名指上都带着一只黑色环子、右眉上缺了一角,作为辨识,若一人身上同时有这两样特征,那便八九不离十啦,大伙儿四人一组分头探找,找着了便盯着不放,但也别跟得太紧,免得打草惊蛇。” 便是如此,老许、水半天、张大妈、余二腿分成了一组,张三龙、虎哥、陈块、王道士分成了一组,开始探找着曲子燕口中那“指戴黑环、眉缺一角”的飞雪山庄人马。 樊军则和曲子燕同行,指挥着月临堂和其他巡捕官兵。 “咦?当真有曲姑娘口中的飞贼呀!”老许见着一处小亭树下那群人中,其中一个便是如此装扮,模样看不大出年岁,蓄了满脸胡子,脸色青苍,呆楞楞地在一群喝酒谈天的宾客圈圈外头漫步走着,不时插几句话,其他时候都抬头望着天。 “别声张,可别坏了事。”水半天平时多话,但当真动起来,又是兴致昂然,比谁都认真。 老许拉了拉水半天的衣襟说:“水老头,你当真要抓贝爷的人去祭旗吗?” 水半天怔了怔,他只将这行动当成是好玩的游戏,倒没想得如此深远,他回答:“这几天无聊透顶,成天喝酒吃肉也腻得很,好不容易有热闹可以凑,要是觉得对不起贝爷,那咱们便在他们火烧听风轩时,顺道帮忙放两把火便是了……” 张大妈听水半天胡说不止,便按着他的脑袋说:“咱们来这儿厮混这么些天,不就是为了打土匪吗,不论贝爷后人想干啥,总之来闹英雄会,便会是在闹剿匪行动,咱们抢在前头擒下一些贝爷人马,晓以大义,说不定能化解当中误会,别啰嗦,照着曲姑娘的话做便是。” 老许等人听了张大妈这话也颇觉有理,便乖乖地散开,从各个地方盯着那青苍汉子。 另一边王道士等,也在梨华院外发现三个有着相同记号的男人,同时还注意到四周也有其他的闯天门帮众盯上那三人,陈块顶了顶虎哥的腰,低声说:“这下子那些家伙插翅也难飞了。” .............. “什么……”卫靖独自一人,在庭院中闲晃,看着夕阳西下,等着晚上的夜宴戏码时,让几名神武堂的堂众拦下,告知了这项消息。 神武堂的人看看左右,接着吩咐:“帮主知道你那批猴儿机灵,要你在夜里带着猴儿上观水阁,耍场戏让他瞧瞧,顺便监视周边动静。” 卫靖应允,知道李靡心中不安,想要他陪伴保护,他心想今日周彰现身,闯天门上下立时得知飞雪山庄今夜行动,必是周彰通风报信来着。 他又想倘若大伙儿没得到周彰报信,这围攻听风轩的计画倒是挺妙。 八长老既要夺权,自然也等待时机除却李靡,因而未和李靡同处一栋楼藉以避嫌,但反倒让飞雪山庄觅得这么一个佯攻李靡、实打八长老的机会,若那地道当真掘在听风轩中,再在外头放火,那么身手不行的八长老必然逃脱不了飞雪山庄高手的暗杀。 “哼哼,小母猴呀小母猴,你终究火候不够,尽给我添麻烦,我这局已全盘布好,你这时上来搅和一阵,可要将我的计画给打乱了,还要累得我出手救你,他妈的……哼,不过正好,上次那人情还得不清不楚,这次若我当真救了你,必要你跪下向我磕头道谢!” 卫靖低声自语,一会儿咬牙生气,一会儿嘿嘿窃笑,但他思索半天,一时也想不出如何营救贝小路的办法,只好退一步想。 既然闯天门打算擒下飞雪山庄人马,在剿匪之时用来祭旗,那么只要届时摸入囚人之处,暗中将之放了,便也算是还了贝小路三年前出手相助的人情。 第183章 雪飞天2 卫靖一面思索,一面往主厅走去,他已经见到天空上飞起一个一个的天灯,天灯上头都绣着美丽图案,在逐渐黑下的天上与隐隐透现的星月争辉互映。 主厅之外的流水宴席人潮喧闹,今晚的戏码是歌舞团、飞鸳秀,许多专程来打土匪的粗豪汉子对那些活动可没太大兴趣,大都三三两两群聚讨论着今日的无双堂副堂主之斗,那些铸剑师父也将心思放在之后几日的神兵大赛上。 因此今晚晚宴上的表演戏码便设在主厅的顶楼,只开放给那些高级宾客,诸如各地帮会首领、市府皇城的代表等等观赏。 卫靖登楼向上,一路上都见到闯天门的帮众来回巡逻,许多梁柱底下都摆了盛水水桶和打火掸子,防止有人纵火。 卫靖心情更加不安,他想起倘若八长老在听风轩中安插一支精锐伏兵,必能轻易将贝小路等一网打尽,在厮杀之中死伤在所难免,贝小路尽管机敏,但她性子激烈,未必愿意受擒。 “倘若我也在听风轩中,或许能够帮上点忙,但李靡要我上观水阁演戏给他瞧,我该用什么方法混入听风轩中呢?”卫靖呢喃想着,已经来到主厅顶楼,他抬头见到夜空已经遍布漫天星星和一轮亮月。 今晚风大,天灯都以绳子系着,在空中摆动,一群起舞的姑娘挥动手上的巾布,表演着动人歌舞。 顶楼四周景观雅致,南面能见到倒映着星空灯火的通天河,其余三面则是一片辽阔壮丽市景,宾客们分作三边,一面用餐,一面观赏着歌舞。 李靡则在一处略高的台子上由几个姑娘服侍用餐,青眼儿、驼神、藤田加胜则在那平台前头的三张小桌前用餐。 卫靖走向李靡,让一个神武堂帮众带至宾客席间一角入座,卫靖向那神武堂帮众说:“能不能让我上去和帮主说几句话,我有些话想和他说。” 那神武堂帮众正犹豫间,便听见上后头李靡的叫唤:“那是猴堂堂主吗?让他上来,我有事吩咐。” 卫靖便步上那平台,李靡吩咐姑娘拿了几块饼给卫靖吃,悄声地问:“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让你当猴堂堂主有些大材小用,不如你也入神武堂,这样演起猴戏也方便些。” 卫靖低声回答:“帮主,我无所谓,但就怕长老们起疑,你斜着眼睛瞧瞧,他们是不是在望着你。” 李靡打了个颤,假装和姑娘们调情,一面眯着眼睛,偷偷望向八长老,果然见到八个长老全看着他和卫靖,吓得他差点激出尿来,他颤抖地说:“那这事便缓缓吧……唉……我要吃乳猪,去替我拿乳猪来!” 李靡指着底下的乳猪嚷嚷着,身旁两个姑娘便下台去搬抬乳猪。 李靡趁机伸了个懒腰,细声对卫靖说:“若是那干飞贼当真得手,那该有多好……你说是吧……” 卫靖一愣,倒没想到这着,既然李靡这么提,他突然有了个主意,一面从姑娘手中接过乳猪,放在台上,持起刀叉切猪,一面低声说:“帮主,若是你有此意,我倒有个主意,让飞贼们得逞。” 李靡佯装打着哈欠,问:“什么主意?” 卫靖切着猪肉,说:“便让我领一支伏兵,在听风轩中逮人,我那伏兵届时帮着那批贼一同下手,长老们插翅也难飞了。待我外公抵达,即便帮中还有余孽,也不敢造次,剿匪一战,功劳便全归帮主所有,我外公和我爹爹联手打造绝世好剑,我外公再将剑王剑术尽皆传授给帮主,这么一来,帮主便能与闯天爷比肩,那些帮中余孽即便有什么企图,也绝难威胁帮主地位了。” “果真有见地!”李靡忍不住笑了,他让卫靖这番话说得心花怒放,悄声说:“就照你说的做。” 他见到卫靖领命就要动身,突然还机灵地提醒:“卫靖,别毛毛躁躁的,让人瞧出有异呀,你便待在这儿陪我看姑娘跳舞,你瞧那姑娘多骚呀,嘻嘻嘻嘻……我猜那些老头定是嫉妒我年轻能玩姑娘,他们不行了,才这样设计欺负我,卫靖,你玩过姑娘没?” “我没玩过姑娘……”卫靖本还乐得计画得逞,心想可要抢在外公前头除却八长老了,他听李靡这样问,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李靡伸手捏了身旁姑娘屁股一把,将她推到卫靖怀中,说:“这姑娘是你的了,你瞧瞧底下,看哪个喜欢,便和我说,我赏给你,不过别和我抢,呵呵……” 李靡一面说,一面抓着油腻腻的乳猪吃,一面瞪大眼睛,指挥着底下的帮众,要他们将珠灯台子去将那些起舞姑娘照清楚些,好让他挑选陪睡姑娘。 卫靖让那姑娘搂得脑中轰响成一片,只觉得那姑娘浑身散发着香味,这香水味儿他在云来楼、龙蟠厅时便是熟悉不过,有时闻久了还觉得鼻痒,但此时紧贴着姑娘胸怀,闻起来又是截然不同。 他虽然觉得不妥,知道爹爹、大伯、二伯,乃至于八长老,及一干宾客们都能瞧见他此时模样,但一时之间便像是给一团糨糊黏着了般无法动弹,他这才知道当初那些男人流连忘返云来楼时的心情了。 “唔……唔……”卫靖嘴巴给姑娘塞了一块猪肉,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呢喃声音,他天旋地转,觉得全身燥热,突然瞥见了八长老,八长老并未看著他,反而正襟危坐著,倒是其他宾客朝著他指指点点。 他忽然有所领悟,明白了八长老某些企图。 他藉著讨好李靡以接近权力核心,八长老却不避讳,乐于让他扮演一个“小宦官”的角色,藉此让其他人瞧瞧李靡的无能和糜烂,若有一天李靡有了个“万一”,闯天门里里外外,或许会视八长老为拨乱反正的贤者,而非夺权的贼头。 “哼哼……老不死便尽管算计吧,反正你们命不久矣……”卫靖含糊不清地呢喃,还陶醉在姑娘的紧搂之中。 李靡呼叫一声:“哇──好厉害!” 卫靖这才回神,他见到歌舞表演已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批年幼舞者,是一批女娃,年纪都在十四、五岁之间,人人手上拿著一只飞鸳风筝。 那风筝在空中飞旋舞动,好似活著一般,指挥女娃们舞弄风筝的是一个年迈婆婆,底下的主持人正向宾客们介绍这外地飞鸳杂技团的来历。 此时只见到四十来只飞鸳在空中列队旋舞,快速飞梭,飞鸳风筝上头还系著一些闪亮珠灯,在夜空中盘旋好似流星乱射。 “这只飞鸳,特地献给帮主。”一个帮众捧著一只木盒献上,神武堂几个帮众将之拦下,打开了盒子。 李靡叫喊著:“这是送我的,你们乱碰什么,多事!”李靡本来对神武堂极其信任,但这些天来卫靖从中挑拨,使得李靡总想要和将他照料得无微不至的神武堂唱唱反调。 神武堂帮众们将木盒献上,李靡将里头的飞鸳取出端视,只见到结构精巧,有许多丝线绳结联系,华美的飞鸳上头有结得密密麻麻且十分厚实的布料装饰,数条丝线连接著一只金色护腕。 第184章 雪飞天3 卫靖对这飞鸳也十分好奇,他看看底下那些女娃,又看看李靡手中那只飞鸳,知道护腕上的数条丝线,连结著飞鸳翅膀,藉以操作飞鸳在空中的飞行。 “卫靖,这要怎么玩呀?教教我,你不是很行吗,这玩意儿你会不会造?”李靡将那飞鸳左翻右看,便是不著要领,他一手抓著那护腕,将飞鸳向上一抛,这晚风大,飞鸳是给吹上了天,但却无法向底下那干杂技团一般操弄飞鸳飞行。 “多给我几副这玩意,让我拆解研究一番,一定能造出更好的,嗯嗯,说不定还能造出飞天兵刃……”卫靖也津津有味地瞧著这飞鸳风筝。 李靡听卫靖这么说,便大声向底下吩咐:“再多拿几副上来,要她们上来教教我怎么用!” 底下几个女童便停下了动作,带著她们手中的飞鸳上台,青眼儿领著一批神武堂帮众跟随在后。 李靡皱起了眉头,斥责:“这台子那么小,你别再挤上来啦,下去下去!” 其中一个女孩对李靡解释著飞鸳构造,她拆解著手腕上的飞鸳,说:“帮主,你得先将套环套在手上……” 李靡便照著将那金色护腕套于右手,喀嚓一声扣紧。另一个女孩则摇著手上的飞鸳说:“便这样随风摆动,套上的线能够操纵飞鸳翅膀。” “怎么摆呀,我这只鸳怎地不会动?”李靡丑陋地摇著手,还摆动臀,他见到这些女孩面貌可人,便越蹭越近,吸著鼻子说:“你教仔细点。”他这么说时,还伸手去抚摸一个女孩的脸蛋,说:“小娃儿,你生得好美,来让我疼疼。” “呃——”卫靖突然惊愕,瞪著那让李靡摸著了脸蛋的“小女娃”,像是见著了鬼怪一般。 “金环套上有个机关,扳动它,会好用些。”那女孩笑著说,伸手握住了李靡的手腕,拨动手环上的机关。 飞鸳上绳结散落,支节撑开,帆布张扬,一下子张大数倍。 大风一阵一阵,卫靖的眼睛瞪得圆大。 贝小路灿烂地笑开。 李靡飞了起来。 “哇——”李靡的手让护腕锁著,大风一吹,大鸳飙动,将他拉上了天,卫靖急忙纵身抓著了李靡的腰带,要将他向下拉。 贝小路同时也跃过身旁几个犹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女孩,这一跃极高,手一扬,也甩出一张特大飞鸳,也抓著了李靡的腰带,她将李靡扳向面朝著主厅楼顶,藉此遮掩住自己,使得窜上高台的藤田加胜、青眼儿、驼神等神武堂侍卫不敢轻易向她发射暗器。 “你怎么会在这儿——”卫靖紧抱著李靡,失声叫著,在所有人愕然失措的同时,他们已经让风吹离大扬府主厅楼顶甚远。 一干宾客们惊愕半晌,见到天上那些天灯一一让贝小路随手发出的飞镖打落,炸出一片片雪白小球,飞扬旋落,犹如满天白雪,这才惊觉地喊叫:“是飞雪山庄!” “哇——啊——”李靡在天上给狂风一吹,一个字都说不清楚,只能凄厉地吼,卫靖紧抱著李靡,看著底下乱飘的地面,也不敢随意乱动,只能惊恼地望著贝小路,贝小路低头得意地看看卫靖,露出一脸不屑,随即将头撇向一边。 在下一刻,他们已经飞离大扬府上空,贴近通天河面。 此时的李靡已经吓晕,染了一裤子恶臭黄尿。 卫靖看著漆黑河面,心中更惊,心想在空中不是贝小路的对手,若是落入河里,便更不是贝小路的对手了。 他正彷徨著,贝小路塞了个小皮袋子给他,冷冷地说:“用这小袋罩著口鼻,别露出缝隙,乖乖的便能活命。” 贝小路这么说时,又取出一个小皮袋子,套在李靡嘴上,小皮袋子袋口上有一圈铁丝,连著一条牛筋带子,像个口罩一般。 卫靖双手紧抱著李靡,腾不出手戴这小皮袋,贝小路便顺手替他戴上了。 “这啥玩意儿?你自己呢?”卫靖嚷嚷著,闻到小皮袋子中那股熟悉霉味的同时,他双脚已经落进了水里。 “哇——”卫靖感到一阵刺冷,一手紧按著小皮袋子,里头装著的是臭草,一手还紧抓著李靡的腰带,三人一瞬间全沉入水里。 大扬府上下骚乱得要炸开了,号令四面八方乱传,所有的帮众开始忙著抓人,主厅顶楼上那批飞鸳杂技团自然全给押了,那些“手套黑环、眉缺一角”的家伙们也纷纷让愤怒的帮众压倒在地,当中偶有反抗者,但大都瞬间受擒。 “这些家伙不像是飞雪山庄的人!”樊军踢倒一个汉子之后,感到有些迷惑,他看著四周那些让帮众按倒的家伙,身手可比飞雪山庄的飞贼逊色太多,听他们叫嚷求饶的口音,更像是外地盗匪。 又一阵骚动声自近河畔处扬起,宾客们、帮众们,见到一艘一艘的护卫船渐渐沉没,船上烧起了通天大火,一个一个的护河帮众往水里跳。 大扬府上的帮众扯著喉咙叫喊:“别顾著逃命,去救帮主!” “帮主给人拉入水里啦!” 他们拼命地叫,也只能得到那些护河帮众一阵一阵的求救声作为回应。 ………… 卫靖在漆黑的水中藉著河面火光的照映,隐约见到贝小路落水时从容地翻了个身,扯脱了她自己和李靡手上两只飞鸳的丝线,跟著取出第三只皮袋套在口上,呼出了一口气,再吸。 皮袋中的臭草能将废气转成清洁空气,三人戴著这皮袋子,便能勉强地在水中呼吸换气。 卫靖出手去抓贝小路,却抓不著,他在水中像是个孩童一般,无法自在行动,他一放开李靡的腰带,便要沈要浮的。 他的背后窜出几个同样戴著皮袋子的黑衣人,扣住了他的手脚,将他和李靡往前头带。 前方还有更多的黑衣潜水人在四周护卫,全往同一个方向行进,卫靖的身上给绑上一圈一圈的绳索,动弹不得,只能像条垂死的鱼般一吸一吐。 卫靖的脑中轰隆隆地作响,他发觉自己低估这飞雪山庄的新任庄主了,原来飞雪山庄的人马根本没在大扬府中,反而全藏在通天河中负责破坏护河船队,在大扬府中行动的,便只有贝小路一人。 只贝小路一人,便劫走了万人之上的闯天门帮主李靡。 他们在水中潜泳许久,终于上浮出水,此时大扬府离他们已经十分遥远,前头一批小舟船队待命接应,将卫靖和李靡拉上了船,小舟快速向醉生岛驶去。 贝小路和卫靖乘著同一条船,在月光之下,贝小路甩了甩头发,将水点泼砸在卫靖脸上,听到卫靖乱骂一通,便摘下了卫靖口上的皮袋子,对他说:“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你……你……”卫靖反而说不出口了,他转头看看李靡,著急地问:“救救他,李靡尚且不能杀!” “我没要杀他呀。”贝小路咯咯一笑,也摘下了李靡嘴上的皮袋子。 李靡仍然晕著,却还有气息,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子,塞入李靡口中,重重地赏了李靡几个耳光,将他打醒,强迫他喝下一口河水。 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李靡,很快地又晕了,他吞下的药发挥了作用。 “你给他吃什么?李靡不能杀!你在搞什么?你破坏了我的计画!”卫靖大吼著。 “我给他吃睡觉的药。”贝小路捏著卫靖的鼻子,也要喂他吃药,卫靖嚷嚷著:“我不想睡觉,我要问你事情。” 贝小路收回药丸,说:“你要问什么?还有,你的计画是什么?” 第185章 雪飞天4 卫靖气得浑身发颤,按照杨仇飞的计画,八长老既然要在剿匪乱斗时趁机除却李靡。 杨仇飞便如法炮制,随阵同行,挑拣机会刺杀八长老,再随便安个罪名上去。 这计画本有风险,杨仇飞出手之间有诸多阻碍,但在卫靖前往闯天门讨好李靡、挑拨离间,又得公孙遥和李岳二人,加上与胡白、铁角堂旧部暗中串连。 杨仇飞这计画逐渐天衣无缝,仗著李靡帮主之威和响亮的剑王声名,即便他明日便上大扬府,席间随意出手杀八长老,都没人能够阻拦得了。 但贝小路竟在这当下将李靡给劫了。 卫靖大声叫骂:“我要对付八长老,早已经准备万全,李靡让我哄得一愣一愣,我外公这些天便会前来与会,届时他出手杀八长老,只是弹指间的事,你来凑什么热闹? “闯天门中李靡最大,你将李靡劫了,八长老顺理成章地当家作主,神武堂转而听八长老号令行事,我外公怎么杀八长老?你有毛病呀!在天上飞很过瘾吗?你这混蛋……” 贝小路取了块布,沾湿河水,贴在卫靖口上,不让他继续骂。 她侧头想了想说:“剑王这么杀八长老,倒也畅快……不过你这小子负责的活儿可让人瞧得生厌,这等低贱的任务,也只有你这贱胚子干得成,哼哼……况且我根本不知道你的计画,你有向我禀告过吗?破坏了便破坏了,就算我知道也照样破坏,我自有我做事的办法,由不得你啰唆。” 贝小路说完,将卫靖口上的湿布揭开,说:“换你说吧。” “我操……”卫靖恨恨瞪著贝小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那天鹰盟的周彰,难道他真是你的同伙,帮忙放假消息?” 贝小路笑了笑,跟著转头看著远处的大扬府说:“八长老本要拉拢我飞雪山庄,替他们的新堂口背书,邀我奶奶上船相谈,软硬皆施,还威胁要灭我飞雪山庄,我奶奶都不答应。 当时我奶奶身子微恙,返回醉生岛后便一病不起,闯天门的家伙每日佯装要攻醉生岛,我奶奶虽有智谋,但性情温吞,哪受得了这番逼迫惊吓,病情一日重过一日,直到辞世。我奶奶是闯天门逼死的,我当然要让闯天门鸡犬不宁。” 贝小路站起身,冷笑著说:“奶奶生前便已瞧出八长老的心思,他们要藉剿匪搏名,我便将计就计,陪著他们玩,天鹰盟那小杂毛帮派便是八长老的内鬼线民,我又怎么会上当。 “我劫了李靡,下一次便轮到八长老,你以为人人都听八长老的话吗?你不就准备造反,剑王不就要伺机杀八长老,我告诉你,闯天门中这样的人多的是呢,少了李靡,无双堂的堂主之争便更加精彩,我劫著李靡要胁他们,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看著他们内斗,让他们寝食难安,我心中便舒坦许多。” “我便不信你奶奶赞成你这样玩!”卫靖哼哼地说。 “我奶奶到了天上和我爷爷一起,我爷爷会说服她,我爷爷必然赞成我这样玩,若换成我爷爷在世,会玩得更大,轰动四方……”贝小路咯咯笑了,看著满天星点,抹抹脸庞,甩下几点晶亮。 卫靖默然,他即便气恼贝小路搞破坏,却也不禁佩服这小庄主的手段和气魄,他叹了口气说:“那我呢?你绑著我做啥?我本来几乎相信了你要‘火烧观水阁,围攻听风轩’,还说服李靡让我领一队人马作为伏兵,表面上逮你,实际上帮著你们一同宰八长老,现在全乱了套,你还绑著我做啥?” “哼。”贝小路瞪了卫靖一眼,说:“我又不是你养的猴儿,你肚子里的计画我怎么知道,且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回去抱你的姑娘吧,方才我瞧你乐的,便和李靡同一副猪样子。” “……”卫靖想起方才让姑娘搂在怀里的陶醉模样全让贝小路见了,也觉得十分窘迫,便说:“我是故意那样的,我既然要演,当然要演得逼真些,明明是我的计谋直接有效,你只是纯粹报复而已,我真要下手,在闯天门中随时都能杀了李靡,但李靡一死,八长老夺得实权,闯天门更加牢不可破,你是为报私仇,我是要干大事!” “你别转移话题,你让姑娘抱著的时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怎么,不敢承认啊。” “啧!你这家伙听不懂人话是吧,你……” 贝小路又将湿布盖上卫靖嘴巴。十数艘小舟直直驶上醉生岛滩岸,数十个黑衣人下船,却不往岸上走,而是转身又戴上皮袋子,潜入水中。 卫靖和李靡也再度给戴上换气皮袋,一同给拉入水中,他们在水中潜泳一会儿,游至另一侧的岩壁面,往下深潜,进入一个窄洞,那洞穴像是人造一般,笔直光滑,斜斜地向上延伸,通往一处密室。 黑衣人纷纷泅出水面,将卫靖和李靡也扛出水面,卫靖吐出几口水,张口又要骂,让娄牧在肚子上揍了几拳,这才不再吭声,乖乖地让黑衣人架著走。 一行人在密道之中左弯右拐,来到一处地牢,黑衣人将牢门打开,将李靡和卫靖带入牢中,贝小路吩咐:“他们还有用处,可别让他们病死,给他们两套干衣和一些干草。还有这家伙身手不差,解他绳子时得当心点。” 娄牧嘿嘿一笑,先以一条短绳捆实扎紧卫靖双脚踝,跟著取出刀子,划开绑在他身上的绳结,抓著绳结一端,猛地向后拉,闪身跃出牢房。 卫靖便像陀螺一般,打了十几个转,摔跌在地上,娄牧哈哈笑著,将铁牢门重重关上。 “啊呀,差点忘了!”贝小路在铁栏前饶富兴味地看著卫靖七荤八素地挣扎起身,见到他腰间的八手,便顺手甩动一条绳圈,将那八手卷了过来,说:“这玩意儿可不能让你带著,这样好了,我怕你在里头太无聊,我把你这玩具放在外头,你想办法拿吧。” 卫靖气得咬牙切齿,但他头方才重重撞在地上,又晕又痛,一个字也骂不出口,只能见到贝小路将他的八手远远挂在数间牢房之外的墙上,领著一票黑衣人扬长离去。 “气死我了……”卫靖懊恼地坐下,感到身上湿冷难受,便脱下身上的湿衣,换上黑衣人替他准备的干衣。 卫靖坐在牢房铁栏边撕起湿衣,搓揉绳子,想要抛扔勾拿那挂在墙上的八手,他看看昏睡中的李靡,生怕李靡病死,他还得将李靡带回闯天门,好完成他的计画,要是让八长老掌握实权,杨仇飞要下手便困难许多,他只好硬著头皮替李靡也换上干衣。 一个时辰过后,贝小路下了地牢,像是洗了个香喷喷的澡一般,结著两只辫子,拿著一盆食物,一面吃,一面看著卫靖。 卫靖听见她的脚步声时,便将那些绳子藏在稻草堆下,盘著腿一动也不动,冷冷看著贝小路。 贝小路问:“你绳子结到几尺了?” “……”卫靖翻了个白眼,答:“没量过,还差得远呢。” “我不信,拿出来我瞧瞧。” “你自己进来看。” “你不让我瞧绳子结多长,我就要把你的小刀带走了。”贝小路将那盆食物放在铁牢边,起身走到了悬挂八手的地方,取下八手,扳动检视著,她看著里头的工具,拿在手上比划玩弄,甚感兴趣。 “绳子在这儿,你看吧……”卫靖只好从稻草堆下取出绳子,有十几尺长,一旁还有一堆未动工的湿衣布条。 “咦?李靡嘴巴怎么冒泡了?”贝小路走来,突然愕然指著李靡。 “啥?”卫靖一愣,看向李靡,见没事发生,再转头,身旁的绳子已经没了。 第186章 雪飞天5 绳子让铁牢外头的贝小路抓在手上,贝小路另一手拿著的是龙骨鞭,绳子是让龙骨鞭给卷去的。 “你挺会结绳子的,结得十分牢靠……”贝小路秤了秤那绳子,将绳子不停对折,捏成一捆,然后用八手小刀将之齐中割断,赞叹地说:“这刀果真厉害……呐,你的绳子还你。”贝小路这么说,将那断成数十截的绳子,又抛回牢中。 “……”卫靖抿著嘴,与贝小路对视一会儿,看看地上那些散落的短布条,知道即便重结,绳子也要短上一大半,索性侧著躺下,不再说话。 “你怎么没有破口大骂?”贝小路好奇地问。 “我干嘛破口大骂……”卫靖懒洋洋地说。 “我割断了你的绳子,依你的臭脾气,应当会骂人的。” “算我倒楣吧……” “那你如何取回你的小刀?” “等你睡著了,我脱下身上的衣服,重新结绳……” “那我还是挂远一点好了。” 贝小路靠著栏杆,又玩了一会儿八手,再将八手挂在更远处,这才哼著小调离去,还将烛火都吹熄了。 隔了好一会儿,卫靖这才起身,骂了几句,自地上摸找其余湿衣布条,哀怨地继续结绳,他将脸贴著铁栏,想瞧瞧八手给挂在多远的地方。 但此时牢中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他连身旁的李靡都看不清楚,自然也看不著八手,他又叹了好几口气,呢喃说著:“贝老爷啊!您的老友、也就是我的外公,时常说您是个王八蛋,您果真是个王八蛋,便生个孙女,也王八蛋至如此地步,我说我外公骂您骂得真实在,您真是个王八蛋啊……” 卫靖一面叹气,一面默默地结著绳,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一些细微的兵刃交击声响,他有些讶异,停下动作,凝神细听,又听到更多细微声响,想是从远处传下,他靠向墙面,将耳朵凑在墙壁上,听见了更清晰的打斗叫骂声,他心中诧异,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那打斗之声一阵一阵,此起彼落,跟著渐渐静下,变成了一声一声的吆喝声音,像是有一批人,在四处探找另一批人。 隔了许久,卫靖正纳闷著,地牢楼梯之外突然又响起一阵激斗声响,只听得厮斗声不停响起,随著一声闷吭,打斗声停息了。 卫靖怔了怔,那闷吭声是女子声音,他正想要叫喊询问,便见到地牢烛火给点燃,四周明亮起来,卫靖连忙将绳子推入稻草堆中。 贝小路让几个男人架进了地牢中,肩上还负著伤,神情苦楚,卫靖愕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到那群男人个个面貌凶狠,装扮特异,身上配著腰刀。 其中一个拿著一串钥匙,将贝小路扔进了卫靖对面的牢房中,也不上锁。 而是由三四个彪形大汉奋力将一支铁戟折弯,穿绕过牢门和铁栏,再吆喝著将那铁戟扳折交错,好似一副大铐,锁著牢门。 那些男子上下打量卫靖,又看了看卫靖身旁躺著的李靡,问:“你们是什么人?” 卫靖搔著头答:“我……我们是让这些飞贼掳来的无辜老百姓,老兄……你做做好事,放了我们吧……” 那些汉子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其中一个还回头笑呵呵地说:“咱们什么事都做,就是不做好事。” 卫靖望著他们离去,和对面的贝小路大眼瞪小眼了好半晌,这才问:“发生了什么事?” 贝小路在铁栏门边抱膝坐著,模样看来有些狼狈,又像是在赌气,脸色煞白,不发一语,她盯著锁著牢门那弯曲铁戟,即便她是开锁能手,发间还有一支铁簪,也打不开门上那铁戟大锁。 “他们是什么人?”卫靖继续问。 “黑蛟帮。”贝小路答:“他们是外地海盗。” 卫靖一愣,追问:“他们攻打飞雪山庄?” 贝小路摇摇头说:“有我在,飞雪山庄可没这么容易沦陷。” 卫靖默然一会儿,说:“我知道了,他们趁著你们在海来四处捣蛋时,早已夺下这儿,埋伏在里头,等你们回来,才暗中伏击,这定是八长老安排的计画,这些家伙应当和八长老是同一路的。” 贝小路默默不语,卫靖在对面幸灾乐祸了一会儿,抓著地上一堆碎布条,扔了贝小路满头都是。 贝小路气愤地要骂人,卫靖说:“你别急著生气,快帮忙结绳,你这家伙自作自受,你瞧瞧你将八手挂得多远!” 贝小路看了看三十尺外的八手,默然一会儿,也只好帮忙结起绳来。 两人不再说话,快速地结著绳子,手边的碎绳用尽,卫靖便脱下李靡的上衣,跟著连李靡的裤子也脱了,接著将自己身上的干衣袖子也扯下,贝小路也扯下衣裳一些边边角角,结入绳中,忙了好一会儿总算结出一条长绳。 贝小路从怀中取出那药瓶子,倒出药丸,将空瓶子绑在绳头上作为施力之用,她手臂伸出栏杆外,甩动长绳,抛击了数次,将八手自墙上打落下地,跟著又甩动数次,总算将八手拉至身边。 贝小路捡起八手抛给卫靖,卫靖一拿到八手,精神登时来了,蹦跳起身,扳出月儿铁小刀,切割起铁栏条柱,不一会儿便锯下一条铁栏杆,跟著又锯下数条铁栏杆。 卫靖步出牢笼,本想取笑贝小路,但见她神情落寞,便替她也锯开了铁栏,他们将那昏睡药丸子捻成粉末,洒在那盆食物盆子中,摆在李靡身旁,再用稻草盖在赤裸著的李靡身上,就盼他醒转后肚子饿,吃了食物继续昏睡。 卫靖拿著八手小刀削著铁栏柱子,削下十来片尖锐薄片,跟著又削下一截手掌长短的铁柱,将中间削出一块坑,让贝小路缠上绳索,贝小路也将那绳索修改成十尺长短,结得更加牢靠,挥了挥,点点头,又将那些铁柱薄片收好,说:“走吧,去外头探探。” 卫靖不解地问:“你那些手下呢?” 贝小路摇摇头说:“我们是分开遇袭的,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处境,但我们弟兄姐妹们都训练有素,飞雪山庄机关重重,长道中都设有密室,按照以往的演练,大伙儿此时应当四处遁入密道暗室,静观其变,等我号令反击……” “大伙儿等你号令,结果你却给关入地牢,哼哼,多亏了我的八手。”卫靖呵呵笑著。 贝小路瞪了他一眼,说:“你以为我躲不了吗?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被抓来的?” 卫靖也随即想通,贝小路是为了要救他,这才独身重回地牢,以致于中了黑蛟帮的伏击。 “好了,现在去将那些海盗恶匪杀个痛快吧。”卫靖舒伸几下筋骨,听见长道那端有讲话声,便大声地喊:“黑蛟帮的恶匪,他妈的给我滚过来受死!” “你别净干些蠢事,他们有好几百人!”贝小路怒骂一声,拉著卫靖转往另一条岔道,转动一盏油灯,推开一道暗门,奔入另一条长道,暗门关上,躲过了那批追兵。 卫靖哼了哼,不再多话,跟著贝小路走,他们绕了几个弯道,经过了几间小室,当中有些黑蛟帮的帮众伫留,两人便一个出声诱敌,一个躲在门边伏击,一路杀了十余人,又开了一道暗门,进入一间房中。 房中摆设雅致,飘著淡淡熏香,卫靖正想问话,贝小路朝他比了个手势要他住口,他也同时见到门外有人影走过,外头似乎有著黑蛟帮的人马来回巡逻。 只见贝小路矫捷地在房中摸索,先是从床下翻出了一袋飞镖,跟著又从小柜中摸出了一条较短、较旧的龙骨鞭。 第187章 雪飞天6 “原来这是你房间……”卫靖探看四周摆设,发觉这是贝小路的睡房,好奇心起,也摸索起来,看看桌上的花,摸摸椅背上的薄垫子,他见到床旁小柜上摆著一只娃娃,觉得眼熟,拿起一看,竟又是一只小卫娃娃,他惊讶地问:“呃?怎么还有一个?” “你乱翻什么!”贝小路见卫靖翻她东西,气得去抢那娃娃。 卫靖拿著娃娃一面打量,一面避开贝小路的抢夺,两人争抢一阵,贝小路总算将娃娃抢回,但争夺之间也撞开了床旁的矮柜门,哗啦啦地洒下一堆东西。 全都是小卫娃娃。 “喝——”卫靖愕然盯著地上那堆小卫娃娃,弯下腰去捡,骇然叫著:“你做那么多小卫娃娃干嘛?” 他抓起一把小卫娃娃细看,只见那些小卫娃娃有些新、有些旧、有些制作粗糙、有些则较精致,卫靖这才明白,贝小路当时带在身上那只娃娃,是她自己做的。 “谁说这是小卫娃娃了,这些是……是……”贝小路俏脸通红,猛踢了卫靖一脚,便听得门外脚步声逼来,她一甩龙骨鞭,卷开方才那道暗门机关,跟著拉著卫靖遁入青竹衣柜中。 衣柜贴著墙那一面还有暗门,打开,有一个小空间,两人躲了进去,将衣柜暗门关上。 数十个黑蛟帮的汉子涌入房中,带头的那个持著一柄钢叉,瞪著一双锐利眼睛四处探找,随手叉起地上一只小卫娃娃,拿在手上打量,跟著领著一票黑蛟帮帮众,追入了那敞开的暗门通道中。 “你做那么多小卫娃娃干嘛?”卫靖在这狭小空间中,和贝小路肩抵著肩蹲著,低声询问。 贝小路起初不语,让卫靖问得烦了,便说:“我讨厌你到了极点,做一堆小卫娃娃,心烦时便能如此!”她边说,边抢过卫靖手中一只小卫娃娃,扯成两半。 “你当真这么恨我?”卫靖说:“我可是把你当作我的朋友……” “你干嘛把我当朋友?”贝小路问。 “我们不算是朋友吗?咱们一同上霸王客栈吃霸王餐,一同赌钱,一同游龟王岛,在岛上肚子痛了便一同……”卫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三年前大扬府上,你救了我,我一直记在心上,时常想著要还你这人情……” “谁要你还我人情了?”贝小路这么说,又夺下一个小卫娃娃,扯成两半,说:“你只要专心抱你的姑娘便行了。” “……”卫靖闭口,不再说话。 “你怎地不说话?”贝小路见卫靖不理睬,又继续追问:“让我说中了吧,你这……” “他们又回来啦……”卫靖指指外头,贝小路也听著了声音,两人又静默不语。 那干家伙开始在房中搜索,翻动床铺,推倒矮柜,连衣橱也打开检查,卫靖两人不由得屏住了气息,紧紧靠著,直到那翻找衣橱的家伙离去,这才松了口气。 卫靖恨恨地说:“咱们躲得这么窝囊干啥?他们很厉害吗?怎不出去杀个痛快?” “你自以为自己很能打吗?能一个打一百个吗?”贝小路哼哼地说:“再等一段时间,等我下令,所有的人一同行动,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你躲在这儿,怎么发号施令?” “你啰唆什么,乖乖躲著就行了。” 卫靖静了一会儿,又说:“我想起很久之前我们也是这样一同躲著……” “不是一同躲著,是我躲在一堆篓子里,你硬要闯进来。”贝小路补充。 “唉……我又想起在龟王岛上咱们手铐著手,用网子捕鱼,那时的鱼真是好吃。” “你净想这些做啥?”贝小路打岔说。 “那不然我该想什么?” “你大可以想你抱著的那个姑娘。” “你干嘛一直提她?” “我想你十分喜欢她。” “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会喜欢她?如果碰个几下便要喜欢她,那我们以前铐在一块儿那么些日子,现在又挤在一起,我岂不是爱死你了?” “呿,你说什么疯话!”贝小路猛一惊恼,伸手将卫靖手上抓著的小卫娃娃全抢了回来,一个一个扯坏。 又过了很久很久,飞雪山庄屋顶上一只大钟响起,响亮钟声穿透了整个飞雪山庄,卫靖这才知道,这钟声便是贝小路口中的“号令”。 卫靖和贝小路钻出衣柜小室,贝小路抢在前头,甩动龙骨鞭,卷倒门外一个黑蛟帮帮众。 卫靖身材比贝小路高大许多,躲在狭小密室中许久,全身筋骨僵硬发麻,另一端的暗门还敞著,之中巡逻的黑蛟帮众听了声音闯来,见到卫靖便团团围上。 卫靖吃力地扳出八手小刀,恨恨地骂:“方才我要打你不让我打,现在还不是要打,我全身骨头都在痛!”他一面骂,顺手将一个杀来的黑蛟帮众摔倒在地。 “现在不同,现在是大家同时反攻!”贝小路杀出了长道,外头一排房间,都传出打斗杀声,这下子换成黑蛟帮的帮众吃喝玩闹酒醉之余,在各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遭到了飞雪山庄人马的反击。 “不知好歹的家伙,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贝小路怒叱著,闪入了一扇暗门,又从另一道暗门闪出,将几个背对她的黑蛟帮帮众全给卷倒。 卫靖追出房间,背上多了个布包,大步跨来,纵身一脚踢飞一个喽啰。 他见到一条廊道杀来十数个黑蛟帮众,便要冲上去打,却让贝小路一把拉住,只见贝小路抬手拉动廊道边的一只挂饰,一扇铁栅栏降下。 廊道另一头也降下了一道铁栅栏,里头一堆帮众给堵在其中,那干帮众叫嚷著,纷纷倒下,原来是对面栅栏外那人朝里头射镖,贝小路也从这头射镖,一下子将里头的黑蛟帮众尽皆射死。 “原来这儿机关这么好用,你们又为何要躲藏这么久才行动?”卫靖不解问著。 “我不是告诉过你,咱们是分开遇袭的,我自己都不知手下们还剩多少,按照庄中规定,大伙儿自当照著一贯演练的守御战术行事,待钟声响起,才同时发动反攻,否则大伙儿单打独斗,如何能胜?”贝小路答。 两人又转过数条廊道,果然见到许多廊道中都倒著一个一个黑蛟帮的喽啰,一间小厅中四面都关上了栅栏,里头还关著数个汉子,正推打著铁栅。 另一边一间小厅,乐建持著双爪子,正与一个持刀汉子激斗,那汉子身手也强,像是黑蛟帮的小头目之一,出刀快狠毒辣,乐建身上有数道口子,模样狼狈,一旁还倒著几个飞雪山庄的人。 贝小路怒叱一声,射出一柄飞镖,那汉子侧身避开这飞镖,却便中了乐建一记爪子。 另一端杀来一票黑蛟帮的帮众,卫靖哼哼几声,扳出八手钢钩,左勾右拐,使出擒拿手法,将一群黑蛟帮帮众杀倒在地。 突而两个面貌一样的大汉左右扑来,同时持著铁棍袭向卫靖。 卫靖左闪右避,只觉得这两个家伙应当是个双胞胎,闪过几记铁棒子,听那铁棒打在墙上的声音,知道这两个家伙力大无穷,他的八手钢钩短,无法硬接,游斗一阵,总算逮著机会,扣住了一个汉子的手腕。 那钢钩勾在汉子手臂上,插得他血流如注,哀嚎不止。 卫靖随意拉转那汉子痛得随著卫靖施力方向动,卫靖擒拿推拉之间便更加顺畅,他一手将那汉子拉向自己,同时一掌打在汉子脸上,将他打得撞在墙上,登时将那汉子打晕。 第188章 雪飞天7 另一个双胞胎汉子冲来,卫靖向上一跃,拉著了廊道天花板上一只吊饰,突出飞脚,磅磅踢倒那汉子,但同时,铁栅落下,将卫靖和贝小路相隔开来。 “哇——怎么回事!”卫靖讶异叫著,知道自己触动了机关。 “墙上的东西别乱碰,小心射出飞箭射死你这笨蛋!”贝小路叫骂著,在另一边的廊道中杀出一票黑蛟帮汉子,袭向贝小路,贝小路则转入暗门,不见踪影。 卫靖和那批黑蛟帮汉子隔著铁栅栏叫骂,互掷东西,双方都不擅长发射暗器,但卫靖八手上除了一侧设有小弓之外,一端还有弹弓,他一面和那干海盗对骂,一面摸起地上零零碎碎的玩意儿,向海盗们乱射。 轰隆一声,贝小路自卫靖顶上落下,拍了他的脑袋一记,将他拉往另一边,两人绕行一阵,进入一条暗道,弯弯拐拐,到了墙边,凑著小缝看,抓准了时机,又杀回原先那批海盗阵中,两人左右乱打,登时杀倒这批海盗,再继续前行。 渐渐地,从四周涌出的飞雪山庄人马越来越多,而黑蛟帮的帮众则越来越少。 贝小路领著手下逐间房、逐条道地追击,一直到太阳高照,这才清出了两百来具黑蛟帮众的尸体,和一百余名负伤俘虏,将之关入了地牢中,且将犹自呼噜大睡的李靡扛出。 贝小路清点了己方人数,也死了二十来人,其中不乏与她交好的下属朋友,她心中难过,领著手下将伙伴的尸身埋葬入土,又将黑蛟帮的尸身移至醉生岛空旷处,洒上燃油之后放火烧去。 卫靖站在醉生岛岩壁边,看著贝小路面向通天河,独自哭泣著,心中觉得不忍,便上前拍了拍她的背,贝小路抱膝坐下,哭得更大声了。 卫靖也跟著坐下,遥望著远方的海来市。 “我认为现下当务之急,便是全力攻打飞雪山庄,救出帮主,咱们不能群龙无首呀!”鲁雄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呼呼地说。 秦孟先也出声附和:“鲁副堂主说得是,帮主生死未卜,这英雄会如何办得下去?” 满全利点点头说:“飞雪山庄的确有些本事,但咱们闯天门又岂会将飞雪山庄放在眼里?” 马天敬却表示不同看法:“四方会已经在海来市外群聚集结,四处烧杀掳掠,铁爪帮也已进入海来市南边,真正的当务之急,应当要击退那些土匪才是。” 秦孟先冷冷瞧著马天敬说:“马副堂主,依你之见,便是不用管帮主安危了?” 马天敬拉高语调:“我没这么说,但咱们闯天门的宗旨便是抗匪,捍卫海来百姓,现下那些百姓苍生们的性命安危难道便不重要了吗?” “在这上头争论什么,咱们帮众这么多,兵分两路难道不行吗?”曲子燕见到无双堂的副堂主们争论不休,也插口说话。 另一边的豹子堂唐铁也开了口:“曲副堂主,闯天门自有分工,对外一向由无双堂和咱豹子堂负责,月临堂打什么岔?” 曲子燕可不服气,回说:“月临堂负责帮中保安,现下连帮主都给劫了,又怎么不干月临堂的事?” 唐铁冷笑一声说:“原来你还记得月临堂负责帮中保安,原来你还知道帮主给劫了?” 曲文瑛只好向八长老拱了拱手说:“是我月临堂办事不力,巡备不严,才让本帮受此大祸。便由月临堂上飞雪山庄去援救帮主,若救不出帮主,我曲文瑛以命抵命。至于四方会和铁爪帮,便让无双堂和豹子堂先行开往对付,其余各路英雄人马,集结整备之后在后头押阵,这样如何?” 八长老本来默然不语,冷冷看著众堂口争论不休,突然当中一个说话了:“各位同门弟兄,难道你们这么快便忘了英雄会上那新设堂口之事了吗?” 那长老这么一说,这会议厅堂中气氛登时凝结,又一个长老向神武堂一方说:“三位副堂主,你们又有何看法?” 藤田等人互看了看,都摇摇头,说:“按照帮规,此时神武堂归闯天总堂指挥。” 长老们满意地点了点头,跟著,马天敬也开口说:“无双堂自也应当听从总堂号令。” 唐彪和唐铁互看一眼,都说:“按照帮规,的确便是如此,总之八长老足智多谋,以往帮中大事也一向由八长老定夺,这次帮中逢此大劫,当然还是让八长老指挥调度。” 八长老又看了看月临堂,曲文瑛点了点头:“本当如此。” 秦孟先、满全利、鲁雄等不再言语,八长老看向食胜天堂,胡白摊摊手说:“看我干嘛?我只是负责烧菜的,这么重要的大事,便由你们这些大人决定吧,咱们这些下人乖乖听话就是了。” 其余小堂口也一一拱手说:“一切全依总堂副堂主八长老定夺。” 八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其中一个说:“既然帮中弟兄如此抬举,咱们八个老人便接下这任务,为帮中尽一分棉薄之力了。” “帮中弟兄听命,土匪已经挥军攻入海来,咱们没有太多时间。这急迫当下,得请无双堂满副堂主领手下先行阻挡四方会,秦副堂主去挡南边的铁爪帮,鲁副堂主居中押阵,以防白寨突袭。” “这英雄会不必中断,会上大小事宜交由月临堂负责维持,神兵赛继续举行,但每日得播出时间,让各路与会的剿匪弟兄们集结演练,编排成队,准备妥当便开赴支援闯天门前线弟兄。” “我们八人则转往总坛坐镇,调度整备妥当之后,正式挥军向恶匪宣战,至于帮主安危,我们会另外安排神武堂和帮中好手集成联军,择日攻打飞雪山庄。” 八长老们轮流发言,发号施令,底下堂口不论同不同意,也只能齐声应答:“遵命。” ………… “不算——”两天后独自回到大扬府的卫靖,在众人惊愕拥上盘问时,挥舞著手,口沫横飞地说著他当时如何在帮主遇劫时,是如何英勇地抱著帮主,一同落入水中,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以一敌多,最后力竭让水呛得晕死,飘落到了岸边,让一户民居救起,照料了两日这才恢复力气 接著,卫靖听了曲子燕的解释,说明八长老的调度之后,不由得连连摇手,在英雄会的午宴上敲起锅碗汤筷,大声叫喊著:“不算不算!你们开会时漏了猴堂堂主,这决议当然不能作数,将八长老叫回来,重开一次会!” “卫公子,你说什么,这怎么成?”曲子燕愕然地要卫靖安静。 卫靖哪里理她,叫喊得更大声了,惹得全部的宾客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喊著:“八长老的调度大有问题,闯天门猴堂堂主不服,绝对要抗议——” 此时八长老已经领著神武堂回到总坛,卫文由于没有参加神兵赛,且一向归八长老直属,因此也一同回到总坛。 无双堂的秦孟先、满全利、鲁雄等都在一天前率领手下先行抗匪去了,豹子堂的唐经虎此时也在总坛之中,只有唐彪、唐铁二人还留在大扬府上。 唐彪和唐铁听见卫靖如此发言,都站起了身,唐铁指著卫靖说:“你小子口出狂言,你算什么东西,咱们的帐还没算清呐!” “啥?”卫靖转身吸了口气,叉腰指著唐铁回骂:“你又是什么东西?你只是个副堂主,我可是堂主,你凭什么骂我?闯天门没有帮规了吗?你以下犯上,应当拖出去斩了,我瞧你哥哥少了一只眼睛怪可怜的,不和你计较,你给我滚——” 第189章 雪飞天8 “喝——”唐彪和唐铁可让卫靖这番爆骂给气炸了,一拍桌子猛然起身,周边数张桌子的豹子堂帮众纷纷站起。 席上的卫长青、卫开来,见这突如其来的怪异场面,也不禁愕然,他们只好起身打圆场,说:“卫靖,你做什么,快退下,别给你爹爹惹麻烦……” “大伯、二伯,我虽然敬重你们,但你们也只是剑堂副堂主,即便是我爹爹来了,他也是副堂主,按照帮规,还是比我小,这儿我最大,即便是月临堂曲堂主、食胜天堂胡堂主,顶多也和我一样大,所以应当听我的号令,这英雄会,便让我接管好了。”卫靖叉著腰说。 “哗——小卫他发疯啦?”老许等在远处的桌边见了,都不明白卫靖想干什么,他们想上来劝架,但是碍于身份不是闯天门中人,只好远远喊著:“小卫,你喝醉啦?”“你想玩便过来咱们陪你玩,别在那儿妨碍他们谈论正事!” “卫公子……”曲子燕啼笑皆非,只好说:“你猴堂便只有你一人,即便是帮规规定堂主大过副堂主,你便瞧在这儿这么多副堂主的份上,少数服从多数吧!” “这是什么道理?帮主也只有一人,难道他也是少数服从多数?”卫靖摇头嚷嚷著,跟著又说:“但我便给你曲姑娘一点面子,大伙儿要少数服从多数是吧!大伙儿要比副堂主多寡是吧!” “猴堂副堂主出来——”卫靖一声长啸,紧接著几声口哨,席上宾客们只听得吱吱喳喳吵成一片,百来只猴儿全跑了上来,在卫靖指挥之下,排成了数列,卫靖大喊:“猴堂副堂主举手!”一下子有近百只猴儿都举起了手。卫靖得意地说:“咱猴堂有一百多个副堂主,加上一个堂主,加加减减谁的份量大?你们自个说吧。” “胡闹,胡闹!”卫长青转身向身旁随从吩咐:“他爹爹不在,这小子露出本性了,快回总坛要他爹爹来治他!” 豹子堂的唐铁一把举起铁枪,领著帮众走向卫靖。曲子燕赶紧上前阻拦,一面吩咐下属赶紧去找主厅之外的妈妈回来坐镇。 “怎么,你要造反啊!”卫靖仰高头,指著唐铁说:“你这副堂主,没资格和我说话,猴堂副堂主第四十三,我派你去和他协商协商,记得别欺负人家!”其中一只猴儿便蹦上了座位,朝唐铁指指点点、开口闭口,像是学人说话一样。 卫靖叉腰大喊:“八长老调度有问题,土匪便要攻来了,大家听我的吧,有没有人站在我这边的。” “哈哈哈哈……小卫疯起来十分有趣啊!”水半天嚷嚷著,他再也忍不住,冲向卫靖,嚷嚷著:“霸王巡捕房水半天听从猴堂堂主号令行事!” 水半天这么上前,可惹得众宾客们一阵喧哗,樊军朗声大笑,也站了起来,向卫靖走去,老许、张大妈等一干霸王巡捕房的家伙们自然也跟了上去。 樊军来到卫靖身前,对著唐铁和唐彪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算帐,应当和我算,欺负卫靖只有一人,算什么好汉?” “樊大哥……你?”曲子燕愕然地看著樊军,不知该作何反应。 另一端的马天敬也领著己方无双堂的手下起身,马天敬说:“帮主和八长老不在,帮中一干反贼便现形了是吧。” “干嘛?干嘛?你们人多欺负人少吗?”卫靖大声嚷嚷,突然大喊一声:“胡大厨子,你帮帮我,替我说几句话!” 众人们又是一阵错愕,全都望向角落忙著指挥端菜的食胜天胡白,胡白本来一面听著卫靖捣乱,一面呵呵窃笑,此时听卫靖叫他,便高声应答:“好呀,猴堂小卫要我帮忙,我只好帮忙啦,食胜天的出来——” 随著胡白一声高呼,包括牛家三兄弟在内,所有的武厨子全将手上的菜盘子放下,在衣角上擦抹著油腻的手,跟随胡白聚集到了卫靖身边。 “当真反啦!”“要打是吧!”无双堂、豹子堂一干帮众见一向呵呵笑的胡白竟说反就反,可惊讶极了,纷纷抽拔出腰间配刀,他们知道胡白一票武厨子在帮中地位虽然不高,但论起打打杀杀,实力可不容小觑,尤其又加上了昔日铁角堂的牛家三兄弟。 “妈妈、妈妈,你快来,场面快要控制不住啦!”曲子燕见情势演变至此,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她听得月临堂帮众回报曲文瑛来到,赶紧转身喊著,希望在帮中也有一些份量的母亲开口说句话。 无双堂、豹子堂的帮众们见到月临堂曲文瑛赶来,也纷纷鼓噪嚷嚷:“曲堂主,这儿有人闹事,快擒下他们!”“曲堂主,你站在哪一边?” 曲文瑛淡淡地笑了笑,说:“现下情势纷乱,我悉听老先生的意见行事。” 众人尚不明白她此话何意时,已经见到了她背后跟著的几个人,有男有女,都带著覆头斗蓬,此时纷纷伸手揭下覆头罩,是卖艺叔、水饺嫂、猪肉先生、茶老板…… 然后,所有的宾客全都哇喊出了声,纷纷叫嚷著:“是杨老先生!” “是剑王杨仇飞来了——” ......... 一片漆黑。 “喂……喂……这里是哪儿啊……猴堂堂主卫靖!青眼儿!藤田!有没有人呀?”李靡扯著嗓子叫嚷,伸手摸索四周,是坚硬冰凉的墙砖,他身处于一间冰冷密室,没有一丁点光。 他全身舒软无力,脚步轻飘,像是作梦一般,他觉得自己叫嚷出口的声音听来都像是从水底发出一般。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慢慢退到角落,蜷缩著,发起抖来,他开始感到寒冷,肚子也饿得很,忍不住哭了出来,哽咽呢喃著:“呜呜……发生了什么事呀?” 又过了不知多久,李靡时睡时醒,醒著的时候便胡乱嚷嚷,肚子饿了便只能干吞口水,想要拉屎撒尿便到角落去方便,只觉得犹如身处地狱一般,由于他的叫嚷一点也得不到回应,因此他渐渐不再叫喊,只是低声呢喃自语。 他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墙角,半梦半醒间胡乱说著话,突然头顶上浮现一片红晕晕的微光,和一阵一阵低沉回荡的说话声:“孩儿——孩儿——” 李靡起初还迷蒙和那声音应答,以为自己仍在梦中,但他渐渐清醒,突然坐起身来,瞪大著眼睛,大声喊:“你是爹爹吗?爹爹!你……你不是死了吗?” “是呀——”在迷蒙红光之后,隐约有一个人影,一缕一缕熏香飘入,在空中晃荡飘动,此时李靡疲累虚弱,只觉得那人影看来像是飞在空中,好似鬼神一般,他害怕地抱著膝盖,将身子尽量向墙角缩,颤抖地说:“爹爹……你是我爹爹吗?你……你不是死了,怎地……难道我也……这儿是地府吗?” 那黯淡红光之后的人影摇摇头说:“这儿不是地府,这儿是人间,我和你爷爷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你从鬼差手中救出。” 李靡掏了掏耳朵,他只觉得耳朵麻痒痒的,任何声音听来都嗡嗡作响,连自己说话声音听来都有些陌生,也无法深究头顶上那“爹爹”的说话声音是真是假了,他害怕地听,又问:“爷爷……爷爷也来了吗?你们……我……” “孩儿,咱李家基业,便要毁在你手上啦——”那红影语气严峻起来。 李靡吓了一跳,身子缩得更紧,哽咽辩驳著:“哪有……哪有……咱闯天门声势一天大过一天,现在……现在才要去打土匪呢……怎地……怎地我在这儿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飞上了天,然后……然后……” 第190章 小白花主人1 “傻孩子!不是你飞上天,是有人将你抓上了天!”那人影一声斥责,说:“你也知道闯天门声势浩大,你便从没想过他人觊觎你这帮主之位?” “我……我……”李靡连连摇头著,他自小便得李晟宠爱,加上八长老刻意放纵溺宠,李靡便犹如帮中天子,便连常情事理、是非观念都薄弱得很,只当自己权势地位、所作所为,本如日出东方、没于西山一样地理所当然。 他啊了一声,说:“爹爹……有人和我说,八长老……八长老想要害我……” “是谁和你说的?” “他是卫云五的孙子,剑王的外孙,叫作卫靖……” 那人影说:“这便是了,你爷爷昔日旧友,对你明帮暗助,可惜你便是不开窍,唉……这也不能怪你,我死得早,帮中人人眼红你的位儿。” 李靡呜呜哭了出来,嚷嚷著:“是啊……是啊……我在帮里可闷得很,大家都欺负我,都没人疼我,爹爹啊,你为什么这么早抛下我呀……” “哼哼……”那人影说:“也不是我抛下你的,我可是让人害死的!” “啊!”李靡叫了一声,急急地问:“是谁?是谁害死了爹爹你……” “这还用问吗?当年我掌握帮中大权,我一死,年幼的你继上大位,那些人要从你手中夺权,可比从我手中夺权来得容易轻松,那些家伙城府深重、机关算尽,总算逮到了这机会,终于要来害你啦!”那人影语气中透出愤恨。 “是八长老!”李靡站了起来,叫著:“是不是,爹爹!八长老害死了你!他们……他们……” “爹爹我自个死了便罢,但我可舍不得你这可爱孩儿,你身为帮主,吃喝玩乐自是不缺,你年幼时我在你身边的点点滴滴,想必你全忘啦……”人影叹著气说。 李靡大摇其头,嚷嚷说:“我没忘、我没忘……有次你带我上山看风景,帮中弟兄排成两列,每个都喊我的名字,好威风,你要他们和我比武,十几个大块头联手都打不过我!还有一次……” 人影打断了李靡的话,说:“好、好,你记得就好,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是怎么飞上天的吗?” “是……有人将我抓上了天……”李靡记得刚刚那人影斥责他的话,歪著头回想当时情景,呢喃说著:“是一群耍飞鸳的小姑娘,她们送了我一只飞鸳,好漂亮的大风筝,哪知道那风筝砰的一声张开翅膀,便把我吹上天了……啊呀,我想起来啦,有一个小姑娘也跳上天,抓著我飞,猴堂堂主也跳上来抓著我!” “你可知道那群小姑娘是谁?”那人影问。 “不知……我不知……”李靡摇摇头。 “蠢蛋!当然是八长老的手下!”人影气愤地说:“八长老派人杀你,抓你上天,再摔死你,然后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当闯天门帮主啦……” “原……原来是这样……”李靡打了个冷颤,问:“那我……我当真摔死了吗?” “你没摔死。”那人影语气趋缓,叹了口气说:“多亏了那猴堂堂主抱住了你,他先摔下,落在地上手脚都断了,你压在他身上,将他压成了个白痴,唉,这孩子也可怜……” “啊……卫靖摔成了白痴?”李靡回想著那夜情景,他在落水前即已吓得昏死,此时便也信以为真。 “是啊,医不好啦,下半辈子只能当只人形猴子。”那人影点点头,继续说:“不过你也摔了个半死,本来鬼卒都要来拘你了,我在地府也颇有势力,便差使鬼卒,将你救起,可是你三魂七魄给摔跑了两魂一魄,你是不是觉得全身没力气,走起路轻飘飘的,好似鬼一样,耳朵听的声音都不清楚,舌头也滋麻麻的……” “是啊!是这样子没错……”李靡惊愕地摸著脑袋,害怕地又哽咽起来:“我摔走了两魂一魄,那还能活吗?” “傻孩儿,你别担心,我派出许多手下,已经寻回了你的魂魄,再过个几天,地府大夫便要将你那两魂一魄装回你身子里啦,你可知道你康复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是什么?”那人影咳了两声问。 “吃东西,我肚子好饿,我要叫胡大厨子多做几样菜吃吃,然后看斗剑、看比武、睡姑娘、看猴儿戏,啊呀……卫靖摔成白痴,这猴儿戏可看不成了……” “蠢材!”那人影怒叱一声,四周红影飞旋,嗡嗡作响,回荡著鬼哭神号。 李靡吓倒在地,抱著头问:“爹爹……我说错了什么?你……你不要生气……” “你回去第一件事,便是要下令杀八长老,要你的神武堂手下,将八长老的脑袋一个一个给斩下,将他们的心挖出来下酒!”那人影怒骂。 “我……我不想吃老家伙的心……”李靡连连点头,说:“爹爹你说的没错,那八个老坏蛋是一定要杀,该杀,竟敢害我和爹爹,可恶!不过……不过……我就怕青眼儿不听我话,他们一向……一向都是听八长老号令行事……” “是吗?”那人影语气高拔,说:“当年我设神武堂,用意便是制衡八长老,怎地神武堂不听你号令,却听那八长老号令?” “唔……”李靡唯唯诺诺地说:“平时……平时我都在忙,得照料一大群香喷喷的姑娘,没空和青眼儿这干臭男人说话,我常常骂他们,有时……还赏他们巴掌,要分派什么外务,都是直接由八长老向神武堂下令,我……我以前很信任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八个这么坏!坏老头、贱老头……” 李靡越说越气,骂出一长串脏话粗口。 “嗯,神武堂若和八长老同个鼻孔出气,这可有些麻烦……”那人影又问:“无双堂呢?无双堂势力最大,难道他们也听八长老?” “这……”李靡瞪大眼睛,思索半晌,摊了摊手:“我不知道……我很久没和无双堂堂主说话了……” “无双堂的堂主死很久了!”那人影又怒,骂著:“无双堂四个副堂主,哪个听你的话?谁和八长老较亲近?” “对……对!无双堂没有堂主很多年了,我还记得那堂主姓……姓……”李靡想半晌也想不起来从前那无双堂堂主姓啥,便挥著手说:“死了就算了。那四个副堂主……满全利、秦……秦什么先、鲁雄、马天亮,他们……应该……” “是秦孟先、马天敬!”那人影怒斥:“哪一个和你较好?会听你的话?” “是……是……”李靡战战兢兢地想,苦思片刻,高兴地说:“应当每一个都和我很好,他们时常送东西给我!” “他们送东西给你是巴结你,要你让他们做堂主,现下你摔了个半死,他们全去巴结八长老啦!”那人影越听越怒,又问:“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在帮中难道没有好朋友、好兄弟,是可以倾吐心事,愿意替你水里来、火里去的好部下……” “大家都听我说话,都替我做事……”李靡眼神茫然。 “也罢、也罢……”那人影低叱几声,语音转为凄苦:“这也怪不得你,一切都是那八个坏家伙的主意,他们害死了我,再设计害你,眼下他们便要夺了你的帮主之位,夺我李家基业,可怜的孩子,苦命的孩子……” 第191章 小白花主人2 李靡听那人影这么说,忍不住便哭了出来:“呜呜,爹爹,爹爹……李家的基业便要让八个老混蛋抢啦……我好可怜……好命苦,我肚子好饿,好冷,这儿好黑啊……” “孩儿,你别这么伤心,总是有办法,让爹爹替你想个法子,你可要听爹爹的吩咐,你肚子饿了是吧……”那人影晃了晃手,一个黑东西缓缓落下。 李靡伸手去接,是一个竹盒,里头装著饭菜,跟著又有一个东西落下,是一条厚棉被。 “我好饿,我要吃啦!”李靡高兴极了,又哭了几声,大口扒起饭来,狼吞虎咽著。 “孩儿,记住我的话,你吃饱了,力气足了,魂回来了,便去替我报仇,替你自己报仇,杀八长老,你一人成不了事,我会替你安排一批帮手,他们可都是地府的好手,个个凶神恶煞,怕吓著你,所以脸上戴著面具,他们会帮你夺回闯天门帮主之位,你可要听他们的话。”那人影严肃说著。 “是、是,戴著面具好,我最怕鬼了……”李靡猛扒饭盒,吃得满脸饭粒。竹盒子里一半是淋了调味香油的热米饭,另一半是两样青菜、烧肉、半颗水煮蛋。 这是他打从出生以来最寒酸的一顿饭,却是他吃得最畅快满足的一顿饭,大口猛食之下,只觉得便连食胜天胡大厨子都做不出这么好吃的饭盒来。 他很快地吃完饭盒,只觉得昏昏欲睡,将厚棉被裹在身上,一阵温暖,想了些心事,觉得人人都欺负他,难过之余落下几滴眼泪,便又不省人事了。 密室顶端的黯淡红光后头,贝小路扯下脸上的假胡子,嫌恶地扇著风,领著几个随从快步离开这暗红小房,囚禁李靡的密室这小房的床底下。 她让李靡的屎尿味道熏得反胃作呕,回房换了干净衣物,来到会议房,见到探查回来的乐建,向他点点头。 乐建便说:“我重返英雄会第一日,大扬府上一片肃杀之气,所有的宴赏活动全部取消,说是土匪已经攻入海来,外县也有数路土匪集结成军,随时可能会大举入侵。” “哼!八长老故意差使内鬼向土匪通风报信,要他们开始作乱,想以海来百姓之大难来掩盖帮主遭劫这祸事,遮丑罢了!还可以顺便将土匪作乱和帮主遭劫串成同件事儿,全赃在我飞雪山庄头上。”贝小路冷笑几声,跟著又问:“李靡不在,闯天门帮众私下反应如何?” “我暗中观察所见,一干帮众脸上都瞧不太出著急慌乱,像是没事发生,到了第二日,宴赏活动恢复,大伙儿又开始喝酒玩乐,也没什么愤慨样子。”乐建报告著。 贝小路点点头,冷笑说:“李靡可是那八个老家伙苦心栽培出来的傻子,便是要闯天门上上下下瞧不起他、不爱戴他、心里唾骂取笑他,别说遭劫失踪,便是身首异处、五马分尸,大概也没多少帮众会真心为他落一滴眼泪,届时闯天门当家之位,八长老取而代之,可是名正言顺、堂而皇之。” 一旁的娄牧插话说:“那咱们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那些家伙嚣张得意,咱们现下擒了闯天门帮主,下一步该如何做,小庄主可有主意?” “已有了个谱儿,但还得仔细想想……”贝小路沉思一会儿,想到了什么,急急地说:“这儿不能久留,八长老差不多要知道前两日的黑蛟帮让咱们灭了,或者会再派其他家伙来攻岛,虽说庄内机关重重,但咱们人少,终究不利,时日一久,八长老掌握实权,李靡这王牌便渐渐没用了,大伙儿整备整备,一入夜便离岛赶赴海来其他据点,周详计画下一步。” 贝小路又说:“去将卫靖也叫来,那家伙鬼点子多,说不定他的狗嘴也能吐出好主意。” “他已经走了。”娄牧苦笑应答:“他今日一早,便向咱们要了艘小船,独自离去了。” “什么!”贝小路有些诧异,气恼骂了几声,随即沉下脸来,说:“哼,飞雪山庄是什么地方,任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怎不在他船上凿几个洞,淹死这只臭猴子?” 娄牧哈哈一笑,说:“既然庄主有令,下次他再乘船,我便去凿几个洞。” “这就好……”贝小路默然一会儿,又说:“凿之前和我说一声,我也要瞧瞧泼猴溺水……” ……… 在贝小路设计怂恿李靡仇视八长老的同时,通天河那方的大扬府上也不安宁,好端端的午宴让卫靖一阵大闹,惹得豹子堂唐氏兄弟、无双堂马天敬欲对他动手,和胡白、樊军等分立对峙,都等著月临堂表态,月临堂堂主曲文瑛却和杨仇飞一同现身,且言明站在杨仇飞一方,局面登时逆转。 与会宾客们虽然未必心服李靡,未必真心关切这颟顸帮主的安危,但英雄会终究是群豪剿匪盛事,身为主人的李靡被劫,各路与会帮会同样脸上无光,加上土匪进犯消息每日报入大扬府。 都说白寨、四方会、铁爪帮等土匪帮派残恶不下往昔,大伙儿心思动摇,此时见到了昔日剑王,个个信心大增,各路帮会纷纷拥上嘘寒问暖,拉攀关系。 马天敬、唐氏兄弟愕然于这丕变情势,尽管心中不服,但仍将己方弟兄全赶回座位吃菜,也有模有样地上前与杨仇飞敬酒。 杨仇飞高调回礼,朗声向所有宾客说自己可是来相助剿匪,又将捣乱的卫靖斥责了一番,卫靖也配合得当,领著百来只猴儿嘻皮笑脸地向马天敬、唐氏兄弟赔不是。 话锋一转,却又说:“闯天门的兄弟、各地英雄好汉、哥哥叔叔们,我卫靖可不是存心和八长老过不去,但帮主遭劫,土匪们来得又凶又急,我心急得不得了,火急著赶回大扬府准备召集人马去救帮主,谁知道八长老已经率著帮中主力退回总坛守备,我觉得大大不妥,这才鸡毛子鬼叫……” 杨仇飞喝止卫靖,插口说:“八个老……八长老如此调度,自有他们用意,若有不妥之处,难道这大扬府上一干英雄好汉们看不出?要你这毛头小子多嘴吵嚷个什么劲? “土匪对上市民百姓固然凶残,难道对上了咱们各路豪杰,咱们便任他们凶残?什么白寨、四方会、铁爪帮,这干家伙四十年前让咱们灭了,重新投胎转世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 杨仇飞这么说时,朝身旁的卖艺叔看了看,卖艺叔立刻将手上提著的黑色包袱朝空一抖,洒出几个人头和几只黑色钢爪。 “这是铁爪帮的家伙!”宾客们一阵骚动,都从那些刻有记号的黑色爪子上认出这些人头主人便是凶残的铁爪帮手下。 杨仇飞淡淡地说:“路上见著几个暗中串连要上大扬府放火的家伙,随手宰了。” 大扬府上每日都有情报呈上,都说铁爪帮凶恶蛮横,个个持著附有黑铁爪子的刀剑行凶作恶,劫掠了好几个县,见了男人便杀,见了女人便奸。 杨仇飞自往来大扬府探情的公孙遥口中得知这些消息,便四处探访,探入一些土匪窝藏地点,随意杀去几个正等待周彰通报的土匪们。 几只铁爪则是根据公孙遥转述形容,临时向海来铁匠订制再稍加修改,此时一同抖出,英雄会上各路人马士气大振,热血沸腾。 大伙儿簇拥著杨仇飞入座贵宾席,都说这剿匪行动有剑王参与,胜过千人之力相助,定要将土匪杀得一个不剩。 马天敬等一面安抚著宾客回座用餐,一面差人将这情形快马报回总坛,听从八长老定夺…… 第192章 小白花主人3 黄昏,大扬府庭院一处静僻地方小亭子旁,卫靖横坐在树上横出的粗树枝,悠悠看著天。 “卫靖,怎么不说话?你中午不是狂得很,怎么现在又这么安静?”樊军靠著树干,抛上一壶酒。 “没什么……”卫靖接著酒壶,喝了两口,觉得兴味索然。 樊军又说:“你说你让飞雪山庄的小庄主劫去飞雪山庄,怎又自个儿回来了?李靡还在她那儿?” 卫靖赶忙跃下树,紧张兮兮地看看左右,对樊军说:“樊军,我当你是兄弟,才和你说几句真话,你可别张扬出去,否则可要坏事了。” “哼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樊军笑了笑,吞下一口酒,说:“你放心吧,我连老许也不会说,老许或者不会说出去,但他必会说给水半天,说给水半天,等于说给所有人。” 樊军顿了顿,又说:“小卫,你若是将我当兄弟,便将你想干的事告诉我,让我陪你一起干,看你们这些小家伙一个一个忙著干大事,我可瞧得难受,嫉妒得很。” “还能干什么事,不就是和闯天门捣蛋吧。”卫靖笑了笑,低声说:“闯天门的帮主都给劫走了,闯天门上上下下鸡犬不宁,接下来便是八长老,灭了八长老,闯天门便要崩了。” “闯天门若是在这时候崩,岂不是天下大乱?”樊军问。 “是啊,本来我和外公里应外合,准备一面打土匪,一步一步除去八长老,哪知道那小母猴唯恐天下不乱,胡搞瞎搞,闹成这样,现在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啦,她不讲理,也不将李靡还我,又不和我说话,我便自己回来,找机会和外公商量下一步怎么做。”卫靖无奈摊了摊手,大略将自己这段时间的作为和策略与樊军讨论一番。 “有剑王出马,这计谋应当成……”樊军低头沉思,心中竟是一片炙热激昂,他捏紧拳头,说:“小卫,我以前只当你是个顽皮孩子,几年不见,你胸中壮志可是远胜于我了,我……” 樊军叹了口气,心想自己顶多只敢和老许等人起哄,将巡捕房冠上“霸王”两个字,还打算剿匪之后离行远去,避开闯天门,可不及卫靖、贝小路、公孙遥几个家伙一心想要剿翻闯天门了。 樊军又想他们三人都是名门之后,本便有靠山、有本钱搅天搅地,他不服气,灌下几口酒,轻轻捶了捶树,对卫靖说:“小卫,从现在开始,剑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好了,我可不当龟孙子,我也要大闹一番,大土匪、小土匪,来一个我打一个!”他 这么说时,却见到卫靖呆楞楞地看著天,手里还把玩著一个小娃娃。樊军不禁哈哈一笑,说:“看来你爱上那小庄主了。” “屁啦!”卫靖让樊军这话激得大叫,比手划脚嚷嚷著:“谁说我爱她了,明明是她爱我。她骗我说以前的娃娃烧了,其实没有,她还照著缝了几百只,全藏在柜子里,每天晚上拿出来排排站,哼哼!” 樊军听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串,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取笑著说:“可是看你这副样子,十足想女人的模样。” “是吗?”卫靖怔了怔,捏了捏脸,只觉得热烫烫的,他摊了摊手,说:“我是在想于雪姐姐,谁说我想小母猴了……” “你还记得温姑娘?”樊军点点头,也看向远方。 “于雪姐姐又美又温柔,不像她泼辣胡闹……”卫靖答。 樊军问:“那小庄主生得不好看吗?” “也不会,算挺好看的……”卫靖答。 “那和温姑娘谁美?”樊军问。 “……”卫靖又默然了一会儿,呆楞楞地说:“其实……我已经记不太得于雪姐姐的脸蛋啦,我想她在天上,也忘了我的长相吧……” 卫靖歪著头叹了几口气,又说:“你问这个干嘛,你怎么和那小母猴问同样的问题,哼!” 经樊军这么一问,卫靖又想起两天前的事了,那夜恶战海盗,贝小路死了一些手下,在堤岸边嚷嚷哭著,卫靖默默陪伴许久。 一直到了午后,贝小路这才恢复精神,她见到卫靖背上还背著那包袱,又见到包袱边角缝隙透出几只手脚,知道里头装著是她那些小卫娃娃,便一把抢下包袱,红著脸骂:“你偷我的娃娃做什么?” “你既然不喜欢这些娃娃,便送我好啦,至少我不会将他们五马分尸……”卫靖随口回答。 “不行,这些娃娃我都要杀了,一个也不留!”贝小路边说,边提著包袱走向堤岸,作势要将娃娃扔入底下的通天河,她见到卫靖闷不作声,也不阻止,便问:“你不来救你的小卫娃娃?” “我人就在你面前,你还杀娃娃出气做啥,要杀就来杀我吧……”卫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吹著风,只觉得这醉生岛上风景宜人,飞雪山庄外观肃穆高雅,想不到里头可是机关重重,有用的、没用的设计陷阱暗道密室一大堆,想来是贝绿生性顽皮,非要将这山庄造得和游乐园一般古怪。 “我杀你干嘛,你值得我杀吗?”贝小路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将包袱扔入河里,说:“瞧你盯著我飞雪山庄猛瞧,羡慕吧,我带你见识见识。”贝小路这么说,又将那包袱扔还给卫靖,说:“替本庄主提著。” 于是他们游览了整个醉生岛和飞雪山庄,在日落时分,他们坐在飞雪山庄的屋檐上,看著四周通天河面闪耀金光。 “你盯著我瞧做什么?”贝小路嘴里塞著梅子糖,见到卫靖偷瞧了她一眼,便这么问。 卫靖答:“我想起三年前在那龟王岛上你还是个干干瘪瘪的小母猴,三年不见,终于修成正果,变成黄花闺女了,我很替贝老爷高兴……” 贝小路瞪了他一眼,但知道他这么说是赞自己漂亮,也有些欣喜,便也给了卫靖一颗梅子糖,说:“小心别噎死。” “嘴巴还是猴嘴。”卫靖嘻嘻地笑,只觉得以往心中那个“臭丫头”的死印象,和身旁的贝小路,已渐渐分离。 此时的她在黄澄夕阳映照之下,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瞧来都十分舒服,微风一吹,便能闻到她身上的芳香,觉得心神舒畅、愉悦宜人,便说:“在龟王岛上我老想揍你两拳,现在不会了,倒是想……想……” 贝小路望了他一眼,说:“你想什么?” 卫靖本是乡下孩子,加上妈妈早死,和爹爹两人相依为命,也不知夫妻之间如何相处。以前他一心要娶于雪姐姐为妻,便总是倔著性子将其他女孩视为粪土,在海来打闹一年,又在山上和古怪的外公以及一群野猴相处三年,于两性相处之道竟没多大长进,直到那晚让李靡那姑娘搂了搂,这才觉得身为男人,和女人搂搂抱抱,的确是一件美妙而有趣的事情。 但他未经人事,并无多少经验,也不知如何表达才是得宜,摊了摊手,说:“你以前在龟王岛上换衣服,其实我偷看了几眼,当时你不知道就是了……” “你一直提龟王岛上的事做啥?”贝小路又羞又恼,猛站起身,踢了卫靖一脚,骂著:“没教养的猴子,我叫你偷看!我将你眼睛挖了!” 卫靖哈哈笑著,在屋顶上蹦跳,跑给贝小路追,贝小路轻功极好,卫靖也不输飞猿,两人在屋檐上奔跃追逐著。 卫靖一脚踩入屋顶上一处陷阱,那陷阱曲折深长,他一路滚进漆黑地窖,痛得动弹不得,心中大骂造这飞雪山庄的贝绿无聊至极,便连屋檐都要造些害人陷阱。 贝小路在上头取笑好半晌后,才差人将他救出,整备晚餐,邀他共享。 第193章 小白花主人4 樊军听他大略说到这里,哼了哼说:“那很好啊,两个家伙都活蹦乱跳,情投意合,可以准备成亲生孩子了,怎地后来又生变呢?” “你胡说什么,谁跟她情投意合,我有说我喜欢她吗?是她单恋本大爷!”卫靖气骂著,又说:“隔天她还是带著我四处玩,去看醉生岛上的白毛龟和梅花鹿,去采树上的鲜果,她将一朵花戴在头上,问我说这样好不好看,我说好看,她乐得差点摔下树来。” 樊军笑骂:“有这种事?我看是你加油添醋吧。” “我没乱说啊,她是乐得很。”卫靖哼哼一笑,想起前天清晨时分,醉生岛上迷蒙著一层白雾。 贝小路坐在树梢,他躺在草地上,贝小路向他扔糖,他接过便吃,十分悠哉。 贝小路伸手采了朵小白花,戴在耳上,低下头来喊他:“卫靖,小白花好看吗?” “好看啊。”卫靖嘴里塞了三颗糖,含糊回答著。 “小白花儿的主人好看吗?” “好看啊。” “乖,有眼光,赏你颗糖吃。”贝小路向下抛了颗糖,卫靖接了,塞入口中,和另外三颗糖滚滚撞撞。 “小白花儿的主人和你在大扬府上抱著那姑娘哪个比较好看?”贝小路又问。 “小白花儿的主人好看。” “你满口糖,越吃越甜。”贝小路愈加欣喜,又向下抛了颗糖,卫靖接了,仍放入口中,咕哝问著:“这糖多少钱一颗?” “这种糖是外国糖,是高级货,你可买不起。不过呢,你现在吃的这糖却是飞雪山庄自个儿产制的,比同种的外国糖更好吃。糖里的梅子香气浓醇,酸甜适中,大棠国本不产这种梅子,可我醉生岛上却有几株这种梅子树,是我爷爷以前从外国商船上偷来的树苗,种在岛上的。” 贝小路得意地说,居高临下见著卫靖口中塞了满嘴糖,双颊鼓涨,模样滑稽,觉得好笑,啊呀一声说:“不应该先让你吃糖,等会儿喂你其他东西,你便吃不出滋味了,快将糖咬碎了吞下,拔些草嚼嚼。”她腰间挂著两只木盒,装著大都是些糕饼糖果蜜饯之类的零食。 “我又不是羊,我不吃草。”卫靖喀啦喀啦地将口中的糖咬碎,吸吮梅子酸甜糖汁,咕噜噜吞下,只觉得满口芳甜,他想起以前和贝老太太在多马车上也赏过他一些酸甜蜜饯吃,知道她祖孙二人都喜欢吃这些蜜饯糖果,贝绿去盗外国梅子树苗,多半便是为了取悦贝老太太。 “小白花儿的主人和八仙楼其他七仙哪个比较好看?”贝小路再问。 “我没仔细看那七仙,应当是小白花儿的主人好看吧……”卫靖打了个哈欠答,伸手张向贝小路说:“我要一块咸糕,糖太甜了。” “你答得敷衍,小白花儿的主人不太满意。” “小白花儿的主人好看!” “乖——”贝小路这次抛下的糕点半橙半红,一边是柑橘口味,一边是红梅口味。 “小白花儿……”贝小路又要问。 “小白花儿的主人好看。”卫靖不等她问完,已经抢著回答。 “你连问题都没听完,别随口敷衍。”贝小路这么说,顿了一顿,才问:“小白花儿的主人,和小猴儿卫靖以前那鲑鱼姐姐,哪个比较好看?” “……”卫靖怔了怔,默不作声吃著糕点,装作没听见。 贝小路又问了一次,见卫靖神情古怪,便哼了哼说:“以前我也问过你,你那时没眼光、没见识,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答错了就没东西吃。” “嗯……贝庄主,你擒了李靡,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卫靖坐起身来,拨了拨头上的杂草,扯开话题。 “你管我有什么打算,关他个百八十年也好玩。”贝小路跳下树,落在卫靖面前,问:“你那鲑鱼姐姐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也记不太得了,头发长长的,说话轻声细语,不会爬树,也不会蹦蹦跳跳……” “我说的是样貌,不是言行举止!”贝小路哼了哼,说:“我便不信我输给了她。” 卫靖突然伸手点了点贝小路的鼻子说:“你的鼻子粉嫩粉嫩就挺好看、你的嘴儿红润润的也好看、你的眼睛和猴贝小路一样咕碌碌转也很好看、你的耳朵……” 贝小路听卫靖赞她五官漂亮,心中甜滋滋地,越听越觉得开心,卫靖说到她耳朵时,还伸手在她耳垂上捏了两下,麻痒麻痒,她挥手打开了他的手,背转过身,只觉得自己几乎都要瞧见脸上溢出的红了,说:“你可别没规矩。” “但我想还是于雪姐姐好看些……”卫靖喃喃自语。 贝小路觉得像是给人从头顶淋了一盆冷水,抿著下唇一会儿,这才说:“我才不信,猴子的眼光怎能和人相比。”她这么说,却不转回身,只是反手将糕点推到卫靖身旁,冷冷地说:“你吃吧,尽管去想你那美丽姐姐吧。” 卫靖也不客气地伸手翻找他喜欢吃的东西,他见贝小路背对著他不说话,知道自己惹恼了她,想说些什么缓缓气氛,却又不知她爱听什么,想了半天,只好说:“你别担心,于雪姐姐已经上了天,说不定早投胎转世成了小婴孩,这世上便没人能赢你了。” “哼——”贝小路却越听越怒,又不知找什么借口发作,微微撇头见卫靖将她两只糕点小盒翻得乱糟糟的,恼怒地起身要走,卫靖追上去问,她便只说:“我得去和庄中弟兄姐妹们开会讨论如何处置李靡。你尽管吃,最好噎死你,让你上天去和你那姐姐相好,这可正好,以前她大你几岁,现在你年纪和她差不多了,可以生个鬼娃娃了。” “……”卫靖昨日和贝小路四处游览,看花看草、赶鹿追兔子,尽管这些是他在山上每日都在做的事儿,但和贝小路一起,竟多了一番说不出的喜乐滋味,卫靖便也不自觉地让著她、讨好她。 但此时见她说来说去便是缠著于雪姐姐不放,几句话又十分阴损,美好气氛一下子飞去大半,心中有气,便不再讨好她。 卫靖闷不吭声跟在她背后走了一阵,觉得百无聊赖,便自个转向去玩,闷了一天,没再见著贝小路,回到飞雪山庄询问,却被庄中人马挡著,说是庄主忙得很,没时间招呼他。 卫靖见贝小路竟对他摆起庄主架子,更加气恼,待得天明,便要了一只小舟,独自回到大扬府,以猴堂堂主的身份宣泄大闹一番。 ……… “原来如此,那小庄主可也真难伺候……”樊军听卫靖这么说,苦笑几声。 “就是说呀,你的曲姑娘便十分善解人意,很识大体。”卫靖抱怨著:“你想想,要是曲姑娘一天到晚在你面前说于雪姐姐的坏话,你还会喜欢她吗?” “你少扯到我和子燕。”樊军斜了他一眼。 卫靖突然想到什么,问:“曲姑娘找过你喝酒了吗?” 樊军一愣,陡然明白那晚曲子燕提著酒菜找他说话,原来是卫靖出的主意,笑骂著作势要敲他头,说:“我就觉得奇怪……” 卫靖侧身闪过,摇摇手指说:“我警告你,我可不是三年前的小孩,你再打我头,我可要将你揍得喊我爷爷!” 第194章 小白花主人5 “你真能吹牛。”樊军哈哈一笑,他本好武,知道卫靖和杨仇飞学艺三年,本便好奇得很。 此时手一痒便想试试卫靖身手,他右手连闪两下,朝卫靖的脑袋窜去。 “太慢、太慢……”卫靖从容闪身,避开樊军攻势,手一撂便勾著樊军手腕,呼喝一声想要将樊军扭倒,但卫靖出力同时,却觉得樊军手腕猛一震,弹开了他的手。 卫靖吒舌之余,又伸手抓著樊军领口,向后一仰想要摔他,但樊军马步一沉,没让卫靖拉倒,且反手握住卫靖手腕。 “擒拿术我也会!”樊军挥甩两下要将卫靖拐倒,但见卫靖像猴儿般顺势翻了个筋斗,便解开了他的擒拿。 樊军张口赞一声,向前猛冲一步,双掌按在尚未站定的卫靖身上,施力一推,将卫靖推得腾空飞起,说:“若我用拳,你定要吐血了。” 卫靖在空中又一翻身,踩在树干上,借力一蹦,反弹踢出飞腿,樊军仰身闪避,卫靖那飞腿却急急收回,窜在地上蹲得极低,去按樊军膝盖,樊军抬脚要踢,卫靖已经绕到樊军背后,且顺手将樊军的右手扭至背后,一手扣著樊军手腕,一手紧抓樊军手臂,要施以擒拿手法,边说:“我能将你手扭断……” 卫靖还没说完,樊军身子腾空打了个转,化解了右臂的扭势,跟著一声吆喝,手臂肌肉剧震,卫靖的双手如同握著一只炮竹,而那炮竹登然爆炸一般,掌心虎口微微发麻著。 “哇!”卫靖在山上长年打铁,练就一身怪力,要在樊军面前逞逞威风,却连他手臂都抓不牢,颇为懊恼;樊军更是讶异自己绷臂一震,竟没能将卫靖双手震脱。 两人便这么呆立互视了一下子,卫靖赶紧变招再想拉扯樊军手臂,却已慢了一步,樊军左拳已经抵上他的下颚,轻轻顶了几下。 “哼——”卫靖对自己的擒拿手法颇为自负,以为此时他的身手已和樊军不相上下,但几招下来,樊军游刃有余,刚猛兼备灵巧,比身形速度卫靖占不了多少便宜,比力气更是吃亏许多。 更没料到樊军能够以硬气功震松他的扣拿,心中又是佩服又是不甘,心想可得找机会向外公求教一番,看看如何才能破解樊军这震手功夫。 然则他这时嘴巴仍不服输,说:“你力气大,我扣不住你,但倘若我不是空手去擒你手,而是以铁勾子勾进你手腕骨肉,你硬气功再蛮,乱震也只是将自己筋骨给震坏掉。” 卫靖和杨仇飞学艺几年,剑术没有太大进展,倒是擒拿造诣略有小成,还将这套擒拿手法融入他的八手中,近战时若他以八手的乌钢勾、月儿铁刀来勾人人腕、割人手脚,威力的确不容小觑。 “少说大话,你有兵器,我难道没有,若我拿著拐子,你要勾我手也不是那么容易。”樊军哈哈笑著,又说:“不过我那副凶恶拐子却是你替我造的,你这小子多才多艺,打架吵架、打铁铸剑、闹事搞怪样样精通,这点我便远不如你……话说回来,你能和我斗至如此,已经很棒啦,我和你同年岁的时候,说不定打不赢你。你力气大,施展擒拿路子,扣拿之间优势极大,若再花些心思练练打拳踢脚,刚柔并济,可不得了……” “哼哼,这当然!”卫靖听樊军这么说,便得意了,他又说:“你用那大龙拐子和人打过架了吗?” 樊军便将他那晚以一双巨龙拐子大战唐彪兄弟的情形告诉卫靖,卫靖听得津津有味,直嚷嚷:“哈哈,吓死那些王八蛋!” 卫靖得意地对樊军说:“那副拐子最厉害就是那道长长的龙鳍,以后不管和谁打,不管人家刀子多大,你便用那龙鳍去硬碰,包管将敌人的刀剑打坏,轻则卷曲破口,重则断成两半,且那龙鳍还能当作锯子用,你想那么凶烈的龙鳍在人身上划上一下,可多严重呀!” “你让我划几下试试!”樊军笑骂著,忍不住盘算著若是他以那副巨龙拐子和神武堂藤田加胜相斗,不晓得有几分胜算。 两人正打闹间,忽然远处骚嚷大作,卫靖和樊军相视一眼,都说:“总坛回报的人马来了。” 此时天近黄昏,胡白正忙著准备晚宴,这阵骚动人声,自然是前往总坛通报的无双堂人马捎来了回报。 卫靖和樊军赶紧奔向大厅,大厅上吵杂一片,许多宾客仍然围著杨仇飞畅述往事,缅怀昔日剿匪那些豪情壮举。 与会的各地帮会首脑们,在杨仇飞成名时大都年幼,甚至尚未出生,杨仇飞的盛名近乎传说。 在李晟英雄会时那剿匪大战,杨仇飞和卫云五坐镇后军,他们便也未亲眼目睹这剑王风采,加上杨仇飞性情孤傲冷僻,当时每日便只顾著与卫云五研讨铸兵之道,对其他宾客不屑一顾,大伙儿对其可是好奇、敬畏远大过心折钦佩。 此时见杨仇飞成了个白发老人,举手投足间却仍不失大侠风范,神态高傲倒不难相处,虽隐居山中,但对一干与会帮会平日行事作风如数家珍,言谈间也拣几件好事赞上一二句。 一干汉子前来参与这英雄会,本来费尽心机想要巴结李靡、讨好闯天门,心中难免觉得有一丝窝囊。 此时能和剑王称兄道弟,听得剑王一两句赞美,可是个个心花怒放,一副要将剑王拥成剿匪共主的态势。 有些帮会头头甚至暗中串连,都说:“八长老尽管智足,但行事作风不免保守,且调度上总有些偏袒自家人,他们自己躲回总坛准备,要咱们匆忙成军支援前线,到时候一阵烂打,咱们不免死伤惨重,最后才让闯天门主力收尾,坐享渔利。” 也有人说:“闯天爷的后人生死未卜,大伙儿人心惶惶,现下有剑王坐镇,咱们未必要照著八长老号令行事,剑王智勇兼备,又是闯天爷的生死兄弟,咱们站在剑王这边,可不算反闯天门,若是能一举救出帮主李靡,那又是另一件美事。” 此时主厅上晚宴再开,一道道餐食上桌,总坛帮众有模有样地说了些闯天门传递消息时的口号惯语,跟著恭恭敬敬地向杨仇飞鞠了躬,朗声说著:“闯天总堂八位副堂主得知剑王杨老先生前来与会,都称道是咱们闯天门全帮上下、各路剿匪英雄、海来千千万万市民们的福气,闯天门上下可要将杨老先生奉为上宾,不得失敬怠慢。八长老此时身挑重担,正于总坛日夜商图剿匪大计,一方还要计画援救帮主,只盼杨老先生能赶赴总坛,与八长老齐心出智,共商大策。” “这有什么问题,这两天让我歇息歇息,和老兄弟们叙叙旧,便去和长老相见。”杨仇飞淡淡地说。 “八长老说老先生智勇双全,一言一语都贵如金石,长老们商图大计本耗费心神,都想听听老先生提供宝贵意见,说无论如何都希望老先生尽快动身,一刻也别耽搁了。”那传递消息的帮众拱手说。 杨仇飞哈哈一笑,说:“八长老越老越谦虚啦,以前咱们杀土匪,都是按照八长老计画行事,你回去便和八长老说我也盼著去和他们叙叙旧,可这几日大扬府上的各路群豪便要成军出阵,我多待几日,提供些打土匪的经验,也利于剿匪大计。” 那帮众点点头,又说:“八长老盼能尽早见到杨老先生,希望老先生这便与我同行赶往总坛,总坛早已备妥盛宴要恭迎老先生。” 第195章 小白花主人6 卫靖突然打岔,叫喊著:“我外公远道而来,还杀了一批土匪,你也让他先将晚饭吃了成不成?” 卫靖此话一出,各路帮会人马立时鼓噪附和,嚷嚷著:“八长老镇守闯天门总坛,这儿便让剑王坐镇,大伙儿分进合击,有何不可?” “是啊,八长老一向以智闻名,难道没了剑王便成不了事吗?” “他老人家辛劳赶来,便让他歇息歇息吧,急个什么劲!” 那帮众尴尬赔笑一阵,只说要老先生好好歇息,他会将众人意见回报八长老。 主菜上桌,席间杨仇飞酒来便饮,有问必答,和以往孤僻性格差异颇大,便连水半天都挤到了剑王身旁,攀谈了好多句话,见杨仇飞让其他人拥著说话,插不上口,便拉著卫靖要他转述自己许多看法。 一直到了深夜,大伙儿醉的醉、倒的倒,大伙儿渐渐散了,杨仇飞这才在月临堂的安排下,挑了听风轩一处静僻房间歇息。 “当真老了……”杨仇飞走至桌边,双手按著桌面,皱著眉头摇摇晃晃,卫靖瞧来不对,上前问了几句,杨仇飞起初不语,跟著苦笑了笑,要卫靖拿点热茶盆子。 卫靖第一次见到硬朗的杨仇飞此时摇摇欲坠,知道他喝得多了,赶紧备妥了热茶脸盆,再回到房中时,只瞥见杨仇飞正捧著肚子,呕了一桌。 猪肉先生接过了卫靖手上的热茶和脸盆入房,水饺嫂则仍挡著卫靖,不让他入房,她苦笑著说:“老先生不想让你瞧见他吐。” 卫靖点了点头,茫茫然地靠著墙壁发楞,卖艺叔则在廊道一端,负责守著不让其他闲人闯来,在更外头还有月临堂的人马看守,将一干尚未尽兴,想要找剑王再喝的宾客挡在听风轩外。 一会儿猪肉叔捧著脸盆出来,朝卫靖使了个眼色,卫靖这才进房,见到杨仇飞背著手在窗边吹风,便上前问:“外公,你身子如何?” “小子,你方才说那李靡此时仍在那小庄主手中?”杨仇飞呼了口气,问。 “是啊……”卫靖点点头,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说来,说到贝小路以风筝劫走李靡时,杨仇飞哈哈一笑,说:“不愧是王八蛋贝绿的后人,胆子可真大。” “胆子大的人多的是,但有胆无谋有什么用,贝小路劫走李靡只是好玩,却闹坏了咱们全盘计画。”卫靖气呼呼地说,又将他们在飞雪山庄遭到海盗伏击一事也大致说来。 “那有什么办法,王八蛋的孙女便是个小王八蛋。”杨仇飞皱起了眉头,以手指轻叩窗沿,说:“这下可好,老不死将那些与他们疏远的人马派去前线打土匪,跟著要大扬府上的各路人马做二线支援,自个儿与亲近的人马坐守总坛,等于已经夺了实权,若是不能趁著剿匪大战时除去老不死,等到平定四方土匪之后,老不死的地位便固若金汤了。” “即便是如此,外公你也可别傻傻地去总坛和老家伙叙旧呀,他们知道你的名号仍然响亮,不敢公然对你怎样,嘴上说是要听你的意见,其实是骗你去总坛,在你的饭菜里下药,要毒死你!”卫靖大发议论。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岂会上当。”杨仇飞默了半晌,又说:“现在便要将声势做大,让那八个老不死自个儿来见我,才有机会除去他们,老不死想要独揽剿匪功绩,怕剑王掠了美,将咱们当作夺权路上的绊脚石,未必猜想得到我杨仇飞敢当著大家的面斩他们脑袋,只不过现下没了李靡,动手之后绝难全身而退,啧啧,贝绿呀贝绿,你这家伙生前老和我唱反调,便连你孙女儿都要来坏我大事……” 卫靖跟著骂了几句,说:“外公,不如这样,咱们去醉生岛要人,那贝小路尽管不识好歹,但对剑王这块招牌也总有些敬畏,倘若她不放人,咱们便硬抢,将李靡抢回来对付八长老……”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杨仇飞让窗外一阵夜风拂面吹过,打了个冷颤,摇摇头说:“老了……老了……”跟著又对卫靖说:“我多喝了几杯,脑袋有些不灵光,没法想太多事,你先去睡吧。” 卫靖还想讲些什么,但见到杨仇飞坐在桌边歪著头闭目沉思,心中有些不忍,便将杨仇飞扶上了床,替他盖上被子,独自出房。 他走下楼,来到了幽静庭院,忍不住朝著醉生岛的方向暗暗唾骂著,转念一想,便要去找樊军商量,正要动身,突然前头一个人影拦住了他。 “堂弟,好久不见啦。”那人是卫芷芊,卫芷芊个头和三年前相差不大,模样成熟漂亮许多,她嘻嘻笑著说:“你足足长高一个头呀。” 卫靖见是堂姐,颇为讶异地说:“小堂姐,原来是你呀,我听大伯说你和中芸堂姐不是不来吗?” 卫芷芊看了看左右,将卫靖拉去了静僻无人的地方,神秘地说:“上次的事闹得过火了,爹爹担心这次又出乱子,本不愿让我和姐姐来,但我们听说你来了,而且还当上堂主,都想来看看这三年不见的小堂弟现下成了什么样子。” “原来你们倒关心我。”卫靖打了个哈哈,也看看四周,见到卫芷芊欲言又止,便主动说:“堂姐你放心,我现在可是乖孩子,绝不会闹事的,那些坏蛋反贼刺客什么的,我早和他们没再联络啦……” “是吗……”卫芷芊有些怅然所失,却不死心地问:“你和那个公孙遥当真没有联络?” “当然,他可是刺杀李靡的刺客,是通缉重犯,我怎么能和他联络?”卫靖故意这么说。 卫芷芊张大眼睛看了卫靖几眼,神情黯然,冷冷地说:“堂弟,三年不见你,你变许多了,现下你是闯天门堂主,位高权重,说起话来也不一样啦。” “卫靖试探著问:“是中芸堂姐要你来向我打听公孙遥的消息吗?” “是我自作主张来问你的……”卫芷芊幽幽地说:“不过,我想姐姐比我更想知道他的事儿吧,她有太多话要和公孙遥说了……我想你和公孙遥曾是朋友,所以来向你探探,可是咱们的堂弟小卫现下成了卫堂主,早不和通缉犯作朋友了,那便算了……” 卫靖听她语气怨怼,神色轻蔑,知道她恼自己将公孙遥说成通缉犯、坏蛋,以为自己坐上堂主之位便瞧不起以往朋友。 卫靖又想这大小堂姐都对公孙遥倾心,三年之后还惦记著他,不禁感佩,有些后悔自己将话说死,便改口说:“不过这英雄会终究也是一场盛事,若是公孙遥此时活著,说不定也会来凑凑热闹,若是我认出他来,便替两位堂姐带几句话,你们想和他说什么呢?” “卫堂主替咱们向通缉重犯传话,不怕惹祸上身?”卫芷芊白了卫靖一眼。 卫靖解释:“公孙遥不论如何,总也是我的朋友,若是他当真混入了英雄会,倘若让我认出也罢,要是让无双堂、豹子堂的人给认出,可要给五马分尸了,我就怕如此,所以在外人面前总得说些符合帮规的场面话。” “怎么你把我当外人呀!”卫芷芊哼哼地说,神色中又是担忧又是欣喜,著急说著:“是啊,他要是让无双堂、豹子堂的人马认出,必定性命不保啦……” 第196章 断剑1 卫靖说:“我不是将堂姐你当外人,我是怕堂姐你口风不紧,反而害了公孙遥,这样好了,这些天我要几个朋友盯紧点,若发现了他,便召集人马暗中将他擒下,扒了他的衣服,洗得白白净净,交给两位堂姐严刑拷打。” “你说话还是不正经。”卫芷芊噗嗤一笑,说:“若能如此阻止他再闯大祸倒也不错,不过衣服便别扒了,直接交给我姐姐严刑拷打吧。” “这个一定……”卫靖又问:“不过倘若擒不下他,至少也传几句话,两位堂姐有没有话要对他说的,说不定他听了,感动得涕泪纵横,爬呀爬地去和你两姐妹认错。” 卫芷芊哈哈一笑,却又一愣,欣喜神色一下子飞散许多,淡淡地说:“别开口闭口便扯到我,我是瞧在我姐姐的份上,才向你探探消息,公孙遥这个人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这么说时,侧转过身,捏了捏身旁一株树的叶子,补上一句:“顶多就是老同学罢了……” “我明白。”卫靖点点头,知道卫芷芊和姐姐喜欢上同一个人,但三年前在卫家剑庄时,公孙遥便和卫中芸成了一对儿,卫芷芊心中百感自是不言可喻。 “见月梅下金叶之誓,此生不渝。”卫芷芊突然开口:“若是你见了他,便和他这么说吧,他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卫靖当年和公孙遥流落地底时,听过公孙遥睡梦呢喃,死缠烂打追问一番,约略知道他们在见月梅树下的誓言,与那卫中芸赠与公孙遥金花叶子的事。 因此这时一听便知其意,是要公孙遥知道当初在那见月梅树下的约定仍然算数,卫中芸至今仍等著他,且会一直等下去。 “话说回来那小子也真是个混蛋,要干啥也不说清楚,平白让我堂姐等了这么些年。”卫靖拍著胸脯说:“我会和他说的。” “那就多谢你啦……”卫芷芊神色已不若方才兴奋,反像是置身度外一般,向卫靖道别,转身去了。 ………… 自从李靡遭劫、八长老返回总坛之后,每日午宴、晚宴皆冷清许多,宾客们大都三五成群各自在大扬府各处散聚,自找乐子,谈武的谈武,论剑的论剑,再不便是在月临堂的规划安排下编队整备,组织抗匪队伍,他们都没太大兴致准时参与主厅宴席,反正庭院流水宴席也不缺醇酒美食。 这一日却有些不同,到了傍晚时分,主厅上又热闹许多,尚未开席便近满座,人声鼎沸,大伙儿一来是想尝尝胡大厨子新引进的数种异国美食。 更重要的便是晚宴上的神兵赛,卫家两兄弟穿插的比剑戏码,大伙儿都在猜想,今年这兄弟相争的戏码,又会上演什么好戏。 杨仇飞、卫长青、卫开来等都一一入座贵宾席,闯天门仆役们端著一只只大盘上桌,那大盘分为两层,底下是油滑木板,上层是黑铁板子,盛著一块啪吱作响、喷冒蒸烟的大块牛肉,间隙还摆著萝卜雕花、糖衣煎蛋、青翠豌豆等配菜。 卫长青见杨仇飞冷冷瞧著那肉排不动声色,便哈哈一笑,说:“剑王,这是外国肉排,要用刀叉切著吃,外国人不用筷子的。”他一面说,一面捏起那钜齿小刀,将那牛肉切下一块,叉起来一看,却皱了皱眉,说:“这人一多,菜便做得含糊了,肉都没熟,腥红红的!” 卫长青碎碎念著,唤来奴仆嚷著要换一份熟的,却见到杨仇飞也切著那半生不熟的肉排,一块一块送入口中,不屑地看著他。 卫长青怔了怔,又瞧瞧弟弟,卫开来对这肉排间中腥红似乎也不以为意,从容吃著,还贼贼瞅著他笑。 “大哥,这外国肉排本便不食全熟,这么一大块肉,全熟便显得老韧难嚼,剑王云游四海,去过的国家自不会少,又岂会不知?”卫开来摇头笑著,还以手巾抹了抹嘴。 “我当然知道杨老先生不可能不会用这外国餐,我只是随口说说,我这弟弟就会和我作对,哈哈。”卫长青故作大方,转头对杨仇飞抱怨,想化解洋相尴尬,杨仇飞也不理他,撇过头去。 卫靖和樊军等坐于一桌,食胜天的堂众推来餐车,喊著:“汤来啦——” 大伙儿有些傻眼,看著仆役将一碗一碗的东西,那东西底下是个瓷杯,上头顶著个焦黄包子,鼓涨涨的。 “这啥玩意儿,汤在哪儿?”水半天怪叫著,用筷子去刺那焦黄包子,包子皮一揭开,里头冲出一股扑鼻香气,是浓稠汤汁。 “原来汤在包子里。”“胡大厨子便喜欢做这些怪东西。”“烫死我啦!”一干人吃得新奇好玩,吵吵嚷嚷著。 另一边陈块和张三龙抢著吃生鱼拼盘,卫靖流落地底时吃了不少生鱼,他不懂料理,当时切了便吃,自是腥臭,此时对这生鱼有些忌讳,说什么也不吃,只挟了生鱼旁的生菜和萝卜泥。 “萝卜泥掺牛肉不错,还有菜泥呀?”卫靖觉得那萝卜泥清香宜人,配半生牛肉吃来挺对胃口,见到一旁还有块青绿泥膏,便挟起大大一块,配著热烫牛肉吃下,入口尚觉得满口奇异清香。 下一瞬间便觉得这“异香”未免过了头,在他鼻子里狂冲猛窜,冲得他耳鸣鼻呛,像是呛水一般,他停下动作、屏住呼吸,热泪盈眶,配著汤饮将口中的“菜泥”缓缓吃下。 “咦?小卫,你吃了什么怎不说话?”樊军好奇问著,叉著整块牛肉一口一口啃,连切都不切。 卫靖抹抹眼泪,轻咳几声,看著四周还有不少小碟子中盛著那青绿菜泥,便说:“这菜泥是我老家盛产的小绿瓜,清香味美,比当世最甜最美的蔬果都要好吃,胡大厨子手艺可真道地,我一吃就想家了。” “有这种瓜?我怎地都没吃过?”樊军、水半天、老许等人都颇为好奇,一人拿起一个小碟子,嗅著那青绿菜泥。 “这玩意要一口吃下才能感到那股美味,别糟蹋了,来来,大家尝尝!”卫靖热心地替要每个人将那菜泥抹在肉上,他见到樊军那块肉大,便多拿了两碟子菜泥,在那肉上叠成一座小塔,对樊军说:“你嘴巴大,一口吃下。” “哼哼……”樊军见卫靖眼神中藏著诡诈,嘿嘿一笑说:“这多半是青辣椒泥,沾著生鱼去腥用的,你小孩子怕辣,吃了一口辣出眼泪,便想骗大家吃吧。” “是啊,我最怕辣,我想你们应当也怕……”卫靖吐吐舌头说。 “瞧你长得高壮,骨子里分明还是个小孩。怕辣?你看著,辣椒我是这样吃的!”虎哥哈哈一笑,抓起一旁碟中几只红辣椒,放入口中嚼。 “大男人怎么会怕辣?”樊军也哈哈一笑,一口将那肉块和一大陀菜泥塞入口中。张三龙、水半天等也纷纷将涂满菜泥的肉塞入口中,都取笑著:“哈哈,小卫怕辣!”“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花样真多,咱们假装上当吧!” 大伙儿囫囵嚼了几口,只觉得口中那辣味极不寻常,像是鞭炮爆炸一样,在鼻腔炸开,一路炸上脑子。 “哗——这不是普通的辣啊!”张三龙狂嚼数口数口终于受不了将肉吐出,捂著嘴不停呛咳;虎哥猛灌烈酒,只觉得那脑袋里像是装了铜锣一样铿锵鸣响; 樊军嘴巴鼓胀胀的,他口中的菜泥是其他人的三倍,此时捏著两额太阳穴不停按揉,微微翻著白眼,不由得也落下了几滴英雄泪。 第197章 断剑2 陈块、张大妈、王道士、余二腿等在那生鱼上桌时便尝了点这绿菜泥,知道这股味儿,在卫靖说得天花乱坠时也不说破,此时见著几个不怕辣的男人泪流满面,纷纷轰笑。 “哇哈哈——”卫靖大笑著拍著樊军的肩叫著:“樊军也在想我的老家,真奇怪!” 卫靖等正嬉闹间,那些等著瞧好戏的各路汉子们早已按捺不住,都嚷嚷著:“吃饱饭,要看戏啦。”“台子架好了没,两位卫老师可以开演压箱戏码了吧!” 卫开来抹抹嘴,向身旁的侍从低语几句,那侍从频频点头,跟著朗声说著:“各位佳宾、弟兄好汉们,依卫老师之见,现在海来遭逢大难,土匪横行,闯天门帮主又遭劫持,这等比斗玩赏的戏码能免则免。” 那侍从此话一出,立时惹得众宾客一阵鼓噪,纷纷嚷著:“什么话儿,这比斗演武在英雄会、神兵会上行之有年,大伙儿都爱看,怎能说取消就取消!” “卫老师,大伙儿马上就要去打土匪啦,咱们流血打杀,你们不过流几滴汗,这么小气。” 此时帮主李靡、八长老皆不在席间,那些粗豪汉子们说起话来便也无所顾忌,连连叫喊。 一些乖觉机伶的家伙倒还晓得闯天门早成立了个剑堂,三位卫家兄弟皆任副堂主,此时卫长青、卫开来可不若以往仅为席上贵宾,而是闯天门中人了,得罪不起,便说:“李帮主吉人天相,自会平安归来,卫老师定是想将这压箱好戏献给帮主,也无可厚非,大伙儿自当团结一心,齐力抗匪才是呀。” 卫开来也不理底下那些叫嚣汉子,笑眯眯地自顾自喝著饭后凉茶。 卫长青却起身清了清嗓子说:“各路英雄稍安勿躁,听我一言。我二弟无非是顾及在这剿匪时刻,无双会的弟兄正在前线打杀,咱们却在后头玩赏看戏,似有不敬,但我却想大伙儿既都愿意出一份血肉身躯,也无须分别先打后打,咱们这些铸剑师父不能打也不能杀,除了提供兵刃武器之外,编排些刀剑戏码慰劳军心,实也是为抗匪大计尽一份心,大伙儿酒足饭饱、玩赏尽兴,更加卖力地打土匪,岂不皆大欢喜,那些繁缛小节,是英雄的也无须计较。” 大伙儿听卫长青这么说,纷纷附和,鼓掌说:“还是卫家大哥说得有理。” 卫开来也点点头,笑说:“大哥说的是,我便是太拘谨了,既然各位都想瞧斗剑戏码,我也不好再推辞啦。” 卫长青见弟弟少见地附和自己,不禁得意,也觉得自己一番话说得挺好,便继续说:“但我又想,咱卫家比剑比了这么些年,许多段子大伙儿也瞧得腻了,这次难得剑王杨老先生也来共襄盛举,咱们后辈可不敢班门弄斧,不如恭请杨老先生将此行所携之兵刃展示一番,让咱们这些小辈开开眼界。” 卫长青这么说时,转头看向杨仇飞,杨仇飞只是淡淡地说:“好啊。” 卫长青面有喜色,立时转头,大声吩咐身后剑庄侍从:“去将咱们卫家剑庄最好的家伙取出,可别自大,小觑剑王,那可是大大不敬。” 大伙儿本来听卫长青唠叨缠夹,尚不明白他要搞啥把戏,听他大大恭维杨仇飞后便要随从“拿家伙”,竟似要挑战剑王所铸兵刃。 大伙哗然一阵,纷纷叫好:“有好戏瞧了!” “卫家大哥这次豪气许多呀!” 宾客之中一些年纪长、见识广的,还记得二十来年前那场英雄会上,杨仇飞以一干古怪兵刃连断四十余把卫家剑的事迹,都说这次卫家兄弟彼此倒是和睦,原来是要齐心向杨仇飞讨回面子啦。 杨仇飞将杯中茶水喝干,还是淡淡地答:“好啊。” 大伙们见杨仇飞豪爽应允,叫好声更盛,茶水店老板来到杨仇飞身后,低声交谈几句,点头退去,和卖艺叔、猪肉先生低语半晌。 知道此时情势纷乱,各路人马之中多的是年轻汉子,对杨仇飞的印象模模糊糊,若要大伙齐心力捧杨仇飞和八长老抗衡,终须来个技压全场,否则难以服众。 茶老板等交谈几句,也纷纷赶去取兵刃。 卫靖见这场面如此热闹,自是不愿缺席,像个苍蝇般四处绕。 杨仇飞却不怎么理他,他又到大伯、二伯附近探探,只见两派卫家剑庄的子弟、现都为剑堂的堂众们,纷纷将一支支华美长剑,血气大刀抬至场边,可是瞧得心痒难耐,拉著人便提出诸如无双堂副堂主捉对比斗的规矩,想要亲身下场参与,奈何他的提议没人理睬,有外公坐镇,他也不好胡闹,绕了一阵又回到樊军等人席间。 这时樊军、虎哥、张三龙等倒和附近几桌汉子们比起吃那呛辣菜泥,这桌一人吃一片鱼生堆上一匙菜泥,那桌便吃下一片鱼生叠两匙菜泥,大伙儿吃得满额青筋、脸上带笑、笑中有泪,陈块又叫侍从取了数盘鱼生切片和一罐子菜泥上桌,说:“这玩意儿越吃越有劲儿,咳……咳咳!” 卫靖见这些家伙玩这无聊游戏玩得十分起劲,也不理他,只好自个儿专注看著台上,只见到卫长青的学生们已将数柄刀剑置于台上木架,另一边茶老板、卖艺叔等也捧著一批长剑上台,卫靖低喊出声:“是十二月剑!” 只见茶老板等将那些长剑纷纷置上卫家学生准备的木架上,三只木架上摆了十二柄长剑,十二柄长剑柄鞘样貌皆异,有长有短,便连名堂也有巧思,左边木架上四只剑名为“正月”、“杏月”、“桃月”、“梅月”,中间木架上四柄剑名为“榴月”、“荷月”、“兰月”、“桂月”,右边架上四柄剑名为“菊月”、“良月”、“冬月”、“腊月”。 这十二月剑的名堂是卫靖想出来的,本便是为了在英雄会上博个满堂彩,再顺势献给李靡。 尽管杨仇飞当时觉得这么搞法俗气别扭,但想想下山杀八长老本本非易事,要服众难免媚俗,便也放手让卫靖自百兵谱中挑出十二柄剑,打造华美鞘饰,再安上个有模有样的名号。 此时卫长青主动提议“交流”,杨仇飞动用这十二月剑,自是要在上千宾客面前予其当头棒喝,技压全场。 这十二柄剑是卫靖亲自从百兵中挑选而出,知道其剑之好,倒觉得李靡遭劫、八长老不在,这时搬出十二月剑,不免可惜。 台下宾客个个交头接耳,更多的铸剑师父屏住了气息,都想知道那十二月剑华美剑鞘之下,是什么样子的神兵利器。 “话先说在前头,现在可不是神兵赛、斗五剑什么的,并非当真要区分高下,咱们便各派个人按照试剑套路对对剑,让大伙儿开开眼界,瞧瞧剑王神兵。” 卫长青朗声说著,随即朝学生群中喊了几声,立时跳出了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应答。 那汉子纵身跃上三尺高台,走至在卫长青一方剑架最右侧,要拿取那黑木架子上一柄白鞘长剑。 “等等,戚师父,从左边的剑拿!”卫长青大声提醒那中年学生,还不忘补上一句:“杨老先生是闯天门上宾,总不能失了礼数。” 众宾客们都不知卫长青这样矫作有何用意,但大都记得在上一次的神兵赛中,卫开来聘请名师指导学生使剑,在斗五剑的戏码中差点将卫长青一方杀得全军覆没。 这么想来,这戚师父定也是卫长青有样学样,重金礼聘来在英雄会上持著卫长青一方的宝剑下场比斗的剑师了。 第198章 断剑3 只见那戚师父步履矫健,两步便转到了左边剑架,取下了最上方一柄宝剑,模样倒是朴素许多,拔剑出鞘清耍了个剑花,干净俐落。 卫靖见那剑中规中矩,和以往卫长青展出的漂亮宝剑有些不同,倒有些后悔自己将十二月剑的剑鞘饰品造得夸张了,相较之下不免过俗。 几个学生抬著木桩、草人上台,让那戚师父斩了几剑,有模有样地介绍此剑之好,随即收剑后退,立于台边。 大家也将目光转到了茶水店老板身上,那茶老板平时性子高傲,平时开店贩卖茶水饭菜都是一副“嫌我家菜难吃,那就去吃屎”的态度。 此时要他像个杂货老板一般介绍宝剑,倒十分别扭,他也取下十二月剑中的“杏月”剑,杏月剑鞘是雪白木身包著闪亮银片,茶老板拔剑出鞘,众宾客都哗了一声,那剑身上骨子里是乌钢,表面上了一层白亮银漆,闪耀亮眼。 茶老板也不介绍,随手朝那木桩一斩,杏月剑本非重剑,却像是切萝卜一般将那木桩一切为二,茶老板自个儿也没料到此剑之利,一斩之后还怔了怔,才说:“真是好剑!” 宾客们爆出了如雷掌声,也有些人迫不及待催促叫嚷著:“两个人砍木头做什么,还是对对剑吧!” 几个卫家学生上台,将木桩、草人收去,戚师父上前几步,向茶老板拱了拱手,摆出了个试剑套路的剑招。 茶老板向来使刀,更不懂这试剑套路,只好硬著头皮将长剑横摆,迟疑了一会说:“我倒没练过这试剑套路,咱们随意比划吧。” “无妨。”戚师父点点头,长剑缓缓刺出。 茶老板见戚师父出剑缓慢,却不知这是试剑套路时的礼仪,还以为是戚师父见他不会套路,瞧不起他,有意相让,不禁心中有气,将剑作刀来使,猛朝戚师父横横斩去,逼得戚师父回剑挡架。 铿锵一声,戚师父手上那剑断为两截,茶老板手中的杏月剑也崩出了一个大卷口连著两道裂痕。 “杨老先生所铸神剑,果真不同凡响。”卫长青也不在意己方长剑断成两截,恭恭敬敬地举杯对著杨仇飞一口喝尽。 戚师父手中长剑甫断,立时转身至剑架上取下第二柄剑,茶老板也将那砍出缺口的杏月剑放回身后剑架,取下十二月剑中的荷月剑,两人持剑再战,数招之后,戚师父长剑又断,荷月剑上也增了数只大口。 接下来四战皆是如此,卫长青之剑尽数崩断,杨仇飞的十二月剑则都只是出现缺口。 卫靖啧啧几声,他与杨仇飞炼剑三年,知道外公对冶炼钢材有独到心得,十二月剑所使用的改良乌钢,早已超出海来市上等乌钢许多,但大伯这几把剑外观不甚起眼,且纷纷折断,但却也将十二月剑击出严重缺口,再战必断。 卫长青留意到底下的宾客见他一方的剑六战皆断,纷纷露出取笑神情,便挥了挥手,笑说:“戚师父,礼数够周到了。” 戚师父听卫长青这么说,便放下了本已取起的长剑,又走过了两个剑架,取下右侧一只剑架上的白鞘长剑。 卫靖见那剑剑鞘宽厚,知是厚实重剑,重剑劈砍之力不比刀差,但灵活度便逊色许多,本来薄剑重剑各有优劣,但神兵比试本便是满足闯天门帮主的玩赏节目,对比试公平上的旁枝末节也不甚讲究; 且神兵决赛时,各家铸剑师父多半聘专人上场比试,比兵刃也比身手,那持使薄剑之人,时常也以轻灵身形、精湛剑法胜过那些持使重兵刃的家伙。 然则此时的茶老板却非剑术好手,卫靖瞧他顺手要去取轻灵的桃月剑,便大喊出声:“茶老板,拿右边架上第三柄剑!” 茶老板听了卫靖叫喊,转头看他,卫靖大声喊著:“听我的准没错!” 茶老板不置可否,便放回桃月剑,取下冬月剑,冬月剑足足比桃月剑长了半尺,重上许多,一拔出窍,杀气冲腾,所有宾客都不禁哗喊出声,便连茶老板自己都有些惊愕。 那冬月剑也是重剑,剑身是重剑常见的八角构造,却绝不光锐,而是暗沈骇人的墨红颜色,像是干涸的血,剑身粗糙如同锈铁,满布突起砂点,模样如同卫靖初上狼山所见那杨仇飞那柄粗糙怪刀的刀鞘一般,专门破坏对手兵刃。 卫靖顾虑著即便己方铸工略胜一筹,但薄剑对上重剑却终究吃亏,茶老板平时用刀,更不可能施展轻盈剑法。 杨仇飞既欲立威,这比试便一场都不能失,卫靖便擅自作主,要茶老板以同是重剑的冬月剑应战。 戚师父也跟著拔剑,果然也是厚实的八角重剑,卫靖与杨仇飞听那重剑出鞘时铿的一声,不约而同怔了怔。 台子上两人各持重剑以剑尖相碰行礼,跟著便大开大合地比斗起来,戚师父体型中等,本也不擅使重剑,此时以双手持剑,身形也不若方才潇洒,茶老板惯用单刀,倒能以单手挥剑,一来一往二人已经过了数招。 卫靖站起了身子,瞪大眼睛,他跟著向前奔去,想看更清楚些,他见到两剑相交时,溅起一些碎末,黑红红的,是那冬月剑上的粗糙铁屑。 “这怎么可能!”卫靖更接近台子时,戚师父正向前一踏,呼哈呐喊,一剑横劈,茶老板反竖著剑挡下,两柄重剑嵌合为一,戚师父抽剑扭转,茶老板也出力对抗,一瞬间竟无法将剑分开。 “不得无礼!”卫长青大声一叱,戚师父猛地后退,这才将长剑抽回,缓缓使了个比剑套路中一记代表“承让了”的礼数剑招,重宾客都清清楚楚见到戚师父重剑上并无明显缺口。 而那茶老板的冬月剑近护手处,却有一个大大的缺口,几乎是剑宽四分之三戚师父那剑砍得如此之深,因此方才两柄剑嵌合时,一时难以解开。 “这场还没完。”茶老板强压著惊愕,他见戚师父并不换剑,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退,只好回剑直举,想要继续,但冬月剑破损极深,深深的缺口还延伸出几道大裂痕,一经晃动回转,喀啦一声,便自那裂口处断成两截。 茶老板空举著小半截断剑,一下子难以回神,底下的宾客也发出了一阵低喊声。 “茶老板,我不是吩咐你三场里至少得让一场,别让我大伯难堪,你得意忘形,终于想起我的叮咛啦!” 卫靖满脑子嗡嗡作响,尽管他强撑笑脸鬼扯,想要掩盖断剑之败,但心中惊愕无比,他知道十二月剑中便属冬月剑最为强韧,利于破坏敌手兵器。 冬月剑既断,剩余五柄剑自然也不能胜过戚师父手中那重剑了,他不禁呢喃自语起来:“难道大伯也有月儿铁?” 杨仇飞一语不发,身子前倾微微出神,像是仔细打量著戚师父手中那柄重剑,好半晌才说:“云五后人,果然不凡。” 卫长青听杨仇飞这么说,得意之情满溢,拱著手说:“长青并非自满,但杨老先生既是赞美家父,长青便无法过谦,只好承认自己学艺未精,家父天下第一铸剑师之名,长青仅承继了微薄皮毛。” 众宾客自然听出卫长青话中之意,是指卫家铸工远胜杨仇飞了,但卫云五本也名扬天下,和杨仇飞又是好友,赞捧自己父亲也是人之常情,卫长青此言也不可说不敬,只是场面尴尬许多。 第199章 断剑4 台子上茶老板已经又取下良月剑,似乎有意继续比试,卫靖突然又喊:“茶老板,你又拿错剑了,等等、等等!” 卫靖大声喊著,转身奔跑,一面回头向所有的人喊著:“我去拿家伙来!” 杨仇飞缓缓起身,淡淡地说:“不必比了,我余下的剑,没有一柄能胜过卫长青的宝剑。” 卫靖听杨仇飞这么说,只得停下脚步,回头站定身子,心中又是气愤,又是不服。 “杨老先生过谦了,这玩赏比试上的玩意儿岂能当真,七场比试长青只胜一场,是长青输了,但长青只求杨老先生再试一场,让大伙儿开开眼界,瞧瞧杨老先生的真本事。” 卫长青朗声说,目光缓缓地转至杨仇飞腰间那柄数日来不离身的长剑。 这柄剑自杨仇飞至大扬府后,便剑不离身,剑鞘是原色桃木,长瘪无奇,鞘中长剑是在火山炼出的人工月儿铁锻制而成。 杨仇飞默默不语,他见到卫长青表面恭谦,眼神中却大有挑战之意,知道他俩兄弟还记得许多年前那场英雄会上断剑之辱,便苦苦一笑,拍拍腰间长剑说:“这是我惯手用剑,要是让你打坏了,我拿什么杀土匪?” 卫长青见杨仇飞无意与他相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深怕逼紧了有失礼数,惹得宾客群豪不悦,但心中却又十分想要和剑王分个高低,一雪当年耻辱。 “大哥,你喝多了。”卫开来突然出声,笑著说:“剑王老先生此趟是来助大伙儿剿匪,不是来与咱们争夺神兵头衔的,你要玩,做弟弟的陪你玩好了。” 卫开来手一招,又是一批卫家学生拥至台边,跳上一个黝黑汉子,解下腰间一柄单刀,单刀出鞘,刀身灰白无光,也不甚厚。 这下换卫长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看卫开来,又看看那黝黑汉子。 “张师父、戚师父,你们便比比,别让气氛僵了。”卫开来笑著吩咐,那持刀的张师父大声应答,挥了挥单刀朝前一指,尽管动作含糊,众人也看得出那是比剑套路的礼仪招式。 戚师父看向卫长青,似乎要待卫长青指示,但那张师父的刀已斩了过来,不得不打,二人铿锵斗起,众人听这兵刃交碰所发出的声音与先前大不相同,略感讶异。 一干宾客先前见到杨仇飞十二月剑连断卫长青宝剑,都说剑王果然了得,但卫长青这白鞘重剑一出,便大胜冬月剑。 众人都说这重剑或许便是卫长青压箱之作,必能夺下第一神兵,但见卫开来随便指派个师父持刀上台,便能和卫长青重剑战得不分上下,便又想卫家剑庄一向以剑为主,张师父那刀如此厉害,卫开来当然还有其他压箱宝贝要端上来。 卫开来见底下宾客交头接耳,便笑著说:“各位铸剑师父,英雄好汉,其实说穿了也不稀奇,天底下任何功夫绝活儿都是精益求精,只盼更上层楼,这铸剑技艺、冶钢炼铁之术也是如此。 “近年外国冶炼钢铁技术进步展足,卫家剑庄自也不能落后,我这些年来派出许多人四处探访,说是在外国发现异质钢铁,用于铸剑,更胜乌钢,当地人都说这钢铁是天上落下来的,叫作“陨铁”,我和外国铁庄合作研究多年,终于能以人工炼这陨铁,各位现在所见台子上戚师父、张师父所持刀剑,便均为这陨铁所铸。” 宾客们听得一愣一愣,杨仇飞默然不语,卫长青更是脸色煞白,他本便听过超越乌钢的优异钢铁传闻,却一直不放在心上,数年前接待卫靖时见到卫靖那时随堂试卷上填著“月儿铁”三个字,这才灵光闪现,有意钻研。 然则卫开来却更早大哥更多,他和海外各大铸剑打铁重镇交流多年,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情报,当然不会漏过。 尽管两兄弟对“天上落下来的钢铁”这玩意儿的研究脚步慢了杨仇飞许多,但两个卫家剑庄人力、财力远胜孤家寡人的剑王,加上与各国铸剑大城交流合作,凭借万人之力,短短几年内赶上杨仇飞独身一人数十年土法炼钢,也并非难事。 “再过不久,待这陨铁技术成熟,便能大量产制远胜现下刀剑的神兵利器了。”卫开来朗朗说著,突听得喀啦一声,那戚师父所持重剑被击脱了手。 戚师父喘著气,像是不服,捡起重剑想要再战,却见那张师父已经高举单刀,刀刃上有著大小卷口,而戚师父的重剑上自然也有许多卷口,离台子近的宾客都清楚瞧见,戚师父那重剑上的缺口,要比张师父单刀上的缺口大上许多,两兄弟对这陨铁技术之掌握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卫靖远远听著卫开来高谈阔论,心中战栗发寒,手不由得微微发抖,在他心中较之天下珍奇珠宝更加宝贵万倍的月儿铁,似乎一下子变得廉价平凡。 “剑王莫怪晚辈班门弄斧,这是开来赠与杨老先生的一番心意。”卫开来拍了拍手,几个学生搬来一只覆著白巾的剑台,卫开来步出席间,亲手揭开了那白巾,剑台上架著一柄长剑,外观是黑漆木鞘,包覆著雅致的白银装饰。 众宾客只觉得这剑外观素雅,但也不觉得有何特异,但杨仇飞却缓缓起身,一纵身跃到了那剑台前,伸手轻抚那素雅长剑。 众人便只鼓掌叫好,赞剑王身手矫健如昔,某些人倒是暗想论及铸剑终究是卫家第一,剑王只好显露武功身手以扳回颜面。 杨仇飞却认得这黑漆白银的长剑模样,当年英雄会上,杨仇飞不甘女儿要嫁卫家,上台搅和了一番,又和卫云五心血之剑一较高下,当时对剑,两剑互嵌交合,卫云五的长剑缺口小些,杨仇飞也大方认输。 此时杨仇飞见卫开来这剑与当初卫云五之剑外观如出一辙,有所感触,低声和卫开来说:“开来,你是要提醒我,当初我的剑胜不了你爹爹,如今我的剑仍胜不了你?” “晚辈当然不敢,此剑是为纪念父亲所铸,老先生和家父是生死之交,放眼天下,又有谁配用此剑?”卫开来恭敬地说,语末又补上一句:“方才听老先生说若是惯手佩剑打坏了,便无兵刃杀土匪,晚辈便赠上此剑,这剑是打不坏的,老先生尽管使用,斩千万土匪,救海来苍生。” “你意思是我腰上这家伙,连你大哥的剑也不及了。” 杨仇飞淡淡一笑,取下那剑,拔剑出鞘,抡转几下,赞:“真是好剑。” 跟著他扯下自己腰间长剑,交给卫开来,笑著说:“贤侄,礼尚往来,你送我剑,那我便将自己的剑借你用用。” 卫开来连忙接过杨仇飞的佩剑,只觉得那剑比寻常长剑略长半尺,杨仇飞身形瘦高,惯用长剑便也造得长些。 他见到杨仇飞冷冷盯著他,心中一惊,杨仇飞已经缓缓将那彷卫云五作品之剑抽拔出鞘,同时对卫开来说:“拔剑。” “剑王可是要和我比剑?这……晚辈可不敢得罪,这剑是赠与老先生的宝物,可不敢轻易毁伤……”卫开来连连摇手苦笑。 “那好,你来吧。”杨仇飞将目光移至台子旁戚师父脸上。 第200章 断剑5 戚师父瞧瞧卫长青,卫长青哼了一声,本来他的重剑斩断冬月剑,颇为得意,但卫开来拦路截去了锋头,抢在前头揭露他准备好要发表的陨铁心得,十分不是滋味。 现下他眼看杨仇飞欲亲自和卫开来动手比划,那倒有趣,就怕卫开来说什么也不打,杨仇飞顾及身份,也不会相逼,那便无趣许多。 卫长青点点头说:“我弟弟只会铸剑,不会使剑,戚师父,你便代他上吧。” 卫开来见戚师父步来,松了口气,他献剑给杨仇飞,自是有几分暗讽意味,只是料定搬出父亲名号,杨仇飞即便不悦,也不会和他为难。 却没料到杨仇飞当场就要和他比剑,可有些窘迫,此时便顺手将长剑交给戚师父,深吸了口气,恢复潇洒仪态,向戚师父说:“戚师父,点到即止,可别失礼。” “岂有此理……”卫靖知道杨仇飞腰间那剑是以人工月儿铁造出,将旧的天然月儿铁剑挤下一名的“新兵九十九”,这神剑初战,竟是让戚师父拿著用,心中忿忿不平,正想上台搅和一番,便见戚师父已将兵九十九拔出,且对杨仇飞恭敬地行了个礼。 “繁缛礼数便甭做了,打吧。”杨仇飞随手一剑,横斩戚师父左胁,这剑不特别快,方位却极其刁钻,戚师父只得全力反剑挡格,杨仇飞又一剑刺向戚师父右腹,戚师父也只能扭身闪避。 “若是外公这两剑刺快些,这戚师父已经死了。”卫靖知道杨仇飞当然不会出手伤这无辜剑师,但由于心中有气,便也胡乱想像戚师父让杨仇飞斩得断手缺足的可怜样子。 戚师父一连守了数招,每招都惊险避过,对这剑王佩服得紧,但这大宴厅上上千宾客无数眼睛都盯著他瞧,即便是输也不能太过窝囊,只好抖擞了精神,一个纵步向后一跃,重整旗鼓,将那兵九十九舞得倏倏有声,数记虚招之后一记贯刺,直取杨仇飞右肩。 杨仇飞反手一格,便将兵九十九格开,他每过一剑,都会留心彼此二人剑上迹象,他目光精锐,见著自己所持那卫开来之剑上多了一个小痕,不禁微微一笑,但又见戚师父手中那兵九十九上也多了一个小缺口,便又拉下脸来。 又对了数剑,杨仇飞渐感不耐,一剑点上戚师父手腕。 戚师父怪叫一声,长剑脱手,杨仇飞一挑将兵九十九挑上了半空,呼呼转著,只见杨仇飞纵身一跃,以左手接著那兵九十九,大喝一声,双手齐挥,两剑对斩。 在众人惊呼声中,杨仇飞落地,跟著是一截飞旋断剑深深插砍于台上。 杨仇飞双眼合著,微微扬著头,也不去瞧双手所持两把剑,一把剑身当中有著一个扭曲大口,另一把只剩半截——兵九十九。 卫靖深吸了一口气,呆若木鸡,卫开来当先鼓掌,笑喊:“杨老先生剑术盖世,天下无双。” 众宾客立时鼓噪附和,喊出如雷喝彩,都将杨仇飞的剑术武功夸上了天,无人去提谁铸的剑断了这回事,也有些自作聪明的家伙起哄说:“卫老师将剑送给了剑王,现下不便是剑王的剑胜出了吗?剑王好棒!” “不好意思,将你送我的剑打坏了,你替我补补,让我拿去打土匪。”杨仇飞睁开眼睛,将卫开来赠他那剑,倒转剑柄,还给了卫开来。 “杨老先生吩咐,晚辈自当照办。”卫开来接过长剑,见到剑上那扭曲缺口,心中也是一凛,又瞧瞧杨仇飞手上那半截兵九十九,便说:“我将两柄宝剑修复妥当后交还给老先生。” “这家伙?破铜烂铁,不必修了,哈哈!”杨仇飞朗朗一笑,转身向戚师父要回剑鞘,又将那深深嵌入台上的半截剑头拔出,放入剑鞘,再将断剑入鞘,系回腰上。 毕竟气氛略为尴尬,这晚宴也草草结束,大伙儿各自离席,喝不够的便相约在庭院流水宴席挑战。 “外公,你在干嘛?”卫靖推开客房木门,见到杨仇飞坐在桌前,双手交叉,歪斜著头微微出神,桌上摆著那断成两截的兵九十九。 卫靖搔了搔头,扬扬手上那柄天然月儿铁剑说:“明天我拿兵九十八去向大伯二伯挑战,我便不信这天然月儿铁会输给什么陨铁!” “蠢材,月儿铁不就是陨铁,你瞧不出来吗?”杨仇飞睨了卫靖一眼。 卫靖动了动口,没说什么,观战之时,他一见到卫长青重剑,听兵刃对格声响,也觉得和月儿铁无异,知道既然杨仇飞能在入云山上发现这天上落下来的钢铁,其他人也自然也能,杨仇飞能研发人工月儿铁,其他人自然也能。 但他就是不甘外公花耗数十年岁月,踏遍五湖四海、万谷群山,搜集各式材料,实验精研无数次才研究出的人工月儿铁,却让别人在数年之内赶上了。 他越想越是气恼,哼的一声将天然月儿铁剑拔出木鞘,随手空斩几下,尚不过瘾,左瞧右瞧,便想找点东西来斩。 “干嘛?百兵不再独步天下,你失望啦?”杨仇飞见卫靖像只给偷了苹果的猴儿一般暴躁,便冷冷地说:“你可别像你爷爷一样死脑筋。” “干嘛突然骂我爷爷?”卫靖哼哼地问。 “七十年前,世上最好的铸剑材料,不是月儿铁,也不是乌钢,是一种叫作青钢的玩意儿,当时青钢可不便宜,一柄上好青钢剑,可比现下三把顶级乌钢剑还来得贵。当年我初到海来,身无分文,千方百计想弄把好剑,这才结识了你爷爷。 “那时你爷爷是个憨傻呆子,比公孙遥还呆,除了打剑什么也不会,家里又穷,抱著一块祖传青钢当作传家宝,他舍不得用那块青钢,说什么也不肯造把青钢剑给我。”杨仇飞悠悠地说,卫靖见外公突然说起了过往故事,且还是以前没说过的,便坐下细听。 “我在海来鬼混了一段日子,和你爷爷交情深了,当我在海来玩腻了,想去别的地方闯闯时,他这才答应要造把青钢剑给我。”杨仇飞闭起眼睛,回想从前,缓缓说来:“之后我又去了许多地方,认识了许多人,其中两个,一个是王八蛋,另一个是大英雄。” 卫靖插嘴:“王八蛋的孙女是小王八蛋,大英雄的孙子是个蠢王八蛋。我说外公呀,当年你与他们齐名,但论及后人子孙,你的确胜过他们许多。” “哼哼,我可不敢当,你这小王八蛋堂主也好不到哪去。”杨仇飞斜了卫靖一眼,继续说:“后来,我又回到了海来,当年海来不若现在热闹,我在其他更繁华的城里见过好刀好剑,他们早不用青钢炼剑,而是以青钢改良出的黑钢打剑。” “我找到了你爷爷,他可真够义气,穷得连裤子都快没了,一把青钢剑倒是每日保藏得光光亮亮,等著送给我,一见到我,便要我耍剑给他瞧,说要瞧瞧天下第一剑客来使这天下第一的宝剑。” 杨仇飞哈哈笑著,跟著又叹了口气说:“当时我一听便取笑他没见识,说这青钢已非铸剑良材,黑钢才是,你爷爷当时可没听过什么黑钢,他许多年巴著一块宝贝青钢不放,说这是祖先宝物,是天底下最好的钢铁,我俩为此大吵一架,唉……那时我个性别扭、嘴巴坏,现在想来,倒有些后悔……” 卫靖又打岔:“外公,即便是现在,你个性还是别扭,嘴巴还是坏……” 第201章 断剑6 杨仇飞也不理卫靖,继续说:“我花了数天,赶到外地杀了个贪官,抢了一把黑钢剑回来,在他的面前将他打给我的青钢剑斩成两段,本来只想让他瞧瞧是他对还是我对,结果他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一整个月连话都说不清楚,像是给鬼差拘了魂一般,我花费好大功夫才让他回魂,唉,都过去啰。” 杨仇飞起身来到窗边,看著窗外夜色,淡淡地说:“黑钢之后,世人又精炼出便宜质精的纯钢、软而韧的绿铁、美丽的花铜,和绝顶钢材——乌钢。乌钢之后是陨铁,我打剑本便为了好玩,谁的钢铁炼得好,又如何?” “是月儿铁!”卫靖默然听著,忽然听杨仇飞也将这“天上落下来的钢铁”称作“陨铁”,忍不住纠正,说:“这玩意儿是剑神你老人家发现的,也是你精研而出的东西,干嘛附和人家。” “那又如何?现下谁又记得花铜是谁发现、乌钢由谁炼出?大风一刮,将前人旧事卷得一干二净,世事本该如此……” 杨仇飞微微一笑,神情淡然,与以往高傲模样大不相同,他看向远方,说:“话说回来,若是三年前的剑王,可能当真要呕出血来也说不定,剑神的境界终究不同,哈哈。” 翌日近午,卫靖只觉得全身提不起劲,懒洋洋地在听风轩中游荡,远远瞧见了卫芷芊,想起还没将卫芷芊的话传给公孙遥。 这些日子公孙遥在他处照料李岳,已有数日未赴大扬府。 卫靖想起此事,便要向杨仇飞询问公孙遥的藏身处,想要去探探他。 卫靖才来到杨仇飞卧房外敲门,茶老板便远远地奔来,大叫大嚷著:“小剑王、老先生!外头出了些事,飞雪山庄的庄主来啦。” “什么!”卫靖愕然嚷著,打开门的杨仇飞也有些讶异,三人匆匆赶往大扬府主厅。 偌大主厅挤满了人,围成一个大圈圈,圈圈内侧是月临堂的人马,圈圈外侧是拥来围观的各路宾客,被围在圈圈中的则有三人,二男一女,都穿黑衣,以黑布覆口。 “你便是飞雪山庄庄主?”曲子燕持剑指著那三人,大声质问。 三人中,一个是娄牧,他环视众人,高声大笑,说:“各位朋友,英雄会广邀各地群豪,共图抗匪大计,怎地这么紧张兮兮的,咱们不过来吃你们一顿饭,喝几口酒罢了。” 另一个男人是乐建,他立时搭腔:“放心,咱们会将手管好,绝不拿诸位身上任何一样东西。” 曲子燕怒斥:“你们三个大难临头还要耍嘴皮子,你将咱们帮主怎么了!” 娄牧呵呵一笑,说:“贝爷生前和闯天爷是生死之交,咱小庄主念旧,邀闯天爷后人上飞雪山庄叙叙,游览一番,现下开心得很,流连忘返呢。” 收到通报匆匆赶来的曲文瑛,高声说:“贝庄主,既然你念著先人旧情,那便速速将李帮主还给我们,这事可大可小,大有多大,你心里有数;我向你担保,若你愿归还本帮帮主,我曲文瑛以性命保你飞雪山庄。” “借过借过!”卫靖、杨仇飞等此时赶到,众人立时向两边让开,卫靖见那三人,先是认出了娄牧,只见娄牧朝他嘟了嘟嘴,跟著便听那居中女子开了口。 “曲堂主,我这次来正是想和各位商情这事儿,我即便再贪玩,也知道事情轻重,我知道和闯天门有些误会,想说分明,这一口气便是咽不下,只想当年我爷爷和贵帮帮主爷爷平起平坐,如今要谈,也要如此,这才带了他去,可没想到后果。 “这些天来咱们庄中上上下下,可是待李帮主极好,将他奉为上宾,李帮主也开了金口,应允先前那些纷争一笔勾消,但咱们便是担心,贵帮如此之大,难免有些血性汉子想要报复咱们,我这次来,便是要亲自说个分明,我是来和谈的。”那女子声调清柔婉约,一双眼睛晶澈水灵。 “呃?”卫靖却瞧得茫然,那女子明明不是贝小路,她比贝小路高了半个头,声音也不大一样,只见那女子说完,环视众人,朗声说著:“各位英雄别怪咱心胸狭窄,咱们既要和谈,终须找些够份量的人做个见证,飞雪山庄绝不和闯天门作对,也希望闯天门不和飞雪山庄为难,不论是贝爷后人还是闯天爷后人,自当齐心协力,一同抗匪。” “这才像话啊!” “贝绿生前是古怪得很,但可是个大英雄啊。” “贝庄主,你可漏了剑王啊。” “要够份量的人,这儿除了剑王,谁还敢当?”众宾客们纷纷鼓噪,都望向杨仇飞,都看他怎么说。 这些天豹子堂唐家兄弟、无双堂马天敬等,见杨仇飞让这英雄会上重宾客奉为共主。 卫靖威风得意,心中可不是滋味,平时大都不参加午、晚宴,而是自个儿四处找乐子,这时自也身在他处喝酒,此时厅堂上能作主的,也只有曲文瑛和杨仇飞了。 杨仇飞先是顿了顿,望向那女子,说:“你便是贝绿的孙女儿?” 那女子揭下了覆口黑布,微微一笑说:“杨老先生,我盼见你很久了,爷爷生前,最敬佩就是你。” 卫靖更加愕然,那女子名叫华风,前些天在飞雪山庄也见过她,算是贝小路的得力手下,此时却以贝小路的身份,和娄牧、乐建一同来大扬府和谈。 卫靖知道这大扬府上除了自己以外,没人见过贝小路的真实面貌,但华风明明见著了站在杨仇飞身旁的他,却这样大大方方地说谎,是啥意思? 杨仇飞清了清嗓子,说:“若能得飞雪山庄之力,当然最好,就不知闯天门现在主事的同不同意。” 华风笑著说:“为表心意,飞雪山庄今晚大方楼上设有宴席,要向八长老亲自赔罪,希望杨老先生也来,李帮主自然也会在场,咱们把酒言欢,将过去那些误会一笔勾消,不知杨老先生意下如何?” “我当然可以,倒是不知道八长老愿不愿去。”杨仇飞答。 “八长老对闯天门鞠躬尽瘁、忠心耿耿,海来人尽皆知,为顾帮主安危,当然不会不去,飞雪山庄即便胆大妄为,也不敢在神武堂好手面前玩花样,八长老大可放心。” 华风高声说:“若是八长老担心咱们会在酒菜中动手脚,自备菜肴亦可,李帮主这些天来,也有些想念八长老,想和他们说几句话。” 华风这话中倒隐隐有三分威胁,好似在说八长老若不赴宴,李靡便别想回来。 华风将话说完,向杨仇飞行了个礼,领著娄牧和乐建要走。 曲文瑛横剑拦阻,向杨仇飞苦笑了笑说:“杨老先生,这事恐怕我得自作主张。”她看向华风,说:“贝庄主,这事咱们做不了主,总得等候八长老指示,便请贝庄主在这大扬府上,歇息半晌,游览一番。” 华风微微一笑,说:“这可不行,我出来时在几处零食摊子逗留久了,已经耽搁不少时间,我再不回去,李帮主恐怕就要去见闯天爷了。” 华风此话一出,厅堂上众人喧哗,知道她这么说,自然是和负责押解李靡的手下约定,限时之内未返,便杀李靡。 众人喧哗归喧哗,当然能够理解,飞雪山庄三人亲临大扬府,自会做些保身准备,否则便和羊入虎口无异。 “各位都是在江湖上东奔西走的英雄好汉,应当能体谅飞雪山庄这自保手段,时间急迫,我也无须多做解释,杨老先生,明晚见。”华风向众宾客众拱了拱手,领著娄牧、乐建大步离去。 曲文瑛知道总坛离大扬府可有一段距离,这号令往返之间,李靡恐怕就要人头落地了,只好放他们离去,同时担心其他堂口的人与他们为难,还差了一批月临堂的人护送他们离开,同时火速差遣人马,通知八长老。 第202章 夺人宴1 返回了听风轩,杨仇飞与卫靖独处房内,外头是茶老板等传话人把守。 “猴堂主,你怎么看?”杨仇飞闭目,端杯沾了沾唇。 “我是猴堂卫堂主,不是猴堂主……”卫靖纠正,歪斜著头说:“外公,方才那自称飞雪山庄庄主的家伙不是贝小路,她是贝小路的手下。” “是吗?你认得她,她也认得你吗?”杨仇飞一愣,睁开眼睛问。 “是啊,他们没理由不知道我在大扬府,且贝小路那手下也见著我了,她不怕我说破吗?”卫靖茫然不解,摊摊手说:“难道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这是暗号!”杨仇飞嘿嘿笑著,眼睛露出锐光,说:“小庄主在邀请咱们,一同去杀老不死,哈哈!” “暗号?我完全看不出来!”卫靖狐疑地说。 杨仇飞笑著说:“你当然看不出来了,很多年前,贝绿曾冒我之名四处捣蛋,调戏那些江湖老大的爱妾,嫁祸给我;我便以牙还牙,冒贝绿之名,一连数夜潜入那些凶神帮派府中放火烧屋,引诱追兵包围贝绿的藏身处,将正在拉屎的贝绿吓得光著屁股抱头鼠窜。小庄主定是听她奶奶说过此事,今日有样学样,遣手下扮她进大扬府,表面和谈,实则暗示你,要联咱们之力,一举击杀八个老不死。” “若是我当场说破,这计画便不成了。”卫靖哼哼地说。 “你会当场说破吗?”杨仇飞问。 卫靖抿著嘴,思索半晌,点点头说:“我自己也曾装傻演戏讨好李靡,见到这莫名情况,当然不会轻举妄动,找机会和你讨论,你一听便知道这是暗号,她应当是赌上这点了。其实大扬府现在是外公你和曲堂主作主,即便出了乱子,娄牧他们也不会有性命危险。” 杨仇飞缓缓起身,手指在桌上比比划划,像是算计什么一般,看向卫靖,问:“你说,八个老不死去是不去。” 卫靖听杨仇飞这么问,知道是在考他,想也不想便答:“贝小路若是惧怕闯天门势力,也不会惹出这些乱子了,李靡在她手里,进可攻、退可守,又怎么会在这时候示弱。八长老当然不信贝小路,心中不想去,但不得不去。” 杨仇飞点点头,呵呵一笑,斟茶自饮,卫靖继续说:“李靡早不将八长老当自己人,倘若今晚只有外公你赴约,咱们大大方方将李靡“救”回大扬府,届时李靡前后左右全是咱们的人,八长老千算万计得来的总堂副堂主,等同废了。” “所以八长老一定会赴约,且会在大方楼和咱们摊牌,最好连李靡一同杀了灭口,若能一举除去咱们和飞雪山庄,闯天门便再也没人能和八长老作对了。” 卫靖哼哼地说,一面扳著手指计算:“今日晚宴,便是比谁能灭了对方。有神武堂相助,八长老应当有恃无恐,飞雪山庄知道单论打斗,不是神武堂的对手,所以要咱们帮忙。咱们这儿有剑王、猴堂堂主、樊军、公孙遥,和……” “和老不死作梦也会怕的家伙——”杨仇飞哈哈一笑,将茶老板召进了屋里,吩咐:“通知公孙遥,报大仇的时候到了。” 茶老板兴奋得连连搓手,卖艺叔和猪肉先生也扭动肩颈,一副“终于有事干了”的模样。 ………… 落日血红,大风无云,大扬府外停著三辆大马车,杨仇飞和曲文瑛交谈几句,从容步上居中马车。 另一边也有数十匹各色骏马,马天敬、唐彪、唐铁领著三十余名心腹随从携刀佩剑,看看天色,一声令下纷纷上马,也不理睬杨仇飞等,擅自率众赶往大方楼。 卫靖不禁暗自偷笑,他知道八长老不至于号召帮众大军压境,毕竟李靡很可能席间一声令下,要帮众拿下八长老。 此时马天敬等果然将大部分的帮众留在大扬府中,只带少数心腹随从赴约。 自总坛出发的八长老一行,必然也只带著神武堂帮众赶往大方楼。 八长老一方人马越少,己方要杀八长老,便轻松许多。 “小卫,干嘛发呆,你害怕吗?”樊军舒伸著筋骨,朝卫靖迎面走来,腰际左右悬著的正是那巨龙拐子,拐子模样凶烈,樊军便以黑布包覆,免得遭人指点。 “笑话,我怕什么?”卫靖哼哼地说,此时他可也是全副武装,背上背著那柄天然月儿铁剑、八手藏在怀中、腰间和樊军一样,悬著两个柚子大小的黑布包。 二人也乘上居中那辆马车,向车夫吩咐一声,三辆马车驶动,杨仇飞所乘那居中马车前后各有一辆马车护卫,里头乘著的都是负责护卫的巡捕官兵。 马车急驰许久,天色转为漆黑,三辆马车终于停下,杨仇飞等下车,只见到前头一栋约莫四层楼高的漆黑楼房,从外看去,四楼的窗亮著。 楼外还有不小的庭院,院中杂草丛生、荒凉杂乱,这便是数十年前海来数一数二的知名食堂——大方楼。 李闯天、杨仇飞等年幼时,这大方楼尚只是个小吃店,一日一日增修扩建,在抗匪之后买下周边土地,建出有著花园庭院的楼房,声名远播,风光不下今日食胜天,大方楼的主人也是抗匪成员,李闯天任帮主时,最爱上这儿用餐。 之后数十年间,大方楼逐渐没落,后人不再经营食堂生意,远赴海外经商,临行前未将这块地卖出,因而荒芜至今。 一旁马天敬、唐彪等早已抵达这儿,将手下分派至各个街口把守,和杨仇飞一行大眼瞪著小眼。 半晌之后,卫靖听见远处一阵马蹄声渐渐逼近,向那方望去,只见一支三、四十人的马队不疾不徐地赶来,再之后是数辆大马车,马车后头又是一支马队。 卫靖知道是八长老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数年间虽也数番历经险难,但却没有一次如此时心情,极其兴奋期待又掺杂著无比害怕紧张,手心不由得微微发汗。 马队挤满了四周街口,马车纷纷停下,当先下车的那人高瘦剽悍,独目独臂,身穿黑红甲胄,腰间系著一对东瀛长短刀,背上还背著四柄长刀,威风凛凛,是神武堂藤田加胜。 跟著青眼儿下车,他手按长剑,精锐眼睛迅速扫过众人,驼神也随之在后,一对弯刀系在腰上轻摇摆动。 紧接著八长老和神武堂其余堂众一一下车,卫靖见神武堂其他堂众中不乏样貌特异、凶神恶煞者,知道或许八长老为了这天,应当早招兵买马,招募了更多能人异士于神武堂中,倘若当中还有和藤田、青眼儿、驼神这般身手之人,今夜一战便更加凶险。 马队带头之人翻身下马,他身形壮实,一身威武战甲,是唐经虎。卫靖心中一凛,心想原来唐经虎也来了,便不知他偏李靡还是偏八长老。 马天敬、唐彪等见八长老赶来,立时赶去迎接。 突地,漆黑的庭院中亮起一点光,两个飞雪山庄的人身穿黑衣步出大方楼,一个持著灯笼,一个手按佩剑,隔著一条街向八长老鞠躬行礼,说:“恭迎闯天门总堂副堂主亲临,请和我们来。” “慢。”八长老之一抬了抬手说:“贵庄便别多礼,为保帮中兄弟安危,可否容我们的人上去探探,至少得确认李帮主处境。” 飞雪山庄侍者笑说:“行,但可别一次派太多人,以免吓著帮主。” 那长老手一招,青眼儿纵身一跃,已经到了那侍者身后,大步往大方楼去。 第203章 夺人宴2 “我也去探探,飞雪山庄古灵精怪,要是弄些机关害我外公那可不行!”卫靖生怕青眼儿一进去便大开杀戒,那可不行,他心想自己或者不是青眼儿对手,但当真打起,拖延个一时半刻,应当办得到。 卫靖边说,已经追了上去,杨仇飞也并不拦阻,任其上楼。 大方楼中灯光昏暗,一层之中只有数盏灯火,青眼儿一入其中,便缓下动作,目光锐利扫射四周,跟著见他拔剑出鞘,那剑受灯照映,反折出奇异闪光,卫靖见他拔剑,心中一惊,但见他随意在地板、梁柱上点刺著,这才知道青眼儿在检查大方楼中有无机关陷阱。 青眼儿在一楼中摸索一阵,跟著步上二楼,重复同样的检查,并未发现异状,卫靖跟在他身后,觉得有些不耐烦,叽哩咕噜说起话来:“喂,金毛,你几岁啦?我听说你年纪比我大上许多,怎地看起来像个小孩一般?” 青眼儿对卫靖的话充耳未闻,自顾自地检查,卫靖见他不理自己,便更要烦他,一会儿挑剔他检查不够仔细,一会儿问他出身家世。 “青眼儿,你抱过女人没有?” “青眼儿,你是哪一国人?” “青眼儿,藤田平时会不会欺负你?”卫靖唠叨问著,见青眼儿一点也不理睬他,突然有个念头,心想要是自己突施暗算,一击得手,那便能替待会一战除去一个强敌。 但他这念头也仅是在脑袋里一闪而过,一点也不打算付诸实行,他知道自己不是青眼儿的对手,且他的武术路子偏属缠斗扭打,对一击必杀可没太大把握。 片刻之中卫靖脑中已经闪过数个念头,同时也跟著青眼儿通过三楼,来到四楼,四楼中每一根梁柱上都挂著灯,厅中两端各有一条长桌,其中一端那长桌摆满丰盛菜肴、华灯美酒,居中坐著正是李靡,李靡身后站著数名黑衣人,左右还坐著十来个身穿黑衣、面覆黑巾的飞雪山庄中人。 李靡一见青眼儿和卫靖,便嚷嚷著:“你们怎这么慢?其他人呢?快要他们上来!” 青眼儿一见李靡,略一迟疑,便要上前,在李靡身后一个黑衣人作势要他止步,同时将一柄锐刀架上李靡后颈。 “呀!你别……别过来!”李靡哇哇大叫,连声斥骂:“你没见他们有刀哇!八长老呢?快要他们上来!大家将误会说清楚,那便还是好朋友,对不对……对不对……” 青眼儿顿了顿,仍向前一步,那十余个飞雪山庄人马同时站起,手按腰间布袋,卫靖突然发声:“青眼儿,你不顾帮主安危?八长老是这样吩咐你的吗?” 青眼儿转头,只见卫靖握著八手小刀,冷冷瞧著他,便不再向前,而是左右探视一阵,转身下楼,卫靖望了那群黑衣人一眼,又瞧瞧李靡,李靡嚷著:“猴堂堂主,你别下去,留在这儿陪我呀。” 卫靖啧啧几声,想起外头除了杨仇飞和樊军之外,全都是八长老人马,心中顾虑,也不理李靡,赶紧跟随青眼儿下楼。 外头一行人见卫靖与青眼儿出来,迫不及待围上前问:“情形如何?”“帮主在吗?” 青眼儿点点头,八长老招了招手,说:“行了,杨老先生、唐堂主、神武堂堂众等皆随咱们上楼赴宴,马副堂主、二位唐副堂主及其他人等留意四周动静,莫让闲杂人等上楼。 “是啊,咱们堂主以上的上楼谈正事,其他姓马的、姓唐的闲杂人等给我乖乖留守,别偷懒坏事。喂,那个樊军,你不能和他们一同偷懒,曲堂主吩咐你贴身护卫我外公,还不给我过来!”卫靖听八长老没点他名,便自作主张跟在杨仇飞身边,同时喊著樊军,樊军也不理身旁其他人脸色,应答一声,大步跟上。 卫靖突而见到杨仇飞腰间佩剑,心中一惊,杨仇飞腰间所佩之剑,仍是昨天那柄兵九十九,此时剑鞘之中是两截断剑。 卫靖按著胸前系绳,庆幸自己随身带著背后这柄天然月儿铁剑,他拉拉杨仇飞衣袖,说:“剑王,我背上这剑挺重,你替我拿著。” 杨仇飞斜了他一眼,说:“嫌重你不如扔在地上。”卫靖愕然,不解外公怎么不懂他的暗示提醒,他想再说些什么,又怕让八长老一方瞧出杨仇飞腰间剑鞘中装著的是断剑,突施杀手抢了先机。 一行人鱼贯向上,来到四楼,步至长桌前一一入座,杨仇飞、卫靖、樊军坐于左侧,八长老、唐经虎等坐于右侧,藤田、青眼儿、驼神等立于八长老身后,其余神武堂堂众则分立长桌两端。 对面长桌黑衣人中步出一人,是乐建,乐建向八长老、杨仇飞等打了个揖,朗声说:“不好意思,招呼不周,庄主知道八长老定会顾虑餐食安全,便也没替诸位贵客备餐,这事昨晚庄主便亲自告知,咱们各自开动吧,哈。” 乐建这么一讲,转身一挥手,一干坐著的黑衣人便自行用餐,八长老这端长桌上空空如也,连碗盘酒杯都无,八长老瞧瞧左右,几个神武堂帮众便也解下所携行囊,里头也有盒装餐食和瓷瓶美酒。 “不必劳烦啦,我们也有。”卫靖拒绝了一个神武堂众递来的餐食,自个儿从怀中取出几块饼和一个葫芦,杨仇飞、樊军等也同样带著葫芦,三人就著葫芦口灌饮凉茶。 “八长老、剑王老先生,话先说在前头,咱们今晚不会施放迷药,你们也别急著服食解药。”一个黑衣女子向前走了几步,朗笑著说。 八长老其中之一说:“贝庄主,既要和谈,先放了本帮帮主如何。” 卫靖插嘴喊著:“飞雪山庄贝小路,说谎如同家常便饭,你说没放迷药,那必定是有放,准备妥当才好!”卫靖这么说,又大大喝了一口葫芦中的凉茶,凉茶中掺有醒神解药,以免任何一方施放迷药。同时,他也认出前方那说话女子,仍是华风,而不是贝小路,心中狐疑,不知此时贝小路仍不现身却是为何。 “灯灭了,熄灯笼!”距离大方楼数百尺外一间客栈屋顶上那黑衣人见大方楼四楼墙外悬著的几盏油灯黑去,赶紧向一旁伙伴招呼,那伙伴便赶紧将身旁那招牌下悬著五只灯笼一一打灭; 跟著又是数百尺外,三只风筝断了线,同时飞天; 再跟著,又数百尺外,几枝烟花随著巷子口老黄嫁女儿那欢喜呐喊声中,飙打上天,炸出金花银火,惹得底下老黄一家鼓舞欢呼。 数里之外,立于马车顶上的贝小路见著那空中烟花,微微一笑,将一只鬼脸面具戴上,一翻身回到马车中,下令吆喝:“走吧,可以去大扬府了。” 马车车夫也是飞雪山庄人马,脸上也戴著鬼脸面具,听了贝小路号令,应答一声,扬鞭挥舞,马车拐出大道,直奔大扬府。 车厢中,贝小路对面坐著同样戴著面具的娄牧,另一个则是闯天门帮主——李靡。 娄牧一手搭在李靡肩上,向他低声耳语,李靡脸色苍白,连连点头,娄牧说:“李帮主,待会到了大扬府,你可千万记得,别慌、别怕,鼓起勇气大声威喝,拿出一帮之主的气势,你爹爹、爷爷都在上头盯著你看,助你一臂之力,你下令群豪出阵——围攻大方楼,将八长老一干反贼一举杀尽。” 李靡连连点头:“好,我知道……爹爹、爷爷,你们可要保佑我!”李靡全身抖个不停,突然看向贝小路,问:“我爹爹不是说会派大队鬼兵相助,怎便只你们几个?” 贝小路嘿嘿一笑,说:“我那批鬼兵在大方楼缠住了八个老贼和神武堂高手,所以咱们得火速去大扬府搬动救兵,可别让八长老逃出来,再来找你报复,将你杀成八块。” 此时她语调低沉,是因服下变声草药,加上刻意压低声音;脸上戴著面具,则是不让李靡认出她便是当日献飞鸳那女孩。 “对……对……大扬府上聚集各路群豪,大家都听我的,我是正牌主人,闯天门帮主!快,快去大扬府!”李靡急急催促著。 第204章 夺人宴3 同一时刻大方楼中,华风摊手笑著说:“既是晚宴,咱们便吃饱喝足了再说,何必急于一时。” 华风边说,边转身看著身旁那“李靡”,说:“李帮主,你不吃吗?美食美酒,不是你平时最爱?” “吃……吃……”李靡赶紧叉了一块烧肉放入口中,囫囵吃著,还指著八长老这方说:“你们也吃,晚宴就是要吃东西的,吃完了再说,急什么急?” 这个李靡自然是假扮的,这人脸上戴著人皮面具,无论动作、声调、语气、神态,都和真李靡如出一辙,飞雪山庄本便有易容高手,这些时日一面观察李靡言行举止,一面特制他的脸皮面具,为的便是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唐经虎本来一动也不动,此时重重哼了一声,像是想说些什么,八长老们互相看看,都说:“既然帮主吩咐,咱们便先用膳吧。” 卫靖、樊军等啃著大饼、喝著凉茶,见八长老等悠闲吃著所携美食,又见华风那方同样也嬉闹用餐,一时不由得有些茫然。卫靖看看杨仇飞,杨仇飞则盘坐养神,不言不语。 过了好半晌,卫靖渐感不耐,他看看左右,一干神武堂堂众也未进食,一个个面如石雕,一动也不动,却隐隐散发凶气,卫靖又看看杨仇飞,杨仇飞也看著他,祖孙这么对望了一会儿,杨仇飞突然说:“你这猴儿也真好耐性。” 卫靖一愣,知道这热闹晚宴定要人起个头,这人非他莫属,便也当仁不让,甩倒椅子喀啦一声站起,大大伸了个懒腰,说:“其实我来之前便吃饱喝足了,倒想撒泡尿,八长老吃东西太慢,我代表他们谈吧,飞雪山庄,你们要开什么条件,有何要求?” 华风看了卫靖几眼,答:“咱们并无所求,只是担心闯天门日后向咱们寻仇,想请杨老先生念著旧情,向八长老替我飞雪山庄说几句好话。”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外公即便是说情,也是向帮主说,怎地向八长老说呢?闯天门当家的不就是帮主吗?李帮主,这些日子你闷得慌了吧,我说几句笑话给你听……”卫靖随口嚷嚷,大摇大摆地朝李靡走去,他步至厅堂中段,和李靡四目相对,觉得那李靡面貌虽然和以往一般,但眼神却不大相同,他陡然明白眼前十数尺外那李靡也是假的,不由得掌心出汗,心想他都能识破这假李靡,长年随侍李靡身旁的青眼儿更当能一眼分辨真伪,方才青眼儿只是按兵不动,伺机知会八长老。 卫靖摇头晃脑,讲起一些稀奇古怪的笑话趣闻,脑袋里却胡乱转动,猜测八长老和贝小路各自的心思盘算,隐约猜到贝小路和李靡皆不在此,还能上哪儿去? 不是前往总坛、便是上大扬府。 卫靖思索至此,终于明白华风一再敷衍拖延,原来是在等贝小路挟著真李靡召集救兵相助。 然而若是青眼儿识破假李靡,暗中告知八长老,八长老也不说破,反而从容不迫,任其吃喝拖延,却又是为何? 窗外远远扬起一阵阵叫嚣呐喊声,好似有大批人马四面围来,隐隐听得一阵阵呼喊:“八长老在里头?”“冲进去杀了八长老!” 华风眼中闪现喜色,双掌重重拍了一下,卫靖深深吸了口气,知道援军来了,心中狐疑一扫而空,也哈哈笑起,他将手凑在耳朵边,向著李靡大呼大叫,说:“李帮主,你说什么?不要紧,大声说出来,有我猴堂堂主在此,没人敢伤得了你!” 那假李靡也呼哈一声站起,伸臂一指,朝著八长老喝叱:“神武堂堂众听令,将反贼八长老拿下!” 藤田、青眼儿、驼神,乃至于分立两端的神武堂堂众,一动也不动。 李靡跟著又大喊:“豹子堂唐堂主,你赤胆忠心,为我李家效力三代,现下八长老意图谋反,快将他们杀了!” “哼!”唐经虎重重将手中酒杯一捏,酒水洒泄,他双目怒瞪,沉沉地说:“八长老为帮尽心尽力,帮主莫让一干小贼三言两语挑拨得逞,未免有负闯天爷昔日盛名。话说回来,在帮主眼中,为李家效力三代的唐某,和个跳梁小丑有何分别?” 卫靖还记得三年前神兵会上,李靡在雷南怂恿之下,硬是要这闯天门三朝元老唐经虎上台演什么“劈山断岳”的戏码,将一柄家传九环大刀,打得只剩三环,对唐经虎而言,这屈辱自是极大。 卫靖听外头那骚动之声越来越大,且掺杂打斗骂声,他知道大批人马已经和外头留守的唐彪、马天敬等起了冲突,更加有恃无恐,指著唐经虎破口大骂:“啊呀,你这豹子堂堂主也想造反?你这死老豹子、臭老不修!将两个儿子教得和畜生一般,恶有恶报,难怪老天爷教你儿子卵蛋烂掉!” “喝——”唐经虎猛而站起,向杨仇飞怒吼:“杨仇飞,瞧瞧你的好外孙!” “嗯,我瞧见了,野小子的确很坏。”杨仇飞喝了口茶,淡淡说著。 卫靖继续大叫:“藤田、青眼儿,你没听帮主说话吗?快杀八长老、顺便连死老豹子一起杀了!” “他说帮主下令杀我们?”八长老之一嘿嘿冷笑,转头看看青眼儿,青眼儿默然说著:“帮主,假的。” 樊军怔了怔,唐经虎似乎也听不明白,都看向青眼儿,青眼儿顿了顿,又说:“那不是真的帮主,是假扮的。” “胡说八道,八长老才是假的,这些老头是猴子假扮的吧!”卫靖大叫大嚷,快步跑至八长老身前,伸手就要去揪其中一个长老的胡子。 八长老身后一名神武堂堂众出刀极快,眼见就要斩在卫靖手上,同一时刻,杨仇飞的剑鞘由下自上,击在那神武堂众握刀之手的无名指、小指指根处,只听得清脆一声喀啦,两根指骨当是折了; 同一时刻,樊军的拳头也击在那神武堂众大腿上; 卫靖则是仓皇间反手拍开那刀,向后一跃,大呼好险。 杨仇飞那侧的神武堂众当中三个出手,一柄长戟居中突刺、一副长爪子横掠、一条长鞭旋扫,都打向杨仇飞。 叮叮当当,杨仇飞剑未出鞘,挥扫著剑鞘格挡,压著长戟撞开长爪子,同时纵身闪避,那长鞭却像是会伸长一般,杨仇飞这一避没完全避开,胸前给扫出一条口子。 “外公!”卫靖大惊,知道神武堂高手非比寻常,即便是强如当年李岳,都得且战且走,此时他们三人处境当真凶险。 樊军虎喝一声,一脚将长桌踢翻,杯碗餐盒飞扬,四周听得嘶嘶倏倏,是神武堂好手纷纷拔出兵刃之声。 “杨仇飞,你勾结恶匪,暗算长老,该当何罪?”八长老齐声叱喊,唐经虎尚不明白情形,神情愕然,但也稍稍分辨得出卫靖一方是敌人,便也站在八长老那边,吆喝著:“小子,老夫忍你很久了!” 卫靖双手向腰间一插,插入腰间两个黑布袋中,复抽出时,手上套著的是两只状如熊爪的钢铁拳套,是当日他在山上与熊一战后,将卫大爷爪修改特制而成的“新卫大爷爪”,跟著他将八手取出,扳出月儿铁小刀,将身子伏低,犹如一头野虎。 “好气势!”樊军也跃至卫靖身旁,巨龙拐子已架上手,发出雄狮之吼,两步重踏,将大方楼这年久腐朽地板都踏得裂出一大圈。 “华风,情况不对!”一名在窗边探情的黑衣人突然高叫,说:“来的不是庄主,是……是……是土匪!” “什么?”卫靖反应较华风更快,一下子像给雷击中一般,大喊:“你说什么?底下是谁来了?” 第205章 夺人宴4 那黑衣人显然也极惊慌,也不管是谁问他,大声答著:“来人不是庄主,是土匪……是……是铁爪帮!” “神武堂堂众听命,杨仇飞、猴堂堂主勾结盗匪,设此圈套欲陷帮中长老不义,速将他们拿下。”八长老纷纷起身,高声叱喝,同时向后一退,驼神领了一批神武堂众将八长老团团守住,往楼梯处后退,藤田加胜、青眼儿则分别领著十余名神武堂众,逼向杨仇飞。 “唐堂主,杨仇飞勾结匪类围攻咱们,请您开路!”八长老向唐经虎喊。 唐经虎本想亲手宰了卫靖,但此时也听得外头杀声震天,又惊又怒,知道自己两个儿子正在外头与土匪作战,只得提起大刀,当先下楼。 “他妈的!外公,咱们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八个老贼!”卫靖怒喊著,终于明白八长老从容不迫的原因——也是在等援军,且还是土匪,且还能顺便嫁祸给杨仇飞。 杨仇飞歪侧著头,摸摸胸前血口,知道伤势不深,便也不在意,将长剑横举,剑鞘却不脱去。 卫靖知道外公鞘中是柄断剑,连忙解下背上的月儿铁剑,此时神武堂众已然如风如火地杀来,青眼儿一柄锐长细剑绽放精光,哗地高叫一声,纵身急跃,一剑刺向杨仇飞右目。 杨仇飞回剑挡架,只见青眼儿那细剑闪耀乱颤,连变数招,剑剑刺向杨仇飞身上要害。 杨仇飞以攻代守,他手臂和剑都较青眼儿更长,剑鞘连点,都指向青眼儿脸面,使青眼儿的快剑攻不进来。 藤田缓缓拔出战天剑,缓缓逼来,在藤田之前,已有八名神武堂堂众向樊军、卫靖杀去。 “小卫,你做什么,专心应战!”樊军双臂大张,和两个持使铁棍的神武堂众接战,卫靖却是担心杨仇飞,无法全心应战,倒是后头的飞雪山庄人马应变得快,数人一组不停放射飞镖,追打每一个神武堂众,这才拖住了神武堂的攻势,使得卫靖三人不至于遭受十余人围攻。 下一刻,厅堂灯火一盏盏覆灭,都是让黑衣人射灭的,飞雪山庄占有地利,黑暗之中作战自然有利,但灯火一灭,立时又有新的光源亮起。 原来神武堂众纷纷洒出一把一把的小夜明珠,显然也早有准备,那些夜明珠在厅堂飞扬,坠落在地上,瞬时天地倒转,地板彷如化为无云夜空、繁星点点。 杨仇飞曾经历千战万险,此时对于四周异变、忽暗忽明一点也不在意,稳稳格开青眼儿的疾刺和三、四名神武堂众的猛攻。 一干神武堂众虽是外地高手,但也都知道剑王名号,见他即便遭受围攻也不拔剑,都想这剑王了得,可得稳扎稳打,这一顾虑,攻势便保守了些,杨仇飞守来也更加轻松。 “大伙别担心剑王手中长剑,咱们收到通报,昨晚府中比剑,剑王的剑给打断了。”一名长老下楼前,扯著喉咙大喊。 那数名神武堂众听长老这么说,个个奋勇起来,抢在青眼儿前头要杀杨仇飞,都想若是这名扬天下的剑王若是死在自己手中,那么神武堂三名副堂主,或许能够再增添一个。 “天杀的八长老!外公,接剑!”卫靖正和一个持使钢刀的神武堂恶战,听远处那长老这么说,不由得愤恨大吼,将月儿铁剑朝杨仇飞抛去,他分心抛剑,与那神武堂众攻守之间便落了下风,让那神武堂众一脚拐倒在地,高举著大刀要斩他脑袋。 卫靖的卫大爷爪上那如指虎般的山型坚爪是用月儿铁造的,此时他倒在地上,避无可避,便欲以钢铁拳套硬接来刀。 杨仇飞却没去接卫靖抛来的月儿铁剑,而是以剑鞘一敲,将月儿铁剑又打了回来,砸在那钢刀堂众脑袋上。 “咦?”卫靖愕然中翻滚避开那神武堂众一记劈砍,顺势一手勾住那堂众脚踝,他的卫大爷爪姆指尖处造得尖锐如兽爪,这么一抓抓进了那神武堂众肉里,猛一掠将这堂众掠倒在地。 卫靖正惊愕杨仇飞为何不接他剑,便见到杨仇飞先以剑鞘挡开数记猛攻,突地手腕一震,长鞘飞出,兵九十九倏地拉出一道灰影。 不是断剑,是一柄完好无缺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两轮圆。 杨仇飞用剑较长,两记挥扫范围极广,四名扑来的神武堂众当中,一个给拦腰斩成两段、一个飞了一臂、一个腰间张开一条大口、一个兵刃给削去一截。 “哗——”那兵刃给削断的神武堂众像是见著鬼一般,惊叫一声向后一弹,正惊愕杨仇飞那“断剑”怎地这么长。 “怎么你的剑没断?”卫靖愕然之余,见到又有其他堂众向自己围来,便在地上摸起夜明珠,以八手弹弓不停向两个逼来的神武堂众射去,夜明珠打在身上并不疼痛,那两个堂众也不以为意,挥舞兵刃就要去斩卫靖,其中一个突而怪叫一声,捂著脸向后一退,原来此时厅堂漆黑,卫靖不但摸到夜明珠,也摸著几枚飞雪山庄的飞镖,夹杂在夜明珠间射出,正中那堂众脸颊。 另一个堂众一愣,赶紧挥动双剑护身,卫靖弓身朝那堂众扑去,一扑没扑中,反而肩头给斩了一剑,血流不止,他又攻数次,都让那双剑堂众砍出血口,气得踢珠子泄恨,那堂众见卫靖闪不过他的快剑,便转守为攻,忽刺忽斩。 卫靖以八手和卫大爷爪守御,接了数剑,听得铿锵一声,见那堂众突而发楞,知道那堂众几剑斩得甚重,斩在八手月儿铁小刀上,反将剑给打断了。 卫靖低喝一声,以卫大爷爪守护头脸,撞进那堂众怀里,他是擒拿好手,耍刀弄剑打不过这堂众,但近身搏斗便远胜许多。 卫靖拉著这堂众手臂,喀啦一声便将之扭断,跟著一拳打在他颈上,卫大爷爪上镶有月儿铁制的剑山指虎,击在那堂众颈子上便是一击毙命。 在开战时同一刻,樊军和数名神武堂众展开追逐游斗。 樊军知道这批家伙身手不凡,不敢大意,全以守势抵挡,他的巨龙拐子上那两道龙鳍可是月儿铁,守御之时也能收得攻击之效,游斗一阵,两个使剑的神武堂众莫名其妙地断了长剑,黑暗之中尚不明白剑是怎么断的。 忽然听得一声低吼,一股凶恶杀气逼来,是藤田加胜,樊军不敢硬敌,连连后退,藤田挥刀大斩,左一斩断了樊军本欲退去之路,再一斩将樊军逼得仰翻在地,正要追击,突然天花板上攥下数柄长枪。 藤田回刀斩断那几柄长枪,原来天花板上也有飞雪山庄的伏兵。 第206章 夺人宴5 “别让八长老逃了,追!”乐建高声叱喝,飞雪山庄人马在射镖掩护卫靖等人时,也有一些陆续跃至某些特定地方,重踩几下,那几处地板便破裂散下,一批飞贼直落三楼。 八长老行走较慢,此时尚未抵达二楼,三楼以下未设机关暗道,以乐建为首的八、九名飞贼开始追击八长老那队伍,不停发射飞镖追击。 护卫八长老的神武堂中也有暗器好手,是一个手持木盾的瘦矮汉子,他以一张大木盾挡下十数支飞镖,跟著随手自木盾上拔出那些飞镖回射。 唐经虎在前头开路,只听得一楼处已然打杀开来,他持著大刀奔至楼梯口,见到底下乱糟糟的打成一团,昏暗之中也分不清是谁和谁在打,他大喝一声,几步奔下楼,大喝:“彪儿、铁儿!” “爹爹,咱们在外头!”唐铁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唐经虎提刀正欲杀出,却只见大门挡著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唐经虎呼喝一声,随手以刀柄拐起一张破烂凳子,甩向那人影。 那人影低垂著头,不避不闪,啪啦一声,让那凳子打在身上,那人向后退晃了晃,一脚踩出门外。 那人受了门外月光一照,唐经虎这才留意到他一手拖著一把大砍刀,另一手上提著一个死尸,在月光照映下隐然可见——死尸是唐彪。 下一瞬间,唐彪的尸身朝唐经虎急急飞来。 “喝!”唐经虎侧身闪避,同时伸手去拦,将唐彪尸身接在怀中,他大惊大怒,尚未反应过来,便见那人缓缓抬起头来,模样有些熟悉。 急急下楼的八长老、神武堂众们也瞧见了,立于门外那个披头散发、满颏虬髯的枯瘦汉子,那个双眼射出愤怒野火的枯瘦汉子。李岳。 李岳身后是大方楼的庭院,庭院中骚骚乱乱,无双堂、豹子堂等人正与铁爪帮的帮众游斗混战。 在离门边较近之处,则是卖艺叔、猪肉先生、茶老板。原来茶老板等与公孙遥领著李岳逼近大方楼,见闯天门守卫不多,正要强行突围,另一边几条街却有大批人马冲杀而来,竟是铁爪帮的土匪,二话不说便与唐彪、马天敬等守卫打成一团。 茶老板等人便也趁乱杀入战圈,强攻大方楼。 “是他!是他!”八长老见到李岳,纷纷叫嚷起来,惯常的沉着冷静一下子不知飞到了何方。 “师父,杀——”一声悲怅吼声在李岳身后爆起,公孙遥犹如猎鹰般绕过李岳,直窜八长老。 “退下!”驼神拦在公孙遥与八长老之间,双臂微举,握著一双弯刀,公孙遥长剑猛一挑,刺向驼神脸面,驼神弯刀快绝,左刀架开绿铁剑,右刀已经切进公孙遥手臂肉里。 公孙遥在驼神出手时便知自己败了这招,急急翻身闪避,驼神弯刀切进他手臂肉时,他身子已经飞旋缩转,向一旁摔滚而去,这才保得一条胳臂,只受了半吋深的刀伤。 “杀杀杀!”李岳啊啊喊叫起来,拖著大砍刀向驼神冲去,一旁一个大影冲来,是唐经虎,他嗥叫著,挥动大刀朝著李岳横斩而去,李岳身子倾斜,将那大砍刀挥得如同龙卷暴风一般与唐经虎对砍,双刀交砸好似落雷爆裂,李岳的大砍刀刀刃崩裂破碎,唐经虎的重刀则给打飞,盘旋插在远处墙面上。 李岳手中只剩一只长柄,他将长柄作棍,突刺唐经虎,唐经虎双手猛一握,握住了那长柄,李岳沉身施力,龇牙咧嘴发出兽吼声。 唐经虎身子缓缓腾空,似乎这才渐渐认出李岳,他愕然呢喃:“你……李副帮主……” “喝——”李岳一声暴喝,本来抓著长柄欲比拼力气的唐经虎,整个人给抛飞,直直砸向驼神那方。 驼神一纵身,跃过飞来的唐经虎,双刀直取李岳头颈,李岳不避不闪,猛挥手中长柄,驼神在空中横身避开,那长柄在他脸旁劈过,犹如狂风刮面,驼神落地时心中激荡,当年地底血战,李岳一人将十七名神武堂好手几乎杀尽的往事瞬然浮现脑中,不由得向后一缩。 八长老身旁几个神武堂好手挤过楼梯,一齐冲向李岳,当中一个尚离李岳甚远,右手一甩便是数支袖箭,李岳挥动长柄去挡,打开三箭,左肩左臂和各中一箭。 李岳伸手拔箭,那箭有倒钩,一拔之下血肉淋漓,李岳发出了愤恨的吼叫声。 正欲爆发,一条长炼飞爪子卷上了他的脚,一个神武堂众出力要扯,只觉得李岳如同巨岩,不动如山。 那神武堂众一手铁炼爪钩、一手短剑,远近交攻堪称一绝,他那铁爪链子和左臂护手锁在一块儿,本为防对战时不慎脱手,但此时李岳猛一抽脚,竟将那这铁炼堂众拉甩到了自己身边,这铁炼堂众应变极快,已从护手剑套中抽出短剑,对准李岳的心口插去,却让李岳一把抓住了握剑那手,李岳手大,将这堂众手掌紧紧握著,喀啦喀啦,这铁炼堂众的掌骨、指股骨纷纷碎裂。 “哇——”铁炼堂众怪叫起来,同时身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原来是李岳拿著他挡下那些胡乱射来的暗器飞箭。 公孙遥滚到了李岳身旁,替他解开脚上那铁炼爪子,跟著又一扑,闪开一个神武堂剑客刺击,那剑客持使长短双剑,年纪也小,似乎比公孙遥还要年幼,只见他以短剑护身,以长剑突击,公孙遥连连闪剑,抓准了机会突出一剑,刺中那剑客左腿。 那年轻剑客一咬牙,本要奋力再战,突然身子整个给人抓起,胡飞乱冲,竟是李岳一手抓著他,一手抓著那铁炼堂众,当作两个人肉武器来使,那铁炼堂众早已气绝,给砸得血肉模糊,这年幼剑客转瞬间也已死去。 “哗——”这些神武堂众虽都是自外地挑选的一流高手,但也从未对上这等人形凶兽,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进攻。 八长老连连向楼上退,神武堂众也纷纷退上楼梯,几个神武堂众尚未转往楼梯,仍在一楼厅中与李岳游斗,其中一个习有吼功,情急之下拔声高喊:“藤田副堂主、青眼儿副堂主,下来帮忙!”他才刚喊完,就让那铁炼堂众轰上身,给打飞老远。 另一边,唐经虎自远处取回他的大刀,回过神来见那貌似李岳之人如同凶神恶煞,心中骇然,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远远高喊:“你是谁?你可是……你可是李副帮主?” 已退入二楼的八长老急急叫喊下令:“闯天门早没有副帮主,豹子堂堂主听令,速将这一干恶匪杀尽!” “什么——”唐经虎一时之间自是无法想透这等复杂纠葛,此时四周尚有一些土匪四处打闹,唐经虎挥舞大刀,随手斩了几个土匪,跟著终于又和李岳对上。他急急问著:“你到底是谁?” “你是……”李岳将手中两个零零散散、已经抓握不住的“兵器”扔下,一身红血,楞楞地看著唐经虎。 “师父,小心!”公孙遥一个扑身,长剑连闪,将几支袖箭打落,后头的卖艺叔、猪肉先生、茶老板等也退入了大方楼中,猪肉先生见李岳没有兵器,便将自己那柄大刀向李岳一抛,喊:“大英雄,接我的刀!” 李岳接下猪肉先生的砍刀——兵五十八,猛力一挥,将一个趁他手无兵器要取他性命的堂众,齐中斩成了两半。 跟著便要去杀那离他最近的唐经虎。 第207章 夺人宴6 唐经虎见李岳顽强凶烈,不可理喻,只好接战,呼呼与李岳过了几招,将一把大刀抡得如同急风烈火,拦腰一刀朝李岳腰间扫去。 李岳一声暴喝,竟扔下了手中大刀,身子向前一窜,贴上了唐经虎的身,双掌一拍,拍在唐经虎双耳上。 唐经虎身子一颤,眼耳都震出血来,也发出了临终之吼,重重几拳打在李岳脸上,倒将李岳打退了几步。 两个神武堂众杀来,公孙遥和卖艺叔抢上接战,卖艺叔与那堂众对了两招,给砍了三刀,自知不敌,只好佯装败逃,突然连发锐叉中暗藏弩箭。 那堂众中了两箭,讶异之余让一旁的公孙遥一剑刺进胸口。 四楼厅堂中,藤田、青眼儿率领一批神武堂众围攻杨仇飞等人,正杀得不可开交,却听见了底下传来的求救吼声,藤田先是一愣,停下了对樊军的追击,侧耳倾听那叫喊声。 青眼儿反应快,已然会意,喊著:“底下有事,帮忙!”他边喊便要奔向楼梯,突然觉得身后一股杀气飙来,赶紧侧身躲避,躲开了杨仇飞踢来的兵刃。 “咱们还没打完呢。”杨仇飞转守为攻,长剑连击青眼儿周身上下,青眼儿身形虽快,但杨仇飞长剑总是阻住他撤逃方向,使他进退不得,只好急急大喊:“藤田,下去帮忙!” 几个神武堂众听了青眼儿号令,赶紧下楼,藤田总算会意,看向楼梯那方,只见那方天花板刺下数支长枪,将一个赶得慢的堂众刺倒在地,天花板上纷纷射下飞镖,阻却两三个要下去帮忙的神武堂众。 “想逃吗?跪下来向卫大爷磕几个响头!”卫靖也抢先奔至那楼梯,与一个要下楼的堂众战起,天花板上喀啦几声,落下近十个黑衣人,将楼梯团团守住,且向与卫靖游斗的堂众发射暗器。 那堂众见到十几发暗器同时向他打来,避无可避,只好抱著头向下一蹲,仍然中了四镖,正欲起身,卫靖已经骑上了他的身,抡动卫大爷爪,呼呼几拳将他打死。 藤田见楼梯离他尚远,且围满了人,独手一转,战天剑向下一插,插入地板,跟著旋身转动,地板爆裂,他向上弹起,重重一跺,连人带著破裂地板,直直落入三楼。 “追——”华风一声令下,飞雪山庄众人立时从后方几个地板破口落下追击。 樊军与卫靖也赶紧下楼,青眼儿让杨仇飞的长剑挡住,难以脱身,且战且走,斗至窗边,竟扑身跳窗。 他轻功也好,自四楼跃下,势如飞鸟,先将长剑抛了,落地时顺势翻了好几滚,卸去坠落之力,跟著再拾回长剑,重回大方楼。 “好家伙!”杨仇飞见他奋勇跳楼,又是佩服又觉得好笑。 ………… “你……果然是……李副帮主,天底下……再没像你,这样的人了……”唐经虎身子瘫软,晃了晃已跪了下来,口中还喃喃自语:“可你为何……杀我儿子?”唐经虎口鼻淌血,渐渐死去。 “师父,八长老逃上楼了!”公孙遥嘘喘指著楼上,一干神武堂众全退上了楼。他喊了李岳几声,便抢先要上楼,只觉得银风扑面,赶紧低身,原来是守在楼梯廊道边的神武堂众对他施放暗器。 李岳捡起脚边的兵五十八,一拐一拐朝楼梯走去,公孙遥知道此时李岳心神疯暴,未必躲得开暗器,只好咬了咬牙集中精神,又一步抢在李岳前头冲上楼。 几枚暗器打来,公孙遥以长剑拨挡,身上还是中了数镖。 另一边又有暗器射来,却不是射向公孙遥,而是照著几个神武堂众射去,逼得那些堂众撤离楼梯口,这批射镖之人正是乐建一干飞贼。 二楼中混乱一片,几个自四楼赶下的神武堂众,与一批飞雪山庄飞贼追逐游斗,另一边是以驼神为首的神武堂众,将八长老团团守住。 忽然听得天花板一阵爆裂巨响,一个黑影落下,是藤田加胜。 藤田以刀切地,一路落到二楼,藤田一到,神武堂众士气大振,纷纷舞动兵刃,要上前反攻。 “尽全力挡下他们。”驼神押阵指挥,他转头看看八长老,八长老身旁也有两三个神武堂众,持使重刀劈墙,这大方楼年久失修,墙面破损严重,让大刀砍了几下,立时破出裂口。 两个神武堂众费力破墙,八长老见到破口外的庭院之下,青眼儿正与一批土匪游斗,赶紧喝令破墙堂众让开,向底下吆喝著。 领头的土匪头头和青眼儿同时停下了动作,步至二楼墙面,一干小土匪尚不明白,仍伺机要杀青眼儿,让那小头目连声喝止,怒斥:“别打了,是自己人,快来帮忙!” 只见一阵混乱,一干小土匪手忙脚乱,一个个围在那破口底下,想要帮忙救出八长老。 这厢,藤田数刀斩死数个飞雪山庄人马,一干神武堂众将李岳、公孙遥团团包围,公孙遥手中持的是绿铁剑,绿铁剑轻薄灵巧,最利夜行暗杀,但群战乱斗之下和各式兵器相碰交砸便是大大不利。 一个神武堂众使著一支怪枪,那枪枪头甚长,枪头边结著却不是丛丛红缨,而是数十条细炼钩钉,枪身一旋,那细炼便转成一个锐圈,十分凶恶。 公孙遥与那堂众对了几招,绿铁剑让那怪枪的细炼缠上,僵持不下,两个神武堂众杀来,一个使大锤,一个使重剑,那使重剑的堂众挥剑去斩公孙遥手臂,公孙遥只得放剑向后一滚。 那使大锤的堂众趁势追上,一锤打上公孙遥胸口,公孙遥中了那锤,向后飞弹,连旋了十数个圈,摔落在地。 那使大锤的堂众见一击成功,更快步追来,一锤子朝公孙遥脑袋敲下,两只黑影架来,将他锤子架开。是樊军。 那堂众抡动大锤,与樊军斗起,樊军抖擞精神,马步一沉,竟然一脚踏进朽坏地板里,动弹不得,大锤堂众哈哈大笑,挥锤要攻,突然觉得大腿一痛,竟是公孙遥以手指刺进了他的腿中。 公孙遥翻身弹起,以指作剑,又刺进了那堂众胸口。 “哇!”那堂众本见公孙遥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以为他让自己方才那锤打得重伤,却不料公孙遥与李岳相处三年,早已练就一身捱打功,方才那锤虽重,但公孙遥腾空扭身,将锤力卸去了七八成,由于手无兵刃,所以躺在地上诱那堂众过来,逮著了机会翻身突袭。 樊军气愤地拔出腿,一拐子打在那大锤堂众的脑袋上,大锤堂众登时归天。 又是三个神武堂众围来,公孙遥咬了咬牙欲以“指剑”应战,和一个持刀堂众过了两招,手指差点给砍去,还给一脚踢倒在地。 卫靖跃来,数脚连环踢,逼开那堂众,跳到公孙遥身边,拉开八手小弓,倏倏射出几箭,这八手小弓飞箭是卫靖好玩之作,用以射击山熊野兽尚可,但对付神武堂高手便显得无用,那堂众将飞箭全斩断。 “卫兄弟,我将你的剑……”公孙遥喘著气要起身,见到那怪枪堂众挺著枪又要杀来,见到绿铁剑落在一边,惭愧地说。 “没关系,我再送你一把。”卫靖侧了侧身,将月儿铁剑剑柄凑向公孙遥。公孙遥连忙拔剑,只觉得那剑不重不轻、朴素无奇。 第208章 计战1 那怪枪堂众将怪枪舞得像是一头猛狮,胡乱扑咬,一阵乱打,又缠上公孙遥手中长剑,公孙遥心中一惊,心想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剑脱手,却只听喀啦啦几声碎响,锁著月儿铁剑的细炼已经纷纷断落。 公孙遥惊讶,那怪枪堂众更加愕然,只见公孙遥长剑一挑,将长枪枪头也给斩断了。 “咱们三个联手打架,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卫靖兴奋叫喊。 数个堂众杀来,三人联手接战,这干外地杀手武功招式彼此大相迳庭,往往互相牵制,数人围攻却收不到数倍之功,樊军、卫靖、三人默契却好上许多,以三敌五尚不至落于下风。 卫靖叫喊几声,八手小刀一扬,让一个持使重剑的堂众一斩,小刀嵌入重剑,分不开来,卫靖顺势低伏身子,抱住了那堂众一条腿,身子一转,喀啦将那堂众腿骨折断。 公孙遥挥动月儿铁剑左刺右斩,渐渐知道这剑厉害,便大开大合起来,使起李岳教他的刀法,一下子将两个神武堂众的兵刃都给打断,同时樊军也一拐子架翻一个神武堂众。 开战同一时刻,藤田挥动战天剑,照著李岳脑袋劈去,李岳侧身避开,单手抡动那长柄砍刀回击藤田,李岳这么打法,攻势范围极广,藤田人高手长,战天剑也长,攻守范围同样广阔,这大方楼二楼中央,几乎都在二人战圈之中,一时之间那些散落的桌椅纷纷给砸上了天,二人游斗之处,木梁、地板纷纷破裂炸开。 兵五十八、战天剑忽地对轰一砍,战天剑脱手飞远,藤田猛向后一跃,自背后又拔出一柄长刀,一干神武堂众倒是大惊失色,他们从未见过藤田让人将兵刃打脱离手。 李岳歪斜著头,呢喃说著:“我……我想起你了,我的头……就是你砍的……” “我的手、我的眼睛,是你弄坏的。”藤田冷冷应答,反手以剑柄一敲,敲在腰间破天阙的刀鞘上,将破天阙弹起,一口咬住。 二人复又站起,恶斗一阵,远处一个神武堂众伺机向李岳放了一支袖箭,正中李岳后背,李岳低吼一声,落了下风,让藤田在胸口砍出一条大血口。 那堂众正欲再放袖箭,忽地一个人影朝他飞来,那暗器堂众连忙闪避,这才看清那飞过身边的人影是另一个神武堂众的尸身,他正欲抽取腰刀应战,便见到剑王长剑刺来,腰刀尚未拔出,咽喉便让长剑穿过。 李岳反手去拔背上的箭,藤田一刀斩下,李岳单手持砍刀格挡,藤田一刀斩断了砍刀刀柄,刀势减弱,仍切进李岳肩中,李岳放开那断柄,抓握住藤田手腕。 时间仿佛倒流,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地底大战,二人对峙时那情景。 藤田双眼圆瞪,扭动颈子,脑袋转动,咬著破天阙割斩李岳脖颈。 李岳一拳结实击中藤田下颚。 藤田身子给打得腾起,口中牙齿与破天阙的刀柄一齐碎裂,他的手腕还让李岳抓著,转眼又给拉下,脑袋又中一拳,跟著是胸口、小腹、脸面纷纷中拳。 “哗——”神武堂众见藤田本来占了先机,但转瞬间便已让李岳擒住,惊骇莫名,身后八长老那方,已经掘破墙面,底下的小土匪和青眼儿,七手八脚将八长老一一接下庭院,那个声音高拔的堂众大喊一声:“大伙儿各自撤退——” 底下更多土匪涌来,那些小土匪不知道己方头目已让八长老收买,不知头头领他们围攻大方楼,实则是救援八长老,他们一见八长老让青眼儿等救出,便要围上去打杀,几个小头目连声喝叱,总算阻下大多数土匪,当中也有些没听清号令的,持刀就要去杀八长老,都让青眼儿刺倒在地。 只听得一声巨吼,李岳已经跃出二楼墙面破口,甫落地,一些离他较近的小土匪,全嗥叫著飞了起来。 ………… “别停下,继续向前,停远点。”贝小路从马车窗子向外窥看,马车经过大扬府东侧门,只见在这入夜时分,依然有不少人进进出出。马车驶过大扬府,穿过两条街,转入一条暗巷,这才停下。 “干嘛不停车呀,干嘛要用走的?”李靡下了车,见四周阴冷偏僻,不禁连连埋怨。 那车夫下来,绕至马车后头揭开车厢,搬出两只木箱,木箱上的封条写著“蒲县周爷赠酒”、“蒲县芝麻糕”字样。 “李帮主,待会得委屈你戴著面具入府,咱们暂且易容改装,别急著让人认出你来。”娄牧取出一只人脸面具递给李靡。 “好丑的脸,有没有俊一点的?”李靡接过那张人脸面具,左右端看,便是不满意。 “既要伪装,自然得与往常面目大不相同,帮主本尊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易容时装得丑陋一点,这才能骗过众人。”娄牧低声解释,替他将面具戴上。 李靡一听连连点头,说:“这倒是,要是面具太俊,人人见了都联想到我,那可不妙,不过……我为什么要易容呀?让人认出又如何?” 娄牧嘿嘿一笑,看看四周,凑近李靡耳旁轻声说:“李帮主,你想想,八长老城深府重,很可能在大扬府中安插刺客杀手,倘若帮主以真实面目入府,让刺客先一步发现,咱们可能来不及向群豪说清原由,便给灭口,那该如何是好?” “有道理!”李靡一听府中可能藏有杀手,不禁打起颤来,说:“鬼兵,我可不可以留在马车上,你们去便行了。” “啧,这可不行,杀手极有可能已经盯上了咱们马车,因此鬼兵头头才要咱们弃车步行,李帮主可得记得,一步都别离开咱们身边,神武堂杀手可是神出鬼没。” 娄牧低声叮咛,李靡点头如捣蒜,拉著娄牧衣袖不放,一面对天祷告:“爹爹、爷爷,你们可一定要保佑我呀……若我死了,李家就绝后了……” 他一边祷告,突然见到娄牧背过身去,摘下了鬼脸面具,戴上一顶大斗笠,遮住了半边脸,娄牧虽然背对著李靡,但李靡仍然见到娄牧脸上那稀烂犹如遭受火焚的脸皮,吓得噫了一声,想起当日“爹爹”告诫他,鬼兵长相可怕,因此戴著面具遮掩。 李靡转头看看车夫和贝小路,两人同样也戴上斗笠,李靡抖了抖,不敢细看他们斗笠底下面貌。 四人挑著两只木箱,一前一后走著,李靡走在最后头,将头压得极低,便连娄牧的背影都不敢细看,四人走近大扬府时,李靡见到侧门内外伫著一队看守侍卫,不由得紧张得直吞口水。 以往李靡进出总坛、各地行馆别宫时,这等侍卫瞧在李靡眼中,与狗无异,但在此时,却更像是熊狮虎豹,像是能够从人群中嗅出李靡,将他吃了似地。 娄牧留意到身后的李靡身子抖得像只小鸡,便轻声提醒:“李帮主,别低著头,要是让刺客瞧见咱们形迹可疑,那可不妙。” 李靡只得依言抬起头,随著人群入府。所幸这些侍卫盘查并不仔细,只是稍微拍了拍进贡木箱,随口问些话,便放行了李靡一行。 四人挑著箱子进入庭院偏僻处,将木箱放下,揭开那装酒木箱,取出四只酒坛,拍开封泥,娄牧举著酒坛大喝一口,称赞:“蒲县美酒好!” 车夫也开了一坛酒,小饮一口,尚不过瘾,又灌一口,这才将整坛酒倒洒在树下。 另一边贝小路也将另两坛酒揭开,将酒倒空,抓著两只空坛,互相交撞,磅的一声落出两个小黑布袋,袋里装著数十枚飞镖。 第209章 计战2 车夫与娄牧也将各自那空坛打破,取出当中物事,一包也是飞镖,另一包则是一件雪白羽袍,车夫嘿嘿一笑说:“早知道大扬府这些看门狗如此怠慢,咱们也不必花这心思特别订制双层坛子,平白浪费这么些美酒了。” 原来这酒坛中有夹层,藏著便是这些飞镖、衣物。他们本以为上次劫走李靡后,大扬府中的守卫应当更加严密,怕倘若身上携带飞镖暗器,让人搜出便要泄了底,却不料此时大扬府中既无帮主、也无长老,一干守卫根本无心严密盘查。 娄牧跟著又打开另一只糕饼箱子,箱子上层确是各种精美糕点,底层一片木板揭开,是龙骨鞭、娄牧的九节鞭和车夫使用的双匕首。 三人各自取了兵器上身,娄牧和车夫七手八脚地替李靡换上那华美白羽袍子,说是要在号召群豪时,有副威严仪表,李靡见这袍子华美,便想早点揭下脸上易容面具,说是人要与衣服比美,但又怕遭人认出,颇是为难。 “请帮主静待半刻,让我先行探探此时大扬府里由谁作主,确认一切无误,便请帮主现身,号令群豪,讨伐八长老。”贝小路说完,也不等李靡应答,转身便走,她虽是来大扬府讨救兵,但尚不知府中情势,就怕大扬府里当真有八长老安排的耳目刺客,那便不妙。 “剑王老爷子加上那厉害的李岳,想来神武堂也占不了多大便宜,说不定直接能将八长老杀个干净。”贝小路呢喃自语,盘算著大方楼内战情。 卫靖曾对她说过公孙遥与李岳之事,她在盘算今日计画时,便也将李岳算进帮手之中,只想这李岳可是有万夫莫敌之武勇,加上剑王杨仇飞,对上神武堂可不吃亏。 因此这才想出这险计,将八长老自戒备森严的闯天门总坛诱至大方楼,再挟著真李靡来号召帮众及各路群豪,欲前后夹击八长老,最好一路打进总坛,将八长老势力整个铲灭。 贝小路来到主厅,将斗笠摘下,脸上尚贴著一张皮面具,面貌是平凡妇人。 此时正是晚餐时分,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贝小路在厅中游走,心中判断这厅堂中上千宾客、帮众中,自然仍有些人偏向八长老一方,己方却只三人,势单力薄,届时倘若无双堂、豹子堂一干帮众不分青红皂白一拥而上,混乱之余未必能将话给说清。 她大略知道月临堂和食胜天堂都偏向卫靖、杨仇飞一方,便欲暗中串连曲文瑛、胡白等人,有这两个堂口势力相挺,声势浩大,一齐拥著李靡,这讨伐八长老的号令一出,便是够份量了。 她记得飞雪山庄和胡白、曲子燕都有些过节,此时盘算著是否先别揭露自己是飞雪山庄中人,伪装是李靡贴身随从,将话讲个分明再说。 她凑近一张桌子,想问问月临堂曲文瑛人在哪儿,却听得席间谈论话题十分耸动,说的都是:“就不知飞雪山庄那些家伙何时来送死。” “飞雪山庄杀了李帮主,带个易容的假帮主来挑拨离间。” “这几天只要见了貌似李帮主的家伙,便绑了审问!” 贝小路心中惊愕,又到了数桌宾客间旁敲侧击,都说傍晚时收到线报,说是今晚大方楼之约其实是调虎离山,目的是趁夜来袭大扬府,挟著假帮主扇风点火。 “这汤味道怎地这么古怪?”无双堂帮众那几桌起了哄,都说桌上的三杯鸡味道苦涩、说鲜鱼汤中发出腥味。 其中有几个人抱著肚子竟便呕了起来。 胡白本来与牛家兄弟等坐于一桌吃饭,听了那些叫骂声音,只当是那干家伙借故生事,便也笑嘻嘻地不理睬,但听抱怨声逐渐加大,且有陆续人倒地,心中惊奇,站起身来,只见到便连不是无双堂、豹子堂一边的宾客们,也纷纷捧肚呕吐,心中愕然,他听见背后自己桌那方也发出了骚动,连忙回头,只见到牛参呵呵一笑,摇晃了晃,巨大的身躯轰地砸在桌上,将整张桌子给压倒在地。 牛大、牛贰自是惊愕至极,要去拉抬牛参,却觉得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胡大厨子,你在菜里动了什么手脚?”豹子堂那方有人吼叫著。 “我什么手脚也没动!”胡白愤然大吼:“大伙儿别慌,先停下筷子,别再吃喝!” 胡白这一动怒,突也感到一阵反胃,视线迷蒙起来。 “菜中有毒!” “又是飞雪山庄?”宾客们骚动更盛,且纷纷瘫软倒地。 贝小路左顾右盼,就是见不著曲文瑛,却见身边发出此起彼落的抱怨、叫骂声,心中也是极惊愕,只得站定身子,静观其变。 外头一阵一阵的吆喝声传来,叫喊的都是:“土匪攻进来啦——” 宾客们听了这喊声,个个惊慌失措,想要挣扎起身,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有些中毒深的,早已晕得不省人事。 贝小路一面佯装也中了毒,一面检视那些中毒宾客,闻嗅那汤菜气味,知道这些汤菜中都给人下了瘫软迷药,这种迷药尚不致命,但一时半刻之间,浑身虚脱无力,如同废人。 楼梯间骚动大乱,发出了打杀声响,一个高头大马、体格壮硕的汉子步入主厅,他头上戴著黑毛帽子,腰间系著一柄单刀,手上还抓著一把三尖两刃刀,威风凛凛,环顾四周瘫软宾客,哈哈笑著:“飞雪山庄庄主神机妙算,果然将一批狗腿爪牙毒成了废狗,我大军压境,可不费一兵一卒,哈哈——” 众宾客见这带头汉子身后那批喽啰头上都绑著白巾,心中大惧,知道是白寨来了。 跟著又听见外头吵嚷,有些离窗近的宾客见了河面也是骚骚乱乱,数艘大船冲在岸边,船上的人纷纷跳下,与大扬府的守卫打成一片,有些见多识广的,见了那几艘船上旗帜,惊慌地嚷嚷著:“黄鱼帮也来啦。” 涌入主厅的土匪越来越多,个个肩上都挑著两圈绳索,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冲进宾客堆里就是一阵乱打,将那些宾客手脚都给绑了。宾客中有些中毒轻的,想要反抗,立时便给杀了,其余的人也只好乖乖受缚,胡白、牛家兄弟、曲子燕等也都给绑得动弹不得。 贝小路趁著混乱中摸近窗边,破窗逃到了庭院,心中又气又愤,总算明白自己自以为这计画天衣无缝,却没料到八长老算计更高,一方面趁著杨仇飞等出府赴约之后,立时便传出假帮主风声,同时知会土匪多路夹攻,主厅上所有宾客倒成一片,定是府中内应暗中下毒,且全推到飞雪山庄头上。 “可恨!”贝小路捏著拳头,将脸上的妇人面具一把摘下,低声怒骂几声,听见自己低哑声音,更加心烦,取出一瓶药水喝下,将那便声草药的功效渐渐解去。 她一面唾骂一面奔跑,跃上大树伏身观察,只见到四周一支支火把燃起,流窜的土匪越来越多,都说要贺喜飞雪山庄庄主。 贝小路在树上无计可施,瞧见底下那些家伙当中有些熟面孔,细看之下发觉是天鹰盟的家伙,她知道府中内应便是周彰一伙人,她本将周彰当作用以耍弄八长老的棋子,这时才发现自己才是一枚棋子,心中恼怒自是不言可喻。 第210章 计战3 她在树上生了一会儿闷气,趁著四周土匪人少时偷偷下树,绕了一会儿找著了躲在静僻小庭的娄牧等人,娄牧等人在土匪发难时察觉有异,暗暗潜伏著。 李靡瞧见摘去面具的贝小路,正觉得眼熟,又听她说话声音有些不同,便开口问:“咦,你不是那个……那个谁啊?好标致的小姑娘,你也是爹爹派来助我的鬼兵吗?原来鬼兵也有美的呀!” 李靡边说,便要伸手乱摸,贝小路正在气头上,见李靡手来,二话不说拗著他手臂将他扭倒在地,一拳捶在他后脑上,将他捶得晕头转向,跟著取出一颗迷魂药丸塞入他口中,逼他吃下,李靡很快便又不省人事了。 “气死我了!”贝小路低声气骂著,踢了昏死的李靡好几脚,气呼呼地吩咐:“先把这家伙藏起来,咱们见机行事。” 三人带著昏睡的李靡来到听风轩中一间僻静的仓储小室,当初贝小路为了让人相信“火烧观水阁,围攻听风轩”此计为真。 因此在离大扬府数百尺外一路掘了一条暗道通往听风轩,造得有模有样,也让当时大扬府上下都以为飞雪山庄当真要从地道攻入,谁也不料实际上却是贝小路以特制的飞鸳风筝劫走了李靡。 “等等……”贝小路见娄牧和车夫搬开木柜,要将李靡塞入暗道,突而警觉,急急说著:“要是八长老在暗道中动了手脚,那可麻烦。” 然而此时情况紧急,三人也无心思索更佳藏匿处,便匆匆将李靡塞入木柜子中。 三人离开了听风轩,远远瞧见数队土匪在庭院中集结,其中一个便是方才主厅上那白寨头头葛大丰,一旁还有黄鱼帮帮主于彦、黑枪帮帮主纪小志、青河帮帮主苏六娘,这干人等在贝小路与周彰打交道时,都略有耳闻,贝小路自他们旗号大约猜出各人身份。 前头走来一队人马,带头那人正是周彰,周彰向众人扬了扬手,朗声笑说:“各位大哥辛苦了。” “没一个像样,全都跟烂泥没两样,哈哈。”葛大丰和周彰击掌致意。 黑枪帮帮主纪小志问:“怎还不见贝庄主行踪?” 周彰回答:“贝庄主兵分多路,将八长老诱至大方楼,这儿便让咱们拿下,她老人家正自个儿领军突袭闯天门总坛。” 纪小志不解地问:“可我收到的消息,都说贝庄主联合各路英雄好汉围攻大扬府,怎地她自个去取总坛呢?” 于彦推了纪小志一把,笑说:“虚虚实实,教人看不清真假,才是最高招呀。” 周彰哈哈一笑,说:“正是如此,贝庄主故意要我放出今晚她会带著假李靡潜入大扬府的风声,大伙儿都想这大扬府中群聚两三千人,若非大军压境,贝庄主区区一丁点人夜袭行骗,也没多大威胁,因此大都不放在心上,只是互相提醒,说是见了自称李靡之人便杀就是了,这些家伙成日吃喝玩乐,却没料到我天鹰盟早已潜伏大扬府多日,今晚几十个手下各自找机会下药,将那些自称英雄豪杰的家伙,轻轻松松给料理了。” 原来晚宴时周彰等天鹰盟帮众每人携著大量迷药,分散至各桌闲聊搭讪,挟菜时、倒酒时、盛汤时、接递菜肴时、帮忙分发餐具手巾时,逮著机会便洒些迷药。 由于他们潜伏日久,和一干宾客厮混熟稔,众人毫无防备,这才一举成功。 贝小路三人远远躲在树后探视,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由于一干土匪头头都是大嗓门,一阵对话拼拼凑凑,倒也知道大约意思。 只听纪小志摸摸下巴,贼兮兮地瞧著周彰,问:“周兄,你提及贝庄主时,总是说‘她老人家’,那贝庄主年纪挺大?” 于彦摇摇头,哈哈一笑说:“纪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飞雪山庄第一任庄主是贝绿,贝绿死后他那老相好继了第二任庄主,不久前死了,这新任的贝庄主,是贝绿和那老太婆的宝贝孙女儿,你说她年纪能有多大,大概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吧。” 苏六娘哼哼地说:“和你小妾的年纪也差不多大。” 于彦喜好女色,一干妻妾从四十岁到十四岁都有,自然大都是四处劫掠时掳来的了。 纪小志的年纪和周彰相若,却无周彰机警稳重,他的黑枪帮帮主之位是继承过世爹爹得来的,他咽了咽口水问:“周兄,你见过这贝庄主,她容貌如何?你在咱们面前总是称呼她‘老人家’,该不是怕咱们和你争这姑娘吧,嘿!” 周彰哈哈一笑,说:“‘老人家’三字,一半是玩笑话、口头语,另一半却是钦佩她年纪轻轻,便如此机智。至于贝庄主容貌如何,我倒是当真不知,我向她通报消息时,她都覆著面,要不便是背对著我。” “哟,这么怕人看,难不成是个丑丫头?”苏六娘咯咯笑了起来,她四十有二,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此时一身紫青衣衫,酥胸半露。 “丑丫头也不错,我身边一干女人都是美貌姑娘,丑丫头这两年倒是很少玩过,尤其还是个高高在上的丑丫头,就不知滋味如何。”于彦这么说时,一双眼睛还在苏六娘胸脯上滑来滑去。 “这样好了,于大哥。”纪小志说:“倘若是个丑丫头,便让给你,若是个漂亮姑娘,便让给我,咱们这样说定啦!” 于彦啧了一声,说:“谁跟你说定,咱们各凭本事,瞧瞧是谁风流倜傥,能得丫头芳心。” 苏六娘取笑说:“你的女人都是抢来的,你什么时候风流倜傥啦?” “怎么,我不但风流倜傥,更兼生冷不忌、大的小的、美的丑的,能入口的都不放过,管她是丑丫头、美丫头,呀哈哈!”于彦大声笑著,斜眼瞧著苏六娘,补上一句:“苏妹子,你若不信,咱们单独喝上两杯,我讲个关于月亮的故事给你听,证明我的风流倜傥。” “你省省吧。”苏六娘笑得花枝乱颤,哼哼地说:“你生冷不忌,我可没你这么好的胃口,你还是乖乖等你的丑丫头吧,说不定她倒是喜欢你这调调,黏著你不放,将你一干老妾小妾的顶上人头都盗了扔进河中,哈哈。” 贝小路躲在树后,将这干家伙的下流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可气得七窍生烟,她早知道数路土匪虽然将她拥为共主,实则是各有打算,自然不会打从心底尊敬她,却也没料到这些家伙背地里将她想得如此不堪。 “庄主,咱们没闲工夫和这些家伙计较。”娄牧低声提醒。 “我知道。”贝小路哼了哼,吩咐:“你们两个火速赶往大方楼,将大扬府这情势通知他们。” “是。”娄牧应答一声,神情忧虑,呢喃自语:“若无救兵,乐建他们恐怕……” “你尽快赶去便是了,我在这里再想想办法。”贝小路连连催促,又交代二人返回时的联络暗号,娄牧与车夫便匆匆离开了大扬府。 于彦、葛大丰、纪小志、苏六娘等仍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想闲聊那“贝庄主”的样貌体态,于彦三人便极尽幻想,苏六娘则是冷嘲热讽,几个人句句言语龌龊不堪入耳。 第211章 计战4 周彰招了招手,领著一干天鹰盟帮众将要离开,临行前特别吩咐:“各位大哥,我去大方楼探探消息,贝庄主交代,这些宾客可别急著杀,他们大都是来湖市有权有势的人物,咱们此时等于将整个来湖握在手中呀。 依贝庄主之意,咱们先将他们囚著,饿个几日,届时开口不论是要地、要钱、要屋、要女人,可不费吹灰之力,连动刀打杀都免了。另一方面,闯天门在来湖到处都有据点帮众,人多势众,有这些人质在手,届时和闯天门对阵时,可十分管用。” “有道理,贝庄主见多识广,足智多谋,我真想亲眼见见她老人家。”葛大丰拍掌笑说。 “我更想和她老人家,嘿嘿……”于彦咧开了嘴,呵呵笑著。 “哈哈,这些话可千万别在她老人家面前说,飞雪山庄大名咱们都听过,要是得罪了她老人家,晚上睡觉时可得当心脑袋给人窃了。”周彰嘿嘿笑著,他吆喝一声,领著一干天鹰盟手下步出大扬府,府外备著数十匹快马,周彰等上马急驰,半晌儿便来到了大方楼。 这时的大方楼上下早已杀得敌我难分,一干土匪也是周彰暗中调度安排,几个土匪头头大都是周彰心腹。 知道此次围攻大方楼,表面上是要对付闯天门,实际上却是掩护八长老脱逃,土匪头头们领著手下与唐彪、马天敬等周旋游斗,见了八长老从二楼墙面破口准备逃离,便围上去帮忙。 周彰一行抵达时,远远只见到土匪簇拥著八长老要撤,突而听得一声暴喝,那大方楼破口墙面窜出一个瘦高人影,手上抓著那断柄砍刀,正是李岳,一落地便大开杀戒,离他近的一批土匪纷纷倒下,或是飞起。 “哗——是那家伙!”“那个疯鬼竟也在这里!”“怎么办呀彰哥?”天鹰盟中几个核心成员和周彰同样出身百叠屋村,都曾被李岳绑著扔下楼,或是吊在屋檐下。他 们见过太多在百叠屋村生事的外地家伙,让李岳打得生不如死,都知道这疯汉的厉害,此时见李岳像头发疯虎王一般地从天上杀下,可个个心中骇然到了极点。 “……”周彰额上也冒了一阵冷汗,李岳也曾是他的师父,他深吸了几口气,伸手示意身旁的伙伴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站住——”李岳大吼著,在土匪阵中左冲右突,一抡砍刀,前头三个土匪成了六截,回身反手一拳,将两个背后偷袭的土匪脑袋打得贴在一块儿,分不开了。 他转身再追时,八长老让一干土匪背在背上,奋力逃跑,李岳一拐一拐地狂奔赶去,虽只一人,但势如大浪,将沿途拦路的土匪全冲飞打倒。 “彰哥,咱们上不上?”远远观望的天鹰盟帮众们见大方楼庭院中战情惨烈,不由得心惊胆战,他们这天鹰盟成立不过数年,成员大都年轻,没见过大场面,除了少数几个百叠屋村同伴之外,其余的更是第一次见识到天底下竟有远较猛虎野兽更疯更凶的人,且还将是他们的敌人。 “再瞧瞧……”周彰咽了口口水,见到八长老队伍将要冲出庭院,伸手一招,领著众人掉转马头,退入了暗巷。 庭院上犹自大乱,一些神武堂众纷纷自二楼破窗逃出,依照先前号令各自撤逃,卫靖、公孙遥、樊军、杨仇飞等也从那墙上破口跃下,大战四周土匪。 土匪虽是乌合之众,但人数颇多,一批一批持著刀剑掠阵。 卫靖尚未碰过这等大规模的群斗场面,一下子难以支应,他的近身搏斗用于群斗显得不利,和一个家伙扭打擒抱,难免便要遭到其他家伙的兵刃招呼。 另一方公孙遥、樊军倒是尚可应付,公孙遥持著月儿铁剑游击,比之方才对战神武堂还轻松许多; 樊军在大方楼上让藤田逼得气闷,此时架著一双大龙拐子大战土匪可是大呼过瘾,前后左右一阵乱打,将一干土匪打得断筋裂骨。 杨仇飞居中指挥,长剑所到之处,像是戳草人一样,将土匪们一一点倒。 “拦住他们,拦住这些家伙!”小土匪头头们指挥著喽啰,将杨仇飞一行团团包围,将他们和八长老阻隔开来,然则却挡不了李岳。 李岳一直追在八长老后头,一个飞扑,揪住了一个长老后领,将这长老从背著他跑的喽啰背上揪下。 “呀——”这长老摔在地上,仰头见著李岳那如同索命恶鬼的模样,竟活活地吓得断了气。 一阵银光袭来,是青眼儿的锐剑,李岳闪避不及,只能略为侧身,让那锐剑刺进了肩,这剑刺得极深,自李岳后肩穿出甚长。 也因此当青眼儿要拔剑时,却让李岳一把抓住了锐剑护手,跟著一脚扫去,踢在青眼儿左臂上,将他踢得飞远。 “青眼儿,别和他斗,跟紧我们!”其余七个长老纷纷回头,吆喝著青眼儿,长老们个个面若死灰,催促著底下背著他们的喽啰脚程快些。 李岳拔出插在肩上的剑,一阵乱打,将靠近他的土匪们打退,跟著朝著脚边那活活吓死的长老身上重重踩上好几脚,歪斜著头瞧那长老尸身几眼,跟著目光重新盯上前头七个,拔声大吼,纵身狂追。 李岳只追两步,突然停了下来,目光越过了几个土匪,盯在一个家伙身上,那家伙不由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 “马天敬——”李岳全身如遭火焚,毛发都竖立了起来,他肩头的剑伤溅出了阵阵血花,声音犹如天雷劈地,他又吼了一声:“马天敬——” 刹那之间,马天敬的双腿竟让这两声巨吼钉在地上,无法动弹,当他看见前头几个土匪被李岳扯成数块时,这才猛地回神,转身便逃。 “马天敬——”李岳嗥喊著,他虽腿残,但奔势却不缓慢,几个纵步伸手几乎要构著马天敬衣角了。 马天敬感到背后凶风大作,心惊胆战,反手一鞭扫去,李岳猛然止下冲势,闪过这鞭,马天敬顺势扭身,另一只手上的九节鞭也朝著李岳脑袋卷去。 李岳抬手以那断柄砍刀一拦,九节鞭绕过砍刀,绕上李岳脑袋,打在另一只抬起的手上。 马天敬所使九节鞭节节造有刃面,李岳的手臂、后颈都让这九节鞭砍入了肉里。 马天敬手臂一甩,那绕在李岳双臂和颈上的九节鞭猛然抽离,鲜血飞溅如雨,同时他另一条鞭子直直又来。 李岳连连后退,却闪避不及,让鞭尖接连点中小腹、胸口。 “岳哥,许久不见,您身手不及往昔。”马天敬见李岳接连中招,心中惊惧之意减轻许多,只当李岳武艺大不如前,只是空有一身蛮力。 他吆喝一声,右手九节鞭在顶上绕了个圈,重重扫向李岳脸面。 李岳身子一震,给扫倒在地。 马天敬掩不住脸上的喜,但那喜色瞬间消逝,他见到让他扫倒、侧伏于地的李岳缓缓撇过头,龇牙咧嘴,紧咬著九节鞭。 这一鞭并没有打中李岳,是让他给咬住了,扑倒在地,是要将鞭力卸去。 “呀!”马天敬愕然同时,左手那鞭急急向李岳心窝甩去,同时他见到李岳握著砍刀那手也猛然一挥。 断柄砍刀如同流星闪电一般射进马天敬左肩。 马天敬如遭雷殛,左手挥去的鞭势也登然止住,让李岳赤手抓住了鞭头。 李岳翻身站起,咬牙撇头,将另一支九节鞭也夺下,同样抓住鞭头。 马天敬左肩让那大砍刀穿入,伤口极大,剧痛难当,一时天旋地转,只见到李岳抓著两只九节鞭的鞭头朝他走来,他急急转身要逃,左脚已让李岳挥来的鞭绕上,扑倒在地,他肩头的那砍刀断柄顶著了地,整支穿过他的左肩。 当他惨嚎著挣扎回头时,李岳却不在他的身后——而是在他整个人的正上方。在半空中。 李岳轰然落下,马天敬后背上多了两个凹坑,身子抖了抖,不动了。 红血涌冒,染红了周边野草。 “你陷害我——你害死伶儿——”李岳踩在马天敬身子里,胡乱挥击九节鞭,发出一阵一阵的嗥叫声,似哭似笑,又似悲鸣大吼。 那些土匪没有一人敢上前对付李岳,李岳却一跃而起,愤怒叫著,挥动九节鞭,见人便打。 “出来,出来,全都出来——还剩那么多?还有那么多?全都是哥哥的爪牙,过来,过来——” 第212章 计战5 “没料到杨仇飞竟能寻得那家伙帮忙……”其中一个长老,在喽啰放他下地时,双腿还不由自主地颤抖著,他嘘了口气,苦笑著说:“从今以后,八长老得改名七长老了。” 其他长老个个脸色惨然,默默不语,在数十个喽啰们簇拥下,走了一条街。 后头一阵马蹄声逼来,所有的人一同回头,见是周彰,这才松了口气。 马队停下,天鹰盟一行纷纷下马,周彰大步走来,朝长老们拱了拱手,说:“大扬府已经拿下。” “很好。”众长老这才面露喜色,其中一个说:“事不宜迟,赶紧回总坛整备,按照接下来的计画行事。” 周彰点点头,手一招,一干天鹰盟帮众纷纷涌上,搀扶著长老们,带领他们走向马匹。 “咦?”周彰见了青眼儿面无表情,脸色苍白,一臂低垂,便上前探问。 “他让人踢了一脚,手骨断了,肋骨应当也断了数根。”驼神在一旁开口。 “原来如此,那人脚力真大。”周彰点点头,拍了拍青眼儿以示安慰,随即拔出腰间佩刀,斩在青眼儿背上。 “噫——”众长老尽皆愕然,尚不明白周彰这刀用意为何,便见到青眼儿回身劈掌,以手作剑,直斩周彰双目。 青眼儿的手未能斩到周彰眼睛,他的手掌自手腕处断开,腾空飞去。 青眼儿瞪大了一双青蓝眼睛,不解地看著一旁驼神,他的手掌是驼神切去的。 “哈。”周彰又一刀,斩在青眼儿颈上,这一刀斩得极深,自颈际斩至胸间,青眼儿再也无力反击,瘫软倒下,鲜血一股一股地自胸颈间涌出,他睁著眼睛死去。 “周彰、驼神,这是做什么?”长老们愕然大叫著。他们身边的天鹰盟帮众们纷纷拔出腰刀,向土匪喽啰们展开突袭。土匪喽啰们怎么也想不到前来接应的援军会突下杀手,应变不及,转瞬间即已覆灭。 周彰横著佩刀,步至一个簌簌发抖的长老身前,还不待那长老开口说话,一刀便让那长老人头落地。 “驼神——阻止他!” “驼神,救咱们!” 其他长老们大声呼救著。 驼神双手交叉在胸前,歪斜著头,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周彰再出三刀,斩死了三个长老,跟著转身,再走向最后三个长老。 “周彰,这两个别取他们性命,取他们眼睛好了。”三个之中有一个长老突然开口这么说。 “喝!你……你……”另外两个长老听听了第三个长老这么说,陡然指著他尖叫,那向周彰下令的长老却只是冷笑了笑,对其中一个长老说:“老友,刚刚你说错了,八长老不会变为七长老,而是变为一长老……” “进而接任闯天门新任帮主。”那长老双眼闪现锐光说著。 另两个长老听了这话,只觉得一阵激寒自脚底炸开,冲上头顶,他们尚未反应,周彰的快刀便已划来,夺去了他们的视力。 “呀——”两个长老捂著脸,扑倒在地,簌簌抖著。 周彰收刀,来到那长老身前,嘿嘿一笑,拱手说:“恭贺闯天门新任帮主即位。”跟著又向驼神拱了拱手说:“恭贺神武堂堂主即位。”驼神微笑了笑,抱手回礼。 那长老挥了挥手,笑著说:“先别这么称呼我,闯天门八长老,还得赤胆忠心、鞠躬尽瘁好一段时间,尽收民心,这才能取李靡而代之,真要我抛去长老之名,我还有些舍不得呢,这段期间,你还是将我当长老吧。” 周彰哈哈一笑,说:“是,元长老。” 元长老也笑,也朝周彰抱手道贺:“我也恭贺你,新任无双堂堂主。” “嗯?我以为我还要和马大哥竞争。”周彰笑问。 “马天敬让李岳那厮盯上,大概是凶多吉少了,况且马天敬和我并不特别亲近,他的直属长老已经身首异处啦。”元长老笑著,伸脚踢了踢地上一个长老的脑袋。 “元……元鸯,你……你好狠毒!”在地上打滚的两个长老,捂脸哀嚎,嘶哑骂著。 元长老瞧瞧左右,吩咐:“将他们拉起,嘴巴打开。”几个天鹰盟帮众齐拥而上,将那两个长老架起,掐著下颚使其张嘴。 元长老自怀中摸出一只小包,揭开那小包,里头是赤红色的药粉,他将药粉倒入了两个长老口中,只听得两个长老发出了一阵一阵的哀鸣声。 “八长老赤胆忠诚,一心为帮,却遭飞雪山庄、杨仇飞联手设计陷害,豹子堂堂主奋勇抗敌,战死于大方楼,神武堂死战护卫,藤田、青眼儿伤重牺牲,五位长老让恶匪所杀,两位长老身负重伤,元鸯独身挑起重任,退守总坛,图谋反攻。” 元长老一气说来,铿锵有力,他一面说,一面轻拍著那两瞎眼长老,面露悲容,仿佛当真将那两位长老当成是恶匪所伤,而自己是肩挑大任的忠心长老了。 那两个长老瘫软发抖,任天鹰盟帮众架著,嘴巴微微张著,冒出怪异恶臭,他们口中溃烂,舌头肿胀,已无法言语。 “飞雪山庄串连各路土匪,与杨仇飞外孙猴堂堂主卫靖里应外合,毒害宾客,围攻大扬府,府中宾客中计受缚,大扬府落入恶匪之手,来湖大劫将近。” 元长老说到这里,看了看周彰,昂头又说:“元长老大智大义,只手回天,亲率总坛残军夜袭大扬府,杀退恶匪,拯救群豪。群豪万众一心,齐力抗匪,往后数十大小战役连战皆捷,十数路土匪全军覆没,来湖全民感佩,闯天门众人拥戴,元长老推辞不过,愿尽残烛之力,继任闯天门帮主,闯天门声势空前绝后,元长老此后英名,更胜昔日李闯天。” 元长老话说至此,闭目遥想这番景象,好半晌才睁眼开口,对周彰说:“你赶紧回大扬府,那干杂牌土匪斗不垮杨仇飞。杨仇飞等人定会返回大扬府,你火速赶去,按照计画乙行事,我待时机成熟,便差人指示你下一步。” “遵命。”周彰拱手点头,分了三分之一的天鹰盟帮众,护卫元长老、驼神上马,又将一干长老尸身收去,将那瞎哑长老捆绑上马,转往总坛。 周彰则领著其余天鹰盟帮众上马,掉头欲赶往大扬府,才刚上马,便听得另一头街口吵嚷叫喊。 周彰回头,只见到大队人马涌向大方楼,他怔了怔,尚不明白那些家伙是敌是友。 此时他身边只有三十来人,又兼得火速返回大扬府设计布局,便也无心留意那批家伙,转头号令一声,领著马队转往大扬府。 “快点!快点!”街头这大队人马同样也没发现周彰等人,他们吵杂嚷嚷著赶往大方楼,带头那人是曲文瑛,曲文瑛身边还跟著两个月临堂堂众,以及老许、水半天、张大妈等霸王巡捕房一行人,他们身后是百来个来湖巡捕。 他们吆喝奔著,远远见到大方楼杀得激烈如火,心中不禁都打了个突,更加地加快脚程,狂冲而上。 “太不像话了,打杀成这个模样,眼中没王法啦!” “土匪!快束手就擒,霸王巡捕房来也!” 水半天等人吆喝吼叫著,大批巡捕四面围上,冲进土匪堆中,痛打一阵。 第213章 计战6 这些土匪虽有数百人,但大都是乌合之众,见李岳骁勇,早已失却战意,仅能将庭园团团围住,游斗纠缠,盼望杨仇飞等力竭就擒。 此时让后方巡捕大队一冲,登时溃散,纷纷倒地。 “哗,来湖的巡捕不是不能打吗?”土匪们惊讶愕然,见这些巡捕和情报里那懒散模样大不相同,这批巡捕一个个剽悍蛮横,揪著土匪就是一顿狂揍。 “当然啦,咱们可不是普通的巡捕,咱们是霸王巡捕,是巡捕中的霸王!”水半天怪叫著,也杀入战圈,拿这些小土匪练剑。 老许、张大妈、虎哥、王道士、张三龙、余二腿、陈块等各自抖擞精神,一下子杀倒一大半土匪。 土匪们军心溃散,四处奔逃,巡捕们展开追击,追出各路街口时,这才发现有些楼房窗口敞著,里头扔出石头砖块,砸向那些奔逃土匪,也有少许百姓义军持著兵刃扫把等武器,集结在街口围堵。 一阵追杀,大部分的土匪不是遭到活逮,便是给打死在地。 大方楼庭院中却仍是腥风漫漫、血雾飞扬,李岳弯伏著身子,双手仍握著两只九节鞭的锐利鞭头,鲜血自他的双掌潺潺滴落。 杨仇飞长剑斜指,与李岳对峙著。 “怎么不上……你怎么不上?你身手……不错,神武堂中排名第几呀……”李岳双眼通红,歪斜著头,呢喃嚷著,他环视众人,嘶哑吼著:“上呀!怎还不上!我哥哥不是要你们来杀我吗?来吧,一齐上,我不怕你们!” “师父……你……你冷静点!”公孙遥见到李岳血流不止,心急如焚,奔向李岳说:“我们不是敌人,是师父你的朋友……” “休想骗我!”李岳狂啸一声,一鞭扫去,那鞭柄打在公孙遥脸上,公孙遥翻了个滚,摔在地上,脸颊高高肿起。 “八长老只会骗人,休想骗我!”李岳叫著,又一甩鞭,朝著公孙遥脑袋卷去。 杨仇飞疾出一剑,拦下那鞭,九节鞭卷上杨仇飞长剑,杨仇飞顺势一拖,将九节鞭相连细炼划断,一截一截的鞭身落地。 李岳默然不语,看著自己右手那只九节鞭只剩下三截,又看看杨仇飞,眼中怒火大增,哗地一声猛甩一鞭。 这鞭势快绝,杨仇飞已无法闪避,只得出剑回攻,指向李岳咽喉,欲攻其不得不守,但李岳此时疯得六亲不认,竟不避不闪。 杨仇飞只好急急撤剑,同时也让九节鞭握柄扫中腰身,弯腰蹲跪,以手撑地。 “外公——”卫靖扑了上去,李岳九节鞭又甩了过来,卫靖专注守御,以卫大爷爪挡下了这记挥扫。 卫大爷爪外头是乌钢甲片,内里是竹片垫著棉布,外坚内柔,让这九节鞭的握柄击在护甲上,倒是尚能支撑。李岳呼呼抽了三鞭,都让卫靖挡下。 “李岳,你是不是李闯天的儿子?”樊军突然一声高喝,李岳停下了动作,看向樊军,呢喃说著:“你认识我爹爹?你是谁?” “李闯天是英雄好汉,你呢?”樊军双手一举,将两只大龙拐子放开,任由拐子碰砸落地。 “我……”李岳微微出神,见到樊军朗朗笑著,大步朝他走来,微微一愣,杀气又起,手中九节鞭缓缓扬起。 “哈哈,李岳,你应当看见,我赤手空拳。”樊军朗声说著:“你若是李闯天的儿子、你若是英雄好汉,有没有胆子和我空手比比力气?”樊军这么说时,先是朝卫靖眨了眨眼,跟著将双手高举,十指大张,又说:“还是你害怕?” 李岳并未答话,但双手一松,两只九节鞭喀啦啦落地,此时他的双手已然通红一片。 “不过三,滋味如何?”樊军伸出右手,大笑说著:“咱们比比手力,我输了,喝一坛,你输了,喝三杯。” “不过三……是好酒……”李岳突而伸手,与樊军对握,杀气腾起,低喝:“我岂止三杯!” “喝!”樊军登时感到手掌发出强烈痛楚,他也猛然发力,另一手抓住李岳臂弯处,拇指按入李岳手弯处酸麻穴位,马步一沉,横练气功勃发,喝地一声双臂拧扭,将李岳右臂紧紧扣住。 “你要我单手让你?”李岳沉声一喝,便要发力,突然卫靖扑来,抓住了李岳左手,口中嚷嚷著:“不过三是什么滋味?是甜的还是酸的?你为何只喝三杯?累得伶儿姑娘替你喝下五坛,肚子胀得很!” 卫靖口不停歇,紧紧抓住了李岳左手,和樊军一左一右,同时发力。 “什么?伶儿?她喝五坛?不对……不对……不过三不甜不酸……是辣的,很香很辣……”李岳让卫靖一阵鬼扯扰乱了心神,一时无法反应,想了想更加混乱,心中恼怒,双腿一弯,猛地发力,竟将卫靖这么大一个人架了起来。 同时,樊军的双脚也略感空虚,竟也渐渐离地,不禁骇然。 杨仇飞突然出剑,点在李岳膝下腿肚上的要穴,李岳双腿一软,弯下了身子,樊军、卫靖同时吆喝,将李岳双手拗到了背后,猛一施力,将李岳翻倒在地。卫靖大嚷:“大家都怔著看戏,还不帮忙!” 众人听卫靖这么一叫,一个个奔来,虎哥、猪肉先生抱住了李岳左脚; 余二腿、茶老板、张大妈压住了李岳右腿; 公孙遥双手按住李岳双肩,眼泪滴在李岳脸上; 杨仇飞单膝压在李岳腹上,单手掐著李岳下颚,喝问:“谁身上带著迷药?快拿出来!” 卖艺叔摸摸身上,摇摇头,倒是乐建、华风等一干飞雪山庄人马一阵骚动,在身上掏抓一阵,总算有几个飞雪山庄随身带著迷药,一齐献上。杨仇飞接了,便匆匆洒在李岳嘴上。 此时李岳由于血流过多,力气早不若刚开战时那样大,让众人压著,已经无法动弹,口中给灌了迷药,渐感无力,终于合上了双眼。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纷纷扯下衣服布角,将李岳肩上、双手的伤口急急包扎,曲文瑛身上倒还带著治伤药粉,此时也掏出献上,忙成一团。 卫靖、樊军等疲累倒地,水半天这一干之后来援的家伙倒还精神洋溢,指挥著一干巡捕帮忙押解看管投降的土匪。 樊军揉了揉淤肿右掌,看著虚脱倒地的卫靖,苦笑了笑,说:“之前你说李岳能赤手空拳打死那么大条鳄,我只当你喜欢吹牛,说话习惯浮夸,现在我不信也得信了,哈哈。” 卫靖脱下卫大爷爪,检视身上伤处,向曲文瑛讨了点治伤药涂抹,摊摊手说:“神武堂?其实也没什么。还不是让咱们打得四处乱逃。” 便在众人彼此搀扶,准备打道回府时,娄牧和车夫这才匆匆赶到,他们仓促离开大扬府,飞奔而来,途中想起步行实在太慢,又转绕回去,找著了停在巷中的马车,解开拖车绳锁,骑马赶来,因此落后周彰许多。 “什么——”卫靖等人听娄牧、车夫七嘴八舌,讲述大扬府中异变情势,可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彼此四目对望。 向来沉着冷静的曲文瑛,一想起曲子燕也在府中,不由得皱眉怒斥:“八长老无法无天,胆大至此,月临堂从此不再听八长老号令!” 杨仇飞长长吁了口气,看看夜色,说:“咱们再将大扬府夺回来便是了。” 第214章 四盏灯笼1 “姐姐,你也别整日苦著脸,或许明日就能见著公孙遥了。”卫芷芊倚在镜台旁,歪著脑袋以手指卷动头发,看著郁郁寡欢的卫中芸。 卫中芸漠著一张脸,看著镜中苍白的自己,静静梳著头发,突然叹了口气,说:“他现在是不是在来湖,都不一定呢。” “姐姐,你想想,当年他为了报仇,藏在咱们剑庄学铸剑,为的就是要刺杀李靡,这英雄会千载难逢,他怎么会错过呢?前些天李靡给人劫了,说不定便是他干的好事。”卫芷芊自个儿胡拼乱凑,便想要让姐姐提起些精神。 “我倒不希望他在这时候来。”卫中芸叹了口气,停下梳头动作。 卫芷芊点点头,知道姐姐虽然一心想要再见到公孙遥一面,但公孙遥若此时现身,当然还是为了报仇而来。 她们对这帮派斗争之事一无所知,也不知诸方势力都和闯天门作对,心中只认定了三年前神兵大赛之后,闯天门防卫更加森严,公孙遥一心报仇,可是万险。 卫中芸想见公孙遥,却不是想见著他死。 “倘若他当真来了呢?姐姐你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吧,你就劝他别报仇了,和你两人远走高飞,这么一来,爹爹要拿剑斩他也找不著,嘻嘻。”卫芷芊呵呵地笑说。 “芷芊,是你自个儿想和他远走高飞吧。”卫中芸苦笑了笑,捏捏卫芷芊的手。 “你乱说什么?我怎么会对那傻小子有意思?他可算是我姐夫呢。”卫芷芊让卫中芸说破了心事,不由得脸上一红,背过身去,说:“你们两人情投意合,只不过一个是个倔螃蟹,脑袋里只想著报仇杀人,另一个是个胆小兔子,不敢和人私奔。” 卫芷芊越说越是激动,转过身来,拉著卫中芸的手,说:“姐姐,我和你说,咱们堂弟答应我,说是见了他,便要扒光他衣服、洗干抹净、五花大绑地让咱们两姐妹拷问,到时候让我鞭他几下,将他打昏,绑进剑箱里,让姐姐你亲自押送,你们出了城就不要回来了,爹爹那边我来应付,不会有事的!” “这怎么行……”卫中芸噗吃一笑,说:“况且……我舍不得你,舍不得爹爹妈妈……” “傻瓜,又不是叫你逃一辈子,你们找个乡下地方藏个一年半载,生六、七个小娃娃。你和公孙遥都长得漂亮,六、七个娃儿定是白胖可爱,到时候一齐带回剑庄,生米煮成了熟饭,爹爹还能拿你如何?”卫芷芊对自己这主意十分有信心。 “一年半载哪能生出这么多……”卫中芸红著脸说。 “谁说不行,努力一点就行,我的小鼠三个月就能生出一打。”卫芷芊煞有其事地说。 “就怕我说服不了他。”卫中芸收去了笑容,低下头来,呢喃自语:“若是他肯听我的,当初便听了。” “所以才要绑著他呀!你绑著他手脚,不给他东西吃,他想报仇也没力气,你每天和他生孩子,他便不想报仇了。”卫芷芊笑著说。 “你别越说越没分寸。”卫中芸听得又笑了,推了卫芷芊一把,说:“黄花闺女别满口生孩子,怎地你生过吗?” “我看我的小鼠生过,知道过程呀,姐姐你不知道吗?要不要我教教你,你再去教公孙遥!”卫芷芊咯咯笑著,自后环抱著卫中芸的腰,在她耳边敲声说那公鼠追著母鼠要生孩子的情形。 卫中芸让妹妹逗得笑开,听她叽叽喳喳讲解著小鼠生孩子的经过,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子去,揪著卫芷芊的衣服说:“你讲小声点,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突地听风轩窗外响起一阵一阵的骚动声,两人讶异地来到窗边,只见到河岸火光一片,数艘黑旗大船驶近岸边,射下一支支火箭,这时正是主厅迷药效力发作、数路土匪同时向大扬府发动攻势的当下。 一时之间,只见到土匪们四面涌入大扬府,两姐妹心中万分惊惧,近来每日都有消息报入大扬府,都说土匪凶蛮异常,四处烧掠,遇上男人便杀,见了女人便掳去奸淫。 卫中芸赶紧关上了窗,将房中烛火也给吹熄,拉著妹妹躲在床上并肩紧靠,只听得外头那骚动吵闹声响愈渐加大。 卫芷芊胆子大些,一想起府中可聚著上千“剿匪英雄”和闯天门守卫,便挣开了姐姐的手,悄悄下床,提起墙上悬著的长剑,想要亲眼瞧瞧己方英雄教训土匪的模样。 “放心,姐姐,我去去就回来。”她才推开门,便见到土匪们涌了上来,一干卫家学生猝不及防,有几个当场便给斩死在廊道间,有些学生逃回了房中,持取武器重新杀出。 这些铸剑门徒虽然少有临战搏斗经验,但终究长年打铁,体格力气倒是不输给寻常守卫,他们手中拿著卫家利剑,在狭长廊道中免于遭受围攻,这才勉力支撑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几个性子硬的学生纷纷战死或是重伤,其余学生这才败退投降。 卫芷芊起初也持著长剑在廊道后头助战,见到前方的学生败退,土匪们恶狠狠地涌了过来,只得退回房中,将门锁上。 土匪们持著兵刃破门,将房中学生一个一个揪出压倒,他们闯入了卫中芸的卧房,只见到两姐妹一人持著一把利剑抵著心口,惊惧的神情中也掺杂著有些许坚毅。 几个黄鱼帮的帮众,彼此瞧瞧,似有默契般地退出了门。 深夜风寒,贝小路藏身树上,不由得簌簌发抖,她盯著前方远处那流水宴席上几个斗酒畅谈的帮派头头。 方才周彰将八长老一番诡策移花接木到了贝小路的身上,使得一干帮派头头都以为今晚行动是飞雪山庄全盘策划,神机妙算拿下了大扬府。 贝小路灵机一动,暗想既然周彰将飞雪山庄吹捧得天花乱坠,何不便顺水推舟,趁著周彰不在府中,亲自现身向几个帮派头头发号施令,引领他们去攻打总坛,或者救援大方楼。 然而她很快打消了这念头,心想一来倘若几个土匪头头之中还有其他八长老内应,如同周彰这样的角色,那么势单力薄的她独自现身,等于自投罗网; 二来这干家伙本只是为了利益合作,背地里对她调侃取笑,并非真心仰慕,即便她以土匪联军共主的身份发号施令,这干土匪头子未必会对她言听计从。 贝小路动脑思索时,忽然听见头顶上发出微微声响,连忙回头,竟是一对亮晃晃的眼睛与她对望,贝小路心中一惊,但随即便瞧了清楚,那是一只小猴子,小猴子身后还有几只大猴子。 那小猴子脑袋左摇右晃,打量了贝小路一会儿,蹑手蹑脚地来到贝小路身边,嗅了嗅她的手和衣服,跟著双手交握,朝贝小路拜了几拜。 “原来是你啊!”贝小路有些惊喜,她认出这小猴是她大闹八仙楼那晚,受了卫靖指派,装哭向她讨桃子吃的小猴儿。 她摸了摸猴儿的头,抱起小猴子,在它耳边轻语:“你们这些猴子十分聪明,像是听得懂人话是不是?”小猴子瞪著圆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贝小路,也不知听懂了没。 贝小路指指远处的主厅,向小猴子说:“你或者其他猴子,去替我探探主厅里头的宾客情况如何?” 那小猴子仍眨著眼睛,盯著贝小路看,贝小路对他比手划脚说了一会儿,叹著气说:“唉,要是那臭小子在这儿就好了,只有他会说猴子话。” 第215章 四盏灯笼2 贝小路无法和猴子沟通,只得作罢,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那几个土匪头头当中,此时周彰已经率领著天鹰盟一批马队浩荡返回了大扬府。 “周兄,你回来啦,大方楼情形如何?”纪小志抢上前问。 下马步来的周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神秘兮兮地瞧著众人,跟著说:“她老人家果真会算计,在大方楼里设了伏兵陷阱,外头又埋伏了数百个铁爪帮朋友,内外夹攻,将八长老、杨仇飞杀得人仰马翻。不过那剑王倒是有两下子,恶战之中还是让他逃了,此时应当正要往咱们这儿撤呢,他们尚不知大扬府已给咱们夺了,咱们来商量商量,好好将这剑王耍弄一番。” 贝小路远远听见这番话,可是吓得脸色煞白,就不知杨仇飞、卫靖等人安危,乐建、华风等飞雪山庄同伴更是生死未卜。 她忐忑不安,内疚自责,心想今日之计可是自己一手规划,本来以为定能旗开得胜,不料却硬是让八长老全盘破解,反将一军,心中可是又气又苦。 几个帮派头头听飞雪山庄竟能将八长老、杨仇飞杀得人仰马翻,可是兴奋不已,你一言我一语地插嘴,周彰任他们大发议论一番,才接著说:“剑王或者立时便会撤来,咱们先想个对策。我倒是已经有了个主意,大伙儿讨论讨论。” 跟著,周彰便将他要对付杨仇飞一番计画和盘托出,也不稀奇,便是要一干土匪换上大扬府守卫、与会宾客们身上衣物装饰,将杨仇飞诱骗至主厅,这才四面围攻。 于彦连连点头,却不时望著他处,终于忍不住出声打岔:“周帮主这主意当真好,我绝无异议,全力配合。你们有意见的便继续讨论,我先拉泡屎去。” “于兄,我看你不是去拉屎吧。”葛大丰斜了于彦一眼,语气有些许不悦。 “我是拉屎没错啊。”于彦答。 苏六娘接著说:“是啊,拉完屎后顺道去瞧瞧卫家大哥那两个宝贝千金是吧。” “瞧瞧而已,又不会少块肉!”于彦大声嚷嚷著。 纪小志提醒:“于帮主,这……贝庄主既然要咱们留著这干宾客作人质,自有用意,来湖卫家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既是为了求财,便别做得太绝呀。” 于彦瞪了纪小志一眼:“你倒是个好人,你何不去当巡捕,主持公道、保卫黎民,和咱们同流合污干嘛?” 葛大丰哼了一声:“于兄,这儿没人心疼卫家,都是怕你误了大事,你没听周兄说那姓杨的便要撤回大扬府啦,你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在打仗?” “放心,我姓于的干啥都快,‘瞧瞧’姑娘也快,不就是瞧个两眼吗?”于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想再缠夹解释,自个转身朝那听风轩的方向走去。 他一面走一面回头,见著身后纪小志、苏六娘等交头接耳,似在取笑他的好色。于彦也不在意,转头向随从帮众说:“那些家伙懂个屁,你说是吧。” 于彦领著几个手下来到听风轩,听风轩里外都有土匪把守,于彦步入听风轩,顺著廊道楼梯走上二楼,见到一条岔道中聚著一干手下,便上去问:“里头情形如何?那卫家大哥两个女儿都在里头?” 一个喽啰回答:“是呀。怎样都不出来,只说是咱们踏近一步她们就自尽,再伤她们卫家剑庄一人也要自尽。我们怕坏了龙王爷您的兴致,所以也没轻举妄动,等龙王爷您来定夺。” 于彦点点头,嘿嘿地笑:“好、好。你们很懂事。”于彦好色之外最喜手下阿谀奉承,黄鱼帮是江河大盗,于彦私下便要手下称他“龙王爷”,自诩是水中霸王。他一干手下都知道头头癖好,四处劫掠时每逢发现标致姑娘,都会第一时间禀告于彦,让这龙王爷好好品鉴一番。 土匪们攻入大扬府时,黄鱼帮一部份人马便在这听风轩与卫家学生缠斗,花了好半晌这才将卫家学生杀退,并且将围住了卫中芸、卫芷芊二人这讯息,即时报给了于彦,于彦那时正与其他几个帮派头头谈论战情,一接到这通报,可是坐立难安,就想赶紧结束讨论,前来瞧瞧。 此时他嘿嘿笑地来到房门边,伸手推门,觉得屋中昏暗,便接过手下递来的一盏珠灯,笑眯眯地入房,她见到房中两姐妹脸色惨白、满脸惊恐地望著他,颈上都有一条淡淡血痕。 “你敢过来我就自杀!”卫芷芊大叫著,将手中长剑又架上颈子。 “小妹妹,别这么冲动,我可不是坏人啊!”于彦一见到美丽女子,立时换了张脸,他将珠灯放上桌,咧开嘴笑,嘻嘻呵呵地想要靠近卫芷芊,卫芷芊惊惧气恼,一剑便朝于彦刺去,于彦虽然好色,但身手竟不差,一个后仰避开这剑,拍拍胸脯说:“小妹妹好凶,看来哥哥我得教教你一些做人处事的道理才行。” 于彦一面说,又一个闪身,避开了卫芷芊的锐剑刺击,跟著抓住了卫芷芊的手腕,一拖一扭,将卫芷芊拉到自己怀中,一手抓著她握剑那手,一手抓著她左手,自后环抱著她,两只眼睛眯了起来,鼻孔张得极大,猛吸著卫芷芊发间飘香,嘴里还喃喃喊著:“亲亲小姑娘,我教你天下无敌的黄鱼剑法。”他一面说,一面扭著身子,抓著卫芷芊的手随意乱舞。 “放开我妹妹!”卫中芸气愤大吼,出剑要刺于彦,但于彦抓著卫芷芊的手,持使长剑格挡一番,跟著一剑将卫中芸手中长剑叮当打落。 一个黄鱼帮手下立时奔来,将地上的长剑捡去,这干黄鱼帮众都知道头头最爱如此调戏女子,便也不急著要将她们制服。 卫中芸不知所措,煞白著脸喊著:“你……你放过我妹妹!” 于彦歪斜著头,突地灵机一动,将卫芷芊的长剑反横在她脸旁,瞪著卫中芸,说:“将衣服脱去,不然我就在你妹妹脸上划条鱼。” 卫中芸流著泪,伸手摸摸颈间领口扣子,颤抖地揭开一颗,再也难以抑制,放声大哭。 “喂!你这么脱法要脱到何时?”于彦大声威吓。 一个黄鱼帮帮众在门边说:“龙王爷,这个……白寨葛寨主他们,说是已将对付剑王的计画讨论完毕,正要分派任务,要咱们通报请您尽快下去。” “啧!我不是说了让他们决定吗,根本是故意找我麻烦,打扰我兴致!”于彦气恼骂著,大声喝叱卫中芸:“你到底脱不脱!” 卫中芸让于彦这么一喝,吓得脸色惨白,神情凄苦,泪流满面,又解开两颗扣子。 “龙王爷,你这么欺负我姐姐,我可要咬舌自尽了。”卫芷芊突然开口,低声向于彦说。 于彦怔了怔,见到卫芷芊口角淌下一丝鲜血,有些无措,他自是不会心疼这两个与他非亲非故的姑娘。 若是平时,他倒不介意耗费时间和那些掳来的姑娘周旋吵闹,但此时底下其他帮派头头急著找他商讨战情。 两个姑娘一时又不肯轻易就范,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听卫芷芊又细声说:“龙王爷,你放了我姐姐,让我来服侍你好了,我姐姐没多大见识,不知道男人与女人怎么生孩子,我倒是知道不少,你来我房间,让我服侍你,可比她服侍你好玩多了。” “是吗?”于彦眯了眯眼,心想如此僵著也没意思,便点点头,吩咐手下:“将她先绑在房里,可别让其他人带走。” 于彦说完,跟著又向卫芷芊说:“便依你意,上你房里玩,嘻。” 第216章 四盏灯笼3 几个黄鱼帮众一拥而上,将卫中芸手脚绑了,在她口中塞了一块布巾,再绑上一圈绳子。跟著将她扔在床上,盖上一面大被,退出房门。 于彦便也押著卫芷芊出门,出门前还向卫中芸说:“小心肝儿,我和你妹妹谈心去,过一会儿再来陪你,你可别吃醋。” 卫中芸不停挣扎,只能眼睁睁地见到卫芷芊让于彦押出,她见到卫芷芊煞白著脸向她做了个鬼脸,跟著眼睛向上吊了吊,瞧瞧顶上,这才让于彦押出,同时将门带上。 在门关上那一刻,卫芷芊高声说:“姐姐,你可别放弃,他一定会来的!” 卫中芸怔了怔,芷芊头上那发钗可是特制的精致饰品,外观是长剑造型,剑鞘上造有机关,扳动几下,当真能够拔出一柄小巧细剑。 那剑虽是玩赏饰物,却也经过打磨,用来切割绳子是足够了。 她扭动著身子瞧向一旁小柜,那小柜抽屉中还有几只同样的发钗,她急迫地挣扎下床,背著身子对向小柜,拉开抽屉,摸出那发钗,拨了拨机关暗扣,取出细剑,用手指反捏著切割起绳子,忽地想起卫芷芊方才出门时那一个鬼脸,知道妹妹是为了拖延时机,甘愿牺牲自己。 卫中芸心中大? 泪如泉涌,不顾手上让那细剑划得鲜血淋漓,更加急切地切割绳子。 隔邻房间,于彦猴急地将卫芷芊押入,碰一声将门带上,还锁上门栓,打定主意就算是葛大丰等人来拍门,也非要完事才出去。 他呵呵笑著,将卫芷芊推在床上,自个儿七手八脚地解起裤带,说:“小姑娘,哥哥我平时最讲究情趣,可惜现在时间紧迫,只好一切从简,先让我过过瘾,往后多的是时间让咱们俩好好培养感情呀。” “好呀,龙王爷,你过来……”卫芷芊缓缓地仰身坐起,口咬下唇,笑著抹抹眼泪,作势要脱衣,又拨拨头发,顺手取下头顶发钗,摇摇头,任长发泄落,洒于双肩,她本留著俏丽及肩的中长发。 三年下来,头发已留得比姐姐中芸还要长了,她想起以前公孙遥有次一面打水,一面痴痴地看著姐姐拨甩头发那傻样子,不由得笑了,手上的发钗也握得更紧。 “娘子你别怕,相公我来也——”于彦连上衣也没脱,只光著屁股,尖笑一声便扑上床。 卫芷芊咬紧牙关,手上发钗猛地向前一送,却让于彦牢牢抓住手腕。 “别闹了娘子,相公我赶时间呀!”于彦嘻哈哈地按住了卫芷芊持钗的手,嘴巴一嘟就要朝卫芷芊的脸亲去。 “噫——”于彦还没亲到卫芷芊,只觉得脸颊热辣剧痛,猛地向后一弹,伸手一摸,脸上竟多了一柄飞镖。 他咬牙一拔,只痛得狂叫大喊,原来那飞镖上竟有数根倒刃,镖身上隐隐还有一个“雪”字印记。 卫芷芊正惊讶愕然,只听得背后窗边喀啦一响,一个人影破窗而入。 在那一刹那,她当真以为是公孙遥来了,但见那人一身黑衣,容貌俏丽,却是个女子。是贝小路。 于彦连连闪身,躲开贝小路破窗闯入时一同射来的飞镖,他反射性地要拔腰刀,这才发现自己光著屁股,腰刀和裤子都在床边地上,心中一惊,小腹又中一镖,他啊啊叫著,伸手要拔镖,脚却给龙骨鞭缠上,轰隆摔倒。 门外的黄鱼帮众听了里头打斗声和叫喊声,急急地敲门喝问,但门让于彦反锁,只好使劲撞门。 贝小路知道门外还有其他帮众,加上方才偷听了好半晌谈话,对这于彦本便深恶痛绝,此时下手便是卯足了全力,一袋子飞镖连放。 于彦身手本便不如贝小路,此时手无兵刃,更加遭受突袭,一时无法应变,让龙骨鞭卷倒在地,无处可避,连连中镖,身上插著十数枚飞镖,痛苦哀嚎著,跟著脑袋一阵爆痛,让龙骨鞭抽了两下,昏死过去。 同时只听见门栓喀啦一响,给撞裂了,本来在床上观战的卫芷芊急急下床,想要推柜子挡门,却让贝小路一把抓了,推至窗边,一脚踢下窗。 由于楼高只有二楼,加上窗下堆著几具死尸,卫芷芊摔在死尸上虽然吓得魂飞魄散,却也并无大碍,她仰头张望,只见到贝小路又荡出窗外,敏捷地拉著插在墙上的镖,攀至隔邻房中。 贝小路一入房,只见到卫中芸发狂似地割开了捆著双臂的绳索,又要去割双脚绳索,赶紧跃了过去,将卫中芸也拉到窗边,将她推下窗,对两姐妹说:“往人多的地方跑,逢人就说你们是卫家人,或许能保住一条命!” 卫芷芊还来不及向贝小路道谢,便见到贝小路又缩入房中,同时传出一阵打斗叫骂声音声。 卫芷芊连忙替姐姐解开双脚绳索和口上的绳索。 卫中芸吐出口中巾布,哇地一声抱住了芷芊,痛哭失声,哽咽地说:“我不配作你姐姐!一直以来,都是你这作妹妹的,让著我、保护我、照顾我……” 卫芷芊见到卫中芸双手满满的伤痕破口,鲜血淋漓,也吓得哭了,赶紧扯衣包扎,彼此搀扶著,依照贝小路的叮咛,往人多的地方逃。 贝小路在房中,挥动龙骨鞭,扫倒几个涌入房中的黄鱼帮众,跟著杀出廊道,连发飞镖,在廊道中绕了绕,退入一间房中,破窗而出,又不见踪影。 半晌之后,贝小路才在几株矮树丛中探出头来,远远瞧著光火通明的听风轩,见到奄奄一息的于彦让手下抬了出来,下身还围著衣物,不由得觉得好笑,但摸摸腰上镖袋,又觉得为了这个杂碎浪费了大半特地准备的特制飞镖,有些可惜。 这批飞镖都有倒刃,用蛮力拔出可要将创处扯得皮开肉绽,再想想于彦这混蛋身上插著十几二十枚这狠辣玩意儿,倒也痛快。 她方才听闻于彦要来欺负卫靖两个堂姐,便伺机下了树,跟在后头,却没进听风轩,而是在四周绕了绕,见到一处地方守著几个黄于帮众,猜测卫靖两个堂姐定给关在上方房中,那些守卫正是防两姐妹跳窗逃逸。 贝小路杀了那几个黄鱼帮众,跟著攀上二楼,自窗外窥视,逮著了机会杀入救人。 她知道卫家是八长老直属铸剑师,周彰既为八长老内应,自然也不会过份为难卫家两个千金,她独身一人,可无法将两姐妹送出大扬府,只好赌著这点,要两姐妹自报名号,往人多的地方逃,她救了她们一时之急,之后如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半晌之后,一群一群的土匪举著火把四处搜寻,贝小路知道这些土匪是来找她的,便更加小心隐匿,不敢再轻易行动。 她在一处静僻小亭躲藏许久,又绕到梨华院底下溜达,不时向西北方向张望,直到天色微明时,终于见到远处一栋楼房上悬著的五只灯笼剩下四只,欣喜得跳了起来。 来湖市许多楼房外都悬著珠灯,飞雪山庄此次行动前便在大扬府周边许多楼房外吊著灯笼,都是三五个一组,只要变换灯笼数量,便能够远远地传递讯息。 在娄牧与车夫动身前,贝小路吩咐的知会暗号里,五个灯笼尽灭,代表情势不明,见机行事; 一个灯笼代表情势极糟,杨仇飞和飞雪山庄同伙皆已覆灭; 两个灯笼代表杨仇飞、卫靖尚安,飞雪山庄同僚却死伤惨重; 三个灯笼则反之。 第217章 四盏灯笼4 此时贝小路所见的四个灯笼,便是代表众人皆无大碍。 她雀跃不已,绕呀绕地到了与娄牧约定之处等待许久,这才见著重新潜入府中的娄牧。 “情形如何?”贝小路急切地问。 “据卫靖说,本来情势大好,有机会诛杀八长老,但李岳突然发狂,不受控制,这才让余下七个长老趁机逃了。”娄牧苦笑著说。 “杀了一个?那也不错!”贝小路本以为搬不动大扬府的救兵,杨仇飞与飞雪山庄同僚可要糟糕,此时得知己方伤亡不大,且竟还杀了一长老,可是高兴不已。 “周彰说大方楼外还有八长老安排的土匪,有数百人之多,他们是如何打退那些土匪,难道剑王与李岳当真厉害到如此境界?”贝小路又问。 娄牧摇摇头说:“这倒不是,我抵达时,剑王一方人可不少,月临堂的堂主也在其中,还有上百个来湖捕快跟在身后,挺威风的。” “傻瓜,来湖捕快哪里会打架!”贝小路怔了怔,哈哈一笑:“我看是月临堂的人易容改装的吧。” 娄牧呵呵一笑,在贝小路耳边低声几句,贝小路眼睛更加闪亮了,说:“既然如此,剑王意下如何?何时反攻?” 娄牧说:“剑王称赞庄主足智多谋,要我进来听听你的意见。” 贝小路笑了笑,说:“别当我是小孩子,我可不吃这一套,剑王知道我在大扬府里一番探查,定有受用情报,想知道府中情形罢了。” 跟著贝小路便将她探得的消息告诉娄牧,一批一批的土匪皆已扮成闯天门守卫,其中天鹰盟中几十人由于早在周彰指示下做足准备,且本以宾客身份在大扬府中活动已久,负责在杨仇飞等人返回时接应。 “你记得提醒剑王,他们可能施以暗算,也可能用药下毒……”贝小路顿了顿,又说:“你还得和剑王说,这批土匪已知我藏在府中,也有可能刻意造假,让我传出假消息,虚虚实实,便让剑王自个儿定夺,我在里头见机行事便是了。” 娄牧点点头,跟著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贝小路接过布包,揭开一看,是一些土色粉末,她嗅了嗅味道,已知其意,这粉末是醒神解药,杨仇飞要她潜入囚禁宾客处,试著救出一些宾客。 “这药一时之间准备不齐,得省著点用。”娄牧提醒。 “我当然知道,这么一点也只能用在胡大厨子这等人物身上,不过我就怕救了他,他要向我寻仇。”贝小路嘿嘿笑著说:“你上次在人家食堂的泻药下得太重,大厨子恨死我了。” “那我下次放少些便是了。”娄牧也哈哈一笑,转身飞奔,跃过围墙,绕入暗巷,绕绕拐拐奔跑了好半晌,来到一间肉铺,那是猪肉先生经营的铺子。 肉铺外数条街上都散落著昨晚那批捕快,曲文瑛持剑守在客栈外,见了娄牧赶来,挥挥手示意要他进去。 娄牧进入肉铺,上了二楼,见到杨仇飞、卫靖、樊军等人,便将大扬府中情势据实以告。 “嗯,如我所料,八长老想要骗咱们入府暗算,我们就将计就计!”卫靖拍著桌子,但他想了想,又犹豫起来:“但那贝小路说的也有道理,土匪既然已经知道她身在府中,将一番布局陷阱瞧得清楚,自然会千方百计通报给咱们,土匪们难道都没有应变之策?” 杨仇飞静默半晌,说:“老不死以牙还牙,教咱们去也不成,不去也不成,便和小庄主逼著老不死上大方楼赴约一般。” 卫靖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去也不成?” 杨仇飞看看卫靖,反问:“倘若大扬府中那些土匪闲得发慌,每隔一个时辰,便抛几个人头出来,你去是不去?” 卫靖啊呀一声,这才想通:“那些宾客都在他们手中,都成了人质,太可恨了!” 杨仇飞等卫靖骂完,缓缓地说:“老不死假借土匪名义囚禁一干宾客,无非是想待得时机成熟,自个儿领军攻府,救出宾客,博得美名。这计谋本来极好,就可惜大方楼一役错估情势,以为内有神武堂、外有土匪伏兵,便能将咱们一网打尽,再将罪名安在我头上,岂知中途杀进一个疯李岳,再加上一路霸王巡捕房,破了老不死一番诡计,还杀了他们一人。大扬府中聚集上千宾客、数路土匪,变因太大,倘若咱们不动声色,伺机而动,拖得越久,于老不死自是不利,老不死当然想要尽快除掉咱们。要内应指挥一干土匪演戏,其实不是骗咱们,是骗那些土匪。” “原来如此!”卫靖又打岔,叫著:“土匪们还不知道攻打大扬府是八长老暗中策划,得让他们有事情干,才不至于失控。至于咱们,八长老知道有人质要胁,咱们一定得去。” “那……那到底去是不去?”樊军在一旁听得急切,一心记挂著也在府中的曲子燕。 “当然得去!”卫靖无奈摊了摊手说:“不然到时候土匪们要开始抛人头了,里头有不少我认识的人呐……胡大厨子、牛家兄弟、我两个伯伯和大小堂姐,唉,还有你的曲姑娘……” 樊军连连点头,说:“对,即便土匪安排了刀山火海,我也得去!” “这倒好玩,两边都知道对方在作戏,就看谁演技好、应变得宜了。”杨仇飞这么说时,倏然起身,手一招,说:“走吧,咱们打架去,怎么个打法,大伙儿路上再议,可别让他们抢先抛人头,长了气焰。” 卫靖、樊军等吆喝一声,跟著杨仇飞下楼,卫靖突然想起什么,追上杨仇飞问:“对啦,在大方楼时我好几次要问你,却都没机会,怎地你的剑又好了呢?” 杨仇飞回头哼哼一笑:“当时咱们造出几块月儿铁?” “三块!”卫靖一愣,笑著说:“你给了我一块,自个留下两块,原来造出两柄新的兵九十九,竟然没和我说。” “谁说是两柄兵九十九?”杨仇飞拍拍腰间长剑说:“兵九十九只有一把,便是我腰上这把。前晚让你二伯所铸仿云五之剑斩断的那把剑,是我的实验样品,我第一次以人工月儿铁铸剑,总要试验一番,每种新配方都掺些试试,有些配料能让剑更佳,有些则使剑劣些,待我试出了最佳配方,这才以第二块月儿铁造出我现在这把剑。” “哼,原来如此,那你一开始怎地将假九十九带在身上,将真九十九藏著?”卫靖埋怨地问。 杨仇飞翻了翻白眼答:“杀土匪、杀老不死这等事,我那实验剑也是月儿铁所铸,自能轻松胜任,我还不想让老不死的血污了我的剑呢,哪里知道你两个伯伯也炼成月儿铁,还硬是缠著我陪他们斗剑,呿!” 卫靖哈哈笑著,一行人下到肉铺一楼,只见公孙遥蹲在一旁,忧心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李岳。 杨仇飞说:“小子,咱们要去攻打大扬府了,你还能打,一起去吧,兵九十八让你拿著,可要比让卫靖拿著有用得多。” 公孙遥站起身,有些犹豫地说:“但是我师父……” “你师父是铜皮铁骨,这等伤他还不放在眼里,不过待会一战,他应当是无法参与了,我会差人将他送至他处安养。”杨仇飞说,一面和华风、娄牧等交换过几句话,数十个飞雪山庄中人有一半负伤不轻,他们也已准备妥当,临时造出几只担架,彼此搀扶,带著李岳退往他处。 娄牧、乐建、华风及其余还能打能杀的,便跟著杨仇飞等人,准备集结反攻大扬府。 众人来到街外,准备妥当,曲文瑛吆喝一声,那些散落于各处的巡捕们,又渐渐聚来,一个一个摩拳擦掌,嚷著要去抓贼了。 第218章 号角鸣响1 大扬府主厅四楼隔成数间高雅厅堂,分别用以展示古董珍物、刀剑神兵、字画艺品等等。 此时古董珍物厅中却是坐满了人,这些人整齐坐成数十长列,每两列背对著背,双手都让绳索缚于背后,绳索间彼此相连,一列列的人都串在一起。 他们的双腿直伸,脚踝处也绑著绳索,且同样都与隔邻的人连在一起,他们全是大扬府中的各路宾客、铸剑师父、闯天门帮众等等。 此时一个个都狼狈、羞恼到了极点,他们尽管愤恨气恼,却无力反抗,因为除了手上和脚上的绳索之外,他们身上仍有著迷药效力,瘫软无力。 一批专责“伺候”这些宾客的土匪们,约莫一百来人,每隔两个时辰,便会分为三队,一队先行强塞迷药、一队跟于其后喂水、最后一队则紧盯著前头两队负责的宾客,若见有人将药藏在口中未吞下,二话不说便是一刀子过去。 这上千宾客、帮众们,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昨夜起初时给捅死了十来个倔强不肯服药的汉子们,之后再也无人反抗,在迷药效力发挥之下,所有人呆楞漠然著,静静待著时间流过。 这时天已渐明,又到了喂药时刻,三队土匪喽啰们七手八脚地提著药包、饮水进来,走向一列列的宾客们。 这囚禁宾客的古董厅外,站著的是一脸迷惑的纪小志和蹙眉不语的苏六娘。 “我说苏六娘,难道昨天夜里那事儿,你不觉得有些古怪?”纪小志像是忍了很久,终于说出心中疑问:“昨晚于大哥身上插著的那些飞镖,上头分明便有飞雪山庄的记号,何以葛寨主硬是要说没有?” 苏六娘吸了口气,歪著头说:“我怎么知道。” “于大哥口无遮拦,惹得贝庄主发怒,也不奇怪。但我就是不明白,倘若贝庄主已经身在大扬府,为何迟迟不肯现身?”纪小志呢喃思索著,说:“难道她在暗中监看咱们办事勤不勤劳?” “哼——”苏六娘白了纪小志一眼,说:“若说是于彦一番轻薄话语传到了贝庄主耳中,惹得她不悦,亲身一探,又见于彦只顾著玩姑娘,不和咱们谈论正事,因此发火给他点教训,这倒是不无可能。但若说贝庄主藏身府中,监看咱们办事卖不卖力,那便莫名其妙了,咱们大伙儿联手合作、平起平坐,又不是飞雪山庄的手下,你这话未免将贝庄主抬举过头了吧!” 纪小志点点头,看看左右,有些欲言又止。苏六娘大是不悦,说:“怎么,你担心咱们这话也给‘老人家’听见,到了晚上来寻咱们麻烦?这趟行程我青河帮可是尽心尽力,一点也没对不起飞雪山庄,若是因为这几句话,便要将我弄成于彦那副模样,我可不服!” “苏六娘说的是,先前有什么打打杀杀,我黑枪帮也是身先士卒,贝庄主神机妙算,当然知道。”纪小志自言自语,却又像是说给旁人听一般。 厅中,三队喽啰们已分成数组,一一对宾客们灌水喂药,这般喽啰们对宾客可不客气,见宾客们稍有不服,便是一巴掌扇去,或者瞧得不顺眼,便恶意羞辱一番,拧脸捏鼻拽耳朵等等。 一干月临堂帮众自也是甚惨,在中药之初给押进古物厅时,让一批喽啰吃尽豆腐,若非几个帮派头头约束,这批土匪可要无法无天了,所幸昨晚于彦身中数十镖,奄奄一息地给抬出听风轩。 这消息一传开,土匪们都说飞雪山庄的贝庄主最恨男人轻薄好色,这于彦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喽啰们喂药灌水之际,多少有些收敛,不敢做出过份越矩之事,顶多就是在她们耳边说些下流脏话,过过干瘾。 胡白闭目垂头,直到那批喂药喽啰脚步声响逼近,这才睁开眼,他见到斜对角的牛大瞧著走向他的喂药喽啰,眼中又露出愤恨神情时,便淡淡地说:“牛兄,还是那句老话,为了你两个弟弟,当忍则忍吧。” 牛大听了胡白这话,紧蹙的眉心松了松,但他方才的怒色已给自后走来的喂药喽啰瞧见,那喽啰二话不说,一脚便踹在牛大脸上,在他脑袋、脸颊上猛踩了好几脚。 “你……你干啥……打我大哥?”一旁的牛参昏昏沉沈地喊,他使尽了全力也只能喊出细如幼猫的声音,原来是喽啰们见他块头这么大个,喂他吃食的迷药也比其他人多些,让这痴傻牛参一整晚不是昏睡便是呢喃傻笑。 牛贰倒是不动声色,药来便张开口,饮了水还轻声道谢,他瞧著那喽啰离去时的背影,低声向牛大低语:“大哥,踢你那人的长相,我牢牢记住了。” 喂药喽啰们来到胡白身旁,胡白面无表情,张开了口。 那人却不将药放入他口中,而是揪著胡白头发,举起巴掌霹雳啪啦拍打起胡白一张大脸,破口骂著:“你刚刚说话是吧,我教你说话、说话、说话!” 牛贰瞧著胡白,看看牛大,苦笑著说:“糟,胡大堂主定要和咱们抢了。” 胡白让这喽啰打了十几巴掌,一句话也不说,仍张开口,那喽啰打得手酸,这才将一颗药扔入胡白口中。 坏脾气的喂药喽啰走过,紧跟著是个头矮小的喂水喽啰,那喽啰提著个水桶,舀出一瓢水,凑向胡白嘴巴。 胡白缓缓低头,那喽啰手却一震,将一瓢子水抖在胡白身上。 “你这家伙喝水也不好好喝,弄得一地都是,王八羔子,你不会喝水,我教你怎么喝水!”那矮个喽啰也发起蛮来,拽著胡白耳朵,要往水桶压,见到胡白要将眼睛闭上,气得大骂:“闭什么眼,睁开你的眼睛,小心我将你眼珠挖了!” 胡白打定了主意坚忍到底,他听见那喽啰威吓要挖他眼睛,只好将眼睛睁开,他的脑袋给那喽啰连连压著,脑袋离那喽啰挽著水桶的手越来越近,只见到那喽啰不但个头矮瘦,手也挺小,手背指节脏黑,掌心一摊却是白洁柔嫩,正中写著两个字——“解药”。 胡白猛然一愣,见到这喽啰食指与中指间,当真挟著一枚土黄药丸子。喽啰按著他的头往水桶压,不停骂著:“张嘴、张嘴!呛死你、会喝水了没?” 胡白依言张口,摇头晃脑间只觉得口中给弹入一枚气味香冽的小丸子,跟著又让那喂水喽啰拧著耳朵将脑袋推正,骂著:“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识相点!”喽啰毛躁骂著,又舀了杓水,这次手没颤抖,喂胡白喝下一口。 这喽啰是贝小路假扮的,她拿了娄牧给她的解药,立时简单易容,又服下变声草药,跟著潜入主厅,伏在廊道暗处,杀了一个打水喽啰,套上他的衣物,拔光他脸上胡子黏于自个脸上,提著水桶跟在喂药喽啰身后喂宾客喝水,她用左手腕勾著水桶,不时伸入怀中捏取解药,在水瓢伸入桶中舀水时,便将解药洒进瓢中。 由于解药有限,因此贝小路挑中的这列宾客,有一大半是食胜天的武厨子,当她来到胡白面前时,却不是暗中施药,而是藉著佯骂,摊掌表明身份,喂他服食的药也是特别沾湿捏成的解药丸子,份量比其他喝下解药饮水的武厨子还要来得多。 “这些家伙都是你的手下吧,一个个呆头呆脑,你会不会带手下?管好他们成不成?你会不会看时机呀,我看是不会,你这蠢材!”贝小路一路喂了几个武厨子喝水,还转头朝著胡白大骂。 第219章 号角鸣响2 胡白是聪明人,听出贝小路话中有话,缓缓转头见到先前一些让贝小路喂过解药的武厨子们脸上都出现异色,他们感到力气渐渐地回到了身上,微微挣动起来,纷纷看向胡白。 胡白微微侧身,用极低的声音向身旁一个武厨子下令:“小声将话传下,要弟兄们看我指示,别轻举妄动。” 那厨子也不应答,缓缓地侧身,将话传给下一个厨子,食胜天纪律严明,即便是胡白没传号令,这一干武厨子也不会毛躁起哄,此时一个接一个地将这指示传扬开来。 胡白斜对面的牛大瞪大了眼睛,尚不明就里,他全身肌肉绷结,嘶嘶一声,手腕上的绳索已经崩断一根。 “大哥,不动声色。”牛贰低声提醒,也以巧手缓缓解著绳结,又向一旁的牛参低声说:“小牛,乖乖地别动,二哥要你动,你再动。” “剑王杨老先生回来啦——”外头响起一阵骚动,这骚动一路传上主厅。 苏六娘、纪小志互看了看,高声说:“快去恭迎剑王,咱们能够一举成功,全仗著他老人家里应外合!” “放屁!”受缚宾客当中,立时有些人出声反驳。一干喽啰们也不再刁难宾客,赶紧喂完了药,匆匆往楼上去。 ………… “剑王杨老先生回来啦!”几个宾客在大扬府庭院中那流水宴席旁踱步,一见到杨仇飞等缓缓进来,堆起笑脸便去迎接,这些家伙大都是天鹰盟的人马,在英雄会前宴时,他们便化整为零,混入府中吃喝玩乐,结交朋友,此时你一言我一语地喊著剑王,倒是一点破绽也无。 周彰也在流水宴席旁吃食早点,腰间还佩著金色双刀,他此时的身份可不是天鹰盟的帮主,而是周记铁铺的周飞虎师父。 周彰也瞧了瞧杨仇飞,本也要上前攀谈,突地一愣,楞楞望著杨仇飞身后那批家伙,卫靖、樊军并不稀奇,但他瞧见卫靖身旁那人是公孙遥,公孙遥见到了周彰,连忙撇开头,看向他处。 而公孙遥身后,却还有一个高大瘦汉,穿著覆头斗蓬,露出茂密虬髯的下颏,默默跟在后头,身子摇摇晃晃,不时发著抖。 公孙遥推推卫靖,说:“周彰应当是发现我了。” “就是故意让他发现,他不认我,我还要去认他。”卫靖笑了笑,来到流水宴席旁东摸摸西摸摸,拿起一块千层糕在手上抛了抛,却没吃,他盯著周彰,突然朝他大喊一声:“耶?你好面熟呀!” 卫靖一面向他挥手,一面拉著公孙遥朝他走去,还嚷嚷地说:“我记起你了,你就是那个踢我下楼的小气鬼,你记得我吗?我是卫靖,以前和你打过架,将你打得屁滚尿流叫妈妈的卫靖!” 周彰的目光一直放在长桌边那貌似李岳之人,见卫靖朝他走近,便也咧嘴大笑,指著卫靖说:“原来是你啊,我也想起你了,英雄会上我见了你几次,就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是谁,原来你当上堂主啦?” 周彰这么说时,瞧了瞧卫靖身旁的公孙遥,也笑著对他说:“你也来啦,哈哈……哈哈!” 杨仇飞和几个宾客闲聊些琐事,那些宾客之中也多是天鹰盟人马,当中有两个和周彰同样出身于百叠屋村,此时见到杨仇飞身后那汉子,可都是心惊胆跳,一个个互使眼色。 “定是昨晚又喝通宵了,大伙儿还没起床吧。”杨仇飞见到流水宴席上稀稀落落的情景,随口说著。 “是呀,一直都是这样。不过起得早的都聚在主厅上头,瞧杂技表演呢,剑王要去凑凑热闹吗?”一个宾客模样的汉子突然指著主厅的方向开口说话,这人是白寨葛大丰,他见到周彰让卫靖、公孙遥围著说话,腾不出空来招呼杨仇飞,便主动上前攀谈,他呵呵地笑说:“在下仰慕剑王很久了,一直盼能与您谈谈铸兵之道。上头也有些老朋友想和剑王谈谈心,您不去他们可要难过了。” “好啊,走吧。”杨仇飞笑笑说,和葛大丰肩并著肩,往主厅去。 另一边,几个宾客焦急赶来,拉著樊军说:“樊捕头,那儿有人打架闹事,请你赶紧去劝劝!” 卫靖一面和周彰说话,一面注意周遭情形,他见到外公和葛大丰走向主厅,樊军又让宾客拉去“排解纠纷”,知道是土匪们故意将他们分开,以便各个击破,他有些担忧杨仇飞安危,便大声嚷嚷:“外公,你上哪儿,我陪你去!” 杨仇飞回头看了看他,冷冷地说:“我和人家谈铸兵,你凑什么热闹?” 卫靖莫可奈何,知道杨仇飞入主厅,是想先行打探那些宾客被押在哪儿。里头自然有土匪们的伏兵,但在救出宾客之前,还是先别撕破脸得好,否则到时候一颗颗脑袋飞出主厅,那可是天大惨事。 “卫靖,你记错了,被打得屁滚尿流叫妈妈的可不是我,是你吧。”周彰哈哈一笑,拍了拍卫靖肩头。 “是吗?”卫靖见杨仇飞已入主厅,无可奈何,听周彰在背后那样说,便嘻嘻笑著回头,说:“三年不见,不知道你身手进展如何?” “你呢?”周彰笑著说,同时暗中留心李岳位置。 “咱们比划比划就知道了。”卫靖这么说,又向公孙遥说:“我外公还没吃早餐,拿点东西给他。” 公孙遥点点头,奔至流水宴席桌上随手取了块糕,便朝主厅奔去。 “上头自有美味食肴,无须……”周彰笑著说,卫靖已经一拳打来,两人脸上堆满笑容,虚伪得不得了,拳来脚往,倒是拳拳到肉,十分真切。 周彰侧身闪过卫靖一脚,一个旋身,反手击中卫靖左颊,卫靖脸上登时瘀肿一片。 “呵呵,厉害厉害。”卫靖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僵硬,他摸了摸脸颊,突然又出数记虚拳,让周彰闪过,跟著突而低伏猛冲,扑抱周彰膝盖。周彰急急跃起,没能完全避开,脚踝让卫靖构住,一拉一带,将他在空中翻了半圈,摇摇晃晃地落地。 周彰勉强站定身子,卫靖一个扫腿,将他扫倒在地。卫靖扑追跃去,周彰翻身旋踢,两人又过了数招,卫靖再中一拳,鼻血长流,周彰一手低垂,竟是让卫靖扭脱了左手腕骨。 卫靖站定身子,揉揉鼻子,擤出一鼻子血,周彰则是以右手抓著左掌,一推一扭,将腕骨给接上了,虽然没吭一声,但额头上还是不由得滑下几滴汗。 卫靖扭扭脖子,舒伸筋骨,取出怀中八手,扳出月儿铁小刀,说:“拳脚不相上下,咱们比比兵刃。” 周彰看看主厅方向,见到杨仇飞已经随著入葛大丰进入主厅,樊军也与几个宾客赶赴那纷争地点。 周彰又瞧瞧尚在流水宴席旁发呆的李岳,他心中犹豫,脸上却仍不动声色,缓缓解下腰间佩刀,说:“四周有宾客,别吓著别人,简单玩个两下便行了。” 第220章 号角鸣响3 杨仇飞跟著葛大丰刚步入主厅,主厅内两侧的闯天门侍卫便围了上来,随侍在后。 杨仇飞留意到这批侍卫体型瘦长精实,不像那群闯天门帮众都顶著一个肥油肚子,又瞧他们动作俐落,眼神闪烁,彼此默契不佳,知道是临时自数路土匪中挑选出的一干好手。 后头公孙遥追入主厅,手上还捏著一块碎了的糕,奔到杨仇飞身后,他见杨仇飞与葛大丰回头看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前往大扬府途中,大伙儿曾讨论过,别吃大扬府内任何东西,公孙遥拿著糕饼追来,只是不让杨仇飞独身涉险,他看看手中的糕,说:“啊,都让我捏坏了……” “无妨,楼顶花园有的是吃的。”葛大丰哈哈一笑,又领著杨仇飞上楼。一行人经过三楼宴厅、四楼展示厅,一行人转入一条廊道,突然听葛大丰朗声笑说:“剑王您老人家果真智勇双全,咱们一直都很佩服。” “是吗?”杨仇飞随口应著,他看看廊道左侧墙上悬著的珠灯,又看看右侧古董厅墙上那大片山水纸窗上映著自己倒影,不由得微微一笑,却没说话。 葛大丰仍继续说:“就不知剑王下一步如何盘算?放眼来湖,天底下可没人能和剑王您平起平坐了,恕小弟我斗胆直言,咱们这共主儿之位自也是只有您能胜任。” “是吗?”杨仇飞仍这么答,呵呵地笑,跟在葛大丰身后,朝著前头那通往楼上露天庭园前进,葛大丰回头说:“今日有武尧市杂耍艺团来,一干宾客都在上头看戏。” “是吗?”杨仇飞哈哈一笑,说:“我最爱看杂耍了。” 一行人循著楼梯向上前进,葛大丰推开了通往顶楼庭园的白门,此时天已大明,亮白阳光铺洒在这露天庭园的石板地、翠草皮上。 前头庭园中央一张台子上聚著五、六十个将脸涂得花花绿绿的杂技团,四周长桌后坐著稀稀落落的假宾客。 假宾客中倒是掺杂著一些真宾客,大都是来湖市的富商巨贾,这些富商本是提供剿匪资金,也一同参与这来湖盛会,不料却让土匪们绑了,食下迷药,此时一个个面如死鱼,双脚受缚,背后还给侍卫们顶著尖刀,都不敢作声。 苏六娘花枝招展地前来迎接,纪小志跟在后头,背上还背著他那柄家传黑枪。 葛大丰扬手介绍,说:“这二位可是昨晚新到的贵宾,这是水月县的苏妹子和神枪盟的小儿子。” 杨仇飞哼哼一声,自个儿入座,瞧瞧身旁那抖得不停的富豪,又瞧瞧苏六娘、纪小志,突而哈哈大笑,说:“水月县青河帮阿六,江湖上无人不知;黑枪帮名头还盖过那神枪盟,又何必充人家儿子,神枪盟老盟主年过七旬,又老又丑,你认他作老爹,不委屈吗?” 葛大丰也哈哈一笑,大大拍了几掌,说:“剑王不愧是剑王,快人快语,那么……还是先吃喝过再来办正事吧。”葛大丰微微扬手一指,一个侍卫立时捧著一碗白粥,端放在杨仇飞桌前。 杨仇飞盯著眼前那碗清粥,笑了笑,说:“太淡、太淡,我在山上每日早上都是吃烤猪肉,这白粥可吃不惯。” “太淡?”葛大丰笑笑,向那干杂技团瞧了两眼,又对杨仇飞说:“重口味的配菜不是没有,就怕剑王你吃不下。” 葛大丰话还未完,那批杂技团便一下子散开,后头是十来个跪在地上的宾客,大都是中老年人,他们有些是来湖商家,有些是资深剑师,共通点都是与杨仇飞有著深浅不一的交情。 杨仇飞默默不语,他只见到那群下跪宾客左右都有杂技团看守,后头还有几个家伙持著大刀。 “剑王想要尝人耳粥,还是人肝炒饭,还是人血调酒?”葛大丰哈哈笑著,又渐收去笑容,说:“还是吃白粥好些,剑王,你喝一口粥,我放一个人。” 杨仇飞看看那群人质宾客,又看看自个桌上那碗白粥,他脸上漠然,捏著汤匙在碗中搅动,舀了一杓凑近口边吹,吹起一股股蒸腾热气。 杨仇飞身后站著一个喽啰,突而以气音低语:“粥中只有虚脱迷药,剑王应当先行服过解药,便吃无妨。”这喽啰自是贝小路假扮。 “你说话可算话?”杨仇飞看看葛大丰。 葛大丰瞧瞧那干杂技团,说:“先放了一个。”杂技团一个家伙便解开了一个跪著的老汉,踢他屁股,吓得那老汉连滚带爬地逃到了杨仇飞身后,仍不住发抖。 “你每吃一口,便放一人,第一个是送给你的,第二个的人头看是要留在颈子上,还是滚在地上,便由剑王定夺了。”葛大丰这么说,那杂技团一人拿起大刀,架在那第二个人质后颈上。 杨仇飞舀了一杓粥,吃下。 “够爽快!”葛大丰嘿嘿一笑,点点头,拍拍手,那第二个人质便爬到了杨仇飞身边,连连道谢。杨仇飞一口接著一口,将粥吃完,身后已经挤了一堆人质。只见到杂技团还押著六个人质,碗中清粥已经所剩无几。 “剑王肚子应当已经饱了吧。”葛大丰突而这么说。 杨仇飞拍拍肚子,点点头说:“是有些饱。” “这六个,换你腰间那把剑。” 杨仇飞二话不说,解下腰间长剑,轻轻一抛,落在葛大丰脚前,跟著指指公孙遥,对葛大丰说:“让我朋友将他们送下去。” 葛大丰要喽啰将那长剑拾去,跟著看看公孙遥,瞧他腰间也系著一柄长剑,且离杨仇飞颇近,便点头应允,他让那干杂技团将剩余的人质放了,又派了一批侍卫,监视公孙遥护著一干人质下楼。 这头,杨仇飞要了牙签剔牙,看著清朗天空微微出神。 葛大丰目送公孙遥离去,随即大步走向杨仇飞,说:“剑王,我扶你起身。”他这么说,突然拔出腰间佩刀,斜斜朝杨仇飞肩颈斩去。 杨仇飞侧身一避,中指一弹,手上那牙签飞旋弹在葛大丰脸上,葛大丰向后一纵,大呼好险,那牙签射在他右眼皮上,反弹飞落,若是再差分厘,弹进眼睛,即便没能刺入,也定是剧痛难当了。 杨仇飞猛一纵身,脚踏长桌,一踢盛粥瓷碗,将碗挑上半空,他在空中接了,拿在手上就往葛大丰脑门上盖。 葛大丰伏低身子后退半步,又猛地站直,佩刀自下向上撩砍。杨仇飞放开那碗,让碗被佩刀砸了粉碎,他落地时一个脚尖突踢,点在葛大丰膝盖上,葛大丰噫呀一声,向后退开。 “中!”在一旁久候多时的纪小志挺枪刺来,袭向杨仇飞腰腹,杨仇飞扭身避开,同时一把抓住那乌黑重枪,说:“这玩意不错儿。” 纪小志略显讶异,只觉得杨仇飞虽然老迈,但抓著他那枪的手力倒是不小,且劲力古怪,无论他如何拧转抽拔,仍是无法将黑枪抽回。 这头葛大丰又攻来,挥刀横斩,杨仇飞拉动黑枪挡刀,紧跟著一个纵步出掌,摸著了葛大丰左手,中指、食指与拇指上下扣进著他手掌虎口肉里,一拉一放,将葛大丰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贼也想害我。”杨仇飞大喝一声,抬脚要踩,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他身子震荡,如遭雷殛,因而一脚踩偏,抓著纪小志黑枪那手也旋即松开,纪小志抽回黑枪,呼喝一声,提气又突刺而来。 杨仇飞连连后退,双腿微微发软,觉得一股气梗在胸口透不出来,让那黑枪逼得连连后退。 第221章 号角鸣响4 “他药效发啦!”葛大丰翻身站起,大声吆喝,连连挥手,身后几个喽啰将他惯用的三尖两刃刀奉上,他大大挥动手中那柄三尖两刃刀,站在楼顶边缘的喽啰们鼓噪叫好,纷纷扬起大旗,一面面写著“白”字的大旗,在晨风中张开。 杨仇飞却晓得无关迷药效力,因为他早如贝小路所言,事先服下了醒神解药,且此时的天旋地转,也非迷药效力所致。 庭院,周彰见到了主厅顶楼扬动的旗帜,朝著卫靖一笑,说:“剑王不行了。” “放你妈个屁!”卫靖愤怒骂著,双手戴著卫大爷爪,一拳一拳追打周彰,周彰双手持著金刀,一改先前周旋游斗,变为大开大合的狂暴攻势,他几记连环重斩之后突出一腿,将卫靖踹飞数尺,哼哼地说:“小子,你狂够了。” 周彰吆喝一声,朝身后喊:“叫所有人出来!”那四周宾客立时附和,一齐叫喊著,同时,大扬府上那栖武楼、听风轩、梨华院,一批一批的土匪全都蜂拥而出,各路土匪的旗号纷纷打开。 “终于现形了!”卫靖怒骂一声,转头喝喊:“李岳叔,终于有土匪让你杀啦!” “马、天、敬——”那戴著斗蓬罩头的李岳呼地拔声大喊,鬼魅似地窜来。 周彰本见那人怪异,有些疑惑,但见他奔势快绝,心中惊愕,气焰登时灭了一半,向后一个纵身,招招手,四周几个假宾客围上。 卫靖四面乱打,一拳撂倒一个,跟著又去追周彰,还叫喊著:“李岳叔,咱们前后夹攻!”周彰抡动金刀,和卫靖对了几招,突然感到背后人影晃动,转身只见李岳已在他身后尖喊:“马天敬——” “快来帮忙!”周彰打了个冷颤,更无多疑,朝著同伴吆喝大喊,便这么一分心,卫靖已经袭来,一双卫大爷爪轰轰击出,周彰左避右闪,闪过卫靖右拳,卫靖左拳又来,一拳击中周彰左肩,他肩头登时血流如注,左臂动弹不得。 卫靖一跳老高,飞腿连环踢出,在周彰胸怀上蹬了三脚,这招是樊军教他的,虽未学全,但他本便力大,此时将周彰踢飞老远,且连连呕血。 大批土匪杀了上来,将李岳、卫靖团团围住,李岳仰天大吼:“马天敬——死得很惨呀!” 他这么嘶哑狂喊,突而破声,跟著俯身狂咳,惹得一旁的卫靖再也忍俊不住,哈哈笑出。 “李岳”揭开头罩,原来不是李岳,是娄牧。 娄牧摸出一支烟花,指著主厅顶端,一打上天,登时四周都响起新的喊声彼此呼应。 自数面围墙后翻出了数批黑衣贼,迅速朝著娄牧将那烟花射去的位置集结,黑衣飞贼们奔至了主厅四周,取出钩钉绳索、刺爪手套,爬起了墙,三两个结成阵,踩踏著窗台墙缝向上疾爬。 犹自跟著几个假宾客在府中绕路的樊军,听著四周吆喝喊声,本来心中焦急,一听烟花爆响,二话不说,三拳两脚将拉著他绕路的假宾客打倒在地,跟著一阵狂奔,总算见到一侧门边,水半天、老许等霸王巡捕房的家伙都冲进大扬府,他们身后还有一大群捕快,都嚷著要抓贼。 紧跟著,东侧门、西侧门、南侧门,也冲入一批一批的捕快,都挺著长棍,结成阵势,重踏著地向数路土匪逼近,还连声吆喝口号:“束手就擒!束手就擒!” “就擒个屁!别怕他们,来湖市的捕快比百姓还不能打。”土匪们互相提醒著,挥动刀剑冲向捕快阵形,砍断了前头几个捕快的长棍,又杀了几人,后头捕快阵形登时散了,捕快们一面后退,长棍胡乱突刺,倒也刺倒了几个土匪喽啰。 这些土匪本也是乌合之众,其中身手稍好的全被调上主厅埋伏杨仇飞,此时大批土匪也犹如无头苍蝇,胡冲乱撞。 捕快与土匪们交战之际,在后头的都是杀声震天,气势如熊如虎,但短兵交接处,却都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疲软打法。 然而土匪终究人多,进退之间仍占了优势,渐渐将冲入大扬府的捕快又给逼了出去,突然,东侧门那方的捕快阵后,冲出一批模样凶狠的捕快,杀入土匪阵中一阵乱打,倒是杀倒一片土匪。 土匪喽啰们惊讶不已,都怪叫著:“有些捕快好厉害!”“怎地来湖市捕快里能打和不能打的差这么多?” “废话,霸王巡捕房跟一般的巡捕房不一样!”张三龙也自捕快阵后跃出,空中连环飞腿,一口气踢倒四个土匪,他脚上蹬著一双铁皮鞋子,膝上还有尖角护腿,双臂上则是包著竹片护臂。 他腿快如风,左旋右扫,见兵刃招呼过来,便以双臂上的油浸竹片护手拨挡,再起脚突攻,他脚上的鞋尖、侧边、脚跟都造有尖角锐片,杀伤力可是不小。 另一边余二腿也踢倒一片土匪,他身上的穿戴的东西张三龙差不多,另一边的王道士,不再持使木剑,而是持著光亮利剑,虎哥则是穿著甲胄,陈块戴著指虎,都从捕快阵中冲出。 数批持棍捕快们见到土匪阵势让己方少数人冲乱,气势又旺盛不少,重新结成阵势,一步一步逼近,急急怒喊:“束手就擒束手就擒束手就擒——” 从其他侧门涌入的捕快,当中也有结阵呐喊和凶猛冲杀之分,混战一阵后,土匪们终于打出心得,再次互相提醒:“看谁乱叫就打谁,那些穷嚷嚷的大都不能打!” “乱动什么,全都给我安分坐著!”古董厅中一班喽啰,见到成群宾客听见外头的叫喊打杀声而连连回头张望,可是暴跳如雷,冲进宾客阵里便是猛扇巴掌。 方才那喂药喽啰似乎特别喜爱找胡白麻烦,原来这喽啰便是当初上云来楼闹事,让樊军、胡白打惨的几个家伙之一,他气呼呼地朝胡白奔去,还挥著手中木棒。 突地一个人影纵起,一把掐住了那喂药喽啰下颚,将他拉仰翻摔,在他尚未落地时,重重一个巴掌扇在他嘴巴上,按著他脑袋轰砸在地。 这喽啰双眼圆瞪,一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这出手的汉子是牛贰,牛贰翘著莲花指,向胡白拱手一笑,说:“不好意思,胡堂主,这家伙让我抢了。” 胡白哈哈一笑,忽地起身,在他左右一批食胜天武厨子,也纷纷站起,有些尚未解开绳子的,也吆喝著纷纷将绳子扯断。 “那边出事啦!”古董厅中负责看守宾客的喽啰们一见胡白那方竟站起了一批人,又惊又怒,还以为绳子没绑牢,抄起兵器就要去镇压。让一干积压已久的武厨子们揍得人仰马翻。 “你们怎能脱困?”“快来替咱们解开绳子……”“别只顾著……自己呀……”其他宾客们讶异之余,也虚弱呼唤著,他们身上还带著迷药效力,嚷叫起来也是虚弱无力。 “各位兄弟,这话一时难以说清,便让食胜天先行开路,打他个痛快!”胡白高声呐喊,也不多作解释,飞跨过一列列宾客,领著一票武厨子冲出这古董厅,来到廊道外头,吩咐手下:“给绑太久了,快动动身子,想撒尿的别憋著,随地解决!” 一批武厨子听胡白这么说,有一半都解开了裤子,对著廊道白墙撒起尿来,有几个指著一旁的厅堂,喊著:“胡老,里头有好东西!” 胡白跟进那厅堂,只见到里头摆著一排一排的枣漆木架子,架上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兵器,举凡刀枪剑戟、戈矛盾弩、鞭锤棍斧,一应俱全,且都还是材质、铸工上特顶级的神兵武器。 胡白乐得大笑,连连拍掌,高声说:“大家尽管拿!” 武厨子们也毫不客气,涌入这刀剑厅大肆搜刮,食胜天的武厨子大都习刀术或是棍法,但是平时若与人起了纷争,大都随手抄些锅铲、菜刀、木棒、扫把等东西便上阵开打,此时大伙儿也不介意兵刃是否合用,只要能用便成。 第222章 号角鸣响5 牛大以往持使三尺铁棒,此时挑中了一双约莫二尺半的钢棒,拿在手上秤了秤,只觉得比想像中还来得沉重,十分满意。 牛贰平时不使武器,牛参则还昏昏沉沈,因而两人空手而出。 几个探路的厨子返回报告,说是在廊道转折的另一端,也杀得惨烈,两侧墙面都洒满了血,公孙遥一人独战十余名恶匪,这批恶匪是自数路土匪当中挑出的好手,个个剽悍凶狠,本来押著公孙遥送人质下楼,顶楼门一关上,下楼才没几步,便翻脸拔出兵刃要打要杀。 公孙遥一面吆喝著宾客快逃,一面拔出月儿铁剑应战,在廊道中且战且退,那干人质身上仍有迷药残效,软弱无力,在混战中给杀了几个,其余的一路逃至古董厅,见了胡白据住这头,纷纷虚弱求救。 “将他们带进去!”胡白吆喝著,指挥武厨子将这干人质带进古董厅,跟著将门关上,还拍门吩咐要他们记得将门自内反锁。 牛大与牛贰左右架著牛参,牛参噫呀叫了几声,埋怨地说:“我的腿好麻,我的屁股好麻……”牛贰连连拍著他的脸,说:“不麻不麻,待会可有得忙了!” …………… 顶楼庭园,杨仇飞看了看天,只见到天在旋,地也在转,脚下不稳,仰倒在地,双手撑著出脚踢蹬,踢在奔来的纪小志脚踝处,将他踢得扑倒。 杨仇飞一闪身,又避开葛大丰砸下的三尖两刃刀。 葛大丰却没追击,四柄飞镖朝他迎面射来,他扑身避过,跟著又是四柄飞镖追来,其中两柄射在他腰腿上。 “飞雪山庄庄主在此,全给我退下!”贝小路跃上了长桌,双臂挥甩,十数枚飞镖漫天乱射,几个杀来的土匪纷纷哇喊著倒地。 倒在地上的纪小志愕然挣起,见到背后那自称是“贝庄主”的家伙竟是个满脸胡子的矮小怪汉,紧跟著又见她扯下了脸上假脸皮,变成了个美丽少女,不禁张大了口,悠然怔著。 贝小路胡乱扯去身上衣服,也不顾众人目光,气呼呼地以尖锐飞镖在自己腰腿间划了几下,飞身一纵,便脱去了那土匪衣装,恢复成本来的黑衣飞贼扮像,气愤地骂:“臭衣服熏死人了!” 她这飞身脱衣尽管刻意做作,但目的却是要露出飞贼装扮,以示众人,她见大伙儿都停下了动作,一面从腰间取出变声解药服下,一面大声嚷著:“黑枪帮纪小志、青河帮苏六娘!” “在!”纪小志立时应答,喊:“贝庄主有何吩咐!” “给我拿下葛大丰,他是八长老的内鬼!”贝小路大声喝斥,她服食变声解药之后,语调转高,渐渐又恢复成少女音色,一干土匪可是瞧得十分稀奇。 “什……什么?”纪小志满脸惊愕,葛大丰急急吼著:“别听她胡说,她不是贝庄主,她是假冒的!” 苏六娘也喝问:“是啊,咱们为什么要信你?你若真是贝庄主,为何装神弄鬼,藏在大扬府里不现身?” 贝小路瞪著她,疾喊:“我暗中行事,就是要揪出内鬼,葛大丰与八长老勾结,将你们骗进府中,待得八长老集结大军,里应外合、内外交攻,一举将咱们杀尽,让八长老博得美名,进而窜位,继任闯天门帮主!” “什么?”纪小志惊怒转头看向葛大丰,说:“葛寨主,可有此事?” “当然没有,别听她胡说!”葛大丰脸颊抽动了动,挥动三尖两刃刀,冲上前要斩贝小路,贝小路甩出龙骨鞭应战。 “她使的是骨节鞭子,这人确是飞雪山庄贝庄主没错!”纪小志嚷嚷著,抓著黑枪不知该要帮谁。 另一边苏六娘使一支尖锐银叉,她绕到杨仇飞身后,伺机一刺,杨仇飞早注意著苏六娘行动,在她出叉时纵身一跃,避过这叉,落地时又觉得天旋地转,心神激荡,他摇摇欲坠,不住地退著,用手捂著额头,强撑著身子使自己不至于倒地。 贝小路回身突发三镖,射退苏六娘,又发数镖逼退葛大丰,她急急叫著:“黑枪帮纪小志,趁著我葛大丰的伏兵未到,赶紧将葛大丰拿下,你没瞧他的手下都挺著兵器对著你吗?” “别听她鬼扯,我哪有什么伏兵?明明飞雪山庄才是内鬼!她和杨仇飞同声一气,暗中串连要对付八长老。”葛大丰大叫反驳。 “剑王本便是咱们伙伴,咱们本便要对付八长老,若非剑王,昨夜一战,又如何能将八长老、神武堂杀得人仰马翻?”贝小路左右开弓,一会儿朝苏六娘放镖,一会儿持鞭游斗葛大丰,嘴巴却一刻也没停歇,她看准了纪小志、苏六娘心中有些疑虑,连珠炮似地喊:“你不是说我是假冒的?怎地又改口了,你若非心虚,何必改口?你说,你收了八长老多少好处?你为何要暗算于彦,再嫁祸给我?” 葛大丰剽悍武勇,若他要全力攻击贝小路,贝小路未必能敌,但葛大丰思路不若贝小路敏捷,要他分心争辩,心中一急,出手便缓了些,他急急辩解著:“我什么时候暗算于彦了,他身上的镖分明是你飞雪山庄的!” “你刚刚又说我是假冒的!”贝小路死追著这话不放。 “葛寨主,昨晚我问你,你说并非贝庄主下的手。”纪小志也追问著。 贝小路抢著回答:“他本要嫁祸给我,但作贼心虚,怕你追问之下漏出破绽,我去探过于彦,他亲口和我说是葛大丰埋伏杀他的,因为葛大丰也想要那两个姑娘,可是让于彦捷足先登,心中嫉妒,又不好意思说,便暗中杀他泄恨!” “放屁,胡说八道!”葛大丰暴怒,挥舞著三尖两刃刀又朝贝小路连斩。贝小路见他发狂猛攻,不再辩解,便说:“你若非心虚,为何急著要杀我灭口?为何不将话说明?” “是啊,不如先停下,将话说个清楚。”纪小志帮腔说。 “你还傻楞地让葛大丰骗?待会葛大丰的伏兵一到,要将你们杀成肉泥做包子啦,他联合闯天门食胜天堂,马上就要打上来啦!”贝小路取出布袋中最后三只镖,挟在手上,作势虚发,又将冲来的葛大丰逼退。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食胜天?”葛大丰的确经周彰牵线,收了八长老不少好处,起初让贝小路说破,心中惊惧,但接著贝小路又栽上一些他未做过的事,可将他气得七窍生烟,实在很想说个分明,便向后一跃,吼著:“苏六妹子、小志,你们究竟信我还是信她?” 苏六娘以锐叉指著贝小路,问葛大丰:“你先说,这人到底是不是贝庄主?咱们不是同一路的吗,为何自己打自己?” “是啊,不如咱们要周帮主上来说个清楚。”纪小志边说,边走近墙边,向下要喊周彰,却见到底下土匪们和捕快们杀成一片,土匪虽然人多势众,但捕快之中有不少好手,一时竟打得难分难解。 突然轰隆一声,通往楼下的白门给撞开,公孙遥当先冲出,他先刺倒了门边几个土匪,跟著左右看看,见到杨仇飞手中无剑,赶紧将月儿铁剑抛去,喊著:“剑王接剑!” 杨仇飞回过神来,接下月儿铁剑,扫倒几个围上来要逮他的喽啰们。 紧跟著公孙遥身后杀上来的,正是胡白与一批武厨子,武厨子手上拿著各式各样的高级兵器,全都是从兵器厅中搜刮来的。 “我说的没错吧!”贝小路尖声大喊著,指著葛大丰吼:“葛大丰,你这杀千刀的叛徒——” 第223章 号角鸣响6 一干土匪们让武厨子一冲,散倒一片,其他的土匪个个不知所措,苏六娘、纪小志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究竟该帮谁,只得领著自己的喽啰游斗掠阵。 一时之间,四周飞射的镖突然多了起来,乐建、华风等飞雪山庄人马,终于爬上了五楼高墙,翻进这顶楼庭园,二十来个飞雪山庄黑衣贼一齐放镖,将抱头鼠窜的土匪一一射倒。 “小贼,你不配拿这把剑!”杨仇飞暴喝一声,一剑刺穿了一个喽啰心窝,将他的兵九十九夺回,跟著反手一抛,将兵九十八抛还给公孙遥,公孙遥本来拿著剑鞘游斗,此时接回月儿铁剑,左刺右点、前劈后斩,一干土匪完全不是对手。 “苏六娘,咱们到底和谁打?”纪小志怪叫著,挺著黑枪不知要刺向谁。苏六娘让华风、乐建前后夹击,无法分心应答,突地腿弯处中了一镖,单膝跪下,让华风一剑斩死。 “喝——”纪小志大惊愕然,吼著:“贝庄主,你到底帮谁?你……” “姓纪的,你没脑袋吗?快来助我!”葛大丰愤怒吼著,他和胡白一阵游斗,知道胡白双掌厉害,抖擞精神大战,他瞥见斜角一个汉子朝他冲来,便顺手劈去一刀,却让那汉子轰隆一棒将他重刀格开。 葛大丰惊愕之余定神看去,那汉子是牛大,牛大挥动著自刀剑厅取得的钢棒,狂轰猛打,牛大一双钢棒力若千钧,棒棒都震得葛大丰虎口生疼,葛大丰尽力死战,好不容易才逼退牛大。 另一边胡白又来,一把抓住了他那三尖两刃刀的刀柄,与他近身搏斗,葛大丰空出左手,与胡白对上一掌,只觉得左掌给震得几无知觉,跟著右腿又让贝小路的龙骨鞭抽了一下,鲜血淋漓。 紧接著牛大再来,一棒正中击下,葛大丰只得抬刀硬挡。 “啷”一声,三尖两刃刀给打脱了手,同时背后轰然震荡,口中鲜血狂喷,是胡白在他背后拍了一掌。 胡白咆哮著,扬起右手直直照著葛大丰脑门打下,轰隆一掌将他打矮了两吋,有一截脖子没入了胸中。 葛大丰双眼还大大瞪著,眼耳口鼻都透出鲜血,身子晃了晃,向后仰倒。 葛大丰一死,土匪们登然溃散,纪小志尚领著几个随从左冲右突,让武厨子团团围住,只好向贝小路求救:“贝庄主,我投降啦!” 贝小路四处捡拾散落的飞镖装入腰间袋中,斜斜瞪了他一眼,说:“刚刚要你帮忙你净是问些废话,你找葛大丰救你吧。” “哇!”纪小志只得挺枪硬战,让乐建、华风领著一票飞贼夹击围攻,身中数镖,已然力竭,跟著胡白袭来,双掌齐出,轰地将他打飞数尺,摔下了楼。 “下去帮忙!”贝小路一声令下,一干飞贼们也不走楼梯,而是又奔到了墙边,将一只只锁著钢爪的绳索钉在墙缘,一个个飞荡而下。 其余人则簇拥著杨仇飞向下反攻,庭院中战况激烈,众人赶至主厅一楼时,只见到大批大批的土匪仍与捕快们缠斗不休,方才那从天上摔落的纪小志已然气绝,土匪们的气焰逐渐覆灭。 杨仇飞突然向胡白使了个眼色,胡白点点头,牛家兄弟随著一批武厨子吆喝著杀出,胡白一把却突然出手抓住了牛大的胳臂。 “堂主,有何吩咐?”牛大问。 “老牛,以后别喊我堂主啦,咱们平起平坐。”胡白拍了拍牛大的肩。 牛大摇摇头说:“这怎么行?你是堂主,我只是你的堂众。” “现在开始不是了,我将你逐出食胜天堂。”胡白朗朗一笑。 “什么?”牛大愕然不解,走在前头的牛参却突然尖叫了起来,指著捕快阵中那些较能打的,大喊:“大哥、二哥,你们瞧……” 那些剽悍精勇的捕快们见著了主厅这头的牛大等人,纷纷爆喊出声,他们扯破了身上的捕快服装,里头是黑皮背心,人人肩头上都有著一块刺青,刺的是一对曲角,互相交叉。 他们之中几个家伙从腰间解下了灰黑色的弯角,高高举起,鼓气一吹,一声声嘹亮角号声长鸣轰响,直窜青空,好似就要吹散天上飞云一般。 “是咱们的铁角堂呐——”牛参哇哇喊著,他激动得连眼泪都逼了出来,又叫又跳,连连回头看著牛大、牛贰,伸手指著前方那片铁角堂旧部兄弟们。 终于,牛参再也按捺不住,他连连重踏,奔入土匪群中,两只大手抓了人就扔,口中还不停叫著:“铁角堂的弟兄们好久不见——” 牛贰也吸了吸鼻子,也飞奔窜出,一跃而起,踩过几个土匪喽啰的肩头,落地后快手前后左右扑拍,将四周土匪手中兵器全给打落。 胡白拍了拍牛大颤抖的肩,说:“铁角堂牛堂主,咱们并肩打土匪吧。” 胡白说完,不等牛大回话,自个便也冲入战圈,跟著是杨仇飞和公孙遥。 牛大一人还呆立于主厅阶梯上,直到他见到一边角落有两个铁角堂旧部遭受一群土匪围攻,这才回过神来,大吼一声掷出一只钢棒,将一个土匪脑袋砸得爆裂,跟著急急赶去,几棒将那些土匪打倒。 远远让己方天鹰盟包围保护的周彰负伤颇重,已无力再战,他见到纪小志给打落坠楼,又见杨仇飞等杀出主厅,知道大势已去,恨恨骂了几声,转身往水岸边撤,在那儿还停著几艘黄鱼帮大船,于彦昨日遭受突袭,身负重伤,回到船上疗养,几艘船上尚有百来名黄鱼帮帮众留守。 同时,一批一批的土匪纷纷退往水岸边,都想要往船上逃,好尽速撤离大扬府,土匪们争抢著上船,几艘大船载满了不同帮派的土匪喽啰。 黄鱼帮的帮众忙著拉锚,却见到远处又有几艘船驶来,船上飘扬起数面大旗,都写著大大的“雷”字。 “那是南霸天雷员外的船队!”乐建望著通天河那头驶来的船队,向身旁的贝小路禀告。 只见雷南的数艘大船船头聚满了人,搭弓拉箭,箭上还绑著燃火棉花,唰地射来,全射入黄鱼帮的几艘船中,黄鱼帮的船中聚著数路土匪,在这情急慌乱之中,你推我挤,谁也不服谁,让这一阵一阵的燃火飞箭射得鸡飞狗跳。 雷南的船队越逼越近,放下一艘艘载人小舟,风快地包来。另一头贝小路也领著飞雪山庄的人马来到水岸,互相打了手势,纷纷跃入水中,华风在水中快速窜游,隐隐见到一艘船的铁锚缓缓拔升,她向其他几个飞贼打著手势,领著他们游到了那上升锚旁,以身上带著的绳索勾著那锚,施力往船身方向拉,使得那锚碰著了船身。 船上的土匪们只觉得锚沉重许多,以为勾著了水中什么东西,吆喝更多人来帮忙,跟著便听见船身发出了撕裂喀啦声,是底下那锚在船身上扯出了大大的裂口,大水涌入船舱。 躺在舱中静养的于彦,正香甜酣睡著,梦见自己左拥右抱,亲亲左边姑娘脸蛋,香香右边姑娘胸脯,突然感到背底一阵冰凉,瞬然清醒,发现大水涌入,淹上了他的床,吓得连连呼救。 水岸边,食胜天、铁角堂的帮众齐力围攻,将那些还等著要上船的土匪打得抱头四散。 周彰早见情势不对,上不了船,只好指挥著天鹰盟转向逃逸,在经过听风轩时,他眼睛一亮,见到一旁草丛边躲著一团白羽。 他怔了怔,发现那白羽团还带著个脑袋,脑袋簌簌抖著,仰了起来,一脸惊惧,是李靡。 第224章 号角鸣响7 李靡在天明时醒了过来,花了一番功夫这才挣脱出听风轩小仓储中那木柜,他摇摇晃晃地出了听风轩,外头已经杀声震天,他吓得躲在草堆中不敢现身,就怕让土匪砍下脑袋。 “原来是李帮主。”周彰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天鹰盟人马立刻架起了李靡,照著他肚子打上两拳,让他安静,押著他继续撤逃。 便这么一直厮杀到了正午,大扬府上数路土匪尽皆覆灭,水岸边几艘黄鱼帮的大船已经沉入水中,换成了雷府船队停靠。 大伙儿跟著从主厅中救出一批一批的宾客,由于一时无法取得这么多的醒神解药,只好将一干宾客们安置静养,等待迷药效力逐渐消退。 这晚,主厅晚宴上欢声雷动,不过成员和以往晚宴大不相同,由于宾客们大都还在静养中,与会的没几个。 倒是牛家三兄弟等铁角堂旧部坐了八、九桌,雷南一行人坐了十来桌,飞雪山庄也坐了三桌,其余的来湖捕快们,则是围坐了三、四十桌。 这些捕快们个个兴奋不已,大口酒、大块肉,畅谈著今日一战是如何凶险万分,对方如何顽强,己方的长棍阵是如何地犀利无敌等等。 席间曲文瑛向雷南敬了一杯,感谢雷府义勇相助,雷南倒是尴尬苦笑,摇了摇头说:“曲堂主实在过誉了,倘若先父地下有知,可要将我雷南给骂死了。实不相瞒,我那祖屋让土匪放火烧成了一片废墟,一干武馆、店铺,都让土匪闹翻天了,我是无计可施,这才离开南边,北上求援,倒是没想到大扬府上也发生了这么多事……” 曲文瑛不解地问:“有这等事?来湖市南那儿的土匪是铁爪帮,数日之前,八长老即命无双堂秦副堂主南下抗匪,铁爪帮如此嚣张,难道秦副堂主已遭不测?” “不测?哼哼……”雷南皱起眉头,隐隐显出怒色,他沉沉地说:“贵帮秦副堂主好得很,他一干无双堂人马全押在数个据点里坚守,从未出战抗匪,来湖市南能撑著这么些天,部分功劳当归我雷家数百个战死在铁爪帮手底下的武师、亲友、伙计、奴仆们……” “什么!”曲文瑛惊恼交加,猛一拍桌喝叱:“秦副堂主胆敢抗命?” 杨仇飞冷冷一笑:“小奸贼无非是想保全实力,以免将来争输给另外三个副堂主,倘若姓秦的如此,另外两个应当也打这主意,难怪大扬府连日派出的剿匪队伍都有去无回,哼哼,好样的无双堂……” 雷南点点头,应和说:“杨老先生说的没错,来到来湖南边的还有无双堂鲁副堂主,他和秦副堂主差不多,将主力押著,只派少许堂众支援百姓义勇军。” “岂有此理!”坐在另一桌的卫靖嘴里塞满了肉,竖耳听见杨仇飞这桌谈话,也气得怒骂连连,大声喊著:“秦孟先、鲁雄,这两个混蛋将来让我见到,非揍扁他们不可,还有满全利也一样!” “还有一件事恕我雷南无礼,实在是不吐不快,坦白说,这次我乘船来这英雄会,一方面实在无计可施,另一方面也是豁出去了,我本是来向闯天门兴师问罪的。”雷南尴尬地笑了笑。 雷南此话一出,大伙儿自是惊讶,都想这雷南三年前为了避祸,极尽阿谀之能事,今儿个竟说是来兴师问罪,足见他所受的委屈极大,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以往数次匪乱,我雷家皆有参与,与土匪交战时那心得门道,可从没生疏过,铁爪帮起初进犯时,我联合来湖市南数股势力共同坚守,一方面资助各街百姓组织义勇军协防,几次短兵攻防,咱们都得胜,没让土匪占得便宜,可是之后几战,铁爪帮越来越是难缠,神出鬼没,难以防范。”雷南说到这儿,略顿了顿,喝口热茶,说:“我们暗自观察许久,土匪们走地下来湖。” “什么?”曲文瑛更加惊愕,近半年来,地下来湖早归闯天门地城堂掌管,地城堂雷厉风行,管制极严。 “曲堂主先别心惊,实令我愤怒不平的是,当咱们的人想要利用地下来湖输送伤兵、运送兵刃器具时,反倒屡屡受到地城堂刁难,各位评评理,这可有道理?我该不该向闯天门兴师问罪?”雷南强耐著性子说,此时他笑容全无,面露愤恨怒意。 贝小路为飞雪山庄当家,此时与杨仇飞等坐于同一桌,她脸色阴沈,冷笑著说:“土匪是八长老的走狗,地城堂也是八长老的走狗,走狗和走狗互相照应,十分合情合理。” “贝庄主说得是。”曲文瑛苦笑了笑,举杯向对雷南赔不是:“这些时日可难为雷员外您了,咱们帮中出了不少奸贼,众人皆为所累。不如您便暂且留在大扬府中,与咱们一同抗匪,将来湖里里外外这些杂碎奸贼全给灭了。” 雷南也举杯还礼,自嘲地笑说:“我正有此意,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了……” 另一旁贝小路脸色依然阴郁,她见到娄牧、乐建步入宴厅,朝她走来,立时伸长了脖子望向两人,乐建和娄牧远远地摊手摇头。贝小路见了,更加气闷了,她皱著眉头,暗暗骂著:“那蠢材上哪去了呢?” 白日一战之后,贝小路想起李靡,再去寻时,已不见其人,可是泄气不已,有李靡在手,行事毕竟方便许多,不论是抗匪时想要调度闯天门各地据点人手,或是再度对上八长老时,都大大有利,此时到手的好东西飞了,贝小路可是气恼不已,她没将这事透露,卫靖等问起,也是随口敷衍,就盼能暗中将李靡找回,省得让卫靖冷嘲热讽。 便在此时,突然碰的一声,大伙儿全吓得呆了,只见到杨仇飞趴伏在桌上,衣袖沾满了菜汁汤水,一动也不动。 “外公——”卫靖惊愕地自座位上弹起,急急奔来。 第225章 纸折小狗1 这天大清早便飘起绵绵阴雨,天空浓云密布,时而闪现闷雷。 公孙遥在听风轩外一处小亭里,探头向上眺望,此时他心里全是大方楼激战之后,卫靖趁空和他提及了那晚卫芷芊交代要传的话——“见月梅下金叶之誓,此生不渝。” 大扬府一战过后,公孙遥每日都会来到这听风轩外绕走探望,却都不见卫中芸的身影。 公孙遥担心撞见同住听风轩中的卫长青,无端惹出麻烦,便不敢上去寻她。 他只能每日在听风轩底下数间小亭枯等、漫步。 这天他依然如此,不同的是,他突然见到卫长青与卫开来一前一后步出了听风轩,往铸剑工房走去。 公孙遥楞了半晌,这才觉得此时也算是个机会,他吸了口气,左右看几眼,觉得没人注意他,这才匆匆转入听风轩中。 他低著头向前,每间房门上都吊著小牌,牌上写著房中所住何人。他一路找去,转至二楼,终于找到了卫中芸的房间。 他在外头呆楞楞地等候半晌,就是不见卫中芸出房,他鼓起勇气,反手敲了门。 “谁?”里头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是卫芷芊的声音。卫芷芊将门开了一条缝,向外窥看,见是公孙遥,先是一愣,向他眨了眨眼,说:“等等。” 卫芷芊不等门外的公孙遥反应,又将门关上了,她来到床边,看著躺在床上的卫中芸,卫中芸的双手包著白纱,神情黯然。 “是他。”卫芷芊嘿嘿笑著,说:“我出去把风,让你们好好说话。” “不……”卫中芸挣坐起身,漠然半晌,说:“我现在还不想见他……”卫中芸这么说时,转头看著镜子,镜子中的她面无血色,嘴唇青白,气色极差。且双手裹得如同栗子一般。 卫芷芊笑著说:“你担心他见了你这模样,就不喜欢你了吗?我告诉你,他身上的伤才严重,他的手受伤多次,也不好看呢。” “你怎么知道的?”卫中芸苦笑著问。 卫芷芊说:“他自己和我说的,有些他没说的,我就去问咱们堂弟。”这几日卫芷芊有时在底下见了公孙遥,便会攀谈几句,将公孙遥所托要转告的话,回去说给姐姐听。 “呵呵。”卫中芸笑了笑,说:“你去和他讲,我身子康复之前,不想见他。若是他觉得闷,你便带他四处走走,陪他说说话。” “姐姐……”卫芷芊静默半晌,突然问:“你该不会是想撮合我们吧。” 卫中芸淡淡笑著:“才不是……可能我渐渐觉得,不是那么喜欢他了吧。” “我才不信!”卫芷芊狐疑地说:“你明明就是那么喜欢他,这几年下来,你的心思我都瞧在眼里。” “那就当我身子不适,胡思乱想好了。”卫中芸将被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说:“你赶紧出去吧,要是爹爹回来了,见到他可要拿剑斩人了。” “那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卫芷芊哼了一声,拍拍她的手,起身出房。 她见到公孙遥在楼梯间探头探脑,像是担心卫长青返回,不由得觉得好笑,赶紧过去将他带出了听风轩。 “妹妹……”卫中芸在卫芷芊离去之后,又坐起身来,双眼迷蒙湿红,她下床来到窗边,向下探看,见到卫芷芊与公孙遥一前一后走,呢喃自语:“你的心思,作姐姐的也一直瞧在眼里呢……” 卫芷芊撑著一张油伞,她转头见公孙遥跟在她背后,便说:“你不怕雨淋吗?” 公孙遥摇摇头说:“这雨不大。”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晌,卫芷芊问:“公孙遥,你喜欢我姐姐那一点?” “我没想过……”公孙遥摇摇头,跟著侧头仔细想了想,说:“当初一见著中芸,我便喜欢上她了吧。” 卫芷芊微微一笑,点点头,心中却是想:当初我对你,也是如此呢。 她叹了口气,转头看看公孙遥,只见他已让这小雨给淋湿,却毫不在意,只觉得好笑,便说:“唉……你这可不是办法呀,三年多前你便已经够傻了,三年之后,你更像是个木头人一般,就连我堂弟都比你机灵多了。” “卫靖本来就聪明,以前我就不如他了……”公孙遥不置可否,他侧头看著远方,像是因为没能见到卫中芸而感到遗憾。 “那我呢?三年不见,你觉得我变了多少?”卫芷芊打著哈哈问。 “你……”公孙遥看了看卫芷芊,说:“你变得有些像你姐姐了。” 卫芷芊听公孙遥这么说,突地心中一酸,这些年来,她的确有意无意地模仿姐姐的说话语调、身段举止、样貌扮相。她悠悠出神,呢喃地说:“纸折小狗……” 公孙遥咦了一声,问:“什么狗?” “什么狗?哈哈!我记起来了,以前在剑庄时,卫靖有一次说溜了嘴,念出了你的真名,当时他要硬转,便说你是‘狗狲遥’,狗儿的狗,猢狲的狲,说是你有次尿急学狗儿撒在墙上,所以他替你取了这绰号。”卫芷芊这么说,但她不自觉呢喃说出的“纸折小狗”,却又是另一回事了,那是在很多年前,她和卫中芸都是年幼小孩时的事…… 那一年,卫中芸在街上捡著了一只流浪小狗,那小狗十分亲近卫中芸,但对卫中芸以外的人却是大有戒心,不是离得远远的,便是紧张兮兮地瞪著那人。 那时她瞧姐姐与小狗儿玩得开心,非常羡慕,但她一接近,狗儿便朝她吠,将她吓得一连作了数天的恶梦。 她在房间中,用纸折了一只小狗,玩著纸折的小狗,学狗儿汪汪叫,假装喂狗儿吃东西,假装自己有一只小狗。她便这么著开心了一段时间。 当她拿著纸折的小狗要去和姐姐玩时,见到了姐姐在庭院中和小狗儿握手、追逐蝴蝶、欢叫玩乐,她便回到了房间,将纸折的小狗放进抽屉里,再也不拿出来了。 很久很久以前,她玩著一只纸折小狗; 这三年来,她偶而会想像自己是姐姐中芸。 “雨变大了。”卫芷芊抬头瞧瞧,天上的浓云更盛,落下的雨珠也加大了些,她说:“我得回去了,你有什么话想对姐姐说?” “你……你告诉她……金叶子的誓言,此生不渝,我一直记得,永远都会记得,永远都不会改变……”公孙遥让雨淋得湿透,含糊不清地说。 “好。”卫芷芊淡淡一笑,转身走回听风轩,微微仰头,呢喃地说:“纸折的小狗,终究是纸,不是小狗……”她突然回头,笑著喊:“再见啦,狗狲遥,我会和姐姐说的!” ………… “卫靖……剑王情形如何?”卫长青、卫开来两人推开了门,见到卫靖伏在桌子上打盹,杨仇飞静静躺在床上。 卫靖恍惚起身,一见是两个伯伯,略微清醒了些,他看看静静沉睡著的杨仇飞,摇摇头说:“外公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睡著,偶而起来吃个东西,上个厕所,一直都很虚弱,他病了,他累坏了……” “卫靖,我们来是要告诉你,这几日准备一下,我和你二伯要回闯天门总坛啦。”卫长青这么说。 “什么?”卫靖有些惊愕,问:“可是总坛……现下让八长老占著,不,剩下七个了,两位伯伯,难道你们仍想要做那七个长老的直属铸剑师吗?” 卫开来轻声一咳,说:“侄儿,你昨晚没上主厅吃饭,你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对吧。” 卫靖怔了怔,问:“发生了什么事?” “总坛有令,要咱们拿剑王去换你爹爹。” “什么?”卫靖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难道这么些天,你都忘了你还有个爹爹?”卫长青哼了一声说。 “我当然没忘……”卫靖白了白眼,他在众人收复大扬府当晚,便提议即刻挥军总坛,杀掉那七个长老,救出爹爹,不过当时大伙儿都在听雷南说话,没几个人应和卫靖,紧接著便是杨仇飞累倒昏厥,这么一拖又是两天。 跟著,铁角堂、食胜天协同雷南,以及三路编整成队的抗匪队伍一齐南下,欲一举歼灭铁爪帮。 昨日中午,卫靖又提出攻打总坛的意见,被一群宾客齐声斥责,都说他不识大体,只顾自己。气得卫靖连饭都没吃便冲出主厅,晚宴自也是不去了。 “这……这怎么行?”卫靖大大摇头。 卫开来点头同意:“我们也觉得不妥,府中宾客更觉得不妥,大伙儿骂声不绝,将那报信使者给轰了出去。不过我同时又差人追上,将他挽留,要他回报八长老,考虑其他提议。” “什么提议……啊!”卫靖陡然明白,说:“便是用大伯、二伯换我爹爹?” “嗯。”卫开来点点头,补充说:“不过可不只你大伯、二伯,而是两家卫家剑庄全部的人。” 卫长青说:“八长老还没回覆,不过这提议应当可行,所以咱们先通知你一声。” “嗯……八长老,不……剩七个,他们大方楼、大扬府两场败战,损兵折将,极需人手,倘若得大伯、二伯两家剑庄相助,总也有用……” 卫靖喃喃自语,又说:“那八……剩七个,他们应当知道无论如何大扬府上的人不可能会答应让我外公去换我爹爹,‘剩七个’本便想要得大伯、二伯两家势力。” 第226章 纸折小狗2 “你知道就好。”卫长青冷冷地说。 卫开来哈哈一笑,说:“侄儿,这么一来,咱们又要变成敌人啦,只盼你下次见面时,别记恨你两个伯伯。” 跟著他扬起一柄长剑,说:“这柄剑,替我交给老先生,我说过要送他的。这是我仿照你爷爷生前最得意的作品所铸出的剑,材料便是陨铁……你祖孙俩惯称的月儿铁,锻铸技术自是我卫家道地工夫,你也可瞧瞧和老先生打法有何不同。 那晚这柄剑给打出了大缺口,我和你大伯合力将剑修好,还是要赠给老先生。我和你大伯,以往对老先生有些芥蒂,为的是什么,你应当也明白。但大扬府一战,老先生总算是救了我两家剑庄,我们若再不敬,便说不过去了,老先生醒后,你便代我俩向他道谢吧。” 卫靖接过那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对这剑是憎还是敬,这把剑是爷爷的心血之作,也算是卫家铸剑技艺的绝顶颠峰了。 卫长青也拿出一个紫青小盒,盖子揭开,里头是一只翠玉手镯,他将这小盒推至卫靖面前,说:“你伯母给你爱人的。” “啥?”卫靖一时无法会意。 卫开来哈哈一笑,说:“这是中芸、芷芊的妈,要送给贝庄主的礼物。现在直接给你,你便拿去当聘礼吧。” “她不是我爱人,是她单恋我。”卫靖仍这么解释著,这几天他也辗转知道那晚黄鱼帮于彦要对他堂姐无礼,幸得贝小路相助,突袭射镖,将那于彦射得重伤,卫长青一家对贝小路自是颇为感激了。 “走吧,别跟这顽劣小子啰唆啦。”卫长青摊摊手,转身便走。 “呿,我可是堂主,两位伯伯只是副堂主,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卫靖嘻嘻笑了起来。 卫长青瞪了他一眼,说:“等我回到总坛,定要跟你爹爹说你这些时日有多‘规矩’。” 卫靖看著两个伯伯离去,心中竟有些不舍,他左思右想,一时毫无头绪。伏在桌上昏昏欲睡,到了下半夜,却听得房门发出微微的敲门声。 卫靖猛一惊醒,起身开门,却是娄牧,娄牧模样狼狈,脸色惨然,也不进房,只说:“猴堂堂主,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两个都是坏消息。” “什么?”卫靖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等待娄牧带来的坏消息。 “第一个,李岳不见了。”娄牧苦笑著说:“本来咱们伙伴将李岳藏在隐密房舍中,与他一同养伤,早上他突然发狂,打伤了咱们几个伙伴,一溜烟便跑不见了。” 卫靖吸了口气,心想李岳疯癫严重,倘若让他在街上乱冲,破坏可不输土匪,他心情混乱,便说:“先别声张出去,别让公孙遥知道,否则他也要失踪了,我找机会和他说,带他一起去找李岳叔。嗯,说说第二个坏消息吧。” 娄牧点点头,又说:“这说起来有些尴尬,咱们庄主上总坛去偷你爹爹,失风被捕了,啧……” “啊!”卫靖怪叫一声,心中惊急慌乱,他拉著娄牧说:“什么时候的事?” “我是骑快马,火急赶回来和你说的。”娄牧苦笑答,又说:“快马还在外头,你需要吗?” “应当是需要……”卫靖难掩讶异神情,赶紧便和娄牧出了听风轩,奔到院子里,他本想搬找救兵,但在大扬府中绕了大半圈也没见到公孙遥和樊军,心中无奈,只好和娄牧赶到东侧门外,外头停著两匹马,两人跨骑上马,朝著总坛方向奔去。 两匹马急驰了不知多久,终于到了总坛南侧,那墙极高,二人翻身下马,娄牧看看左右,确定四周无人,便取出一条带钩长绳,抡转一阵,向上抛去,钩著了墙内屋檐,娄牧便拉著绳索爬上墙,紧跟著卫靖也爬上墙,收回了那钩钉绳索。 两人贴著墙沿疾走,卫靖低声问:“她是怎么被逮的?” 娄牧指著远处那剑堂匾额说:“庄主想你爹爹应当给人软禁在里头,便独身探入,谁知道里头设有陷阱,庄主一进去便遇伏受擒,我和其他人找了时机去救,却还是让神武堂一干家伙打退,华风、乐建都被抓了,我侥幸逃出,无计可施,只好向你求救了。” 卫靖哼了哼,说:“那家伙又在自作聪明了,八长老……不‘剩七个’那群家伙老谋深算,已经将我爹爹当成人质了,这剑堂一看便知道是陷阱,专门骗一些四处闯祸的笨丫头。你可知道她被关在哪儿?” 娄牧指了指总坛巨楼,说:“我瞧见他们被押进里头,却不知是哪一层。” “应当是底下,我曾听李靡说那巨楼地底尚有数层,是地牢和密室。”卫靖远远瞧著那巨楼,巨楼的正门和两侧门皆是紧闭,他犹然记得先前身处总坛时,一到夜晚,巨楼四周内外都有守卫,隔著小窗互相照应。 除非能够在里头守卫未发觉的情形下除掉外头守卫,才有机会开门进入,否则里外守卫一个呼应,巨楼中的守卫杀下,广场四周护楼中的帮众也夹杀围来,那可是插翅也难飞了。 他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潜入巨楼的法子,便说:“除非有现成地道,否则很难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呀。只有强攻了,先杀进去,再找地方躲,那楼里面很大,应当有很多地方躲才是。不过只有我们两人,强攻总坛恐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本来我以为找著卫堂主,便有一批得力帮手,如那剑术好手公孙遥,那捕快头子樊军等等……” “大扬府太大了,一时也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野了,我就怕时间一拖,救不了那笨丫头。”卫靖摊摊手说。 娄牧问:“卫堂主,你十分担心庄主?” “你问这个干啥?” “不……因为你时常说咱们庄主单恋你,这听在外人耳里,总是不大妥当……咱们都觉得你对庄主也十分重视,只是少年人脸皮薄,怕羞便是了。”娄牧微笑说。 “你胡说什么,事实上就是她单恋我,不然干嘛做一堆小卫娃娃呢?”卫靖哼哼地反驳。 娄牧不再争辩这点,他说:“卫堂主的强攻法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但我还有一个办法。” 娄牧这么说时,边拍拍背后布袋,揭开一看,里头是钩钉绳索、钢铁爪子、防滑粉末,都是些攀爬工具。 卫靖登然会意,说:“是呀!若咱们能爬上二楼,从窗潜入,倒是一个好办法。” 他又想到倘若以往有人用这办法潜入总坛,突袭李靡,不知闯天门要如何应付,但这想法立时便给推翻。 李靡高居十二层以上,层层皆有严密守卫,要从外墙攀上十二楼以上可不轻松,且李靡身边尚有一干神武堂侍卫随身保护。 但现下总坛人手可是大不如前,这守卫严密程度,便削弱许多,且他们只需攀入二楼,之后却不是向上,而是下探至地底,以总坛目前人力,未必不能成功。 卫靖一想至此,信心大增,同时又暗暗埋怨起大扬府那些和他唱反调的人,他向娄牧抱怨著:“现在总坛兵力空虚,倘若他们听我的话,全力攻打总坛,我对付周彰、樊军和公孙遥合力先杀驼神、你们飞雪山庄缠住青眼儿,定能将那‘剩七个’全给宰了!” 卫靖尚不知青眼儿早已让驼神杀死,更不知剩七个实则已成‘剩一个’了。 他们稍稍讨论一番,已经转绕到了总坛巨楼外墙静僻处,娄牧迅速取出那些攀墙装备,两人穿戴上身,卫靖虽没用过这些工具,但他在山上时本便善于攀岩爬树,经娄牧一番指点,也用得有模有样,两人互相掩护,一下子便爬上了二楼,二楼墙上的窗子大都漆黑,两人为了保险起见,自外观察许久,这才破窗而入。 第227章 纸折小狗3 进了二楼厅堂,摸黑绕转许久,竟没有一个守卫,卫靖提起警觉,与娄牧减缓动作,又观察了一阵,确定没有陷阱,这才继续前进,他们下了一楼,找著通往地下楼层的廊道楼梯,渐渐往下。 这地下楼层曲折弯拐,的确便是一间一间的牢房。卫靖咦了一声,隐约听见一个方向传来了呻吟哭声,两人互视一眼,循著那声音而去,经过了几个弯折,前头是一条长道,两侧都是囚室,呻吟声便自那两排囚室发出。 “啊呀,华风!”娄牧失声尖叫,卫靖顺著看去,也是愕然大惊,只见华风歪斜著头,双眼闭合,脸上全是血污,双手给锁在墙上,衣服鞭裂,像是受过苦刑一般,无论娄牧如何叫喊,全无回应。 “这是……乐建!”卫靖也发现他身旁一间囚室中一个男人倚靠在墙边,负伤极重,血流满地,模样正是乐建,乐建奄奄一息,嘴巴呢喃开合著,费力地抬起手,朝著廊道深处颤抖指著:“庄主……救……庄主……” 卫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全身剧烈颤抖著,转身往乐建指的方向奔去,沿途只见到一个个飞雪山庄的人马遭受酷刑的惨样。他激愤地捏紧了拳头,嘶哑叫著。 一道铁栅阻隔了他的去路,四周昏黑黯淡,但他仍然认出在那铁栅的另一端中的那人,就是贝小路。 贝小路双手束起,手腕缠绕著数圈铁炼,被吊得离地腾空,她脸微微低垂,半闭的双眼黯淡无光。地上散落的是一条龙骨鞭与数枚飞镖,贝小路的身上、腿上,同样也插著飞镖,且布满了鞭痕伤迹。 “啊……啊……”卫靖不可置信地抓著铁栅栏杆,猛力摇晃,拔声大哭起来,他哭嚎了数声,连忙取出八手,扳出月儿铁小刀,奋力切割铁栅栏杆上那只大锁,他激愤过度,八手小刀数度掉落,好半晌后才将那大锁切开,他猛力拉开牢门,竟无法踏进一步。 他呜呜地流著泪,重重吸了数口气,终于步入牢房,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拉了拉贝小路的袖口衣角。 “你……你为什么每次都要管我的事?”卫靖呢喃说著,他泪流满面,垫起脚来,伸臂高举,用八手小刀试图切割贝小路双手上那铁锁镣铐,这姿势难以施力。 卫靖脸颊触到了贝小路的脸颊,沾染到她脸上黑红鲜血,心中更加悲愤,胸口不停起伏,一个不稳,脚下一滑,扑倒在地,将贝小路的身子也拉落了下来。 “啊啊——”卫靖就要嚎啕大哭,突而一惊,怪异叫起,他见到空中那铁锁镣铐上还锁著一对手掌,让他压在身下的贝小路,双手齐腕而断,断腕处露出来的却是稻草和竹竿。 “呃!”卫靖呆楞傻住,刹时廊道中亮了起来,卫靖猛然回头,身后一排长廊爆出轰天大笑,一个一个身受酷刑模样的飞雪山庄飞贼全开门出牢,手中都捧著一只夜明珠。 他们取出布巾,擦拭起头脸上的血污。 卫靖只觉得全身逐渐僵硬,难以反应,他又回头,在这光亮之下,朝贝小路的脸一抓,是张假人皮,人皮底下,是个木雕脑袋。 “……”卫靖呆呆坐在那牢房中,像是给吓飞了魂魄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各位,这么玩法未免过份了吧。”公孙遥面有怒色,夹杂在飞贼中,出声埋怨。 卫靖见到公孙遥也在,惊讶地一抖,仔细瞧瞧,樊军竟然也在,樊军的身旁还有曲子燕,两人都抿著嘴,瞅著他笑。 卫靖尚未回魂,只见到娄牧、华风向他走来,一齐将他扶起,见他手中还拉著贝小路的假人手臂,便扳开了他的手指,将假人扔下。 娄牧苦笑说:“糟,咱们将他吓傻了。” 华风取出一条白巾,替卫靖擦去脸上的血污,柔声说:“别怪咱们,都怪你老和人说咱们庄主单恋你,咱们庄主说什么也是黄花闺女,怎能忍受这种流言闲语,所以这次便请你朋友一同来瞧瞧,是谁恋著谁。” “……”卫靖喃喃地说:“贝小路呢?怎没见到她?” 一个飞贼噗吃一笑,说:“咱们庄主方才听到你边哭边说话,觉得难为情,便先离开了。” “啊——”卫靖眼睛一瞪,身子站直,总算回了神,他啊啊叫了数声,恼羞怒极,咆哮大吼:“原来她没死!原来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 “别……别声张,我在躲我哥哥的追兵……” 清晨时分,偏僻小巷子里那个缩在墙边的汉子虚弱地向身旁一个七岁小孩这么说。 这七岁小孩双手捧著一只碗,碗中有些青菜和豆子,他本要将碗中的豆子和青菜往小巷中的阴沟里倒,却瞥见这蜷缩在角落的枯瘦汉子,只吓得停止动作,呆楞楞地与他对望,这七岁小孩不知道眼前的落魄汉子可是那往昔受人景仰的大英雄的二儿子。 “儿啊,又野到哪儿去啦?青菜吃完了没?别老往外头跑,小心让土匪抓去!” 小孩身后那民居窗中传出妇人说话声音,小孩连忙回答:“我早吃完了!” 小孩这么说的同时,一抖手,把碗中的青菜和豆子全洒入小沟中,几粒豆子还在地上弹了弹。他做完这动作,心虚地看看左右,又看了看眼前那汉子,见他一动也不动,这才转身往巷子外跑。 小孩回到了家,大声嚷嚷著:“妈,我吃得干干净净,可以给我糖了!” 那妇人瞅了他一眼,接过他的碗瞧了瞧,起身揪住小孩手腕,拉著他出门,拉著他往方才那巷子走去。“还真乖,咱们去看看你是不是把豆子倒进沟中了。” 小孩连连摇头辩驳:“没有没有,我全吃进肚子里了!” “你嘴巴张开让我瞧瞧。”妇人停步蹲下,掰开小孩的口看了看说:“只有肉渣,没有菜渣和豆子渣,你又说谎,你一定是把菜跟豆子扔了。” “没有没有,我保证没有!”小孩将小脑袋摇得如同波浪鼓。 妇人大力拉著他进入巷子,见到巷子里空荡荡的,她低头顺著小沟走,没有见到一粒豆子或是一片青菜,这才露出笑容,摸摸小孩的头说:“是妈妈不好,不应该怀疑你。” 小孩心惊胆战,犹然记得方才出巷子前那枯瘦汉子还虚弱地瘫靠著墙,怎地一会儿便不见踪影了,跟著,他又见到另一个拐转处有个身影晃动,原来枯瘦汉子晃到了那儿,弯著腰正不知翻找著什么,摸著了便往嘴里送,小孩赶紧拉著母亲转身,还说:“回家去吧,我要吃糖,你诬赖了我,应该要赏我两倍的糖。” 妇人摇摇头说:“两倍的糖太多了,多给你两颗吧。” “你诬赖了我,多给我三颗才行。” “只多给你三颗,不能再多了。” 小孩回到家中,自母亲手中接过八颗糖,高兴得要飞了起来,他将两颗糖放进嘴巴,拼命吸吮著,趁著母亲忙家务时,又溜出门,转回方才的小巷中,他见到那汉子又瘫坐在另一处角落墙边,只见那汉子双眼痴呆无神,望著天空呢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便壮著胆子走了过去,问:“大叔……我洒下的菜和豆子,是不是你吃了?” 李岳瞥了那小孩一眼,并没理他,仍自言自语著,那小孩一连问了好几次,始终没得到回应,觉得无趣,便转身走了。 第228章 青菜豆子1 午饭时刻,小孩三两口就将几块卤得松软入味的五花肉吞下肚去,望著碗中几块大红萝卜和一大团青菜发起愁来。 他看看窗外,灵机一动,趁著母亲不注意,顺手将碗中的萝卜和青菜倒入小袋,藏进怀里,蹑手蹑脚地又跑到那巷子里,四处瞧瞧,只见到李岳仍然瘫软缩在墙角。 小孩走到他身前,见他一动也不动,便鼓著胆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李岳双眼一亮,猛然坐起,杀气奔腾,将小孩吓退了好几步,两人对望一阵,李岳先开了口:“别声张,我在躲我哥哥的追兵……” 那小孩从怀中取出装有萝卜和青菜的小布袋,向李岳递去,喃喃地说:“叔叔,你是不是肚子饿,这些菜你吃不吃?” 李岳闻到了菜香,抢过小袋便往嘴里倒,狼吞虎咽地嚼著。小孩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便说:“我妈妈说,要吃萝卜和青菜身体才会好,你多吃点……” 这小袋里的萝卜和菜能有多少,李岳只一口半便吃完了,他又感到腹中那灼灼饥火,他舔著手,望著那小孩,就盼他又拿出些什么。 小孩瞧他饿成这样,便对他说:“你只吃菜,要不要吃些饭?” 他还没问完,见到李岳张开嘴连连点头,便赶紧转身回家,从碗柜里找出一只大碗公,盛入满满一大碗饭,又在菜柜子中挟了些剩余蔬菜进碗里,他见到一只盘中还有几块卤肉,本来舍不得,但想那汉子饿得快死了,便挟起一小块猪油皮进碗里,舀了两瓢油汤在饭上,这才将这一大碗饭捧回到巷子里。 李岳接过碗,也不接筷子,直接用手乱扒、狼吞虎咽,活像只饿得发了狂的野狗。 小孩背著手,满意地看著李岳吃他的饭,说:“这样好了,叔叔,以后我每天带青菜和饭给你吃。” 李岳也没理睬小孩说话,他一面吃饭,一面紧张地看著四周,直到他将整个碗公吃得油亮干净,一粒米也不剩,这才随手将碗一摆,打出几个饱嗝,挪动身子靠回墙角,斜著头向大道张望。 那小孩好奇地凑上去问:“你在躲土匪吗?” “我哥哥派人杀我……”李岳呆楞楞地说,闭著眼睛自言自语,接著不再说话,像是睡著了一般,他垂头半晌,突然又抬起头来,问那小孩:“徒弟,你……你查到了没?英雄会……什么时候开始?” “呃?你说什么?”那小孩见李岳目不转睛地望著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呆呆一笑。 李岳火气上升,一把揪住小孩手腕,怒骂:“我说话你听不见吗?” 小孩哗地一声吓哭了,李岳一愣,松开了手,歪著头看那小孩说:“你不是我徒弟……” “有人拐孩子哟——”那小孩妈妈的声音自巷子另一端发出,她持著一把菜刀奔跑过来,一把将小孩拉入怀中,举著菜刀指向李岳,大声尖叫著:“你这人想拐我儿子,你想干嘛?儿啊,他想对你干嘛?” “呜呜,我看他可怜,拿饭给他吃,他骂我,还打我……”小孩呜呜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淌了满脸,他让李岳抓过的手腕肿起一大圈乌青。 李岳呆楞楞地望著那对母子,四周邻居闻声聚来,有些去关切那对母子,有些持著扫把赶打著李岳,怒骂著:“哪里来的疯子,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李岳让扫把打了几下,怒火一起,忽地站起,龇牙咧嘴吼著:“滚!通通给我滚开——” 李岳与公孙遥流落他乡时,也时常让当地住民这样赶打,倘若他疯得不那样严重时,还能略加分辨一般百姓和土匪、追兵的不同,并不会大开杀戒,顶多是砸东西、拆房子,或是揍公孙遥出气罢了。 他一声吼叫,反手一拳打穿一面墙,将附近百姓吓得向后一跳,全都不敢作声,那啼哭小孩也止住哭泣,瞪大眼睛看著这个一拳打穿墙的怪汉。 李岳低下了头,又碎碎咒骂起来,摇摇晃晃走出巷子,绕进另一条巷子中靠墙坐下,发起呆来,有时又突然暴吼:“徒弟、徒弟你到底上哪儿去啦,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那些百姓见他疯得不可理喻,加上力大无穷,也不敢招惹他,都远远聚著朝他指指点点。 ………… “哇,这脆皮烤鸡烤得真好,鸡皮脆酥酥的,鸡肉又香又嫩啊!”樊军抓著半只鸡,夸张吃著,不时张口伸舌,呼出一股股热油香气,跟著痛饮两大口酒,痛快喊著:“好鸡,好酒!”他抬头看看树上的卫靖,说:“小卫,下来,一块吃!” “不饿。”卫靖抱著膝,看著远方,他身旁围满了猴子,有的替他捶背、有的替他捏腿,有的在树梢站岗张望。 “咱们猴堂堂主还在生气啊。”曲子燕也端著一大盘菜来到树下,盘中盛著全都是卫靖平时爱吃的小菜,和一大壶食胜天自外国引进的冒泡冰饮。 她喊了卫靖几声,卫靖理也不理,樊军轻轻踢了大树一脚,说:“你从昨夜气到今天,上午不吃,中午也不吃,难道肚子都不会饿?” “关你屁事。”卫靖哼了一声,将头撇远,昨晚他夜探闯天门总坛,心境如同是当年让李岳从百叠屋村顶楼扔下后拉上来再扔下一般激荡翻腾。 他让那凄厉惨烈的“贝小路草人”吓得魂飞魄散、泪流满面、痛哭哀嚎,却旋即发现这竟是一场恶作剧,且让樊军、公孙遥等死党好友全瞧在眼里,当下便气得七窍炸火、羞恼至极。 当晚参与的人大都知道卫靖的脾气,便也任他跳脚爆骂、大发脾气,众人像是早有默契,全将这事儿推到早一步离开的贝小路身上,娄牧、乐建、华风等飞雪山庄中人便说自个儿只是听命办事,庄主之命不得不从; 樊军、公孙遥等则说是受了贝小路之邀来商讨正事,兼瞧瞧热闹,却不知这热闹这么精彩,且主角正是卫靖。 卫靖尽管怒极,但主谋逃之夭夭,他也无可奈何,知道当下自己如何叫骂,只是更加丢脸,索性不发一语,跟在众人后头,随著娄牧一行离开总坛地牢,步上早已备妥的大型多马车。 卫靖挑了个角落位置,独自生著闷气,大伙儿也不想火上加油,便扯开话题,讨论起闯天门总坛空无一人的古怪现象—— “白寨、黑枪帮、青河帮三个头头都在主厅楼上战死,至于黄鱼帮的头头,咱们虽然未见到他的尸身,但他早一日让咱庄主杀得重伤,无法行动,隔天几艘大船都给咱们打沉了,那头头想必也一并沉入河底。然而独独就是那天鹰盟的周彰不见人影,李靡很可能是让他给劫走了。” “庄主派咱们日夜监视闯天门总坛,连日来只见总坛灯火依旧,但往来的人马却日渐减少,昨晚咱们大著胆子潜入一探,发现总坛中只剩少许守卫,咱们擒住了这些守卫拷问,都说长老们领军打土匪去了。” “咱们又在总坛周围向百姓们探问口风,却又说这几日也没见到总坛中有多大阵仗的队伍出征。光是总坛周围几条街,便有三个地下来湖的出入口,庄主推测元长老定是心虚,担心自己残杀其他长老的事儿给揭发出来,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便早一步带著总坛人马遁入地下来湖躲藏。啊呀……卫堂主尚不知道八长老窝里反这事儿。”娄牧在多马车中滔滔讲著,讲到这元长老残杀其他七个长老一事时,睨眼瞧了瞧缩在最后座的卫靖,见他恶狠狠地瞪著自己,赶紧转移目光,接续说著。 第229章 青菜豆子2 原来当日大扬府一战,天鹰盟一批帮众以宾客身份接应杨仇飞,一阵乱打之下,也有不少天鹰盟众负伤受擒,贝小路认得这些天鹰盟的家伙。 在大伙儿将擒获的土匪一一押解捆绑时,便将那些作宾客装扮的天鹰盟帮众私下劫走,一经用刑拷问,自然知道了周彰与元长老同谋残杀其他长老的经过。 公孙遥、樊军尚不知这件事,一听之下可是惊讶不已,曲子燕惊愕之余也有些不悦飞雪山庄独断独行,在闯天门的地盘中擅自将战俘虏去审问,但大伙儿既已站在同一阵线,加上大扬府一战飞雪山庄功不可没,此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就盼贝庄主能将那干土匪交还给闯天门,让咱们再行审问,或者能问出些新的东西。” 娄牧连连点头,向曲子燕行了个礼,说:“对付土匪不分彼此,咱们心急著想寻回李靡,行事间也不免仓促,可请曲副堂主别见怪。” 娄牧又瞧瞧樊军,嘿嘿一笑说:“飞雪山庄先前与天鹰盟那些家伙周旋谈判,表面上与闯天门捣乱,为求逼真,行事举止不免夸张了些,现在倒有些后悔啦。事实上我在云来楼中说的全都是反话,樊兄当真是个朗朗汉子,曲副堂主眼光一流,你二人可是郎才女貌,天成佳偶。” 樊军哈哈大笑,摆摆手说:“这种事情还提什么?”他笑得开怀,倒也没忘身旁的曲子燕脸皮薄,赶紧扯开话题说:“净说我们干嘛,怎不说公孙遥,公孙遥眼光也好,卫靖那堂姐是个好姑娘。” 公孙遥连忙摇头挥手,说:“不……不……” 娄牧问:“怎么不?难道你眼光不好,卫姑娘不是好姑娘?” “不是!”公孙遥本便不擅这些笑谈间的急智应对,只能尴尬笑著:“我的眼光好,中芸当然是好姑娘!” 曲子燕说:“是啊,卫老师的闺女、卫堂主的堂姐当然好,你若说她不好,卫堂主可要跟你过不去了,是吧。”她这么说,大伙儿便又看向卫靖。 卫靖本来听闻元长老残杀其他长老一事,也是暗暗吃惊,正思索间,见大伙儿都笑嘻嘻地看著他,心中不快,脱口便骂:“好,好,你们眼光都好,就我眼光最差,行了吧!” 他突觉失言,这么说岂不是自个承认了对象,赶紧改口:“我的眼光遭透了,堂里头一百多个副堂主没一个像人的,尤其是那只贝小猴,平时最爱偷懒,吃喝拉撒就抢第一,畜牲就是畜牲!” 大伙儿知道卫靖肚子里的火气仍然很大,便也没人接话答腔,都憋著笑交换眼神。 回到大扬府后,卫靖谁也不理,本想要编排一些戏码带领猴儿操演练习,将他所知诸如以前贝小路在龟王岛上吃坏了肚子掘洞拉屎、二人在大石上轮流换衣、缝制许多小卫娃娃等等她不愿让人知道的丑事演给所有人瞧。 却又突然一凛,想到贝小路设计的这场恶作剧,只邀樊军、曲子燕、公孙遥三人,却没邀霸王客栈其他朋友,可不是好心,而是作为要胁,等于是抓住了卫靖的把柄。 卫靖连连暗骂,心想要是让水半天、张三龙、虎哥等人知道他夜里痛哭之事,照著三餐逢人便说,可要让他这猴堂堂主丢脸到家了。 他闷了一晚,无计可施,不吃早餐也不吃午餐,一个人在树上和猴子说话,谁也不理。 “卫靖,你不吃饭那也算了,大伙儿刚才商量如何对付元长老,咱们所有人里就是你最足智多谋,大家想听听你的意见。”樊军笑著说。 “元长老我一个人对付便行了,你们别插手,坏了我的大事。”卫靖哼哼地说。他和娄牧等人赌气,许多情报尚未得知,又不想让病榻上的杨仇飞烦心,一个人闷在树上对著猴子当然想不出个头绪,但他一张嘴仍硬得很。 曲子燕便和樊军两人坐了下来,彼此谈论起来,故意说给卫靖听,曲子燕说说:“我倒觉得贝庄主这计可行。” “计画是成,但就是少了适当人选。”樊军点点头,指指自己:“我不会演戏,到时候一定露出马脚,老实的公孙遥自然更不行,飞雪山庄的人虽然灵巧,但飞檐走壁这等飞贼功夫在地道之中却不好施展。所有人当中,机智果断、身手又好、又对地下来湖了如指掌的家伙,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人……” 樊军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卫靖,卫靖朝他做了个鬼脸,说:“这个人就是水半天,你们快带两瓶酒去求他帮忙。” “水半天那老酒鬼怎么成。”樊军见到卫靖听了自己一番吹捧后似乎开心了些,便继续说:“即便是飞雪山庄也不得不承认,大扬府里集这几个条件于一身的,便只有一个人,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曲子燕嘿嘿一笑,说:“可惜这高人隐居树上,不愿过问江湖上的纷扰,却是苦了来湖百姓啦。” “谁说没有,我外公也算一个……不过他架子大,要他矫作演戏也是挺别扭的,且他已经病了。”卫靖在树上突然开口,见到底下两人不接话,只是看著他,便又说:“谁说我隐居了,我说过我要自己对付老不死。贝小路又要玩什么把戏?快说给我听,可别又坏了我的大事!” “我记不住那么多环节,你下来,我带你去飞雪山庄囚禁天鹰盟俘虏的藏身据点,让娄牧向你说明。”樊军向卫靖招著手,见他仍然迟疑,便正色说:“小卫,你赌气归赌气,但这事儿不是儿戏,别忘了你爹爹还在元长老手中。”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赌气了?”卫靖哼哼地跳下了树,他心中当然知道此时爹爹处境,若是能和飞雪山庄合力,救出爹爹的机会自然更大些,至少不会像先前各自行事,反落得互相牵制拖累。 大扬府外停著数辆载货马车,正卸著食粮货物,其中一辆马车中坐著华风,悄悄地向走来的樊军等人招手,卫靖这才知道樊军、曲子燕是受了飞雪山庄的请托来说服他,心中不快,独自看著窗外,觉得这马车行进缓慢,便不耐地催促。 华风微笑地说:“这批载货马车平时就是这速度,快了难免惹人起疑,庄主顾虑元长老或者会派出眼线监视大扬府外人马出入,谨慎些好。” 马车足足绕了一个时辰,才在某个老旧市集里一条窄巷外停下,那市集往常人多吵杂,这些天土匪作乱的消息一传千里,一下子冷清许多。 众人转入窄巷中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小屋一张床下却有暗门,通往地底密道,是一条约莫二十来尺的狭长暗道,两侧有数间小室。 “这地方也是旧时抗匪据点,本来计画要挖得更深,与地下来湖相连,但后来没挖成,成了个废弃密室,咱们便借来用用。”娄牧顺口解释。 来湖市历经数次匪乱,这类散落各地的防御工事倒是十分常见,众人也不以为意,随著娄牧等来到一间小室外,华风对众人比了个“放低声音”的手势,指指那小室门上的铁窗口。 第230章 青菜豆子3 卫靖等探头去看,只见到里头躺著数人,手脚皆给绑著,身上伤势倒是经过包扎救治,他们双眼让黑布蒙著,看不见东西,双耳处却异常鼓起。 卫靖觉得奇怪,仔细一瞧,这才看出他们耳朵上裹著厚泥,自是为了不让他们听见声音。 “里头塞著棉花,外头裹上泥,他们应当都成了聋子,不过还是当心点好。”贝小路的声音在卫靖等人身后响起,这句话倒没有刻意压低,将卫靖吓了一跳。 “好啊,你这家伙……为什么要捉弄我?”卫靖转头见到贝小路身穿白衣白裙,外头披著褐黑披肩,手上还拿著一包蜜饯,津津有味吃著,肚子里压了一夜怒火便烧起来了,他捏著拳头大步走到贝小路面前,向她兴师问罪。 “谁捉弄你了,我是要和你讨论大事,顺便验验咱们飞雪山庄易容技术。你也知道咱们飞雪山庄行动时常需改变样貌,倘若这化妆技术生疏了,行动间便不免危险,我就是知道你眼睛利,才请你来鉴识看看。”贝小路漫不经心地说。 “狗屁啊。”卫靖气恼质问:“请我鉴识为何不直接说?何必装哭哀嚎、编织谎话?” “猴堂堂主眼睛利、耳朵也利、又机灵,就算咱们装哭哀嚎、编织谎话,也瞒不了你啊。”贝小路又将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嘿嘿地笑说:“昨晚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没听见你说什么,也没看见你哭,你不必放在心上,若有得罪,对不起啦。” “怎么你这番道歉让人听了更生气啊?”卫靖怒极反笑。 “卫堂主,你先听完了我的计画,等咱们逮著了元长老,救出你爹爹,你再和我算帐也不迟。”贝小路将蜜饯放入口中,还吮了吮手指。 卫靖冷笑著说:“明明是你捉弄我在先,又想要我帮忙对付八长老,怎么在你嘴巴上转了一圈,变得像是你行侠仗义救我爹爹,我却小家子气地只顾著和你斗气啦。” 贝小路仰起头来,悠哉地哼著小曲,指了指长道末端那小室,招了招手,领著众人走去。 大伙儿跟在贝小路后头步入这小室,只见小室中立著几支木柱,一旁桌上还有几圈皮鞭,地上摆著水桶。 卫靖见那木柱下有些血点,知道这小室是飞雪山庄用来拷问几个天鹰盟俘虏的刑室。娄牧来到那木桌边,拍了拍皮鞭说:“咱们准备了十几条长鞭,就想一条打坏了,还有十来条鞭备用,嘿嘿,怎知那几个家伙皮薄得很,捱个三鞭五鞭,什么屁都放出来了,包括那元长老勾结周彰,袭杀其他长老的事儿。” 娄牧顿了顿,继续说著:“现下元长老躲入地下来湖,咱们得下去将那老家伙揪出来。但地下来湖曲折辽阔,就不知道元长老藏在哪一层、哪条支道、哪间屋中,咱们飞雪山庄只数十人,没办法搜遍整个地下来湖,且在地底可不若地上,若是让元长老的手下发现,四面包围,咱们困在甬道中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嗯?”卫靖心想那地下来湖四通八达,岂会没地方躲,当初他流落地底与田鼠帮游击缠斗,也没让田鼠帮抓著。 但他转念一想,知道今日地城堂的势力自是远胜当年田鼠帮,现今整个地下来湖都在地城堂与元长老的掌控之中,各个出入口皆有闯天门帮众严密把守。 倘若飞雪山庄中人在地底给地城堂堵上了,可不比在地上捣蛋时还能够攀墙、跳窗、挖洞、上树、飞檐、走壁,在深长地底里,除了甬道前后,只剩下两侧密室,当真是无路可逃。 他心想至此,看看贝小路,见她神色飘移,突然一凛,问:“贝小路,其实你没去过地下来湖吧。” “谁说我没去过?”贝小路沉下脸,不悦地说,她顿了顿,补充:“以前奶奶就带我逛过几次,也没什么,黑抹抹的也不好玩。” 娄牧苦笑著向卫靖解释:“不瞒卫堂主,咱们飞雪山庄这十多年来,的确没什么机会进入地下来湖,对里头情势、环境,当真是生疏得很。” 原来贝老太太在世时,飞雪山庄行事保守低调,没什么进出地下来湖的必要,贝小路年幼时虽四处游玩,但唯独对那阴森漆黑、脏乱霉臭的地底一点兴趣也没有,接任庄主之后,更因为心高气傲,不想被人当作是见不得光的鼠辈小贼,行事之余绝不走地下来湖。 且当时地城堂已掌管了整个地下来湖,于地下行穿梭行走,反不如地上方便安全。 娄牧走到了一只铁炉旁,那铁炉中装著半满黑炭,当中还插著一只长杆铁牌,卫靖等都知道这玩意儿是常见的刑具工具,用法是将烧红了的铁牌按在皮肉上烧烙。 此时炉中无火,那黝黑铁牌冰凉冷冽。 娄牧神秘地向众人一笑,拿起那长杆铁牌按在自己脸上,嘟起嘴巴,发出一阵“滋滋”叫声,他啊呀呀地叫著,捂著脸背过身去,跟著身子缓缓扭动,向卫靖靠去,突而一转头,脸上竟是焦红一片,血肉淋漓。 “喝——”卫靖惊愕地弹退大半步,随即便明白这是娄牧的易容手法,将假脸皮藏在手中,背过身去时便瞬间贴换上脸。 娄牧向卫靖抖了抖眉毛,跟著蹒跚地走到一旁的乐建身边,乐建夸张一叫,按著娄牧的肩膀说:“他们竟然如此狠毒!” 娄牧沙哑地说:“我……我杀了牢房守卫,哥儿们,咱们逃吧……” “能逃到哪儿?” “去找彰哥,去找长老!”娄牧咿咿啊啊地装哭,摇著乐建的手臂:“要彰哥请驼爷替咱们报仇。” 樊军见卫靖不动声色,便推推他,说:“小卫,你看得出这计谋用意吗?” 卫靖哼了一声说:“不就是假借著刑求拷问,戴上假脸皮鱼目混珠,假扮成天鹰盟那些家伙,再故意逃脱出牢,一路逃到地底下去打探元长老的藏身处。” “天鹰盟在地下来湖中有与八长老传递讯息的秘密据点,元长老自当是另藏于他处,就连天鹰盟这些家伙也不知道,咱们易容混在天鹰盟帮众当中,便有机会向地城堂询问有用消息。” 娄牧一把摘下脸上那假焦皮,说:“届时只要能将元长老的藏身之处探出,外头早准备好的各路好手得到消息,电光石火地杀下去,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只是咱们对地底不熟,贸然下去可没有十足把握,所以无论如何也得请卫堂主帮忙出份力。” “出份力?”卫靖哼哼地说:“你要我戴上这假脸皮,去地底下找老不死?就算找著了又如何?我们身在地底,要将消息传回地上,这一来一往的时间可不短,怎么个‘电光石火’?” “当然不会只有你我二人下去,届时飞雪山庄大半人马都会同行,却是分成数组跟于其后,见机行事,大伙儿用手势和珠灯暗号传递讯息,只要我将消息报给后头伙伴,再由伙伴们将消息带上外头,可快上许多。” 娄牧笑嘻嘻地解释,又补充说:“若是卫堂主不想扮这丑怪样貌,便让我来扮行了,卫堂主和咱们庄主坐镇指挥,也是一样。”娄牧一面说,又从怀中取出各式各样的假脸皮向卫靖展示。 樊军接著说:“是啊,到时候我要第一个下去,就说是捕快抓人,逮著那老狐狸,非得让他尝尝我的拳头。” 第231章 青菜豆子4 曲子燕见樊军摩拳擦掌,有些不安,说:“这计策妙是妙,只是到时候免不了大打一场,若是和神武堂的好手对上,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于这一点上,飞雪山庄可有应对的妙计?” 樊军拍拍胸说:“大方楼那场架的确是凶险,不过神武堂倒没有想像中那样难以对付。” 娄牧点点头说:“若是李岳和剑王联手相助,神武堂也不足为惧,但李岳却突然失了踪,剑王又一病不起,所以咱们得先找著李岳,再行计划,今早几个庄中弟兄已和公孙遥同行去寻李岳,咱们这两天便静待他们消息,也请卫堂主时常来这儿与咱们相聚,咱们找个理由将那些天鹰盟帮众松绑,让他们说说话,暗中记著他们言行习惯,以免到时候露出了马脚。” “先找著李岳再说吧……”卫靖一脸懒洋洋的模样,无论众人如何探问他,他只推说没意见,与樊军、樊军、曲子燕出了这地底密道之后,找了个借口与他俩分头行动,自个儿在街上闲晃。 花了大半晌时间,漫步晃到某处地下来湖出入口附近,这儿是三年前贝老太太告知他的三个地下来湖出入口之一的“黄梁巷口老屋”。 只见那老屋此时已改建成闯天门的临时据点,外头围著一层木栏,有十来个闯天门帮众聚在外头喝酒划拳,偶而有些闲人要靠近那出入口,便都让那批帮众叫骂赶开。 卫靖藏在巷中,探头远远看著那干帮众,一下子脑袋里冒出诸多想法,嘿嘿一笑,他对地下来湖的了解远远超过贝小路,对于深入地底探查时的行事计画便也大大不同。 “怎么?你对我的计画不放心?”贝小路的声音自后响起。 卫靖回过头,见贝小路站在他身后,便说:“你跟著我干嘛?” “你这家伙最爱逞强,我怕你为了赌一口气,一个人闯下去,坏了我的计画。”贝小路这么说。 “我倒怕你扯我后腿。”卫靖冷笑著,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两个伯伯收到总坛的通知,近日内要返回总坛,那老不死离开总坛,却又要我大伯、二伯赶赴总坛,这岂不奇怪?若你是元长老,这么安排,用意是什么?” 贝小路想了一会儿,说:“老贼决定撤离总坛,或许是在派人知会你伯伯之后,临战算计,情势时时刻刻都在改变,这一步棋与下一步棋,未必能接著服服贴贴。或许老贼只是赌赌,赌你这小子会不会蠢到想要将计就计,混在卫家队伍里头找他麻烦,他只要事先安排些伏兵陷阱,便能逮著你这只泼猴,你这泼猴值不了几枚钱,但用来威胁剑王倒是有点用处。” “这点我有想过。”卫靖点点头,又问:“……那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应对?” “先下手为强,我已经打算这么做啦,你方才不是见著了?” 卫靖啧啧几声,又说:“我如果是老不死,定会担心你这家伙千方百计想要对付我。我若躲在地底,你一定会下地;我躲在山上,你一定会上山;我躲在河里,你憋气也会泅来。这么想来,你的计谋也是稀松平常,老不死怎么可能不提防?” “好,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贝小路听卫靖贬低她的计画,扳起了脸。 “办法还没想到,不过……”卫靖看看天,又看向贝小路,对她说:“倘若元长老已得了李靡,下一著就是要对付大扬府,现在胡大厨子和雷员外都不在府内,我外公又病了,若是元长老此时出手,大扬府恐怕守不住。” “大扬府,哼哼。”贝小路面露不屑,讥讽说著:“那地方很好玩吗?庸俗到了极点,什么英雄大会,在那地方待久了,英雄都成了狗熊,元长老觊觎那地方,让他拿去好了,守著干嘛?” “呿!”卫靖冷笑两声,说:“你懂个屁,现在各路抗匪队伍都是听著大扬府英雄会发出的号令行事,若是元长老挟著李靡又夺回大扬府,等于夺回了抗匪号令权,咱们这么些天所干的活、流的血,不全都白费了?到头来还是让那老不死全拿了。” “你就是担心你那大扬府,才不敢下去救你爹爹?” “当然不是!”卫靖瞪了瞪贝小路,说:“我要你代我守著大扬府,随侍在我外公左右。” 贝小路抿了抿嘴,说:“凭你这猴堂堂主,也想指使我飞雪山庄庄主?” “啰唆,我管你这么多,你不照我的话做,我就在英雄会晚宴上演猴儿戏,让贝小猴将你在龟王岛上拉屎的模样演给大家瞧。” “王八羔子,我会杀光你的猴子。”贝小路眉头一皱,冷笑著说:“你不怕你昨晚哭哭啼啼的事儿让大家知道?” “知道了又怎样?”卫靖仰起头来,也笑著说:“大家会说卫堂主是够义气,知道朋友有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反倒是那个贝庄主故意假死,不知安著什么心。我逢人就发一个小卫娃娃,就说这是飞雪山庄的贝庄主每天躲在被子里缝的,抱著小卫娃娃睡,梦著了就掉眼泪,还说梦话:‘爱死你了,我爱死你了!’。” 卫靖边说,背过身双手反扒著后背,自己抱自己,拧扭著身子。 “去你的!”贝小路怒不可抑,出手疾抓,要去折卫靖手指。卫靖也早料到贝小路怒极了会动手打他,赶紧一蹦极远,朝她做了个鬼脸。 卫靖做完鬼脸,只觉得快意十足,昨夜让贝小路设计捉弄,本让他丢尽了脸,但此时与贝小路单独对峙,情形却又不同,毕竟贝小路性子高傲,脸皮薄了许多,他拼著这点,口无遮拦胡乱嚷嚷,倒让贝小路难堪得很,略微报了昨晚捉弄之仇。 贝小路不再答话,转身没入巷子。 “……”卫靖看著空巷子发了一会儿楞,绕回原先那远远观望黄梁巷口老屋的街口,思索了半晌,在地上随手捡了些沙土乱抹上身,还在废篓子中翻出一些断绳索,随意缠绕在臂上,正要出去,想起什么,又突而停下脚步,将腰间钱袋解开,只留几枚铜板在身上,其余的银钱都扔入了一旁的篓子中,跟著又取出八手,蹲在地上拨弄半晌,这才起身步出巷子,往那地下来湖的出入口走去。 “滚滚!地底已经封了。”那些看守的闯天门帮众一见到卫靖过来,就大声骂他。 “各位大哥,是我表哥要我来帮忙做事的!”卫靖含混说著。 “做个屁事,你他妈找打!”一个帮众恶狠狠地说。 另一个帮众随口问:“你表哥是谁?” 卫靖随意编了个名字,接著说:“我表哥是天鹰盟的弟兄,说在来湖市干大买卖,要我帮忙采臭草。” “你会采臭草?”那帮众接著问。 “我在百叠屋村数里外的地底下采过两年,后来跟著干爹卖药,听表哥说现在地底人多,臭草贵得很,我想干爹的药铺生意差得很,便来帮忙看能不能赚些外快贴补家用……”卫靖拉拉杂杂编些生活琐事。 那帮众听得不耐,挥手要卫靖住嘴,顿了顿又说:“这儿没人认识什么天鹰盟,不过底下是缺苦力,你想去就去吧。” “谢谢各位大哥……”卫靖连连抱拳点头,乐不可支,跟著就绕过木栏,往那老屋里走。他本计画死皮赖脸也要下去,倘若这干守卫硬不放行,便装疯子硬闯。 但他胡言一番,倒是猜中了地底人多,当真欠缺采草人,他瞎编的那些生活琐事,倒也有模有样。 第232章 七街1 “等等,你身上可有携带兵械?我问你,那臭草要怎么采?”一个帮众见卫靖就要进屋,突而发问。 “怎么采?”卫靖转过头看看他,摊了摊手回答:“就这么用手采呀。不过可要留意不能伤了根,臭草的根损坏,采下来也活不长,臭草生得慢,不好养呀。” “搜搜。”那帮众朝其他伙伴使了眼色,三五个人围了上去,在卫靖身上掏掏摸摸,找出了八手,左右翻看,那帮众问:“这啥玩意儿?” “这是采臭草的工具,你瞧。”卫靖接回八手,扳出一只铁匙,说:“这东西是吃饭的玩意儿,喝汤用的,不过在地底用来掘土也十分方便,用锄子容易伤了草根。” 跟著他又扳出一只小叉,说:“若是土太硬,得先将土拨松,不然草一拔,根还留在里头,那怎么行。” “这是梳头发的、这是扒耳朵的……这玩意儿在外地流行呐,一把二十银。”接著卫靖又拨弄出几样东西,一一解释,他见几个帮众对八手十分有兴趣,一副想占为己有的样子,灵机一动,便说:“这是我表哥托我买来,说是要送给他大哥,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我表哥是独子,又哪里来的大哥了,哈哈……” “行了,你去吧。”那帮众点点头,不再多疑,挥挥手要他下去,还补充一句:“去十四街找姓黄的,他会安排事情让你做。” “谢谢各位兄弟。”卫靖将八手收回怀中,转身进屋,原来方才他在巷中摸摸弄弄,正是将八手上那些刀刃兵械全拆了下来,将常用的月儿铁刀刃和钢钩藏在身上,将其余小弓、锯子之类的器械藏在巷中的篓子里,再换上一些琐碎道具,以防让人搜身。 远处的巷口,贝小路又探出了头,看著老屋方向,她见到卫靖进屋,急得跺了跺脚,这才匆匆返回囚禁天鹰盟帮众的地道密室。 “有李岳的消息了吗?”贝小路随口问。 娄牧莞尔一笑,答:“当然没有,才这么一会儿时间……” “叫大伙儿准备一下,弄几辆马车,咱们回大扬府。” “什么?”娄牧面露不解。 “我另有要事。”贝小路来到那刑求小室,在那些摆放道具、飞镖的杂物箱中翻找,回头对娄牧说:“这两天轮流派弟兄监守大扬府四面大街,水路也要防,若是瞧见古怪家伙,抓了拷问,若是人手不足,便找曲副堂主、樊捕快帮忙。” 贝小路顿了顿,又说:“你再向曲副堂主讨块地方,用来囚禁天鹰盟那些家伙,计画照旧,但我没回来之前,不得轻举妄动。” 娄牧点点头,又说:“庄主怎么说,做属下的自然照办,不过那大扬府不是卫堂主的地盘,他甘愿将自个儿的地盘让给庄主指挥调度?” “是啊。”贝小路将一叠假脸皮收入怀中,又取了一袋飞镖挂在腰间,沉思半晌,再多挂上一袋,跟著在几只箱中翻翻找找,挑拣了各式各样的药罐子收进随身暗袋。 “庄主……”娄牧忍不住问:“莫非是卫堂主咽不下这口气,硬是想抢在前头独自行事?” “这也没什么,那家伙本来就任性得很,他已经进地下来湖了。” “什么!”娄牧略感惊讶,又说:“庄主,莫非你也……” “他有本事下去,我难道不行?”贝小路若有所思,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你带弟兄回大扬府,无论如何,大扬府绝不可失。” ………… “啥?你要帮忙采草?”一个中年汉子睨著眼睛看著卫靖。 “是啊,黄梁巷口的人要我来十四街找姓黄的,安排事情让我做,我采过两年草,后来帮干爹顾药铺……”卫靖一脸痴傻模样,咧开嘴巴,口沫横飞地解释,将方才向那批看守出入口的帮众编织出的一番话照样说了一遍。 “好吧,现在地底下正缺人,你让小朱带你下去吧。”那汉子点点头,招来了小朱,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足足比卫靖矮了一个头,手脚倒是俐落,他应了几声,就要招呼卫靖往十四街深处走,在那儿有通往地底三层的通道。 “等等!”附近几个地城堂的守卫喊著,阻住了小朱,同时埋怨那姓黄的汉子说:“不是和你说过,就算是请顾帮手,也得细心留神。” 那汉子不耐地辩驳:“地下来湖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臭草不够用呐,底下缺人缺得紧,这小子肯下去帮忙,你们还要刁难?” “就是要刁难。”“非刁难不可!”几个地城堂帮众将卫靖揪了回来,上下打量一番,跟著将他押入一旁小室,喝令说:“将衣服脱了。” “咦……脱衣服做啥?我不记得采臭草还得脱衣服呀……”卫靖慌张问著。 黄姓汉子催促说:“他们要你脱衣服你就脱衣服,他们怕你身上藏著东西,赶快让人检查完,好下去帮忙。” “藏什么东西啊?”卫靖一面问,一面将上衣脱了。 地城堂的帮众接过卫靖的上衣,翻看检查,卫靖昨晚一夜惊魂,可没心情洗澡,方才在巷子里又刻意以水沟污泥、地上沙土在身上沾抹,一件上衣自然是污秽肮脏,那地城堂的帮众胡抖一阵,只抖出八手和一只装有几枚铜钱的小钱袋,便将脏衣扔在地上,又说:“裤子也脱了,还有鞋子!” “真是难为情。”卫靖唉唉嚷著,心不甘情不愿地解下裤子和鞋子,任那帮众检查。 “什么东西这么臭?”一个帮众检查卫靖鞋子,怪叫一声,将那鞋子扔在卫靖身上,气骂:“你踩狗屎!” 卫靖委屈地说:“来湖的狗真恶,在我的鞋上拉屎,我已经擦得很干净啦……” “呿,傻蛋!这什么玩意儿?”另一个帮众拿著八手质问卫靖,卫靖也依样解释了一遍,他往地底走时,也顺便抓著土石将八手抹得更加脏污,此时将工具一一扳出,一干帮众也没太大兴趣。 只听得那姓黄的汉子不悦地催促:“行了吧,别欺负他了,让他下去帮忙吧,不是说今儿个还缺一百株臭草?” “去吧、去吧!”一干帮众一哄而散。 卫靖穿回衣裤,将八手和钱袋收好,他要装得逼真,还将散落的一枚枚铜钱拾回,这才跟著小朱往这十四街深处走。 小朱性情开朗,沿路还安慰他:“别理他们,就会欺负人。”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卫靖咧开嘴傻笑,从他自黄梁巷口老屋那出入口下来至今,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留意到地底一层所到之处,全都是地城堂的堂众,偶而才有少数旧有住民经营的店铺或是杂货摊子,店铺里头的客人,也大都是地城堂堂众。 他跟著小朱走了许久,来到通往地下二层的通道,只见也有一批地城堂守卫把守,地下二层比起以前倒是热闹许多,聚满了人,却十分安静,卫靖知道这些人大都是过往地底一层的住民,让地城堂赶下了二层。 尽管地下二层的光线更加昏暗,卫靖还是注意到这些住民一个个无精打采,像是失去了生息希望一般,大都安安静静地蜷缩在角落,就算是三五群聚的小孩子,也不像以往的他在二十三街四号支道带领的那批孩子一般活泼,而是懒洋洋地蹲成一圈,不知讲些什么。 “唉,地底人太多了,臭草不够,住在底下的人,身子大都不行了。”小朱叹著气说。 第233章 七街2 卫靖点点头,与小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下,知道八长老成立了地城堂严厉监管地下来湖。 前阵子地下来湖涌入更多人潮,地城堂为了方便管制,将地底一层大部分的住民全赶下了二楼,这人突然增多,能够将污浊空气转成干净空气的臭草便不够用了。 一些采草人为了采集更多的臭草,纷纷深入那些更加险恶的区域,尽管是暂且能够采得所需臭草,但风险也增加许多,不少采草人让地底鳄鱼吃了,或是让毒蛇咬死,或是让毒虫螫死。 “你说你以前采过草,是跟著谁?”小朱随口问。 卫靖想也不想地应著:“以前我跟著王二兄弟,后来他出了意外,死了,我自个儿采了一阵子,让人欺负,人人都说我踩进他们地盘,那便干不下去啦。” “是啊,以前底下那些人是有区分地盘,斗得可凶啦,现下倒好,全由地城堂接管啦,咱们只要尽力去采就是了。”小朱无奈地说。 “我记得那臭草生长不易,这么个采法,草很快就没啦。”卫靖问,他沿途中见到有些地城堂帮众将一些枯萎的臭草随意乱扔。 他知道这些家伙并没有长住地底的经验,不懂得照料这些臭草,新采来的臭草寿命缩短许多,臭草的需求量也更大了。 “他们又不是一辈子住地底,有没有草,他们才管不著。”小朱说到这儿,哼哼地冷笑。 卫靖虚应了几声,看著甬道中拥挤而虚弱的住民,心中愈加愤恨不平,心想闯天门这么个搞法,不出半年,这些地底住民大概便撑不住了。 他跟著小朱来到通往地底三层的楼梯口,这儿也有些地城堂的堂众把守,两人在漫长楼梯走了一阵,见到十来个汉子蹲在楼梯间歇息,他们身上大都带著让毒虫噬咬的新旧疤迹。 小朱见了他们,便问:“好呀,你们在这儿偷懒。今日上头要的臭草齐了没?” “还差一半,采是采著啦,等著送上来。”几个采草汉子呢喃埋怨著:“咱们花了整整两天才采著这些,没吃饭、没睡觉,现在再没力气啦,咱们都要让这楼梯给累死啦。” “阿喜,你今儿个第一次干活,便将这十来捆臭草扛上去吧。”小朱喊著卫靖告诉他的假名。 “好呀,有事情做了!”卫靖二话不说,左手挑著三捆臭草,右手挑著三捆臭草,转身上楼。 这些臭草根部都裹著湿土,一口气扛上六捆可不轻松,便连卫靖也觉得略感吃力,回到地底二层时也已气喘吁吁,小些片刻又下楼去,反覆上下数次,这才将十来捆臭草全搬上地底二层 “辛苦你啦,阿喜。”小朱将一块饼扔给了卫靖,卫靖张口吃著,只觉得口干,向人讨了水喝,见到那些采草人累得瘫在地上便睡死了,这才起身活动,向小朱说想要四处瞧瞧,看能不能找著旧识。 小朱摇了摇头说:“不成不成,你以为工作完啦,真那么轻松,咱们也不会这么缺人啦,咱们还得将臭草搬到上头。” “呃!”卫靖一听可也愕然,心想方才将这十来捆臭草从地底二层半搬上地底二层,便这么累人,若是还要搬到地底一层,可真要瘫了。 “别看我,怎么样,现下可比你当初采草时更折磨人了吧。”小朱嘿嘿地苦笑,从肮脏小室中拉出一辆破板车,将一捆一捆的臭草放上板车,又怕积得太多压坏了臭草,便与卫靖一人背著四捆,两个人拉著载满臭草的板车,往地底一层前进。 沿途小朱歇息了数次,起初卫靖假扮这痴呆傻瓜,见到小朱累得倚墙歇息,便也佯装累极了的模样,以防露出破绽。 但当他们将臭草运至楼梯处,一阶一阶地向上走时,即便是卫靖也累得咬牙切齿,后头的小朱更是满额汗水、连连喘息,呢喃著若是挣得了多少钱,定要到地上找姑娘开心。 “阿喜,你去过酒楼没有?”小朱问。 “去过……”卫靖随口回答:“没什么意思,酒也没特别好喝,饭菜普普通通。” “哈哈,傻瓜,去酒楼不是去填肚子的。”小朱喘吁吁地说:“里头的姑娘美不美?” “不美,凶得很,还会拿扫把赶客人,多要碗饭都不行。”卫靖胡乱回答一通。 “我看你不是错将酒楼当食堂,就是将食堂当酒楼了吧。”小朱呵呵笑著,脚下一滑便要向后摔跌,卫靖即时拉住了他,两人精疲力竭,只好停在楼梯间歇息,恢复了些许力气才继续向上。 他们来到了地底一层,工作仍未完,必须与其他人一同整理臭草,摘去枯死的叶子,将臭草装盆,分送至各处。 卫靖以前也曾采过臭草,且在地底居住过一段时间,干起这活儿倒不含糊,他虽疲累,但倒是暗暗窃喜。 他本想四处溜达,私下探查,但此时想来以采草下人的身份搬运臭草,沿途探查起来更加光明正大,便不会惹人怀疑了。 卫靖一想至此,自觉得意,心想贝小路绑了天鹰盟帮众费心算计,不过便是要混入地下来湖,自己单枪匹马,不也顺利进来了。 卫靖知道贝小路尽管足智多谋,但终究是心高气傲,算计之间不仅求胜,还总是想做得风光漂亮,便如同大闹八仙楼、飞鸳劫李靡一般噱头十足。 像自己这样装傻蛋、扛臭草、踩狗屎、脱光了任人搜身之类的难堪举动,贝小路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如此一来,行事之余便显得绑手绑脚,不像自己此时这般顺利自在。 “阿喜,你认得路吧,将这批草从十街一路发到二十街,每个街口搁上两盆,自然有人会取去用。”小朱这么吩咐,自己则与另一个伙伴拉著两辆板车,转往另一个方向走,还不停揉著酸疼的腰,尽管他手脚俐落,但终不像卫靖年轻且久经锻炼,这么一整天运送臭草,也是折腾得很。 “朱哥,你上楼时方才扭著了,现在歇歇,这两车草也让我替你送吧。”卫靖大声唤著,他早已发现在分装臭草时,小朱那两辆板车上的臭草,都是品质较好、枝叶茂盛的。 “你倒有心。”小朱回头苦笑几声,摇摇手说:“我还真想你替我送,可惜这批草是高级货,可得慎重点,要是出了乱子,咱们可担待不起。” “哈哈,也对,要是出了乱子,咱们就没饭吃了。”卫靖装出一副恍然明白的表情,大力点著头。 “何止没饭吃!”小朱作势在脖子上划了划,瞪著卫靖说:“新朋友,记住,在这地下一层说话、做事都得更加留神当心,搞砸了可不好过,记住!” 卫靖连连答应,看著小朱与伙伴费力拉著这批品质较好的臭草远去,心中更加笃定这批草定是送往元长老所在之处。 他不再多想,也拉起板车,将品质较劣的臭草送向小朱吩咐的地点,一连送了三条街,却在前往第四个地点时,突而掉转车头,弯进一处转拐通道,加快步伐,想赶上小朱。 地下来湖蜿蜒曲折,除了数十条大街之外,尚有无数小道互相连结。 卫靖在地下来湖居住的时间不长,但他记性甚好,且当时为了替老许送货、与田鼠帮争斗,倒也当真花费心思用功钻研过地底路线,他以小朱动身时的方向大致推测出几条街,抄著近路追去,许久之后,终于在八街赶上了小朱。 234章 七街3 卫靖持著月儿铁刀斜斜杀入战圈,驼神快刀连斩,卫靖也不抢攻,专心以月儿铁刀格挡,就盼驼神自个儿将刀碰断,但驼神在大方楼一战时便知月儿铁厉害,此时刀刀都斩向卫靖手指,逼得他连连后退,八手抓持不稳,也让驼神一刀打飞。 满全利于另一边挺剑疾刺,再逼得驼神回身应战,另一边卫靖转身抬起地上那破桌子往驼神身上砸,大声骂著:“欺负我刀短是吧!” 驼神回刀一斩,弯刀斩入桌中,阻却了这砸来之势,同时以单刀狂风乱扫,同时迎战满全利与秦孟先的夹击,满全利长剑上下连点,刺中驼神一腿。 卫靖趁机翻扭桌子,硬是将驼神还嵌在桌板当中的弯刀扳脱了手,将桌子扔到一边。 驼神只剩一刀,先是逼退了满全利,秦孟先又来,他转头四顾,只见到这大室中其他帮手,大都负伤瘫倒、无力再战。门口还有两三个诸如何闻这般的墙头草,此时看傻了眼,都吓得不知如何应变。 “秦孟先,我已经夺下他一刀,你还在偷懒!”卫靖大叫。 “闭嘴!”秦孟先愤怒一吼,突而猛一扬手,甩出一勾掷向驼神,随即又从腰际摸出一勾。 驼神应变也快,竟以弯刀接著秦孟先掷来的勾,拨转反射向另一边杀来的满全利。满全利本已伤重,此时让这飞勾划过右腰,摔倒在地。 秦孟先左右手各抓著一柄勾,朝著驼神脑袋夹合斩去。驼神挺刀格挡,脑袋没让双勾斩中,但倒是让双勾夹住了他那弯刀。 秦孟先双勾互扣,奋力猛夹,但他伤势甚重,夹不断驼神弯刀。 驼神空著的那手高高扬起,欲挥拳还击,却让再度扑来的卫靖抓住手腕。 卫靖扣著驼神手腕,施力拧扭,却没能将驼神手腕扭脱,他心中惊奇,索性拉著驼神向后一屁股坐倒,驼神让卫靖这么一拉,身子倾倒,秦孟先趁势奋力一扭,终于将驼神弯刀夺下。 卫靖与驼神摔成一团,卫靖最善缠斗扭打,他揪著驼神手臂一拗,又没能拗断,心中惊骇,原来驼神除了刀术精湛之外,又练就一身柔筋软骨,因此卫靖两次折骨,都没能将驼神筋骨折脱。 卫靖正要变招,驼神一手疾来,竟抓住了卫靖锁骨,猛力紧扣。 卫靖剧痛之下也急急扣住驼神手腕,同样施力猛掐,这才让驼神无法进一步扯断他的锁骨。 驼神还要变招,秦孟先已经持勾斩进驼神小腿。 “喝!”驼神以手撑地,顺势翻腾,想将秦孟先的勾势稍稍卸去,以免将整条腿废了,然则卫靖却又在当下拉住驼神肩臂,使得驼神无法顺著秦孟先拉勾方向弹身卸力,右小腿让秦孟先一勾拉开一道巨口,鲜血狂溅。 “天啊!”何闻突然惊叫,他本以为这副堂主之位已经得手,心想有驼神坐镇,秦孟先与满全利必死无疑,却没料到打著打著无端端竟多了一个人,且一不留神,这战局竟已扭转至此。 “快来人帮忙——”何闻尖叫著,转身就要奔逃,突然飞剑射来,穿过他的后背。 何闻看著自己胸前钻出的那把剑,啊呀几声,瘫软死去。 满全利缓缓走向何闻,拔出何闻后背上那剑。 驼神挣扎起身,卫靖自背后掐住驼神颈子,秦孟先呸了一口血,双眼发红,举起一勾,就要朝驼神脑袋斩去,却让转回的满全利一剑挡下。 秦孟先恨恨地说:“哟?满副堂主心地倒好,还是担心帮主责怪?” 满全利长剑抵著秦孟先的一勾,说:“先问些话再杀也不迟。” 卫靖在一旁附和:“是啊,这次满全利说的有道理,死老驼子定有一肚子古怪,你难道不想知道元长老为何要对付你?更何况外头全是地城堂的人,咱们得押著这家伙作为人质。” 秦孟先哼了一声,瞪著卫靖说:“你这家伙怎地也在这儿?你为何出手帮我们?” “秦孟先,我们可没深仇大恨,总之……有些事说来话长,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回到地上,再一并算帐也不迟啊。”卫靖这么说。 秦孟先哼了哼,顺手一勾划过驼神左臂弯处,割出深深血痕,跟著又出手割了驼神右臂弯处,驼神亟欲挣扎,但让卫靖架著身子,动弹不得。 满全利这次倒没出手制止,也挺剑在驼神双膝、双踝处刺了四下。 驼神双手双脚的筋脉皆断,成了个废人,他不停冒出冷汗,脸色发白。 外头支道还隐隐传来厮杀声音,这是由于方才驼神发难之际,灭口的号令一并传出,地城堂、神武堂同时向两路无双堂帮众发动突袭,杀成一片。 “押著这家伙杀出去!”秦孟先咬了咬牙,起身备战,却连连呕血。 卫靖急中生智,拾回八手收好,扒开那黑面罩侍卫的衣裤换上,跟著摘下了那侍卫脸上的面罩,果然见到那侍卫脸上数道可怖大疤,他将面罩戴在自己脸上,又拾回两柄短斧,系在腰间。 满全利立时会意,挺剑一一刺死那些负伤未死的随从,将自己的衣服与一名帮众调换,跟著又在那帮众脸上乱刺几剑,将那帮众脸面刺得鲜血淋漓,跟著沾了些血,抹在自己脸上。 秦孟先便也照著做了,还顺手将每一具尸首斩得更加惨不忍睹,欲使得来援敌人误认秦、满二人已经惨死。 “神武堂的驼神,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大爷我要伪装成你那戴面罩的手下,你如果想活命的话,就乖乖配合。”卫靖来到驼神身旁吩咐著,驼神茫然看著自己动弹不得的手和脚,不言不语。 卫靖拿著双斧在手上秤了秤,朝满全利、秦孟先说:“扶驼爷回房。” 满全利、秦孟先相视一眼,他俩知道卫靖能言善道,此时也只有他有本事骗过来援守卫,便依言左右扶起驼神,跟著卫靖出房。 外头弯拐支道中也是死伤一片,两支无双堂的人马和地城堂一阵激斗,一具具尸首散落各处。 终究还是地城堂人多势众,此时一批一批的堂众赶来,卫靖一手捂著脸,装出沙哑声调说:“天杀的两个家伙,竟这般难缠!” 来援的地城堂守卫见到驼神、黑面罩侍卫身上满是血污,显然受伤不清,只当两位无双堂副堂主当真难缠,纷纷上前关切探问,卫靖怒叱:“咱们没有大碍,快将里头清理干净,另外送些伤药纱布过来!” 地城堂帮众依言照做,清理起横尸四周的尸首。卫靖等押著驼神,来到驼神平时所居室中,歇息半晌,好不容易等到地城堂帮众送来伤药,卫靖吩咐:“咱们还有事要讲,你们赶紧将尸首清理完毕,接下来还有其他家伙要到!” 卫靖这么说完,便将门关上,将伤药与纱布分给满全利与秦孟先,他俩负伤甚重,此时口唇发青、面无人色,纷纷取过伤药自行包扎。 卫靖心想驼神尚不能死,便也替他敷药、包扎,同时一面向驼神探问元长老的阴谋诡计,驼神却是一个字也不说,卫靖莫可奈何,知道此时若是揍人逼问,可能两三拳便将这奄奄一息的残疾老人给打死了,于事无补。 他心想这三个凶神恶煞此时皆只剩半条命,自个倒是没受伤,精力充沛,要取他们性命可是易如反掌,一点危险也没有,他这么一想,胆子不禁大上许多,先是扶著满全利、秦孟先各坐一角,像个父亲教训孩子般对他们说:“我出去探探,你们可别吵架,要是误了大事,赔上性命便不值得了。” 235章 七街4 卫靖说完,便推门出去。卫靖曾和李靡相处一段时间,对神武堂认识不少,晓得堂中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和习惯,他心想驼神这批家伙下来地底时间不长,地城堂的人未必分辨得出他与那真正的黑面罩侍卫言行举止上的差别,若是让其他神武堂侍卫识破了,便想办法诱去让秦孟先、满全利两人合力击杀。 卫靖将双斧挂在腰际,威风凛凛地巡视支道四周,见著此时大批人马忙进忙出,将一具具尸首运出。 他拉著一个地城堂帮众的衣襟,说:“打打杀杀,肚子饿得很,弄些吃的来。” 那帮众唯唯诺诺地应答,转身去张罗食物,卫靖叉著手,倚在墙边四处张望,好不容易等到了端著食物回来的帮众,正要责备他手脚缓慢,却发现这帮众不是方才那个,换作了一个个头矮小、满脸麻子的帮众,卫靖一愣,只觉得这家伙脸面难看,却有一双乌溜眼睛,眼神再熟悉也不过。 麻脸帮众也楞楞看著卫靖,两人同时说:“是你!” 这人正是贝小路,贝小路备妥了各式飞贼道具,从一个守备较为松懈的入口遁入,她身上带著许多假人脸皮和换装衣物,碰上了拦路堂众便来个相应不理,人家追她,她便拔腿奔逃,逮著机会瞬间变装换脸,那些追逐堂众有时追了大半晌,明明见扮成虬髯汉子的贝小路转入拐道中,追去时却已不见人影,没发觉方才那虬髯汉子早又变成了文弱男子挥著扇子扇风走过。 贝小路沿路变装换脸前进,不时自暗处偷袭地城堂帮众,拖去角落拷问情报,也夺得一套地城堂的服装挂牌。但她探查许久却全无线索,本来有些灰心,想要放弃,却撞上了得意洋洋的钟至友等一干无双堂众,当时钟至友正滔滔不绝地讲著自己当上副堂主后的鸿图大志。 贝小路从几句话间听出些许兴趣,在后头跟了一阵,跟著一行人进入厕所,暗中施放迷香,她自个儿事先服食过醒神解药,趁著众人瘫软之际加以拷问,问出这七街情况,跟著挑上一个身形矮小的无双堂众,取过他身上衣物穿上,扮成无双堂众,朝七街赶来,她以无双堂众的身份探路便顺利许多,很快地赶到七街,此时秦孟先、满全利两方人马先后来到,贝小路趁著吵嚷混乱之际混入其中,两路无双堂帮众都以为贝小路是对方的人,便也没察觉有异。 贝小路先前一番拷问已大致了解状况,知道厮杀一触即发,当远处大室中驼神发难时,贝小路便抢先躲入一旁的一间小室,将无双堂众的衣服脱去,恢复成地城堂众的装扮样貌,冷眼旁观外头天昏地暗的厮杀。 她待大局抵定,这才重新现身,沿路探找,却只见到地城堂人马来来去去,将一具一具尸首运出,直到远远瞧见卫靖嚷著要食物,认出卫靖身上衣著是神武堂侍卫装扮,这才又盯上那负责送餐的地城堂帮众,将那帮众杀了,夺去他备妥的食物,亲自送来,想亲自会会神武堂一干人等。 “你有在菜里下药吧。”卫靖看著贝小路端著的餐盘,有一大碗切片牛肉、数颗大包子和一壶酒。 “里头是三倍的药量,吃了当场晕死。”贝小路此时服食过变声药水,声音粗糙沙哑,她看了看卫靖说:“哼哼,你扮成这副蠢样子想笑死我,脸上戴著什么玩意儿?” “你倒是变美了,声音更好听了。”卫靖反唇相讥。 两人互讽了几句,开始交换彼此探得的情报,他俩都是聪明人,往往一件事无须道尽,另一人便已能够推断出完整情形,这么一来,二人很快便将元长老的计谋理出了大致头绪。 “我认为长老不在地底,若是长老当真身在地底,咱们或许没那么容易来到这儿,驼神办事不够精细,这才有不少可趁之机。”卫靖这么说。 “你瞧瞧这是什么?”贝小路点头同意,自怀中取出两样物事,得意洋洋地拿在手上晃,是那从钟至友身上搜出的闯天门旨令和副堂主令牌,卫靖自个儿也是堂主,因此一眼便认出了这玩意儿。 “你拿这东西干嘛?” “暂时还没想到,但一定有用。”贝小路笃定地说:“不然元长老也不用大费周章搞这些把戏了。” “别管这些,老不死既然身在他处,随时都有可能出手,你得快回大扬府坐镇。”卫靖低声吩咐。 贝小路反问:“你呢?你不和我一同离开?” “我在这儿扮神武堂大爷,驼神、满全利、秦孟先这三个王八蛋都归我管,这可是大好机会,一来有机会探出老不死真正藏身之处,二来这地下来湖可是土匪们往来的通道,我用这身份掐著地城堂替我办事,可是大大有利。” “这些玩意儿你应该用得上。”贝小路见卫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从腰间取下一只布袋递给卫靖,跟著她又说:“之前你和我提过的老贼要你两个伯伯赶赴总坛那件事,突然之间我倒有了不同想法。” “我觉得李靡应当不在老贼手中。”贝小路这么说。 卫靖一愣,也说:“没错,倘若老不死挟著李靡,便也无须在这当下急著除去无双堂三个副堂主,他只须藉著李靡之威,命令满全利等相助对付我外公便行了,现下正因为手中没有虎,所以急著假以虎威除去三个副堂主,好接收无双堂。” “老贼要你伯伯赶赴总坛,为的是试探李靡究竟在不在大扬府中。”贝小路点头说:“倘若李靡在大扬府上,你两个伯伯又如何会听老贼号令?他是在试探李靡在不在府中。若是李靡在咱们手中,早就大军进驻总坛了,所以元长老才要抢先领著总坛人马撤去,另图机会扭转情势。” “那现在李靡……”卫靖歪著头想,说:“定是那周彰也是个心机鬼,他带走了李靡,却不交还给长老,而是暗中押著,看能不能藉由李靡揩得更多油水。” “他是担心长老翻脸不认人,事成之后要杀他灭口,这才扣著李靡,当作保命符吧。”贝小路笑了笑,准备要走,回头又说:“我突然觉得,这老家伙并不怎么难缠了,他想些什么,似乎没那么难猜透。” “当然。”卫靖嘿嘿笑起,说:“现在老不死的难缠程度,只剩之前的八分之一,他为了夺权,自废武功,可怪不得别人。” 贝小路也笑,又问:“对了,你能不能用你这假身份,差使几个人帮我扛些东西?” “我试试。”他看了看贝小路身上那块地城堂阶级名牌,地位还不小,是个小头目等级,他便清了清喉咙,四处晃晃,抓来几个身份卑微的地城堂小喽啰,吩咐说:“驼爷有件事要办,手脚俐落点!”那几个小喽啰立时点头领命,看看彼此,等著卫靖吩咐驼神要派给他们什么事做。 “傻不咙咚地还看,难道要驼爷亲自来拜托你,向你鞠躬呀!”卫靖怒骂斥责。那几个小喽啰吓得脸色发青,连连摆手摇头,贝小路暗暗窃笑,便说:“走吧,替我搬几件东西。” 236章 七街5 “动作快点,下一批随时要来。”一个脸上戴著一张黑皮面罩的神武堂侍卫厉声斥喝著几个地城堂小头目。 卫靖曾伴在李靡身边些许时日,对向来神秘的神武堂众倒有些认识,此时听这家伙口音,脑中便有个大致印象,知道这人与驼神熟稔,算是驼神的得力助手,此时他脸上蒙著黑皮面罩,想来应当是在大方楼一战中受过重伤,脸上有著可怖疤迹。 卫靖便也随著一干地城堂帮众加快动作,将尸体一一拖出,叠上板车,清理著室内一些断手断脚,卫靖来到大铺边,将一具死尸从床底脱出,看那死状,应当是负伤后欲往床底逃,却又中剑身亡。 卫靖拖拉之际,见那大床布幔后尚有人影,他怔了怔,轻轻拨开布幔,瞧见了里头那半死不活的长老模样,不由得倒抽一大口气,他虽然知道了元长老杀害其他长老,却可没想到还以残暴手段虐待未死长老,其心恶毒,难以想像。 他放下布幔,心惊胆战地继续拖运尸首,这数十具尸首一下子便已搬出,但满室的血迹一时却难以除尽,外头又骚动起来,都说:“来不及啦!无双堂秦孟先来了。” “别管这里了,上隔壁去!”那戴著黑面罩的神武堂侍卫大声催促著。 大伙儿将床上那半死不活的长老抬出,搬至隔邻另一间大室,推开门,大伙儿还不忘拿著破布将鞋上血印擦去,这才进去,这大室里头的摆设与隔邻大室相差无几,同样有一张大床,床上垂著布幔。 大伙儿忙著替这间房挂上珠灯、铺上桌布、摆上茶具,将长老摆放上床,让他躺著,卫靖知道这举动自然是想故技重施,将秦孟先也骗入杀了。 卫靖则是趁著大伙儿手忙脚乱之际,顺手扫倒方才挂上墙的珠灯台,灯中的夜明珠落下,在地上弹了两弹,几个帮众手忙脚乱地去追那弹动的夜明珠子,卫靖便趁著室中光线闪烁昏暗时,闪身来到床边,俐落滚入床下。 地城堂几个家伙手忙脚乱地将夜明珠子终于放回灯台中时,卫靖已听见外头隐隐传入的谈话声音,跟著便是一阵脚步声,秦孟先与驼神先后进入这大室。 卫靖伏在床下,见到秦孟先的双脚走至大室门边,可是又紧张、又是期待,他有些好奇驼神如何杀秦孟先,却又非常想破坏元长老的计画。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外头又传来新的通报:“无双堂满副堂主到!” 卫靖一惊,随即想通,知道元长老发出号令,同时通报三个副堂主前来面见帮主,这三人为了争抢堂主之位,明争暗斗已久,收到号令当下便纷纷动身起程,都怕动作迟了,让帮主留下坏印象,这才因此几乎同时到达。 “秦副堂主远道而来,不妨先用酒菜。”神武堂那戴著黑皮面罩的侍卫这么说,领著秦孟先进入大室,驼神则又去迎接满全利。 卫靖伏在床底,只能见到秦孟先的腰身,他稍稍将脑袋伸前些,见到秦孟先的胸口,便不敢再伸,深怕让这多疑的家伙发现。秦孟先仍伫于门边,见到大室中的床上布幔后头的人影,试探地问:“床上之人可是帮主?” 黑面罩侍卫说:“帮主经过大难,身子微恙,现下恐怕还睡著,得待驼神副堂主前来亲自唤醒他。”秦孟先点点头,静静地不吭声,伫于门边等候。 卫靖在床底下见不著秦孟先几个随从面貌,但却见著那几个随从右手都微微抬著,一副随时拔刀的模样,秦孟先面向室内,背著他们,卫靖倒是替秦孟先捏了一把冷汗,就怕他那几个想来应当已让元长老收买的随从突下杀手。 不一时,满全利也随著驼神进了这大室,同样也有几个满全利的心腹随从跟于其后。满全利与秦孟先隔著大桌坐下,几个地城堂帮众也端著酒菜上桌,黑面罩侍卫说:“这地下物资短缺,可别计较酒菜口味,填填肚子,稍待片刻吧。” 秦孟先盯著酒杯不语,突然嘿嘿一笑说:“该不会是帮主想起大扬府中上那无双堂副堂主比斗擂台尚未打完,这才邀咱们同时赶来,想看看戏。” “我与鲁雄尚未打过,秦副堂主不是已经打过了,且已输了不是?”满全利举起酒杯到了唇边,淡淡一笑说,又将酒杯放下。 卫靖在床底下瞧不见他们表情,却见两个副堂主说些不著边际的话,便硬是不吃一口菜,不喝一口酒,心知这秦孟先、满全利不像鲁雄那般鲁莽毛躁,临时被招至这地底,与斗争多时的仇人同桌,多少有些提防。 “既然二位不饿,那也无妨,情势急迫,帮主有要事亲口吩咐。”驼神边说,伸手朝大床比了个“请”的手势。 卫靖见到驼神说话时,几步走近秦孟先背后,他知道驼神出手快捷,若是从背后突下杀手,秦孟先立时便会毙命,届时大伙儿一拥而上,满全利自然也不能活,他虽厌恶满全利、秦孟先这两个家伙,但更不愿让元长老的奸计得逞,此时一时想不出法子应对,便大力踹了床板一下。 驼神、满全利、秦孟先,及两路随从、黑面罩侍卫等都让这声响亮的声音吓了一跳,全望向床。 卫靖知道驼神只是领命行事,临场机智应变的能耐远不及他和贝小路,估算这么一来,驼神只当是床上的长老在闹,未必猜到床下有人,但满全利和秦孟先定会起疑,加倍提防,让驼神难以下手,他心想至此,又碰碰踢了两脚。 “帮……帮主不悦,快向帮主赔罪!”那黑面罩侍卫倒是反应较快,拉了拉秦孟先的手臂,连连朝著那大床方向比出“请”的手势。 秦孟先倏然站起,静默半晌,朝大床走了两步,卫靖虽未见到他脸面,但也瞧出秦孟先心中狐疑,正想进一步干些什么来提点他时,一只脚突而自床上蹬了出来,竟是那长老的脚,他不知道是这残疾长老让他踢得发怒,还是残疾长老也察觉出室中诡谲气氛,无论如何也想破坏元长老的计谋。 秦孟先猛一惊觉,侧身翻腾,避开他背后那黑面罩侍卫突如其来的一斧头。 “他识破了!”黑面罩侍卫见秦孟先竟能避开他的突袭,也有些惊愕,但一刻也没停歇,举脚一抬,蹬向秦孟先。 秦孟先伸手压挡下那黑面罩侍卫的蹬击,站稳身子时另一只手已自腰间抽拔出勾,向上一掠,阻退了黑面罩侍卫的追击。 在黑面罩侍卫发难的同一时刻,驼神长臂疾伸,隔著桌子向满全利横划一刀,满全利仰身闪过这刀,只觉得脸面一冷,微微发疼,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极细的血痕。 满全利仰身同时,一脚蹬翻圆桌,弹身向后飞蹦,在空中一旋,拔出长剑,驼神和他同时跃到了空中,二人刀剑在空中交击数下。 满全利落地后立即向后一退,避开驼神追击的刀势。他倚著墙向秦孟先望了一眼,秦孟先也同时看了看满全利,二人眼中出现同样的疑惑。 驼神双刀向两边斜举,歪了歪头,问:“二位副堂主早有准备?” 秦孟先低伏弓身,又看了看满全利,突而一笑,说:“我以为上了你的当,原来你和我一样,都上了人家的当。” 满全利哼了哼,不理会秦孟先,却是朝著驼神问:“是帮主的意思,还是长老的意思?抑或是马天敬、鲁雄的意思?” 驼神不答,却问:“你们如何发现有异?” 237章 七街6 “……”李岳见阿毛双手乱挥,便一把握住了他两只手,将他提了起来,另一手在他身上翻翻找找,发现再无其他包子,失望地将他扔下。 “飞天腿!”阿毛让李岳扔得全身发疼,气得飞身一脚,踢在李岳腿上,如同踢中一棵大树一般,啊呀一声,抱著腿滚倒在地。 他挣扎起身,拍拍身上脏污,见李岳虚弱地靠墙坐下,便说:“我……我家还有包子,你要吃吗?” 李岳伸出了手,以为阿毛这就要给他包子。 阿毛赶紧说:“我去拿来给你,你一定要教我武功。”他说完,转身便奔出这曲折小巷,出巷时还回头又捕了一句:“我爹爹去打土匪,被砍下脑袋,我要替他报仇!” 李岳听了“土匪”和“报仇”两个词汇,像是给闪电劈中脑袋一般,猛而站起,只见巷口冷清无人,方才与阿毛一番对话,彷如梦境一般,他舔舔嘴,那肉包子的滋味却还存留在口中。 只一会儿,阿毛又回到了这小巷中,李岳这次远远地便听见了脚步声,闻到了肉包子味,见是阿毛,一把抢过他手上那一袋肉包,缩回角落里大口吃著。 “痛死我了!”阿毛让李岳粗鲁地抢走包子,疼得连连甩手,他大叫:“你吃完就教我武功,听到没有,你……这样好了,你教我武功,我就每天带包子给你吃。” 李岳将袋子里的四枚包子全吃光了,正吸吮著手指,听阿毛这么说,便问:“你……要学……啥武功?” “你会什么?”阿毛反问。 “你要学什么?”李岳又问。 两人便这样互问数次,阿毛跺脚气骂:“我不知你会些什么,怎么回答你?这样吧,我要学飞天腿,你会不会飞天腿?” “飞天腿……”李岳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应该会吧。” “飞天腿就是人跳起来,在空中踢腿。”阿毛后退几步,向前奔冲,一跳离地尺许,蹬出一腿,好似黄狗撒尿,他冲势太急,落地时一个不稳,滚了一圈,捂著膝盖噫噫呀呀叫著。 突然倏地一声,阿毛见到一个大影自他身旁飙窜冲天,李岳这一跃极高,凌空踢出一腿,空中回身又一腿,破空声音响亮,犹如晴空霹雳,李岳落地后回头喃喃地问:“是……这样吗?” 阿毛张大眼睛,蹦跳起身,跳著叫:“对……对对对!这就是飞天腿没错,快教我!” 李岳默然半晌,抠著鼻子、抹著嘴角,背靠著墙缓缓坐下,又呢呢喃喃自言自语起来,突然又躁怒地挥打著地上沙土几拳。 阿毛怯怯地问:“你……怎么啦?你吃了我的包子,想反悔啊。”他一面说,一面往前又走了两步,李岳抬起头来,茫然望著他,开口:“跟我学武功,那你要叫我师父。” ………… “不行,得挂成斜的,水才会顺著落下,不然积著了水,会垮下来——”十二、三岁的男孩指挥著八岁和九岁的男孩,将一张遮雨大布以竹竿撑起,将这死巷子末端遮住了大半边。 一只铁盆燃著小火光,三个孩子不停将他们搜集来的枯枝、破布往里头丢,阿毛在另一处凌空起脚,蹬蹬踢腿,仍是黄狗撒尿的姿势。 “师父,你瞧这行不行?”阿毛气喘吁吁地问:“我这飞天腿,有您几成功力?” 此时天色已黑,李岳看著天上星月流云,嘴里还喃喃地说著话,他让阿毛连问了数次,这才答话:“大概……有六七成了吧……” “哇!”阿毛兴奋不已,扳著手指算起自己和李岳的年纪差,说:“那我再过几年,不就能超过师父啦。” 那十二、三岁的男孩可不服气,也装模作样地扎起马步,出拳踢脚,也问李岳:“师父,我呢?” 李岳垂下了头,用手指在地上划著,划开了沙土、划出一道道深痕。 “喂喂!”阿毛叫嚷几声,指著李岳喊:“大家快来,师父教大家铁指功呐!”大伙儿听阿毛这么喊,全围了上去,蹲在李岳面前,看著李岳的手指随意一划,便划出一道深痕,全都佩服得不得了。 “阿毛,你可不可以教我飞天腿……”八岁孩子问著身旁阿毛。 “什么阿毛,叫我大师兄。”阿毛得意地说。 “我才是大师兄!”那十二、三岁的男孩嚷嚷著,阿毛可不服气,说:“我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徒弟,当然是大师兄,学武是瞧入门先后,又不是看年龄大小。” “我就是说入门先后。”十二、三岁的男孩辩驳著:“你忘了咱们白天来这儿的时候,是我第一个上去和师父说话,师父那时便传了我一招武功。” “你吹牛啊,师父传你什么武功?”阿毛气愤地说。 “就是师父现在使的铁指功。”那十二、三岁的男孩揭开衣衫衣角,指著自己白昼让李岳按著双肩时留下的指印。 “不对啊!”八岁和九岁男孩一齐摇头,都说:“照这样讲,阿田才是第一个学著铁指功的徒弟了,阿田才是大师兄。” “可是阿田没来拜师,他妈妈管得严。”十二、三岁的男孩挥著手说。阿毛气呼呼地站起,坚持自己才是大师兄,他向李岳问:“师父,你自个儿说,谁才是大师兄?” “大师兄?”李岳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听阿毛这么问他,茫然地问:“什么是大师兄?” “就是师父你的大弟子、大徒弟、最喜欢的孩子。”阿毛一面问,一面还比手划脚地划著圈圈,作势拿著往嘴里送,暗示他白天曾包子给李岳吃,理所当然有资格当大弟子。 李岳呆滞半晌,抬头看向远方,喃喃地说:“公……孙遥……” “公……”阿毛张大了口,感到失望,说:“原来在我前头,还有一个‘公师兄’啊……”阿毛不知“公孙”是复姓,只当这大师兄姓“公”。他叹了口气,又说:“好吧,那我只好当二师兄,先受了师父铁指功的小田是三师弟、阿华是四师弟……” 那年纪最长、个头最高的男孩听自己只是“四师弟”,气得跳了起来,对著阿毛说:“咱们来比划比划,武功高的才能当大师兄。” “啊呦,你胆子不小。”阿毛听阿华这么说,想也不想地卷起袖子,捏著拳头,说:“你明知师兄我今天和师父学会了飞天腿,还敢来找打,好,过来。” 那八岁孩子与九岁孩子没理会阿毛和阿华在一旁切磋武功,他们追问著李岳:“师父,那大师兄长什么样子?怎地他没跟你一起啊?” “因为……”李岳看了看两个小孩,答:“我时常打他,他……他不要师父了……” ………… 地城堂本是八长老用以进一步控制地下来湖所成立的堂口,当初八长老为防这势力坐大后难以控制,因此未设堂主、副堂主,而是简陋规划数个阶级,听从八长老直接号令,再经地城堂中各个小头目自行带领手下办事,因此这三日下来,卫靖每日以神武堂侍卫的身份四处巡察、吩咐事情时,三句话不离“驼爷”、“长老”,一干地城堂大小喽啰们也理所当然地将卫靖视为顶上头头。 卫靖观察了三日,发现这第五支道中的十来个神武堂侍卫除了驼神以及自己所假扮的那黑面罩侍卫之外,身手皆平庸无奇,顶多体格较一般闯天门帮众好些,推断是大方楼一战之后,神武堂好手牺牲大半,元长老为了壮大声势而临时招募而来的二流人士。 而原先残存的神武堂好手,此时自然仍在元长老身边护卫。 238章 七街7 驼神回刀一斩,弯刀斩入桌中,阻却了这砸来之势,同时以单刀狂风乱扫,同时迎战满全利与秦孟先的夹击,满全利长剑上下连点,刺中驼神一腿。 卫靖趁机翻扭桌子,硬是将驼神还嵌在桌板当中的弯刀扳脱了手,将桌子扔到一边。 驼神只剩一刀,先是逼退了满全利,秦孟先又来,他转头四顾,只见到这大室中其他帮手,大都负伤瘫倒、无力再战。 门口还有两三个诸如何闻这般的墙头草,此时看傻了眼,都吓得不知如何应变。 “秦孟先,我已经夺下他一刀,你还在偷懒!”卫靖大叫。 “闭嘴!”秦孟先愤怒一吼,突而猛一扬手,甩出一勾掷向驼神,随即又从腰际摸出一勾。 驼神应变也快,竟以弯刀接著秦孟先掷来的勾,拨转反射向另一边杀来的满全利。满全利本已伤重,此时让这飞勾划过右腰,摔倒在地。 秦孟先左右手各抓著一柄勾,朝著驼神脑袋夹合斩去。驼神挺刀格挡,脑袋没让双勾斩中,但倒是让双勾夹住了他那弯刀。 秦孟先双勾互扣,奋力猛夹,但他伤势甚重,夹不断驼神弯刀。 驼神空著的那手高高扬起,欲挥拳还击,却让再度扑来的卫靖抓住手腕。 卫靖扣著驼神手腕,施力拧扭,却没能将驼神手腕扭脱,他心中惊奇,索性拉著驼神向后一屁股坐倒,驼神让卫靖这么一拉,身子倾倒,秦孟先趁势奋力一扭,终于将驼神弯刀夺下。 卫靖与驼神摔成一团,卫靖最善缠斗扭打,他揪著驼神手臂一拗,又没能拗断,心中惊骇,原来驼神除了刀术精湛之外,又练就一身柔筋软骨,因此卫靖两次折骨,都没能将驼神筋骨折脱。 卫靖正要变招,驼神一手疾来,竟抓住了卫靖锁骨,猛力紧扣。 卫靖剧痛之下也急急扣住驼神手腕,同样施力猛掐,这才让驼神无法进一步扯断他的锁骨。 驼神还要变招,秦孟先已经持勾斩进驼神小腿。 “喝!”驼神以手撑地,顺势翻腾,想将秦孟先的勾势稍稍卸去,以免将整条腿废了,然则卫靖却又在当下拉住驼神肩臂,使得驼神无法顺著秦孟先拉勾方向弹身卸力,右小腿让秦孟先一勾拉开一道巨口,鲜血狂溅。 “天啊!”何闻突然惊叫,他本以为这副堂主之位已经得手,心想有驼神坐镇,秦孟先与满全利必死无疑,却没料到打著打著无端端竟多了一个人,且一不留神,这战局竟已扭转至此。 “快来人帮忙——”何闻尖叫著,转身就要奔逃,突然飞剑射来,穿过他的后背。 何闻看著自己胸前钻出的那把剑,啊呀几声,瘫软死去。 满全利缓缓走向何闻,拔出何闻后背上那剑。 驼神挣扎起身,卫靖自背后掐住驼神颈子,秦孟先呸了一口血,双眼发红,举起一勾,就要朝驼神脑袋斩去,却让转回的满全利一剑挡下。 秦孟先恨恨地说:“哟?满副堂主心地倒好,还是担心帮主责怪?” 满全利长剑抵著秦孟先的一勾,说:“先问些话再杀也不迟。” 卫靖在一旁附和:“是啊,这次满全利说的有道理,死老驼子定有一肚子古怪,你难道不想知道元长老为何要对付你?更何况外头全是地城堂的人,咱们得押著这家伙作为人质。” 秦孟先哼了一声,瞪著卫靖说:“你这家伙怎地也在这儿?你为何出手帮我们?” “秦孟先,我们可没深仇大恨,总之……有些事说来话长,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回到地上,再一并算帐也不迟啊。”卫靖这么说。 秦孟先哼了哼,顺手一勾划过驼神左臂弯处,割出深深血痕,跟著又出手割了驼神右臂弯处,驼神亟欲挣扎,但让卫靖架著身子,动弹不得。 满全利这次倒没出手制止,也挺剑在驼神双膝、双踝处刺了四下。 驼神双手双脚的筋脉皆断,成了个废人,他不停冒出冷汗,脸色发白。 外头支道还隐隐传来厮杀声音,这是由于方才驼神发难之际,灭口的号令一并传出,地城堂、神武堂同时向两路无双堂帮众发动突袭,杀成一片。 “押著这家伙杀出去!”秦孟先咬了咬牙,起身备战,却连连呕血。 卫靖急中生智,拾回八手收好,扒开那黑面罩侍卫的衣裤换上,跟著摘下了那侍卫脸上的面罩,果然见到那侍卫脸上数道可怖大疤,他将面罩戴在自己脸上,又拾回两柄短斧,系在腰间。 满全利立时会意,挺剑一一刺死那些负伤未死的随从,将自己的衣服与一名帮众调换,跟著又在那帮众脸上乱刺几剑,将那帮众脸面刺得鲜血淋漓,跟著沾了些血,抹在自己脸上。 秦孟先便也照著做了,还顺手将每一具尸首斩得更加惨不忍睹,欲使得来援敌人误认秦、满二人已经惨死。 “神武堂的驼神,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大爷我要伪装成你那戴面罩的手下,你如果想活命的话,就乖乖配合。”卫靖来到驼神身旁吩咐著,驼神茫然看著自己动弹不得的手和脚,不言不语。 卫靖拿著双斧在手上秤了秤,朝满全利、秦孟先说:“扶驼爷回房。” 满全利、秦孟先相视一眼,他俩知道卫靖能言善道,此时也只有他有本事骗过来援守卫,便依言左右扶起驼神,跟著卫靖出房。 外头弯拐支道中也是死伤一片,两支无双堂的人马和地城堂一阵激斗,一具具尸首散落各处。 终究还是地城堂人多势众,此时一批一批的堂众赶来,卫靖一手捂著脸,装出沙哑声调说:“天杀的两个家伙,竟这般难缠!” 来援的地城堂守卫见到驼神、黑面罩侍卫身上满是血污,显然受伤不清,只当两位无双堂副堂主当真难缠,纷纷上前关切探问,卫靖怒叱:“咱们没有大碍,快将里头清理干净,另外送些伤药纱布过来!” 地城堂帮众依言照做,清理起横尸四周的尸首。 卫靖等押著驼神,来到驼神平时所居室中,歇息半晌,好不容易等到地城堂帮众送来伤药,卫靖吩咐:“咱们还有事要讲,你们赶紧将尸首清理完毕,接下来还有其他家伙要到!” 卫靖这么说完,便将门关上,将伤药与纱布分给满全利与秦孟先,他俩负伤甚重,此时口唇发青、面无人色,纷纷取过伤药自行包扎。 卫靖心想驼神尚不能死,便也替他敷药、包扎,同时一面向驼神探问元长老的阴谋诡计,驼神却是一个字也不说,卫靖莫可奈何,知道此时若是揍人逼问,可能两三拳便将这奄奄一息的残疾老人给打死了,于事无补。 他心想这三个凶神恶煞此时皆只剩半条命,自个倒是没受伤,精力充沛,要取他们性命可是易如反掌,一点危险也没有,他这么一想,胆子不禁大上许多,先是扶著满全利、秦孟先各坐一角,像个父亲教训孩子般对他们说:“我出去探探,你们可别吵架,要是误了大事,赔上性命便不值得了。” 卫靖说完,便推门出去。 卫靖曾和李靡相处一段时间,对神武堂认识不少,晓得堂中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和习惯,他心想驼神这批家伙下来地底时间不长,地城堂的人未必分辨得出他与那真正的黑面罩侍卫言行举止上的差别,若是让其他神武堂侍卫识破了,便想办法诱去让秦孟先、满全利两人合力击杀。 239章 七街8 卫靖将双斧挂在腰际,威风凛凛地巡视支道四周,见著此时大批人马忙进忙出,将一具具尸首运出。 他拉著一个地城堂帮众的衣襟,说:“打打杀杀,肚子饿得很,弄些吃的来。” 那帮众唯唯诺诺地应答,转身去张罗食物,卫靖叉著手,倚在墙边四处张望,好不容易等到了端著食物回来的帮众。 正要责备他手脚缓慢,却发现这帮众不是方才那个,换作了一个个头矮小、满脸麻子的帮众,卫靖一愣,只觉得这家伙脸面难看,却有一双乌溜眼睛,眼神再熟悉也不过。 麻脸帮众也楞楞看著卫靖,两人同时说:“是你!” 这人正是贝小路,贝小路备妥了各式飞贼道具,从一个守备较为松懈的入口遁入,她身上带著许多假人脸皮和换装衣物,碰上了拦路堂众便来个相应不理,人家追她,她便拔腿奔逃,逮著机会瞬间变装换脸。 那些追逐堂众有时追了大半晌,明明见扮成虬髯汉子的贝小路转入拐道中,追去时却已不见人影,没发觉方才那虬髯汉子早又变成了文弱男子挥著扇子扇风走过。 贝小路沿路变装换脸前进,不时自暗处偷袭地城堂帮众,拖去角落拷问情报,也夺得一套地城堂的服装挂牌。 但她探查许久却全无线索,本来有些灰心,想要放弃,却撞上了得意洋洋的钟至友等一干无双堂众,当时钟至友正滔滔不绝地讲著自己当上副堂主后的鸿图大志。 贝小路从几句话间听出些许兴趣,在后头跟了一阵,跟著一行人进入厕所,暗中施放迷香,她自个儿事先服食过醒神解药。 趁著众人瘫软之际加以拷问,问出这七街情况,跟著挑上一个身形矮小的无双堂众,取过他身上衣物穿上,扮成无双堂众,朝七街赶来,她以无双堂众的身份探路便顺利许多,很快地赶到七街。 此时秦孟先、满全利两方人马先后来到,贝小路趁著吵嚷混乱之际混入其中,两路无双堂帮众都以为贝小路是对方的人,便也没察觉有异。 贝小路先前一番拷问已大致了解状况,知道厮杀一触即发,当远处大室中驼神发难时,贝小路便抢先躲入一旁的一间小室,将无双堂众的衣服脱去,恢复成地城堂众的装扮样貌,冷眼旁观外头天昏地暗的厮杀。 她待大局抵定,这才重新现身,沿路探找,却只见到地城堂人马来来去去,将一具一具尸首运出,直到远远瞧见卫靖嚷著要食物,认出卫靖身上衣著是神武堂侍卫装扮,这才又盯上那负责送餐的地城堂帮众,将那帮众杀了,夺去他备妥的食物,亲自送来,想亲自会会神武堂一干人等。 “你有在菜里下药吧。”卫靖看著贝小路端著的餐盘,有一大碗切片牛肉、数颗大包子和一壶酒。 “里头是三倍的药量,吃了当场晕死。”贝小路此时服食过变声药水,声音粗糙沙哑,她看了看卫靖说:“哼哼,你扮成这副蠢样子想笑死我,脸上戴著什么玩意儿?” “你倒是变美了,声音更好听了。”卫靖反唇相讥。 两人互讽了几句,开始交换彼此探得的情报,他俩都是聪明人,往往一件事无须道尽,另一人便已能够推断出完整情形,这么一来,二人很快便将元长老的计谋理出了大致头绪。 “我认为长老不在地底,若是长老当真身在地底,咱们或许没那么容易来到这儿,驼神办事不够精细,这才有不少可趁之机。”卫靖这么说。 “你瞧瞧这是什么?”贝小路点头同意,自怀中取出两样物事,得意洋洋地拿在手上晃,是那从钟至友身上搜出的闯天门旨令和副堂主令牌,卫靖自个儿也是堂主,因此一眼便认出了这玩意儿。 “你拿这东西干嘛?” “暂时还没想到,但一定有用。”贝小路笃定地说:“不然元长老也不用大费周章搞这些把戏了。” “别管这些,老不死既然身在他处,随时都有可能出手,你得快回大扬府坐镇。”卫靖低声吩咐。 贝小路反问:“你呢?你不和我一同离开?” “我在这儿扮神武堂大爷,驼神、满全利、秦孟先这三个王八蛋都归我管,这可是大好机会,一来有机会探出老不死真正藏身之处,二来这地下来湖可是土匪们往来的通道,我用这身份掐著地城堂替我办事,可是大大有利。” “这些玩意儿你应该用得上。”贝小路见卫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从腰间取下一只布袋递给卫靖,跟著她又说:“之前你和我提过的老贼要你两个伯伯赶赴总坛那件事,突然之间我倒有了不同想法。” “我觉得李靡应当不在老贼手中。”贝小路这么说。 卫靖一愣,也说:“没错,倘若老不死挟著李靡,便也无须在这当下急著除去无双堂三个副堂主,他只须藉著李靡之威,命令满全利等相助对付我外公便行了,现下正因为手中没有虎,所以急著假以虎威除去三个副堂主,好接收无双堂。” “老贼要你伯伯赶赴总坛,为的是试探李靡究竟在不在大扬府中。”贝小路点头说:“倘若李靡在大扬府上,你两个伯伯又如何会听老贼号令?他是在试探李靡在不在府中。若是李靡在咱们手中,早就大军进驻总坛了,所以元长老才要抢先领著总坛人马撤去,另图机会扭转情势。” “那现在李靡……”卫靖歪著头想,说:“定是那周彰也是个心机鬼,他带走了李靡,却不交还给长老,而是暗中押著,看能不能藉由李靡揩得更多油水。” “他是担心长老翻脸不认人,事成之后要杀他灭口,这才扣著李靡,当作保命符吧。”贝小路笑了笑,准备要走,回头又说:“我突然觉得,这老家伙并不怎么难缠了,他想些什么,似乎没那么难猜透。” “当然。”卫靖嘿嘿笑起,说:“现在老不死的难缠程度,只剩之前的八分之一,他为了夺权,自废武功,可怪不得别人。” 贝小路也笑,又问:“对了,你能不能用你这假身份,差使几个人帮我扛些东西?” “我试试。”他看了看贝小路身上那块地城堂阶级名牌,地位还不小,是个小头目等级,他便清了清喉咙,四处晃晃,抓来几个身份卑微的地城堂小喽啰,吩咐说:“驼爷有件事要办,手脚俐落点!”那几个小喽啰立时点头领命,看看彼此,等著卫靖吩咐驼神要派给他们什么事做。 “傻不咙咚地还看,难道要驼爷亲自来拜托你,向你鞠躬呀!”卫靖怒骂斥责。那几个小喽啰吓得脸色发青,连连摆手摇头,贝小路暗暗窃笑,便说:“走吧,替我搬几件东西。” 几个小喽啰跟著贝小路转向离去,贝小路记性也好,加上飞贼习性,沿途留了记号,因此顺利地赶回方才突袭钟至友那条街中,她没进入厕所,却是转入一间小室,里头昏黑暗沈,一个喽啰点亮油灯,只见里头堆著八、九个大布袋子。 “将这些东西扛到外头。”贝小路这么吩咐。 只见那几个喽啰上前秤了秤袋子,说:“这……里头可是人呀。” 贝小路点点头答:“是呀。” 240章 伏地城1 几个喽啰搔头抓脑了好半晌,为难地说:“这……地下来湖挖得极深,楼梯长得很,要将这么大个人搬上外头,可得拉更多人帮忙,只凭咱们几个……恐怕……” “那就快拉人来,难道要驼爷或是长老亲自将他们背上去?”贝小路扳起了脸,她比卫靖更善于演戏唬人,此时双手交叉胸前,面露怒色。 “是……是……”几个喽啰赶紧四处张罗,拉了一批采草汉子和地城堂堂众,共二十余人,每两人扛著一只装人大袋,余下数人便跟在后头轮流接力,花了好半晌时间,终于将这八九只大袋,从地底一层扛出地上。 外头守卫帮众虽然好奇这阵仗,但一听是长老吩咐,心想自有用意。 贝小路招来马车,将这些大袋全抬上车,说了个地点,随著马车离去。 ........ 地底,卫靖返回驼神居室中,只觉得满身疲惫,他见到满全利、秦孟先等都因为伤势过重,敷药之后昏昏睡去,但那驼神却还是张著双眼,呆滞望著天花板,知道这一代高手让人废去四肢,一时间还难以接受。 卫靖揭开贝小路给他的布袋,只见到里头各式各样的迷药、醒神解药和一些不知作用的药粉、药水。 卫靖一一检视这些怪药,他想起当年贝小路淋在豹子堂唐彪裤裆上那腐蚀药水,便更加提心留神,他将迷药、醒神解药,与那些作用不明的玩意儿分开。 又从迷药罐子上的字样,分辨出迷药也有分使人昏睡,和使人全身无力的差别。 他研究得津津有味,捏了一小撮昏睡药粉来到驼神身旁,洒上驼神鼻端,跟著蹲在一旁观察,驼神冷冷瞪著他,似在强撑,不一会儿,只见驼神眼睛缓缓上吊,终于沉沉睡去。 “哈哈……”卫靖掩嘴窃笑,看看四周,觉得十分有趣,想多找些人来玩玩,他有心探查,便不愿让满全利、秦孟先两人察觉他的行动,便又捏著些药粉,洒在已经睡著的两人鼻端,防止他们突然醒来。 施过药后,卫靖开始在这驼神居室中四处翻找,就盼找出元长老行事计画之类的传书、旨令什么的机密玩意儿,他翻翻找找,却只找得驼神一些随身衣物和所携兵刃,他转念一想,又在驼神身上摸索,终于找著了那两只旨令卷轴,他将之摊开一看,果然是满全利与秦孟先的升任旨令,他暂时想不到这玩意要如何利用,仍将之收进了怀中。 ………… 小巷子里水沟弥漫恶臭,巷中还有数个拐折,连接到一些更加狭窄脏臭的死巷。 一群小孩抄著棍棒,鱼贯摸入这脏臭小巷,见到死巷子尽头缩著一个衣衫蓝缕的家伙,他是李岳,他侧躺在地上,面向死巷子阴沟,背朝著那群小孩。 “喂!打我小弟的家伙就是你吧。”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个头比其他孩子都高了不少,他向前跨出两步,尚离李岳有数步之遥。 这小孩见地上这野汉子不睬他,便又大声问了一次,却仍得不到回应,便低身捡了块石,朝著李岳后背掷去。 李岳背后给砸了石头,自睡梦中惊醒,瞬间自侧躺之姿蹦弹上墙,一手抓著巷中楼宇墙面横出的木杆,一面摸著后背,还以为中了什么暗器。 李岳四顾张望,却没见到敌人,低头,只看到一群小孩,他仔细瞧著每一个小孩的脸,只觉得每一个小鬼都有点像是公孙遥。 那群小孩全抬著头,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其中一个八岁小孩张大了口,说:“啊啊,这人会飞啊……” 那十二、三岁的的男孩害怕地后退了几步,推了推身旁那七岁小孩说:“打你的流浪汉就是这个家伙啊?”那七岁小孩点了点头,指著那尚悬挂在二楼的李岳说:“我拿菜给他吃,他还打我。” “你……你干嘛打我小弟?”那带头男孩鼓起勇气,重新走上前,以棍子指著李岳。 李岳放手,落地,人已闪在那带头男孩身前,将脸贴得他极近。 “哗——”那带头男孩吓得向后弹退,却让李岳按住双肩,后退不得,李岳微微歪头,仔细看了好半晌,呢喃著说:“你是他吗?” “我我我……我不是他。”那小男孩吓得口齿发颤,又觉得双肩让李岳按得疼痛不已,急急地问:“他是谁?” “我徒弟。”李岳放开了那男孩,跟著又瞪大眼睛,扫视这男孩身后每一个小孩,让李岳视线扫过的小孩,每一个都向后退了好几步。 “这混蛋上哪儿去了……”李岳转过身,又缩回巷子角落,口中念念有词,此时的李岳倒不像以往那般暴躁,或许是大方楼一战中已将积压多年的恶怒宣泄而出,又或许是以往随伺在旁的公孙遥不见影踪,此时的李岳反倒显得有些无助。 “喂!”其中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突然向前走了几步,问:“叔叔,你是不是会武功啊。” 李岳一面咬著手指,不理睬这孩子,这十岁孩子又问了几次,见李岳不回答便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作势要扔他。 “阿毛,你干嘛?”带头男孩连忙拉住这叫做阿毛的孩子,一面招呼著其他孩子说:“走、走!这人不好惹。” “大哥,咱们小弟被人欺负,你这样就算啦?”九岁孩子嚷嚷地说。 “你长得最高,你冲过去揍死他!”另一个八岁孩子跳著叫。 “你傻啦,你没见到他会飞,要是他随手抓去你们其中一个,你们父母会和我父母联手将我的腿打断。”那带头男孩拉著九岁孩子领口,勒著八岁男孩颈子,还起脚乱踢,将一个个小孩赶出了这阴暗小巷,催促著他们回家吃饭。 李岳歪斜著头,茫然看著左右,啊呀一声说:“想起来啦,这儿……是……”他顿了顿,又忘了瞬间想起来的琐事,他像尊石雕般盘腿坐著,不一会儿又快睡著了,突然又听见一阵细碎脚步声,便张开了眼睛。 是那十岁孩子。 “不是追兵……”李岳看了那十岁小孩几眼,又闭起眼睛,自言自语:“是个小孩……” “你是不是会武功?”那小孩连问数次,说:“你听不见吗?你傻的啊?你叫什么名字?” “傻……傻……”李岳身子一颤,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看那男孩,又看看四周,点了点头:“是啊,我是阿傻……” “我是阿毛。”这十岁孩子从怀中摸出了个包子说:“你是不是肚子饿?” 李岳看著那包子,唾液不自禁地淌了下来。阿毛见李岳竟然流出口水,忍不住笑了,将包子递去,说:“怎么你饿成这样啊。” 李岳接过包子,两口就吃没了,他摸著肚子,极不满足,伸手就去摸阿毛身子,心想他怀中或许还藏有包子,阿毛呵呵地笑,抬拳起脚,和李岳伸来的手格斗起来,嘴里还吆喝叫著:“果然没错,你吃了东西便要教我武功了,小田资质鲁钝,领悟不出,我可不一样,你快将最厉害的武功教给我!” “……”李岳见阿毛双手乱挥,便一把握住了他两只手,将他提了起来,另一手在他身上翻翻找找,发现再无其他包子,失望地将他扔下。 “飞天腿!”阿毛让李岳扔得全身发疼,气得飞身一脚,踢在李岳腿上,如同踢中一棵大树一般,啊呀一声,抱著腿滚倒在地。 他挣扎起身,拍拍身上脏污,见李岳虚弱地靠墙坐下,便说:“我……我家还有包子,你要吃吗?” 李岳伸出了手,以为阿毛这就要给他包子。 阿毛赶紧说:“我去拿来给你,你一定要教我武功。”他说完,转身便奔出这曲折小巷,出巷时还回头又捕了一句:“我爹爹去打土匪,被砍下脑袋,我要替他报仇!” 241章 伏地城2 李岳听了“土匪”和“报仇”两个词汇,像是给闪电劈中脑袋一般,猛而站起,只见巷口冷清无人,方才与阿毛一番对话,彷如梦境一般,他舔舔嘴,那肉包子的滋味却还存留在口中。 只一会儿,阿毛又回到了这小巷中,李岳这次远远地便听见了脚步声,闻到了肉包子味,见是阿毛,一把抢过他手上那一袋肉包,缩回角落里大口吃著。 “痛死我了!”阿毛让李岳粗鲁地抢走包子,疼得连连甩手,他大叫:“你吃完就教我武功,听到没有,你……这样好了,你教我武功,我就每天带包子给你吃。” 李岳将袋子里的四枚包子全吃光了,正吸吮著手指,听阿毛这么说,便问:“你……要学……啥武功?” “你会什么?”阿毛反问。 “你要学什么?”李岳又问。 两人便这样互问数次,阿毛跺脚气骂:“我不知你会些什么,怎么回答你?这样吧,我要学飞天腿,你会不会飞天腿?” “飞天腿……”李岳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应该会吧。” “飞天腿就是人跳起来,在空中踢腿。”阿毛后退几步,向前奔冲,一跳离地尺许,蹬出一腿,好似黄狗撒尿,他冲势太急,落地时一个不稳,滚了一圈,捂著膝盖噫噫呀呀叫著。 突然倏地一声,阿毛见到一个大影自他身旁飙窜冲天,李岳这一跃极高,凌空踢出一腿,空中回身又一腿,破空声音响亮,犹如晴空霹雳,李岳落地后回头喃喃地问:“是……这样吗?” 阿毛张大眼睛,蹦跳起身,跳著叫:“对……对对对!这就是飞天腿没错,快教我!” 李岳默然半晌,抠著鼻子、抹著嘴角,背靠著墙缓缓坐下,又呢呢喃喃自言自语起来,突然又躁怒地挥打著地上沙土几拳。 阿毛怯怯地问:“你……怎么啦?你吃了我的包子,想反悔啊。”他一面说,一面往前又走了两步,李岳抬起头来,茫然望著他,开口:“跟我学武功,那你要叫我师父。” ………… “不行,得挂成斜的,水才会顺著落下,不然积著了水,会垮下来——”十二、三岁的男孩指挥著八岁和九岁的男孩,将一张遮雨大布以竹竿撑起,将这死巷子末端遮住了大半边。 一只铁盆燃著小火光,三个孩子不停将他们搜集来的枯枝、破布往里头丢,阿毛在另一处凌空起脚,蹬蹬踢腿,仍是黄狗撒尿的姿势。 “师父,你瞧这行不行?”阿毛气喘吁吁地问:“我这飞天腿,有您几成功力?” 此时天色已黑,李岳看著天上星月流云,嘴里还喃喃地说著话,他让阿毛连问了数次,这才答话:“大概……有六七成了吧……” “哇!”阿毛兴奋不已,扳著手指算起自己和李岳的年纪差,说:“那我再过几年,不就能超过师父啦。” 那十二、三岁的男孩可不服气,也装模作样地扎起马步,出拳踢脚,也问李岳:“师父,我呢?” 李岳垂下了头,用手指在地上划著,划开了沙土、划出一道道深痕。 “喂喂!”阿毛叫嚷几声,指著李岳喊:“大家快来,师父教大家铁指功呐!”大伙儿听阿毛这么喊,全围了上去,蹲在李岳面前,看著李岳的手指随意一划,便划出一道深痕,全都佩服得不得了。 “阿毛,你可不可以教我飞天腿……”八岁孩子问著身旁阿毛。 “什么阿毛,叫我大师兄。”阿毛得意地说。 “我才是大师兄!”那十二、三岁的男孩嚷嚷著,阿毛可不服气,说:“我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徒弟,当然是大师兄,学武是瞧入门先后,又不是看年龄大小。” “我就是说入门先后。”十二、三岁的男孩辩驳著:“你忘了咱们白天来这儿的时候,是我第一个上去和师父说话,师父那时便传了我一招武功。” “你吹牛啊,师父传你什么武功?”阿毛气愤地说。 “就是师父现在使的铁指功。”那十二、三岁的男孩揭开衣衫衣角,指著自己白昼让李岳按著双肩时留下的指印。 “不对啊!”八岁和九岁男孩一齐摇头,都说:“照这样讲,阿田才是第一个学著铁指功的徒弟了,阿田才是大师兄。” “可是阿田没来拜师,他妈妈管得严。”十二、三岁的男孩挥著手说。阿毛气呼呼地站起,坚持自己才是大师兄,他向李岳问:“师父,你自个儿说,谁才是大师兄?” “大师兄?”李岳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听阿毛这么问他,茫然地问:“什么是大师兄?” “就是师父你的大弟子、大徒弟、最喜欢的孩子。”阿毛一面问,一面还比手划脚地划著圈圈,作势拿著往嘴里送,暗示他白天曾包子给李岳吃,理所当然有资格当大弟子。 李岳呆滞半晌,抬头看向远方,喃喃地说:“公……孙遥……” “公……”阿毛张大了口,感到失望,说:“原来在我前头,还有一个‘公师兄’啊……”阿毛不知“公孙”是复姓,只当这大师兄姓“公”。他叹了口气,又说:“好吧,那我只好当二师兄,先受了师父铁指功的小田是三师弟、阿华是四师弟……” 那年纪最长、个头最高的男孩听自己只是“四师弟”,气得跳了起来,对著阿毛说:“咱们来比划比划,武功高的才能当大师兄。” “啊呦,你胆子不小。”阿毛听阿华这么说,想也不想地卷起袖子,捏著拳头,说:“你明知师兄我今天和师父学会了飞天腿,还敢来找打,好,过来。” 那八岁孩子与九岁孩子没理会阿毛和阿华在一旁切磋武功,他们追问著李岳:“师父,那大师兄长什么样子?怎地他没跟你一起啊?” “因为……”李岳看了看两个小孩,答:“我时常打他,他……他不要师父了……” ………… 地城堂本是八长老用以进一步控制地下来湖所成立的堂口,当初八长老为防这势力坐大后难以控制,因此未设堂主、副堂主,而是简陋规划数个阶级,听从八长老直接号令,再经地城堂中各个小头目自行带领手下办事。 因此这三日下来,卫靖每日以神武堂侍卫的身份四处巡察、吩咐事情时,三句话不离“驼爷”、“长老”,一干地城堂大小喽啰们也理所当然地将卫靖视为顶上头头。 卫靖观察了三日,发现这第五支道中的十来个神武堂侍卫除了驼神以及自己所假扮的那黑面罩侍卫之外,身手皆平庸无奇,顶多体格较一般闯天门帮众好些,推断是大方楼一战之后,神武堂好手牺牲大半,元长老为了壮大声势而临时招募而来的二流人士。 而原先残存的神武堂好手,此时自然仍在元长老身边护卫。 卫靖尽管戴著黑皮面罩,但与那些神武堂侍卫擦肩而过时,气焰也会收敛些,担心让神武堂侍卫认出他不是先前那个黑面罩侍卫。 但他渐渐留意到即便是神武堂侍卫之间,有时也会错认彼此,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临时招募而来的神武堂侍卫,由于种族互异,对异族长相本便不易辨认,便连他自己也分不清那三个金发侍卫当中,究竟谁是谁,反倒是他戴著面具、腰间系著双斧,倒成了辨认标记。 242章 伏地城3 一干神武堂侍卫知道这黑面罩侍卫本便与驼神亲近,现下见他时常进出驼神居室,更是毫无可疑之处,卫靖偶而故意将驼神扳正坐直,将门揭开,大声说话给外头人听,使得大伙都以为他是驼神身前的红人,或许还有机会升任副堂主,更是对他恭敬有加。 卫靖威风了三日,却没有探出什么有用情报,只知道平时与长老传递消息时,大都由驼神亲自外出接令,不然便只有等著长老人马带话下来,卫靖渐感不耐,只怕外头已经发生变故,他还在底下装这黑面罩侍卫耍威风。 更让他不安的是,满全利、秦孟先这两个难缠家伙伤势好转,尽管仍然听从他的建议安静留在五号支道几间隐密室中歇息,但眼神之间已流出冷酷杀意,只怕一句话谈不拢,便要翻脸摊牌。 卫靖替驼神换过药,问了些话,见驼神仍然不答,心中无奈,想捶他几拳,又不忍下手,毕竟此时的驼神已经是个四肢俱废的驼背老人。 他搔了搔头,提著双斧出房,想四处溜达,只觉得颈际一凉,脖子上已经架著一只勾,他心中大呼不妙,脑袋缓缓转动,苦笑著向后头说:“秦副堂主,咱们无冤无仇,且前几天也是我出手帮你,难道你都忘了?” “哼。”秦孟先冷冷一笑,将那勾紧缩了缩,勾刃贴上卫靖颈部皮肉,说:“东西给我吧。” “什么东西?”卫靖笑嘻嘻地问。 秦孟先缓缓地说:“秦孟先升任总堂副堂主的旨令。” 卫靖一愣,陡然明白那时他捏了小撮迷药迷昏驼神,从驼神怀中摸出那卷轴旨令的一举一动,原来让秦孟先瞧见了。他奇怪当时已经对秦孟先施了迷药,却又如何能让他见著,但转念一想,知道秦孟先自是假睡,待卫靖转向他们施洒迷药之际,只要闭住气,便不会吸入迷药,只要微微睁眼,便见著了卫靖在驼神身上搜出升任旨令的情形。 当时秦孟先见著那旨令,记在心中,逮著卫靖外出时便伺机拷问驼神几句,便得悉了这升任旨令的详细情形。 “你跟那驼子很熟?怎地我问他话,他理都不理,你问他话,他便回答?”卫靖哼哼地问。 “我只不过用勾子尖挑了挑他的指甲缝,问他什么他便都答了。”秦孟先忍不住笑起,卫靖不忍对残疾老人挥拳相向,秦孟先哪里管这些。 “啧……”卫靖哼了哼,说:“秦副堂主,你若是杀了我,可没办法逃出这地底呀,你对地底不熟,加上外头现在全听我的,那干神武堂侍卫,你应付得来吗?” “是吗?”秦孟先哈哈一笑,押著卫靖前进,走过几间大室,那几间大室门板半掩,秦孟先轻轻一踢,将门推开,只见里头数个神武堂侍卫已经死去。 卫靖惊愕之余,又见另外几间大室也是同样情形,那些神武堂侍卫毫无反抗地死在床上。他心中一凛,知道是秦孟先既然见他摸出驼神身上的卷轴,自然也见著他藏放迷药的地方,借点来用用,也没什么。 “难道你能将外头所有的地城堂帮众全杀了?”卫靖莫可奈何地说。 “臭小子。”秦孟先哼哼一笑,一把扯下卫靖脸上那黑皮面罩,跟著连他身上那神武堂侍卫的衣衫也扯破,又将他腰际那双短斧也扯下扔在地上,说:“你现在出去喊几声,看有没有人听你的话。” “他们认得我的声音。”卫靖哼哼地笑。 “你试试看呐。”秦孟先也笑。 “好!”卫靖这么说,同时猛而侧身一倒,终于让脑袋脱离那利勾挟持,但秦孟先另一勾已经掠来,卫靖再一扑滚倒,手臂给划出一道血痕。 卫靖从地上蹦起,拔腿便跑,一面取出八手、扳出小刀,心想秦孟先伤势尚未痊愈,当真要打,也有信心取胜。 正这么想时,前头转道闪出一人,却是满全利,卫靖赶紧嚷嚷:“满副堂主帮我,秦副堂主发疯了!” 满全利冷冷看著他,长剑横起,阻住卫靖去路。卫靖只好停下,双手举起作势投降,说:“原来你也知道啦,好,我东西给你们,可以了吧。” 秦孟先见到满全利挡在这儿,也颇为讶异,便说:“你也瞧见这小子动手脚啦?” 满全利也不答话,只是看著卫靖,卫靖紧靠著墙,伸手在怀中掏摸半晌,取出一个卷轴,抛给秦孟先。 秦孟先接著这卷轴,揭开一看,却恼怒地说:“这是姓满的,不是我的。” 他扬手一张,那卷轴垂下,上头的名字果然是满全利。 秦孟先随即将这卷轴卷起,作势要交还给满全利,又对卫靖说:“将我那份给我!” “好……”卫靖缓缓又取出一份卷轴,本要抛给秦孟先,突然又说:“等等,我是不是该将这卷轴先给满副堂主,然后你俩再交换比较妥当。” “为什么?”秦孟先喝问。 “要是你拿了两份升任旨令,却又将满副堂主的旨令撕了,阶级便比满副堂主还高了,这怎么成?”卫靖这么说,一面向满全利说:“满副堂主,你说是吧,来,给你。” 满全利虽未答话,倒是向卫靖伸出手,要接那份秦孟先的升任旨令,像是同意了卫靖的建议。 “姓满的,那是我的,你接什么?”秦孟先喊著。 “那你将我那份还我。”满全利向秦孟先伸了伸手。 “我拿到我那份旨令,就将你的旨令还你。”秦孟先不悦地说:“你别听那小子挑拨离间,咱们若是在这地底恶斗,两个人都活不成,我空有旨令又有何用。” “到底要给谁啊……”卫靖挥著那张旨令,一会儿朝著满全利,一会儿朝著秦孟先,突然将那卷轴扬开,撕成两半,大骂:“妈的老子火了,谁都不给!” 卫靖这么做的同时,飞身奔纵,满全利长剑一击,却是差了半步,没能刺中卫靖,秦孟先狂怒追来,破口大骂:“你为何撕我升任旨令?” “你把你手上那张的名字改掉便是你的了!”卫靖哈哈笑著,拔腿飞奔,同时将秦孟先的升任旨令撕得更碎,捏成了一团。 满全利、秦孟先追赶一会儿,始终追不上拔腿狂奔的卫靖,满全利突然回身一剑,刺向秦孟先心窝。 秦孟先赶紧向后一跃,气愤地说:“你做什么?” 满全利说:“将我那份给我,我帮你杀他。” “你先杀了他,我便将你的旨令还你。”秦孟先冷冷说著,心中倒是记得卫靖方才说的——将名字改去便是自己的了。 他此时便不将旨令还给满全利,而是缓缓塞入怀中衣襟。 他们虽知这地底之约是元长老的设局陷阱,但升任旨令却是真的,总堂副堂主的权位等同闯天门副帮主,此时当然不肯放过。 “相争这么些年,这下子当真摊牌了……”满全利长吸一口气,缓缓挺剑,又闪电般贯出。 “早就想摊牌啦!”秦孟先双勾齐扬,格开这剑。 两人飞身乱纵,在这狭长支道中激烈斗开,终究那秦孟先三日前一战伤得较重,他让黑面罩侍卫飞斧掷中,伤了筋骨,不似满全利只是皮肉刀伤,此时一阵飞身激战之下,秦孟先伤口剧痛,血流不止。 满全利身上也有几处伤口崩裂,红透包裹巾布,但他一剑快过一剑,剑剑直取秦孟先咽喉、心窝。 秦孟先知道自己伤势较重,久战无益,便要使出厉害杀著,他将双勾微微一抛,迅捷地再取出一副双勾,勾上他方才抛上半空那两柄勾,像是杂技团一般以勾带勾地挥耍。 243章 伏地城4 “华而不实。”满全利冷冷一哼,长剑厉扫,大战几招,一剑将秦孟先右手那两柄勾打脱了一只,同时顺势去刺秦孟先下巴。 “来——”秦孟先身子后仰,左手双勾挥来,那双勾互扣相连,荡上长剑,前头那支勾绕了一圈,将满全利长剑夹著;秦孟先右手一勾疾出,眼见便要勾中满全利颈子。 满全利左手却轻轻一抛,抛出一个小包,正中秦孟先脸面,砸出一片粉尘。 “哇!”秦孟先向后一纵,只觉得双眼灼痛、泪流不止,口中也是一阵剧烈麻痒刺痛,他连连呛咳,破口大骂:“姓满的,你拿什么东西扔我?” 满全利哼了哼,说:“你能拿那小子的药,我便不能拿吗?是什么药,我倒当真不知,或许过一会儿,瞧瞧你的尸体,便能知道是什么药了。” “喝——”秦孟先厉声一吼,扑向满全利,双勾齐斩,但他双眼看不清楚,满全利飞身闪开,绕至他处,轻易闪避这勾。 秦孟先愤然转身,要从模糊的视线中去寻满全利的身影时,满全利已经一剑刺进了秦孟先右臂。 秦孟先射出左勾,满全利抽剑荡开,再刺进秦孟先左臂,跟著抽剑,虚指秦孟先上身,却突然转向,斜斜削去秦孟先大半边膝盖。 秦孟先闷吭一声,向后坐倒在地,他双手负伤、一腿废了、眼睛朦胧、口舌渐渐溃烂,胜负已定,秦孟先万念俱灰,连连喘气,恨恨地说:“若我未负伤……你胜不了我……” “我还是胜得了你。”满全利立时答。 “你胜不了我!”秦孟先大吼,奋力抬起负伤右手,抓开衣衫,将满全利那升任旨令扒出,想一把撕毁,但满全利动作更快,一剑斩断了秦孟先右手,将旨令挑上半空,一把接住。 满全利抖开卷轴,正要细看,秦孟先突然蹦弹起身,红眼怒睁,嘴巴鼓起,朝满全利手上那张旨令猛喷一口鲜血。 满全利急忙向后避闪,却慢了半步,他那张有著金花绣饰的升任旨令,给秦孟先一口血染成一片红。 秦孟先缓缓倒下,凄厉笑了起来。 满全利杀气冲腾,长剑雷厉贯入秦孟先张开的口中,穿过他脑袋,刺入土墙数吋。 满全利不停抖甩那张升任旨令,又往身上擦抹,但血污已经渗入纸中,抹之不去,还将“无双堂满副堂主”几个字抹得污糊了些,他愤怒大吼一声,回身猛拔出剑,反手一扫,将死去的秦孟先脑袋也给斩下,登时鲜血喷发,染红了满全利大半边身子。 ………… 卫靖接连奔了数条支道,见后头已无人追来,便放慢脚步,他身上神武堂衣衫虽然破烂,但里头倒还挂著神武堂令牌,他撕下一截衣角,将大半边脸蒙上,沿途碰上地城堂喽啰拦阻问话,便摆出头头架子,反倒教训起他们。 这些地城堂喽啰本便身份低微,尽管觉得卫靖形迹可疑,但见他胸前的神武堂令牌,也不敢多问。 卫靖又走过几条街,心想在这地底继续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要找路出去,走了一会儿,只听见远处地道中骚骚嚷嚷,像是一下子涌入大批人马一般,他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过去瞧瞧。 他提心吊胆地朝那声音寻去,只见到数条街上一下子多了一大群人,衣著装扮和地城堂截然不同。 他从先前大扬府上雷南所言得知土匪们会经由地下来湖抄走近路,因而交战时数度取得上风,此时这批人马个个粗鲁蛮横,一脸土匪样子。 “神武堂大爷,咱正要赶去通报驼爷呢!咦?你……”一个地城堂小头目远远见了蒙面的卫靖,便奔来禀报。 这三日卫靖时常四处巡察,有时气焰嚣张,牛皮吹得夸张,一会儿说谁不好好办事便要惹驼爷生气,一会儿说那个家伙挺能干的要向驼爷推举连升他三级。 这些地城堂小头目便也记得驼神手下有个蒙面侍卫,此时远远见了便奔来禀报,见著卫靖脸上却不是那黑皮面罩,而是衣角破布,感到有些奇怪。 “皮罩子脏了,正洗著呢!”卫靖赶紧摆出神武堂侍卫的架子,指著前头那批家伙,将话题转开,问:“这些人是谁?” “他们是四方会。”这地城堂小头目认真地报告,跟著转身喊著:“各位大哥,咱头头来了,请您和他说吧。” 那批土匪之中几个领头大步走来,当中一个异常高大,足足比卫靖高了一个头半,掌如蒲扇、脚似大舟、眉骨突出、嘴巴宽阔。 卫靖见这人面貌特异,个头比牛参还高出不少,此时站著,脑袋离甬道顶端只剩不到二尺,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高的家伙。 “四方会,韩野。”这高大男人冷冷的说,他虽未说出自己在四方会中阶级如何,但旁人一看即知,这韩野定是四方会的大头目了。 韩野左右还有二人,一个一身蓝衫,面貌便如寻常的街上大叔——苏军; 另一个身形粗壮,耳朵特大——高大耳。 这两人在四方会中的地位仅次于韩野,此时先后报了名号。 这三人之后还有三人,地位似乎再低一阶,卫靖便也没细听他们报上的大名,随口敷衍了几句。 “神武堂里看门的。”卫靖指指自己,大场面他见得多了,此时也没让这几个土匪头子吓倒,他知道这批人中定有重要情报,又怕先开口问惹人怀疑,此时便故意装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转身带头领路,说:“驼爷等著呢,走吧。” 那些土匪头头知道卫靖口中的“驼爷”就是指神武堂驼神,便也未加多问,跟著卫靖走。 卫靖一面走一面思索,随口问:“下来多久了?” 那身穿蓝衫的苏军问:“下来大半天了,小彰要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你们家伙准备齐了吗?”卫靖只听出这家伙口中的“小彰”,应当便是指周彰,他知道周彰是八长老用以与土匪联系的双面谍,数路进犯来湖的土匪之中,有些如同白寨葛大丰等,收了长老好处,约略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实则是配合著闯天门长老行事; 有些则当真以为自己当真是按照著飞雪山庄贝庄主计画行事,劫掠瓜分来湖,他们同样以周彰为桥梁,以为神武堂驼神是周彰安插在闯天门中的内应,地下来湖的地城堂让己方收买。 卫靖尚不知这四方会是前者或是后者、是直接听命长老抑或是受著周彰引导行事,便试图套问些话,说:“若是准备不够,胜算可不高。” “准备什么?”高大耳哈哈笑著说:“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头,不便已经成功了一半,姓雷的还傻傻地围著咱们几个空据点叫阵。” 卫靖略加思索,记起这四方会本在来湖市南岸与雷南势力游斗,现下却经由地下来湖来到了北岸,想来又是元长老的计谋,他大约猜到元长老目的为何,便又试探地问:“别忘了咱们现在要对付的家伙可不比雷南,雷南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土财主罢了。” “哈哈,剑王名号响是响,不过老了,咱们听说他病了不是,趁这大好时机,一举要了他的命,灭了什么狗屁英雄会!”高大耳笑著说。 卫靖心中一凛,总算确定了四方会此行是受元长老的指使或者间接诱导来攻打大扬府的,他心想元长老一面试图收纳无双堂势力,一面调度土匪攻打大扬府,果然是要孤注一掷,全面开战了。 244章 伏地城5 卫靖领著这批土匪来到七街,突地一凛,转身止步说:“各位稍待片刻,让我向驼爷通报一声。” 几个土匪头头面露不耐,却也没说什么,卫靖转入七街,来到第五支道,心中忐忑不安,第五支道中的神武堂、地城堂帮众都让秦孟先下药迷昏后杀了,倘若其他街的地城堂帮众寻到了里头,见到残疾驼神,一问之下,那便泄了底,因而他也慎重些,先来探探,倘若事迹败露,还能从十六支道的暗道偷溜。 然而第五支道平时便是严禁杂人进出,尽管此时无人把守,附近的地城堂帮众还是不敢擅自进去,有些帮众围了上来,说:“神武堂大爷,刚刚你怎地跑那么急?” “啰唆,刚刚我和两个新任副堂主有急事要办。”卫靖斥退了这些多事的家伙,进了第五支道,只觉得头疼得很,第五支道中好几个大室中都躺著一堆死尸,全是地城堂及无双堂的守卫,都是让秦孟先杀的。 他拾起方才让秦孟先摘落的黑皮面罩戴上脸,又捡回两柄短斧,来到驼神室中,见驼神尚无异样,便又出门,左思右想一番,回到七街外,招来几个地城堂守卫说:“驼爷吩咐,朋友们远道而来,先备酒菜招待,驼爷亲自来接。” 地城堂的喽啰们立时将几个四方会大小头目领入七街某个支道中的小室,奉上酒菜,卫靖陪著这几个土匪头子吃喝,交谈过几句话,问出这批潜下地底的四方会人马有千余名之多,他正想探问更多情报,几个土匪头头便已摇摇欲坠,一个个躺倒,原来卫靖出房从地城堂帮众手中接过酒瓶时,趁机掺入大量迷药进酒里,他药下得甚重,便连那巨人头头也在两杯酒后,眼睛一瞪,便倒下了。 卫靖独自吃饱,出了这室,招来几个地城堂帮众说:“找些力气大的伙伴带著板车和扫把上第五支道干活,别忘了多弄些臭草来。” 地城堂帮众不解地问:“怎地今儿个又宰了一批人吗?” “哼哼。”卫靖神秘地笑了笑,说:“想骗过咱们驼爷,可没那么容易,我忙了一早上,清去一批内鬼,不算什么,你们可得张亮眼睛,飞雪山庄已有人马渗入咱们这儿。” 卫靖冷冷地说,瞧了瞧手臂上的伤,装出一副凶狠样子,在几个地城堂帮众脸上扫来扫去,他脸上戴著黑皮面罩,更添几分神秘,有个地城堂帮众让卫靖盯得久了,吓得连连摇手说:“不……不,我可不是内鬼。” “我可没说你是。”卫靖哈哈一笑,大声说:“快照我的话办事!还有,里头那些朋友们大概是累坏了,才这几瓶酒便醉得东倒西歪,驼爷还要有事吩咐啊,这下可麻烦了,待会一齐将他们带来第五支道,别忘了弄些热茶。” “是!”附近几条支道一干地城堂帮众又忙了起来,将一批四方会土匪头子运进第五支道,又自第五支道中运出数十具死尸,他们自是觉得奇怪怎地“内鬼”竟全在第五支道,且当中有不少是神武堂的家伙,卫靖这样解释:“不将这些家伙聚在一起,如何能够一网打尽呢?” 这些喽啰们虽然无法理解这逻辑不通的解释,但元长老组这地城堂时,本便为了能够全盘掌控,而没有设立主副堂主,一干喽啰们如同散沙,没有能人领导,只是跟著各自的小头目干些巡逻、把守等苦力差事,此时即便是满腹疑问,也再无进一步的动作,只当神武堂行事作风一向出人意料之外。 卫靖心中已有打算,他知道此时自己倒不能急著离开地底,反倒得尽力拖住这千余名土匪,使他们无法进犯大扬府。但他还得将这消息报出,左思右想,招来两个地城堂帮众,吩咐:“你们去十六支道的厕所里给我拉一个人。” 那两个地城堂帮众不解这“神武堂大人”又要干什么事,却还是照著卫靖的指示,来到了十六支道的厕所中,将那个还躺在洞穴里,动弹不得、奄奄一息的小二给架了出来,二人见他没穿著地城堂衣衫,只当他是内鬼,不由分说便狂揍他一顿,将只剩一口气的小二带给卫靖。 “好样的,我有要你们打他吗?”卫靖见到小二翻著白眼的模样,气得破口大骂,几个地城堂众吓得赶紧替小二松绑,将他带入其他支道中敷药喂水、奉上饭菜。 卫靖本想拐这小二替他将消息带出地底,但见他在洞穴里饿了三天,又让其他帮众狂殴一顿,此时连筷子都拿不住了。卫靖莫可奈何、心中烦闷,回到第五支道中不停踱步。 “卫堂主好本事,竟能收服这么一大批家伙。”一个声音自卫靖身后响起,将卫靖吓得弹跳起来,转身一见是个陌生汉子,不由得伏低身子备战,只当是元长老领著神武堂亲临了。 “是我啦。”那瘦高汉子嘿嘿一笑,揭开脸上假皮,原来是娄牧。 “你怎么来到这儿的,你来干啥?”卫靖左右看看,此时第五支道已经无人,也不再担心让人发现。 娄牧说:“庄主担心你一人在这地底出了岔子,要我来探探,庄主已经行动多日,成果丰硕,也想知道你在这儿干了些啥事。” “是吗?”卫靖啧啧几声,挺起胸膛,得意地说:“我敢说我这成果比你们庄主大得多了。”跟著便将四方会遁潜地底准备攻打大扬府的计画,以及迷倒了一批四方会头目的事儿说出。 娄牧连连点头,说:“这倒是大功一件,卫堂主等于以一人之力,控制了地城堂与四方会。” 跟著娄牧也将他如何混入地下来湖一事约略提过,他循著贝小路留下的记号,来到这第五支道,见到几间大室遍地陈尸,又在驼神居室中见到瘫软的驼神,可是大惊,他见驼神负伤,本要趁机杀了,但上前一探,发现驼神除了身上伤势外,还有身中自家迷药的迹象,他想驼神伤势有人照料,却又以迷药控制,或许卫靖另有计画,便没杀驼神,又在第五支道摸索一番,才等到了卫靖。 “地下来湖的出入口有人把守,你是如何进来?难不能也是说要下来采臭草?”卫靖追问。 “前天晚上,咱飞雪山庄已经接管了某个出入口,现在咱们要进要出,闯天门可管不著。”娄牧这么说,卫靖登时明白,定是飞雪山庄趁著黑夜,将某个出入口地城堂帮众全灭了,易容后换上守备帮众衣装,等于接管了那个出入口。 “庄主说你有什么消息,便想办法报上那出入口,咱们的人会替你将消息带出。”娄牧将那出入口的位置说了,跟著又将贝小路在地上的行动告诉卫靖。 卫靖可也听得吒舌不已,连连说:“好家伙,这下大扬府应当是安全了。” 跟著他又向娄牧提出了几个要求,娄牧答应后迅速地离去。 到了隔日,一批人浩浩荡荡自那让飞雪山庄接管的出入口下来,人人穿著地城堂衣服,个个模样嚣张跋扈,一干上前挡路的地城堂守卫都让这批家伙的气势吓著,只得领著他们来到第五支道。 “报……报告神武堂大人,有批伙伴说是您和驼爷的亲兵,这个……咱们也不知是或不是,只得等你发落。”一个小头目急急地说。 “真有效率!”卫靖眼睛一亮,拍了拍那前来通报的小头目说:“你干得好,驼爷高兴,定要升你啦!快将人带来,别忘了整备酒菜。” 245章 伏地城6 这小头目听卫靖这么说,乐不可支,连忙吩咐将来人带上,且备妥了酒菜恭迎。 “哈哈!”那批人一见到卫靖,都露出诡谲笑容,当中一个沈不住气的,大笑数声,便要冲来,还嚷嚷著:“小卫,你真行——” 他还没喊完,便让其他家伙一把抓住,按住了嘴。 “驼爷新招募的一批好手,特地下来抓内鬼的,你可别声张,大功告成,你便是地城堂堂主。”卫靖斜眼看了看那吃惊的地城堂小头目,只见他脸色登时涨红,连连点头向走来的一批人鞠躬。 “别和其他人说,要是走漏了消息,啧啧——”卫靖冷冷看了这小头目一眼,伸手在他后颈上轻轻斩了斩。 “是!是是是!”小头目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赶紧离去,让卫靖与这批前来抓内鬼的好手“商量大事”。 这批家伙脸上都带著假人皮,卫靖领著他们入桌吃菜,指著方才那出声喊他的家伙说:“水半天——你一开口我就认出你了!” “张大妈、老许、张三龙、虎哥、陈块、王道士、余二腿——”卫靖一一点名,和这些老朋友举杯互撞,哈哈笑著。 原来卫靖在地底只有一人行事之间不免捉襟见肘,便要娄牧替他招来这些伙伴,其中张大妈、老许、水半天、余二腿等本便长年居住地下来湖,对这地底再熟悉不过,行事之余便也方便许多。 卫靖花费一番功夫,将他如何混进这儿、如何伏在床下见驼神大战二位副堂主、如何押著驼神号令地城堂众,一直到昨日迷昏了数个四方会大小头目等事,一五一十地道来。 “小卫呀,你要咱们下来干些啥事?”水半天急急地问,忍不住将脸上假人皮揭开透气。 “我要将这儿还给底下原先那些住民,将闯天门赶回地上,将四方会灭了。”卫靖哼哼地说:“第一步,就是接管地城堂,地城堂这些家伙是八长老从各个分支杂部召集而来的杂鱼,毫无向心力,我会安排你们做个小头目,将这批杂鱼统领起来,齐心对付老不死。” 卫靖取出了数个他自行仿制的阶级名牌,上头是卫靖替大伙儿取的代号,头衔比寻常小头目还大上许多,他将这些阶级令牌分发给众人,说:“你们在这儿别叫我名字,叫我‘神武堂大哥’好了。” 大伙儿哈哈一笑,说:“原来‘神武堂’也是个人名啊?” 神武堂在闯天门中地位虽高,实际上却只是帮主的贴身侍卫、看门保镖。 地城堂众们大都本也是干著“侍卫”性质的工作,不好同以“侍卫”这等听来不够高级的称谓来称呼卫靖。 便以“神武堂”三字作为开头,后头接著“大爷”、“大哥”、“大人”之类的称号。 “你这小子毛还没长齐,要老子喊你大哥呀!”虎哥、张三龙等纷纷抗议。 “等灭了土匪,生擒老不死,要我叫你们爷爷都行,高兴了吧,龙爷爷、虎爷爷!”卫靖嘿嘿笑著说。 “土匪在哪儿?”张三龙摩拳擦掌,说:“走吧,开打啦。” “跟我来吧。”卫靖露出神秘笑容,领著一干人出了七街第五支道,往第十二街赶去,十二街狭长而曲折,只见一批一批的土匪也正提著身上行囊包裹,大呼小叫地进入十二街,有些还嚷嚷著:“换新环境啦!” 原来这批四方会的家伙数日下来,数条街已让他们住得肮脏不堪,墙角满是便溺秽物,他们的头头让卫靖囚在五号支道,没了约束,底下品行不好的小土匪们自然便时常生事,与看守的地城堂帮众时有冲突摩擦。 卫靖因而灵机一动,清空了狭长且弯拐曲折的十二街,将十二街中各个支道空室整理洁净,备好餐食美酒,派遣地城堂众,将一批一批的四方会土匪,全领进了新的藏身地点。 这些土匪一听有新地方住,还有美酒可喝,高高兴兴地鱼贯进入,有些土匪们自个儿争闹起来,都要抢那些更加宽敞的小室居住。 “喂,这儿没有草啊,那个啥草不是用来调节气味的吗,怎地没见到草?”一些土匪嚷嚷了起来,他们在地底多时,也知道这臭草功用。 “各位大哥,这不是来了吗!”一批地城堂帮众拉著一车一车的臭草盆栽进入十二街,四处摆放。 “哇,那些臭草生得真茂盛,可是上等极品啊。”“这可便宜了他们呐。”老许、水半天等忿忿不平地骂,他们可是剿匪老将,见到卫靖这般服侍这些家伙,可是大大不满。 “这些臭草漂亮是漂亮。”卫靖顿了顿才说:“不过没有根。” “没有根?”老许怔了怔,说:“没根的臭草,一晚上就死了。” “是啊。”卫靖见到所有的土匪都进了十二街中,又见到地城堂众将所有无根臭草都摆放进去,指了指十二街中的油灯,问:“四匙灯油,可以燃多久?” “个把个时辰吧,入夜之后,灯便要熄了。”老许答。 “这十二街是地下来湖最弯曲复杂的街,每条支道交错凌乱,他们现在觉得新鲜热闹、干净舒适、有牛肉美酒、有新鲜臭草……”卫靖笑著说:“但是再过不久,所有的灯一熄,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混乱曲折的十二街里,如何能找著出口?” “怎么会找不著?摸著墙走,还是找得著吧。”水半天不服。 “不,绝对找不著。”卫靖胸有成竹地说,转身来到一旁一间小室,推开门,大伙儿凑去一看,里头是一担担的土砖、数缸混泥,另一间房里却是一柱柱木桩、上百只厚重沙包。 老许、水半天互视一眼,有些吃惊:“啊!你想要将街封了。” ...... 一干地城堂喽啰推著空板车出来,来到卫靖这儿报告:“所有的酒都送进去了。” 卫靖点点头问:“他们喝得开心吧。”那些喽啰面有忿色地说:“咱们将全部的酒、十天份的切牛肉一次送给了他们,那些家伙当然开心极了。” “开心就好。”卫靖又问:“油灯情形如何?” 喽啰们回答:“有几盏灯快熄了,不过没人注意到。” “行了,动手!”卫靖一声令下,数批地城堂帮众拉著板车赶来,板车上载著三大张长形木板,木板其中一面涂著厚泥,外观看去便如同四周土墙一般。 更多的地城堂堂众一拥而上,互相使了个眼色,几声吆喝,将这三大块木板立起拼合,瞬间将十二街的街口给封了。 卫靖在差人整备十二街时,故意将离街口较近的一段弯拐上的十数间小室的门窗都封上泥,土匪们来到这十二街,以为近街口这一小段拐道没有房间,便往更深处找。 千余名土匪散落在十二街各个分支小道中喝酒吃肉,便是没人在离街口这段弯拐处逗留,一干地成堂众立起这三块大木板挡住街口只是一瞬间的事,便没让四方会的人发现。 大伙儿按著木板,一旁有人抬著木条压上木板,将三块大木板钉成一整面。 后头一批地城堂众将一担担土砖、混泥运出,迅速将土砖紧靠著木板一一堆排叠起,逐层涂上混泥。 246章 肉粥1 这街口不过是八尺高、八尺宽,众人齐力,一下子便叠起两层砖墙,后头紧运来的是一车车的沙包和木桩,几个地城堂小头目吆喝指挥著,将沙包、木桩紧实挡著两层砖墙,跟著用剩余的混泥将街口边缘与木板、土砖的缝隙全封了。 老许、水半天等贴在街口边缘的墙面上听,一时也听不出声音,只是说:“那干家伙可要遭殃了。” 陈块见十二街口封得如此厚实,不由得打了个颤,说:“这手段会不会太狠了些。” 张大妈哼了一声说:“对付土匪,如此算是仁慈的了。” “这干家伙在来湖市南边肆虐这么些天,这般死去算是便宜了他们。”老许应和著说。水半天更是连连拍著腰间细剑:“这方法不好,应当让我进去杀尽他们!” 张大妈等昔日恶战土匪时,见过不少穷凶极恶的土匪们干下的凶残恶事,此时一点也不同情这些即将进退无路的土匪们。 “这么封个三、四天,里头的家伙应该便爬不起来了。”卫靖盘算著,又调派了数个小头目,领著数批地城堂帮众轮流守著。 一干地城堂帮众虽然奇怪这批本来应当站在同一边的土匪怎地一下子又成了敌人,但这么些天让卫靖调度指挥,对卫靖此时的决定也未多加疑心,只当驼神、长老们如此行事,必定有其用意。 毕竟这么些日子下来,连同门无双堂都残杀了,现在多杀一批喝他们酒、吃他们肉的土匪,也没什么了。 大伙儿纷纷静下,依稀听见了这厚实挡墙那一端,隐隐透出的惊慌叫嚷声。 “怎地一下子灯全灭啦?” “出去、出去……” “妈的,推什么推!” “是死路啊,走错了,回头、回头!” ……… “卫家已经动身出发!”一个黄衣帮众急急奔入长廊室外,报上消息。 房门推开,元长老脸上喜色满溢,吩咐:“立即带人去截,将人领往长鹤楼暂居,等我吩咐。” “是!”那黄衣帮众立时领命行动。 元长老连连搓著手,掩不住兴奋神情,不停在长廊中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李靡果然不在大扬府,好!但……” 元长老若有所思,他经过长廊,来到一间小房,房外有两个卫士把守,他向房内探视,见卫文静静坐在里头,举著一柄锐剑翻动检视,便推门进去,微笑地说:“卫副堂主,你大可放心,元某有信心明日便能平定乱匪,你三兄弟很快就要能团聚了,届时剑堂堂主非你莫属。” 卫文淡淡说著:“我两个哥哥都胜于我,卫某可不敢觊觎什么堂主之位。” 元长老手一扬,朗笑著说:“卫先生过谦了,元某老归老,一双眼睛识人倒是准确,卫先生技艺精湛、举止谦和,大有乃父之风,我闯天门时逢用人之际,能得卫先生之力相助,可是大有助益,这可是整个来湖百姓的福气呀。” 卫文没有答话,而是将手中锐剑插入柄中,双手奉给元长老,说:“剑已造好,但要留心,此剑材质虽是陨铁,但剑身造有装饰龙纹,且此剑本为装饰用的轻薄佩剑,若是与重剑劈砍碰撞,难免损伤。” “好、好!”元长老拔出半截长剑,只觉得银光扑面,剑上龙纹闪耀不已,连声称赞,又问:“若是用来斩下一两个人头,应当可以吧。” 卫文没有回答,转身整理桌上造剑工具。 元长老转身出房,步离那房甚远,这才露出不悦神态,连连回头,低声咒骂:“乡下匹夫,不识抬举……我瞧你不像你两个哥哥有财有势,想拉拔你一把,架子倒是不小,哼哼,就别让我擒住你那顽劣儿子,到时候你不答应也不行……” 元长老碎碎骂著,此时他几乎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闯天门帮主,言行之间不是“放眼来湖市”就是“我闯天门”。 元长老经过了长明居的雅致小院,来到了正厅,一干神武堂侍卫,及若干帮众皆已群聚在此,长明居是李靡在来湖各地的行宫别馆之一,这儿离大扬府、闯天门总坛皆有半天马车车程的距离。 “尚未探得帮主消息。”莲花堂副堂主一见元长老,便上前禀报。 这莲花堂是元长老不久前临时组成的堂口,堂众成员大都是原本总坛之中诸多不起眼的小堂口,元长老将之打散重组,欲在短期之间能集结一支自己的亲兵。 此时他听这莲花堂副堂主通报,便挥了挥手说:“不碍事。” “通知钟副堂主,即刻动身,明日正午前便要到大扬府,届时一切动静都以我马首是瞻。”元长老向一名帮众吩咐,那帮众领命启程。 “想办法通报另外两人,不论有无夺得实权,明日尽速赶赴大扬府救援,能带多少人便带多少人。”元长老又吩咐,这几天来他得到了钟至友的回传通报,说是已经顺利接管了鲁雄位置,堂中弟兄都心服口服。 然则何闻、姜又常两路人马却迟迟没有回报,元长老派出的探子只探得这两路人马乱成一团,显然何闻、姜又常虽拿了接任旨令,却无法服众,迟迟不能号令旗下帮众办事。 元长老却是不知,何闻、姜又常根本没活著离开地下来湖,无双堂成员本便素质奇劣,没了秦孟先、满全利这等能手带领,自是乱成一片。 元长老坐上正厅大椅,挥了挥手说:“各位先行歇息,明日咱们便开往大扬府,拨乱反正,讨伐逆贼。” 元长老这么说完,莲花堂副堂主、豹子堂唐铁等纷纷离去,那唐铁在大方楼一战时重伤败逃,退回总坛后又随著元长老来到这儿,他心中对卫靖、杨仇飞等恨之入骨。 只当卫靖、杨仇飞等勾结飞雪山庄,连同土匪围攻大方楼,杀死了他的哥哥、爹爹,却不知道大方楼一战时那些土匪,实则是八长老安排的,更不知元长老还残害其他长老。 那两个残疾长老其中一个,在大方楼一战后不久便虚竭身亡,余下一个,也在地底烈斗那天丧生。 元长老独自坐了一会儿,后堂才有一人缓缓步出,是周彰,元长老说:“派人通知驼神、铁爪帮、四方会等可以行动了,明日午后便要抵达大扬府,就说帮主李靡藏身观水阁中,要他们集结全力攻打观水阁。” 周彰微微一笑说:“妙,待他们过桥,便断他们后路,如此便能轻易地完成这剿匪大业。” 元长老点点头,又说:“记得,要那铁爪帮自子午大道进军时,沿途放火;要那四方会自地下来湖杀出时,随意杀人,乱闯民居。” “大扬府一战功成之后,闯天门还得救灾灭火、搜捕恶匪、助百姓重建家园。这民心,便这么抓在手上了。”元鸯笑得眯起了眼。 “长老果真高明。”周彰拱手称赞。 “无双堂周堂主。”元长老微微一笑,看看身后左右神武堂侍卫,对周彰说:“这儿没有外人,咱们彼此之间,便以真实身份互称吧。” “是。”周彰点点头,对著元长老行了个闯天门下属面见上司的礼数,朗声说:“元帮主。” 元长老笑得更畅快了。 “小卫,外头天鹰盟的人要见驼神。”老许低声呼唤卫靖。 卫靖本来伏在桌上玩著八手,听了这消息,赶紧赶到第五支道口,只见到两个天鹰盟帮众一身劲装,满额大汗,像是急急赶来。 卫靖试探地问:“长老有何吩咐?” 两个天鹰盟帮众互视一眼,说:“咱们得亲口和驼神交代。” “那好,让我进去通报一声。”卫靖转身走远,回到了驼神居所,将驼神扶正,静默半晌后开口:“驼老爷子,你考虑得如何?” 247章 肉粥2 驼神垂著头不说话,卫靖又说:“现在天鹰盟来了两个人,应当是老不死有事要交代,你若是与我合作,我担保你往后生活无虞,起居有人照料,但若你不配合,我只好让那两个帮众将你带还给老不死,老不死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你已成废人,他杀你灭口是你福气,倘若他气愤你坏了他的大事,用对付两个长老的法子对付你,哼哼……你应当没忘记他们眼瞎口哑的模样吧。” 驼神这才抬起了头,茫茫然地看著卫靖,问:“孩子……你说话可算话?” “你自个想想……”卫靖嘿嘿笑著说:“你受擒后,我可有打你一拳?我替你换药、喂你吃饭喝水,咱们合作成功,我替你雇个老佣,伺候你下半辈子,若是你回元长老身边,他可有这么好心伺候你?” 驼神闭上眼,点了点头。 卫靖拍了拍驼神肩头,将他搬扶上椅子,调整坐姿,跟著出了房,来到支道口,将那两个天鹰盟帮众领了进来。 “元帮主有何吩咐?”驼神不等卫靖示意,便主动开口。 两个天鹰盟帮众答:“元帮主有令,入夜后准备行动,天一亮便放四方会四面杀出,沿途劫掠残杀,午后集结至大扬府,全力攻打观水阁。帮主要你随著四方会同行,紧跟在四方会头头韩野身旁,待观水阁青烟升起,一刀剿了韩野脑袋,届时观水阁中伏兵杀出,栖武楼、听风轩、梨华院等伏兵尽出,里、中、外三面齐攻,一口气将土匪杀灭。” “知道了。”驼神点点头。 天鹰盟帮众又交代了些琐事,多半是元长老提醒如何诱导四方会的言谈技巧,驼神静静地听,天鹰盟交代完毕,在卫靖的护送之下离去。 “驼老爷子,你配合得好极了。”卫靖回来后,见到驼神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赶紧将他扶上床,却见到驼神满面湿濡,竟是在流泪,便取了布替他擦脸。 “嘿嘿……还要我一刀斩下韩野脑袋……”驼神泪流不止,呢喃说著:“以前是易如反掌,现在……连下椅子爬上床都办不到啦,哈哈……” “……”卫靖听驼神说完,再替他拭了泪,淡淡地说:“别埋怨了,你这一生中斩断的手脚可没少过,已经不吃亏啦。” 卫靖步出驼神居室,将门带上,召集了大伙儿,将元长老明日行动一事公布,同时带著张大妈、水半天、老许等要按照计画去挖掘十二街了,今晚是当日封街后的第四天,里头的土匪没有食物、没有饮水、没有光线、没有新鲜空气,想来已经倒得差不多了。 卫靖交代了负责把守第五支道的陈块等人一些琐事,便与老许、水半天、张大妈以及一干地城堂喽啰们前往十二街。 一行人走了半晌,来到了十二街口,卫靖看著那封死的街口,一时间思绪纷杂,觉得胸口像是哽了什么东西一般。 水半天迫不及待地来到那沙包堆前,噫噫呀呀地叫著,抽出细剑,拍打著沙包土墙,嚷嚷著:“快拆了这些挡路东西,让我去瞧瞧,看看哪个还没死的,我定要补上三剑……” 水半天、老许等剿匪老将本便对土匪深恶痛绝,他们在大扬府上听雷南讲述四方会在来湖市南烧杀劫掠的恶行事迹,早憋得满腹怒火,此时自是一点也不同情这些家伙。 “若是发现活口,晚点再杀,还得用他们来破老不死的诡计。”卫靖挥了挥手,几个地城堂帮众前来,将一个个沙包扛开、将砖墙捶倒、将隔挡木板拆下。 那阴暗的长道中,恶臭扑鼻漫出。 卫靖等人都退了几步,后头地城堂众推来一辆辆板车,车上全载著一盆盆的新鲜臭草。 另有一批堂众持著几盏油灯和一罐罐灯油,鱼贯而入,替那些熄灭了的油灯加进灯油后点燃。 大伙儿缓缓推进,果然可见甬道之中倒成一片,尸横遍地,四处探找之下,却也找出不少活口,一批一批的地城堂帮众涌入,将死尸和生者分开。 粗略估算,千余名四方会土匪中,死了七百多人,另有三百余人奄奄一息,多半是因为这长道宽阔,三日还不足以将人尽数闷毙,死去的那些人,也有不少是慌乱之中推挤践踏而亡。 卫靖觉得心中激荡,一阵晕眩,扶著墙干呕了一阵,吐出一些酸水。 张大妈拍了拍老许,说:“你扶小卫……神武堂大爷出去好了,这儿让咱们来便行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卫靖虽然叮嘱老许等在这儿要叫他“神武堂大哥”但大伙儿说得惯了,也时常说溜嘴,地城堂喽啰们听在耳里,并不怎么在意。 他们倒是还记得卫靖曾说过张大妈等人都是长老亲自指派来地城堂捉拿内鬼的好手,本便是假扮的地城堂众,偶而说溜嘴的动作,倒显得真实自然。 老许将卫靖扶出了十二街,瞧他脸色难看,知道这封街之计虽然大妙,但他年纪甚轻,见到自己一个计谋杀了这么多人,难免闷闷不乐。 “这干家伙在来湖市南的作为你也听雷员外说过,他们是死有余辜,倘若不是你在这地底搅和了这些时日,要是放他们到了地上,市民百姓们所受的苦,可是这干土匪的百倍不止。”老许一面说,一面牵著卫靖返回第五支道。 卫靖点点头,说:“老许,我明白。” .......... “咦?”陈块晃了晃迷药罐子,里头的粉末已经光了,他在小包中翻找一番,其余迷药也已用尽,他摊了摊手,说:“药没了。” “这儿还有一些吗?”张三龙倚著墙,转头看到小柜上还有一些小瓶、小罐,揭开一看,也是些粉末,有些发出刺鼻味,随手取了一只颜色相近的小罐抛给陈块。 陈块快手接著那小罐,揭开盖子,一一洒进木桌餐盘上数只大碗里盛著的肉粥中,随意搅了搅,跟著端出房,交给一个地城堂喽啰,说:“行了,拿去喂吧,一人一碗,谁都不可少,哪个不吃的就和我说,我用拳头喂他吃。” 那喽啰点点头,端过摆著数只大碗的餐盘,来到五号支道中那囚著四方会一干土匪头头的小室里,里头数个恶匪身上给紧缚捆绑,个个竖目狰狞。 他们一见这喽啰走来,便叫骂起来,但他们身上还有著些许迷药效力,此时语气孱弱,那巨人头头韩野愤恨地说:“你们将咱们绑了这么些天,打的是什么主意?这是驼神的意思?还是那天鹰盟周彰的意思?” 那喽啰听这土匪头目直呼驼神的名讳,顺手甩了韩野几巴掌,跟著端起一只碗,捏著韩野鼻子,灌他喝粥。这数日来每日早晚卫靖都会差人喂他们喝下掺有迷药的肉粥,以防他们脱逃。 几个土匪被押著灌饮肉粥,呛得连连咳嗽,待他们吃完肉粥,数个地城堂堂众挤来,将他们一一架起,押出小室,带往厕所。卫靖倒是贴心,每日早中晚都要地城堂喽啰押著他们去厕所排泄,以免将小室拉得一地屎尿。 这干土匪沿路低著头走,突然有人咦了一声,跟著其余土匪也纷纷抬头互视,像是发生了什么怪事一般,地城堂众便以刀柄拍打他们的身子,斥骂:“叫什么鬼!” 248章 肉粥3 六个土匪头子给押进厕所,两个地城堂喽啰嫌恶地帮他们解开裤子,让他们蹲成一排,这才退到门外,持著兵刃守著。 “力气恢复了……”那高大耳细声呢喃。 “先别作声,慢慢拉。”韩野人高马大,蹲著都到常人胸口,此时他大大撒了一泡尿,几个土匪都撒完了尿,却不起身,故意拖延时间,只盼身上力气恢复更多。 “怎么那么慢,难不成又在拉屎?”地城堂喽啰不耐地喊。 “是啊,咱们屎多,不行吗?”高大耳回嘴叫骂。 “啊呀!”地城堂喽啰听这干土匪还敢顶嘴,可十分稀奇,大步走入,提起脚便往高大耳背上踹去,还骂著:“填饱肚子便嚣张啦!” 哗啦一声,韩野拔地站起,一掌劈在这喽啰颈上,将这喽啰劈得晕死。 韩野个头高大,力气也大,恢复了力气后很快便挣断双手绳子。 “啊呀,不得了啦!”厕外看守的地城堂喽啰们骚动起来,有两个胆子大的抄著刀冲进厕所,让韩野一拳一个打倒在地,韩野拾得了刀,替其他土匪割断了绳子,大伙儿穿起裤子,酥活筋骨,出了厕所,四顾张望。 “杀出去找弟兄,找回弟兄将这地方翻了过来!”韩野咆哮一声,将手上佩刀抛给了苏禹,韩野天生力大,这刀对他而言太轻了,用不顺手。 “什么事!”远处的陈块、张三龙等听了骚动赶来,见到韩野六人竟挣脱了绳索,可是大惊失色。陈块尖叫:“姓张的,我就说你扔给我那罐不是迷药,是解药啊!” 原来他俩人让地城堂众将肉粥送出后,又稍稍研究了那只药罐子,见到上头写著“醒”字,又看看之前几只迷药罐子上头可是“睡”、“迷”等字。 陈块隐隐觉得不妙,张三龙却是嘴硬强辩,二人争了一会儿,听见外头骚动,可是著急不已。 “醒了又如何,你还怕他们逃得出去吗?”张三龙哼地一声拔腿追来,陈块也跟在后头。 土匪们见张三龙就要追上,便转身应战,两个土匪小头目一个持刀、一个赤手,持刀那家伙大步一跨,作势要斩。 “喝——”张三龙飞身跃起,一记旋腿将刀踢飞,空中回身再一脚,正中那土匪心口。张三龙人尚未落地,身子又旋了半圈,再出一脚,将那赤手土匪也蹬退甚远。 这连环三脚一气呵成,瞬间踢倒两个土匪。看得追在后头的陈块大声叫好:“有一套,可惜没法子多踢倒一人。” “谁说的!”张三龙吆喝一声,快腿再起,这次踢向高大耳颈子,高大耳抬手硬挡,扛下这脚,身子低冲突撞,撞进张三龙怀里,推著他压向土墙。 “哇!”张三龙让高大耳撞得气闷疼痛,眼看后背就要撞上土墙,连忙一脚后抵,撑在墙上,身子打横,奋力一旋,本来抵在墙上那脚,如同鞭子一般,劈在高大耳肩上,将他劈倒在地。 “好啊,你这一双腿越来越厉害了。”陈块拍手叫著。 那让张三龙劈倒在地的高大耳却立时站起身来,怒眼瞪得像是要突出眼眶一般,挥拳打在张三龙胸口。 “妈的!”张三龙捂著胸口,回旋一脚又踢在高大耳脸上,这次却没踢倒他,只将他踢得吐了几口血。张三龙怪叫著:“这家伙不怕打!” 高大耳又出两拳,但招势拙劣,都给轻易格开,张三龙又出三腿,将他踢撞上墙,他却还是不倒,瞪著怒眼又迫上来。 “让我来——”陈块飞扑钩住了高大耳颈子,绕至他身后,一膝顶在他腿弯上,将他压得跪下,双臂扣住他颈子,猛然施力。 “你打前锋,我去救大耳。”韩野这么吩咐,苏禹便持著佩刀,要去对付便一边围上来的地城堂众,韩野则是转身走向张三龙等。 “哇——”陈块尖声一叫,那高大耳让陈块勒住,气窒闷苦,咬著牙硬低头,在猛然向后撞,撞得陈块鼻血直流。 张三龙吆喝一声,一脚挺出,直直蹬中高大耳心窝,将他踢退好几步,高大耳这次终于摇摇欲坠,接连呕出好几口血。 韩野按了按高大耳肩膀,大步走向张三龙,张三龙人高腿长,但此时站在韩野身前,如同少年与成人一般,他噫呀几声,飞身蹦起,踩在身旁土墙上借力一踏,飞腿一脚踢在韩野脸上。 韩野料不到张三龙腿功这么好,向一侧倒撞,撞在土墙上,他抹了抹嘴角,重新站定身子,左手抬起挡下张三龙的一记追击侧踢,右拳挥出,这拳击范围竟和张三龙踢腿范围相差不了多少,一拳击在张三龙腰上,将他打倒在地。 张三龙也呕出血来,他只想这土匪头头人高马大,却忘了他上身加上臂长,扭腰一拳可以打出甚远,且臂力甚大,比张三龙踢腿还重。 “小心!”陈块拉住张三龙双肩,猛地将他向后拖拉,这才让张三龙避过韩野追击的那一重踏。 “多事!”张三龙弹起身子,推开陈块,上前连环数脚,韩野小腹、手臂、大腿连连中脚,突然回扫一记低踢,韩野拳击范围甚广,脚踢范围自是更广,张三龙向后疾退,左腿仍然让这低踢扫中,又给扫倒在地。 “和以前一样!”一个人影从张三龙、陈块身后窜起,在空中直挺一脚,踹在韩野胸口,将韩野踢退一步,是余二腿来了。 余二腿哈哈一声,回头看著张三龙,说:“和以前一样,招势漂亮,但力道不够。” “放屁——”张三龙愤怒一吼,快腿连连踢出,余二腿紧跟在后,左右夹击韩野,韩野长拳乱舞,挡下了这脚却避不开下一脚,让余二腿、张三龙两人四条腿踢得不住后退,但他也能趁乱之中还击几拳。 韩野愤啸一声,身子猛仰,脑袋直冲,轰隆撞向余二腿,余二腿猛地抬手硬格,却仍然让这记头锤撞得扑倒在地。 韩野弯腰扬臂要捶打扑地的余二腿,突地背后一紧,让一股怪力抱著,情急间无法应变,身子让那怪力抬得拔地而起,后脑轰隆撞上甬道顶端。 “哗——这家伙这么高啊!”那擒抱韩野的是虎哥,虎哥本早早入睡,睡梦中让这阵吵闹声惊醒,这才迟迟杀出,他使出摔角杀招,本欲给韩野来个一记仰摔,但韩野太高,后脑砸上了甬道顶端,这摔势便减弱几分。 韩野后脑受此重击,眼冒金星,颈子让虎哥紧紧勒住,众人一拥而上,将韩野压倒在地。 另一边王道士持剑斗苏禹,刀剑相交数十招后,王道士一剑削过苏禹左膝,跟著乘胜追击,又一剑刺中苏禹手腕,这才将他佩刀击落,地城堂喽啰们一拥而上,将这批脱逃土匪头头又制服下。 “这家伙力气不输给樊军,得将他捆得和粽子一样才行!”陈块叫著,指挥著地城堂众将韩野五花大绑,足足用了五捆麻绳,单单只绑著韩野一人,当真将这巨人头目绑得动弹不得。 “怎么了,发生啥事?”卫靖和老许回到了第五支道,见到里头混乱一片,赶忙奔来关切,卫靖得知了情形,见到韩野们已经受缚,便也不以为意,说:“这次绑紧点,也别放他们拉屎了,就让他们拉在裤子上吧,明儿个让老不死来替他们擦屁股。” 249章 兵一百1 张三龙等听卫靖这么说,都是一阵叫好,一干地城堂帮众倒还搞不清楚卫靖口中的老不死到底是指谁,见这些高等头目叫好,也跟著欢呼,一下子甬道之中欢声雷动,一声声地呐喊:“臭屁股留给老不死擦!” 卫靖见这批地城堂众跟著自己一齐叫喊,只觉得痛快极了,他索性大喊:“你们知道我口中的老不死是在说谁?” 堂众们一齐摇头,纷纷问:“谁?”“是谁?” 卫靖双手插腰,深深吸气,朗声大喝:“他名叫元鸯、装神弄鬼、盗世欺名!明儿个驼爷便要与我领著大伙儿去摘下他的脑袋!” 地城堂众们一声呼啸,齐声呐喊:“砍元鸯脑袋、砍元鸯脑袋!” 大伙儿呼叫完了,这才互相问:“谁是元鸯?” 有些堂众听过元长老名讳的,此时可是惊愕地身子发僵,喃喃地说:“元鸯……可是那元长老?” “就是元长老,就是那个老不死!”卫靖大声一喝,他转头喊:“将驼爷带出,让大伙儿瞧瞧元鸯是如何逼害同门弟兄来著——” 他说完,神秘地扫视过堂众脸面,又说:“大伙儿难道都不觉得奇怪,这么些天,却不见驼爷露脸?” 一干地城堂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头还有更多受了通报,都说“神武堂大哥有话要对大家说”大伙儿你推我挤,只见到陈块架著一个老者走出房,正是驼神。 驼神脸色惨然,闭目半晌,缓缓地开口:“元长老吩咐,要我杀青眼儿,杀无双堂满全利、秦孟先、鲁雄,杀四方会韩野,助他登上帮主大位,他还要我……杀了诸位兄弟。” 驼神起初供出的那些人名,一干地城堂众尚不觉得稀奇,他们已经清理了大批无双堂众的尸身,早知道这屠杀惨事,也暗暗料到这当是长老们的夺权纷争。 但听得驼神最后那句,这才大惊失色。然则“杀了诸位兄弟”这话却是卫靖编造的谎话,故意要驼神这么说的。 此时卫靖便接下了驼神话头说:“正是如此!老不死元鸯自个儿想要作英雄、当帮主,不惜勾结土匪进犯来湖,还要拉著大伙儿陪他造孽、残杀同门,又担心事迹败露,在那突袭满全利、秦孟先那一天,元鸯同时有令,要咱们神武堂下手之后,暗中下毒,将地城堂上下也给剿灭,如此一来,世上知道无双堂副堂主惨死地底的人便少了许多。” 卫靖顿了顿,继续说著:“驼爷当下便拒绝这冷血旨令,咱们在大室中你打我、我打你,满全利和秦孟先自是不愿平白受死,长老派来的鹰爪走狗也不简单,驼爷腹背受敌,这才受了重伤,至今无法行动。长老还不罢休,方才又派了一批天鹰盟走狗,威逼恐吓,强逼驼爷就范,说是若不下手毒杀咱们自己兄弟,就要围住所有出口,将一桶桶油往地下灌,放火将咱们烤死。” “哗——” 一干地城堂众听了卫靖这番话,可是惊怒至极,都想这事倘若成真,一干地城堂帮众就算不被闷死,熏也给熏死了,就算熏不死,先前储备的粮食饮水,这些天来也都让四方会的家伙糟蹋光了。 若是元长老当真围住了地下来湖的出入口,那可大大不妙,一干地城堂众都对封街这事记忆犹新,这下子风水轮流转,可要轮到自己身上了。 “大家听好,元鸯那老不死的大批走狗,明日正午之前便要动手,我可不忍心杀自己兄弟,更不能坐以待毙,咱们今夜准备,明日一早,先下手为强,将元鸯那个老贼杀了——”卫靖高举双斧,大声吆喝。 “对——”“好可恶的老家伙。”一干地城堂众个个慷慨激昂,一声声的怒吼咆哮声在地底回荡。 ………… “妈妈、妈妈!”曲子燕急急奔著,总算找著了伏在庭院小歇的曲文瑛。 曲文瑛自从杨仇飞病倒后,一肩扛起了大扬府主事的重任,一面调度整队各路剿匪汉子们,一面防范敌人来袭,这么些时日下来,心力交瘁。此时她听见女儿急唤,赶紧起身,问:“什么事?” 曲子燕慌乱地说:“长老……长老来了!” 曲文瑛一惊,赶紧领著身旁几个月临堂众,火速赶往主厅。 一入主厅,只见到里头骚乱不已,数队闯天门帮众簇拥著元长老前往主厅长桌首席,大扬府中虽渐渐有“闯天门长老内斗、勾结土匪”之类的传言耳语私下流传。 但当时杨仇飞已病倒,曲文瑛为防大伙军心动摇,难以控制,同时顾虑著这终究是闯天门中一桩天大丑事,便也将这传言压下,只要大家静观其变,齐心抗匪。 此时大伙见到长老如此浩浩荡荡地前来,虽觉得惊奇,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勾结土匪”这事儿尚无证据,长老之间要如何内斗,似乎也与外人无关。 “各位英雄好汉,上次一别至今,也有一小段时日啦。”元长老虽然年迈,但此时声音却是异常宏亮,且微微发颤,与以往八长老给人沉稳低调的印象可是大不相同。 “只这么些天,闯天门乃至于整个来湖,当真是动荡得厉害呀。大伙应当略有耳闻剿匪群雄中藏有内奸一事,大方楼死战、大扬府遭袭,乃至于来湖市北、市南恶匪横行如此,全都因那内奸通风报信,里应外合所致。” 元长老神情渐渐激昂,突然又低下了头,长叹一声继续说:“大方楼一战,我等受了内奸串连恶匪四面围攻,八个同进同退几十年的生死兄弟,半数当夜丧命于恶匪之手,我和另外三个长老万幸逃过一劫,却也身负重伤,当下情况急迫,我等见内奸嚣张、恶匪势大,忧心慢了半步便要全军尽没,这才出奇不意地转移阵地,暗中行动,总算有了成果。我们查出内奸身份、截了土匪机密传信,市北那铁爪帮、市南的四方会暗中串连多日,约定今日大举作乱,直攻大扬府,届时与内奸来个里应外合,夺下大扬府、灭了英雄会。”元长老滔滔不绝地说,主厅宾客们听了这消息,个个面面相觑,骚乱起来。 “本来咱们已拟好数个突袭计画,欲一举攻破南北恶匪巢穴,奈何得知了这消息,只得暂停突袭计画,全军赶回大扬府,与诸位剿匪群豪同生共死、齐心抗匪……”元长老说到这里,捏紧了拳头,紧抿嘴巴,眼中含泪,语调哽咽。 宾客们当中一半鼓舞振奋,都说有元长老坐镇,必然能将土匪击退; 另一半宾客本来偏向杨仇飞,私下本也有些相信那“长老内斗、勾结土匪”的传言,但杨仇飞病倒多日,再也没现身露面,大伙儿心焦急切,渐渐灰心。 此时元长老盛大亲临,气势此消彼涨,大伙儿便也只好将先前那些传言耳语抛诸脑后了。 “元长老。”曲文瑛挤过了人群,高声问:“长老能逃脱大劫,是帮中至福,但现下其他长老呢?” 元长老皱起眉头,紧闭双眼,连连摇手,身子一个不稳,摇摇欲坠。 身旁周彰一把扶住了元长老,托著他坐下,向曲文瑛说:“王长老、郭长老、司马长老在大方楼一战当晚虽逃过一劫,但受伤甚重,几经奔波,身子支持不住,已先后去世。” 周彰说完,众宾客都啊了一声。 “你是哪位?”曲文瑛皱了皱眉,她性子本便耿直,大方楼一战后早已再不信任八长老,听了曲子燕转述这元长老残杀其他长老一事,更是视为帮中奇耻家丑,一想著这元鸯昔日面貌,便恨不得一剑刺死了他。 此时见他虽将这段经过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但心中却仍有诸多怀疑,语气间便无礼许多。 “在下无双堂副堂主,周飞虎。”周彰朗声说。 250章 兵一百2 “周飞虎?”“周飞虎不是神兵赛上那个比剑师父吗?”“是啊,记得他还过了第一轮,之后便没见著他了。”宾客们当中有些还对周彰先前参加神兵赛的模样略有印象,此时见他一下子成了无双堂副堂主,可十分惊讶。 “这位是接替无双堂马副堂主的新任副堂主。”元长老此时坐著,双手交握,抵著下颏,缓缓地说:“周副堂主在神兵赛上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马副堂主爱才,见他身手好,便网罗他入无双堂,望在剿匪之刻,能多取几个土匪脑袋。 大方楼一战中,马副堂主、豹子堂唐堂主为了护卫长老脱逃,双双战死,豹子堂堂主之位,便由其子唐铁接任,马副堂主之位,则由这周飞虎接任。” 经元长老这么一说,大伙儿也连连点头,都说:“是了,那无双堂的满全利也是在神兵会上表现突出,这才受到闯天门赏识升任高位的。” 曲文瑛还有满腹疑问,但宾客之中已有些对她怒目相视,说:“曲堂主该不会还相信那低级流言?” “八长老是闯天门三朝老臣,尽心尽忠人人皆知,我这外人都知道了。” “现下只剩元长老能带领大家,你便少说两句。” “曲副堂主,剑王呢?你将剑王藏到哪去儿了?” 曲文瑛怒视那质问宾客,高声说:“剑王染上重疾,一直在听风轩中养病。” 那宾客回嘴:“元长老也在养病,怎地便有人放出恶毒传言,说什么……唉呀,真是难以入耳。如此说来,剑王也养病多日,那是不是我也可以说剑王私下与人勾结,想干坏事啊!” “你说什么?”“剑王岂会干这事?”一干亲近杨仇飞的宾客忿忿喊起,朝著那说话宾客叫骂。 一时之间宾客们分成了两派,有人主张杨仇飞与元长老齐力领导大扬府,有人主张这剿匪共主理所当然是这身为闯天门总堂副堂主的元长老。 “不论如何,这等流言,定是从剑王那儿传出的不是吗?”宾客之中有人大喊:“剑王外孙,那猴堂堂主油嘴滑舌,李帮主尚在时,便见他腻著李帮主身边,成天大放厥词,剑王入主大扬府后,更见他动辄破口辱骂长老,现下可好了,剑王不见踪影,便连他外孙也不知去向,眼见土匪就要杀来啦,这对祖孙躲哪儿去啦?” “猴堂卫堂主地位与我平起平坐,他上哪去我哪里管得著?”曲文瑛恼怒地答。 又有宾客质问:“曲堂主,平时听风轩让月临堂守得警备森严,想见剑王一面都见不著,剑王在你心中俨然比李帮主还重要,月临堂如同成了剑王的亲卫堂口,整个怎地现在推得一干二净,又说是管不著了?” 曲文瑛让这话气得浑身发颤,厉声说:“我说的是卫堂主,剑王此时便在听风轩中,坦坦荡荡,有何可疑之处?” “诸位。”元长老站起身来,静默了半晌缓缓开口,宾客们都不再说话,只听他说:“昔日本门创帮帮主有两位同生共死的好友,人尽皆知,一位是已故的飞雪山庄贝绿庄主,一位便是剑王杨老先生。长久以来,本门上下始终看在李前帮主的份上,对李前帮主这两位至交好友及其后人感念恭敬、礼数有加,这也是人人都知的事儿。 但在这风急火烈之刻,来湖市之大难、万民之大劫、各路英雄们的性命鲜血,与李前帮主故友情义,孰轻孰重、孰先孰后,元某实则难以取舍。但马副堂主、唐堂主、七个长老,以及数战之中牺牲的同袍弟兄们的鲜血可也不能白流,元某只能横了心、咬著牙,将事情说分明,其中曲直对错,便让天下共评。” 元长老朗朗说著,顿了顿,目光直视曲文瑛,说:“曲堂主,请你将杨老先生请来。” 众宾客哗然一声,尽管元长老说到一半,大伙儿便知道元长老所指之人便是杨仇飞,但听得他直接了当要曲文瑛这便将杨仇飞请出,摆明是要摊牌了,人人都不由得深吸口气,再屏住了气息,仿佛一场大戏随时都要上演。 “好!”曲文瑛忿忿应答,转身就走,她步出主厅,一阵凉风扑面,在这初夏时节,她竟感到几分寒意,此时离正午尚有一个时辰,她望著听风轩,心乱如麻。 “妈妈,现在怎么办?”曲子燕跟在曲文瑛身边,急急问著,她见母亲不答,再追问:“元长老的话不可信,剑王这么些天都在听风轩里,哪儿都没去,更没杂人相见,如何能与土匪联系?这太荒唐了,分明是他恶人先告状!” 曲文瑛长吁口气,与曲子燕一面走,一面低声问:“我记得听风轩里不是发现有一条地道?” 曲子燕大惊,摇著手说:“是有那地道,但咱们早将地道封了,难道妈妈你怀疑剑王从那地道与外人联络?” “不。”曲文瑛握住了曲子燕的手,说:“你与樊捕头带著剑王,自地道离去,能走多远走多远,想办法联系卫堂主、贝庄主。” “什么?”曲子燕怔了怔,问:“那……妈妈你呢?” “我得留在这儿,看看元长老还能编出什么瞒天大谎来。”曲文瑛冷笑几声。 “这不行,妈妈,咱们一起走。”曲子燕著急地说:“元长老要你去带剑王,倘若剑王不见人影,你的女儿、樊捕头也失了踪,人家会怎么想你?定会将你也当成同谋共犯!” “哈哈。”曲文瑛朗笑几声,说:“你不是相信剑王?怎地现在又讲出‘同谋共犯’这四个字来?” “我当然相信剑王,但其他人未必相信。” “有的人天生光明磊落,剑王如此、富贵居王老爷如此、信县公孙家如此,曲文瑛为人如何,大家有长眼睛看,当著这么多人面前,元长老能拿我如何?我若走了,正好落人口实,说不定元长老正是盼著我走,这大扬府中便没人和他作对了。”曲文瑛愤慨说著。 “不行……”曲子燕仍不同意母亲的决定,但她俩已经来到了听风轩前,只见到外头围著大批人马,带头的正是唐铁,新任的豹子堂堂主。 曲文瑛脸色铁青,领著曲子燕进入听风轩中,只见到里头也站了大批豹子堂人马,曲文瑛勃然大怒,对著一同跟进的唐铁大吼:“豹子堂的人没长眼?这儿是谁的地盘,不知道吗?” 唐铁哼地一声,说:“总堂副堂主的旨令我这小小豹子堂只得照办,曲堂主有什么不满,别搞错了对象。” 曲子燕愤怒地说:“唐铁,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大方楼那晚是八长老设计用来害剑王的恶毒伎俩,你爹爹算是让八长老害死的。” “放屁——”唐铁突而大吼,指著自己的眼睛说:“你当我是瞎子?我亲眼瞧见杀我大哥、杀我爹爹的人,和杨仇飞是同一路的!你扯这谎话,不觉得可笑吗?” 曲子燕噫了一声,哑口无言,唐经虎、唐彪二人是让李岳杀死的,唐铁当时领著豹子堂的人马死守大方楼外,受了土匪突袭,混战之中只知道哥哥让人杀了、爹爹接著也让人杀了。 他亟欲出手相助,却负伤甚重。 混乱中只隐隐察觉杀他爹爹、哥哥的人,与杨仇飞一方的人,诸如公孙遥、卖艺叔、猪肉先生、茶老板等有若干联系,交换兵刃、相互掩护等等。 他负伤之余让豹子堂的堂众护卫救走,一路退至总坛,又随著元长老避走长明居,早已将杨仇飞视为杀父仇人。 251章 兵一百3 曲文瑛见唐铁如此愤然,面露杀意,知道这事儿一时也无法辨明,便不再答话,与曲子燕一同上楼。 听风轩外只听得人声吵嚷,原来更多月临堂堂众见到豹子堂围住了她们负责守卫的地方,知道定有冲突,一个招著一个,也群聚而来,与豹子堂分成了两边对峙。 唐经虎虽然威严,但不善治下,两个儿子都任性妄为,一干堂众更是嚣张恶劣,向来不知分寸。 此时与月临堂一干女子堂众再度对峙,嘴巴便先管不住了,一些在酒楼中与姑娘说的低俗调笑纷纷脱口而出,惹得月临堂中一些性子较烈的女子立时就要拔剑去割那些家伙的舌头。 “发生什么事?”樊军领著一干捕快赶来支援,远远便也听了那些豹子堂堂众讲的下流废话,他大步一跨,来到月临堂和豹子堂之间,一把揪起一个嘴巴犹自念著“奶子抖两下给爷儿瞧”这话的豹子堂堂众。 “光天化日调戏女子……”樊军说到一半,手一甩,将这堂众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向己方捕快招了招手,说:“给我押了。” “你做什么!” “你什么玩意儿!” “铁哥、铁哥!” 豹子堂堂众纷纷拔出兵刃,大呼小叫。 唐铁步出听风轩,见了樊军,新仇旧恨一涌而上,只走了几步便呼啸一声,自堂众手上接过惯用长枪,一记突刺猛地照樊军心窝窜去。 樊军向后一跃,避过长枪,顺手也握起本系于腰间那双大龙拐子,当当交撞两声,说:“仔细想想,咱俩也打过好几次啦……” 樊军不像卫靖那般贫口嘴坏,他虽与唐彪有旧仇,但唐彪已死,恩怨已结,此时便也不提唐彪昔日丑事。 他心想若是卫靖在此,定又要拿唐彪让贝小路淋药绝后这事来大大取笑一番了。 唐铁见到一干捕快们挺起长棍,结成方阵对著自己,便哈哈一笑说:“你们这班家伙还搞不清楚状况?总堂旨令已下,帮中负责与来湖市捕快‘交流维系’的堂口,已不再是月临堂,而是我豹子堂了。” 月临堂、一干捕快们听唐铁说出“交流维系”这般饶口的话,一时还无法会意,只见到另一批捕快们赶来,拿著收到的旨令,这才知道元长老已下令帮中统领来湖捕快的权责,自月临堂转移到了豹子堂上。 “樊捕头……”捕快中有些与樊军亲近的家伙,此时不知所措,不知该帮哪边。 “姓樊的,自我这句话后,你那捕头称号得取下了,你再以捕头自居,那可犯了‘假冒官府人员’的罪名啦。”唐铁挺著铁枪直指樊军,他又睨眼扫视那群捕快,说:“哪个再称呼他‘捕头’,也是同罪。” “还能自己编织法条,真不简单。”樊军听了,哈哈大笑,笑得弯下腰来,仰起身时,自怀中摸出一块牌子,那是巡捕房的捕头令牌,他施力一捏,那木牌喀啦一声便散成了碎片。 樊军张开手,任由木牌碎片飘飞,大声说:“我早厌倦了这差事,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整天闷闷不乐的,现在可好,‘霸王客栈擂台王樊军’又回来啦。” “你高兴就好。”唐铁嘿嘿一笑,听见身后几声叫骂,几个豹子堂堂众摔出听风轩,见到猪肉先生当先走出,猪肉先生手上还提著一个豹子堂堂众,一走出来,便将那堂众摔在地上,一脚踩过。 后头曲文瑛、曲子燕及数名月临堂众围著杨仇飞步出听风轩,杨仇飞双眼微闭,歪斜著头,让茶老板、卖艺叔架著双胁,缓缓走下台阶,后头月临堂堂众抬著躺椅和毯子跟上,来到了平缓地方,才让杨仇飞躺上躺椅,将毯子盖上,再由月临堂众协力抬起,往主厅前进。 “堂主!” “他说以后来湖市的捕快归他们管啦!” 月临堂本来那批与豹子堂对峙的堂众追在后头,都向曲文瑛喊著。 “无妨,他们爱管,便让他们管吧。”曲文瑛冷冷地说。 曲子燕向樊军招了招手,樊军不再理会唐铁,又向那些相处了一段时日的捕快兄弟们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转身追上曲子燕一行。 唐铁大手一招,百来个豹子堂堂众自两边围向赶往主厅的月临堂。 “唐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元长老要咱们请剑王上主厅,你要来捣乱吗?”曲子燕气愤地回头斥问。 “当然不是。”唐铁冷笑著说:“我也是奉元长老之命,前来护送你们前往主厅,虽只这么小段路,却也怕走丢了人,跑得不见踪影。” “别理他。”曲文瑛按了按曲子燕的手,领著一群月临堂众,将杨仇飞护送至主厅。 然则主厅上,元长老端坐正中,身后莲花堂副堂主捧著一大张罪状,已经细细述说著杨仇飞多项罪名,自与飞雪山庄勾结开始,到串连诸路土匪发兵来湖、派遣卫靖上总坛内应、大扬府遇袭、大方楼死战等。 众宾客们听这莲花堂副堂主述说这中间种种经过,仿佛看大戏一般,也不知是真是假,那些支持元长老的,个个咬牙切齿,都说自己看走了眼,不该亲信这内奸; 亲近杨仇飞的,可是急切不已,却又不知从何辩驳。 杨仇飞闭著双眼,如同一滩烂泥,让月临堂堂众抬了进来,众宾客们登时骚动,有的叫骂:“内奸!” “土匪头子!” “你如何对得起闯天爷?” 另一批宾客则是赶忙上前护卫,与那些叫骂宾客对阵互骂:“人家说你就相信?” “剑王绝不是这种人!” 元长老微微笑著,双眼直勾勾地望著远处躺椅上的杨仇飞,杨仇飞眼睛半闭,像是对四周骚动全无反应一般。 元长老站起身来,底下那干宾客却是越吵越烈,有些已经握起拳头、卷起袖子,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吵够了没——”唐铁猛啸一声,豹子堂堂众齐声一吼,这才将吵闹宾客声音压下,大伙儿不再说话,都看向元长老。 “剑王,你智勇双全,什么事都难不倒你。”元长老说:“便连装病,也装得这么像。” 元长老此话一出,众宾客立时又是一阵骚动,亲近杨仇飞的都说:“元长老,你这话可太过份了!” “分明是含血喷人!” 那些支持长老的则喊:“都能够当内奸了,装病又算得了什么?” “无双堂钟副堂主到——”一声号令报上,大伙儿又是一阵惊奇,却不知这“钟副堂主”又是哪冒出来的家伙。 元长老面露微笑,身旁的莲花堂堂众向前一步说:“无双堂的鲁副堂主剿匪有功,恶战之中负了伤,总堂按功行赏,将鲁副堂主升任为总堂副堂主,留在他处静养,无双堂副堂主之位,则由鲁副堂主手下钟至友接任。”随著人声骚动,大批无双堂众涌入了主厅。 元长老哈哈一笑,起身说:“各位英雄,别说闯天门诬赖好人,再不多时,土匪大军开到,那便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现下便请弟兄们各赴冈位、埋伏把守,一举将来袭土匪杀得落花流水!” 子午大道上冷清寂静,街上的店铺大都关门歇息,两旁楼宇门窗都紧紧闭著,有些顽皮的孩童会偷偷揭开窗,向外探看,家中的大人们,便会揪著他们的后领将他们拉回,再将窗紧紧闭上。 252章 兵一百4 公孙遥四顾张望,沿途敲门询问李岳的消息,不是全无回应,便是惹得一阵臭骂。 “儿啊!你又跑到哪儿去了?”一个妇人气急败坏地冲出了门,在大街小巷中不停张望,大声喊著:“又要糟蹋食物啦?又将剩饭拿给那怪家伙吃啦?” 妇人急急喊著。 “这位大婶……”公孙遥伸手拦住了这妇人,问:“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孩子啊?”妇人不等公孙遥说完,倒是抢著反问。 公孙遥当真仔细地想了想,这才说:“我没见到。” 妇人听他这么说,立时急急地跑开,公孙遥在后头又问:“你有没有……” 那妇人头也不回地喊:“没有没有!” 他呆楞楞地伫在大街上,抬头看天,天上流云滚滚,他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师父……” 妇人接连找了好几条街,在一个阴暗巷口停了下来,她听见那曲拐巷子中的嬉闹笑声,皱了皱眉,叉著腰跨进这巷子中,绕走半晌,来到这死巷末端,只见到这死巷末端顶部盖著数张遮雨大布,有几只木箱作桌,四周还堆著零食、玩物。 她那七岁大的儿子正和一群小孩围成一圈,吆喝著掷玩弹珠,他玩输朋友,气得叫骂粗口。 “喂、喂……”八岁孩子推了推这七岁孩子,说:“小田,你妈妈来了?” 七岁的小田吓得拔地弹起,才回头要看便让妇人一把揪住了耳朵,大骂:“叫你不要到处乱跑啦!” 这小孩让妈妈揪著耳朵,痛得大叫:“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妇人伸手在这小孩脑袋上敲了几下,又对其他孩子说:“通通给我回家里去,别跑出来玩,现在可不是贪玩的时候,到处都是土匪,小心土匪将你们抓了杀头!” “伯母,这里有咱们镇守,土匪不敢来的。”阿毛自一旁一条吊床上探出头来,得意地说,他指指角落那披著毯子、蒙头大睡的李岳说:“咱们的师父是绝顶高手,你不用担心啦。” 妇人瞧不清李岳面貌,气愤地说:“这人是谁啊,难道又是那拐骗孩子的流浪汉?” “他不是流浪汉,他是我们师父!”十二、三岁的带头男孩辩驳地说。 “小许,我就知道是你带我儿子来这儿玩。”妇人拉著她儿子,转身就走,还回头指著那叫做小许的男孩说:“我回去就告诉你妈妈,要她来打死你。” “啊!”小许委屈叫著:“明明是阿毛……” 那妇人也不理小许的辩解,拉著儿子转出曲折拐巷,往家里去,一面骂著儿子:“我叫你别往外头跑,你就是不听,要是碰上土匪怎么办?” 小田哭闹著:“我要学武功!” “学个屁武功,你跟谁学?” “跟师父学……” “你说那个流浪汉啊?他会个屁武功!” “他会飞天腿……” “屁个飞天腿!”母子俩吵著嘴。 妇人让小田吵得烦了,扬起手就要甩他巴掌,小田却突然不哭了,他静静地望著道路那方,眼睛瞪得极大。 “你看什么?”妇人顺著小田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见到。 “踏踏!”小田尖声喊起。 “什么踏踏?”妇人不解地问,以为小田又要生出新的吵闹题材,气呼呼地拉著他的手回家。 “踏踏踏踏!”小田发起抖来,大喊:“土匪来了!”妇人愕然问:“什么?”小田急叫:“师父说听见踏踏声,就是土匪来了!” 妇人一愣,果然听见长道那端响起的一阵马蹄声,跟著,是人群尖声叫喊的骚乱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一批墨色马队转进子午大道,马上的男人黑衣黑裤,便连坐下快马也是黑的,他们腰间佩刀,手上持著火把,急驰而来,有些顺手将手中火把朝著两旁楼宇民居上那些敞开的窗户扔掷。 “呀——”妇人尖声叫起,抱著小田奔向一旁楼房,往巷子里逃。 那马队一下子便狂奔而来,有些甩动著黑色铁炼,铁炼上连著锐爪,街上冷清,但仍有些商家开店做著生意,此时见这马队来势汹汹,纷纷将摊子拉回、将大门关上,马队上那些土匪纷纷将手中火把往那关得慢的店家中扔。 “岂有此理!”公孙遥冲出一家食堂,手上还拿著一根接著的火把,回掷扔中一个骑马土匪,将那土匪掷得摔落在地。 这批马队见公孙遥拦道突袭,那在前头的土匪便拉住了缰调转马头,后头的土匪则缓下势子,十余匹马将公孙遥团团围住,后头更多的马纷纷停下,远远望去,这批马队见不到尽头,在更之后,还有一阵一阵的叫喊声,是铁爪帮的徒步队,声势更为浩大。 “你们是土匪……”公孙遥当的一声拔出月儿铁剑,只感到耳边一冷,赶紧低头,一条铁炼从他脸旁打过。 跟著又两条铁炼扫来,公孙遥出剑格开铁炼,长剑让铁炼卷中,公孙遥施力一拖,将那两条铁炼拉得断成数截。 “哗——那是什么剑!”马上的铁爪帮众拉回断裂的铁炼,大呼小叫著。几个帮众翻身下马,挥刀杀来。 公孙遥挺剑应战,杀倒了三个土匪,腿让一条铁炼卷著,给拉倒在地,马上那土匪一手拉著铁炼,一手大甩马鞭,坐下马吃痛奔起,将公孙遥拉得离地飞腾,公孙遥身子一弓斩断了铁炼,滚倒在地,四周都是黑马,那些马受了背上土匪拉缰,纷纷抬起前蹄,要往公孙遥身子上踏。 公孙遥伏地滚开,狂挥一剑,斩断一双马腿,那马连著背上土匪一齐摔倒,公孙遥飞身一纵,长剑乱舞,挡下四处袭来的铁炼,左冲右突,却无法杀出重围,这长道两旁的楼宇都紧闭著门,挤满了人和马,公孙遥给团团围住,进退不得。 “这家伙的剑好厉害!” “想办法夺下他的剑。” 铁爪帮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宝剑,斩断铁炼便像是切割麻绳一般,此时一连断了十几条炼,铁爪帮们又是惊讶、又是气愤。 “前头谁在挡路?”一声呼啸,铁爪帮中一个头目快马奔来,见到战圈中的公孙遥,便举起黑弩朝他放箭。 公孙遥挥剑斩断飞箭,又让铁炼卷住小腿,土匪挥鞭抽马,快马疾奔,公孙遥让那乘马帮众拉得扑倒在地,一个帮众顺势俯身一刀,在公孙遥后背上斩了一刀。 “啊——”公孙遥趴伏著让马拖行,挥剑左右乱斩,斩倒一匹匹马。 “外头发生什么事啊?”阿毛等孩子奔出了巷子,远远见到一匹快马驰来,似乎还拖拉著一个人。在更之后,是大片飞扬尘土和丛丛火光。 公孙遥让那乘马帮众向后拖拉,左右晃甩,身上擦出大片伤痕,他奋力抓著一间店铺招牌垂下的一条绳索,这才止住势子,反将那拖他的帮众拉下了马,摔在地上。 公孙遥站定身子,低头只见他那身青衣已给染成血红一片,他抬头看看天际,只见到滚滚黑烟自两侧楼宇中冒出,再看看双手,月儿铁剑早在这阵激烈拖行中荡脱了手。 “是土匪——”阿毛等见这阵仗就知道是土匪来了,他们惊呼声尚未停歇,就感到身后几声蹦踏,头顶掠过一阵烈风,他们回头,却见身后窄巷什么也没有。 “卫靖、师父、中芸……”公孙遥见这土匪来势汹汹,自己已负了伤,双腿当然跑不过快马,只剩下死战一途,他叹了口气,二指竖起作剑,喃喃地说:“别了……” 252章 兵一百5 数匹快马本来向著公孙遥狂奔而来,却不知怎地纷纷抬起前蹄,将背后的土匪掀翻摔下马,鼻孔喷气、惊惧乱奔,自公孙遥身子两旁散逃。 “嗯?”公孙遥怔了怔,回头,只见到一双穿著破鞋的脏脚丫子掠过眼前。 “看!飞了、飞了——”阿毛等远远地尖叫著,他们看著李岳一蹦跃过了公孙遥的头顶,这才知道方才头上那阵烈风是怎么回事。 “呀——”李岳在空中拖著一声长啸,腾空两腿将两个乘马帮众踢得如脱线风筝般飞撞在墙上。李岳好似巨岩砸入人堆中,左冲右突,抓著土匪便甩。 “货真价实的飞天腿!”阿毛等看得眼睛都要突出来了,身后楼上几扇窗揭开,朝著他们大叫:“小孩,快逃啊,土匪来了!” “师父!”公孙遥再转身,这才看清了李岳背影,惊讶叫嚷,奋力追去,赤手空拳与几个土匪恶斗,烈风卷来,那三个土匪一一倒地,李岳已站在公孙遥身前,揪著公孙遥衣领,一巴掌甩在公孙遥脸上,厉声骂著:“跑哪儿去啦!” 公孙遥由于心情激动,一时忘了翻身卸力,却觉得这巴掌虽然火辣疼人,但比起李岳以往的巴掌力道可是天差地远。 两匹马奔来,李岳转身一爪掐著一匹马的颈子,猛力将它掀倒,撞在另一匹马身上,腾身纵起,又踢飞几个土匪。 马队后头的几个乘马铁爪帮众踩著马蹬站起,举著弩箭朝李岳呼呼射来,李岳伸手乱抓,将射来的箭全给抓著,反掷回去,将那几个持著弩箭的土匪全射下了马。 来湖市的木造楼房大都涂有防火漆,但自是防不住这般蓄意纵火,有些住户急急开窗,提著水往那些烧著的地方浇,见了底下战情激烈,赶紧又将窗子关上。一个老翁也提著水桶,推开了窗,哗地浇熄插在窗外墙上的火矢。 他看著底下李岳身影,惊讶地嚷叫起来,也忘了关窗。 “师父没有武器!”阿毛等远远见著李岳徒手大战土匪,急得原地打转,邻近的店铺冲出大人,将这些孩子揪著往店里塞,骂著:“野小孩,不怕死啦!”阿毛指著前方的李岳说:“快拿武器给师父!” “快滚进去!”那大人一手拎著一个,用脚踢著两个,要将这批小孩救进店里。 年纪最长的阿华冲进了这店铺,顺手抄起了墙角一把砍刀,来湖市历经数次匪乱,加上三年一度的神兵赛,家家户户藏著刀剑也是寻常,阿华抄著砍刀,冲出店外,奔跑一阵,让一个土匪拦了,一把将他踢倒在地,夺了他的砍刀,就要往他身上劈。 公孙遥飞扑而来,抱倒这土匪,一指扎进了这土匪腿中,再一指插进了他咽喉。数条长链卷来,一链子卷住了公孙遥手腕,一链子直直劈下,公孙遥侧身闪避,让这链子打在底下的土匪身上,他一时无法解开缠在手腕上的铁炼,见那帮众又要骑马拉他,赶紧抢过脚下土匪的佩刀,朝那马扔去,拉著公孙遥的土匪还没来得及上马,便让给飞刀吓著的马抬起后腿,蹬得吐血倒地。 “那家伙怎么回事?” “前面发生啥事?” 马队后方的土匪瞧不清楚前头战情,只听传话过来说是有个人挡住了路。 一队持刀土匪自街旁杀去开路,来到了战圈中,见到李岳赤手空拳地将一匹匹马打得胡冲乱撞,将马上的土匪打得抱头鼠窜,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结成了队,有些掷出铁炼,有些抄起佩刀,围著李岳四面夹杀。 “师父,接刀!”公孙遥见一整队的土匪围上李岳,赶紧将抢来的佩刀掷去,但那佩刀在空中又让一条炼打下。 公孙遥一手上还卷著铁炼,和几个土匪缠斗扭打,他见掷去的佩刀给截了,心焦如焚,想抢夺其他土匪的佩刀,却怎么也没机会。 李岳像一头猛兽张著两只大爪,和那步行土匪展开大战,他的双手犹如钝斧利刃,一掌便能劈死一个土匪。 铁炼卷扫而来,卷住了李岳双腿,李岳拔地弹起,将几个拉铁炼的土匪拖倒在地。 “你做什么还不关窗?”方才那灭火老翁的老伴气呼呼地将老翁拉退,老翁挣开老太婆的手,又奔至窗边,指著李岳嚷嚷:“那人是……那人是……” “闯天爷的二儿子——”斜对角一扇窗子也探出一个年长男人脑袋,认出了底下李岳奋战身影。 “是那个流浪汉!”又有人探出头来,是个大婶,前些天听了小田的妈妈呼救赶去帮忙,还记得这个拐骗孩子的臭汉子,此时见他冲杀模样,哇地拔声大喊:“他一个人在打土匪——” “底下有个人在挡著土匪!” “他空手打土匪。” “有没有东西给他!” 邻近的居民听了那大婶尖喊,也推开窗,有些忙著洒水救火,有些见了底下的李岳独身奋战,却手无寸铁,赶紧揭开床头衣柜,抄出一柄铁枪向下扔,大声喊著:“大英雄,用我的枪!”这人位置离李岳甚远,铁枪落在他处,倒是插死一个土匪。 “这刀给你!” “英雄,接剑。” “用我的斧头!” “是闯天爷的儿子啊——” 更多住民推开了窗,扔出一柄柄传家武器或是剁肉菜刀,李岳站在道中,听见一声声的“大英雄”,却不知道是在叫唤自己,那些刀斧扔得不准,全没扔近他身边,倒是头顶上落下一个大东西,他一把接了,是块厚实砧板,有一个孩童双手环抱那么阔、一个成人手掌那么厚,李岳抓著砧板,轰隆一声将一个冲来的土匪打得飞出一丈远,回身再一扫,将三个土匪身子同时扫飞。 另一边公孙遥解开了手臂上缠著的铁炼,接著一把抛下来的剑,抖开剑鞘,飞身连点,刺倒好几个土匪,倏地一声,一记弩箭破空射来,正中公孙遥大腿。 跟著又是三箭发来,公孙遥长剑连挑,荡开飞箭,捂著大腿瞧那射箭方向,想先解决了持著弩箭的土匪,但那土匪藏在其他土匪身后,伺机发箭,又一箭划破公孙遥腰间。 “烫死你个王八蛋!”那群土匪身后上方一扇窗子揭开,泼下一盆滚水,将这个持弩土匪淋得哇哇大叫,跟著凳子、茶壶、铁锅什么的全扔了下来。 另一边的窗子张开,扔下来的是燃著的鞭炮和裹著燃火布的杯碗瓢盆,里头的人向外叫骂:“烧我们的房子,我烧你们的人!” 子午大道上的住户店家们见了,有样学样,纷纷将破布衣物裹在凳子、锅碗上,淋上灯油,点燃了往底下扔。 挤在大道中的土匪们受了火攻,进退不得,只得向上射箭,或是往两侧店门冲撞,来湖市的住民们本有抵御土匪的经验,一楼店面住户的门造得特别牢固,一经锁上,难以推开,有些住民们家中藏有长枪,便从窗缝向外头刺那些拼命撞门的土匪,土匪们也接力递来弩弓,对著里头发射。 “那人不让路,咱们过不去!”一个土匪向后头报,听了这消息的铁爪帮头目不可思议,踩著马蹬站起,远远只见李岳万夫莫敌,大手一招,更多土匪杀去。 一批批的土匪挺枪挥刀杀来,李岳此时也不缺兵刃了,脚下、身边全是武器,随手一抄便有家伙可用,但他仍抓著那砧板,或作盾用、或作锤砸,砧板本便做来让刀砍的,此时无论如何痛砸敌人、挡刀档斧,都是那块破烂样子,也没太大损坏。 253章 归来1 李岳身上增添了许多新的刀伤,双腿让铁炼缠上,炼上的爪子勾进了他的肉里,他仍没停下脚步,缓缓往前推进,更多的铁炼砸来,有些让李岳接著,有些卷上李岳的身子。 一个带头土匪一声令下,几个持著铁链的小喽啰从踩著马蹬站起,高举双手,他们手中的链子缠在李岳身上,一旁还有土匪从怀中取出燃油,淋上手中铁炼,燃油顺著铁炼滑下,淌上了李岳的身子。 “歹毒的恶匪啊——”二楼一个不停扔东西的汉子见了这情形,奋身跳下,压倒两个土匪,抄著刀就要往土匪阵中冲,却让土匪一箭射死。 那带头的土匪向后招了招手,一批持著弩箭的土匪纷纷取出棉布,包上箭矢,点燃火箭。 邻近一户人家扔出一块淋著燃油的毯子,盖在这批持著火矢的土匪身上,哗啦一声,大火瞬间炸起,将四周的人马烧得纷纷乱窜,几个拉著铁炼的土匪摔下了马,也让火烧著了身子,三道焚火沿著铁炼卷向李岳。 李岳身上给淋了燃油,犹自恶战四周土匪,见三道火朝他烧来,尚未来得及反应,便给烧上了身子,瞬间成了一个大火人。 “大英雄——”一侧店家大门推开,两个青年扛著一张湿濡大被冲出,他们抱住了浑身著火的李岳,滚倒在地,不停拍著李岳身子,叫著:“不能死啊!” “我跟你们拼了!”更多的住民冲了出来,他们或是出于激愤,或是因家中给射入火箭,烧起大火,无处可去。 也有些住民将陈年抗匪的家伙从床底下翻出,是些大网、铁拒马之类的东西,也都往下头扔,十来个让大网罩著的土匪气愤地举刀割网,想射箭报复,头上又落下了新的东西,或是一锅热水,或是菜刀榔头。 李岳让十来个住民们围著,扑灭了身上的火,他睁开眼睛,激烈咳起,大伙见他的全身体肤没一处完好之处,却还活著,都激动地流下眼泪,抓著他的手喊:“大英雄!” “你可不能死……” “大英雄……”李岳挣站起身,只觉得浑身激烈刺痛,他喃喃问著:“大英雄在哪儿?” “你是闯天爷的儿子对吧。”方才那老翁拉著李岳的手叫著:“闯天爷以前带领咱们打退了土匪……现在他的儿子也是如此……” “闯……天……”李岳回过神来,只见前头激战一片,杀得不可开交,他咳了几声,仰起头来,只见到天上大云翻卷,遮住了晴明,隆隆雷响之后,点点冷雨打在他脸上,跟着是更多的雨水泼洒落下。 “下雨啦,趁这时候救火!”远处住民叫了起来。 “闯天……”李岳沙哑地说:“是我爹爹。”他一面说,又推开了老翁,抢过了一个大汉手上的剁肉刀,一拐一拐向土匪走去,嘴中呢呢喃喃:“爹爹……对了……要打土匪。”他拐了几步,速度加快,奔跑起来,突然仰天大吼。 “杀土匪——” 巨吼划破长空,似在呼应著天上一记一记的烈雷。 “杀土匪——” 李岳身子再度飞腾而起,铁爪帮的马队让这长啸吓得纷纷抬脚乱踢,两侧店家四面八方杀出了人。 “帮忙,大家出来帮忙!”子午大道上的住民纷纷涌出,有的救火,有的搬抬伤患。 更多的人奔跑跟在李岳的身后,朝著土匪阵冲去。 “哇——”土匪阵中那些马队成员纷纷站起,视线很快地从李岳及周边百姓身上向后移去。 那是一支更为壮大的队伍向这端冲涌而来,队伍之中立著一张一张的大旗,字号纷杂互异,什么字都有,但数量最多的是一个“雷”字。 ……… 大雨哗啦啦地降下,将通天河面打得如同沸水一般,大扬府上除了雷声、雨声,其余什么声音也无,这阵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半晌之后,雨势渐歇,只剩飘飘细雨。 观水阁位于大扬府临著通天河畔一座人工小岛上,有数条白石大桥与大扬府府内地相连,桥下备著十数艘小舟,舟中伏著一批钟至友旗下的无双堂众。 豹子堂藏于栖武楼、月临堂镇守听风轩、周彰旗下无双堂潜身梨华院,各路捕快、守卫等则藏身于大扬府辽阔庭园中的大小亭子、树丛后头。 至于那七层楼高的观水阁里则聚满了各路宾客、剿匪英雄,元长老与宾客当中地位较高的头头,全聚在观水阁第七层廊台上,远远地眺望子午大道。 唐铁、曲文瑛、钟至友、周彰等众堂口领头也率著若干随从聚于此层中,埋伏于其他护楼中的堂口指挥,则是各领头麾下副手。 杨仇飞静静躺在观水阁七层厅中那张躺椅上,身边围著樊军、茶老板等一干传话人,以及本与他亲近的宾客们。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大雨降下前,大伙儿见到了远方子午大道一方滚起的浓烟,心中忐忑不安,知道果如元长老所言,土匪攻来了。 虽说土匪压境未必便是与杨仇飞勾结,但杨仇飞始终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听不见他人说话一般,有些人只当是杨仇飞心虚默认。 四周的守卫盯得极紧,要趋近杨仇飞身旁的人,便要解下兵刃,樊军、茶老板等知道此时若是抗拒,便正好落了长老口实,说他们要里应外合,便也配合地缴出兵刃,这么一来,多数人宁可静观其变,因而在这当下,仍愿意守在杨仇飞身边的宾客,比起先前主厅上出言相挺的人可是少上许多。 “这阵大雨来得正是时候,先将大扬府打湿,便不怕土匪火攻了。”一个宾客呼了口气,抹去让风吹在他脸上的雨水。 “是啊,天佑来湖。”元长老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不见喜色,若是子午大道上的火烧得不够旺,届时剿尽两路土匪之后,诸路英雄便没火可救了,这功绩是略略少了那么一点。 元长老有些后悔将这戏码安排在大扬府上,倘若是在闯天门总坛表现,那可有多威风,附近热闹市街千万只眼睛全看著他一人居高临下地调度各路英雄,给予残暴不仁的土匪迎头痛击,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元长老微微出神,正想像著自己站在总坛十数层的高楼边,举著佩剑指挥底下抗匪大军,身后一面面大旗扬起,来湖市民齐声欢呼的场面。 他这么想时,不由得摸了摸腰间佩剑,那佩剑是卫文亲手打造给他的剑,材质为陨铁涂上银漆,剑身轻巧薄锐,刻有银亮龙纹,剑鞘、剑柄华美而不失庄重,剑柄末垂下的缀饰绳结上还有一块小巧长形金银挂牌,上头刻著“总堂副堂主元鸯佩剑”字样,元长老独独对这小牌不甚满意,却又不好埋怨卫文,他另差人打造了一块略大的牌子,心中盼著正式换上自己这面牌子的那天。 “一个多时辰了,怎地还没见到土匪?” 八长老听见不远处有宾客这么说,微微一惊,打起精神望向更远,只见到大扬府外奔入一匹快马,挥舞著一面小旗。 “来了、来了!”观水阁上上下下抖擞起精神,只见到闯天门探子退开后不久,几处大门便涌进了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地往观水阁的方向走来。 “真的是哪儿都不去,直直往观水阁来。”“元长老说的是事实。”观水阁数层楼中驻守的宾客有的将手按上腰间佩刀,有的微微提起长杆兵刃,就等那批队伍大半渡过石桥,观水阁上信号发出,四面围攻。 然则那批大队却在离桥十余尺前停下,队中人马立起数面大旗。 254章 归来2 “啊!是闯天门啊。”众宾客以及埋伏各处护楼的伏兵们,见到这大队人马突然停下、张起旗帜,仔细一看,旗帜上的字样不是“闯”字,就是“地城”,这才发觉有异,纷纷松了松手中紧捏著的兵器。 “是地城堂啊!”观水阁上曲文瑛、唐铁等一干堂口头头们向下张望,认出这队伍是地城堂人马,地城堂组成之后,一直在地底活动,由八长老直接下令,甚少与地上其他堂口交流,也因此大扬府上其他闯天门帮众。 起初没能从他们服饰装扮认出这队伍是同门堂口,直到瞧见了闯字旗、地城旗,这才知道是地城堂来了。 此时只见这数百名地城堂众列队整齐,阵中央缓缓挪动,抬出一张破烂木椅绑著两根长竿制成的小轿,轿子上坐著一个垂头老者。 “是神武堂驼神啊!”观水阁中的宾客有些眼力好的,见了远远轿上那老者,认出是神武堂的驼神,可是大感讶异。 “元长老不是说在他竭心计算之下,加上神武堂驼神身涉大险,混入四方会中,潜伏在大头目韩野身边,要等信号发起,一刀斩下韩野脑袋。怎么……”宾客们惊异谈论著方才元长老意气风发时讲述的剿匪妙计怎地和现在所见全然不同。 “你懂什么?神武堂驼神武功高大家都知道,他一个人杀了四方会全部,也没什么。”守在杨仇飞身旁的卖艺叔听了前方廊台上宾客讨论,冷笑著打岔。 元长老双手按在廊台那雕木扶手上,直直看著观水阁石桥外的驼神,不解为何此时情形和他计画中不同,他急忙下令:“地城堂来得早了,快迎驼神上来,带地城堂至他处埋伏守御,等待恶匪到来。” 两个莲花堂的帮众领了号令,急急转身下楼,绕绕转转、弯弯拐拐,终于奔出观水阁,奔过阁外庭院,奔过白石大桥,奔至驼神身前,碰的一声,让卫靖两拳打倒在地。 “呃——”观水阁及四周藏伏帮众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由于卫靖这两拳打的全然不可理喻,大伙儿刹那之间有的以为是那通报帮众自己滑倒,有的则想那帮众冲得太急,要撞上驼神,神武堂侍卫才将之击倒。 卫靖脸上仍然带著黑皮面罩,他一手缓缓扬起,然后挥下。 “土匪不会来大扬府,土匪已经给剿灭了——”数百名地城堂众齐声呐喊。 “驼神,长老要你上来!”观水阁上一干宾客向下呼叫。 “长老,驼神要你下来!”地城堂众呐喊回答,又喊:“土匪不会来大扬府,土匪已经给剿灭了——” 众宾客听了底下叫喊,也不知是真是假,纷纷交头接耳,骚乱不已。 元长老身子微微发颤,撇过头,用极低的声音吩咐身旁莲花堂堂众:“驼神受人挟持,放信号,四面围攻。” 那堂众怔了怔,转身奔走,来到那通往观水阁屋顶瓦檐的一条立梯,要去施放早准备好的信号烟雾,他爬上立梯,来到屋顶夹层间,却见一整排的信号炮全给切割得零零碎碎,一根木旁还蹲著一个黑衣少女,见了那莲花堂众,便对他笑笑。 莲花堂众不知这少女是贝小路,正要开口喝问,颈子便自后让人架住,将他提著往上一撞,这天顶隔层只有半个人高,这莲花堂众让人勒著颈子撞上顶端大梁,登时昏厥。 勒他那人是乐建。 “换上他的衣服,下去照我的话说。”贝小路吩咐乐建,跟著又低身趴伏,自脚下木板一个凿出的小洞偷看七层中众宾客的骚乱动静。 乐建换上这莲花堂众的衣服,下了立梯,回到众人身后,大喊:“元长老,底下那些人真是地城堂,千万别下围攻令!” 乐建这么一喊,众宾客全回过了头,望著乐建,乐建便将这番话又喊了一遍。 元长老身旁的莲花堂副堂主愤怒指著乐建喊:“驼神已受人挟持,底下那些人是土匪!长老之令,你这家伙啰唆什么?” “你怎么知道驼神受人挟持?是土匪告诉你的?”卖艺叔插口说。 “底下不过数百人,大伙儿下去,听他们怎么说。”曲文瑛高声一呼,招了招手,领著几个月临堂众准备下楼,同时向樊军、茶老板等说:“将剑王一同领下。” “是。”猪肉先生大呼一声,与茶老板、卖艺叔一同抬起躺椅。 一群莲花堂众围了上来,持使兵刃将曲文瑛一行团团围住,带头那人说:“月临堂想抗命?长老要咱们埋伏在这儿杀土匪。” “都说土匪不会来啦!”猪肉先生大喊。 “底下那些人说你们便相信?”莲花堂众反问。 “那不然怎么办?”猪肉先生扯著喉咙大叫:“难道像傻子一样在这儿枯等吗?” 守在杨仇飞身边的宾客也纷纷鼓噪呐喊:“是啊,自个儿猜有什么用,下去问个清楚,将事情说分明。” 本来站在长老一方的宾客们,倒也支持这提议,毕竟若能免去一场血战,自当是好的,当中有人说:“现下大扬府上加加减减有两三千人,全围上去,还怕他们有诈?” “长老要咱们在这儿埋伏,咱们就在这儿埋伏,啰唆什么!”莲花堂堂众大喊,想要压制这骚动情形。 “是啊,没土匪可杀,长老嫌不够威风是吧!”卖艺叔伸出脖子,朝向长老:“想威风,来来来,将我诬赖成土匪,让你威风。”卖艺叔一手作刀势,在自己的颈子上轻轻斩了几下。 “你承认自己是土匪啦!”一干莲花堂堂众见卖艺叔这么说,上前就要动刀,大伙儿乱成一片,互相叫嚣。 底下卫靖见观水阁久久不见动静,知道上头正僵持著,便转身将喊话内容向后头传,要大伙儿一句一句跟著他喊:“原在来湖市南的剿匪联军雷南员外、食胜天、铁角堂及数十大小帮会早已收到线报,兵分多路夹击铁爪帮,待他们剿光了土匪,大伙儿就要赶来,长老想等所有的人都到齐了才下来接见也是无妨——” 元长老身子一震,抿了抿嘴,转身微微一笑:“不费一兵一卒,剿灭土匪,是来湖万幸,咱们下去将话说分明。” 于是观水阁七层楼中的宾客,纷纷出楼,经过白石桥,来到地城堂队伍之前,数个堂口头头纷纷下令,将各个护楼中的伏兵尽数喊了出来,在这批地城堂队伍外围了一圈。 “驼老爷子受了重伤,四肢俱废,站不起来了,还请长老见谅。”卫靖见元长老在重兵护卫下走来,便上前拱了拱手。 元长老远远地见到驼神口唇微张,面无血色,低垂著头。 他心中惊愕,看著卫靖,突然觉得这黑面罩侍卫的口音有些熟悉,又见他黑皮面罩下那双诡诈眼睛,陡然认出他是卫靖,不由得惊愕地后退两步,转身回望,看著让莲花堂、无双堂等帮众团团围住的杨仇飞,只见他仍然半闭著眼睛,不言不语。 卫靖也顺著长老目光看去,见到杨仇飞病情加重,却让大批闯天门帮众守著,犹如押解犯人一般,心中大怒,他踱起步来,思索著如何发难。 元长老突然说:“神武堂驼神只凭一堂之力,剿灭恶匪,可是立了一件天大功劳,总堂副堂主,这便又多了一人!” 255章 归来3 各堂帮众听元长老这么说,登时鼓舞欢呼,宾客们见元长老破格升任驼神至位近长老阶级的大位,而不是先升为神武堂堂主,自是瞧在驼神四肢俱废、无法护卫厮杀的份上,大伙儿便都说元长老体恤功臣。 卫靖倒是料想不到元长老在众目睽睽之下能杀出这么一著,知道长老略微猜到驼神已反,突然赐了个大位给他,他本带著驼神要来揭穿元长老的阴谋,倘若这驼神受了诱惑,又临阵变卦,可是不妙,他转过头,果然见到驼神身子微颤,脸色有异,心中似在交战著。 卫靖急忙招了招手,喊:“将四方会余孽带出!” 地城堂中登时分开成两侧,一批堂众带出了十来个四方会土匪,卫靖高声说:“这些土匪就是在地下来湖让咱们擒住的四方会喽啰,地下来湖当中还囚著三、四百人。” “咱们用刑逼出了口供,这才知道……”卫靖朗声喊著。 突然听见元长老一声大叫,声响如雷,爆烈喊著:“这才知道,幕后勾结土匪的内奸,便是徒有虚名的剑王杨仇飞!来人,斩——” 包括卫靖在内,都没料到元长老单薄的身子竟能喊出这么高亢宏亮的声音,一下子反应未及,那杨仇飞身边围著的莲花堂众倒是应变得快,收到长老号令,立时抽拔兵刃,动手要杀。 元长老双拳高举,双眼激突,愤慨大喊:“土匪已灭,来湖鸿福,剩下来的便是剿下这内奸主谋的脑袋,以慰无辜百姓、战死弟兄们的在天之灵!”元长老吼著,伸臂指向杨仇飞喊:“当心杨仇飞诈病,别让他拿到长剑” 一干莲花堂众听元长老这么喊,又止住了脚步,直直望著那躺在躺椅上的杨仇飞,知道若这剑王是假病,那可难以对付。 杨仇飞身旁的宾客们听了长老号令,个个大惊失色,有些急急喊著:“未辨分明就要杀人,未免太过份!” 周彰微微抬手,按向腰间金刀;唐铁也微微挺枪,向著杨仇飞;曲文瑛却是长剑一横,阻在闯天门帮众与杨仇飞身边,正色大喊:“且慢……” “月临堂密谋造反,一齐杀了!”元长老爆裂大吼,尾音破哑刺耳。 只见数个堂口纷纷骚动,无双堂和月临堂纷纷拔出兵刃对峙,杨仇飞身前那猪肉先生龇牙咧嘴、卖艺叔卷起了袖子、茶老板愤慨握拳,分立三边,赤手空拳守著杨仇飞。 樊军也抖了抖手,深吸口气,他见元长老张开嘴巴又要嚷嚷,便抢先怒吼:“闭嘴——” 元长老让樊军这一喝吓退了半步,气势减弱,他见到莲花堂似不足以制服樊军等人,又见周彰、唐铁两路无双堂众左右夹著月临堂僵持对峙,却离杨仇飞那方有些距离,便朝著离杨仇飞邻近的钟至友喝喊:“钟副堂主,杀杨仇飞。” “不要。”钟至友这么回答,身后数百来个堂众一动也不动。 元长老张大了嘴,愕然地说不出话,不明白这得他好处当上副堂主的钟至友为何不听他的话。 因为钟至友不是钟至友,又是娄牧假扮。 当天贝小路在地下来湖差人扛出的那数只大袋,里头装著正是才升任无双堂副堂主之位的钟至友及其心腹。 贝小路将这些人囚入了先前拷问天鹰盟帮众的那地下密道,轮流对钟至友等行“闷刑”,用土浆闷住他们脸面,却又故意留了小孔让他们换气,因而取得他们长相的模子,造出他们的脸皮面具。 贝小路将他们分开囚于数间小室,不蒙眼、不塞耳,却是暗中观察,每日疲劳审问,偶而抽几下鞭子,时时刻刻调换小室。 娄牧等几个飞雪山庄中人,戴著仿制脸皮,或涂些血渍、或绑覆绷带,便这么混入其中,这批无双堂帮众日夜受审,精神不济,心中惶恐,无法分辨身边伙伴渐渐地被调了包,今日混入两个人、明日混入三个人,便这么著,八人当中有一半以上都是飞雪山庄假扮。 数日下来,娄牧等时时与那些那些真无双堂众攀谈,掌握了堂中情势,将他们切口暗语、举止习惯、行事作风全暗记心中。 跟著便佯装串连各个小室中所囚伙伴,找了个机会一齐逃出大牢。 这八人在昏暗牢中难以分辨身边伙伴是真是假,逃出时由于娄牧等早已将各自扮演之人学得维妙维肖,且都是阶级较高的帮众,余下四人也不疑有他。 大伙儿回到了己方据点,娄牧取出了夺回的升任旨令和副堂主令牌,接收了这无双堂口,娄牧口才更胜钟至友,且有贝小路暗中指点,倒似乎能够比真的钟至友更加顺利地取下堂中实权地位,对于那些不服气的堂众娄牧也并不在意,放任他们擅自行动。 数天之内,娄牧集结了数百个听他号令行动的无双堂众,同时也接到了长老通报,要他赶赴大扬府来援。 娄牧照著贝小路指示,将长老一番号令改得面目全非,原本“前往大扬府围攻土匪”变成了“前往大扬府支援剑王,捉拿反贼元鸯。” “你……你……”元长老指著钟至友,身子发颤,尚无法应变,又听到远处骚动大作,回过头去,只见到又是数批大队人马浩荡赶来。 带头那人圆滚胖壮,拍著肚子,哈哈大笑,所有人听他笑声,都说:“食胜天胡白来了——” 只见那大队人马声势浩大,可不只食胜天一路,尚有大小数十个帮会集结同行,全都是这些时日与雷南在来湖市南并肩抗匪的剿匪联军。 胡白尚未走近,便大声嚷嚷:“铁爪帮已经溃散,雷员外正领著人追剿,胡白知道这儿有好戏瞧,偷个懒儿先来一步,和大家会合,顺便看大戏!” 元长老望著胡白,急急嚷著,声音已不若方才响亮,而是沙哑虚竭:“胡堂主,你来得正好,快将反贼拿下!” 胡白哈哈一笑,大手一招,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吩咐:“长老要我拿反贼,反贼在哪儿?” 他一面走,一面问,经过地城堂身边,卫靖指了指杨仇飞那方,说:“腰间挂金刀那个是反贼,去把他打哭。”卫靖这话说得甚轻,其他人倒是听不清楚,他又补充一句更低的声音:“将我外公救出。” “好——”胡白拍了拍手,大步走向杨仇飞那方。 众宾客见胡白这路人马声势浩大,又见胡白确听长老号令,要擒“反贼”,都以为大势已定,胡白身手极好,由他带头,即便是杨仇飞当真装病,也未必能逃脱这重重包围。 胡白拍著肚子笑,走近杨仇飞,伸手指了指躺椅上的动也不动的杨仇飞,笑著说:“反贼,元长老要我擒下你。” 他这么说,伸手就往杨仇飞身上去抓,心想先将他抢到手再说。 “滚!”猪肉先生却不知胡白打算,只当他当真听从元长老号令,要来擒杨仇飞,气得一拳打向胡白,胡白抬手一拨,挡下猪肉先生重拳,茶老板也起脚来踢,这两人都是暴躁脾气,见胡白向杨仇飞伸手,二话不说就打。 胡白哭笑不得,左右双掌连连拨挡,他见杨仇飞此时瘫状,就怕若是大伙儿一拥而上,刀剑无眼,在杨仇飞身上划上一刀也是麻烦,此时便也二话不说,想尽快抢过杨仇飞。 胡白做出打算,出手便强悍许多,铁掌一掠,将茶老板翻了个大筋斗,又将猪肉先生猛推摔开。 樊军知道胡白向来与卫靖交好,晓得胡白自有打算,便也不动声色,岂知胡白打倒了茶老板与猪肉先生,跟著又向樊军击出一掌,掌势雄烈。 樊军大惊,避开这掌,喝问:“胡大厨子,你……” “大伙儿看我胡白一人对付这些家伙——”胡白哈哈大笑,又一掌将卖艺叔逼开,跟著再攻樊军。 256章 归来4 樊军愕然还击,过了两招,只觉得胡白掌势雄猛,抖擞了精神接战。 胡白趁著近身对招,轻声说:“咱们倘若不打,后头几百个拿刀之人就要上来了。” 樊军这才知道胡白是想将这戏作全,明白自己若是不挺身护卫杨仇飞,那明显是与胡白有挂勾,此时虽然胡白人马来到,大局已定。 但若不先将杨仇飞救出这莲花堂、无双堂等重重包围,届时乱杀一阵。 即便最后将元长老一方全数杀尽,但只要此时瘫软无神的杨仇飞在乱军之中出了什么岔子,那便是个大憾。 “来吧。”樊军便也装出愤怒神色,打得有模有样,但樊军本不擅演戏,突然这么愤怒倒是做作,胡白哈哈一笑,低声说:“不过一定要真打。” 胡白说完,忽地便是一掌,他嗜武如命,先前数次邀樊军打架都被拒绝,这个天伺良机如何能够放过,当然要打个过瘾。 周彰、唐铁等都想此时大势已定,胡白爱表现,便让他去表现。倘若杨仇飞是假病,和胡白打得两败俱伤,也是有趣。 其余元长老一方的人马也是这么想,便也未加插手干涉,反正届时胡白若是擒不住杨仇飞,大伙儿一拥而上便是了。 卫靖窃笑观战,不时偷瞄元长老,他见元长老脸色难看,知道元长老现下心中忐忑不安,倘若胡白站在他那方,那自是稳住了情势,倘若胡白和卫靖一路,那即便他即刻下令开打,也终将要败,此时也只能不动声色,见机行事了。 胡白打得性起,铁掌翻腾扑拍,樊军拳脚如雷,也是呼呼作响,正战得忘我之际,却又听胡白说:“得休兵了。” 樊军一愣,问:“什么?” 胡白窃笑:“你诈败吧。” 樊军愕然:“为何?” 胡白瞥了瞥杨仇飞说:“你忘了咱们不是打著玩的,先将这事解决,咱们私下再比过。” 樊军莫可奈何,他打架向来拼命,要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诈败实在是不服,知道胡白是吊他胃口,故意让他心生不服,以后约战若是拿著此话相激,说樊军硬气功不及胡白铁砂掌,樊军便难忍了。 “真怕了你。”樊军叹了口气,扎马一蹲,飞身弹起,空中连踢三腿,却故意放了个破绽,胡白挡下三腿,双掌一推,将樊军推飞甚远,摔在地上。 樊军捂著胸口,佯装伤重,站不起身,胡白大步上前,又将来拦的茶老板拐倒,卖艺叔较为机伶,瞧出胡白并无恶意,方才被打退时便已装著受伤倒在地上观望。 胡白一手伸入杨仇飞背下,心想若是抱著他,那其他人便要觉得奇怪,索性一把捏著杨仇飞后颈,将他提了起来,一手微微托著杨仇飞后腰,暗中施力,让杨仇飞后颈不至于过于难受疼痛。 胡白提著杨仇飞走了几步,觉得杨仇飞身子僵硬沉重,如同提著一具尸首,心中一凉,想这剑王当真瘫了,心下茫然失落,朝元长老走去,心中想著如何逮著时机,大步一奔便能奔到卫靖身边。 先将杨仇飞交至卫靖手中,再去杀元长老泄恨罢了。 “将内奸带来!”元长老深深吸了口气,见杨仇飞让胡白这样提著都动弹不得,心中落下一块大石,拔出腰间那柄卫文亲造的华美佩剑,看著剑上银光,心情激荡,喊:“便让我替这些时日牺牲的弟兄们讨回一个公道。” 卫靖见胡白这般提著杨仇飞,知道胡白是作戏,便也不以为意,却见胡白走著走著,却没将杨仇飞带来给他,而是带给了元长老,心下愕然,一把扯下脸罩,大叫:“胡大厨子!” 卫靖这么一叫,曲文瑛、樊军等也瞧出不对,大喊:“胡白!” 胡白已将杨仇飞提到了元长老面前,却也不理身后之人叫唤,手一放,任杨仇飞坐倒在地,歪斜著头,一动也不动。 元长老斜斜举剑,见卫靖自曝身份向他奔来,大局已定,心中大乐,挥剑便朝杨仇飞的颈子斩去。 杨仇飞呆滞的眼神中闪现锐光,忽起二指挟住了剑。 元长老握剑那手四根手指飞脱,鲜血喷溅。 这柄卫文亲造的华美锐剑,剑柄分成两半,柄中包著本应厚钝的铁柄,竟也打磨得锋锐异常,一经阻力,那锐柄便切断木质握柄,连带将元长老四只手指都切去了。 杨仇二指挟著剑身,打量这剑身、剑柄都是锐面的怪剑,可也是一愣。 “哇——”元长老捂著自己那喷血右掌,只觉得天地翻转,惊怒大吼:“卫文——”元长老又惊愕看著缓缓站起的杨仇飞,惊喊:“杨仇飞,你当真是装病!” “糟糕。”杨仇飞终于开了口:“被你发现了。” 元长老身旁数个莲花堂堂众惊愕赶来,有的急急搀扶元长老,有的去抓胡白,让胡白几掌全给劈倒。 卫靖奔到了胡白身旁,也惊愕这登然逆转,一时竟讲不出话,呆楞楞地看看胡白,又看看杨仇飞。 胡白苦笑:“我本来当真以为剑王身子瘫了,谁知走到一半,剑王开口骂我,将我吓得魂飞魄散,我只好照著剑王吩咐办。” “你爹爹真是多事,这样要我怎么拿?”杨仇飞看看卫靖,二指捏著那无柄怪剑。 原来他确然是假病,但让胡白像抓小狗般提著走,心中著恼,便低声说“普天之下,只有胡白能这样拎著剑王。” 胡白一听,心中犹如劈了个雷,赶紧照著杨仇飞随后吩咐,将他提到元长老身前。 “外公,原来你没病啊!”卫靖惊叫著。 杨仇飞哼了哼说:“病好之后多睡几天不行吗?” “睡了这么多天!”卫靖又气又笑地叫著。 众宾客、各堂口、周彰、唐铁、曲文瑛等全呆若木鸡,一下子尚未能反应这瞬然丕变的情势。 只听卫靖高声咆哮:“剑王不装病,如何能擒到勾结土匪、残杀同门的老不死元鸯!” 他猛而回头,向驼神一指,又喊:“老不死元鸯勾结土匪、设计残杀其他长老、滥杀三个无双堂副堂主,驼神都能作证!” 所有的人一下子全看向驼神,只见驼神全身颤抖,不停点头,呢喃地说:“他说得没错……元长老想当帮主。” “不是——不是——”元长老厉声叫著,大声喊著:“他们串通好了,杨仇飞才是内鬼主谋,我是闯天门长老,我……我……” 曲文瑛长剑一拔,大喝:“闯天门帮众听命,总堂元长老勾结土匪,残害同门,铁证如山,莫再为虎作伥!” 曲文瑛这么一呼,月临堂堂众纷纷呼应,齐声呐喊。曲文瑛长剑一指,指向元长老身后的莲花堂,喝:“莲花堂将兵刃放下,否则便是元长老同伙!” 莲花堂一干堂众只吓得连打哆嗦,听见四周轰隆叫喊,胡白领来的剿匪大队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一干地城堂也连连叫嚷著“抓老不死”、“老不死才是内鬼”,另一边娄牧假扮的钟至友也出声呼应:“元长老是内奸!” 莲花堂一干堂众见情势如此,也只好弃了兵刃,向后退开,空出一块宽敞大地,只剩元长老独自一人,元长老转头看向唐铁、周彰那方。 257章 归来5 “元长老勾结土匪,该杀!”唐铁见苗头不对,便也这么说,他脑中浮现方才曲子燕说的那番话,不禁喃喃自语:“元长老当真勾结土匪,那么大方楼那晚……” 元长老见唐铁不睬他,便急急喊著:“周彰、周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便将帮主带出吧,周彰!” 元长老凄厉喊著,张望半晌,竟不见周彰。 原来周彰半途发现情势生变,暗暗领著几个心腹藉机溜了。 “啊——啊啊——”元长老厉声叫著,脚步不稳,跌了一跤,摔出一块金亮吊牌,弹在杨仇飞脚边。 杨仇飞瞧那小牌外观,知道是宝剑缀饰,但地上另一边还有方才此剑断出的裂柄和缀饰,怎地元鸯身上还带著宝剑的备用缀饰这么古怪,便顺手捏著长剑剑尖将那小牌挑起,看了一眼,哇哈一笑,说:“元鸯,你打架打不过我,斗智斗不过我,便扔出这块牌子吓我是吧!” 卫靖好奇,抢过那吊牌,朗声将牌上印字念出:“闯天门帮主暨总堂、神武堂、莲花堂三堂圣堂主元长老鸯佩剑——” “他妈的!”卫靖怪叫嚷嚷:“你这老不死一个人想当这么多个堂主,你会分身法是吧,干脆我猴堂堂主也给你当好了!”卫靖大嚷著,从怀中摸出那猴堂堂主的令牌,扔在元长老脚前,又说:“每次都来偷瞧我排演猴戏,原来是为了抢我堂主之位,想偷学猴子话!” 众宾客听了卫靖这么说,都想大笑,却见元长老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血,跟著双眼一瞪,砰然倒地,再也不动了。 大伙儿滚到嘴边的笑意又收了回去,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听得外头又是轰声骚动,又是好几批人马涌了进来,带头的是雷南,雷南远远见著杨仇飞与卫靖,又见胡白这一路人马已经来到,知道情势平定,便扬手一喊:“大伙儿瞧,是谁来啦。” 雷南这么说,向旁一侧,公孙遥扶著李岳步出人堆,李岳歪斜著头,全身已给裹上纱布,方才一战他受了不少刀伤,又受了火灼之伤,此时虚弱无力,让公孙遥扶著,缓缓走来,对四周众人全无反应,自顾自地呢喃自语,看了看身旁的公孙遥,说:“杀八长老……报仇……杀马天敬……报仇……” “八长老死了、马天敬死了……”公孙遥眼眶含泪,说:“师父,大仇已报……师父,现下、以后再不会有人说你是坏人啦……” “这是谁啊?”一干宾客此时还尚未认出李岳,只见他头发散乱、满脸虬髯、全身尽是恶伤,只当是哪个剿匪队伍之中的头头。 雷南一声大喝:“大伙儿瞎了眼?认不出闯天爷的二儿子李岳?” 所有的堂众、宾客全惊愕怔住,这么一楞可是楞了好半晌。 寂静之后随之而来的是,那冲破长空的鼓舞欢呼。 李岳像是未听见四周的声响,只是不停地问公孙遥:“长老死了?什么时候死的?他是怎么死的?”公孙遥一一解释,扶著李岳走向杨仇飞等,他让李岳追根究底地问,支支吾吾反应不及,只好向卫靖求援:“卫靖,长老怎么死的?” 卫靖指了指元长老的尸身,说:“吐血吐死的……” “贤侄。”杨仇飞来到了李岳身前,说:“又见面啦。” 李岳微微一愣,仔细打量杨仇飞的模样,又问:“这里……是哪儿?” “闯天门英雄会。”杨仇飞答。 此时四周的欢呼声仍然宏亮,李岳耳中却只停留著“英雄会”三个字。他思绪飘摇,呢呢喃喃,抬头看著天上流云,又转头问公孙遥:“想起来了……闯天门……剿匪英雄会……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杨仇飞哈哈一笑说:“你是李闯天的儿子,岂能缺席,大伙儿等你很久了。” ………… 周彰带著数人急急奔逃,左绕右转,来到大扬府数里外一间小屋,推门进去,翻开大床,地上有一个暗门,揭开,是一条长梯。周彰等步入长梯,半晌之后,扛著一只挣扎蠕动的大布袋步出。 周彰跟在数人身后,最后步出,突地背后发出剧痛,立时转身,竟是贝小路伏在这暗门旁的小柜后头,待他们出来之后,突施暗算,抓著一镖刺进周彰后心,这镖是抓在手上捅进身子里的,刺得极深。 “喝——”周彰狂吐鲜血,回身一拳向贝小路打去,贝小路早有防备,向后一闪,同时挥出龙骨鞭,卷著周彰一脚将他翻倒,这么一倒,后背上插著的飞镖撞在地板,整支镖都插入了背中,周彰在地上挣扎半晌,再也起不来了。 周彰所携的天鹰盟心腹,也同时让杀入屋中的飞雪山庄人马围攻,一下子便给杀尽。 贝小路揭开倒在地上那大布袋,和里头那个口中给塞著破布的家伙对望一眼,哈哈笑出:“果然是李靡。” 原来周彰当时劫了李靡,本想带去交还给元长老,但转念一想这元长老行事心狠手辣,夺得大位之后,未必会应允事前约定,说不定还要杀人灭口,他便没将李靡交给元长老,而是私自扣著,待大局抵定,倘若元长老反悔要杀他灭口,他便能以李靡作为反击之用。 元长老本疑心李靡仍在大扬府中,派人监察数日却没有消息,隐隐猜得李靡是让唯一逃出的周彰给夺了,但当时元长老已策好大计,不好和周彰摊牌,便也隐忍至今。 周彰料不到长老失势,惊慌遁逃,一举一动却让在观水阁屋顶上看好戏的贝小路瞧在眼里,领著手下紧追在后,趁著他们进入床下密室抬人时各自埋伏,待人出来,便一举击杀。 华风揭开蒙脸布,向贝小路问:“庄主,是不是要将李靡带还给闯天门。” “才不还他们。”贝小路嘿嘿一笑,转了几个念头,踢了布袋一脚,说:“这家伙看了就讨厌,没资格作帮主。” 258章 直通天际的河1 午后浓云滚滚,几声闷雷后下起一阵骤雨。 大扬府庭院上的流水宴席前人潮拥挤、鼓舞欢腾,三天前那元长老夺权不成吐血而亡的事儿仍还是大家口中争相讨论的大事情,再来便是李岳在当晚的英雄大宴上被推举为代帮主一事。 李岳当年在英雄会上受了陷害,被绑赴刑堂途中脱逃,闯天门却并曾正式解除其副帮主职位,这是因为李晟不希望帮中再有副帮主这个职务。 也因此由李岳代任帮主,可是理所当然、堂而皇之。但大家渐渐瞧出李岳痴呆疯傻之后,又不免担心,生怕这闯天门在这疯帮主带领之下,会难以控制。 听风轩一间房里,公孙遥静静躺著,他在找寻李岳的那几日每天辗转难眠、食不下咽,子午大道上一场恶战,公孙遥负了不轻的伤,又让大雨淋过,回到府中不久后便一病不起,时时发烧、昏睡。 卫芷芊坐在床边,替公孙遥拭去了额上的汗滴,见他睡梦中身子微颤,口中呢喃:“中芸……中芸……” 卫芷芊淡淡一笑,又替公孙遥拉了拉被子,起身离去,才刚出门,便见到姐姐中芸。 “姐姐,你终于来看他了!”卫芷芊拉著卫中芸往房里去,笑著说:“你听听,他在梦中喊你的名字。” 卫中芸苦苦一笑,拉住卫芷芊,说:“妹妹,姐姐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卫芷芊说。 “爹爹要咱们去外县送陨铁剑的样品给梁老板,你能不能自个儿去,姐姐想留下来……”卫中芸说。 “当然可以。”卫芷芊嘿嘿一笑,转头瞥了瞥病床上的公孙遥,说:“我知道你想在这儿陪公孙遥,爹爹不喜欢公孙遥曾卧底骗他,他是故意要咱们去送剑,好避开公孙遥。” “是啊……”卫中芸拉著卫芷芊出房,又说:“底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待雨一停,你便出发。” “咦?”卫芷芊怔了怔,不解地问:“这么赶,迟两天出发不行吗?” 卫中芸摇了摇头说:“还是今儿个出发好,姐姐已经替你将行囊、随身事物都准备好了,马车就在大扬府外,随时都能启程。” 卫芷芊低头静默半晌,抬起头来笑说:“好。” “公孙遥便让你照料啦。”卫芷芊吸了口气,回头又看了公孙遥几眼,这才跟著卫中芸下了一层,来到爹爹卫长青的房间,里头行囊事物已经收拾干净,圆桌上摆著十柄陨铁剑。 卫长青要她们带著这十柄剑,和人工陨铁配方,上外地和一个铁庄谈冶炼陨铁的生意,不久之后,天底下最顶级铸兵钢材乌钢,便要正式被陨铁取代了。 “东西在哪儿啊?”几个搬运工人敲了敲门,扛著一只大箱进来,气喘吁吁地拭汗。 卫芷芊指著圆桌上的剑说:“是这些剑,得小心摆放……” 卫中芸笑了笑,按著卫芷芊的手说:“这些剑可是重要样品,在大箱中碰撞刮伤了可不成,得密实绑裹。妹妹,你先下去吧,马车等著呢,我将剑整理好装箱,再差工人将剑箱带上马车。” 卫芷芊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怅然,步出听风轩,回头一望,从这儿无法看见公孙遥的房间,幽幽自语:“姐姐或许早瞧出来我的心思,怕我越陷越深,所以不喜欢我再瞧著他……” 她叹了口气,朝大扬府侧门走,见到卫长青、卫开来、卫文、杨仇飞、卫靖等全在一块儿说话,便凑了上去。 “剑王杨老前辈,待咱们新卫家剑庄开庄之时,您一定得亲临捧场。”卫开来笑著说。 卫长青则说:“不如剑王这便跟咱们去新剑庄吧,验验咱们三兄弟这些年各自钻研的独门心得,还望剑王略加指点一二。” 卫开来说:“大哥,你忘了剑王还是这大扬府上的首席贵宾,若非剑王坐镇大扬府,大伙儿全要成了元长老夺权的垫脚枯骨啦。” 杨仇飞清了清嗓子,摆摆手说:“卫靖将所有的功劳全推给了我,这小子已经给足了我面子啦,几天下来无时无刻受人吹捧,反倒有些厌了……我便老实说吧,破这元长老之计,可不是我杨仇飞之功。” 杨仇飞转头向卫文说:“这是你的顽劣儿子和他那小冤家联手干下的好事儿,我可是一点儿也没施上力,嘿嘿。” “谁跟她冤家啊。”卫靖在一旁抗议,却没人理他。 原来先前大扬府上战胜白寨等五路土匪当天,杨仇飞确实病了,但数日后便渐渐痊愈,杨仇飞疑心大扬府上还有其他长老眼线,或是本与长老亲近之人,会暗中将大扬府上消息走漏出去,便计画诈病,希望将元长老诱来这儿,伺机杀之。 杨仇飞知道茶老板、猪肉先生都是鲁直的血性汉子,若是告知诈病计画,很可能会露出破绽,因此谁也不说。 便这样过了数日,元长老仍无动静,杨仇飞渐感不耐,本要将这计画和卫靖商量,但那时卫靖已经独自去了地下来湖。 杨仇飞索性继续诈病,直到贝小路照著卫靖的请托,不时经由密道往来听风轩,暗中护卫杨仇飞,偶而也捎些最新情报给杨仇飞听,杨仇飞知道这小庄主年纪虽小,但智慧过人,便找了个机会,让她知道诈病一事。 杨仇飞知悉了卫靖和贝小路两头各自行动的成果,也甚是满意,再也无所顾虑。 “本来我便想,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打了这么多年土匪,这一次便让两个小娃娃表现表现。”杨仇飞顿了顿,又说:“至于我这过气剑王,便在老不死亲临时当个老朽配角,找个机会夺把剑,在那老不死身上刺个两下,威风一下便心满意足了,岂知道有个人造了柄怪家伙,让我抓在手上连握都不能握,这么一丁点威风也没了。” 卫文尴尬一笑,解释:“我在长明居中,渐渐发现元长老歹毒心计,奈何当时我处境形同遭到软禁,元长老越是逼迫要我当剑堂堂主,作他麾下重臣、替所有帮众监造厉害兵刃,我便越是厌恶,我知道他这柄剑有朝一日定要用来杀人,便故意将剑柄也磨得锋锐,让他在劈斩时吃个苦头。” 元长老亲临大扬府时,卫文让几个莲花堂众押解到长鹤楼,与卫长青、卫开来会合,并没有见到当时情况,但事后返回大扬府时,听卫靖说得天花乱坠、精彩刺激,便犹如亲眼见著一般。他补充说:“我没有剑王武功,也没有阿靖机智,便只会造剑,也算是出了份力。” “嘿嘿。”卫长青突然一笑,看了看卫靖说:“我本来以为这小子酷爱打造古怪机关玩物儿这习性是承袭剑王一脉,如今看来,原来还是承袭于你啊。” 卫芷芊见卫长青等聊得畅快,全然没注意到她,便连堂弟卫靖也人模人样地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插话。她觉得索然无趣,拉了拉卫长青衣角说:“爹爹,我去送剑啦。” 卫长青这才注意到卫芷芊,他左右看看,问:“中芸呢?怎么没见她?你俩姐妹可都得去啊。” “姐姐就要来呢。”卫芷芊微微一笑,独自走向侧门,门外果真停了一辆宽大马车,卫芷芊上了车,倚靠著车窗望天,不一会儿卫中芸已经领著搬运工人将旅途中的行囊以及剑箱一一抬上马车。 “姐姐,你可得想著我哟。”卫芷芊在车中拉著卫中芸的手,柔声说著。 “傻瓜,又不是一去不回。不过那地方当真听说可有不少好玩的东西,你到了那儿,不妨四处走走,增广见识,也是好的。” 卫中芸微微笑著,又指著这马车后头的另一辆马车说:“那是爹爹向月临堂情商借得的几位姐姐,是途中保护你的,要是碰上什么麻烦,与她们说便行了,不过得记住,你要将她们当成同门长辈,可不能当成下人差使呀。” 卫中芸说到这里,向卫芷芊眨了眨眼说:“这些姐姐们我已经私下偷偷和她们说过了,她们知道此行我不会去,不会和爹爹说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啦,我当然知道。”卫芷芊嘟了嘟嘴说:“我还当爹爹不要咱们了,才派咱们两个姑娘独自远行,原来早有准备啊。” 两姐妹又说了些心事,这才依依不舍地道别,马车缓缓驶动,卫芷芊将头探出窗外,说:“替我向公孙遥说再见啦!” 卫中芸微笑挥手,她望著远去的马车好半晌,这才转身返回大扬府,卫长青、卫开来等已经双双动身启程,要去那新建中的卫家剑庄,庄中有卫家三兄弟各自的铸剑工房和居住房舍。 卫中芸避开了卫长青一行人,回到了听风轩中,独自上楼,一阶一阶地踏,眼泪泉涌如雨,点点滴落在阶梯、脚尖上。 259章 直通天际的河2 天色渐渐转黑,卫芷芊吃著随身干粮,靠著车窗,闻嗅著雨后风中那股冷冽清新的味儿,数著天上一颗一颗冒出的星星。 她翻玩著随身包裹,摸出一些精巧饰物和梳妆工具,将之摆放在脚前的剑箱上。翻著翻著,又翻出一只小红袋,揭开一看,里头是一些小纸包与小罐子。 卫芷芊先是一怔,随即认出这些东西是药,是公孙遥这几日每日服用的药。 “糟了,姐姐替我整理行囊时,不小心将公孙遥的药也装了进来,他在大扬府上没药吃可不行呐。”卫芷芊自言自语著,又摇摇头说:“若是姐姐找不到药,定会去寻大夫开新药,我可是多虑了,唉……” 卫芷芊将公孙遥的药全放在剑箱大盖子上,心想这些药可是她唯一拥有和公孙遥有关的东西了,这么想时,不由得有些感伤,她将小包摊开用手指划著方纸中的药粉,忍不住沾了些伸舌尝尝。 “好苦!”卫芷芊连连将口中苦药吐出,又喝了些水,马车驶过一个洼坑,车厢抖震,将剑箱上那摊开的药给震得微微洒出。 “车子稳点啊。”卫芷芊见到剑箱盖子上的药罐子和小药包让这一阵颠簸震得四处滚洒,有些恼怒,赶紧收拾著那些药,生怕丢失了与公孙遥唯一的联系。 她将剑箱盖子上的药粉拨入方纸上,想折回原先的小药包,却折得有些丑陋,她突然挥了挥手,将那些药包、药罐子全扔出了车窗,拍了拍自己的头,红著眼眶说:“你真是冥顽不灵,那家伙是姐姐的,你想著他做什么?” 卫芷芊这么说时,马车又驶过几个洼坑,车身又是一阵晃动,卫芷芊见那剑箱给晃得不停震动,气得拍打车身,喊:“驾车的稳点啊,要是将剑震坏了,咱们便白跑一趟啦。” 那车夫有些无奈地回喊:“对不起啊,这条路上坑陷本多,我转个方向,换条路走好啦。” “谢谢你啦。”卫芷芊为自己的迁怒感到有些愧疚,便又说了些好话弥补。 她将头缩回了车中,却见到那剑箱仍不停晃动,心中惊奇,探头去看,底下可没洼坑,摸摸车厢,也不怎么震,但摸摸剑箱,便便是震得厉害。 “啊!”卫芷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大惊失色,连忙掏摸著随身袋子,摸出这剑箱的钥匙,急急忙忙地开了锁,揭开大盖,竟是公孙遥躺在其中。 公孙遥双手双脚给绳子绑了,口中还给塞了块布团,此时也睁大眼睛望著卫芷芊。 “不——”卫芷芊大叫一声,掩面痛哭,知道姐姐竟借用了她所想出的办法,将公孙遥装在箱中,将他俩送往他乡,硬是要凑合他们。 马车车夫听了卫芷芊这声尖叫,赶忙将车停下,后头的月临堂帮众见前车停了,也跟著停下,急急下车赶来察看。 众人见到车中剑箱揭开,里头还躺著个男人,也是大感讶异,他们见到卫芷芊大哭,尚以为这男人不知怎地混入车中,对卫芷芊轻薄非礼。 几个月临堂众气愤地杀入车厢,一把揪起了公孙遥,却见他双手双脚给绳子绑著,嘴巴也给堵了,怎么也不像是骚扰女子的登徒子。 “啊,这人像是卫堂主的朋友。”“是啊,是那个公孙家的后人。”月临堂众也认出了公孙遥,赶忙替他取出了口中的布,解开双手、双脚上的绳子,问:“怎么回事?” “我……”公孙遥咳了一阵,虚弱地撑著身子,摇摇头说:“这儿是哪儿?芷芊……你们……我怎么会在这里?” 卫芷芊止住了哭,抽抽鼻子,哈哈大笑说:“是姐姐的恶作剧,公孙遥,你快回去,姐姐现在的难过,一定是我的十倍、一百倍!” “中芸……中芸怎么了?”公孙遥惊讶地看著卫芷芊,又问:“你要我回去哪儿?” “当然是回大扬府!” “我……怎么我现在不是在大扬府里?”公孙遥愕然地问:“我现在在哪里?” 卫芷芊知道定是姐姐趁著装剑之际,要工人将昏睡中的公孙遥绑了一并装入箱中,途中让颠簸震醒的公孙遥,此时自是全然不明此时情形。 卫芷芊见他满脸病容,思绪不清,知道一时也难以解释清楚,便向月临堂的人说:“姐姐,麻烦你们将他送回大扬府。” “那你……”月临堂帮众彼此互视,有些为难,毕竟她们是奉命行事,来护送卫芷芊的。 “我还得送剑呢。”卫芷芊呵呵笑著,将剑箱中那十柄剑再度放好,悠悠地说:“是我太笨了,才十柄剑,用这么大个箱子装,我早该想到的……” 五个月临堂众彼此看了看,其中三个上了卫芷芊的马车,向另两个说:“你们将公孙兄弟带回去吧,咱们三个与卫姑娘同行好了。” 那两个月临堂众点点头,将仍搞不清楚状况的公孙遥带上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便这么分开,向两端渐行渐远,卫芷芊将头伸出窗外,望著另一端那渐渐隐去的马车,泪流不止,让车行时的风不停吹落。 三个月临堂女子当然看得出卫芷芊这么哭泣为得是什么,便也未加多问。 “让我敬剑王一杯。”“我先我先。”一群宾客又是挤成一团,每一个都抢著向杨仇飞敬酒。 卫靖拦住了这些人,不悦地说:“你们想灌死我外公啊,大扬府上几千人,每人敬他一杯,这还得了!” 杨仇飞、李岳、卫文等坐于主桌,李岳虽然仍然疯傻,但不同的是他倒是知道自己几个大仇人已经死了,李晟也没再派追兵杀他了。 这英雄会上的热闹骚动,可是他长久怀念遥想的气氛,因此他傻归傻,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杀气腾腾,动辄便要躲追兵、杀仇人,他倒是记得先前与公孙遥分别的那些时日,只当是自己将公孙遥打跑的,因此现下他虽仍时常对公孙遥大呼小叫,但已不再拳脚相向了。 “剑王。”曲文瑛笑嘻嘻地来到杨仇飞身旁,说:“咱们几个堂口、宾客中所有的头头、领袖们都达成了个共识,那便是请您出任闯天门总堂堂主,至少是副堂主。” “你这不是要我篡我兄弟儿子的位儿,那不和元鸯相同?”杨仇飞皱了皱眉。 “当然是大大不同。”曲文瑛苦笑说:“这些天所有的人都瞧出代帮主……这个伤势恐难痊愈,闯天门终究是天下第一大帮,各地分会杂支众多,若是总坛没有个能人强力约束,恐怕会压不住底下,届时那祸害未必会小于土匪。” “哼。”杨仇飞瞧了瞧李岳,说:“李岳现在傻归傻,倒挺老实,没坏心眼儿。说到脑子受伤,我看和李靡也差不太多。” 杨仇飞这么说时,身旁的说客更多了,便连远处桌子的各地帮会首脑,也纷纷起身,都喊:“剑王非得出任闯天门总堂堂主之位,暂时代为号令闯天门上下,以免再起波澜啊。”“这绝不是为了您私位,而是为了来湖市啊。” 杨仇飞默默无语,静静地等所有的人全说完,这才缓缓开口说:“就在方才,我已经做了决定,我不会出任啥总堂堂主、副堂主,相反的,我专杀总堂堂主副堂主,只要我剑王还有一口气在,听到了闯天门总堂中有任何一个堂主、副堂主,我就要来取他性命,若是有谁觊觎那个位置,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啦。” “你说是吧,贤侄。”杨仇飞问身旁李岳:“将来哪个家伙和你说想当总堂堂主、副堂主的,你揍死他便是了。” 260章 直通天际的河3 李岳大口吃著桌上菜肴,吃得满口油光,听了杨仇飞这番话,像是听不明白,转头欲问公孙遥,这才发现公孙遥不在他身边,四顾张望起来,嘟嘟囔囔地说:“徒弟……公孙遥……又跑到哪儿玩了,阿毛、阿华、小田……怎地全都不见了,碰见堂主记得跟师父说,杨叔叔要我打死他……” “是总堂堂主、总堂副堂主。”杨仇飞提醒。 李岳连连点头,连连四顾嚷嚷著和公孙遥、他那几个小孩徒弟说话,虽然他们此时都不在李岳身边。 大伙儿见杨仇飞意志坚决至此,尽管肚子里还积著成山的劝进文章,这下自是说不出口,大伙儿面面相觑,尴尬不已,有些人便打圆场说:“这些事迟些时候再谈,先吃饭、先喝酒!” “是啊是啊!先吃饭、先喝酒,先看招亲擂台大赛啊!”宾客中嚷嚷吵著,欢呼鼓舞。 宴厅正中有一座空擂台,正是为今晚活动准备的台子,由于神兵大赛因大扬府数次骚动战乱已经暂停,纯粹擂台打斗又嫌枯燥血腥,倘若李岳看得激起了杀气,冲上台也要打,那可麻烦。 于是这几天每日宴席倒是都没有宴赏活动,大伙儿早已憋得闷了,就想看看好戏。 于是乎剿匪队伍中的一个年迈老汉提出了比武招亲这提议,这老汉有一个女儿也同在剿匪大队中,年近三十却是待字闺中,让这老汉颇是忧心。 大伙儿一听这女儿也是剿匪悍将,又非幼龄姑娘,只当是个拳打雄狮、脚踏猛虎的悍妇,对这招亲提议便也不甚感兴趣。 但当那老汉招来了他女儿时,大伙儿这才惊见这姑娘虽称不上绝美,却也是秀雅温和,又懂得医疗治伤之道,随行剿匪阵中,负责救治伤兵。 大伙儿便这么起哄,都嚷嚷著比武招亲,想不到这么一闹,附和的家伙越来越多,大扬府上数千宾客都想见见这比武招亲的活动,且当中还有其他女子也在怂恿或是父母意思之下凑个热闹、博博彩头,于是决定要比武招亲的女子,约莫便有十来位。 然而活动名称虽是“招亲”,但十来位女子当中真正要找丈夫的只有两三位,其余大都是招个“二人用餐”“树下谈心”“观水阁上赏月”等。 卫靖这桌也是热闹非常,一干老友围坐一桌,数天前大伙儿得知樊军辞去巡捕头头一职之后,便也一同辞去了捕快职务,无事一身轻,当个寻常宾客。 这些男人当中除了樊军个默认的对象、卫靖有个绝不承认的对象之外,其余全是光棍,一听这比武招亲,可也是兴高采烈,都摩拳擦掌,说定要在这次英雄会上,请其他老友喝杯喜酒。 大伙儿推举出了一位主持人,上台扯著喉咙嚷嚷,呼喊鼓噪了半天,那原先答应要上场招亲的女子们,可又是怕羞的怕羞、变卦的变卦,惹得底下大批男人跳脚不已。 “可以让我参加吗?”一个女子身穿青蓝衣裙,悄悄走到台下,向台上说。 那主持人弯腰去看,吓得向后一退,指著她喃喃地说:“你……你……” 宾客们见主持人这般反应,都想这姑娘恐怕面貌可憎,即便是上了台,也没几个人上台比武,便也意兴阑珊,但是当他们见著了那姑娘绕到擂台旁一座高椅子边,缓缓上座时,那离得近的宾客们这才瞧了个清楚,有些惊愕的说不出话,有些登时站起,想立即杀上台去比武。 卫中芸入座面向擂台的架高椅子,她淡淡笑著,双目微红。 她知道将公孙遥硬是装入剑箱当中这般粗糙的手法,未必能够成功凑合他俩,但倘若公孙遥返回大扬府后,发现她已经嫁作人妇,米熬成饭、木已成舟,或许便能觉悟了。 “哇啊,她是卫家千金啊!” “卫大先生呢?” “卫长青傍晚便带著学生离去啦。” 众宾客轰然骚动,主席之上的杨仇飞、卫文等也是愕然不已,卫靖更是蹦了起来,张大嘴巴比手划脚地喊:“怎么回事?我堂姐怎么坐在那儿?她要招亲?” “慢著慢著,别急别急,我先说规矩啊,你们到底要不要打!”主持人抬起脚去踢那些争抢著想要冲上台的臭汉子们。 一干宾客见第一个上场招亲的女子不但是个温婉宜人的姑娘,爹爹又是来湖铸剑名家,与闯天门的关系密切,各方面的条件可都是一等,此时数千宾客们都是骚动连连,每个都想上台试试。 卫中芸见到这景象,不由得微微发起抖,就不知最后胜出的是哪个人。 她一想到在这今晚就要决定她的终生对象,且是一个陌生男人,心中便升起无限惧意。 但是当她脑海中浮现数年前卫芷芊灿烂的笑脸时,这样的惧意便削减了几分,当她不久前意识到这件事时,她才想起已经不知道多久,都没有见到妹妹那样子纯粹、灿烂地笑了。 “卫姑娘……”主持人站在擂台边缘,向坐于高椅上的卫中芸问:“先说清楚你是要招‘一顿饭’呢,还是招‘赏月吃点心’,或是招‘通天河畔看水’呢?” “我要招个丈夫。”卫中芸微笑地说。 “嗯?”主持人惊讶地动弹不得,他转身又仔细看了看主桌那端,此时卫长青可不在大扬府上,要是出了什么乱子,这可麻烦。他又问了三次,卫中芸的答案依旧:“我要招个丈夫。” 主持人便将卫中芸欲招的内容说了,这宴厅之中可又是爆出一阵喝采。 主持人绕著大台走,一面走一面介绍起这擂台规则:“要打的便一齐上来,无论台子上挤多少人,开赛之后便各自捉对厮杀,要多个打一个也成,反正最后一个站在台上的便得了个‘一’。” “得了个一?”众宾客不解地问:“啥是得了个一?” “就是胜出一场。”主持人说:“只要连著三场都是最后站在台上的那个男人,便是获胜啦。” 有的人开始叫嚣:“这啥规矩,那么复杂?”也有人反骂:“复杂个屁,不就是连胜三场便得美娇娘,这都叫复杂,你脑袋装屎?” “另外还有一条规则大家可要记住,被打下台的人便不能再上,否则打上一年也打不完啦——”主持人说清了规则,翻身下台,在台下喊:“要打的上台!” 然则上台的却比预期之中少了太多,东面一个汉子步出翻上了台、西面两个男人也上了台,再跟著又有两个人上了台,一共便只五个。 原来大伙儿听既然要连胜三场才算胜利,那便不用著急,先瞧瞧情势再说。 “这怎么成啊?”卫靖咆哮著,连连挥手,向卫中芸喊:“堂姐,你喝醉啦?公孙遥呢?” 卫靖转身大喊:“快将公孙遥找来!”水半天、陈块等较为热心的立时起身去寻那不久前被装入剑箱载远的公孙遥。 这五人在台下主持人一声令下之后,立时捉对斗起,由于这招亲擂台终究是玩赏性质较重,大伙儿便也是半真半假地切磋,不久便分出了胜负,第一场胜出的那家伙身形魁梧,浑身肌肉纠结。 卫中芸本闭著眼睛,睁开眼时看见这剽悍汉子,登然一惊,瞬间思绪奔腾,差点以为这汉子便是她丈夫了,一时间难以接受,又闭起上眼睛。 “找著公孙遥了没?”卫靖望著奔回来回报的水半天和陈块,他俩摇了摇头,说:“房中无人,不知上哪儿去了。” “再去找找,定要找著为止!”卫靖叫嚷著。 “你也来帮忙找啊,净出一张嘴!”水半天骂著。 卫靖连连摇头说:“我不能走,我得在这儿想个办法。” “我也帮忙找吧。”王道士呼了口气,也起身帮忙去寻公孙遥,老许、张大妈、余二腿便也起身离席,一同帮忙。 261章 直通天际的河4 张三龙、虎哥倒是一点也不想起身,他们对看一眼,嘿嘿一笑。 台上那汉子紧接着又赢了第二场。 “哇——这可不行!”卫靖怪叫着,这次上台的男人增加不少,因为第三场便是最后一场,若仍让那剽悍汉子赢了,便是连胜三场了。 “你们上去!”卫靖拉了拉虎哥与张三龙,他俩也同时起身,一同上了台。 卫靖知道他们两人的身手很好,定能胜过那汉子,台下的主持人待台上二十来人站稳身子后,赶紧吆喝了开打号令。 短暂的打斗叫嚣后,很快便有一半给打下了擂台,这情况,多半是站在擂台中央的人向外乱打所致,包括那连胜两场的汉子,都在一阵乱打下跌出擂台,大多与自身实力关系极小。 又过了片刻,那十余个人便只剩下两个——张三龙与虎哥,二人场间憨斗半晌,张三龙突起一记腾空连环腿,踢得又高又美,自己却飞出了擂台,算是输了这场。 卫中芸听见一阵欢呼,睁开眼见到台上那比方才汉子更为圆壮的虎哥,赶紧又闭起了眼睛,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虎哥该不会是想玩真的吧?”卫靖见到虎哥不停变换站姿、握拳伸臂、展示身上肌肉,一连串的动作,像是在向卫中芸示爱一般。 紧接着虎哥的第二场擂台只上两人,原来大伙儿见虎哥身强体壮,都想起方才第一个剽悍汉子在第三场让人挤下擂台的情景,便都想待得虎哥的第三场再上,这便让虎哥轻易地赢得了第二场比斗。 “死虎哥,你赶紧给我滚下来!”卫靖气愤地奔到台子边嚷嚷叫着。 台上虎哥双手塞住耳朵,故作不听不闻,不断地说:“我要娶个老婆,我就是要娶个老婆回家。” “妈的。”卫靖气恼无奈,竟自己跃上了台,这一动作,可是又引起场边一阵骚动惊叫。 “哗——那不是前猴堂堂主吗?” “这小子是不是忘了,这次招亲的人是他自己的堂姐啦!” 众宾客见这场面热闹精彩至此,又是笑闹又是起哄嚷嚷着,卫文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终于忍不住起身斥喊:“阿靖,你别瞎起哄,快下来——” “好,我马上下来,等我把这家伙一起揪下台去!”卫靖指着虎哥喊。 这是虎哥的第三战,因此上台的人可也众多,由于卫靖上台的早,因此在台子中央,虎哥见着先前那汉子的经验,便也站在台子中央,与卫靖面对着面,双手仍捂着耳朵,说:“咱们虽是朋友,但我就是要娶个老婆,别说她是你堂姐,便是你亲姐姐,我也想要娶过门儿。” “你这家伙是不是着魔啦!”卫靖怪叫着,待主持人号令一呼,他一个腾身连环踢腿,将一个个汉子踢下擂台,虎哥这边,也以角力手法,将一个个宾客全部翻摔下台。 大扬府上宾客大都没见过卫靖的身手,都想这小子能坐上猴堂堂主,定是靠着剑王的关系,但此时见他身手矫健,使着精练的擒拿手法,自是神兽不俗,直到这时,方才对他刮目相看。 当台子上尚有四人时,虎哥与卫靖正面对上,虎哥扑冲数次,都没能抱住卫靖,第五抓却抓着了卫靖衣领,正要施力想将其翻摔之时,卫靖一手掐住虎哥揪住他衣领那手上的虎口穴道,疼得虎哥只得松手。 他见卫靖这是发怒真打,这才悻悻地转向将另两个家伙扔下台,跟着自个儿跳下台,无奈地回到座位上和张三龙、樊军埋怨:“小卫不许我娶她堂姐……” 卫靖便这么胜了第一场,当卫中芸听见欢呼声再度睁开眼时,一见擂台之上站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堂弟,差点要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叹了口气,见众宾客骚动讪笑,有些无奈,这场招亲似乎成了一场惹人发笑的闹剧。 “爹爹……你别生气……”卫靖看着主桌上脸色铁青的卫文,和低头不语的杨仇飞,连忙解释着:“先让我打完第二场,把时间拖得久些,他妈的公孙遥是死去哪儿啦?” 卫中芸听见“公孙遥”三个字,惊讶地睁开眼睛,却见是自个堂弟在擂台上跳脚叫骂,不由得轻叹一声,又闭起了眼睛。 第二场上台的人极少,卫靖又胜,第三场他不能再胜,只好随便抱着个倒楣家伙一齐翻下了台。 “曲姑娘,我要跟你借样东西……”卫靖见到台子上那不知名的汉子已胜了第二场,急忙地奔到樊军与曲子燕身旁哀求着。 曲子燕扳起了脸说:“不借。” 卫靖见到主持人便要准备开赛,赶紧扯开喉咙说:“还有人要上!” 主持人一看又是卫靖,便指着他喊:“你不是已经给打下台了,你不能上了。” “我没说我要打,我是替我朋友喊。”卫靖拉着樊军,还回头朝曲子燕做了个鬼脸说:“不借也不行!” 樊军也回过头,向曲子燕苦笑了笑说:“我上去替公孙遥拖拖时间。” 台上那二十来人一见樊军步来,都有些怯意,身子贴着身子,将战圈一下子缩小半步之多。 大伙儿都将目标放在樊军身上,一经主持人下令,一股脑地全往樊军这方向挤,想要硬将他推下台。 樊军哭笑不得,翻身腾起,落入人堆中,跟着是一记扎实马步,和左冲右突的钢肘铁臂,一下子擂台上叫嚷声连连,众人纷纷给打落擂台,或是不想被打,自行跳下认输者。 樊军的第二战竟无一人上台挑战,便是樊军胜了。 “你这个家伙,可以下来了吧。”曲子燕双手叉腰,步至台边,面有怒色地瞪着樊军。 樊军摊了摊手,便要跃下台,却让主持人阻止,主持人说:“嘿,兄弟,你连胜两场,这第三场没人上台,便算是你赢呐,这……” 樊军愕然,说:“岂有此理,我认输都不行?”主持人摇摇头说:“没人向你挑战,你向谁认输啊。各位……今晚的……” “谁说没挑战啊,你瞎眼啦!”卫靖大声叫着,众人见又是卫靖,纷纷发出了嘘声,主持人说:“你又替朋友报名吗?” “是啊,就在你眼前啊,人家已经要上台了,你挡着干嘛?你想作弊啊!”卫靖大喊着,也奔到了台下,推了推曲子燕一把说:“上去吧。” 主持人怔了怔,看看曲子燕,曲子燕便也点点头说:“是啊,就是我要打。”她说完,人已翻上了擂台。 这么一来,众宾客又是一阵哗然:“那是月临堂的曲副堂主啊!”“连女子都上台打啦!” 主持人莫可奈何,便喊下了开战号令,樊军向大家拱了拱手,自个儿跳下了台。 紧接下来曲子燕的第二战,上台的人可是多如牛毛,将那台子挤得水泄不通,曲子燕在主持人尚未喊出开战号令前,便已跳下擂台自行投降了。卫靖笑嘻嘻地向曲子燕鞠了个躬,连连道谢。 卫靖转头看向那挤了近五十人的擂台,突然哇了一声,他看见公孙遥竟身在其中,站在擂台边缘处,随时都要落下的样子。 “赶上了,赶上了!”老许、水半天、张大妈等纷纷赶来,气喘吁吁地说:“这小子被人装进了剑箱,扛上马车载走,半途给发现,又让月临堂给送了回来……” 卫靖愕然不解:“啥?我听不太懂……”水半天吱喳嚷着:“不懂无所谓,赶上了就好了。” 262章 直通天际的河5 大伙儿听水半天这么说,便全将目光转往擂台。 只见到台子上已然乱成了一团,众人你推我挤,拳来脚往、膝顶头撞,还有的三五一群,齐刷刷抱在一团,以此与其他人抗衡。 总而言之,就是谁也不想跌下去。 但台子的大小毕竟有限,中央的人不断向外挤,台子边缘的人站立不住,也只好纷纷摔落。 如此一来,五十来人一下子便已只剩下二十人,台下落得满地是人,就连主持人都给压在地上。 本来站在擂台边缘的公孙遥虽然还没没给挤下去,但已然是虚弱无力,身体摇摇晃晃,连连闪避四周扑飞乱打的拳头。 “这下糟啦!”卫靖见状,心中一阵慌乱,一手胡乱抓着头发,心想公孙遥此时身体根本无法打擂台,身旁又无人护卫,如此状态,根本难以取胜。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只见一个汉子已经对上了公孙遥,那汉子善于拳术,双拳左右开弓,连环挥击,公孙遥瞬间便中三拳。 然则这汉子击出的三拳却仅仅只是刺探,他发现公孙遥全无还击之力,便哈哈一笑,抡了抡臂,就要重拳出击。 公孙遥撑着身子,眼花撩乱,眼看那汉子上前一步就要挥拳,突然后领却给人拉住。 那拳术汉子挥身一拳打了个空,收势不及之间,只见一个灰衣瘦汉一指刺来,正中他咽喉,登时痛得捂着喉咙倒下。 “哇,原来有王道士在台上保护,这下我便放心了。”卫靖见那拳术汉子让王道士一击便打倒,踢下了台,心中顿时便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他知道王道士身手比之虎哥、张三龙,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平时为人低调,并不好战,方才护送公孙遥上台时,见他身子状况极差,自己只好也跟着上台,已作掩护。 台上众人乱战一阵,只剩之人只余数个。 只见王道士左右游移接战,公孙遥强撑着身子,只是站着便已经十分勉强。 他回头看去,却见到卫中芸紧闭着眼睛,睫毛上却似闪动着泪光。 他心中激动,呢喃着想要开口说话,又向卫中芸那方向走了两步,想要唤她,要她睁开眼睛。 正待开口之际,一只手拍上公孙遥的肩。 公孙遥陡然一惊,顿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擂台上,若是此时败了,那便大大不妙,登时回身一拳——打在王道士的脸上。 王道士给打退一步,手捂着脸颊,跳下了擂台。 公孙遥这才知道,原来王道士替他收拾了全部对手,只是想和他说一声,却不料捱了他一记结实拳头,心中不由得十分愧疚。 “这小子拳头倒挺有力的,看来没什么问题了。”王道士臭着一张脸,步来卫靖身旁。 卫靖也只好挤出笑脸向他道谢,只见到樊军、曲子燕、虎哥、王道士等这干接连上台让众人取笑的朋友,全都用埋怨的眼神看他。 卫靖心中一阵惶恐,只好大摇其头,喊着:“是我不好,万望大伙千万莫怪,我向你们道歉,等公孙遥和我堂姐成了亲,我定押着他向你们磕头感谢,啊呀……大家好人做到底,第二战要开始啦!” 卫靖见到主持人开始喊话,一群汉子见到公孙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立刻又蜂拥挤上,卫靖着急地向水半天求救。 这些霸王客栈、地下来湖的一干旧友齐齐叹了叹气,互相探看,问:“还有谁没上去的……” 于是老许、水半天、陈块,便连张大妈都上了台,台子上顿时又是人潮汹涌,拥挤一片。 卫靖却觉得仍不放心,深怕台子上那干对手中有厉害家伙。 他正这么担忧之际,突然灵机一动,深深吸了口气,大喊:“公孙遥,你别怕,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师父李岳叔叔会替你撑腰!” 卫靖这么喊的同时,主持人的开战号令也同时喊出,突然之间冷寂一片,每个人动都不动,目光齐涮涮全看向公孙遥,这才想起这家伙是现时闯天门代帮主李岳的徒弟。 大伙儿倒抽了一口冷气,回头只见远处长桌上的李岳不停张望,呢喃问着:“谁喊我徒弟名字?” “是我外孙,他要找你徒弟玩呢……”杨仇飞拍了拍李岳的手,解释说。一旁的卫文早已僵硬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心中大概已能猜测得出他不在大扬府上这段期间,卫靖的行事作风。 台子上渐渐有人斗开,却都是软手软脚,人人都怕撞伤了台子中央那虚弱青年。 公孙遥一动也不动,望着高椅上的卫中芸,卫中芸方才听了卫靖叫唤,惊得睁开眼睛,见到台子中央那摇摇欲坠的公孙遥,眼泪立夺眶而出,不停探看左右,却见不着卫芷芊的身影,她急急地问:“芷芊呢?” 那护送公孙遥回来的月临堂堂众步至高椅底下,向卫中芸说:“芷芊姑娘独自送剑去了,恕咱们直言,你若真心为他俩好,便不该出此下策啊。” 卫中芸摇了摇头,捂住了脸,掩面哭泣,台上那批人渐渐让老许等人清空扔下,水半天犹自战得过瘾,噫噫啊啊地叫,见对手都没了,便转头要和老许打,嚷嚷着:“让我来会会你的虎形拳。”他这么说之时,已让张大妈提起,提着他一同跳下了台,老许则是向公孙遥竖了个拇指以示鼓励后下台。 众宾客这时才恍然大悟,卫靖这番吵闹捣蛋,原来是为了让这李岳的徒弟赢得这比赛,又见到卫中芸泪流满面,知道他们本有情愫纠葛,方才卫靖等人一番荒唐行径,似乎变得理直许多。 主持人早已声哑力竭,他摇了摇头,说:“这位兄弟的第三场,有没有人要上台……” 众人既知公孙遥是李岳的徒弟,此时便也无人再上,卫靖洋洋得意,看向爹爹和外公,只见他们脸色都不好看,只得吐了吐舌头,赶紧将头撇开。 “我来!”郎仲齐大声一呼,奔上了台。他本随着卫长青去那新剑庄整被打理,听说大扬府上有比武招亲,便接了个外差溜出,让其他同行伙伴去干那外差,自个儿招了马车又赶回大扬府,就是要瞧瞧热闹,此时见那招亲女子竟是自己心仪多年的卫中芸,台子上那摇摇欲坠的青年可是他厌恶已久的公孙遥,二话不说便冲上了台。 众宾客都认不出这郎仲齐是何方神圣,只见他衣着华丽,只当作是哪家支援剿匪行动大户的公子。 卫靖见了郎仲齐,可是气得大喊:“是你啊,你给我滚下来!” “我干嘛听你的?”郎仲齐一看卫靖对他叫骂,也不屑地反击。 “啊哟——”卫靖勃然大怒,眼见就要成功的这场戏又有人上去搅局,他搔着头,看看左右,就想要再找个人去台打扁那讨厌鬼,奈何身边再无可用之兵,他偷偷瞄了杨仇飞一眼,杨仇飞似乎瞧出他的心意,眼神凌厉瞪他,卫靖自是不敢打这荒唐主意,左瞧右瞧,无可奈何。 忽然又一个人飞身上台,大伙儿尽皆哗然,是豹子堂唐铁。 唐铁在大扬府数日,郁郁寡欢,他的杀父仇人成了代帮主,他的死对头志得意满,他时时刻刻担心卫靖等人会伺机找他麻烦、向他报复,每日借酒浇愁,早已萌生退意,此时数杯黄汤下肚,胆气陡升,决心退出闯天门,便想在这最后一刻,也发发威,硬是不买李岳面子,要上来大闹一番。 263章 直通天际的河5 卫靖看着台上唐铁表情,几乎已经猜出了他大半心思,可即便急得如同热锅蚂蚁,却也束手无策,只能不停跳脚说:“糟啦!” 他喊着:“胡大厨子、牛家哥哥还是雷南员外,哪个行行好,赶紧帮帮忙啊……” 然则卫靖口中叫嚷的这些人,此时通通不在这儿,他莫可奈何,突然大喊:“贝小路,拜托你大发慈悲,帮个忙吧!” 主持人可也是这与会宾客,自是会给李岳一个面子,此时他便也任由卫靖拖延时间,四处求援,自己却迟迟不喊开战号令。 卫靖这么嚷了几声,宾客席中一角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十数个人纷纷跃出,一一飞身上台,正是娄牧、乐建、华风等飞雪山庄人马。 卫靖一见,顿时乐不可支,高兴地手舞足蹈。 主持人见有人上台,这才意兴阑珊地喊下开战号令,心中甚是后悔自己贪玩多事,接下了这主持人的活儿,实在有些难做。 郎仲齐在开战下一刻,便让四面八方伸来的手紧紧抓着,给直直抛上了老高,轰地摔在台上,郎仲齐唉唉叫着,赶紧连滚带爬地爬至台边,自个儿投降滚下。 另一边的唐铁本来抱着上台大闹一场的想法,此时却让娄牧、乐建等人联手围攻,左支右挡,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自是应接不暇,连连中招,也给抬了起来,扔摔下台。 只听娄牧一声令下,台子上的众人登时一下子全跳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公孙遥一人茫然站着,知道已无危险,绷紧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哗啦一声瘫垮躺倒。 “啊!”卫靖见状,赶忙奔上台,将公孙遥架起。 卫中芸急急下了高椅,见到公孙遥病重,不知所措地发抖,远远跟在卫靖等人之后,望着被扶出宴厅的公孙遥背影。 “哇——”卫靖架着公孙遥,准备将他扶出去休息,步出主厅时竟见到主厅外来着一支小队,当中那人竟是满全利。 满全利脸色青紫难看,不停咳嗽,手中还紧紧抓着一张旨令。 卫靖登然想起了什么,他将公孙遥让樊军扛着,自个儿奔了上去,喊:“满……满全利,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该不会是要来接任这总堂副堂主的缺吧?” 满全利身子发颤,看着卫靖,神色愤恨,微微开口想要说话,却不停咳嗽,咳着咳着竟喷出一片血。 当即,他不再理会卫靖,带着人马转身走入主厅,临行前的眼神还是那样的骄傲,仿佛这总堂副堂主之位,早已非他莫属,甚至已经加冕于他了。 卫靖不明所以,只是楞楞看着满全利的背影,等他再转头时,只见扶着公孙遥的,不再是樊军,而是换做卫中芸了。 他奔追上去,见到二人紧紧相依,缓缓进入了听风轩,便识趣离开,不再打扰他们二人。 “刚才那人是满全利吧,你理他干嘛?”樊军拦下了卫靖,好奇地问。 “他是来接任总堂副堂主位置的。”卫靖无奈的摊了摊手说:“我只是好心想要劝他别接了,你没听我外公说的话吗?不过瞧他那病恹恹的样子,想来应当是命不久矣了,并定是在地底和秦孟先打得两败俱伤,受了极重的内伤……” 樊军不置可否,他已经知道了卫靖在地底下的故事,两人望着主厅,心中都在猜想这费尽心思夺得了旨令的满全利,下场会是如何,心中不禁一阵感慨。 这是,曲子燕悠悠走来,拉过樊军,又瞪了卫靖一眼,说:“他和你在一起,可是会学坏。” “哼……”卫靖啧啧几声,见着樊军与曲子燕甜蜜离去,心中可不是滋味。 他左右看看,那些老友都已独自散去,各自玩自己的了。 方才他在闹得主厅上闹得天翻地覆,丢尽了爹爹和外公的脸,一时间也不敢再去找他们说话,只觉得此时一人无聊到了极点。 他呼啸几声,竟没一只猴子听命而来,气得连连跺脚。 心想,冤有头债有主,现在这情况是因公孙遥而起,当即直接奔到听风轩下,大声叫嚷:“公孙遥,你快将我堂姐娶过门,生一打的孩子,其中第二、四、六、八个孩子,名字让我来取,我想替他取——” 卫靖还没说完,听风轩上一扇窗碰地推开,洒下一盆子水。 卫靖连忙闪开,抬头一看,卫中芸探出头来,跟着公孙遥也探出了头,向卫靖摇了摇手:“卫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次,我真的要好谢谢你……” 卫中芸也说:“堂弟,多谢你啦,不过如果你再喊那些话,我便不只要泼水,连盆子也要砸下去啦!” 卫靖耸了耸肩,和两人挥手,见他们又将窗子关上,心中觉得有些怅然,却不知为何,他自觉人缘极好,交友众多,怎地在这此时,竟没人能和他说话。 他又连连吹着口哨,仍然无法招来猴子,心中着恼,突然隐隐听见猴子叫声,和其他的口哨声音。 “有人在跟我的猴儿说话?”卫靖愕然地朝那声音奔去,寻到了附近一株大树下,抬头望去,树上全是猴子,这些猴子便如同伺候卫靖一般,伺候着那横躺于枝干上的贝小路。 贝小路让一只猴子捶着肩,低头看了看卫靖,嘻嘻一笑。 “你太过份了,你……”卫靖叫了几声,奔爬上树,在贝小路身旁一株枝干蹲坐着,搔了搔头,这才开口:“你将我最后的猴朋友也抢走了……” “哈哈!”贝小路吹了几声口哨,立时又有三只猴儿过来替她捏腿捶肩,原来卫靖不在大扬府中这段期间,贝小路便时时打这群猴儿的主意,一有闲暇时间,便带着水果上树和猴子玩,早和猴子混得熟稔,又向杨仇飞学了不少命令猴儿的哨音和号令,她聪明机灵,一学就会,很快地便在猴子心中得到了和卫靖相近的地位。方才猴儿听见了卫靖呼唤,本要奔去,贝小路便又下达止步号令,唤住了这些猴儿。 “刚刚主厅里谢谢你啦……”卫靖虽然莫可奈何,还是向贝小路道了谢,他见贝小路没有接话,自己却似乎有满腹的话想找个人说,憋了半晌,先开了口:“刚刚我见到满全利,他大概是死定啦,真是可怜。” 卫靖见贝小路仍不答腔,便又说:“定是让秦孟先杀的。” 贝小路却摇了摇头,说:“我也瞧见了他,他是中了毒,且还是我飞雪山庄的特制毒药,我以为是你干的。” “我没对他下毒,我只有在起初时对他施了些迷药。”卫靖辩解着。 “定是你将迷药和毒药搞混了。” “不可能,我又不是傻子。” 两人争辩了一会儿,没有结果,他们可不知道当时地下来湖满全利与秦孟先的一场恶战中,秦孟先使了杀招,却让满全利掷了一脸毒药,那毒药渗入秦孟先眼睛口鼻,当秦孟先受制于满全利,悲愤怨毒地喷出那口血时,本渗进他口中的毒,便随着鲜血喷上满全利的手和那张旨令上,满全利身上的毒害便是由此而来,他好不容易回到地上,返回自己据点时,中毒已深,虽另寻医诊治,却迟迟无法医好,也因此耽搁了这么些时日,才终于动身返回大扬府,可惜却来得不是时候,他那张费尽心血夺来的升任旨令,现下已成了一张废纸。 264章 直通天际的河6 卫靖没再多想满全利此时的处境,只想杨仇飞方才看他大肆胡闹,闷得不得了,满全利这时上去,若是嚷着要当总堂副堂主,那可就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啦。 “你想不想知道李靡他……”这次换贝小路开了口。 “啊呀!”卫靖想起了李靡,便说:“我就知道那家伙又落到了你的手上,快跟我说说,你将那家伙藏在哪儿?” 贝小路指了指地下,说:“那家伙愚笨无知,心术不正,没有资格担任闯天门帮主,闯天门在他手中日渐腐败,很多人可是受了他的欺压,我打算将他带到地底,让他在地下来湖采一辈子臭草,以此作为赎罪。” “这样倒好……”卫靖听了贝小路这么说,又说:“那你将驼神也一并带去吧,我将他藏在空房中,倘若让李岳见了他,大概要一拳打死他了,若是让李靡来照料驼神,也算是符合了我先前的承诺。” 两人兴趣盎然地讨论起要如何设计,如何让李靡心甘情愿地待在地底采臭草,照料驼神。 天上微风吹起,吹开了天空密云,露出圆美月亮,夜晚显得有一阵迷蒙的美,猴儿们全目不转睛地看着月儿高挂。 卫靖和贝小路也停下谈论,一同静静看着天空。 贝小路突然开口:“有一个问题我问了你两次,你却都惹我生气,现在我又想再问一次……” 卫靖摊了摊手,说:“你问吧,又是啥问题?” “…......…” “…......…” 当天际露出曙光时,樊军伸着懒腰,大打一个哈欠。 公孙遥的病情似乎也好转许多,与卫中芸先后出了听风轩,他们手牵着手,脸上洋溢幸福甜美的笑容。 老许、水半天等一早便起来打养生拳,老朋友们聚在树下,畅聊琐事,聊到那卫靖,人人都大笑出声,跟着便听见不远处另一棵树上“啊”了一声,一个大影跌下,正是卫靖。 卫靖揉着困倦双眼,连打哈欠,抚着后腰。 这一摔可摔得不清,大伙儿也不禁有些担心,赶紧奔了过去,将他扶起,抬头只见贝小路也在树上,也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一见众人都望着她,脸上不由一红,连忙撇了过去,不想让大家瞧见她睡醒的脸。 “你们现在都习惯在树上睡觉啊?”水半天怪叫着,惊愕看看卫靖,又看看贝小路,忧心地说:“我看你们还是别养这些猴子啦,你们不怕渐渐地让这些猴子夺了魂魄?” 大伙儿听水半天这么说,全轰笑出声。 樊军拍了拍水半天的肩说:“水老头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他俩不是在树上睡觉,他俩是在树上谈情说爱,困了才打盹的。” “才不是!”卫靖听樊军这么说,气得连连摇手,赶紧出言反驳。 贝小路也跳了下来,面有怒色,樊军一见,赶紧抬起手来,退了两步说:“是我说错了话,真对不起。” “我要替那驼神找一个能够安身地方,另外也得去地下来湖一趟,那儿经过地城堂胡乱管理了这么多时日,早已变得混乱不堪,我想去帮帮忙,让那些住民尽快恢复原来的生活。”卫靖清了清喉咙,这么解释道。 但抬头一看,只见大伙儿全都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他。 他只得气呼呼地又补充一句:“刚才我和贝庄主就是在谈这件正经事儿,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别啰唆了,赶快动身吧。”贝小路见众人面有笑意,心中羞恼,顿感一阵羞涩,头也不回就要走。 卫靖赶紧拔腿跟上,还不忘回头和公孙遥说:“昨晚我为了你,在宴厅上大出洋相,丢尽我爹爹和我外公的脸,现在不敢去见他们啦,你们行行好,替我去给他们两位老人家说些好话。我先去避避风头,过些时日再见。” “好,你尽管去吧!”樊军、公孙遥等向卫靖挥了挥手,众人瞧着卫靖与贝小路的身影渐渐远去。 水半天还在拍了拍大树干,说:“这两人在树上睡觉多难受,这小卫定是让猴子鬼给附了身,不成,我一定要和剑王说说,让他将这些猴子放回山上吧。” “谁跟你说他们在树上睡觉啊。”曲子燕指了指树,大伙儿抬起头来向上望去,先是哑然一阵,跟着爆出轰笑。 只见到树上百来只猴儿,当中有大半互相搂抱着,用脸颊蹭着脸颊、嘴巴亲着嘴巴。 猴子爱模仿人的行为、动作,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这些猴儿又学会了新的把戏啦,定是昨晚瞧得入迷,这一个个学得惟妙惟肖!”曲子燕笑着说,大伙儿赶紧争相走告,要叫所有认识的人都来瞧这有趣奇景。 这时,卫靖与贝小路早早走出了大扬府,可不知府中动静。 他们在街上漫走,只见这清晨时分,街上行人稀少,马车更少,寻了半晌一辆都招不到,又走了一会儿,这才见着一辆破旧马车,停在街边一处早餐摊贩前,年迈的车夫正倚靠着马车,喝着稀粥。 卫靖和贝小路一齐来到那马车边,也一人要了一碗稀粥,热呼呼地喝下。 他们乘上马车,又在车上等了那老车夫一会儿。 老车夫过了片刻才缓缓上车,慢悠悠的向两人问道:“上哪儿啊?” “随便找一处地下来湖的入口都行。”贝小路这么说。 “好哟——”那老车夫点点头,甩了甩缰绳。 卫靖和贝小路这才注意到,拉车的可不是马,而是一只老驴子。 老驴子行进缓慢,不知何时才能到达,但既已上了车,也莫可奈何,只得端坐着静静看着车外景色。 老驴车驶过一排楼宇,驶上了紧邻通天河畔的堤旁道路,老车夫看着一旁那河畔翠绿草波,呵呵一笑,问:“你两人是夫妻吧。” “不是。”卫靖与贝小路同时摇头。 “就算不是夫妻,那也一定是小情人啦……我老人家不会看走眼的!”老车夫呵呵笑着。 卫靖和贝小路互视一眼,倒没人开口否认老车夫这话儿。 老车夫揭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了,他说:“小子,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不过啊,几十年前,我还年轻的时候,可比你俊得多啦,那时候我带着我那小情人阿娇,来到这通天河畔,我将她拉到了草坡上,看天上的月亮,看底下的河,看坡上的草,看出了……” “结果看出了一个儿子对吧。”卫靖哈哈大笑,四顾打量着这破旧小驴车,往事登时潮涌而来。 一旁的贝小路也不由微微笑起,犹然记得这老车夫此时模样神态,和当年一模一样。 “对啦,两个小娃娃,你们是要上哪儿啊?”老车夫回头问。 卫靖哑然失笑,贝小路则是淡淡地说:“随便吧,上哪儿都好,嗯,就先在这通天河边上绕绕吧。” “好嘞——”老车夫用沙哑的声音应着,甩着缰绳,小驴车在通天河边的道路上缓缓驶着,木轮子喀吱作响。 天上的云随着风的方向缓缓移动,大片让朝阳映得金亮闪耀的河面已有船家开始了这一日的工作。 天空的景色映在河面上,一艘艘小舟驶在河中,远远望去,好似空中展翅的飞鸟,抬头看,天上的飞鸟也似乎有些像河中小舟,天水相连成了一色。 小驴车沿着这条直通天际的大河,喀吱喀吱地缓缓前进。 265章 山贼 已经被秋风卷起休憩风气的山林之中,一片片的叶子被阳光照耀出秋黄色,此时山道之中传来“咔~咔~”的马车声。 在道路的远方,传来的马车声原来是由一支十多人的车队组成,趟子手喊镖道:“仁中~平和~仁中~平和~”但那十多人脸带警觉之色,好像山林中有什么洪水猛兽。 当中一名肥胖的中年人,看见他的丝绒衣服就知道他大富人家,中年人心急问道:“到城没有?”身旁一名身穿灰色下人服的青年说道:“老爷,过了这条山道就到城。” 车队中受聘于中年人的运镖头领,此时位置在车前段,习武的他耳朵灵敏,他的眼神示意后,身后骑马的一名壮汉向中年人问道:“沈老爷,那个山贼真的会出现?我看差不多到城门,那个山贼应该不会出现,他不怕被城中的士兵捕捉。” 那名沈老爷还是不安说道:“你和林镖头有所不知,这个山贼和他的同伴常常令到城中士兵头痛,追捕不成又在进城的通道中抢劫。 而且,他们只令人财产损失,不犯血案又没有劫色的记录,更主要是他们下手很有分寸只要银两或是粮食,量也不是很多,城主没有强大的理由向朝廷申请人手捕捉。” 林镖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只抢钱财的而不带血案的山贼,只好安慰说道:“反正差不多到城,我们人手多又有几名气境师在,加上我是五层气境师,就连中型的战兽群也不会轻易接近,放心吧!” 沈老爷听着也觉得不无道理,安心一点坐在马车上继续前进,在马车前进了一段时间,还有两条山路的距离就到城门了,大家的心也轻松,不用这样胆颤心惊。 但就在此时,林镖头看见一名人影站在山道之中,马上大声说道:“什么人?我们车队要经过,请同道赏个面子让一让开!” 林镖师常年运镖,他的话先让其他的镖师警觉,之后让镖师明白自己的意思,不会看小对方是一个人,因你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背景,也让对方明白我方的立场,江湖中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好相见。 山道站立的人影,并没有让开的意思,林镖师和车队站在对方的面前,林镖师看见对方身穿一身皮甲,还有些是用兽皮制作的衣物,最重要是对方只是一名大约十四五的少年。 少年一头长发,用草绳简单束缚成一条马尾的打扮,双眸中是没有稚嫩的神光有的是沉稳的目光,这时少年特有幼嫩的声音说道:“老大说,你们放下全部财产价值三成的钱财就可以离开。” 林镖头看见对方一个人,他不是白痴就是有所依靠,但堂堂五层气境师给一个少年说几句话就妥协,他就不用出来行走江湖。 当然,他林镖师也不用跟少年斤斤计较,抛了一个钱袋给少年说道:“小孩子,袋中有一贯钱,回去吧!” 一贯钱有一百个铜钱,等于一两银的价值,也是平常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开支,同时在钱袋上用了一点巧劲,来试试对方。 同时,林镖师觉得应该可以,其他人也未必有自己大方,谁知道少年轻松接过钱袋后,放在袖中歪歪头说道:“这个只是利息,不在三成中,其他人动作快一点,看看你们老大动作多快。” 林镖头,差点吐出老血说道:“不要脸的小贼,兄弟把他活捉起来,尽量不要伤他,让我们青龙国的捕快教育他。” 林镖师身后的两人马上冲前,但只踏前了数步就单跪下来,两人只能按着右腿呀的叫喊。 他看见少年的左手向两人方向伸直,手中空无一物,他左腿的小包打开了,是一排排的打磨好又只有三吋长的石剑。 什么? 林镖师如何知道长度? 因有两把石剑被他的两个兄弟拔出。 有点惊讶于他实力的林镖头擦拭眼睛,因为他都看不清,惊叹道:“小兄弟不简单,有如此身手何要做贼?” 少年淡淡笑道:“过奖。”少年双手垂下。 林镖头只见少年右腿侧的小包也打开,包中的石剑不见一半,他暗叫一声不好。 身后传来了其他兄弟的声音,转身一看果真其他的兄弟也跪在地上,沈老爷也惊吓得发震起来。 看见其他兄弟,只是皮外伤的林镖头,四周张望开声说道:“在下兴盛镖局总镖头林东,请前辈现身一聚。” 他不相信对方只有一人,一名少年能伤到其他兄弟,特别是几位有三层气境师能力的兄弟,不简单的少年,教导他的人更不简单。 山林传来平稳的声线:“放下钱财,可保你们离开,不要想太多了,小虎的耐性不好。” 他都不用跟沈老爷商量,沈老爷大呼说道:“我们马上放下钱财,你们动作快一点”沈老爷的下人马上行动。 托镖的人也不在意,林镖头也没有所谓,最重要是平安就好,他们安放财物在山路一旁向少年说道:“小虎兄弟,财物放下来,请让路。”小虎点头就消失在山林中,林镖头也不理会少年的身法,带着人马离开。 在车队消失一段时间后小虎和一名十八岁左右少年来到财物旁,少年挥挥手财物就全不见了。 少年黝黑的长发,束缚成一条马尾的发型,而在马尾中还有三条束缚成小马尾分支出来、目如星转、高廷鼻子、瓜子脸形、薄嘴巴、一米八五的个子、白嫩的肤色、书生的体形。 如不是他身穿的兽皮大衣和背后墨黑的长枪,他给人的感觉是温文尔雅的书生而不是英姿飒爽的游侠。 少年向小虎点头后说道:“不错,走吧!” 小虎点头说道:“是,老大!”两人身影消失在山林中。 ............ 在无数的星海之中,有一块大陆由四大帝国分别占有,它们是东方的青龙帝国、南方的朱雀帝国、西方的白虎帝国和北方的玄武帝国,后世人们称整个大陆为“四国大陆”。 四个帝国,在上古时代已经存在不知道多少年,加上四国由一座可以连接直达海边,人称“十字山”的巨山断断续续围绕而形成。 十字山名,之所以称为十字山,因为在山外远十公里外还能看到,巨形的十字形的石块屹立在山中而命名。 当中,除了看不到尽头的山林外,还有十分强大的飞禽走兽,当中有很多高手看见都颤栗的巨大体形战兽,充满智慧的灵兽和拥有武技的魔兽等,都是令人止步的因素,久而久之十字山是四大帝国的不管之地。 四国,除了地区文化外,最不同的是他们不同的风格,如白虎帝国重武轻文,如整个大陆有五成名声在外的镖局、捕快和将领等都是来自他们,全民练武,国力不能看小。 在大陆上,习武的人基本都称为“武者侠士”等的称呼,经由习得“吐纳法”,形气运功,比常人高出不至几倍的身体能力。 朱雀帝国跟白虎帝国是相反,重文轻武,但不要小看他们。朱雀帝国的文人收集不同书籍、古典和残缺功法等,当中创出不少独有的功法,让其他三国不能看小。 266章 四国 玄武帝国,着重研究技术和商业发展,但他们独门天下的机关术和身法的结合是不能看小,他们的情报能力和速度更让人大吃一惊。 青龙帝国,是其他三国都愿意交好,因以农业和医术而闻名,谁不用吃饭谁不会生病,当然除了他们广大的人际关系,还有是“药是三分毒”的道理,这是最主要不想交恶的原因,当然三大帝国的底蕴也不少,不到最后也不知道结果。 而且,在这个世上的平民百姓,不管是贵门子弟或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除了读圣言书考取功名外,就是成为一名功夫高强武者侠士。 有基本三种方法: 投入朝廷开设的“捕快堂”,这是四大帝国保持国家人手的手段,提供功法武器和官职吸引人材。 派入四国中不同的门派,他们每年或数年下山招收门生。 经文或武考试进入学园成为他们一员,他们分布在四国之中,是四国内的第三方势力存在。 当然,还有其他方法习武,如拜入镖局底成为大家族的成员,还有是得到前辈的传承或被游走天地的高人收为弟子等。 更有极少机会的人,会得到上古天地间自行形成的十大灵兵的认主,得到上古传承成为高手。 某山林中的一个山谷里,有十多名人影围着空地中,正在烈烈燃烧的柴火好像庆祝一样。 细看下人影的年级都不大,大部份也只有十多岁数,更有两名是六七岁大的小孩,他们都是身穿兽皮衣服,更以当中肩上还有一只小小的青鸟,年龄看来有十八的青年为首。 青年,看着一名在打算盘的少年,那名少年瘦弱的个子,一身文质彬彬的感觉,他计算时双眼发出精光。 少年打算盘的手停下,来兴奋说道:“老大,如我们再进行多次今天的『买卖』,我们完全有足够的粮食过整个冬天。” “买卖”是他们主要在外成员在山谷中的术语,他们的学识、是非和训练等都是他们的老大所教,老大不想影响一些孩子的心性,所以跟未成熟的他们说一个善良的谎言。 老大满意说道:“不错,大家下次再努力,今次小虎是做的不错,最重要是处变不惊。”小虎脸部抽动了两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笑。 当中,年纪比较小的小孩更十分羡慕小虎,觉得被老大当众表扬是十分光荣的事。他们老大看着其他人脸上的笑容,谁想到他们三个月之前是泪流满面,目光是灰暗,没有生气和活动。 在深夜中,一间有三层的木屋,那只青鸟站在窗台上,而那名老大倚靠在旁,擦亮他手中的墨黑色的长枪。 木门被打开,有一名芳龄十五的少女进来,少女冷冷的气质和成熟目光的凤眼,一头英姿飒爽的短发,秀气的鼻子,小嘴色泽红润,棱角分明。 只是目无表情有点咄咄逼人的感觉,老大手中的动作停止,问少女:“莉莉还未睡眠吗?” 少女莉莉答道:“看见你房中有光,去泡了杯,你教会我的花茶给你尝试。” 老大接过花茶,喝了一口说道:“好喝,你进步了。” 莉莉淡淡一笑,百花失色了,回复表情后说道:“你喝完应该会睡好一点。”老大道谢后,莉莉收回茶杯离开房间。 如有人在现场,会看见在窗台的青鸟和墨枪它在微微地吸收星光,老大手握墨枪,看着星空,喃喃自语:“想不到我穿越了到这块大陆,爷爷是你保佑我吧!” ………. 这是一个大雨的晚上,在某人眼中满红的星空下,空中带了一点腥风血雨的味道。 在某农村中,一间大型的三合院中,如有人在现场会发现,四处都是不同的人体残骸,全是血液的地板和染上血滴的墙壁。 大院的主人王三,在大厅之中,只是身体分成上下两半,伤口是破烂的形状,好像被什么贯穿,死前的眼好像十分后悔,在尸体的前方站立了一名青年。 他叫卫靖,生存在现代文质彬彬的三好青年,名牌大学毕业,还在国内知名的企业中担任要职。 一米八五的个子,待人接物也十分和善,因此身边有不少朋友,当中更以女性为主,二十五的黄金年纪,最重要还是单身的小师哥,让公司的男性羡慕嫉妒恨! 他的父母都不在世上,是由唯一的爷爷独力养大,他爷爷喜欢村中的生活又可以养病更能教人拳法,农村的空气比较好所以不跟他到城中生活。 今天他如同平常一样,每月都会去探望在家乡的爷爷,但这天到家后是发现平常在外练习拳法的爷爷不在,家门还打开了,压下心中的不安进入门里。 “砰!”手上的礼物行李到落在地上,他奔跑地前方,扶起躺在地上的老人,在怀中呼叫道:“爷爷,醒醒…”可能是卫靖的叫声,唤醒老人最后的力量。 原本雄姿英发的老人,现在满身是伤,脸色苍白慢慢张开口说道:“小靖,爷爷的床下有一个木盒,里面的东西是你父母的遗物和爷爷留给你东西,不要去报…”话还未说完就断气了。 卫靖痛哭的呼叫,也唤不了慢慢渐冷的爷爷苏醒过来,良久后他平稳心情把爷爷放在床上,他重视屋内的环境,十分零乱,他想知道什么事情。 他走到大门前时,这时邻居老三带了几名大汉来,看见卫靖急问道:“小靖你回来了,刚才王三的儿子带着手下来找你爷爷麻烦,看他疯癫的样子,怕出事我出去找人来帮忙。” 王三,村中的恶霸,没有什么坏事他不做出来,他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早前他不知发什么疯在村中强抢民女,被爷爷修理一顿。 但卫靖知道,爷爷的功夫十分高明又在村中道高望重,他爸王三想找麻烦都要三思,不过都算是知道事情的原因。 卫靖,想起爷爷的离开不禁泪流满面说道:“爷爷过世了!” 老三等人大吃一惊说道:“什么,不可能!”几人冲进入屋内。 另一方面王三的儿子和手下一路慌张的回家,看见家中一名中年肥胖人士后,马上大叫道:“爸,我把刘枯铭不小心弄死了。” 中年人,惊讶的望向儿子问道:“教拳法的刘枯铭?快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经一番对话后,原来是王三的儿子喝醉又吸了一些毒品情况下,想起早前被刘枯铭教训,觉得深深不忿,又经几名手下煽动就去教他麻烦。 平常状况下,王三的儿子再多一倍的人手,都不是刘枯铭的对手,只是刘枯铭呼吸的老毛病发作,又被人打伤了晕倒。 王三儿子,误以为死了人就逃走,其实那时候刘枯铭如果不是晕倒,能吃药剂,就不会在之后回家的卫靖怀中死去。 王三听完后,冷静说道:“先去休息,你是爸爸唯一的儿子,只是死了一条人命,你放心吧!” 儿子离开后,王三动用了他的关系帮忙,只是他想不到的事…是太迟了。 卫靖把爷爷的后事让老三安排后,把床下的木盒打开,是一封信,一张银行卡,和一块方形的玉佩,上面雕刻着好像是梵文字形,信中写的是他爷爷存下来给卫靖的金钱,玉佩他父母的遗物。。 把家中的组合长枪拿起,心中是满满的恨,他只知道爷爷是因王三的儿子离去,他充满血红的双目,在充满雷声的晚上顺利潜进大园中。 刘枯铭因呼吸老毛病病的问题,他的武学成就有限,可是他孙子卫靖,习武的天赋更是万中无一,祖传的吐纳气功和枪法更是有所小成,只是限于这个是法治社会他的功夫不在人眼中显现。 滴滴的下雨声和充满雷声的晚上,王三的儿子惊醒过来,他突然发行房中出现一道身影,呼叫道:“你是谁!” 人影,自然杀进大宅的卫靖,他看见那个瘦弱的青年,他手中已经组合长枪飞快的移动。 “啊!” 267章 弃家之子 青年,按着断开的左腿大叫着救命,卫靖用长枪把他提上来问话,在死亡恐惧下交待了事情的真相后,卫靖把他的生命残忍地了结,很快就被屋中的其他人发现了,他就一步杀一人的站在王三面前,二话不说就出招了! 在大宅屋顶上,卫靖知道他逃不过法律的追查,他只是深深的觉得上天不公,好人都是生命短暂吗? 向天空咆哮道:“我卫靖今天立誓,我是天,手持公道,让人知道公道在人间!”手中的长枪更指向天。 天空的雷电,突然聚集成一道紫雷,击向卫靖的位置,他失去知觉,袋中的拟似梵文的玉佩发出金光,整座大宅中被紫雷焚毁,卫靖也失去踪影。 在山岸上的满身伤的少年醒来,发现自己的环境不同,暗道:“我不是被雷电击中吗?”突然脑中传来大量信息后再次晕倒。 ………. 片刻后,卫靖他醒过来,迷糊地看见自己全身的灰尘,而且身体和破碎的白色丝绒衣服,脑中的记忆全吸收后他只能苦笑道:“想不到我竟然穿越了,幸好文字和语言跟地球一样,但想不到自己是这样的身份。” 这个身体的主人,同样是叫卫靖,居住在青龙帝国接近十字山的一座“草园城”中的大家族“刘家”,身份更是族长之子,是他们族长独子,家族的生意主要是为帝国提供药草,在地球那方的说法是官商合作。 原本的卫靖虽然是族长之子,和父亲一样对待下人和手下都是以礼相待,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他们对自己好的主子是很难遇到,更让他们对父子忠心耿耿。 可惜的是,卫靖没有习武的天分,呼吸是每种生物的本能,上古时代的人发现独特的呼吸方法,可以令到身体产生变化。 把天地之间的元素,经由呼吸法注入在全身的经脉之中,比常人的身体质素高出几倍,经长久的发展,成为今天人所共知的武侠,呼吸方法也被称为吐纳。 武侠的境界分别为,气境、运境、聚境、化境,入境、元境、星境、月境,阳境九个阶段。 每阶段大约分为入门、登岸、大成、圆满,不一定说入门一定是最弱打不过别人,还要看个人的武技心境等因素,只是内力的气势来划分,卫靖的家族中最高的境界的武者只是聚境师层次。 卫靖的经脉是天生闭塞,没有练习吐纳法在这个世上他只能是弱者,他也没有想当官的念头,还好他有一点培养出草药的天分,还在十岁时为家族管理一块二十坪的药田,更为家族获利,要不然就算是族长之子,他的地位只能算是外围成员。 好景不常,他的父亲在五年前,十字山运送药草回家族时失踪了,当时失踪的地点所有人和物都没有了,那年他十三岁,而他的母亲据说是他出生不久就去世。 从此,他在家族的地位改变了;族长改为他的二伯父担当;药田被家族收回;亲戚更疏远他;还被安排在家族外围的破房子给他。 所幸,是他家族的下人和手下都在私下偷偷照顾着,不然他那没有习武的身体,是受不了搬运药草等劳动的工作,当中少不了家族其他同辈年轻人的欺负,更以族长二伯父之子,比他小一岁的堂弟为首。 少年对家族已经心死了,但也咬紧牙关的活下去的他,深深相信父亲还在人世,他更立誓在十八岁成年时要离开家族找回父亲。 时光飞逝,到了十八岁时,他收拾行装,留下出走的信后出发十字山,他的信是给早上去找他的手下等人道别,他明白就算不主动离开,家族的人也会赶走自己,这点尊严他要保留。 他不知道是,早就在五年前他就被人监视,那道人影迅速到卫靖刚离开的房间,看着手中的信阴森说道:“看来族长早前准备的书信也不用拿出来,减少不少麻烦”这人放下信后身影飞快消失在房间里。 卫靖,在他父亲失踪的地方找寻一番,虽然过了五年之久,可是也想看看有没有一丝线索是当时找不到,只可惜的是他找了老半天什么都找不到。 而且,他突然发现被人在暗处攻击,他马上逃走,可怜的是他逃跑的路线都是由凶手引道,在被凶手玩弄下到达山岸顶了。 卫靖,自少没有习武在逃命时已经筋疲力尽,看到到了山顶没有退路,他自少聪慧,明白是对方故意引自己到来,可惜太迟了,在气血攻心下他悔恨地倒下后就被地球的卫靖附体。 卫靖在苦恼现在的困境时,一道人影出现了,那人影走到卫靖面前,阴森笑道:“我们刘家的大公子,你好。” “是你,陈铬。” 卫靖抬头看见面前的冷酷的中年人说道,在前任卫靖的记忆中,他是二伯手下的护卫队长,修为是七层气境师更是二伯父的亲信。 此时的他,卫靖不解问道:“我不明白二伯父想什么,我已经什么都不要离开家族,为什么还要追杀我?” 陈铬虽然不解,平常温文尔雅又有点胆小的卫靖怎样冷静,但也不去想摇头答道:“也让你死得明白,早在你父亲失踪时族长就想对你出手,你父亲是聪明人,早在你身上落下禁制,习武之人不能出手要不然会被反杀,但现在的家主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一些小辈平常找你小麻烦。” 这时,陈铬细看卫靖身上的伤口竟然愈合,但也不理会快要死的人再说道:“不知道你父亲,在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手法,但这种禁制我们查明,只到了十八岁就会消失,现在你可以死了。” 卫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行装已经在逃亡中不见了,拿起身上唯一的武器自制的木棍击向对方。 前任的卫靖,虽然不能习武可是也不止会羡慕别人,在小时已经锻炼肉体,更在五年家族外围生活空闲时,自制武器方便将来出行使用。 陈铬,想不到卫靖的棍法不错,他当然不知道现在的卫靖是现代人更把枪法当成棍法用,拿出佩剑交手,其实陈铬对大公子的印象是不错,主动要求今次的刺杀,是因为…其他人做他必死无疑。 枪和棍法的用法,其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卫靖祖传的枪法在棍中使用是没有问题,有几次都能击中对方,可惜的是对方是七层气境师,身体强度比常人高出七倍,打不痛,伤不到,逃不了。 被节节败退到岸边,一不小心被陈铬的擒拿手抓住脖子,卫靖整个人也透不过气,武器也掉落山下。 陈铬淡淡说道:“刘大少爷死心吧!这山下是深不见底的深谷,让你死时能有点尊严。”手一挥卫靖就被抛下去。 可是,卫靖看见陈铭的眼神是无限的感激,因掉落时,听到陈铬的传音:“刘大公子,当年你父亲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只有我知道这个方位最下面有一道河流,对不起请保重。” 当年有一次运送药品,陈铬击退强敌身受到重伤,是卫靖的父亲,动用家族中珍贵的丹药救他一命,才有今天他的决定,家族中是有其他探子,他只能这样做避开他们的追踪。 268章 墨枪 上古之中,有不少有能之士,而其中有十位人杰流传下来,只是故事不是他们的人生历程,而是手中的兵器传奇。 秘宝,是指一些不经人手在自然中生成的称呼,而其中兵器更是稀世之宝,是现今世人称为“十大兵灵”的存在。 祂们,全是天地间自动生成,有自己的意识,祂们有不同兵器模样,但是奇怪是从来没有枪形状的记载… 此刻,卫靖在坠落谷底之时,突然眉心发光,光芒把他整个子包围起来,冲进某处山壁之中。 卫靖,在一个山洞中,身后是一个旋涡状的漆黑洞子,随后看见眼前是一道高五米宽三米用石头刻成的古大门,门没有把手,中间有一个方形的小缺口,他看看四周都没有什么东西,向大门走去。 他在门前看见缺口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说道:“缺口,应该是石门的钥匙,但没有我也打不开。”正在卫靖垂头丧气时,眉心飞出一道光,嵌进缺口中。 卫靖定眼一看,那不是父母的遗物那块玉佩吗? “隆~隆~”的声音在石门传出,石门打开了一个人可以通过的门缝,产生强大的吸力,把弱小的卫靖吸入去。 随后,他睁眼看见一把墨黑色,样子的普通长枪在空中,细看是长一丈的紫纹枪身,四处都是灰气的气团围绕整个空间。 然后,卫靖漂浮在空中,还未发出惊慌声时,墨枪射进了一道黑光到他的眉心,此刻脑中突然出现大量的讯息晕倒了。 墨枪传出古老的声音:“有缘人,你能带走祂吗?” 卫靖,苏醒过来看见自己站在一个高大的人旁边,但四周的人好像看不到他,身体还浮在空中。 他看那人的装扮应该是一名将军,他看见一名士兵进来报告什么后,将军马上出发,还带了他的武器,一把墨枪,虽然外形有点不一样,但是卫靖觉得是跟山洞中是一样。 跟随对方后,转眼看见来到士兵之中,在将军旁边观察,看见面前的一座城,他在刚才就知道他们是攻城的一方,在将军的带领下,他一马一枪把对方杀个落花流水,当中的血腥画面对已残杀过人的卫靖不算什么,之后结果当然是攻城成功。 卫靖,看见将军的一生直到他被奸人所害,眼前画面一转在一间书房之中,房中挂了一把枪,此刻明白了,他应该是在枪的意识中,看衪之前主人的一生。 房中冲进一名全身带血的书生,把枪拿走后就是他报复的过程,卫靖只能说好像在电影院中看他人的自传,可惜没有爆米花和冈宅快乐水在旁。 枪的主人有时会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有时是一个卖烧饼的隠世老人、有时是一名门派的掌门、有时只是大户人家中的装饰、有时会在武功高手对抗上古之兽等等。 直到,一名枪主跟上古变异凤凰对决后就醒过来,卫靖看见墨枪,他不知道墨枪为什么在这里,但他这时感觉到祂很寂寞。 古老的声音,传到卫靖脑中“有缘人不要害怕,是老夫把你带入衪的世界,让你看见衪所发生的事情。”卫靖心中一震,急忙道:“请问是前辈带后辈进来吗?请问前辈大名。” 古老声音说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我只是一道意念,不知道过了几多年,你的到来是那玉佩的缘故,不是老夫带你到来。” 声音变柔和说道:“老夫的大名当今已无人所知,不提也罢,重要是祂很喜欢你,你能带祂走吗?” 卫靖问道:“请问前辈所指的是这墨枪吗?” “对。” “请问如何取走?” “直接拿走就可以。” 卫靖,想想也不觉得老人会骗自己,上前拿走墨枪,手握住枪身时闪出黑光,变得更耀眼,脑中多了点什么。 这时,古老声音说道:“小友衪已认了你做主了,名字由你所改,衪是一把会跟你一同进步的奇兵,衪强弱由你来决定,走时带走老夫给有缘人的礼物吧!” 卫靖想说什么时,空间中灰色的气团被吸入枪中,感到气团经枪身进入体来,全身好像火烧一样,想晕倒又晕倒不了,直到气团消失空中掉下去。 卫靖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双脚站地觉得全身很轻松,他看见手中的墨枪说道:“我曾经立誓吾为天,主公道,今后我能把你挥下时就是公道,你是我的道,以后你名为『成道』,随我主天下道,成天下道。” “成道”发出喜欢的鸣叫声,认同赐名。 枪身传来了反应,卫靖感到成道的喜悦,好像祂是身体的一部份,突然间成道由他手中飞出,来到一米高的石台上围绕。 卫靖,走到石台面前,看见有一个小小的古朴木盒在石台上,盒子上的文字他跟据前任宿主的记忆是上古文字,是什么意思就不知道了。 他感受到成道的意思,打开了木盒,装有一个木戒指和一枚青色的蛋,他不知为何就自然咬破指头滴血认主,可能是本能也可能是在记忆中得知的方法。 木戒指是一个不知道多大的空间戒指,卫靖知道空间戒指在市场上是十分受欢迎,因自上古时代后就失去了铸造方法,虽然不能说少有但不多人拥有就是。 空间戒指有两种,一是谁人滴血认主就是谁人的,二是主人不死戒指是不会再认主人,卫靖的戒指就是属于后者。 木戒指,自动套在左手食指上,而青色的蛋和卫靖产生牵绊的感觉,卫靖明白这是生灵间的认主,在这个世上就比较少有。 因为,要对方主动接受你,但战兽,灵兽或魔兽都是看不起人类,后来有人发现在它们幼儿期或蛋时认主是最容易成功,当然每年都有不少猎人死在它们的父母手上。 卫靖感到跟生灵蛋的关系是平等契约,这是自上古以失传的契约,主人和生灵互不能伤害对方外就没有其他条例,跟现在的奴仆契约以主人为一切不同。 突然蛋传出“咔~咔~”的声音,蛋上的裂纹愈来愈多,最后是一只漂亮的青鸟破壳而出,火红色的眼睛彷佛有不少的星辰运转。 它的一层层的羽毛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尾巴突出三条长长的羽毛十分好看,整体很神秘。 青鸟,看了卫靖一眼后就把蛋壳吃下去,卫靖看完青鸟吃完最后一块蛋壳时,脑海中传来四五岁男孩的声音响起了说道:“小子,看来你就是那老头子的有缘人了。” 卫靖,瞪大眼睛看着青鸟,会说话的战兽,灵兽或魔兽都是十分高级,它们分为普通、高级、顶级、传奇和神圣,只有传奇以上等级才能说话,据说到了神圣就可以化为人形。 卫靖,觉得青鸟的等级一定是传奇以上,脑海中再次传来声音“你就算是哑巴应该都能表达吧!那老头子不会找了傻子做本大爷主人吧!” 卫靖马上响应:“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哦!看来你是正常人。” “本来就是正常人,你是谁?” “小子,问人前先要自我介绍吧!” 卫靖心道:“你多大?小子前小子后,算了,爷爷说不要跟小孩斤斤计较。” “我叫卫靖,今年十八岁。” “比本大爷差了一点但也不错,小子你听好本大爷就是让龙族害怕,同族都跪拜的变异凤凰,桐一心大爷。” “你是凤凰?凤凰不是很大体形和是上古的灵兽吗?” “小子你真的不懂,上古时代除了少数物种,很多都能改变体形,本大爷只是失去力量才变成这样子。” “为什么你会失去力量?” 269章 气吞天下 “那老头子没有说吗?也对,他那时也差不多挂了!那是因为老头子要本大爷的精血给他炼制『永夜』,即是现在这把长枪,所以跟他打一场。” “最后你们两败俱伤吗?” “小子你还有点头脑,本大爷身为凤凰族是不会死的,最多是化蛋重生,可是这招是不常用。 那时候,跟老头意念对话,跟他和好后,赐他一点精血活多一点时间,知道他要造成一个山洞为永夜找主人,他要等他的有缘人,本大爷又动不到之后就睡觉到现在。” 卫靖汗颜心道:“你睡了多久?为什么在你看来好像是小事。” 桐一心也不管卫靖的心情再道:“现在本大爷算是因你而出来,你放心凤凰族是恩怨分明,本大爷是看你顺眼才跟你立下契约,你也不用多谢本大爷,平常肉和酒是少不了,有时候给一些天材地宝本大爷就可以。” 卫靖,汗如雨流说道:“你看我的装扮就知是一分钱都没有,先不说天材地宝,我下一顿餐都没有打算。” 桐一心惊讶说道:“那老头子不是留下戒指吗?快看有没有钱财。” 卫靖仔细探视戒指,摇头失望说道:“前辈戒指中除了一些区域探视不到外,只有书籍和一些材料。” 桐一心点点鸟头说道:“那老头子留下禁制,你的实力到一定程度才能解禁。臭老头留下银两会死掉吗?算了,对了刚才长枪应该帮你疏通经脉,但看你一点实力都没有,本大爷先把你带出去才再打算。” 卫靖,不知道桐一心为何小小的个子可以提起他,他只能招回成道被桐一心提起飞出山洞外。 其实桐一心误会老人,那时候老人命不久虽然他多了一点时间,也急忙把贵重的东西留下,而在他的层次中钱财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只是桐一心永不知道。 卫靖和桐一心,在木筏上正在跟随河流移动,木筏是在他们飞出山洞后,桐一心强迫卫靖制造木筏,理由是祂肚子好饿没有力气远程飞行。 可怜的卫靖是想反抗,但他没有想到桐一心的以前的能力没有了,但作为上古凤凰的力量,在祂小小的个子中,还是变异的强大肉体力量,卫靖头上长了两个大包下的情况下工作。 直到现在,他才完全和前宿主的灵魂融合,暗道:“上一世我也报仇了,爷爷也不在后事也有人打点了,我在地球也没有什么牵挂了,现在重活一世,我卫靖要好好活这一世。”在这时也没有发觉他的心景不再一样。 这时,桐一心站在卫靖肩上,不满说道:“你手艺也太烂了,本大爷真的很担心这木筏能否到达目的地吗?” 卫靖被打断修炼,也不满说道:“我不是木工的出身,手艺不好是正常,以前看过的地图记载,在河流下方是有一座小村庄,还有我现在要好好修炼成道给我的功法。” 在卫靖,被墨枪成道认主后,脑海中有一篇上古时代一名隐居的武侠宗师留下的吐纳功法“气吞天下”。 在四国大陆中,一些人们经修炼吐纳功法,拥有特别的能力或是超人一等,他们都称为武者侠士。 自古人们,发现在呼吸中会产生微弱的能量,有能之士经长时间推敲,编写吐纳功法才有现在的武侠时代的诞生。 现在,卫靖修炼的“气吞天下”是只有吸,没有呼的独特修炼法,把天地间的元素能量全部注入经脉之中,如非经脉比常人宽大数倍最后只会爆体死亡。 原本,卫靖是不能修炼这功法,但见多识广的桐一心大爷说,卫靖被成道认主时,吸入的灰气团是成道多年来释放出来最纯净的能量,被改造了的经脉不管是宽度或是韧性等,可以说卫靖是世上第一人。 桐一心,鄙视卫靖说道:“小子,如果只论你的经脉来说,你是当世第一人没有错的,但你也会比常人修炼时间更长,如不是你有这逆天功法时间更不知有多长。” 卫靖,眼光坚定说道:“我不能修炼都活了十八年,现在能修炼,只要我被常人努力百倍,千倍我不相信不能比别人成功。” 桐一心大笑说道:“哈哈,很好小子,强者是有一颗永不停留的心,更幸运是你遇到本大爷,到了村庄中看看如何帮助你吧。” “你如何帮助我?” “天机不可泄漏,好好修炼,本大爷要休息一会。” “啊!头上又长包了…不是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 “爷爷曾说,形势比人弱就要忍,但我应该是比鸟弱吧!”卫靖摇摇头不再多想,闭眼修炼。 桐一心看看卫靖暗道:“有趣的小子。”然后睡觉了。 另一方面,这时陈铬完成了任务,在等待了一段时候后,就回去草园城的刘家复命。 大殿中,只有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人,看似和善的样子但眼底下尽是阴险,他就是卫靖的二伯,刘家的现任族长“刘和壁”,他坐在族长的位置,细细品尝手上的茶,好像在等一个人。 陈铬推开大殿的门,到了刘和壁面前回报结果,他的声音低沉问道:“为什么,只把他打落山谷下?” “回族长,属下发现卫靖留下书信出走,在山中把他打成重伤,再掉到山谷下就算他死不掉,在动不到的情况下也活不了多长,这样做可以减少被人发现的机会,就算有什么消息传到一些长老的耳中也没有证据。” 刘和壁没有说什么,片刻后打赏了陈铬,叫他好好休息就把他退下。 他坐了一刻钟后,一道人影出现在他椅子后面,他好像早就知道,身后的人附耳细说。 听取后说道:“在最近那山谷附近的城市中打探,看看有没有卫靖这个人,有发现时切记轻举妄动,回来复命。”随后人影消失不见。 当四周没有一人时他喃喃自语:“如你真是福大命大没有事,我也只好找『金玉满堂』来了结你,我的好侄儿。” 可是他此时也应该想不到这在时间,他在意的卫靖现在大声呼叫中。 在山谷的一方尽头,是一道六米阔却有六十多米高的瀑布,水滴如天上流星打在瀑布底下,形成一个十多米深度已成小湖的水潭,水潭还有一条分支向南方流动。 “救命呀!臭鸟快醒来!” 卫靖在掉落瀑布底中不停呼叫桐一心,但桐一心没有反应,卫靖给了两三巴掌桐一心,换来是他的右手肿胀。 在较早之前,他们还在那只左右不对称的木筏上航行。 桐一心好像死掉了一样,整只鸟在卫靖肩上跌落在木与木之间,倒立在木筏中。 卫靖在修炼中进入顿悟时间中,还是一种最自然的状态,你是天地,天地也是你,不管是修炼吐纳还是功法都是最能领悟心境。 形、技和力等都是可以修炼,但境界是最难体会,要不是长时期的训练或对战,要不就偶尔进入顿悟中,当中的难度太大了还要带点运气。 气吞天下,不愧是连桐一心大爷都认可的独特吐纳法,短短时间卫靖已经是三层气境师,排除他经脉运转速度,幸运的是在卫靖十八年来也没有不良嗜好。 气境师,一至五层阶段的修炼是把能量注入经脉中,在过程中产生滋养身体把肉体的基础调整好。 第六层气境,开始是把内脏和骨骼开始强化,当然有些帝国或门派等势力在这时候加入他们的独特方法加大强化度。 身体,愈保持健康即是身体纯度愈高,修炼速度愈快,除非是没有天赋或是吐纳法特别外,大多数人也在修炼前也不会搞垮身体。 270章 五行 卫靖他自小聪慧协助父亲药田工作时,虽然不能修炼,可是他的父亲把他的基础调整的不错,父亲失踪后更被派去药田做劳动工作,身体不健康都不行。 他刚从顿悟中,醒来还未喜悦就很惊吓了,他们坐的木筏刚从瀑布掉下来更在空中解体了。 卫靖,万万没有想到会河道尽头是瀑布,在空中捕捉桐一心后,又弄不醒祂暗道:“爷爷我要见你吗?”明显说明他是不懂游泳。 幸好,此时桐一心话睁开了眼睛,看了四周的景色后说道:“小子,不用担心,本大爷当年在仙…” 桐一心话还未说完全,卫靖已打断祂道:“好了,我知道你无敌了,快救救我呀!”最后一句是叫出来。 衪只好边碎碎念,边抓紧卫靖飞行到水潭边,他在水潭中喝了几口水后心情也平稳下来。 对卫靖白眼说道:“就算掉下去也没有什么事小子!” 可是他也反白眼不满说道:“你永不明白溺水是什么感觉。” 鸟是不懂人的心,不管卫靖的感觉说道:“还有多久到村庄中,本大爷很饿!” 卫靖答道:“快了,我们向南走多一个时辰就到了。” 桐一心爽朗说道:“还等什么,我们快走!”马上抓起卫靖向南飞行。 凤凰一族的速度,在兽界的确是公认在灵兽中第一名,用了四分一个时辰卫靖就看见小村庄的外围。 四国大陆中,最小的村庄也有几百人,站在地上的他没有马上进城,前任卫靖原本在家族中是族长之子,心思更比其他人细腻,也默默影响现在的卫靖。 卫靖,先把焦急的桐一心安抚后问道:“一心,你能探测村庄有没有人在埋伏在大门四处,我跟你提过了二伯父找了人刺杀我。” 桐一心用羽翼拍拍胸口说道:“本大爷早就问了,在附近迷上了本大爷的雌鸟嘴中说没有。”卫靖也放心进到村庄中。 不过,他不明白一路上为什么,四周的人眼光不停注视自己,可能是桐一心站在肩上的原因吧! 快步,走到最近的挂了酒葫芦图案牌子的客栈,很普通的客栈,但木质的门牌,细看当刻画的文字连普通人都觉得不凡。 他在地球时,爷爷也很迷恋书法,更钟爱书圣王羲之的书法,卫靖也训练一定的程度。 卫靖看那文字觉得是静静的流动好奇怪,好像每时每刻在变化,那变化好像隐约是一式的刀法招式,他太饿也不出想,向大门前进,只是“金玉满堂”四字深刻留在脑中。 卫靖进到客栈大门后,迎面而来是一名年青的脸长的小二,他看到对方后,满脸笑宫的他,突然冷声道:“这位乞丐,你不知道讨饭要到后门吗?还看什么,还不去后门!”卫靖呆滞看着小二,现在的他明白到为什么,自进村后四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自从,被二伯父的亲信陈铭追杀后,掉进山谷又被吸进山洞,又掉落在瀑布下,都忘记了包袱早已不见,身上的衣服也都破碎成一条条,全身都沾上灰尘,装扮上不是乞丐是什么。 当然,现在的他不满说道:“我是来吃饭不是来讨饭。” 正常的小二,二话不说就已赶走卫靖,但这名小二只是突然一百八十度态度转变道:“不知公子用膳是在大厅还是在包间雅座呢?” “大厅就可以。” “请跟随本人来。” 小二,带领卫靖进入二楼的大厅中靠近窗户的八仙桌子用膳,向卫靖问道:“不知公子要点什么?” 卫靖,还未说话就听到桐一心说道:“快来十斤牛肉,五斤美酒。” 他向小二说道“来十斤牛肉,五斤美酒,几盘小菜就可以,还有给多一套餐具。” 小二自然也在旁边,接触的人和事多了也不好奇卫靖的大食量,答道:“随后送上。”下楼离开。 桐一心,飞落到卫靖对面坐在桌面上,向卫靖问道:“小子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卫靖目光向窗户答道:“我本想寻找五年前失踪的父亲,但二伯父想追杀我,陈铭的做法隐瞒不了多少。 现在只能去青龙帝国的首都【龙角】成为一名【医药师】或【植药师】,就算被二伯父知道,到时候他也没有什么辨法对付我。” 找寻父亲,是前任卫靖的唯一心愿,现在的卫靖当然要完成这个心愿,毕竟是占有了别人的身体和承继了他的所有,不然会道心不稳,将来会因这事反噬精神。 医药师和植药师,算是青龙帝国专有的职业,其他三大帝国不是没有,只是他们没有青龙帝国四季如春的气候和他们自设独有的学院,非青龙帝国人民不可入读。 医药师,是指用医疗和用药材炼制丹药等人士的专有名称,他们必要是修炼五行中火和木属性的吐纳法。 双修属性吐纳法是很少人才能修炼,正正是因为人数少有,所以他们有很大的人际关系,是四国大陆中最不想得罪人选头三位之一。 植药师,基本上是支持医药师背后的人,他们必要是修炼五行中水和土属性的吐纳法,他们对草药的认识,配合和草药的培养。 产量是医药师不能相提并论,一名成功的医药师,背后一定有一名提供大量草药的植药师。 植药师的人大多数都是女生而相反是医药师大多数是男生,所以四国大陆上很多医药师和植药师都是夫妻的配对。 桐一心笑道:“小子你运气真的不错。” 卫靖歪歪头不解问道:“为什么?” “你在修炼气吞天下前,没有修炼其他吐纳法对吗?” 他是有十八年的废物体质,爽快点点头。 “一般来说,你们人族除了个别人士外,都是在运境师开始时选择五行中不同属性的吐纳法。” “是,气境师只能说是基础,真正的开始是由运境师开始选择适合自己的功法,除非是没有选择才会继续修炼气境师时的功法。” “所以本大爷才说气吞天下是独特的吐纳法,它的独特性是你可以一直修炼下去,因只有一开始就修炼它的人,它会在气境时开始改造你的身体变成五行属性。” “什么!那不是独特,而是变态才是,人的五行是先天,气吞天下竟可五行全有!” “小子,不用太高兴,五行属性自古以来不是没有,事实来看只是天才或是废物的分别。” “为什么,五行属性的人比其他单一或双修的人也强,发展也比较全面。” “你没有说错,但他们修炼的时间太长,还有是样样学会不如一样专精,成就也比较低,本大爷看了太多太多。” “那我是只修炼水土或火木属性就对吗?” “错了小子,所以本大爷才说你运气好,气吞天下是可以让你跟单一属性的人修炼速度一样或更快,可以说你可能会是四国大陆中的一个奇迹。” “太好了,这是自离开家族后最好的消息。” “小子不用高兴太早,气吞天下除了经脉的条件外,还有一个因素,也是这个因素,令到修炼如气吞天下等的吐纳法人少或失传的始末。” “是什么因素?” “正因你有五行属性,每次进阶是会比别人,更易引起能量急速反应,产生爆破身体的风险,而你是最危险,当你进阶成运境师时你的难度是别人的十倍。” “什么十倍!成道传我的功法也太难了吧!” “但当你成功进阶时,实力比别人高十倍,这还是气境的升级。小子有本大爷在,你十万个放心。” 271章 洗碗工 卫靖仔细想想其实他也有了别人没有的机会,还有一只上古的变异凤凰和墨枪成道的帮助,心情也轻松了一点。 这时小二已拿了酒菜上来,桐一心的唾液已沾湿了胸部的羽毛了,卫靖看见桐一心的样子会心微笑。 小二放下食物后就离开二楼,桐一心也不理会其他客人的目光,在大块肉和美酒之间来回穿梭,把凤凰一族的速度发挥到极致。 卫靖,慢慢品尝美酒小菜,那一瓶美酒是小二送来,是他们客栈新推出的酒类,只要在客栈用膳就免费送一瓶。 虽然这种方法比较新鲜,但对于穿越人士卫靖来看就不新鲜了,只感觉是有点果香,可是酒精度不高有点像地球的果酒。 突然,他主要在思考桐一心细小的身体,为什么能吃下大量的食物肚子,也不见一点涨大的反应感觉很神奇。 在半个时辰后,他们差不多吃完桌面上的食物,桐一心吐出一根骨头问道:“老头子不是没有留下银两吗?一会儿如何离开?” 卫靖把手伸进裤子内,取了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美玉,嘴角扬起说道:“差点都忘记了,在很久以前我就把换了一些如这块美玉等的小东西,收藏在不同的衣服里。” 原来,在前任宿主卫靖考虑了十八岁离家时,自己不会武功自保能力太低的问题。 如遇上了强盗洗劫,或是被小偷不幸看中的情况下,身上还有可以换成银两的东西,也不会沦落到一贫如洗的地方,增加寻找父亲的难度或是不会饿死在路上。 这时,卫靖叫唤在二楼待命的小二来,把他的美玉换作银两使用,还要一间房间和拿一些衣物的打算。 在四国大陆中,武者侠士通常只有少量银两在身上,但他们有时候忘记去银号领取银两时,会用身上有价值的东西来支付费用,所以客栈也会接受用实物付款的做法,大部份情况下会有更多的利润。 可是,小二看见卫靖的美玉,并没有伸手接受,说道:“这位客官,不好意思玉是好玉,可是本客栈不接受实物,只接受银两付款。” 在金玉满堂的厨房角落,有一名身穿灰色小厮服装的少年在努力洗碗中,他的肩上还有一只青鸟停留着。 他自然是卫靖,他正在碎碎念:“什么客栈,美玉都说是好,买多他们二十斤重的牛肉都有…” 桐一心打断他说道:“小子,加油吧!刚才他们掌柜说只要洗碗一星期,就可以偿还我们吃下的一顿饭,期间还可包括膳食。” 卫靖,停下洗碗的工作向桐一心怒道:“你还说加油!原本我其实只要工作两天就可以,但因为你的食量,我还要多工作四天,他们也不让我离开去典当,怕我会逃…” “养鸟的小子,谁让你停下动作来,你洗碗后还要去后园破柴才能够休息。” 这时,一名满脸胡子的中年壮汉大声向卫靖说道,这人正是厨房的负责人“贺德”,别人称他为“德叔”因他已在金玉满堂的厨房工作了十五年了。 卫靖向贺德说道:“对不起,德叔。” 瞪了桐一心一眼后继续工作,虽然不甘心,但卫靖的爷爷教导他“不管什么原因,欠了别人该偿还时要偿还”,所以有所不甘的他还是如实把洗碗的伟大工作完成。 夜幕低垂,在一间柴房之中卫靖躺在已放置好的木柴上,幸好他有五年在家族外围工作的身体,早早完成今天的工作。 多余的时间当然不会浪费,卫靖在穿越前是一名企业的高层,在公关上有一定的水平,跟厨房中的人交往了不错的关系,也收集了不少前往青龙帝国首都的情报。 桐一心,在卫靖头侧好奇问道:“小子,为什么不逃跑?现在已是夜深,逃离客栈对现在的你应该不难。” 卫靖也不睁眼说道:“虽然没有问清楚他们在前,但他们的做法也合理,不用报官,再说了只要我工作一星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也可以逃避二伯父的耳目。”也不等桐一心的回应呼呼大睡了。 毕竟,卫靖今天一早被追杀,被掉落山岸底下又吸入山洞之中,后来再差不多被掉下瀑布底,又工作一段时间,武功再高的人心和身也受不了,何妨是他这个刚穿越的人士。 桐一心看了卫靖一会儿暗道:“小子幸好你不去逃跑,运气不错,你也想不到其实这客栈不简单。”在感到四处几道的气息消失也闭眼睡觉。 现在是卫靖工作的第六天,他除了工作外也修炼到气境师第七层境界,卫靖觉得身体没有不适的反应,可能是当时灰色气团不只改造了身体的经脉还有骨头内脏等。 在下午休息的时间,桐一心正在外去猎食,卫靖正跟几名小厮一同休息,其中一名小厮说道:“你们知道吗?我刚听到掌柜说明天我们客栈的植药师大人会在我们客栈留宿一天。” 卫靖好奇问道:“客栈也有植药师?他们不是隠世就是已和医药师一起,有单独的植药师吗?” 别一名年龄较大的资深小厮说道:“你太小看我们客栈了,金玉满堂分店在四国之中也有分店,而明天来的植药师大人正是我们青龙帝国的三大负责人其中一位。” 刚才,发表消息的小厮接着说道:“那位大人听说是采摘草药后经我们村庄回首都。” 一名年幼的小厮也说道:“我们明天好好服侍那位大人,掌柜一高兴到时候一定有丰富的奖金。” 他们,一同在幻想明天的情况时,而卫靖在思考如可以跟那位大人,同行去青龙帝国路途会更顺利也更可逃避二伯父的耳目。 植药师,虽然都因跟经常接触植物,性格大多数都是平易近人,但身为其中一名管理青龙帝国客栈的人物都是不简单,如何随行是好? ...... 今天,金玉满堂客栈的掌柜,在清早时已在大门前等候,整座客栈从头到尾也打扫一次,卫靖他们由昨夜开始就工作途中只休息了半个时辰。 当然,卫靖身在商界时的本能,也不可能把自己贱卖出去,反正他本来就不是客栈中的员工之一,跟掌柜讨价还价后,以一天工钱的价格,来换取一半夜晚的工作量。 卫靖,知道对方的底线是什么,也算准了掌柜人手不足,可是掌柜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市价一半的价钱买了他的一夜…工作时间。 早晨的时候,在远处有一队以马车为首的十多人车队前来,马车一出现全场的人变得骚动起来,只因马车上印了由水纹组成的树木图腾。 那树木图腾,当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而是四国大陆中由大量医药和植药师组成有很大影响力的医植师公会的图腾。 因为医植不分家,植药师的代表图腾,是四国大陆中的“万木”第一棵诞生的树木。 除了树干之外,其他部份也是由它的树汁所组成,据说只要一滴树汁可以稀释用作十万亩田地用的份量,效果是可以让植物排,除了被火烧的影响外顺利成长,效果长达一年。 曾经,有不少植药师一生也在寻找它,虽然现在不是所有人也是,却也是植药师必须知道的事情之一,更是所有植药师最想要的珍宝,只是它可以移动还可能拥有智慧,情报更是十分稀少。 医药师的图腾,是一条独角蛇的火纹图腾,它是何时存在没有记载,但第一份记载它的第一人是四国大陆上第一名医药师。 据他的记载,独角蛇名为“星足”是被上古魔兽称为“蛇祖”的存在,它赐予火焰给予他,还教他用火和炼成药丹开始了医药师的时代。 272章 宋清妃 植药师的级别分成一至九阶,每多一阶图腾万木会多一层水纹,医药师是图腾星足会多一片由火纹形成的鳞片,也有别称是多少纹师来形容他们的级别。 马车中的人,正正是掌柜他们要接待的人,马车和后面由有上古战兽血统“洪牛”的后代,比正常牛只大上三倍的“农商水牛”也停在客栈前面。 农商水牛,是农民和行商人士的最爱,它们力气大,耐力足够和能行水路。最重要是性格温驯,只是食量太大不是一般人也养不起。 少见的生物当然令人注目,而当马车的帘幕拉开了,原本吵闹的场面也宁静下来。 她的皮肤如玉的白,丰满圆润的身材为她增添成熟的味道,身穿植药师的白色外衣,背上有一棵由七道水纹组成的图腾。 要知道五阶是重大的分阶,十名五阶的植药师中进升到六阶的可能不足一位,能到六阶的除了天赋之外还要努力和大机遇。 她一头乌黑闪亮及腰的长发,弯月一样好看的眉毛,凤眼中的黑瞳带一丝点点蓝光,唇红齿白,“美”是在场的人第一想法。 她是一名年龄二十七的女士,长年身居高位的气场,和优雅的气质是在场宁静的第二原因。 被侍女扶下马车后,掌柜已在身旁恭敬问道:“宋大人请问是先用膳还是休息?” 宋大人全名宋清妃,自幼跟随父亲学习植药师和经商的一切,在十五岁时成为一名三阶植药师更在同年成为医植公会的一名长老,也是最年轻的植药师而名动四国。 在她二十五岁已是六阶植药师,然后用了两年成为七阶,但据知如果她不是有一部份时间来管理金玉满堂她不单是一名七阶的存在,可见她本身的天赋何其可怕。 宋清妃,看见身后的十几名人手疲倦的脸色,轻灵的声音向掌柜答道:“先休息,还要照顾好农商水牛。” 掌柜马上称是,叫唤人手帮忙,他带领宋清妃先进入已准备好的上房休息,今天客栈没有其他的客人,只为接待宋清妃一行人,卫靖他们很快把其他人和货品安顿好。 在过程中也发挥他的公关本能,知道他们没有护卫是因没有珍贵的药草,那只不过首都也很少见的药材,同时也引不起别人的贪念。 什么!不怕强盗吗?虽然是要十多天的路程时间,但如果他们不怕医植师公会的报复可以试试,因有一部份药材是要给在首都的医植师公会。 所以宋清妃她们的人员不多,反而让卫靖得到一个加入的方法。 ………. 一辆,有万木图腾的马车在山道之中穿梭,而后方有一名肩上,站了青鸟的少年坐在农商水牛上缓缓跟随,少年自然是卫靖,为什么他会在这里,那就要回到三天前细细说明。 在一间雅致的房间中,卫靖正在进行云流水的泡茶动作,展现他在爷爷自幼教道的茶道,给宋清妃观赏及尝试。 其实,卫靖也没有想到可以这样简单跟宋清妃见面,刚好在掌柜离开后他就接近房间看看如何接触对方,想不到刚被侍女叫着准备茶点,被吩咐了几样事项后才有了见面的机会。 宋清妃,看见被侍女叫进来的少年上茶时,听说他带了不一样的茶叶,她想可能是刚被打发的掌柜安排,加上对方的眼神之中,少见的清澈所以就叫他泡茶。 可是,她想不到有这种泡茶的方法,还传出一阵的兰花香,让人心神放松不少,宋清妃这时才仔细打量对方,虽身穿小厮的衣服,但他身上有独特的气质和阳光的外表看了后就不想移开视线。 一杯紫色的茶汤,推到宋清妃前方,她尝了一口,第一个想法是香,很浓郁的兰香。 片刻后,宋清妃想想对方的表情太淡然了,所以向问道:“你就是最近来工作的卫靖,刘公子吗?” 掌柜在路上也简单交待了客栈的事情,特别是人员方面他们要知道清楚交待变动。 卫靖如实说道:“客气了宋姑娘,我正是卫靖。”他在商界打滚的经验来看对方不会无所事事问他的名字。 果然宋清妃说道:“我看刘公子来不会只是泡茶,有其他事吗?” 宋清妃喝茶时才发现不对,就算是上茶都是由掌柜亲自来,回想到房间时掌柜提过的卫靖,想必他应有事相求。 他说道:“宋姑娘快人快语,我是有一事相求,如可以请让我跟随你们车队到达龙角首都。” 宋清妃没有说话,但她身旁的侍女已说道:“请问刘公子,有什么信心让大人答应这个请求?” 听见提问的他,没有惊慌慢慢放下茶杯说道:“在车队期间,我可以照顾农商水牛。” 宋清妃,她眼前一亮问道:“如果刘公子,可以照顾好农商水牛到达首都,清妃可答应你的请求。” 心中握拳的他,心道:“成了” 马上,向宋清妃抱拳道谢:“感谢宋姑娘,我现在准备明天出发。”她点点头后,示意他就离开。 卫靖,在关门后才放松了一口气,他的背上全是冷汗,虽然宋清妃表面上是平和但她身上散发的压力也让卫靖差点受不了,幸好在接受成道时接受了不同主人的经历才能够不被压倒。 心道:“第一步已经成功,不过现在重点是照顾好农商水牛。”向农商水牛的所在地前去。 当时,他在大门口时已发现农商水牛的状况,前任宿主在管理药田时就有接触它们的经验,知道它是营养不良。 在打探下,才知道宋清妃她们出外时,刚好长年照顾农商水牛的人回乡了,她们的行程也不急,慢慢来农商水牛的身体是没有问题,但在她们出发一段时间后就收到医植药师公会的任务。 要采集,某几种的药草回去,任务很简单但要指定的限时前,回去问题就大了,紧急的路程让农商水牛的负担变大。 本想看看,路途之中有没有能照顾农商水牛的人士,可是在农村地区连农商水牛的样子都没有看过又如何找人,卫靖就是深明这点才能有了这个机会。 另一方面在雅致的房间中,宋清妃正在慢慢品尝卫靖泡好的茶,身旁的侍女忍不住问题:“大人为什么答应他的请求?” 宋清妃轻轻一笑把一杯茶给侍女说道:“小红你喝了它。” 名为小红的侍女把茶喝进口后不禁说道:“好香!还感觉精神轻松不少。” “壶中的茶是森林随地可见的兰香草,有令人放松的效果只是极微小,他用了泡茶的方法把效果放大,你不觉得他不简单吗?” 小红,跟随宋清妃多年知道她的用意点头说道:“他的底蕴两天后会清楚给大人知道。” 桐一心,站在卫靖肩上百无聊赖说道:“小子都已经三天了,没有事做太无聊了,你快给本大爷一点乐趣。” 卫靖,觉得我的名字不叫快活后,终于受不了桐一心这三天的碎碎念,随口附和说道:“可能…前方有一群强盗来洗劫我们。” 就如同实现卫靖口中所说一样,前方出现了几名身影,为首的是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他身后有一名瘦弱的少年和一名目光冷淡的少女。 为首的少年说道:“你们停下来,放下食物我们让你们通过。” 273章 赵家村 车队的人都在他们前方停下来,看见对方老百姓有补丁的衣服,还有是瘦弱的少年手中锄头发抖的样子,车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都是宋清妃手下工作,回神过来的其中一名下人说道:“快退下,你们知道阻拦什么人吗?” 瘦弱的少年向为首的少年问道:“小虎如何好?” 小虎,望向那名下人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一众下人都想你知道了还不退下。 “你们都是有钱人。” 当下,人们听到差点吐血出来了,正当他们想发难时,已看见卫靖出现在前方。 虽然,卫靖跟他们相处了几天,他也不会因为身份而不一样对待他们,更对对方大有好感,那名下人向他简单说明发生什么事。 卫靖知道后说道:“交给他。” 他的目光转往少年们,小虎脸色上带点凶猛说道:“留下食物,不然…” 两旁树林中传出“唦…唦…”的声音,下人们马上警备起来保护马车。 卫靖目光一转动说道:“有什么事发生?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父母知道吗?” 瘦弱的少年脸红说道:“这位大哥,没有办法…” “小山!” 冷淡的少女,突然说出瘦弱的少年的名字,小山马上闭口。 而卫靖马上向小虎说道:“你们是第一次拦截别人吧…你们生活的地方出了问题,要不然谁会用孩子来打劫,不要钱财要食物,还有这位姑娘你看看。”指向其中一旁树林,出现了一名小孩的身影。 冷淡的少女叫道:“大牛,快回去。” 名叫大牛的八岁小孩,样子老实说道:“莉莉姐,可是大牛肚子饿了。” 马车内,听着外面情况的宋清妃摇头一笑,传出声音说道:“让人留下一点食物,不要难为孩子。” 其中一名下人,把两包干粮抛给小虎,小虎问道:“请问恩人叫什么名字,将来定必还恩。” 下人也随口说道:“那你记住,是植药师的宋清妃大人。”小虎点点头。 卫靖,也把在身上的肉干条给大牛吃,大牛就变成卫靖的小尾巴了,莉莉骂道:“臭小子就知道吃。” 小虎他们,向各人道谢说明会回村时,卫靖叫他们在等一会。 卫靖进入了马车内向宋清妃说道:“宋姑娘,我跟他们回村,看看有什么帮忙。” 可是,一名侍女说道:“刘公子,但我们还要你照顾农商水牛。” 他说道:“农商水牛的情况也好了不少,下个城镇也不远,而且三天内会回来,不阻碍车队的行程。” 宋清妃问道:“为什么?他们跟你都是第一次见面。”卫靖回想在地球时,当年事业有所小成,他帮助孤儿的回忆。 他突然回望,双眼清澈望向宋清妃说道:“有时候人是要义不容辞,他们只是小孩。” “可是你不是答应了接下来的工作了吗?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工作的内容是照顾好水牛,而也是做好及也在可控的范围内,不曾有差错。” 两人的视线互相对望,最后也批准卫靖跟随小虎他们离去。 宋清妃在马车上喃喃自语:“义不容辞,没有听过,但多少年了,没有看过这样清澈的眼神。” …… 在回村的路程上,卫靖和其他人也打好了不错的关系,比如小虎名为赵虎,是村中村长的儿子; 小山名为王山是村中一名书生的儿子; 莉莉为名夏莉是村中打铁师傅的女儿。 一行人之中年纪特别小的小孩只有两个,一是大牛他是农民的儿子,另一位是被大年少一岁的小河,是个害羞的小女孩父母也是农民。 刚才,在森林中的动静就是这两个小孩制造出来,如果不是大牛走出来,他们的虚张声势,对普通人也是十分不错的战术。 卫靖向小虎说道:“也就是说你们村中今年度的粮食失收,而剩下的粮食差不多没有了,所以你们才会出来拦路截劫粮食。” 小虎,听完也马上点点头,毕竟这是他们想到的最好方法,其他的村庄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反而,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们算好运气,一行人武功一点都不会,你们能做什么?也幸好宋姑娘为人和善,不然你们遇上其他人一字之旦死!” 小山,也十分赞同说道:“刘大哥,你说得对。不过是我们生活不下才去做。”身为他们头领的小虎也说道:“没有下一次。” 卫靖也明白他们,农作物失收不是没有发生,但全村的收成没有就很大问题。 青龙帝国之中的土壤和气候十分适合种植,加上民风都是主张农业,随便一人放在地球上也是什么教授,所以很少有农作物失收的情况。 桐一心说道:“小子,依本大爷看法不是有异物作怪,就是有天材地宝出现。” 卫靖笑道:“天材地宝你也真会想,很大可能是异物或是异兽吧。”一行人差不多到了村口。 村庄名为赵家村,几十户人口的大小,但村中大多都是老人,女人和小孩,他们眼光没有生气,小孩的身体也比较瘦削。 到村后,他说道:“先去村长家,你们带路。” 小虎带领卫靖前去,小山和莉莉也跟随,大牛和小河就让他们回家。 小山,不安向卫靖说道:“刘大哥,等一下你们帮我们说几句,我怕会被父亲打断双腿。” 小虎和莉莉都有一丝不安,他们明白出发点再好,但截劫是不光明的事。 卫靖,笑骂说道:“你们也会害怕吗?这是好事,你们明白什么是对和错,等会不要说话。” 一行人进入到比较大的农民房子里,在大庞中有三人,为首一名中年壮汉向一名身背打铁锤头发有点半白色的壮汉和一名儒生装扮的中年书生说道:“夏师傅和王先生放心,我找了人去找小山和莉莉,你们放心。” 王先生说道:“一大早不见了人,我看小山应该是和莉莉,小虎在一起。”夏师傅也说道:“村中同年龄只有他们三人,他们常常都是三人行动,小赵你不担心小虎吗?” 赵村长全名为赵田,三十多的年龄,而夏师傅是已经五十了,所以被叫小赵也是当然。 赵田怒气冲天说道:“那臭小子人不见都算了,连小山和莉莉都不见,莉莉小一条毛发,我把小虎子煮了。” 莉莉是夏师傅晚年得女,宝贝得很,全村都知道,而有一次在莉莉小时候,有一头老虎误入了村中,全村人都逃走只有莉莉呆在原地。 小虎和小山拉上她跑,但小山体弱,小虎他小时候力气不大,当时在老虎眼中是三块美味的肉,逃跑得慢慢也不能让他们走,马上冲往他们方向。 正当他们差不多送入虎口时,夏师傅赶到来,用他背上的锤子杀了老虎,事后把村子附近的老虎窝,杀死的杀死,赶走的赶走,直到现在赵家村除非进入了森林深处要不是都看不见老虎。 “我们回来了!” 这时大门外也传来声音,正是卫靖等人来到大门。 夏师傅马上走向莉莉问道:“女儿一大早就不见人了,出门说一声,没有事就好。” 莉莉不好意思说道:“对不起,没有下次。”同时赵田和王先生看见孩子没有事都放心了。 赵田看见唯一的村外人而气质不凡,还有一只漂亮的青鸟在肩膊上问道:“请问公子是?” 他友善答道:“在下卫靖,前去龙角首都行程中,看见小虎他们,得知你们村中今年农物失收,就把粮食给予小虎他们,正巧在植药方面有点皮毛学识,所以来尽一点绵力。” 275章 失去生命 赵田,看见小虎两个包袱不好意思说道:“太客气了,等一下我们会给银两刘公子,当我们购买,而刘公子来帮忙我们已经有心了,不能白占刘公子的便宜。” 卫靖拒绝说道:“不知能否帮忙不说,我知你们村中的情况,等你们村中过了这个难关再说。” 赵田,看见刘公子也不收下他们的好意也不强求了,却也请他坐下喝茶道谢,小虎他们也被打发出外分发食物。 大家,在喝了茶片刻后,卫靖看了身旁的成道一眼后,就向赵田问道:“赵村长,在农物失收前有什么不一的事情发生?” 赵田,仔细想想后回答:“大概在五个月前,某一天在北方森林深处的方向突然闪过冲天的黑光,但一闪即逝,村中的其他人也看见,大家提议找附近的【兰花镇】捕快帮忙查看。 但是,捕快他们最后也找不到什么,开始时大家也害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但过了一个月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大家也差不多忘记了。 只是当差不多收成时,农作物开始枯萎,现在刘公子你问起来,想想或许有点关系。” 书生王先生,此时也说道:“村中多年来也没有试过农物失收,我们向兰花镇官府的植药师求助,他来到后说农作物失去生命,土地也会慢慢变得干旱,他说他的能力有限,帮忙不了就走了。” 夏师傅不满说道:“小赵和小王,你们去了找了官府那个植药师多少次,如果不是兰花镇镇长,和官府老爷跟小赵你有交情,一同跟随发话后,要不然他也不来。 最可恨的是,来了我们村庄,在农地看一看,找一找泥土,说几句话就走了!还叫我们搬离村庄,这是我们的根,你们说我们可以去那里!”夏师傅在最后也大叫起来。 赵田眼神,也有点灰暗起来:“对方也是说实话了,三天前不是有位经过本村的植药师大人,也是这样判断吗?” 夏师傅,激动站起来答道:“他去了北方森林后都不见他回来,不管别人如何说,这村庄是我们的家,我们可以去什么地方。” 王先生,向夏师傅摆摆手劝道:“冷静一点!夏师傅,我们也不会放弃村庄,现在刘公子不是来帮忙吗?” 卫靖也劝道:“其实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也要大家帮忙,夏师傅,事情没有到最差的地步,方法会比问题多,不到最后不要放弃。” 赵田,听了后也眼前一亮说道:“刘公子说的没有错,就如我们村中的年青人也去了城镇工作,再购买粮食回来过难关一样,不到最后不要放弃。” 夏师傅呼吸了几口气后,坐下来说道:“不好意思,刘公子见怪了,你说也是对,年青人们没有放弃,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放弃。” 卫靖接着说道:“赵村长事不宜迟,在下能否现在前去农地查看。” 赵田等人,也正想请刘公子马上前去农地,只是刚坐下不久,不好说起,三人也马上带领卫靖前去。 其实,他们不知卫靖相约了宋清纪等人在三天后相约兰花镇相见,他七层境界的气境,用上轻功都要半天的时间,当然如桐一心带他飞行就只是两个时辰,可是他表示过太刺激了拒绝了桐一心。 众人马上前行,而卫靖得知细问下得知目的地是,农地在村庄的东方,正在前行时桐一心突然问道:“你这样离开车队,不怕被你二伯父发现你的行踪吗?” 此时,卫靖把身上的肉干条分给一个瘦弱的小孩后说道:“可能吧?但我不想后悔,现在看见这些小孩的笑容,我想到了年老时我也不后悔。”摸摸小孩的头顶后再前行。 只是,桐一心心痛的说道:“你那块美玉换来的银两,而购买的肉干是本大爷的,本大爷的心在痛你知道吗?” 卫靖也不管桐一心这个活宝,跟随村长他们前行。 不久后,众人来到本应是翠绿茂盛的农地,现在只留下片地枯黄的农作物和满地龟裂的土地。 桐一心,少有严肃地说道:“小赵,他们找来的植药师说的没有错,不只农作物,大地也正在失去生命。”作为上古凤凰还是变异种,对于万物气息的东西十分敏感,要看出生命流向是没有难度。 赵田,向在农地查看的卫靖无奈说道:“当初,不管我们如何灌溉,甚至引道河水也救不了土地干旱的情况,更用了植药师的提炼的【农液】也没有改善农作物。” 听到农液都没有作用,卫靖眉头一皱明白情况有点坏,农液就如同前世地球人类的营养液一样,都是改善内部情况。 有一些,高明的植药师能对个别的土地或植物配制不同的农液,当然村子用的只是普通的农液,但就算是没有针对情况也会有一点作用。 卫靖正想说什么时,背后用白布包着的墨枪成道微微震动,卫靖感到成道发现了什么被吸引着。 要知道,成道是天地形成的兵灵,能吸引衪的,不是相生相克的武器秘宝就是其他的天材地宝。 世界上,为什么得到秘宝的人最后都能成为名动天下,除了实力还因他们的秘宝,会和其他秘宝或是天材地宝产生共鸣,好像是指南针一样说明某个方向有东西。 卫靖,在山洞观看成道前主人们的记忆时,已知道他们都是这样有那么一丝的方向,而找到其他天材地宝。 此时,他哭笑不得跟桐一心说道:“真的如你所说,成道感到有天材地宝出现了。” 桐一心鸟头朝天说道:“你看,本大爷就是说一定会有,你以后跟本大爷走就对…” 他也不理会桐一心,向赵田三人说道:“赵村长,我发现农地是被吸收生命,虽然动静很少,可是我发现源头来自北方,我想马上前去北方森林查看。”卫靖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前任卫靖,小时已经帮父亲管理生意,他不能修炼所以他把家族中有的书籍也看完,也有时会去外来书商买进书籍,就算是后来在做苦力也没有改变,虽然他的身份改变了,不过家族中的书库他还是可以前去,把他放在地球里不是学霸就是神童。 当然,现在的卫靖也完全吸收运用起来,知道现在的情况,一般的植药师都会大意,就如同官府来的那个植药师一样。 赵田担心说道:“刘公子,三天前就有位植药师大人前去北方森林,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们已经派人再去官府请捕快来帮忙,他们差不多到了。” 书生王先生也说道:“不如等人多再行动刘公子。” 夏师傅,还未说话来卫靖已说道:“不用说了,赵村长你也说了三天前那位大人也没有消息,我现在去可能也有他的消息或是帮助了他,你们不想快一点解决问题吗?我答应你们明天就会回来。” 赵田三人,也想早一点解决问题,他们都知道村中的情况,更不想早前那位植药师大人有什么情况。 三人讨论一会后,夏师傅把一个把掌大的竹筒给了卫靖说道:“如你有什么情况,点燃竹筒底后把它朝天,我们也知道什么地方找你。” 卫靖,道谢后马上起行向北方森林出发,当然他不知道他前脚一离开,后脚那些请来的捕快们就到了村长家。 276章 紫萝藤 半个时辰后,卫靖已经慢慢进入森林深处,桐一心漫不经心说道:“小子,你是不是发现森林中,没有其他动物的气息。” 卫靖小心前进说道:“老早就发现了,地面上的脚步太多太乱了,虽然现在还在森林的外围之中,但太安静了,连虫子和飞鸟的叫声都没有,可是我相信成道的指示,而且我没有太多不安的直觉。” 桐一心,转头看看他笑道:“直觉吗?” 突然,成道鸣叫起来更从卫靖背后飞出来,在卫靖前方停留在空中,缠绕的白布碎裂,成道完整的枪身暴露出来。 成道,枪身上的流水线的紫纹正在闪烁发光,清淡的紫光好像是一种喜悦的感情,最起码卫靖感觉是这样。 桐一心,喜悦说道:“看来有天材地宝的消息,本大爷肚子可是饿了。” 卫靖苦笑想道:“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能保证一定是吃的吗?你这吃货真的有无限幻想。” 卫靖向桐一心说道:“成道发现前方有东西,成道好像十分想要…” 桐一心打断说道:“不要说,我们快去吧!” 无奈的卫靖,只好把空中的成道握紧,吸一口气运上家族所传下很基本的“基本轻功”,向成道指示的方向迅速前去。 基本轻功就真的只是基本,用了一个时辰来到的卫靖,头上都有了两个大包了,当然是出自桐一心大爷的鸟拳下,卫靖也不想太慢,只是在家族中时又不能修炼,只看过大部份的基本功法就不看了。 卫靖也向桐一心抗议了,最后换来是无情的一套鸟拳侍候,幸好桐一心可能是有点良心发现,说回去兰花镇时,会教卫靖轻功独步天下的轻功。 当然,卫靖是不太知道,是不是真的独步天下,但桐一心说会教就一定会教,因凤凰是承诺了的事是一定会完成,这是衪们的性格。 他们,穿过森林来到一个空地边缘,空地大约有十多米的面积,空地的中心有一棵黑色树身的大树,树身相比边缘的树木矮了不小,森林的树木最少也有二十多米高,但黑色的大树只有十多米的高度。 黑色的大树本体只有少部份都暴露出来,因树身上布满了紫黑色的树藤,树顶上有七朵紫黑色的花朵,每朵花都只有五块放射形的花瓣,花瓣之中只有一个黑黑的小球,外形好像桑子一样。 桐一心看见树藤和七朵花后呆了喃喃自语:“见鬼了,没有可能,不可能是【紫萝藤】不可能是它…” 卫靖听到也大吃一惊说道:“跟万木齐名的紫萝藤!” 如果,说万木是植物的起源,紫萝藤恰恰相反,是一切的终结。 它会把身旁的生命吸食,而且隐藏性比万木更强,只有它在开花时会短暂停留下来,当花朵成熟了后会移进体内,然后紫萝藤会失去踪影,在下一朵花成熟时再度现身。 据上古卷帙记载,紫萝藤的花朵,每朵有神奇的巧用,但有什么用就因为卷帙太多地方残破,所以除了名字和体型等少量数据外其他一无所知。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发现过紫萝藤,每次的发现都是在开花时,只是因没有人得到过,为什么? 因紫萝藤的树下是一遍白骨,而树身上有蛇,蜈蚣和蜘蛛等不少战或魔兽种类毒物在寄生,同时紫萝藤它们的毒液,会进行交流形成奇毒【紫烟】,让人只能看,如果进入就要付出代五感慢慢失去的代价。 “紫萝树下,白骨迭山,紫毒沾身,树顶妙用,永不知道。”这二十个文字在植药师口中传播到四国大陆之中。 桐一心回神过来,看见紫萝藤说道:“小子,正所谓紫萝树上十年花,每朵花都是用十年时间培养,现在有七朵,当然就算是一朵也是天地无价。 而有时,紫萝树会自行进食花朵,让本身更强及有时减少吸引力,现在可说是比较成熟的时期不多不少,自上古时代后,你们人族没有人得到它,问题是你如何得到就连本大爷也不知道。” 不要看平常,桐一心时时玩世不恭,有时候衪也是可靠,如当祂看见紫萝藤后明白对现在的卫靖是很好的帮助,正在回想衪存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记忆。 可是,衪发现天材地宝的吸引力,对衪们凤凰等神兽来说,天材地宝只要吃下进肚子就可以,不用想太多然后实力会增加就是,如何收服真的不知道,说直白一点见识是有,就是没有文化。 卫靖,望向紫萝藤平静说道:“现在村庄的失收,和自进入森林没有其他动物的谜团也解开了,至于如何收得到它,问题交给成道就可以,对吗?” 成道好像是被表扬的孩子一样,由卫靖手中飞出在上空,正在飞舞起来。 看了一会儿,卫靖苦笑向成道说:“你知道方法吗?我现在是收服不了它。”他爽快承认实力不足的问题,当然是指现在。 成道,飞回到卫靖手中,枪尖指向紫萝藤鸣叫,枪身上的紫色纹路发出强光,卫靖这时双眼失出焦点,当他回神过来时发现他在天空之中。 天空之中一人一枪的身影摄入卫靖眼中,枪的外形虽然不同但卫靖知道他是成道,更知道他又回到成道的记忆之中,手握成道的人是其中一名主人。 那人,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长布,包着穿了一件背部,印上一个像是火蛇图像的黑袍,连脸孔都被遮盖,只有一双白色的瞳孔表露出来,不知道是男还是女。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卫靖明白一定是一方高手,为什么? 不是因为能飞,而是因他凝望的对手是一棵通天大树,漆黑的树身。 而且,还有被布满了紫黑色的树藤,树顶上还有数不清的紫色花朵,不就是卫靖先前北方树林中所看,现在被巨大化不知多少倍数的紫萝藤吗! 黑衣人在空中降下到地面,“砰”的一声,人已不见身影,如卫靖不是可以跟随成道移动,早已跟不上了。 从未看过的步法,奇妙而吸引,双脚化作了银河星空,在树藤左右截击下也没有减速,那身影跟踪树身上其中一条很细微的白线移动,而黑衣人四周的空气在急速流动,好像把不知什么东西排走一样。 黑衣人在爬(走?)到树身中间的位置停下来,把成道放在胸口前方说了一段深涩的语言后,成道整体发出强光,强光同时也把四周攻来的树藤变成灰烬,而强光过后卫靖瞪大了眼睛。 一枝通体紫色而有乌黑纹路的长枪出现,乌黑的纹路形成一朵一朵卫靖都不知道的花朵,要知道卫靖吸收了前任宿主的记忆,前任宿主是大家族之子更是有博览群书之名,如果没有猜错,黑衣人身存在的时代应该是上古时代。 不等卫靖的思考,黑衣人在成道变成紫色枪身后马上移动,不知闪避多少毒物和树藤攻击后,黑衣人到了树顶了。 正当,他想知道在树顶的黑衣人下一步时,他妈的!成道已经带他离开记忆之中,卫靖呆了,真的呆了。 277章 顺意步 桐一心,看见卫靖呆若木鸡的样子,当然好奇问道:“刚才成道,让你看见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个表情呢?” 身为上古时代,不知道存活了多久的变异凤凰,一看就知道卫靖心神,被成道带领传承一些东西。 虽然在传承中的时间好像很久,但现实只是一剎那,或弹指之间(六十分之一秒)这时候桐一心大爷也会乖乖替卫靖护法,毕竟前方有一棵紫萝藤。 卫靖渐渐回神过来,向成道怒道:“我靠你个东南西北,你带我去看那个黑衣人的意义是什么!” 成道,有点像害怕的小孩一样,枪身上的紫色纹路微微发光在解释一样。 桐一心,看见卫靖的脸由怒气冲冲变成平心静气才问道:“成道跟你说什么?” “说只要我们到了树顶上时,成道会完成收服的步骤。” 桐一心,东望向紫萝藤树下,那一座座白骨的小山丘,西望向树身上一团又一团的毒物,汗颜问道:“白骨山丘要通过是没有问题,但在树身上成道有什么方法帮助你吗? 本大爷,是不怕树身上散发的【紫毒】,但你修炼的气吞天下,没有到化境师的地步只能减轻而不能排除。” 卫靖,看见前方的一座座白骨小山丘和毒物脸色,平淡说道:“只要是可以让紫萝藤远离村庄就可以,得不得到它不是最重要,反正都时候真的不行你也会帮忙或是说一定帮忙,可是你不能随便出手。” 桐一心朝向天空大笑道:“哈哈!好小子,本大爷看过不少英雄人物,天下间可能只有你一个,能把面前的紫萝藤当成打磨石。 世人只知道宝剑的锋芒,可是不知道如果不是有更强的磨石相助,又那会有名动世人的存在,反正本大爷,也可以有机会尝试到了紫萝花的味道。” 卫靖,听到后一句的话深深感到吃货的世界是什么都不怕,现在他运起了另一种轻功。 这轻功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爷爷教他,名为【顺意步】的轻功。 爷爷刘枯铭,祖上所传下来的武学功法来自门派【自在门】,据说当时门派起源自宋代,后期更同少林,武当和峨嵋等大门派齐名,可是后来没落了只有先祖是最后的弟子,一直相传到卫靖一代。 跟基础轻功用来长途移动不同,顺意步是自在门的祖师爷在一场战事之中顿悟出来,近身对战之中随意识而动,追求的是心动身相动。 能感到万物的意识,顺势而动,占先机杀仇敌,每当对敌时对方都是看见祖师爷他移动,但看见不代表能攻击,最后敌人不是倒地不起就是死去。 卫靖,使出顺意步的四十字功诀【顺气而动、无形所阻、左意身动、右意转动、体随心动、心随意动、意在万物、感意而动、盛意随行、不动意行】 前方的空地,在卫靖的感知中,发现了很多轨迹,是风的轨迹,更听见空气摩擦的声音,他现在能借用风的力量,在风之人游行。 身体左右晃动,但人已不停前行,紫萝藤的树藤攻击也一一落空,过了一些小山丘,树藤的攻击也愈来愈密集,但卫靖手中的成道只是挑、扫和点几个基本枪法就把树藤的密集攻击一一破除。 桐一心惊奇道:“小子你用的是什么轻功,不简单,真的不简单,能借风而行,随风而动更能风入身心…” 还未说完卫靖已停下到树脚下,不是他想停下来,而是有一人影站在他前方。 当卫靖遇见一道人影之时,赵家村之中村长赵田,正在接待由兰花镇官府而来的捕快,一行五人正在村长家大厅内,夏师傅不喜和官府之人相处而王先生回去祖堂查看文献再找其他方法救回农地。 身穿苍蓝色的紧身捕快服,唯一坐在大厅的一名中年壮汉,像明朝的捕快帽子中有一根羽毛在旁边,应该是捕快的头领,有一条浓而粗的一字眉和大眼。 在闲聊几句后,赵田向座位上的捕快客气说道:“紫捕头,辛苦你们把半个月的粮食运来,舒缓了我们村的情况。” 紫捕头摆摆手说道:“不客气,要感谢就找诗大人,是大人的主意。” 赵田感慨说道:“只要过难关过了,我一定好好谢过诗大人,不知紫捕头能否帮忙,去寻找进入森林的刘公子,和早前没有消息的公子。” 紫捕头爽快说道:“没有问题,我们本来就是帮忙找三天前,你们说失踪的植药师,刘公子已前去探索,我们会派两人跟刘公子会合。” 赵田大喜说道:“多谢紫捕头,我也可以安心一点。” 紫捕头,也不浪费时间转头说道:“老于和小郑你们两个进入森林之中,主要是寻找失踪的植药师和刘公子,其次是探索森林之中,和村庄中农作物失收有否关联。” 一名六十多岁白发苍苍,但双目炯炯有神的老者和一名瘦削的中年人向前一步,老人正是紫捕头口中的老于,另一名中年人正是小郑,他们二人同声答道:“是,紫捕头。” 他们二人离开后,紫捕头向赵田说道:“老于经验丰富,而小郑头脑灵活,赵村长你可以放心,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也要回城镇处理其他公务。” 赵田也不阻扰他们,送他们到村口就回去处理运送来的粮食。 紫捕快一行三人,正在树上展现轻功飞快移动,正常状况下他们是不用急忙回城镇,其中一名捕快不解问道:“捕头,为什么不等于老头他们回来才离开,平常都是都是五人一组行动。” 另一名捕快也说道:“捕头,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头也不回的紫捕头,低声说道:“在来赵家村时,接到了飞鹰传书,而且是金鹰送来。”其余二人心神一震。 飞鹰传书的飞鹰分三种级别金,银和铜,平常官府书信是用铜鹰,密函或是特发情况会用银鹰,而金鹰是用作国家机密或是天灾级别的事件。 仿佛是看到二人脸上的不安,紫捕头说道:“不是天灾事件…” 听到,不是天灾事件二人的心都放下来时,平淡听到“而是镇长的老对手,书院的【陈院长】过世了,是被人杀害。” 二人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陈院长全名陈文生,当年在竞选镇长一事中落败下来,但他没有气馁更开办书院三十多年,累积所教的门生也如天上星辰。 现在传出他被杀害,不说其他只说他书院内的教师和学生们暴动起来,都不是官府能应付,难怪急速回去,二人不禁对紫捕头在赵家村中的平静感到佩服。 要知道接到了金鹰的传书,如是他们是一定原路折返,只有紫捕头完成送粮任务,把事情安排好了才回去,足以看到他的处变不惊。 在经过白骨山丘后的卫靖,当然想不到会有人,站在紫萝藤的树脚位置,他不禁想到在成道的记忆中,是没有人在树脚底下,剧本不对难道是我免费的问题吗?他真想问问老兄你走错地方吗? 桐一心突然说道:“他会不会是三天前失踪的植药师,虽然外衣有点破烂,但也能看见。” “为什么你会知道?” “你眼睛瞎了吗?看不到他身上的外套吗?” 卫靖,望向那人影的身上,是穿着一件只有左半身的外衣,左边心胸上有一棵巴掌大的一道水纹的树木图腾,外衣的右下方也不见了。 外露的皮肤全是紫色,腰部左边有一个植药师专用的长方形腰包,还要跟卫靖他是同款式,一条破烂的黑色裤子,鞋子不见了,可是外露的脚掌中右脚掌不见了一半,而当中代替的是一丝丝不明的紫色状物。 卫靖发现树藤的攻击停止下来,应该是跟那人有关,散落的长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大小不一的洞子在脸上,眼球中已不见了,眼窝中有不同的虫子在蠕动。 桐一心平淡说道:“他早已死在紫毒之中,被毒物或者正确说是,被紫萝藤控制了…” 278章 尸中说毒 那人,或者正确说是尸体突然向卫靖攻击,他跳到卫靖上空,张口喷出…不,而是呕吐出不少虫子。 点、引、转、刺、挥、挑和扫七个枪法的基本动作,就把头顶上方降下的虫雨一一清除,尸体发现虫雨不能生效,已站在卫靖后方的山丘之上,只见他双手插入山丘之中,整座山丘慢慢震动起来。 可笑的是,尸体不知道卫靖的枪法是自小修炼,到了这个世界也不忘练习,连桐一心大爷也说这枪法是平凡普通但不简单。 卫靖,瞄准了尸体的方向,基本刺的动作使用了一次,但在桐一心的眼中是连刺十一次的动作,这是【自在枪式】的刺型【飞炮过河】招式。 尸体,连移动的机会也没有了,“呯”一声头部就破烂了,细微的头部肉块在空中飘散。 可是,没有头部的尸体是停顿了,但山丘的震动愈来愈大了,突然山丘粉碎了,一点点的骨粉被吸进尸体内,一颗全白色的人头出现在被破烂的头部,眼睛的位于是虫的复眼。 脸上全是虫子在蠕动的行迹,但不同是之前脸上大小不一的洞子,被一个个尖刺状的骨刺代替了,散落的头发成了一节一节像虫子腿子的东西,身上的洞子跟脸一样,右脚掌缺失的地方长了一个钩子的形状。 不等尸体的动作,卫靖顺着风的流向风起而动,风停树止的身意,只是眨眼的时间来到了尸体的后方,手握成道向下盘一扫,尸体的双脚已经分离。 虽然尸体倒下来了,但他双腿断口开始长出白色的肢体出来,卫靖本想再直接把尸体一分为二,但分离了的脚伤口处长出了白色八对绿眼的虫头。 它们一个跳到上空,另一个有钩子的形状的虫子弹射向卫靖胸口位置,卫靖把有钩子的虫子用成道一挑,它被引到上空的虫子口中。 如同一凹一凸,它们结合了,成道点向地面一挑,卫靖借力一跳双手上下震动,枪尖在虫子的半吋距离改刺为击,桐一心只看见枪前的空气排开了,枪尖挥拍落在虫子身上。 引劲而发,虫子由外到内,再由内到外传出“啪啪”轻快的声音,卫靖和虫子落地了,虫子落到地面已化为肉泥了。 卫靖,没有因两条虫子化为肉泥而觉得轻松,因它们目的完成了,尸体双腿的伤口长出新的肢体了,一条白色骨刺状外形的蛇尾成为尸体的双腿了。 四尺长,一尺宽的白色蛇尾,让尸体站立可以俯视卫靖的角度,尸体身上凸出的骨状尖刺向卫靖飞射出来。 卫靖施展了,自在枪法的转字诀【小转成大漩,大转成引涡,直行成曲形,曲中莫寂静。】 手中的成道,只是在回转骨刺未击中枪身就被引向左右,卫靖的轻功再因顺风而起,漫天的骨刺中,一道黑色而灵活的身影随蛇形移动,骨刺好像永不击中。 尸体,好像大怒一样咆哮,骨刺状的蛇尾重重的挥向卫靖,但它想不到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挥向身影的蛇尾,快而沉重的重击,“轰!”被击中的地面传出直通天上的巨响,空中扬起棕色的尘土,和被击成粉末的白骨山丘而蛇尾入地三吋。 正当尸体脑中,想象对方已在蛇尾下化为肉泥而乐乐大笑时,扬起的尘土和骨粉在蛇尾位置排开了,在当中站着一人正是卫靖。 不等尸体反应,卫靖把成道点向蛇尾,向尸身移动。 骨的层次,脉络的跳动,血的流向,顺意步出,漫不经心的每一步渐渐把尸体带来死亡。 它,尸体回神过来时己太迟了,卫靖已由蛇尾的来到它的背后,“咔!”的一声成道已刺穿尸体的心胸,自尸身之下的躯体也被成道的枪尖划过而支离破碎。 成道的紫纹再道闪出它的光芒,闪动的愈来愈多的光芒同时,尸体的体积也愈来愈少,只是半盏茶的功夫,只剩下一副只有破碎衣服没有双腿的骨架。 成道的光芒消失了,可是卫靖感到成道的喜悦,桐一心大爷打断了他的感受说道:“麻烦解除了,现在树藤的攻击暂时停下来,马上登上树上吧!” 卫靖摇摇头说道:“先把这副骨架带走吧!虽然不知他是什么人,但他死了也要把他入土为安。”左手在尸身上横扫后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尸体放入戒指内。 桐一心这时提点说道:“小子,你刚在成道吸收尸体的招式,不要在别人面前使用,特别是那些正派的人士,要不他们又要假道学。” 卫靖只是微笑一下,桐一心不知他是知道了还是一条筋的意思,不过也不想太多困扰自己的幻想。 不管桐一心的想象,卫靖在次站在树下,同时在树下的紫色空气变浓的同时成道也在散发微弱的紫色光芒。 他望着成道时,光芒变强了,突然立即双手抓住成道,而成道如射出的箭一样在树下围绕着紫萝藤数圈后突然在一个树身上升。 上升过程中,向左向右,有时还围绕树身转了几圈再上升,速度之快连树上的毒物和树藤也攻击不到。 幸好,成道和树身的距离有一个人的高度,要不然苦苦抓住成道的卫靖会磨成肉泥。 这时,只有桐一心发现成道移动中,是跟随树身上一条很细微的白色线条,但为什么有这条线路,对不起了,本大爷不知道,所以不思考了。 正当,卫靖不知要经过多久时,成道停下了,发现原来到了紫萝藤树身中段位置了。 突然他感到一股意念,自然说道:“吾以一毒胜百兽,以百毒胜千雄,以千毒胜万物,以万毒胜天下,以心致毒,以毒铸道,吾毒一出,百界低头。” 成道,外形变为棱枪,长度不变而枪尖的颜色,是细看下有压迫感的黑血色,枪身上紫色的纹路异变起来,流水线的纹路慢慢变化,过程中转变不同的万物外形,最后化为一只又一只不同姿态,可是外形超尘拔俗的乌鸦,它最大的特别是拥有两对翅膀。 桐一心,盯着成道枪身上的乌鸦,瞠目说道:“不在八王中,见王不低头的魔兽万毒之首【心鸦】!” 听闻后,卫靖错愕问道:“是古籍所记载未见其身,心先必撼的心鸦吗?” 桐一心的表情罕见认真说道:“正是!无色无香潜进心,展翅拍动兽低头,紫目横波千百孔,鸦呜一声万人惊,这是你们人族在上古时形容它的说话。 小子,你要知道在兽界之中,只有魔兽八王,战兽七屠,灵兽五素,异兽四霸和圣兽三族可以抵抗,注意是抵抗,就算是吾之凤凰族涅盘圣火对它的毒也是烧不尽化不了只能相抗。” 大脑当机的卫靖,也在发呆了,桐一心说的正是在人族中不存在的隐秘,不是只有魔战灵三兽吗?其他异和圣两兽听也还没有听说。 可能是意识漏了嘴巴的桐一心说道:“不需要知道太多,天下的毒物正正是它的粮食,更会在体内不停产生新的毒,用你们人族的说话,它的毒是无限种类,在兽界之中本大爷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它。” 回神过来的卫靖,也明白人族中的用毒能手也不可轻易得罪,更不要说是万毒之首,只是在思考的他看不到桐一心,眼中一丝丝的回忆和无奈的表情。 不知卫靖思想的桐一心向他问道:“小子你有感到什么不同的变化吗?” 279章 相会少年 卫靖闭目运转内息,发现体内的修炼的内力消耗速度快了一倍,但同时还多了一种感应; 是空气的中的某种东西; 是成道一丝一丝增加的重量; 是树身上不同毒物的呼吸;是一种不被发现的由上而来的香;是很多在身旁但一直发现不到的细物。 桐一心老练的向卫靖问道:“小子是有感到不一样吧!” 他睁眼向桐一心答道说道:“你发现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多不同的细物,现在我到发现它们的存在。” 桐一心突然大笑的说道:“气能感能发能引,存在每一种存在之中,更不要说你进入了四大奇境之一【悟气】,小子现在成道带你进入这奇境,知不知道上古很多武林开山鼻祖,所创的功法都是在这种状态下所铸成。” 卫靖,反而很平淡说道:“我也很高兴,能有幸跟上古高手一样的待遇,但鸟大爷,我发现成道现在每吸收一丝空气中的紫毒,我内力就少一分,大约半个时辰就没有了,动作不快一点我连遗书都没有机会写。” “有所得必有所失,也不知道为什么成道有这样的变化?难道是这株紫萝藤曾吞食而又消化不了心鸦?” “这个问题,我们有命再讨论好吗?” “还不叫成道带你去飞行。” “尝试了,但成道说这个形态飞不了,要前进请自己走。” 发现,跟卫靖聊了一段时间的桐一心四周张望,发现树藤的攻击停下,一双双紫色的瞳孔在黑暗的位置发光但不敢靠近。 桐一心向卫靖说道:“小子向左方前进一步。” 在巨大树枝上的卫靖,向左前进一步,在那方向的毒物就后退一步,桐一心和聪慧的卫靖也同时发现这种变化。 得知,前进无碍的卫靖说道:“如奔驰疾行,取沾先机。”顺步起,只见树枝之间残影灵活飞动,直冲进树顶上。 眼前是一片紫色的草园,空中一阵一阵的桃花香,散发出香味的地方正是来自草园中央的小山丘上有五丈高的桃花树,桃花树枝多而密集远眺也能得知长有五至六丈宽阔。 香自桃花树,纯在花色中,世间能停静,今后明如石,这是卫靖心中对这树的形容,能忘记一切的烦恼,心也静下来,学武之人难免会有热血冲动时,但相信就算不在树下打坐,只要远望此树也能让心意更能稳下如盘石。 眼尖的桐一心这时说道:“树下的东西更宝贵,快上前看看。” 卫靖,可能受到桃树的影响慢慢走到树下,每一步向前后,脚下的紫草都渐渐变成墨黑色,到了树下的卫靖,目光在七朵只有半尺高静静盛开的紫萝花中。 七朵紫萝花,在树外看时很高大和明显,但现在很脆弱和渺小,但花朵之中流动的力量,同时告诉卫靖和桐一心不能轻松。 如果不是自树下而来,眼前的一切谁都可能会觉得是幻觉。 但一片片能让人静心的桃花,花瓣和眼前的暗藏巨大能量的紫萝花,都一一打破是幻觉的证明。 一人一鸟不知如何时,棱枪外形的成道,传出清晰空灵的声音:“吾告诉并指示汝,那犹如崭新的紫色卷轴,少年无垢之心,将会刻划着在漫长时间里,汝和少年编织出的名为命运的物语,即汝化为灰烬,汝新的树苗永远陪伴吾,再临始道上。” 话音一落,成道脱手而出,如流星闪动进入桃花树层中,风的吹,草的摇和树的震动,而七朵紫萝花也突然发出骄阳的光芒,一人一鸟也忍受不了双手和翅膀同时阻挡光线,双目更关闭起来。 片刻后感觉光芒退减的一人一鸟,睁眼看到四周除了大小不一的地洞外就什么都没有,只身处在刚来到森林空地的中央,紫萝藤和白骨山丘不见了,突然地面有一物破土而出,正是突入桃花树的成道。 散发出,墨紫光芒的成道外形又再不同,卫靖在成道身上感到既熟识又陌生的矛盾感受。 枪的整体改头换脸,枪长一丈二; 闭目的心鸦头口吐似一针状的枪尖,流动紫芒在枪锋上; 墨黑的枪杆上满是由紫萝树刻划成的白色纹路; 枪尾更有一条长五尺似是披风的黑色布料在飘扬,黑布上有七朵像用紫色颜料画上的紫萝花,明显如形,细看花朵中会发现有一丝丝的东西流动。 桐一心吃惊叽咕:“七朵紫花归新主,万毒之首铸枪身,枪魂定当起风云。” 成道,墨紫的色彩如名刀宝剑收鞘一样退去,卫靖右手紧握成道时,已知道了枪尾的墨黑布料可以随念头变形,意识一想披风一动,似的布料已经包裹了成道全身。 被包裹的成道,有一条布带子分支出来,让卫靖背着成道方便移动,想到不用像以前一样,每次使用成道不管是练习还是用作打猎时,都要把包裹着枪身的布料非弄破不行,每次也要重新更换一条新的布料,那时成道真是败家枪。 左手一摆后,地上出现一块约一丈面积灰色的方形布,上面放置了一副骸骨和一些零乱的东西,他正是被控制阻挡卫靖登上树顶的尸体。 人死为大,卫靖先向死者弯腰拜三下,以对死者帮助赵家村的善心,也查看死者的残留物品能不能知道身份,送回给他的家人,否则只能交给赵村长下葬,相信他也不反对。 最后在查看长方形的腰包时,它很有半个巴掌大的缺口,外露内里的药瓶和一张有点灰尘的纸张,卫靖轻柔地拿出纸张,缓慢张开,这是一封信或是称呼遗书也不为过,因纸上潦草般的文字每一笔一画是用了名叫鲜血的颜料。 信的内容如下:如有人阅读这信时,我已经去世了,我被毒虫寄身,命不久矣,可能是毒物的怜惜或是松懈,才有时间写下的遗言。 请“你”把这信送回兰花镇中的“白家”,自当重赏。 家父家母请恕孩儿不能尽孝,未能侍奉你们到老,师傅请原谅徒儿学艺不精,未能把家师所学传承下来,不孝儿不敬徒白天冬致! 看完书信的卫靖久久不语,一个将死之人心中放不下的是,年老的父母和教导他的师傅,虽然只是一副白骨,但也让人尊重。 把遗书收进衣服内后,骸骨和其他东西也包成包袱的外形左手提起,想起赵村长给他的竹筒,把它点燃起后射向天空,空中出现红色的烟雾,慢慢组成一个“赵”字。 等待片刻后,空地边的森林中传出脚步的声音,望见有两名一老一中身穿苍蓝色的紧身衣服,左胸上刻画了一只龙的三爪子图案,爪中是铁划银钩的“捕”字,他们跟卫靖相会了。 宁静的森林中,传出洪亮的声音说道:“不寻常太安静了,要不是强大的兽类入侵就是什么天材地宝出世了,但又好像不是?” 冷然的声音说道:“地面上有不同动物,和大形兽类的脚印,虽然变得浅和零乱了,但可以肯定是在某个方向而来,它们逃避某些东西,我们向前寻找应该可以发现原因。” “小赵,不是说一个小伙子进入森林吗?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他,不会是挂掉了吧?” “挂掉了是他决定,而后果只是世上少了一位好人,不过我看他存活的机会还大,最少森林中的大型兽类都不在,还有赵村长说的是公子,而不是你说的小伙子,对吗于老头。” 280章 兰镇芯香 于老头还想说什么时,前方突然爆发出强光,却一闪即逝,两人对视一眼后,马上施展衙门捕快独门轻功“捕风捉影”。 两人身影疾驰在森林之间,一刻钟后两人更在前方空中看了一个“赵”字,他们加快内力的运行,让速度加快一倍。 他们穿越了森林后,来到空地的边缘,看见空地中央有一名少年和他肩膊上的青鸟,两人看见他一身白色朴素的布衣,可是出尘的气质和一双清晰的眼神和一只漂亮的青鸟,背后有一枝长兵器,左手提着一个包袱,他就是刘公子。 被对方打量的卫靖,观看两人的衣服和在腰间的佩玉后,可以肯定是赵村长所说来自兰花镇的捕快,当然他不会想这两人是他二伯父找人假扮,因在前宿主的记忆中,冒充朝廷官员不管什么职位,被人发现是要诛三族,不像地球那边,犯事可以求情或轻判。 卫靖他也来到空地的边缘,虽然手中有东西但也可作抱拳礼说道:“两位大人,想必是赵村长说来自兰花镇的捕快了。”他一介布衣叫他们大人也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他想不到是,二人见这位气质不凡的公子对他们谦虚有礼,大有好感,也抱拳客气互相认识。 体格瘦削但眼神灵动的小郑说道:“刘公子,我们发现森林中闪出强光,又看见你的信号,但这此处除了大小不一的地洞和荒凉外其余一概不知,请告知一二。” 在整理思考时的卫靖听到了桐一心的提醒︰“小子小心回答,你们人类的道德,在天材地宝和灵兵的面前是会沦丧。” 弹指的时间,卫靖向小郑他们说道:“我在这地曾跟【鬼圆蛛】的幼儿对战,最后它不敌逃走了。” 于老头和小郑脸色大变的“嘶!”了一声,还是年长的于老头平静下来问道:“鬼脸背后笑,圆腿震地开,雷霆目中闪,吋草不见生的鬼圆蛛吗?” 看见卫靖点点头的老于和小郑也一时无言,不知说他命大还是运气不好? 鬼圆蛛,背部如同鬼脸一样的纹路,据说此纹是它们作为黄泉信差的记号,力量巨大,和四对如同攻城武器铁锤的圆形腿子。 每当,在地面非要把所在地弄成荒地,还有离开时有两对腿子互相相撞引发强光,还有他们身上的毒虫,可以寄生在生物中让其失去活动能力。 他们成年时身高四丈宽二丈,每次休息也会在地面上方,腹部插入地面,吐出蜘蛛丝不知多少公里吸食生机,直到充饥饱满才离开,令到所在地四周的土地枯萎。 所以,每次它们出现在人类的城镇附近都有大批由官府,门派和学园的人员组成讨伐队,除了不让五谷失收外,它们的身体都是铸造武器和甲冑的好材料。 幼儿的鬼圆蛛,虽然没有成年时期的可怕,但也不能轻视,想不到面前的少年朗可以击退它,看看满地的洞穴,想必是不容易。 卫靖说道:“两位大人不如到了赵家村再说详情。” 两人也觉得这场不是什么谈话的地方,也同意卫靖的提议,最要是不知那鬼圆蛛会否折返。 其实,卫靖只想回赵家村交付事情后,实时再回到兰花镇跟宋清妃会晤,两名捕快不反对下,三人也施展轻功离去。 “咻!”的一声,一道身穿深浅不一绿色衣着的人影,在某树枝上戴着一个面具看望卫靖三人的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树上,这时天空多了一只飞鸟,其中鸟爪上有一小筒子,飞向草园城。 赵村长,夏师傅和王先生等人在赵家村的村口处,替留宿一宵的卫靖送行,于老头和小郑已经早在一天前离开了。 昨天,他们三人回到村后来到村长家中,刚好小虎,小山和莉莉三人也在,赵村长吩咐他们去找夏师傅,王先生等一些村中的长辈来到。 当时,卫靖在三分真七分假的演说后,赵村长等人这段日子提心吊胆的生活也可以放下来。 他们,不会觉得卫靖所说是假,因只要下种一些早熟的农作物,加上剩下来的农液配合就能在几天知道真假。 卫靖,阻止了赵村长等人下跪大礼的同时,说出三天前的植药师已经不在人世了,赵村长等人也没有想到三天前的一别就成了永远。 悲哀的气氛之中,得知死去的人是兰花镇白家的大公子后,赵村长大呼上天不公,可能是看到刘公子的不解,书生王先生此时也一一说明。 原来,白天冬虽然在大家族出生,但他没有其他公子的傲慢和持势凌人,更乐善好拖,帮助不少平民,王先生提议白公子的名字,立在祠堂之中让村中的人和后代也知道这位为村牺牲的恩人。 因村中的代表都在,所以这提议快速通过的同时,卫靖也被他们说要立长生牌感谢他为村中带来希望。 只是,剩下的两名捕快差不多吐出一口血,什么!白家的下任家主,不是备用而是下任,白大公子白天冬离世! 赵村长,不在兰花镇居住所以只知道他是善人,而不知白家有多大的能力,两人急速来到卫靖身旁,再提问事件的来龙去脉后。 他们提着包裹,白天冬残缺不全的骸骨和用品,把白天冬的遗书放入包裹后,向各位告辞。 两人,也没有要把卫靖带回去的想法,因得知他会到兰花镇中,于老头说到了镇后请他去衙门说一声就可以。 小郑知道,于老头看人的眼光很准确,而且真是卫靖杀害白天冬,他就算逃跑也走不出,白天冬师傅的怒火。 他们离开后桐一心好奇问道:“你不要信上的重赏吗?不亲自前往?” 卫靖,摇头说道:“他们是官府中人,交给他们更好办理,而且我的感觉说可以,再说到时候也会被人请去吧!” 他的直觉,在地球时帮助他不少忙,特别是在看人方面,要知道他是在商场上的豺狼虎之中打滚,没有他的直觉早就一根骨子都没有了。 而现在森林中的卫靖,正在回程上学习桐一心在荒地中答应教他的轻功,桐一心本想直接带他飞行,但想想本大爷太多事情做了,反而还有点时间,不能失信的本性下教他凤凰一族的轻功,何况又没有口诀功法,只是大约转化人类运气方式就可以。 卫靖,边听边理解下虽然觉得跟在地球,和前宿主记忆中的运气完全是离经背道,却因对桐一心有十分的信任没有提问什么,觉得可能是特别或是失传的方法更用心记下来。 如果他问桐一心的话,这位大爷会说:“奇怪的运气方法,当然了,本大爷第一次教人类,你是有智慧的人自己去理解吧!”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的样子,让桐一心大爷更确定衪的方式可行了。 就这样一人一鸟误打误撞的情况下,人类中的轻功第一高手高高手出现的开始,当然排除了几次出现的情况结果应是让人高兴。 当卫靖脸色苍白,不顾形象的躺在兰花镇入口处附近的大树下时,他的裤脚全都湿透了,双腿不停渗出血汗出来。 桐一心站在卫靖不停起伏的胸口上说道:“虽然,你很辛苦但不能不说你第一次的成果不错,你真是可造之材,努力少年。” 可是,祂在卫靖看不见的角度擦干鸟头上的细汗。 虽然,卫靖感到桐一心语气有点心虚,但祂教的轻功也有独到之处,半天的路程现在三个时辰就完成了。 只是体内的内力消耗太多,双腿失去知觉,现在他只能躺平在地上调息一会儿。 281章 香事开端 在气吞天下的运转下一刻钟后,卫靖脸色红润呼吸也平伏,双腿的知觉也感觉到,只是经脉在运转桐一心所教的轻功下有点撕裂,只是暂时也不能运用轻功。 只是,他忘记了在得到成道时后,所改造的经脉不管是宽度或是韧性种种,都被桐一心称为当世第一人,现在受伤了可想而知祂教的轻功多危险,正常的情况下他的双腿应该会自行崩解。 面前,大门分成两队人马分别是进城和出城,守在大门的门卫查核好,每位进出人的包袱等对象,更有会在观察每个人的名牌,以防不知名人士进出城镇,在卫靖他们进城时,他给了在森林离开时宋清妃给他的名牌。 守卫,看到是医植师公会的名牌后,就算对方不是医或植药师也要好好侍奉对方。 加上平易近人的举止,和不高傲而平等的谈吐,尊敬地向卫靖说明入夜后城门会关上,更会实行宵禁,离开更要有官府的批文等事项要留意。 卫靖,向守卫道谢后进入城镇不久后,一阵阵不同的兰花香,扑鼻而来不禁说道:“兰花处处有,年年添新香,新香胜故香,名香宫庭赏。” 来形容兰花镇最不为过,据说每年在兰花盛开的月份,青龙帝国会派遣采购官来选购兰花作特供品进皇宫。 当然,他们是隐藏身份后,每年也是不同的人,可是质素上的要求不变下,每年的特供品都变成,城镇中的有身份的人专利,更让一些有能力的花匠出人头地。 不时,可看到路边小摊叫卖五花八门的兰花,和兰花作制作的小吃,而桐一心大爷这名吃货被卫靖千辛万苦拉回来。 来到金玉满堂在兰花镇的分号,卫靖有时也羡慕宋清妃身份的人,在全青龙国大部份的地方不用担心投宿的问题,出门在外多久也十分方便。 卫靖,在找了掌柜出示宋清妃的名牌后,去的不是顶层宋清妃所在的厢房之中,而是在客栈的厨房旁的牛棚,其中一处特别大的地方,检查农商水牛的身体。 农商水牛,看见卫靖上前用牛角微微在他的身上打磨,好像细说不见你很久了,他示意它站好后细心地检查,对身后掌柜派给他的下人说道:“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粮食方面是不能松懈下来…” “你就是在下乡地方来照顾农商水牛,帮忙妃表姐的人吗? 在另一角出现三人,两名下人前方的一名少年朗的不屑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卫靖转看这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清秀的脸孔,优雅的凤眼,如不是看他的咽喉位置有点凸起,可能也会把他当成女扮装男生的翩翩公子,当然他就算不是女生也是美公子。 看见对方的脸孔下人马上弯腰说道:“宋公子好。” 此时对方摆手说道:“起来吧。”下人听到后指示后腰部才起来。 桐一心大爷看不过眼,不耐烦说道:“要我帮你教训他吗?怎么说你都是本大爷的人(主人),不是什么猫狗都可以对你说三道四,本大爷可以让他之后的一段时间尝试到不同味道的鸟粪。” 卫靖,听到前一句差点吐血出来什么叫你的人,好险没有人听到你说话,后一句更让他心寒,鸟粪还有不同味道吗?谁发表这味道论? 翻了白眼后,只回应一声“是。” 后就不管这位宋公子,跟那名下人说道:“水槽中的水加二两的盐,和三勺的黄酒就可以,还要在农商水牛专用的水袋中按比例加入,还有你跟我去厨房一趟如何配置它的粮食。” 摸摸农商水牛的牛头,在“吽—”的一声后,就带走刚和宋公子说告辞的下人。 被无视的宋公子只是眉毛挑了一挑,身后两名下人知道这是公子作恶作剧的小动作,只好替卫靖默祷吧! 在精致的厢房中,侍女小红掌中的茶壶在左右手之间优美转换,如同蝴蝶飞舞在花间之中让人赏心悦目,宋大人是常常看到而平淡,但为什么卫靖表情也是如此,这是小红眉头皱了一点的原因。 可怜的她是不知道,卫靖爷爷平生爱好茶,更常常泡茶给从小在身旁的卫靖喝。 记得当年,爷爷来他工作的城中探望他,在茶馆小露一手使出凤凰三点头,蜻蜓点水和游龙戏凤后,对方老板哭求他来茶馆工作,还提出不少丰厚的条件,只是他爷爷不爱生活在城市中拒绝了。 “刘公子。” 宋清妃的一声,打断了卫靖从小红动作中想起爷爷的往事,有点不满说道:“宋姑娘何事?” 虽然,不知道卫靖语气有点冷淡,但理会不了的情况下,灵动的声音说道:“听下人提起来,你有一只十分漂亮的青鸟,三条尾巴的青鸟非常少见,在森林之中只能短暂观赏一会儿,不知能否有机会细看呢?” 卫靖,在手中的茶汤平稳说道:“虽然我是主人,但不会强求祂做任何事情,要不然就失去了灵性吗?” 话中带出一点拒绝的意思,万幸是刚才桐一心,在去厨房时就飞往贩卖小吃的方向。 除了森林见面外,每次跟宋清妃见面时桐一心都不在,不怕你看出什么,就是怕你什么也看不出,到时候就麻烦了。 宋清妃,也只是想看看下人说起的青鸟,不看也没有大不了的事,其实她也不会去想到高傲的上古异兽会跟随一名弱小的气境师身旁。 她想到卫靖不满的语气可能是他,想想说道:“是唐突了,不好意思刘公子,刚作在牛棚中【千之】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请你原谅他的年少无知。” 卫靖闻言好奇说道:“是那名美少郎吗?” 宋清妃微笑说道:“这称呼也真贴切,他比较像三婶,他是我三伯父最小的儿子,他本性善良只是有点被宠坏了,早前在家族中犯了大错,惩罚在兰花镇中静思过了一段日子。 刚好经过缺点人手,就被三伯父派来帮助,也顺便带回家,我保证会看管他!” 想起牛棚遇见的少年,他真的不介意,只是好奇被家人宠坏的孩子犯了什么的错失会派到下乡的城镇中受罚。 两度为人的胸襟也是有,反正到了首都也各走各路,卫靖客气说道:“谁人没有少年时,宋姑娘也保证了不是吗?” 片刻后,卫靖得知明早车队会离开,说明要处理点事情后也告辞了,只留下她们主仆两人。 宋清纪放下了茶杯,闭目起来身上散发出上位者的压迫力。 如同被示意的小红严谨说道:“宋大人,半天前【蜘蛛】在以赵家村为首收集的情报说一天前,有一道冲天的光芒出现,在光芒的地点除了一片荒地,和大小不一的地洞外一无所获,但很大机会出现了天材地宝。” “继续。” “是,刘公子当时在赵家村和荒地出现过,更说有鬼圆蜘的出现,宋大人要追查下去吗?” 缓慢张开双目的宋清妃说道:“不用了,天材地宝找不到,不是离开了就是被人取得,而且鬼圆蜘有没有出现,那是真是假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吗?”小红没有回答,好像不是问她一样。 知道小红不会说什么的宋清妃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回宋大人,还有两件事情,一是白家的大少爷过世的消息,据说是刘公子在荒地找回也有遗书说明身份,带回来是紫捕头的人。 282章 石狮门 蜘蛛说,昨晚白家主看见残缺不一的骸骨和遗书后吐血身昏迷不醒,请了不少大夫,今早上白家的二当家亲自留下请贴求宋大人去帮忙。” “紫捕头的人也算可靠,白家也真是不幸,最出色的下任家主离世,可惜这白善人,另一件事情。” “是【文生书院】的陈院长在几天前被人杀害,因陈院长没有成亲更没有子嗣,现在是由镇长亲自打理丧礼,学生和教师也一同帮忙。” 宋清妃眉头猛皱一下,问道:“查到是什么疯子下手吗?” 陈院长的门生太多了,连青龙帝国的太子在私访时也算他的半个学生,只是华发的陈院长对世事看淡了不重功名也不去当官,太子现在应该暴怒了。 “暂时未知是什么人下手,但【通幽】来报说明不是我们的人下手。” “虽然我们不怕麻烦,但少一点也不错,你去准备药箱,等会儿我们先去白家,再去文生书院后,明天就离开。” “是。” 小红退下后,宋清妃再次闭目思考起来。 在繁华的兰花镇中,要找一处萧条的地方是不是很困难吗?答案在主人公身上就知道。 桐一心正在向卫靖抱怨说道:“小子,你千辛万苦把本大爷拉回来,就是陪伴你来这里。” 鸟羽,指向大门上一块牌匾,牌面上写了铁画银钩的“衙门”两字。 衙门左右各有一座形态不一,却栩栩如生的红色石狮,也不知是何人所雕刻,只知道观看之下,非是凡品及有一丝丝威吓的感觉。 桐一心,留意了卫靖的变化说道:“小子,不要胡乱碰它们,那是有战兽【血狮】的一丝战意,只会在危急时激发,不说这个,本大爷不想在这地方…” 卫靖,看见对方起孩时,回想跟宋清妃对话的回忆后,只轻轻说道:“十串兰花羊肉烧,还有让自己平凡一点。” 桐一心,立马立正起来,站住收敛气息说道:“明白了,快进去吧!”一人一鸟就走进衙门前想请人通报一声时,就看见由另一处走来的熟人。 小郑,看见面前的少年,背后有一把被黑色布料包围的长兵器,就马上走到他们身旁说道:“刘公子你来了。” 卫靖也说道:“郑捕快你好。” 因上次离别时,于老头和小郑跟他说不用大人前大人后的称呼,直接叫他们就可以,也跟卫靖说明只有官府老爷等官职会加上大人。 不说衙门前的相遇,在内的一处门牌挂了“紫”字的房间中,一字眉毛的紫捕头坐在桌子前,处理来自左右共两名二十多岁青年手上写着【文生书院汇报】的一堆文件中。 于老头坐在桌子前方左方的椅子,优游自在地喝茶中。 二刻钟后,紫捕头向左边的眼睛大大的青年说道:“小诚,你先把这份文件给予诗大人,其他的文案也拿来,分散来的也不用整理,看完再收拾好。”名为小诚的青年伸手接了文件后就马上离开。 另一名长脸的青年,看见于老头在喝兰花茶,担忧说道:“于老头,你要喝到什么时候,那名少年今天中午已经进镇内了,我看还是快找他带去白家吧!说清楚,白大公子的事情,想起昨天在白家的事也觉得害怕,要不是老大做主,他一进城就被人带去白家了。” 于老头,却气定神闲慢慢喝完一口茶说道:“人也进了来,宋大人她们没有批文也不能离开,急什么陈小子,你昨天不会是害怕得失禁。” 名为陈小子的青年,气急败坏得满脸通红,他这个人口比较笨,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发不出声来。 正当陈小子被于老头调侃时,如同及时雨的小郑,进入房内打断他们,看见他们两人笑道:“于老头又在欺负陈小子吗?” 于老头摆摆手说道:“老头子是让他头脑灵活一点,不要变成石头。” 陈小子正想张口说话时,小郑已向他们说道:“老大,我在进来时发现刘公子在衙门外面求见,正待在衙门大园中等候接见。” 于老头和陈小子也同时转头,看紫捕头时就已听见他说道:“小陈,去请刘公子进来。” 陈小子,对于老头哼了一声后,才响应马上前去带卫靖来到。 当卫靖进来后,看目房间内的风格简约,房间内的东西陈设分明,能看见柜中的文件分门别类,除了紫捕头桌子上有不同厚度的文书未整理好,只是有一张外露的纸张,让他的眼神有一剎那凝滞外。 紫捕头,他们也没有发现卫靖的眼神出现凝滞,卫靖抱拳说道:“各位安好。”以紫捕头为首大家客套完毕后,在对方示意就坐下来。 客人来到,陈小子喜悦地为卫靖,奉上于老头精心所泡的兰花茶,当然在于老头子心痛的表情下,可以看出他不是太愿意。 陈小子,这时看不见于老头的表情,因他的注意力在桐一心的身上,他没有看见有三根由细长羽毛组成尾巴的青鸟。 好像,美是为此鸟而存在的形容词,是一种理性般的美,如同上年作为特供品的蓝珀兰花,有如流动色泽也比不上鸟身上的蓝。 虽然,桐一心收敛了自身的气息,但如何平凡也改变不了祂本身是上古变异凤凰的本体也收不来,只是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如同陈小子一样,卫靖也只好慢慢习惯吧! 卫靖,喝了一口兰花茶后,说道:“紫捕头,我想去白家一趟,想请你们代为引荐,让我去跟他们说事情的经过。” 当然,也同时令你们没有了来自白家的压力,只是这句不说出来,也不用说出来。 虽然除了陈小子呼了一口气外,其他三人的表情不变,但他们如释重负就是真的。 要知道,他们昨天接到于老头的传书后,紫捕头马上由文生书院疾驰赶回来,一等人也来到白家。 当时,在大厅之中白家家主【白云文】双手震颤地,看完血红的遗书后,突然吐血昏倒,那时除紫捕头上前扶起白家主外,下人们也和他们四人脸色也发白起来。 白家中能当家主的有一个条件是全兰花镇也知道,就是实力要到化境师才能担任。 武学入门,一气二运三聚境,到了化境已不在是肉体上的进步,而是更要求心境上的开拓。 化境师的心境,是水滴不穿,起伏为镜,当白云文吐血昏倒,可想而知白冬天对白家有多重要。 紫捕头,为白家主的气血稳定下来后,平缓慌乱的下人后,叫他们呼叫大夫和去请白夫人,白二当家来处理,不是白家主还在昏迷中,卫靖早被白家通缉了。 紫捕头,他们离开衙门,带领卫靖前往白家,在后方跟随紫捕头的卫靖表情平淡,但内心不安想着那张纸上为什么提到我父亲的名字,不会是巧合吗?还是要去一趟文生书院弄明白。 在衙门中留下来的陈小子正在整理好桌面上的文件,其中标题是【文生书院案发现场发现】中有一段写着“凶案现场中十分零乱,尸体边上有两个不太清楚的文字,推断是【书醉】,拟似是人名或物名,还在调查中。 283章 白府 暂时不提,卫靖扰心父亲的事情下,他马立被安排冲冲前往白家。 在庞大的白家之中,一间宽阔而陈设高雅的房间中,有十多名身影站立在这里,不管当中他们的神情是担忧,喜悦或是怨恨种种也好,但他们的目光全专注在床边的女人。 她,身披上的外衣背后,由七道水纹形成的图腾万木,除了宋清妃外又有何人呢? 不要以为,植药师他们全不懂医理,相反是很多医药师,会跟植药师请教草药的知识,而植药师也同时向对方请教草药的应用,更有些医药师也同时担任植药师。 优雅的她,在为床上的中年男人完成手上的动作后不禁呼出一口气来,解除了气血攻心的情况下,示意小红收拾床边的东西,还吩咐她书写调适身体的药方。 当她转身,就把目光望向人群中的一名眉头皱起的妇人,她圆润丰满的身材和一身高雅的打扮带出成熟的美,虽然样子普通,但一身亲和的气质让宋清妃第一次见面就产生大大的好感。 她的身旁有一名中年男人,他剑眉星目和床上的男人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他的鼻子高峙,床上的是端正阔大;他给人的感觉是不怒而威,床上的是温文尔雅。 宋清妃,向美妇人说道:“白夫人不用担心,白家主当时吐血昏倒,只是一时气血攻心,清妃已把滞留在心室的瘀血推散,以白家主的修为,过一会儿就会醒来。” 白夫人道谢后,她身旁的男人也向宋清妃说道:“在下,先向宋大人道谢,为宋大人休息的房间已准备好,不知是否要马上休息?” 摇头的宋清妃说道:“谢过二当家,但白家主也很快清醒,清妃还是留下来,还有房间不用太多人留在此地,让病人在宁静的环境比较好。” 小红,此时把写好的药方给宋清妃过目后,向白二当家说道:“这是宋大人为白家主开的调理身体药方。” 白二当家,看也不用查看药方,说道:“阳伯,药方交给你处理,还有其他人也暂时退下,我和大嫂在就可以。” 闻声后,他身后样子有六七十岁的老人,拿走了小红手中的药方离开,而其他人也告退,只是白二当家在关心白家主的情况,没有发现有一人是在告退匆匆离去另一方向。 在人群离开一刻钟后,病床上的白家主微微的张开眼睛,一直在床边的白夫人喜道:“云文,你终于醒来了,你昏迷了一…”最后的话也因咽哽说不出口。 白云文,伸手为白夫人擦去泪水,但目无神采的他慢慢起来,白夫人也同时停止哭泣,温柔地扶起来。 白云文体内,他加快运转了白家内功脸色也红润一点,虽然他昏迷,但神智清醒,一直都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 他望向宋清妃,铿锵的声音说道:“白某人谢过宋大人的医治。”虽然是感谢的说话,但宋清妃感觉到让人心寒的冷意。 宋清妃,看见白云文愈来愈红润的脸色,说道:“不客气,清妃只是提前让白家主苏醒过来,没有清妃的帮忙白家主也会醒来。” 白云文没有否定宋清妃的说话,点头说道:“不管如何,白家不会忘记宋大人的恩情,先让白某人处理一件私事。” “云武。” 白二当家敬重说道:“在。” “冬儿…他…的骸骨在那。” “昨天你昏迷后,我让阳伯去买了白玉棺材放置在内,棺材正在东厢的灵堂之中,也找了吉日下土,在三天后入葬。” 白夫人,听到冬儿二字,想起那个体弱的小孩子,那个内心纯净的孩子,他长大成少年的回忆,眼泪也不禁流下来。 “发现…冬儿的少年在什么地方?” “今天早午已进镇了。” “把他请来,我有事情问他。” “知道。” 宋清妃,知道他们说的少年是卫靖,所以向两人说道:“白家主和白二当家,你们说的少年,应是我车队中名为卫靖的人。” 白家主,因昏迷不太清楚,所以望向他的弟弟白云武,这时他说道:“正是,但因昨天大哥昏倒了,所以一直未跟宋大人提起这事。” 身为兰花镇的大家族,眼线布满了镇中,要不然为什么白云武亲自去金玉满堂,一是宋清妃的身份,二是能不能观察卫靖。 宋清妃说道:“清妃会把他带来,交待事情始末,因清妃明天要离开回首都。”她的话很清楚,我把人带来,然后带走。 白云武正想说什么时,有一名下人进来,他想刚才不是叫人退下吗?疑惑问道:“有要事吗?” 下人,向白家主等人行礼后,敬重说道:“紫捕头,他们带了一名叫卫靖的少年来拜见白家。” 白家兄弟两人对视一下后,白云文说道:“请他们到大厅等候,还有云武,卫靖是宋大人手下的人,你去带领宋大人前去,为兄先要更衣。” 白云武说道:“是,现在也不用麻烦宋大人,请跟在下来。” 他们两兄弟意思宋清妃十分明白,人不是你带来,而是他自己来,她平淡说道:“清妃,谢过白二当家。” 卫靖,他身在白家大厅之中,内在陈设简单,但墙壁的雕刻的花草和用材都是绝不简单…你说为什么不是主修室内设计的他会知道,因说出这解释来自见多识广桐一心大爷。 在白家下人,奉上的名茶招待下,他们坐在客座上等待主人家的出现。 不久之后,白二当家白云武,和宋清妃踏入大厅之中,紫捕头等人也抱拳问好,而有点发呆的卫靖也在桐一心提醒下,也站起来跟他们两人问好。 白云武,在卫靖注意宋清妃时,打量这位身旁有长形兵器的少年,不提有三根尾巴的桐一心,在他眼中只是有点漂亮的青鸟。 “亲和耀眼”是白云武对他的第一印象,他转向紫捕头说道:“请各位等候一下,大哥他刚醒来,正在更衣中,本来正想邀请紫捕头来到,谁不知你们已经来了。” 在到白家的路途上,紫捕头简单说了白家的背景,除了是兰花镇的第一家族外还有四位重要的白家人; 白家主白云文,处事公正,为人大公无私; 二当家白云武重纪律性格正直; 三当家白云双,五阶医药师,待人友善医者仁心; 四当家白云全,处事灵活,运筹帷幄。 兰花镇的人们,也称他们为“白家四杰”,也对他们的后代有很高的期望,卫靖当时想到的是“文武双全”四个字 刚落坐在他,身旁的宋清妃也知道白云武的个性,只要不是真的向白天冬下手,应该不会对他不利。 但想到,白天冬的作为白家内定下任家人选,更想到他多年做下来的善事让白家声望大增,更传到帝国之中,真的有一丝不安。 紫捕头,本想把卫靖的事情大事化小处理,但知道白家主醒来时,眼神闪过一丝异样,却很快隐藏下去没有比谁看到。 身为当时人的卫靖正在猜想,在地球时看的小说中,所有的大家族不都是欺善怕恶,做事恶心和榨取平民辛苦的成果吗? 可是,白家在紫捕头口中,不管是掌舵的人或是后代,在兰花镇中都是能给他们赞。 原来,还是有不错的家族存在,想起前任宿主的“刘家”后就摇头不想了。 宋清妃在观看闭目的桐一心时,向卫靖传音说道:“不要摇头,白家主到了。” 卫靖看向大门前来的人影时,就已听到白云武上前,称呼对方大哥后跟随他身后。 284章 柳成阴 白云文,摆摆手向想起来的众人说道:“各位不必客气,还是继续坐下。”他的视线停在卫靖身上,一会儿后坐在大厅最上方的一张宽阔,而雕刻着竹林的椅子上。 一时间众人突然沉默起来,白家人不发话,紫捕头等客人不方便说什么,宋清妃知道他们,是想让人沈不住气,但她是何人?不提植药师身份,身任青龙帝国三大负责人之一,知道有时间是要取占先机。 先打破沉默的宋清妃说道:“刘公子,现在白家主刚苏醒来,关于白天冬公子的事情长话短说,不要打扰白家主的休息,明天还要出发。” 她的潜意思很简单,只要白天冬不是因你而死,白家就不能找你麻烦,我保定你。 卫靖,思考一下为何宋清妃会替他说话,还表达出站在我方的举动,毕竟他不相信自己有所谓的主角光环,作死下也能没有事还能有福利。 要知道,他跟宋清妃连朋友也不算是,不过在地球商界中打滚的他,心中计算出最可能的答案,心中无奈一笑。 他站起来,不亢不卑向白云文说道事情的经过,当然紫萝藤和一些事情也作更改。 在听事情的始末之后,白氏两兄弟四目交投,天冬的性格善良他们知道,看到别人整村在受饥饿的痛苦,他当然是会主动帮忙,这次也不是他的第一次。 要知道,身为兰花镇的身一家族说没有敌人,他们也不会相信,冬儿是刚好经过还是被人引导去还是要紫捕头的调查,当然白家也会暗自查究。 但最不可能的反而是仇敌,不说冬儿的师傅是“九阶医药师”,只说冬儿称为白善人也不是虚假,只要有一丝智商的人也不会对他下手,代价太大了。 曾经,白家的对手暗中重金礼聘刺客下手,但对方知道目标是白善人后,反而把消息传出在证据明确下,对方家族就在三个时辰内被愤怒的百姓和官兵消灭了。 白云文,看卫靖第一眼就知道冬儿的死不关他的事,要知道所有家族中也会有一些禁制保护家族重要人选,在得知事情的始末后他心中的怨气也消去一大半。 在他更衣时,就查看还在赵家村调查的四弟,送他的情报虽然因时间有限,情报太少但也知道卫靖根本不认识冬儿,而宋清妃更不会动用背景不干净的人。 冬儿的遗书更说明他真的遇害了,最重要是卫靖交待事情时的心跳和呼吸等的动作平稳,身为家主的他要知道对方口中的真假还有点能耐。 白云文,站起来各向卫靖鞠躬说道:“刘公子,白某人谢过你把冬儿带回来,也不用尸骨在野外永不回家,只要有什么是白家能做的你请说。” 桐一心睁眼说道:“小子跟他说要好吃好喝的,快点!” 卫靖,选择性失聪下向白云文急忙说道:“白家主,太客气,我只是帮忙一下,不费什么力。” 同时众人的反应也不一;宋清妃松紧了一口气;紫捕头是平淡的喝茶,好像只是局外人;于老头和小郑是深吸一口气,要知道卫靖是知道白家,是在镇中的第一家族,那不是乱称号,给你一个承诺你也可以不要,让人觉得有点是傻瓜但也令人佩服。 白云武看不过他们互相推让,向卫靖说道:“刘公子,冬儿要重赏帮助他的人,死者为大,不如这样我们白家是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如有什么要帮忙,白家力能所及必定办到。” 白云文同时说道:“如你觉得不好意思,一辈子不用就可以。” 桐一心更说道:“不用什么将来,现在要你们好吃的好喝的,小子快用。” 继续,选择性失聪的卫靖无奈说道:“一切听从白家主的主意。” 白云文把怀中的玉牌给拿了出来,由下人交付卫靖时说道:“刘公子如将来你有要事要白家帮忙,出示玉牌给白家人看就可以。” 卫靖,观看白家玉牌,它巴掌大的白色玉身,触感温暖,背面是雕刻白家特产的白兰家花,正面是雕刻灵兽“巨鹿”,而它巨大的鹿角围绕一个白字。 桐一心这时说道:“你这个小子是不知道,说有恩于白家先祖,到现在还一直信奉的灵兽原来是它。” “你认识?” “当然,本大爷当年横行兽界时你也未出生。” 卫靖心中吐槽说那是没有存在好不好,我也是刚在这世界出生不久。 不提桐一心这鸟,把玉牌收回怀中后,向白云文说道:“白家主,令公子为人十分令人佩服,不知能否向他添一丝香?然后就向白家主告辞。” 紫捕头等人也一同表示,虽然他们不熟识白天冬但也有几面之缘。 白氏兄弟,看向卫靖的视觉也变得温和一点,白云武在大哥示意下说道:“大哥刚苏醒,我还带你们一前去。” 众人也跟随他离开。 另一方面,在兰花镇的某处,刚在白家匆匆离去的某人,现在半跪在地下向前方的背影说道:“白云文已醒来,还有是白云全在赵家村中。” 背影传出阴寒的语气说道:“当初在白天冬回镇时,在茶肆喝茶时遇到的几人解决了吗?” “解决了。” “把一些人手安排在赵家村,到时候听我指示。” “是。” 在白家门外,目送宋清妃上了马车离开后,也跟了紫捕头他们分别的卫靖,他正在前往文生书院的方向。 神奇的是,桐一心也没有四处祸害其他卖食物的商店,在卫靖肩上说道:“小子,现在那个女人跟你分别了,你知道为什么刚才在替你说好话?” 卫靖想起在白家时,用脑力计算出的答案说道:“好不是帮助我们,而是帮助她。” 桐一心好像明知故问说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虽然不算是她的手下,但别人不是这样看特别是敌人,如果真有什么情况发生,别人会直指金玉满堂的宋清妃,毕竟她有名害她更有利,而不是无人问津的小卒,她就算自身不怕,但她的势力也会有麻烦。” “小子,你能猜测到这点不容易!但这不是最主要,你知道吗?” 卫靖想能说困难吗?在地球工作时,发生太多了也处理太多了。 他向桐一心肯定的说道:“是行程,宋姑娘要把货物送回首都,虽然不清楚什么原因,但如果不能准时到达,她应该有不少麻烦。” 桐一心点头说道:“不错,小子你还有点见识,想不到你有本大爷当年的几分…哦,你看那边。”翅膀指向了街道的左方。 满脸黑线的卫靖,望向桐一心所指的方向,背负一个黑色小袋子,大约五至六岁的小女孩,举起一张差不多有她上半身大的纸张,向四处的路人绵绵的声音问道:“姐姐,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姐姐。” 路人们,看见她的询问也不理会她,而当小女孩举起纸张向一名女路人问话,对方脸色不屑说道:“走开,不要来烦扰我。”转头就离开。 卫靖已慢慢走近小女孩,想到青龙帝国的法治也不错,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如在地球站在大街中找人,下一秒就被人渣拐带子。 小女孩,看见没有人理会她,她大而可爱的眼睛中慢慢充满了泪水,但就在涌出来前,就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摸着她的小脑袋。 抬头入目的是一个阳光般的笑容,一只漂亮不知如何形容的青鸟,耳朵听到温柔的声音:“小妹妹,你怎样了?” 285章 爱意破碎 片刻后,坐在卫靖肩膀上的小女孩高兴说道:“好高,能看见好远的地方,大哥哥好像山一样高。”桐一心站在小女孩的头顶上,像指挥卫靖前进的方向。 二人一鸟的组合当然吸引不少目光,但卫靖当年在地球时,吸引的目光不比现在少,无视玩疯了的桐一心向小女孩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姓名?你的姐姐在哪?” 小女孩,表情无奈说道:“我叫美月,姐姐不见了,我要去找她回来,真是让人担心。” 卫靖微笑说道:“美月你姐姐是什么样子?” 美月,把小黑袋中卷起来的纸张拿出来,伸展开给卫靖观看,眉开眼笑说道:“大的一个就是我姐姐,她虽然脾气不好,但她对我十分好,是美月最重要的家人。” 桐一心身为凤凰一族,美感可说比人族更高,低头观看纸上有一高一矮的人物,可是祂差点吐出一口鸟血出来,惊讶说道:“这是什么画作,零乱的颜色,模糊的轮廓,难怪别人不理她。” 他看见美月的画作,想起在地球孤儿园的小孩们画作中的他,他问道:“美月你很喜欢姐姐吗?” 美月用力点头肯定答道:“是,姐姐是我最喜欢的人。” 卫靖望向画作说道:“画的真不错。” 桐一心大叫:“你瞎了吗?” 美月高兴的回应:“好,大哥哥人真好。”他们进入人群之中寻找美月的姐姐。 另一方面,有一名少女在刚才美月停留过的地方,询问别人有没有看过五至六岁的小女孩。 在卖兰花烧饼的摊贩说道:“小女孩刚才确实有一位在,但被一个肩上有一只青鸟的少年带走了。” 少女惊吓问道:“什么!妹妹被人带走了,他们去什么方向?” 摊贩低头做饼,左手指向一方答道:“他们去了那个方向,姑娘不如买个兰花饼好好答谢少年,他刚才照顾你的妹妹…姑娘? 人在哪里,告诉你消息也不买一个饼,文生书院的学生真小家…哦,大姐你好,要哪个?” “在前方,那个露鸟的少年,你给我站住!” 在轰然的大街上,人们听到这句有点双关语的声音,马上出现了短暂的宁静,目光四处寻找后也注视在露鸟…呃!青鸟站在肩上的少年。 卫靖,无奈站定在大街上,因为美月欢喜说道:“是阳萍姐姐的声音,美月要给她看画纸。” 在美月,拿取她的作品时,他温柔地慢慢放下她下来。 重新,站在肩上的桐一心贱笑说道:“笑死本大爷了,想不到小美月的姐姐天赋异常,能看见你的小鸟,哈哈!” 响应,祂的只是一个“滚”字。 林阳萍,气急败坏来到卫靖面前,在她气息平顺后发现面前的少年气质亲善,如同阳光一样让人产生好感,可是她一想到摊贩的说话后,也知道人不可貌相。 所以,她一看到妹妹马上把她拉开,把美月好好“验明正身”还问道:“有没有,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美月歪斜小脑袋说道:“没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马上,她想起要给姐姐看她的画作举起画纸开心说道:“姐姐你看…” 阳萍,只想远离卫靖也不等妹妹说完就拉她离开,还对美月说道:“下次再有陌生人亲近你,你要马上离开。” “可是…大哥哥是好人。” “听姐姐的话!” “嗯…大哥哥,再见了。” 卫靖看着在人群出来的女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样子普通但有一种清秀的感觉,青蓝色的外衣上印有“文生–画”的墨色文字。 在她教导美月时,卫靖虽然满脸黑线什么对你妹妹做奇怪事情,可是感觉她好像误会什么,但也不用解释什么,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而且那说教是对她妹妹满满的爱。 在阳萍提防的目光下,卫靖看着被拉走的美月跟自己道别,他挥手和美月道别转身离开,但意外正在这时发生 “哎呀~”她们和一名脸上有刀痕的男人相撞,双双跌倒在地上。 林阳萍站起来后,马上查看美月身上有没有受伤,坐在地上男人看见对方没有马上道歉,也没有仔细看对方就生气说道:“你们没有看清楚吗?撞倒人不会道歉!” 林阳萍,马上向对方说道:“不好意思,撞到你。” 可是美月却在这时,上前走到对方的脚边说道:“你压着美月的画。” 林阳萍,看清楚对上身上一衣服有了一个银色的“熊”字脸上大惊,马上上前拉回美月。 男人拿起美月的画作站起来,当他打开画作看过后不屑说道:“什么玩意!” “嘶”的一声响起了,把一分为二的画作抛在地上说道:“画得真烂!”走向小巷离去。 美月目无神采,双手把撕开的画作抱在怀中,喃喃自语:“美月的画作…鸣…”大大的眼睛流出伤感的泪水。 看着美月的样子,林阳萍紧握拳头,但一想到对方的背景,不是她们普通百姓可以对抗也松开手,向美月安慰说道:“没有受伤就好,画作下次姐姐陪你再画一幅就好。” 美月虽然年纪少,但从少懂事的她也不想增添姐姐的辛苦,正当想点头时被一只温暖的手摸着头顶。 抬头是满脸认真的卫靖,美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站在她头上的青鸟目光好像有点火光。 卫靖看见美月刚才让人心痛的目光,平静但含有力量说道:“一点都不好…这样子还有天理吗?” 桐一心也愤怒说道:“把本大爷的手下弄哭,承受凤凰的怒火吧!” 林阳萍先是愕然,但也无奈说道:“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他是镇中三大赌坊之一“熊坊”的人,不是我们可以反抗。” 卫靖,只直视美月的眼睛问道:“相信大哥哥吗?” 美月认直的表情答道:“相信!” 在街道上,那名中年男子行走时,四周的路人也会避开他,只因他身穿的外衣上有一个银色显眼的“熊”字。 男子名为“山根”,他在少年之时已加入了熊坊,十多件的打滚中虽不是什么高手,可是也拼了一个堂主的身份,脸色阴沉的他,刚才在跟另一赌坊狼帮的人发生了小争执。 可是,大家也在心内明白不会发生冲突,因不想另外三大赌坊之一的势力得益,事情自然不了了之,下次再拼过就是。 他,正在想如何在坊主面前立下大功,最好能把熊坊的势力,增加更好时就被人撞倒了。 正常,身为三境炼气师的他,是不可能被人一撞就倒下,但他天性暴躁,静坐炼气永不过一刻钟,所以根基不稳,还有点退步。 当时骂过对方以后,更撕破一张不知所谓的画纸,对方道歉后他也平静一点,看清对方是文生书院的人也不好招惹对方,特别是文生书院的院长辞世,他虽然是暴躁,但人不笨,头也不回转身就离开。 “山根哥,你回来了!” 宏大的木门,门牌刻着“熊坊”之下,山根听见大门内呼叫他的声音。 山根轻松说道:“红苗,不就是让你们先离开,狼帮的人能做什么。” 红苗,是一位瘦弱的男子,他有点不安说道:“刚才我们在别人地盘上,他们做什么也可以。” “哼!他们有胆子吗?” “也幸好,山根哥你吸引他们注意力,而且坊主也听说了事情,要见你一面。” “好,马上前去。” 熊坊,在兰花镇中是主力经营赌坊,虽然所得之利润有一部份是要给官府,但留下来的也不少,自然财源滚滚。 熊坊的掌舵人,是由第一代的熊氏开始传下来,在地球称为家族生意。 286章 女孩笑容 现在,是由第三十七代的掌舵人“熊世宝”接管,他样子很普通,浓眉大眼,只是左眼有一道狭长的刀痕,由眉毛开始到脸颊,配上他粗壮的体形就让人望而生畏。 他一改了老坊主的守旧局面,也剪掉了不利熊坊发展的人,物和事,产生出如同树苗成长的动力。 今天听了手下山根和狼帮冲突,他倒不是怪罪对方,因山根虽然暴躁,但为人十分义气,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山根,说完了事情后站在原地,在熊世宝的面前,他连用力呼吸也小心翼翼,只见对方在写书法中。 熊世宝,在书写最后一段文字后,只看着书法说道:“你这混蛋真好运,人虽然没有事,但在狼帮的地盘下也要小心,就算公道替你讨回来人不在也没有意思。” 山根马上响应:“是,坊主。” 熊世宝,正想叫山根退下时,两名熊坊的男子急忙进入房间中,当中一人正是红苗,他结巴说道:“坊…坊主,不…不好了!” 熊世宝威严说道:“冷静一点,什么事?” 可能是被坊主的压力惊吓一下,两人情绪也安定一点。 红苗说道:“不好了,有人攻打进来。” 熊世宝,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没有慌张只是眉头微皱起来问道:“多少人?是狼帮吗?另外叫没有武力的人退下。” 另一男子说道:“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人数只有三人。” 山根这时说道:“放箭就可以了,没有什么难道吧!” 红苗说道:“对方…对方用我们的门牌用武器,坊中的兄弟只用放弃弓箭,还有对方有一只青鸟,每当我们接近都被打退,所以想找坊主出手。” 山根,知道门牌被摘下来,睁开双目说道:“什么…”他话还未说完整,大门一声“轰!”破碎了。 烟尘消去是一名少年右手举起门牌,上面还坐着两人,左手握住被黑布包裹的长兵器,周身围绕的青光停在空中,一只有尾巴有三根羽毛的青鸟出现。 坐在门牌上的林美月双眼闪出星光,好像想再来一遍。 姐姐,林阳萍还在发呆中,她还没有忘记卫靖在大门,二话不说折下熊坊的门牌,就把她们放在门牌上,一闪就进入来。 四周的人被青鸟打退,有一些墙身或是假山之类也被打碎,想到妹妹刚才跟祂玩耍心中也发毛。 卫靖,身后的人也忍不住说道:“长枪队上,把他串起来!” 一枝一枝鐡色的长枪,它们锐利枪尖一同刺破卫靖一样,但在他面前用枪,真的可笑!头也不转左手一震,包裹成道的黑布伸出一部份阻挡了攻击。 “乒乓~”的声音一枝又一枝的枪尖破碎了。 他好像,不当背后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向前行走,但正在这时背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说道:“气势不错,想要什么?父亲的人头还是被什么人派来?” 卫靖转头,只看见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虽然睡眼星松,但他清朗的眉毛下的深邃的双目中带出不简单,他头发全都扎起来集中在脑后,长长的头发在背后好像一把刀子。 四周的人也说道:“少坊主,你来了太好了。” 他突然清爽笑起来,好像不把四周破坏的环境看在眼内,宽松的衣服中露出一部份刺青的胸膛。 他看了卫靖的眼神后,双手举起挂在腰部的长刀,认真说道:“本想收了你做小弟,可惜是被人派来,是来取父亲的人头吗?” 卫靖平淡说道:“滚!” 少坊主也没有愤怒,他锐利的眼睛直视卫靖。 一时间两人也不发一言,众人也不想打扰他们。 “啊!”的一声,少坊主主动攻击,他的长刀挥下了,可是他的刀刃有一部份出现在好像有意识的枪布之间,成道的枪尖也不用就化解了他的攻击。 少坊主好像不相信一样,不停向卫靖挥刀,但结果是长刀变成匕首长度,刀刃的部份也是出现在枪布之内,看见情况,少坊主说道:“不可能!” 熊坊的众人也一同说道:“怎么可能!” 可是,每一片破碎的刀刃,一片片落在地上“叮当~”的响亮声音,一再提声他们是真的发生。 事情还未结束,卫靖把林美月她们坐着的门牌向上抛出,在她们惊呼时,他把成道插入在地上,赤手空拳同时暗中使用自在步,向少坊主移动过去。 少坊主,身为圆满的气境师,反应能力不止是常人的十倍向对方挥拳还击,但他看见对方明明是在眼前,但就是错开对方的身体攻击不到他。 正在此时,他的脸突然被人碰到一下,整个人倒在地面上,但在身上的力量没有消失,整个人和身体边的地面向下凹陷去。 红苗和另一男子发愣了,但反应过来后,一同奔向少坊主身旁叫道少坊主,振作一点之类,卫靖好像没有做了什么事一样,接回林美月她们。 流着鼻血的少坊主,被人扶起来后,向对方说道:“等…小子等一下!” 红苗不忍心说道:“少坊主不要逞强!” 但少坊主不理会他问道:“留…留下名来!” 他只转头答道:“卫靖。” 少坊主好奇说道:“呵…像你这种人,我居然没有听过你的名号!为什么要找熊坊的麻烦?有何目的?是父亲的人头还是来摧毁整个熊坊!”到了后段的话更是叫出来。 他不理会,而是站在熊世宝的面前。 熊世宝,看见现场实力最强的儿子被打败,身为八层气境师的他也不逃跑,示意众人不要乱动后,向卫靖说道:“既然小兄弟有一定实力,让熊某人会一会吧!” 可是,卫靖其实不是望向了他,只说道:“不是你。” 不理对方的反应,把门牌巧劲发力,让林美月她们平安着地,美月更向大家说道:“大家好。” 同时门牌,更向熊世宝抛去,他更问道:“你…你想要做什么?” 卫靖温柔向林美月问道:“不怕吗?” 林美月摇头说道:“不怕,超级有趣!” 他把林美月抱进怀中说道:“很好,抓紧大哥哥。” 林阳萍在落地时,看见众多凶狠粗壮的他们,早已双腿发震,更无力坐在地上。 卫靖带着林美月,向熊世宝身后走去,桐一心更站在美月头上高歌,但卫靖听到是祂说:“手下不用怕,本大爷会把他前后弄坏。” 熊世宝本想移动,但他发现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青鸟身上散发一种压迫感在身上,本能说不要移动。 卫靖,走到不能动弹的山根面前,左手展出被撕开的画作,说道:“向这个小女孩林美月妹妹道歉,因你撕开她的画作。” 熊坊的众人异口同声:“吓~” 山根手指自己说道:“我…我吗?” 瞪眼,看他的卫靖点头说道:“除了你还有谁?” 看着撕开的画,山根不确定说道:“这…是刚才的画,别开玩笑,为了这点小事…” 卫靖吼叫打断他说道:“你没有批评的资格,画作中蕴含了对她姐姐的爱,那是孩子美好的梦!”山根如同被吓坏的兔子叫了一声。 被吓倒的山根跪坐在地上,结巴说道:“对…对不起!” 他语气全是寒意说道:“现在…如果这孩子不原谅你…你完了。” 虽然,山根不知道凶暴的寒意是来自桐一心,如同人面对天灾的无力感,但他只知道对方是真的可以言出必行,他马上跪在地上,向美月说道:“对…对不起,小妹妹。” 287章 书院设灵 林美月,回报了纯洁的笑容说道:“美月已经不生气了,不过你要把画黏贴好。” 山根,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有孩子对他笑的一生之中,今天他的鐡石心也被对方溶化了。 散发纯真光芒的画面同时,红苗吞吞吐吐说道:“这…这个人…是谁啊!” 少坊主认真说道:“还用说吗?当然是真正的武侠,那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不是恃武凌弱的武者,更不是侠义只当言的侠士,而是在父亲年轻时代,还有少数的男子汉,虽然现在早已成为落空词。” 看见,卫靖和女孩的对视的笑容,笑道:“锄强扶弱,以生命贯彻信念,为兄弟可面对千军万马,为公义可向权贵抗争,这就是所谓的武侠,就是我觉得男人中的男人。” 一名少年,弯下腰子在向另一名少年洪亮说道:“请收下我做小弟吧!”没有拍马屁也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全都是真诚和真意。 对方,自言自语介绍自己,而卫靖看着止住了鼻血,鼻子还有点红红的少坊主“熊柏槐”无奈摇头,说道:“没有兴趣,难道你不觉得拜把兄弟的老大年龄比你还少,你不觉丢脸吗?” 熊柏槐,抬头认真说道:“年纪不代表没有作为,而且你的拳头比什么也正确,我感觉跟随你是对,我一生的感觉没有错过。” 桐一心笑道:“小子,不会是你一拳把他打成傻子了吗?” 卫靖心想难怪一刻前,跟林阳萍她们道别时眉毛有点跳动,他无奈向熊柏槐说道:“我们又不是男女不谈感觉,不管你的感觉对不对,但我明天就会离开了,有缘再见。” 熊柏槐,看卫靖不理会他转身入了巷子离开,呼叫道:“老大!我一定会跟随你左右!” 聪敏的他,站在原地细想一回,感觉不如由林美月妹妹方面试试看看,可能事情会有转机,转身走向她们离去的方向。 摆脱对方的卫靖,进入了小巷中,没有离开而是在靠在墙壁中急速呼吸,桐一心不屑说道:“你内力还未回复,刚才强行运功,要不是你在山洞被易筋洗髓,你现在血脉一定支离破碎。” 运行,气吞天下功法的卫靖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无奈说道:“有些事不是等待你的身体完好才发生,我不后悔! 不过,气吞天下真的很厉害,爆发力真的很强,只是现在只有成道传的运气方法没有口诀。” 桐一心,拍拍鸟头说道:“只是运气方法,也让大陆上大部份人入不了门,它是用来打磨你的肉体,只有强悍的肉体才能承受更强的力量。” 卫靖点头说道:“我们先去药庵庐看看,之后去文生书院。” 桐一心不解说道:“不去丹药堂看吗?” 他只是摇头,懂中医的他不想去买,更不是因为价格贵的原因,只是不想当冤大头。 另一方面,文生书院因院长去世,当地人也一一来到悼念他,所以书院中的灵堂设了两个,一个是给平民拜祭的外堂,人们放下鲜花或上香后就离开。 另一方面,内堂是给文生的学生或是陈院长有交情的人拜祭,当然不管交情是好还是差的人也来了看他最后一程,毕竟人死为大。 一名素色打扮的优雅女子,在向陈院长的灵牌拜三拜上香后,一名老者上前说道:“老夫,谢过宋大人抽空来拜祭陈老头。” 宋清妃向老人说道:“袁镇长你才是最忙碌的一个,清妃跟陈院长有点交情,来看他是应该。” 袁镇长一身白色丧服,体格清瘦,可他清澈的双眼,感觉会被他看穿一样。 他毫无杂质的眼睛中,带出的一丝伤感被宋清妃看在眼内,不禁安慰说道:“也请你不要太伤感,陈院长他也不想你不开心。” 袁镇长叹气说道:“本想是年纪大的老夫先去,想不到早走的是他,这个老头子一走,什么事也是老夫处理。” 宋清妃听到的,不是抱怨而是一种失去朋友的寂寥,袁镇长也觉得不太好跟对方说陈老头的不是,问道:“不说陈老头了,人也不在了…宋大人好几年不见,会逗留本镇多少天?” 她答道:“明天就要离开,但如有什么要清纪帮忙的地方,到医植公会说一声就可以。” 袁镇长看过的人多过他吃的饭,自然知道宋清妃是真诚,而不是敷衍了事,向对方说道:“老夫谢过宋大人。” “不用谢,清妃也不阻碍袁镇长办事,先行告辞。” 当然了,对方的身分和人品让袁镇长,也不管宋清妃的劝说一路送到书院的左院的侧门出口处。 因书院的外堂设在接近正门的位置,方便群众的进出,而内堂的进出口在左右院子的侧门,左侧门是给非书院的人,右侧门是给书院的学子。 宋清妃上了马车后,转入大道时马车上的窗帘被风吹开了,她刚好在人群中看到青鸟,轻声说道:“是他。” 侍女小红好奇问道:“小姐看到谁?” 但宋清妃只摇头一笑,小红也不好问什么。 四国大陆之中,不同的地方也用了图腾来表示地方或特定的建筑物,而当中“葫芦”的图案正是代表药庵庐的意思。 “桃名药庵庐”是全兰花镇中最大的药庵庐…如果那个卖馒头的大叔没有说谎,大门的左右分别挂了“良药苦口,桃名甜心”的对联在上面。 今天,桃名药庵庐竟不停传出了“咚咚~”的声音。 一名身穿背面有“桃”字白色衣服的小厮,看着一位少年正在磨碎药材的背影。 他注意,少年的原因不只是他背上的青鸟,而是少年要把刚才购买的药材全都磨碎成粉末,不是没有人把药材磨碎,但把十八包药材磨碎还要亲自动手就是第一次看。 在他动手时,掌柜还跟他说不是所有药材都适合磨碎,但他感谢后也不理会别人,走时掌柜还是提点他,如要服用要小心份量或去找医植师公会问意见。 可是,他只笑说如下次要药材会再来桃名药庵庐,最后把所有药粉混合后就走了,最后还问附近有什么客栈在,他真奇怪。 离开,桃名药庵庐两条街道的“迎春客栈”的掌柜,正在使唤小二去买黄酒回来,事原厨房中的黄酒全卖光了。 在一刻前,掌柜正在结算时,来了一名肩上站着青鸟的少年来到客栈内买酒,他气质亲和脸带笑容提问。 “客官,你真的要黄酒吗?” “对啊!你们没有还是很昂贵吗?” “当然不是,只是因从没有人购买过,所以一时不知如何定价。” “你们有存货吗?” “前天厨房刚进了三斤用作酱料用,不知公子要多少。” “全部。” “公子,请问你有酒瓶或酒葫芦吗?如没有本客栈酒瓶三铜钱,酒葫芦小的是三铜钱,中的是五铜钱,大的是十铜钱。” “酒葫芦为什么会贵过酒瓶呢?” “因为酒葫芦是去采购特别的木材做成,不失酒香还能增加酒味的层次。” “好吧…最大的酒葫芦能容纳三斤黄酒吗?” “是可以,最多能容纳五斤酒。” “合共多少银两?” “等一会儿…好了,一共是十九铜钱,因黄酒不是用作贩卖,只收成本价。” “谢谢掌柜,这是二十铜钱,请收好。” “多谢客官,要用膳或投宿吗?” “不了。” “你的黄酒,请慢走客官。” 掌柜回想完事情后,把三铜钱给了小二,吩咐他购买完三斤黄酒快回来,虽然好奇他买黄酒来做什么,但很快忘记而又再埋头结算。 288章 不招人妒是庸材 街道上,卫靖拿着一个特大的酒葫芦灌进口中,当然嘴馋的桐一心尝到了一口后吐了鸟胆水后,就不再对卫靖所说的“药酒”有期待。 桐一心好奇问道:“你要吃的药配制完成了吗?你只是把药粉混在酒中就没有下一步,最重要是很难喝。” 卫靖刚喝完一口,把葫芦系于腰间后向桐一心说道:“你不懂,这是我故乡的做法。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不知道黄酒的效用,虽然味道不好但效用不错,现在内力回复三成了,下次调配好喝一点的酒给你。” 桐一心满意说道:“好!小子你要记住。” 他们,正好走接近文生书院的大街上就看见没有尽头的队伍。 “大家排队时礼让一点,悼念的鲜花拿稳。” “唉~陈院长真是好人命不久。” “是啊!陈院长虽然年纪老了,但他常言可以担任多院长三十年,现在突然就走了。” “官府也张贴公文,说明陈院长是被人杀害,还告诉如能提供有关情报就能重赏。” “现在凶手不知在哪里,要不一定要让对方承受全兰花镇的怒火。” “发现陈院长尸体的【上品客栈】也被查封,还派重兵把守,希望可以快点捕捉凶手让陈院长安心去了。” “对!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可惜,只能去外灵堂悼念,如能去内灵堂向陈院长【寿体】拜祭一下就好了。” “陈院长,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中认识太多人了,所以设下内外之分,三天后就下葬,不要说话了,快跟上队伍。” “好吧!” 卫靖站在路旁,听见众人的对话得知百姓对陈院长的敬重,更重要是凶案现场不是在书院之中。 现在的他,是想办法混进书院找寻父亲和陈院长认不认识的消息,还是去重兵把守的上品客栈查找线索? 卫靖,仔细思考,上品客栈还是到了入夜后,才去探视会更方便,到时候可以先请桐一心去探索一会儿,有了情报再进行下一步。 决定后,他走向右边的方向,因那里有很多身穿,书院青蓝色衣服的学生群走动,可以想法子混进去。 在人群穿梭时,发现前面的人也慢慢停下来,他抬头第一印象是,能远远看见建立在三层阶梯之上的大门,它比正门小了三分一,但门上写上一个苍劲般的“右”字。 第二印象,是桐一心大爷说祂的鸟目看见在大门处有几人对立起来,他们更被其他学生围观起来。 卫靖,也在人群中使用“自在步”接近到最近的距离中观看,他还发现有几名相识的人在。 一名青年脸上展现爽朗的笑容,身穿衣服更是万青丛中一点黄袍服,正是熊坊的少坊主“熊柏槐”,他对面的几人,好像被他的笑容震慑一时没有动弹。 对面的组合,那几名人员是以一男一女为首,其余的人也微微站在他们身后。 为首艳丽的女学生,声音尖脆说道:“林同学,想不到在这里看见你,这是你在书院的最后一天,身为学姐也要跟你说再见了。” 她转眼看见熊柏槐的外表,豪爽而强壮,不像书院的弱书生,嫉妒说道:“学姐没有想过,你也会找了男人作依靠,真是想不到。” 林阳萍咆哮:“钟心学姐!我离开书院的限期是今天,而不是今天离开,还有只要我今天内,偿还部分院费就可继续念书!” 钟心不屑说道:“谁不知你欠下院费有半年多,能偿还吗?但今天李管事已经已放话叫你收拾好东西。” 林阳萍急道:“不可能!钱管事说明,画社的特别奖金有我的名字,可用作抵销一半的院费,虽然是一星期后才发放,但他说会跟书院交代没有问题。” 另一名为首的男子不屑说道:“我堂叔说出你要今天离开就可以确定,说明特奖金的名单没有你,不过你也不是找了男人作为依靠吗?”他的眼睛盯着熊柏槐,很眼熟但想不起在什么地方看见。 怒气冲天的,林阳萍脸红耳熟,让四周不熟识她的学生,好像仿佛被说中一样。 林美月不明白,向熊柏槐问道:“熊哥哥,什么是找男人作为依靠?” 林阳萍如同末日的火山,只差一点点就要爆发时,熊柏槐却摸摸林美月的头顶,短时间的相处他喜爱上纯真的美月,如同自己亲妹妹一样。 他说道:“不用管一些嫉妒你姐姐的人,也不用理会他们说什么,他们只想让你的心受伤。”平静的语气,令到阳萍回复一丝理智。 他自出生以来,就在龙蛇混杂的地方成长,如果不能冷静判断情况,失去控制力更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观察力一直都是他最为本领的地方。 他由头发开始,到了脚步的鞋子从头到尾观看那名钟心学姐,发现衣服和装扮,虽然跟阳萍是一样还更是同是画社,但又有很多不一样。 钟心,被熊柏槐盯着内心高兴对方留意了他,但表面凶恶地高尖说道:“你看够了!好像没有看过美女一样!” 熊柏槐微笑说道:“美女?在哪?” 四处的学生,也传出欢悰的笑声。 钟心脸色阴暗下来,身旁的男子也冷笑说道:“不是美zb2你看钟心做什么?不说其他,就比你身旁的林…什么好看很多。” 熊柏槐看见男子光鲜的衣服,平淡说道:“除了美zb2还有很多有趣的小发现,比如她是画社的女学生,身穿一套很干净的衣服,还是有崭新的鞋子,还有一双白嫩的手。” 在他们和四周学生不明白的时候,他指向林阳萍说道:“她是你的学妹,你看见她褪色,而散发出淡薄颜料味道的衣服吗?把你的掌心给大家看看!” 林阳萍也反应不来,手就被熊柏槐拉起来。 熊柏槐,转向学生们说道:“如果大家也不是瞎子,都能看见她双手皮肤粗糙而深黄,右手的手指节和拇指,也生出厚重的茧,我们可以知道她生活过得不好对不,而同时也对画道付出多少努力。” 他直视钟心,声如洪钟说道:“一个受家境所逼迫的女生,一个在这环境中还对画道付出汗水的人,你说她找了男人作依靠吗?她不像你,有一件件的新衣服,还有细嫩的皮肤!” 重新指向阳萍说道:“因她要生活,她在背后受你的指责,而在前方用她的双手去生活,身旁还要带着一个妹妹照顾,你有资格指责她吗?” 熊柏槐更抱拳向学生们问道:“各位学生,请问你们,她有资格吗?” 早已在人群之中的卫靖高声说道:“没有!” 一人高呼,百人回应出“没有…没有…”的人浪声。 “林学姐,平常都去书院工作赚取院费,上学后还听说,要去画坊工作赚取生活费。” “没有错,我有次送东西时,在画坊就看见林学姐。” “我看应是上次画社排名中,在第十一位的钟学姐看不过林学姐高她一名心中记恨,也不想她有没有比对方努力。” “真想不到钟学姐是这样的人。” 众人一句又一句高声的对话传到了钟心的耳中,她气急败坏得颤抖的手指向熊柏槐说道:“你…你…噗!” 钟心气急攻心,身在社会中的新鲜人又如何面对众人所指的情况,很快就忍不住吐出鲜血昏倒在地上。 289章 进书院 为首的男子,在看见钟心昏倒,更见在学生们的声讨中,只好向熊柏槐说道:“我会记住你!” 放完狠话后,他指示后面的人找几名女学生,扶走钟心送进医药房给医药师查看身体,他和狗腿们也不便在此,更不会在今天的日子把事情发大,也跟随离开。 男子,发现离开时四周的学生们退离他们的身旁,眼神像逃离讨厌之物,让他对熊柏槐一行人更恨之入骨。 学生们,发现没有热闹看也各自进出书院,毕竟在今天的日子当中,老师们要处理的事也很多,生事的话会比平常更重的处罚。 在大门外的某一处树下,林阳萍担忧说道:“少坊主,钟学姐身旁的男子【许金丰】是狼帮大少爷的人,他离开时还看了你几眼。” 熊柏槐,还没有说话他们已听见一人说道:“你不用太担心他,他好说也是熊坊的少坊主,不是什么人也能随便找他麻烦,而且狼帮再如何笨拙也不会因一个手下去动少坊主。” 林美月,第一时间奔向声音的来源,也高声呼叫:“大哥哥!” 林阳萍和熊柏槐,转头看见拿着酒葫芦喝酒的卫靖,他把挂在腿上的美月抱在怀中走向他们。 熊柏槐身为熊坊的少主,同时也是一位爱酒之人,好奇说道:“大哥,喝什么美酒?让小弟尝试可不?” 想了一想,卫靖把手中的葫芦抛向熊柏槐,笑道:“来,喝了他再说吧!” 熊柏槐,伸手接来葫芦,想也不想就把塞子打开直接灌注口中。 桐一心,站在林美月头上说道:“他也很有胆色,跟小子你只看过一面就相信你。” 卫靖,看着熊柏槐不知在思考什么。 因误会但在熊坊事情后,向他道歉的林阳萍向卫靖说道:“刘大哥。” 脸色不太好看的她,接着说道:“不好意思,刚才你应该看到发生的事。” 卫靖摇头说道:“应该幸好看见到,当哥哥姐姐也不容易,但你不是努力过日子吗?明天会更好。” 每天东忙西赶的林阳萍,第一次听到别人跟她说不容易,还跟她说日子会更好,她眼红红的说道:“是的,日子会更好。” 林美月也同样眼红红说道:“姐姐…” “噗~”熊柏槐突然咳嗽,更吐出一点酒起来,把葫芦抛向卫靖说道:“大哥,这酒味还真的没有尝过,不知道如何形容,还有点药味。” 伤感的气氛,也被熊柏槐的行为冲淡了不少,卫靖接回葫芦后解释说道:“这是黄酒,客栈的掌柜说用来制作酱料,至于药味当然是因为放了药材,你现在运气就能发现有点不一样。” 熊柏槐,马上运行熊氏的独门功法“飞熊诀”,他发生脉络中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但很快就不见了,更发现运气的速度快了一点。 他惊喜说道:“大哥,这是…” 卫靖摆手打断说道:“只是轻微的作用,还在研磨中,要记得这是外物,人还是要靠自己本身,完成后送你一葫芦吧!” 在两人对决时,运气速度快一点那不只轻微的作用,而是生死作用,熊柏槐知道卫靖是认同了他,也忘记那才难以忘记的味道,向卫靖道谢起来。 熊柏槐想起什么问道:“都说跟大哥你有缘分,你来这里有事吗?” 卫靖反问道:“先不说缘分,你也在这里,你不会是想再念书吧?” 熊柏槐直接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卫靖疑惑问道:“我?” 熊柏槐无奈说道:“你不收我做小弟,我当然不会放弃,想想你为她们出头,应该是你很熟悉的人,但我找到她们后才知道你们只是萍水相逢,想离开就被你看到的男女阻挡找碴。” 林阳萍这时也不好意思说道:“抱歉,少坊主让你麻烦了。” 熊柏槐也爽朗说道:“不用道歉,在赌坊也见过像他们的人,他们只是嫉妒你,而不想他们只是比别人幸运。” 卫靖也说道:“你只要继续努力,几年后他们想看你的背影也很难。” 林阳萍什么都没有说,用力点头。 林美月这时说道:“大哥哥,你来找美月吗?” 卫靖笑道:“当然是,大哥哥最喜欢美月。” 林美月高兴得点头说道:“等一下,美月送宝物给大哥哥。” 桐一心不满说道:“小子,你要把美月的宝物给本大爷,手下送礼你当然也要孝敬本大爷。” 卫靖选择性失聪下,向林阳萍问道:“文生书院,听说有一座藏书室,但进镇后才知道陈院长的事情,虽然不方便,但我明天要离开,只好找你碰运气。” 林阳萍脸有难色说道:“刘大哥,如不是书院的学生是不能进入藏书室。” 正当卫靖失望的表情,挂上不到三弹指间时,熊柏槐说道:“可以先问你先前提到的钱管事,他之前都有帮忙你,可以试试看。” 林阳萍也想回报卫靖,说道:“也好,你们跟我来。” 门卫,是守护每一个出入口的重要角色,更不用说是文生书院这种高等学府的地方。 但林阳萍经过,大门时没有平常的查询,更没有向卫靖他们明显不是书院的人拦截,当然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想,马上找钱管事提问卫靖进藏书室的事,也同样知道特奖金一事,更没有再细想门卫的情况。 此时,右侧门的年轻门卫向中年的门卫问道:“在肩上有青鸟的那两人不是学生,进入可以吗?他们也不像是那名女学生的家属。” 中年门卫,面有难色说道:“肩上有青鸟的少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另一个年轻人我知道。” 年轻门卫好奇问道:“是什么人?” “熊吼一声百坊应,虎狼逃不掌一击,千谜万局皆知破,官民避遇路柏槐。” “嘶~你说的是他!” “对,正是熊坊的少坊主,他不是我们能惹起,当然他这种身份更知道,不会在这时候在书院发生麻烦。” “你说的也有道理,幸好没有查问他们。” 另一方面,林阳萍一行人进入不久后,桐一心站在林美月头顶上问道:“小子,你说的方法可行吗?” 卫靖,微笑说道:“有八成的把握,但现在要先完成另一件事情,当作缘分吧!” 林阳萍,把他们带来门牌刻划“管事房”的地方,大门是打开的状况,当中有几名人影在内,但内里的情势应是争吵中。 因一把气急败坏的语气,说道:“李管事!是不是你向总管提议,如果院费到了限期也未能付清者,马上离开书院,如是院舍内居住者即三天内离开。” 另一把,嚣张的声音说道:“钱管事,我们不是善堂,同时这也是书院的规则。如每位学生也遵守时,一些学生是例外,对他们来说公平吗?” “我不是要某些学生例外,只是让环境不好的学生们迟缓一些交还,书院的规则也说明到期后,只要在七天内的宽容期内交还就可以,更能在书院发放的奖金中扣除,一些寒门子弟从不超过宽容期的期限,他们不欠一铜钱的院费。” “哼!说穿了你也是寒门出身,当然是会偏袒他们,最近你不是常照顾一名叫林什么萍的学生吗?我也跟总管提出,取消她在画社特别奖的名额,反正她期限是今天。” “砰!”的拍桌子声响起,阳萍等人看到一名中年人站起来指着另一人,深邃的眼睛如有火星燃点,说道:“李笔中!林阳萍是林管事的女儿,对我们来说也是故人之子,就算林管事生前跟你有立场的不同,你也不能故意为难她。” 290章 千金难买我欢喜 被指着说全名的李笔中没有生气,反而表情真诚说道:“钱管事你误会了,我知道你跟林管事是学生时是同窗。 当然,就是因她是故人之子更不能徇私辨事,当然如钱管事想负起书院特别让她拖欠半年多的院费也是可以。” 钱管事发指说道:“不用你费心,我钱通明今天就算砸锅卖鐡也会替她还清…啊!阳萍你怎么来了。”他发现阳萍来到身旁,语气马上温和起来,只见她红了眼在看着他。 林阳萍,万万没有想到钱管事对她如此好,要知道他也是寒门出生而管事的俸禄也不高,更有妻儿要养活。 自己不能拖累他说道:“钱管事,其实也不用担心,我也在画坊工作,也能过日子。” 钱通明看着林阳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话,心痛说道:“孩子,你能赚取多少银两,而且美月还小不用说什么,院费的事我会想法子。” 李笔中,突然同意说道:“对啊!虽然钱管事有两名孩子要养活,但我相信他也能负担你的院费。” 旁人也知道,他是故意说出来钱管事的难处给林阳萍知道,更有几名管事决定,今天过后会疏远人品不佳的李笔中。 钱通明还未对李笔中指骂,林阳萍如他所预料拒绝说道:“真的不需要,不在书院中也不会饿死,只是生活苦了一点。” 钱通明如何能看故人之子吃苦,不然他的书也是白念,两人也在脸红耳热的说服对方。 桐一心,受不了他们,更受不了美月眼框中快流下的泪水,向小子说道:“快管管他们!” 其实,卫靖也受不了站出来说道:“够了!你们也不用互相推让。” 李笔中看见他一身素衣的穿着,背负一把张兵器,虽然有点特别的气质不像平民,但他在书院外的公子哥儿也见不少。 谁不对他恭敬客气,虽然对方背有武器,料他不敢会在书院动手,马上讽刺说道:“你是什么人,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卫靖没有理会,只向钱通明问道:“钱管事,请问你们是谁在管账目。” 这时一道身影走出来,老年人好像不存在一样,但他出现后人们不能不注意他,老人双目清净望向卫靖问道:“小友,我就是。” 除了卫靖和熊柏槐外,众人向老年人鞠躬异口同声说道:“乐管事安好。”当中包括嚣张的李笔中,如细看他的额头还有冷汗渗出,但很快被他擦干净。 文生书院有一句俏皮话“一院二副三管事”,院是指院长;副是指两名的副院长;三管事是指当中的总管,副管和乐管事。 乐管事,是陈院长指明可以管理账目,要知道不管是地球还是四国大陆,教育是一盘很大的生意,正常来说书院的账目除了是两名副院长管理外,除了院长是不会再给别人处理,但他是例外。 除了乐管事为人无私开明,两袖清风,更重要是他是陈院长的同窗,如不是他年纪太大,更想让机会给年轻人拒绝当总管事一职,俏皮话应改是“一院二副乐管事”了。 乐管事向众人还礼说道:“诸位安好。” 他向卫靖问道:“小友,有何事找老夫?” 桐一心沉着说道:“小子,那老头子是元境高手,行事要小心。” 卫靖,心惊文生书院当真是藏龙伏虎的地方,不过想想也对!教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表面上不亢不卑答道:“乐管事安好,请问林阳萍欠下多少院费?” 其实,乐管事在阳萍刚进来时己留意卫靖这人,原因是他背负的长兵器让他感觉有危险,重要是青鸟给他不一样的感觉,但它又很普通,所以他多加注意。 他眼睛闪过一丝异彩,沉思一会说道:“书院的费月,是每月学费白银三两;杂费五十铜钱;院舍三十铜钱;画社用具十铜钱;清理费十铜钱,合共每月白银四两,欠了半年就是二十四两。 林阳萍每月在书院工作,处理杂务月钱二两,因她还要生活只扣除一半,半年就是六两,还欠十八两。” 在青龙帝国中,一家四口每月的开支只是三两,文生书院如不是设有特等奖等设定,寒门学生也只能止步,当然文生书院的费用是合理,不然早被人拆毁了。 卫靖再问道:“那林阳萍,还有多久的时间可以毕业?” “两年。” 随后,他把手伸进衣袖里,拿出两张银票说道:“这是二佰两,用来付清阳萍今后的院费。” 林阳萍,走到卫靖满脸通红说道:“刘大哥,其实我能生活下去,不能给你破费。” 乐管事也没有接过银票,问道:“小友,她不领你的情,值得吗?” 卫靖向林阳萍说道:“别人的才叫生活,你的不是生活,而是能不能生存下去,大哥是借给美月,你的话不算数,对不对美月。” 怀中的林美月也配合点点她的小脑袋。 他向乐管事笑道:“千金难买我欢喜。” 乐管事同笑道:“有点意思,好句。” 他接过银票,向众人说道:“诸位,老夫先去账目房处理事情,李管事请一同前行,因要你把余下的银两交给钱管事。”众人也再一次鞠躬。 李笔中脸色苍白跟随乐管事,他知道有外人在不好教训他,但把银两交还给钱通明一事,说明乐管事对他不满。 他也不敢对卫靖心生怨恨,一个随手拿出二佰两的不会是普通人。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熊柏槐,已经跟别人吩咐下去,让其他人也避避这位人品不行的管事,要知道他少坊主的名不是假,可以想到今后他的日子,如果他还在的前题下。 钱通明,看见乐管事他们离开后,向卫靖鞠躬说道:“谢刘公子的大恩,如日后有什么事,我钱通明能帮助说一声即可。” 卫靖侧身闪过敬礼,客气说道:“还真有一事请钱管事帮忙,一会再说。” 他转看林阳萍说道:“阳萍如你想还恩情可以,就好好努力念书,将来成为一名丹青家,千万倍银两回报刘大哥,想起来还是我赚头。” 林阳萍只是拼命在点头,眼中的泪水不停流出,一颗一颗是轻松而高兴的泪珠。 291章 抽丝剥茧 在走廊之内,乐管事在前,李笔中在后,前者步行缓慢,后者步步难行,最后李笔中在差不多,进入账房时已跪在地上说道:“乐管事!我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打扰那个学生。” 乐管事没有前行,看了地上的那人一眼后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在为难林阳萍时,没有人来阻止你?不是因为林管事人缘不好,是老夫去阻止他们。” 突然,一惊下的李笔中反应说道:“为…为什么?” “嘿嘿…为什么呢?你说你跟林管事不对眼可以说合理,大家在一个环境中不可能所有人都和谐,可是你们的仇恨还未到一定的程度,为何对他的血脉紧紧不放而要她们离开学院,你说为什么呢?” 李笔中,他的冷汗直流,口中说不出话来,而乐管事也不用他回答喃喃自语:“她们身上,不是有秘密就是有重宝在身,是你知道或是说有人告诉你吧! 所以,老夫一直在等你亮招,可是被小友插手,老夫也顺其自然,你在这等一会儿。” 想马上逃跑的李笔中,逃不过乐管事轻轻的一拍,随后他好像被定身一样,不能动弹,号在地上,而之后他也失踪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么更没有人关心。 在一间优雅的房间中,钱通明把卫靖请进来,方便他们的接下来的对话,林阳萍今天大喜大悲,被钱通明打发回去画社休息,熊柏槐也被卫靖要求保护林阳萍的理由跟回去,以防那个许金丰等人的滋扰。 钱通明,看了奉上茶的小厮退去后,问道:“不知刘公子,有何事要帮忙” 卫靖直接问道:“听闻文生书院的藏书丰富,不知在下能否观看?” 他马上回答:“这事其实好办,除了书院的学生外,如外人要观看书籍,只有手持管事的令牌或管事亲自领带就可以。 可是,要说明只能查看一楼的书籍,如要功法或一些心得只有在二楼层才有,那要持有正副管事,副院长的令牌,或是他们亲自带领才能进入,不知刘公子意下如何?” “一楼的书籍有什么?” “四国大陆的历史,教材和传记杂记等资料。” 卫靖抱拳说道:“有劳钱管事的帮忙,能观看已是万幸。” 钱通明,带领卫靖到达一座庞大而庄严的建筑物前,沿途的环境清静,树木也是经过计算而栽种,形成能让人在树下休息看书的地方。 他们,来到了门牌刻划“智贤芳”的大门下,钱通明向卫靖问道:“刘公子你的青鸟飞走了,不怕走失吗?” 卫靖摇头说道:“不怕,衪应该去找吃的,吃饱了就回来。” 钱通明心道你不怕被人捕捉吗?当然他也不好理会。 随后,他们来到一名老人的面前,他恭敬说道:“宋管事,这位是刘公子,他会在一楼中观看书籍。” 满头灰白的宋管事,外表普通和一般老人没有差别,他站在你面前也不会特别注意他,但卫靖强大的直感表示,他跟乐管事一样,有一种看不见的气息存在。 宋管事,看见卫靖一身素衣背负长兵器,但一身特别的气质又不像平民,猜测不是大家族出外修炼的弟子,就是落难的家族。 他圆韵的声音说道:“没有问题,刘公子有几点要跟你说明,书籍不能带走,通往二楼的楼梯不能进入,更不能弄脏书籍,如没有问题你可以观看了,有问题可在一楼中找老夫。” 卫靖,点头后也跟钱管事道别,他已安排桐一心去侦查,如他所想不能轻视书院,当然桐一心保证不会发生危险才让衪去。 他现在,是查看陈院长的自傅和一些传记或奇异闻志,这是前任宿主家没有,而最重要是在前任宿主记忆的深处中,他的父亲曾经是文生书院学生,但因一些事情没有毕业就离开了。 这是他父亲在他幼年提起,如不是在紫捕头那里看见父亲的名字都不会想起。 桐一心离开卫靖后,在书院上的树上和一些被衪吸引的雌鸟互吐心声后,飞到被人重重守备的地方,站在旁近的一棵树上隐藏起来。 看见门牌后说道:“应是这里,但本大爷的光芒太强,还是要低调一点。” 身为百鸟之王,还是变异的王者,改变外形如同呼吸一样。 衪青色的羽毛慢慢转为棕色,尾部长长的三根羽毛也愈来愈短,睿智的眼神化作平庸。 一只平凡的麻雀出生了,他飞进刻划“院长房”门牌的窗子里。 桐一心停落在窗框时,发现内里的东西焕然一新,同时留意到外面是有很多人把守,但他们只是气境师的修为,看来只是被外面大门的门卫人多。 祂发现,书柜上的书本也被清扫一空,连桌子也是一尘不染,不像是原本的样子,而好像是被人刻意收拾。 推断,是有新的院长来接管一样,虽然不太明白人族复杂的文化,但好说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存在,这一点…卫靖说是推理吧?应该没有错。 此时的卫靖正在智贤芳中,拿取不少有关陈院长的傅记或别人所描写他的书籍,最后他主要看陈院长每年所辑录的【书院册】,当中记录了每年,每个学级发生的趣事或他对某事的评论。 由他担任院长一职,开始每年一册,共三十九册,但可惜的是今年的第四十册是没有机会面世了。 书院册的当中除了每年班级的事情外,还记载了每年书院发生活动的大小事,让新学生更知道书院的历史。 宋管事刚巡查完二楼,来到一楼时发现刘公子还在翻书,看着他的背影隐约跟许多年前一名学生重迭了。 好奇心下他走近刘公子,更发现他看书的习惯很怪,翻动页数很快,他的视线好像是斜看,神态愈来愈像一个人。 这时他听到刘公子说道:“奇怪?这里没有提到这班的事情?” 宋管事说道:“刘公子有何不解,看看老夫能不能解答。” 卫靖转向声音来源,发现是宋管事正好问道:“有劳宋管事,你看在第十七卷书院册中,那年七年级丁班没有记载任何事情。” 宋管事把第十七册拿在手看内容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七年级丁班是由陈院长任教,原本任教的老师因走火入魔,修为虽没有全失。 但退回气境师的实力,在陈院长再三挽留也决意辞去教师一职,在给了能让他养老的银两后,在没有人手的情况下,只好由院长担任。” “陈院长,因为是任教老师而不作评论吗?” “不,只是…刘公子你很像一个人?刘书醉是你的父亲吗?” 卫靖胆战心惊,他没有跟对方说有关自身的事情,对方更没有可能认识自己。 宋管事看见刘公子沉默,打消他的担忧说道:“你不用紧张,你太像你的父亲,有八九分相似,当年你父亲常常来智贤芳看书,所以印象深刻。” 他也放下一点戒心,用七真三假的语气说道:“刘书醉正是在下的父亲,只是他在五年前,在一次运送的任务中失踪了,从前他提过在书院念书的日子,所以来查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父亲有机会去的地方。” 宋管事,知道是刘书醉之子,也慈祥起来说道:“不要难过,你会找到他。当年的事也有关你父亲,还有是叫我宋老就可以。” 卫靖点头集中精神聆听,他直觉感到是宋管事,他说的事情会能找到父亲。 宋管事遗憾说道:“当年的七年丁班中,有三个全书院的领头人物,他们的习武天赋和学识也是出众。 分别是【满身贤芳—刘书醉】;【万步千奇—李天奇】;【沉迷乐韵—罗韵琳】同时他们三人也是老师常常头痛的人。” “他们那时差不多毕业,但不知什么原因刘书醉和李天奇两人吵架了,陈院长也不想提起此事。 最后前者没有毕业离开了书院,而后者拿了书院第一的称号和陈院长给他的推荐信就去了首都,听说还当了官,但他一直没有回来。” 卫靖不解问道:“宋老,请问三人中的罗韵琳的去向呢?” 宋管事摇头说道:“在你父亲和李天奇吵架的前一天,她已经退学了,可是最奇怪的事,除了陈院长和你父亲他们二人,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什么事。” 他离开了智贤芳,早前他和宋老聊了一些家常事后,对方给了他一封信说道:“李天奇是十分重情的人,他虽然没有回来书院,但老夫不会看错人,你可拿老夫亲手写的信去首都拜见他,有些事不是吵架后就会忘记,他也一定很高兴看到你。” 292章 门前事件 拜别了宋老后,卫靖正在椅子上沉思时,桐一心飞落在他的肩头上说道:“院长的房间中,没有可调查的东西,很多地方不是空无一物就是更换了新。” “没有关系,在智贤芳得知父亲的情报,刚好地点是首都,跟美月她们说再见就离开了。”桐一心也没有反对。 他们,找了一名路上的学生询问后,他跟指示来到了画社的外墙时,听到墙内的男子骂声:“不过是一名外人,有什么好嚣张,林阳萍你还是收拾东西!” 一名女声附和说道:“想不到传言是真!钟学姐说你找了男人当靠山了,还把他带进来,幸好今天终于走了。” 内墙传出一些吵杂声,卫靖快步进入画社内,只见林阳萍他们又被别人围着,外围有很多看事的学生。 吐槽想道:“为什么她们又被围堵?美月你的眼睛在星光闪闪你知道吗?还有是那些学生是不是观察力太差?不能看出熊柏槐一身的名牌吗?还有李管事的事情他们的钟学姐也不知道吗?” 桐一心冷笑说道:“小子,本大爷不能再忍了,他们又再欺负美月了,要亲自教训他们才行。” 卫靖心道:“你看到美月害怕吗?” 当然,他也急速阻止说道:“别!他们交给我吧!你出手太看重他们,你一出手把他们变成肉碎,美月他们也有麻烦。” 桐一心想来人族的各样规矩,小子说的又有道理点头表示。 这时一名男学生指着美月说什么时,脸受到冲击一样,连全身在空中一边旋转一边撞向他身后五六米远的大树上。 “轰!”的一声后,他倒在地上,没有起来,围观的众人呆滞当场,片刻后一名长脸男学生跟身旁的人说:“你去看看他如何?如没有醒来就送去医药房。” 这是一把不大声,却让在场学生听到的声音说道:“放心,下手时还是有分寸,皮外伤不会有事。”人们才清醒向声音来源望去。 一名白色素衣打扮的少年,站在刚才撞向大树的男学生的位置,手抱一名小女孩,一身不凡的气质,阳光帅哥的样子,让一些花痴的女学生流出口水了。 长脸男学生阴沈说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动了手,就等着被书院的卫队拿下。” 卫靖解下葫芦喝了一口,向他说道:“枪打出头鸟,你连对手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就第一个冲出来立功?跟你背后的人说事情算了吧。” 手伸进腰包中,抛出一物给对方说道:“这是十两银,给那位在地上的同学补身子吧!生活不容易,但有些珍贵的东西不能放下,放下了就是一辈子。” 书院中不缺聪敏的人,他们在思考时,长脸男学生手中接过银两时就听见对面的青年说道:“林阳萍她们是熊坊的人,不想有人会找她们麻烦,不然本人熊柏槐登门拜访。” 众学生,感到青年最后一句散发上位者的压力,长脸男学生一等人睑色一变。 长脸学生不是笨蛋,知道他是被人利用,更清楚对方是少坊主时敬重说道:“多谢少坊主手下留情,我们也告退。” 他和身后的人,也向林阳萍鞠躬说道:“抱歉林同学,请你原谅。” 林阳萍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说不介意让他们离开。 在现场的少数高年级学生,知道长脸少年退去是因为熊柏槐这人,不说是兰花镇的三坊之一,重点是只要不突破他的底线,他是光明磊落,言出必行的人,这种人做朋友比做敌人更好,最少不用担心背后捅一刀。 桐一心看看了,歪鸟头说道:“小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主角呢!” 林美月,满眼泪珠,抱着卫靖的大腿说道:“大哥哥,你真的要走吗?” 熊柏槐也说道:“美月说的没有错,老大,不如还是多留几天。” 林阳萍,一同支持说道:“刘大哥,如可以也不用明天就走。” 卫靖,听着三人话不同但意相同的说话,只能无奈说道:“要事在身,不能不从!但你们放心,我还会回来看你们。” 他们,见到卫靖主意已决更保证会回来就不再挽留,而林美月被卫靖说回来时,带特色美食给她又把桐一心玩弄一回,才把小姑娘安抚好了。 林阳萍,决定带领卫靖好好参观书院,在欢乐的过程中,有一男一女奔跑到他们面前。 他们脸色全是苍白,来人正是在右侧门前,阻拦林阳萍的钟心和放狠话的许金丰,他们提着盒子,笑着走来道歉。 卫靖,知道李管事的处境,和熊柏槐的身份已传入他们耳中。 中医观气之术,可以知道前者脸色不好是因为吐血而又身为女生,血本身就不够,后者看他额头渗出的汗珠,震动的双手和偷偷打量熊柏槐,就知道他是害怕而气虚。 如同所料,许金丰向熊柏槐跪下来,卑微说道:“少坊主,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请放过小人。”他把盒子抬高起来。 其实,他也不想跪下来,四周虽然少但也有同学在,可惜对方是少坊主,熊坊的下任内定坊主,现任坊主的独子。 虽然,他是狼帮大少爷的头号手下,但狼帮不止一位少爷,身在狼帮的他知道少爷们从不是手足情深,而像狼一样会兄弟姐妹当成竞争者,有机会一口咬死。 最重要的是,自己虽然也是那位少爷的第一号手下,可是不是他最信任的那一位,何况他们从不曾胜过熊柏槐,他现在只求对方的原谅。 钟心,也在林阳萍惊讶的表情下一同跪下来,她低眼说道:“林学妹,请原谅学姐,我也是一时气血攻心,才说难听的说话。” 他们两人也低头下来。 熊柏槐和阳萍两人看着卫靖,眼神带出“如何处理?”的意思。 卫靖表示“你们决定”的眼神,在慢慢喝酒了。 熊柏槐先说道:“放不放过你们,看阳萍的意思。”两人紧张望向林阳萍。 阳萍在今天十分起伏的情况下,现今已回复了平常的女汉子性格,还多了对未来的信念,她正视两人说道:“只要,你们不再找麻烦就可以,还有跟美月道歉就可以,因为你们影响了她。” 虽然,林美月讨厌他们,但散发善良光环的她也饶恕了他们,两人也如同大赦一样放下盒子离开。 而林美月调皮地,拆开盒子一看,失望看着像晒干了的萝卜干,和小个的伞子,看起来也不像好吃的东西,把盒子给了熊大哥。 熊柏槐看着盒中的东西,向阳萍说道:“这是人参和灵芝,年份(药效)大约几百年,你们用作补身体也不错。” 卫靖,看了两眼摇头说道:“虽然对身体有益,但你们一个年纪太少,一个身体太虚弱,这两种药材是大补也是强补。” 林阳萍问道:“这两种东西如何处理?”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只有五佰两,可能不够买这两种珍贵药材,如不足够可以再补足银两。” 林阳萍猛烈摇头说道:“刘大哥你帮我太多了,送给你都可以。” 当然,卫靖不同意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两人也在互相劝告,一个不收,一个强推。 桐一心插口说道:“小子,你刚才说的不错,像人话。” 此时,卫靖只能白目表示。 293章 枪刺客 熊柏槐只能打断他们说道:“不如这样你们不用互相退让,老大,其实这两种药材也不算是太珍贵,在我家也有不少,在药庵庐购买也大约一佰两左右。” 桐一心也说道:“熊小子说的没有错,本大爷以前吃的没有上万年也有几千年的药材,眼前的是差了一点。” 卫靖,突然想到为什么他们不觉得几百年的药材不珍贵?因在四国大陆也太多奇花异兽了,如桐一心这只变异凤凰的存在也有,几百年药效的人参灵芝也不算少见。 前宿主的记忆,只是在管理药田和人事方面井井有条,但在售价他也不知太多,卫靖用在地球的经验进入了思考的误解和误区。 所谓物以稀为贵,在地球百年的药材就是天价,但对四国大陆来说,看也不用看,只能算是低下品。 发现了一个误差后,卫靖脑中有很多自在门的古方,只是因药效不足而不能有明显的效果,相信比起四国大陆的丹方也不会毫不逊色。 他把银票强行给予林阳萍,严格说道:“不能不收,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大哥,还有等会替你们把脉,写下温和补身的药方给你们,银两你们可用来买药材。” 无奈的林阳萍只能接受,后世当中,成为四国闻名的丹青家后,她眼中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她和妹妹合力十天十夜的画作。 而是一张泛黄的药方,因眼界大增的她,发现药方不只是温和补身,而是增强人的根基,强化本源,这是万金难求的东西。 所以发现了药方的珍贵的她,把药方的比例溶入,和妹妹发明的画纸中分配中,出现了奇迹,因画纸用了黄金的材料,她把药方称作“黄金方”当作和妹妹一生最珍贵的东西,不过她们也知道重要的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大哥哥。 在街道上,左右两旁的小摊贩和商店在叫卖,卫靖和熊柏槐在吵嚷的环境下行走着,他们也没有在书院之中停留太多的时间,毕竟书院的门外还有人吊唁中。 从文生书院中和林阳萍她们道别后,他们聊天内容大到国事战争,小到日常生活,一个自少在龙蛇混杂的地方长大,另一个是由巨大信息充满网络的世界穿越而来。 前者,有很多令人想不到的见闻,后者有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和大局观,两的人交流的事情愈来愈多,也更愈来愈有意思。 现在,刚好提到陈院长的事,当然是卫靖不留痕迹引道。 熊柏槐说道:“老大,其实陈院长的事也不是保密的事,因事情发生时他身在最多人去的上品客栈,人多口杂,全兰花镇都知道,反而有很多不同的说法传出。” “有很多的传闻?例如呢?” “因为太多了,只说流传最多,也是比较多人相信的传闻。 其一:据说,是以前文生书院当中没有顺利毕业的学生,背叛了国家,把陈院长引来杀死。 其二:陈院长,被多年不见的朋友邀请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被对方杀死。 其三:有传是什么大势力相约陈院长,但可能发生纠纷,对方出手杀了陈院长,以上三个就是最多人相信的说法。” 卫靖皱眉一会儿,问道:“我发现,三种的传闻,最后也是陈院长主动来到客栈后被人杀死,他的实力很低吗?而且,最后凶手如何离开呢?” 熊柏槐,如何说也是熊坊的少坊主,知道上层流传的事情,点头说道:“如果以个人来说是不高,他是院长当然把心力放在教学当中,每年级的学生用什么书籍,老师的安排和杂项等事情。 虽然,他不用所有事情都要亲自管理,但也有不少事让他决定,他更要每年书写书院册,他当然不能闭门修炼三五年之久。 最后,你这个问题也真是没有人知道,凶手如何离开,而在那天的记录表据说被人偷走了。” 卫靖好奇问道:“陈院长的修为是什么?而且查不到出来吗?” 熊柏槐歪头不肯定说道:“据说是到化境师吧?因他出手差不多三十年前,那时候是聚境师,之后也没有见他出手,但推测应该有这境界吧! 那上品客栈的老板现在也被关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卫靖不解问道:“据说?难道没有人知道吗?还有是一院之长,不说境界的高低,一点保命的功夫也没有吗?” 熊柏槐说道:“当然没有人肯定知道了!他这种身份已让人惹不起,又不是朝廷之人不会有什么利益纠纷。 重要是只要号召一声,不知多少高手的帮助,他培养太多人材了,保命的功夫你就要问陈院长才行。”最后摊开双手表示。 虽然还有一些谜团没有解开,但也让卫靖明白其他的地方,跟熊柏槐再三保证会找他后,他们二人分别了。 卫靖,慢慢走到一条没有宁静的巷子中,突然一前一后出现了人影,两人外样貌相同,显然是双胞兄弟。 前方的中年男人,说道:“刘大少爷,好久不见…什么…啊!” 他,看见卫靖把他身后的长枪刺入口腔中,一点反应也没有,死时也只能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相信的表情。 后方的双胞兄弟,剎那反应过来,充满血红的眼睛大叫道:“大哥!”一声后奔向卫靖,血管暴现的双手握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匕首。 卫靖把成道拔出后,方向也不转动,反手直刺后方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见卫靖把枪尾刺向他,轻视一笑后,双手在前方左右交错,正好把那块枪尾的黑布划破。 “叮!叮!”的两声伴随火花,把他左右的匕首都弹来,只见黑布卷起化为枪尖的外形穿过他的心胸,最后盯住卫靖,艰难说道:“你是什么…”他的话没有说出就断气了。 盯着不再动的尸体,他说道:“我又不是反派,才不会死在话多上!” 卫靖在两人的尸首中搜索后,有点失望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随后成道脱手而出倒立起来,心鸦口吐的枪尖插入地上,枪尾的黑布伸长展开,把地上的两人尸体包围,随后卷起在空中蠕动好像咀嚼一样,被包裹二人的体积也愈来愈少,最后黑布变回原状,但两人的身体连同衣物也消失,仿佛没有出现。 布料上绣着的紫萝花闪出一阵阵的紫芒,好像说十分高兴的情绪。 桐一心认真说道:“枪法是不错,但刚才毁尸灭迹的手法,不是不能做,但留意最少不要让人看见。” 卫靖点头说道:“当然!刚才成道突然飞出,可能有什么事情表达…嗯!”把成道拿回时,突然闭了眼起来。 桐一心想道会有什么事情要吸尸体啊?发现小子突然不动了,问道:“什么情况?” 卫靖失神一会儿后哭笑不得说道:“成道传递他们这两天的记忆!” “竟有此事!” “对!可能是紫萝花的能力。” “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们是二伯父的人,他不太相信陈铬说我掉悬崖死去,四周打听。情报说最近有貌似我的少年出现,本来他们只是来查明真假?但二人发现是我后,就想把我活捉起来,回去好好领赏。” “真是笨蛋!他们看不出你有不同吗?” 卫靖摇头说道:“他们只是以为我在变妆扮,更想不到一个毫无武力的人会出手攻击他们。” 桐一心注重另一件事情说道:“但你也进入那些眼线之中,就算他们无法知道你的真假,你还是不要外出,幸好镇中的人出外要经官府认可。” 卫靖摇头说道:“不!在记忆当中我知道他们的联络方法,发出假消息回报应该可以隐瞒一段时间。” “你能模拟字迹?” “不!他们是用暗号交流,虽然是跟家族一样,但他们有他们的用法,也幸好记忆中知道如何运用。” 他们在聊天中已经离开原地,走在街上时刚好看见一个小摊子,旁边有一枝高高的竹子,上面挂了一个“代”字的布块。 294章 一席对话 摊主是名青年,穿着白色书生服,虽然有点褪色和补丁。 四国大陆中虽然有不同的风貌,但在“士农工商”的观点都是一致,读书人总是比较高一级的感觉。 周和凡是一名普通的童生,他正在筹备考秀才时的盘缠。 虽然说读书高一等,但你身在“文生书院”的环境下生活也不是全面好。 只说读书人常用的纸笔墨砚,就比其他城镇高出一倍。他的父母只是农民,最近在镇中碰见很多发小工作,细问下才知道村中的情况不好。 得知村中的粮食失收,他马上把自己存下的银两和几名发小联络,亲自去了“粮行”购买最便宜的杂粮,还聘用一间马车运回村中先解决燃眉之急。 如今的他一贫如洗,只好再经营小摊子代人书写,解读或是思考一些商店用的联句。 当然如果有人来光顾就最好,他已经三天没有人来他的摊子了,如不是几天前替打铁的黄师傅写一些联句,现在连馒头也吃不了。 “你好,能否借笔一用?” 周和凡抬头看见一名背负长兵器而气质不凡的少年和他肩上的美丽青鸟出现在面前。 片刻反应过来的他,马上说道:“当然可以。” 他站起来把桌上的纸张和毛笔推向少年的面前,表示对方使用。 卫靖快速书写,当然其中全是暗号。他发现摊主没有偷看,而且还站退两至三步的距离,对他好感大增。 他把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向对方道谢后本想离开,但被对方拦阻起来。 周和凡手拿银子急道:“公子!只是借一点小东西一用,不用十两银!就算要付款,只要两个铜钱就可以。”要知道他买杂粮连同马车也只不过二两银。 卫靖也想不到对方如此老实,摇头说道:“不好意思,手上没有铜钱,最低只有十银两。”还拍了拍挂在腰部的钱袋表示。 “请公子收回就好,反正一张纸和一点墨汁也不值多少银两。” “请问你有功名在身吗?” “在下是一名童生。” “这位先生,冒犯一句!看你出来开摊子,衣服上也不算富裕,十两银应该能让你生活好不少,为何不要?” 周和凡认真说道:“如在下替公子出谋献策或完成了一件别人做不到的事,是价值等于十银,在下二话不说收下,那是合理。 但现在只是提供了普通的纸张和一枝毛笔,实在受之有愧。” 卫靖开始欣赏他说道:“善!先生正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如这样,先生收下银两,扣除了你的费用,多余的可以帮助其他人或秀才的盘缠之用。 当然你也可以保留下来,将来再见本人时偿还都可以,但要在你的生活变好的前提下,那不是更好吗?” 周和凡犹豫一会儿,村中的情况真的不好,他也不是什么顽固守旧之人,向少年敬重说道:“公子话说有理,在下今天收下,但请公子留下名刺,好让在下他日报答。” 名刺等同现代的名片,但卫靖一介布衣有什么名刺呢? 正当他烦恼时,成道枪尾的黑布分裂出巴掌大少的布块,上面绣有紫萝花的一块花瓣的图纹。 卫靖把布块给了对方,说道:“本人姓刘,你拿着它,注意贴身收藏,如将来能相遇,此物定能提醒你。” 周和凡手拿丝质般的名刺,有点不知所措,后来摇头心道这位刘公子可能是非凡人,有非凡物也随身收藏。 卫靖觉得可以在首都先找李天奇打探父亲的消息,也不用晚上去上品客栈找寻行迹,想想都知道不少明目暗探在等凶手或一些人出现,不去是防止自己被暴露的风险。 毕竟,院长走了我后脚就到了,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等一些人上勾!虽然不知道父亲的下落,但他直觉感到父亲还在生存。 至于,桐一心去那里了?祂说已经到了酉时,先去吃晚餐,还说不用等衪,明早会自己回来。 卫靖,看天色才知道不来差不多入夜了,想想还是回去金玉满堂用膳,之后就能马上休息。 回到后,就被小二带领到二楼,在稀疏的客人中看到坐在窗子位置的宋清妃正在用膳,而她的身旁站立了以小红为首的侍女,她们散发寒冷的气息,让人们不敢贸然接近。 说起来奇怪,观察所得金玉满堂的客人不多,但为什么能在四国中都能开设分号,甚至四国的皇家也没有阻止? 有时候,这些客人也不简单,除非…卫靖摇头不再去想,想到又能如何?打消了自己的职业病。 “刘公子,不如一起用膳?” 突如其来的邀请,吸引了众客人的目光注射在卫靖的身上。 他挑一挑眉毛后说道:“宋姑娘的邀请在下就有幸了。” 他把成道放在身旁后,落落大方坐在宋清妃的对面,看见桌面上的几个清淡小菜,再看见她温和大雅的气质,是很平静而不沉闷。 卫靖只是欣赏,但美貌和气质是吃不饱,马上吩咐了小二说道:“十斤的牛肉切片,半斤的素面条就可以。”同时也把葫芦解下来悠游地喝。 嗅到由葫芦飘出来的酒香,宋清妃就知道当中,有不少的药材成分,她说道:“刘公子,身体不适要否帮助吗?” 不要怀疑一名植药师的嗅觉,就算不是高明也比常人对药材的敏感度高。 卫靖微笑说道:“你在很早前,已付予工钱给在下,就已经帮助了很多,一点小事情也不用麻烦你了。” 宋清妃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虽然她和刘公子当初是在互相帮忙的立场下一同前行,但不是说别人替你办事,就连一些工钱就不用付出,最少在农商水牛身上看出来的情况,比回乡的那人照顾时更好。 那就是对方应该有,最基本你也不觉得曾欠对方什么,当时刘公子十分爽快收下就感到对方是明白。 卫靖大约猜到对方的用意,在地球时他也偏向相信,利益建立之下的关系,而不会相信所谓的道义和承诺,有一些共同的利益下,有时候比血脉的关系更好。 很快小二上到二楼来,随后也跟上一人,因为东西太多了,一个人拿不完。 前者手拿托盘,上面放着两碟小山状的牛肉片,后者是一个大过脸的汤碗,更散发淡淡的葱香味,虽然不及现代的精细,可是在发辉原味上是做得十分出色。 他们放下食物后就离开,宋清妃看见面前的东西,问道:“刘公子,从白家分别到现在才回来,你一定很饥饿了。” 卫靖,拿起葫芦向对方示意举杯的动作后,说道:“先感谢,宋姑娘在白家的帮忙。” 虽然,他知道对方也是在利益面才站在他的方向,但如同爷爷说,不管对方是直接还是间接,对方的恩也要还和表示清楚。 宋清妃以茶代酒说道:“那是刘公子善心的回报,清妃也没有帮忙了什么事情,这也太矫情了。” “那就一切尽在不言中。” 卫靖喝了一口酒,他把事放在心中,有些事不会随岁月忘掉。 然后,他就风卷残云气吞菜肴,看得小红众人呆目张口,宋清妃很久没有人在她面前不顾仪态了,不小心“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吃了一会儿的卫靖听到笑声后,发现了四周异样的目光,擦擦嘴巴,向宋清妃等人问道:“你们也想吃吗?” 众人:“…” 看见一时无言的众人,卫靖挠头笑道:“开玩笑了!不好意思,吃相好像比较吓人,如果你们介意在下可以坐在另外一面。” 295章 枪意 宋清妃却摆手说道:“刘公子的吃相自然,何有失态之说,反而跟你用膳更自在。” “难道,以前不自然吗?” “不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在清妃面前自然了。” “每个人也有本性,可是随年龄的增长,我们忘了初心。” “初心…是指孩童是的自己吗?” “对!大家也是生在自然之中,小孩是心性最大的时候,本是自然之人,所以我,你和众人顺势而行,顺心而动,就是自在。什么时候是最自在呢?正是小时候!什么时候是最不自在呢?是长大后! 小时候不管什么东西七八,心最大只会做自己,那是真我,长大了,考虑的人,物和事就被慢慢封杀了自然的我,也失去真我,自在不是消失,而是被你抛下了。 它在等,等你可以无物所困一身轻,张目看星辰,在大地之上随意奔驰,又何谓别人的目光,那正是真正的无我无本的忘我。” 然后,卫靖说话后只静静喝酒,众人不明所以时,宋清妃已经闭目顿悟中,此时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愈来愈强,更不受控制,椅子桌子也传出“叽~叽~”的撕裂声。 片刻后,当气息消失时,宋清妃睁开的双目是出蓝光,她站起来向刘公子说道:“多谢刘公子的一席话,让清妃突破了,请受一拜。”马上鞠躬行了一个大礼。 卫靖没有侧身,正面微笑受她一拜。 卫靖说道:“宋姑娘,只要不介意在下的话太多就好了,不过有时候看见你在马车之中也要阅卷或提笔书写,让在下想起一位诸葛友人,他就是连手下吃饭的小事,也要亲自处理最后劳累而亡。” 宋清妃,想想其实跟那位诸葛友人情况差不多,她更是女儿身,如不更努力以赴,反而让别人看不起或辜负父亲的希望。 一直向前的她,不知不觉被外界的注目所影响,形成看不见的笼子。 她内功累积足够,但迟迟未能更进一步,有可能是世俗事所困,但她也一路走不出来,直到卫靖的一番说话才令心境变化进一步突破。 这时,卫靖说道:“在下已受了你的礼,请坐下用膳。”对方点头后也不管其他,马上风卷残云进食,一些客人也在窃窃私语中。 “指导植药师还要是七纹!他是什么人?” “不会是皇室中人出外游走或是一些古老的传承者?” “看外表他如此年轻,应该就是,不然他的心境如此高。” 身当事人的卫靖,吞咽所有食物后,背上成道放下银两,就喷出胃气悠悠离开。 小红,向宋大人问道:“请问要准备谢礼吗?” 要知道,修行容易突破难,心境更进一步难于登天,可想而知卫靖的提点是多么重要,他不觉得什么但其他人不能不重视。 宋清妃摇头说道:“他只是在还人情,但还多了一点,而这一点是我没有办法偿还!传令下去,今后对待刘公子如待我。” 小红为首的众人抱拳点头说道:“遵命!” 宋清妃手握茶杯说道:“把一些人的情报,放在厢房之中,等会用膳后查看。” 小红点头示意后,暂时退下让其他人侍候宋大人用膳。 宋清妃,心道刘公子你到底是何许人?刚才的说话其他人不太懂,但少部份的人知道这是心境上的指点。 如不是父子关系或血脉相浓之人,这种珍贵的提点是不能说出,故意?还是无心? 卫靖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意见,他回到房中玩乐今天买来的玩具。 那是一张猫形,却能掩盖脸孔三分二的面具;木质的触感;白玉般的底色:带有樱桃色的花纹,看似随意的添笔,但细看如同一张猫脸在你面前活龙活现。 那是,他回客栈前的事,看见一名穿有补丁衣服的老头子手执木棒子;上面挂彩了不同的面具。 他的另一只手,还拉住一名五六岁身穿单薄衣服的小女孩,应该是他的孙女叫卖,看对方年老还带着小孩子,上前跟对方买一张面具,也令自己的脸孔不再暴露大众群中。 询问价钱后,才知道老头子面具每张一两银,他差点白眼对方,差不多是一个家庭三分一个月的开支。 他拿出十两银向老头子说道:“麻烦你要一张面具,什么花纹都可以,银两也不用找续了,不过老先生也考虑把价钱降下一点,生活也变容易。”他把一些桐一心吃的糖果给了一点小女孩,对方吃得眉开眼笑。 老人素色衣服虽有补丁,但一点也不肮脏,睿智的双目闪过一丝异样后,咬了一口银两说道:“不错小友,银两是真!” 他正把手伸向木棒子时,想了一想还是收回伸出的手,从怀中拿出面具给对方再说道:“这是老夫晚年之作。” 卫靖接过也不在意老头子离去,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劝告。 他也听不到老人说道:“有趣的小子!”然后拉着孙女慢慢离开。 孙女问道:“爷爷又要搬家吗?”老人慈祥地笑着点头。 晚上的天空,星星如同爱情剧,互相碰撞闪烁着星火的光芒。 卫靖盘坐在床上,成道飘浮在空中,尾部的黑布扩大包围他,形成一个圆球但不紧闭还有一些缺口。 桐一心,晚上回来时发现他正在突破马上为他护法,小子的身上散发不受控制形成螺旋的气息,要不是成道的遮掩,整个客栈的人也知道有人突破了。 良久后卫靖的气息渐渐消失,闭上的双眼也睁开。 锐利刚直,是桐一心看他张目的第一感觉,惊讶问道:“小子,你突破到第九层气境师,可以说是早前经脉非比常人,更不要说得到成道时改善的体质。 第九层,会进行的换血过程对你是易如反掌,但就算是受损也有功法方面修补之固然!但你的枪意由何而来?” 在四国大陆有一句流行话“兵意如手足也!”自上古开始人族会使用不同的工具,文明产生不久后更发现万物也有意念。 而同样,不停使用一种工具会愈来愈纯熟,当把工具用在争斗时,它们就是兵器,当中产生的兵意也被人们发现。 时至今天,使用兵器的人,如不能产生兵意就不能称做“客”那是对用兵者一个必定的目标,就算要花其一生的精力。 比如,使剑的人能产生剑意,对方是一名“剑客”超越了常人的感知,例如当修炼到气境师的第八层之后五感会增强,但兵意是独立五感之外,是第六感的存在。 如果一名“剑客”可以感知剑的感情,不管剑有否兵灵的存在,更能把手中的剑挥舞收放自如,如境界相差不多和距离不远,还能感知其他有兵意之人的存在。 要诞生兵意,跟修为无关,是你对兵器的顿悟或机缘,这是可遇不可求。 卫靖如实说道:“自懂事以来,就被教导用枪,枪意之苗很早前就有了,但只是一直到今天才打磨完成。” 其实,他说的也是实情,在地球的时候他被爷爷从少教导,直到屠宰王三一家时,突破了律法和自我的枷锁,立道时便产生了枪意,但不久后就穿越了。 296章 车队列阵 在大地上的阳光渐渐苏醒时,宋清妃一行人已经在东城门中,由守卫审查出城的批文。 守卫盖了印章后,把批文送回到车队中,等待的下人手中后说道:“没有问题了,你们可以通过,但是要留意最近山贼出现了不少,请你们小心一点。”他的目光不时集中在车队中,坐在农商水牛背负长形兵器的人身上。 他戴上一张猫形的面具,如果不是面具只有三分二的部份,细看像一张活生生的猫脸在你面前。 其实,今早卫靖戴上了面具时,众人的反而也不大,毕竟是宋清妃手下做事的人,工作时看见太多一点奇怪的打扮,最多是问候卫靖两句就没有下文了,见怪不怪。 下人收好了批文后,向车队中央宋清妃她们说明守卫的提醒,当然一行人也不紧张,因为他们不觉得那些山贼,会不长眼把主意放在医植公会的人身上。 行走时,在马车中的宋千之眉毛挑一挑,看了一眼卫靖的背影,双眼产生一点异样。 他们,出了兰花镇不久的前方,出现几条不同的路线,最终也能到达青龙帝国的首都,同时也减少车队和商人被杀人越货的风险。 宋清妃选择中间的路线出发,虽然有一些山谷和山路,同时也是伏击的理想地点,但路途比较短小更是大多数也是直线的路程,如脚步紧密一点时间会节省不少。 当然,选择这条路大多都是官府,大型的门派和公会或是个别实力强横的武者侠士。 一路上他们走了好几天,一路顺风是他们的路程写照。 车队正在休息中,这时卫靖看见桐一心飞回来站在肩上问道:“有所发现吗?” 桐一心摇头答道:“好奇怪,真的没有发现,小子!这几天很多生灵也不多见,连一头雌鸟也没有,好像在避开什么东西。” 思考一点事情后,卫靖点头示意。 宋清妃等人也在马车外休息中,就看见卫靖来她们面前。 宋千之,厌恶说道:“你有什么事情?” 宋清妃眉毛一皱,向宋千之说道:“千之!注意好你的态度,不要有下一次,如有你还想在外面行走,就好好修养心性。” 宋千之只好不情愿之下向卫靖说道:“抱歉!” 他不是傻子,知道昨天卫靖帮忙妃表姐成功突破,只是想不到连态度也不准许表现讨厌。 宋清妃看见千之态度好转后问道:“刘公子有何事?” 卫靖说道:“打扰你休息了宋姑娘,这几天太安静了,连天空中的小鸟也不见,不是有什么异宝出世或是战兽经过的情况,就不会连松鼠也不见,当然也可能是另一种情况。” 宋清妃点头说道:“又或许是我们被人家盯梢了,毕竟世上也是有人要生活。” 她也不是第一天遇上危险,回想在公会,植药界和生意上也有形形色色的人,总有一些人会使坏主意或狠心下手,生存到今天不是幸运,而是留意细致和谨慎行事。 卫靖,知道对方明白也回到休息的位置,小红向其他人说道:“所有人的武器要随身,当有事情发生时以马车为首成圆环列阵。” 这时,宋千之的神情有点按捺不住,他安排的人不见了,还没有回信,不知事情是否被清妃表姐发现。 小红留意到千之公子的表情,认为只是他太闷着,说道:“千之公子,请忍耐多八至九天,我们很快能回到首都。” 宋千之表情担忧说道:“明白了红姐,希望生气的父亲能冷静下来。” 知道事情经过的小红说道:“三老爷的气应该没有了,你放心好。” 下午在经过山路时,两旁的树林中突然传出“踏~踏~”的声音,小红马上走出马车高呼:“停车!列阵!” 十多名下人形成两层的圆阵,连卫靖也感到他们纪律性不错,但他们只是下人,虽然不知宋姑娘跟随的守卫能力如何,但看下人的表现应该不会太差。 另外,十多名人影由林中走出,其中有三人来到前方,为首的是一名脸有刀痕的大汉,背后有两名男子跟随,一名肥胖另一名比较瘦弱。 面对这样的情况,大家没有混乱,此时一名下人向对方说道:“各位绿林好汉,我家大人是医植公会的七纹植药师,请你们给个面子,大家日后好相见。” 脸上有刀痕的大汉,不屑挥手说道:“只要把你们男的杀,女和货全都拿走,谁人知道我们来过?儿郎们,你们说好不好?” 众手下全都拔出刀子,挥动说道:“好!” 马车四周的下人十分紧张,他们知道对方不在意他们的身份,而看对方的态度就知道如果战败了下场会很惨痛,所以眼中全是坚定的光芒。 而宋千之神色期待,心道:“想不到小三和小四,找来的人都不错,演技不错,等会儿给多一点银两。” 肥胖和瘦弱的两名男子,走出来人群的前方,肥胖男子说道:“你们放下武器可留你们一个全尸。” 小红怒气冲冲说道:“哼!好大的口气,你们的眼睛全都是瞎子吗?你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她指向马车上印有的树木图腾。 瘦弱男子说道:“知道!还要谢谢你们之中那个叫什么…宋…宋千之的人,他的两名随从想找城镇外的山贼,找那个…姓刘的人麻烦。 如果,不是他们两人的出现,我们如何知道你们的出发路线,不然就跑了你们这些肥羊。” 宋千之,脸色苍白心道不对!他们不可能把这些也说出来,想想也向对方问道:“你们把张三和李四如何?” 肥胖男子,把马鞍上的两个小包袱,抛在他的面前说道:“他们的人头在内里,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 宋千之一屁股坐下来,宋清妃先站在他前方把两个小包袱提上,放在千之的手上说道:“不管如何,他们为你办事,你不要把他们的头脑弄不见,当然事后才跟你算账。” 刀痕大汉仰天笑道:“好美的女子,想不到今天不止是劫财连美色也…” “你们不是山贼!”的一句由背后传来时,不止是打断他的说话而同时他感觉危险同时,突然背后一痛就由马鞍飞出来。 前方的肥胖和瘦弱男子,只说了“大哥!”二字后就由马上跌下来,而他们的大哥也在他们的前方躺下在地上,动弹不行。 卫靖坐在他们大哥刚才骑乘的马背上,手握住露出枪身的成道,身穿白色素衣如长枪般站立,让人感觉百折不挠。 他的没有动,敌方其他十多人也没有动作,但他们一眨眼就不见了他。 人群之中突然传出尖叫声,因为有几人身首异处,回神过来的他们马上挥刀,但那个戴上猫面具的男人就在你面前,但就是攻击不到他,同时也有几人被刺穿心胸。 而马车四周的下人,想不到平常亲切友善的刘公子,会轻而易举的收割人命;小红等侍女的眼光高一点,知道对方使出一种高明的轻功而令对方攻击不倒;宋千之的脸色也发青起来,因为原本想找麻烦的他看见对方杀人毫不延迟。 宋清妃,都今天才知道刘公子使用的长兵器是平常少见的枪,那是一把令敌人血肉横飞的墨枪和惊艳的枪法。 自在门的枪法,是在宋代的战场出现,那时候主要是关外的敌人入侵中原,只要是有点良知的人也会投军入伍保家卫国。 当年,开山立派的祖师爷正正是其中的一人,他的枪法在当时,被称为“枪种”当你能融会贯通时,你就能开创自己的枪道。 出名的人,也有岳飞的弒阵枪法、杨氏的杨家枪法、狄青军的桐面枪法和韩世忠的飞弓枪法等等,如何不让宋清妃注重。 297章 动杀心 片刻后卫靖站在尸体之中,他上前用成道一挑,刀痕大汉被送到宋清妃的面前说道:“人就交给宋姑娘了。” 宋清妃没有理会地上的人,反而向对方问道:“刘公子的枪法是精湛,不知为何一言道破他们不是山贼呢?” 为了掩饰成道的一些地方,卫靖正在手动把成道的枪身包围,而面对宋姑娘的问题头也不抬说道:“他们的衣服都是崭新,如果是领头人物崭新可以理解,但全部人也是就不理解了。 还有是在山林中生活的人,长久下来皮肤的肤色是深浅不一,但那些山贼不是全白就是泛黄,要骗人也下点本钱。 而且他们最后竟然没有人想逃走,要知道大陆上就算不会文字,也应该知道七纹是什么的意思,这点就令人奇怪吧!”说完了就跳到农商水牛的身上盘坐起来,而刚才不见的桐一心也飞回来站在肩上。 宋清妃听见刘公子的说解后,向小红说道:“你吩咐其他人处理尸体。” 小红明白后向下人们说道:“把他们的衣服脱下后烧掉,尸体拉取入山林之中。” 宋清妃交付小红后向地上的人问道:“马强,你主子可好?” 刀痕大汉平静说道:“杀了我吧!” 宋清妃把手,放在他的承灵穴说道:“你的易容术骗不到我,你的债会由你主子来偿还,你安息吧!” 真气由手掌发出,对方一点痛苦也没有就断气了,他身上长出了植物的根部,皮肤还变成了树木的颜色,慢慢变成一棵人形的树木。 在四国大陆之中的植药师,除了背后有广阔的人脉关系外,他们的对待敌人的手法,也是令人敬怕他们的原因。 杀人不过一点头,植药师终生和植物药草结伴,这一种手法来自一名普通的四阶植药师,他创出可以把活生生的人变为植物一样。 事由他的妻儿被人买凶杀害,他一夜白发更在调查后发现仇人实力太强大了,幸好他是公会中的一员,他借用公会的力量后,把手法及解法送给公会和把证据送到官府之中。 有这两股势力和证据明确之下,仇家的一家血脉全被歼灭,凶手更被变成植物,而最重要是对方没有死去,只有等到寿命完结才会死去。 有什么,比生不如死更可怕?这手法正是如此,后来植药师称为“落地生根”,同时只有植药师才能化解。 可是,四国大陆之中从来没有一位去化解,因为你要面对的是对方背后的医药师和人脉力量,没有人会出手助你,因由你解除的那刻开始,你已经跟对方不死不休。 事后,那位四阶植药师大仇得报,心灰意冷的他,把妻儿埋葬在家乡后隐居起来了,事后每一位植药师,每次使用后也跟医植公会报告,借故把消息传播在外。 侍女和下人们,看见宋大人使出落地生根时也十分惊讶。 要知道,宋大人平常温柔大雅,平常下人犯错时最严重时也只是扣工钱念半个时辰左右。 宋千之和小红比其他人知道更多,知道她是动了杀心,因为这是她第三次使出来。 宋清妃转头向小红说道:“事情处理好后就马上出发,千之你的事回到首都的家族之中,你自行去领家法。”她也不理会全身抖动的千之回到马车之中。 卫靖闭目养神的同时,向桐一心问道:“宋姑娘的手法有其他破解法吗?” 桐一心摇头说道:“就算你成为一名植药师也不要去破解!因当你成功时的那刻,会有一丝气息在你体内,只要下手的人在你五百步之内就能感知你的存在。 还有,最重要是那个变化为植物的人,他的感知会在后来的时间变慢,肉体也会渐渐变弱,时间一长就算能回复来,都只是一个气血不比常人的废物。” 卫靖点头明白,难怪没有人去化解,不说得罪对方本人和背后的势力,重点是一定会被人发现更没有掩饰的方法,除非自杀重生。 想着时,车队已经重新出发,远离一段距离后,就从那位置传来一阵兽类的吼叫。 此时在首都【龙角】的某处房间中,有一名高贵气质,年龄大约二十四五的青年闭目坐在一间优雅的房子里。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名中年男子,他的外表,气质和体格都只要用“普通”二字来形容,不用再多的修饰词。 他半跪在地上说道:“少主!马强等人的家眷用了半年的时间,今天已经远离首都,分散在各处。” 口中的少主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他说声告辞后就退下去。 那位少主,在对方关门后喃喃自语:“马强等人是不会成功,二哥的方法不算最好,宋清妃现在应该动了杀心,也好吧!愤怒也比冷静的敌人好,不知二哥如何处理?” 宋清妃一行人,过了七天后,终于到达了青龙帝国山下的城市。 首都【龙角】是建立在盘龙朝西的山形上,而在山下的四个方向也有一个城市连接,还有一些零星的小镇在城市的附近。 四个方向的城市分别是;东方的【星辰市】因接近海湾常常会有很多海鲜和外地奇形怪状的东西由船队在这地方流传;南方的【百草市】在这里你会看到一片一片的农地和药田组成。 西方的【玉珠市】是内陆商队的路线,你可以在这样找到很多内陆的商品和不起眼但可能珍贵的东西;北方的【日月市】靠近山区,所以有很多不同的矿石生产。 四大城市的掌管由三方面形成;帝国派出的皇族;军方的将领;在官府的太守。 这是,青龙帝国多年来的手法,三方面的监管而且在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敢作乱,最重要不提各地的巡抚,只说天子和他的孩子会私访民间。 据说,是第三代的帝王所定下的规矩,他不想国家是败在内部的问题而灭亡,有很多的作乱和谋国等阴谋,也是私访发现而没有动摇根基。 这些种种,也都是卫靖在玉珠市的酒馆之中,和其他的酒友细细打听出来,至于宋姑娘在金玉满堂安排好事情后,和小红前行去医植公会的方向。 桐一心不知道飞去那里了,他也不担心祂的安全。 先去官府处理个人的竹片,如同地球的身份证,是用来识别身份人,没有处理当地使用的竹片,你不能在当地工作或是在所有的公会之中办任何的事情。 每一个,来到新城市的人也是这样,不管你是移居,流浪或是各地四处游走等理由,只你要在当地工作或是成为什么公会的成员也是一样。 这是,防止不知名身份的人混在城市中,基本保护了在这地方工作的人不是其他国家的细作或是通缉犯的可能性。 到了官府之中也很简单,像卫靖一样他在家乡【草园城】中是有竹片的,幸好是贴身在衣物中,不然就很麻烦了。 对方把竹片鉴定真假后,把当地特制的竹汁液滴在上面后就完成了,你不会看出有什么分别,只有官府之人才知道判断。 在付款了,一家三口一个月开支的三两银费用后,卫靖也在四周先逛街一回,因要明天才能进入首到。 毕竟有几车的货物要进首都,就算打着是医植公会的名号对方也是要检查一返,签证也要一点时间。 他吃完了小食坐在茶馆中品味着,听到有几名老人的对话,他不是偷听而是没有其他人,他又坐在隔壁。 “星辰市昨天来了捕鱼船,今天有很多海鲜在等人选购。” “日月市来了北方好像是【玄武帝国】的商队,来购买一些矿石还有卖什么【百合匣】的东西。” “这不算什么!百草市出了新方法,增加了稻草的产量。” “你听说了张老三又纳妾了吗?” “这不算个事!打铁的老李前天添了孙子了…” 大约半个时辰,卫靖也知道大大少少的玉珠和其他三个城市的生活事情,时间也差不多就出发到医植公会去。 298章 三人碰面 在一个,刻划一束小草和一个小鼎子图腾的圆形小牌子之下有不少人出入,其中身穿白和赤袍的人,要不是被人恭敬围绕就是被人低头敬畏着,建筑物简单而古朴,但没有会轻视,因为这是医植师公会。 白袍的人是植药师而赤袍的是医药师,卫靖看见大部份的人对他视而不见,少部份的人目光注视了他,但也是带了不屑,冷漠和藐视的感觉。 他也不是介意外人目光的人,同时大步向前走,来到了陈设自然雅致的大堂之中,到了中央地方呈现扇形的桌子,有一个小妹子坐下来。 他上前问道:“你好,我想考核植药师。” 小妹子,正好无所事事,看见对方脸戴猫形面具和背负长兵器白色素衣的侠士打扮,马上精神问道:“你好,请问你有其他植药师或医药师的推荐信吗?” 他摇头表示。 “你有其他医植公会的推荐信吗?” 他再摇头表示。 “请问你的父母或是师傅是医药师或植药师吗?” 他再三摇头表示。 “他们有在医植公会或是其他公会任职吗?” 卫靖想不到参加考核也要什么关系,无奈说道:“姑娘,我的朋友和家人跟公会和什么师等等,也是全没有关系。” 虽然,对方的没有一点有力的背景,但小妹子也没有改变态度说道:“其实你也真幸运!”卫靖实时表达出疑惑的表情和眼神。 小妹子解释道:“是这样,因五年一次的大型考核开始了,如平常是不会询问太详细,因为如有推荐可是直接进入万人观看的考核之中,而不用再选拔。请你,填写好你的个人情报和拿出你的竹片出来。” 她的手中拿出了一张黑边框白色的纸张。 给予对方竹片卫靖填写的过程中,身旁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身高接近两米高; 一脸憨厚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亲切; 身上挂了大小包包的东西; 一个很大的背包,旁边还挂上不知是什么名称的鱼; 一身泥土的味道和带有浓厚方言的口音。 对方,也在小妹子的询问后听到对方是考核医药师,而对方也有他故乡地方医植公会的推荐信,在怀中取出来,虽然信是皱巴巴。 小妹子,把信件查看更拿取对方的竹片后说道:“没有错了,请你交付考核费用五两银。” 对方惊慌说道:“俺…俺听说不是只要一两银吗?为…为什么要五两银呢?” 小妹子,把刚才对卫靖说的大型考核说多一编后,对方问只要一两银的考核是什么时候?小妹子的回答要一个月后时,高大的他也手足无措喃喃自语:“俺的盘缠不足够。” 卫靖一直在旁边自然听到他们的说话,看见对方把鱼解下来想贿赂对方,他在腰部的小袋中,拿出了五两银给小妹子说道:“他的费用我来付。”小妹子把鱼推回对方,接过银两后处理。 高大的男子急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位兄弟,俺娘说不能接受别人的银两。” 卫靖问道:“你不想在万人之人考核吗?” “俺当然想,但没有怎么多的银两,村庄也只是搜集了二银两给俺,走了两个月的路才来到。” “你刚才说了我一声兄弟,那借给你就行了。” “这位兄…兄台,那是客气话,不要当真。” “你走了两个月,才来到玉珠市,剩下的盘缠一定不多,你能辜负村中的叔伯兄弟和你娘的期望吗?” 对方一时无言,卫靖看见差不多再加大力度劝说:“其实,五两银对我来说不多,还有这位兄弟,银两只是借给你,你不会逃跑吧!” 对方马上说道:“当然不会!” “不会就可以了,不是吗?”看见一双清净的眼睛,虽然他戴了面具但在当中没有看不起或可怜的神情心中一暖,要知道他一路走来很多人也看不起他这种来自乡下地方的人,有时不止眼光,言语上也是不太好。 他用力一拍对方的肩膊,另一只手拍自己的心胸说道:“由今天开始,你就是俺周痴洪的兄弟。” 此时,另一把低沉的声音说道:“见证你们成为兄弟,也是一大乐事,但能否让一步让我弟申请考核?” 他们看见一个青年和他身后一个低头的少年。 卫靖看见前面说话身穿白袍的人,抱拳说道:“见过三阶植药师。”周痴洪反应过来也跟随说道。 青年有一双大眼,摆手说道:“不用多礼。你们好,我叫杨从容,这是舍弟杨楚丞…弟!跟别人打招呼。” 对方态度友善,卫靖二人也马上自我介绍。 身穿名贵丝绸的少年抬头了,他也有一双大眼,但当中满是自卑的神情。 他也抱拳说道:“你们好。” 转头,跟他的哥哥说道:“哥!能不能不去考核?我真的没有天分,由三年前开始每次都失败。 如果不是考核失败的人要等一年后才能再参加,我想整年也是失败。 今次还是五年一次的大型考核,前三次都只是在考官面前失败,今次失败就要在万人之前。” 杨从容,拍一拍他肩膀无奈说道:“楚丞,就是因为你之前失败太多了,如果不在万人前取得成功,你不用到十八岁的成人礼就要作出选择;一是去家族外围的地方商店当长老;要不是家族给你一笔财富,但也让你永久脱离家族。” 不管弟弟烦恼样子的杨从容,跟桌子的小妹子说道:“麻烦你了屠姑娘,又是我们来了。” 屠姑娘贴心说道:“给五两银吧!你要不要给他先参加选拔,最少失败了也只是在参加者中。” 杨从容摇头说道:“这是家族中的决定,逃避不了,这是费用和推荐信,还有我想去藏书室,花长老在吗?”他同时把银两和信放下。 对方在吩咐弟弟好好填写后,和跟卫靖二人说声再见就离开了。 周痴洪羡慕说道:“你有一个好哥哥,最少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鄙视俺。” 杨楚丞的哥哥是三阶植药师,但他也没有靠着哥哥的身份狗眼看人低的习惯,反而因没有天分又连续三次考核失败更自卑。 也因为三次的失败在城市中流传,有能力不会跟他同行,没有能力的成绩也比他好,所以在玉珠市中是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 看见他们两人,没有因听到他考核失败而看不起他或是有别的异样,心感亲切开始大吐苦水。 周痴洪是乡下来的人,不会因对方是什么身份而有所不同,边听还边安慰对方,卫靖是由地球而来,没有什么阶级观念,只是适当点头或给一点小意见。 屠姑娘,以前看见杨楚丞的样子就知道他压力太大了,他又没有朋友而他的哥哥又忙于植药师的事情。 父亲说情绪没有散发出来是会变疯狂,幸好现在有两人听他的说话,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杨楚丞说出一直没有人听的心底话后,细问对方才知道他们也是要参加考核,想想说道:“周兄的考核,我的兄长帮不了因那是医药师的那块,但刘兄的考核,我的兄长是能帮助到的。” 要知道一名植药师是能推荐两名人选,但通常植药师大多只推荐一人。 不是因为找不到人,而是让左手不打右手,如弟子一个胜了一个输了都不知如何面对,除非有信心两人也得到不错的名次。 但一个推荐的名额也很珍贵,特别是每五年的大型考核,最少你也在万人面对出现,在没有很多娱乐节目的四国大陆,只要你能出场也是一件很满脸光的事情,如不是植药师对钱财之物比较淡薄和医植公会的严厉监管,一定能炒一个好价钱。 299章 金杨两家 卫靖摇头说道:“爷爷教过我一句,说明求人不如求己,最少我能面对自己。如果你想帮助我,用你自身的能力,你可以的。” 杨楚丞看见对方的表情,知道他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在这个城市他第一次从非哥哥的人身上感到信任,他低沉说道:“谢谢你相信我,我能做到。” 他的自卑减少了很多,这是卫靖的感觉,正想说什么时有一把高尖的声音说道:“哦~那不是杨二公子吗?你今年想在万人面前再失败吗?” 他们转头,就看见一名少年,他身穿由名贵丝绸造成的金色衣服,身后有好几名仆人在追随。 他的样子也算是尚可,一身的自信感跟杨楚丞是两个对比,他那双眼睛审视了卫靖他们一番后,他轻视说道:“想不到杨家的二公子,他的朋友也只是贩夫走卒,是什么时候杨二公子的身份如此低下?” 他背后的仆人和应,也跟随主子和议,一脸狗腿子的样子。 周痴洪,在城市中也常受到别人的冷嘲热讽,所以都有不为所动的表情,卫靖一看就知道对方,是跟杨楚丞差不多的家境,还要实力差不多,要不然在知道对方的身份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杨楚丞好不容易有了朋友,当然不想他们的面子被自己影响,他抬头凝视对方说道:“金悔中!你不要太过分,我的朋友你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什么时候杨家的事要你们金家来管?” 金悔中,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时候杨楚丞的胆子会这样大?他在医植公会之中也不好把事情化大,但又不想这样子把事情算了。 他双眼转动一回后,说道:“杨二公子真的好大的架子,在这个地方大家也不好争执什么,我来是参加植药师的考核。 你知道,我和你的兄长也是三阶植药师,推荐信一定是有不如在万人面前分个高低?” 卫靖心道,高明的阳谋;先说明这是医植公会的地方给予尊重如果杨楚丞还要争执下去也要招人话柄;再光明正大邀请对方比试,特别是对方的实力低下其本上是必胜的局面,而且关于家族的面子不能拒绝。 杨楚丞一时不知说什么,自己家的花有多香是知道的,他满脸通红的样子。 卫靖向前一步说道:“我也会参加考核,不如先打败我再跟杨贤弟比试吧!”对方还没有回话,他身后的仆人指着卫靖说道。 “你是那根葱?不是什么人也有资格跟金公子比试。” “看你也应该没有推荐信,能不能入选也不知道!” “你可能很丑,所以戴上面具,但你也不能不擦亮眼睛看看金公子是什么人?” “看你也是背负兵器,不如跟随金公子,包你吃香喝辣!” “另外那个…” 他们说不停,但卫靖打断说道:“谢谢你们宝贵而没有用的意见!金公子不会没有胆量吗?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你不会是害怕在万人面前输掉吗?” 金悔中虽然有一点看不透对方的用意,但他对自己有信心说道:“好,我答应如果你入选了,我们在万人前比试一下,杨二公子我都不知道原来身旁也有为你效忠的人,那怕好比是一条狗!”他最后还是有点恶意。 杨楚丞想说什么时,卫靖摆手阻止说道:“我爷爷说过辱骂,胁迫和恐惧都不是真正的战争,好比一条狗吠你一声,难道你要向狗也吠一声吗?” 金悔中没有什么反应,但他的仆人怒气冲冲骂道! 此时,大堂两旁的楼梯之中有几人步行下来,为首的中年男人恭敬带身后的女人前行,只因她的外袍有七道的纹路。 中年男人他们到了地面时,向女人抱拳说道:“宋大人请放心,刚才已派了人去你所说出的地点查看,确定后会记录在公会之中更会把消息传出,只要是有用的情报一定知会宋大人一声。” 宋大人正是宋清妃,她说道:“麻烦你了屠会长,这是清妃一点心意,请收下。”身后的小红把一个小锦囊递上前来。 小红说道:“这是大人亲手炼制的淬体散,有三份而用法也写在锦囊中。” 屠会长,接过锦囊连声说道感谢,因他知道宋大人是不会轻易制药,因为植药师和医药师不同的地方是前者是一生伴随不同的植物,学习不同的药理;后者是对人的身体考究一生,主要是探究出自身的潜力和一少部份疗伤作用。 所以,只有高明的植药师才会有炼制药品,为了区分人们特别称呼为【散】,虽说不能跟医药师的丹药相比不过那是一般的人,出自宋大人手中就是不同,她的制成品都是精品而大多数性质温和,比低阶或同阶的医药师也高出不少。 看见事情也办妥了,宋清妃说道:“屠会长事情麻烦你了,清妃也先行告辞不用相送了。” 此时小红看见在大堂中央几人的身影后,向宋大人说道:“大人,刘公子在前方的位置,要把他请过来吗?” 她这种想法是没有错误,就算你帮助大人突破,但堂堂七阶的植药师要主动找你吗? 可是,事情有时候是不跟你想法发展! 屠会长听到她们的对话也看向大堂之中的几人,有两人是他认识的,分别是杨家的二公子和金家的二少爷。 前者是自三年前来参加考核但常常失败,他的兄长还是三阶的植药师按照说,考取一阶应该是没有问题! 他还特别调查过,是不是公会有一些人的小动作,发现杨楚丞的基础十分实在,可是到做法时不是有错误就是不小心混杂了一些常识,这都是小问题最重点是他的天赋真的没有或是很微小,只能说是不幸运在植药师的世家。 对方的人品,和他的兄长从容一样十分温儒,可是在这一个世家之中,你没有一丝植药或是医药的天赋,就算你是族长的儿子也难做人。 至于暴发户金家的二少爷,虽道天分不高但考个一或二阶的植药师资格是没有问题,如在这次万人大考核前有出色的表现,被人一些高阶的植药师收为弟子就更有可能将来的阶级更高。 侍女小红说的刘公子,应该是另外的两人之中,能入宋大人的法眼之中应是脸上佩带了猫面具,身上有一种特殊气质的人。 接下来,听到让他瞪眼呆口的说话,因为宋大人说道:“不!小红我们上前问候刘公子。” 宋清妃虽然猜测了几分刘公子当初来首都的原因,但也想不到大家会如何巧妙遇上,如果是之前大家遇上也不用问候,但当他帮助自己突破,又有一段时间的相处下,真的发现对方是她看不透的人。 他看似普通,但一身出尘的气质;他对待什么身份的人态度是一样,最重要是他对下人或仆役的帮忙会说谢谢;你说他是普通人但他的眼界,和思想常常突破你的所知;情报说明他的身份是家族的嫡系长子,但他竟然放弃了家族的一切,为了寻找他连同车队不见了五年的父亲! 300章 枪直心直 “为什么不说话,是吓住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进入公会,都不敢脱下面具?不是丑八怪难道是逃犯吗?” 金悔中的仆人,他们也不是笨蛋没有找杨家二公子的麻烦,只是不停向卫靖骂道,当然他们是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动手,但看见对方没有反应以为是害怕的表现,他们的气焰更大了。 直到一名仆人指着周痴洪说道:“看你也是那个面具男的同伴,一脚子的泥巴和满身有补丁的衣服,想过好生活就在金少爷的面前跪拜下来,不然…” “啪!” 他的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卫靖一掌打在脸上,强大的冲击力把他飞在半空中,冲撞在公会的大门之时,突然的情况也让其他人停下手中的事情,看看这个八挂,你们说没有人管闲事?因为那个屠姑娘在。 而卫靖,突然在空中出现拉扯他的脚说道:“谁让你走?”把他拉回来,整个人躺在周痴洪的面前。 他把背负的成道拿在手中,快速插在仆人脑袋旁的地面位置,入地三分指着周痴洪说道:“道歉,你刚才骂了他。” 发出的声音也很大,在公会大堂四周的人看见情况也一时惊讶,他竟然在公会之中出手;有看好戏的人;有关心八挂的人:有人不屑理会:有人挑挑眉毛有乐子等等。 金悔中的仆人们,只想一件事,刚才骂你都没有反应,他只骂你同伴一句你就出手,真的还是假的? 在地上躺着的仆人,看见对方面具透露出的寒冷眼神和兵器刺脸的杀意,吞吐说道:“这…这位大人!对…对不起!” 卫靖看见对方道歉,也把成道拔出背负着,而他身后的属于医植公会的屠姑娘已经拿出算盘,飞快上下划动向他说道:“破坏了公会名贵的地板和用料;不守公会定下的规则第三章第七条:不能在公会之中主动攻击对方;动用了兵器…” 在她计算的过程之中,金悔中已叫人把地上躺着的仆人扶起来,他只是皮外伤说明对方没有下重手。 没有其他剧情之中,一定说自己的老爹和兄长是某某某,他知道公会之中一定会有交代给他,但他好奇问道:“为什么?你的同伴被骂一句你就出手,之前你被骂也没有反应,你不像是一个冲动的人。” 卫靖歪头认真说道:“你的同伴家人,被人骂你不会生气吗?为对方出手是很正常的事情。” 金悔中一时无言已对,因在利益而言的金家中感情是最不重要,特别是金家的底蕴不足,要不然一个二少爷不在客栈斗鸟玩烟斗,跑来参加植药师的考核真的是无事情干活吗? 屠姑娘一直移动的手指也停下来,她看着卫靖说道:“赔偿金是五佰两。”周痴洪瞪大眼睛,看见算盘好像起了烟一样,好像没有辨法接受是如何计算出来。 卫靖很爽快地在衣袖之中,取了五张银票出来给了对方,屠姑娘好看的弯月眉毛挑一挑后确定无误收下,她说道:“因你出手伤人,也幸好对方没有大的问题,但当你成为植药师后你的积分会被扣五十点,除非你有五阶以上的医药师或植药师为你写求情信就可以” 其实,在不同的公会之中也有积分的存在,它们是只能接受及完成公会所指定的任务才能得到。 用途大多数,是跟公会兑现一些珍贵而少有的东西;如医植公会可能是名贵的药草;炼器公会可能是少见的金属;巧手公会可能是稀有的布织技术等等。 这时温柔的声音说道:“刘公子的求情信,等一会儿交给你们。” 众人观看一道优雅的身影,他们目瞪口呆中,不止他们连在大堂的零散的人也一样,因为在外袍上绣着,那七道水纹的树木图腾图案。 周痴洪和杨楚丞两人,马上抱拳低头说道:“见过七阶植药师,大人安好。”而屠姑娘的双眼已经刻写有崇拜二字。 宋清妃说道:“免礼了,刘公子你们安好?” 金悔中的仆人们,还在发抖幻想事情不是真的,而随着卫靖点头的动作,他们惊吓的情况全部跪下。 他们的主人额头渗汗拜见对方,他的头低下而不抬头,不等对方的回答他真的不好抬头上来。 宋清妃看见也不会因这小事而为难他,随口说道:“免礼,你叫他们起来吧!”仆人们才起来,有些腿软没有力气还要别人扶起来。 他们全都在主人的身后低头,金悔中想说话时,屠姑娘已经说道:“清妃姐好久没有见你了,今次要逗留几天呢?” 宋清妃友好说道:“应该会留一段时间,真琴妹妹,还是在服务台之中工作没有改变。” 屠真琴撇嘴说道:“还不是老爹说,在大堂之中才能最清楚事情的真实度,还说可以训练自己看人的眼力什么的,不想想一个大姑娘常常在外有什么不好。” 屠会长这时哈哈大笑说道:“那有女儿跟别人说,自己父亲的不是,宋大人舍女让你见笑了。” 宋清妃温文说道:“真琴妹妹的本领也不错,如何会让人见笑了。” 屠会长这时话题一转向金悔中说道:“也对!因为有其他可笑的人存在。”他知道宋大人可以不跟他们计较,但公会的会长看见七阶植药师主动拜见叫公子的人受气,他不能当作没有看见。 金悔中也不是笨蛋,马上向猫脸面具的卫靖低头抱拳说道:“本人管教仆人疏忽,请刘公子不要见怪。” 卫靖如何不明白对方的想法,被七阶的植药师和医植公会会长留下不好的印象,又在大堂这种信息流动的地方,事情处理不好,回去家族可能会把你这个【未来】的植药大师解决。 他把人也打了,也没有不顺心的事情摆手说道:“事情就此过了,而刚才说的对决也在万人面前见真章。” 金悔中作了抱拳礼向宋大人和屠会长拜别后马上离开,不止是要潜修植药之道,还是幸好对方不再深究下去,要不然屠会长不介意把我留下来交好七阶植药师。 在他走后气氛也变轻松一点,周痴洪和杨楚丞两人,也没有想到这个新见面的人竟然有七阶植药师的朋友。 在卫靖介绍他们时,周痴洪也只是傻子般的点头,还有身上挂上的草鱼送给对方,幸好对方的侍女收下来了不令尴尬。 杨楚丞是好一点,毕竟他家中也有植药师的兄长,但兄长只是能接见四阶的植药师也十分高兴,但现在面对的是七阶。 他也有点慌张,幸好对方也不是着重礼节的人,要不然倒霉要知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规则。 他们两人双眼发星光,看着卫靖能从容跟对方交谈,什么时候会是自己呢?而杨楚丞想多一点对方是主动过来,卫靖是身份还是能力让对方引来? 301章 兵灵天下 小红等侍女,向对方行礼说道:“刘公子安好。”对方点头表示。 宋清妃说道:“不知刘公子事情办妥了吗?或许清妃可以帮上一点小忙。” 众大堂之人功力也不错,耳朵听到对方的说话也目瞪口呆,什么时候七阶植药师会主动帮助别人? 卫靖,却是摇头拒绝的动作让杨楚丞更惊心,好说他也是大家族的一员,一个植药师要帮肋你,不是还人情就是向你示好有要事请求,大哥你无欲无求吗? 屠真琴此时说道:“刘公子,不用清妃姐给你写推荐信吗?”她想应该是没有人会拒绝。 可是,卫靖不想欠别人的人情,摇头说道:“是金子总会发光,能考上就会考上,而没有能力再多的书信也没有用。”这是他在少时侯爷爷教导他。 众人的反应不一,但周痴洪和杨楚丞沉思起来,特别是前者的出身不好。 宋清妃温柔说道:“刘公子说的对,那清妃也会在万人面前看刘公子的实力。”说完跟众人逆再见就离开。 如果金悔中在现场,应该会幸好对方没有点头,因为被推荐的人只要在万人前,是什么人在推荐一定会流传出来,七阶的植药师作为推荐人。 嬴了你是打脸,输了也会被别人落井下石来讨好对方。 屠会长看见他们的申请也办妥了,邀请他们来到附近的茶馆当中一聚,卫靖三人也一同点头前往。 其实,他是想去酒馆,但想到对方是三个少年,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喝酒就没有意思了。 坐在二楼,他们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屠会长挥手请各人就坐,而也观察他们的表情分别有紧张;有兴奋;有不亢不卑。 在闲聊之中,品茶的卫靖想道对方应该有要事所求,可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 身为会长,要他亲自找人去办的事应该和大型考核有关,可能本来不是我们,只因为我和宋姑娘有一丝关系,有所利用的地方。 在屠会长观察完后说道:“刘公子气质不凡,屠某有一事所求…” 在卫靖他们和屠会长喝茶时,在某一处的秘地之内,桐一心正在和某存在聊聊天。 沧桑的声音说道:“你这个祸害又出来了,真不知道是谁会招惹了你…算了!有多少年没有见面,要喝一杯吗?” 桐一心没有喝酒的欲望,摇头说道:“没有空了,身边带了个臭小子!跟你喝起来没有一个月半的时间只会不痛快。” “哦…你还带了个小子在身旁,多年不见你也有改变的地方。” “睡了也很久了,时间长了就有些想法改变了,找一点新鲜事来做,好像是你当年一样,要不然真的太闲聊了。” “看你得意的样子,那个小子很让你满意。” “当然!有机会带他来给你看看。” “没有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好说也是你的晚辈,有什么见面礼给他?” “污呀!你的性格也没有改变什么…算了吧!这块东西你给他吧!在东方之地内的城市有什么解决不了就拿它出来,到时候会有人去帮助你们。” 桐一心拿了东西后说道:“谢了!如果你有什么事找这个小子就说一声吧!” 屠会长得到卫靖的答复,想不到竟然跟想象中的不一样,虽然不是太满意,但看在宋大人的关系也不能太强求,而且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做,要不然他一定多费唇舌。 他离开了,还在茶馆包厢的三人,杨楚丞问道:“为何,自在兄要婉拒屠会长的要求呢?” 他刚才问,刘兄的表字是什么?因为直接说别人的本名是同族或是辈份高的行为,而且大家虽是平辈相交但也算是一见如故。 卫靖想想还真是没有表字,在古时代时候的华夏是有,但现代就没有人会有表字最起码他的家没有。 看见杨楚丞的眼神就知道四国大陆是有这些传统,回忆一下原本身体的主人记忆,发现真的没有! 本来,他就算被调到家族外围成员之中,但他的血脉还是本家的嫡系十八岁时会被由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或有名望的人在【立字礼】中定立表字,而二十岁时更会有【立冠礼】祝贺他成年。 当然,立字礼在平民百姓也会进行,但立冠礼只有名门或是士族等才会进行,这不是他们独有的权力。 虽说,规模的大小意思也是一样,但大家族或望族等人,会在过程中会请稍有名气的人或位高权重之人,如官府之人出席,让别人知道自己家的人成年了,也会为他认识权贵之人,好让他将来为家族贡献多一点。 主要因为,这点平民百姓不会举行立冠礼,不说官府之人是请不到,就算是出名的书法,或是丹青的大家也不一定邀请到,没有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出现,被人对比就是一个笑话。 可惜的是,他前身已经放弃家族的一切!想想平民百姓也有表字,他没有会太奇怪所以说表字为自在,反正爷爷说祖传的武学,也是来由自在门这个门派而来。 而且,他更发现三人之中的年龄,最少是杨楚丞只有十五,自己十八岁竟然最大年纪!周痴洪看似年长的脸只有十七岁。 周痴洪也赞同他说道:“是呀!为何大哥没有答应屠会长?”虽然大哥说他不要叫大哥,可以发现自己的眼神就算了。 周痴洪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声大哥一叫,就叫了一辈子了。 卫靖看他们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慢慢说道:“还记得屠会长的要求吗?就是只要我在万人考核前进入前十名,而且代表他们为玉珠市分公会的参赛者。” 两人也是点头认同,周痴洪说道:“只要大哥,你能代表他们进入到十名内,屠会长更会调动一笔银两作为你植药师购买药田的奖金,更能随时在玉珠市的公会之中查看古籍。” 杨楚丞也作补充说道:“如自在兄,有需要更能为你找一些交情不错的植药师作一点的指导或是解惑,难道不好吗?” 卫靖放下茶杯摇头说道:“真的不太好!有几点是我拒绝的原因; 他没有看我的实力就拜托我帮忙,那就是说明能代表玉珠市的参赛者不止一人或是看到七阶植药师也要帮助于我,想我的能力应该不差所以亲近我们,这是第一点; 在公会的大堂之中,只要是有眼睛都知道我和七阶植药师有一丝交情,身为会长的他可是要把手上的棋子活用到最大,可能会吹嘘被七阶看好的参赛者要代表他们之类,这是第二点; 我跟层会长以前不曾见过,今天才相见,没有恩没有怨更没有仇,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其中一方在第一次见面就找对方帮忙,用算盘计算起来,大家也只有公会的关系,不是事情着急就是觉得对方年幼无知,这是第三点。 以上几点是我个人的看法,好处不算多而坏处是不知道!而且代表玉珠市的前提下,即是有其他三个市的代表出现,当不当上植药师也好,就已经有三个人和他们的势力在我的对立面,不划算对吗?” 两人听着解说,他们也不是笨蛋,在细想后也发现不寻常之处,其实卫靖的心中是想幸好没有什么狗屁的系统,和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出来的女神或是情节,最后一定要接受别人的任务。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的声音,由沉思中的周痴洪肚子传出来,卫靖莞尔后,向杨楚丞问道:“楚丞,你看我们的周兄弟肚子饥饿了,有好吃的食物介绍吗?” 杨楚丞点头说道:“有一间客栈的饭菜特别好吃,现在带你们去好吗?” 众人正站立前往时,卫靖感到成道突然震动一下,和祂心灵相通的情况下知道一件事情! 另一件兵灵出现了! 这是兵灵之间的共鸣,玉珠市内出现了另外一件持有兵灵的人。 幸好,成道有点特别,对方是不能感应衪的存在,要不然一名兵灵的主人出现了一定是注目的所在! 除非,是和直接和对方动武或是在擦身而过的范围内动用衪就会被对方发现。 在城市中,一些心有异想的人不会随意动手,但出了城市官府的力量就减弱不少。 因为,在原主的记忆中,他观看一名老年商人所写的《途人手记》著名更有一位兵灵之主在某小国的首都遭皇室之人围捕。 302章 兵灵主杀 他们想一举全国武力想夺取对方的兵灵,到时候他们也能力敌自保更能扩展国图,可笑的是他们不知道兵灵和兵器不同,是有意识的存在。 想法很好,但现实是他们和对方力敌一天一夜,一双金色的马斩刀外形不知划过多少头颅,沾上多少洗不干净的鲜血。 最后,虎背熊腰的兵主半跪在地上;左手拿着如同人身宽大的刀身在左肩上,斜形的刀首上还挂了人体的内脏;右手拿着细长差不多一丈的刀,指着前面的人们丑陋的皇室之人笑道:“今天让你们看看兵灵的真正力量,老伙伴感谢你陪伴我凌无缺的一生。” 凌无缺,温柔看着自己手中不停鸣叫的金色双刀,他缓缓站起来对面的一方紧张戒备起来但无一人接近,他突然威猛说道:“愿吾,能再和你相遇【卯金刀】,兵.灵.天.下!” 金色的双刀脱手而出,他的鸣叫声传出不舍、哀伤、不解、不安还有愤怒的情感! 兵主整个人慢慢烟化飘向兵灵卯金刀之中,金色双刀射出金色的光芒后化成能掩天的巨刀,他传出跟兵主相同的声音“兵灵天下,无一生还,如有生还,永生追杀!” 他向地面划了十多刀后,好像知道刚才地面上皇室之人变为肉块后,更化身无数小双刀,在整个首都扫平后,不知是不是有人还没有死掉,把整个地面有的东西削除,还削凹成为了一个大坑,而在经过时间的岁月后形成一个大湖畔。 后来,在那事件观看之人把消息传出,四大帝国立法说明,不能在城市中挑衅对方,如有犯者必马上斩首示众! 因兵主把生命献上给兵灵使出兵灵天下,是屠城的招式,所以在每个大城市也有一队隐密的队伍,用作查访城中有否出现兵主。 卫靖他想起记忆不动声色跟两人来到楚丞介绍的客栈,赤红色的主色十分显眼,在大门也有不少人进出,更有小厮在门前接待客人,应该比想象中不错。 杨楚丞带领他们来到大门前,小二发现是医植公会的【名人】而知道人数后,向他说道:“杨二公子,现在位置不多,二楼有一桌在大厅刚收拾好的位置,可以吗?…感谢杨二公子,请慢走,小花来带贵客!”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带他们前行。 卫靖看见大厅之中其他客人桌上的食物,真心不错最起码,四国大陆最垃圾的客栈也不会用【地沟油】来煮菜给客人吃,也放心很多。 在小花的带领下,他们来到桌子的位置,她看了桌面不安说道:“因为生意太好所以刚才急忙收拾,可能有些东西放置不好请见谅。” 她在这里工作几年了,常有客人看见桌上放置的东西,不如另外一桌子就大发雷霆。 其实她想多了,被带领的三人也不是十分重视格调之人,就算是杨楚丞身穿名贵丝绸但也是以素色为主,这小女孩应该是常常遇见脾气不好的客人。 卫靖,抚摸着小花的头顶说道:“我们不介意,谢谢你的帮忙,这个你拿走。”在腰包中拿出一两碎银给对方。 小花双手拿银两呆滞了,不是因为银两的价值月,而是对方说出口的谢谢,来客栈的人很多都是身份高贵或大有来头。 她有记忆开始到刚才为止,从未听过其他人说,感谢我们这样的人,但今天她虽看不到对方猫面具下的脸孔,但对方的手很和说话也很温暖。 卫靖不知道对方想什么,看她没有反应以为她不喜欢被人摸头,挥手看她的反应后,虽然小花感到自己脸有一点羞红,还眷恋对方温暖的大手,但也在杨二公子点下菜单后快速离开。 他们坐下不久四周的声浪涌现上来,而他们的话题是围绕在一件事情上。 “有白云之手称号的方大人回来了!” “对!听说早一段时候就决定今天回来,现在应该刚到城门处被大家欢迎中。” “我们平民百姓,是沾不到什么好位置了!大量的官员和医植公会的人也在城门等他。” “不止是这样,还有名门望族也有人去城门去。” “哦…好大的威风!” “你也不看看他是谁?医药师之中,方氏世家这一代出来的佼佼者!” “方氏,一直都是医植师世家我们知道,但为何是佼佼者呢?请老人家解答一二。” “看你这个小伙子有礼请教,老夫就为你说明白!方大人名升材三十而立就成为五纹医药师,还有传闻说出他会在两年内更进一步到六纹的水平,不提他的医植之道,他更是兵灵【白云护手甲】的主人。” “真的假的?如果是真!他就是六纹医药师之中最年轻的一位。” “应该是真,要不然就算是一个医植师,那些达官贵人为什么在城门等待呢?” “不过他为什么回来?他一直都在四国交界处的前线工作吗?” “应该,是今年的医植公会的大型考核!每五年一次的考核当然要请一些身份高贵或有大成就的人来。” “也对,虽然不是主评审,但他们副评审也能影响评估的因素之一。” “…” 众客人的对话不同,但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卫靖得到他最想要知道的信息。 杨楚丞点菜后,听到其他客人的言语说道:“想不到,白云之手方大人会来到玉珠市之中。” 周痴洪家乡遥远,消息很不灵通,特别对方是医药师更向楚丞问道:“他是什么人?” 杨楚丞本想喝茶,但看见刚收拾好的桌面,亳无茶具无奈说道:“他是医药师这方面就不说明,反而兵灵之主这方面可能说一说。” 此时小花和几名小女孩出现,终于带上其他小菜和名茶上桌了,她们很卖力地做好工作。 众人也不讲究礼仪,卫靖把一些零碎的银两分赏给小花她们,再摸摸她们的小脑袋后,挥手示意离开后,向两人说道:“边吃边说吧!” 杨楚丞终于手拿一杯热烫的茶,缓缓说道:“兵灵白云护手甲,是一件医植师特别爱的兵灵。” 提问的还是周痴洪,他满口食物问道:“有什么特别呢?” 杨楚丞喝茶后,脸上满足的表情说道:“因为特别在于可以在炼药时使用!【白烟无霞,云衍万千】这两句话是白云之主一直留传,不管是那一代!” 周痴洪把口中的食物吞下来,表情认真问道:“如何在炼药时使用?” “以前,跟随兄长在医植公会看过一次示范,只能说是神鬼手段。” “是什么手段?” “身为医植师学徒的你,也知道炼药的药材不是放在丹炉就是药鼎中炼制而成,但是白云之手的方法不走寻常的路子! 兵灵白云护手甲,由手指到手肘部之间也被护甲包围,在末端的位置更有各有一枝如同柱状物凸出来长一尺宽四吋。 他炼药时,左右手末端的柱状物会飞出来,树立在火源的两旁,然后它们会变长和粗体,大约是三尺左右大小,柱身上更有云霞的图腾刻划。” “正常,是把丹炉就是药鼎中,但你说对方不普通,是要放什么特别的东西在火源上面吗?” “不是!火源之上是不放任何的炼制用具!” “什么!那如何炼制?” “最奇特的地方,是在两柱之间的火源好像被引导上来,形成一个青色的火球,上下方有白色的云雾相伴。” “俺记得了!俺的师傅曾说有一种炼药的手法,是引导丹火来炼制丹药。” “想不到痴洪兄的师傅竟然知道,看来你的师傅也可能是隐世高人。” “俺也不知道,但不管是不是高人他也是俺一辈子的最敬重的人!” “你师傅说的正是白云之手的炼制手法【青火鼎炉,白云吐雾】火球正是药鼎,把药材放在当中就可以。 303章 毛遂自荐 只有护手包围的双手,才可进入手火力如斯恐怖的火球之中,让药力平均分布,而且火力是可由炼制者控制减低废丹的机会,同时前者的影响下成丹的药效也会提高。” “听你告知后,俺也想找一个,这真是医植师的神兵利器!多少医植师想破头脑,都要把丹药的效果和成丹的机会增加。” 两人的对话,也开始由白云之手转移其他事情上。 卫靖基本知道,白云之手方升材的情报,但有一点他不知道是:兵灵不管主人是谁也是主张杀戮为先,先兵后灵的道理是不变,不管是楚丞贤弟说的炼药一事,还是其他客人说的事迹也没有对方和别人对决的事宜。 不过他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应该没有跟对方交流的机会。 其实,现在的卫靖也想不到将来他们两人,是在想象不到的环境下相识,但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三人也在慢慢熟识起来,小至周痴洪如何在家乡烤鱼,中至卫靖的新奇想法和大至杨楚丞家中药材宝库的所在地。 同时,让我们的时间回溯到,屠会长离开茶馆的时候,他出来后马上进入马车之中,车夫也挥着鞭子让车子向玉珠市的西城门方向前行。 在西城门内已经有官兵把守两旁,让中间的通道留空,好像等待什么大人物前行,而更有不少身穿绫罗绸缎的人士站在通道的尽头守候。 “吱拗~”的马车声在众人身后传出,他们看见了马车上刺绣着的图腾后,大部份人也马上恭迎对方。 为什么,他们未见其人也知道是何人,因为马车上的图案是医药师星足图腾和植药师的万木图腾。 星足的蛇身缠绕着万木的树身,刺绣出保护和共生的感觉,在玉珠市中能有这种图腾在马车上只有医植公会的屠会长,非会长之人不能使用,没有人会尝试也不敢尝试。 来人正是屠会长,他走下马车后跟迎接的人一一招待,他们大部份也是城中名门望族,大商家或是医植世家的代表,关系错综复杂不能不一一见面。 当然,也有人不屑别人的行为,不过那都是一少群的人数也是所谓的少数派立场,屠会长看见人群后的方向,对方身穿苍海色的三爪蛟龙纹路的铠甲,左胸上更有一只如同虎形的狴犴图腾。 外表十分有风尘仆仆的味道,观看的年纪大约有半百,但屠会长老早知道他和自己是同年。 他闭目站立,别人看去是感觉屹立不摇的整体,在原地不受外界所影响,而他身后方的十数名士兵列队站立,每个人的姿势也是不差一分一亳纪律分明。 士兵的四周没有人敢接近,不是因为他们冷血无情更不是杀人如麻,而是他们铠甲上只有刻划狴犴头部张口的纹路。 这是说明他们是皇族【东方氏】的亲卫军,因为龙类的图腾或是纹路只有皇族中人才能使用,其他人如果使用一律当谋反处理。 其实,其他三大帝国的皇族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朱雀帝国是鸟类的图腾;白虎帝国是虎类的图腾;玄武帝国是龟及蛇类的图腾。 在亲卫军他们身上是没有利益可言,如果表现太过热心,反而可能被人扣上打探皇族隐情的罪名就真的冤枉了,当然唯利是图的他们也不忘问候一番,说穿了也是丞相门前鲤鱼化龙的道理。 可能,有一天需要找他们帮忙或传递一些情报等的事情,虽然没有下文可言的情况下也不忘记好言相对,然后也造成门可罗雀的局面。 和众人客套一会儿的屠会长,来到对方的面前,而他身后的士兵也没有上前阻止,足见两人的关系比其他上前问候需要是一查再问的人更熟悉。 屠会长拍拍对方的肩膀问道:“毛遂,你回来了我们一定要再喝酒!不过你依旧是眼不见为净吗?” 他跟对方【易之寒】相识在少年时,只是在人生的选择点上一前者投身医植之道,而后者投身军队之中东征西讨、南征北战。 虽然,两人分别了但没有就此断绝联络,多年来关系也是无所不谈的知心好友,不管是屠会长的公务劳累还是他的戎马倥偬,他们只要一见面一定手握杯中物相聚一回。 屠会长就是因为相识多年知道,他的性格刚正不阿忠义无双,平常更容不下沙子,看不过别人的逢迎所以才有闭上眼的动作。 在他还未成为亲卫军的从前,虽然在前线立下不少的军功,但以他对待下属如手足,向上永不逢迎讨好的习惯下。 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功变小功,小功为良好,良好化优秀等等的修改一直不得重视,如不是上司害怕兵变,他的名字应该也刻划不到情报中。 直到五年前一场战事中,青龙帝国的皇帝【东方梦贯】来到军方本想犒赏军队鼓励,但突然有二十万异族敌军集合兵力压境,军人的士气很高是没有错,可是永远都有更无能的指挥官。 所以,战果当然是屡战屡败,这时东方梦贯,发现了指挥只是酒囊饭袋如何能不败,边境到今天不被突破除了是运气也有人和之利。 皇帝也不是笨蛋,先派出暗卫兵在那些人的身旁暗处,然后主持大局把眼前的败而扭转才一一处理他们。 最后,是由易之寒为国效力上前自荐,皇帝东方梦贯询问他要多少兵力?他只回答五万足矣! 最后他凭五万的人数大败对方二十万大军,令到皇帝龙颜大悦在把无能之辈解决,提升他的军官能够统治边境军。 两年后,更调入到只听命皇帝的亲卫军【狴犴】中统领他们为国杀敌。 易之寒的表字名为毛遂,学者们把他的事迹称为【毛遂自荐】同时,也是当时战事中存活士兵家属的善意。 易之寒睁开眼睛,狼目是看他的第一印象,长年在外的情况下令他的皮肤黝黑而粗糙,头发更是干燥不明亮。 如果不是身穿铠甲也是只眼睛特别一点的普通人,但一身令人寒冷的杀气是永不让人忘记他,特别是他的敌人。 易之寒的声音,十分清脆和他的外表不同,重重拍在屠会长的肩膀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面面俱圆,不管如何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毛遂,我们也有半年没有见面了。” “是啊!如果不是陛下定召唤我回来面圣,应该还在【苍海方】的边境战事中。” “苍海方,那里又有夷族入侵吗?” 苍海是指青龙帝国的东方沿海的城市,因一片的海岸发展出色及,有一个巨大的美景所以有此称号,而因为【东方】是皇帝的姓氏,为了回避陛下和其皇族的名讳,后来都用苍海方来替代东方的称呼。 “正是如此!虽然对方十分善射,但我们的装备精良他们也攻破不了。” “你们可把他们一一击退?” “唉~他们善用分散来进攻的游击之法,我们是不可能分薄军队的人数来攻击还是用作防守,所以也只能攻击其中部分的人马时,也造成一些货物和牛羊损失,就算物资丰盛长久下去也会出现问题。” “不能解决他们吗?” “不是没有!可恨的是他们一直等待我出阵,自从几次出阵后,令夷族大举兵败后,只要我出阵后军中大营将被攻击,有一次险些被破。 所以,不能出阵太久,下属能力不是没有可是还要他们磨练一段时间,而不是白白的去送人头被人领功。” “没有尝试发几支百人的小队突击他们吗?” 304章 城门白云 “有尝试过!夷族是用回射的方法,军马不是不快速,而是太快不能随意改变方向,白白增加伤亡。” “没有办法吗?” “其实,只要知道对方有多少兵力?主力部队的目标是什么就能全力出兵!” “你们如何知道对方兵力的分布?” “这是最难的地方,细作说每次的出击点也不同,每支人马也可以是主力,而且他们的目的是抢夺为主,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就会不再入侵一段时间,我十分怀疑对方有一名高明的主将或是军师。” 两人,正在议论夷族的问题时,后方传来“吱拗~”的马车声音,只见一驾马车是由名贵丝绸物料制作出来,车夫下车后恭敬地请马车里的人出来。 他身穿赤袍,背后刺绣着有四片火鳞的星足图腾,想不到是一名俊秀青年由马车上走下来,人群传出哗然的声浪,青年最特别是一双令人着迷黑色而深邃的眸子,当然只有极少数人能看出对方眼底下一丝阴寒的念头。 他下来时那些名门望族,大家族及商家又再一次围在马车处,他们异口同聱说道:“叶二公子,安好。” 其实,他们在看见马车时就已经上前了,因为马车上的旗子有一串串的叶子,这是首都“龙角”的大家族叶家的记号。 叶家,是由经营药材运送的生意起家,经验几代人的努力发展至今成为了皇家和军方的运输者之一让人们敬畏。 叶二公子正是掌管了家族三成运输通道的人,如何让人不去亲近。 当然,他也不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反而对他问好的人一一招呼,在礼数上完全是五星的评价,更最要是每每说出别人的一些身份背景或是特长,及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对方有重视的感觉十分有面子。 在和各人客套后,他往屠会长的方向前行时,被两名易水寒的士兵阻拦,易之寒也没有什么表示场面一时静下来。 叶二公子也没有什么发难的行为,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幸好是屠会长打破了大家尴尬的气氛,他说道:“叶二贤侄,大家也有一段时间不见,叶老太爷身体还安好吗?” 易之寒看见好友说话也放行对方进来,互相问候后也没有下文可言。 叶二公子,拱手说道:“屠会长安好,爷爷的身体十分健壮有心了,想不到【巧壹】竟然迟到了,也是在下的疏忽不如今晚设宴邀请各位到来好好赔罪。” 各人的反应不一,刚才在马车处迎接的人们当然十分期待,反观屠会长和易之寒的表情十分平淡。 一会儿后屠会长说道:“贤侄太客气了!先不说你是四阶医药师的身份,只说叶家有一部分的经商运送路线由你负责,就知道你的事情太忙了,你的迟到也是无可奈何,又有何赔罪之说,如果你真的是赔罪设宴就是屠某也过了。” 虽然,说得十分婉拒,但当中的意思就是我和你的关系也不太熟悉,不用太矫情了。 叶二公子,当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但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实行又是另一回事。 他说道:“如此,巧壹也不强求了,但过一段时间爷爷的七十大寿,希望屠会长到时候早一点到,喝一杯喜酒和聚会一番。” 这次他不用自己的名义而是用他爷爷的身份,屠会长虽有点不悦,但也不会表达出来,说道:“没有问题,到时候屠某一定早点到达,借叶老太爷的寿宴喝多一点喜酒,和不同的老朋友见面聊趣事。” 屠会长没有拒绝但也表明只是尊重你的爷爷,更令你知道自己也有不少的老朋友和世交在。 叶二公子也不再更进一步,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这种态度,见好就收了,正在此时城门外有一道道沙尘扬起,说明他们要等的人正要前来。 进入城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装置精良的骑兵;他们以一人为中心;东南西北方位各有两名士兵守备;在他们外围还有几十名的重骑兵形成防卫阵形。 他们如此保护中心之人,身穿赤色的简洁皮甲,在左胸甲的位置上有一个五片火鳞的星足图腾。 马上之人,青丝散落而乌黑明亮;圆大的双目充满了不起眼的自信;整体自然又有温雅的气质;双手刻划腾云的护手甲说明他不是一个文弱之人。 此时,百姓已经呼喊起来,他也向左右方向的百姓挥手,而有不少待嫁姑娘抛出她们的手帕。 他们最后在欢呼声中来到易之寒等人面前下马下来。 其他士兵以他为首排列且跟随在他的身后,向易之寒抱拳说道:“升材拜见易大人和众士兵。” 易之寒和其士兵抱拳说道:“祝方大人和众士兵武运昌通。” 随后,以屠会长为首互相问候后,那么早已等待的什么大小家族也一一上前问好,他们也是俗话说的涮脸子。 方升材和叶二公子,也比其他人话题多了不少,两人同样是首都的世家中人;又是医植师的成员之一;前者在前线战事,后者运输物资和粮食;最重要是方和叶家的发展方向完全不同,不会互相抢夺利益只有互惠互利。 看众人差不多客套完了,易之寒虽然他是刚直不阿,但也不会令在场久等之人寒了心,他向方升材说道:“方大人时辰差不多了,请跟未将来进宫面圣。” 不要看他们两人大人前大人后,其实他们是十分熟悉,只是易之寒的性格公正同仁,除了屠会长外其他再熟悉的人,在公开的场合都是以官职相称。 如果,不是两年前他被调进“狴犴”亲卫军后派进四国交界的前线之中,他们一个在西方一个在东方是不会有机会相识。 命运就是这样,当两人相处一会儿后互相欣赏,他佩服对方的妙手回春医药之道;他又尊重对方的直指本心万法皆正。 在富丽堂皇的皇官之中,大殿之内有三人站在此地,他们神情恭敬正在等候一位最重要的人到来。 一声高尖而阴柔的声音扬起,说道:“皇上驾到!” 一名中年的男子在走向大殿的高台上的座位,身后有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太监跟随。 身穿苍蓝色五爪龙袍的他坐下后,老太监恭敬站在身旁微微低头。 等候的三人在对方坐下后,他们拱手弯腰异口同声说道:“参见陛下。” 在青龙帝国中,除非是一身布衣或是平民百姓见国君要跪拜外,其余有功名,士官或是任何公会三阶以上的成员,见国君只行君臣之礼,跪礼只在拜祭天地才会使用。 还有,是对于父母祖宗也会使用跪礼,跪天跪地跪父母先祖的礼教,深入在青龙帝国的骨子里。 中年男子,正是青龙帝国的皇帝“东方梦贯”他独有的苍墨发丝正是东方皇族的特有标记;深邃而炯炯有神的玄目;秀挺的鼻子;厚大的嘴巴;瓜子脸型和富有光泽的皮肤。 东方梦贯厚重的声音说道:“三位卿家免礼。”三人正是在城门的方升材,易之寒和屠会长。 易之寒,除了带领方升材入宫还有屠会长面圣,因为是陛下私下见面没有圣旨,所以他可以给前者一点时间跟其他人客套一回,而不是把他们领进宫中。 东方梦贯看着他们说道:“朕今天召集你们同来是有一事说明,由方卿家你来说明。” 方升材拱手说道:“臣遵旨!在四国大陆的交界处【纵横山寨】之中一直都是各国的不管之地,四国也只是派兵驻守在国境在线以防其中一国发动进攻。 但在半年前开始,有不知名的丹药在纵横山寨流传,丹药分治疗外伤和内伤两种,功效非凡就算是严重的伤势,也能在一刻钟内舒缓情况,最少命是能保全。” 305章 三人去留 屠会长是医植大家,提问说道:“如果只是普通的外内伤呢?” “如果只是皮外伤或是轻微的内伤,在服药后效果在十至二十息的时间就会痊愈。” 兵家的易之寒,不喜反而皱眉说道:“此事古怪!这种丹药真当效果神奇,假设是在行军打仗中有此丹药正是如虎添翼! 谁会把它流传在四国之外而不是牢牢把握成为进攻之本?最明显更是由纵横山寨开始流通此丹药,它是不管之地一直以来除了【寨民】谁也占不了好处,现在好像想我们四国来一场前线之战事。” 东方梦贯,向方升材问道:“方卿家,寨民一直都是生活在纵横山寨之中,他们是不太常出山寨,可是同时也比较拒绝外来者,虽然他们的性格比较随和,他们不会是跟某一国联盟吗?还是由其他的地方而来,再由寨中传出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方升材摇头说道:“前者是不会!因为就算他们跟其中一国结盟,一定逃不过我国和各国的斥候。 此地是兵家的要地,各国不会把纵横山寨偏向或附属某一国家,要不然就要受其他三国的兵力压境,那些寨民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在四国之间左右逢源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而后者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的寨主也不是非一般的人,不可能被放在和国的目光之中而不知道。” 易之寒也说道:“请陛下也加派斥候的人数,以防有两国或三国跟寨民达成联盟或约定,虽说机会不大,但也不能无视这个情况。” “王恩承,给朕拟旨加派前线人员三十人,如有发现寨民和其三国有所交流等情报,赏【培基丹】两颗。” 一直站在身旁的老太监,王恩承点头说道:“遵旨!” “正如两位卿家所说出,朕也心感异样,不管太医院如何试验也只说明此丹药没有有害的成份,可军队丹药岂同儿戏!不能使用不知不明的丹药,万一有药瘾的问题,人也废了。 正好接近医植公会五年一次的大比,集民间和公会之力,朕不相信不能制作出比此丹药更好的成品出来,同时也可掩人耳目达成目的。” 屠会长拱手说道:“陛下,臣也和其他三座城市的会长通报清楚,所需要的药材也准备充足,其他的事情他们也打点好一切,只是未能亲身告之请陛下恕罪。” 东方梦贯摆手说道:“又何罪之有!事情交给你们办妥,炼成丹药之人朕会亲自接见,如没有其他要事你们也退下。” “臣等告退!” 在屠会长等人告退皇宫之时,卫靖三人也在饭馆用餐完毕,杨楚丞知道他们是外来之人,提议说道:“你们也是投宿在外,不如来我家住吧!” 可是,这个提案被摇头的卫靖拒绝了,杨楚丞不解问道:“为什么?” 卫靖解答说道:“今天我们才第一天见面,你就带我们回杨家,谁知道我们二人是不是,贪恋你杨二公子的财富和背景才亲近你?” “你们又不是!” “对!我们不是,但谁知道我们不是?包括你家里的其他人会如何,看待你和我们?” “其他人的目光不用太在意!” “是吗?如果我没有跟金家起了冲突,到你家中作客也未尝不可,现在和那个金悔中起了事端。 好吧,不提其他,就说去你家喝杯茶后,你相不相信明天就会流传杨家找了人要和金家作对。” “谁会流传这样的话,我家和金家也不会费力做。” “你们两家可能不会,但你们有敌人吗?有时候一点小小的流言蜚语可能把你们两家变为死敌!” “不会…不会这样严重吗?这…这是我没有想到,但自在兄也是替我才出头,杨家也应该好好接待你。” 卫靖心道当然严重,你没有看小说吗?一个纨袴子弟向主角找渣,不止女人还连全家族也赔上了。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不!我只是替你和痴洪出头和杨家没有关系,还有是到最后你也会争一口气,要接待也是由你来接待不是吗?” 杨楚丞发现对方不一样,没有不屑他的表情,更没有因为他是杨家的二公子,对自己阿谀奉承,占便宜捞起一点好处,有的只有对别人的真诚和信任。 正当,他沉思时卫靖拍着他的肩上说道:“不止我们不去你家,你今天也不要回去。” 杨楚丞惊愕说道:“为…为什么?” “如实回答我,你们杨家世代是植药师吗?” “是。” “你是杨家家主的儿子吗?” “我和兄长也是。” “难怪,你可以失败几次考核后也能再参加。” “咳…我也不想,自在兄不要这样直接好吗?” “有时候,直接就是最好又最有威力!今天和金家的冲突,你也逃不掉责任,想想你回家后会面对什么?” “还有什么!一定被几位长老责骂一顿,最坏的结果是带礼物上门道歉。” “为什么?” “因为我虽是家主之子,但连一阶植药师都不是有谁会重视。” “到时候,你的父亲如如何?” “我们父子感情很好,父亲一定会阻止长老的决定,因为这是没有面子的事情,丢不起这个人。” “到时候,你们杨家的长老可会提出一些条件由你去完成,如你能进入什么名次;得到一阶的植药师身份;培养出名贵的灵草等等,看似能力范围内但你又不一定能完成的任务。” “不用到时候了!只要过不了今次的考核我就要离开了。” “所以,少年你今天不回家,那些长老们也没有强力的借口,发难去攻击你和你的父亲,也同时让你的父亲有时间联络你。” “可…是我要去哪里?” “当然,是一同去客栈金玉满堂,我没有跟你们说吗?那是我投宿的地方,最重要是免费…你们什么眼神!我帮助他们一个大忙,吃喝都是不用银两。 最重要是,大家在一起可以互相学习,取长补短一起进步,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 卫靖说的,都是针对杨楚丞和周痴洪及自己,前者的问题除了自卑外其次是因为没有朋友,变得闭门造车。 后者是有大量的经验和实践,但就是眼界没有世家子弟高,局限他的看法,而自己是有学识,但不知如何运用,就算有戒指内有前辈的书籍,有时候也缺乏基础而看不明白,好比如你连数学的符号都不会,如何知道加减方程。 卫靖向周痴洪问道:“你住在哪里?要回去收拾细软吗?” “俺在驿站投宿,东西都在身上不用去收拾了。” 卫靖点头响应,他在照顾农商水牛的期间,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驿站会把一些废弃的马房简单改建一番。 给一些盘缠不多又是上路的人投宿,只要几个铜钱就能住一晚,但离开时要把东西带走。 他不点明什么只说道:“痴洪,你和楚丞今晚跟我住在一起,好方便一些医药的问题请教你,也令楚丞学习一些,说到底医植不分家。” 周痴洪挠头说道:“请教不敢当,但俺知道的一定会说出来。”他粗犷的外表下有一颗细密的心思,他看老大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明白什么叫在驿站投宿,但对方给予他足够的尊重没有说出来。 306章 论改未来 此刻,在他们三人谈话时一只青鸟由空中落下停在卫靖的肩上。 周痴洪和杨楚丞二人,也瞪眼观看“美”是当下他们的第一印象!特别是鸟身上的羽毛,好像每眨动眼睛一次都有变化,及尾部是三根长长的羽毛,虽然是有点特别但也只有外观上,他们两人移动眼球看大哥(自在兄)的回应。 卫靖还没有反应之时,桐一心由口中吐出一块精细的玉牌给了他就睡了,祂一直把自己的气息收藏起来,所以除了夺目一点外也没有其他的特点。 除非对方是同族之鸟,达到神圣级别的兽类及人族中月境界以上之人,才能看穿祂的气息。 卫靖先没有看玉佩而是观看到桐一心满身不同的香料味道,和有点微胀的肚子心道你到底吃了多少东西?有没有付银两? 摇头打消想法,看回手中有点唾液但小巧的玉佩上,有着鬼斧神工的雕刻;那是一个长方形状的玉牌;正面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龙首;背面是两个有沉重压迫感而又一笔刻写的“东方”文字;碧蓝色的玉体,在阳光的照射下龙首的双见发出一丝丝的苍翠光芒。 虽然,不知是什么东西但不是次品就是的想法下,卫靖收起玉牌后手指着桐一心向两人说道:“它是我的好朋友,平常爱去东去西来,十分爱玩耍。”他不是不介绍给他们认识,而是想先问桐一心的意见才决定。 除了,是尊重外还是怕桐一心突然发难,毕竟凤凰是高傲的种族,而其他的种族不说顶端,就算是普通级的种族也普遍看不起人族,这不是小看人族而是在人族的眼中也一样,大家看大家不顺眼而已。 当然,也要简单介绍一下,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也要相处一段时间,至于其他人贪婪的目光,很抱歉那就要看有没有实力来拿了。 “哼!小丫头,要你做一点小事情也做不到吗?” 突然而来的声音,也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当然也有卫靖三人的份子,只见那个小丫头正是小花,她对面是三名大汉子。 只见她坚强地说道:“我想,那个大哥哥是不会卖那只青鸟。” “老子叫你去问,不是问你的想法!” 说着说着,那个大汉正想动手,虽然其他的人大多不屑对方的做法,可是也没有见他们阻止,当然三好少年的卫靖马上动身了。 “呀!老子的手!” 只见,卫靖不知何时出现在对方的面前,以指当枪法,弹出枪气了,一道幼细版本的成道枪气贯穿了对方的掌心。 高速的一剎那间,在贯穿掌心的同时,伴随着大量的热力把伤口烧焦,名副其实的杀人不见一点血的简单版本。 在场的人也有不少江湖中人,一出手内家就知道有没有,那个猫面具的武者是一名枪客!何为客?江湖中著名的大家,梁老先生曾道是如果在未来没有流逝,必到宗师者! 何谓宗师?能开宗立派传道也!幸好那三名大汉也是内行人,有点眼识其余的两人抱拳说道:“请前辈见谅!” 安慰着小花的卫靖沉思一会儿说道:“世上的不公事太多了,我只能管眼前事,学武之人要懂得弱小的人,因为我们也是由弱者而来,不忘根本!这是医药费,此事了吧!” 受伤的那名大汉也回神过来,最后三人也收下银两不敢生事,卫靖看着小花说道:“如果真的有事,来金玉满堂客栈找我吧!” “谢谢大哥哥。” 他们三人一鸟来到金玉满堂后,卫靖跟掌柜说一点事时,杨楚丞找了小二带口信,告诉杨家今晚杨二公子不回家。 他们来到卫靖的厢房之中,每人手中也提着一埕酒,卫靖把桐一心放在床上后和他们席地而坐。 他脱下面具说道:“两位贤弟,因有一些事情我平常是戴上面具行事,而不是想隐藏真面目示人,我先自罚一杯请罪!”把酒倒在大碗之中喝上。 两人看见他的脸孔也同时说道:“大哥(自在兄)言重了。”他们也明白每个人都有些秘密,也不会追问是什么事情。 之后,他们三人也没有睡觉互相讨论医植之道和其他的异闻;三人之中杨楚丞虽不是植药师但基础很扎实,又在医植世家之中眼界比较广阔; 周痴洪是由小地方而来又没有强大的背景,但也不能小看他,因为他胜在经验和应用能力高明;卫靖没有前两者的专长,但他来自信息爆炸的地球和完善的医疗体系,能把他们的意见分析及整合再提出新的想法。 三人喝着低度数的酒精影照出古人“把酒谈欢,醉月当歌”的情况,很快他们由医植之道转移到日常生活之中,上至满天星辰下至市井之间的流言趣闻。 他们不知道是今天的一场因在微醉下的谈话,令到未来四国大陆一些职业产生了变化,也令到一些情况也改变,这是他们三人没有预料到。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三人也不知不觉在酒精下呼呼大睡,其中卫靖进入到梦境之中,如同刚得到成道的时候。 他不是第一次进入,当然也不是第二次到此情景之中,还是跟当初一样如果有爆米花和饮料就好了。 自从成道在巷中吸收二伯父派出的人后,除了两人的记忆短暂的记忆外,当晚他就开始进入墨枪前主人们的梦境之中,那是得到成道时被带进去的情况。 翌日,早上把情况告诉桐一心后,祂分析这是成道和紫萝藤结合的新能力,带你进入到前主人的梦境的条件,应是吸收了昨天巷中那两个笨蛋的生命力。 当时卫靖的突然脸色苍白起来,但幸好祂指出开启梦境,不一定要吸收人族的生命力,只要当中的生命力丰盛都可以如药材、兽族或是天材地宝等等,还笑骂有什么好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人品大爆发,梦境刚开始时是一名植药及身兼医药师的一生,所以卫靖也有对抗金悔中的底气,毕竟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 对方,是一名上古的植药师,开始是由他得到成道开始,如同观看自传的感觉,局外人的卫靖学到上古时代已失传或稀少的传承,直到对方百年归老才终结这一段的梦境。 对方的一生在来到他的故乡就完结了,但桐一心也说出不要连续进入梦境,对你的“精,气及神”也是造成负担,等你完全消化梦中所得后再进入也不迟。 也因为现在可能因为生命力不足够下一个主人的梦境,虽然只有一个梦境的经历,但卫靖明白脑中牢牢谨记对方一生所学,更能运用和吸收梦境的一切,要不然他不可能把周痴洪和杨楚丞两人的意见整合,因为他有另外一个人的一生经历。 在清晨的阳光,差不多照射到大地上时一声声“喔喔~喔喔~”的鸡鸣在金玉满堂之中响起了。 叫声也同时唤醒金玉满堂的大部份员工,他们在梳洗后也打开了客栈的大门开始新的一天。 在某厢房中,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三人也起来了,四国大陆基本上全国人民也会吐纳之法来练气,可以称为“战斗民族”也不为过。 而三人起来时,睡眼惺忪用手按着头的的样子说明他们没有用功力驱散酒意最后是“宿醉”的情况,他们在梳洗后,齐集在二楼中的一个角落,有点委靡下吃早点中,当然周痴洪提供的自制鱼干有一番特别的问道,戴上面具的卫靖和杨楚丞吃得津津有味。 307章 草园血手 在众人吃完早点后,有一名穿着仆人服的少年,来到杨楚丞身后附耳说话。 一会儿后,杨楚丞向对方点头后向大家说道:“大哥和痴洪兄我要回家了。如大哥所说,有一些长老找我的麻烦,但因为我不在的关系也说不出什么,现在我先回去见父亲,距离大赛还有一段时间,有机会我会邀请你们来我家。” 经过一晚的相处后,他对卫靖心服口服,一是他的提点和最重要的指出未来的建议,其次是大局及微小的观点也是推陈出新,更想不到是令兄长困扰的植药难提他也能一一解答,所以改口称呼为大哥。 他不知道是这一称呼跟周痴洪一样,叫了一辈子。 卫靖点头后说道:“也好,回去后跟你父亲商量你自身的事情。”他转头向周痴洪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事要准备?” “还有一段时间,俺虽说在大哥你这里住下来,但俺也想在药庵庐等地方找一些工作,赚取一点的银两好寄回家。” “如果,是短暂的替代工作虽少但应该还是有。” “大不了俺要少一点银两也可以!” “不!你要狮子开大口咬上去,还可以说为你们改良现有的配方。” “俺觉得…对方应该不会接收。” “不!应该会有,因为你的基础很足够,可见你师傅也是名师之一,而且你常跟他游走各地,如果是配方的转变或是改善,就算是三阶的医药师也比不上你,我不是说那些用劳力的工作不好,但那是刚入医药之人才会选择,你有的是大脑中的知识和学问,对自己有信心。” “俺…就试试办。” 杨楚丞此时问道:“大哥,你又有何事要干?” 卫靖微笑说道:“练武,开卷及喝酒!过两天左右你们也来尝试大哥酿制的酒。” 他在前辈中的木戒指中的书籍是有一些,但数量也十分多,本着知识就是力量,他每天也尽量抽时间去看。 不管在什么时空之中,一个人的成就是和努力有关,看到大哥现在还在学习,两人心有领悟后也点头分别离开。 正当卫靖他们分别行动时,在草园城他身体的本家大殿中,一名相貌普通的男人半跪在地上报告事情。 而坐在大殿之中,如同掌管一切的位置上的人,正在俯视着的刘和壁听完对方的说话后,沉思一会儿后说道:“金玉满堂他们有响应吗?” “他们刚开始也有回报,如大公…咳…卫靖在赵家村的行踪,但几天前开始他们把银两退回,说明不再接受有关对方的一切任务。” “什么!他们为何改变态度,要知道卫靖已经年有十八,不在他们十六岁的底线下。” “属下也打探了是不是跟他们的成员,有什么关系如是定亲或是有暧昧行为,但对方说明清楚明确,卫靖跟他们没有直接及间接的关系。” “事情是有点奇怪但…哼!四国大陆又不是只有金玉满堂能办事,找【血手堂】吧! 虽然跟前者是天壤之别,但他们胜在没有原则,只要收了银两也不过问什么。” “属下明白。” “退下去吧!” “是!” 刘和壁在对方离开后皱起眉头但眼神坚定说道:“当年,我不敌大哥当不了族长,现在他不在了,哼!难道我连一个小孩子也对付不了吗?” 他永不除心中久留刺,好侄儿就算你放弃了家族的所有,也要灭掉你这条根。 另一方面,亳不知情的卫靖正在安心阅读圣言书,就算他知道二伯父还不放弃也无所谓!皆因心中自在,只要得到植医师的资格,对方巴不得自己忘记家族还来找麻烦。 如果有其他的植药师在一定把注意力放在卫靖看的书籍上,因为它们是已经是从上古时代就失传的古籍,如果当时卫靖没有得到宋清妃的帮助,他只有典当古籍这条路走。 此时桐一心也睡醒了,卫靖向他说道:“你清醒了吗?要喝点什么吗?”一些在地球和爷爷相处的小习惯他也改变不了。 桐一心摇头,睡眼惺忪的样子说道:“本大爷又不是老人,不用喝什么来暖胃!本大爷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卫靖,把挂在脖子心胸处的玉牌拿出来说道:“在这样,我看它好像是不凡品所以贴身戴上。这是什么东西,你不会是在什么地方偷出来吧?” “老朋友身上的东西要偷吗?有本事你也偷窃一个来看看,本大爷只要开口说他能不给吗? 他说只要在青龙帝国之中有什么摆平不了的事情,就把它拿出来只要不是书念太少没有文化之人应该不会不认识。” 卫靖好想说大爷我也不认识!当然他动作上还是点头收起来,因为他知道桐一心能叫上一声老朋友一定是跟他由上古时代至今的怪物不容迟疑! 桐一心张开翅膀如同人类伸腰的动作后说道:“小子你又看书了,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刘天悠闲自得说道:“找一个人,问一些事准备一些功夫。” 在桐一心起床后不久,他在收拾一些东西准备到首都去,而一大早就喝酒的鸟大爷抛下一句吃早点就飞走了。 卫靖,知道他会在出发前回来也不说什么更不用担心,如是者,直到中午的时间厢房的木门被推开,是风尘仆仆的周痴洪回来了,神情有点疲累但高兴的眼神是掩盖不住。 在阅卷的卫靖,也抬头说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有好消息了对吗?” “大哥你说的没有错,俺还要谢谢你。” “何解?” “因为大哥的提议,俺虽然找了几间药庵庐,或是丹药铺但他们也没有试用俺,但幸好之后的一间小店中,东家说让俺试试看。 东家说,他当年也是由乡下地方来到城市,如不是有好心人帮助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所以他愿意给俺一个机会。” “那个东家不错然后呢?” “俺,在改良他们一张普通的丹方后,效果不错东家说明天开始可以上工每个月一两白银。” “你有答应吗?” “俺没有!大哥说最好在大考核后才定出路,东家知道俺原来是参加大比后,他改口说道按修改丹方的程度而给于酬劳,不用每天上班而每张丹方的修改,底价是最小为一两白银,跟俺结个善缘。” “他的眼光不错,难怪一个外地人都在玉珠市中有三分地的位置,你的银两存起来,等大哥回来后去市井中的贸易区,找找看有没有宝可以捡漏。” “明白,大哥你要出远门吗?” “不,我昨晚跟你们说了,我是跟商队前来,目的地是首都批文应该今天就有,会离开几天。 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楚丞,他说到底也是本地人身份又是世家中人,在这里还有点能量,还有如果姓金的那位公子,来送东西你代大哥收下就可以。” “知道。”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一把厚重的男子声音说道:“刘大人,马车准备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卫靖回应:“明白了,你先下去我等会儿下来。”他把收拾好的行囊和墨枪成道背好后,跟周痴洪说道:“我跟掌柜说好了,这厢房你继续使用,等大哥回来。” “俺送你大哥。” 他们来到客栈的大门外时,刚好遇见宋清妃等人,互相问好后前者上马车而他坐在农商水牛的身上和周痴洪挥手后出发。 这时桐一心大爷也飞回到卫靖的肩上站稳说道:“时间刚刚好。” 308章 任务完成 一行人出了玉珠市的城门外后,行走半个时辰左右来到首都的山脚下;能看见城墙围绕着整个山脚的范围;翠绿色的城墙十分雄伟上方还有不少士兵巡逻,但仔细观看那是由一棵棵改变了形状紧密合并而成;它们是由名为“蔚木”的特殊木材建立。 此木坚硬防火,又能在感知外敌时增加自身的高和厚度,藉此来提醒别人有入侵者在什么地方。 当然,它们的数量也十分稀少,全部也掌握在皇族的手中。 在他们拿出批文后进入城门内,卫靖发现道路的两旁有一根又一根的木柱屹立在地上,每根木柱之间的距离也是一致。 桐一心看见卫靖的目光知道他是第一次来到,为他介绍说道:“那是用作区分人和马车使用的地方以防出现伤亡,还有你看那些四周身穿白衣的人就是检查有没有不守规则及协助平民过路。” 卫靖点头但内心想道:“马路和行人道?还有交通警和卫生局的人吗?” 其实他也不想想一个国家经过不知多少时间的洗礼,总有一些地方和地球相似,文明不是一个族群中发生,而是千千万万个的存在,只是时间短和长的分别。 桐一心介绍完后,也正好提起另一件事情说道:“在首都本大爷带你去会会一个老朋友,正好他也有兴趣目你。” “哎呀!什么!” 桐一心的朋友,正常来看都是跟他相同的等级,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所以卫靖收回起伏的心情说道:“好,没有问题!” 一行人,来到一座庞大的建筑物面前,上方一个巨大的牌匾刻划着“医植公会”四个大字,这明显是各地公会的总部。 门外有一行人,他们身穿一致的衣服更绣有“医植”两字,当看见宋清妃的马车时,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上前恭敬说道:“单立见过宋大人,我们恭候多时,随时听宋大人的安排。” 宋清妃等人下车后也向他们问候一二,随后由小红指挥,他们得到指令后马上把农商水牛拖拉的车上货品搬下来,点算及安排进入公会之中。 此时在公会内也走出三道身影为首的是一名老人,他是首都公会的会长“夏唐白”七阶的医药及植药师双重身份的人;有传如果他集中精力在其中一个方向有很大机会成为九阶的可能。 后面跟随着一男一女,神情悠闲的男子身上穿着蔚蓝的外袍;上面刺绣着一条四爪苍龙;说明他是皇室之人,他正是“东方日昱”更是当今皇上的弟弟。 另一名女子,一头飘逸的青丝;灵动的眼睛;丰满的身材;好正是会长的孙女儿“夏柔雾”一个跟宋清妃差不多年龄的六阶医药师。 三人的身份可说是位高权重,让他们也前来迎接的人,除了宋清妃还能有谁呢? 宋清妃看见他们后先向为首之人说道:“夏会长安好,清妃已经把你托付的的东西带来了。” 夏唐白中气十足说道:“小妃也辛苦你了,突然要找你帮助老夫也不好意思,看你有点不同是有了突破吗?进来我们好好聊一回。”他是何等的眼力,马上就看见她的修为有所进步。 宋清妃点头说道:“好,清纪也见过二皇爷。”她向东方日昱施了一个拜见礼。 东方日昱厚重的声音说道:“宋大人有礼了,等我们进入再详谈。”他说的详谈当然跟夏唐白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只有夏柔雾没有其他的目的性清脆说道:“施璇姐,我们好久不见了,最近才回来,今次我们要好好吃喝玩乐。”她说出对方的表字后已经绕着对方的手臂站在一起。 宋清妃温柔说道:“非烟,自从你去了在前线后,我们也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在前线还好吗?” “还好!只要不是指挥官无能,我和其他人的工作也不算多。” “咳…臭丫头快带小妃进来。” 一行人在边聊边走,宋清妃看了后方一眼后也进入公会中,而卫靖当然在后方跟公会派来的人交接后,也把事情交代好后,最后他的任务完成了。 小红此时也来到他面前,给予一个锦盒和玉牌说道:“盒中,是宋大人的一点心意,而玉牌只要在各地的金玉满堂出示所有的费用全免除。 还有是宋大人本想亲自请刘公子进去,但因公务缠身所以代由小红请你进去。” 卫靖看着黄金打造的玉牌一眼后,接过东西说道:“代我感谢宋姑娘,进入公会就不用了,我还有事在身请代说抱歉,而且想请小红姐帮助找这些东西。”他在怀中拿出一张药材的清单。 内里的人,不是权力强大就是医植公会的会长也在内,不说能不能认识,混个熟脸也好他日再见有一个善缘,可是刘公子的眼神上真的不心动。 知道他的心意已决的小红没有再说什么,而接过清单说道:“不敢当,东西找到后,会送到玉珠市金玉满堂刘公子的厢房中。” “先付你银两吧!” “不用了刘公子,宋大人说过如你要找药材所有的费用由大人负责。” “再代我多谢宋姑娘,先行一步。” “慢走。” 目送他离开后,小红回到公会之中向宋大人说明刘公子已经离开了,宋清妃也点头明白。 夏柔雾:“施璇姐,难道你想找什么人见我们吗?” “本来是,后来是清妃唐突了,也没有先请问对方。” 此时,在喝茶的东方日昱有点兴趣的说道:“哦!竟然有你请不来的人?是什么人来,本王也想见见是什么的人杰。” “一名少年,可是清妃看不透他就是了。” 夏唐白说道:“很少有人是你看不透,如果是真,此子将来可有作为。” “见他也不难,他参加了医植大会,作为植药师身份参加,到时在万人大会他必定出席。” “好!是植药师更好!那我们到时再见见他吧!” 卫靖和他们分别后,把收到的东西收进木戒指的空间之中,桐一心此时问道:“怎样快想见本大爷的朋友吗?但你也给本大爷一点时间,他很多时候也在睡觉而且起床气超级大。” 卫靖摇头说道:“是你的朋友,也不能两手空空前行拜会,我们先去见我父亲的故友。” “小子,想不到你说话也有点道理,等本大爷想想那个家伙喜欢什么东西。” 卫靖,看见桐一心流着唾液的鸟嘴就知道他已经想吃什么食物了,刚才说的事已经被忘掉到很遥远的边缘了。 他们走在大街上,虽然是在山上斜坡的地形,可是也改变不了首都车水龙马的情景和众人满足的表情,就知道这里的人生活指数水平很高。 正在此时对面有一群公子哥儿从青楼走出来,为首之人刀眉星朗;左手抬起一个鸟笼;八字形的步伐;身后尾随狗腿样子的小弟。 “纨绔子弟”是卫靖第一个印象!他也不想和他们有什么交流,但此时他不知道是,为首的公子突然注视某一个方向,眼光浮现出苍蓝色的影像。 卫靖的感官比以前强大,加上对方没有掩饰的目光轻易知道被人注视着,他向感应的方向张望,发现是那些公子哥儿为首之人,再跟随他的视线找寻,发现他盯着桐一心! 他哭笑不得!你看谁不好要看他,桐一心这时还在思考中,没有留意四周的变化。 谁不知,决定快步离开的卫靖,对方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友善温和的磁性声音说道:“这位小兄弟请留步,本人【姓李,名悔醒,字念杳】看小兄弟气质高雅、正气十足、非凡之相、背负不常见的兵器可知武功高强…希望有幸跟你结识一番。” 309章 不是纨绔 卫靖听见,对方厚颜无耻说出脸不红心不跳的谎言很想说出你妹妹好吗?因为就算这个李悔醒介绍,对好友或是可信任才说的表字时,他说话时的双目完全是只有桐一心,相信现在有人跟他说话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如实告诉对方说道:“这位兄台,我姓刘的这位朋友不卖,你放弃吧!” 对方还未说话,他身后的狗腰们马上说道:“你竟然不识抬举,那鸟得入李公子的法眼是它的运气,也是你的谇气,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李公子,他的父亲是当今青龙帝国的当朝丞相。” “我看见了,然后呢?” “当…当然是答应,我们李公子的要求。” “如果不了?比如他要你们的母亲,要给他吗?” “什么!当然是…” “够了!” 狗腿们听到李公子的吼叫就知道他们的做法公子不认同,也不再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李公子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不容他人更改。 李悔醒抱拳道说道:“抱歉!他们不懂事情口没遮拦请不要见怪。” “我也没有放在心上,李公子言重。” “不如让我赔罪一番,在前方有一间不错的酒家,不如一同前往。” 卫靖很想知道他们一群人是不是常用这个剧本结识别人?在地球时的丰富商场上打滚的眼力可不是盖,他发现一点东西所以也点头同行。 坐在酒家二楼厢房中的他们,在小二送上几个小菜后李悔醒挥手指示狗腿们退下后,他说道:“未知,小兄弟高姓大名?听你的口音应该是第一次来到首到就可以。” 卫靖点头,心道我戴着面具的样子你还要我说出姓名吗?他说道:“不用高和姓,我叫自在。” “不知自在贤弟可有住处?” “在金玉满堂中投宿。” “一间不错的客栈。” “确实不错。” “不知之后有何打算?” “相会我父亲的故友。”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游山玩水,逍遥人世间。” “自在贤弟,有没有想过考取功名投身朝廷之中,或是入伍从军为保护青龙帝国每寸国土。” “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念杳兄你有其大志为何不入朝堂,或是投身入伍而是在此把酒谈欢,对月当歌呢?” “什么!我是…是因为这才是我向往的生活呢!” “所以,我们更要珍惜时下,好好挥洒我们青春的时时光,不让岁月白头回忆空,悔不久已坐山枯。” “那…那我们一同来喝一杯。” “好!要满上!” 最后,他们二人一鸟也喝得乱七八糟的一个上午,卫靖看见对方醉倒在桌面上后,他和桐一心当然是拍拍屁股走人,不留一点行踪。 卫靖,是因为在地球时常常和客户喝酒练出一个好“酒胆”要不然他如何去谈生意回来? 在他穿越后,也因为身体除了经脉的情况,各方面比地球时高出不知多少倍数,所以他轻易修炼甚至超越以前的酒胆。 桐一心呢?应该是以前做太多这样的事情,看他纯熟的动作和神速的进食动作就知道是有一定的经验。 如同印证他的说话桐一心转头说道:“看什么小子!没有看过帅鸟吗?本大爷知道你很羡慕刚才能吃那么多,虽然本大爷在朋友之中也是最厉害的一个,你真的学不到。” “切!” 他响应时已经打开了大门,门外的狗腿们看见主人已经倒下来,只是瞪了他一眼后手法纯熟把主人照顾好了。 他们离开酒家时,桐一心回头看了一眼后说道:“那个小子人不错,喝的吃的也是高价的菜肴。” “反正他又不止是想请我们吃东西!” “他在试探你。” “这…还不是因为你!” “本大爷?” “对!他看出你的不凡但又不确定什么!不是你败露而是他的直感太出众下知道你的不寻常,所以以为我也不普通想套话知道什么。” “他的眼光不错,你的眼力也很锐利!但后来他想招揽你进青龙的势力之内,不管是在文还是在武方面。” “最重要是他在青楼出来时,不管是【精,气及神】也是饱满,要明白不管是如何的高手高高手在青楼出来状态圆满只有一种可能。” “他去吃饭。” “是这样…不是了!是在和人谈话或是做刚才的事情拉拢别人入青龙或是作为丞相党的势力。” “这样吗?” “当然,他身后的年青的狗腿们,初时好像是年轻的公子哥儿,但后来的情况反而像他的仆役照顾他,我还发现他在外扮演的是纨绔子弟,在刚才是一个能干人士的样子,说明他行事低调和隐藏。” “你这样拒绝了他,不怕他报复吗?” “他在刚才是真的喝醉,虽然说在门外有他的人在,但在两至三个位置的距离下他没有防范我们,说明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要知道天下能人被人拉拢也希望对方不会是让自己心寒的人。” “你们人族真麻烦,本大爷的世界是谁强谁做主。” “对!如此简单同时也更可怕。” 他们聊着聊着,就来到一座豪华的大宅前方,门外左右有两名严肃的士兵把守,门上写上了“李府”笔迹深明的两字。 他在酒家离开时,想着在文生书院时知道李天奇在首都是当官,掌柜可能知道对方的大名尝试问问。 掌柜神情,古怪下指示他来到这里,现在他看着大门心道对方在首都的官运也十分亨通。 卫靖正想上前询问,谁不知只上前两步其中一名门卫,上前阻止他严厉说道:“来人止步!有何事前来?” “你们好,本人是丞相李天奇大人的故人之子,此来是拜会李大人,请代为通传。” 他也在手袖口中,拿出了两个红包给予对方,做法自然当然是官门守卫高三品的道理。 “虽然你戴了面具,但看你年纪轻轻也蛮懂事,不过大人不在你明早再来吧!” “这位大哥,但我只有这几天在首都,请代为通传。” “小兄弟,看和你有点缘分实话告诉你,李大人真的不在,他去了酒馆之中和友人相聚,不是一时三刻会回来。” “有劳这位大哥的告之李大人的方向。” “在苍海方最大型的酒馆之中。” “感谢这位大哥。” 卫靖马上向着苍海方前进在他的背影消失后,门卫的另一人说道:“张哥,想不到你竟然指点那个少年,李大人身在何方。” 谁不知,门卫张哥不屑说道:“指点?才不是…你要知道我们站在门前,是帮助老管家看人,看似简单其实大有学问,正如那个少年虽然气质不错又有一只漂亮的美鸟在肩上,但他一身素衣还有脸戴面具不是普通人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也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代他传话,又或许放他进去等大人,我怕我们要受罚!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我另眼相看的份上。” “可是张哥,你最后还不是说明大人的所在给他吗?” “还不是,因为他太烦缠绕着我们!不打发他难道我们在大人的门前打伤了他,再被大人的政敌借口以用来攻击大人?” “咳!张哥…张哥的心思也十分细密!但你不怕对方再找上门来?” “哼!大人正和寒太尉大人把酒谈欢,被人无知打断对话,嘿嘿…他如果真是故人之子也没有事反而记得我们告诉之情,如果不是呢…他有命回来我叫他哥也可以!” “…真厉害张哥。” 310章 寻消息 不提门卫之间的对话,卫靖在得到指示后马上前行,桐一心这时说道:“那个门卫也很好心肠,告诉你地点。” 卫靖摇头说道:“好心肠?不…他是只不屑我们一身白衣的身份,想看我们撞到南墙。” “你又如何知道?” “语气、神情及身体动作也和他的说话不一致。” “想不到他这样坏!不行,本大爷要他尝试不同的鸟粪!” “噗!”的一声桐一心就真的飞走了,卫靖看着他飞走后身后有一大群的鸟类跟随,摇头心道唉! 堂堂变异凤凰为什么心胸怎么窄小? 卫靖不知道的是那个张哥被淋了全身的鸟粪雨,后来官府派人调查是不是有人恶意破坏官门颜面,后来发现一无所获只当作是门卫的个人问题。 那个张哥,被管家罚了一点工钱还有口头警告,他泪流满面不知道倒什么霉。 卫靖很快来到了一座大型的酒馆,其实酒馆只比金玉满堂大三倍左右,但也不止它一间,为什么他会停在这间面前? 因为有重兵把守,不是站在门前而是在不同的暗处,明显是酒馆之中有重要之人。 这也是青龙帝国的风气“不扰民”和“可以收礼但不能收金”这两种事是自帝国建立时已刻在皇宫中央的青铜大鼎上,被当作祖训传下来连皇帝也要遵守,何况其他的官员呢! 前者是可以理解,后者是指官员不能贪污但能收礼,因为要官员不被银两所诱惑是很难难于上青天。 有见及此,开国皇帝说明官员能收取平民、士族、同僚等自愿奉上以实物作为的礼物,但不能收取银两,而且所有的礼品也要上报朝廷。 后来,有不少官员收到了银两被查明后马上立斩,不理会有多少官员也不管收一个铜钱还是一银黄金,只要查证属实马上报行。 其后全国的巡抚,也能在实物中得到那个官员的实际情况没有收到礼物不是清官就是庸官;收到如食物为主的也基本上是清廉的官员; 收获丰富的官员如果和上报的礼物不一致如是重点查明等等。 卫靖步入酒馆之中,在小厮的接待下坐在二楼的角落处,因为没有厢房所有人也在巨大的大厅之中,他没有看过李天奇正在寻找他。 在酒馆之中央的两名中年人,其中一人身体瘦削但双目有神,另外一人眼中充满是睿智一身儒雅气质。 前者没有什么力量的语气说道:“想不到你竟叫我来酒馆,你不是很少喝酒吗?” 后者如温玉般的声音说道:“自古君子爱美酒,我不是不喝而是怕误事所以才少喝,更不像你是倒在口中。” “你为人处事还十分谨慎,今天找我来喝酒有什么事呢?” “没有事不能找你吗?” “屁话!你想骗谁?你有时间也干事,二十年来你一直都是工作狂人,你的习惯我会不懂吗?” “好了【离紊】还真是有事找你,这是一册文卷你自己看。” 他在袖中,抽出一份竹卷,放在对方的桌面前。 对方不以为意打开它,刚开始也是随意看看,后来神情也愈来愈认真,在看完后放进自己的怀中凝重说道:“此事当真?” “当真!” “谁人有此胆子,不怕命太长吗?” “就是不知道才要你做好准备。” “好吧!我就知道你没有好事找我!” “我不正是请你喝酒了吗?” “这才叫好事吗?酒水要多少银两?你又是什么身份呢?” “有酒喝就好了。” 卫靖在观察了地形和那些守卫的分布,知道在符合他心中人物的只有窗框旁的那两个人,确认其中一人正是他要找的人后他马上上前,不管对方有没有父亲的消息还是要尝试。 不过,他还没有到达桌子的范围时,就被身在暗处的守卫阻拦了,他抱拳说道:“这位大哥,本人只是有事一问李天奇李大人,没有别的想法。” 儒雅的李天奇,看见被守卫阻隔的人,看他虽然戴了面具又背负长形的武器,但一定不是刺客,世上的刺客千万个,可是如此明目又把自身破绽显示出来的,不是有所自信就是白痴,看他的实力虽有点低下可是神态又正常,难道是来申冤吗? 他摆手不在意,指示守卫放他进来后说道:“你有什么事?” 卫靖上前后,把宋老写给他的书信拿给对方,抱拳说道:“李大人你好,请问这几年可有一名叫刘书醉的人消息吗?” 李天奇本想拆开信件,但听到对方的说话后马上问题:“你是【焚醒】的什么人?” 卫靖主动脱下面具说道:“我是他的儿子。” 李天奇愣住下来说道:“好像!你真的好像他。” 看见对方戴回面具,李天奇摇头说道:“我们有二十多年没有见面,听你的提问就知道你不知道他在那。”边说边拆开信件,是宋老的信。 卫靖回应说道:“是,在五年前的运送草药时全部人一同失去踪影,找不回来。” “那你不放弃吗?” “不!” “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他没有死。” “不愧是他的儿子,跟他都是一样的脾气。” “李大人也不知道,本人告辞了。” “你有住处吗?” “有!在金玉满堂。” “明白了,但你等一下,这是我的令牌,有什么事可以来李府找我,你父亲的事我会派人去调查。” “感谢李大人。” “以后叫李叔就行。” “是。” 令牌是其中一个角拉长了的三角形,牌上刻划“丞相”两字,他突然想到什么关联的人,不过也没有说出什么就离去了。 此时他的朋友离紊说道:“那位小友…【地宿】你不觉得他是很好的人选吗?” 李天奇认真说道:“寒道心!他是我故人之子,我不想他无辜卷入漩涡中。” 寒道心笑道:“知道了!我不会强逼,事情也很重大,我也不是什么人也用。” “你知道就好。” 寒道心眼中带一点异样,看着窗外已经下楼的他。 李天奇看着他的背影时仿佛重迭了一个体形瘦长但强大的人影…他的知己好友刘书醉。 寒道心此时说道:“看你充满是回忆的表情,想起了什么?应该和那个小友有什么关系吧!” “突然…想起他的父亲。” “哦…他有什么让你回想呢?我的好奇心挑起了,愿闻其详他的事迹。” “你应该知道,我当年是以文生书院第一名的成绩,和陈院长的推荐信来到首都参加一年一度的科举,最后以状元的身份在金榜题名,入宫面圣。” “这些事情,全首都有什么人不知道?当时所有人也不相信,这个不曾出过状元的地区竟然有一个状元爷走出来。” “但其实你知道吗…如果不是贤侄…他的父亲在当年退学,当年我能不能拿着第一名也很难说!” “竟有此事!话说我很少听你提起你自己以前的事情,是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小友父亲的这个人。” “可能吧!因为他是我一生的至友也是我一辈子最佩服的人,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他当年和我一同投入朝廷的话…现在你也不用找我喝酒了。” “有没有这样夸张?” “当然没有!有时候他可能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他最能把握事情的中心,把重点找出来,有他在我刚才的那件事也不用找你了。” “哼…这有何难,一般人也能寻找出来,只是时间的快慢而已。 311章 上古解说 “不!我不知道其他人平均要多少时间?但他每次也只在十多息呼吸的时间中解决了问题,而且他当年不到二十之年就已经是化境的高手!” “不可能!就算天赋再高也不可能在弱冠之年已成化境!”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看,我也不相信!更想不到他藏的那么深。” “一气二运三聚境,这是练武之人的基础!只有更进一步才能到达化境,什么是化境?是一种对气的运用已经如同呼吸一样大而化之的境界。 这样才能更上到【化气入神致天元元境】一层楼的地步,也只有到达化境才能被称为高手不然只是【不入化境永低头】的尴尬情况。” “所以,他才会成为我最佩服的人!” “此人如斯厉害,为何你和他不一同前往首都?他又因什么事退学?” “在我们毕业前的某天,我和他因为一些事情吵架了!初时口角继而动武,当天我躺在地上时惊讶他的实力时,他望了望我后,最后失望离开。 后来,过了多年后我知道他回到家族之中担任家主,寄给他的书信石沉大海,他这个人平常很温和,但一生气就很可怕。” “没有去找他吗?” “有尝试…但你知道吗?我当时已经是在这个位置了,他也让我吃闭门羹。” “把当朝丞相拒之门外,真是有胆色!” “刚才,你知道他失踪我的内心有多震惊!不是死亡而是消失不见!我估计一个当年已是化境高手的他就算没有进步,要逃跑是不难。” “所以你把小友打发,再想派出人手寻找几年前已经失踪之人。” “对!但愿他不是主动消失不见,所以有要事找你帮忙…” 不知道,李天奇讨论他父亲的卫靖,离开不久后就看见桐一心回来了,看他高兴的样子也不管他了,他向一间不起眼的药庵庐方向走去。 种出来的东西,和变成药的成品是不一样,卫靖来到药庵庐是为了熟识一些药理,及看有没有新的药材是他不知道,要知道不是最名贵的药材是最好,而是视乎情况最合适的药材才是更好。 在提问了和看清楚后,他吩咐了所有他看不懂的药材也来了一份,五两的重量,及要求对方写下药性,然后回去一一吃下去! 没有错,就算药性知道,可是有什么作用还是亲自感受一下,当然如果不是他的身体质素很强,是不能用他的方法,毕竟上一位尝百草死的还是神了。 随后,卫靖在和李天奇见面三天后,就被请到李府门中,当他来到大门时发现当天的门卫不见了一人,他想可能有事去办理不在,还跟另一门卫替他向对方问好。 来到大厅之内后,李天奇摇头细说他可以打探的地方和消息,发现也没有他父亲的踪迹,而且他也告之在文生书院中,陈院长的案发现场拟似“书醉”的两字等情报探询不多,因为此案刑部已经亲手处理,他也不能插手进去不过也推测不关他父亲的事。 但李天奇认真无比说道:“你的父亲,没有他的死信就说明他的失踪,是他故意!我不知道他在那里,但他一定活着!” 他充满信心的说话中,证明他和自己一样,相信父亲还在世上。 另外,值得一提是在李府之中,遇到那个丞相之子“李悔醒”也在此!在李天奇的介绍下才知道对方是他的儿子,让卫靖感到世界真是小小小。 一个月的时间飞逝,其中周痴洪和杨楚丞两人也有所进展,前者在卫靖结合地球东西方医术的教导下,对方的医道大有进步! 而后者,虽然真的没有什么植药的天赋,但基本功力扎实,也教导他如何像华夏的大夫煎熬药汁出来,这种普通人也能处理的功夫好像让他沉迷下去。 其中,杨楚丞几年的考核失败的经验下,知道不少植药师的考核内容,不管医植药师选拔是什么时候开始,第一场也是笔试考验参选者的基础功夫,然后才进行公会秘密决定的考试内容。 裁判,是由皇室中的医植大师担当,当中不会有和公会有直接的人物关系及利益冲突的人存在,确保考核的公平性质。 现在,卫靖也来到首都的医植公会报到后,随后派发一个刻有编号的令牌,来到一个广阔而排满了桌椅的地方,被告之坐下和令牌相同编号的位置就可以。 当中的一个小插曲,是公会之人要求卫靖要脱下面具,对方在上报后告之要出示个人的竹片证明身份,还告诉如果是冒充者一律撤销考核医植药师的资格。他如实交出竹片被证实才能进入考场。 周痴洪和杨楚丞本想跟随而来,但被卫靖阻止了,他当时说道:“我们要相聚也要在万人的考核前!”豪气爽快的语气和言语说服了两人。 他们两人一人改良药方,一人钻研大哥教导名为中药的煎煮方法。 卫靖坐下后四处张望,看见如同时光倒流的还是学生的自己,在考场的画面一段一段在脑中闪过。 过一段时间后,在前方的高台上有一名身穿蔚蓝色绣着四爪苍龙的青年站台说道:“各位安好也不用四处观看,本王名为【东方寒狼】是当今圣上的第九名弟弟,人称【九王爷】诸位也不必多礼…嗯!都可以坐下。 在开始前说明一些事情,桌上放置了毛笔和纸张用作解答之用,十条问题我们会在开始前派发小册子给你们,作答时间为两个时辰,也不要有作弊的动作出现,要不然监督大家的军方士兵,皇宫的禁卫及本王不会客气。 可以提前交卷,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开考…好,现在开始!” 被分发了问题的卫靖,先查看一次后开始作答,拥有上古医植药师记忆的他飞快书写,如同回到最熟悉的时光中。 卫靖在笔试场之中,他的手速足够以能够,扬起沙尘的情况下完成了所有的答题。 他在重复查阅了一次试卷后,用时一个时辰半就提交了答卷,同时也是第一个交卷。 离开时,他被告之考生的成绩会在明天辰时,在公会的公布版中公报出各人的编号及名字,入选后就会有一天的时间准备,后天的植药田考核,如能入选就得到了万人考核的资格。 是什么考试的内容,对方没有说明,卫靖问说要不要有什么的用具带领,对方说明天如果你入选就会知道,虽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但卫靖知道一定能入选。 而当所有的考生也交卷离开后,九王爷东方寒狼把所有的考卷,由皇宫的禁卫护送下带到一个由公会准备好的房间之中,外围更有士兵把守滴水不漏的阵势,为的只是考卷没有被调包或是消失不见。 东方寒狼,把所有的考卷分发给房间中的,他们虽然一身素衣但满身都是泥士和青草的腥味,但无人不尊重他们。 因为,他们是皇室中御用植药师,终身和药田结伴一生的人及教出一批又一批的皇室专用的植药人,而他们当评分考卷资格直接是爆满级数! 老人们,也不是第一次担当此工作,所以飞快的工作中,更时不时传出他们的对话。 “这位考生回答太平凡,虽然基础扎实可就是搬字过纸的样子,没有自己的己见。” “另外,这个考生的答题风趣可惜是全无根基可言。” “你们看这位考生的解答精辟独到,不是植药世家就是有名师教导。” “嗯…你们看这份答题,我有点看不懂!” “哦!老风你也看不懂?不太可能吧?” “不用急…我们一同看看!” “好吧,大家看看,也好奇有什么是老风看不懂。” “这个…那个…嗯…” 312章 境界突破 众人一看究竟后也无人能说出一句,东方寒狼上前问道:“诸位前辈不知此考卷有何问题?” 其中一名,特别苍老的老人拱手说道:“回禀九王爷,此考生在答卷上的解答当中提及有不少上古时代已经失传的知识及技术。” “风老不必多礼,既然是由上古时代已经失传你们又如何知道真假?” “九王爷,常年在外也可能不太清楚,事情是这样,其实在上古时代中失传的书籍,或是制成品也有支离破碎的形式留传在四国之中。 各公会和皇室也有搜集和整理它们,方便我们回溯当时的知识及技术等。 在长年的岁月下,我们也整理不少情报及书籍出来,我们只要对比一下就知道是真还是假。” “哦!这样说此人有上古的植药师传承?” “不好说!因为现在上古的传承大多也是口耳相传下来,必有误传或是错漏,但这位考生的解题当中有几种,是我们知道是上古时代才有的手法和顺序。” 可最重要的是,其他是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众老又如何评定此人的成绩?” “这个反而简单!如果没有其他出色的考生,此人定是榜首之中!” “你们,不是说此人的答案不好说吗?又是上古时代你们看不透的解说吗?又如何断定能在首位?” “是这样九王爷,虽说我们有看不懂的地方,但有一些解答的地方是我们了解。 而且,上古时代的解说我们也能推断此人的根据,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说上古的提说,只看他在其他的问答中是十分如流及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们也能快速决定,最重要是,我们这些老人家再看他的实际操作,就更能知道水平。” “如此是好,本王也想看在下一轮的选拔中,他有何出色的表现。” 众人响应后继续工作。 如是者,卫靖在金玉满堂投宿一宵后,在辰时前来到,他想不到是现场已经人山人海涌入公会大门之中,好不容易进入到公会之中,终于在巨大的告示板中得知自已经入选其中。 不过戴上面具的他,还得出示竹片证明自己的身份,才能得到下场考试的进入竹片,是在明天进行的植药田考核,只要成功通过后才能进入万人考核中。 拿取竹片后的他先离开公会之中,当然他由另一个侧门离开,途中也看到不少开心难过的表情。 不过,他没有关心或是八卦别人的情况,他也没有回到金玉满堂之中而是外出购买药材,因为他的内功已经到达了瓶颈了,他要由气境突破到运境了。 寻常人的突破,也是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就可以顺利地突破,可是他不能不做好准备,因为他突破境界时的困难和危险是别人的十倍,当然收获也是别人的十倍。 他由半个月前,已经开始调制药酒加强肉体和经脉的韧度,以防体内的内功乱流时肉身也能承受真气的冲击力,到了现在阶段已经再无一点寸的进步, 本来,他想找一个幽静的地方或密室再突破,但首都之中好像没有方便突破的地方,毕竟动静也太大了。 他想在植药师考核后才突破,不过桐一心说道:“修行之道是要不留后路,一往直前,本大爷替你找出来!”然后他就飞走了。 卫靖再次调配好药酒后,抬头看着天空但这个动作不知有多少次了,他还没有看见对方出现,希望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要遛去吃食物。 幸好的是桐一心终于由天边飞回来,站在卫靖的肩上说道:“小子找到了!马上带你走!” 不等卫靖的回答他就把对方提起,一道残影冲天而起消失了。 卫靖如果不是练武的身体,在升空时会因为摩擦力燃烧和吸不到空气而缺氧而死!真的不要小看凤凰的速度,重点是桐一心的现在情况,是他说的力量全失。 在差不多可以称作人体燃烧时,飞行到终点停下来了!他不停地喘气及运转内功治疗肉体外细微烧伤的皮肤。 吐出一口浑浊的乌黑之气后,他才站起来观看四周的环境。 他身处在一个山洞的洞口处,四周的是玄色的矿石,墙壁更是凹凸不平。如果是在地球这是一种金属成份十分高的石头,这个山洞早已被人开采纳入国家的资源之中。 不过在四国大陆中它有另外一个名称“绝应石”能阻隔武者侠士强大第六感的石头更是水火不侵,还有阻挡声音的功能。 完全是武林人士作密室及练武突破的最佳首选,不过绝应石是十分珍贵,卫靖知道这可能是一个不得了的地方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桐一心拍拍鸟胸说道:“这是老朋友的人族专门修炼的地方,在皇宫之中的禁地,幸好以前来过又没有什么改变!” 卫靖瞪大了眼睛! 卫靖回神后问道:“这里是首都之中吗?” “当然!还是禁地中的禁地,如果是在外面发现,都不知道要流多少的鲜血才能决定它的主人是谁,所以这个地方也是很少人知道。” 卫靖觉得好像,得知一个重大的秘密,但心大的他也不当回事,既然来到了难道要离开吗?他不会飞行,随遇而安吧! 他走进洞中准备突破境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也到时候才决定。 他在中央广阔的空间之中,发现了一个已经残旧的蒲团,但触摸的手感如同丝质的嫩滑而且一点异味也没有,反而有一阵又一阵的青草香味。 桐一心说道:“这是由海洋之中的战兽【血鲸】体内提出的【鲸黄】精制出来,能让人在修炼时集中精神。” 卫靖点头,心道好东西后就坐上去,一点也不害怕有什么机关,其实他出色的眼力得知山洞的设计就是没有设计,尽可能不改动这里的环境来保存它的功能性,因为说明是禁地中的禁地当然是在外有重兵把守。 最重要是,这里最宝贵的是整个充满绝应石山洞,也拿不走它所以内在就不会多此一举加机关在洞中,当然也没有什么神仙姐姐的雕像之类,要不然他要叩头一百次。 桐一心说道:“马上收敛心神!运转气诀,本大爷会替你护法,但剩下的一切就由你来面对!” 随后在他的身上,发出了一丝丝青色的火焰,当中内含星光一样,可是每一点的星光也是让人绝望的道路,桐一心把青火分配在四周。 卫靖把成道插在地上,随后盘膝运转气吞天下,身体的四周出现肉眼可见的强大气体旋涡! 弹指的时间中,体内的内功已经运转至极限!不久后肉体表面上的脉络也因为巨大的真气量而浮现出来,肌肉之间也开始轻微出现撕裂,血液也慢慢的渗出! 不过卫靖没有丝毫的动摇,他还把气吞天下的运转速度再次提升,突破了极限!而代价是鲜血也渗出愈来愈多,但他没有改变决定停下来,甚至于骨骼传出“咔咔~”的声音。 让人痛不欲生的感觉没有动摇他!即管经脉已经暴胀到临界点,但卫靖把力量集中在心脏一次推送出来,带动身体上每一分的真气流动。 强大的真气,把卫靖的内脏也遭受到创伤,导致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也射出血液,成为名呼其实的血人! 这个万分让人担心的惨状下,负责护法的桐一心不惊反而笑了!因为他知道小子成功了,凤凰目中的他,身体内不动的真气被带动流转了。 为什么体内的真气被全部带动,在桐一心的眼中就是成功呢? 313章 素骨冰肌 在此要说明气境和运境的区别! 气境的阶段中,除了比常人高出的身体能力外,还有是体内的打磨,用以承受体内真气的流转,比如手枪一样,强大动能的子弹如果在脆弱的枪身之中只有炸膛的可能性。 只有在气境期中,把肉身不管是内外也打磨到极至才能在突破运转期后,修炼不同属性而又强大的功法! 不然,就算你拥有有强大的法诀都会因为肉体上的强度不足,而承受不了真气暴涨爆体而亡,四国大陆中真的不缺这些傻子! 除了肉体能承受外,还有对内功的掌握,气是由一丝丝微弱的力量组成,它们潜藏在身体内部,藉由内功法诀配合天地间的元素来唤醒它们。 气境期间,是熟悉气带来的改变和适应融合在一起,运境期是把体内的真气掌握到入微到身体上的每一个点中,如果不能让体内的真气一同流动,那永生是能在气境中不能有一丝的进步。 这就是四国大陆上俗语说“真气满身,运转一分”的意思! 卫靖全身的真气,在气吞天下的运行法下,刚才强大得让身体受伤的内力马上成为治疗身体的良药,把创伤一点一点修补起来。 肉身也在修补变得强大!碎裂的骨头变得更幼细,及坚固骨色如素,如同世上至纯之物。 每层破碎的肌肉,已经血肉模糊但运境期强大的生机把肌肉们重建,肌肤如冰晶之白及柔滑。 这是武学中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骨如素肌如冰”的肉体,通常只在聚境期才能有巨大的真气量支持肉身的形成。 现在卫靖在运境期就拥有这种肉身,不说他本身坚韧的脉络,他现在的武学起点已经比别人更高,不再是那个羡慕别人的孩子了。 他虽然衣不蔽体的样子,但强大的肉体力量下他尝试把内力汇集在双手之中。 肉眼可见,他的真气乱流在他的双手围绕着,也因为他现在的掌握能力还没有适应才有乱闯的真气气流出现,但也已经比同阶的其他人强大。 桐一心此时说道:“小子!你现在刚突破,还未能完全掌握好巨大的真气容量,不过不比那些醍醐灌顶的人,你慢慢就能适应过来…不过还是快点离开好一点,有人前来!” “什么!” “来不及了小子!” 山洞的洞口处,走进了一个叹气的苍墨发色少年!他虽然是不太高兴,但双目充满精灵的神采,一身名贵的玄黑的绫罗绸缎的他,一进来不久就发现中央的蒲团有一人存在,他马上戒备起来运起“苍青诀”但当他瞄过对方破碎衣服的心胸时,他瞪大了眼睛! 东方玄书,今年十五岁的年纪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儿子,也是在众多儿子中习武天赋最高。 今天早上,父皇下令他要到禁地“困龙”之地突破到入境期之中,一天不突破一天不用出来! 他这人如其名,真的爱书如命但皇命不能不从,只好暂时放下每日一卷的乐趣来到禁地之中。 来的路上也没有遇上其他的兄弟姐妹,因为东方玄书眼中只有书籍,而且他不屑于皇位所以皇室中的纷争和他是一点都沾不上,不算是完全孤独也只跟其他人萍水相逢,可是没有人会小看他,不如说不知多少兄弟想把他拉入自己的派系之中,好比如虎添翼一样。 他两袖清风的样子离开自己的宫殿,一路通过皇宫中的守卫和禁地的士兵和守门人后,无阻地来到此地之中,可是遇上了他不知道的人。 他看到对方心胸上的“东方令牌”,虽然对方没有皇室独有的发色,但对方一定不简单,因为令牌的赐予者是东方皇族的老祖! 他们东方皇裔出生后第一件要学的事情是认识皇家中使用的令牌,首要的是老祖的“东方”令牌;其次是皇帝专用“青龙”令牌;最后是各被封王号命名的令牌,要把他们烙印在灵魂之中。 各地的官员,除了皇族之中的文字令牌外,还有军队和国家的专用的符印及玺印。 东方玄书看见对方拥有皇族之中最高级别的令牌,对方虽不像有东方皇家的血脉,但得到老祖的令牌必不简单,他是爱书却不是书呆子。 抱拳的他问道:“不知兄台在此修行,打扰了!刚好玄书有一套衣服可给兄台更换,不知意下如何?” 卫靖在对方进来时愣住了一会儿,但当少年说话时他丰富的眼力下知道,名叫玄书的他在自己心胸停留几息后,不止态度的转变,连身上散发的气势也收藏起来,他想想不如将计就计。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偶然的相见,最后他们成为了一生的好友! 暂时不提卫靖想打什么鬼主意在忽悠对方和情况,另一方面跟首都不知距离多少公里的赵家村,在卫靖的帮助下已回复了一部分的元气,可是今夜中整个村子也是火光通明。 不是每个屋子也点燃了自己的灯火,而是整村子被人放火!嚎啕大哭及鲜血飞浅的声音四周响起,如同一曲生命落幕的乐曲,升上天空的浓烟好像其音符。 当然,在布帘之后还是有人苦苦支撑着!因为他们不能让幼小的火苗葬送! 赵家村,虽然是只四国大陆上寻常可见的村庄,但俗语说“高手在民间”赵田、夏师傅、王先生及一些生存下来的村民正是阻挡对方行凶的高手。 他们每人也一夫当关,阻挡突如其来的黑衣人,赵田的一双巧手、夏师傅挥动他的铁锤、王先生手中的判官笔,及其他的高手们也杀得黑衣人倒下不少。 此时,赵田把由石头制造的匕首命中一个黑衣人的眉心后,他对一名武功最高,应是首领的黑衣人说道:“我们赵家村,一向安分守己更没有得罪权贵,而且我们更没有什么珍贵的天材地宝,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悲愤的他,最后说话时是吼出来!因为对方一进村庄就不留活口,村中的老弱妇孺只剩下他们身后的那么人。 赵虎抱着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妇人,他的双目已经没有平常的冷静,只充满泪水和恨意说道:“爹!娘…娘亲走了!” 赵田听到后,身体一震动,声音平静说道:“小虎,你马上带其他人向后方离开,不要向城的方向逃走!我们会替你娘亲和其他死去的村民报仇!” 他说话完毕后,身上的气势马上爆发起来,他竟然因为悲哀的心情突破了他现在修为的瓶颈! 他引导真气,在自己的心脏集中起来,让他的气势完全爆发出来!为首的黑衣人感到危机感,因为对方不要命了。 黑衣人想不到,他把强大的真气汇集在心房之中,引发了更强大的力量的同时,最后也因为使出超越身体的极限而死亡! 黑衣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会因为对方不要命而害怕,因为他们吃的不是对方断头,就是自己被斩首的人头饭! 他也散发出,所有的真气形成大气旋在身说道:“想不到!想不到!小小的村庄也有不少高手,可惜…看大家谁的命更硬!” 背后的同伴,也一同散发出大小不一的气旋,跟随首领拼命了! 赵虎一行人已经马上离开,他回头看着父亲和其他人的背影,就算是多年后的华发之年也永不遗忘! 正当赵虎带着村民逃跑时,卫靖也和东方玄书详谈了半天后,更换了对方赠送的衣服后就离开。 314章 考核开始 两人也是爱书之人,前者不止公关技能被点满,更有信息爆炸时代的眼光,常常提出有趣及独特的见解。 后者能随意观看皇宫中的图书,不管是各地的风俗习惯还是各门派的武学札记及异地趣闻也一一知晓,所以两人一见如故。 加上卫靖,挂在心胸的令牌及气吞天下的突破形成的巨大,对比别人十倍真气量下,让东方玄书的武学经验上的小白产生了误解。 理所当然地被忽悠的他,还赠与了皇室弟子才能使用的青翡翠颜色的衣服。 在离开不久后桐一心说道:“这小子不简单!” “何解?” “他年纪小小已经是化境师!看来皇家不管是那个时代底蕴也是庞大” “这就是你留意他的原因?” “当然是本大爷想绑架他!要不是你们有说有笑的样子,本大爷早就动手了!” “你疯了吗!把他绑架对我们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了,能保守我们的秘密,还有一个小跟班,我看你们人族的大富大贵之人身后必有一群人跟随,本大爷现在暂时只有你一个人吧!” “如果真的绑架了他,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后果,但我一定死路一条!” “为什么呢?少年,要乐观一点!” “这地方,你也说是禁地中的禁地,对方不是我们一样是偷偷过来而是光明正大,你觉得对方是普通的皇族子弟吗?还有刚才的交流之中他不是无能之辈!” “哼!算那小子幸运!” “咳…对!我和他也很幸运!” 桐一心没有回答,只是提起了卫靖飞行,而后者还未来得及有心理准备就再一次感觉到能呼吸是多么珍贵! 卫靖正躺在地上呼吸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突破后的肉身强度已经再次打磨,但桐一心带他离开时竟然提高了一倍的速度,让他真的大叫受不了! 不要!停!救命!这些心底话,也因为风压的和怕咬到舌头的情况下,通通咽回肚子里。 也幸好,突破了身体的回复力更得更强,不久后就能起来,而行凶者桐一心也在他躺下时遛走了。 他叹了一口气后,坐在床上调息,也同时适应自己的境界。 时间也到了他第二次考核的时间,他没有遇上老人要帮忙;有流氓生事;弱女子被强抢;千金之躯在市井需要英雄救美等等的事情,他准时到达公会之中。 他和其他的考生在时间到后,被带进公会的后院位置,张望四周只见一大片的土地,当中满满都是栽植了不少植物的药田。 考验他们的东西也准备好了,他们按分配站好了位置,而公会的职员也把每人的面前放了一个没有作物的盆栽。 主考官,九王爷东方寒狼已经站在大家的前方,在众人行礼后,他观察了每人也分发了盆栽后说道:“你们面前的盆栽之中,有一颗【石豌豆】种子在内当中,而土壤是有点问题,所以不能马上发芽。 考试的题目也很简单,你们只要解决土壤的问题,让石豌豆顺利成长就可以,最迟要在今天戌时前完成,通过不了当作不合格。” 停顿片刻,发现没有人提出疑问后再说道:“如果没有问题,现在各考生不能离开场地,如有什么需要可以向公会的职员提出,考核现在开始!” 在他话语一落后,各考生也着手开始如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考生正在自言自语分析泥土;有的是吃一口土壤在嘴巴中;有的向公会的职员提出需求;有的是直接把水浇灌在盆栽之中等等。 卫靖反而是当中没有动作的一位,他不是想出解决盆栽的方法,而是思考九王爷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大家也知道是土壤有问题,第二个问题是在“顺利成长”的四个字下。 他拨开泥土,仔细观看如同石块而有点绿纹的种子,发现种子的外层不一样,好像被涂了什么东西一样。 不提泥土及种子的问题,他还发现考核说明,不能离开这片场地和可以找公会职员提出需求这两点,让他有点明目,这应该是破题的关键, 他用催动内力,把真气输入土壤之中,再以特殊的运行方法画了一个“气阵”算是阵法的一种,是上古时代的植药师用作检查泥土的属性。 其实人分了五行,土壤也分了“热、寒、湿、干及温”五种,对应不同性质的种子才能成长和开花结果。 当然,现在的环境和上古不同,其实只要不是特别的植物需要特别的环境,大部分也是顺利成长。 上古植药师,关于这方面的文艺虽有残缺但也是保存下来,只不过不同时代而且对应的植物很少没有太多人会去钻研这拜冷门学问。 土壤在气阵的影响下,会有不同的属性反应,热性会变焦黑;寒性会散发冷空气;湿性会粘着在一起;干性会变细碎;温性会有光泽。 卫靖发现土壤是光泽而明亮后,即是说明是温性,但石豌豆是要热性的泥土才能发芽,不过他要先清楚种子被涂上了什么东西。 他向公会的职员拿了一茶杯的温水,他把种子在土壤中取出放在水中,片刻后他已经知道结果。 水上浮现了一层油脂,卫靖大胆地伸出手指沾上一点油脂放在口中品尝。 当然,他是各公会的职员提问盆栽和种子同样没有毒才放在口,要不然刚才另一个考生,真的不会一口就把土壤在嘴中。 他闭目,增加感官的反应,不知名的油脂有点辛辣,口感上有一点点细微如沙粒的感觉。 同时,他也寻找记忆中的知识库,有没有植物的油脂是这种味道。 片刻后,他已经知道谜底了!答案就是这口感和味道是“泥子椒”制作的油脂,用作增加食物的水分。 即是说热性的种子,加上了湿的性质,所以他要解决土壤和不知道浸泡了多久带有湿性的种子,两个问题在他的面前。 沉思一会儿后,他想想先解决土壤的问题为先,他拿着盆栽在这片土地上寻找他所需要的东西。 在一片火红色的果地当中,摘取了一个红色如同地球苹果的果实。 不同的是,内在不是果肉,而是火焰般的果液,把果实捏破后,液体很快渗入在土壤之中。 他摧动内力形成气阵,泥士随即变得焦黑后,他再解决种子的问题。 去湿的方法,当然不能用火,他向公会的职员查问后,在对方猜疑的目光下,如了他一袋四两重的“糯米”没有错是能吃下去,甜食的主要材料之一。 其实,他的爷爷“刘枯铭”教导他中医时,才知道世人有一个误解。 就是,认为消化不良时不要吃它!但其实与大米相比,糯米才更容易被消化吸收,不细说它的成份。 卫靖把种子埋在糯米之中,不为其他只因为“糯米吸湿”的原理,吃下去就是去湿。 东方寒狼,在观察其他考生之余,也重点留意这名叫卫靖的考生,在本次的植药田考试中,他在对方把真气输入泥土时,总算确认了对方是懂上古植药师才会的技巧。 随后,对方要求的糯米的行为他也看不懂,可能是他的传承比较特别,最重要是对方在取出种子后,浇灌水分后,石豌豆马上发芽就是证明他实力的最好例子,而且也是第一名通过考试的人。 他上前观摩盆栽后,给予特等的成绩后,吩咐了职员给他一个直接进入万人大考核的竹片给他。 315章 考核结束 因为术有专攻,有一些寒门的弟子未必能顺利让种子发芽,只要解决土壤的问题,也能通过考试,只不过要再过多一关,当然如卫靖的成果明显也会直接进入大型的考核之中。 他向卫靖说道:“在五天后的万人大考核中,期待你的大展身手。” 卫靖不知道九王爷的赞赏有多珍贵,只是轻轻点头就离开,他只想好好睡觉。 所以,他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离开,对方是皇室中人你不好好说话直接离开的操作真的看不慬,而九王爷东方寒狼,给予他一个怪才的称呼。 “戌时到!” “所有考生停手!” “现在,交出你们所有的盆栽出来,让九王爷评估。” 随着时间的终止,所有考氐的成绩也让九王爷心底有数,他想不到的是…在本次考验中,共有三名考生直接进入万人考核之中,而且三名考生也是寒门子弟出生。 他想到在万人考核的阵容,叹道:“今年是寒门弟子的爆发吗?” 虽然他在思考,但手上的工作没有停下来,把不合格的人判定后,再仔细查看其他合格者盆栽的培养程度。 另一方面卫靖在离开后,直接回到金玉满堂之中好好吃一顿饭,毕竟比较早考验,现在他坐下后向小二说道:“红烧狮子头…爆江水青菜…轻松牛肉…馒头三份…” 可惜的是,小二久久不能下笔,他疑问说道:“刘大人,除了馒头外,你讲的其他菜肴小人也不曾听说过,不知能否形容出来?小二让厨房去办理。” 卫靖拍拍额头,可能太想睡眠,一不小心就点了地球的菜单出来,他不好意思说道:“不用了,麻烦你们了,馒头和其他招牌小菜就可以。”小二恭敬地点头后就离开了。 片刻后,热腾腾的馒头、油炒青菜、酱片牛肉、宝塔猪肉、三宝大虾等的小菜在卫靖面前,色香味形皆在,令人食指大动,近海的城市就是有海鲜吃。 另一方面,在崎岖不平的山林之中,有一群年龄较少的身影,在树下狼狈地休息中,他们眼神失去色彩,每人身上也或多或少有不少泥泞在身上,细看下还发现比较大年纪的少男少女身上有不少的血迹。 大部分人也靠在树干休息,一名少年把不多的干粮和清水分配其他人后,正站在前方的空地之中拘头望向天空,他的眼睛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人! 如他的名字一样,像一头潜伏中的老虎,不过他不是野兽还有同伴,王飞山来到了他的背后,泪流满面说道:“小虎,婶婶…婆婆她们我…我已经埋葬好了…碑文用…用了石块刻好了。” 夏莉也一脸疲倦来到他们面前说道:“其他孩子也睡了,受伤的也只是皮外伤已经包扎好没有问题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人是最年长,而且我们的粮食不多了,下一步如何是好小虎?” 小虎闭目思考一会儿后,睁开眼睛说道:“我们绕道而行,过了这座山后,回到赵家村的北方,亦即是兰花镇向北十公里外,有一座山寨在,虽然是山贼的地带,但只要我们立足在外围地方就不会太危险。” 王飞山和夏莉也惊呼说道:“太遥远了!” 王飞山接着说道:“小虎,现在有能力带领其他人走下去的人,只剩下我们了,你的建议是不错,但我们不如先在附近看有没有村庄整顿一回比较好。” 夏莉也同意说道:“其他孩子还太少年纪,他们会吃不消而且我们还有一点银两,可以购买一些粮食。” 赵虎没有同意他们摇头说道:“你们的提议不是不好,而是我们不能去!如果不是下了暴雨,还有父亲叔叔他们以及我们逃亡时婶婶婆婆的牺牲,为我们探取时间,我们早已死在刀口上。 你们会这样想,对方也同样,他们不是山贼只为求财,一来到就见人就杀,没有半点犹疑,他们想我们一个都不留。 父亲说,不要进城就是因为对方痛下杀手,灭绝一村的人,他们早已在各村或城镇布满了耳目,到时候我们死没有关系,但那些孩子不能有事,不然我们没有颜面在地下见父亲他们。 你们也许觉得,我的意见不太可行,可是对方也应该想不到我们一群小孩子竟然不逃离外地,还要去当山贼。” 两人还想说什么时,赵虎摆手说道:“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休息一回我们要走了。” 王飞山和夏莉感到对方沉重的气势如同村长一样,不过这种成长是他们不想要,因为代价太高了。 不过,聪敏的王飞山说道:“小虎,不如我们去大海城那边方向走,那边是军人重地黑衣人应不会跟来及有伏兵,而且我们也要想如果能安顿好后,也要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孩子和我们都要吃饭那边总有多点的机会。” 小虎想想,说道:“也是一个方法,等我们脱离了追兵再说。” 卫靖在饱餐一顿后,回到房中把成道擦亮后放在床边后,倒头也呼呼大睡中,但他的体内的法诀气吞天下还在快速运转中,小周天至大周天不停运行。 直到他被因事回归而来的桐一心吵醒过来,他起床气是有一点在,理所当然不高兴说道:“什么事?没有的话我还是要睡觉的…” 桐一心不在意他的态度,不等小子说明白就打断他说道:“小子,明早跟本大爷去见一位老朋友,快准备礼物。” 稍为清醒的卫靖想起他提过的朋友,一会儿问道:“你朋友缺什么?” “不缺什么。” “喜欢什么?” “酒!” “你喜欢吧…” “本大爷是喜欢,但老朋友也很喜欢,他算是无酒不欢!” “酒吗…可以!我还有自家的腌制的药酒,对方应该可以接受。” “小子,吃了饭吗?” “吃了一些东西,你呢?” “不多!” “我现在也睡不着,现在也黄昏之时,不如一同去外面吃东西好吗?” 如是者两名吃货在未时出发,寻找美食的旮旯,他们一人一鸟化作上古饕餮,使命是大喝大吃! 他们在大街上走动,嘴巴和鸟嘴也各咬住了一个大肉包,在路人不可意思的眼神中快速萎缩。 把大肉包消灭的他们,来到了新的目标,一间没有客人的面店摊子,为什么他们会愿意光顾呢? 因为,桐一心的鼻子嗅出,这家面店的汤中十分香浓和鲜香,所以吵架要尝试,卫靖边吐糟你又不是小狗边坐下来。 面摊子的老板是一对夫妻,他们看见有客人来到马上热情的招呼着,他们看对方衣裳普通,但带着一只青色有三根长羽毛的小鸟,一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之人。 此时,一名五或六岁的小妹妹送上热茶,奶声问道:“客人,请问要点什么?” 桐一心看见对方时,想起了美月妹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跳到对方的面前,轻轻点点对方的小手。 小妹妹双目发光,也轻轻抚摸青鸟。 卫靖把成道解下来后,问道:“小妹妹,你有什么的介绍呢?”同时也伸手轻抚对方的头顶。 小妹妹,感到大哥哥的温柔,想起要为客人点菜,不好意思的情况下,脸都羞红说道:“嗯…不如来一碗汤面,我最爱吃。” “那要两份汤面。” 桐一心看见小妹妹离开后,说道:“先吃一碗,如果好吃呢…小子本大爷要五碗!” 卫靖无奈点头,很快老板娘送了两碗面来到桌上,一碗布满了葱花香味的浓汤面,他想起了三个字“阳春面”地球中以简易出名的面食。 绿翠、葱香、面爽、汤浓及不腻口,面是有一定的韧性,必定是人手每天新鲜打出来,如果有社交网络,他一定要赞颂和发在朋友圈之中,当然桐一心已经在大吃大喝中,把小妹妹也惊奇得目瞪口呆了。 正当他要再点面时,一阵臭气冲天的酸味进入到鼻子中。 316章 拜别东家 一群衣衫不整的汉子,正在摊子的中坐着,他们之中为首的刀疤男,在卫靖的身旁说道:“老板!有客人上门,即是说有银两吧!还不交上来,大爷还要跟兄弟喝酒。” 恶言,恶相,恶声还有纯粹是恶人的做法,熟悉的手法也不是第一次敲诈一样。 老板,站在前方保护身后的妻女二人,他恭敬说道:“马大爷,今天好不容易才有生意,上次你来后很多客人也不来了,能不能宽限几天。” 被称为马大爷的刀疤男怒气说道:“宽限几天?那大爷的兄弟,不是要肚子饿吗?” 他说时还想动手,可是他刚有翻桌的动作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发现不能动弹。 马大爷说道:“小兄弟什么来路?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来路吗?不要做好人!” 无奈的卫靖,看见桐一心眸子中的怒火,另一只手提碗喝汤,把汤面吃完后说道:“不管我和你是何路人,我们正在此地之中,我不是好人而是自在之人!还有我是救你们的命。” 老板上前说道:“马大爷,这位小兄弟不知道你的大名,请不要见怪,我这有十多个铜钱,请拿出吧!”他从怀中的取出十多个油腻及沾上面粉的铜钱出来。 他的妻子眼神灰心,因为那是面店的材料钱,而女儿躲在她的身后,双目满是泪光。 卫靖明白他们不是第一次被欺压,因为他看见其他的摊贩及店铺每人也做一个动作“在摸身子中”看有没有银两打发他们。 普天之下还有公道吗?他放下了汤碗,向伸手拿铜钱的马大爷说道:“拿了,老子就剁了你的手!” 冰寒的冷意让马大爷停止了动作,不会是什么高手吧?但他还是嘴硬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小兄弟不要太管闲事。” “你不用关心我,还是照顾自己吧!” “这…” “老大,不用管,喂!快拿铜钱来…真他妈的肮脏!” 马大爷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他看见小弟拿了老板的铜钱没有阻止,因为正好知道少年是否有什么底气在,会不会动手? 此时小弟还不屑说道:“小子!你不是说剁手吗?来阿!” “已剁了。” “不敢是吧…什么?” “噗!”的一声鲜血流出的声音,小弟的手臂已经被切下来了,鲜血如涌泉喷出来沾染了身旁的几他小弟和地面,而他掩体伤口倒在地上。 马大爷也是见过场面的人,他向对方说道:“小兄弟也太过了,如果你自断一臂及赔偿五佰银我可以当没有事情发生。” “你们停手!” 一群身穿苍蓝色的紧身捕快服的人,赶到了现场,看到满地都是血液。 马大爷马上上前说道:“宋捕快你来的正好,我的兄弟被对方斩了手臂。” 宋捕快,和他的手下刚好在附近巡逻中,发现一些摊子及店铺的人也来找他们说老车的面店,马木元的人又出现生事。 他当下的脸色就阴沉了不少!想到马木元又在欺压他们平民,如果他不是师爷的小舅子和从不造成伤亡,早就把他们押到大牢去了。 他们来到后的确是有事情,不过应该是踢到铁板了,毕竟是天子脚下,他们也只能在平民区作威作福! 他不耐烦说道:“事情我们会调查,小三和小六你们把他送到药庵庐,看看大夫能不能接回他的手。” 卫靖此时,正在聆听老板的解说,大约也知道马木元是什么人和宋捕快平常如何帮助他们这些百姓。 宋捕快也来到少年的面前说道:“小兄弟不好意思,虽然他们不是好人,但你出手伤人,要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宋某人可以保证完好带你进去,也同样完好的带你出来。” 卫靖平淡点头说道:“客气了宋捕头,你真的要带我去吗?可能我进去后不想出来了。” “小…小兄弟,你又为何不想出来了。” 他没有回答,向小妹妹招手叫她过来后,摸摸她的头顶,向老板说道:“很快回来,准备十碗汤面,银两在桌面上。” 老板夫妻还没有说话,少年就跟随宋捕快他们离开了,老板问他的妻子说道:“要不要煮?” “这个…” “大哥哥会回来的。” 小妹妹坚定的语气,比他们两个成年人更早做决定,他们想想还是做吧,可能他真的能回来,毕竟银两也放在此。 另一方面在公堂之上,卫靖站在大堂之中,在县令出来时他身旁的师爷已经早知道一切,也准备一切毕竟不是第一次。 县大老爷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还不是马木元的事,如果不是师爷对他有好处及他的小舅不曾有伤亡,老早就办了他。 他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来者何人?是犯什么事?” 马木元看见他的姐夫又瞪他后,头脑低下来不敢说话,师爷把一张状纸呈送到桌上。 宋捕快抱拳说道:“大人,这位小兄弟是为了阻止流氓行为,不是他们扰乱百姓,不算是犯人。” 卫靖看见桐一心想动手,安慰对方后把脖子的玉佩,给宋捕快说道:“我的时间有限,你把这个让县大人看就明白。” 宋捕快看见龙形的玉佩,呆了一会儿,因为在青龙帝国之中只有官员和皇室才能用龙的图形,不然会招来杀生之祸。 他把玉佩呈给大人,县大老爷正在看状纸时,一瞥玉佩后他愣住了! 两息的呼吸后,他拿着玉佩抖震地走到少年面前,弯腰低头双手举起玉佩说道:“大…大人请勿怪罪!本…本官不知大人前来请…请问有何吩咐?” 卫靖,拿回玉佩挂回脖子上,摆手说道:“叫那个…马木元他们等一会儿来面摊子,还有你是不是要整理一下衙门的风气?毕竟你是父母官。” 他说话完毕后就离开了,留下一群茫然的人和低头的县大老爷。 小妹妹还在努力的擦拭桌椅,此时她的身后傅来了声音说道:“我回来了,汤面可以上来。”转身看见一个阳光笑容的大哥哥,而她的嘴角也自动上扬。 在卫靖和桐一心正在拼命吃汤面时,马木元他带领一群小弟惊慌地来到他们面前,脸色苍白来到面店之中,宋捕快也在现场,因为要负责押送他们。 宋捕快抱拳说道:“刘大人,马木元一行人押送到此,听大人的发落。” 其实,在他们出现的时候,其他小摊子和店铺也有不少人在张望他们,不少人都说马大爷这次应该是掽到铁板了。 县令下达了命令要保证少年丝毫无损,如果是在从未见过少年的情况下,宋捕快一定会拒绝,让其他想邀功的捕快来担任。 不过他在接触少年后,发现他和其他的权贵皇族不一样,虽然一身的素衣但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优雅,更没有不屑平民的眼神,而且少年在面店吃东西,在面送到桌子上时向身份低下的商人道谢。 他拥有龙形的玉佩必是大贵之人而又在首都之中,虽然姓氏不是皇族,但他身旁一只夺目的而苍蓝的青鸟,通常此等物种只有贵族或是皇室才有银两和能力饲养。 更重要是,鸟身上的颜色是青蓝色,此色乃是国色,常人岂会把这种颜色的鸟送人或是放在身旁,即是说明少年的身份不简单。 317章 抓药口诀 卫靖不知宋捕快如此脑洞大开!他在吃完碗中的汤面后,反而向官差问道:“你们当了捕快多久?” 宋捕匆不知对方的用意,也如实道:“二十多年了。” “哦…那他们或是差不多的人生事多久了?” “这…也有几年了。” “为什么要当捕快呢?” “那是一代传一代的职业,就算是绝后了也要在亲戚中选人出来。” “这个饭难吃吗?” “也尚可饱肚。” “那些,百性没有做过什么错事,老实过生活反而要被人吸血,那你却只是刚好不在其中吧!” 宋捕快一等的捕快背后,渗出不少的汗水出来,可是不等他说话卫靖再道:“你可以用身份低微作为借口,也可能是习惯了,可是明明有其他的方法如告知在市井四周的御史,可是你们没有这样做,视而不见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你的良心受不了,你对不起的是你一身的官服。 你们,都要明白如果善不能得到应有的罚,那最大的恶会在你们的手中产生,影响在将来是巨大。” “请大人赐罪。” 他们马上跪在地上,可卫靖也视若无睹说道:“我一身白衣何来掌罚,你们回去跟你们的大人请罪吧!将来要做什么由你们作主,老板可有纸墨一用?” 老板说道:“有的有的,可是不是最好的。” 毛笔和纸墨算是最低级别,可是卫靖说道:“感谢,虽纸笔是次等,可是老板你是一等的。” 随后他迅书一封,折迭好后让一名在旁观看的书生招手说道:“麻烦你送到李丞相府上,门卫看到这个令牌就知道如何处理了,这是你的酬劳。” 书生也是有点见识之人,他看到令牌是丞相的令牌,马上说道:“酬劳就不必了,在下叶有信必送到丞相府中。” “这是你应得,快去吧!” 宋捕快,他们看到书生离开就知道此事谁也隐瞒不了,那是一朝的丞相,最接近顶点的人,他们回道:“我等回去必然请罪,请大人放心。” 卫靖点头后,看向另一群人,马木元等人感到少年的视线,纷纷不安起来,更有小弟腿软坐在地上。 马木元的姐父,已经跟他说如果不是少年要见他,他老早被县老爷打断双脚送到对方的面前,而马木元现在想的是如何自救? 看着双腿发震的马木元和他身后一群软脚的小弟,卫靖正在思考下一步的安排。 他不知道会在首都多久,但遇上不平事他不能当作看不到,更不能装作好人出手后就不管对方的死活。 有些事总是要人理会,他站起来说道:“宋捕快不知被断手之在哪里?能否带路?” 宋捕快没有问为何,只说道:“要把他马木元他们带上吗?”卫靖只是点头示意。 他放下,银两说道:“老板下次再来吃东西。” 老板虽不想收下,但卫靖一句不收下他下次不敢再来,老板娘才代为收下。 卫靖和小妹妹拉勾勾说下次会再来后,跟随宋捕快离开,他们来到一间古朴的药庵庐之中。 他们进入到后看见大夫满头大汗地,把躺在床上伤者的手接上,小厮此时也马上接待宋捕快一行人。 卫靖看了在病床上马木元的小弟一眼后,因为有宋捕快的担保,所以他在百子柜左右走动抓药中。 卫靖在百子柜中抓药时,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一个老人的身影,自少在他的教导下得知,只能口传的抓药法子“左右便宜又常用,低处轻巧又阴凉,名贵珍重放高位,青龙白虎置四角,大补含毒锁内柜。” 爷爷说,将来还要他自己教儿女,就能一代一代传下去,他发现这间药庵庐也是用爷爷的说法,而且药材和地球时差不多,所以也十分轻松地配置药材。 他把药材完全磨成粉末,然后把那个小弟的棉布解开,把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让他痛得叫起来! 众人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马木元他们知道少年的身份而不敢说什么;宋捕快他没有阻止,因为要杀他们只要当时在衙门点头,或是亲自动手就可以,不需要又用药下毒。 药庵庐的老板看其他人没有动作,他也不用出来说什么,反正宋捕快也在,死了人也不关他的事。 卫靖不管那个小弟有气无力的叫声,在药粉涂抹了整个伤口处后,他把剩下来干净的棉布,重新包扎好对方手臂后说道:“伤口不要碰水,这几天要吃清淡一点!还有是头三天要照这张药方,每天喝一服药就可以在一星期内痊愈了。” 他说的不是假话,毕竟四国大陆和地球不一样,前者的自然环境太好了,不止是物种有龙有凤等传说的生物,活生生地被记载了。 当中,人类的身体素质也比地球人高出不知多少倍数,而且四国大陆上的人如果不是像前宿主有经脉的问题,或多或少是会练武,更提高他们的肉身水平。 所以,卫靖才会动用其中的一种古方,能把人的复原能力提高,但要求是病者要有高强的体格,及要食物上有充分的营养。 如果是在地球,不说病者,连一个正常人一星期有没有五个小时的运动时间也很难说,更不要说现代食物太多的食物添加剂了,营养也不是太高! 反而在四国大陆上不管是食物和人的质量也十分高,思考一会儿后他才会拿出有机会过于耗损生命力的药方出来使用。 他把药方放下在小弟的面前,来到马木元的面前说道:“如果你想自己有点不同,你们到官府之中领取厅有的处罚后,再找来金玉满堂找我吧。” 他把抓药时夜下的成道背负,更放下了药材的费用后,和宋捕快说一声再见就离开了。 宋捕快明白他可能有机会用上马木元等人办事,跟对方说好自为之后就带上他们一部分人先回去,其他人一会儿再来。 此时马木元和他的小弟们一时呆滞,直到躺在病床上的剃弟起来说道:“大哥,那个少年很厉害,我的手现在不痛了,还有手指能微微动起来。” 马木元回神过来后一个冒掌打到小弟的头上,骂道:“什么少年!以后见到要叫刘大人知道不!” 小弟只能委屈地点头说好,然后跟随他的大哥为他买药和补品等等,虽然他的大哥马木元在别人的眼中是小瘪三,但大哥对他们一群家中眼中不上进;路人觉得不学无术的小弟们真的很好。 卫靖事后,不理会马木元他们的事,现在他和桐一心正在由街头吃到街尾中,毕竟民以吃为天,人以农为本,士为名为死,皇以权而亡! 而李天奇也收到卫靖的信和令牌,也观看了信中的内容说了一声混账后,把信给了一同到家的寒道心,也同时跟对方见了面。 对方观看后眼中冰冷的目光说道:“有些人,要清理一下,想不到还有些垃圾存在,看来御史之中也有混流的存在了,流氓出来是我们做官的错。” 李天奇说道:“虽清不完,可是有些人还是在作死的途中。” 卫靖和桐一心正在胡吃大喝后,后者在呼了一团胃气后问道:“小子,明天跟那些下三流的人见面…小子,你的目的何在?” “不要这样说,他们还是有父母亲在!虽然他们是在三界九流之中游走,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正是首都中的市井之士,知道不少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 318章 行动不一 人不能没有五感,如同你不能没有东西吃一样,做事也一样,你觉得在首都之中就是处处都是光明吗? 呵呵,当然不是!愈是光明的地方底下,黑暗才会愈深邃,所以我需要眼和耳的存在为我开路,那块玉佩是你给我的开门砖!” 桐一心,却挖一挖耳洞,不在乎说道:“小子,有一点你说得不对,本大爷本身就是会发光,快点跪拜吧! 不过,你们人族真是复杂,看来那个老朋友给的礼物别有用心,为什么你们不像本大爷善良。” 卫靖真心,没有力气去吐糟常常以杀而行的桐一心,他想有了玉佩后二伯父真心不算是问题,但其他的问题也浮出来了,要好好思考一会儿… 其实,他的想法没有错!自他的玉佩在衙门露面后,各方的情报员也有所动作,其中有一方更是他的老熟人了。 小红接到白鸽子送来的密函后,马上拆开观看,不到一刻钟就送到小姐的手中。 宋清妃她看完就吩咐小红把密函烧毁它后,小红在她的身旁说道:“小姐,想不到刘公子的身份不简单!” “当初,蜘蛛查他的背景是在草园城中,一名家族中失势的嫡长子,现在看来简单的背景也不再简单了!” “小姐…那要不要,再探查刘公子的详细呢?” “不用了!现在各方也知道他的存在,毕竟是青龙帝国的【东方】令牌!他们也在行动,而且有什么要知道直接问刘公子就可以,他现在应该猜到包括我们知道玉佩的事情。” “小姐教训得是!” “你要记住一件事!刘公子不同以前我们所遇过的人,他非常的特别,不是在自己面前才特别的那一种。 你知道吗…他看清妃和你的眼神,态度及语气也是差不多,即是说明他眼中所有人也是平等!” “不会吧!小姐。” “只是,一个为他送菜添水的小厮,他都会说一声感谢,而且是真诚自然的,我好奇的是他在什么环境成长呢?” “那他是一个什么人呢?”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看不透的人!小红跟其他人吩咐下去,对刘公子跟以前一样就可以,不要理会外面的消息。” “知道!” 在她们主仆密谈时,这样的情况也在首到之中不停发生! 最先反应的是,在首都皇室中的掌权者东方梦贯,他沉思一会后说道:“来人…传朕旨意,所有皇室之人如见少年卫靖,等同见朕不得无礼!”一块东方令,不能不让他重视起来。 其次,在首都的各大门派之人及朝廷中人也开始打探这名少年是何许人? 当然,他们所关注的人正在街上和桐一心抢吃大肠和小肠。 一人一鸟在吃得肚子鼓胀后,他们找了一间茶馆在消化胃胀时,桐一心左嗅右嗅后说道:“小子,空气中传来了注视的味道,你做了什么不见得人的事?” 他正戴着猫脸的面具在擦拭嘴巴中,虽然有了东方玉佩他不用再隐藏什么,但他也觉得面具跟他是有缘分,而且做人小心一点比较好。 同时,卫靖满头黑线想道你是犬类吗?为什么会是嗅出来?正常不是说看到或是听到吗! 他没有吐糟的力气,只好顺势他的问题回答说道:“不见得的,不是在光明下的我,而是在黑暗中的他们!你在意各方派来的他们吗?” “嗝!呼了一气真舒服!他们不入大爷的法眼之中,小子!你要记住跟凤凰一族相处的要诀是【光明正大】就可以了!” “所以,你才喜欢跟小孩子相处吗?也对!毕竟他们是最直接又简单。” “你想的是什么东西?那只是因为他们崇拜本大爷,所以才不能不理会他们! 小子!不要想太多了,你们人族就是喜欢想太多才会复杂。” “对!对!对!他们唯一的神就是桐一心大爷,我们也差不多了,去下一家吧!” “也好!那你见识本大爷的厉害,这次不会再输给你了。” 卫靖拍拍头,想是不是凤凰一族,他们全是吃货呢?不过应该是不可能,毕竟桐一心是自称变异的存在,而且如果全是吃货不可能不会没有他们的踪影。 在卫靖在想桐一心的事情时,另一方面他们的想法也没有错!各方也派了不少的人员去探视他们的位置。 而且,有关他们的情报也很快送到各派别的人士桌子之上。 情报送到后,他们的第一个反应都是拍桌大骂说不相信!一名拥有东方令之人竟然在市井之中大吃大喝?你们快去再打听! 心中有苦,可是就说不出的暗探,只好含着泪水再次出动!可是回报的结果也是一样时,各方的反应通通不一! 有的,是想对方是不是在故弄玄虚;有的是想对方是不是体验一下平民美食;有的是想会不会跟市井中的御史一样探查百官的口碑等等。 随后他们想到不能乱成一团,通通也行动起来!有的人两袖皆清风他动我随心,不怕你什么;有的人让门下的子弟不能随意出门;有的人是禁止家中的纨袴出门;有的人正在消除自己做事的行迹;有的人是突然变成大善人派发粮食等等。 当然,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因为事情根本不是他们所想一样时,不知道会不会吐血三升? 桐一心此时问道:“小子,你早前不是说药酒好像不足够,要添购一些药材吗?是不是黄昏时候才是最好的?” 卫靖突然脸色骤变!他真的忘记了这件事情还有去淘淘宝!夕阳的光线照射在他的脸上时,他整理好衣服,运起心法提步奔跑吧! 在首都之中,因为医植的盛行,有着大大小小的药庵庐,但只要是在龙角当中生活的人都会选择一间古朴的“桃花园”来购买药材。 不是因为老有悠久的历史;不是因为有闻名的医药或植药师;不是因为有什么大官贵人作为背景;也不是因为有能让人添寿长生的灵药;只因为他们经营的人只遵守“诚实”这两个字。 当初,创办人也因为恪守这两个字,差点吃不上饭,还要落到近乎卖田放房的地步,也幸好他当时在外地游走之时,有一名商人帮助他才能渡过这个难关,然后那个商人,也不要什么回报希望他可以帮助其他人。 在他最低谷时,因为桃花园的口碑,在外地游商界中已有不错的口碑,最后有大量的商人只认他和桃花园才能走出困境。 可是,最让他店铺最著名的还是他所接待的一个人,对方复姓东方! 他那时还未是第三代的青龙帝国皇帝,只是一名私访民间的太子,当时和创办人在一番事件下认识对方,后来成为皇帝的太子更赐予,他亲手书写的桃花园牌匾给他,以证友谊和为对方的品行嘉许。 而现在,桃花园的现任当家看时辰也差不多,吩咐小厮收拾店外的东西准备关店时,突然有一道黑影闪身在他的面前。 他也见怪不怪,来药庵庐急速的人通常是有两种,不是跟生命进行时间上的竞赛就是忘记买药材,只有这两种人才是会特别身如残影,恨不上用生命当作轻功来使用。 来人是一名少年,他虽然一身素衣但气质出尘有点不像青龙国之人,他很特别,眼睛中很清澄,在年老的记忆中他很久没有,看过拥有如此眼睛的年轻人了。 跟小孩子的纯真眼神不一样,只有最明白自己要的东西而坚定的人才有,如他已经离开很久的父亲,他也是这样。 319章 凤凰炎 卫靖看见好像是东主的老人在他看一眼后,双眼正在泛红起来,不知他有什么难过的事?但能不能不要看到他后才哭,幸好门外没有人,不然可能被人破口大骂,毕竟青龙帝国对老人和孝道也很看重。 当家回神过来,擦去哭水说道:“不好意思小友,老夫想起已经故去的亲人,请问需要什么?” 他看见,对方的肩上有一只美得不象话的小乌,尾巴有比身体更长的三根尾巴,毛,十分令人夺目,看来应该有一笔可观的收入吧!。 卫靖不在意老人的情绪,他直接说道:“当家,请你给我笔和纸,我书写一张药单给你,麻烦你替我取药。” “哦…不是卖鸟吗…来,这是你的笔和纸…嗯!要一点时间你等一会。” 另一方面,在一座秘而不宣的地方之中,一座巨大的躯体上,表面散发出让人窒息的压力,一双泛起精光的眼睛睁开了,但有点惊慌的说道:“明天他和那个人族来时,还带礼物来!不会是来占我的便宜吧!” 卫靖在路上购买不少药材后,已经回到金玉满堂之中,正在左敲右磨买回来的药材,地上更撒满大小不一的药包纸。 桐一心见状,小子把大包小包的药材打开又不停处理,不解问道:“小子,你之前浸泡酒液也没有用怎么多的药材,在弄什么名堂?” 卫靖摇头说道:“浸泡酒类不是药材的多少,又不是完全把所有的东西放在酒中就可以,它可以说是一门艺术,一门可以品尝的手艺。 分量;次序;相生;相克;增减;温度;干湿;气压;密度等等,也会对酒有所影响,所以浸泡酒类是一门被别人尊重的工艺之一。” 只是桐一心一点都没有同道中人的感觉,挖掘鼻孔无情说道:“管你什么手艺,要多少时间?” “大约要三个时辰左右,如果火力更有力量,只要一个时辰就可以。” “简单,还是老样子,事成后本大爷要一半。” “三分一。” “嗯…你知道世上多少人想要本大爷的火炎,都没有吗?嗯…你不说话看着本大爷就可以吗?嗯…本大爷体谅你,没有问题了!” 飞到他的面前的桐一心,轻松挥动左翅膀一下后,飘出一丝青光落入到卫靖身旁的炉鼎之中“啦!”的一声后,在底部出现一个,小如同茶杯大小的藏青火苗。 它好像如同被风一吹就散开熄灭的弱小,可细看在表面跳动的火舌说明不是一个垂死的老人,而是像一个充满活力成长中的小人。 卫靖看着流出唾液的桐一心,哭笑不得道谢一回。 因为养身温体的药酒,能把浸泡时间大大的缩短,是桐一心在早前看到他用火温酒说道:“小子,如果要用火为何不问本大爷取?” 在卫靖半信半疑下,尝试给他帮忙,最后他发现不止是时间的减少,还有是质量也有所提高,当然找大爷帮忙是要有制成品分一部分给他。 只是,当时的卫靖不知道凤凰之火的珍贵之处!凤凰终生都是不停重生的生物,而火是他们用作为重生的媒介,也代表他们是永恒和光明的象征和定义。 凤凰一族中,他们的每一位也有各自代表的火炎,桐一心是当中的变异体,他所掌握的不止是一种火炎,从中多了一种是凤凰界没有出现过,一种至“纯”的特性。 凤凰的火炎,如同人类的手掌纹一样永不重复,他现在使用的是“素质青舌”这个名字是在凤凰一族中的族长给予。 要知道,世上所有的一切东西也是有杂质的存在,而它们或多或少不能完全的清除。 可是,桐一心的这种火炎就能把当中的杂质去除,如药材的药效会提高;兵器的耐久度和锋利度等有所提升;练武之人如用此炎焠体,骨骼能到达“金甲不破”之境等等各位的情况。 只是桐一心不说,卫靖也不知道此火是当世珍贵及能让人抓狂,只是正在用作温酒浸泡之用。 清晨的空气,带动着万物刚起床的睡意,一些要在早上营生之人也已经早早在此,准备一整天贩卖的功夫或已经为早上要去搬运货物前的工人们,送上可口的早点。 可是,今天大街上众人的焦点在一人一鸟的身上,少年气质不像是普通人,更十分有礼和嘴甜,把大姐们哄得高兴让他的早点比常人多了两倍。 得知肩上的小鸟要吃面,同样是一份满满的!毕竟是首都之中,平常那些战兽也有伴随主人而来,所以他们见怪不怪。 能吃!是众人对一人一鸟的他们所表达的感情,因为看着两旁很高的“碗山”真的没有其他形容词了。 差不多有日光时,卫靖剔牙问道:“是不是该走?毕竟是你说要早早拜访。” “没有问题。” “坐马车去还是走进宫中?” “吓!本大爷当然是飞去!” “噗!你…你说什么?” “放心,本大爷带你飞去呀。” “有另一个选择吗?” “没有。” “我看…你的老朋友应该未睡醒,不如我们慢慢走出,毕竟饭后走一走,长寿九十九…老板银两放在这里。” 老板笑嘻嘻走来,说声贵客慢走后低头数银子了“啊!”的一声让他马上抬头看,只发现除了那位公子哥不见外也没有什么不同,毕竟那些武林人士通常是这样,继续低头计算。 可是,有还在观看的少部分人正在擦亮眼睛,因为刚才少年是突然的消失,有一些眼利一点,只看到是一道青丝般的影子把他带走。 这也成为了首都,龙角的十大不解之谜的第十大,有时候都有人看到一名少年突然在大街,餐馆或是小摊子中突然不见。 在一个秘地之中,卫靖靠在树干旁正在不停呕吐中,桐一心大爷站在他弯下腰的背上拍拍他的背说道:“小子,为什么你的身体好像比从前更弱呢?” 卫靖愤怒说道:“你试试坐在跳楼机中,还要是有穿山车的超长距离就知道我的感…呕!”他连胆囊之水也吐出来了。 桐一心大爷挑开一颗鼻屎后说道:“什么机?小子,你不感激本大爷,还向本大爷抱怨,你要知道多少人想被吾之凤凰一族乘风而行;你更要知道吾纯洁之一族有多不喜欢人族,所以你要跪下来感谢都可以。” 桐一心说得是十分没有错,凤凰一族他们是大陆上速度最快的种族,有传说当他们不顾一切飞行时,划过空中形成的气旋能把大地切开,而且同时更拥有能硬拼龙族的体肉。 性格上更是公正不阿,容不下污秽不堪之物,所以他们不喜欢已成年的人族,因为凤凰的眼睛能看清一个生命内心的是否纯净。 所以,如果有人族说要坐上凤凰身上飞行,通常是会被烧得灰也没有,他们可以连灵魂也把你烧毁,所以桐一心真的是一名异类。 在卫靖感觉好了不少后,没有管桐一心的疯言疯语,他发现四周都是树木,但看见旁边围绕的水池,知道是被直接带到他老朋友的地方,连敲门也不需要。 他好像,有所感应下走到最中央的位置,此处有一条青龙的在…应该是盘绕在此,但他看到只是对方一部分的身体。 青龙的瞇眼张开说道:“一心,你选的人身体不错,但好像没有什么亮点?” “你盲了吗?” 对方没有散发什么龙威的东西,也没有桐一心不正经卫靖好奇问道:“请问老先生姓敖吗?” 320章 整理情况 “有趣…可…人族…你不害怕吗?” “你是桐一心的朋友,要害怕吗?” 东方昂阳很久没有遇到一双清澄又求知的眼睛,他不知道对方是初生之犊还是一条筋心眼大? 他也不记得,多久没有跟人族对话了?好像上一次还是皇帝的东方梦贯,登基时见面谈了一夜,还是早两天他来聊了令牌的事呢?然后,除非是自己招见或是帝国之难不然此禁地真的是连飞虫也不见影子。 在脑海中想起,上古时代的东方焚风,他当时拾到一名孩子,随他慢慢长大至今的回忆,剎那间的春秋后,他发现对方的眼睛很像当时的他,不过也平淡说道:“不是,吾乃东方氏。” 卫靖想想,也应该是,毕竟皇帝也是姓东方,而且对方不是住在海中,所以抱拳说道:“小子,见过东方先生。” “哦!想不到一心找来的人也很有礼,不像他一样的野蛮直及急性子。” 桐一心不满说道:“东方老头子,你是不是羡慕本大爷!不过本大爷心胸广阔,就原谅你的心胸狭窄。” “你的个性还是没有改变!吾真是不明,汝是鸟南离也是鸟,为何他比汝更有礼及腹笥便便,汝能说为什么吗?” “既然你,诚心诚意向我请教,本大爷就说明给你听!知道什么称为青出于蓝吗?本大爷身为他的师傅,知道南离终于学有所成,本大…不,是为师也很高兴。” “吾也知道,你的脸皮比以前更厚就是了,不过…南离老早前就是汝之小尾巴,还哥哥…哥哥的叫喊着,知道吗…当初汝不见后他找了汝几百年。 如果不是汝是凤凰不会死掉,南离老早就疯了,更不知会做什么事出来,吾告诉汝,尽早和南离见面,他很想汝!” “这就是本大爷的魅力,而且南离老早已跟他联系了,现在带另一个小尾巴…不!是小跟班给你看看,让你领悟本大爷的风采。” 卫靖听到桐一心的说话没有把在心中,毕竟他是没有什么心眼,只觉得有一位相识多年的朋友真心凡好,他想起在地球的好哥们,不知他们是不是过还不错? 他想想后,把一埕酒由戒指中取出,提在手中向对方说道:“东方先生,这是小小的见面礼,请笑纳。” “叫伯伯就可以,吾和一心关系如同手足,汝不错,至少没有一心占便宜的老毛病。” 酒埕,好像被人用手抬在空中,来到东方昂阳的嘴边,当他张口时酒被倒在龙口中。 “嗯!” 一声源自灵魂段发出的享受音韵,东方昂阳张开龙目说道:“好酒!能为贡品!汝可要什么赏赐?” 要知道,他的承诺在青龙帝国之中,真的是可能连天上的星星都有可能给予你,真的是十分珍贵而没有水分。 但卫靖很坦承说道:“不用了!我可以把酒方给予你,东方伯伯找人浸泡就可以。” “何解?此酒的功用汝不可能不知道?吾尝试出来能令人润身温体,习武之人在开始时如有此酒,日后能踏进更高境界是能高四成的机会,而且练武之人何其多,此方必定值千亿之金银。” 卫靖没有说话,先在衣领之中拉出一个巴掌大的玉佩才说道:“奖励已经赐予了,小子我终身受用。” “看来汝也是明理之人,更是自在之人。” “客气东方伯伯,也可能是自在是小子的目标。” “这方面可能一心比汝更前一步。” “也对…哈哈!” 桐一心提起鸟胸,好像很自在得意的样子,此日他们可是说是谈天说地,虽然有两位上古己存在的生灵,但也幸好卫靖有一些上古的记忆,不但没有阻碍,更能举一反三推算出很多东西,知道更多的经历及各种异闻。 当中,最珍贵的是东方昂阳的医植之说,真的是为卫靖打好了十分稳健的根基。 在当晚之中,其实东方昂阳和桐一心有一段,连卫靖不知道的传音对话,前者说道:“你带着的人不简单,那把长枪更不简单,而最不简单是他的心境。” “说实话,听你这样说,本大爷觉得真的简单了!” “都把你弄得重生一回了,还可以简单吗?” “本大爷这是叫不破不立,而且是那个老头子比较缺脑筋,不过那把长枪你也说得对,不简单也符合形容吧!” “何止不简单,能把你这个祸害收走,不会是那把传说中的凶枪吗?” “应该也是吧…拥有者的下场永远不会有好收场的那把凶枪,不过小子也是福星高照的人,应该没有事。” “能不能把你的笑容收起来,你用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 “这样也被你看到,你放一万个心,小子和凶枪的相性不错,而且你不要看小子的样子老实,也是个疯起来差不多的凶人!” “那吾也安心了,他和凶枪如同风一样,四国必定风起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医植师的大型考核的日子,在一个月的时间中卫靖回到了玉珠市和周痴洪及杨楚丞他们一聚,也同时交流一些消息等。 当然少不了大家交流医植之流,卫靖没有因为拥有上古医植药师的记忆而指手划脚,反而是大家互相尊重更没有珍藏所知道的知识互相启发思维。 这是他爷爷一定以来在各农村的一些中医一同开会的核心,因为如何珍贵或是稀少的知识技术,在生命面前是没有意义。 其中,他发现周痴洪在医药师上的天分真是比较高,假以时日必定是一方大家! 另一方面杨楚丞不是不努力,如果把他个人数据量化;那他的植药师天赋可能是接近零或说是归零! 所以他只好用地球中医的方法配合四国大陆的阵法来给他使用,成果来说如果不是要求一定是丹药。 以中药的角度来说真的很好,有八九十分的样子,至于有没有人接受这种不正统的方法,就看四国大陆人们的接受度了。 在当中发现,他的阵法天赋比想象中的好太多!他有提问对方为何不当阵法师,得到的是家族大多只认同医植之道,阵法等道路只是小道如此的发言也不出奇。 毕竟,杨家在医植之道投放了太多的资源了,其他人如果没有成就可能连决定权也没有,加上楚丞又是家主的儿子,也是要做榜样,只好等考核过后再看看吧。 此时桐一心好奇问道:“小子,你还要参加医植考核吗?毕竟东方老头给了你玉佩,不学本大爷横着走吗?你的家族也应该不会找你麻烦吧?” 卫靖一边在整理东西一边回答道:“首先,我不知道他们知道不知道东方玉佩的影响?而且就算知道也要时间通报,一来一回足够他们派的人再下手了! 虽然我不怕他们的行为,但当身上再多一重身份时,让他们再忌讳就更好,最少会少很多麻烦。” “小子,你当了植药师,你的那个二…二伯父应该不会怎么笨,再找你麻烦吧?如何说你也是留书出走了!” “这个可以马上回答你【一定会再来】因为,他在父亲失踪才能当上家主之位。 而且,他上位后连虚伪的门面功夫也不做,直接把当时年幼的我赶到家族外围之地生活。 然后,生活之中一些下三流的小动作也是由他示意才有人做,要不然那些子弟来外围的地方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喝花酒?那几年的工作也当作是还家族的恩泽吧! 可是他最后也留不下我,再后来我就跟你相遇了。” “小子,为什么你的二伯父不直接把你做掉?” 321章 退万敌 卫靖一头黑线下说道:“你是圣兽,不要像市井流氓一样好不好?他当然想,日思夜想,但父亲在家族之中有很多死忠,所以只有我活下来才不至于内部混乱,把我调到外围中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不过,我是他的眼中刺心中钉,他如实在我十八岁没有了禁制的那一天动手了,如果不是我父亲对动手之人有恩,我们可能不再相遇了。” 他回想宿主的父亲的人品和魅力,直的要给予一个赞!正常的家族是以利益为重心,但父亲是以人为本重德行为核心来经营,事实说明是他成功了,因为年幼的前宿主是在他建立的护荫之下。 事实是,卫靖不见的当天,家族各大长老差点把他的二伯父刘和壁拉下家主之位,如果不是有他留下的书信和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等,刘和壁早已经不是家主了,但也让他不得人心,让他更恨卫靖走时还坑他一下。 “太过分了!本大爷差点吃不到很多的美食和美酒了!不过你的二伯父想太多了,如果是本大爷老早让你长眠了。” “也幸好他不像有你的实力!好了,时间差不多,先吃早点,吃完去考核。” “放心,有本大爷在你的身边没有事!走吧!” 另一方面在草园城中,刘家的家主刘和壁正在拆开一封密函中,当他看完后催动了内力把信件化为灰烬后,看望远方说道:“就算你和皇室有所关系也好;当上植药师也好;也要把你除掉,我的好侄儿。” 在四国大陆中生活的卫靖,是一名来自地球的灵魂,当初为报爷爷的仇,把王三一家屠宰得鸡犬不留后,向天立誓时一道紫色的雷电打在他的身上,从而激发他父母留给他的玉佩穿越了。 但其实,在他穿越后还有一个小插曲是他不知道的!我们不妨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一群警察坐在警车之中,在上司的指令下前往城市外一个遥远农村之中。 在车子中,一名年轻的小伙子问道:“头!你不是不喜欢去农村那里吗?为何还要带我们来到?不交给另一小队处理?” 一名虎光炯炯的中年人,用他充满肌肉的拳头,给小伙子一个头击后说道:“老子,是不喜欢王三这个人,但不是不喜欢来村子之中,毕竟刘老的茶是一绝!” “头,那你来是为了刘老师傅的茶吗?” “这…其中一个原因吧!只是顺路,因为我们要去那个王三的家。” “但头你平常不是都不去吗?” “局长亲自下命令要老子带队,不知道王三发生什么事?” “不如我们前行都可以,以前都是这样,反正都是他的儿子的事情!头你就去刘老师傅那里喝茶等我们回来,通常都是为他的宝贝儿子擦屁股。” 中年人不屑说道:“你们一群菜鸟如何对付王三这只老狐狸呢?平常他不在老子才让你们去,老子怕见了他们后会把他们一拳一拳击倒他们。 而且他的儿子没有弄出人命来或是王三把他的罪证抹掉,要不然老子马上带你们抓人,还说怎么多话!” “头,这不是你的愿望,也是我们的愿望!” “哈,你们这群臭的小兔子!” 可是,他们在来到了王三的家门前已经笑不出来!因为冲天的血腥味由前的园子中传出来! 他们马上推开没有锁上的大门!入眼全是满地血红的颜色,各处都有不少的人体残骸,一群年轻的警察们什么时候看过这种血肉赖飞的场面,有不少人正在作吐的样子。 有不少人都想吐出来!可是他们的头吼叫:“把口中的东西吞下去!受不了就滚出外面!不要掉我们全组人的面子!” 他的话一出,所有作吐的人也强忍下来,更没有人离开!因为所有人知道只要你离开其实跟离开队伍差不多! 他们虽然年轻,但不代表他们没有一颗向前的心,当初他们苦苦没有领导他们前方的人,直到【顾生南】他们的头出现情况才有改变! 不说别的!只因为他是军方中调进来,同时不服强权更有真本事,一段时间就把他们治得如同绵羊一样!长久的相处让他们不放弃,不逃避及不后退! 最后,他们发现此地真的斩尽杀绝,连一个活的也没有!他们最后看到王三和他儿子的尸骸后,马上呼叫支持。 在之后,他们也在村子之中调查,得知刘枯铭的死和卫靖的失踪,把事情串联及到来的法医等人搜证后,得出的事情很清楚是一件复仇的事件。 因为事态严重,他们上报到市长的文件上,虽然王三他们恶名昭彰,但也要通缉名为卫靖的人。 而事情想不到是,刘枯铭竟然是抗战时期的将军,只是后来他不要名不要利归隐起来,军方也失去他的联络,想不到是因事情的重让人仔细调查时才发现。 事件也上报到军方之中,理所当然的震怒,因为刘枯铭在军中教出不少的学生,在今天他们已是军中的高层,他们不接受一名抗战时期的英雄,最后竟然是死在一名纨绔子弟的手上! 一群有关包庇王三的官员下马收监,而卫靖的通缉令没有更改而是转由军方发报及执行,一切由他们军事法庭处理。 因为,他们知道把人材关在牢中是一种浪费,不如放在手上好好为国效力较好! 四国历法的时间来看,今天正好是年廿五,宜会友、动土、喜庆、嫁娶、出行、开光、会友、订盟、造屋、修造、祈福、理发、入宅、安床、纳彩。 看来,今天真是十分好的日子,所以医植公会每五年一次的大型考核正是今天开始。 地点,是在首都中一个露天的圆形石头所建筑的场地,外围是由石柱所围成,卫靖一看觉得像古罗马的斗士场,不过更大和更古朴就是。 当中充满不少各式各样的人们,他们有是布衣凡夫;有的是身穿赤白外袍;有的是有不同图案在衣上各门派的代表人;有的是衣服上有龙形的图腾形状;有的是一身素衣但气息强大;有的是没有存在感,可是你永不会忘记对方的样子等等。 不同层面的人们聚首一堂,不为别!只因为五年一次的医植考核,除了见证新一代医植出炉外,还有是看能不能结一个善缘或是接纳进门派之中等等原因。 只不过今年的人群之中出现了很多不曾,或是很久没有来的人士们,他们来的可能只是想看看那个少年有什么出色的表现。 戴上面具的卫靖,他已经在交出竹片证明身份后,被带领进入了一间大型的休息室,当中有不少也是衣服上有补丁的寒门子弟,今次的考核有不少脱颖而出的都是寒门子弟,当然也有一少部分的华衣锦服人士三五成群在一起,他们可能是名门或富豪后代等。 当然,卫靖也跟杨楚丞在一起,他没有进入当中不是没有资格,而是有推荐信或是家族中有人从事医植师而跳过选拔试之人,为他们准备的房间中,不过他一早和卫靖一同到达场地。 正当他们聊天时,一把差不多已忘记的声音响起了,向他们说道:“想不到你们在这里,人太多我找了一会儿!” 他们同时张望去后,发现是很久不见的金悔中,也不等二人的回应已走上前说道:“你们不在等候室之中,所以出来找你们,幸好见到你们二人。” 医植公会,为了照顾有关系或是被医植师引荐的人们,提供了一个休息室给他们能有一个舒适一点的空间,金悔中在当中看不到杨楚丞就在外寻找。 毕竟,他们全都是跟医师公会有间接的关系,也只是为他们提供一个环境也并无不妥。 可能有人觉得不公平,但医植师公会霸气响应好好努力让别人因“你”而能踏进休息室中,觉得不公平就前行! 322章 低调 杨楚丞感到金悔中语气的友善,而卫靖想想应该被各家族或是有心人查出他拥有东方令一事,那天他没有带上面贝但背负长型兵器在首都之中出现的人只有很少数目,花点时间就能查出来。 卫靖猜想首都之中和附近四个城市的有心人,也已经知道他的存在,毕竟东方皇室长时间的经营下,皇权不可侵这种想法已深入他们的血骨之内。 他平淡回应:“外面的空气比较好,等会儿我们的比赛就各以自身的本领一分上下。” 金悔中现在都不知如何响应!他现在想死的心也有了,家族中很早得知他要和一个杨家废二少身旁不知名的少年比试,他们不反对也不赞同,毕竟是小辈他们的事,由他们解决就好。 谁不知,一夜风云起变化,对方的身份改变了,更是身怀东方令的人!他们想死心也有了,毕竟不是存在数百年的家族,朝中虽也有人任职,可是职位不高,此时族长也是一名能人,让他和对方光明正大比赛,不管输赢也比什么不做的好。 当然金家生于斯也长于斯,当然明白对方的背景是他们不能抵抗,更明白东方皇权的强大!只好让自家的孩子低头,毕竟谁也是这样处理不会丢脸,这就是东方皇室的强大! 金悔中看见对方离开的背景没有追上去,因为他看到一双真澄的眼睛说服了他不安的心,喃喃自语:“看来是我们想太多了!” “咚!”的钟声响起了!说明医植公会的考核差不多开始,也同时提醒考生如要去茅房就去;要吃食物就快一点;有什么准备就马上执行。 周痴洪和卫靖,他们两人的考核也是在同一的场地之中,只不过两者的等待地方不同,在早前已说明会分别进入场地,但两者的地方也很接近及没有禁止他们的走动,所以他们有一个短暂的会面。 周痴洪在一个月的时间之中,他的人生历练也增加了不少,现在的双目灼灼有神,卫靖也为他的形象重新整理一回,气质上也是改变不少。 “大哥,你送我的药鼎真的不错,想不到用来炼丹效果,比俺以前的丹药高出三成。” “那就好了,不过要紧记工具还是辅助,最好的效果还是人本身,不说了等一会儿我们三人提名之时再会。” 卫靖看他的气质变化不少,沉稳是他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同时也因为改良的药方比之前的更有功效,为他增添不少名气。 最重要是,他的基础很扎实,卫靖觉得考取一个一阶的医药师是没有问题,只要是考核的内容不是奇葩的情况下。 医药和植药是同一时间考核,当然因为场地大的原因,及人数淘汰后在合理的数目,更能节省时间! 因为考核是只有一条试题的前提下进行,公会表示除了节省时间外,能考上就能考上,考不上下次重来就可以的霸气言论。 此时考生也分别进入左右不同的考场之中,因为没有要求考生的穿著及带备的物品,所以露天的考场之中出现各式各样的人。 他们有的是工具随身:有的是跟卫靖一样背负或是佩带了兵器;有的是一身的药粉味道;更有的是满身走出不少毒虫等等。 不过大部分人的表情也是有一点紧张,毕竟这是他们登上了一个可能是改变人生的舞台上。 卫靖左右手各提着一个大包袱,放在是自己编号的位置上,成道在解放在一旁,至于桐一心很早前说了一声无聊就飞去找食物及美酒了。 在众考生也在位置上站好时,卫靖正在打量位置上存放的两盆植物,此时看台之上一名身穿七阶白袍的老人说道:“植药的考生们,你们位置上的两种植物是【红深花】和【蓝浅花】这两种结果的花茎植物。 你们的考题很简单!就是让它们互相配交结出全新的果实就可以!一个时辰内完成是三阶资格;四个时辰内完成是二阶资格;六个时辰内完成是一阶资格;时间到了,还没有完成你们可以下次再来!” “哗啦!”场中扬起了不少的喧哗或是谈话的声音,不为别!在场的人也是有一定的医植基础常识,特别是青龙帝国之中那是国之本。 两种不一样的植物要结合在一起更要结果是多么难的事情!这不同巨大的“树本型”植物可以用接枝来繁殖! 同时也被巨大奖励吸引,每次的大奖励全是不一样,因为一名普通资格的植药师要由一阶到达三阶,平均是要用五年的时间,现在的考生只要在一个时辰内完成就能成为三阶植药师,即是说明他们节省了五年的时间,为下一阶段好好打磨。 当然,有得必有失如果时段内,全场中真的没有人成功,公会是愿意一个一阶植药师都没有,都不会降下考验的程序,因为公会给予的难和奖,每五年的大考核中很多人对它又爱受恨! 在人们的声音差不多没有时,另一名身穿七阶赤袍的老人也站起来说道:“各位医药的考生留意你们桌上的药材,它们全是新类型的丹药材料,一种或全部用上都可以!你们的考题是用桌上的材料炼出任何类型的丹药都可以。 时间和奖励跟植药师的是一样,你们好好努力!” 七阶白袍老人也说道:“你们可以提出所有的合理要求,我们也会尽量满足你们的需求。” 看见考生全都清楚,七阶赤袍老人手一挥吼道:“医植考核正式开始!” “咚!”的一声钟声再次响起,考生们也在面对可能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考验。 而卫靖有点苦恼,不是没有方法反而脑中飞快闪出不少想法,他正在找出最底调的方法出来。 一声的开考钟呜!各个考生也使出浑身解数应考,看台上的人们同时能全方位看到各考生的表现,同时考生由医植公会、军方及皇族各派一人通过某些机关及装置,来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以作公正。 此时,卫靖面前的三名监视员正在擦亮眼睛,因为他们看到这名考生在开考后,闭目不动,不止他们震惊,看台上的观众也发现卫靖站立不动,开始时不留意,但在全场的对比下及随时间的移动才发现他不动。 愈来愈多的观众,发现这名考生的情况,毕竟全埸在考生只有一人不动的对比下,不难发现他的特殊性。 “他不会站在昏迷吧?” “应该不会…虽然十年前有考生紧张得常常去茅房,弄得大家也以为他作弊,而且如果他是站在昏倒,公会的人也不好抬走他。” “是啊!如果他不是昏倒而是在思考呢?上次的考核就是有考生在思考,但过程中她是在书写中,没有不动的情况发生。” “应该不是昏倒吧!心境有如此差的植药师吗?” 看台上的群众左一言右一句,而在另一方的白袍老人眉头一皱,他知道每次的考核总有一至数名的考核,表现不太理想的考生,他知道不是每个人能在万人的注目下不受别人目光的影响。 但是,他未曾看到有人会不动而又像昏迷不醒,正当他要开口找人吩咐时,场中的卫靖睁开了眼眸。 他想到活用地球的科学常识,结合记忆中四国大陆的植药师,及上古的手段,用一个快捷及低调的方法。 他提起桌面上的毛笔,飞快地在准备好的纸上书写一些他要的东西。 323章 丹成 “哦…”的声音在看台上的观众上传出来,因为大家刚才的视线在卫靖身上,大家也好奇这名慢人一步的考生想做什么,虽不知他提笔书写后,他就打破了两个花盆! 他更把两个花朵放在一起,拿起小刀割开了花茎,把流出来的红色及蓝色汁液分别放进口中尝试。 赤袍老人看到后向白袍老人问道:“飞马,这小子是你们谁的弟子,只有你们会这样教这个古老的方法。” 白袍老人想了一想,最后摇头说道:“藏虎,这小子不是我们的弟子,毕竟我们一有亲传弟子定必通知其他人,而且我们的弟子不会用上古的手段来查验植物中的成份。 现在不同上古,有不少的植药图鉴及有公会的人,专们查核及分析新旧品种的成份,是药三分毒,已知道的还好,不知道或是多种的植物放在口中也是一个危险的行为。 如果中毒身亡就是太可惜了,不过这小子的行为我也是很欣赏,好久没有见过求知及行动力强的考生,而且还有一颗不怕死的内心,虽然两种植物是无毒,可是谁知道把它们吃进肚中有什么反应呢?” 藏虎把目光放在卫靖身上说道:“你觉得…他有上古的传承吗?” “不知道!不过应该有点关系,不说公会之中的藏书残缺,四国之中也有不少上古的遗迹及一些残卷,常有人发掘,拍卖或交流之用。” “他刚才写了点东西,我已吩咐他们抄写一份来给我们,好好看小子是有所斤两还是只是普通货色!” “藏虎,你就这样好奇那小子?他是考植药师而不是医药师。” “哈哈,飞马你不知道了!不说医植不分家,这几年的女医药师的人数多了不少,当然要为她们留意一些植药师的人材,好好介绍吧!” “你爱当媒人的习惯,不要来到我们植药师这块地方!” 今天,是每五年一次的医植师大型考核的日子,而在往后的十年之中,人们在考核时的话题也离不开,今年的植药师考验场地之中。 虽说医植不分家,其实每年的大型考核也是为了,那方有更杰出人材出现,才会同时比拼起来,就算两者的试题不一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看台上的赤袍或是白袍的医植药师,也是比较温和及大部分也是有一定年纪,不会因为观众的目光在植药师场地,而有所不快或是自满,他们是找出好的苗子,不是来找意见! 毕竟,如果真的有不满就由年轻的一辈去处理就好,让他们碰南墙或是撞穿都可以,什么打了小老的就出现的情况不是没有,只是在比赛之中是不会出现,公平和透明度一直都是重中之重。 在看台上的飞马及藏虎老人,手上也拿着卫靖需要清单的手抄本。 两人观看的神情不一,赤袍的老人藏虎哭笑不得;白袍老人飞马眉头时皱时放,不知在思考什么? 藏虎说道:“那小子,应该不会是胡乱书写吧?但每样材料都有注明份量的多少,又不像是假?是你们植药师不为人知的偏方吗?” 飞马摇头说道:“不!当中虽然有很多是我没有看过的用法,如无实蛙粪便、落水蝠的尿液、无根之水、升天茎及污水泥等等。 但他用药的配方,又是我们植药师常用的!比如你看这处的药材就是我们常用的绿叶果,把汁液加入另一个药材的风沙掌中,混合加热是有催化植物的作用,这是我们都能看懂。 不过有很多的药材,我暂时没有想通他的想法!” “即是说你也看不穿那个小子?” “不止看不穿,你有没有发现他的手法,和配方有一些是上古植药师的影子?” “有是有,可是公会之中也有不少数的医植师,大多仿效上古时代的配方和手法再改良…不!你是说他是…” “没有错!在选拔赛中,不是提到有一名寒门疑似有上古传承吗?” “他正是此人?” “应该不会错!” “那恭喜,你们植药师出了人材!” “将来,还不是跟你们医药师结伴吗?就不知道是那位幸运儿?” “公会第一要求,不看医植深浅,只看德行高低!” “一名医植师可以是三流,但品格要能面对良心!我比你更熟悉公会的规则。” “但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得起公会给予的身份?你看他用的长兵器!” “藏虎你的意思…即是他有可能跟拥有东方令的人是同一人吗?” “有很大的可能吧飞马…毕竟那算是半个皇族的人,我们也不太方便打探太深入!” “我们又不是那些家族和门派,只要不踏他们的底线就没有事,毕竟我们知道皇族有什么底蕴,而不是那些无知的人。” “这是礼的一种,只有那些无知之辈想更进一步,但他们不知道前是断头路。” “不说这些!你看,他动手了!” “这不是李大人吗?” “见过九王爷。” 东方寒狼在比赛场地走动时,看到少来此地方的丞相李天奇,上前说了一声。 “此处不是在宫中,而且本王也是一身素服,,繁文缛节就不必了。” “明白。” “不知李大人,在此处是有留意的选手吗?” “正是,刚好听闻今年的寒门能人辈出,所以来看看。” “哦!是,本王今年也想不到寒门大爆发,没有记错上次的大爆发也是多年之前。” “是呀,他们还要时间出成绩,九王爷要一同品茶观看吗?” “本王也想,不过还有地方要去,下次吧。” “恭送九王爷。” 另一方面,在众人的焦点注意植药师场地时,医药师场地的考生没有因为不被注目而有所不快!更没有被台上的气氛,所影响只在专心炼丹中,毕竟是他们人生之中一场重大的考核,当然没有时间理会别人。 今年可算是寒门的崛起!不管是植药师还是医药师的考核,也是以寒门占了大部分! 当然,能在没有什么引荐下,再经过淘汰后留下来到场地的都是精英!他们必然有一定的实力,所以医药师场地中只充满丹香扑鼻的情境,不会有一个炼废丹或是爆药炉的情况出现,除非是人为的因素,不然基本上是不会出问题。 随后,第一个完成的考生是在医药师之中出现!他把炼成的丹药放在贡献器皿之中,公会的成员马上上前取走,及记录有什么功效? 随后得知,是淬体功能的他们马上进行测试!而在埸中有一群战兽,正式名称是“毒体药马”但公会内部的人也俗称“吞药河马”的名称。 它们是一种喜欢吞食毒物,而又不会死在毒素之中的特殊物种。 当公会发现它们的特性后,马上被带到公会之中,成为一些新药丹的新竉儿,它们吃下丹药后,能从皮肤的颜色及仿佛如人族的身体反应知道药效。 所以,公会的职员在给一个丹药后,河马只打了一个呵欠就闭上眼睛了,他们也没有松懈,马上作出记录。 在片刻后,公报药性被中和的结果,考生请再尝试!场中没有什么不屑的说话及打脸的情况发生,因为一种新的丹药不可能一次就成功,完全是由基础的医药学识及对药材的理解所配合出来。 而且,公开一个考题的另一种原因是为了吸纳大量的人材!当中充满公平及残忍性! 大家的起步点的一样,可以所有人过关或许是一人也不能过关!不是开玩笑,因为在历史中曾有几次发生过,没有一人通过也有全数人过关的情况出现! 当然通常考核的结果是很少两极化出现,大多也是三分一或是三分二人通过考题。 那名医药师的考生心境不错,知道药性虽然被中和,但也是成功的第一步!说明他的方向是正确,回到位置后他再书写丹方及思考药材的配合。 理所当然他们是不能用毒体药马吃下新药材来看反应!所以他们只能一次又一次测试自己配出的丹方。 场地之中的某一处,周痴洪在一些人的惊讶目光之中,做了跟植药师场地卫靖一样的动作! 他在每样新药材,取了一定的微量后就吃下去!当然熟知药理及毒性的他才有胆量吃下去感受药性。 只有他的两名兄弟,卫靖及杨楚丞知道他的身体和毒体药马有差不多的体质,所以他才会选择这个直接的方法。 也可能,他是这种的体质才会被高人收为徒弟,随后他尝试所有的药材后,他开始准备动炉炼丹,也提起毛笔书写丹方! 324章 变异 在周痴洪书写丹方时,卫靖在植药师的场地之中,调和一种液体,世人称为“农液”的东西,每一位植药师也有不同的农液配方,如同医药师的丹方,手中的农液像是一种天蓝色的颜色,算是在青龙帝国中十分稀少的存在。 因为,植药师不同医植师,后者是对人为主所以用药以丹药作手段,前者面对的多是植物,药田或药材,所以用药粉为主手段,方便他们远行及灌溉田地等。 但就算是药粉,调和出来的颜色多数是灰黑或是深沈的颜色,很少有浅色系的出现,更不会有如天蓝色般吸引别人。 看台上一些植药师,也站起来想看得仔细一点,更有心思细腻的要求公会的人把对方所需要的清单炒写一份来。 卫靖集中精神不受外界的骚动影响,他把调和好的药液分出两小份放在小碗之中,再把两朵花的花粉各自取下,分别放入小碗之内泥和。 随后两小碗分别散发出红和蓝的烟丝及小泡沫出来,看台上也有一点声音讨论这现象。 当反应消失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红一蓝的液体,出奇地和花朵的颜色是一样。 台上的飞马及藏虎两名老人同时对视一眼!他们在对方的眼中发现是震惊!他们明白各少年就算现在放弃考核,一阶没有得到也能被授予植药师的资格。 液体的颜色愈浅说明药效愈好!因为那是纯度,这是公会一直以来的研究成果,但如何提高药的纯度这是他们一直尝试却未能成功,不过现在道路的前方在此名少年身上。 卫靖不知道台上的两名老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他也不太在意别人的事情!现在他把红和蓝的液体互相涂抹在花蕊上,随后把剩下的天蓝色药液在两盆花朵所在的泥土之中。 然后,他马上退后至数个身位,观看想象中应该会出现的反应,情况也在他的预期之内发生。 花朵快速地结果的时候,它们的根马上巨大化及分支更多的根茎出来插在地面上吸收养分变大! 当成长到半个人的身高时它们已经发育,而果实也已经长成了,红深花结出的是桃红色的果实;蓝浅花长出的是紫色的果实! 但卫靖没有马上上前摘取,而是提起成道准备架式,也不用解除外层的“紫罗滕”枪影久飞快挑动,两颗果实就落在贡献器皿上,同时两棵花朵的花茎在扭动中。 “砰!砰!”的两声,花根突然从地面中拔出来,观众们有不同的骚动!巨大的花根完全拔出后,看台上的人们其实只有少数惊慌,大部分人们也是继续看下去,因为这情况也发生不少的次数,所以场外围的武者也在戒备起来,每人也准备随时当指令下来就出外救人! 不过,如此这样考核者也失去了资格,毕竟你连所控制的植物或是药材也没有能力阻止,或许是你所调和的药液等超出你所能及的范围。 卫靖看着两朵已经枯萎的花朵,凭本能和脑中的记忆知道他是取走果实之时,他双手持枪,枪尖对准它们的方向,心境平和地使出进升到运境师的第一次力量! 他所在的地面上扬起了轻微的沙尘,基本没有人留意这个细节,因为人们只留意两盆异变的植物冲向少年的方向,但其实他已经出手了。 “叽啪…叽啪…叽啪…”的声明音在花朵身上传出,随后一个又一个洞出现在它们的身上,最后小洞愈来愈也阻止了前进的力量,大部分人看到的只是失控的植物在少年面前撞到不存在的东西后就碎裂了! 只有少部分的人看到,少年他刚才只是做了向前刺穿的动作,但在一眨眼的瞬间达到肉眼追不上的次数,造成了普通人看到动了一下的画面。 场中有一刻短暂的宁静,直到卫靖收起成道背负着后,向公会的职员示意完成后,看台上的人们终于反应过来报上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而两名老人不说医植之道上累积的深浅?眼力也同样锐利! 他们,看到的是密集的枪影,虽然不太确定是枪还是矛,但也是相差不远的长兵器。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卫靖在枪之道路上投放了多少心血?毕竟它不及剑华丽;不及刀霸道;不及弓有百步之遥;不及斧大巧无锋;不及匕首短寸之险等等! 但它永远笔直;百节不屈;以点破面;以小对大!不管是千军万马还是刀剑箭影中,它也屹立不倒,这是枪之一道。 就算,满身受伤只要是枪尖所向,永不停下,直指前方!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随后,他轻描淡写地回到位置上,把桌面上的东西好好收拾一回,毕竟他也达到了考核的要求,现在只需要等待成绩就可以,同样虽然戴了面具,可是身上的自信也令看台上的人,对他这名一身布衣的少年有点另眼相看。 同场的考生,看到他完成虽然有点压力,但更让他们集中精神完成自己手上的工作!当然有个别人士也一些别人没有的想法…比如在看台上的某处一名普通样子,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向身旁一名少女说道:“此人大势已成!如要除去他…组织有可能面临灭门之灾,你回去后请示首领定断!” 少女清脆的声音说道:“为什么我们不能马上行动干掉对方?反正我们又不是光明正大,巧巧一个人也能完成!” “血手堂的守则是什么?” “三大守则!一,永远不向不知道底蕴的目标下手;二,当对方和情报有重大出入时,可要求组织加大报酬或是放弃;三,收取了银两才办事。” “很好!你还记得,那巧巧你用双眼睛看清楚了对方的枪影了吗?对方不是手无寸铁的少年,而且和皇族有密切的关系,最大问题是他即将有多一重植药师的身份,还要是三纹!” “那老大你是怕了…呀!很痛!” “老大要敲醒你的头脑,我只是不做亏本的生意!你是看不到,虽然看不到武器,可是我看到他的一手枪法很高明,难度不少,金玉满堂也退的单子也不简单。” “那老大我们现在就离开了吗?” “不!我们除了记下那少年的情报外,其他出众的考生也一一记录下来,毕竟在大考核出色的人,将来不知什么时候会成为我们的目标!” “哼!巧巧觉得你不就是因为门票很贵,所以想留到最后一刻才离开吧!” “你说得很对!” “痛!为什么又敲我的头?” “这是奖励你的!” “骗人…好!感谢老大的奖励,我现在就记载下来,你的贵手不用再举起了!” 在两人对话时,卫靖已经被公会宣布考核成功,在台上接受公会屠会长为他亲自把三阶的植药师白袍加在他的身上。 同时感慨说道:“想不到你会是第一名出线,不愧是宋大人也重视之人,恭喜你!也希望你行走仁义之道!” 卫靖跟他客套一下,他也差点忘记了只有医植师各自的第一名都会被公会的会长在台上亲自接见及为他们加上外袍,可是他的心思放在同场的杨楚承身上。 同时在看台上的另一方,九王爷东方寒狼跟身旁的老人们说道:“等一会儿会派人请教配方,及会跟他见一见面,放心吧。” 听闻后,老人们才收起了如同猎人的眼光一同道:“听九王爷的吩咐。” 325章 各展所长 所谓的天分,是指一个人在某方面的悟性,及对此的反应度比常人高吧?或许是在成就上比同辈的人领先或是更高的地方。 以上的种种,也和植药世家族杨氏的二公子“杨楚丞”完全无关!他仿佛像一个笑话的存在!一个流传在各大医植世家的人物,但评论只是负面! 他的大哥,杨从容虽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但在植药之道也有一定的实力,而且为人友善爱帮助别人,友好及中立的派别,当然不会对他的弟弟恶言相向,当然就算是对立的派别也不会太过分! 毕竟,他有传可能在两年内再升上一阶到达四阶的位置,所以就算嫡系不能一门两杰也足够了! 杨家;杨二少;杨楚丞!他不是什么懒惰及自私之人,相反知道内情的人们也明白对方是勤奋之人。 在植药师的世界中,不提首都之中的四大家族;只以外层的四城计算,年少一辈之中最厉害就不好说,但如果是基础最好的!大家也一致公认是杨家的杨楚丞为最好! 当然花开两头,有人也不屑说基础再好也是零阶的植药师,就算是满腹经纶也没有用等的话流传。 杨家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力量反击什么,只是没有脸而已,杨从容只向他的弟弟说道:“人们只看见成果,而忽视了努力的过程,当结果不是他们想要时他们的嘴巴就会为你叫好,就算对方是同一个人都会说正反话! 只要做好自己能完成的事就好了,不用理会别人的目光及打击!” 可是事实是接连的失败,让他失去所有的自信,就算兄长及父亲仍然鼓励他也好,他已经走进了自卑的世界之中,他的存在也形成了一个笑话! 直到有一天在公会之遇上的两个人!真正的接受了他的;指导他;不曾不屑他的人!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自身所学及大哥教导他的个人独树一帜的技巧。 以他在世家的目光,可知道那是能开宗立派的传承,所以他向对方发誓不会泄露在外!谁不知大哥竟然说,找到可信可教之人就传承下去也无不可,让他更感到大哥无双的高洁。 其实,卫靖当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觉得如果有人没有医植师的天赋不能炼丹,但有颗医者仁心的本质就可以了!只是他不知道竟然在四国之中造出一个传奇,当然那是后事不提。 杨楚丞在调配和煎药时,另一场地的周痴洪已经在开炉炼丹了,桌面上的材料也少了一半!即是说他大胆地用了一半新的药材炼制出新的丹药。 他现在的做法,是大哥所说的一道菜而来的灵感!大哥说他的家乡菜最出名是把不同的材料炒在一起出炉,往往出来的成果十分惊人! 更说一些药理如是药三分毒,是毒三分药等等的概念,让他的想法及眼界大开,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之中! 所以他想一想应该能同时炼出补药及毒药出来!大哥曾说想法是用行动来证明它们的可行性! 卫靖在台上看见两人的表现点了点头,明白尽力而为就好了!一场考核不代表是什么东西!大家也很年轻,人生的路我们也走不到十分之一,只要我们前行,路就在前方我目所看就是道,走出无悔的人生! 在卫靖获得白袍的同时,看台上的各走道出现了一群公会职员,他们正在分发盒饭中,一时间香气充满了台的四周! 这是要由每年的考核说起,不管大型还是小型,门票也有一定的价钱水平,但这不是公会用作敛财,而是用作提供盒饭的费用。 当中制作者,全是公会中的医药或是植药师,因为他们之中有一少部分志同道合认为进食也是一种疗法或是养生之道!他们就着手研究,而每年的考核也是他们展现成果的场地。 毕竟,当时的上一任会长没有觉得他们离经叛道,更是大力支持他们的行为,毕竟他是一名会长,当然是想看到公会百花齐放的景色,而不是只看到植药炼丹这两气平行的道路,因为只有无数的分支及想法是可行的机会,发展下去才能把传承一代又一代! 结果,当然是比预期中理想,因为四国大陆之中的药材含有大量的生命力,一些境界深的武者侠士可能已经没有效果了,但一些练气境或是普通的平民百姓的反应就十分明显了。 所以,在那之后的考核之中,竟然有人为了巨利而炒卖门票,让真正的老百姓愈来愈难得到门票,就连名门望族也是一票难求。 当年的屠会长还只是副会长的职位,上一任的会长是有大智慧的人,他知道强行压制或是血洗也阻止不了对方眼中的巨大利润。 他想出了一个方法,就是找了东方皇室帮忙,让当时年轻的青龙帝皇“东方梦贯”请他提了一个“门”字,代表此门众生皆可进出的意思。 会长得到御赐的门字后,马上送回公会制造成图腾在门票后,更大事宣扬出当今圣上的意思。 自从有了皇帝的提字后,门票也成了特殊的皇室用品之一后,炒卖的风气马上消失!因为不得许可,所有人也不能私下交易有关皇族物品,就算你有胆量卖出,也没有会有胆子购买,更可能被别人举报到官府! 屠会长正在吃盒饭之中,细细感受口感,味道也是不错的感受,当中他的体内有一股微弱的暖流在运转中。 正当他想赞赏之时“嗡~嗡~”的声音响起了!他抬头转向医药师的场地,因为那是出丹前的丹鸣声音! 他看到一名体壮的考生在药炉面前,满头大汗但集中精神地注视面前不停震动的炉鼎。 最后考生双手在炉身一拍,炉盖飞在空中后,考生也同时把炉火熄灭,更在鼎中取出了三颗雪白和三颗夜玄的丹药,放在贡献皿之内。 公会的职员马上上前取走及查问药效,随后各取一颗喂给毒体河马测试反应;一只脸色红润十分精神;一只不停流出不少黑色汗水更不停地排泄。 实时的恶臭冲天,幸好公会准备了一些在旁等候的巨大白鹰,在指示下挥动翅膀引起风劲吹散了气味! 同时,公会的职员上前邀请周痴洪上台,明显是说他是第一名出线,并由屠会长为他赤袍加身。 屠会长认得对方,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年少英才,很好!上次一别后,也很快相见,很久的时间中我们医药师,没有直接考核就有三阶的新生出现了,好好加油,而且你的药方我们也为你登记了,虽然每次使用的费用不高,可是能积少成多分成下来也一笔不错的来源,只要你不停有新药方,财源是没有问题的!” 周痴洪抱拳说道:“谢会长!” 他知道,医药师每次完成了别人没有的药方,是可以在公会中注册,当别人使用是要给予一定的费用,可按次数及年期等的使用时间来划分,而且不怕对方知道不给予后续的费用,因为皇室和公会是会调查,有隐瞒者满门抄斩。 326章 时辰已到 赤袍加身!周痴洪的名字也第一次进入到大众的脑中,更会在考核后的一段时间中和卫靖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 层会长为对方加袍后,提上饭盒慢慢进食,很久后放下盒饭,随后如常地为医药师的第二名出线者加添赤袍在身上,他看到对方的脸孔,想起是在预备赛出身的寒门子弟,跟他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在公会之中找我帮忙,不要害怕,虽然你是第二名,也是有一点小权利,而且如果想找老师可以跟我说一声。” 虽然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可是也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他指示什么地方取盒饭后叫对方坐下看就可以。 屠会长随后在想,虽然双方的第一名出线者互有认识,其中一名更和七阶的宋清妃相识。 可是,他们和往年的考生也一样,还未值得他有过多的关注,而且上次在茶馆之中,拒绝了医植公会的会长办事,说明他们不是攻利之辈,当然现在的他们如同初生的树苗,多一点成就的灌溉吧! 不过,他其实不知道是台上的两人也刚好不在意他的客套说话,只是留意场中的某一处;某一个角落;某一道身影。 对方正在努力地煎药及运用他的植学!随着时间的移动,今年的考核之中医植师及植药师的埸地,只有卫靖及周痴洪在一个时辰内出线,成为三阶的人只有他们两人! 其他人只有少部分是二阶,其他出线者都是一阶的之资格,现在更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六个时辰了! 白袍上的三阶万木图腾及赤袍的三阶星足图腾!两道崭新的外袍同时站立在看台上的某一处,也说明他们两人是认识,让其他人如皇室、老一辈的医植药师、各大门派的人重新计划中。 不说这些人在划算什么?两位医植界的新宠儿,光是站立在一起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但他们没有理会身上的光环,周痴洪担心说道:“大哥,楚丞弟会否来不及?” “看他的目光到底有多远?来不来得及其实不太重要。” 杨楚丞他在几个时辰之中,分段加入煎熬好的药液,现在他加入了调和近一个时辰的药液,随后两朵花产生了一些变化。 它们的花茎变得巨大化,根部更破土而出!尚余的考生只有少数,不是还在努力就是已经放弃考核离开,所幸没有人被花朵的变代所影响。 可是公会的职员也在四周准备起来,戒备防止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 但事情的发展一直都在杨楚丞的预计之内,两朵花在破土后开始互相吞噬对方。 大部分的人也被两花吸引,但一些植药师想到是他如何控制暴走植物后的行动方向?如果卫靖在考核时催化了植身的生长,变得攻击性十分强其实虽然是少见,但不是没有。 不过,像暴化后的植物控制他们的攻击方向或目标,这景象真的连老一辈的植药师也是见得少之又少,何况是看台上的其他人! 最后,两花互相扭在一起,如同合二为一,随后它们不在扭动,一朵只有三块花瓣的鲜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花瓣各自有红、蓝、紫!这三种颜色,美艳鲜明的同时,花朵也在慢慢枯萎结果。 巨大的果实出在人们的面前,呈现出三种颜色交错的纹路在表面。 可是卫靖他们两人高兴不来,因为钟声在花朵互相捕食时已经响起了! 当时的大家目光及注意力全在花朵上,只有他们和少数人留意知道。 “时间已到!请各位考生停止所有考核的动作!” 杨楚丞,却没有听到声音,因为他沉迷在面前的成果中,那三色纹路果实栩栩如生在他的面前出现了;成果在他一直都失败的考核之中出现了! “那个…杨考生…考核已经结束了!” 公会的一名中年职员小心地提醒对方,毕竟他也在公会工作十多年,考生在考核中失败后发疯了也不少见!他知道杨二少的事情,多年下来也对他们有礼不傲慢,可惜他这个好人了! 在公会之中,友善的医植药师也不少,而杨二少虽然不是植药师,可因为他的兄长关系,有很多时候他也会跟随在公会出入。 很多时候,他也对各公会的职员打招呼或是帮助一点小帮忙,人品和德行是他们有目可见,所以好不容易成功了,但时辰已到! 他看见,对方发呆后又傻笑了!马上摸摸腰间的小刀后,才上前劝说,毕竟再友善也好发了疯的人不能按常理推测。 而且对方是一而再,再而三受到了打击下,都不知道会不会发狂上来,他也只是做一份工作,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安全负责。 杨楚丞随后回想起,他竟然来不及在时辰前完成考核,他转向看台上某个角落;某个多少次考核也在观看他一切的位置。 他看到,兄长杨从容的样子,更为他这个再次失败的人拍掌及鼓励的口形,说道:“考核的试题你已经成功了!” 杨楚丞他的泪水充满了整个眼眶之中,他忍住不让它们流出来!虽然他知道兄长是真心为他高兴,可是他不能为家人争一口气! “楚丞你做到就很好也足够了!记住永远不要放弃,人的道路不是只有唯一的一条!” 场中突然传来一道巨吼!因为是用真气引发出来,所以连场外的人也听到见。 泪水的防洪线,最终被说明打破了!杨楚丞泪流满面,因为这是大哥的声音,看台上的卫靖,他不顾礼仪吼叫出来! “俺也觉得你做得很好,果实很美丽!” 周痴洪也同样吼叫起来!两名,全场刚出炉的医植界三阶的新星,就这样运用真气引劲发音,可想而知不少人也在震惊之中! 卫靖从不怕什么,叫道:“让我们用掌声祝福成功及未成功的考生!所谓的考核只是一时,但人生是漫长,每个人的状况不一样,可是我知道路是在前方,只要行走就有可能! 每一次的挑战也是一种经历,这场考核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周痴洪和杨从容,在对方说话后也跟随拍掌,全场也跟随他们响起了满天的掌声。 这也成为了,之后考核完结的场面鼓励失败的人同时,警惕成功的人不要自满! 随后在比赛完结后,考核的场地已经没有人了;看台上的观众也离开;剩下的只在收拾场地的工作人员。 但看台上,还有几道人影在,但没有要求他们离开,因为有三人是有三阶的身份。 卫靖问道:“楚丞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只不过有点舍不得。” “正常,可是人要向前方。” “我还有前方吗?” “有!” 杨楚丞不自觉的转头看着老大,问道:“还有吗?” 对方眼神坚定说道:“有!只看你想不想去!” “是什么地方?” “本来,我也想不跟你说,毕竟你在植药上花了不少时间,可是你要去的是阵法公会!” “什么!阵法?” “是!我们交流或是学习时,我已经留意了,你有阵法的才能!” “真的吗?” “真的!人生可能前行的路,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但可能会过得比现在更开心也不一定!” “我真的能吗?” 杨从容此时说道:“楚丞你可以的!兄长相信你,家族不用担心什么!” “兄长…家族的事我已经放下了!要我离开杨家就离开吧!毕竟你和父亲也努力了很久,但我不想你们辛苦了。” “我们从不辛苦,因为你是我们的家人!” 327章 阵法公会 卫靖插口说道:“不如这样,杨兄回去告诉那些人,家族中要出一名阵法师了!你看他们相不相信?还要把楚丞往外推走吗?如果真的是,将来他们会后悔的!” 杨楚丞认真说道:“就这样吧!但不管将来如何,我还是你杨从容的弟弟,没有什么会分开我们的感情。” 杨从容看见弟弟好像长大了!他不再需要自己保护了,他有点难过地说道:“好吧!我会跟父亲及那些人说明,但你们有什么事要帮忙就找我吧!不是因为杨家,而是因为我是你的兄长!” “一定的兄长!” 他目送弟弟的背影离开,他紧握了拳头,有的是大家族的不快!所以他决心要变强起来,这样才能是一个兄长的榜样。 五年一次的医植公会,它所举办的大型考核已经完全结束了!但人们的话题也是刚刚升起,如每位成功及失败的考生故事;考核之中产生出来的灵丹妙药;植药师的异想天开培植之道;医药及植药场地第一名出线的两人的友情故事等等,让平民百姓能说上一年之久。 除了老百姓外,各大的势力也在当天晚上,知道了医植场地之中所有的公开情报,方便他们招揽人材之用。 在首都之中不起眼的大宅之内,侍女小红打开了房门后,向坐在椅子上的倩影说道:“大人,考核结束了。” “那结果呢?” “他完成了考核!” “三阶吗?” “是三阶。” “那就没有问题了。” “大人,要他来拜访吗?” “不了,在同一公会之中机会多的事。” “不过,他接着的去向是阵法公会。” “哦!有点意思,早前的事情调查如何?” “蜘蛛他们说…” 这样的场景,在首都在四外城之中也发生不少,明亮的星空下也多了不少的黑影传书到遥远的地方。 其中黑影来到了草园城的上空,现任的家主刘和壁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坐在书房之中闭目等待什么,直到… “报!家主首都传来的紧急传书。” 一道黑影不知道在何处何时何方来到了书房之中,他半跪在地上向刘和壁汇报。 刘和壁睁开双目,沉声说道:“说吧!” “卫靖顺利通过医植考核,并且是三阶的植药师身份。” “还有其他人是三阶吗?” “没有其他植药师是三阶,另外医药师也只出了一名三阶,不过他…” “讲下去!” “他和卫靖的关系上是交情匪浅。” “还有呢?” “和外城的杨家二公子也有一定的交情。” “还有呢?” “血手堂回报,任务的目标和当初的情报不一样,他们提供两项选择;一,如果要求他们继续执行任务,那就要重新估算赏金;二,如果不需要他们就会把订金退回三成。” “让血手堂报价,你退下吧!” “是!” 刘和壁在无人的书房之中思考了很多事情,更有回忆起侄子卫靖孩子时期在叫他二伯父时的回忆,只不过直到他的父亲自己的大哥失踪后才发现跟他的关系不同了。 他这个侄子连他也要赞扬,很多次他在喝醉时,不止一次羡慕兄长为何有如此的幸运有此麒麟子,为何他不是自己的孩子! 最后,他的情感也战胜了他的理智,他的好侄子已成长为不能轻易动他一丝分毫。 但眼中钉,肉中刺不能不除!他不相信重金之下没有勇夫,不过操作上要在暗下进行,他的身份不适合再出面,只能由心腹进行。 现在,他要交代一些细节,最起码就算将来他的侄子死亡了,最先怀疑的人不是他这个二伯父。 刘和壁马上书写出他的方案出来…在他不知道的某个角落人影消失了…陈铬在某处出现,深深地呼气缓和他的紧张感,毕竟他虽然是七境的气境师,但在家主面前都不敢呼吸,一直闭气以防被发现。 他知道,大公子的情况危险了,所以他要通知对方,想到大公子已成了植药师,他十分高兴的同时,他想到能把书信送到公会之中再转往给大公子。 在各方明暗传书的情况下,卫靖他们三人来到了阵法公会的门前。 低调的位置,在接近苍海方(东方)的位置;在外围的四周,没有墙壁包围而是种下了不少竹子及树木围绕;宁静的气息在当中表露无遗;大门是古朴的木门,而有不同的纹路在门面之上交错。 阵法公会的大门外,是没有守卫,因为没有人会来公会生事,更不会来到阵法师的阵地之中,所以不需要人守备,如有事来到公会直接进入就可以。 卫靖来到后看了门匾上苍劲有力的“阵法公会”四个字一会儿,能受到四周的寂静,他想到四国大陆的一句俗语“阎王要你三更死,阵师让你此刻亡!”说明在阵法师从不好惹,何况是他们的公会之地中,不知道有多少的阵法刻画在地上。 和医植公会的人山人海情况不同,阵法公会不算是门可罗雀,只不过连他们轻巧的脚步声也能听见,可能是比较晚的时间吧! 他们来到了公会的服务台前,有一名样子冷酷的女生在此,卫靖问道:“你好,请问考核阵法要预约吗?” 冷酷的女服务员看见白及赤袍的三阶医药及植药师,起身行礼回答:“不用预约,只要填写好表格后,交上竹片及考核费十两银就可以。” 虽然,她奇怪今天不是每五年一次的大型医植考核吗?为什么还有不爱热闹的医药及植药师来到?不过个性不好奇的她没有提问,只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杨楚丞刚看完在考核场地时大哥给他的《阵法入门大全》书册,他随后马上交付了竹片和银两后,转向老大问道:“大哥,我是不是准备数天才来考核比较好。” “我对你十分有信心,毕竟书你也看了对吧!” 众人一楞住了!女服务员看了杨楚丞手中的阵法入门大全这本书藉一眼,虽然她未曾听说此书,但从书名知道一定是新人所看,没有理会再低头做事。 周痴洪和杨楚丞对视一眼,仿佛同声说道:“为何大哥比你(我)更有信心?” 女服务员此时说道:“登记已完成了,是要现在考核吗?” “现在…可以。” “还有因为你是第一次来,我简单说明每一次的考核时间是一个时辰内,当你进入阵法室时会自动开始。 室中只有三关,破解当中的阵法就会自动进入下一关,成绩和时间及通过关数有一定的关系,最高是给予三阶阵法师资格,或是直接不合格。 还有,是如果失败要下一个月才能再考核有没有问题?” “没…没有!” “请跟我来。” 一行四人,来到了全是九层门设计的多重门前,门上除了中的的门缝外没有把手或是钥匙洞。女服务员说道:“长老们已开启了阵法,你进入时计时会开始,完成一关或是不想尝试就说不再考核,那阵法会停止运作。” 杨楚丞点头明白后,回望身后的两人一眼,周痴洪说道:“俺替你打气。” 卫靖说道:“你的阵法基础如同没有,但你要相信自己的直感及勇敢向前。” 他点头后,在大门看了一看,左右手在不同的位置推开大门,同时九重的大门曾一同打开后,他踏入房间之中。 在他进入后,卫靖向周痴洪问道:“刚才在比赛场地之中,有没有看到你的老师呢?” “俺看不到,然后跟屠会长提及了老师的名讳后,才知道老师一直也是常常不见身影,不过只要在公会之中留下口信,老师就能知道。” “看来你的老师也是一方的高人,现在你的老师不在,也可在公会之中学习其他的学识或实践,毕竟比我们几个互相学习更好。” “俺觉得,其实大哥你的学识非常深,你不说还以为你是医药师了。” “一点皮毛而已,路还有很长,正好我有一卷册子,不如我们看看吧。” 328章 九阵门 在四国大陆上,每间成立的公会,成立时间大部分都是由上古时代,开始创立而成,直至今天。 如果说,医植公会是由上古的树尊及魔兽传承而来,那阵法公会是由人族创立至今。 阵法公会的历史,是四国大陆中保存最好,因为写在石碑之中更被上古的阵法保护,公会把此地定为圣地,以它为中立围绕建立一切的设备,公会的阁楼也在此地之中。 各地的阵法公会,也有一块抄写的历史石碑,让其他加入公会及职员的成员,知道历史的传承,同时加强凝聚力。 “单呈武”是青龙帝国龙角首都的阵法公会会长,现在他正在苦恼公会的人才愈来愈少!有这情况,他也不觉奇怪,毕竟在青龙帝国中如果你在街道上随意找一名路人或小孩子问道:“你最想当什么职业?” 九成的人一定会说:“当一名医药或植药师!” 剩下一成的人可能会说当一名读书人考功名或是好好生活下去…但单呈武想要更精准的情报!在他的明查暗访下,得知“我最想当的职业十大”中,阵法师只在第五位。 不高不低的位置!他可以接受不是第一及二名的位置,毕竟失了主场之力,但三甲不入是什么回事!他不能接受! 不过一想到公会之内无能人!他的热血有点冷却下来,其实是阵法公会不像其他公会的某某师,常常表现人前,布置阵法及其他手法都不是华丽夺目,及风格低调的原因,所以不算火热。 不过,你说不火红也不全是,不知多少商店大小家族找他们划分地区,来保护重要的财产和文案,远的不说,提近的情况就是医植师场地就是由他们加上阵法,来加强安全性。 当然他有想抄…咳!是学习医植公会的考核方法,能增加知名度!不过在他们在公会之中测试时,发现吸引不到别人的视线,所以不了了之。 正在此时,他桌面上的圆形通透的异宝“阵门珠”发出了光芒,他马上“摄空取物”来到掌上,珠内浮现了“九”的发光文字。 他目瞪口呆!因为“九阵门”会对接受阵法测试的人在触碰阵门时,会根据对方“直感”下手放在阵门的位置,从而感知对方阵法的天赋! 至今公会已知的天赋最高的“六”只是多年前出现的天才!至于“七,八、九”只在上古的古籍提及,在上古时代后那些人才已经消失不见。 他在擦拭眼睛差不多着火时,发现没有看错,激动得脸色通红!随后他把手放在公会印上通知阁老他们,公会出龙了! 因为除了他们外,公会中的其他人终身也不得而知!毕竟人才要生存下来,公会的发展才能继续走下去。 他发出消息后,马上整理好激动时零乱的衣衫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行走测试室的方向。 卫靖和周痴洪也在门外等待杨楚丞,女职员在九阵门关闭后向两人说道:“你们可以在休息室中等候。” 可是他们两人也摇头表示等待,女职员也不强求,行了拜别礼后也退下。 此时,杨楚丞发现他来到了人生第一次植药师的考核场地之中!他不停告诉自己是假不真实!但他的五感也只能得到真实的感觉。 人生的回忆中,有很多事也是想令人重来一遍,特别是自己后悔或是没有能力的事,前者是要弥补遗憾,后者是要不想再无能为力。 杨楚丞现在就是回到了最初失败的地方,同样的场地,看台上观众人数不变,但少了那两个影响他的人。 在入门书籍中,他得知现在是迷心幻阵之中,最大的特点是会在自己的回忆之中迷失,可能是对人;物;事等的回忆。 让人沉沦下去,再也醒不来,除非打破困境,打破的方法有两种;一,面对曾经不能面对;二,找出阵眼的所在。 迷心幻阵,是用特别的材料及异族的香料制造而成,成本要求十分高,就算你有银两购买还要请两名三阶的阵法师连手布置,耗时二十天,每天四个时辰才能完成。 当中,每天四个时辰已经让三阶的阵法师心神疲倦,这还只是一阶的阵试,当中就是如此困难,可知幻阵的困难有多高。 他看见面前的考题,没有动手就算他知道如何解答也好!经过三次的考核,他现在对植药师不在执着,好像整个人轻松不少,他不理会幻阵中人的反应,走上看台处的某一位置。 那个永远在考核张望他的人,他永远在那个位置所在,他的直感要求他来到此处,就算被人宣布取消他的植药师资格也好。 来到后发现兄长不在,空无一物,但他还是向前一步站在兄长的位置之中,突然幻阵停止了运作! 杨楚丞心道:“不是吧!这就是阵眼所在!即是我已通过第一阶阵法?” 如同证实他的说话,在他的面前浮现了一段文字“考核者杨楚丞通过第一阶考核,第二阶考核会在十息后开始。” 阵法布置的阵眼,其实是以心脏为核心所研发的机关,当中最常用的就是战兽的心脏,毕竟数量多、提供的能量大、适合的阵法多配合及运作时间恒久。 另外魔兽或是灵兽的心脏比前者的用途更大而广,可是入手的难度不是如此简单,不说两者的战斗力不是只用人数取胜;更没有人只为了心脏而向它们下杀手! 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得到,如祸害一方的魔兽;喜欢吃人精气的灵兽等有害人族的兽类,各公会有时候会组成一线讨伐它们! 所以,如果是用在民生的阵法如驱虫阵;流水阵;聚热阵;阴寒阵等等,公会使用的只是普通动物的心脏,当然效果好一点可以是当中的“王者”心脏! 阵眼所在的地方更会强化及布满了杀阵等机关,但在阵试中说不用这些东西,因为是考验出人才而不是折磨人。 杨楚丞来到第二阵试阵的考验,他看见的是一片竹林,当中更不时有小动物经过。 他知道这是模拟阵法,是困阵中的一种!最大的特点是你不会迷失自我,但你只能靠着步行走出局中,当然阵眼也是在当中!不是找出阵眼就是走出困局之中! 杨楚丞看见四周栩栩如生的树林;生动的飞鸟及在自己四周飞行的昆虫;阳光明朗的天空;感受到清新的微风等等细微的环境变化。 它不像简单的单方向困局,而是多方向的随意困局也是最高级的其中一种!如果第一阶的考核是对个人心境的磨练,第二阶段是对阵法的认知度! 329章 天灾级 在森林之中,杨楚丞正在奔驰着,因为一只巨大的战兽,正在张开巨口追捕他! 此战兽,有一个巨大得能随意吞下成年人的嘴巴;两足站立步行;前爪十分短小;身高约两丈;眼睛很小但满是凶狠的目光;满身全是鳞片的皮肤。 好说,他也是杨家的二公子,武学修为也不是落后于人,当然其实人在突发的危险下是不会坐而待毙,但最后他竟然受了伤而对方一根毛发也没有受损。 不是幻象的错觉,而是真的受伤了,他被划过的伤口流出了鲜血! 痛楚及血的味道让他知道自己是真实的受伤不是假象,原因是在此阵中包括了阵法中切有的“杀阵”存在。 杀阵有千万种,但目的永远只有一个“让阵中的目标物永留在阵中”这是它们建立的原因。 所以,如何破解杀阵是每一名阵法师的必备的第一课,不管是设阵对敌还是自保退敌也十分实用。 杨楚丞,他发现此杀阵会主动追击,所以只能边逃边想办法,每一个阵师其实也有被人盯上的可能,毕竟一旦阵成,任你多少高手在尽逝阵图中,所以愈高明的阵师其实仇家是愈多,有效利用身旁的一切及观察力是必要。 主动型的杀阵通常是踏入了对方的范围之中才会发动,所以他只要走出范围外,追击也应该停止。 果然,他逃到一定的距离后藏匿起来,战兽不甘心地吼叫一声就停止了追捕,还左右嗅觉的动作不果后,转身离开。 随后待战兽离开后,杨楚丞呼了一口气,他决定先在范围外搜寻,可是他还是找不到阵眼的线索,只好进入到杀阵的范围之内。 他现在的每一步也要小心翼翼,不然会引来战兽的追捕,在潜行时更要避开当中小动物及不要压倒花草树木的本体,但最后他还是寻觅不果! 他发现有点怪异之处…不可能存在没有阵眼的阵法!他突然灵光一闪,马上追查一个高两丈的身影! 在暗处观察的他,发现睡觉中的战兽的奇怪之处!因为他在主动攻击其他小动物或树木时,不会触发杀阵。 杀阵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存在,不可能没有反应,所以最大的谜题和答案正在战兽的身上,他开始确定战兽就是阵眼! 那是少之又少的主动型杀阵及阵眼的结合,动用了完整死去的战兽尸体配合上阵法机关而组成。 成本价值无法计算,因为除了材料之外,还要最少三名四阶的阵法师耗时七天打造出来。 此战兽更是栩栩如生的样子,一定是其更高阶的阵法师出手,所以在外表没有任何的可攻之处,所以他思考一会儿后,他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在树丛之中跳出来,运用杨氏轻功快速接近战兽后主动攻击!战兽当然马上苏醒过来作出反击。 张开它的血盆大口,但杨楚丞没有逃跑,一跃升起主动跳进口中!因为他看到口中的机关了,阵法师除了要知识还要有勇气来面对困难! 他在利牙碰到自己时按下了上颚中的机关后,兽嘴也同时闭上了! 战兽闭口后,竟然静止不动伏下在地上,随后森林的外围开始以它为中心点开始破碎。 最后,战兽也化作光点消失!杨楚丞此时抱头蹲在地上,随后他发现没有受伤后,才慢慢站起来轻了一口气,证明他的想法是成功。 他站起来后,抬头四处张望,发现全都是黑暗的颜色及一些四散的灰尘,为什么他能观察周围?因为他的头顶上有一盏光源射下来。 他看到,虚空中由尘埃组成的发光文字“第二场考核完成,第三场考核开始。” 慢慢文字分散变回尘埃,四处还是黑暗和迷雾状的尘埃,光明在自己的头上,四周的境况也差不多,没有特别清晰的方向及只有一成不变的光线来源。 另一方面,场外的两人刘天和周痴洪也不是无所事事,他们正在不停交流医植之道。 毕竟,此道不是闭门造车,而是一次次的学习;一次次的思想碰撞;一次次的交流;一次次的实践等,让后来者得到更多而好的传承。 最后周痴洪问道:“大哥,楚丞他能合格吗?” 卫靖没有思考快速答道:“一定可以通过。” 他这样的信心是来自给予楚丞的《阵法入门大全》是在木戒指之中的古籍,桐一心说此书在上古时代,可是阵法师们的新手时代的天书。 此书的作者不详,他觉得可能是那时候的阵法师们集百家而成书。 他发现,此书如果不是一大群作者是写不出大部分的阵法,及深入浅出地让初学者能循序渐进地,学习阵法的理念及一切的基础。 只不过,因不知名的原因在上古时代消声匿迹,现今的阵法书中已不见跟《阵法入门大全》一书一样齐全的书籍了,至于为什么他知道? 因为,他刚才在周痴洪去了茅房…应该是茅坑时去了对大众开放的藏书室之中,查看了很多基本的阵法书籍,可惜的是没有一本是能跟他拥有的一样水平。 这让他想起了自上古时代的一场没有文献的天灾级事件下,所有智识的传承也在之后严重缺失,在至今的各公会之内还是在收集上古时代的书籍,及有关的一切来得到那时候的技术及学识。 如果不是因为在四国大陆上还有古迹的存在,让现在的人族,在壁画中得知上古时代的事情及能考古一切的时代,上古时代可能只是一些人的猜想,毕竟有文字记下的东西真的少之又少,就算是阵法公会也是只有一块石碑存在。 所以,他相信已经失传的古籍,在手中转送了给适合的人,是不会让当初著书的人们有所失望,更不会让那些知识尘封。 此时,被他看好不会让书中知识失光的杨楚丞,现在他迷失方向中了!他在四周相同的环境之中,选择了其中一个方向前行…很久了! 途中他行走了不同的方向,但结果还是没有改变,人在没有变化的环境之中长久下去是会焦躁、不安、心烦及情绪不稳定的状态。 武学之人的心境其实不易变化,但在阵中的考生不知道是会有一些,他们听不到的声浪在滋扰他们的集中力。 在片刻后,杨楚丞满头大汗,突然想起了在什么的阵法之中!那是名为“甘石阵”的星空阵法! 天地,是自生物诞生前已存在世界之中,这也是所有生灵的共有思想构成概念,但在天地之外是什么呢?这也是只有少数中又少数的物种会去沉思。 而人族,就是在少数的当中会去寻找着未知的生物,可能在那些庞然大物眼中他们是渺小,可是他们的思想是无限地庞大。 观星卜算,是四国大陆每个皇室也会进行的事,其原因有三!一、计算及定制时间历法等;二、猜测是会否有吉凶之兆降临;三、探知星空之中的秘密。 所以,四国大陆的皇室之中都有各自派别的“观星师”在当中工作,阵法的一切跟自然的一切有关,而其中一部分的阵法师向他们请教指点星空的问题后,研发出“甘石阵法”以星空为基,以光源为棋子布下了灵魂阵法。 当初,开发此阵的是两名八阶的阵法师,此阵是各取其姓而命名,时至今天不少阵法师也能在阵中找出启发。 如果幻阵是迷惑人的五感,那此阵是为了扰乱人的精神状态,令其逐渐崩溃,最后变成废人痴呆一生。 杨楚丞想起此阵的由来后哭笑不得,考核阵法师要有可能变成白痴的风险谁来考试!还好他杨家是植药世家,也同时解开他小时候的问题,难怪以前来家作客的阵法师常常书不离手,压力真大。 他不再行走而是席地而坐,猜想甘石阵的破阵之法,此阵最艰难是找不出变化之处!除非你本身是观星师或是双目是十分锐利人之人,这样可以容易一点。 330章 第三九阵 前者有星空的基础知识,能进一步推算阵眼所在,但他们不是士族子弟就是名门之后,他们不为肚皮而烦恼。 后者,又是存在少之又少的人物,他们多在学院之中到,身份多是学子千万的名师或是军中侦查的领将,他们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谁还会冒着痴呆的风险来闯阵呢? 他没有前者的学识更没有后者的眼力,是否代表要放弃呢?不!他不会放弃,所以他只能以书中阵法师的方法解决问题。 甘石阵的破阵之处是光源最弱的一点,那就是阵眼的所在,他看四周暗黑一片想来此阵应该是最低等级来考验他们考生,所以他看有没有微弱得很小的光源。 其实,杨楚丞不知道的是阵试,会因每个闯阵者的天赋不同而所选定,而他的难度是高中之高,也可以得知他的天分之高在植药师的家族之中是浪费了。 另外,九重门外的阵法师公会会长单呈武,正跟卫靖及周痴洪两人谈天说地好不快乐,他原来想早一点来到,谁不知被一些事情耽误了半个时辰,但来到又发现太过高兴来得很早,刚好看到两人在门外等待,他们身穿三阶的医药及植药师外袍,他一身素衣来面前提问一二。 见他们,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看轻他这名普通的老头子,心生好感下陪伴他们闲聊一会儿,谁不知道他们就是那名拥有“九”字资质考生的好朋友,他当然要细问一二。 当中,发现体格壮健的小友,行走青龙帝国的多处见多识广人民的风情,另一位有长兵器的小友,如同有脚书柜常有新的念头让他有更多的想法。 看一个除了那个人的本质外,还要看他身边的是什么人在交流,好的朋友是成功的一半,最重要的是此二人的品性不错,将来就算二人本事不高,但有什么事发生也一定有人会帮助,而且二人也不是本事不高之人。 本次的医植师比赛后,所有公会也知道今届只有两位三阶的新人出世了,三人一见如故,也不知时间过了多少,直到九重门打开了他们才停止交谈下来。 杨楚丞手持一物,步出大门后看到三人在此,心头一暖想道我不是一个人面对一切。 周痴洪最先问道:“楚丞考核如何?” “通过了,阵中的此物交给公会的职员就可以。” 他手中的是一个方形的东西,可是老人观看了一眼后就呆滞了。 人生的遭遇,可能是很平凡或是很离奇,但路途的风光只看你作出什么的选择而有什么的人生,有的人常常抱怨!我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生,应该如何…这样…那般等等有更多的选择。 可是,他们的努力了吗?他们有作出改变的勇气了吗?别人的事情杨楚丞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人生的路上遇上了能和他并行的人。 不过月2他发现比他更高兴的人出现面前,一名老人在他说话前已把他手中的物件拿在双手中,高呼:“好!好!好!”三字后大笑。 他却能侧头向老人身后的卫靖和周痴洪问道:“请问,这位老先生是何人呢?” 周痴洪,此时挠头正在想老先生的名字,而卫靖只答道:“应该是公会之人,而且不简单!”因为他看不清楚老人的身法,没有狂风般的动作就在座位上留下了残影,即是说明老人也非简单之人。 单呈武他集中精神在手中的对象上,因为此物在今天前只出现两次!在上古时代出现了一次;在万年前的玄武帝国出现第二次;想不到第三次竟然在他有生之年更在他任期间出现。 此物的外形,是一个在四国大陆中平凡而大众的“罗盘”,但阵中所给予的不同而它是朱红的线条,及玄色木材组合而成! 其实,每个阵法公会之中的阵法布置也是由九阵门而来,此门其实是由上古时代因坚固而流传下来,而幸好布阵的方法也保存下来。 其中,布置每个阵法是需要九名阵法师分工合作,就算这样更要花一年的时间完成,虽然投资甚大但回报也甚高,因此阵除了考验考生的用途之外,还有二大功能。 一、九阵门,正是整个公会阵法的阵眼所在,而且以阵眼的功能来看还没有另一种材料或是对象比它更好及效果理想。 二、九阵门是一种生产型的机关,它能有地下摄取金属矿石等地下所拥有的材料,从而随机生产有关阵法有关的生成物。 当中,所出现之物会因不同的考生而有所不同,同样有时候会出现相同之物的情况,但特别要提出是就算是相同的对象,但只要使用的人不同效果也是不同,而且如非是使用者是不能使用,强行使用是会发生爆炸。 杨楚丞不知道老人手中的东西有多么厉害及有何种用途,但他也没有什么得失之心不过是阵中所赐,他正和卫靖他们二人说道:“幸不辱命,让你们久等了。” 卫靖说道:“你辛苦了!”周痴洪微笑点头,同时他们二人也问道门内的事情,所以他分享阵中考核的事情,二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单呈武终于在回忆及奋发的心情中冷静下来,把罗盘交回对方说道:“小友,你考核完毕跟老夫来。” 卫靖和周痴洪互看一眼后也站起来,在杨楚丞的背后跟随表示一同前去的意思,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阵法公会会长单呈武是何许人,当然知道他们的用意,大笑一声说道:“你们也和老夫一同前往吧!” 杨楚丞四人在九阵门前离开的同时,在另一个跟他有关系的地方也有一场龙争虎斗的辩论! 在名为“杨家祠堂”的大殿之内,杨家的族长“杨靖奇”坐在台上的座位上看着左右两排坐下的长老,及站在两者中间的长子杨从容,眼睛除了一点慈爱外他硬朗的脸孔没有一丝表情,让人不知道他的想法。 杨从容,此时抱拳说道:“医植考核的事情就是这样,请族长及长老们决定。” 杨靖奇只是在静静喝茶,而在场的长老们或低头;或闭目;或微笑;或担忧等等,在族长左方为首的鹰鼻老人不屑说道:“自若,你说的老夫是听懂,即是杨楚丞他完成不了植药师的考核就是吧!” 自若是杨从容的字,有镇静自如和毫不拘束等的意思,他说道:“是,但公会也说楚丞的方法,十分适合培养出新品种的植物或是药材。” “即是考不上就对,那就根据之前我们决定的方法去进行。” 此时,右方的一名圆脸老人祥和也说道:“公会,不是说楚丞方法培养出新品种的植物而又没有危险的温和方法吗?不如尝试能不能申请特例当一名一阶的植药师。” 特例申请,是每一间公会也存在条例,用作让一些对公会有贡献的人吸纳他们收为公会的一分子,给予他们地位和待遇继续为公会创造出不同的方向,也因为他们不经验考核所以开始时也只能给予一阶的地位。 鹰鼻老人冷笑说道:“杨家,历任出身的植药师是考出来,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早不申请迟不申请大赛后就申请,这不是丢人吗?” “方法不是说来就来,只能说巧合,而我们当初也没有定下什么的方式成为植药师吧!” “但有定下完成的时间。” “把有人能力的人推走送走,将来少年郎光彩之时,才接他回来,那就不丢人吗?” “光不光彩不知道,而你说的能力是三年也未曾完成功,更只能当上一阶特例的人吗?” “只是大器晚成,能走到最后者成,你不知道吗?” “你年纪也很大,你的器大了成了吗?” “我的能力,你要见识见识吗?器大不大到时候就知道。” “那我们不妨一试,手下见真章吧!” “好了!两位长老不要作什么比拼,毕竟动口不动手。” 杨靖奇打断他们的对话,他各其余的长老问道:“除了陈老及马老外其他长老有其他意见吗?”可能因为有人已发言,所以其他人也逐渐出言。 “陈老说的不是全无道理,机会已过了,再给予机会那下次再有其他人时是不是我们又要再次一同讨论呢?” “话不能这样说,对我们只是一次小小的聚集,但对那个人来看是影响对方的一生不得不重视。” “那就当我们重视所有人,不如先讨论杨楚丞毕竟我们在此是因他而起。” “好吧!但他的能力嗯…也十分奇妙,但三年也考不上也太过了!” “不过他在今年也有出人的表现,公会不是也给予认同吗?” “我当时也在现场…” 杨靖奇,他不再喝茶了,只是静静在等待直到了他们的讨论声音消失后,他说道:“各位如果没有其他的发言那就举手表达,决定杨楚丞的去留。” 331章 兄弟之情 没有东西是一成不变,就如在自然界的石头,也会因环境而改变形状或是形成了一种矿石发挥自己的光芒。 而杨楚丞正在这改变之中,他开始掌握自己的光芒,可是有些人永远不会留意路上的石头一样,发现不了一些人或物正在发出他们终身,也没有的不同颜色的光芒。 族长,杨靖奇他看到最后的投票结果,他的表情没有因为一票之差,决定了他儿子杨楚丞要按照原先家族的安排而有变化,可是他身前紧握的拳头,说明他的内心世界,有些事他明白是明白但接受是很难。 他的长子杨从容站在原地,不能容忍弟弟的离开及不解说道:“诸位长老,我弟楚丞不是放弃而是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他不是去了考核阵法师了吗?” 众人沉默,其中一名女长老不忍地说道:“自若,你说的不是错,但我们杨家是植药师,老身不是说阵法师不好,而是楚丞真的有阵法才能也好你觉得我们杨家其他人没有阵法或其他的才能吗?” “和长老,这…” “跟你说一定是有,但为什么最后他们只能去考植药师呢?” “嗯…从容已经明白。” “你的才智不错,想必提点你后已经知道了,但老身和你详细说明一些,我们杨家所得的利益关系也是和植药有关而来,如果我们杨家是刚刚开始起家的时候,还能多几项方向较为全面,但时至今天我们杨家只有植药的道路可走。” “难道,今天的杨家没有能力再多一条路吗?” 鹰鼻陈老说道:“当然有但不会有人去尝试!” “为什么?” “哼!杨家今天的人可以取得阵法师资格,明天可以去琴棋书画等公会,后天可以去锻造墨鲁等公会打铁神兵利器等,将来我们杨家出现在各公会之人愈多,没有能力和表现还没有什么,但如果大部分子弟也能力不错或是进升在中阶的位置呢?” “那杨家会繁荣起来。” “没有错!只要再出现一两位顶端的人物,杨家更会繁盛的同时,敌人也相对众多了,如同灯火一样被所有有心人留意,特别是灯台的主人更会注视。” “陛下不是灭灯人。” “但有灭灯能。” “陛下从不灭杀功臣,良将,贤士。” “就是因为,这是为臣之道才不能这样做。” “只要,我们安守本分不出格就可以。” “有些事不是你想得简单,家族变大了,人的心也同时变大了,不止子弟连我们长老的心也说不定变了,而且出外的子弟是憎恨是埋怨也好,杨家的存在能让他们发奋就好,最起码有吃饭的本事。” “陈长老…” 圆脸的马长老说道:“不用感慨,自若你要明白家族的整体,而且他们的独立不是一件坏事情,虽然有一部分觉得家族放弃了他们,但大家也在活着,有时候这样就可以。” 和长老也点头说道:“现在,你能为楚丞做的是为他准备好一切事情,这方面我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同时相信你的分寸放胆去吧!” 杨从容只能感谢过各长老,他只希望弟弟在外久一点,不用这样快接受家族的决定及残酷的事实。 “到了,这是我家。” 杨楚丞开心地为站在大门外的卫靖和周痴洪介绍自己的家。 在杨家的家门外,虽然大门本是朴素的样子,但卫靖能看出当中所使用的材料不是普通可见的石头,而是名为“白棋子”的白色玉石再经由巧手的石匠雕刻出成品。 他的记忆中,白棋子这种玉石虽然不多也其实不昂贵,只贵在巧匠的工钱,不为别的只因此石是十分坚硬,不是熟识的石匠能不能切割也是一个问题。 而且,白棋子也因为耐用的关系很少需要维修及定时保养,所以可赚钱的机会很少久而久之懂得此玉的石匠也愈来愈少。 此时,在门外的家丁也看到二公子带了朋友来了,不过他们惊讶的不是二公子带了人回家,而是他身上穿着的外袍是阵法师的三阶外袍。 能站在一个家族的大门外,接待客人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家丁能担当,最基本他们要有三大条件! 一、他们,要有足够的眼力能最基本分辨来者是带着善还是恶意前来,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不然得罪了别人不得而知,这些大小不一的误会可免即免。 二、他们,要有充足的见识,不求他们认知所有的名人,但不论公会的服装,还是朝中大臣及他们的子弟等也要一一知道。 三、真诚的笑容,及待人接物的礼貌,毕竟别人来到家门前你们是第一的印象,不能落人话柄,受人非笑!这就是门前家丁的三大基本要求。 杨家门前的家丁,看到二公子身上银白色的外袍,那是阵法公会的外袍颜色不会有错,而且在左心胸有一只狐狸的图腾,其中尾巴的数目有三条,即是三阶的意思,这是“离君”的图腾,上古时代的人族是在它身上,得到了阵法的一切,可以说它是阵法的起源。 相传,它是灵兽当中智者之一,平和爱隐居的性格,让它借助自然界的环境及天地来避世起来不理世事一切。 据说人族第一位的阵法师诞生是来自她的迷路而来,在她受伤时闯入了九尾离君的地盘后,幸得对方的照顾及得对方的教导得知世上竟有如此之道。 她一学就三年,在得了基础后就回到人族社会之中一展所学,更在晚年时正式学宗立派成立了阵法师公会,在她退居幕后时重游旧地也再找不到九尾离君了,也成了她晚年时的一件憾事。 家丁一人为他们开门,另一人前去通报家主,这不是两人是势利之人,看到对方是医植或是阵法公会身份才这样表现,平常他们对二公子也是十分尊重,毕竟他们杨家对待下人是很友善,比什么大家族更好,所以他们也同样愿意为家主尽忠。 按照道理,杨楚丞是要向家主说明考核的一切,但他知道兄长会说明一切所以他先请卫靖两人一同向父亲见面介绍他们,毕竟他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 只不过到了书房空无一人,他们只好坐下来等待父亲的回来,因为平常父亲也是在此处理大小事务。 突然一名家丁来报父亲正在祠堂之中,还有一些长老一同邀请他和他的朋友,此时他的心紧张了,但他看到卫靖一脸平静的样子又放松了不少。 332章 邹鸟离巢 卫靖他们三人被带到祠堂之中,入眼的景象是左右排列身穿长袍的老人,中央站立的杨从容,及在高台之上的中年人应该是楚丞口中的父亲杨靖奇。 他们,拱手向众人问好,当杨靖奇看到儿子楚丞身上的三阶阵法袍他有点意外,而他的长子也为他问出疑问,杨从容看着弟弟的外袍问道:“你…你考上了阵法师?” “正是。” “嗯…三阶吗?” “正是。” “你是在医植考核后才去考核吗?” “当然,大家还没有吃晚饭吧?” 杨从容,发现弟弟有一点的不同,不同于以前的自卑,现在的他竟能在这个场合开玩笑,他明白弟弟他已经走出来了,从那个曾经弱小的自己被现在的自己超越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现在,他觉得家族的什么决定不再重要了,弟弟有没有考上阵法师也不重要了,他紧抱着对方,他只要坚强起来就好了。 被拥抱的杨楚丞,没有推开对方,只是静静站立在原地感受他自少一直感受的亲情,而其他长老在观望杨楚丞身上三阶阵法师的外袍,再三确认没有看错。 众人一致保持了沉默,其实他们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考上,不是说阵法师公会的考核针对心神及意志吗? 为什么呢?平常楚丞不是很容易被影响及心灵脆弱吗?不过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可是的他们想不到卫靖和周痴洪两人在杨楚丞身边出现,在过程中给予对方一直需要名为信任的养分,让他快速成长。 其实,如果卫靖他们两人没有出现,并且在医植考核第三次也失败,杨楚丞真的会是就这样一事无成,可能在家族某个小店铺之中渡过一生。 幸好他遇上了对的人;幸好他的兄长不看身份也待人有礼;幸好他自少温和的个性容易接纳别人的意见等等因素,如果他是一名自大的人,可能卫靖帮也不会帮助他,如同陌生人的情况,以上的种种看似巧合其实还是一个人的态度所回报的结果。 杨靖奇看着长老们沉思的同时,看两名儿子拥抱也差不多说道:“自若,等一会再问你弟的事情,客人还在不要失去礼数。” 杨从容稍微整体衣服向两人拱手说道:“失礼了,等会再为迎接两位的晚宴时从容自罚三杯当作赔罪。” 卫靖和周痴洪也拱手回礼,其中卫靖说道:“杨兄何需自罚三杯,至真的亲情在此,何罪之有?” “失礼,失礼。” 周痴洪反而问道:“此处,是杨家的祠堂之中,我们还是另外的地面等候吧,等你们办妥家事再见面。” 他虽然是在外乡之地而来,但也明白一个家族的祠堂是用作处理家事宗法等地方,他和老大都不是杨家人,好离开避讳一二。 谁不知,杨靖奇说道:“杨家的家事,在你们来前已经处理好了,只是杨某心急,急如星火想快一点见到两位在医植考核中的少年英雄。” 两人摆手示意不敢当,其他长老也平静看待两人,毕竟年纪大了虽然只是在首都西方的玉珠市中,但天才也见多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除非对方一直有惊人的表现。 而且,就算楚丞是三阶阵法师了,他们也不担心杨靖奇会推翻之前的决定,毕竟一名家主是要说信用而不是随心所欲,并且考上了阵法师,为了家族的生存更容不下他,不如在外走走更好,有时候私下给予一点帮助更好。 卫靖反而觉得杨家家主其实别有所图,不然一个家族的祠堂岂可随意让外人进来,更有其他家族的长老成份成员同在。 至于他口中的少年英雄的名义听听就好了,毕竟对方是在玉珠市中长久存在的家族,什么人才没有见过,只不过是场面话客套一下。 有可能在考核确实了人数后,各大家族及门派等人一会儿就有了考生的名单和他们一些背景。 其实,他也明白为了楚丞的将来好,毕竟看他们也没有提到能否还在家族之中,他兄长的表现及杨家主口中说刚决定好的事,他大约知道楚丞应该不会留在家族之中。 因为最重要是的原因在于,他身穿三阶阵法师袍时,除了他的亲人外众长老没有喜悦的表情,包括眼神也没有。 所以杨家主才请他们一同来到,为他的儿子增加一点资本,毕竟有两名考核出三阶的医药及植药师为朋友,离开家族也能调配多一点资源也没有人说闲话。 细想一下,家中出了一名人材却高兴不来,原因不外乎不是亲生儿,或是不能太出人头地了的原因,他不难去理解对方的想法,因为他在商场打滚多年,当年一名农村少年考进知名大学后,那时间他就明白已经进入到一个社会缩影的地方, 他学霸的身份,在知名的大学之中满地都是,当时的大学生只有少部分的人真正在念书,其他人不是在找出路就是游戏人间的态度,而他,没有多余的选择除了念书外,他的家庭也不是富有。 在大学开始的两年时间之中,他要常常找兼职赚取生活的费用,夜晚还要读书温习,所以他咬紧牙关的态度下,每年的奖学金也必有他的名字,而且他热心助人的性格也在师生之间流传,虽然不太常在校园之中,但他的名字也在流传。 在别人在大学的后期找实习找工作时,他已经建立了一支卖早餐的队伍,包括了中西的餐点,在大学和中学的各处站稳位置日进千金,更发展到其他的城市之中,甚至于在他穿越前也在运作。 所以,他宁可相信纯朴的老百姓也不会尽信,那些家族等高高在上的人口中吐出真言之说。 他们一行人在享用晚餐,同桌的只有楚丞他的兄长和父亲在祠堂看到的长老们也没有出现,原因说应该有私事要处理。 如他所料在餐具被下人收拾后,杨靖奇他抱拳说道:“两位,杨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卫靖和周痴洪也抱拳异声说道:“不敢,请杨家主明示。” “儿子楚丞,考上了阵法师也无阻被送出杨家大门的决定,出外靠朋友也请你们照顾他一二。” 杨楚丞眼睛充红没有说话,看来是他的兄长提前跟他说明一切,卫靖猜到他们杨家这个决定的原因,也令他高看了这名家主几分,不在高处不受寒,有多少家族能在有一定地位后想到呢? 他也认真说道:“人有力尽时,其实都是大家互相照顾,不知楚丞什么时间动身?” “明天早上。” 周痴洪不解为何今天回家明天就要走,但大哥不说他也不作提问,安静地喝茶就好听老大吩咐就好。 “那我们也早去休息,毕竟今天参加了考核。” “杨某已经吩咐下人在外等候,带领你们到客房休息。” “有劳杨家主。” 随着他们的离开,杨楚丞向父亲跪下说道:“父亲,你辛苦了!” 杨靖奇没有阻止他,只说道:“家族的决定,爹明白你理解!” “孩儿明白,阶下就算不在意,但有些人是不会让其中一方强大。” “世人,只知道你的植药能力不高,可是没有多少人知道,你对世事的洞悉力真的了不起。” “孩儿还是要让爹心疼了。” “你考上三阶阵法师,只要安分守己,已经可以一生平安,爹不用心疼了。” “这也要多谢大哥他们。” “大哥是卫靖吗?” “是!” “好好跟随他,他不是一名简单的人,比如家族要逐你出杨家门时他也不作惊讶,好像一早预料到。” “大哥是非常厉害的人,我在医植考核能炼制成功也有他的功劳。” “明早自若会为你准备一些东西,而且有空多回家看看父亲。” 杨楚丞没有说话,只跪在地上,叩头三次感谢父亲。 333章 境界提升 早上的鸡鸣响起了,卫靖和周痴洪拒绝,杨楚丞一同食用早膳的要求,让他们三父子一些温馨的时光。 在杨家的大殿之中,杨从容再三叮嘱他弟弟出门在外要留意的事,如准时用膳,小心身体及财不可露眼等,最重要是如有大小事不决之时,一定要请教卫靖他们二人。 在大殿上的其他下人也不觉麻烦,因为这是他们兄弟余下的一点相处的时间毕竟他们都知道杨二公子,虽然名字在族谱之中,但已当他离家自立,他的子嗣也不会编写在族谱之中,更会把杨楚丞离开的消息散播在外。 说明此人虽是杨家出身,但所行之事不管善恶也是他个人负责,家族一概不理会及处理他们发生的事情,更会通知各大家族及在城市中的门派负责人,及各处的说书人等,让上至帝王下至普通老百姓也知道此事。 卫靖他们早已知道杨家的做法,因为考核前他在首都及围绕的四城市之中,只要放下所谓的面子找一份工作是不困难。 当然,前提是你的所持的竹片是没有问题,雇主也觉得你可以有一份工作,运气好一点可能连食宿也会包办。 他在玉珠市或是首都时,也不全在金玉满堂之中看书,有时候他会身穿灰色素袍来到打铁锻炼的地方,当一名小小的匠人赚取一些盘缠。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一、了解当地的物价;二、接触本地的文化;三、知道来自不同地方游侠口中的情报;四、他真的会打铁及铸造之术。 因为他的爷爷刘枯铭,在那个时代谁不会学多几门手艺,而且他本身是一名铁匠虽然只做了一些棍、菜刀、农具及修养等的工作,在自少耳濡目染下不敢说是大师,但基础十分扎实,而且在这方面的知识一点都不马虎。 所以他因此得到了一个工作的身份,更在当中了解青龙帝国各大门派或家族等的一些规则或宗法,不至于眼前一黑,或是被人误导受骗。 而且,他不只是在打铁铺,更会在四周行走记下地形,这是他自少养成的习惯,因为爷爷跟他说过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熟悉的环境愈多愈可保自己安全。 该来的时候是还是来了,分别的时间到了,杨楚丞向父兄两人跪下叩头后,踏出了家门离开他多年的家,他的父兄用目光送别他的远去。 卫靖和周痴洪已在大门之外等待他,梯楚丞看着他们二人,早上柔和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他发现大道前方不是一人独行,有他的同伴更有他的路在! “砰!” 一声在他的身体内响起,停滞多年的境界更进一步来到了运境期,感受到体内的力量,他的心情不再沉重,可能有时候和想象不一样,但现在的喜悦是以前没有。 他们三人最终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杨从容说道:“父亲,孩儿觉得楚丞考不上植药师可能是一件好事。” “考不考上也好,为父只要你们生活好就足够了。” “是,他眼中是以前没有的坚定,他一定活得很好,为兄也不能被他比下去,孩儿现在回房中,再细读花长老借来的书卷。” “你这…这孩子走得那么快。” 金玉满堂之中,店小二又送走了一群客人,看他擦拭头上的大小汗水就知道那群人很麻烦,他苦笑说道:“刘大人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已经送走多少来拜见他们的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他的祈求,卫靖三人竟然慢慢在店小二眼中出现,他们四周也没有人挡在他们前方! 毕竟,三位身披不同公会外袍的人,走在一起已经少见,而且更同是三阶少之又少,普通老百姓当然避开了他们,一不小心得罪后果不是他们能负担起。 “驾!驾!驾…” 卫靖他们听到前方的声音就知道前方有马奔跑而来,因为那是骑马人在城镇中必须运用内功发出的声音,好让前方的人有时间闪避。 这也是,青龙帝国的开国大帝定下的规矩,从此被马冲撞而亡的人大大减少,虽然还是有人被冲撞而死,但只要不是故意发生意外,官府如向受伤或是死亡的家庭赔偿及免税。 如果家中只有老弱妇孺,骑马者就要合理照顾此家庭,如小孩长大老人安祥离世等,不过被查是故意必定被兵部追究,注意是兵部而不是官府的捕快,他们有当场格杀的权力。 因为有以上的政策,所以青龙帝国的骑兵骑术了得!久而久之每年被马冲死的人数下降至个位的数字。 卫靖他们和其他的老百姓一样早早站在一旁,更看到不少家长也在教导身边的孩子听到叫声就一定要闪躲在一旁。 卫靖问道:“楚丞,常常会有士兵在街道上奔驰吗?” “不!通常是只有军情告急时才会这样。” “以你所知,其他的帝国可有异动?” “虽然,我们杨家在朝廷之中没有人在官场之中,但也大约知道边境有点小动静但和以前差不多,只不过苍海方(东方)的夷族一直入侵城镇。” “没有城镇失守吧?” “这倒是没有,但也有士兵的伤亡,有时候医植药师公会,也招募一些医药师上前线帮忙。” “不会收购药丹吗?” “有时候会招募医药师一同炼制丹药,兵部再以成本的价钱收购。” “有招募士兵吗?” “老大,这个你可能不太清楚,士兵除了是特别时候,一年之中按季节招募,分春、夏、秋、冬四季的第一天开始,为期一个月也称为季募。” “那是给予寒门弟子前往吗?” “是,虽然我们这些世家弟子平常不用跟随招兵令,但如在紧迫时刻就要马上前往战线,毕竟平常有一点特权的我们也是有义务,除非是独子,没有后代或是没有到十六载的年龄。” “这样皇帝也公平而高明。” “历代吾皇也是开明,也是青帝国之福。” 周痴洪此时说道:“老大,楚丞,我们不如把酒,庆祝大家考上三阶的喜悦。” 二人也同意走进客栈时,店小二来到大家的面前说道:“三位大人安好,刘大人和周大人,有不少人想拜访你们,拜帖已全部放在掌柜处,不知是否马上观看还是送到你们的客房之中?” 周痴洪看着大哥,而卫靖想想说道:“先放在我房之中,还有是送一些酒和小菜来二楼,我们三人想把酒谈欢。” “没有问题,请三位大人上座。” “谢谢,麻烦你了。” 三人在二楼喝着酒尝小菜,饱足常乐之时,有几名身影来到他们的面前,为首的青年一身红衣,左胸口的位置绣了一个五瓣形状的莲花图案。 青年的样子普通,但温雅的气质及脸带微笑让人心生好感,他抱拳说道:“杨二公子好及两位医药师和植药师大人好,也恭喜三位成为三阶入门已成。” 杨楚丞也想不到会碰上他,微笑说道:“孙兄也很久没有见,今天才到达吗?” “昨晚到了,今早来拜访几位见面一回结识一番,毕竟将来有机会找几位帮忙,而今天又要动身离开所以亲身而来没有带上拜帖,请三位见谅。” “不,孙兄语重了,为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刘大哥,这位是周二哥。” 334章 门派资料 卫靖和周痴洪也抱拳,说道:“孙兄好,我名一个单字为靖,他名为痴洪。” 周痴洪也说话比较笨,所以只憨厚地向对方微笑,孙兄也向三人说道:“两位有礼,本人姓孙名学言字勤勉,也恭喜杨二公子成为了阵法师。” 杨楚丞摆手说道:“我已经不再是杨家人,孙兄叫楚丞就可以。” 孙学言,虽然在门派之中生活,但也接触不少外界的家族等势力进行交流,所以他知道对方所说的意思,他点头说道:“那我就私下呼你楚丞,公开的场合还是称作大人比较好,毕竟你也是三阶的阵法师礼不可少。” “就随孙兄的意思吧!” “学言,也拜访完毕就此告辞,如果有需要帮忙可以在城东的包子店留下口信给我,之后会有人找你们。” 也不等众人的回应,三人已看着孙学言背影离开,周痴洪挠头问道:“楚丞,你认识他很久吗?” “其实,当初是我的兄长认识,介绍下才认识孙兄,他是在首都西方附近的门派之一,为〔五莲教〕教,众分为五旗弟子,而他是红旗的弟子中的第一人。” “这样厉害!” “兄长,说过要不是他的个性异于常人及行事低调,他的名称会比更多人知道。” 卫靖问道:“五莲教的其他四旗是什么颜色?” “其他分别是蓝、黄、白、黑四种颜色。” “那有所代表的意思吗?” “对!他们门派的特色是分工特别清晰,对应的颜色蓝色是联络外交;黄色是刑罚奖励;白色是生产补给;黑色是分配及营运;最后红色主是攻守的执行。 以上,就是他们大约负责的工作,而且还有灰色的弟子,不过那是新加入的人,要培养两至三年才能按他们的意向而安排是那一色旗弟子。” “他们能不能在之后再转另一颜色的旗呢?” “在刚加入五色旗之后的三年之内可有三次机会,只要你所在的旗主及想投入的旗主两者都同意,那就可以转移颜色。” 周痴洪点头说道:“那五莲教也十分开明,难怪他们能在首都开宗立派。” “周二哥说得很对,其他的门派能在首都立足也有他们可取之处。” 卫靖静静听着楚丞的解说,在首都附近各门派的所在及特色,毕竟除了说书人外不会有人把这些著作成书,更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贩卖,各门派的位置及情报,因为这些只要找百姓打听就知道,而用这些来赚银两不怕被人打死吗? 他知道了很多,在书上没有记载的东西,如百合派的收徒是要已婚的女性、明月帮的弟子因功法关系体格只有十一二岁的大小、飞鼠门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义贼组成没有固定的所在等等,更有各世家的分布及资料等等。 杨楚丞虽然只是简单的描述,但也说得口渴起来就拿起一杯酒来滋润喉咙,卫靖和周痴洪也在消化虽简化却庞大的信息。 在喉咙的感觉舒服一点后,他说道:“大概都是这样的情报,虽然有一些是隐世的门派或是高人存在,但除非他们下山或巧合遇上,否则很少人知道他们。” 卫靖问道:“他们是下山通常为了什么?” “要不是找传人就是购买一些东西或食材。” “找弟子我能理解,但他们不是有一定的生产能力自给自足吗?” “哦…他们因为人数比较少所以消耗不多,但有些生活用品不一定能生产,如衣服、金属、食盐等,而且他们有时候也会用一些自己生产的东西,在城镇换一些生活用品或是银两,毕竟他们大隐于市有时候也不能跟消息脱节。” “即是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可以用作换取东西,或许是别的门派或是朝廷的消息,少见的武功心法招式之类对吗?” “大哥的想法也是全对,不止是武功心法,他们大多部分也是身怀百艺如果能在他们当中学得一技之长,将来很有机会成为一方大家,而且他们也不是傻子,核心的部分当然不会说出来。” 卫靖点头说道:“虽说他们是方外之人,但也不会想自己所学无法传承,痴洪你的师傅会是隐世之人吗?” 通常,四国大陆的人不会主动询问别人的师承,因为这样是冒犯别人的行为,但如果两者相熟或被问者不介意也无妨。 周痴洪不介意说道:“俺只知道师傅姓方,其他一概不清楚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过俺知道,是师傅教会俺读书识字,不管是或不是俺也一定感激师恩,他改变了俺的一生!” 另外,两人听到他的赤子之言也举起酒杯敬他一杯,周痴洪也举杯同饮之,他随后问道:“五莲教的孙兄他说将来找我们,其实是什么事呢?” 卫靖答道:“有其三!一、和新鲜出炉的我们打好关系,这是人之常情多一位朋友少一个敌人;二、想拉我们进入他们的门派,那些拜帖应该也有不少是这样意思;三、可能有些事要找我们帮忙,不知是否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呢?” 杨楚丞点头说道:“大哥的分析也很全面,有时候他们会找新加入医植公会的医药或植药师帮忙,因为比较公正毕竟他们和门派或各方没有太大的交杂,当然公会也会派有一定资格的人跟随。” 周痴洪又问道:“那,加入门派后是否跟医植公会分别?” “又不会,除了基本如购买药材的折扣,借用公会的书籍等能使用外,公会之中的一些高阶的权力,如公会的服务或藏书等也不能免费使用,毕竟你已投入对方的门派之中,利益权力当然是先给予自己公会的医植药师。” 刘天在了解基本后问道:“你们在之后有什么打算?” 周痴洪认真说道:“回到公会中打好基础,藏书室有俺以前没有看过的书籍,想先把它们学会了后,再想学老师教导去四周游历,行医施药实践和学习。” 杨楚丞不好意思说道:“我也是差不多的打算,虽然大家也是三阶级别,但我考上是大哥给予的奇书及运气好才当上,而我的学识也是植药师为主,所以要花一段时间学习阵法师的一切基础,直到能对得上自己银白色的三阶外袍为止。” “你们同在一个城市之中紧记要互相帮助,痴洪多向其他人多多指教,有什么不懂就要请问别人,楚丞,我相信你的能力,不妨看能不能把植药及阵法融合在一起!” 二人虚心接受后也异口同声说道:“大哥,你不跟我们在一个城镇中吗?” “我不在,应该离开首都往苍海方游历,毕竟世界之大,超乎想象。” 他的回答也让两人感到差异,他们都以为大哥会首都继续发展。 卫靖察觉了他们的疑问,问口解释说道:“你们,以为我会在首都定下来发展?” 杨楚丞点头说道:“首都,毕竟是天子脚下,而且是各地的货品的汇集之地,不管是人流及消息也是最领先。” 周痴洪不善言词,但他用力点头说道:“留下来吧!” 卫靖看着窗外的景色,缓慢地喝完手上的酒后说道:“你们,不曾提问我的家世,其实我出身在草园城的刘家之中更是家主之子,但在十三岁时父亲失踪后,家主之位也由二伯父接任。 而当时的我,更被赶到家族外围生存,在十八岁之时我就离开了家,虽然只是感觉但我相信父亲没有死亡,所以在寻找他的路上。 不过我的二伯父不是这样子想法,所以我的存在就是他的肉中刺,在家族之中他不能太过分,想不到的是我已经放弃家族的一切还是不曾放过我,所以就后来就在医植公会和你们相遇了。” 335章 金玉牌 杨楚丞是在家族中长大,所以明白他当时的处境,他问道:“所以大哥要考上植药师让你的二伯父不再对你出手?” “对。” 周痴洪不解问道:“那大哥也已经是三阶了,你的二伯父现在已经放过了你吗?” 刘天摇头说道:“不,有些人把权力当作生命的主要成分,所以就算在对方面前说明不要什么,对方也不相信,可是有些事你很在乎,但别人不觉得是一回事。” 他也想不到对方的执念如此深,在前往金玉满堂的途中他暂时离开一会儿,在上茅房之时也能遇到行刺,对方的实力不高只有炼气期的大成阶段,他把对方永眠在粪坑后在想。 自己都有了东方令及三阶植药师身份的他,在首都也没有得罪皇家或权贵的情况下,谁会要他的生命呢?看来人选只有他的二伯父才是主谋。 他大可在武功大成后,回头把刘家刺穿个天出来,可是情感和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这样做,所以他只好增加身份来让对方顾忌,让对方不敢动他,可是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太轻了。 在首都的时间之中,他得知苍海方的沿海城镇为了对抗东夷的入侵,只要杀敌或有助我方的行为也有军功加身。 而且,当累积到一定的程度或立下大功时就能得到军方的官职,而在四国大陆之中,军官的身份比较让人重视,他想应该能让二伯父不再有想法。 卫靖的心意已决的表情让他们两人也不好再劝说,杨楚丞说道:“祝大哥文武昌隆,什么时候会离开?” “你们稳定下来后我才离开,到时候一定通知你们。” “你会前往那里?” “去苍海方(东方)看看。” “这样,大哥在苍海方可参军,可能你也听过有东夷的入侵,但军功除了可换得军职外更有一些特权,所以不要随意给别人或换取军用品,毕竟军功可以准许交换,不过最重要是当军功加身时,大哥的家族也不会有什么行动。” “然也。” 周痴洪拍心胸说道:“大哥,如果在苍海方有什么需要帮助,俺一定到来!” 卫靖没有说话,他举杯表示他的心意。 金玉满堂的一间厢房之中,小红把情报呈上宋清妃的面前说道:“大人,刘公子的情报在此。” 情报是一张小小的纸张,宋清妃把它打开后细阅一会儿,催动内力把纸张的水分不停蒸发,最后化为粉末落在小红早起准备的小铜盆之中。 随后她说道:“向刘公子他们三人赠送金玉牌。” 小红点头明白,但她的内心也充满了震惊,什么时候金玉牌会变得如此轻易赠送别人,更要给予就是三块! 要知道,此牌在青龙帝国内的记录,宋大人这一派赠送给予别人就是二十年前,当时是一名被宋大人的父亲也称作睿智的人,但之后再没有赠送给别人。 至于另外的两位负责大人有没有送出去就不知道了,而其中不缺皇孙子弟等权贵人士,而他们也想不到得不到的东西就在今天送出。 小红的动作没有因为想法而有所延迟,通知房门外随时等候的侍女,当收到了宋大人的手谕后,其中一人先行离开处理。 要知道宋清妃身为金玉满堂在青龙帝国三大负责人之一,每天也有不少的大小事情处理,更不要说还有医植公会及植药师的工作,所以她看似只有小红在身旁,其实还有不常跟随在身后但在身边的八组侍女为她工作。 宋清妃在纸张变为粉末后问道:“查到早前,那些所谓的山贼背后的主事是谁吗?” “所有的线索也在排除及查明后,直指叶家。” “首都四大世家之一?” “正是!” “是整个叶家还是某人?” “表面上是叶家的二公子。” “你指的是那个性格温如秋风的那位?” “正是。” “这不是笑话吗?他的性格会用这些阴谋?” “蜘蛛提到这是表面上,实际上他可能被人当刀使。” “谁有这样勇气?是那位跟我不和,到了想杀我的三公子可能性会大一点。” “情报没有说是他,而是可能有幕后的人。” “有所指吗?” “金碧辉煌。” “嗯~如果是他们可能性又高一点,跟蜘蛛说花多一点时间查都可以,耐心这东西清妃还是有的!” “明白。” 另一方面,宋清妃的人处事效率十分快捷,卫靖在看到店小二送上三块玉牌在面前。 卫靖他们拿着巴掌大小的玉牌,上面雕刻着工整的“金玉”二字,背面是一个客栈正面的图案,跟现在所处身的地方大门正面一模一样,做工精致滑手。 店小二随即说道:“此牌,能在所有的金玉满堂使用,而且出示后一切的费用全免。” 杨楚丞是本地人,所以惊讶问道:“此牌,就是那些皇孙权贵也求不得的金玉牌吗?” “不敢当,正是此牌。” 卫靖想得更深一层,他问道:“此牌,除了免费还有什么功用呢?”皇孙权贵也不差银两,为何求不得这块玉牌呢? “可用一切金玉满堂的服务,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事也可以。” 【那就有不少的惊喜!如同地球的黑色卡服务,不过他们说明不做犯法事,至于金玉满堂说力能所及就更不简单。】 卫靖心道小二话中的意思同时点头示意,也不再细问下去,毕竟他看到几座客人目瞪口呆中,更有少部分客人窃窃私语中,正如他所想金玉牌不简单,有机会他要跟掌柜私下打听打听。 和东方令比,官场皇权中人知道的不同,那几位客人身上的布料不错,但也应只是大众的款式,可见金玉牌的名称在百姓之间留传。 卫靖拿出几两银打赏给予店小二,他客气收下后再次恭喜三人后就离开,不过他向对方招手说道:“我有几道酒方,你拿给掌柜吧,不多不少三道酒方,希望你们可以在各地多多推广。” 随后一会儿卫靖把酒方写好给店小二,金玉牌收藏后向二人说道:“能不用此牌就尽量不用,毕竟单方面的索取,当要偿还时,那代价可是你想象不到。” 这句话是他的爷爷教导,虽然人不在,但他的智慧一直都在帮助卫靖成长。 周痴洪本来就是老实人,对大哥的做法十分对自己的口味,便宜也不想轻易在别人身上拿取,所以点头明白,而杨楚丞抱拳说道:“受教了!” 有好处而不随便拿取,有便宜不胡乱沾上,他觉得大哥一声没有叫错,随即问道:“可是,那些拜帖如何处理?” “要看,对方是什么人而给予不同的应对。” “有分别吗?” “分别就大了!其他公会的人就友好响应,毕竟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 如果,是其他门派那就书信回复,客套一番就可以,特别是痴洪你将来想四周行医,更要知道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份助力,而且他们是地头蛇知道很多百姓不知道的事。 但对方是皇权等人士时,除非你们有意入皇家或想掌权,否则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可以。 不过,如果是散修他们可赠送一些小礼物或是友好的回复,注意礼物不要太贵重就可以,因为他们人数多见多识广,当中的真假记住要判定好。 他们人多,所以大部分也应该知道一些有用的情报,如果人品不错不妨结识一番,要知道有时候高手在民间。” 这是他快速分析拜帖的来访者身份后,总结出的一些见解,他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说明白,况且他觉得两人也年轻,吃一点小亏也无妨。 336章 沉重道别 另一方面,店小二找到了掌柜,而未及开口对方已说道:“你把金玉牌给予了他们吗?” “给了。” “他们知道作用吗?” “刘公子已知道真正的功能,而且他有东西给你。” “你手上的纸吗?” “正是,刘公子说是三道酒方,可能是我们给了他三块牌所以回礼。” “有趣,是什么酒方能作回礼了,我看看…嗯…嘶…” “李掌柜,有何问题?” “当然有问题,是三道酒方可谓千金难得,想不到世上有如此其妙的酿酒方法,刘公子果是能人,他有说话交付吗?” “这倒是有,他说让我们各地也多多推广。” “不简单!不简单!刘公子真的不想占人便宜,倒是我们占多一点,叫人来,我要把酒方上报宋大人。” “是!” 在接下来的日子,三人也没有使用金玉牌,让前段日子传出的流言变得子虚乌有,他们用多少就放下多少银两,而店小二他们也没有显露出什么惊讶表情,如常地在他们需要时服务。 三人的生活,也各自形成他们的轨道,周痴洪继续在考核前的店中工作,没有因为考上了三阶的医药师而不屑,不过时间就变得很随意,东家说有空来就可以,不必常常来免得他被人麻烦着,而他同意的前提下工作的酬劳跟以前一样,不然他不会来。 东家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是一个感恩的人同样来报答对方,希望为对方带来多点生意。 他不知道是曾拒绝他工作的店家们,也有不少也在吐出老血,后悔当初的行为,不然店中出了一名三阶的医药师有多知名的作用,更可以找人出相关的对联等有多好,可惜的是没有后悔药吃,人是他们亲手推出门外。 杨楚丞本想寻找住处,不知道阵法公会的单会长那来的消息,把公会不远处的一间小型三合院很便宜租给他,和周痴洪住在一起,也方便大家接应。 他们本想把大哥也接来,谁不知卫靖用差不多离开了,也不想麻烦而拒绝,但他也有一同帮忙,加添一些新东西和新居入伙的饭局及准备。 当中,卫靖也接见了马木元这个流氓的老大,喂了他吃下一粒以为是毒药的强健的丸子,他顺应对方说是每一年也要吃解药,让他好好工作。 在被以为,生命受害及早已认命的状态下,他也好好接下了工作,把帮会的成立功夫好好完善。 另外,他收到了李天奇的信件,那个没有太大良心的县大老爷流放了,幸好查明没有生了人命,家也抄了也为受害的百姓赔偿了,还提到一名姓寒的大人也出了不少的力量,有机会好好拜会对方。 有时间卫靖他也会去名叫阳春面的摊位,看看小妹妹也和附近的百姓谈天说地,也算是少有的名气。 这天,桐一心此时和卫靖在金玉满堂的二楼吃早餐中,而前者还不忘说道:“小子,如果本大爷不在而你又进食时,记得!记得!一定要外带一份留给本大爷!你可知道你们上次三人又吃又喝时,本大爷回来一点食物屑也没有,有多伤心呢!” 刘天左手按着拿着成道的右手,平静说道:“嗯!”其实在这段日子不知听了多少次桐一心的提醒,自从那天他们三人在吃喝后,当晚他回来时在自己身上左嗅右嗅后竟然拉扯他的衣领问有没有把食物留给他! 他说没有后,到现在还是每天一提醒,所以他在这段日子,只要他不在也会留一份食物或饮料,不管他回不回来,更要准备一些小点心在木戒指之内,以防忘记。 可是卫靖不知道的是,这个习惯伴随了他的一生,当他想改时也改不了。 刚吞下所有早餐的桐一心问道:“小子,什么时期离开?” 卫靖早前跟他提过这件事,他回答:“就在今晚!” “噗!” 桐一心把刚喝下的美酒喷出来,而卫靖也呆滞地看见他用凤凰一族的神速,闪身在酒的对面用鸟嘴接回,这是不是神技呢? 吞回美酒的桐一心,脸不红气不喘说道:“这样快,本大爷看来今天要吃个够,不知道什么时间回来?小子,你今天会开宴会吗?” “你听谁说?” “不要以为本大爷只懂吃,你们人族送别时不是要吃喝和送礼物吗?更会好好吃一顿精致的饭菜,是礼的一种简称为送礼对吧!” “嗯…也算是对,想不你也有学习人族的文化。” “嘿嘿!惊喜对吧!本大爷的肚子内还是有点墨水,反正知道你们人族高不高兴也离不开吃就是。” “还真的如你所说。” “所以不管是喜还是丧事,吃就是你们人族的礼。” 卫靖白眼桐一心,但身体很老实地点头,因为他知道对方一旦正经起来就是离不开吃! “到时候本大爷要的不多,最起码…” 卫靖没有理会桐一心的要求,反正到吃时他会忘记自己说了什么,而且有吃他就很满足,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凤凰也是这样,不过他想有些人在离开前要拜别及留下书信。 桌面上放置了不少的食物,但边上的三人也只在把酒谈欢人生几何,不要以为食物因此浪费,因为桐一心大爷正在享受美食中。 三人喝酒而在酒精的影响下,好像什么也能无所不言,更言之不尽直到周痴洪脸很红说道:“大哥!俺…俺除了师傅和父母,没有对什么人服气!但…大哥!俺对你是心服口服!如果那天…没…没有你的帮忙…没有今天的俺!如果你要…要帮忙,俺的命不要也会拼尽全力。” 他说话愈来愈大声,卫靖知道他喝醉了,不然不会这样大呼小叫。 果然他慢慢不胜酒力睡…哦!哭了!周痴洪正在发出哭泣,他哽咽说道:“俺一路走…很多…城镇的人也看不起…俺这些农村出来的人! 俺…俺以为来到首都也一样…直到遇到大哥你们才…才发现其实只是俺…没有遇上好事…而不是不存在!” 卫靖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说道:“明天会更好,雨后总有彩虹。” 杨楚丞好像被感染一样,喝了一杯酒后眼红红说道:“我也感谢大哥!” “你也哭!” “流泪是因为感动!如果不是大哥,我不会走在另一段路,可能只会在家族的安排下,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产业之中渡过一生。” “你反倒是喝醉了才成熟,不过你也言重了,不管旁人如何影响你还不是继续下去了吗?一切的所有都是你的选择,你要感谢最后没有放弃的你。” “是我的选择,除了兄长和父亲外,大哥你们的帮助和支持也是我的动力之一,才更有信心走到这一步,楚丞先饮为敬!” 卫靖本想开开心心道别,谁知为何这样沉重及煽情,看见楚丞能流着眼泪又能说话如此清晰,这是不是一种才能呢?他不知道,只知道对方的酒量不好却对自己的尊重又喝酒了。 他们二人,不知道是可能功法问题,卫靖他真的喝不醉,可是他也举杯说道:“愿我们不醉无归,更愿下次见到你们时是更精彩的你们。” “喝!” 三人一鸟,正在把酒灌输在口腔之中,虽然度数不高但也胜在数量之多。 晚上的星空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安静睡觉,有的人在皇宫之中紧守岗位;有的人正在处理公文;有的人正在计谋别人;有的人为生活工作中;有的人因感情问题久久不能入睡等等。 一间厢房之中,小红说道:“大人,刘大人今晚将会离开,要为其打点行囊吗?” 337章 追逐战 宋清妃在品茶,自从喝了卫靖为他泡过的茶后,找了很多所谓的茶道大家也喝不出那时的味道,直到小红抱着被拒绝的情况下向对方请教。 想不到的是卫靖没有把所学收藏起来,而是落落大方一一指点,现在虽然味道还是有点不足,但茶中有他泡出的一点点影子。 她说道:“不用了,礼过了,事情就不自然了。” “是。” 李府之中,今天的晚上各处的明暗守卫也有站岗中,让他们奇怪的是丞相大人平常很按时就寝,今夜不知为何迟迟未眠,当然这不是他们守卫能打听也不会打听,他们只要保护大人的安全就可以。 话说,在李天奇回家后,老仆人说有一封信件交给他,问了送信来的人是一名背负长兵器的少年,他就知道是谁了。 把信拆开阅读后,知道了他要走了,更知道刘家的家主不会放过他,因为他在茅房被伏击后,尸体被发现了,官府的追查是他阻止了,当然对方也查明死者的身份是假,加上丞相大人的保证也就此结案。 他知道刘家出了麒麟儿,可是有的人双目无珠把龙送走了,甚至于想展屠龙之术,可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进一步找死,他提笔书写一封后,吩咐了老仆人带信出门了。 另外,太尉府中寒道心正在细看小纸张上的情报,他也提笔书写,找下人出门了。 皇宫深处中,没有睡觉的东方昂阳喝着卫靖酿造的药酒,望向星空时停顿了一会儿,说道:“苍海有妖星,九夷引长弓,指射青龙心,横击碎箭影,人鸟万人前,不折道本心。” 在无人的道路上,却只有一个庞大的影子在移动,而来源自道路上农商水牛的身上。 卫靖和桐一心坐在其上自城门出发,而这农商水牛也不是他购买,只是租下来在到达了苍海(东)方的城镇,交回给予金玉满堂的分号就可以。 在桐一心,反转肚子晒太阳睡觉时,卫靖除了在控制前行的方向外,还有是在看出城前收到的一些书信,当中是有认识或不认识的。 其中,最特别的是在他出城门时,分别收到两封信件,是两名仆人交付他的信件,没有信封的包装,一封是父亲的好友李天奇;另一封是名叫寒道心的人交付给他,也是他曾去拜访的人。 李天奇的书信中,提及父亲的消息,虽然他们当年车队失踪的现场,大部分的线索都因时间的流逝而不存在,但也有些文件来往的行迹可追查,如当年收货的目的地,正好是在苍海方“大海”城镇之中,刚好在他的前行方向一致及小心个人安全。 而另一封信件的内容是寒道心寒太尉提及到,在苍海方有事情可找什么人处理,却没有提到要他做什么事或帮助,让他有点摸不清对方的用意,重点是他和对方也是只几面之缘,有交情也算不上不过随缘吧,如无必要不要麻烦别人就可以。 毕竟,他和对方除了身上的三阶植药师身份外,为什么会有推荐信给他?不合理的事件,必然有合理的原因,这是爷爷教他的人生道理之一。 想想,那个人自称太尉(治军领兵)如果真的是,那人正是三公职位之一,那李天奇可能跟他是有所认识,不用完全相信对方,留个心眼就可以。 信件随后被他收在木式戒指之内,然后他拿出一些书阅读中,他在路上除了休息、解手、习武及吃饭会停下来外,其余的时间也在牛背上渡过,而且光阴不想白白浪费的他,把木戒指中及他在早前时间收集的书也逐一观看。 每一本书要看三次,第一次是基本知道;第二次是了解内容;第三次把当中的思想知识等化为己用。 可是,总有人想打扰他看书的乐趣,道路上站着数道人影,他们有男有女手上或背上也有武器,来者不善!他把书收回,却把控制中的农商水牛加速,毕竟对方站在一起,不把你们冲撞倒真的不好意思。 站在街道上的人,也好像没有预想对方不停下来,反倒把农商水牛加速,他们选择先避其锋,不然庞大的农商水牛加速起来那股力量不可小看。 可是他们不上是闪避,有人拿出十字的钩爪,在手上转动几圈后投射在对方农商水牛的厚皮上,可是“叮叮”的两声说明被座上的目标打落。 卫靖微皱眉头,虽然有点心疼那两个铜钱,但更多的是对方背后的人,他有所预测。 那人看见钩瓜不中反被打落,也没有惊讶说道:“和情报预测一样,对方的功夫有两手。” 另一人说道:“快上马,前面我们安排了伏击,我们追!”他们进入一侧的树林中后,数道马影而出,追赶对方。 在一场你追我逐没有现场观众的竞赛中,后方骑马的选手以为很快就能追上而脸上带着微笑,可是在过了半个时辰还未追上,看到的还是对方农商水牛的屁股,他们的笑容已消声匿迹。 卫靖没有想过对方在之后会有暗箭射来,如果不是成道的枪布是射不穿,麻烦就大了,也幸好他心生一计,把内力注入牛身的穴位,就可以跑胜对方的马匹,而且牛的体质比马更好,不用担心突然倒下来。 同时,他每天都要求桐一心,每晚也有一刻钟,把前方要走的道路好好视察回来,他在找一个不错的地方解决后方的人,在首都之中他没有太多动手的机会,而且他现在需要一个契机突破。 没有错,他现在的境界来到运境的巅峰,尚欠一个机会就会突破,不过为了水到渠成他把内力一压再压到极限点,为了是增加成功机会。 习武一途不是儿戏,每天持之以恒外,还要有不断突破的心境及水磨功夫的意志,不进则退。 他们的身份,不太知道是什么人更不用知道,但行事如此没有计划一看就知道不专业,黑布蒙头也不用上不是有所信心就是大意轻敌。 最后,他不想农商水牛竭力而亡,引领后方的敌人进入树林小道之中,随后他停下来把水袋解开让牛只解渴后,来到一个空旷点的地方。 马蹄的声音在他后方传来,转头看到了他们身下的马匹也口吐出白泡,平淡说道:“你们知道人命可珍贵吗?” 为首的中年人说道:“所以你不想放弃?” “不是我想不想放弃,而是你们想清楚了吗?” “吃我们这行饭的人,生命早就交给老天爷了。” “人还是要靠自己,贼老天帮不到什么忙。” 在他们两人说话时,其他的人已经包围了卫靖,可是他的响应只是摇头说道:“大家也有不同的道路,看谁的命硬。”成道已在他的手中,世界仿佛开始染红了。 风扬起了,而成道的枪身慢慢露出来,感到可大显身手,喜悦地发出嗡嗡的呜动声,追击的几人看到对方竟是一副想干架的样子,其中一人问道:“你不会想一个人对付我们吗?” 卫靖把成道随意挥动,耍了一个枪花后平淡说道:“你们想要我的人头吧!凭本事来取!” 他不是华而不实,只是自成道改变后,他真的没有完全展出成道和敌人好好打上一场,上一次还是在赵家村中跟一个死人对打,所以好好和成道增强契合度。 为首的中年男子,不屑地发出“哼”了一声,如同信号响起其他人有所反应,他们纯熟地分开而把卫靖包围,分别在不同角度却又不会影响及误中其他人的位置准备一切。 338章 说书人 在中央的卫靖却气定神闲,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如同在面前的敌人对他没有危险性,其实他没有轻视敌人,只是他尽力把能做到的事做好它! 这一刻的他,只把他的枪法在脑中练习一次,只需要把平常的一点一滴汗水不要在此地浪费就可以,没有花样百出的招式,只是把平常的基本发挥出来就可以。 后方的风声;左方的拔剑声;右方的拉弓声;前方冲进来的身影,四方皆敌形成夹击之势,看似是四个方向,但也锁定了他能移动的方位,对方们也同样是这样想,可是武学不正是用来打破困境吗? 把成道枪尾的黑布,一拉扯就覆盖了自己的后方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后方的暗器被阻挡下来,不等后方的人惊讶,卫靖向左方的剑以点对刺来防御。 右方的弓箭已射出,可是也早在黑色枪布的范围之内,如同暗器的下场除非那些飞箭能在中途改变方向,而且谁说枪只有头和尾能攻击呢! 持剑的男子,想不到对方竟有如此灵活的枪法,用他的枪尖触击自己的剑招,他抖动一下把剑锋绕在枪身,快速接近对方作近身之战,他明白掌兵器的人一生功夫有八成都是在武器之中,如果双方近身,一定是他占有巨大的优势。 可是,卫靖做了一个他想不到的动作,他竟然把握住成道的双手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黏着枪身,任由在成道枪身上的余力和对方的剑身对抵,而他也马上用顺意步来到对方的面前! 他们的想法也是一致,只是持剑者想不到对方竟然想赤手空拳跟他对决,可是他的剑被对方的枪引导,一时半刻也抽离不了,此时卫靖双拳储存了足够的力而发。 引用枪法的要诀在拳法上,同样也是点、引、转、刺、挥、挑和扫七字,可是在拳法上也是大为不同,不过他的爷爷教他拳不离口,枪不离手,双者互通也能互用。 所以,卫靖用“转”字诀在其中,每个拳击也带上贯劲,能渗在对方的体内,加上他的内力辅助下,每次也能打破世界记录的拳击力在对方身上。 持剑男一时的失算,换来的是被对方拳头轰在心胸和腹部的机会,被打中五拳的他,已经口吐鲜血倒飞在空中,他的想法是情报有误,他的力量有九牛二虎之力,不可正面对抗,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通知其他人而倒在地上。 他不知道的是成道在卫靖的要求下,每天能重上百斤,所以桐一心每天看见他流汗也没有嘲笑,而现在他手提五尺长的枪布重新握住枪身,而前方的敌人也接近面前,持枪的双手很稳定。 用了“扫”的枪诀在横击前方的敌人,对方也不是笨蛋,左手的拳套上的拳甲已伸出来保护手部,同时催动内力挥动拳头击退对方的黑枪枪身。 可是他想不到是,枪身晃动成三影,不过他也快速打出三拳,不管是真是假,全部击中就可以,但在接触的一刻他的脸色骤变,硬!是他的第一个感觉,痛!是他的第二个反应。 第三个触感还未来到,他就被黑色枪身打在身上,同样倒飞在空中吐出鲜血,卫靖知道对方轻视了枪身的重量,整棵紫萝藤有多重他不知道,但他自成道变化的日子中。 他每天在承受比昨天重百斤的变化中适应,虽然他不知道别人手中的成道有多重,但在首都之中,有几次有人想提起成道给他也不成功,可知其重,而且成道在战斗时可变得比平常重十倍以上,不过对这些人也不用这样做。 如果,不是有气吞天下的催动,他也只能勉强提起成道,不过在成道的提示下每天也要他变强一样,所以如果只用平常长兵器的角度评估成道的重量是不正确。 卫靖没有放松下来,踏出数步顺意而枪身横扫后一刺,把对方的心胸贯穿时,反手一刺,黑布如有感应一样,不再软化而是化成一个尖锐的枪尖插入后方的人影之中。 后方的人口中流出解血,不解地说道:“不可…能!”手中的暗器也无力地散落在地上,而卫靖只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 他随后闪避左方来的弓箭,顺意的步伐来到持弓人的面前,对方没有拉弓而是双手握箭投特向他的身上死穴之中,他用枪尖“点”碎弓箭后,把对方的双手以密集的点化碎后平淡说道:“黄泉路上去找你的同伴吧!”随后眉心有一个红点倒在地上。 而他看向对方身后,那个持剑人也因五脏撕裂而亡,提起成道和几个不同的方位刺出,枪尖前方形成了气层,枪气自枪尖刺出命中几个人的心脏后,他呼出一口浊气后,气势上升,全身的经脉胀大,痛得他的双眼充红却没有叫出一声,皮肤同时也渗出不少的血液。 成道立在他的身旁,黑色的枪布把他和四周包裹起来,布上紫萝花闪出微弱的紫光,可是他抱守心神,一次又一次把体内强大的真气引导,桐一心在牛车上睁开眼睛,随后望向卫靖的方向说道:“成道为你,护法本大爷也可以轻松一点”说摆就重新倒头睡觉。 枪布之外的空气变得混乱,枪布上的紫萝花闪动次数增加,最后天上地下的气,形成旋涡汇入他的穴位之中,打通了他身上的脉络成功进入到聚境之中。 进入聚境后的卫靖,感到现在的他能把内力转为真气外放,不止攻击的手段增加,同时能把真气化为罡气覆盖在全身上下,保护大小不一的死穴及要害。 虽然面对高手时的保护有限,从而只有一息的时间对卫靖来说就有足够的闪避准备了,就算不能完全避开也能减轻攻击所带来的伤害。 随后,成道回复原状后,他把几坛清水在木戒指中取出,快速清洗身上的血迹及更换一套新的衣服,随后四周的尸体也被成道吸收,留下的衣服可以再处理,绝对是杀人后毁尸灭迹的神器,而卫靖细想他们的回忆中可以印证自己的想法。 把脱下的衣服和那几人的衣物,洒上自家酿造的高浓度酒精后用火折子点燃,看见衣服完全化灰后,同时把成道包裹好重新背上,呼醒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农商水牛乘坐其背,继续上路。 在路上的风光,也不是一直了无人烟,比如在茶水站解渴时,跟老头子闲聊一会儿,得知附近有他所在的小村庄,而这茶水站是村民一同出钱出力建成,为的是把如卫靖一样的过路人引接到村庄之中,投宿或是消费一下让村中的人也多一口粮吃。 卫靖想这个方法不错,在路上设下茶水站不止能对外交流,更能把人流引进村中刺激一些消费,就算对方不买什么也会去看看,更会把此地对外传出,吸引更多的人走这条道路。 当然,前提是老头子说的是真,而不是什么山贼子扮作村民,不然他真的就会黑吃黑了。 沿着老头子的指示,他来到村庄之中,虽然他说是小村庄,但他看到村子中也整整有条,小孩子坐在开放的学堂之中跟老师一句一句念书 街道的中央让马车牛车行驶,而两旁的道路在一定的距离竖立了,一根根的木柱,之外的是只让行人走动的街道,卫靖看见很像现代的道路设计有点惊讶,不会有人这样巧合吗? 339章 血手 卫靖他沿路在一间客栈门前停下,门前的小厮客气向他说道:“客官好,门前不能停下马或牛车,可向前转入车门之内,到时候会有其他人为客人服务。” 跟随指示看到前方有一辆马车在前,也是转入一道大型的大门,可同时让两至三辆马车同时进和入,当进入时已有指示说马车转左,牛车转右。 虽然卫靖的农商水牛没有安装行车的配件,但他也进入牛车区中,来到一个空置的位置后,已有人上前问道:“客人会停留多久?我们以最小半天来计算,日数愈多会愈便宜。” 卫靖问道:“半天是指六个时辰吗?” “正是。” 他想想两三天应该也差不多,顺便买一点食水及调味料等食材,说道:“三天左右,你们的客房来一间普通就可以。”他知道客房有三六九等,虽然他的银两不少而且在刺杀他的四人身上也有不少,但没什么必要去浪费。 当他领取了门房牌后,桐一心刚好睡醒了,虽然他的外表夺目但对村民来说好看不如手中多口粮吃,还是处理好手上的工作为主。 桐一心揉搓双眼后说道:“来到客栈…小子,本大爷饿了,快点去吃东西吧!” 卫靖无奈点头走到各向客栈之中,他看到和其他的客栈不同,此处的设计是有一个正方的平台在前方竖起。 其他的客人,就在台下享用美食的同时也可以看到台上的音乐表演,是一个老人家在拉动一个和地球一样的二胡乐器,随后他被小二带到二楼的一个位置后也能看向台下的表演,感觉也不错。 在片刻后,酒水和小菜也送上来,桐一心正在大鱼大肉时,他发现客栈的人愈来愈多了,而一些小孩子也在台前的位置,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原地就坐,他有点好奇,向身旁的中年人问道:“大叔你好,请问发生什么事怎么多人呢?” 大汉看对方气质不凡,也耐心说道:“等一下,有我们村中的恩人,是一名书生,是他令到村中的各位生活愈来愈好,他这个读书人本事可不止这些,更会说故事,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在客栈中说江湖的故事,十分精彩。” 卫靖好奇问道:“竟有此事,不知他叫什么名字?是村庄外来吗?” “他叫金良,是老村长在外面的山林中救了他一命,后来帮他在本村落户,算上来也是本村的人。” “感谢大叔,来!这壶酒请大哥喝。” “公子客气,俺就不客气。” 此时,一阵阵的欢呼声,卫靖看见一个年轻的书生和众人挥手示好地走向台上,他坐在设定好的椅子上,旁边有一个茶几及一杯茶,他的手上有一把黑色外边的扇子。 他有一对勾眉和大眼睛;秀挺的鼻子;肥厚的嘴巴;头发只绑住了一条素色的发带;恬然地坐在台上没有一丝的紧张,而且虽然在笑,但卫靖感觉他有点张狂,不过不让人讨厌。 在一片欢呼声中,书生金良在台上向四周的观众挥手打招呼,看来不止是数次的台上经验,十分有信心。 在观众的声音减少后,他坐回台上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后,清脆的声音响起说道:“现场有不少的客人,本人略为提及前回旧事,话说欧阳书生在一次意外之中失去记忆…” 卫靖听对方口中的故事,口中也咀嚼一些客栈准备的茶水,干果及肉干等,当然第一盘或壶是免费,要续盘是按大小和品种而付费。 其次,主要目标是外来的客人为主,本地的村民吃的都是在外面森林见到的野外等食物。 卫靖听了半个时辰的故事,十分精彩他感觉好像有点熟悉,但又忘记在那里听过?不过他摇头没有再想,招来小二给了他一些碎银,及一锭银子出来说道:“这个小的是你路费,大的是那个书生的奖励,他说的故事很动听。” 小二马上感谢后也不敢怠慢,感谢后马上离开后向下台的书生奉上银两,台上有两三名的小厮在清理客人投上台的银两,卫靖喝完最后一口茶就离开客栈。 此时,金良说书完毕后也离开台上,至于台上的银两他和客栈已商量好分成,所以也不用理会,现在的村子也慢慢壮大,也算是报答老村长对他的救命之恩。 他走着,发现小东哥在等待他,打趣说道:“哦!小东哥你在等我吗?奇怪,花姑娘在下下一场才出现,你不会想就在此时等候她吧?” 名叫小东的小二急忙摆手,红着脸说道:“你…你胡乱说什么!我在等你,有一名客人打赏一锭银两给你,村中多了太多外人了我怕遇上小偷,马上送来给你!” “哦!想不到竟有如此豪爽之人。” “是啊!还打赏我一点碎银子当路费,每天多几位,我很快能找解木匠建造房子了。” 金良知道一锭等于十两,一锭银等于十两银,而村中一家三口的一年开支如果是普通生活只需要二两左右,他随意歪头思考三息后问道:“是什么样子的人?” “看起来很年轻,而且背负了一枝长长的东西…应该兵器吧?” “江湖中人吗?有机会我再亲身感谢他。” 卫靖不知道他走后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桐一心去了那里?只知道进入客栈时这位大爷要去解手一番,凤凰要去那么久吗? 他也不细想走在大街上,看着不同的小摊子拍拍肚子,还是吃饱的事情为先,而且他还有陈铬的书信未看。 别一方面,在一处深山之中有一男一女在打量四周的环境,男的普通样子,女的年少青春,他们当然不是私奔的情侣或是山中的猎人,而且他们所在地方正好是卫靖和几名杀手决斗之地。 少女说道:“九叔,四周除了血迹不见其他的人影,他们成功了吗?” 中年男人名叫九叔,两人正是在医植考核中出现的血手堂杀手,他们的任务正是收集目标的情报,好让组织定出正确的成交价。 九叔片刻后摇头说道:“不!他们耗子失败了,你看他们连随身的令牌都不要吗?不是失败是什么,要知道牌在人在。”他展示一个缺少一部分的木牌,但也能看清楚是一个老鼠背后摇动尾巴的图案。 “想不到,耗子四人组会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不止他们,你看那几个方向的行迹也有一点血液残留,连同他们的后勤小组也失败了,没有人会一直成功,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遇上对手还不能逃跑。” “可是…四周没有逃跑的行迹。” “不是,来不及就是轻敌,最近他们完成了不少交易,年轻人还是少不了会高傲一点。” “可是,他们不是全年轻。” “但心就不够稳重,你也看到道路上的马和牛脚印,被发现就不能追,在光明之下一名杀手已经失败了一半,对方十八岁就以为容易对付了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一定要记住,所有的目标你万万不能轻敌,就算对方是一个婴儿你也要当作是武林高手,不然下场你可以看见,连尸体也没有了。” “是九叔,有你在我当然不会乱来,而且我们只是收集情况,到时候组织会派人出手。” “知道就好,听说前方有一两天的路程有一个小村庄,我们去那看看有没有线索。” “好,巧巧很久没有洗澡了,我们快上马。” 340章 吃货猎人 村中的小摊贩平常是人流不断,但今天突然愈来愈多,人群聚集的地方原来是在一间小面摊之外围观一名青年,他不是长得奇形怪状而是他两旁的碗盘高高迭起来。 老实样子的老板,就十分开心而他精明的妻子就有点担心,毕竟对方的外表不像是特别有银两的人,而且又在桌子旁放下长形的兵器物体,不怕没有银两就怕会动武,虽然村中有金书生建立的保卫队,但桌椅等东西还要时间重新制造,当中会花费不少时间… 此时,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在卫靖吃完后上前问道:“大哥哥,你要结账了吗?”他是老板夫妻的儿子,不知道母亲在胡思乱想的他,想想大哥哥应该吃饱了,那他应该收银两了。 卫靖却摸摸对方的小脑袋,玩心大起问道:“你要赶客人走吗?” “不是,我们摊的面给你吃完了。” “面吃完,还不是有汤和其他材料吗?” “那…汤还有一点,材料也只剩下了青菜,平常我吃面还有很多材料,现在只有青菜连面也没有了…” 在小孩嘟囔着时,他的母亲上前想把他拉走及说道:“不好意思,客人你慢慢吃吧!” 卫靖摆手,及再摸摸小男孩的脑袋说道:“不要紧,他很懂事,小朋友你要知道当你那天面摊中,没有面给你吃时,就代表你可以有鸡腿吃了!老板娘结账,多少银两?” “二…二两银。” “在这里,小朋友今天食物都卖完了,早点回家吃个鸡腿吧。” “哦…哦…客…客人慢走。” 卫靖起来后,附近其他摊主也双目发光,因为他们知道这名少年虽然衣着朴素,但袋中有银两又知礼而食量大。 这种客人,就是他们的贵客,四周的路人其实是想看他有多大的食量,有一些看着看着也一同光顾,令摊主进金不少 卫靖发现四处的人也在打量他,摸摸鼻子想一想后,他决定戴上在兰花镇向老人买的猫面具后说道:“各位,民以食为天,本人想不到在此地竟有不少的美食,有兴趣的人请跟我一同寻找舌尖上的喜悦,同时也不妨碍其他行人,感谢。”同时他留意人群中有一些特别凡目光,虽然他不怕麻烦,也不想随便沾上麻烦。 此时,人群传出对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小孩子问道:“那大哥哥,你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提问得非常好,我们以动物为样子标记在味道之中,用美食找寻世界的所在,不需要去批判而是让美味,和独特之间维持一切的平衡,我们是食物的猎人同时也是美食的传导人。” 卫靖在介绍自己的同时还做了一套耍帅的动作,马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随后人群未来得及欢呼,桐一心在天上飞下来骂道:“臭小子,吃东要还不叫本大爷!” 他下降后,落在卫靖的肩上,让整体有画龙点睛的效果,而且就算村民他们是偏远的地区之中,也知道不管是那一种蓝色都是青龙帝国的国色,更让群众猜想他们的身份应该十分高贵。 随后人群中再有人问道:“那成为美食猎人很困难吗?” 卫靖用接下来摊子都由他请客,总算让桐一心吃来平息他的怒火后,向声音的方向说道:“其实,人人都可以,只不过我们一定是真金白银来为自己吃的东西付账,最难的是保持自己一颗公正的心及不要贪便宜。” 他在地球,时跟现在也是一样都是一名吃货,那时候他常常出外找寻好东西吃,更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看过不少略有名气的美食家收了餐厅的好处而作出虚假的宣传,忘记了吃好东西的初心! 他不希望,在这个世界也出现这些人才出言提声,现在他要好好品尝异世界的美食,有不少和地球差不多,他和桐一心抱拳后就前行,当然其他的路人也一同路随。 在三天后,卫靖发现东西吃得差不多了就继续上路,而他想不到的是在村中出现不少的厨师及他开玩笑的美食猎人职业,更自成体系,万万想不到是这些人更对青龙帝国的厨艺界产生不少的推动力,更影响其他三国。 另外,当天晚上卫靖在客栈中看到告示说明寻求江湖上可见的基础心法或武功招式赠送套餐一份,他好奇向掌柜问道:“这个告示原由是?” “是金良书生需要,客官你也听过他的说书,有时候需要一些真实的内容故事才来得真实。” “这也有道理,请问套餐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时辰,只要书写的内容是真就赠送三个小菜及汤和白饭。” “也好,请借纸笔一用。” “公子请。” 卫靖提笔写下的是他们自在门的入门心法,这不是什么秘密在当时是外门弟子的学习内容之一,当然书写的内容只是前略,后半部分就不写。 看着卫靖离去的背影,少女巧巧咬了手上的鸡腿几口后说道:“九叔,我们也看了他几天了,而且还看见他离开也不出手吗?” “你看不出来吗?他再变强了!短短的日子中,我发现有点看不透对方的实力。” “有点吗…即是也有一拼的实力吗?” “有是有…可惜对方的二伯父还是没有,回复我们血手堂的报价,哼!我还以为是什么狠人,小小的代价也付不上。” “巧巧,觉得为什么一些家族这样麻烦,人也走了还不放心,而且只不过是每年他们家族的生意金额的一成,为什么不给了。” “他是嘴巴狠,可见他在家族中不是什么完全掌权的人,要不然早早就答允我们了,不像现在只是让我们监视对方。” 在卫靖离开不久后,白发但精神饱满的村长找上了金良,只看他埋首在一堆又一堆的纸张之中,他说道:“你又再看江湖人士写下的武功心法吗?还是不明白你想学武,为何不去朝廷或门派拜师学艺,你又不是心高气傲的人。 你这孩子应该用功读书,本来你就是读书人,不求榜首之位,考取童生秀才等的功名也好过老夫这些清白之身。” 金良却摇头说道:“读书人不是不好,只是我的梦想是做一名大侠,行走江湖之中,这才是男子汉要做的事。” “有些事就是做不到才叫梦,而且要当男子汉可以弃笔从戎,以你的才智能成为一名留传后世的军师,为什么要走一条在前没有出口,后不能撤退的道路呢?” “话不能这样说,习武强身一说就不提,不管是在朝廷当文官还是当将军最后还是失去了自由,但江湖即是红尘之中,谁能不在俗世中又有谁能跳出来说是清醒的一个。 而我能哭能笑,把酒当歌仗剑帮人,或许是结识武林同道,更可以为武林删除一些正道败类邪魔外道等,这也不是一个纯纯的男子汉吗?” “孩子,这是很危险的事,毕竟江湖是腥风血雨,就算你不想得罪人,最后也会有些人不喜欢你,这样好吗?” “难道,我进官场或是战场所有人也会喜欢我?其实就算我在台上说书也有些村民不喜欢我,这点还是知道毕竟我又不是银两。” “这点我从不担心,就算他们找麻烦也不是你吃亏,不过你走这条路会成功吗?” “世上又有何必然是成功的道路呢?这点我是不知道,但不走下去甚么知道呢?而且有时候可能跟出入有些不同,但最基本是我喜欢吧,而且我也在这些纸张中找到方法。” “孩子,你找和看了这些纸张很长的时间但也不见你学武,你可以说是什么吗?” “可以,以前不说是没有关键的东西,现在出现了,虽然欠缺了一大部分,但有方向指示我就可以了。” “那你想要做什么?” “天下总纲,一个武学的大纲,只有最基础的武学才有它的一丝影子,现在可以写了,而且会愈来愈精简。” 341章 大海城镇 在草园城中,刘和壁在他的书房之中和一道身影对话,拍桌说道:“你说什么!” “家主,象牙和耗子他们回报说他们的杀手人组失败了,连尸体也不见了!” “不可能,他们不是说象牙和耗子最有能力的杀手,这样都能失败。” “家主还是要他们继续吗?” “不用,找过另外的…” 此时另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耳边细语后他说道:“你们先退下。” 两人消失在书房之后,大门随后被人推开,当中走进了几道身影,刘和壁看了这些,跟他大哥关系亲密的长老一眼后就静静在喝茶没有说话。 为首老而强壮的长老说道:“家主,光天化日之下为何大门要紧闭,不知有何事我们愿为家族分忧。” 他冷笑说道:“不敢当,区区鸡毛蒜皮的小事,何需几位长老劳心劳力。” “那我们也不打扰家主的劳心劳力。” 刘和壁没有客套话,只说道:“不送了。” 随后几名老人在道路上,强壮的老人说道:“他有古怪。” 他没有回头,但后方白发及腰而松散的老人说道:“令他有古怪的…不是他大哥,就是他的侄子。” 另一名瞇眼的老人说道:“毕竟只是一根刺深深插在心中,不拔不可以!” 强壮老人说道:“我们准备后手,到时候天可能要变了!” 两人说道:“是!” 强壮老人可惜说道:“还是我们固执了,应该早早让靖儿当上家主之位,没有修为又如何,靠他的智慧也可让家族更上一层楼。”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我们早点准备吧。” 不知道草园城发生什么事情的卫靖,现在正在前往大海的城镇路上,就算他知道家族的事也不在意。 毕竟,前身他当初放弃了家族就不打算回去,而且不回去那些身边的人就没有人为难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要回去呢?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接收了记忆后,真的没有太大对家族的感情,有事时不见你出来,后来就给你一点补偿后就好像忘了从前的事一样,也幸好他没有什么美女仙女出现,不然又要狗血又不能直接杀了对方,他一定会吐一口鲜血。 在前行的路上,他嗅到了海水的味道,说明他到达目的地“大海”就在不远处,他想起书中的记载提到,此作为沿海的城镇之一,不止港口繁忙肉眼望去全是来往的商人及产品也多不胜数。 同时,也是东夷频密袭击的目标,所以青龙帝国的军方也投放不少的兵力在此地,也同时接受任何清白人士的参军。 四大帝国的军制各有不同,卫靖所在的青龙帝国,是贵族和平民也能一同参军,只不过有点不同的是所有人也是由一名小兵开始,就算是家族一直都是军人也要进入新兵营之中受训,不会有任何的更改。 在青龙史中,曾经有不少贵族插手干扰军中操作,但最后当然是落得人头滚滚的下场,从此所有的贵族也明白了军权不能接触,谁碰谁灭族。 来自五花八门的人士在入伍后,他们会按照所学或专长,而分配到不同的新兵兵营,当中会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基础学习及纪律训练等。 虽然参军是不用报名的费用及包食宿,但也为了筛选一些混水摸鱼的人,所有在训练中表现不合格的人不能随便离开。 他们,会去到不同的地方做一些支持的工作如运送粮草或是当伙头兵等,不过大部分的情况是去当一名矿工或农工。 新兵在训练期间的表现,如果合格后会按表现进入不同的军营再进行分类,虽然大部分的人也只是为一口粮吃的平民,但青龙帝国从不强制征兵,因为只要入伍所得到的月银及粮食也比普通的工种多,只要立下军工就能换取你想要或想不到的东西。 不过,只以四国的军士力来看,白虎帝国必然是最强,他们的练兵习武风气十分鼎盛也远超他国,为什么呢? 因为,地理的原因,毕竟他们要常常和彪悍西戎的侵犯,一群不怕死的民族及驾驭战兽攻城略地。 卫靖来到了他的目的地,抬头望向古朴的城门,虽然残旧及血迹斑斑的墙壁带出冰冷的寂静,但人来人往的群众打破了沉重的感觉,把气氛热闹起来。 他沿着人群的分类,来到坐骑或车辆的队尾排队等待进城,虽然大海城不是首都龙角,但也是一座会发生战事的城池,所以基本的保安过程还是要有。 因为人数少的关系,很快就到他,交出竹片及作出简单的登记后他顺利进入城中,第一步要先到金玉满堂交还农商水牛及安顿下来。 他很快在入口处找到金玉满堂,牌匾上的提字和首都的字有些不一样,每一笔一画也是平直而分明,工整却没有一丝的情感。 随便看几眼他就跟掌柜沟通一番后,被带到后院交接,农商水牛眼睛充满了不舍得,还用牛角蹭一蹭卫靖的身上发出“吽~吽~(他们的粮食没有你给的好,收下本牛吧)”的声音。 卫靖这时才知道凤凰是通百语,肩上的桐一心翻译农商水牛的意思后,他在怀中取出两条肉干,喂在对方的口中说道:“希望下次有机会跟你重逢。”他微笑拍拍对方的牛头就离开。 “现在第一件事完成了,接下来…接下来我们要去好好吃一顿大餐,对吧小子。” 桐一心的说明,打断了卫靖的思想,而他平淡说道:“只是两条肉干,不要小气吧。” “放屁!它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资格取走本大爷的储备粮食,不当场把它烤熟是看在多日的相处日子上。” “好吧,一方水土一方人,也看看本地人的美食。” 他本想,好好研究是去兵部还是拜访推荐信上的人,不过首先满足桐一心大爷的肚子吧,刚好他也有点肚子饿。 而在城中的另一处,一名大汉不耐烦说道:“走!走!走!大爷这样是吃饭的地方,你们几个小乞丐快走!” 几名十多岁的孩子一身污秽,听着大汉的说话他们没有愤怒,因为他们看见对方指向了某个方向,示意他们向那个方向走去,而为首的小孩向对方点点头就带领几他人走了。 卫靖和桐一心在点菜后,也稍微为今后的行程讨论一番,后者伸缩一下翅膀后说道:“小子,你现在有何打算?” “投军是一定,得到军功换取一个伍人长就好。” “五个小队的队长吗?” “不,是五个人一组的队长。” “有何用?” “用途就大了,伍人长虽然只是基础军职,但也已经是正式的军人职级,在青龙帝国律法之中,刺杀军人被查出是要诛灭三族。” “其实小子,你不反杀你的二伯父吗?以你和本大爷的能力结合,杀一个人族应该不难。” “咳!咳!你的想法也太直接了吧!” “有吗?弱肉强食的大自然法则,而且你们人族自己打人族的情景本大爷也看不少。” “你说的是对,但不适合我,回去两人比拼消耗家族的元气,便宜对外的敌人吗?而且,我那个不知是生是死的父亲,如果有一天回家后知道事情,很难说他不会大义灭亲,他真的会做出来,那时我也一定会反抗,意外下不管是对他和我还是不好,所以冷处理就好。 最后,我赢得家族的主权,不管二伯父是生是死我也要天天守业,谁带你行走天下尝尽天下美食呢?” 342章 千金承诺 “小子!你说得对!家大业大不及美食大!寻找美食是我们的责任,吃尽天下的道路要你和本大爷在,幸好你的头脑比较清醒,书念多几年是有点不同!”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在他们无意义的对话及吹嘘时,小二已经把他们要求的酒菜也放在桌面上,卫靖感谢对方的同时也把赏钱给你后,也着急地加入进食的战场之中,因为他的对手是风卷残云吞食中的桐一心,而且你不知道食物什么时候消失,很刺激他的食量。 看到桐一心一片一片消灭食物,他也加快自己的速度,而小二有点呆滞站在原地,回想对方的说话,像他这样身份的人骂笑平常在耳边,可是感谢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回神过来后他向对方鞠躬后就离开。 卫靖和桐一心在片刻后摸着饱满的肚子再继续讨论刚才的事情,后者说道:“小子,饭也吃了,那你有何打算?” “不是说了投军入伍吗?” “对对对,而且好像我们要吃尽天下,那你如果入人族的军队中?” “很简单,参加基本的军方测试成功后入伍。”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是有两名人族给你那什么的推荐信吗?” “是,但不想用也不能用。” “为什么?” “用了,除了欠别人人情后,也让自己推向一个位置,而这个位置不是你主动去站而是被动性在某个位置,同时也某一方或某人建立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虽然可能时间上可为我带来方便,但整体来看对我来说是弊大于利,得到的成果只要我有努力就能得到的地位,又不是当将军或元帅等位置,只是一个有军功就可以换取的军职。” “但要用多久时间?” “不知道,应该不用太久,但要看军功的绩分及其军功榜细节如何?” “那你如何离开军队?” “当成为伍人长以上的职位之后,离开的时间可以用军功来换取,但愈久就愈需要多的军功,很少人用来这样操作,毕竟在战场上是生是死也没有人说定,而战功可换取不少的好东西,没有人会用在外出的日子上。” 桐一心换了一个侧睡的舒服姿势说道:“军功很难得到吗?” 卫靖在喝着刚才麻烦小二拿上来的热茶去除口中的油腻感,慢慢回味后说道:“千兵易得,军功难求,你知道一个伍人长要用多少军功换吗?” “不知道,而且本大爷知道也没有用,但小子你可以讲出来。” “感谢你的聆听,简单来说大约就是三个敌方百人,或一个千人长的首级,或有其他等同价值的东西,如敌方军粮军阵等情报就可以。” “这样简单?” “绝不简单好吗!先不说你如何进入军阵之中,斩获敌方长级的人头后能不能成功撤退? 而且,每一名百人长职位以上的人基本上也是武功高手,可以说他们就算被十步外的弓箭手包围也能全身而退的能力,夫长无弱手这是军中不成文的规定。” “小子,听你这样说也很厉害,不过真的每个人也是吗?” “这…也不一定,有个别能力也可担任百人或千人长等军职,但整体上也不会有弱手的存在,就算那人不强就一定有不怕死的卫兵保护,而这类人往往是重点保护的目标。” “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小子!本大爷觉得你想要一个军人的身份,而去投军这个原因有点牵强。 如果是身份的要求,你不去考核另一个什么师什么夫子等和你植药师差不多的身份就可以更能节省时间,为什么还要费时去得到一个军方的身份呢?即是说明你要的不止是一个军方的军职这么简单。” 卫靖喝茶的动作停止了,他看见桐一心身上散发出强烈的睿智气质,可是帅不过三秒后,就被他打嗝摸肚子及放屁等动作打破了整体的观感。 可是,他刚才表现出来的智慧和分析,没有忽视更让他觉得对方这才是拥有能洞悉一切的凤凰能力,他点头说道:“想不到你也看穿了。” “当然,也不想想谁每晚也睡在你身旁。” “咳咳…说回正事,身份是一个顺而为之的事,但我想要的是军方的情报网及其能力。” “这才是你的目的?” “对!李天奇已经是丞相之位,也打听不了什么父亲的消息,不是他有所隐瞒就是当年的事情有古怪!” “古怪?你觉得你父亲没有消息,才是最有问题的一点对吗?” “对!一丝线索也没有才是最奇怪的一件事情,五年前的失踪所有人跟消失一样,更让当时的我觉得有问题,可是那时已经人微言轻,二伯父恨不得我父亲不在用心度又用了多少呢? 如果当年的事是人为,对方最大的问题是处理得太干净,不止是父亲连其他人和货品也不见了,最大问题是动机是什么呢?这些才是我要在军方得到身份才能查清楚的事情。” “小子,如果连军方也没有你父亲的消息呢?” “那…我就知道面对的人或势力如一国之大,到时候再一一破之,但就是永不放弃!” “为什么呢?” 卫靖微笑不语地喝茶,更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因为这是他对前宿主的承诺,虽然没有签什么文件契约,但他一口答应对方的事情如千金重,什么情况下也要做到底。 一人一鸟在饱餐一顿后就行走在街上,桐一心就停留在卫靖的肩上说道:“现在我们去投军了吗?” “不,先去酒馆打听一些情报。” “太阳还在天上,现在已经营生了吗?” “基本上是全天不闭门,有一些店铺可能有休息的时间,但通常下午开始就会完全营运,但情报的生意永不分日夜。” “嗯…我们有酒和肉吃就对了吗?” “嗯…你这样说也是有道理。” “小子,快去吧!” 卫靖虽然觉得那里怪怪,可是被桐一心吵嚷着,也只好尽快到在店小二提供的地方走去。 他来到一条小巷之中,基本上是没有人来,这条虽然不肮脏但了无人烟,走过也害怕突然消失的地方,他看不到有人但想想小二应该没有理由骗他所以继续向前行走,深入地探索。 最后他的目光停落在一间老店之中,此店真的是老店!它外墙出现裂痕和木门的油漆也剥落了不少,可是还能看见牌匾写着“浑浊”二字,更让卫靖头上浮出不少的问号,可是看店面应该真的是酒馆,毕竟有独特的图案在门前,所以他只上前敲门。 桐一心就问道:“此店…真的有肉和酒吗?” “不知道,所以我们去看看吧。” “咚!咚!咚!” 连续三声响起后,一名老人缓慢地打开大门,他探头张望他们问道:“是客人吗?” 桐一心目瞪口呆说道:“老头子,你的地方真的做生意!” 卫靖点头道道:“正是如此老爷子。” 老人再问道:“你们如何找到此处?” “是在金玉满堂介绍来。” “是掌柜还是小二?” “是店小二。” “哦~是那个孩子,你们进来吧。” “嗯…麻烦你了。” 卫靖想不到老人也把桐一心也计算在内,当然他的外表也让人不得不留意,可是他也有猜错的时候。 只见老人再说道:“你要躲在墙后面多久?” 卫靖突然停下来看身后问道:“你知道后面有人吗?” 桐一心不耐烦说道:“知道,可是不强又打不败你,而且对方受伤了。” 343章 情报 只见一道人影在墙后闪身走出来,抱拳说道:“感谢前辈的恩情。” 此人全身黑衣人的打扮,没有一处皮肤外露,而对方的声音也是变声后才说出来,而老人也没有转身只说道:“麻烦客人关门。” 卫靖也想看接下来的发展,关上木门后他敏锐的听觉,已经听到墙另外的巷中响起了声音:“快快看那黑衣人在那里?大人下了命令,各家各处找,还有不要随便顺走百姓家的东西,不然你们知道我的规矩!” “是,捕头!” 听见是官方的捕快出动,让卫靖更好奇此人和老人的身份,不禁在戒指中取出一些小腰果,这是他出发前吩咐小二叫厨房炸出来,他和桐一心边吃腰果边跟随老人进店中。 店中的摆设和其他酒馆差不多,只是体积细少了一些和残破…一些吧!一张大大的桌子是提供酒水的地方,及让客人可以围着坐,也可以坐在另外的椅子上,可是卫靖和黑衣人也选择坐在大桌子附近。 卫靖坐在中间的位置背对门口,而黑衣人坐在桌子旁的角落地方保持和别人的距离,连卫靖给的腰果也不吃,而老人正在桌子内准备工作中。 店内此时,只有老头子整理东西的声音,随后店外也出现不少的脚踏声,可是黑衣人一点都不紧张,会有人进来搜查的样子,气定神闲的样子闭目中休息。 至于外面的人,卫靖听到他们气急败坏地不停走动,但好像看不到这间店铺一样,卫靖好奇问道:“朋友,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而被捕快追捕?” 黑衣人没有说话,而老头子的动作停下来,气氛一时停顿下来,可是卫靖好像视而不见只看着对方,眼睛像跳出八挂的星星一样,表示快快说出来吧! 黑衣人仿佛没有听见对方的说话,继续闭目养神的样子,随后卫靖拿出一些银两放在对方的桌面上说道:“可怜的孩子,拿出吧!不要再没有银两而去偷东西…” “叮!” 黑衣人再也忍受不了,拿出手中隐藏匕首,刺向他咽喉的位置,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成道已在阻挡对方再进一步,两者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黑衣人一击未果后,就把匕首收藏好坐回原位,而卫靖也没有怪责对方只是收回给对方的银两,肩上的桐一心说道:“小子,为什么要惹怒对方?”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我们出现后,黑衣人也出现。” “是追杀你的人?” “这个可以肯定不是,因为在成道吸食那几人后,我发现不是同一路的人,而且对方的兵器没有沾上血迹及味道,可以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凶杀而被追捕。” “那人你知道做了什么事被追查吗?” “不太清楚,可是对方不是一个坏人就对,如果此店的老爷子不是高手我说什么也不相信,而且黑衣人应该做了一些,老人家也觉得正确的事才让对方进店。” “你指门外那个不入流的阵法?” “这也算不入流,你的眼光也太高了,楚丞借了不少阵法的书籍给我看,而且我也看了前辈留下的典籍,虽然我不太懂,但也知道门外的表面刻画了引渡、转移、不起眼的效果,最基本是一名五阶的阵法师布置下来。” “你指那老头子就是五纹阵法师?” “除了他还能是谁,不过我也不太想知道过多的事情。” 卫靖把成道重新背上,向老爷爷问道:“老爷子,请问有大海中各军团的情报吗?” 老人说道:“有,你要那种?” “全部也要,麻烦你。” “嗯…好,你要等一会儿,而且要当场看完不能带走。” “好!” “嗯…这些就是。” 老人不知道,在桌下的什么地方拿出一份厚厚的纸张,桐一心说道:“纸质上看有新有旧。” 卫靖边看边回答:“有些情报有所更新,如新的军阵或是粮草的调动等等。” “有用吗?” “真的不可思议,如何能得到呢?不过却很有用!” 在他看数据的时候,老人也把丹药给与黑衣人同时说道:“你的伤好了就走吧,有时候找人帮忙不是一种软弱。”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表示感谢外,没有其他的反应,但老人不介意,因为有些人口中的说话永不及身体上的行动来得真实。 而卫靖就说道:“朋友,要借点银两给你吗?只收你二十分的利息,真的是朋友的价位。” 而回答他的是重新出现在桌面上的匕首,卫靖看见说道:“不借就不借,而且兵器不能抵押。” 在两人的宁静气氛之下,黑衣人一动不动,可是所有的气机锁定在卫靖的身上。 而此时,老人不等黑衣人的反应,拿出两瓶酒放在两人的面前后就做自己的事情,整个店铺中突然再次的宁静,剩下只留下老人拿东西页碰撞声,卫靖翻页的声音及店外远去的脚步声。 黑衣人吃下丹药后,就进入调息的静止状态之中一动不动,而老人也把东西整理好后,坐在他桌内的某个位置喝茶中,只是会时不时打量卫靖肩上的青鸟,而卫靖本人也正在集中精神在观看他的情报。 片刻后黑衣人有动作了,在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说道:“前辈,这是偶然得到的一物,留在此感谢前辈。”说摆就马上动身影子也不留下就消失在店中。 老人没有说什么就收下对方的谢礼,可是桐一心不屑说道:“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玄井之水。” 卫靖的动作没有停下来,视线也没有转移问道:“玄井之水?” “你可能不太知道,这是北方玄武帝国的特产。” “有何用途?” “通常都是用来泡茶,而且每一口茶喝完后会有冰凉的感觉,可以有热和冷的两重感觉。” “即是主要用来吃吗?” “主要是。” “次要呢?” “算是一种炼丹的材料,不过功用有其他的药材可代替,可是上古之时此物是一种锻造时的一种材料,不过现在应该没有人知道,不过北冥的后人应该知道。” “你指的北冥是玄武帝国的皇族?” “是呀,有时间带你去看看,你的东西看完了吗?” “差不多。” “有你所需要的东西吗?” “有,而且很多。” “主要是什么不重要,本大爷的肚子饿了,去找东西吃吧!” “等一会儿,有一些未看完,很快就能记下了。” 如是者,刘天快速观看剩余的数据后,向老人说道:“老爷子,情报已经看完了还给你。”他把文件放在老人的面前。 老人把东西收拾好后平淡说道:“客气了小友。” “我知道这些东西,不能用银两代替它们的价值,不知道需要做什么事来回报老爷子呢?” “嗯…那小子算没有看错人,不知你可为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事?” “不逆吾初心之事,尽皆可以。” “世人本忘初心一说,小友有此心景可喜,要你做的事不难,刚才那个黑衣人你也看到了,对方要完成一件事情,可是老头子怕完成了但性命就没有了,所以在有需要时帮助对方可以吗?” “如有违背吾初心之事,只保对方性命可以吗?” “然也!” 随后一人一鸟又在路边摊寻找美食的旅程,他们坐在位置上等待美食来时,桐一心说道:“小子你刚才答应了那个老头子,不是怕麻烦吗?” 卫靖放好碗筷后说道:“不是怕只是讨厌,但老爷子的情报值得这个麻烦上身。” “是什么的情报?” 344章 不流泪 “有关大海城中的军方情报,虽然没有过于机密的事情,但也在整体上全面了解军队的详细。” “老头子给的不是所有军情吗?” “当然不是,可能老爷子也是一名军人吧?所以他给的应该是军人也知道的事情,可是普通人不要说是知道,只要是拥有一小段军用物资的记载也是要抄家的罪名。” “小子不要管什么罪名,大约是什么?” “大海城中有四军,一水师三陆军,水师没有陆地的控制权而同样,陆军也没有控港权,还有官府来掌管内政,可以说是互相影响却又能在同一时间集合军力。 而且,四个军队也有不同的人掌舵,从而防止坐大力量更有外敌的影响,青龙帝国的管制也有高明之处。” “你想入那个军队之中?” “其实以战事来说,四个军队也有立军的机会,但我会选择入陆军,毕竟用军功离开的时候比较方便,如果在水师之中就要靠岸时也能处理,这样我会比较被动。” “那三个军队有什么差别?” “三个军队的功能也不同,但我想在新兵营后应该会进〔金刚〕军营,那营的风格算是最前线,而且大多也用长或重兵器,虽然死亡率高但军功会赚取比较快。” “你喜欢,哦!食物来了!” 此时老板放下食物后,刚好有几个小乞丐走来,他不耐烦说道:“又是你们,买东西时不要太靠近客人,等一会儿。” 虽然有点粗鲁的语气,但在战争下的城镇中大部分人也比较同情心,而且对不偷或乞讨东西而是买东西的他们,令他有点好感。 可是,老板看不到卫靖的表情,他有点不相信但不可能认错说道:“你…你是小虎吗?” “客官,你另外点的东西来了。” 摊位老板把好几个加大份量的小菜和一些稀饭,它们放在几个拼合在一起的桌子上,卫靖在看到小虎他们的瘦弱的身体,不问什么只叫他们坐下吃饭。 而且,莉莉也把其他的孩子带出来吃东西,他们一路走难有一顿没有一顿饭的日子,现在找到了可靠的人他们也轻松下来。 他们之中已经没有成年人在旁了,要知道他们一路走来基本上,跟随他们的妇女老人也一次又一次为了让他们能逃出生天,用生命阻挡追杀而来的黑衣人,小虎他们咬紧牙关,也要把嘴巴咬出血来,把还哭泣的小孩子抱走,不让他们看着亲人死在眼前。 赵虎不敢全部人走进城中,除了父亲的原因外,他怕失去当中的任何一人,每一个也是其他叔叔婶婶的子女,所以他向山路走,一直走头也不回头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更不能生火煮食。 幸好,他们也是自小也在山林狩猎及熟悉,一些野果类的食物还是在路上有很多摘取。 也因为青龙帝国的气候大多在春季,如果是冰天雪地的冬天他们能不能走过第一座山头也不知道。 最后,他们听取小山的提议,不知道走了多少的路,一直看到海洋时他们才知道来到青龙帝国的岸边,而且赵虎当时一行人必须要进城中,因为多多少少一行人也病倒了。 他把当时一路走的吃下的兽皮、兽牙等东西换了几银两后,马上去找大夫开药方,他也不敢把大夫见他们一行人,更不知道黑衣人有没有在城之中,只好低调行事,幸好其他人也喝下药汤后也痊愈了,不然他只好请大夫来再为他们诊断。 此外,在他和莉莉打听之下大海城因接近战事位置,常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出入,他们决定分批进入后隐藏在其中,最起码想大家也长大一点后再回去赵家村打听,虽然他们恨不得飞回去,但也知道不能心急。 本来,他们年长的会出外做一些低下的工作或是出外狩猎回来,莉莉及大一点的女孩子在一起的照顾其他年幼的人,每天拿到工钱或猎物换到银两就来各摊贩之中把食物带回去,虽然他们的外表像乞丐,但他们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久而久之那些摊贩老板也会给多一点食物他们。 今天如常地买食物,谁不知他们听到有人叫小虎的名字,张望过去看到一人一鸟后,他们的眼泪流出来了。 在山路逃亡时,他们吃生肉没有哭;喝不知道什么来源的水没有哭;走得鞋子穿不了脚下的水泡长出了又破,破了又长出来没有哭;大家生病、在地面或是客栈抛弃的垃圾中找食物及为银两发愁时也没有哭! 可是,当刘大哥出现了,他们好像不用装成坚强的样子,泪水忍不住就流出来了。 卫靖听他们边吃边哭说出发生的一切,他说道:“现在没有事了,养好你们的身子,到时候我跟你们回去一趟赵家村,看看有什么线索,吃完食物跟我到金玉满堂住下来,其他事情会慢慢好起来。” 年长的赵虎他们,停下不吃东西,眼睛充红却不说话,而卫靖知道有些事情不用说出口,一生也会记得。 “客人,不好意思,食材今天已经卖光了,请明天再来吧!” 摊位的老板,把走来的客人再一次向来者说明情况,心痛地白花花的银两流失,但他也只是痛一两息的时间,今天也想不到有贵客的到来,也提点自己平常还是做一点善事。 他没有叫伙计去买食材回来,反而今天的金额也做到,收拾好东西就叫其他人离开,他要带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去客栈好好吃一顿饭。 毕竟,这几年银两是赚不少,但陪伴家人的时间很少,最基本他知道银两是赚不完但孩子的成长时间一去就过了。 事后,他看到衣衫褴褛或是乞丐样子的人,也不介意对方的外表,会送上一份热食及少量的碎银,当然其实有不少的人看他的笑话及一些占便宜的人。 可是,他也不太在意,谁不知大部分被他帮助的人也是感恩图报之人,生意由一个摊位愈做愈大,更不知不觉帮助了一位真正的贵客。 卫靖他们在离开后,也差不多知道小虎他们来到后发生的事情,他淡然说道:“几斤的兽皮,也只有几银吗?胃口这样好吗?” 小虎他们从刘大哥中,得知当初卖兽皮是被人占了不少的便宜,而且对方明码实价,也没有强要他们卖,只能说是太心急出售了。 而卫靖和小虎,他们一路来到外城的垃圾处理场旁,这是他们居住的地方,收拾好一些衣物等东西,因为他想把某个地方暂时成为他们新的家,不用再四处逃避更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家。 当然,少不了跟四周帮助他们的邻居好好感谢对方,就算对方觉得不是什么事或是没有他们也行,但正是因为他们的帮助,小虎他们比原本吃的苦更少就是事实。 比如王婶帮忙照顾年小的孩子;李叔为他们的房子加固及做一些家具;陈小子为他们介绍大海中的地方及禁忌;年老爷子会一点药理,当初他们生病时就是他为大家煎熬菜材等等。 可能同是天涯苦命人,加上大家觉得他们年龄少,可能是什么战乱的地方而走来的难民,能帮忙就帮忙。 常言道种善因得善果,他们的善行由卫靖来还一点善果也并无不可,可是总有些人想来破坏这样平静的地方。 他们刚来到后不久,发现有不少的身影在聚合在众人的面前,他们手上有不少的钝器。 345章 等待 十多名男子,来到他们面前说道:“小子,上次你坏了我的好事,又伤了我的人今天看你有多能干!” 赵虎的眼神变得冷淡起来,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前方,可是卫靖却站在他的面前向众人说道:“不知道我弟弟做了什么事,可能大家什么误会呢?不要太介意。” 为首一名脸上有伤的人说道:“误会!你看到我们身上的伤吗?没有一百几十两银我们能放过你们…” “砰!” 卫靖在他说话时内力集中在拳头中,再真气外放打碎他们身后的墙壁,然后说道:“不好意思,真的是误会。” 众人:“…” 随后,又是为首的男子恭敬点头说道:“没有事了,大哥我们还有事做,再见了。” 他不是傻子,知道什么是一气二运三聚境,真气外放的能力虽说聚境期可使用,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施放,除了对自身的内力运用自如还要有精准的控制力。 “回来!” “是!” 卫靖平淡的说道,众人哭丧着脸乖乖走回来,他说道:“刚好有些事要你们做,放心有工钱给你们,还有很多的工作!” 他也不理会对方答不答理,但他感到对方身上没有血腥的气息知道他们手上没有人命,所以才留下他们做一些粗活。 他没有拿出银两像暴发户一样感谢其他人,而买了不少的肉食煮给大家吃,更提出改变附近的环境,大家可以搬去对外不远的废村中,也好比现在更好,也把一些院子推倒重建成为一座学园。 基本是教附近,没有能力的小孩子读书及一些想学文字的成年人一同学习,更在学园中央设立“勤学箱”有能力捐多少银两,没有能力也没有所谓可以直接上学。 当中的陈小子,明显知道一些门路,他说道:“那个废村,不是我们想去就去了,它的土地权在官府手中,而且一直也没有人投资下去,久而久之就愈来愈荒废了,我们的身份不说申请进入,连进城也要勉强可以说没有问题。” 年老的爷子学识比较高,他问道:“这位公子,你是有方法让我们进去吗?要知道非法进入不止是吃牢饭这样简单。” 卫靖拍心口说道:“大家不用担心,我在官府中有认识的人,而且他们也想把城外的环境好好改善。” 众人看他这样说,也不再操心,毕竟就算不能成功大家也没有损失。 事后,卫靖也没有想到后来学园愈来愈大的规模,很多人长大后也慢慢回报学园,那些留下的男子也感到人间温暖,成为大家的好帮手,有时候人就是欠一个机会,看别人给不给予,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什么!他竟然还没有找我的那位老朋友?” “是,大人!而且军中也没有一名叫卫靖的新兵。” 寒道心听着手下最近的回报,奇怪对方的行径,毕竟一至两个月的时间没有用动他的推荐信不奇怪,而是对方不是应该投军吗? 又没有离开大海城中,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就是情报有错误的地方,他向手下说道:“继续打探,还有是留意城中各位,重点提及就可以,退下吧。” “是!” 同一天空下,李天奇晚上的时间还没有睡觉,而是在书房添灯细看手上刚刚送来的卷宗,上面显示的是他留意的人卫靖在大海城中发生的一切。 这位贤侄,所做的事情也只是用他的令牌,叫城中的官府协助改善城外废弃窟的情况及环境,令他不禁说道:“真的和他父亲一样,动用人脉和权力也只为了他人,这是我学不来。” 而在另一个地方,宋清妃看大海城中的记载,知道卫靖已经搬离了金玉满堂同时在此前也用了金玉令调动客栈的人手和厨师,每天帮忙在城外的废弃区中煮食,为各人处理三餐的问题及清洁的工作。 宋清妃,知道对方的行为后没有感动或是不屑,有的只是满满的奇怪?习武之人不是比常人更无情果断吗?不是只有无情才能在武道上走得远有所成就吗?师傅当年的教导是如此,长老们也是如此,父亲母亲也是。 为什么他会如此感情用事?在旅途上因为别人的事情而操心,但又没有任何回报!她不懂这样的做法好不好,也真心不懂对方是如何的想法,可是他身上总有一种特殊的不同却又说不出是什么东西? 她望向星空,有时候看向天上的繁星可以忘记很多心烦的事,也可以得到一点宁静。 “小子,不要看星空了,又不能吃!” “能吃,不过要看你吃的方法。” “是什么味道?” “每个人也不一样,而我只是把星空布下在身上穴位,再由内气运转向不同的方向。” “把星图种入身上的想法,不是没有人想过,而是不能这样做,而是缺少两种东西。” “那是什么?” “那就是不怕死的精神,及像你经脉的广阔又粗又大又硬的程度,这才能承受内力错乱的力量撞击,不然体内流向互相抗衡,身体的内脏及经脉会爆破而亡。” “明白。” 其实,他发现气吞天下的功法太过霸道,毕竟有多高的成就也有多高的风险,而他明白此吐纳法还有方法把风险降到最少,而他在自在门中有不少加强辅助的心法可以用此来配合。 如果,成功不单令能把穴位之间的连络加强,更能令内力在身体在自行运转,在任何时候也能实时运用内力攻击或防守,而最重要是让经脉的韧性加强及增力弹性,让下一次的突破更能成功。 天上繁星之多他也不能尽取,以北方七星布在手三阳经和手三阴经:以南方六星布在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以福绿寿三星布在天穴,中脘和神阙为中躯的连接,合共十六星辰。 他以最少的内力,尝试慢慢运作竟然给他成功了,虽然有一个小小的开始,不是马上变强但假以时日他会有所收获。 桐一心张开翅膀做了一个伸展的动作说道:“小子,看你精神不错,一定是常跟在本大爷的身旁,有所影响。” “你有病吗?” “没有,最近本大爷觉得动作类别的打群架剧情比较少,你是不是要考虑投入军队了吗?毕竟也迟了不少。” 卫靖看着窗外正在习武的小虎,小山及莉莉三人,还有练习站桩的大牛及小河等一众小孩子的努力后说道:“有些事放下了,也好作下一步的打算。” “小子,故意延迟入伍你想的是什么呢?要重建一个地方,你使用青龙令就可以,何需亲力亲为,就算是陪伴赵虎他们十天半月,也足够安稳他们的情绪,所图什么?” 卫靖背负着成道,他歪头说道:“想的是意料之外,我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棋子,更不想前行的每一步也是在意料之内,所以迟缓有迟缓的好处,而且小虎他们的灭门是不寻常,那么刺客为什么不找我呢?” 桐一心没有力气说道:“你是忘了这些日子,前前后后来找你的刺客吗?本大爷也怀疑你,已经成了二三流刺客组织的黑名单了,所以你们人族真复杂,这根羽毛你拿出吧!”他在身上拔出一根青色的羽毛落在卫靖的面前。 “有何用?” “贴身收藏,可保平安,你入伍后一群男人的汗水味太重了,本大爷不去了,留在这吃好住好。” “小虎他们麻烦你了。” “看心情吧。” 随后卫靖走向,正在习武的赵虎他们说道:“我要进入军队之中,有什么时把信给他,我就可以知道了。”他手指向桐一心。 346章 众人离开 赵虎一行人虽然有不舍得,但早已知道刘大哥,因为他们迟误了不少时间,也不说什么,只是大家充红了眼睛,卫靖见状哭笑不得说道:“又不是不回来,你们好好修炼我给你们的吐纳法和武功,到时候我会考验你们。” 众人说道:“明白!” 在各处城门之中,都有一条人来人住的队伍,有长有短各不一,而卫靖默默来到其中队尾的位置,同时看见其他来自五湖四海投伍的人有的人是平民;有的人强壮;有的人背负兵器;有的人是布衣之身;有的人年纪轻轻等等。 很快来到桌子的前方,对面坐着的军人说道:“名字及竹片拿出来,没有竹片可向官府报备,只要他们查证没有问题会马上有户籍证明,拿回来就可以。” “姓卫名靖字自在,这是我的竹片。” “收下你的竹片…还回给你,嗯…没有问题了,你看到其他人前行的方向了吗?对,在那边等一会儿。” 卫靖进入城外的一个空地之中,那处有一个临时建立的兵营,外面也有不少的人聚集起来,有的吵闹有的安静等待,他找了一个树荫的位置休息起来。 中途有一个矮个子的人来此处,不过对方没有说话他也在闭目养神,随后又有两兄弟及一个中年大叔到来,同时也在检视体内内力的运转情况。 是比早上更多丝毫的进步,可是一个二个时辰的等候,差不多黄昏的时间大家也沉默起来,有些人说道:“军官忘记我们吗?” “应该不会吧?一两个人可能忘记,但现在我们最少数十多人在此处。” “那兵营中有人吗?” “有人吧?” “等一下!你不要随便进去,不然会被罚军刑。” “不…不会吧!” 正当他们进退不得之时,兵营中有人正好出来,他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向其他人说道:“呼…人…齐集了吗?” 对方身穿军官的衣服,可是衣衫不整的样子让人的信服度大大下降,可是对方毫不在意说道:“刚好睡醒…嗯…你们现在马上整理行装,提步向北方奔跑,大约五里左右,不过现在的时间也差不多吃晚饭了,再不去就吃不上饭了! 有粮食在身的也要跑,而且你们也不能中途离开,毕竟在城门处作了登记而且城门也关了,因为…军中有入营的时间,如果时间内没有进入就当作逃兵处理。” 对方微笑着说出来的话让众人一时不知给什么反应才好,随后当有人理解完毕后大叫:“快跑!”当一个人动起来,其他人也向某一个方向前行。 卫靖身旁的两兄弟,抱拳向他们说道:“各位,我们到时候见吧!”说罢他们就先走一步,中年人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抱拳离开,而矮个子的人早已不见了,他无奈摇头走向那名军人。 四周观看已无一人的军人向对方见状问道:“有什么事情呢?” “请问入伍的考核,只是要求准时到达五里外的军营吗?” “为什么这样问呢?” “因为很奇怪,今天刚好是军中的招募之日,在大量新兵入伍的情况之下,刚才我方的人数不太对上今天入伍的人数,就算是十取其一也不应该如此少人。 而且,如果你是军营中的一方新兵,看到大量飞奔进来各有武器行囊的人实时的反应不是呆滞惊慌,就是反击,同时你刚才没有说到入伍的要求?我不相信加入军队的步骤是只在城门简单登记就可以。” “为什么有此想法?” “虽然,你的外表比我们想象中的有出入,但你腰间的军牌是真的!我也不相信你会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睡觉,如此这就可能是一个考核,一个内外的新兵考验。” “原因呢?” “虽然不太确定,但可以知道你最基本都是一名化境期的高手,一个如此境界的武者会是城外暂时兵营的小兵吗?什么时候青龙帝国的有如此强大的人才力量?要知道化境的水平是千人将的水平,而且刚才我方的人,不是带上了武器就是有一定的武学水平。” “哈哈哈!好小子,这几年的新人很久没有看你们这样的特质,幸好你是投伍进来,不然被军师他们看到就一定不放人。 你说的没有错,我是你们考核的考官之一,至于名字呢…等你在新兵营毕业才知道也未迟…这…你拿着,还有一个你给身后的树下的那个人吧!” 卫靖拿着两个令牌,另外一个也不张望向后一抛,随后被人应声接着,考官说道:“你们拿着令牌,回到北方的军营之中就可以免除基础考核,只需要进行最后的测试就可以,但也最好在入夜前进入吧。”他也不等两人的回应就离开了。 他看看身后的那人,正是刚才消失的矮个子,他问道:“要一同前行吗?”对方摇头,把令牌给了对方后,他也不再邀请而是在想未来还有什么的精彩发生呢?毕竟考核还没有结束! 为什么卫靖会觉得有其他的考核呢?军官说只免除基本的测试,可是由开始到离开也没有说他们两人合格,只说明在入夜前进入军营之中。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暗示,而矮个子也说道:“入夜前要进入军营,你要留意这句说话。”不等他的响应,对方已经消失了在他面前。 他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提点,好像害怕他不明白更说多一句,虽然声音比较像孩子,萌萌的声线分不清男女,虽然人数比例是少一点。 可是女人和小孩也能投军,而且心善这一点的心意他还是收到,所以在他离开的方向抱拳说道:“感谢道友。” 随后他深深的呼吸,不是因为紧张也不是因为害怕入夜前赶不到路,而是他要用上桐一心教他的轻功,他已经不是第二次使用。 在大海城中的时间他也有练习,不过还是不太受到控制,不是筋疲力竭就是血脉暴涨,要不然就是真气乱窜要慢慢调息才可以。 幸好的是,在他每天练习枪术外还坚持每天运行桐一心的轻功,虽然在事后再请教时,衪说道:“小子,没有听过师傅领入门,修行在个人吗?” 说摆就飞走了,但他当时疑惑对方好像在擦汗的感觉,不过随后就专注及慢慢改良适合自己的运行方法。 特别是布下星图的方法后,他运行起来不像以前困难,正当他有此想法时巨大的真气不知为何,聚集在双脚的涌泉穴之内,而且双腿的所有经脉被充满得在皮肤表面也浮现。 这个情况不是真气乱窜,是因气吞天下的作用及轻功的运行法诀,它们融合而突破下的出现的真气暴涨情形,他不能用调息这种温和的方法,而是要发泄出多余的真气出体外,不然骨骼会因肌肉,真气和血液的三重压力下粉碎。 现在的他好比,脚下有一组发动机不停运转,而且是不能停下来,他调整好姿势后就马上施展轻功“砰!”的巨响人已无影,可是地面留下一个冲击下的大坑。 随后“砰…砰…砰…”的响声在路上出现,途中一些休息或是前进的考生除了紫黑和白色的混合影子外,其他就什么也看不清楚! 军营的大门除了有士兵把守外,还一群考生聚集起来,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强闯而来的人拒之门外,只要不杀人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此时守门的士兵正在细语传音说道:“老哥,你猜今年有多少人能成功合格进入新兵营之中?” “老弟,如果是以前我还是能猜中多少,可是今年的考官大人是调来不久的人物,而且提出的考核方法也和以前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是年头才来我们军营,你当然不知道,往年的考试第一场是笔试,把每个人的学识水平简单作一个分类,当然! 就算,真的不会文字也没有所谓,更不会扣分,随后再因应每个人的不同进行体格上的考核,毕竟你不能叫一个十五六的小孩有一个成年人的水平。” “那老哥之后呢?” “之后在文武的考验后,会因各考官的评估整合,把最好的三分二安排进入新兵营,留下的三分一人看有没有一技之长或是军师的资格,而且如果离开也能给一点路钱离开,不会一无所有,更会鼓励下次招兵时再来尝试。” “但今年和你说的不同。” “所以,老弟我也猜不透,只是各担任考官的百人将说没有问题,各营也不理会这种做法,毕竟每个兵营谁不想要强兵壮士呢!” “老哥说得也对…前方的是什么人,停下来!” 他们的本能感到前方看到有一道气流在乱动,还没有看到什么就被烈风吹倒在地上。 347章 对决百人 军中合格的士兵,最低的入伍条件是要练气的阶段,当然指的是完成了新兵营训练的士兵,但基本上就算是一名没有阶级的人,在新兵营后也能达到练气阶段。 而且,在青龙帝国的历史中,有不少的名将也是寒门出身,在新兵营中得到基本的练气心法后才武习,改变自己的一生。 两名也是练气登岸级别的士兵也被吹倒,要知道他们的身体已是常人的数倍,可知迎面而来的风有多强劲。 除此之外,军营大门附近的扎营木柱幸好是有一定的标准建成,却也被吹歪了,不然倒下来虽不说会有人受伤,但就会添加了一些麻烦。 劲风没有来到大门处后停止,而是引起风动的人没有止步!卫靖双腿的气量虽有减退,但气脉没有停止流动,他还是向人群冲撞进去。 一群在场等待的新人们,而他们也有任务的内容,就是阻止一切闯入的人,可是他们在等候不久就有一道身影冲击过来。 卫靖的前进,人群中的阻挡,双方的脑中只闪过要不杀人什么方法都可以!不知道是谁开始动的手,刀剑齐出鞘和张弓的声音如同响起了的信号,而卫靖他虽不想伤人,但也不想捱打马上把成道拿在手中。 他没有褪去成道外层的枪布,毕竟前方的攻击没有杀气,过度伤人也不是太好,点到即止就差不多了。 刀剑加在身上,可是成道一一阻挡,虽无伤人之心可是速度的加乘之下,让枪击的重量增加不少,当速度和重量双重的增加下,结果是四周把兵器加在他身上的人被击退! 退下的人没有令到人群中减少攻击,更因为双方的交战,如同药引点起了一团火一样,飞箭在前方人退下后,好像计算好一样来到他的面前,时间上已经不能变招,而他也不用害怕,因为一双腿还伴他走天涯。 快是他的第一个要素,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记忆反应,顺意步在此时和暴乱的气流结合,风化成为了他的双腿的踏板,随后踏在飞箭的气流之上,对方使用箭,他也踏箭后引领自己移动在空中。 人群下方的人发现目标不见了,最后在七八丈外的空中看到了他的身影,背面的影子,在场很多人一辈子也记住这个画面。 手持长兵器的少年侧脸;黄昏的光线洒在他的白衣身上,仿佛如同穿了一身黄金甲;坚而不折的兵器… 当然,最后卫靖由天下降时,他们也没有发呆,该放箭的放箭;该拔刀的拔刀;该刺剑的刺剑等等…奇兵由天上来,而此枪开真锋! 挑的动作,是人手指上最常做的动作之一,而现在成道挑动作如同人的手指一样,精准而灵活的动作把飞来的弓箭挑开,而随后双腿引领的风在人群中吹起了。 同时沙尘也扬起了它的能力!掩盖其他人的视野,而此时他也降在地上,飞快步移动的他也同样因为吹起了的风把四周的尘不沾一身,可是也把他的这个目标也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 “叮!叮!叮!叮…” 无数的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在远处的军人在看一个人对一群人的对决,一场较为有趣的游戏,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也没有人死亡及流血,双方也在点到即止,当然他们也有随时准备出手阻止有情况的事件发生。 “不错的苗子,用长兵器,在战场上比较容易生存一点。” “是不错,可是不知道他的马术如何呢?” “到时候在新兵营学就可以了,我和你也是当时才学,现在不是活得好好。” “也对,而且防守的那一群也不错,今年的好苗子多了一点。” “对呀只要上战场不死,你看,他们再次对决了。” 面对,众人的卫靖感到了成道在兴奋,正在享受此时交战的时刻及一定的原因! 卫靖在使用成道时,把包围在外的枪布用柔软的震动,卸开了不少的武器力量,这样做的好处不会把别人的普通兵器破坏。 毕竟,大家也是没有什么大仇恨,兵器虽然普通可是也是私人,他不想赔偿及留别人的第二的生命一条路,这一线生机也让自己日后好相见。 可是战场上的讯息万变,如同世上岂有不变的风向呢?强者不止在世界的一角,他们这些高手高高手永远永远都在民间。 “叮!叮!叮!叮!” 卫靖手上的成道,感到几道强而有力却不能卸尽冲击的进攻!最重要的是他双腿暴走的脉络及真气终于停止下来。 可是,他也不能马上休息下来,除了四周也是敌人的环境下,还有三道人影站在他的前方,也正是这三人打退及停止他攻击的节奏,而他们的手上也是有兵器。 三人各有特色,二名少年,一名是长发散开飘逸而不零乱;剑眉星目而炯炯有神。 另一名少年就是短发,却在后脑位置留有一束小发辫及腰的头形;凤眼当中看得出有坚定的信念。 二人的身材不是壮健,但他们身穿普通素色的衣裳,布料比较薄所以看出他们虽然瘦长却结实的肌肉,在刚才的交手之中他们在身体上有一定的外功水平。 他们的兵器也是剑,剑格比较宽大的长剑形状,两者手中的剑外形差不多,只是长发的是亮白色,短发的是黑色。 另外,那名身影是一名少女,她的年龄可能比两名少年大一点,而且所使用的是刀和剑的双兵器,两者都是比正常刀剑大三倍的体形,左手是刀右手是剑。 她的头发全扎起在脑后方,可以看出她用三条发辫交错而束成;一对秋水般的眼神;秀挺的鼻子;樱子的嘴唇;一身青衣和冷漠的气质,而手上的巨形兵器,完全是活人勿近的样子。 刀剑,可以说是武林人士在使用兵器的头五名之内,这是很常见的情况,不过能强攻成道,而不被反震碎的武器,不是用上天材地宝铸成就是兵器自生成灵! 兵灵是生命也是非生命体,除了个别形成原因外,一件兵灵会因是否环境或是物料而影响本身能不能有意识! 兵灵有兵灵的世界,而且能自行感应对方的处在,更不要说交手时的直接接触,所以在场的四人也马上知道大家是兵灵之主。 当然他们也不会把宝物由口中提出,财不可露眼大家也是明白,不等卫靖的反应,长发男跳上高处向人群举剑说道:“大家检查有没有受伤,如有先退下来医治一番。 另外,其他人如使用相同武器的人聚集在一起,前方是近战两旁是远攻;会医疗手段的人也聚集一起;其他特殊兵器的人也一样,以五人为一组,但最少要四个人为一组,我相信大家的能力,也一定能通过!” 不知道是不是卫靖刚才太过难于对付,他们三人成功阻止后也让人群中混乱情况停止下来,而且也在刚才的对战中建立了威信,所以大家也听令行事。 在长发男指挥时,短发男也向卫靖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一人承受我们的攻击也没有事,你也有点本领!可是我和兄弟一定要进入到军队之中,抱歉了,只能把你打到军营外。” 少女没有说话,但她举起了刀剑,直指卫靖,说明了自己的决心! 卫靖看得出来,三人是给自己一点时间休息,正大光明,他解下身上的酒葫芦喝了几口说道:“来!手下见真章!” 348章 往日之功 “爷爷,为什么我还要每天练功,还要练枪式呢??” 老人坐在阴凉的一处,而在阳光下的是一名皱眉头的小孩子鼓起两腮说话,他的头发发形是平头装,八九岁的样子,虽然抱怨可是已经能拿起一根成年人才能握住长而粗身的木棍在挥动,没有停下来。 老人喝了一口茶说道:“好好把你的刺、挥、转、卸等的基本功练好了,你就可以去玩了。” 小孩子的心性是最纯真,他一听就加紧苦功如是者,一过就是三年了,当时老人说道:“你满师了,再练下去也是无去更进一步,连一吋的进步空间也没有了,每天起床后练习一编基本功就可以。” “好的,爷爷!” “这是你的满师的礼物。” 老人拿出了组合棍给他的孙儿,他摸摸这个小孙子,眼中的疼爱和满意无法隐藏起来,自在门的心法和外功也被他吸收了所有。 而且,自少又好爱念书,心性也比其他小孩成熟,他比自己更出色,可惜的是现在是和平时代了,如果是古时候还能把武功更进一步! 可惜,现在的各国也是打打嘴炮,特别是那个对岸金发的老外,如果是战乱时期只要师令下命,他和其他战友老早就取其人头了,可叹又可爱又和平又珍惜的时代,儿孙有儿孙的福吧! 幸好,小孩子长大的过程之中保留一颗侠心,他没有因为强过别人而无法无天,也没有因为太强而大隐而之,而是在他的眼中尽一切的可能打破所有的不平事,毕竟他有别人没有的力量! 爷爷说得是对,在外面的世界他进步得很快,有时候他是在黑暗之中的侠客,虽然不至于会杀人,不过一顿的教训是少不了,可是在亲人死后他的道德底线已经不重要了,有时候可能是心不够痛,血才流不出来,随后上天而来的闪电后就穿越来到这个能文能武的世界。 武再不是在他的身上最为异样的东西,也不是一种吃不饱的能力,它可以在这个世界得到一定的地位,也能改变这个世界,他不再是一个人! 他手中的枪,遇到的人也会伴他左右走下去人生的路之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来,但他不想只有想象,而是要行动就可以。 他举起成道指向前方说道:“来,要战就战吧!” 风在他的四周吹起了,而缠绕在枪外的布料,也好像被化为双手的风脱下来,枪布在卫靖的身后飘逸起来,枪锋终于在今天展示出它的光芒。 四周的空气变后压缩,前方三人身后的人群好像忘记呼吸一样,他们一同见证了沉默已久的传说再次流转,墨玄色的枪身是他们一辈子记得的回忆。 其他三人,手中的兵器好像不甘示弱一样,自动产生鸣叫!短发的少年笑道:“好一个要战就战,不过最后的结果如何,事后我们都要喝一杯酒,来呀!” 他的身影,化为风的影子来到卫靖的面前,剑与枪的碰撞时产生强大的气流!重,是卫靖感到的第一个触觉,每一把兵灵也有它们的特性,不能因为它们的外表而轻下判断! 而谁不知他身前的人也感到相同的感觉,看对方的样子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想不到手劲比自己重!可是他也是为了和好友的梦想而战! “我的梦想,是成为天下第一的大将军!” 长发的小孩子,向着今天新来到的短发小孩的短暂相处后,说出他的梦想,同样对方的眼睛中闪出星星说道:“好像是很好的东西,但是什么东西呢?” “嗯…北风,你想要很多的美食吗?” “要!” “你想要一间高大的房子吗?” “要!” “你想脱离我们奴仆的身份吗?” “要!” “你想要很多的美女在身边吗?” “要!” “那就投军入伍吧!我们用自己的身体投入战事之中,用我们的力量开创自己的道路!” “那南海,我们可以名留在历史之中吗?” “嗯…你的想法是对!我们还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大将军,还能流传后世之中!” 就这样,两名小孩子自那天起不停互相比拼,虽然在外人的眼中好像是玩耍,但每次他们也是用尽全力,要留意用尽全力每个人也可以做到,但要每天也用尽全力去做一件事就十分困难。 卫靖感到对方的剑刃竟然可以再度压向自己的身上,要自己成道的枪身虽然好像不重,但也是自己手上的感觉,就算收回了一定的重量,就是敌对之人也不一定好承受。 不过在对方的身上,应足够震裂对方虎口才对!要知道之前他都是留有余力去攻击,也把挥枪的速度降到最慢,以防击毙了其他人。 短发男用力进攻的同时,那名冰冷气质的少女竟然在卫靖的身后出现,左刀右剑同时用挥和刺的方式在背后袭击! 卫靖心道出现在我的背后是可以,但能不能把气息减轻或是消去,不然完全是告诉别人你要去那里啊!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也有成道的范围感知和卫靖个人对于气流的理解,此是他向后说道:“你再快,也不能消失在空气之中吧!” “叮!叮!” 两度清脆声在卫靖的背后响起了,成道的枪布在他后方形成了一道墙,一道阻挡一切的平面,可是少女没有惊慌的样子,她哼了一声后继续再次攻击,力度也再度加重,两人想以夹击之势让卫靖屈服下来。 会用兵器的人,不止是刚之力,柔之力也要兼并,即是卫靖的枪刚是表面,还有底里有柔成分!他用枪刃引导对方的剑向后,同时成道的枪布也让开给予少女前方的道路。 少女在无法变招下向前方攻击,而卫靖也把短发少年的剑带来到了,前后之势相合,可是中间的他不在了,两方的力在双撞,反冲击的劲力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发生,也同时后退数步。 卫靖也没有乘势追击,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无法这样做,因为那名长发少年的剑来到了,他的力气不像短发的重但也不轻,而且他很准确地防守和攻击,节奏把握得十分好,看出他的经验很多,可是… 卫靖向他的身体各处死穴不停进攻,因为他发现对方好像故意避开自己身体各处的死点,对方不是没有杀过人就是不想杀人,可是他想错了! 枪尖突然加快,化为流星坠落的速度刺向对方的四肢和头部,此时对方也不是省油灯马上横向移动,可是他低估了卫靖出枪的速度! 那是,自小时候就已经养成的习惯,做到是不可怕,可怕的是每天也完成自己立下的进度,更可怕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进行,手的角度微微移动就足够改变了枪尖的方向。 349章 真气互击 危险!危险!危险! 长发男南海,他的脑中不停告诉他自己,面前的攻击要马上闪避起来,不能硬碰起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手上的长剑面对快的情况下,决定以柔克之!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密集的声音,在两人兵器的交锋中响起来,而此时在南海要失手之时,那些结集的人已经分好类别及马上进行反击了,挽长弓,拉弦线,箭齐发! 如下雨的飞箭,在卫靖的上空降下来,可是快如流星的枪术能把一切的东西弹来,因为风从不曾跟他开过一个玩笑,气旋在成道的枪尖形成了,和主人一样任你火水之势也能一一破之。 他改用了枪的势名为“挑、按、卸”的三个动作,箭雨的密集环境之下只有他的方圆之地未曾受到影响,如同净土的存在告诉其他的人是如何不被侵犯。 正所谓久守必失,真气聚集在眼中的他,看到空气的流动了,每根箭和落点也在他的眼中出现,枪尖的风强大起来不是用于对抗而是引导起来。 人们,看到那名少年把黑色的枪旋转起来,形成了巨大的风势向他们刺来,而连带同天空中的木箭也带动起来如同转了方向一样射向他们。 南海他们没有后退,大声吼叫:“盾组集合,防守!” 人群中,拿着防守盾类武器的人们马上在前方排在一起,更形成了人迭人的组合,后方支持的人也上前准备等会上前医治受伤的人,而他们的前方是一名短发的少年北风! 他双手握住长剑说道:“来吧!” 满天的木箭如雨落下之时,他向前方不停挥动长剑,卫靖看着前方的风方改变了,对方的四周形成了巨大的气旋,可是他眨眼之间就看不到了,因为真气暂时不能再聚集在眼中,要休息一段时间才可以继续使用! 虽然,有部分的木箭被影响,但大部分也落在他的身后,防守的人暂时勉强能支持下去。 而北风见此,手中的长剑再次握紧,怒吼一声后在双手流血的情况下一道向卫靖的方向,纵斩形成了剑气攻击他,而他弓字的步法前后手的拿枪方式,再次回想自少学习的武学。 自在门的一切,棋如剩一气连之;吞棋子之气如吞敌;双眼布阵如坚成连…自在门的枪式之一“尖”以点破面之法! “砰!” 两道强大的外放真气攻势互相相撞了,双双各自崩溃产生出强大的气流向四周吹散,而木箭的攻势也被破坏了,此时少女在卫靖的身后再次出现! 卫靖的脑袋还没有思考过来,身体已经反应过来,双手带旋转凡动作后用枪尾的部分向向一刺,少女的刀剑挥向他脑袋,而他的枪也刺向她的心胸位置! 正当北风奔前,南海想投剑来阻止他们二人之时,一道声音在他们二人之中响起了。 “好了,你们也可以停手了。” 一名满脸胡须的中年人,右手同时夹着少女的刀和剑刃,左手屈指后弹来了成道的枪尾,还不忘补充说道:“小子,你的枪不重吗?还有你人太好了吧,对方攻你死穴你也要收攻势。” 卫靖,在回神过来已经马上收回流向的力量,更不要说顾不顾自己被人命中后的情况。 中年人放开少女的兵器后说道:“所有人停下来!而你们四人不用再考核了,其他人集合起来,跟刚才的分组就可以,还有营外的你们也进来吧!” 中年人一声下令后,营外的那么呆滞地观看的投军者,也醒悟起来进入营中,而他向说道:“跟营中武器的分类一样,还有巫你人在那?” 名叫巫的人,突然在他的面前出现,是一名眼大无神而且脸上,没有表情的青年,他似是毫无感情说道:“在,要办什么事?” “把那群免子的能力榨出来,然后选出适合他们的位置。” “明白。” 随后巫也在他的身旁消失,中年人向他们说道:“跟随我进入帐篷之中,除了你们四个还有一个人不用考核。” 四人同时歪头,猜想是什么的人可以让这名军官独立处理,而卫靖想想是不是那个矮小的人呢? 果然!进入营中后,那个矮个子真的在当中,不过就被人用绳子绑住在一起,对方的口中还有一团的布料,估计是中年军官的所作所为。 军官把地上的人视而不见,随意坐下来,看着他们四人说道:“你们四人的表现不错…准备一下进入新兵营中。” 此时,他们才发现中年人的睑上有不少的伤痕,其中最明显的是在左眼的位置有一道纵贯眉毛的痕迹,四人当中短发男北风说道:“等一下大叔!我们是想要马上的参军,能不能不用进入新兵营中?” 此时卫靖在反白眼;长发男南海扶着额头;面冷少女闭眼却皱眉头;地上躺着的矮个子,也张开了嘴巴布料掉出来也不发现。 中年人也没有生气,只是微笑的说道:“可以呀!” “哦!” 此时包括地上的人在内,五人也发出声音,难道这名军官有特别的权力,而北风也想不到他的提议,真的可行马上说道:“真的吗?” “真的。” 南海和卫靖比较理性,他们对视一眼后前者问道:“请问有什么要求吗?” “当然有了,不过也很简单。” 少女问道:“说吧!” “哦~你们也真的不怕,不过我喜欢!只是,还有些话说给你们听,你们在新入伍的人中表现相当优异,比如说北风和南海你们两人,齐心协力不说前者有冲锋陷阵的能力和强大的直觉;后者有领导才能,强大的局势变化和分析能力,也是将军必要的一名素养。 另外,少女我看了你的数据,姓炎的你是少数的古代姓氏,虽然族人比较少但你们在这一代不再半隐世,完全出世了吗?” 炎姓少女刀剑被握住在手中,看着他说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姓氏!” “知道有多难?我的背后是国家!炎禾益,不过看你的其他族人没有其他的动作,你是自己一个人遇上这两名少年对吗?” “哼!那是他们多事。” “要好好珍惜他们两人,因为往往同生共死的战友就是这样,还有地上面的一个人名为洪善平,虽然个人的战斗力暂时不算高,但潜行,轻功和下毒方面十分高超,能来到我的营内才被发现水平不错。” 洪善平听到后,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不屑转头不看他们,而中年人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最后是拿着长枪的你,卫靖!你的枪法我未曾看过,但当中的招式绝对是在杀戮中磨练出来,而且一定是军中才能领悟出来。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最重要是你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气势,不知道你是傻还是真有本事,有时候轻而无备会害死你,自己留意。” 不等卫靖的响应,心急的南海,已经马上紧接说道:“那我们如何才能不用进新兵营?” “等等再说,地上的那个人也可以参加,她叫洪善平,在你们四人再外大动静时,她的任务是偷偷潜进来取我首级,不过你是不会看文字吗?任务说明伍长首级也可以了,非得要找将军级别。 350章 双手功夫 找不是一个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你的没有解决的能力,还是硬上来你的脑子想什么?而且一名女性在敌人手上的下埸是什么,你不会想不到吧!” 地上的洪善平,用好像不甘心的眼神说道,不是每个将军级别都可以在中了,连战兽也马上倒下的麻毒后,还能单手打败我! 中年人仿佛没有看对方,而转头向南海说道:“很简单,打嬴我就可以,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来?” 南海马上说道:“现在开始吧!” 而卫靖沉思一会儿后说道:“有所限制吗?” “现在都可以,而且没有限制,你们可以用卑鄙的手段也没有关系…呵呵。” 其他人也在思考时,卫靖平静说道:“我放弃挑战,进入新兵营就可以。” “什么!” 其他四人也惊讶他为什么会放弃?在当时卫靖的表现大家也有目共睹,他应该不可能就这样放弃!而地上的矮个子,洪善平发出声音的时候才发觉嘴巴可以动了。 中年人也不太相信一名少年如此表现,说道:“你是怕了吗?” 两世为人的卫靖,又岂会中了这样明显的激将法呢…他摇头说道:“我和军官你有仇吗?” “这…倒又没有,毕竟我和你到了今天才见面。” “正是如此,赢你是没有问题,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不划算所以入新兵营就好了。” “臭小子!那是什么代价,说来听听!” 中年人也交叉手笑骂对方,他想知道这名看不透的新人有什么发言,而且在刚才的说话之中他感到对方说的话是真的,他真的有方法去赢。 卫靖歪歪头想了想说道:“真的放手一拼是赢得了,只是你死我剩下半条生命在吧?” “真的是臭小子!” 他在对方说完后,发现对方的身上感到了一丝危险,看来他真的为了目标而全力而去完成的人,他参军了很久的时间之中只有一个人和他相同,没有去想能不能完成而是去想如何完成,想法不同结果也不同! 而那个和他很像的人,一想起对方就突然觉得很心烦了…然后很不爽说道:“我们双方不用兵器,只用拳脚比拼那你就不用担心相方有生命的危险。” 北风马上说道:“那我们一同上吧!” 南海,炎禾益和洪善平同时说道:“白痴!” 北风不爽瞪着他们说道:“你们说什么!” 卫靖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他们说白痴,可能你会觉得拳怕少年壮,盲牛打死老师傅的想法,不过请你可以抛弃吧,少年!” “为什么?” “难道你忘记了吗?他刚才只用双手就把我和那位…炎姑娘的攻击化解了,不说军官的功力如何,能用双手接下我们武器而没有事的人,不会一点本领没有吧!而且不要忘记我们的兵器是什么的存在!” 北风想了一想笑道:“那又如何!不试试又如何知道了,只要我们赢了就可以了,不是吗!” 看着对方自信笑容的同时,他看到另外的三人,也脸带微笑好像一定可以通过一样,他在怀中拿出数个药瓶放在桌面上后说道:“希望你们可以成功,到时候我为你们添酒高歌又如何,到时一起开心,就算不能也是暂时性,你们好好加油吧!” 说罢,卫靖就离开了头也不回的那种,而中年的军官抓抓胡须说道:“你们…如果在绝境时可以相信他。” 北风问道:“为什么呢?” “进退得失,也考虑周全及有一颗不畏惧的心,如果他是百人将那他的兵一定会愈来愈强,要知道只有生存下来的人才有变强可能。” 此时,不知何时出时的洪善平,双手扣着中年军官的咽喉说道:“对,不过此时可让我们通过你的考核了吗?” 北风说道:“哦!小不点也很厉害!” “闭嘴!” 他们看见刚才在地上的洪善平,她好像消失一样,出现在中年军官的背后。 南海没有高兴却说道:“小心!”他看到对方的眼睛很平静,没有一丝意外之色一样。 果然中年军官,转头向洪善平说道:“你的天分很高,可是有时候不是用手才能叫捉住人的!”只见洪善平的双手好像凹陷进去背部中,她抽也抽不出来。 另外的三人,也马上加入比拼之中,而卫靖走出来后就找了一个位置,盘坐起来调息双脚的经脉。 不知过了多久,卫靖听到“砰!”的一声后,就张开了眼睛就看到四道在地上长长的痕迹,在尽头是四条…名躺平在地上的人影? 他拿着一根树枝,在最近自己的身影上,轻微地碰碰对方的身体,看他们的生体状况如何? 此时,中年军官走出帐篷之外,把他放在桌面上的药瓶抛向了他说道:“接收下来,我不贪图你的东西,还有他们没有死,不过皮外伤就不少,不过你不是大夫吗?” “可以说是。” “那你还拿树枝干什么,不是应该看他们的伤势吗?” “我看他们,也没有银两可以支付诊金。” “不是医者仁心吗?” “我还是父母心了,救人的人也是会受伤更要吃饭,难度你如果没有饭吃会当兵吗?你说对吗?” “嗯…你对,把他们治疗好再收他们银两吧!” 此时,不知是醒了还是被气醒的北风,吼道:“把你的树根在我的屁股处拿开!还有,你刚才给我们的药瓶不是给我们吗?还收什么银两!” 卫靖看到龙精虎猛的北风跳起来后,他说道:“醒来就好,这瓶大的是外敷而这瓶小的是内服,不要弄错了。” 虽然他的头上长了几个大包及脸颊有些肿胀,北风却还是老实接下这些药瓶,同时其他三人也在地上站起来,卫靖挥手说道:“你们还好吗?” 三人的身上衣衫不整,还有不少的皮外伤,不过看来是两名男生的伤势最多,看来除了他们主动负责攻击外,还能有军官集中火力,在他们两人身上外还手下留情。 中年军官平静向他们说道:“你们的实力我是肯定,可是合作上来说只有这两名男生才有默契,可是四人的连手下却是错漏百出,南海和北风还是可以,只是另外你们两个人全无合作精神,只想自己来蛮干。 我不能说你们是错,毕竟有一定能力的人必然会在别人的前方,可是路不是你们想的窄小,要紧记就算目标完成了,但其他同伴全灭了也没有意思。” 卫靖在旁边不时点头,发现这名军官比想象中更好人,当然这种善良是对自己人,看他双手的功夫应该沾上不少人的血,听着听着他拿出在怀中的肉干来吃。 突然四周的空气静下来了,只剩下他的咀嚼的声音,南海和北风咽下他们的唾液,另外包括军官等三人看着他,两个呼吸的时间后,他问道:“你们要吗?” 军官再说道:“还有你,真的不试试吗?可以不进新兵营。” 卫靖看看其他四人的外表和军官眼神中的笑意,还是平淡说道:“不了,我还是好好保持体力比较好。” “如果你成功胜了我,可以推荐你成为百夫将,你们不知道的是其实百夫将是可以有引荐上去,当然也需要有一定的能力。” 可是卫靖根本不在意摆手说道:“我可以用军功或是实力来换取,你不如再试试他们四人,你看…那八颗眼睛在闪烁中。” 351章 建奇功 军官看到那四人还来再来,把头部伸展左右几次的动作后说道:“我叫寒酣空,字为酿雕,有空可以来找我,随时都可以。 而且你们四人也是想来就来,胜了我就不用在新兵营中!不如再加上几颗断肢重生的丹药,你说好吗?” 不等他的反应,其他四人也瞪大了眼睛,这类的丹药当然不指是四肢,不管是那一种身体上外伤类的缺失,也能回好的补救回来,是在战场上不二之选。 而卫靖做了个托着下巴思考的动作说道:“如果我不是植药师,可能就会答应你的要求了。” 北风突然说道:“你竟然还是个植药师,那你不直接入后军中吗?” “不,在后军做一些后勤的工作固然重要,可是在前军上场可快一点得到军功。” 寒酣空说道:“真是奇怪的人,你真的不考虑吗?” 卫靖觉得,热血的事交给那四份年轻人,他挥挥手道别后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了,而那四名身影最后,还是跟他想的一样,和寒酣空双双碰撞起来,结果如何? 当卫靖在那位副手,巫的安排下进入了新兵营之内,在傍晚看到那四名已经受伤了不少的人影时,就知道了和他的预期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寒酣空的意思,他们刚好五人在一组坐在一起吃饭,不过男女混在同一营中不怕发生什么吗? 他笑瞇瞇地看着四人,而北风最为直接说道:“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同和那个寒什么比拼,失败又不可怕万一我们赢了呢!” “那是寒将军,其实…你们只要拿出杀死对方和同归于尽的信念,都会有一点点的取胜机会,和我在不在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卫靖说话时,也伸出尾指来形象化他们的机会率,而南海不是不相信对方的说话,而是认为他不像是会害怕对实力太强,凭他在当时说可以取胜,却是代价太大就可以知道他曾考虑过机会。 所以,他问道:“你不是会临阵脱逃之人,有什么原因令到你不去争取可以选择的道路呢?” 卫靖咀嚼口中的食物后说道:“你的话术和头脑,比你的兄弟更强,这样吧,我问问你们寒军官的实力如何呢?” 四人异口同声说道:“强!” 卫靖点点头再说道:“对!只不过你们的注意力在他的一双手中,虽然是他有意为之,可是他的一身外功也是出神入化,不然如何接下我和你兵器的攻击。” 他的眼神望向少女炎禾益,而此时她说道:“那时和你的对决之中,你手下留情,我却没有,不过我觉得没有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是冰冷少女的最大让步,毕竟两名武者在比拼手下留情是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他人,所以卫靖微笑说道:“不介意,多少次我也会选择手下留情。” “为什么?两者比拼,只有一分丝亳就是胜负之别!” “我们又不是什么仇人,而且输了给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不会少一块肉或是一个铜钱,赢了你也没有什么的好处。” “嗯…我不能理解。” “慢慢来,你不是我的敌人,如果是也没有时间去理解,而理解不了也不用花时间去想,多花点时间在美好的东西上。” 此时北风说道:“如果,我们有你刚才所说的东西,那我们会赢吗?” “这要看寒军官给不给你们赢?” 洪善平问道:“此话何解?” “很简单,寒大人或许应称作寒将军,不然一个小小的军官如何有推荐的能力,要知道虽然青龙帝国不像白虎帝国一样以军事力为核心。 可是,内部的架构也差不多,引荐的人最基本要将军的级数,虽然我不知道寒将军是那一类军种,不过将军的级别就走不掉了。” 北风没有听到这些话而失去斗志反而干劲十足说道:“我们在新兵营中随时都可以和寒什…不!是寒将军出手,即是我们还有进步的可能!” 卫靖拍手说道:“对对对!你们好好加油!” “混蛋!你也要来!” 另外,三人也发自内心笑起来,他们虽然初见几面,可能是缘分吧,每个人的相遇不同可是能见上一面已经不容易,何况他们刚好被编进同一组之内呢! 而在另外的地方副官巫在向寒酣空说道:“将军,你要的情报在此。” 他把五份的情报放在前方,而寒酣空却把卫靖的情报先拿在手中观看起来:“哦…虽然和数据上有些出入,不过经过生死劫后人当然会有所改变,另外手中的长枪可能是他的奇遇吧…” 巫此时说道:“将军,此人很重要吗?” “我父亲,把他的信给予他,可是最后也没有走后门来找我,现在不算重要,只是火苗但也足够点燃起来,他让我想起上古时的一个传说。” “那个传说吗?” “对,那个已经很少人知道的传说…万人枪的传说!” “可是…将军,万人枪的事迹在上古之时已经沉没了很久,在首都的藏书室中也只有零星的记载。” “对,可以说是等于没有了记载,只不过你不奇怪为什么十大兵灵,或是分类中基本常见和不常见的兵器也有,却没有常见的长枪类你不奇怪吗?” “这不会是…巧合吧?” “巧合?可能…只是我相信更是长兵器的王者,还未来临所以万枪收锋芒!” 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卫靖单人在不知多少敌人前站立着,应该有过万人,他头也不转说道:“你们先走,毕竟也受到了不少的伤,我来断后!”成道此时已经完全展示出来,祂鸣叫着和主人一同杀敌。 身受重伤的北风,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力气拿着剑,不屑说道:“混蛋,要走一同走…” 卫靖一拳把对方打晕后,把他交给南海说道:“照顾好这个笨蛋,我有底牌能全身而退,你们不走反而让我生存的机会更少,到时候就真的要全都完了。” 南海回想对方的种种,他在个人战力中可算是五人最强,而且他的承诺没有做不到,而他说道:“答应我,你一定要活下来,不然我们所有人不会走。” 炎禾益和洪善平对视一眼后,同说道:“对!活下来!” “哈哈,答应你们,快走!” 当他们离开后,敌人也开始进攻了,卫靖在山谷口前,向前方划下一道线后说道:“越线者死,谁人来!” 吼出来的一声时,他的气势节节上升,在敌人的面前,同伴的背后突破了,他化为最恶之名和他的枪一同震惊世人。 卫靖在拥有医植师身份后,还是被他的二伯父追杀,在首都龙角,拜别周痴洪和杨楚丞一等人后,出城时在一场打斗后成功突破。 前往大海城时,沿途时来见到小村庄的金良书生,看见对方的台上说书和管理方法,及在目的地时看到大海城中遇上了赵家村中的赵虎一行人。 得知他们村中家破人亡,还不停走难来到城中,卫靖拿出他的东方令,安顿好一行人和教会他们基础的武功心法后,就投身入军中,指望得到军人身份,好好震慑二伯父不让他追杀自己。 只不过,在他入伍前还有一段小插曲,让大家看看这又是什么的一回事? “小子,你今天为什么不去找小虎他们呢?” 看着桐一心在抱怨的卫靖,微笑说道:“等一会我们再去,要办一件事。” “什么事?” “当初,我父亲六年前失踪时,是在运送途中,可是出奇的委托人竟没有追究,一个铜子也不用我们赔偿,只要我们退还订金就可以。 可惜,当是我人微言轻,就算我发现不妥当,可是二伯父恨不得当没有事发生一样,家族乱起谁又来理会。” “这样说来…小子!你已经找到了委托人?” 352章 前途战场 “你是忘了我们在首都出发后,我不是在看书信吗?当中李叔的信件说明,当初父亲送货的目的地是在大海城中,这段时间我明查暗访终于得知了,大约的地方。” “本大爷不记这些小事,即是说我们很快就知道你父亲事件的真相了吗?” “不知道,看看吧!”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未来到此地,已经听见传来的声迫音,卫靖来到了一间打铁店前,他有点好奇前往店中查问。 打铁店中的青年人,好奇前来的客人,一身白色的素衣少年,背负看不出的长兵器,肩上是一只美的不象话的青鸟,不管是谁当然马上客气说道:“你好,请问是要打造工具,还是要特别订做铁器吗?”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在六年前有委托药材送来吗?” “六年前?我们没有呀,因为我们是六年前才搬来,不过有药材送来不出奇,因为这里的前身是药庵庐,不过我们接手时就已经没有人了。” “哦,请问有没有听说药庵庐的人去了什么地方,或许是为什么不继续经营下去呢?” “这方面就不太清楚,只知道好像那些人要急需转手,所以我们一家才能以低价购入。” “哦,那你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或方向吗?” “这方面就不太知道。” 此时,卫靖心道无果后正想着东西时,打铁店中的内门,走出一名虎背熊腰的中年人,他左手还拿着铁锤,他说道:“这位公子,如果你想知道对方去了什么地方,可以去衙门查问,毕竟他们也要管理商店交易,有可能有消息都不一定。” “麻烦你了,还有那墙上的几把小刀,也给我,请问多少银两?” 不等中年人说话,青年人马上说道:“客官好眼光,那是我爹打铁出来,虽然是着通的凡铁可也有不错的硬度,一把是五十铜钱,这是十把共五两银。” 卫靖爽快付款后,很快的来到了衙门查问,可是管事只说了六年前的那些人,只完成了城中的物业交接后,听说是出海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而且他们本就是外来户,虽然生活了十年,可是也没有亲人留在城中。 桐一心,打了个呵欠后说道:“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小子如何是好?” 可是卫靖却摇头说道:“不,看似查不到东西,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我父亲不是死了,是真的失踪了。” “何以见得呢?” “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说走就走,不是逃避什么就是怕别人找上门,而且有血缘的人也一同走了。 其次,时间不早也不迟,正是六年前我父亲不在的时间,更这一点线索也不见了,我有点好奇是什么人如此花这样的力气,和这样大的财力对付我父亲呢?” “本大爷饿了,看来时间也不早了去吃东西吧!” “感觉,你好像把前因后果倒转了,算了,先去吃东西吧!” “说回来,你为什么来投军呢?” 被问的人是卫靖,提问的是南海,他在刚才知道对方有植药师的身份,说回来是不用担心身份和吃饭的问题,虽说青龙帝国粮食不算紧张,可是能不能吃肚又是一回事。 “我要得到一个军官的身份,而不是后备军的职位,你们呢?” “我们只想成为天下第一大将军!” 南海和北风一同说道,而洪善平只说道:“是为了练功。”她的功法是以杀戮而修成,要合法又要练功就只能,跟她的师兄姐弟妹一样,入伍上战场。 最后,炎禾益说道:“我不想一直在隐世,不然我和族人们只会被遗忘在历史之中,那些守旧的长老不知道,只有实力强大的身份才能更好保护我族。” 在进入新兵营的卫靖一行人,除了他们五人之外,当然还有其他的人合共八百人的新兵,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不过卫靖发现大部分的人也是少年为主要,而且都是无根无家之人,他们无父无母,如果不投军真的没有其他的出路。 因为他们会的东西不多,如果不是多年在所在的城市或是村庄之中,连军方也不接受他们,本来就会照顾人的卫靖,出身低下的北风南海兄弟和炎禾益,洪善平大姐们,他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其中,军中是有一定的武器配给,其本的刀剑棍是有的,可是如果要弓箭就要考核,只考五箭分二十步靶,五十步靶和百步靶三种,因为不想造成浪费及误中自己人。 他们五人之中,只有卫靖去考核,也遇上了一名叫赵大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最后卫靖百米外五箭全中,而赵大被评不合格,可是他也说明只是碰运气。 “老大,我们都听你的呢!” 大眼睛的赵大说道,自从那场弓箭考核后,一来二往下大家也走近了不少,而且他说出自己是由一名老乞丐养大。 老乞丐本姓赵,而那时候想他也顺利长大,所以简单就叫他为江大,他入伍的原因也是因为老乞丐临终前,提点他如果他想要吃饱饭,就入伍。 卫靖无奈说道:“赵大,不用叫我老大,大家也是互相帮忙。” “老大,不要说帮忙什么,我和其他人也知道你的二哥(南海)和三哥(北风)及大姐们对我们多好,每天教会字也不会太多的我们,不然如何就把心法口诀入门呢? 说白一点,我们不是乞丐就是家中养不起的人,其他人不提,我赵大讨生活时间长,谁真心对待我是看得出来,如果连你也不叫老大,不提他人我自己良心也过不去。” 看着面前,眼睛有点微红的少年,卫靖认真说道:“不要再说是乞丐了,你是我的家人,对吗?” “老大!” 如是者,时间过了一个月的军训后,突然有一天负责新兵营的将军来到,他集合了八百名新兵后,说道:“尔等,十天后前往战场。” 此言一出,四处的人马上交谈,而冷静的北风抱拳说道:“敢问将军,新兵不是要最少三个月的训练后,再分发入不同的兵营了吗?” “对呀!” “时间太少了。” “即是让我们去死!” 其他的新兵们,也一人一句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是那名新兵营的将军说道:“哦…你们是自荐进来,早上晚上战场有问题吗!” 随他的话音落下后,他身后的几名老兵,手已经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以防有人想再提出疑问乱动军心。 见状况的卫靖,马上抱拳说道:“得令,将军!” 新兵营的将军,看了看他后打了手势让身后的老兵们解除防备,而他抛下几句话:“如果有需要和物资,你来找我准备,其他人好好训练和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剩下来的新兵们,也只好各自散开,而且当天的晚上,他们看到几名老兵把卫靖带走,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事。 来到帐篷内的他,看到很久不见的寒酣空,卫靖问道:“拜见寒将军,不知道有何事?” “好小子,想不到你的箭术了得,这里有十多封不同的信函,有不同军营的百人长,看那个合适,带上那四人前去。” “我和他们,不是一同上战场吗?” “你们五人,和其他人不同。” “感谢寒将军,可是我们要上战场。” “为什么?不提那四人,你是植药师,在后备军中就可以,不用上前线。” “因为…他们叫我老大,我不在前他们如何是好,而且如果要去后备军,老早就去了。” “那只是一个称呼。” “我的家人在前线,我也要在。” “唉…你呀!” “其实…前线是突然紧张了吗?” 353章 主将 “嗯…可以跟你说,不要跟其他人说,在边境中有东夷入侵,可是近年的进攻愈来愈大,斥侯回报是他们换了首领,更统一了不同的小部落。 那边境的小城中发出救助,其他的城镇如调动起来,前往都已经城破人亡,最快是我们大海城中前行,更有一些日子的准备,而且你们守城是没有其他的援军,说明一点是要用你们去死而来延长时间。” “要守多久?” “三个月,只要有三个月的时间,老子就能调配出兵力前往,而不会扰乱其他部署。” “那我们就守三个月。” “老子这样说了,你也…算了,不要死,回来跟老子喝酒!” “谢寒将军。” 卫靖回到了新兵营后,北风,南海,及还有跟来的洪善平和炎禾益,他们它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只是查问我的出身为何来到此地投军,你们也知道我以前是名在大家族中的大公子吧,那就如实说明情况。” “就…只是这样吗?” “不然呢?” 他说完就回去好好睡觉今天的训练不累,心理辅导才最让他的心好累,早早睡觉的他不知道身后的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后知道他有所隐瞒,也不好咄咄逼人让对方说出口。 如是在这两天之中,新兵营的气氛十分之不好,终于在午时之中,传来了一阵阵扰动的声音,不过后快就被处理了。 卫靖他们来到后,发现有差不多是二十多名的新兵逃跑被捉起来,他们被压在行刑台上,而且当中有几名是比较年长投军的江湖人,他们和其他的人在叫喊中。 “放开我们!” “老子是为了功名才来,不是来送死!” “娘!我想你!” “救命!”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马上去送死!” 逃兵者死!这是他们在新兵营中第一件知道的事,而且他们的叫声伴随“斩!”的一声后,通通没有了!而且,在当天很多的老兵多了在新兵营的外围,好像是看守他们不要逃跑一样。 “老大!老大!” 听到帐外的声音有人叫他,卫靖一行人走到外面时,入目所见是十多名的少年们就在他面前,他看到十多双眼睛中有不屑;有无助;有求救;有希望等等。 其中,赵大一直在他们的前方说道:“你们要干什么!忘记了我们刚开始,是谁教会了字也不会多的我们吗!也忘记了老大对我们的好吗…” 卫靖他们出来后,就听到他一直跟向前方的少年们争辩之中,连同后面的他们站出来也不知道。 “我们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知道去什么的战场。” “对!老大的好我们是不会忘掉。” “老大他们不用去,可是我们呢?” “我们就是要送死了吗?” “那…我们如何是好呢?” 一些少年跪在地上,或许是坐在地上和站在地上呆滞中,后方的人们眼中都是那一丝丝的绝望,卫靖正想说什么时,后方突然传来声音吼叫:“你们在干什么!” 说话的,正是那名新兵营中的将军,他身后跟随的老兵,散发出随时都动手的杀意。 卫靖见状,立马抱拳说道:“回将军,他们是来找我,请教如何加强弓术之法。” “哦,当真?” 此时,北风和南海也抱拳说道:“回将军,当真!” 新兵营的将军,看了看后方的两名女兵,眼神也是认真后四周人的表情是呆滞,反而不在意他们了,本来他来的目的是为了寒将军看好的少年而来,必要时为他压阵,不过看来也不用如此。 他把怀中,正面刻着一个“百”字的木牌,抛向了卫靖的方向说道:“拿住,以后你就是新兵营的百人将,他们会听命于你,而且你有什么需要准备就说一声。” “诺!” 看到他们离开后,卫靖各前方的少年说道:“看吧…我也没有骗你们,也是要一同上战场。” “可是…我们还是要送死!” “本来我们也不是很强!” 赵大此时向卫靖说道:“老大,我不想死,大家也不想死!教我们变强!” “对!我们还有老大!” “请老大教我们吧!” 看到众人的眼神,重新有了希望,而且他本来也不放弃他们说道:“如果…你们真心想变强就来吧!” 那时,他们没有想到,这群连一千人也不到的新兵,竟然会在青龙帝国的历史之中,留下深深的一笔。 人,其实有无穷的潜能,只是平常我们发挥不了出来,在这几天之中,卫靖所定下的训练也付到新兵们,加强了不少的自信。 而在这几天之前,他想到要马上变强是不太可能,毕竟是有一些能力不错的人,好比是北风南海他们,可是战场不是由一位强者就能一锤定音。 在他的记忆之中,自在门当时自宋朝就已经存在,也有不少的门生投入军中,后来也有不少的著作关于行军布阵,最基本的五人、六人、七人阵和剑形、盾形、枪形、斧形、棍形的阵式也通通练起来。 好比如不能把二十步外的敌人射下来,那就在盾形的保护下来到了五步之内,总可以百发百中吧?就算不中,当中的枪手也是刺向对方,不能以一打多,就以多打一,增加战场上的生存机会。 在最后的几天之中,卫靖观看天空的云变多了,大气中的气压产生不少的变化,沿海的城市雨水来得快也去得快,可是现在是夏季的时期,高低的气压产生不少,只要不是连续数天下雨就行,行军最怕下雨天。 可是,雨水就是要跟卫靖作对,还是不停下雨的情况下,在卫靖他们拔营时也不停。 他们也只好跟随大步队的步伐前行,可是就算是他们有了吐纳法有所加乘,长达数天的行程,却只有一个时辰的休息,老兵的修为和体力分配技巧比较高,状况稳定。 只有新兵们开始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卫靖知道当有一人倒下时,下场只有死的一条路,在新兵后方的老兵们,不会有一丝的延迟马上,拔刀把躺在地上的人补上一刀。 最后,又在一次休息的时间之中,卫靖上前问道:“李将军,能否减慢行军的速度,不然很多新兵会倒下来。” 李将军一头华发,他是已经是一名老将了,正是今次前行支持守城的援军,他都已经是退下来的颐养天年,可是知道有外敌入侵,二话不说就参加了,寒将军本来不让他出战,只是他说一生从军,死在战场是正常,如果今次的守城没有死去,他也会退下来。 寒将军阻止不了,一名老兵更是将军的请求,也只让他带兵前行,更提点出新兵营有可造之才,你们要一同回来等等的说话。 所以,李将军知道卫靖的存在,更知道对方明明可以,去另一处的军营可是偏偏要一同来死守,说实话他是欣赏这样不怕死的傻瓜。 他有点耐心说道:“时间不够,如果不是数天下雨,我们也不用赶路,只是如果不能渡过那条河,之后河水上涨就不会停,那时候渡不了河。 不止你们,包括我也通通按军法处理,全军不留,所有人都人头落地!你,叫他们尽快休息,能回复多少体力就有多少。” “诺!” 354章 夷族攻城 卫靖不甘心回复,他大意了,之前的地势他知道有一条河,可是不知道当中天气变化造成的影响,他这些天也只着重训练,忘记了准备一些药汤来回复体力,只准备了驱寒的茶水, 他也想调配出药液,可是人手是不足够,休息的时间也不多,不说找不找到材料,短时间也炼不出来,他也只有尽量教导体力的分配方法下去。 又过了一天的时间,他们要出发了,可是有人没有再站起来,随后有一名老兵拔剑上前了。 “叮!” “你在干什么,他昏迷不醒了!” 老兵挥剑时,被后来赶来的卫靖用成道阻挡了,他的攻击落空了,可是卫靖收回了兵器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了还阻止我,现在要出发了,不得延迟。” “他,我来背负,不会延迟。” “什么!” 老兵望向了李将军的方向,刚才军中的扰攘令到李将军来到前方,他点头下,老兵收回佩剑也不为难对方。 “出发!” 伴随声音,全军拔营,新兵们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看着最前的那人,他背负一人还走到最前方带领大家,他不知道,众人知道他背负的是希望。 如果之前卫靖教会他们是战场的技巧,那是恩情,而现在的他们,感到的是对卫靖的尊重! 林将军回头看了一眼,暗道好小子!他是知道还是本能来行走,整队新兵营现在的气势不同了,这军中有了军魂。 卫靖行走时,突然感到了背后轻了,他向后方看了是北风和南海两人,各提起了一角,北风说道:“换人吧,我们三人互相换人,也好回复体力。” “不用了,我还可以…” 他突然不说话了,因为感到了脖子有点温暖,发现是那昏迷的新兵醒了,他哽咽说道:“老…老大…谢…” “你也叫我老大,谢什么了。” 他们全军最后也成功渡河了,而且在河水上涨前完成,不过最让老兵惊讶的是新兵一个人也不曾少,全员到达。 因为,他们不是没有人倒下,而是当有人倒下来时,已经有人接住对方后,把人背负起来,体力不足够就换人了,不会放弃。 “把这些草药拿去磨碎后,和一号药液混合一起,如果没有出现泡沫就可以了。” 卫靖他们刚来到后,其实想马上寻找大夫,可是四处的大夫也忙着照顾城中受伤的士兵不是东忙就是西赶。 所以他把其他新兵们,安顿好后来后勤处的汤药庐,看到四周生火的火锅子,他的想法只是想借一个锅子来煮一些药液,来补充众人的体力,可是看到四处的人也不知道,从那里可以询问。 四处的老兵也不会帮助他这个百人将,毕竟只是最近上任,只有名却没有实际的权力,所以他看到用完的旧锅子,想到可以用一种方法来接收此地,时间也不用太久。 一阵子后,锅子传出阵阵的香气,慢慢地散发到整个汤药庐,四周的大夫也停下来看到一角的少年在煮药液传药香。 此处的管事,看到那人的手法不是普通的大夫可比,他的师傅说,煮药有三重,一色二香三品味,他走到少年的身旁,虽然不知味道可是看色泽和传来的香气,此药汤已是上品。 他问道:“不知…大人在此地,是否需要帮忙?” 卫靖不知道,他前脚进入后,李将军已经知道他去了什么的地方,当然有的人提议限制他的去向,毕竟不是真正的百人将,可是李将军说道:“不用管,他早已知道此地是什么情况,医植公会也不会派人来救他,而且他的医术比我们的大夫好,毕竟也是三阶的植药师。” “哦,我们城中的情况,连一阶也不会来,死战到底。” “所以老夫说他如果不是有植药师的身份,老早就拉他入军队核心了,天生的兵种。” “难得,将军有如此高的评论。” “他不同,他的军心不同。” 自卫靖接手了汤药庐,不出所以当晚的新兵们,水土不服的情况好转不少,而且也煮了不少的姜汤,去去淋雨水后的寒气,当然也派发给全军。 “今天汤药庐竟然这样细心,分了姜汤给我们。” “可不是,最近常常淋雨,如果不是我们身体不错,老早就病了。” “听说是那名新来的刘百将,他去了汤药庐煮出来。” “不会吧!那地方连大夫也不屑去,只是煮药汤的地方。” “好像听说是那群新兵状况不好,而且听说他会医术,把汤药庐那个管事也让出位置处理大小药汤,不然你不觉得今天出来给我们的药汤不一样吗?” “哦…难怪…” 还在煮药汤的卫靖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他同时也调配一些药液,以防一些意外的发生,也有保命的底牌,可惜的是时间不足,只能粗浅地用简单的药汤来支持。 “当!当!当!当…” 在他们来到城中的第三天中午,城中的警号,响起了!即是证明有敌军入侵,百姓做好准备及士兵们要集合起来,城墙上的弓箭手也提弓准备。 卫靖马上走出汤药庐,放下所有的事情,背负成道奔向新兵营地和北风,车海,及洪善平和炎禾益等人会合,他们和一些人也被他提拔为什夫长,有一定的兵权。 “其他人准备好了吗?” “弓兵们已集结在城墙上方,只要敌军进入射程内就会马上放箭。” “他们的位置,有提醒吗?有按早前的练习站好吗?” “有,按老大的方法,左右互相看到对方的斜线站好,形成老大说的扇形射击…范围,不过其他士兵我们就不能指挥了,明明这样可射中的机会比较高。” “其他人我们管不了,先守好自己的城和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我们新兵做好力能所及的事就好,大家也要小心。” “喏。” 入侵的敌军,是一群身穿轻甲的人,他们的打扮也差不多,留着长发及束缚在脑后成马尾状的发型,腰间或左或右有一把长刀佩带。 这样的一身打扮,为夷族特有的装扮,其中一名为首的中年人说道:“儿朗们,攻城的机会到了,看到女人!看到粮食!就抢吧!” “是!” 他为先锋队之一,带领五千的人马来攻城,只需要攻下这座城,就能立下了大功,又可以有意外之财成为自己的囊中物。其实,他在服侍大将军的亲人得到可靠的消息,此城是没有援军的帮助,而且有一大半都是伤兵不成战力,所以他立马招兵来攻打,不然他不会马上来到。 “冲!” 卫靖来到城墙上,他也提着弓准备,而北风他们被安排在下方作另外的一步,城下的烟尘也愈来愈多。 他还记得,来到城前,有两名百人将在,现在加上他只有三位,而李将军身旁就有一其中一位,可是城中的兵力只有一半,另一半都是受伤在身。 就算是他调配的药液,还是令他们不再恶化,离康复也是要一段的日子,就算他们的身体强度比常人高。 不过,看那人数估算是几千的人马,算是先锋队伍,主人马还未来到,还可以守一守。 天空的一片黑色下降了,有中箭的;有闪避的;有防守的;有不怕死的等等。 而卫靖是进攻的一方,他没有理会上空,因为被他命为副官的赵大为他举盾防守,他还记得在他的身旁比北风他们更危险,可是赵大不害怕,这证明老大相信他。 手拿普通的木弓,虽然卫靖不想拉断而有所保留力量,可是也是百分百中,箭无虚发,不创停命中目标,直到大部分的敌军也在城墙下。 355章 十弓手 当敌军接近城墙时,他们集中主力攻城门,卫靖看了看向赵大说道:“提弓箭手小心,我们下去吧,麻烦你们开城门。” 老兵闻言,说道:“不可能!” 卫靖指向了下方的城门,提枪说道:“城门早已老旧,他们没有上城墙的工具,可是我们攻下方的材料也差不多没有了,还不转守为攻,抢一点生机。” 老兵还想说什么,下方城门已传来“砰!砰!砰!砰…”的声音。 卫靖也不好说什么,带领一些人手向下方走去,北风他们早已组好早前,练习了很久的阴阳阵,他去到最前方也组阵了。 “提提达!进城后女人和粮食通通随便拿和抢,知道吗!” “提提达!他们还没有打开城门出城,儿郎们,我们全力攻城门!” 此时,城门却由内打开了,当中的夷族没有马上进城,城下后方的夷族也向城门处聚集。 随后,城内中的士兵出来了,是一组又一组的外围都是盾牌的士兵,当夷族向前探索时,阵中突然射出不少的黑影。 “小心!” 可惜,提醒还是延迟了前方的夷族动作慢了,飞出的黑影是一根根的飞箭,把四周的夷族命中,当然也有不怕死的人,向盾阵接近挥刀,而在阵中也伸出了带刺状的木棍把攻击的力量阻挡,而在其后的士兵,手中的木枪刺穿了那些夷族的脑袋或是咽喉。 而一马当先的卫靖手提成道,他没有英雄的主义,独自站在众人前,他知道人力有尽时,他也只是做了最简单的动作刺,每一次也带走不少夷族的生命。 先锋的领头看到人马投入了不少,可是也没有看到能城门处的青龙士兵减少,突然他看看那些士兵后退了,是兵力不足还是放弃了? 卫靖指示前方的士兵后退,让后方的士兵可以更换,有休息的机会下生存的机会再增加,及他看到新兵们第一次打仗,太过全力杀敌人了,很快他们也会没有力气,体力不支那是大忌,在后方也可以冷静一下。 而在城墙上情况,他安排了洪善平和炎禾益在支持,有她们两人为首,可保安全而他们在此吸引火力也可减轻上方的压力。 方向是正确,对比城墙上有尸体被抛下来,落下的残肢对比打开的城门,无疑是吸引力比较高。 可是他们不知道,此门乃是鬼门关,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天空上炽热的阳光下,在累积的尸体把城门也遮掩起来,可是当中的杀戮未曾减少,气温好像不曾上升。 夷族的士兵也在冰冷的杀意下,慢慢在恐惧下止步了,可是他们的领头可不愿意他们停下来,挥刀把一名逃跑的夷族杀死后,他说道:“提提达!第一名进入城门的族人,多一倍奖励,如果能拿下那名拿黑长枪的人头,多三倍的赏金!” “提…提提达!” 俗语说,重赏之下出勇夫,这样多人的情况下代表领头绝不可能反悔,不然以后他领兵后,会出现力不从心的情况,更不会有人为你付出毕竟都没有回报。此时,夷族的领头十分痛恨那名拿黑枪的少年,他作为先锋除了军功当然也有奖赏,可是在他加倍的情况下,就要自己吐出多出的数量。 卫靖看到远方的人提刀杀人,又在说话后四周的军势出现了不同时,已经留意对方,果然最后那些想逃跑的夷族们,眼中不再是害怕而是兴奋。 他让其他的盾阵收窄起来,不要被陷入围攻之下后,他把成道插入地面后,说道:“弓!” 身旁的赵大没有说什么,把弓箭把在对方手上,说道:“给!” 架箭提弓一气呵成,一息的时间在计算风向及瞄准,同时把真气加注在箭头上,然后在下一息发射出箭矢。 夷族的头价正想再杀一人加强效果时,突然好像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视线却不受控地移动,四周的夷族他们的眼神突然很惊慌,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后眼前一黑。 夷族的士兵在他们的头领,被一箭贯穿脑袋下马后,就出现了兵荒马乱的情况,想不到看似简单的攻城,青龙士兵不凡后他们就开始逃跑了。 卫靖没有指示追击,而是把四周的敌人杀死后,向赵大吩咐一些事情后就提步,来到城墙后指示,准备好放箭。 果然,在城门收割和城墙上的夹击之下,只有少数的夷族逃走出射程范围外。 北风却吼道:“你们这些混蛋!混蛋呀!” 南海在他的身旁,一手拉扯着他,一手在挥动长剑把上面的血液挥走后,平淡说道:“冷静下来,不要追上去。” “他们逃跑可以!可是他们为了逃跑把伤兵殿后,好让自己逃跑!” “他们又不是我们是正式的军人,只是不同的氏族组合而成,也可能是私人恩怨了。” “可是…混蛋!” 看见北风在发怒,南海在安抚同时两人殿后防止有意外发生,卫靖却在面对洪善平和炎禾益点算伤亡中。 “辛苦了,情况如果?” 洪善平说道:“受伤的人数接近二百四十三人,死亡的人却有一百九十四人。” 她们二人身上也有不少的鲜血,而炎禾益没有说话,可是她身上差不多全都是血色,卫靖不难猜想城墙上下来的残肢,大部分也来自她的手,毕竟她主要是吸引大量的注意力,如果不是她有怪力,可是她已经躺下来休息了。 卫靖点头说道:“重伤的人先去红色区域,我来救治,尸体让后勤处理好…及整理名册,我们要带他们回家。” 说摆他就离开了,负责记录的小官也楞了一下,他未曾记录有军官会把士兵带回去,通想也由就地火化后埋葬,他想想还是记下来,也同时想他身上的血迹不比人少,休息下来也没有人说什么,可是马上动身去医治伤兵,这位大人不同一般的植药师。 在当天的晚上,卫靖在调整好药液后,也被召见跟李将军和其他的百人将开会,他们知道虽然打胜了一场,可是他们也清醒知道那只是敌方的先锋部队,当然这一场开始时的胜利也给予大大提升的士气。 现在,他们的难题是如何的守下去?又如何在主力军来到时,延长防守的时间,没有将军想打一场必输的仗,而且他们要把青龙国的好儿朗带回家。 “据情报所提,对方约有二十万大军。” “真确?” “不会有错,支持没有,如果连代表眼和耳的情报都有问题,那城破人亡时他们也走不掉!” “闭口!什么城破人亡,我们是守城战,不是死守战。” “好吧!你们少说一句,我们的粮食还可以吗?” “这倒是放心,青龙帝国的粮食一向都足够,而且城中的存备也可以让我们进行高强度的防守战一年!” “粮食的守备也要注意,早前下雨的存起来的水也在粮仓旁,不管是不小心还是被人故意的走水。而且,弓箭手的木箭也准备不少,小孩,老人和女人们也动起来支持。” “现在后方和支持也万无一失的安排好了,回归原点…我们如何防守呢?” “不如跟今天一样,在城门处防守?” 356章 胜算 “不妥!今天的敌军五千之数,虽杀了不少可已经有零碎的逃兵顺利离开了,今天的事情夷族很快就知道,不过也谢过刘百人将,今天你的勇气和士气不止是胜利,更让我们有一场不一样的提升。” 卫靖抱拳说道:“是大家的功劳和信念造成,不是我一人之功。” “不用谦虚,你手下的全都是新兵,有此战绩我们也不会看不到,而且当初老夫也没有如此的出众,可是你手下的伤亡如此低,敢问是如何做到呢?” 众人也宁静下来,毕竟那是人家的本事对方不说也不好反对,卫靖却也没有不可说之事,淡然说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他们身上是有一些药液,在受伤后涂在伤处,及是一些阵法的应用分别是盾牌、剑、棍、棍和弓箭的组合,以多对少…” 卫靖仔细地说出各大阵式的组合和基础的运用,以及不同的组合对应的作用,虽然不是什么完美的阵式,可也是能在后世流传下来的传承之一。 在场的将军和老兵们,谁不是在战场上走过来,可能在想法上有被局限,不过他们被卫靖打开了新的大门后,往往能举一反三迅速学起来。 在之后,有什么不明白或是不太清晰的地方也马上提问,因为在接下来的战士之中,可能会救他们手下士兵的生命。卫靖也不会藏私,一一解说,更提出不同的方向让他们去了解。 李将军感叹说道:“可惜时间有限,如果早数年…不,是早一年得此法下,现在我们守城都不成问题。” “将军说得不错,就算现在得知也已经能把胜算提高一成了。” “短时间内,提升一成足矣。” “而且,那名为交叉射击的弓法,也让老夫打开了新的一道大门,就算是老夫如果没有足够的准备也会着了此道。” “呵呵,你们只在学,我已经把所学抄录下来,等一回给李将军斧正后,马上送回角都之中,让青龙帝国所有士将学会。” “不要忘记把刘百人将放在首位。” “当然!” 卫靖不好意思在这话题上,只说道:“诸位,大军来时,我们如何守?” “城门已经老化了,到时候门被破修补的时间,夷军是不会给我们这些时间。” “四门齐开御敌吗?” “不妥!风险太大了,如一方危及时其他三方不能及时回防,如果哄开两门可否?” “两门开,两门守,左右两端,也是不错的方法。” “不错!我们是守着此地,只要时间一到,我方的大军就能支持到时候就能反攻。” “前提是…我们要守好,如开两门,开那处及那队人去守?” 众人一时沉默起来,开门处伤亡都会提高…卫靖在他们思考时抱拳说道:“以现在的情报得知,我手下的士兵守在苍海门处,而且今天诸位也看到,伤亡很少下精神和体力是由我们最好。而且军阵是我们上手时间比较长,到最后存活的机会是我们比较高。” “这…你们在敌军来的方向,伤亡会较严重!” “也可以说,建功立业的机会更高!” “摆了,我有一队弓手,让他们跟你吧。” “呵呵,刚好我队的盾手也有多,给你们吧!” “老夫…” 卫靖看着他们肉痛的表情,把手上的人马调给他,让他有一分力打接下来的一场硬仗。 另一方面,逃逸回到了主力军中的夷族士兵,被安排到主军营之中,他们跪在一名虎眉大汉的面前,而他威严说道:“提提达!你们五千先锋就这样被打败回来,只有你们十多人?” “是…是…” “哼!你们不战死而回来,应该有一些我们想不到的情况吧…说出来,如果有用饶恕你们不死!” 其中为首的人知道,如果说出口的不会重要或是首将不知道的事,他们的人头是不保,震颤地说道:“回…首将,对方守城的阵法是我们未曾见过,以盾为主、剑、枪、棍、弓箭为副,而且对方打开城门反守为攻,那名将领就是他放箭射杀我方的先锋将。” “提提达,青龙帝国出名的守将也应该在外的重点城池,就算是老将也不可能在那地反守为攻,看来青龙国运大势,又出一名新将吗?” 他座下的一名光头大汉站起来,上前低头说道:“首将,不如由坷沸来当先锋,毕竟我也是最近加入,以新对新也不为过,更可让我得一些军功。” “好!司琪先生为先锋,定能让青龙肯国的守将知道,兵灵十弓之一是什么的实力。” “也只是在弓术一道有一点所成。” “一点所成?司琪先生不用谦虚,先生的弓术就连我也不能说每次都能防御下来,如果一不小心必定受伤,在战场上必为我夷军打来了一道胜利的大门。” “提提达,好说!好说!” “报!前方的百里外,有敌军的斥候的踪影。” “辛苦了,可以退下先休息。” 李将军看着我方斥候送来的情报,把手上的信息让手下的亲兵传递到其他百人将中,而卫靖在调动资源和人手,有了方向的运后一段时间后,终于有额外的大夫和人手帮助制作药液。 “这…大人,这是吃饭的本事,你不怕我们流传在外吗?” “可这不是让更多的人,得到了医治的机会吗? “大人高义,我等必把此技传承下去。” 卫靖看着那些大夫及他们的弟子也不好说什么,摆手说道:“传承就是有人学才有存在的意义,而且如果有此好的方法就改良,医术就是要去研究及改变才会愈来愈好。” “大人!” 看到他们竟然“又”跪下来,感动的感动,流泪的真的流泪…你们师傅真的没有教你们本事吗?卫靖叹了一口气,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初时他还扶起他们起来,可他们时不时就跪下来也都习惯了。 果然,他们被自己年轻的弟子扶起来,此时,有士兵进来后抱拳说道:“报!敌军的踪影,请大人做好准备。” “辛苦了,这瓶疗伤的药液你拿去,好好休息。” 这名士兵知道面前的大人,是一名植药师而且是高明的那种,不然不能接手汤药庐等的重要地方,在前线冲锋如果手上有多项保命的东西,没有人会觉得是多,他激动说道:“感谢大人!” “那诸位,后勤之中的药液就交由你们按方子调制了,你们也要接时休息,因为你们倒下了,前线就可能更多人倒下了。” “恭送大人,祝大人武运昌隆!” 卫靖也抱拳道别后,背负成道,他同时让赵大去通知各位伍长及百人将,让他们也做好准备及集合。 此时,被通知的各人也陆续收到了通知,北风和南海此时也在切磋,他们身上的轻伤也好了,而且他们的实力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们的梦想是大将军,现在更想是大家要活下来,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谈梦想。 炎禾益早已在城墙处参加了防守的工作,不管是修补和巡查的工作也有她的身影。虽然不止她一名女性,毕竟四国大陆多年的发展下的修炼武风不只限男性,女性也可以习武,更可增加生产时的存活率,也没有太大的重男轻女风格,比如南方的朱雀帝国就有女性当官。 洪善平人却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和其他的斥候在城外的各处,一同视察环境及看能否发现有用的草药,如果有危险的情况也能提早让城内的人知道。 357章 攻城黑烟 如果发现有用的草药,可让城内的百姓采摘,而且她们有时候也洒下卫靖给他们的药液和种子,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的作用,可当初她在城墙上看到那一人一枪是如何在城门处血战,那天的影像印入她眼中,为什么这样强。 其他有所成长的士兵们也全都集合起来,台上的卫靖看见众人已到齐,说道:“斥候已经探知夷族大军前来,我们要在最前方的前线防守!” 此时,台下的士兵反应也各不一有的害怕;有的脚软;有的握紧兵器;有的不安;有的喊娘…可是他们在卫靖的一番说话后,只留下的坚定的样子。 “我们当初是被赶来守城,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难听一点说我们是上前线被放弃了!大家入伍前一无所有或是走投无路的人也不少,可是!现在大家有不少的军功在身,有保护一城之功,是大家的努力得来的成果! 现在,只要我们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更大的军功在身,你们回去后,看不起你的人要对你讨好,买大宅也可以或是成家也可以…可是!夷敌不想我们活下去,所以只要我们战胜他们就可以…让我们活下来!” “活下来!活下来!活下来!活下来!活下来…” 卫靖看见大家的士气提高了不少,也算是把胜算提高一成而且,双方的兵力差距太大,只能把一切可用的都用上才行。 所有的人也在不同的岗位戒备,终于,远方的沙尘扬起了,夷族的主力大军来了。 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把城门打开,行军打仗是以“正”和“奇”的运用,守城的精髓在于“稳”不是特别的情况下,不行奇着以正合敌方为上策。 在城墙的上方,卫靖看他们都是以弓箭为首的弓夷兵,马上上说道:“来敌善射,盾阵安排。” “诺!” 同时,已在卫靖前方张盾的赵大说道:“老大,你安排下的暗号,大家也记好了。” “善!” 战场是讯息万变的地方,如果每次的结阵和安排也要说明或是传递的速度太慢,很容易出错而出错在战场上是很致命,所以他用不同的数字组合,本表达不同的阵式,用作对应不同的情况。 而此时,天空的已经降下黑点,卫靖吼道:“防二三四!” 所有的人,也马上举盾在上方,也用墙柱或是其他的对象掩埋自己的身体,不被正面的箭射中。 箭雨下降在各处的地面或是墙面之上,人总是有好奇心,想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头一伸在盾牌外的范围就得死! 幸好,在老兵或是谨慎的人提醒下,及南海手快地把伸头在外的北风拉回来,不然他不是中箭死就是受伤,也不忘骂道:“你疯了!把头伸在外想死吗?” “他们有这样的精准吗?” “夷族善射,城中的老兵不是一再强调了吗?遇见不可背后逃。” “谁会逃!我会让他们看见我剑的厉害。” “没有说你的剑不厉害,前提是你要看到对方张弓,而是夷族中有兵灵十弓的存在。” “这…我也不知道,你听谁说?” “你说你…有空多看书,军中有提供给士兵看,我有时候不在就是去那里,当然权限不同所看的书也不同,可我看的资料也不算是秘密,你要了解敌人才在变化时有所对策。” “啧!我又不太懂太多字,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书太久就会睡觉,控制不了,哈哈!” 其他在城墙上的士兵,也不敢放松下来,只是看着刘百人将提升的两人在箭雨下在说话时也能分心反弹一些弓箭,面对这场战争大家的信心也增加不少。 洪善平老早在和其他人躲避好,可是她看着如此箭雨下降,却无法太注意城墙下的环境,她让士兵传递信息给卫靖。 不久后,赵大说道:“老大,平姐说下箭的方向和集中范围有分别,是对方掩护下方的攻势。” “对方和上次不一样,有箭道的高人在,就不知道是不是兵灵十弓之一呢” 卫靖也知道夷族有兵灵十弓的事情,指点下箭和用箭方向不难,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曾问爷爷枪术是不是最强? 那时,他还记得爷爷当时的背影,他摸摸我的头说道:“武无止景,谁敢说最强呢?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只需要明白你的枪为了什么而挥动就可以了。” 现在,他有点明白爷爷的说话,他只要保护好手下的士兵和城内的人就可以了。 他说道:“盾七四一,弓三四一。” 城墙上,三人为一队组成了更大的防守后,两人防守前和上方,另一人在保护下拉弓射箭,而另外不同的各处也有这情景出现,互相配合起来也进行交叉射击,当然没有人指挥下的射击时机,命中率有所下降。 夷军断断续续地前行,不久后会来到城墙下,卫靖指挥下去,马上把准备好的石头,金汁或是木刺等安置好在位置上,同时安排好盾阵的防守。 他也发现了有些箭入石三分,不是所有可是会在一些特别地方或是守城的人被击杀或是扰乱布局,幸好是一些士兵被盾阵救下来,可是他们的盾牌也被贯穿了。 这样的距离和盾牌的厚度,虽说不是什么名匠的手工打造装备,只是特别拇工匠打造出来在战场上使用,都不是一般的凡品,可想而知对方的力量和眼力也非一般。 也幸好对方的人数应该不多,不然防守的漏洞会愈来愈大,而自乱阵脚。 当然,在城外有大大小小的坑洞,来阻止夷军的前行,看又有一人掉进去,就算是箭雨下的帮助,也有不少人掉落下去挣扎中,可有更多的夷军踏上了没有陷阱的道路。 人手有限,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空地打洞,不管是那方的士兵也明白“先登”的奖励和吸引,毕竟行军之中的待遇不差,可也只是刚好的情况,要大鱼大肉也好要权力珠宝也好,通通用军功和敌人来换。 箭雨的情况减少的大部分时,也代表攻城的时机来到,卫靖也吩咐下去各伍长和什长也要小心夷军放的暗箭,防守不可松懈。” 此时,梯子刚好在卫靖面前出现,不等挂在上的人在欢呼时,就被卫靖已一脚把梯子踢到回去,也把下方的夷军压伤或是压断气不少。 “弓三,剑二,盾一!” 传令后,卫靖和领兵的他们防守自己的范围,炎禾益因天生怪力,被安排在前线冲击最多的地方,北风和南海也是一样,而且他们能互相帮助减少被围剿的危险。 半个时辰后,看到先锋军差不多上前后,卫靖说道:“弓三八!” 各处的士兵中,抛下了大小不一的木桶,随后一些弓兵点燃箭头射向木桶和在外的坑洞之中。 “蓬!”的一声,各处也有不少的夷族被点燃,坑洞也全被燃点起来,更有不少的浓烟升起。 现在浓烟在下方和四周迅速散开,夷军的前进停止下来,因为有不少的火人也四周跑动,而且在浓烟下有些人看不到也被活活点燃起来。 卫靖他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下来时,一枝箭打散了浓烟的包围,他看向来源是一名持弓的光头男子。 “你们,要小心,那弓箭手有古怪!” 说时迟,那时快! 那名光头男,手握弓,引木箭,手放发! 射出带旋劲的箭,卷起了四周的浓烟,好比黑纸上滴上一点白点一样。 明显和清楚! 358章 军阵变化 兵灵十弓之一? 看他手上的弓和别的弓身不同,别人的弓身不是木就是竹类,要不然就是组合形式,而他的却大大不同。 像是蜡烛类的造物,外在是长弓的设计,透明状的红色琥珀颜色。 上下弓片的形状是似刀片的锐利度,弓弝的上下方也有凸出的尖尖形,中间是再长一倍的尖刺状设计。 内在的是乌黑的骨骼物,作为弓身的主要材料,五节的骨条,组成了整个弓身的全部。 卫靖看看那人的弓箭,向南海问道:“是兵灵十弓之一吗?” 他知道,南海虽然出身低,可一直对书籍都有阅读的习惯,或是听说书人和江湖的异闻志事,也了解不少。 “看那外形和颜色,是那经常易主的兵灵十弓之一。” “易主?” “对,每任的弓主,也不会太长久。” “嘻嘻,是身体不好吗?我是很持久!” “北风…你给我闭嘴!” 没有理会北风的耍宝,南海说道:“因为每一任的宿主,不是体能下降不能拉弓,就是死在别人的手中,可以说是不祥的代表之一。” “那把不祥的弓叫什么名字?” “吉祥。” “嗯!!” “嗯?” “好名字!” “…嗯…” 四人的反应也不同,而卫靖也汗颜一回。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弓身上真的有这两个子,而且不管是那一任主人,如何改造或是修改,那两字也不会消失。” “有个性的弓灵,赵大,你防守好一点,我张弓。” “是,老大。” 普通的木弓和木箭,当然不可能跟那对方的弓箭相提并论。 所以,他别出心裁,把枪意注入,手上的木箭之中,看看效果如何。 木箭的身上,开始有裂纹之时,卫靖停止了注入,拉扯弓的手,放! “嗖!” 箭出,直射向光头男! 光头男都不是普通货色,眼锐的他,看到那黑点的前来,也马上拉弓回射。 “嗖!” 两箭相撞,还是光头男的箭,后发先致! 一方是兵灵十弓之一,另一方是枪意的加注,弓道刺破的力量集中在一身,一方是以点为核心的枪意,两者皆碎。 要说有点不同的地方,还是有!卫靖射出的箭头,更落在光头男的不远处。 马上的他,看见这情况,轻声说道:“对方有高人在,那五千人马败得不冤屈。” “司琪先生?” “派人通知坷沸,小心一点,有高人在对面!” “那弓手吗?” “对!” “有何不同?那些将军也不在此地,不难吧。” “名将也是由小兵开始!” “而且世人只知道兵灵十弓,可忘了人才是最基本,英雄用废铁,也被人能看成宝刀的道理是一样。” “提提达,马上通传下去。” “提提达!坷沸的身体连矛头也刺不穿,怕他那小小的箭头吗?” “你是不用怕,先锋大人还是小心,因为那是十弓也要小心的人。” “提提达…好吧!司琪先生不会没有箭头,就拉弓射箭靶上一样,坷沸会小心,你们把多层的内甲氧给我吧!” “提提达,我回报司琪先生。” “好吧!早早回去,你们要保护好先生,不要有什么的损失。” 弓箭手其实身体素质,比普通的士兵更强,更是不输前线的士兵们。 只是在集中精神的时候,对四周的戒备感知程度是最低,防卫力是最弱的时刻。 司琪先生被人保护外,除了身份外,还是因为在战场之上,弓箭手往往能早一步打破局面的存在,用得适宜的时候可说是支配整个战场也不为过。 兵贵神速,卫靖知道大势一得不能失,提箭拉弓,随后一箭接一箭,赵大举盾防守时,把箭筒提起来,让老大更顺手取箭。 所以,众人看到十箭连发,一箭接一箭,后一箭同时比前一箭的力量更大。 “十星连珠!” 想不到,现在这个边城,也有如此高手在此,一箭比一箭强,除了弓手的力量外,还有一定的技术。 你用十星连珠,就看我能不能接下来。 引箭拉弓,渗透内劲。 箭出的同时,外层也包裹透明的水晶体,让箭看来好像会发光一样,弓道?点点星光! 战场的撕杀声不断,只要撤退的鼓声未响,前线的人没有听到鸣鼓,就没有要后退的情况。 拉弓的人继续,下方的人在不停杀和斩。 “还有多少人?” “不多,剩余数千人左右。” “好,那就杀。” 北风和南海,两人和队友,一路路在前线,杀出来,再杀入,再杀出,再杀入… 七进七出的样子,也大大加强其他士兵的信心。 北风在最最最前线冲锋,手起刀落不见一丝迟疑,以攻击为主要。而南海就在后方以阵式变化和四周士兵的调动,来保护我方不被陷入四方敌兵的情况,以各伍人队为线,保护好我方的生机线,不入死局之中。 两人的互相信任和配合,如同一体,发辉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威力,才能打出这样的战绩,一方别有用心,另一方也马上配合起来。 而在城墙之上的另一女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情况。 炎和益,还是左手拿刀,右手提剑,一样的血肉横飞,在斩杀无数敌兵后,一时之间敌兵也无一人敢上前,前方的地面上都是残肢和头颅。 卫靖让人提醒她身旁的士兵,不要太接近攻击的范围和弓箭支持,保护好她的后方位置,不然她放不开来对敌。 在兵营时,她的招式就是大开大合路数,最适合前线或是断后的任务。 另一女子洪善平则是相反,四处游走在各方的支持之中,一行人以敏捷和快速,及以斩首和下黑刀为主要,来减少我方的压力。 一时之间,人数众多的夷族,也占不了什么的便宜,四周的布阵也慢下来不少,主要是会变阵的兵长不见了。 或许是一些阵法上,人员的缺失和变化不果,开始时没有留意,可久而久之就无法阻挡缺口变大。 青龙的士兵是硬骨头,吃下去费力…那就咬碎他们再吃下去! 这城破了,看骨头是不是还硬! “嗯!” 卫靖发现对方的排阵变了,也发现那弓手知道自己在拖延着他的情况,知道军阵的失缺。 “发现得真早。” “转阵,后,一一四! “诺。” 战场上,只要不鸣鼓声,绝不后退,特别是进攻的一方而言。 那卫靖就打碎他们的士气。 盾牌一组插在地上,再加一组在两间之间,缝隙之中伸出长兵器,再有射手准备。 什么,射手有却不准? 没有关系,不打算远射,只你要足够近就可以,闭眼不看靶子都中,那你射箭的准确度有没有都无所谓,会拉弓引箭就行。 就算真的有反应阻挡了,或真的这样都射不中,剑或刀组也随时能补刀。 而他就不在五面的对抗之中,交给热血的北风和南海,上方还有炎和益在。 正面不刚,侧面切锋! 局面有时候是打出来,如果情况真的很差,或是说差得不能再差。 人数比我们多;补给比我们多;目的很明确;没有老弱病残;人员状况比我们好! 可以说大家都是在不同的起点,可是站在身后的百姓样子,那就没有退路一说了,也因此…他们也很可怕。 明明上层的将军,都说可以离开,为什么不呢? 当时,他把这消息跟自己身旁的四人说出来,各人的表现不一。 北风直接问道:“有很多敌人?” “多于我方数倍。” “是重要的任务?” “那就行,数倍的军功,哈哈!” 说罢就离开了,他真的去睡觉,而南海后倒是问了一些细节就离开了。 359章 真正用意 “你也去睡觉吗?” “不,突然想到不错的组合阵,安排一下,没有其他的将军支持,即是没有人来分军功,不是正好吗?那要了解当地的地形和守军风格。” “又是一位不怕死的人。” “怕,可是…当将军是我们约定好的事。” 洪善平,淡淡说道:“打仗,那有不死人。” “你留下?” “我的功法,要不停在杀戮中成长,有光明正大的机会,不多。” “你呢?” 卫靖望向最后一人,也是默不作声的她,在五人之中,身份最高的可以说是她,做人处事反倒接地气的炎和益。 “炎氏当初也不强大,是先祖用上所有的东西,去拼及一拳一脚,把自己强大起来。 离去容易,可道心已碎!连未知的困难也没有勇气面对,去任何的将军手下,也永远低人一头。 感谢你跟我们一说,毕竟你不开口,我们到了目的地也没有问题。” “不说是一个选择,说出来让你们选择,两者之间,你们知道自己的选择比较好。” “慈不掌兵,你这样的心,会死得很惨,而且你也不是没有走吗?” “我又不是当将军,掌不掌兵也没有差,而且他们叫了我是老大,我不在,没有替他们收尸,对敌人不留手就可以,这方面比较善长。” “我们去休息,你也早点休息。” “好。” 现在,卫靖终于下到战场之中,他们四人都各自熟识自己的定位时,掌兵之人不轻易下场,下场就要有必胜的决心,大胆和要神速这两点要有,而且重要是练练手下的兵。 只要不死去,练兵就成了。 他也很老实,这样冲进去,是没有退路的可能…不能说没有,可退路来说…很窄。 以赵大为首说道:“老大,你教会我们很多很多,在战场上,那有不死,只是跟随你,是最大生存下去的可能,这是我们唯一的路!” “你们都这样想?” “是!” “有死无生,陷阵我意!” “有死无生,陷阵我意!有死无生,陷阵我意!有死…” 士气有了,那就一鼓作气,攻那一处火点。 南海则在调动可用的人手,和观察四周的情况,不停计算变化,有时候更要拉北风回来,细汗满布额头。 卫靖教下来的阵式十分有用,虽然只是基本的刀、枪、剑、棍、盾、弓。 可变化无穷,及能让大家以弱胜强,假以时日,只要大家熟识起来,到时候以小胜多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为什么打着打着,进攻的敌人愈来愈少呢? 顿时马上安排人手,及要求北风不要离开城门七步之外后,奔驰到城墙之上,观看此处的情况。 正常来说,炎和益的体力和非常人可比,连北风在力量上也要用尽全力才能一拼,没有理由上方城墙被攻占,而且情况有点不一样。 飞快到墙之上,发现情况良好,而且他知道原因了。 他看到一支刘字旗帜的队伍,直接横在插在敌军之中,打散了敌军的进势,此机会不可损失。 枪,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的兵器,能前行,就不会停! 人也是一样,只向前,跌倒了,也不会后退,更会站起来,继续向前行。 困局,就打破,棋起,落子,为吃! 赵大等人跟在身后,我为枪意,亦为枪尖。 一刺!再刺!三刺! “他们打开城门?” “是!” “是想引我们进攻吗?” “此为其一,我们想进攻,开不开城门都一样。” “提提哒!阳谋也好,阴谋也摆,门打开了,那些士兵进攻也为争攻。” “要通知先锋,鸣鼓停下来吗?” “暂时不用,他们停下,那气势就断了。” “…” “不明白吗?” “不明,明知是鱼饵,为何叫他们上前?” “你现在,身在此位,当然不错!” “都是大人赏识。” “他们,是最底层的士兵,要的…或许说,人其实想要的都是机会,能做人上人的机会。” “为了家人?” “可以说是,让他们进攻要分段,一同上就中敌方的第二陷阱。” “第二?那第一呢?” “第一,那正是开城门,只要不进攻,你信不信下次士兵进攻的主动性,就下降不少,现在马上去办!” “是!” 北风和南海,在城门处正在抗拒敌人,不停如潮水般涌入来。 握剑的北风,一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白刃进入内,红身退敌军。 枪出枪回,每一下也有数名的敌方士兵,一同被贯穿头颅,一息十次的枪速。 锋芒毕露,卫靖等人杀出了气势后,见分割敌人差不多,那就围杀他们,吼说道:“盾一一,剑二!” 左右持盾防守,其他人持剑杀敌,每人集中做好一件事。 卫靖和赵大数十人,在马上冲刺其他人跟随,对方围的敌军扫荡,减少被围的机会。 夷族是不可能看你把土兵内外夹击,马上就会大型的进攻。 刺,扫,挥。 卫靖知道,他拖得愈久,后方围杀敌人的速度和危险就少一分。 每每挥动成道,也倒下一大片敌人,可还是不断涌现,直到被箭打停攻势。 “咚!” “是直觉,还是他的看得见呢?” “大人,你的箭被阻挡了!” “我知道。” 司琪淡然回答,他知道对方的不简单,用的是普通的木弓,可劲力和兵灵之弓是一样。 现在,看到他的长枪能把自己的箭弹来而没有断裂,就知道了他的兵器和我是弓一样,都是兵灵之一。 武人的直感上,他的兵器有一丝丝的危险,还是他在战场上所形成的气势呢? “赵大你和其他人留守在此,我去进攻对方的那弓箭手!” “老大,我和其他四人跟你走,对方也有人保护。” “你的目力不错,竟然看到这样远的距离!” “不会吧?老大,如果看不到,那我如何为你举盾来防范对方的弓箭,不是我吹牛,我的目力能看到对面敌军的旗帜的文字,虽然我不知道写什么就是。” “嗯…现在没有时间,我们在这次战事后,你回去后要每天花三时辰学字和三时辰来学弓术,有此目力不学弓道有点浪费。” “不…不会是说真的吗?” “你老大有说假的吗?还有,你们留下指挥剩下的来,我去去就回,这是军令!” 不等赵大等人回答,卫靖就策马奔腾向那弓箭手追去! “那人前来了。” “他一个人冲来?” “提提哒!他是看不起我们吗?” “派大盾和小盾去阻止他吧!” “那两名亲兄弟,小有名气那种。” “是呀,在我们村中都是小有名气的流…强者,就是个性比较不讨好!” “你有实力也可以不讨好,而被人讨好,当然在这队伍中,他们的表现都算是出色的那一种。” “只要他们在这场战事不死,回去应该都有小升迁,对方看上去是小队长,何不卖他们一个人情呢?” “如果对方厉害呢?” “那他们就没有价值了,连这小小的边城都活不下去,那青龙帝国的名将军队都没有出现的情况下,他们就不用打了!” 司琪先生没有因为对方一人而轻视,他用的每一弓也用上全力,也把自己的兵灵吉祥,输入最多的真气,弓箭持气! “嗖!” 箭出,同时如同流星一样的速度冲向卫靖方向。 “叮!” 成道的枪刃再次把来箭弹来,司琪先生看到,也知道对方真的看到弓箭的轨迹,要走偷袭的方式。 360章 酒肆风波 这日青弋江畔微风阵阵,引得路边青色的酒招旗随风飘动,本该是个慵懒悠闲的夏日午后,酒肆中却传来阵阵叫骂之声。 “我破浪帮在江湖排不上号,这点自知之明我们还是有的,但你们金叉会便名震天下了?”只见一名劲装汉子胀红着一张脸朝对方大吼。 “我可没这样说,但就凭你们几手三脚猫的棍法,也想在《万武归藏》中分一杯羹?在座各位评评理,听到这话能教人不笑出声吗?”与方才破浪帮汉子争吵的,乃是一名作渔人打扮,皮肤黝黑的汉子。 这位金叉会的汉子虽要其他人评理,但他说的“在座各位”见两名大汉就要大打出手,兼之听到破浪帮、金叉会的名头,早就逃之夭夭了,只角落一名青年旅人,自顾自地吃着刚上桌的炒花生,酒肆老板一家人只能站得远远,暗自祈求两个大男人下手轻些。 此时两人都已起身,破浪帮汉子拍桌道:“翻浪棍正要领教阁下的高招!” 跟着长棍上手,就地摆起了架式。那金叉会汉子不甘示弱,也掏出叉子道:“好!且看你是翻浪还是弄弄水花!” 破浪帮汉子更不打话,一棍挥出宛如划桨翻浪,那金叉会汉子不敢硬接,侧身一闪后随即还刺了一叉,就这么你来我往,兵刃没招呼到对方身上,倒是酒肆内的桌椅给整得一塌糊涂,要不是给叉了几个透明窟窿,便是断了几支脚。 那青年眼见棒子即将招呼到自己这桌,右手抓起身畔长剑、左手抄起那碟花生,往后一跃,果然下一棒已将那桌子砸出酒肆。 此时两人的恶斗已将桌椅尽数砸得干干净净,老板的一颗心也已凉透,一旁的小女儿更是哇哇大哭,站在一旁的青年瞄了那女儿一眼,接着又是一个花生下肚。 这时那破浪帮汉子突然回头对那青年道:“小兄弟,方才老子这棍再推前几吋,他老早就躺在地上喘气了,那是我手下留情,怎地他居然厚着脸皮不肯认栽?”说着便往那金叉会汉子一瞪。 金叉会汉子大声道:“放你的狗屁!我那招『穿云钉』倘若往左招呼,你一双招子早没啦,小爷是不愿毁人一生,你真以为我刺你不到?”说完也不等青年开口,又是一叉过去。 眼见两人又打了起来,那青年皱了皱眉心想:“这两个莽汉子压根也没想听人说话,却又何必问我?” 那破浪帮汉子攻守皆有法度,每棍挥出皆挟带隐隐风声,那金叉会汉子硬接了十几棍,只觉双手发麻,再打下去须讨不了好,正准备脚底抹油,却听得有人大叫一声“喂!” 同时“睁”的一声,那金叉会汉子还不知发生何事,快剑已刺到眼前,那汉子大惊之下举起兵刃硬挡,跟着只觉肩头一凉,却什么也没挡着,剑尖已停在鼻头前,这时再闻一声“叩”,两个莽汉子往地上一看,那是剑鞘落地的声音。 那金叉会汉子定神一看,只见方才那青年持剑指着自己,左手还捧着一碟花生,那汉子只说得出:“你…...你.…..” 青年道:“怎地砸了人家的店就想跑?好歹留点钱给人买桌椅啊。”金叉会汉子见了刚才的快剑,早吓得魂不附体,若不是对方留有余地,肩头被削下的岂止两块碎布? 金叉会汉子道:“尊驾又是何人,竟.…..竟敢来碍金叉会的事?”即便话语强硬,但发颤的声音却已泄了底。 青年道:“叫你赔钱就赔钱,哪这么多问题?”跟着又将剑尖推前。那金叉会汉子再也支持不住,终于从腰间解下钱袋,战战兢兢地拿给酒肆老板,并问:“这些可够用?” 那青年心想,两人越战越凶,若是好声好气要他们停手赔钱,想必无人肯听,再坏些还可能把火头引到自己身上,是以一出手便是先声夺人的快剑,要两人知道厉害,只得乖乖听话。 老板哪敢招惹这些煞星,看也没看便说:“够…...够了.…..” 跟着那金叉会汉子头也不回的逃出酒肆,青年也未拦阻。 这边破浪帮汉子望着哇哇大哭的老板女儿,神态颇为愧疚,没等青年开口,便也拿了袋钱给老板,随后也径自去了。 那青年这才收剑入鞘,转头向老板道:“今年这道上不平静,老板可得眼睛放亮些,若是看到这些牛鬼蛇神,少做几回生意说不定还不亏呢。” 说着望向一片狼籍的酒肆。 老板苦笑道:“多谢少侠解围,这阵子老是有携带兵刃的客人,还不都是为了那《万武归藏》。” 青年点头道:“今年的聚会选在南京城,可苦了这一带的百姓,一群武人聚在一起肯定没什么好事。” 老板道:“尚不知少侠如何称呼?此行也是要去那儿凑个热闹?”此时老板才仔细端详这位青年,只见他一袭青衫,年纪约二十来岁,额窄鼻宽,双目有神,身材不高不壮,神情却颇为开朗,若不是亲眼看到那一手快剑,老板觉得此人背着装满书的竹篓还比较合适。 那青年道:“在下确是要往那里去,算是长见识吧。”青年答了第二个问题,却始终未透露姓名。 此时那老板女儿也拉拉青年的衣衫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那青年终于蹲下笑道:“我叫卫靖,保卫的卫,李靖的靖。小妹妹你呢?” 老板女儿道:“大家都叫我青儿!”卫靖续道:“青儿乖,方才我们说的什么破浪帮、金叉会,可别说给不认识的人听,那些人坏得很,要是听到别人在背后说他们如何,一生气便来砸坏你家桌椅,那可要糟!”这话也是说给老板听的。青儿忙道:“我.…..我不说!” “正该如此,多谢卫少侠关心!”老板说罢后却仍是忧心忡忡,大概是想到过了一关,过不了第二关。 卫靖见老板如此神情,沉吟半晌后道:“这样吧,若是无论如何也避无可避,你便说『司马家二当家寄了谭酒在小店,客官们砸店事小,砸了酒小店可担待不起』如此,也许对方还能给上几分薄面。” 那老板并非江湖中人,也不知道什么“司马家二当家”又是何人,但总归是多了一层保障,仍是拱手称谢。 卫靖笑道:“不用谢啦!贵店的炒花生如此可口,要是没了未免可惜,在下这便告辞。” 说罢放了些铜钱在桌上,一路向北而行。 361章 天机初现 在泾县过夜后,卫靖一早便沿着青弋江一路北上,途经芜湖、当涂,一日内便来到了南京城,只见道上越来越多携带兵刃的江湖人士。 隔天匆匆用过早膳,便自城内向外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远远见到那庄子。 此处乃是南京城近郊的一处庄园,据沿途探听所知,这庄园乃是过去某个世家大族的房产,此时已让天机阁给盘了下来,作为今年《万武归藏》聚会的场地。 此时卫靖想起临行前司马家宗主所说:“离儿,若想真正了解一件事、一个人,最好把自己也置身其中,方能窥见有别于外头的所知所闻。不过是否参与,你仍可自行斟酌。” 卫靖心想:“说什么自行斟酌,这不就是要拖我下水吗?” 卫靖想着想着已一脚踏进庄园,此时已近正午时分,只见前庭挤满了各路武林人士,仆役们在人群中穿梭,招呼着各方来客。 四周茶水点心一应俱全,更有长巾与凉水,以供消暑之用,可见主人准备周到,也能说是甚有野心。 卫靖甫一进门便有仆役捧着方巾上前搭话:“这位少侠请随意看看,若是想参与《万武归藏》,只要跟我们说一声,便会有人为少侠领路。” 卫靖收下方巾后道了声谢便走向庭中。 此间虽已人满为患,但许多武林人士来此并非是为了《万武归藏》,而是看准各方英雄齐聚一堂,来这儿长长见闻、结识朋友,然后才顺道看看这《万武归藏》究竟如何,人在江湖又怎能不懂江湖事? 在四处绕了一圈后,卫靖并未见到什么值得注意的成名人物,倒是从衣着兵刃等特征,喊得出一些组织、门派的名号。 在一路穿过前庭来到主厅后,只见主厅横放了一张长桌,两侧共三名仆役正自捧着纸张抄抄写写。 另有一名锦衣青年坐在正中,正专心读着手上看似名册的本子,看来此人当是这儿的话事人。 卫靖走上前去,那锦衣青年注意到有人走近,抬头与卫靖四目相接,卫靖抱拳作了一揖道:“敢问兄台可知道如何参加今年的《万武归藏》?” 那青年起身还了一礼道:“少侠有礼了,若对《万武归藏》有兴趣,便在这儿登记就行,敢问少侠来自何门何派?” 说着一边拿起手边的册子,翻开空白一页准备誊写。 卫靖道:“河南怀庆府,司马世家。” 报出家门后,卫靖感觉四周谈话声稍静了些,那青年也顿了一下,点头将卫靖所说的抄写一遍后接着问:“少侠在贵门中如何称呼?” 卫靖道:“二当家,卫靖,保卫的卫,李靖的靖。” 此话一出,整个主厅便安静下来。 随即卫靖便听到有人低声交谈,有的问:“那陆青笛是几当家?” 一人答曰:“『江潮化雨』陆青笛,那是司马家的五当家。” 又有人问:“这二当家怎地这么年轻?又有什么成名绝活?” 另一人答:“那二当家传闻甚少,似乎也没什么人见过?” 卫靖只觉一阵尴尬,心想:“这些粗枝大叶的汉子讲话如此大声,我可全都听到啦,还以为自己轻声细语,真是.…..” 卫靖生性不喜给人注视,很多人就更不喜欢了,是以行事能不留名便不留名,真有需要拿身份吓唬人好办事时,“司马家二当家”也就大抵够用了。 那青年听完后又愣了一下,随即回神拱手又是一礼道:“原来是卫二当家,当真是失敬!可否请卫二当家稍候,在下去去便来。” 卫靖也还了一礼道:“没事儿,你尽管去忙,我便在这吃吃喝喝一阵也行。” 青年点头后随即转身,快步往后院而行。 这会儿大家议论纷纷,卫靖也不知还能找谁搭话以解尴尬,索性拿了一碟鸭油酥烧饼,找个空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过了不到一刻钟,一名中年锦衣汉子领着方才的青年,急急忙忙来到主厅,一见卫靖便快步走来。 此时烧饼也正好吃完,眼见这中年汉子身上锦衣之华美更胜青年,身材丰腴、满脸堆笑,活脱脱是个富商模样。 那汉子亦是作了一揖后开口道:“在下天机阁副阁主沈玉山,司马家二当家亲自前来,今年《万武归藏》可要增色不少啊!” 卫靖还礼道:“沈副阁主你好,晚辈才疏学浅,参加《万武归藏》只想见见世面,我这点微末道行的剑法能留在几品,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机阁来历神秘,三年前便如凭空出现一般,此前从未有人听过这名号,《万武归藏》便是由天机阁三年前登高一呼,邀请武林人士一年一聚,共同编写的奇书。 此时竟得副阁主亲身相迎,卫靖也不免有受宠若惊之感,但转念一想,有更多成名高手、门派参与,便能吸引更多人共襄盛举,如此天机阁对自己这般礼遇,也在情理之中。 沈玉山笑道:“卫二当家不必谦虚,司马家众位当家个个身负绝艺,此回二当家便是选剑这个项目了?” 卫靖寻思:“卫靖这名字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名气,我剑法如何他多半不知,因此便说我们『个个身负绝艺』这般滑头的话,想来此人便是天机阁负责对外的人物。” 卫靖点头道:“便是剑法这项,正要请副阁主安排。另外还想跟副阁主打听,今年聚会还能见得哪些人物?晚辈有幸躬逢其盛,难免好奇,副阁主可别怪我多事。” 此时又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怎么这小子就要副阁主亲自接见,对我们那是这德性吗?” 另一人道:“要是连你这货色也要副阁主见,那天机阁要请几个副阁主才够用?”本来那人只得嚅嗫几声,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 沈玉山佯作不知,答道:“卫二当家客气了,这两年《万武归藏》之事传遍江湖,不想知道那才稀奇,况且这名单迟早会公诸于世。嗯,今年有点苍派第二代大弟子萧遥、峨嵋女侠宋枫红、青城派悟真子、江湖散人陆长歌......” 沈玉山一眼也没看名册,便念了十数个名字,想来是念兹在兹,早已熟记。 卫靖既然问了,那便不会问些无关紧要的人物,一旁的武林人士,有的听到自己的门派被念到,便觉颇有得色,至于那些没被念到的则脸上无光。 念完人名后并不等卫靖说话,沈玉山便转头向锦衣青年道:“行远,卫二当家的事就交给你办了,好生安排知道吗?” 跟着回过头向卫靖道:“这是沈某的得力助手方行远,在这儿有什么需要,尽管交待他就行了。今日难得卫二当家赏脸,沈某本该一尽地主之谊,奈何杂务缠身,这会儿可得劳碌去啦。” 卫靖笑道:“副阁主日理万机,自不必费心陪我这闲人,方兄为人稳重得宜,副阁主尽管放心便是。”说时也朝方行远一笑。沈玉山脸露微笑,抱拳一礼便径自去了。 此时人群中一名身穿蓝色短衣,手捧单刀的高壮汉子,见卫靖貌不惊人,谈话间也没什么摄人气势,便大着胆子问道:“卫二当家,你的武功与贵门五当家比,谁比较厉害啊?” 壮汉特别指定五当家陆青笛,是因为司马家众位当家中,陆青笛是名气最响的一位。 这话虽问得有些无礼,卫靖仍是拱手答道:“原来是庐州府悬刀门的朋友,若论剑法,五哥非我敌手,不过倘若比拼指法、掌法,那我便打他不过。” 习武之人本就各有所长,卫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那是让人碰个软钉子,那悬刀门的壮汉听得卫靖认出自己家门,颇觉得意,拱手一礼便没再问。 方行远见两人谈话已毕,便道:“多谢卫二当家方才为在下美言,这几日南京城人声鼎沸,武林群侠四方来聚,热闹更胜往常,只怕客店一房难求,不知卫二当家可有歇脚的地方?” 意思是说他有门道能帮得上忙。 卫靖道:“在下已有安排,方兄有心了。今日叨扰已久,也差不多该告辞。” 方行远与他主子相比就内敛多了,不论是惊讶或是方才道谢,卫靖都看不出他表情有何变化。 方行远点头道:“如此便待聚会时再与卫二当家一叙。” 卫靖拱手道:“告辞。” 这时方行远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宋女侠与上官公子皆在今早来过一趟,这才离开不久。” 他说的“上官公子”亦是沈玉山提到的其中一位,这是说若想结识,此刻追去或许还有机会碰上一面。卫靖点头称谢后,随即转身离开庄园。 362章 轻烟琴姬 离开会场后,卫靖回到南京城已是申时,司马家给卫靖安排的住所,位于秦淮河与长江交会处,当时此处正是居民密集与商业兴盛的黄金地带。 卫靖住的是最不起眼的普通客店,既不奢华也不简陋,特别之处在于旁边正是驰名天下十六楼之一的“轻烟楼”。 这十六楼都属官方设立的“国立青楼”,内中皆有官妓,最初是为接待外宾与商人之用。 当时的“妓”主要以歌舞娱宾,也就是卖艺不卖身,然而私底下从事卖身交易者,也同样大有人在。 数日中卫靖在南京城四处游荡,不仅没查到什么,遇到的武林人士也都是些当地的小门小派,这让卫靖闲得发慌,距离《万武归藏》聚会之期仍有近三个月,这段时间该如何打发? 这日卫靖仍是一无所获,回房时已是深夜时分,纵情歌酒的轻烟楼也渐渐趋于平静。 卫靖虽一日奔波,此时却仍无睡意,正当他躺上床铺试着就寝时,一阵幽微琴声传入耳中。 这位弹琴的艺妓多日来奏了不少曲子,都给卫靖“白吃白喝”地听了进去,也正是她的房间与卫靖最近,卫靖才能听得琴曲。 倘若是稍早的时段,能听见这位艺妓弹的多半是些常见曲子,一般的客人便听如《良宵引》描述良辰美景的曲; 若是直接点的客人,大概会请她弹奏《凤求凰》以暗示心意;那《梅花三弄》、《酒狂》又是怎么着? 也许是些装模作样的“才子”想引佳人注意,还得先装成有高洁之志的模样,想到此处卫靖暗暗好笑,怎会有人想到来青楼卖弄自己的清高? 起先卫靖并没特别留意,反正有琴就听,累了便睡,但邻居数日后卫靖发觉这位艺妓只弹琴,从未听过她载歌载舞,也甚少听她说话,十句倒有九句是客人开口,而且每到深夜客人散尽之时,她总会弹上卫靖从未听过的一首琴曲,此刻也是如此。 此曲起先缓而悠长、平和柔美、忧而不伤,待到中间时突出一段较为悠扬的旋律,却并不突兀,反而与原先的轻柔琴音在应和间有一丝缠绵之意。 卫靖是第一次认真听这首曲子,他边听边想:“起先当是一名脱俗且温柔的女子抚琴,到中段多了柄剑,随琴音翩翩起舞。” 也许是卫靖爱剑,自小只练剑术,其他武艺都学得马马虎虎,因此中段奇音突起时,第一个念头便想到剑。 到了琴曲后段,轻快的旋律渐渐消逝,终至无声,仅剩起头时柔美的音色,独自奏着平静而幽微的曲调,听到此处卫靖只觉悲从中来,不禁想问:“那柄剑却不知去了哪里?” 此后一连数晚,不论卫靖当天有多疲惫,他总会翻出窗外,轻轻一跃到轻烟楼的房顶,此处也是那艺妓房间的正上方,而艺妓也总是在深夜无人时分,奏着这首不知名的琴曲。 这日卫靖一如往常地跃上屋顶,一曲未尽之际却下起茫茫细雨,卫靖心想:“这会儿没琴听啦。” 正准备回房,只闻琴音乍然而止,抚琴人同时开口:“公子若不嫌弃,便请入内听琴无妨。” 卫靖吃了一惊:“我这偷鸡摸狗的本事真不中用,居然让人发现了?”惭愧之余,却想到人家姑娘好生相请,这时若再畏罪潜逃,那岂不是说我正是“嫌弃”? 卫靖微一犹豫后便开窗翻入房中。只见一名年轻艺妓抚琴于案,欠身施了一礼道:“公子可有淋到雨?” 一连听了几日琴,此时方得一睹琴女真容,却见一双眼眸如水纯净,瓜子脸秀美白皙,弹琴的双手纤细修长,及腰长发似雪,仿佛独坐竹林的白衫仙子。 这数日凭着琴音与几句客人间的对谈,加上又是名楼艺妓,卫靖也曾猜想这姑娘八成也是个美人,却没想到她竟这么美。 这时卫靖被逮个正着,对方反而还表达关切之意,颇觉尴尬,忙道:“没事,没事!几滴雨还能把偷听的小贼给淋晕了吗,姑娘费心了。” 琴女微笑道:“公子只是听琴,并非小贼,请随意就座。” 眼见对方一不问身分,二不问所为何来,自己更不知从何说起,待心神略定后便席地而坐:“多谢姑娘,子夜之际还来叼扰,当真是冒犯了,先容在下谢罪。”跟着欠身一礼,接着便开口问道:“敢问姑娘是何时察觉的?在下自认轻身功夫还过得去,怎知在姑娘法眼之下仍是露了馅。” 琴女道:“约莫八天前,嗯.…..当时也是三更天,奴家一曲已尽正要就寝,便听得阵阵鼾声自屋顶传来…...”跟着轻轻叹了口气,刻意瞄了卫靖一眼:“想必是奴家那曲奏得不好,正要向公子请教。” 神情虽有责怪之意,却更像为了让自己放松心情,而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卫靖忍不住暗想:“不愧是轻烟楼的艺妓,确实懂得如何讨人欢心。” 卫靖苦笑道:“那岂不是第一天就知道了?那天在下去了许多地方,确实是累得很。” 琴女道:“是了,之后数日便没听见鼾声,也知道公子每日都来听琴…...”跟着微笑道:“公子此时并非是轻烟楼的客人,不必如此拘谨。” 想必是看出他没怎么来过青楼,倘若是轻车熟路的常客,便不会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给人看破手脚的卫靖脸一红,只觉这话题再继续下去,也只有再出洋相的份,便道:“在下姓卫,单名一个靖字,敢问姑娘芳名?” 琴女略一沉吟后道:“卫公子称奴家榆琴即可,寓意为榆木所制之琴,楼里的人与客人们大都是如此相称。” 只见榆琴说话时语音轻柔,欠身行礼时含蓄内敛,连难得的笑容也仅是嘴角微微上翘,除了眼前一张古琴外,桌上仍有些刚卸下的头饰发髻,脸上仅余淡淡妆容,却更显清丽。 卫靖只觉眼前女子的一切都是那么细腻淡雅,然而对答间却隐隐流露坚定与果决,轻柔却不脆弱,这便是此时卫靖对榆琴的感受。 “那便称琴姑娘好了。”卫靖想到榆树古有聚富、守财之意,琴姑娘的东家起了个淡雅的名字,却寄托着市侩的愿望。 榆琴点头道:“那么,卫公子连日听琴,可有听出什么端倪?” 琴音是近日难得的消遣,听多了也难免在内心品评一番,因此卫靖不用多想便答道:“琴姑娘自描述良辰美景的《良宵引》到离情依依的《阳关三迭》、愤世嫉俗的《酒狂》,各种不同意境的琴曲皆能出色演绎,可说是一音不漏,令人佩服。就是…...怎么说呢,总有些不大自然的感觉。” 卫靖想了一会儿,补充道:“不过,那可不是说琴姑娘的琴艺不好。” 榆琴道:“卫公子赞谬了,是奴家先提起的问题,卫公子尽可直言,是好是坏也无需挂怀。”说罢又是浅浅一笑,以示鼓励之意。 卫靖想起从前吃过不少“请你说实话,说了却又要生气”的闷亏,不过琴姑娘看来并非是这种套路,随后便放心说道:“方才说的那些曲子,似是『待客娱宾』的琴曲,想来那并非琴姑娘的本意,仅有每日深夜无人之时,琴音才变得轻柔婉转,动人心弦。” 顿了一会儿后续道:“说来反倒是这首颇得我心的曲子,在下却叫不出名目,那也是我学艺不精。” 榆琴静静听完,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后摇头道:“这首曲子不过是奴家闲暇时的随手之作,未有曲名,它既不轻快欢愉,也不慷慨激昂,客人多半不爱听,是以奴家便没拿出手来。卫公子倘若唤得出名目,奴家反倒不知如何报答这赐名恩情?” 卫靖拱手道:“琴姑娘大才,随手便能谱出如此作品,在下可不敢胡乱取名。” 榆琴道:“卫公子客气了。” 此时自卫靖入房间起,时间已超过这首曲子的长度,榆琴平时奏起此曲,向来一晚只弹一回,卫靖见榆琴已有倦容,便起身道:“时间已晚,今日就不打扰姑娘歇息了。” 榆琴点头道:“今日多承公子良言。”说罢一双玉手轻轻摆动,不知名的琴曲再次响起。卫靖道:“告辞。”跟着便翻出窗户,一跃回房。 回房后卫靖却翻来覆去,总想着方才一场奇遇:“琴姑娘既不留人,也不像松了口气,临走前她弹的是自己的曲,而非『待客曲』,那是欢迎我再去的意思?” 又想:“琴姑娘见我腰悬长剑夜探青楼,既不害怕、也不好奇,是性情本就如此淡然?” 一番胡思乱想后喃喃道:“下回.…..下回.…..嗯…...” 终于沉沉睡去。 363章 杀人毒计 正值日上三竿之时,卫靖仍在南京城内四处探查,这几天他并未再访榆琴,要是琴姑娘弹琴时老是有人在屋顶,岂非坏了弹琴兴致? 直接进房打扰就更不用说,因此卫靖都只待在房间倾听。 此时卫靖瞄见远处一件熟悉的衣角,寻思:“那人似是养心楼三楼主赵雅臣?这养心楼名唤养心,却专做亏心事,不知都养什么去了。此人出现在这儿,难道也是为了《万武归藏》?” 由于《万武归藏》的参与者,至少报名、聚会两次需要露面,因此一般江湖上多有结仇的邪派组织,大多不会参与。 此时养心楼三楼主现身南京,引得卫靖一阵好奇,反正左右无事,且跟上一跟。 那赵雅臣甚是机警,一路走了许多岔路,更不时回头观望,眼见没人尾随,这才快步前行。 这般姿态更加深卫靖心中疑惑,直到走进闹市边缘地带的一间药铺,那药铺名“回春堂”,起这不起眼的名字反倒更启人疑窦。 赵雅臣入内后,卫靖便贴着后墙专心倾听内中动静,那赵雅臣道:“此次养心楼与…...” 话说到一半,忽然从窗户一跃而出,卫靖听他语音有异,早已暗暗戒备,一听他有动作随即翻身上房顶,手上扣了一个石子,往房顶角落一弹,只闻“扣”一声响,卫靖已翻到药铺另一面,赵雅臣也同时跳上房顶。 此时屋内传来另一个声音道:“有人?”赵雅臣四下张望了一下便跳下房顶,答道:“应是我多心了。”另一人道:“那么,上官道正一派目前情势如何?” 赵雅臣道:“正为了参与《万武归藏》一事争吵不休,据探子回报,他们几乎日日召开密议,却始终未有共识......” 赵雅臣顿了一顿续道:“时机已然成熟。” 另一人道:“甚好,一日后上官家第一代人物多半会赴武昌参加寿宴,数日内仅有第二、第三代留守家园,待一切准备就绪,三楼主可于五日后子夜动手。”赵雅臣道:“可以,事成后在虎丘试剑石碰面。” 另一人嘱咐道:“切记,多杀上官道正一派人物,上官道明则杀他两三名无关紧要之人,掩人耳目即可。倘若上官道明问罪,你便说刀剑无眼,反正是小人物,为了顾全大局,他必不会翻脸。名册在此,小心收藏。” 赵雅臣道:“知道,另外我们大楼主要的那位艺妓,便交给你们办了。” 另一人道:“放心,我已为此事找过轻烟楼的东家,明日便前去将她买下,奉送贵楼主。” 卫靖内心一惊,心想:“要买轻烟楼的艺妓,应该不会如此刚好吧?这些恶徒杀人不眨眼,仗着有钱,便将艺妓买来作礼品送人,还把她们当人看吗?既然给我撞见,非把这毒计搞个鸡飞狗跳才行。” 另一人又道:“此次行动,大公子是我们的人,三公子武艺未成,不足为患,只有那二公子上官飞尘,据闻他刀法精湛,已尽得父亲真传,虽然此次人手充足,三楼主若遇上了仍不可大意。” 赵雅臣道:“本楼这买卖已然多年,等我好消息便是。此处不宜久留,五日后虎丘再见。” 卫靖见对话已毕,悄悄移动双脚,直到离墙三步后才轻声离去。 回返客店时已近黄昏,卫靖思潮起伏,寻思:“他们说的艺妓,到底是不是琴姑娘?即便当真是她,我又有何立场插手?无论如何,今夜须得上门叨扰,探探琴姑娘口风。” 随即又想:“上官家乃武林名门,此番恶祸临头,我虽不知前因后果,但那两人毒计在手,全然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世上焉有是理?待琴姑娘之事有着落,我便当赶赴苏州,见机行事。” 卫靖心中已有计较,随即起笔疾书,写罢后将纸条收入衣中,出客店往大街而行。不一会儿寻到日前光顾过的店铺,买了几块梅花糕,随即走入另一间当铺。 卫靖一见掌柜,便将怀中玉佩放在桌上道:“掌柜的,这玉佩成色不佳,我想拿来当了,贵店多少钱肯收啊?” 那掌柜道:“这玉佩怕只值五文钱。”卫靖道:“能算我九文钱?” 掌柜闻言后只点了点头,卫靖便随手将方才写好的纸条放入掌柜手中,随即道:“算啦,九文钱能买得什么?改日再来光顾,在下告辞。” 说罢挥一挥手,便即离开当铺。 离开后卫靖回返客房,接着又是一跃上了轻烟楼房顶,此时正是玉兔初升,青楼生意正好之时,然而榆琴房内却只有琴声,听不到有客人说话的声音,卫靖只好敲敲窗户轻声道:“琴姑娘?” 只闻房内传出女子的轻柔话语:“卫公子?还请入内一叙。”卫靖道:“打扰了。”随即开窗入房。 只见榆琴仍是坐在那张古琴前,脸上并无妆容,身上穿的也是较为朴素的绿衫,即便如此,卫靖仍觉此女眉目如画、灵气照人。 榆琴道:“卫公子今日听琴可来得早了?”日前卫靖来听琴时,总是深夜子时,已无客人之际才来听琴,是以榆琴有此一说。 卫靖笑道:“是了,前些日子总是来白听琴姑娘的曲子,在下有些过意不去,今日带了些小点,是来给琴姑娘还债的。” 说罢将装了梅花糕的油纸包拿在手上,跟着道:“琴姑娘倘若空闲时嘴馋,便可以拣一块来尝尝,这店铺近日我去过几次,手艺甚是高明。” 梅花糕乃是江南一带的传统点心,发源于明朝,据说乾隆下江南时曾尝过,其后赞誉有加,称其更胜宫廷点心,因见其形貌与梅花相似,便赐名梅花糕。 榆琴微笑道:“卫公子有心了,奴家第一日便知道卫公子来此听琴,倘若不愿给你白听了去,之后便不会再弹,公子何必不安?” 沉吟半晌后又道:“只是.…..我们楼中管事每晚都会来姑娘房里,清点客人所赠之物,若今日没客人却仍有点心,只怕不好交代。” 方才到访时榆琴正在抚琴,此时也不是吃点心的良机,卫靖微感失望,便道:“原来如此,那是在下思虑不周了,这点心我就......” 正准备要收回怀中,突见榆琴起身走向卫靖,并在卫靖身旁跪坐了下来,卫靖只闻得一阵淡雅花香,霎时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 随后榆琴伸手把梅花糕从卫靖手里取了过来,将包装解开后,竟拿了一个便吃,当真是大出卫靖意料之外。 榆琴一边尝着梅花糕,一边道:“是了,这梅花糕确实美味,手艺颇为细致,那可不像街头小贩的手笔。” 榆琴说话时嘴中仍有食物,一边脸颊微微鼓起,倘若是寻常女子,边吃边说不免有些失态,但榆琴这样一个优雅宁静的女子,竟吃点心吃到脸颊鼓起,卫靖只觉说不出的可爱。 见卫靖看着自己,榆琴道:“卫公子?” 卫靖随即道:“失礼了,在下只是在想,如轻烟楼这般名楼,当会严格要求姑娘的种种仪态,却料不到琴姑娘亦有如此率性的一面。” 榆琴侧头想了想后道:“卫公子并非客人。”这已是榆琴第二次如此说道。 此时第一块梅花糕已然吃完,榆琴一缕秀发垂下,微微遮挡了视线,她便伸手将发丝撩拨到耳后,接着又拿了一块,此情此景让卫靖看得目瞪口呆,连忙问道:“琴姑娘可曾吃过?” 榆琴想了想道:“有的,楼里常备有各式点心,客人亦会带些吃食来给楼里的姑娘。”卫靖心想:“我当真是糊涂了,琴姑娘才貌兼备,客人要讨好于她,只怕隔壁省的美食她也尝过了。”正自懊恼不已。 榆琴留意到卫靖的神情,便微笑道:“不过,卫公子送的却不曾吃过。” 卫靖一愣之下,发自内心说道:“琴姑娘当真善解人意。” 榆琴只是摇头,此时第二块也已吃完,榆琴便又起身回到古琴前,跟着嫣然一笑道:“多谢卫公子,今日难得清闲,有这梅花糕相伴便不觉寂寞了。” 卫靖将剩余的梅花糕收起后道:“哪儿的话,倒是今日为何有些冷清吶?” 榆琴沉吟了半晌道:“兴许是奴家只弹琴,又面无笑容,客人们不爱来吧?” 卫靖正要答话,却闻房外传来呼喊之声:“榆琴姑娘,东家有事找你!” 榆琴大声道:“是,奴家这便过去。”这是卫靖第一次听到榆琴如此大声说话。 随后卫靖道:“如此在下便不叨扰,东家传唤要紧。” 榆琴点头后并未起身,似乎有话要说,卫靖一怔,榆琴说话素来果断,这时却突然犹豫不决。 过了一会儿榆琴才道:“公子慢走。”随后起身离去。 卫靖只得说一声:“告辞。”便开窗一跃回房。 364章 险地劫琴 卫靖回房后在床边来回踱步,一来有些后悔方才为何没开口相询,二来今日榆琴房间确实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氛。 榆琴全然不像准备待客一般,未有妆容,穿着也较朴素,在房内只是弹琴,莫非好巧不巧,那即将被买下的艺妓正是榆琴? 想到此处卫靖越发不安,当即跃到轻烟楼屋顶,静待榆琴回房,怎知都等到过了子时,房内还是悄无声息。 卫靖心想:“再等下去即便琴姑娘回房,这时间还去打扰未免太不成话。好在那两人是说今日才来,只好早上再做打算。” 只得回房,就寝前想起榆琴所说,不禁喃喃自语道:“她说我不是客人,那又是什么人?”随后渐渐睡去。 这日一早卫靖便起身,早饭也没吃便往轻烟楼,待到房顶,果然听见榆琴正自抚琴,而琴声竟是那首不知名的曲子。 卫靖无暇他想,便即敲敲窗户悄声道:“琴姑娘可否一见?我有话说。”榆琴闻言便停了琴音,随后道:“卫公子请进。” 卫靖随即开窗入房,只见榆琴衣裳换为华美的红衫,一张瓜子脸已画上浓妆,榆琴沉默了半晌,似在思考什么,然后才开口道:“卫公子有事找奴家?” 卫靖道:“是,一早便来,当真是失礼,但在下有件事非得问琴姑娘不可。” 榆琴见卫靖有些强势,似乎也颇感意外,温言道:“公子莫急,有什么事奴家能帮上忙的?” 卫靖道:“实不相瞒,昨日机缘巧合之下,我听闻有人将在今日,为轻烟楼的一位姑娘赎身,琴姑娘可曾听闻?” 他刻意说成“赎身”,而不说“来买一位姑娘”。 榆琴闻言后并不立刻答话,反而将眼睛别开,然后才缓缓道:“那便是奴家没错。” 卫靖内心一震,一时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榆琴将双手抬起,刻意让红衫的袖子垂落,然后道:“卫公子你瞧,奴家已被细心打扮,成了一个精致的礼品。” 卫靖道:“琴姑娘......” 榆琴续道:“此时奴家也仍是处子之身,因为如此.…..才能有个好价钱。” 榆琴说这两句话时,并不特别悲伤,也不愤怒,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那是已经接受自己命运之人,才能有的语气。 榆琴微笑道:“卫公子,你有副好心肠,但也无须悲伤,奴家出世没多久便给卖来这轻烟楼,自懂事后便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该伤心、不平的,也早就伤心过了。去养心楼亦或待在这轻烟楼,对奴家而言都是一样。” 即便心中已有答案,卫靖却仍是忍不住说道:“那养心楼在下也有耳闻,他们绝非什么名门正派,难道便没法儿逃出这里吗?” 榆琴摇头道:“奴家一个弱女子能逃到哪儿去?轻烟楼乃是十六名楼之一,势力非比寻常,似奴家这样的姑娘,只能祈求有个好买家,让奴家安稳度过余生。” 卫靖知道自己不过是意气用事,却还是不甘心。 榆琴似有所感,幽幽地道:“待在轻烟楼的最后几日,能结识卫公子,那是奴家的福气,但愿公子今后一切顺遂,以后若有机缘,再给公子弹琴。” 说罢欠身一礼。 卫靖无话可说,只是轻轻点头。 榆琴似乎也已整理好心情,便道:“卫公子请吧,养心楼的人应当已在附近,随时会来接奴家上路。” 卫靖只能道:“是,琴姑娘保重!” 转身面向窗户。然而卫靖此刻站在窗口,却迟迟踏不出去。 榆琴微笑道:“莫非公子还想白听一曲?” 卫靖正要答话,却听见房外有数人走近的脚步声,榆琴催促道:“卫公子你走吧,他们就要来了。” 此时脚步声越走越近,心念电闪之间,卫靖只觉天下伤心事,莫过于此,倘若自己眼前的悲剧都无法挽救,那还练什么剑?当什么二当家? 卫靖心一横,转身奔至榆琴身旁,将她连身抱在手上,随即便往窗外一跳,只听见房门开启之声,然后便有人问:“榆琴呢?她今日......” 随后便听不清了。 此刻辰时方过,光天化日之下,卫靖抱着榆琴在屋顶上奔了一阵,随后听到街上有人大喊:“有贼抢人啊!” 卫靖更不多想,一路奔向那间当铺,幸好时辰尚早,当铺此时尚未开店,四周亦无客人,那掌柜见卫靖抱着一个姑娘,自屋顶跳下,不用多问也知道事情不妙,开门便让卫靖进房。 此时终于得以喘息,卫靖便轻轻将榆琴放下,方才心神大乱未及注意,此刻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醉人香气。 一路自轻烟楼奔来,榆琴都是一语不发,此刻才开口道:“卫公子要带奴家去哪儿啊?” 那神情并不生气、也不惊讶,就像是两人出游,榆琴随口问了一声似的。 卫靖此时缓过心神,只觉脸一红,跟着道:“抱歉,在下一着急便......要去哪儿我可得想一想。” 榆琴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背对卫靖道:“从前也有些客人,曾说要带奴家离开轻烟楼,但奴家料不到当真会有人这样做。” 卫靖心想:“其实我也料不到自己竟会如此。” 卫靖道:“在下不由分说便将你抱了出来,琴姑娘不生气啊?” 榆琴道:“奴家知道公子舍不得看别人难受,奴家对卫公子只有感谢。” 顿了一下然后续道:“只不过.…..早知道公子要把奴家抱出来,那何不早点告诉奴家?” 随即朝卫靖轻轻笑着。 卫靖苦笑道:“不瞒您说,在下也是方才才知道。”随着两人相视而笑,气氛也不再如前一刻那样紧张。 此时那掌柜也开门进房,拱手道:“二当家,附近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想来是暂时安全了。” 卫靖道:“多谢,掌柜如何称呼?”那掌柜道:“小人姓洪,福寿全归之福全。” 卫靖点头道:“此番可连累洪掌柜了,这位姑娘身世坎坷,方自一处苦海逃离,等着她的却又是另一处险地,我一时气愤难平,便将她给劫了出来。” 榆琴施了一礼道:“奴家名为榆琴,多谢洪掌柜相助。” 洪掌柜道:“二当家、榆琴姑娘别客气,司马家几位当家义薄云天,几年前我也曾受过五当家的恩惠,这才得以在南京城落地生根,见诸位行侠仗义,小老儿若也能出一份力,那是再好不过。” 随后道:“二当家之后有什么打算?倘若仍要留在南京城,便给小老儿一些时间,我须得找些信得过的住所给两位歇脚。” 卫靖摇头道:“此处暂时是不能再待了,况且就我近日所闻,数日内苏州将有一桩血案,待安置好琴姑娘后,我便得快马赶去,但愿能防范一桩憾事于未然。” 365章 夜赴苏州 榆琴此时自两人谈话中,才得知卫靖是司马世家的二当家,她与客人相处时亦曾听闻不少江湖逸事,知道司马世家乃一大武林世家,据闻他们的踪迹遍布中原,七位当家也各有所长。 随后卫靖转头向榆琴道:“不过…...短时间内可能得委屈琴姑娘一阵。” 榆琴点头道:“卫公子尽管安排便是。” 卫靖点头后向洪掌柜道:“那便麻烦洪掌柜给我弄来两套姑娘衣衫、一件纱巾,款式尽量寻常些,一匹马,能跑就好,另外可有法子让我们今日出城?” 洪掌柜道:“衣物、马匹方面没问题,出城的话......待我想想......” 沉思半晌后道:“有了,小店有些处理不掉的货物,本拟下个月再运至常州,看能否脱手,如今虽然囤积不多,但作为出城时需要查验的货物,应该不致启人疑窦,南京城门一向晨昏启闭,须得日落前动身,两位便扮作小店的仆役,一道随货出城如何?” 卫靖拱手道:“如此甚好,那有劳掌柜安排了。对了,可否借贵店纸笔一用?” 洪掌柜指向柜台道:“柜台上便有,二当家可自行取用,如此在下便去张罗了。”说罢开门匆匆离去。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洪掌柜便背着一布袋回返当铺,然后对卫靖道:“二当家,所需事物皆在其中,你且看看合不合适,另外关于马匹,我请人安排在南京城往东有一小县句容,往最大那条街上便可找到我当铺分行,门外马匹鞍上当有『司马』二字,二当家见了直接牵去便是。” 说完便将背上布袋交给卫靖。 卫靖点头后便打开布袋略一查看,接着问道:“内中物事已全,我们何时可以出发?” 洪掌柜道:“货物与领路小厮都已在外头,二当家与姑娘随时可以动身。” 卫靖道:“如此,那我们即刻启程,琴姑娘。”说罢便将其中一套衣衫交给榆琴。 榆琴明白卫靖的意思,便往后堂走去,不一会儿再出现时,已是一个粗布大褂的小厮模样,头上的发髻已尽数取下,盘起的头发则藏在店小二帽中,唯独脸蛋过于清丽,但想来并无大碍。 榆琴将华美红衫放入布袋之中,随即向卫靖点头,示意自己已准备就绪。 卫靖道:“此番多谢洪掌柜援手,掌柜且将这纸条收着,日后与司马家人联系时,可让对方替你交给总店账房。” 说罢便将刚刚所写纸条交给洪掌柜。 洪掌柜一看那纸条,上头写着:“某某年七月,卫靖于南京城洪福全处借三十两银,请总店李账房代为垫付。卫靖。” 司马家内部人,向来称司马家总舵为“总店”,这纸条意思是此处的花费可记在卫靖帐上,当时一匹马约二十两银,因此费用多是马匹所需。 洪掌柜大吃一惊,连忙将纸条塞还卫靖道:“二当家,这可使不得!” 卫靖笑道:“掌柜莫要急着还我,做生意当是起起伏伏,有顺风顺水、亦有时运不济之时,倘若掌柜的用不上这笔钱,那是掌柜生意兴隆,在下也代为高兴,但若临时有什么缓急之情,尽可取出一用。” 接着续道:“在下东抓抓小贼,西剿剿马匪,积蓄总算还攒下了一些,掌柜大可不必担心。” 眼见卫靖都说到这个份上,洪掌柜只好收下,然后拱手道:“二当家仁义待人,小老儿也不多说啦,盼两位一路平安,有什么需要尽管回这里便是。” 卫靖拱手还礼道:“来日方长,在下告辞!”随后榆琴也是一礼,便随卫靖出门。 两人随着当铺马车一路前行,正行走间榆琴忽道:“卫二当家心怀仁义,令人好生敬佩。” 此话当是指方才与掌柜之事。 卫靖苦笑道:“在下可给洪掌柜带来不少麻烦,琴姑娘瞧此时已近正午,他的铺子却还未能开张,若不稍作补偿,那可过意不去。” 榆琴只是微笑,并不答话。 过不多时,两人已行至上坊门前,所幸此时南京城门的守卫,重心多放在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武林人士,对这些寻常商贾并不特别严格,因此也未受什么刁难便得以出城,出得城门后卫靖两人向当铺的领路人道了谢,随即往东朝句容而行。 由于马匹位于句容,所以此时还有一小段路得用走的,卫靖道:“日后如何安排,琴姑娘可有想法?” 榆琴道:“奴家此时也尚无头绪。”其实榆琴说得委婉,她自幼便待在轻烟楼,偶尔陪客人出游,也都是在南京城周围,一出南京榆琴便再也无处可去。 卫靖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其实在下有个想法,就是不知琴姑娘意下如何?”榆琴道:“卫公子不妨直言?” 卫靖道:“琴姑娘可愿来司马家总舵?在那儿有许多人照看,琴姑娘即便独自生活也不成问题,待琴姑娘想好今后打算,再来计议也行。”榆琴问道:“奴家一名单身女子前去叨扰,可会为贵门带来麻烦?” 卫靖摇头道:“司马家宗主心怀天下,这几年收罗了不少能人异士,春秋时期这些人便称为『食客』,乃是为司马家动脑出力之人,在下等几位当家亦有推荐食客的权力,带琴姑娘入门不成问题。” 榆琴道:“这样说来,奴家便是卫公子带去的食客,可是奴家并没有什么高强本领?” 卫靖笑道:“琴姑娘琴艺冠绝天下,怎能说是没本领?身在江湖之中,有时并非只有武功才能解决问题。” 接着又搔着头道:“不过......那儿大多是满身臭汗味的汉子,女性并不多,而且生活较为简朴,可能及不上轻烟楼的生活。” 这也是卫靖此前未开口提出此议的原因。 榆琴摇头道:“奴家不介意,如此,就先谢过卫公子了。” 卫靖大喜道:“太好啦!那待此事过后......” 随即脸色一沉,像是想起什么事般,然后道:“这可忘了,近日苏州有件大事迫在眉睫,在下须得尽速前往才行。” 接着续道:“镇江一带确实也有司马家的接头人......” 榆琴道:“卫公子可要奴家先往镇江?” 卫靖道:“不过镇江的人我并不熟识,在下不放心交给他们。” 榆琴微笑道:“那么,奴家眼下也只好跟着卫公子去苏州了。” 意思仿佛是说,除了司马家总舵,不管我去哪儿你总是不放心。 卫靖脸上一红,跟着道:“但在下此行可能有危险,琴姑娘可想清楚了?” 榆琴道:“卫公子且放宽心,倘若遇到危险,奴家便躲得远远的,等卫公子回来接我便是。” 366章 听刀藏剑 两人一路谈谈说说,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到句容。 此时已然日落,两人找了间幽静客店,吃些简单的面食来果腹。 句容并非大城市,此店也较偏僻,因此并未有其他客人。 榆琴道:“如此说来,那养心楼三楼主便是要在四日后的深夜,对上官家动手?” 卫靖答道:“正是,那两人说到计划如何时,将杀人说得轻描淡写,在下既然知道了,便不能放他们下此毒手。琴姑娘之事,在下也是此时才从他们口中得知。” 榆琴道:“奴家曾听客人说过,上官世家似乎也是武林大家?” 卫靖道:“确是如此,百余年前武林道上曾有这样一句话『上官听刀,百里藏剑』,意思是说武林中有两大家族,于刀剑的造诣甚是不凡。传闻上官家之人生有异能,对刀有异于常人的感受能力,更有人说他们家的刀法高手能与刀对话,不过此事仅是江湖传言,在下亦不知真假,如今上官家仍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用刀名门。” 卫靖接着道:“至于那百里世家…...” 微一犹豫后道:“百里家之人也多是用剑能手,此外,百里家中还藏有世上多如繁星的剑法秘籍,因此武林人才传言『百里藏剑』,不过百里家已在武林销声匿迹,如今年轻一辈的人只怕便没听过了。” 榆琴喃喃道:“搜藏万千剑法的世家、能听刀声的刀客.…..这些武林奇闻确是有趣。” 卫靖道:“琴姑娘若有兴趣,在下日后亦可多说说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榆琴喜道:“正要向卫二当家多多请教。” 卫靖笑道:“说来在下与百里家也有些渊源,不过这会儿可没那么多时间闲谈了,以后有机会再与琴姑娘分说。” 随即笑容一敛,续道:“今日琴姑娘一事给我这程咬金搞砸,我担心对方的计划也会有变,想尽早前往苏州,今晚可要辛苦琴姑娘陪在下赶路了。” 榆琴点头道:“卫公子不必顾忌,此前即便是深夜时分,奴家不也醒着弹琴给公子吗?” 卫靖笑道:“那说的也是。” 两人匆匆用过面食,便即找到洪掌柜准备好的马匹,让榆琴坐在卫靖身后,随即策马夜赴苏州。 两人到苏州时已是子时,卫靖曾听说上官世家位于独墅湖西北一带,想必并不难寻,卫靖寻思此事危急,须尽快找到上官家此时的话事人,将可能遇袭之事告知对方。 由于当时朝廷设有宵禁,卫靖两人不敢骑马,便将马寄在客店,同时对榆琴道:“此去虽只是找人说话,但在下却隐隐觉得不安,琴姑娘一日奔波,此时先暂留客店歇息吧。” 便让榆琴留在客店。 卫靖离开客店后独自往独墅湖畔前进,不一会儿便找到上官世家的大宅,但见外侧静悄悄的,大门却留一个缝,并未紧闭。 卫靖内心暗叫不妙,心想:“难道来迟了?” 当即翻身上墙,往上攀至一栋楼的房顶,此时上官世家尽收眼底,只见这处大宅占地颇广,大门附近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见着,远方内院一处空地似有亮光,卫靖便沿着屋顶一路挺进。 入内后果然一路无人,房内亦无灯火,唯地上随处可见杂物与打斗痕迹,再往前走便听到兵刃交击之声,卫靖知道当真出事,便往方才有光亮那处空地前行,只到空地前方停下观看。 却见一群蒙面人身穿夜行衣,脸蒙黑布,正自围攻上官家之人,那群蒙面人各自运使不同兵刃,武功也出自不同门派,且身手均是不俗,此时上官家一群老弱已被逼至角落,周围四名上官家人持刀抗敌,每人皆是以一敌二且负伤累累,前方一名丰神俊朗的锦衣公子迎战四人,竟仍能战成平手。 原来赵雅臣等人知道榆琴被劫,心知事情有变,不可再拖,待上官家第一代前脚出门,后脚便出手夜袭。 卫靖藏身屋顶,往战圈外一望,四周已有上官家人倒卧血泊之中,生死不知,不远处养心楼三楼主赵雅臣负手掠阵。 卫靖寻思:“那公子刀法精奇,用的刀子薄窄而修长,似是更接近倭刀一类的刀子,想来他一时尚不致落败,此人当是二公子上官飞尘,其余四人却危在旦夕,我须得先助他们退敌。” 便即凝神观望上官家四人敌手武功来路,一边自屋顶缓缓走近战圈,待卫靖心中已有计较,随即长剑上手、纵身一跃杀入敌阵。 当先一人未及反应,只挡得卫靖两招,随即两侧肩头双双中剑,一双手臂已不能动武。旁边一人见来客大是劲敌,只得转身先战卫靖,怎知卫靖剑路快不可当,那人又是只挡得两招,肩头便即见血。 此时上官家四人皆已精疲力尽,其中两名敌人转而连手双战卫靖,上官家四人已有一人负伤倒地,变为三人对四名敌手的局面。 卫靖方才在屋顶,已然见过眼前二人的招数,一人使双刺,一人使快刀,皆是近距离以速度见长的路子,卫靖剑锋一转,划一个圆将两人兵刃圈引至同一处,正是后发先至的内家剑法。 两人只觉手上兵器不听使唤,脚步一个踉跄便要跌倒,两人大吃一惊连忙使劲要将兵刃拉回,怎知甫一运劲,兵刃上的沾粘吸引之力便即不知去向,两人往后一摔,胸口随即中剑。 此时上官家三人又一人倒地,四名敌手又分了两名来战卫靖,一人快掌连环,一人长棍横扫,正是一长一短、互补不足之势,卫靖剑路再变,以一套攻守兼备的剑法迎战。 那边赵雅臣自卫靖跃下便即察觉,心中盘算先摸清对方来路,再做打算,只见卫靖当先数剑,似是点苍派一路的快剑,正觉心中有底,怎知换了两人来战,卫靖便改使化招为先的道门“上善剑”,随后敌手再换,卫靖剑路竟然也跟着再换,改为有攻有守的华山派“天外三锋”,六名敌手便连换三套剑法,且均来自不同派门。 赵雅臣知道不能再拖,大喊一声:“先抓那小贼!”随即纵身跳入战圈,迎战那锦衣公子。 此时卫靖又败两人,那公子原先四名敌手转战卫靖,上官家四人此时仅剩最后一人抗敌。 局面再变,已变为卫靖以一敌五,上官家仅存一人对一敌,锦衣公子则独战赵雅臣。 卫靖内心暗叫不妙,本拟先快手协助上官家人退敌,再助锦衣公子,怎知方才观察略久,上官家人接连倒地,对方武功也比预期的更难对付。 卫靖剑法四度轮转,又换为防御为先的剑法,迎战五人,此时只能以拖待变,盼锦衣公子能胜赵雅臣,实时来援。 那锦衣公子见敌手只剩一人,当即转守为攻,只见他刀法点、挑、刺连连进手,竟似是剑招! 通常而言,刀一般身厚体重更甚于剑,且仅单侧开锋,向来崇尚劈、砍、斩等大开大阖的路子,故有百兵之胆的雅称,此时那公子竟以刀使剑,招式俊雅秀气,蔚为奇观,不似寻常刀法那样霸气横溢。 此乃上官刀法其中一套扬名武林的绝技“上官藏锋刀”。 上官家老弱一众虽无法抗敌,然而身在武林世家,于武功一道自是耳濡目染,那公子虽是上官家人,但“上官藏锋刀”仅能由家主亲传,是以连上官家人也甚少得见。 此时众人见卫靖连换四套剑法,锦衣公子以刀使剑,这一刀一剑相映争辉,当真令人大开眼界,若不是此刻身陷危局,只怕便要大声喝采了。 367章 幕后之人 这边赵雅臣作为养心楼三楼主,武艺当非庸俗,一手快掌擒拿甚是犀利,然而面对上官奇刀也已渐感不支。 他心知此刻卫靖以一敌五,于己方有利,因此只采守势,只待卫靖落败,自己仍有胜算。 锦衣公子亦知情况危急,但对方稳扎稳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时间难以取胜。 此时对方破绽乍现,正要运使“上官藏锋刀”最后两式的杀手锏,却见天外一柄飞刀破空而来! 只见卫靖敌手一人额头中刀,当即毙命,余下四人大惊,连忙护住周身、眼观四方,这时又一柄飞刀,旁边一人一声未哼,又是额头中刀,那飞刀之劲疾当真匪夷所思! 随后一名精瘦汉子站在房顶,一手伸入怀中,朗声道:“谁想中刀?” 接着另一名红衫女郎手持双刀,也自屋顶现身,跟着道:“一群大男人身着夜行衣,遮头遮脸在这深夜滥杀无辜,养心楼可越来越长进了啊。” 赵雅臣内心一惊,当即认出两位不速之客,那精瘦汉子乃是司马家六当家“停云留影”张五常,红衫女郎是七当家“落日红”任千芸。 原来卫靖日前交给洪掌柜的纸条,上头便写着:“三日内苏州上官家将逢巨祸,各当家速速来援。卫靖。” 意思是说若三日内无法赶到,那便不用费心前来,卫靖本想事出突然,附近若有一位当家能来相助,便已信心大增,怎知竟一次来了两人。 本来赵雅臣等人原订数日后再行动,因此卫靖要他们提早前来,是想共商对策,哪知却让两人正好撞见这行凶现场。 此时赵雅臣见己方两人接连毙命,司马家两位当家又双双现身,大势已去,便道:“都收手吧,今夜养心楼是认栽了,少侠高姓大名?” 赵雅臣方才骂卫靖“小贼”,此刻身陷囹圄便改成了“少侠”。 卫靖心想,两位当家星夜来援,可不能让他们独揽这桩与养心楼结下的梁子,便道:“在下司马家二当家,卫靖便是。” 赵雅臣回道:“原来少侠便是司马家二当家,阁下剑法层出不穷,赵某今晚是开了眼界,但司马世家此回碍了本楼的事,这笔帐我们记下了。” 赵雅臣将此事说成司马家与养心楼之仇,那是变为势力与势力间的事,而非个人私仇,显见赵雅臣表面镇定,实则气愤已极。 卫靖笑道:“贵楼平日亏心事可没少做,要寻仇恐怕还轮不到司马家,三楼主这便请吧。” 赵雅臣“哼”了一声跟着挥一挥手,余下数名蒙面客便将死伤同伴扛起,一群人扬长而去。 见对方已然远去,任千芸与张五常便自屋顶跳下,任千芸道:“就这样放他们走?” 卫靖想起当时与赵雅臣对话那人,便摇头道:“穷寇莫追,况且对方似乎尚有伏兵,此刻追去,上官家便要糟糕。” 此时卫靖才展颜一笑,与两位当家打招呼:“六哥、七妹!” 司马家众当家彼此以年龄相称,因此卫靖虽位列第二,仍是称张五常为六哥,几位当家情谊甚笃,卫靖也不说谢了。 张五常点了点头作为响应,然后道:“可有受伤?” 卫靖摇头道:“小弟没事。” 任千芸则道:“有话晚点说,先助他们救治伤员。” 卫靖大拇指一翘,笑道:“七妹说话就是实在!” 任千芸白了他一眼,随即便去探视上官家受伤之人。 那锦衣公子虽是狼狈,却并未受伤,此时走过来对卫靖拱一拱手道:“在下上官飞尘,今日多谢三位当家仗义相助!” 卫靖拱手还礼道:“上官公子且不忙谢,咱们先救伤员。” 上官飞尘也非拘礼之人,只点头说了声“好!”便开始分配救治事宜。 张五常、卫靖、任千芸分别拿出自己所带伤药分给众人,上官飞尘也吩咐未受伤者去药房取药,并为已完成初步救治者分配休息之所,最后命人将不幸丧生者好生安葬,待诸事已定,已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卫靖见此间事毕,便向上官飞尘道:“上官公子,今日时辰甚晚,一夜惊魂想必大家也累坏了,不如明日再来详谈?” 上官飞尘道:“正该如此!”随后卫靖将他下榻的客店告知上官飞尘,便与张五常、任千芸一同告辞。 此时三人正走出上官世家,那张五常素来不多话,也不爱人多,见此处已无大事,与卫、任二人简单一叙后便告辞,办别的事儿去了。 任千芸道:“今日我一路赶来,这可累坏啦,我在苏州另有歇脚之处,明日再去你那儿找你。” 卫靖道:“是,你快去歇息吧,今日多亏你们啦!” 任千芸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便自离去。 卫靖甫回客店,便见榆琴房间灯火仍是亮着,卫靖寻思:“难道此时她仍在等我?” 便走到门口,轻声道:“琴姑娘?” 然而房内却无人响应,眼见灯火亮着却不闻回应,卫靖生怕出事,当即开门。 只见榆琴趴在桌上已然睡去,桌上烛火仍是点着,显然是榆琴正等他回来,却因一日奔波而终于不支睡去。 卫靖心想这样睡着可不舒服,却不知如何是好,竟犹豫了一阵,然后才想:“早上抱也抱过了,索性再抱一次。” 便轻轻将榆琴抱起,正要将榆琴放在床上之时,却见榆琴眼睛微睁,卫靖心下一惊,这可比听琴被抓到更加不妙。 榆琴瞇着一双大眼,见是卫靖才放心道:“卫公子回来啦?” 卫靖轻轻将榆琴放下,然后道:“是,方才养心楼已然杀到。”榆琴一惊,起身便问:“公子可有受伤?” 卫靖摇头道:“在下没事,上官家虽有几人伤亡,但总算是逃过一劫。时辰已晚,早晨再与琴姑娘分说。” 榆琴这才又躺下,然后道:“嗯,无事便好,公子晚安。”卫靖也道晚安后,便自回房。 一夜过后,两人起床一同用过早膳不久,上官飞尘便即来访,卫靖见他黑着眼圈,想来自己离开后,他又忙了一阵,也不知有没有休息? 三人于卫靖房内谈论昨晚之事,卫靖首先便开口介绍榆琴道:“上官公子,这位是在下......” 说到此处突然一阵心惊,她却是在下的谁?然后忙接口道:“......是在下的朋友榆琴,近日因缘际会下便一同旅行,是在下信得过之人。” 此时榆琴已换回洪掌柜准备的女子衣衫。 上官飞尘点头道:“原来是榆琴姑娘,卫二当家信得过,在下便信得过,司马家于我有大恩,两位唤我名字便可。” 卫靖微笑道:“那在下便称飞尘兄了!飞尘兄也叫我卫靖便是。” 卫靖见上官飞尘为人直率重义,兼之刀法高明,对其颇有好感,有意结交。 上官飞尘拱手道:“如此,在下也不客气了。” 三人介绍已毕,此时任千芸也正好到访,四人又是一番简单介绍,便即进入正题。 卫靖问道:“后来贵门情况如何?” 上官飞尘道:“不幸丧生者有四人,皆是府中仆役,余下轻重伤十数人,其中也有胞弟上官飞羽。” 昨日上官家四人连手抗敌中,便有一人是上官家三公子上官飞羽。 上官飞尘续道:“若不是司马家来援,后果不堪设想,此恩来日必报。”接着拱手又是一礼。 任千芸笑道:“上官公子别再谢啦,小妹平日多闻上官家也是武林名门,贵门家主是人人景仰的正派人物,同道有难当然要互相帮忙。” 上官飞尘见她明眸皓齿、谈吐直爽,眉宇间透着一股英侠之气,而卫靖亦是侠心义胆,对司马家人亦是颇为喜欢。 368章 天机妙策 上官飞尘道:“在下代家父谢过了,今日一见传闻中的『落日红』,亦是名不虚传。” 榆琴虽内心已有猜测,却不敢肯定,问道:“这名号可有什么含意吗?” 卫靖笑道:“七妹平日爱着红衫,江湖人便称她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可见武林中虽有其他女侠,我七妹仍是最红的那个,此外亦有赞她貌美如落日红霞之意。” 任千芸听到此处脸上一红,连忙道:“行了行了!当着人家面说这些,羞也羞死人啦。” 卫靖与上官飞尘皆脸带微笑。 榆琴则道:“不过依榆琴所见,这『落日红』描述得分毫不差啊。” 任千芸嫣然一笑道:“琴姑娘嘴巴真甜!” 卫靖贫嘴道:“二哥也称赞你了,我嘴就不甜吗?” 任千芸摆个鬼脸道:“你分明言不由衷,怎能算数啊?” 上官飞尘笑道:“两位当家感情融洽,令人羡慕。” 卫靖笑道:“确是如此,在下与众位当家虽无血缘之亲,情谊却如亲兄弟、兄妹一般。” 上官飞尘道:“可惜在下却无此福分,此次养心楼夜袭,在下已有些眉目。” 卫靖点头道:“是了,不如在下先把所知说与飞尘兄听。” 跟着便把自己如何在街上发现赵雅臣的踪迹,如何两人于药铺密谋杀人,如何养心楼主竟想买下榆琴,后来自己如何赶到上官家。 听完后上官飞尘道:“那便是了,依在下猜测,那日与赵雅臣密谋之人,有可能是天机阁中人物。” 卫靖与任千芸对看一眼,卫靖随即问道:“飞尘兄此话怎说?” 上官飞尘道:“实不相瞒,近日家父与叔父上官道明两人争执不休,为的便是上官家是否参与《万武归藏》一事。家父认为上官家不必随人起舞,专心本家武艺即可,叔父却异常坚持,认为须得与他派交流,以增长自身武艺。” 停顿了一会儿后,上官飞尘续道:“叔父从未曾如此坚持,家中也因此分为两派,我与三弟较为认同家父,大哥上官飞云则支持叔父。昨日家族蒙难,大哥却正好有事外出,受重伤者也多是支持家父之人,可见对方并非胡乱下手。此刻想来,叔父有可能是受了天机阁什么好处,或是有什么把柄给人抓住。” 卫靖点头道:“是了,对天机阁来说,最终若能引导上官世家参与《万武归藏》,当能吸引更多人前来参与。” 任千芸也道:“因此他们找上养心楼,派出杀手削弱贵门家主一派势力,也就说得通了。” 上官飞尘问道:“天机阁究竟为何要编《万武归藏》?” 卫靖道:“此事我们也无线索,若不是点苍、华山、青城三派率先响应,也不会掀起如此大的风波。” 任千芸道:“就是说啊,真搞不懂这些传承已久的大派,怎会答应参加?” 此时榆琴道:“关于此点,榆琴倒是有些猜测。” 上官飞尘道:“榆琴姑娘有头绪?不妨说来大家参详参详。”任千芸也道:“琴姑娘真聪明!我可想不出个所以然。” 榆琴摇头道:“其实这并非什么高明的方法,榆琴打个比方,此时三位若都是武林中的用剑高手,彼此既是同道,也是对手。” 卫靖闻言想了一下,似乎便已猜到。 榆琴续道:“倘若此时有人告知任姑娘,卫公子与上官公子的剑法即将扬名武林,同时任姑娘也有这个机会,能在同场较劲,一争长短,名扬天下。” 上官飞尘与任千芸同时“啊!”了一声,然后任千芸便点头道:“那么我自不会甘心放过这机会。” 上官飞尘续道:“待任姑娘答应参加后,那人再对我说一样的话,最后再对卫兄如法炮制,就这么着,三人便都同意参加了。” 榆琴只是点头微笑。 任千芸道:“这的确不是什么高明法子,但却也不易猜到,难道谜底真是这样?” 卫靖此时才开口道:“我觉得确有可能,点苍派现任掌门脾气暴躁、器量狭小那是出了名的,而华山前掌门正逝世不久,新任掌门乃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后辈,倘若青城派也有类似情形......” 上官飞尘点头续道:“正是,若天机阁又在一旁煽风点火,甚至将此回上官家一事故技重施,那便水到渠成。” 榆琴道:“这是榆琴能想到较为合理的计策,但背后仍可能有其他秘密我们未能得知。” 卫靖道:“确是如此,但若真如琴姑娘所说,全武林可都被天机阁摆了一道。” 然后续道:“对了,我日前在南京城报名《万武归藏》时,曾听天机阁副阁主沈玉山提及,有一位『上官公子』亦会参加,想来那便是大公子了?” 上官飞尘微微一愣,接着点头道:“当是如此,我三弟武艺未成,我自个儿也没去,那『上官公子』便只有我大哥了,他当是私自前去,也难怪这几日不在家中。” 接着又道:“我猜想他定是想先开一例,待家中已有人参加,其他人要再去也就比较容易了,同时也避开养心楼夜袭,一石二鸟。” 任千芸问道:“好二哥,你也去参加啦?” 卫靖苦笑道:“宗主先说了什么『想了解一事,必得置身其中』,然后又要我『自行考虑』,这不就是要我去吗?” 任千芸抿嘴笑道:“是了,如此才显得宗主没强逼你。” 卫靖叹气道:“是是是,我是心甘情愿,今年还特别想去。” 众人皆抚掌而笑,上官飞尘问道:“卫兄是打算全力出手,以求佳绩,还是点到为止呢?” 卫靖道:“看家本领可不敢乱用,我想着拿几手二、三流剑法应付一下,了解整个过程如何运作便行了,其他人怎么想我并不如何在意,司马家的威名也还有我七妹扛着,又怕他何来?” 任千芸白了他一眼,又道:“就你没个正经。” 《万武归藏》内中武学分为九品,一品为最高,但并无规定参加者要留哪些武学,只要出处是自家门派,又或是武林中无人会用,不是偷用他派武学便可。因此卫靖想着,拿几套无人知道的剑法上去使使就好。 上官飞尘眼睛一亮道:“说到此处,昨夜听我家人说卫兄大展神威,剑法用之不尽,令人叹为观止!我专心抗敌,只得偷瞄几眼,甚是可惜!” 接着又朝榆琴道:“榆琴姑娘,你昨夜不在可真没眼福,没亲眼瞧见你家卫公子神剑!” 上官飞尘说到武功一道便是来劲,连对榆琴说话也不自觉直率了起来。 卫靖正待谦让几句,却听榆琴微笑道:“卫公子并未与榆琴说过这些,想来是嫌榆琴不懂,那便不说啦。” 语气虽隐隐有责备之意,却是眼角带笑。 卫靖只觉似曾见过这神情,苦笑道:“琴姑娘,你分明知道不是。”榆琴只是微笑。 任千芸见卫靖被夸,心中窃喜,但口中却仍是说:“上官公子昨日一套潇洒俊逸、以刀作剑的刀法,那也是惊艳之作,小妹在屋顶可看到差点忘记说话了!” 卫靖点头道:“昨夜在下也与飞尘兄一样,偷瞄了几眼,那样使刀在下可从未见过,当真高明!” 上官飞尘笑道:“承蒙几位不弃,各位都是好朋友,在下直说无妨,此乃家传『上官藏锋刀』,前头的招式以轻灵的剑招游击,藏起刀锋,待最后两式刀现锋芒,那便是杀手。” 369章 凤鸣古琴 上官飞尘不仅介绍刀法,更将最后藏有两式的杀手锏也说了出来,可见他十分信任卫靖等人,同为武人却愿意大力夸赞卫靖剑法,更显其大器真诚。 卫靖拱手道:“飞尘兄连杀手锏也毫不藏私对我们托出,在下谢过飞尘兄的信任了。” 两女也各自施了一礼。上官飞尘拱手还了一礼道:“不必客气,司马家于上官家有救命之恩,几招刀招算得了什么?” 四人谈笑间各自都颇觉投缘,榆琴虽非江湖人,但见几位磊落的江湖儿女谈论江湖事,也听得津津有味。 时辰匆匆而过,不觉已至正午,上官飞尘见时光飞逝,只能道:“已届正午时分,在下须得回返上官家处理杂务了。” 榆琴问道:“上官公子不留下一同用膳?” 上官飞尘摇头道:“多谢榆琴姑娘好意,但今早在下偷溜出来至今,已有些久了,家中长辈、大哥皆不在,再不回家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卫靖道:“如此,那便不留飞尘兄了,这几日在下仍会在苏州盘桓。” 任千芸也道:“小妹近日无事,也会在苏州多留一阵。” 意思是说养心楼袭击方过,不知对方是否仍有后手,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们。 上官飞尘道:“多谢,那在下这便去了。” 卫靖道:“我送你一程。” 说罢便与上官飞尘连袂离开房间。 此时走到店门口正要分手,上官飞尘却突然说:“卫兄,在下有一事好奇,却不知当不当问。” 卫靖心中疑问,便道:“飞尘兄不妨直言?” 上官飞尘却道:“卫兄与榆琴姑娘......”说到这儿一时不知如何措辞,但谁都听得出来上官飞尘好奇何来。 卫靖给这一“刀”杀得措手不及,原来上官飞尘本性比今日所表现更为洒脱直率,更有些风趣,不过今日现场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又是初识,那任千芸开朗健谈也就罢了,榆琴举止优雅、文静端庄,是以上官飞尘也不免挺直了腰杆,不敢造次。 今早上官飞尘与卫靖等人相谈甚欢,更觉亲近,是以此刻“原形毕露”大着胆子发出此问,也有挖苦卫靖之意。 卫靖一阵脸红,连忙摇手道:“就如稍早所说,在下与琴姑娘也是机缘巧合,我才将她劫出青楼,我们之间可没什么事儿,飞尘兄别想岔了。” 上官飞尘只是不怀好意地微笑,并道:“那卫兄是怎么看榆琴姑娘的?” 卫靖偏头想了想后道:“榆琴姑娘......她外表看来淡然,也不爱说话,举手投足总是轻轻、淡淡的,但其实她是个十分善解人意、为人着想的女子,而且为人聪慧,只是平时不太会表现出来,琴艺更是天下无双......飞尘兄?” 见卫靖滔滔不绝,上官飞尘笑意更是藏不住,卫靖察觉对方神情微妙,便即停口不说。 上官飞尘道:“卫兄,倘若在下此刻手中有面铜镜,真想让你看看自己方才述说时的表情。” 卫靖苦笑道:“想不到飞尘兄竟也如此顽皮。” 此时卫靖虽然让人挖苦,但并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上官飞尘张弛有度,颇是亲切。 上官飞尘笑道:“好啦,不开卫兄玩笑了,今日相谈甚欢,能与几位相识是在下的荣幸,这会儿可得真的回去了。” 卫靖笑道:“正是,若有需要来找我们便是!” 说罢上官飞尘便即离开客店,回返上官家。 卫靖三人待在苏州数日,此后上官家并没再遇到什么险事,期间上官飞尘甚是周到,安排一名仆役陪三人同游苏州。 苏州素有“人间天堂”的美名,苏州古城河街相邻的奇景美不胜收,园林建筑更冠绝天下,有“不出城郭而获山水之怡,身居闹市而有灵泉之致”的赞誉。 即便卫靖、任千芸已曾到访过苏州,仍是看得心旷神怡,榆琴只在客人闲聊间与书上得知苏州之名,此刻方能见得“人间天堂”的真面目,更是看得心醉不已,唯脸上仍是不显于色,只是轻轻叹道:“晚唐杜牧曾赋诗『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榆琴却认为,诗词虽已甚美,仍不及亲眼所见。” 其余两人皆深表赞同。 游历间三人也尝了些苏式糕点,两女甚是喜爱,卫靖并不特别钟爱甜食,却也觉得滋味甚佳。这数日同游的时光,让榆琴颇为感慨,对卫靖更是感激,若自己仍在轻烟楼或养心楼,也许便没机会见识这些美景、美食。 这日上官飞尘到访客店,两女此时在附近市集尚未回归,上官飞尘对卫靖道:“卫兄,前几日我将养心楼夜袭之事快马通知家父,如今上官家第一代的人物两日内便要回返,卫兄之后有什么打算?” 卫靖心想,待上官家人回归,家族分裂之事便由他们自行解决即可,外人不必插手,便道:“如此,我们便先离开苏州了,距离《万武归藏》之期仍有两个多月,我想先带琴姑娘回司马家总舵安身。” 上官飞尘点头道:“榆琴姑娘无家可归,能有归处再好不过。” 卫靖问道:“对了,我有一事想请教,飞尘兄可知苏州哪里有琴可买?” 上官飞尘闻言已知其理,便道:“卫兄若有兴趣,可要来上官家一趟?有几张琴已一段时间没人弹奏,那是以前府中琴师所用,后来我们兄弟没学了,琴师不来,琴自然也无人闻问,送你们也成。” 卫靖道:“一张琴可也不便宜,如此可好?” 上官飞尘笑道:“别客气,卫兄不收,琴也是照样没人用。” 卫靖虽与上官飞尘相处时日甚短,然一见如故,便觉此事无碍,笑道:“如此便随飞尘兄走一趟。” 卫靖对如何挑选琴所知不多,只知道琴有多种不同琴式,他只见过其中几种而已,若请榆琴来选,也不知她肯不肯收? 此时只得碰一碰运气了,两人到琴房后,上官飞尘便让卫靖观琴,并示意自己挑选便是。 卫靖一眼望去只见七张不同琴式的古琴,有见过的亦有不曾看过的。 此时卫靖见到其中一张琴,便深深被其吸引,只见此琴通体漆黑,桐面梓底,池沼作长方形,岳尾乃是红木,琴底龙池上刻着“凤鸣”,当是此琴名号,样式甚是古朴秀雅,但却看不出是什么琴式。 上官飞尘见他目不转睛,便知其心意,笑道:“卫兄,那便是这张了?” 卫靖见自己给人识破,尴尬笑道:“是,全让飞尘兄给看出来了。” 随后卫靖将琴包好,与上官飞尘道谢后便即回返。 回到客店后,卫靖来到榆琴房门前,便听到两女谈话之声,卫靖便道:“七妹、琴姑娘,在下可否进房一叙?” 任千芸道:“二哥,快进来吧!” 卫靖走进房后,榆琴便看到卫靖背上物事,从轮廓便已猜到那是何物。 卫靖将琴交给榆琴,然后道:“琴姑娘不妨打开看看。” 榆琴已知道会发生何事,仍是将包裹琴的绸缎解开,随即便见到那张“凤鸣”。 任千芸虽不懂琴,但见了也忍不住发出“哇”一声惊叹,榆琴更是怔怔的看着那张琴。 卫靖笑道:“琴姑娘琴艺如此高明,没琴可弹想必甚是寂寞,正好飞尘兄…...”正待继续往下说,却见榆琴泪水已涔涔而下。 这下可把卫靖吓到不敢再说,日前即便榆琴将让养心楼主给买下,脸上却连一丝悲伤也见不着,此刻居然说哭便哭。 榆琴垂泪道:“公子如此待我,榆琴何以为报?” 370章 天目剑仙 卫靖此刻六神无主,竟自无言以对,任千芸将一切看在眼里,并未对卫靖说什么,只是坐到榆琴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抚慰道:“太好了,琴姐姐有琴可弹,我们可有耳福啦!” 两女此时已互道年岁,姐妹相称了。 只见榆琴哭了一阵,卫靖便硬生生杵在那儿,这时任千芸终于看不下去,一拳轻轻碰了卫靖手臂一下,同时说了声“喂”,意思是说,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这时卫靖如梦初醒,终于回神道:“琴......琴姑娘,在下可看不出这是什么琴式,只是瞧着好看便选了,琴姑娘可知道?” 此时只能使了一手“转移话题”,再哭下去卫靖都不知道自己该感动还是愧疚了。 此时榆琴哭了一会儿,内心激动已得以宣泄,心神一敛便道:“是了,这琴为『凤势』式,榆琴亦颇为喜欢,多谢公子相赠。” 卫靖见这转移话题已然奏功,便即再接再厉道:“佳人当配好琴,在下也已一段时日没听琴姑娘奏曲,可否给我们演奏一首?” 榆琴破涕为笑道:“是,那便请两位指教了。” 随即弹了几音确认音准无误,那琴音清澈嘹亮,三人虽然谁也没见过凤凰,却同时心想:“此琴号称『凤鸣』,名符其实。” 随即榆琴玉手摆动,一曲《凤翔千仞》琴韵响起,此曲活泼轻快,颇有令人翩翩起舞之感,弹此曲当是榆琴想到“凤鸣”二字,心有所感。 此曲的调性其实与榆琴性情并不相符,然而此时她的琴音却开朗悠扬,卫靖猜想,当是榆琴甫得新琴,心情极佳的缘故,同时,她离开轻烟楼已有一段时日,此时身已不在青楼,也不用再面对客人,因此琴音也再无“待客”般不自然之感。 一曲弹完,卫靖与任千芸只觉身心舒畅,任千芸叹道:“琴姐姐,能听你的琴,我可真有福气。” 卫靖得意道:“七妹你瞧,我可没骗你!” 任千芸没好气的道:“又不是你弹的,你得意什么?” 榆琴微笑道:“日后只要两位想听,榆琴便愿弹奏。” 任千芸闻言,便将双手捧着榆琴的手道:“好姐姐,我们当你是自己人,你可别老是觉得亏欠我们什么。” 卫靖也点头道:“是啊琴姑娘,见你开心,我们便也开心。” 榆琴心下感动,便道:“多谢两位,不过榆琴是真心想为你们弹奏,可没半分勉强。” 任千芸笑道:“那先谢谢琴姐姐了,二哥我们先出去吧,琴姐姐方才得琴,想必也要熟悉一会儿。” 卫靖道:“正是,琴姑娘,我们这便先回房了。” 榆琴只是点头微笑,两人便即回房。 卫靖回房时心中兀自想着,琴姑娘虽然流泪,但应该是开心的吧? 此时抬头见任千芸也在发楞,似有心事,便问了声:“七妹?你没事吧?” 任千芸忙道:“没事没事,我有什么事啊?” 然后续道:“离开苏州后,二哥有什么打算?” 卫靖道:“我想先带琴姑娘回总店,也许在那儿也住上一阵子。” 然后又道:“我本想在南京城多看看其他武林门派,不过既然中途有变,反正尚有时间,晚点再去南京也无妨。” 此时任千芸只是点头,然后幽幽地说:“二哥,你对琴姐姐可真好。” 卫靖只是一愣,随即自问:“是了,为何我会对琴姑娘如此?是见她在青楼身不由己,所以才想帮她。” 然后又想:“不是,好像又不是那样......”这些日子,其实卫靖已然察觉自己对榆琴非同一般,但诸般事件接踵而至,他也无暇细想,此刻经任千芸点明,他才开始认真思考。 见他眉头深锁,任千芸叹了口气便道:“好啦,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想了想又问:“二哥打算何时离开苏州?” 这问题终于把卫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卫靖道:“对了,方才未及与你细说,飞尘兄说他们家长辈即将回归,此地已无他事,我想两日内便即动身。” 任千芸点头道:“那小妹就先离开了,届时总店碰面吧。” 卫靖问道:“你不与我们同行?” 任千芸道:“我还有点事要办,待我向琴姐姐打声招呼后便先离开了。” 说罢后起身准备走出房间,然后又转头道:“二哥替我跟上官公子也说一声吧,总店见!” 这才离开房间。 卫靖只觉得她今日似乎略有不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想了想毫无头绪,便即不再多想。 ………. 隔日任千芸已先行离开,卫靖与榆琴前往上官家向上官飞尘道别,见面后上官飞尘道:“家父一日内便会到家,两位真的不与家父碰面,让他好好答谢一番吗?” 卫靖道:“好意心领,但我想早日送琴姑娘到司马家总舵,这便要告辞啦!” 其实要送榆琴是其一,其二是卫靖也不大喜欢交际场面,要是那上官家一众前辈回返,难免又是一阵谢来谢去,也许还要设宴款待,宴席上又要轮流敬酒再谢一次,卫靖想到便怕,因此只得开溜。 榆琴欠身一礼道:“多谢上官公子的琴,榆琴甚是喜欢!” 上官飞尘笑道:“喜欢便好,能交到懂琴之人的手上,此琴方能重见光明。” 然后便问:“卫兄既已报名《万武归藏》,想必会如期赴约了?” 卫靖点头道:“我家宗主让我调查这件事,虽然无奈,但确实亲身参与方有所获。” 上官飞尘道:“果然司马老宗主也觉得《万武归藏》必有内情?” 卫靖道:“确是如此,当时宗主甫听闻编书一事,便说此事不可轻忽,要我们行走江湖时多多打听。此时观来,《万武归藏》光是编书过程便引起如此大的风波,编成后多半也只会引发争端,可谓居心叵测。” 上官飞尘点头道:“如此,待两个多月后《万武归藏》之会,在下亦会前往。” 卫靖道:“飞尘兄也来观会?” 上官飞尘笑道:“若有需要,在下当可助卫兄一臂之力。倘若无事,便到现场给卫兄吶喊助威也成。” 卫靖也笑道:“如此便多谢飞尘兄了,今日一别,当于南京城再见!” 说罢作了一揖道别。 上官飞尘也拱手道:“卫兄、榆琴姑娘,保重!” 榆琴也欠身一礼道:“公子保重!” 说罢两人便即动身离开苏州。 司马世家总舵位于安庆,卫靖曾在报名《万武归藏》之会时说河南怀庆府,那里虽有司马家的据点,却并非总舵,这当是司马家不愿公开总舵位置,与武林中人开的一点小玩笑,河南怀庆府温县乃是三国名臣司马懿的老家所在。 两人有时骑马,有时给榆琴坐在马上,让卫靖牵着马徐徐而行,自苏州一路途经嘉兴、杭州。 这日两人来到天目山脚,相传此山最早在《水经注》中即有记载,有许多古老的传说,有说山上两潭池水,为天的左右目,而称天目山,亦有古人称山上有龙群居于此,近年江湖更传闻,天目山有一剑仙亭,有缘人能在亭前,见到一位白袍仙人于月下舞剑的身姿。 与剑有关的传说让卫靖心痒难耐,但又不好意思拉着榆琴,在山下找着虚无飘渺的仙踪,正当卫靖心想有缘再来瞧瞧时,榆琴突然开口道:“榆琴瞧着这风景好,卫公子可愿在此四处走走散心呢?” 371章 百里旧事 卫靖心头一暖,想起平时就没听榆琴说过想要什么,这会儿突然想游山玩水,莫非她也听过剑仙传说? 想了想便点头笑道:“是了,我也想走走,琴姑娘不嫌弃便陪我四处绕绕吧,但若走得累了可得告诉我啊!” 卫靖将此行说成是陪自己,意思是接受了榆琴的一番好意。榆琴只微笑道:“好。” 时近黄昏,两人一路行至山腰,正当卫靖觉得榆琴也差不多累了,准备折返之时,眼见山路旁有一块平坦腹地,一旁建有小亭,亭中备有一张圆桌与几张凳子,却并无瞧见此亭名号。 亭中有位白袍老者独坐其中,似是闭目养神,卫靖心想:“真给我俩遇到仙人了?” 与榆琴对望一眼,便轻手轻脚的走向亭子。 老者似有所感,睁眼望向卫靖道:“老朽并未入睡,小友上前一叙无妨。” 卫靖作了一揖笑道:“老前辈,晚辈卫靖,这厢有礼了,这位是在下的旅伴榆琴姑娘。” 说罢榆琴也跟着一礼。 老者微笑道:“老朽不过虚长几岁,不必多礼。两位小友可是来此游山玩水?一般旅人可不大会经过此道。” 说着便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待两人坐定后,卫靖道:“实不相瞒,在下曾听人说起天目山剑仙亭的传说,传说有缘人在此亭可见到仙人舞剑,由于习剑多年,便想来碰碰运气,不知前辈可有听闻?” 老者抚了抚长须道:“老朽时常在此处流连,倒是未曾听过此类传闻,只知道此亭以前有人唤作同归亭,意即不论山道崎岖多变,旅人最终皆能殊途同归。” 榆琴感慨道:“此中寓意甚好,可惜人世间多得是殊途,能同归者却是少之又少。” 老者呵呵笑道:“姑娘聪慧过人,老朽在你们这年纪时,可没这般心思。” 三人眼见投缘,便聊起附近山川景物,直至月兔升起,榆琴更抚琴一曲《秋宵步月》以助兴,广乐记曾有叙述:“齐人柳世隆善弹琴,为士流第一,不预世务,风韵清远,月夜常鼓此曲,散步中庭,畅然自适。后人因以名之。” 此情此景正合此曲,一曲既尽,老者抚掌大赞榆琴琴艺无双。 又聊一会儿,此时老者忽然道:“这位使剑的小友今日没能见得仙人,就不知是否愿意陪一个糟老头练练手?” 卫靖闻言一惊,老者平静淡泊,周身无半分锐利、斗争之气,若同为用剑好手,多少能感受到彼此相同的气韵,料不到这样一位温文有礼的前辈,居然突然就说想比剑。 卫靖忙道:“晚辈不敢与前辈动手。” 老者道:“老朽方才也是见小友佩剑,这才搭话......”他说这话时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接着续道:“今日有缘于天目山相识,便陪陪我这糟老头罢。” 说到后来竟略有央求之意。 卫靖眼角余光瞄见榆琴正抿嘴而笑,心中疑惑:“前辈怎么说到比剑就像小孩子一样?” 既然老者开口恳求,也不忍拂他之意,便道:“如此,便请前辈赐招。” 随即走出凉亭,立一个门户。 ………. 只见白袍老者飘然下场,他以拐杖作剑,负手持剑而立,看不出是何架式,白袍随风翻飞,神情平和淡然。此景看在卫靖与榆琴眼中,正如月下剑仙。 榆琴心想:“看来前辈十之八九便是传闻中的剑仙,但自己却一无所知?” 喊了声得罪后,卫靖应声出剑,此时未知对方虚实,亦顾忌对方高龄,第一剑使得是凌厉不足却甚少破绽的道门上善剑,此剑法讲究若水无常、后发先至,三招一过便闻老者喃喃自语:“嗯,这是道家的上善剑,上善若水,此言非虚......” 卫靖则察觉对手的剑路与自己相似,亦是防守为上的路子。 眼见对手防守严密,自觉不必顾忌太多,十数招后卫靖剑路一转,剑速陡升,乃是一套随意挥洒的剑法,这路剑法潇洒自得、宛如舞剑,剑招忽左忽右,卫靖心转则剑转,却见对手拐杖不疾不徐,仍是轻轻巧巧便把来剑尽数化解。 此时又听见老者念道:“无忧谷的忘情剑可少见得很啊,难道忘情便能随心所欲?” 仍是一边挡架,一边自言自语。 再走十数招,卫靖发觉忘情剑也攻不进老者的剑圈,起先还想着对方年纪已高,出手须得小心在意,哪知数十招一过,惊觉自己即便全力以赴可能也无功而返,心念电转间卫靖剑法再变,正是拿手的点水快剑,剑尖斜挑,疾点老者双肘双肩,那老者却显得无比兴奋,大声道:“这路失传的点水快剑,当真快极!” 那仿佛是孩童拿到新玩具的神情。 那边卫靖心中讶异之情丝毫不逊于老者,方才上善剑徐图进取,对方守得滴水不漏,现在剑法换成了抢攻的快剑,对方仍是这般防守,可怕的是架式全然不变,仿佛卫靖再快一倍,老者仍是这般打法。 榆琴在亭中观战,只觉老者甚是可爱,这位前辈比剑时把卫靖的家数特色一一报出,并非故作游刃有余之态,也非炫耀所学之广,纯粹是见到不同的剑法心情大好而已。 此时点水快剑即将无处可点,老者也已开始气喘吁吁,当是年岁之累,而非技不如人,当下卫靖收剑后退一步,拱手道:“前辈剑法极高,晚辈打得全身冷汗,只能认栽。” 老者微微一怔已明其理,随即又变回和蔼可亲的老前辈,笑道:“年轻人不骄不躁,甚是难得,明明是一把老骨头没力气,你却偏说是自己累了,哈哈。” 卫靖笑道:“前辈累了是真的,但我打你不过也是真的,那套剑法守御之严,晚辈从未见过,兼之前辈使剑已然随心所欲,我就是再快也打不进去。” 卫靖斗剑斗得兴起,说起话来也没这么拘束了。 老者道:“老朽已多年未曾与人比剑,这场比试可真是痛快,琴姑娘你说是吗?” 榆琴道:“能遇到前辈这样难得的对手,卫公子也是一脸没打够的样子呢。” 说着便朝卫靖一笑。 老者微笑道:“老朽尚有一事不明,方才小友连使三套剑法,却分别来自不同门派,最后那点苍派的剑法,就老朽所知早已失传,只不过对其特征、运使手法有所耳闻,才能勉强猜上一猜,却是何故?” 一般而言本派武功必是练得最为精深,卫靖连换三套剑法,却不用本派武学便认败,教人摸不着头绪,倘若是另有苦衷而用不得本派武学,老者便打算不再追问。 虽只是萍水相逢,然卫靖观老者谈吐、运剑风范,只觉十分敬重,便道:“不瞒前辈,其实在下乃是百里世家后人,不知前辈可曾听闻『上官听刀、百里藏剑』这段话?” 老者道:“就老朽所知,那是百余年前的武林传闻,如此说来,百里世家确是藏有天下剑法秘籍?” 此时两人已然走回亭中。 卫靖摇头道:“百里家藏有许多剑法,自是无误,不过很多其实残缺不全,更甚者仅有剑法之名,并无招式练法。这当要从百里家一位先祖说起,据说这位先祖爱剑成痴,不仅自身剑艺高超,更爱挑战剑法高手,某日他突发奇想,将自己见过、听过的剑法全都抄录下来......” 那老者喃喃道:“是了,我怎么没想到?” 卫靖微笑后续道:“抄写完后,他却仍觉得太少,此后变本加厉,哪里有用剑高手便去挑战,哪里有比剑便去观摩,到得他晚年之时,已收录了不少剑法。” 372章 织网逐风 卫靖续道:“但他深知此些秘籍只会带来灾祸,因此秘而不宣,只好好收藏在家中,并一脉单传给自己的子嗣。” 榆琴点头道:“榆琴本想这位先祖的想法与《万武归藏》颇有相似之处,不过他高瞻远瞩,知道这事当不可公诸于世。” 卫靖道:“是了,不过这还没完,由于百里家人向来是剑术名家,其后人知道有这么一些收藏,不自觉便想『既有此物,何不把我所知剑法也抄录上去?』就这样,连他的后代也继续把剑法补齐,这才让百里家收藏了从古至今,多如繁星的剑法。” 榆琴道:“公子的剑法便是自此而来?” 卫靖笑道:“我的剑法的确是来自百里家的藏书,不过我却是偷学来的。” 老者问道:“既是自家收藏,剑法却为何要用偷学的?” 卫靖道:“起因于我的曾祖父,他认为这些书乃祸害,倘若消息走漏,对家族将大大不利,因此他不仅禁止参阅秘籍,连剑法也不许练。不久后不知是谁得了消息,竟开始在武林上传言『百里藏剑』,但此时的百里家仅是一群不懂武功之人,那便与『百里世家乃剑术名家』的传言不符,藏剑一说自然说服力大减,百里家也因此得以避祸。” 榆琴道:“原来如此,难怪仅有上官世家留存至今,百里家则消失于江湖。” 老者道:“既是如此,小友又是如何习得这些剑法?” 卫靖笑道:“这是我孩提时代的经历,此时的百里家已是普通的经商人家,当时镇上有一富家少年,他自幼便与武师习武,学了武功后却尽是欺负其他孩童,某次他又故态复萌给我撞见,我看不过眼想揍他,但那时我才八岁,又不会武功,给人家打得鼻青脸肿。” 榆琴笑道:“原来卫公子从小便在教训小贼。” 卫靖苦笑道:“这可不敢当,一开始我都只有给人教训的份儿。” 接着续道:“后来我想起家中藏有剑法,便趁夜偷偷溜入藏书之处,心想好歹学个几招,再回去找场子。当时便挑了一套看起来最简单的剑法,嗯,我仍记得那是一路『流星剑』。” “隔天我带根树枝再去找那恶少,又给揍了一顿,因为我当时力气小,剑法只会硬背死记,不懂招式内涵,打不赢也是天经地义。那时我心想,一套打不赢就再学几套,就这么着,每次打不赢我便再记几套,后来总是过了数月才回去找场子,终于三年后力气也大了,我第一次打赢那恶少,我还记得那天用的,便是方才的点水快剑。” 也因此直到今日,那点水快剑仍是卫靖临敌时常用的剑法。 榆琴颇感意外地道:“想不到卫公子也有如此好胜的一面。” 卫靖咬牙道:“琴姑娘,你不知道那恶少有多可恶,仗着他爸是大财主,老是夺人所爱,从玩具到零食无一不抢,镇上的孩子对他全都是既恨又怕,大人们又一声不吭。” 榆琴笑道:“是了,那才有我们卫小侠行侠仗义。” 卫靖只是苦笑,然后便道:“后来那家人便搬走了,我却学剑学出了兴趣,看了一路剑法后,发现与另一路颇有互通之处,觉得越发有趣,此后反而学得更勤了。之后又过两年,藏书中较为完整的剑法已给我记得差不多了,只是许多文字、招式晦涩难懂,我虽记着却不知其中含意,直到年纪增长,阅历也多了,许多剑法才慢慢懂得如何运用。” 老者道:“凭小友如今的见识,再回去翻阅那些不完整的剑法,也许仍能有所收获?” 卫靖却脸色一沉,然后道:“其实,那些藏书已全都不在,百里家也消失在世上了。” 榆琴见卫靖神色黯然,一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喊了声:“卫公子。” 卫靖随即又恢复开朗的神情,对榆琴笑道:“我没事。” 然后续道:“不瞒前辈,在晚辈十四岁那年,百里家遭逢巨变,一夕间家破人亡,藏书之所也已一把火让人烧了干净。” 榆琴与老者皆“啊”了一声。 卫靖又道:“事发前,家父便将我托付给安庆司马家老宗主,当时说带我去见见世面,让我在司马家好生待着,怎知十数日后便传来百里家的噩耗。想来是当时家父并未多说,是以宗主也不知仇家何人。” 老者道:“这些年小友可有探听到仇家消息?” 卫靖摇头道:“倘若晚辈手上有线索,亦或有人知情,那晚辈自当循线报仇,以雪家恨,但若杳无音讯,晚辈却也不会汲汲营营于此道,世上还有许多仍来得及挽回的悲剧,就算千里追凶最终报了仇,又复有何益?” 榆琴内心一动,想起自己正是卫靖挽救的其中一人。 故事到此总算告一个段落,这番经历听得老者啧啧称奇,万想不到居然真有人能成此奇功,却又一朝覆灭,对卫靖这个年轻人更是好感有加。 老者沉思半晌,然后抚须道:“小友年纪虽轻,然一身侠气教老朽也不禁佩服。” 卫靖道:“这晚辈可不敢当。” 老者道:“小友这段行侠之旅,老朽亦想有幸参与其中,然而年岁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 卫靖拱手道:“前辈有这份心便足矣。” 老者微笑道:“老朽虽无法相随,剑法却是可以。” 卫靖闻言一怔,老者竟是有意传剑。 老者道:“老朽虽多年不曾与人比剑,但闲暇之余,仍是会将剑拿起,随手比划一番,近年便心有所感,融合从前所学,创了几路剑法聊以自娱,方才小友所见便是其中一路。还是小友心怀天下剑,已然看不上眼啦?” 卫靖连忙道:“前辈说哪儿的话,那路剑法天衣无缝,晚辈穷尽所学亦无功而返,又怎会看不上眼?” 那老者笑道:“如此,那便随老朽来吧。” 说完便往亭外空地而去,卫靖见老者似乎势在必行,便对榆琴道:“琴姑娘.…..” 榆琴微笑道:“卫公子尽管去学,榆琴在这儿候着便是。” 卫靖遂点头走向亭外。 那老者又道:“此两套剑法乃老朽随心所创,无门无派,你我亦不必师徒相称,今晚不过是两个爱剑人交流用剑心得而已。” 老者担心卫靖另有师承,心有顾忌,是以先把话说在前头,要卫靖不必担心。 卫靖见老者拳拳盛意,自己确实也心痒难耐,便深深作了一揖道:“晚辈拜谢。” 老者点头后便开始传剑,那两路都是重意而不重招的剑法,招式不多,因此老者只讲解遇上不同情形,该当如何应对,在剑招上应该如何理解,卫靖学遍天下剑法,于剑术一道触类旁通,因此进境神速,只一个多时辰便已尽数传授。 两路剑法第一套乃是方才比剑所用,守御为先的剑法,第二套也是一路快剑,两者皆是难得的上乘剑法。 卫靖问道:“此两路剑法如何称呼?” 那老者偏头想了一想,然后道:“第一路剑法以守御见长,剑网绵密正似蛛网,便称『织网势』,第二路似追风逐电,就叫『逐风势』吧。” 卫靖颇为意外地道:“原来先前并无名号?” 这两路剑法无一不是高明之作,老者居然连名字也没取,可见其性情豁达、心无罣碍。 老者笑道:“这些剑法不过是老朽年老寂寞,创以自娱罢了,老朽从未想过它们会流入江湖,更没想到有一天会觅得传人。” 说着两人又走回了凉亭。 373章 司马世家 此时月亮高挂,经过一天劳累的榆琴,已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卫靖道:“今日一整天陪着晚辈找仙人,可累坏琴姑娘了,她不会剑法,也难怪要犯困,前辈莫怪。” 老者抚须道:“不怪,不怪!其实依老朽愚见,人人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你又何必再找仙人?” 老者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榆琴。 卫靖又是一愣,只能苦笑,心想:“怎地每个人都爱拿琴姑娘开我玩笑?” 老者眼见有戏,微笑道:“若仅用『佳人』两字形容琴姑娘,那是委屈她了,今日难得一游同归亭,小友可得好好琢磨这亭子的寓意才是。” 卫靖脸上一热,忙道:“前辈别挖苦晚辈了,琴姑娘才貌双绝、善体人意,更有副难得的好心肠,怎会…...怎会…...” 老者温言道:“琴姑娘自然是一等一的人品,可依老朽今日所见,小友亦是人中龙凤,并不逊色。” 说着便拿起桌上的长剑,若有所思道:“小友的剑法灵动而多变,想是你性格如此所致,而得窥天下剑法乃是你的际遇,两者成就了你如今的剑。在此之前,剑界先贤们多半认为剑法在精不在多…...” 卫靖一向知道此乃大忌,多半也是如今瓶颈所在,便道:“正是如此,想必这也是晚辈停滞不前的原因。” 却见老者摇头道:“先贤如何且由他去,又有谁能想到天下间有此奇缘?不行惊世骇俗之事,如何成就巅峰?学海无涯,小友的剑道乃是万中无一,老朽不认为此去必无前路,莫忘殊途同归,各家剑法钻研到最后,也许仍是同一个道理。” 卫靖闻言直如醍醐灌顶,亦复感谢,所有同道中人皆认为贪多嚼不烂,他的剑难以大成,连自己使剑时也心存怀疑。而白袍老者剑法之高,支持的分量不言而喻,卫靖此时才发现,也许瓶颈不过是自己信不过自己罢了。 老者续道:“小友并非骄傲浮躁的性情,老朽不妨直言,将来你若凭此机缘能开创自己的剑道,成就只会在我之上。当然,如何选择还是得你自己决定。” 卫靖又是兴奋、又是感激地道:“是!多谢前辈提点,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练十年剑。” 老者不怀好意地笑道:“到时一代剑界名宿许给了琴姑娘,谁占便宜也未可知啊?” 卫靖只能用近乎求饶的语气道:“前…...前辈,琴姑娘也许并未熟睡......”怎么只要碰到琴姑娘的话题,自己老是讨不了好? 老者呵呵一笑起身道:“今日与两位小友萍水相逢,听得绝妙琴音,也知晓了剑界奇缘,老朽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时候不早,你们也该回去好好歇息。” 卫靖点头道:“前辈近日还会上山?” 老者道:“今日一会,此山已再无美景,也许往别处游历。” 卫靖有些不舍地道:“前辈这便要走啦,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道:“老朽姓江,名怀雪,来日有缘再会。” 说罢挥一挥手,径自下山去了。 卫靖仍在咀嚼方才种种话语,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想:“都这时候了居然还在荒郊野外,这可对琴姑娘不住了。” 随即把榆琴摇醒。 下山途中榆琴与卫靖说起今夜种种,更猜江前辈兴许便是那位剑仙,只是传闻竟未传到他耳中,难怪本人也不知自己被当成仙人。 一路上谈谈说说,榆琴不曾喊累,行于深山夜路也未有惧色,不知道是顾及自己,还是真没放在心上,想到此处卫靖更觉抱歉,便道:“琴姑娘,今日辛苦你陪我啦,没想到一时兴起便累得你大半夜还得走山路,真是过意不去。” 榆琴似是早猜到他会这样说,微笑道:“见了卫公子忧心忡忡的模样,有再大的气那也消啦。” 卫靖眼见被人看穿,忙道:“原来琴姑娘也会生气呀?” 榆琴道:“那自然是会的,倘若有人趁着榆琴熟睡时,在背后编排榆琴的不是,那卫公子说气不气人啊?” 卫靖大吃一惊,只得问道:“原来琴姑娘都听见啦?” 榆琴笑道:“公子莫着急,要紧的全没听到。” 这话把卫靖搞胡涂了,若是没听到又怎知哪边要紧?若是听到了她却偏说没听到? 卫靖这会儿可真是哑口无言,榆琴抿嘴而笑,显然是快笑出声了。如此笑了一阵后,榆琴见卫靖仍是盯着自己,歉然道:“莫非榆琴玩笑开得太过啦?” 卫靖方才见了榆琴如此开怀的模样,突然心念一动,便想将榆琴拥入怀中,心情一阵激荡后稍稍平静下来,便闻榆琴开口相询,卫靖只是摇头,缓缓说道:“没事儿,我只是觉得…...琴姑娘似乎比我们初识时开朗多了?” 榆琴想了一下便道:“也许确是如此,待在卫公子身边,心情也容易变得轻松。” 卫靖此时慢慢想起上官飞尘、任千芸,以及江前辈的种种话语,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颗心早已系在榆琴身上。 离开天目山后,两人一路西行,途经昌化、绩溪、旌德等小县,一路舟车劳顿,两人间话也不多,尚有精神时便说说附近景物。 榆琴虽未出过南京,但甚是博学,于路途周遭山川多有所识,卫靖亦颇感意外,这日两人来到太平湖南岸的太平县,距安庆仅剩约一日的路程。 自前几日卫靖察觉自己对榆琴的心意后,卫靖反而觉得心情轻松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面对她时总是没来由地心慌意乱,只是会不时想着,却不知她又是如何看我? 这日两人已在当地找到住所,卫靖习武多年,体力自是比榆琴好上一截,因此便让她在房里歇息。 卫靖休息一会儿后,便去找当地人询问如何前往安庆,待路已问好,正要回返住所之时,却见太平湖边有十数人聚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物事,走近一瞧却闻阵阵琴音,原来榆琴歇息已毕,正自对着湖水弹琴。 其时太平湖水波粼粼、微风徐徐,只见榆琴长发似雪、神情祥和,手指翻飞间,温柔细腻的曲调幽幽传来。 那太平县乃偏僻小县,许多人一生未出过此地,也未听过琴曲,更未见过榆琴如此人物,须知榆琴乃是轻烟楼名妓,其琴曲多是奏给高官大臣亦或外宾使节听的,堪称国士,一旁十数名居民听得如痴如醉,兼之榆琴一张脸蛋白玉无瑕,有人不禁想问:“难不成是仙女下凡来啦?” 一曲既尽,围观群众中跑出一名女童,伸手便拉榆琴衣衫,那女童母亲正自大喊:“莲儿还不快回来!” 女童睁着一双大眼问道:“你是仙女吗?” 榆琴一愣,随即微笑道:“姐姐不是仙女,只是一个爱弹琴的平凡姑娘。” 随即见到卫靖也在人群中,便朝他展颜一笑,然后把琴抱起,往卫靖走来。 眼见“仙女”竟对某人笑了,围观者这会儿便全把头转向卫靖,卫靖只觉无比尴尬,榆琴一边走来,一边说着“劳驾”、“借个光”人群才渐渐让出一条道,随后两人并肩而行,围观群众就这样一路目送两人离开。 在这待了一夜后,两人一早便即动身,卫靖本想问榆琴是否要绕道去黄山一游,但又想她只怕是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旅行,想来是累坏了,便即作罢。 到了这日下午,两人终于抵达安庆,卫靖便带着榆琴往司马家而行。 不久后两人终于来到司马家总舵,榆琴只见一座占地颇广的四合院,宅门属如意门,似是寻常富贵人家所居。 374章 琴吟剑鸣 卫靖带榆琴进门来到内院后,随即有许多人向卫靖打招呼,卫靖也一一点头、或笑着打招呼,亦有不少人注意到榆琴,他们瞪大着双眼,像是见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物事。 司马家以宗主为首,下有七位当家,再下便为食客,其中在司马家总舵有居所者,地位比其他食客更高些,通常是有卓越才能,或得到当家、宗主推荐者才能入住。 这座四合院乃五进院落,房间甚多,宗主与大当家居于正房,卫靖与任千芸分居东、西厢房,其余四位当家有家可归,只在需要时暂居此地,剩下的正房与厢房空着以备不时之需,一众食客分居耳房,仆役、帮厨等则居后罩房。 此时一名中年人迎面走来,脸上留着八字胡,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笑脸迎人对卫靖道:“老二,怎么突然回来啦,吃过饭没有?” 不等卫靖答话,便即注意到榆琴,问道:“这位姑娘是?” 卫靖笑道:“大哥,她是榆琴姑娘,乃是一位琴艺精湛的能人,我想推荐她入司马家。” 榆琴随即欠身施了一礼:“见过大当家。” 那大当家笑道:“在下司马愚,姑娘不必多礼,能得老二如此看重,必有过人之处。姑娘甫到此处,想必人生地不熟,难免不安,老二,你先带她下去好生休息,入门一事晚些再与我细说不迟。” 榆琴见他爽朗大度、笑容可掬,只觉此人颇是亲切,便答道:“多谢大当家。” 卫靖点头道:“好,安顿好琴姑娘后我再去找宗主。” 这时两名汉子的对话传入卫靖耳中,其中一名道:“喏,说好的二两银。” 伸手便将银两交给对方,另一人接过银两,随即笑咪咪地对着卫靖道:“多谢二当家!” 卫靖正觉奇怪,他打赌赢了又何必谢我? 这人乃是居于此地的食客左思源,是精通易容术的高手。左思源笑道:“我曾与章兄打赌,看二当家第一位带回的食客是男是女,这可让小弟侥幸了一回。” 榆琴方才正自不解,为何大当家见面便说卫靖看重自己,原来卫靖说可以带自己入门,却没说他从未带别人入司马家。 卫靖没好气地道:“那这二两银可得分我一些才成啊?” 左思源笑道:“二当家饶了我吧。” 说罢后便即开溜,那姓章的汉子只是苦笑,对卫靖微一点头打个招呼,便即跟着去了。 原来七位当家虽有权带人入门,但行事却各有风格,有几位当家交游广阔,有几位却独来独往,甚少带人入门,卫靖成为二当家不过三年,也不特别爱与人交际,因此榆琴乃是他第一位带来之人。 此时卫靖正要带榆琴往西厢房而行,却见一名白须青袍老者,神色肃穆,自正房走向内院。卫靖一见到他便内心暗叫不妙,抢先道:“宗主,这位是榆琴姑娘,她此回…...” 话还没说完,那司马宗主便道:“离儿,你可回来啦,有话稍后再说不迟,咱们先打一场。” 榆琴一时愕然,卫靖更是万般无奈,一旁司马愚也同情地看着卫靖,像是在说:“你就认了吧。” 一旁众人闻言大是兴奋,宗主大战二当家,那可有好戏看啦,纷纷随两人往后院而行。 司马愚在榆琴身旁悄声说道:“宗主最爱与老二比剑,每当老二远游返家,见面第一件事便是先打一场再说。” 榆琴微笑道:“是了,我正想着卫公子为何不让司马宗主说话。” 司马愚笑道:“老二先声夺人,哪知宗主还是技高一筹。” 到得后院,司马愚、榆琴与十数名食客、仆役,正站在一边观看宗主与卫靖两人之决。只见司马宗主一手持剑过顶,指向卫靖,一手捏个剑诀,朗声道:“离儿,此回全力出手便是!” 卫靖也持剑立一个门户,然后答道:“是!” 但心中却想:“哪次不是要我全力出手?” 见卫靖摆好架式,宗主一剑刺出,径往上路而去,卫靖侧身避开,随即还刺一剑,使的是流星剑“飞星赶月”。 只见宗主身法奇特,摇摇晃晃闪过了那剑,随后长剑连划,那来剑忽左忽右、时快时慢,似是一名醉酒之人拿着剑乱挥乱比,然而这般看似乱挥的剑法却甚是犀利。 卫靖一边挡架一边后退,他心知此乃宗主拿手的一路“东风醉剑”,此剑法他也曾在百里家见过,却只有其中几式。 卫靖心念一动,在醉剑的空隙中织起层层剑网,那醉剑每每挥到一半便给挡下,宗主“嗯?” 了一声,剑锋转为自下而上,宛如将地上树叶片片用剑挑起,乃是一招“醉里挑花”。 卫靖不为所动,只是跟着对手剑路再织剑网,宗主醉剑连挑,却仍是攻不破剑网,眼见有机可乘,卫靖剑网一收随即快剑疾点,宗主心想:“又是此路剑法。” 司马宗主与卫靖多次比剑,亦曾见过点水快剑,当下脚步腾挪,在狂风骤雨般的快剑中来去自如,此乃醉剑身法“长醉不醒”,众人见卫靖剑如疾雨,宗主却似在雨中漫步而滴水不沾,已有人开始大声喝采。 卫靖见状,快剑化点为剌、撩、劈,那姿势宛如画师在画纸上恣意挥洒,原来他见宗主步法随心所欲,未有固定章法,自己便也率性挥剑。 宗主见此时对手剑无定踪,自己倘若再随心而动,几招间便会撞在对手剑上,心念一转,长剑直上直下,剑路大开大阖、豪迈奔放,正是醉剑“对酒当歌”,此时两人手中之剑终于灿烂交击,金铁交鸣之声叮当作响。 宗主打得兴起.一阵突发奇想便道:“姑娘,可否给我们奏一曲?” 两人酣斗之间,宗主说话竟平静如常,丝毫未有波澜,可见其功力甚是精纯。 榆琴方才见两人剑声大作、似有节拍,心中忽有所感,同时宗主出言邀曲,便即席地而坐,将背上“凤鸣”取出,玉手腾挪间悠悠琴声伴剑而来。 原来两人此时所用,皆是潇洒快意的剑法,两人剑意激荡,在场众人只觉一股沛然之气扑面而来,已然忘了喝采。 而榆琴琴艺精湛,对周遭气氛甚是敏锐,当即在这股浩然剑气刺激下,灵感乍生。 只闻琴音畅快悠扬,与剑声似有应和,琴剑交融之下,众人已分不清是琴声引领剑鸣,还是剑鸣牵动琴音,许多人此时才发现,司马家不知何时来了一位美貌琴姬。 两剑再斗十数招,此时琴音渐渐远去,两人忽地收剑后退一步,同时琴声也终于平息,不可再闻。 众人如梦初醒,竟自无话可说,只觉琴剑之音仍在耳际,只有司马愚当先抚掌大叹:“好!当真精采之极、高明之极!” 精采的是剑斗,高明则赞琴音。众人听到大当家之声,方才回神,纷纷鼓掌叫好,此时有人大声问道:“最后是谁赢啦?” 只见卫靖笑而不语,司马宗主负手持剑,缓缓道:“此回比剑,咱们未分胜败。” 神情仍是如方才见面时庄严而不可侵犯,但声音却略显高兴。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二当家与宗主居然打成平手?” 另一人道:“我看是宗主未出全力!” 又一人道:“二当家是不是比以前更厉害啦?” 还有人问:“那弹琴的姑娘却是何人?” 此时卫靖方才收剑走向宗主,司马宗主则对榆琴道:“姑娘临场谱曲,琴音却仍是悠扬动人、意境高妙,老夫拜服,姑娘可愿留在司马家,作一个门客?” 375章 家常夜话 卫靖心下嘀咕,只想:“这人怎地老是不听人说话?” 然后才道:“宗主,她是榆琴姑娘,寓意为榆木之琴,乃是离儿信任之人,我此次带她回返家中,正是想带琴姑娘入门。” 榆琴已将琴收好,跟着走到两人身旁欠身一礼道:“榆琴见过司马宗主。” 司马宗主点头道:“原来如此,榆琴姑娘若愿留下自是甚佳,司马家男子甚多,阳刚有余,却是文雅不足,平日若无事,你便给他们陶冶下性情也好。” 榆琴颔首道:“榆琴愿尽棉薄之力。” 司马宗主道:“甚好,离儿,晚点再与我说说这些时日的经历。” 说罢便转身回房。 卫靖道:“琴姑娘别介意,宗主这人就是这样,自顾自地想说便说,想走便走,琴姑娘在这儿也不用太过拘礼。” 榆琴只是微笑点头。 司马愚这才走过来对卫靖道:“老二剑法更上一层楼,可喜可贺!居然能与宗主打成平手!” 卫靖笑道:“大哥说笑了,宗主有一路成名剑法还没用呢,怎可算是平手?” 司马愚摇头道:“话虽如此,『东风醉剑』也曾是宗主名动一时的剑法,能不分胜负已甚是了得。” 此时众人见比试已毕,便即散去,离去时仍是兴奋不已,谈论这场剑决,只有几人仍回头偷瞧了榆琴几眼。 卫靖道:“如此,我便先带琴姑娘看看房间,我想七妹所居厢房旁的小房很合适,那儿目前应该尚无人居?” 司马愚点头道:“若琴姑娘喜欢,便让她用吧。” 榆琴道:“多谢大当家。” 司马愚笑道:“榆琴姑娘不必客气,方才姑娘一手好琴,在下甚是佩服。” 榆琴微笑道:“大当家赞谬了。” 卫靖道:“如此,我们便先过去了。” 随即暂别司马愚,与榆琴一同往房间而行。 甫到西厢房门前,两人便见到门口一人身着红衫,自房内走出,见到两人便眉开眼笑,打招呼道:“二哥,琴姐姐!” 正是任千芸。 只见她身着长裙、长发高高束起绑个马尾,比之日前在苏州见面时,那般江湖女侠的打扮,此时的她更多了几分女人味。 榆琴道:“妹妹这身打扮很是好看,今日可是特别要去哪儿吗?” 任千芸喜道:“谢谢琴姐姐!我也没要去哪儿,就是难得回来一趟,想换换心情吧。” 卫靖也道:“是阿七妹,这样子很适合你!” 任千芸腼腆一笑道:“算你会说话!” 卫靖随后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任千芸道:“约一日前便到了,方才听到你与宗主『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才知道你们回来了。你与宗主比剑时,最后那剑法是什么名堂啊?可高明得很,以前却从没见你使过?” 卫靖道:“此剑法乃是百余年前一名才子所创,剑招如挥毫云烟、指点山河,名号是『诗画江山剑』,从前我只记得剑法,却总是用不好,近日有位老前辈给我提点了几句,这才豁然开朗。” 任千芸点头道:“原来如此。” 接着笑道:“琴姐姐的琴也是动听如昔,姐姐来此是要住我隔壁房吗?” 榆琴微笑道:“是啊,今后就是邻居了,请妹妹多指教。” 任千芸喜道:“这下我可终于有伴啦,这里女子甚少,都没人陪我说说女孩子家的话题。” 其实任千芸爽朗直率,与这些汉子亦是相处愉快,只不过有些事终究只有女孩子自己明白,因此难免寂寞。 任千芸接着续道:“二哥你就歇息去吧,琴姐姐的居所让我来介绍、打点一番就好。” 榆琴也点头道:“卫公子一路带榆琴来此,舟车劳顿,方才又与宗主一场大战,正需要多休息。” 卫靖知道两女感情甚好,任千芸又值得信赖,便道:“如此,那我便先回房啦,谢谢七妹!” 任千芸笑道:“快去吧!” 卫靖回房稍作歇息后,转眼便到了用饭时间。司马家于每日午、戌时之初各供应一次饭食,除非有事,否则并不强迫所有人都要在,食客们只要知道此时返回总舵,便有饭可吃,薪晌则于月初发放。 由于人多,司马家一向在内院摆桌上菜,任大伙儿自由来去,掌厨的徐大娘听闻二当家回归,兼之带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回来,大是兴奋,卯足了劲烧出一桌好菜。 由于安庆位于安徽,菜系为著名八大菜系之一的徽菜,亦称皖菜,任千芸带榆琴入座时,见到臭鳜鱼、银鱼煎蛋、腐乳鸡、笋干烧肉,及数道时蔬、小点都已上桌,都是徽菜常见的家常佳肴,随后卫靖也闻香而来,在榆琴身旁坐下。 任千芸喜道:“今天的菜可真好,谢谢徐大娘!” 那徐大娘正好拿了盘小点上桌,笑道:“咱们人见人爱的二当家返家,可得好好给他接风才成啊!榆琴姑娘也是首次在这儿吃饭,可得让她瞧瞧大娘的手段!” 接着转头对榆琴道:“都是些家常菜,哪里吃不惯可要跟大娘说啊!” 榆琴微笑道:“家常菜便是最好的菜,榆琴很是喜欢。” 徐大娘见她优雅得体,甚是喜爱,笑道:“好姑娘,可真会说话!” 说罢便回厨房忙碌去了。卫靖对榆琴轻声道:“徐大娘是司马家掌厨,手艺也许及不上轻烟楼的厨子,但她烧的菜自有股说不出的亲切感。” 榆琴点头道:“我从小便在轻烟楼长大,从未有『家人』能一同品尝人们口中的家常菜,今晚能与妹妹、卫公子一同吃上几道,已慰榆琴平生之憾。” 见榆琴开心,卫靖与任千芸也相视而笑。此时除了卫靖三人外,仍有五名汉子也在同桌进食,食客与仆役皆在其中。 任千芸吃到一半,正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奇怪,原来今日那五名汉子吃饭时甚是安静,开口交谈也是轻声细语、温文有礼,任千芸想了一下便即明白,随后笑骂:“喂,你们几个平时在我面前吃饭时,可不是这德性吧?” 几个大男人闻言一惊,其中一人更举手乱挥,像是在说:“你干嘛说出来啊?” 卫靖笑道:“几位兄弟放心好啦,榆琴姑娘好相处得很,也不会只因为吃相便讨厌一个人。” 榆琴闻言,方才明白任千芸与卫靖在说些什么,只是微笑道:“几位大哥不必拘束。” 方才伸手那汉子听得榆琴对自己说话,这才傻笑道:“嘿嘿,榆琴姑娘有礼了,咱们几个大男人平时粗声大气,榆琴姑娘可别见怪。” 其余几人只是一个劲点头,仿佛这汉子正自代表全体发言。 榆琴展颜笑道:“几位大哥那是真性情,榆琴怎么会怪?” 五人见佳人一笑,只觉身心舒畅,那汉子道:“那咱们便不客气啦。” 眼睛仍是不敢直视。 卫靖在一旁看不下去,便主动把那五人逐一介绍给榆琴,待介绍已毕,众人才又开始吃饭,只是那汉子方才说要“不客气”,却仍是吃得十分客气,任千芸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此时想来,司马宗主口中“陶冶性情”云云,当非虚言。 酒足饭饱后,任千芸拉着榆琴在司马家中四处参观,遇到人便给榆琴介绍认识一番。这边卫靖吃饱饭却下不了桌,见两女离开后,一群人便抓着卫靖问东问西,人还越来越多。 有的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有人问:“随便找榆琴姑娘搭话,会不会惹她生气啊?” 还有人问:“二当家是不是喜欢人家?” 毕竟这是卫靖首次带人入门,而且又是个貌美姑娘,一群汉子自然甚是好奇。 376章 冰心求剑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卫靖总算逃离饭桌,随即便往宗主房间而行,进房后发现司马愚也在,卫靖心想正好,便与两人说明近日发生之事。 首先便说到上官世家,司马宗主道:“所以上官家二公子也认为,与养心楼串谋之人,有可能是天机阁中人物?” 卫靖道:“正是,倘若天机阁确是共犯,也许他们已在许多门派中行此勾当。” 司马愚道:“确是如此,你三哥不久前便在青城派中,见到他们内部意见不合之事,如今大局已定,今年青城仍会派人参与《万武归藏》,据我所闻,此次的人选乃是青城第一代人物悟真子。” 卫靖点头道:“正是,此次前往南京城,我正好与天机阁副阁主沈玉山打过照面,当时我问了今年人选,悟真子便在其中。” 司马愚道:“那便是了,老三还说,此次青城内斗,不仅有天机阁中人物,更有蜀昭王一派人马的踪迹。” 卫靖闻言眉头一皱道:“连朝廷的王爷也插手此事?这是蜀昭王自作主张,还是朝廷授意而为?” 司马愚摇头道:“此点尚不得而知,蜀昭王向来野心勃勃,实力雄厚,他插手江湖之事已非首次。老三、老五在各地明查暗访,这一年有越来越多门派组织,为了《万武归藏》之事而意见不合,看来其中有些便是天机阁从中作梗,若还有朝廷人马也在其中,这事儿可就越发复杂了。” 司马宗主道:“如今看来,天机阁编《万武归藏》之事,不仅年年举办聚会,更要编排计划,在各派暗中作手,实行如此计划,所需财力、人力亦不可小觑,若能得藩王助力,甚至天机阁便是朝廷暗中扶持,那编书一事势必要有更多回报,亦或更深远的意图,否则如此劳师动众,便不合情理。” 卫靖点头道:“除了养心楼,不知天机阁是否有与其他势力合作?” 司马愚道:“目前还未有听说,但即便有,如今看来也不奇怪了。” 司马宗主道:“如今诸般线索尚不明确,今年聚会,且让离儿走一趟,探探其中虚实。离儿,倘若有机会,你须得多与天机阁中人物交流,探探他们的口风,不论职位高低,也许都能探得蛛丝马迹,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卫靖道:“好,我到了南京再见机行事便是。” 司马愚见《万武归藏》之事暂无后续,随后笑着问:“老二,接下来可得跟我们交代榆琴姑娘之事了吧?” 卫靖脸颊一热,笑道:“我就知道大哥想问这个,且听小弟分说。” 接着便将自己如何在客店中听到琴音,如何跟踪赵雅臣,听到养心楼主一事,如何将榆琴劫出,后来又如何从苏州一路来到司马家总舵,途中更在天目山遇上一名用剑的老前辈,获益良多。 司马愚道:“原来如此,榆琴姑娘命运坎坷,又将再入虎穴,难怪你义愤填膺,出手救人。素闻那养心楼主心机深沉、难以捉摸,却不知他为何会看中琴姑娘?” 卫靖道:“此点我倒是忘了,改日再来问问她是否有头绪。” 司马愚跟着笑道:“不过一路听来,你们两人亦相处了好一段时日,要说毫无情愫,我可真不大信,宗主你信吗?” 司马宗主抚须道:“老夫亦是不信。” 司马愚平时为人开朗随和,却不常开人玩笑,此次难得见卫靖带了一名姑娘回来,且一路上待她甚好,实在是前所未见,这才忍不住调侃几句。 卫靖无奈道:“大哥、宗主,你们可饶了我吧,这话倘若给琴姑娘听见,我可要惨了。” 司马愚笑道:“好吧,大哥不闹你成了吗?” 司马宗主则道:“离儿,你此次回归,剑法颇有进境,便是那位老前辈的关系?” 卫靖点头道:“我正想问问宗主,可曾听过『江怀雪』这号人物?” 司马宗主微感讶异,随后道:“原来你遇上之人便是江怀雪,在我年轻时,此人已是武林上的成名剑侠。五十年前风云盟与正派之争,便是以李别秋李大侠为首,一众义士连手之下才得以弭平,江怀雪亦是其中重要人物之一。” 李别秋乃是数十年前武林道上,名震江湖、无人不知的大侠,即便是如今事过境迁,武林中许多年轻后辈仍听过他的名字,并以他为侠士典范。 卫靖道:“原来江前辈与李大侠也有渊源,宗主可与江前辈相识?” 司马宗主摇头道:“那时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头,司马家也未有现在如此规模,我并未有缘识荆。只听闻江怀雪剑法浑然天成,与李大侠情深义重、英雄惜英雄。” 卫靖道:“确是如此,江前辈的剑法之高,我全力出手也仍是伤不了他,江前辈全盛时期身手如何,当真无法想象。” 司马愚道:“难得他如此看重于你,你可得再加把劲了。” 卫靖苦笑道:“正是如此。” 之后三人又说了一阵,卫靖便即回房。 隔日一早,卫靖正自从床铺上起身,便听到内院有琴声传来,出门一看,便见到一群人坐在榆琴房门前的空地,她则拿了两张凳子放在门口,坐在凳子上弹琴,就像一群学生正在专心听课一般。 此时见任千芸正走出房门,卫靖便过去问道:“这又是怎么啦?” 任千芸笑道:“今日一早琴姐姐见我已睡醒,便在房内轻轻弹奏琴曲,怎知还是被人听见,几个人便挤在窗子前听她弹琴,琴姐姐不忍心看他们挤成一团,就成现在这样啦。” 卫靖哭笑不得,没想到只不过把榆琴带回司马家,竟让司马家有了如此变化。 一曲已尽,几个大男人大声叫好,有的拍手大喊:“好!” 有人则喊:“高明之极!” 还有人说:“小弟平生最喜此曲!” 其实这群人大都没怎么听过琴曲,高不高明他们也听不出来,至于什么“最喜此曲”云云,更不知从何说起? 任千芸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群人真是不知节操为何物。” 榆琴见卫靖走向这里,便略显尴尬地向卫靖道:“卫公子早!” 卫靖不大确定她的眼神是否在向自己求救,此时其他人见卫靖也来了,匆匆向他打声招呼,便即一哄而散。 榆琴从前为轻烟楼名妓,早已习惯在人前演奏,但方才众人皆非花钱而来的客人,只是群豪爽率真的汉子,更卖力为自己吶喊助威,榆琴不禁有些不大好意思,却也觉得他们颇为可爱。 卫靖笑道:“一早便看见琴姑娘开班授课,可有找到几位好徒儿吗?” 榆琴微笑道:“这回可让卫公子逮到机会挖苦我了。” 以往卫靖与她说笑时,总是失利连连,其实卫靖一张嘴巴也算能说会道,但一来在榆琴面前,自己总是有些拘谨,二来榆琴也确实聪慧,这才显得卫靖总是左支右绌。 任千芸也在一旁笑道:“琴姐姐你别理他,昨晚可睡得好吗?” 榆琴点头笑道:“在这儿很是安心,再好不过了。” 接着忽然将琴放到一边,起身向卫靖道:“卫公子......”卫靖见她似乎有些犹豫,不禁好奇问道:“怎么了吗?” 榆琴续道:“卫公子准备何时再去南京城?” 卫靖心想:“总得确定琴姑娘在这儿没问题了再去吧?” 不过此话可不好说出来,于是便道:“离聚会之期尚有两个月,我想至少再待半个月吧?” 榆琴道:“那么......榆琴有个不情之请。” 377章 琴归何处 卫靖与任千芸对看了一眼,摸不着头绪,卫靖更想,琴姑娘难得有求于人,接下来不管她说了什么,自己可得慎重以对才行。 随后榆琴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看着卫靖道:“我想学剑,卫公子可愿教我?” 卫靖、任千芸闻言皆是一惊。 榆琴又接着道:“但若公子近日杂务缠身,或有什么不便之处,榆琴便继续精进琴艺,亦是无妨。” 任千芸望向卫靖,只见卫靖沉思半晌,然后问道:“琴姑娘为何想学剑?” 榆琴道:“榆琴既入司马家,也算半个江湖人了,倘若临时有什么危急情事,榆琴也想出一份力,更不能总是要人保护,再说…...”说到这顿了一顿,续道:“卫公子身在江湖,近日更身陷《万武归藏》一事,未来还有何难关,亦未可知,榆琴想帮上公子的忙,即便力有未逮,至少......至少......” 榆琴未说完便把眼睛别开,但两人知道她想说的是,至少不要成为卫靖的负累。 卫靖心下感动,却担心学剑会害她身陷危险之中,一时难以抉择,此时再望向榆琴,只见她也看着自己。 望着榆琴坚定的目光,卫靖知道她虽外表柔弱,但内心其实甚有主见,也很坚强,卫靖微微叹了口气后向任千芸问道:“七妹,你怎么说?” 任千芸道:“你已有想法,又何必问我?” 卫靖点头后便向榆琴道:“琴姑娘,我很担心你学剑后,也会卷入江湖是非之中......”榆琴只是静静点头,卫靖续道:“但我亦知琴姑娘很坚强,绝非一名柔弱女子,决定之事便不会再改,倘若琴姑娘想学剑,那我便教你。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愿当你师父。” 榆琴眼睛一亮,双手握住卫靖的手掌,大喜道:“谢谢公子!” 榆琴想学剑其实仍有另一个原因,只是此时的她尚未察觉而已。卫靖有些不好意思,跟着道:“没事儿,琴姑娘什么时候准备好,便来找我吧,我先去问问徐大叔能不能给我弄把剑来。” 随后便去找人了。 那徐大叔乃是掌厨徐大娘的丈夫,也是司马家的内务总管,在这儿缺了什么物事都是找他。 任千芸微笑道:“司马家并不像别的门派那样,对传授武艺有比较严格的规定,毕竟大家都是来自不同门派,也各有各的过去,在这儿只要你愿学,有人肯教,又不违反江湖道义,那便没问题。琴姐姐别看二哥那样,其实他人很细心,跟他学剑准没错。” 榆琴也点头道:“是了,我正担心卫公子会不会有什么难处,谢谢妹妹提点。” 当日下午,卫靖便与榆琴在西厢房门口空地练剑,司马家人有时亦会在内院比试,也会交流武学心得,因此不算稀奇,此外,司马家并无禁止观看他人武学一事,敢在此处动武,便不怕你学,倘若真能学得几招,那也算你本事。 不过此时是二当家在教榆琴练剑,这个组合却又不可同日而语,几个经过的人纷纷驻足围观,那样子不像是在专心研究武艺,反而像在看戏班子出演大戏。 卫靖首先将一把剑交给榆琴,那剑比寻常更为薄窄,也更轻些,当是女子用剑,原来徐大叔自仓库中找到此剑,据说是之前一位女性食客所用,后来她换了新剑,便将这柄剑交给徐大叔,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才交到了榆琴手中。 随后卫靖向榆琴说明道:“琴姑娘,方才我左思右想,想出了这套『冰玉剑法』,此剑法易学难精,甚好上手,我须得先藉由此剑法助琴姑娘打好根基,先看看你使剑有何习惯,擅长什么路子,再给你安排日后方针。” 卫靖续道:“据闻此剑法乃是久远前一位女前辈所创,剑招轻巧灵动、冰清玉洁,颇有无瑕而不可侵犯之意,如今武林中我与宗主也不曾听闻有人会用,琴姑娘将来在江湖上运使,便无须顾忌。” 榆琴点头道:“卫公子费心了!” 前言已毕,两人便开始练剑,司马愚正好路过,看见一群人正自盯着两人练剑,笑骂:“人家专心练剑,你们凑什么热闹?” 这群人才纷纷离去。 榆琴心思敏捷、悟性甚佳,兼之卫靖细心讲解、用心演示,且两人已颇有默契,沟通无碍,一个时辰后,剑法中前几招已略有雏形。 卫靖发现榆琴使剑时有股微妙的节奏感,当是她琴艺高超,不自觉影响剑法所致,加上她性情不骄不躁、淡泊宁静,运起剑来甚是平稳、和谐,短短几招间,已然隐隐有自己的气质风范。 又过半个时辰,两人停下休息片刻,榆琴问道:“公子,榆琴表现如何啊?” 卫靖双眼一闭,神情严肃地说:“不行。” 榆琴并未气馁,点头道:“是,榆琴当加紧练习,不负公子教导。” 卫靖这才睁开眼睛,微笑道:“再学下去要比我还厉害了,那怎么能行?” 榆琴一怔,随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才道:“公子的嘴越来越厉害了。” 卫靖道:“琴姑娘,你的剑有股天生的气质,甚有灵性,我猜想那是因为你身负绝世琴艺,另外也与你的性情有关,此刻观之,你的剑法当是凌厉、气势不足,却能稳扎稳打、细水长流。攻守均衡亦或是四两拨千斤的内家剑法,可能最适合你。” 榆琴道:“是了,一个人的琴音当与他的性情相合,想来剑法亦是如此。” 卫靖点头续道:“同一套剑法在不同人手上,亦有不同的风采,琴姑娘气韵浑然天成,待日后艺成之时,我也很想看看琴姑娘的剑。” 榆琴闻言一愣,然后才道:“是,谢谢公子赞谬。” 神情中竟有一丝害羞腼腆之意。 见了榆琴如此神情,卫靖不禁暗笑:“卫靖啊卫靖,你一张嘴可真会讲,连琴姑娘也给你讲得不好意思了。” 榆琴见卫靖似笑非笑,更是发窘,忙道:“那榆琴便继续了。” 自顾自地练习了起来。 卫靖笑道:“今日便先练这几招吧,再多便练不熟。” 然后想了想仍是提醒了一句:“琴姑娘首日学剑,亦不可太过劳累了。” 榆琴微笑道:“好,多谢公子。” 数日间榆琴便专心练剑,卫靖见她颇有天份,已在思考下一套剑法该如何为她挑选。 这日六当家张五常返回总舵,正好有人送了几坛好酒,晚上大伙儿便饮酒为张五常接风,只有司马宗主不爱喝酒,只喝了一杯便即回房。 那张五常平时不爱说话,酒量也不好,卫靖便最爱开这位不苟言笑的六哥玩笑,不一会儿两人便双双醉倒。任千芸与榆琴两人也未喝酒,只是闲谈,怎知一回神大伙儿已然散的散、醉的醉,连徐大娘也喝到不省人事。 榆琴见状便起身收拾,任千芸也随后跟上,两人便在餐桌与厨房间忙碌。此时两人正合力清洗碗盘,任千芸突然问道:“琴姐姐,你觉得二哥这人怎么样?” 榆琴停下了手边动作,似乎被这问题给吓了一跳,然后道:“卫公子......” 榆琴顿了一下续道:“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与他只见过几面,他却能真心为了我的遭遇而心里难受,更不计代价将我救了出来,虽然卫公子总是很开朗,但即便在说笑时,他也仍在为别人着想。那日在天目山,卫公子说到百里家的事,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他却为了不让我担心,仍是将笑容挂在脸上,如此.…..更是让人放心不下。” 最后那句话,榆琴更像是自言自语,而非对任千芸所说。 378章 再访 任千芸只是默默点头,榆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道:“卫公子只有一点不好,他总是给别人太多,留给自己太少。” 任千芸幽幽地道:“是,我的二哥就是这样的人。” 此时榆琴却对任千芸微笑道:“幸好他身边还有你们。” 任千芸闻言一怔。 榆琴接着道:“好妹妹,我知道自我来到司马家,你便一直照看着我,怕我孤单便陪我吃饭,还陪我与这里的人说话,打好关系,才几天的时间,我在这儿已然感到安心。” 榆琴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任千芸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喃喃道:“琴姐姐......”榆琴笑道:“我们任女侠可不是他们口中粗枝大叶的女汉子,有你在,也不怕没人替卫公子着想了。” 任千芸听完这番话,只觉甚是感动,想不到榆琴外表看似淡泊,甚至让人以为有些冷淡,其实她一直默默关心着别人,尤其对卫靖更是如此,也许她自己也没能察觉。 任千芸轻轻叹道:“琴姐姐,你真好。” 榆琴只是轻轻笑着摇头。 任千芸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思考什么。榆琴见她一阵默然,问道:“妹妹?” 此时任千芸终于开口道:“琴姐姐,你对二哥是怎么想的?” 榆琴愣了一下,正想方才不是答过此问?任千芸续道:“我想问的,不是他的为人,而是男女之情,琴姐姐是怎么想的?” 榆琴闻言后只是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卫公子自是待我极好,也很懂我,但如他那样的少年英侠,应该有个门当户对的佳偶,而非流落风尘的艺妓。” 原来榆琴自幼待在轻烟楼,自懂事后便明白青楼艺妓在人们心中是怎样的存在,即便未有卖身,身在青楼便已非贞洁女子。 虽然在轻烟楼时有许多客人追求于她,但都只是想多纳个美貌小妾,并非真心相爱,也因此虽然卫靖待她甚好,榆琴却无法如此看待他,因为在榆琴内心深处,早已觉得自己与爱情无缘。 任千芸听完后,终于明白了榆琴的心思,原来琴姐姐并非对二哥无动于衷,只不过她早将自己排除于爱情之外了。 任千芸道:“可是,琴姐姐......” 正当她想再说些什么,此时徐大娘却突然从内院走来,看到两女正帮忙清理,连忙道:“哎哟,都怪我多喝了几杯,这可谢谢你们啦!剩下的大娘来就好,你们快回去歇息吧。” 两女虽表示愿意帮忙,徐大娘却坚持让她们回去,她们说不过大娘,只好离去。 两人各自回房后,任千芸五味杂陈,正自思索着方才一番对话,其时月明星稀、清风徐来,她静静望着窗外,心中想着:“若二哥当真爱上了琴姐姐,那也很好。” 这边榆琴回房后,亦是思潮起伏,久久不能自已,方才任千芸的几句问话,让榆琴终于正视这个问题,她想起与卫靖相处时的种种,不禁自问:“卫公子......他又是如何看我的?” 隔日早晨,卫靖便把六当家张五常介绍给榆琴,张五常沉默寡言,对初识之人更是如此,在简单介绍完榆琴来历后,只点头说了句:“欢迎入门。” 由于之前卫靖在旅途中便已简单介绍过几位当家,因此榆琴也不介意。 又过十数日,榆琴那套“冰玉剑法”已尽数学会,此时任千芸与张五常已离开司马家总舵,卫靖见榆琴已然安顿下来,便想在几日内动身前往南京。 这几日榆琴仍是与卫靖学剑,闲暇时便在内院弹琴给众人听,此时司马家也已渐渐习惯这位弹琴的姑娘。 卫靖却隐隐觉得榆琴不大对劲,似乎对自己变得冷淡了一点,不过想到榆琴本来就较为内敛,因此也不确定是否真是如此,正好任千芸又不在,无人可问,只好先装作没事,且看后续如何发展。 这日练剑已告一个段落,榆琴正要回房之时,卫靖却突然把她叫住,说道:“琴姑娘,《万武归藏》聚会之期已近,我打算明日便往南京城,探一探此事虚实,琴姑娘若在剑法上有什么不解之处,可以趁这一两天与我细说。” 榆琴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是,让公子费心了。” 此时卫靖拿出一本册子,并交到榆琴手上,那册子上写着“朝云神剑”四个字,卫靖道:“琴姑娘这些时日已将那『冰玉剑法』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实际临敌经验的累积,我认为琴姑娘之后可以试试这套剑法,学了之后可与上一套剑法互相比较,也许于剑术一道更能有所领悟。” 榆琴翻开册子,只见内中招式练法、各项说明,乃至剑法来历内涵,一字一句都是卫靖亲手写下,每招最后那页,更写有卫靖自己对此招的理解,以及一些用得着的小诀窍,密密麻麻写满了整本册子,足见其用心已极,只见榆琴似乎欲言又止,后来竟不发一语。 卫靖又道:“这路剑法据说是当年一名女侠途经巫山,见了山上云霞忽有所感,当日便创下这路剑法,因招式名称多有借鉴巫山神女的传说,因此才称『神剑』。” 唐朝诗人元稹曾有千古名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说的便是巫山云彩之美,令别处的云也要黯然失色,暗喻除了自己爱人之外,其余之人皆不在眼中。 卫靖续道:“此剑法一来姿势较为妩媚柔美,二来艰深难懂,确也不易通透,三来武功内涵更适合女子,因此即便是我也未能用得好,但琴姑娘悟性甚佳,兼之勤于练习,想必定能再现这路剑法的风采。” 榆琴闻言后只是深深作了一揖,然后道:“谢谢公子给榆琴写的剑谱,公子不在的时日我定会好好练习!” 卫靖点头道:“章容庭章兄虽是以医术见长,但他对剑术也颇有心得,若有疑问不妨找他聊聊,当然琴姑娘也可以找宗主就是了。” 章容庭便是当时与左思源打赌之人,他于医术一道得到三当家的认可,这才得以入住司马家,此人性格沉稳、冷静睿智,乃是可以商量事情之人,榆琴这段时间也已与他相识。 榆琴只是点头道:“是。” 卫靖见榆琴似乎没更多话说,便勉励几句,径自回房,准备远行所需物事。 当晚卫靖在床上翻来覆去,心想:“我明日便要去南京,但琴姑娘似乎也没什么想法,难不成只有我自己舍不得吗?” 想来想去也没个结论,自觉无聊,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隔日早晨卫靖准备出发,临别之际,宗主、司马愚与榆琴等一众人等皆来送行,司马愚道:“老二,《万武归藏》之事尚有许多疑点,调查之时务必小心为上,我会让几个兄弟也到南京,以免有什么不时之需。” 司马宗主也道:“上回你在上官家让养心楼栽了,若此案确有天机阁之人插手,他们也许会对你更加小心,甚至有所行动,无论如何,以你自身安全为第一考虑。” 卫靖点头笑道:“好,离儿知道!” 此时一直不发一语的榆琴突然走上前,将一个香囊交给卫靖,那香囊散发淡淡花香,外层绣了一朵梅花,但绣工不佳,梅花之形略有失真,榆琴有些犹豫道:“这是前些日子我缝制的香囊,但手艺不好,一直没敢拿给公子,下回.…..下回定再给公子缝个好看点的。” 卫靖把香囊拿到手里,只觉内心激动,这可比什么奇珍异宝都要珍贵多了,他沉默半晌,然后才摇头道:“哪儿的话,我觉得这是从古至今最好看的香囊,我很是喜欢!” 379章 五方聚会 榆琴微微一笑,然后道:“原来从古至今的香囊公子都看过啦?” 卫靖笑道:“那倒没有,但我肯定没说错。” 此时旁边有一人悄声说道:“二当家可真有福气,我怎么就没这好运?” 一旁左思源道:“那还用说,若你生而为女子,你的香囊要送二当家还是你自己啊?” 那人小声道:“那......那多半是二当家吧?” 榆琴轻轻地道:“你喜欢便好,此行路途遥远,公子可要记得好好吃饭。” 卫靖点头,然后转头向众人道别,随即骑马往东而行。 自安庆到南京城长路漫漫,此时距离聚会之期尚一个月有余,因此卫靖并不急着赶路,于数日后正午才抵达南京城。 此回卫靖仍是住在同一间客店,只不过房间已经换过,他安顿好后便修书一封,并请人送信给上官飞尘,一来表明自己已到南京,二来探问上官家近日情况。 送出信后卫靖躺在床上看着那香囊,想起之前在轻烟楼把榆琴带走那日,仿佛只是昨日之事,心想:“琴姑娘缝了香囊给我,那应该是没生我气吧?但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随后又想到要好一阵子才能再见到她,又觉有些寂寞。 这段时间卫靖继续在南京城探听各派情报,期间也再去与洪掌柜打了招呼,并探问南京城内情形,洪掌柜表示,许多大派都已陆续进城,当时沈玉山提到的十数个重要人物,有大半都已在南京,更提到天机阁这段时间不停设下宴席,款待前来的势力门派。 卫靖寻思:“沈玉山将于五日后宴请青城、华山、点苍三派重要人士,乃是近日宴席中,宾客来头最大的一场宴席,我得想个办法混进去才行。” 当下修书一封,请客店小厮代为转送天机阁庄园,上头写着自己已于前几日来到南京城,司马家也有其他人将陆续前来,此次《万武归藏》之会请天机阁多多关照,内容多是些场面客气话。 果然一日后便收到沈玉山亲笔回信,邀请卫靖一同参与四日后三派宴席,卫靖见对方上钩,随即回信表示自己对三派已然久仰,当日必准时赴会。送出回信后卫靖便开始思索,此回三派宴席,自己该扮演何种角色。 四日后,卫靖依约前往与轻烟楼同列十六名楼之一的梅妍楼,走进阁子便见到沈玉山与几位武林人士已开始见礼寒暄,见服装打扮应是华山派与点苍派,几人“久仰”、“幸会”客套了一阵后,几位青城派人士也终于到场,之后又是一阵介绍,众人才终于得以坐下。 卫靖坐下后暗自打量在场众人,只见华山派来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皆四十来岁年纪,男的名号“踏浪无痕”燕江城,女的是“玉女袖”袁香槿,两人都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其中燕江城此回代表华山参与《万武归藏》。 青城派共三位道人,其余两人年纪较轻,为首一人乃是身材高瘦的中年道人,正是青城派悟真子。 再观点苍派这方,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皆与卫靖年龄相仿,其中身背长剑、举止得宜的青年是第二代大弟子“云岭飞燕”萧遥,一旁是他的师妹唐柔,那萧遥年纪虽轻,但在武林上已颇有名气,“飞燕”乃是恭维他剑法如燕子般轻柔灵巧。 而天机阁出席者仅有沈玉山一人。 甫一坐下,沈玉山正要拿起酒杯给众人敬酒之时,那悟真子已率先开口:“燕老弟,此回让你来南京城,是你们掌门的意思吗?” 原来他与华山派二人都在武林中打滚多年,相识已久。燕江城点头道:“正是,他觉得去年自家武功只留在四品,未免差强人意,那是要我来一雪前耻的意思。” 袁香槿问道:“道长此回又是为何前来?” 悟真子点头道:“差不多吧,去年我们青城表现也没好到哪儿去,道爷也是来找回场子的。” 然后便转头向萧遥道:“那你呢?『云岭飞燕』难不成还嫌名气不够响亮?” 萧遥微笑道:“前辈说哪儿的话,此回是家师希望年轻人多见见世面罢了。” 卫靖见一旁唐柔神情暧昧,猜想那气度狭小的点苍掌门,定是要自己得意弟子来南京大出风头,“见见世面”云云不过是说得好听点。 那唐柔接口道:“正是,此回能见到名震江湖的华山双侠、德高望重的青城道长、年少有为的卫二当家,此次南京之行已然颇有收获了。” 唐柔一段话便把其他几人都夸了一遍,那悟真子看来颇为满意,华山派两人只是点头致谢,卫靖也是谦让几句,便把话题揭过。 那悟真子话头又是一转,向卫靖问道:“那是什么风把司马家二当家也给吹来啦?” 卫靖见悟真子说话趾高气昂,劈头就把每个人都问过一遍,且方才也是最晚才到,想来是仗着自己辈分最高,便无所顾忌。 卫靖心想,有个说话不经大脑的道爷正好,省得自己还要想着如何不着痕迹的打探情报。 卫靖笑道:“我与萧兄也是一样,我们宗主嫌我见识浅薄,要我来这见识天下英雄齐聚一堂的盛事,道长一路『青城四合掌』名动天下,晚辈亦是慕名已久。” 悟真子脸露微笑,点头道:“嗯,司马家的后辈倒是有礼。” 此时萧遥对卫靖抱拳一礼道:“素闻司马家众位当家,皆是心怀侠义之人,可惜此前一直缘悭一面,此次能一会卫兄,那是在下之幸。” 卫靖见萧遥方才回答悟真子时并未施礼,也未曾夸赞对方,反倒是唐柔帮他补上了,此时却对自己恭敬有加,不免有点意外。 卫靖抱拳还了一礼,道:“客气了,在下不过是司马家最没名气的小辈,可当不得萧兄如此赞谬。素闻『云岭飞燕』剑法灵动多变,在下亦很期待有机会能与萧兄切磋一番。” 悟真子见萧遥对卫靖甚是看重,便觉不是滋味。萧遥点头道:“届时便请二当家多指教了。” 此时名菜、酒水一道一道端了上来,沈玉山便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必顾忌太多,边吃边说便是。袁香槿见大家互相吹捧,只觉乏味,便开口向沈玉山问道:“沈副阁主,今年是哪些前辈为武功评定品级呢?” 沈玉山道:“今年仍与前两年一样,由少林明相大师、武当玄清道长,以及敝阁阁主三人共同品评。” 少林与武当乃是武林中顶尖门派,但近年来两派的掌门皆不喜涉世过深,要弟子专心于自身修行,因此两派虽然地位崇高,其门人却仅有少数行走江湖,因此两位名宿愿为《万武归藏》出力,此事亦是令人意外。 悟真子道:“明相大师与玄清道长,自然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前辈,不过贵阁阁主嘛......嘿嘿......”旁边的青城弟子林成义,发现师叔又要口不择言,赶紧道:“师叔说笑了,能任天机阁阁主一位,必有惊人艺业,我瞧这人选正好合适。” 卫靖在一旁暗笑:“这人当真百无禁忌,当着人家面也敢说这种话。” 那沈玉山甚是沉得住气,外表看来丝毫不为方才一番话所动,仍是笑道:“林少侠客气了,敝阁主亦自认无法与两位前辈相提并论,只不过忝为此事主办,总得贡献点心力,只好厚着脸皮再列一席。” 380章 天机阁主 那林成义见对方不以为忤,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话题一转道:“据说此次那上官世家亦会有人前来,不知是否属实?” 卫靖心想:“这会儿可挑对话头了。” 当即更加留心沈玉山的反应。 沈玉山点头道:“确是如此,此次便是由大公子上官飞云前来。” 另一名青城弟子赵成信道:“在下听说上官家为了参与《万武归藏》一事,家中曾有些纷争,却不知为何大公子竟会前来?” 卫靖想到青城亦有分裂之事,根据三哥所说,其中正有天机阁之人从中挑拨,想来那青城弟子也是为探此事而问。 卫靖一边留意沈玉山的表情,一边道:“此事在下亦略有耳闻,据说上官家内部不合,乃是有外人从中挑拨所致。” 青城派三人皆是眼睛一亮,赵成信忙道:“此话怎说?” 卫靖续道:“详情我也不清楚,但似乎有养心楼之人牵涉其中,至于他们目的为何,便不得而知了。” 方才一直不参与谈话的燕江城,此时开口道:“就我所知,养心楼并不会无端惹事,他们乃是一群收银办事之人,只不过会拜托他们的,通常也不是什么好事。” 赵成信喃喃道:“所以背后必有出钱之人,养心楼不过是为虎作伥。” 卫靖留意到沈玉山一直注意着自己,便装作也在深思的模样。方才卫靖故意透漏养心楼之事,便是要让沈玉山以为卫靖尚未知晓天机阁涉入其中。 沈玉山叹道:“天机阁亦曾听闻有些门派为此不合,这并非我们的本意。” 唐柔此时忽道:“敢问副阁主,天机阁为何要编《万武归藏》?” 在场众人皆凝神以待沈玉山的回答,卫靖知道他必然已准备好一套说词,但姑且一听无妨。 沈玉山道:“此事须得从我们阁主的突发奇想说起,他认为天下门派、势力,之所以纷争不断,乃是因为无法互相理解、缺乏交流,因此他认为,门派间可先从交流武艺做起,但若只是鼓励两三个门派交流,那意义并不大,所以才策画《万武归藏》一事,不仅让各派可以交流武学,在这几年每次的聚会,也给各派更多互相认识的机会,正如我们此回宴会一样。” 沈玉山续道:“当然,此事亦有阁主的一点私心,他认为世上的武学,倘若随着时间渐渐失传,未免可惜,因此也想藉这个机会,将这些武学记录下来,留给后世。” 悟真子道:“如此说来,贵阁主倒是心怀救世之愿?” 沈玉山谦让道:“说救世可不敢当,就是为消除纷争略尽一份心力吧。” 萧遥忽道:“但如今观来,这三年间似乎仅有更多纠纷,且不说门派自己意见不合,《万武归藏》将各派武学强分高下,更让一众武林人士聚在一起比武,倘若谁稍有出言不逊,亦或比试时稍有轻忽而导致有人死伤,便容易引发冲突。就在下所知,确实有不少大小门派已生嫌隙。” 说到后来竟隐然有愤慨不平之意。 此话让卫靖想到日前破浪帮与金叉会之事,沈玉山却仍是不慌不忙,道:“萧少侠所言极是,想来《万武归藏》才办第三年,武林中人难免还未能适应,天机阁作为主办一方,自当尽力消弭纷争,为众人提供一个和平交流的场合。” 那萧遥仍欲再说,唐柔却抢先道:“正是,沈副阁主既然已有此心,那是武林之幸,但愿今年也能圆满落幕。” 卫靖寻思,萧遥为人正派,但敌意却有些外显,想来唐柔便是来给他缓颊的。 卫靖此时再次打量众人,青城两名弟子是想查自家被人挑拨之事,悟真子这人多半什么也没想,就是来博取名声。华山派两人心不在焉,只是一边吃饭一边听众人说话,可能赴宴并非其本意。点苍派两人则似乎对《万武归藏》也甚有意见,且萧遥对自己颇为友善,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卫靖见气氛缓和下来,便对燕江城道:“燕前辈,素闻贵派掌剑双绝,华山掌门一手『长空剑掌』招式奇险,运掌时身法飘忽不定,乃是武林中人人都欲一睹的绝学,不知晚辈此回可有眼福?” 燕江城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拱手一礼道:“过奖了,掌门师弟的绝技,在下可不敢掠美,只怕要教二当家失望了。” 眼见燕江城对自家掌门确有不满之意,卫靖已然证实此前心中所猜,便即还了一礼,道:“好说,能一睹『踏浪无痕』的风采,那也是同样不虚此行。” 此后众人便谈些趣闻逸事、武林人物,并不再聊《万武归藏》,华山派二人仍是多听少说,悟真子则是对一众武林豪杰品头论足一番,不是说某人武功言过其实,便是说哪派后继无人。 萧遥见话题与《万武归藏》无关,便不再多话,只唐柔仍是与其他人谈论武林事,酒足饭饱后众人纷纷与沈玉山告辞,并感谢此回款待。 此时距《万武归藏》仅剩半个多月,卫靖便在这段时间留意天机阁动向,以及有哪些未参加却仍到场的名宿,期间收到三当家与上官飞尘来信,卫靖读完后心里有数,写了两封回信,随即准备不日将到来的《万武归藏》之会。 聚会之期转眼已至,一早卫靖便动身前往南京郊外那座庄园,上次来未曾细看,原来此庄如今名为“静心庄”,庄内客人虽不多,但从气质、穿着打扮来看,皆是门派中的一流人物。 《万武归藏》年度聚会将进行近一个月的时间,首日乃是邀请参与《万武归藏》的武林人士到场,公布本届赛程,并说明相关规则,当日并无比试,因此到场者也较少。 静心庄后方有一块大空地,以往为此庄的练武场,如今则被天机阁改建为比试的场地,今日开幕说明也在此处。待时辰已至,卫靖来到比试场地,只见中央一大块平坦的石制地板,当是比试所用,四周泥土地甚是宽广,也已给整得十分平坦。 在仆役的安排下,来自各方的参与者于四周平地席地而坐,卫靖望了一圈,只见点苍、华山、青城、峨嵋等大派都已齐聚,另外如无忧谷、栖凰山庄、悬刀门、湘南白家庄等势力,虽不及几个源远流长的大派,但也甚有实力,其余小派、帮会更多不胜数。 此时一名中年男子身穿白衣直裾,作文士打扮,外貌看来鹤骨松姿,甚有大家风范。 那人走向场地中央,首先作了一个四方揖,朗声道:“在下天机阁阁主纪沧然,今日承蒙江湖各路朋友赏脸,特来为《万武归藏》之事共襄盛举,在下感激不尽。” 纪沧然道:“今年的聚会共计二十二日,前二十日由参与者进行一对一的比试,每人进行两场,胜者可再多一次机会比试,比试时请用欲留《万武归藏》的武功,胜败不影响品级,请诸位不可伤了和气。” 纪沧然见无人提问,便续道:“此回由少林寺明相大师、武当派玄清道长以及在下三人观战,为各路武学评定品级。最后两日请留招者于此地,在各位江湖朋友的见证下,把武学抄录下来,完成后将会交由明相大师,收藏于少林寺中。” 此时有人问道:“倘若第一天晚上,有宵小前来盗书,该当如何?” 纪沧然道:“第一日请留招者先写一半,第二日再把武学补全,天机阁亦会由楼副阁主带人重兵把守。” 381章 万武归藏 纪沧然接着道:“本次共有七十六名参加者,前十三日行程已张贴于静心庄正门之布告栏。后七日待胜者名单渐渐明朗,再行安排。” 卫靖心想:“目前听来皆与去年差不多,今年参加者更少了些,想来是见识过前两年的高手,因此心存侥幸之人便不敢再来。” 此时有人冷冷的道:“纪阁主,《万武归藏》这三年已让武林大乱,各地纷争无数,为何天机阁仍执意要办?” 此人是庐州府悬刀门门主周观海,乃是当地武林小有名气的刀客。 纪沧然正要答话,人群中便有人大声道:“能将天下武学纪录成册,免得绝学失传,此乃不世奇功,付出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观其穿着、兵刃,似是无忧谷中人物,却不知名号。 又有一人道:“悬刀门不参加便早早滚蛋,少来这里碍事!” 卫靖心想,倘若当时上官道明一派胜出,今日在此地替天机阁说话之人,便又多了一位。 此时又有一人道:“周门主所言非虚,在下亦听闻近日许多帮会、势力内部生变,更甚者冲突越演越烈,已然有悲剧传出,难道为成就大业,便可以罔顾人命?”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整个场地顿时吵成一团。 卫靖想起去年聚会之时,栖凰山庄副庄主当场质疑纪沧然作为评审的实力,下场向他讨教,怎知走不过十招便已败阵,且纪沧然看来轻描淡写,大是行有余力。 须知栖凰副庄主并非泛泛之辈,一路“栖凰六掌绝”在武林中亦是声名远播,怎料他成名武功竟连一半也使不完便即落败,这当是纪沧然有意立威服众。在场武林人士纷纷对纪沧然改观,更多了几分敬意,想来也是如此,此时周观海也才只动口而不动手。 此时纪沧然朗声道:“诸君请听在下一言。” 只闻他声如洪钟、气息悠长,竟凭一己之力,便把在场众人的声音压了下来。纪沧然续道:“《万武归藏》不过是在下的一点任性,希望能让各派藉交流武学开始,慢慢了解彼此,以消弭纷争,举凡古圣先贤欲成大事,多有一段动荡的过程,在下虽不才,自认不敢比肩前贤,却仍愿为武林尽一份心力,倘若有什么不周到,那便是天机阁有待改进之处,也望诸位海涵。” 说罢又是拱手朝四方一礼。 此时四周又有人大喊:“正是!” 有人说:“纪阁主真乃用心良苦!” 支持者一时声势大涨,那些持反对意见之人便听不到声音了。待现场骚动已逐渐平息,纪沧然续道:“如此,便请各路英雄侠士,确认比试日期后,于当日准时出席,天机阁自明日起,便于此处恭迎大驾!” 卫靖只觉这天机阁主一张嘴也真能讲,见周观海及零星数人仍有不平之色,但寡不敌众,只得偃旗息鼓,再做打算,一旁点苍派萧遥看来也颇为不满,只见唐柔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什么,他点了点头,两人才一同离去。 卫靖见此地已无大事,便趁人群还未散去之际,先往静心庄大门而行,到得布告栏前,只见自己的比试在第三日,对手是无忧谷人物庞景南,第二场比试则于第七日,对手那栏写着“上官飞云”四字。 《万武归藏》参与者甚多,然程度却参差不齐,天机阁会依照江湖上的声望、评价,安排实力尽量接近的对手,以求武艺能多有发挥,卫靖本人虽无名气,但冲着“司马家二当家”之名,仍是给他安排了一流的对手。 卫靖寻思,庞景南此人仅听过名号,实力如何却不大清楚。上官飞云乃上官家大公子,虽与上官飞尘立场不同,但出手仍须谨慎,不可坏了与上官家的和气,况且对方乃名门长子,能不能胜仍在未定之天。 想到此处,卫靖心下坦然,反正自己也没想着一定要赢,顺其自然便好,随即离开静心庄,回返南京城。 在回客店的路上,卫靖不禁想着,不知道琴姑娘开始练那“朝云神剑”了没?自己与任千芸都不在,可有人陪她说话?她还生不生我气啊?虽不知榆琴是否真在生气,但心中仍是惴惴不安,胡思乱想间已然回到客店。 前两日卫靖虽不须下场,但仍动身前往静心庄,观看几个大派的比试情形,并留意现场情况。只见各路江湖群豪站满了四周,比试场地正北放着一张长桌,共设三个座位,明相大师、玄清道长、纪沧然三人便端坐其上,仔细观察比武细节。 虽然此庄名为静心庄,但庄内的比试可一点都与“静心”两字沾不上边,即便胜败不影响武学品级判定,但人在江湖打滚,谁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败阵,因此大多数上场者皆是全力争胜,纪沧然说的什么“不可伤了和气”已全然给众人抛到脑后。 卫靖这两日还留意到萧遥也未尽全力,点苍派乃是第一年便即率先响应《万武归藏》的大派,然而第二代大弟子萧遥不论是日前宴席上,亦或是此番比试,处处都流露着与《万武归藏》作对的态度,看来点苍派内部的意见也非一致,而萧遥来此的目的也许与卫靖颇为相似。 第三日正午一到,卫靖便往静心庄而行,来到庄园大门,便远远瞧见一人头戴方巾、一身灰袍,手上拿个纸扇,身后背着竹篓,内中装满各式书籍,一个书生在武林群豪中显得格格不入。 卫靖一见到他便走上前,喜道:“三哥,你来啦?” 此人年纪约在三十上下,正是司马三当家“寻花秀才”程子闲。 程子闲一见卫靖,便悠悠念道:“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老二,久见了!” 卫靖道:“三哥怎么这么早便来了,我可还没上场呢。” 程子闲道:“此地可谓妖邪奸佞、群魔乱舞,你三哥自然要早点到场,给我二弟掠阵。” 卫靖心想,三哥为人其实甚是聪慧,亦有智谋,就是说话有股书呆子的呆气,让人哭笑不得。 卫靖笑道:“这可多谢啦,三哥可曾听过无忧谷的庞景南?” 程子闲道:“庞景南?嗯,此人在武林中名气不大,武艺是枪棍皆通,但听说棍法更厉害些,走的是朴实刚猛的路子,他是你今日的对手?” 卫靖点头道:“是,昨日我在会场所见,此回无忧谷似乎也站在天机阁那边,三哥若遇上了,也须小心行事。” 程子闲摇头晃脑的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三哥自会小心。”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来到场地,在看了三对比试后,终于轮到卫靖,只见四周人潮越来越多,显然是众人认为此回比试之精彩,将更胜前几场。 卫靖长剑上手,缓缓步入场中,来自无忧谷的庞景南也已就位,只见他手拿齐眉棍,踏稳马步,已然就绪。 此时全场肃静,只闻纪沧然朗声道:“两位,请!” 庞景南闻言后率先出招,一棍当头劈下,卫靖见来招似洪涛,不敢硬接,侧身避开后回剑反削,怎知对手不招架亦不闪躲,直刺而来,竟是要以硬碰硬,卫靖见敌方刚猛,便以守势为先,再伺机反击。 再过十数招,卫靖发觉对方的打法根本不像比试,招招不留余地,加上庞景南棍法本就是刚猛路子,棍棍挥出皆有天崩地裂之势,稍有不慎则非死即伤,下如此狠手,让这场比武看来更像生死之决,而非切磋武艺。 382章 莫愁夜会 卫靖本拟只上场使个不愠不火的“穿林剑法”,装出有来有往的样子,是输是赢也不甚重要,怎知对手咄咄逼人,卫靖近二十招被逼得只能防守,如此落败实在太过难堪,即便不在乎声名如何,自己毕竟扛着“司马家二当家”的名头,第一场比试便给人打得抛盔弃甲,那还象话吗? 两人又打十数招,卫靖已然确定对方乃是有所针对而来,不禁心头火起,寻思:“我们无冤无仇,你却下手如此狠辣,你想挨揍,我便老老实实揍你一顿!” 随即路子一变,剑锋顺逆交错,招式随兴挥洒、畅快淋漓,挥剑宛如运笔,正是“诗画江山剑”。 庞景南见卫靖反守为攻,本欲再以硬打硬,怎知对手来剑变幻无方,只挥棍硬打了三招,剩下剑招全都碰也碰不到边,全划在自己身上,庞景南只见身上给人划出一道道剑痕,衣服也给削得处处破洞,模样甚是狼狈。 在一旁观战的武林人士,本来见卫靖一路挨打,正觉乏味,怎知此时卫靖招式忽变,庞景南被一阵快剑打得措手不及,衣服碎片满地,方才气吞山河的威势早已荡然无存,兼之“诗画江山剑”剑招潇洒快意,甚是美观,在场众人不禁大声喝采。 再走十数招,庞景南仍是挡得两剑,却挨了十几剑,心知再打下去连衣服也不能穿了,当即后跳一步,大喊:“卫二当家剑法高明,在下认输。” 卫靖见他衣不蔽体,已然气消,便拱手道:“庞兄棍法威不可当,亦是上佳之作,方才在下出剑不慎,还请海涵!” 庞景南自知理亏,且若非卫靖剑底留情,自己早已血溅当场,因此只点头说了声“好说”,随即往纪沧然三人走去。 观战群豪见比试终了,便即卖力喝采,有人问:“方才那剑法是什么名堂?” 有人得意道:“我早说司马众位当家没一个好欺负的!” 另一人道:“那当家叫什么名字来着?” 卫靖抱拳向群众答谢,随后也走向纪沧然。 庞景南拱手道:“庞某不才,只一套『无忧破云棍』。” 纪沧然还了一礼道:“庞老弟客气了。” 说罢庞景南便黯然下场。 卫靖作了一揖,道:“在下共留两路剑法,第一路『穿林剑法』,第二路『诗画江山剑』。” 纪沧然也拱手道:“卫二当家剑艺精湛,纪某佩服。” 卫靖笑道:“多谢纪阁主赞美。” 正当卫靖转身离开长桌,准备返回场外之际,一件物事不偏不倚飞入手中,卫靖心中起疑,脚步却仍是不停,径直走回程子闲身旁。 程子闲吟道:“『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那手剑法可帅得很啊!” 卫靖笑道:“好说好说,我这剑法是让人给气出来的。” 随后使个眼神,便与程子闲先行离开会场。 两人离开静心庄,确认四周无人后,卫靖开口道:“方才我报完剑法,准备下场之时,有张纸条扔到我手里,投掷手法之准,乃是高手所为,当时我附近只有庞景南、纪沧然、明相大师、玄清道长四人,想来当是其中一人。” 程子闲道:“既是如此,多半不是庞景南与纪沧然两人,且打开看看。” 卫靖点头后将纸条摊开,只见上面写着:“明日亥时,莫愁湖胜棋楼旁一见。明相。” 卫靖奇道:“明相大师?” 程子闲沉吟道:“就我所知,明相大师与宗主有旧,但深夜邀约,想必绝非叙旧如此简单。” 卫靖道:“如此,我便去会一会大师。” 程子闲问道:“可要我同行?” 卫靖摇头道:“没事,会后再与三哥分说。” 两人返回南京城后,先在卫靖住处交换手上线索,待计议已定,程子闲将自己住所告知后便先行告辞。 隔日晚上,卫靖便往莫愁湖而行。 那莫愁湖自古有“江南第一名湖”的美称,但原先此湖名为石城湖,传说梁朝时,有位名叫莫愁的女子,她有羞花闭月之容,且聪明好学,采桑、养蚕、纺织、刺绣样样精熟。 某次机缘巧合之下,给当朝梁武帝看上了,梁武帝为了娶她,害死了莫愁的丈夫,并宣旨传她进宫为妃,莫愁得知后伤心欲绝,投石城湖而死,当地人为了纪念这位奇女子,便将此湖改名莫愁湖,梁武帝得知后甚是后悔,遂写下一篇《河中水之歌》吊念莫愁,却已于事无补。 卫靖想到那位身不由己而投湖的女子,内心不禁想,幸好当时有把榆琴劫出轻烟楼,免得世上又添一桩憾事。 想起榆琴,卫靖甚是思念,自出轻烟楼以来,两人朝夕相处,而此时距司马家一别已分开一个多月,卫靖只觉心中一块空空的少了些什么。 不久后已来到胜棋楼附近,卫靖整理了一会儿心情,便先在四周查探,确认没有埋伏后才继续走近,到得楼旁便见一名老僧,身穿破旧袈裟,正自抬头看着一轮明月,卫靖认得此人便是昨日在会场见过的明相大师。 卫靖走近后笑道:“原来大师也赏明月,在下以为高僧们于一切世间相皆已不萦于心。” 明相回过头,缓缓道:“倘若心中有相,却仍强求自己不可着相,那才是真的着了相,执着不执着,其实并没多大分别。” 卫靖作了一揖,道:“受教了,晚辈见过明相大师。” 明相微笑道:“说来老僧与长龄兄乃是旧识,卫少侠无须多礼,昨日那路剑法施展开来,有壮阔山河般的气象,却兼有一股文人诗意,乃是不可多得的精彩之作,老僧甚是佩服。” 明相口中的“长龄兄”便是如今的司马宗主,明相称卫靖“卫少侠”,又叫司马宗主“长龄兄”,言谈间倒不似有道高僧,反而更像不拘小节的武林中人。 卫靖道:“多谢大师赞谬,那路剑法晚辈也是近日才终于想通如何运使,想来还未能完全发挥其风采。” 明相道:“来日方长,不急。” 随后续道:“今夜请卫少侠匆匆一见,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还请莫怪。” 卫靖道:“大师客气了,深夜相邀必有要事,可是与《万武归藏》或天机阁有关?” 明相点头道:“卫少侠一语中的。” 接着问道:“卫少侠认为,《万武归藏》于武林是福是祸?” 卫靖沉思半晌,然后才道:“依晚辈所见,假使天机阁的确愿为武林和平一尽心力,那交流武艺的想法并非全然不通,晚辈也认同互相理解乃是和平的第一步,况且收录天下武学是前无古人的创举,身在武林之中,要说不感兴趣那多半是骗人的。” 卫靖顿了一下续道:“然而立意虽甚佳,但《万武归藏》将各派武学分品论级,即便找来大师与玄清道长两位名宿评定,武学强分高低后仍难免会有人心怀不满,也会有人见缝插针。 此外,就晚辈所知,为了促使各门各派参与编书,天机阁暗地里作了不少手脚,别说是平定纷争了,说制造纷争那才是真的。 因此晚辈认为此事也许立意良善,但方式不对,更有甚者,若天机阁本来便居心不良,那《万武归藏》与天机阁究竟为何而来,则更该好好深究一番。” 明相道:“正是如此,谎言要能骗得了人,必得有真话藏在其中,七分真话中藏着三分假话,才能教人真假难辨,《万武归藏》之所以能获得不少武林人的认同,便在于其理念确有几分道理。” 383章 剑禅同路 卫靖听其话意,似乎这位高僧已然认定天机阁心怀不轨。 明相续道:“老僧年轻时虽也曾于武林中打滚,但到了这把年纪,那些侠肝义胆的好友若不是已然仙去,便是逐渐凋零,且少林僧人近年足不出户,也未有几人有足够的江湖历练,值得托付大任。 昨日见到卫少侠的剑法,且又是长龄兄底下的当家人物,老僧能信得过,便想交托少侠一事,因此才有今晚之约,方才听少侠如何看待《万武归藏》,更觉此回老眼总算还未昏花。” 卫靖道:“大师客气了,晚辈亦曾听宗主说到往日与大师的种种事迹,于两位昔日风采仰慕已久,若有晚辈能帮上忙的,大师尽管直言不妨。” 明相笑道:“老僧可没什么风光事迹,倒是长龄兄年轻时风风火火的,什么麻烦都往身上揽,着实干了不少大事,那会儿可有趣得很,可惜此刻并非良机,日后有机缘再与少侠分说。” 卫靖想起宗主的性情也不禁莞尔,微笑道:“是,日后定要听大师说说宗主的事。” 明相点头后道:“言归正传,少侠可知老僧为何愿为天机阁出力?” 卫靖道:“此事晚辈也甚感不解。” 明相道:“此事当从《万武归藏》开办前一年说起,当时纪沧然带着两位部属前来少林寺,与寺内几位辈分较高的人物谈论《万武归藏》的构想,以及自己的救世之愿,寺内长老们对他的作法持正反两种意见,有支持者,亦有认为不妥者。但无论如何,对他的济世理想我们仍是抱持着敬意。” 明相续道:“后来,纪沧然谈到比试武学时,说到此法必须请武林中品德、武艺皆足以服人的名宿来为武学品评,因此找上少林寺,希望我们能出手相助,更说书成后还须放在一个中立公正的第三方,天机阁才能不至落人口实,留下个『独吞奇书』的话柄。” 卫靖道:“如此说来,天机阁思虑倒是周延。” 明相道:“起初方丈师兄并不同意,一来少林寺近年少涉江湖事,二来天机阁来历未明,少林寺自不可能仅凭一面之词便为其出力。怎知纪沧然见我们不愿,便说若无足以服人的前辈压阵,无人保管写成之书,则各势力间必有争端,说到后来,竟似是少林寺弃天下人于不顾,颇有相胁之意。” 卫靖失笑道:“这可真是奇哉怪哉,他们不办不就成了?” 明相点头道:“正是,因此不论纪沧然如何陈说,方丈师兄态度始终坚决,并未答应天机阁的请求,他们也只能讪讪而去。 岂知不久后,少林寺便收接到天机阁来信,表明《万武归藏》一事已接近筹办完成,邀请少林寺共襄盛举,且经过多方查证,得知武林各大小门派皆收到一样的邀请,此时方才明白,天机阁于《万武归藏》乃势在必行,并非虚言。” 卫靖问道:“后来方丈大师又是为何改变心意?” 明相接着道:“方丈师兄几经深思后,认为此事需要详查,便联系素来交好的武当派共查此事,岂知一查之下,才发现天机阁内幕深不可测,不仅阁中人才济济,能动员的财力、物力皆非同一般,更有朝廷之人在背后为其撑腰。 少林、武当遂连日计议,最终也认为少林确为当今武林泰山北斗,且品德、名望皆足以服众,由少林出面品评武学,并保存《万武归藏》,乃是最能减少纷争的办法。” 卫靖沉吟了一会道:“如此,少林是把《万武归藏》将带来的麻烦揽在自己身上了,不过这岂非正中天机阁下怀?” 明相道:“是,方丈师兄认为若由其他门派出面,一来未必能服众,只会徒惹争端,二来难保收藏《万武归藏》的门派不会别有居心,因此索性自己出手,以全大局。” 明相续道:“不过方丈师兄并非如此便甘愿给人作嫁,毕竟天机阁居心未明,兼之实力深不可测,对外更宣称《万武归藏》乃为武林尽心,少林无立场、也无把握强加阻拦,因此便与武当计议,表面上相助天机阁,实则于合作期间暗地探查,盼能在其中探得蛛丝马迹。” 说到此处,明相说了声“阿弥陀佛”,然后微笑道:“少林只说相助《万武归藏》一事,却没说不查他们,出家人可没打诳语。” 卫靖点头笑道:“确是如此,不过天机阁是否也料到此着?” 明相道:“别说纪沧然本人城府极深,即便是三位副阁主,乃至其余阁中人物,皆是口风甚紧、破绽难寻,前两年我们可说收获甚少,当真惭愧。 不过百密总有一疏,今年年初时,武当弟子魏中阳在来往南京城的路途上,偶然发现天机阁与藏鱼庭之人有所联系,明查暗访之下,才得知无忧谷已给藏鱼庭弄得面目全非,谷中前辈宿耆所剩无几,谷主穆江生亦下落不明。” 那无忧谷乃是独善其身的游离势力,其弟子甚少参与武林事,在江湖上成名者也仅有寥寥数人,惟谷主穆江生因十数年前亲身参与一桩大事,因而名动一时。 卫靖道:“此刻观之,无忧谷如今所剩之人,多半便是支持天机阁一派,日前司马家才曾于苏州,助上官世家抵御养心楼夜袭,上官家二公子推断,那养心楼极有可能是天机阁所派,为的是让上官家支持《万武归藏》的人物,能在内斗中胜出。昨日庞景南出手狠辣,兴许便是天机阁的授意,藉此一探晚辈深浅。” 明相点头道:“昨日那等打法,若非有深仇,便是要逼少侠全力出手,否则何以无端下此狠手?后来我们循着藏鱼庭、无忧谷这条线索一路追查,发觉藏鱼庭于华北、华中武林一带多处作案,对象遍及各路大小势力、门派。” 卫靖皱眉道:“养心楼、藏鱼庭都是收银办事的组织,想不到天机阁财力竟如此雄厚,若还有第三、第四个势力与其合作,那也不奇怪了。” 明相道:“倘若少侠听到后面这几人的名号,更不知会作何感想?这些时日与藏鱼庭接触之人,尚有襄怀王、荆恭王、梁献王的人也都在其中,如此规模的动员,几可确定朝廷与天机阁的牵连甚深,两者若非合作互利,便是天机阁本就为朝廷所扶持。” 卫靖道:“正是如此,三哥也曾说在青城派的内斗中,似有蜀昭王一派人马的踪迹,原先我们尚不能确定是蜀昭王自身涉入其中,还是朝廷授意而为,但若大师所言属实,那便是后者的可能性居多了。” 明相正色道:“如今《万武归藏》才办第三年,便已天下大乱,老僧想请卫少侠助我们一臂之力,找出天机阁背后的玄机,如此祸事,决不可再办下去了。” 卫靖笑道:“如此,大师与宗主可说是不谋而合,晚辈此番便是为此而来,若不是庞景南苦苦相逼,昨日晚辈便只会上台使使那穿林剑法,蒙混过去也就是了,如今能得少林、武当两大强援,宗主必也大喜过望。” 明相也笑道:“老僧与长龄兄多年不见,但想来他仍是如从前一般急公好义、当仁不让,能得司马家相助,大喜过望的该是我们才对。” 说罢便将一本册子、一块老旧木牌交给卫靖,道:“此册记载这三年来少林、武当所查种种,盼能对司马家有所帮助,木牌则是老僧的信物,倘若在江湖上有不时之需,只要各地大小寺庙还认『少林寺』这块招牌,多少能给少侠援一援手,若不嫌路途遥远,少侠亦可亲上少林。” 384章 刀中日月 卫靖拱手道:“多谢大师厚赠!” 明相微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方知长龄兄底下仍有出众的青年才俊,老僧甚是欣慰,上一代的江湖曾有李别秋李大侠引领风骚,这一代又是何人能称『大侠』?老僧可有点想再多活几年了。” 说罢呵呵一笑,信步离去。卫靖见明相大师已然远去,便即回返客店。 之后两日卫靖仍是到场观战,程子闲亦带着两名食客随身,在会场与各路武林人士交流,期间卫靖谈到明相大师之托,程子闲认为待今年聚会结束,须得将明相交托的册子带回司马家,并与各当家、宗主重新计议日后对天机阁的行动方针。 这日轮到卫靖第二场比试,甫到会场便见到一名锦衣公子,手捧薄窄长刀,正自东张西望,卫靖立时走向前,笑道:“飞尘兄可真的来给小弟吶喊助威啦。” 上官飞尘也笑道:“正是,今日又可见得卫兄使剑,令人好生期待!” 随后上官飞尘脸色一敛,轻声道:“卫兄,此回对上我大哥,你可别为了顾及两家和气而处处忍让,我大哥于此次《万武归藏》之事甚是固执,甚至放任养心楼袭击家园,未免过分了些,卫兄只管好好修理他一番便是。” 卫靖知他是担心自己放不开手,特来要自己放心打便是,心下感激,微笑道:“多谢飞尘兄为我着想,不过你可太看得起我了,说不准是我给人修理呢。” 心中又想,上官飞尘要自己好好教训他大哥,要是不认真打,对上官飞尘可不好交代,看来此回又没法儿打混摸鱼了。 两人正说话间,程子闲亦来到会场,他与上官飞尘似乎已然互相认识,两人只是闲谈几句,并未有太多客套,不久后时辰已至,卫靖遂提剑上场,此时围观人潮渐渐增多,显见今日最受注目的,仍是卫靖与上官飞云这场比试,当卫靖走入场中,群豪中有人大喊“卫二当家今日要使什么剑法啊?” 又有人喊:“上官刀法奇招连连,卫二当家须得小心留神!” 程子闲笑道:“十年练剑无人问,一画江山天下知,老二这下可出名啦!” 上官飞尘见卫靖大受欢迎,也觉与有荣焉,甚是开心。 方进场中,卫靖便见上官飞云同时走入,只见他相貌与上官飞尘颇为相似,但颧骨略高,且神情不似上官飞尘开朗,反有几分阴郁深沉之色,手中单刀也与其弟不同,乃是较为厚重的刀子,看来其刀法特性当与上官飞尘有所出入。 那边正北长桌前,仍然可见纪沧然、明相大师、玄清道长三人端坐其中,那明相大师似是入神坐照,更未向卫靖瞧上一眼,仿佛莫愁湖夜会从未发生一般。 只见上官飞云拱手道:“素闻司马家众位当家各负绝艺,上官飞云今日领教!” 卫靖亦还了一礼,道:“上官刀法名满江湖,在下亦是久仰,公子不必客气。” 待两人招呼已毕,纪沧然随即朗声道:“两位,请!” 这时卫靖留意到上官飞云口中念念有词,却不似在对卫靖说话,随后更莫名地点了点头,卫靖心中浮现“上官听刀”四字,接着凌厉一刀挟带风声,已然临身! 卫靖闪身避让,随即还刺数剑,剑剑如劲风穿梭林间,正是穿林剑“穿林打叶”,那上官飞云一刀未中,便即横斩腰间,左手同时上下翻弄,将卫靖刺剑一一拨开,竟是一路刀掌并用的武功。 武经有云“单刀看手,双刀看走”,说的便是单刀功夫如何,且看此人另一只手的配合是否到位,此时上官飞云刀掌一攻一守间,直如两位高手连手出击,一人使刀进手,一人用掌化招。 卫靖脚步腾挪,看似惊险避过那横斩,怎知再连两刀,也给卫靖恰恰闪过,此乃穿林步法“何妨徐行”,原来卫靖见上官飞云刀掌配合无间,便想先以灵巧步法游击,摸清对方刀掌来路。 上官飞云见卫靖且战且走,知他心意,随即招式一变,左手转守为攻,与右手刀合力连连抢攻! 那上官飞云刀招、掌法皆不算快,但卫靖直如同时面对两位高手,如此以一敌二,即便招式不快,卫靖仍是被打得应接不暇。 卫靖心想:“这穿林剑法怎地老是出师不利?” 随即剑网一织,一柄剑在刀掌间穿针引线,上官飞云只觉右手刀招窒碍难行,左手掌法若再进手,则非给剑网绞了进去,当即收回左手,喊了声“好!” 架式一换,招式大开大阖,出手刚猛有劲、势若狂潮,且刀刀往剑身中末段砍去。 “织网势”虽仍是防得滴水不漏,但每每刀剑交锋之时,卫靖便感重心不稳,手掌亦是发麻,当是上官飞云刀法所致,不禁寻思:“他刀招如此刚猛,即便我在招式上不落下风,但再如此打下去,就算我手没断,剑也该断了。” 卫靖当即凝神看准刀招来路,一剑刺出,那剑尖紧贴刀身,姿势宛如运剑摘花,轻轻巧巧地便将来势汹汹的刀招牵引至一旁,此乃百里家中所藏,失传已久的古老剑法“寒溪挽花诀”中一式“剑挽冬梅”。 这套武学虽仅有三式留存,但其以柔克刚的精髓妙用无穷,因此卫靖仍是将这三式记在心上。 四周武林群豪自方才一路观战至今,只见每当其中一人妙招出手,另一人必有奇式应对,双方有来有往、绝学纷呈,众人看得热血沸腾,大呼过瘾,只盼此场比试还能再多打三百招。 这边上官飞云察觉刀招被破,正要变招,卫靖快剑已至! 只见卫靖出剑手法甚是奇特,刺击之后手腕灵活翻动,剑身快速回旋间忽左忽右,上官飞云只觉周身风声簌簌,剑影纷纷,此时他口中似又说了什么话,随即快刀急挡! 两人刀剑交击一阵,上官飞云发现来剑如狂风袭身、挡无可挡,渐渐力不从心,而自己亦不愿将看家本领展现于众,便即虚晃一招后喊道:“卫二当家剑法高妙,此回在下......” 怎知话还没说完,卫靖长剑一收,抢先拱手道:“上官刀法亦是玄妙莫测,本次咱们不分胜败,在下多谢上官公子赐教。” 上官飞云闻言一愣,卫靖已往纪沧然三人走去。到得长桌前,卫靖拱手对三人道:“在下此回共两路剑法,第一套仍是上次的『穿林剑法』,第二套......” 卫靖顿了一下,心想江前辈未必想出名,但自己又不希望上乘剑法如此埋没,而织网、逐风两路剑法正好一攻一守,便索性将它们说成一套剑法好了,于是道:“第二套是『江雪双心剑』。” 卫靖方才虽也用了“寒溪挽花诀”,但只用了一式,且整套武功他也只会三式,因此便不留下名号。 明相大师只是点头示意,纪沧然又拱手称赞了一番,一旁玄清道长却脸露微笑,喃喃道:“『江雪双心』是吗?嘿嘿…...”似乎已有头绪。 此时上官飞云也已走近,拱手道:“在下共三路刀法,第一路『洞庭三日月』,第二路『斩浪悬刀』,第三路『破象刀法』。” 纪沧然道:“纪某对上官刀法已然久仰,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矣。” 上官飞云道:“不敢,后生小辈学艺不精,教各位前辈见笑了。” 说罢与卫靖一前一后,走出比试场地,四周武林人士采声如雷,卫靖与上官飞云各拥一半。 385章 夜盗奇书 卫靖此时却想,上官飞云认同《万武归藏》,本以为他可能如庞景南一般试探自己,但一番切磋下来,乃是再平常不过的比试,卫靖猜测,上官家并未被天机阁完全掌握,因此家中支持《万武归藏》者,或许与天机阁仅是合作关系,并未全然听命于人。 走回场边后,上官飞尘首先叹道:“此回只差一步便可夺胜,卫兄实在太客气了。” 程子闲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老二这是怕麻烦,不想再多打一场罢了!” 卫靖也笑道:“毕竟还是给三哥识破,上回打赢庞景南已是意料之外,我可不想再多累一次。” 上官飞尘这才恍然,笑道:“原来如此,那方才卫兄与大哥交手,可有什么想法?” 卫靖道:“大公子刀法并不快,却甚是稳健,攻守间几无破绽,且雄沉之余亦不乏变通,不愧为名门长子,不过与飞尘兄的路子似乎颇有不同?” 上官飞尘道:“正是,家父所用的家传刀法,共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路子,一者刀掌并用,以雄沉稳健见长,另一者以刀作剑,以轻灵多变见长,家父依照我们两人的性格与使刀特质,便各传了我们其中一路,两年前我们最后一次交手时未分胜败,如今却不知谁更高一筹?” 程子闲赞道:“上官氏不愧为用刀名家,不仅所传刀法渊博,只消精熟其中一套路子,便足称一流高手了。” 卫靖点头道:“确是如此,就可惜今年场上看不到飞尘兄的英姿。” 上官飞尘笑道:“卫兄饶了我吧,难不成瞧我大哥还瞧得不够吗?” 卫靖也笑道:“够了够了,今年已看得太多了。” 此时程子闲突然轻声道:“你们看西云派门人。” 其余两人细看了几眼,卫靖点头道:“的确有古怪。” 程子闲道:“看来此次多半要让老二辛苦一回,也请上官公子多多担待了。” 卫靖苦笑道:“自宗主要我来这儿打探,我就明白自己逃不了啦。” 上官飞尘也道:“三当家说哪儿的话,此回上官家自是义不容辞。” 程子闲拱手答谢,随即纸扇一张,信步离去,口中吟道:“汉祸始外戚,唐乱基宦寺。小人计已私,颇覆指他事。公卿恬骇机,关河入危涕。草茅岂无人,死抱经世志?” 上官飞尘见程子闲已然远去,亦说自己再去四处转转,也随后离开会场。 由于之后数日暂无比试,卫靖便来往南京城与静心庄之间,不仅留意各派参赛情形,亦与司马家人保持联系,这段期间有数人的比试也甚精彩,令卫靖印象深刻。 其中燕江城成名已久,“踏浪无痕”以精妙轻功配合华山剑掌,毫无悬念便连拿两场,悟真子虽是小肚鸡肠之人,但其“青城四合掌”却是真材实料,加上他有意扬威显摆,因此亦是轻轻松松便夺两胜。 另一位无门无派的散人陆长歌,腰间挂个酒葫芦,神情懒散,仿佛只是来《万武归藏》走马看花,毫不在乎,其拳腿上的功夫却甚是高明,连峨嵋女侠宋枫红也意外败阵。 此时《万武归藏》前十三日的赛程已告一段落,后七日则让胜者多一次比试,给自己的武学再一次展露的机会,看能否提高评价。 这轮比试卫靖正巧对上悟真子,此次他已无须认真出手,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好好摸鱼一番,且君子可以得罪,小人却不行,因此卫靖只使完一套“穿林剑法”再加几式“诗画江山剑”,待自己对悟真子实力已然心里有数,便装出尽力却仍不敌的样子,最后喊声“甘拜下风”将此场比试给轻松打发。 围观群众有的略为失望,也有人继续为卫靖加油打气,只少数几名高手看出他未尽全力,而悟真子志得意满,丝毫未发现有何异状,只当自己气势如虹,连战皆捷。 这二十日比试并未有什么意外便顺利比完,赛程结束后隔日早晨,众人再次齐聚静心庄,只见门口布告栏已贴上分好品级之武学,上头更注明,请留招者至比试场地,在众人见证下将武学抄录下来,而武功被评为不到九品者,自是不必抄录。 卫靖在榜上除了见到自己的剑法外,也有许多令他印象深刻的武学: 【一品】 无 【二品】 诗画江山剑卫靖(司马世家) 千秋梦陆长歌(江湖散人) 【三品】 洞庭三日月上官飞云(上官世家) 江雪双心剑卫靖(司马世家) 长空绝步燕江城(华山派) 【四品】 苍山飞雪七势萧遥(点苍派) 青城四合掌悟真子(青城派) 仙子清音诀宋枫红(峨嵋派) 醉仙行酒令陆长歌(江湖散人) 【五品】 天外三锋燕江城(华山派) 无忧破云棍庞景南(无忧谷) 斩浪悬刀上官飞云(上官世家) 破象刀法上官飞云(上官世家) 凌虚渡云白夏萍(湘南白家庄) 凤翔掌凤无期(栖凰山庄) 此外尚有许多武学留在后段的品级,卫靖的穿林剑法便位列六品,由于《万武归藏》已办至第三年,前来留招者几无庸手,因此大多都名列榜上,仅有数人连九品也构不着,而一品的武学甚是难得,仅在第二年出现过一回。 结果一公布,自是有人得意、也有人不满,那悟真子连战连胜,原是满面春风,怎知今年又只拿了个四品,霎时得意之情全消,但此榜既有明相大师与玄清道长背书,如悟真子般心有怨怼者亦不敢发作,只得暗自气恼。 待众人浏览已毕,便前前后后往比试场地而行,只见场地中已摆满桌椅,桌上笔墨纸砚齐备,且皆是精品,供留招者书写之用。 卫靖等数十名留招者纷纷坐下编写,按照天机阁的分配,品级较佳者居前排,纪沧然、明相、玄清三人仍端坐长桌,确保过程一切顺利。 一旁武林人士议论纷纷,对在场的高手们品头论足,尤以卫靖、陆长歌最受瞩目,两人原本皆无甚名气,此回留招却高居二品。 因此众人对他们皆是颇为好奇,待第一日编写已毕,便由天机阁副阁主楼咏月带领数名高手,于编书场地顾守,以防夜晚宵小来袭。 夜晚的静心庄仍是对外开放,即便未有比试,仍是茶水、小点齐备,让来访的武林豪杰有个交际的场合,因此虽不如白天般人潮众多,却并不冷清,这也是天机阁有意安排,让武林人士见证天机阁并未趁夜暗中作手。 时至中夜,静心庄内人声渐歇,此时细微脚步声划破宁静,数道黑影乘夜而至,朝编书会场直奔过来! 楼咏月与五名天机阁高手正自闭目养神,一闻声响便知不速之客已至,随即拿出兵刃迎敌,只见来者共七名黑衣人,各自身怀不同武功,且均有一定造诣。 此时正值夜深人静之际,庄内仍留着的武林人士,听闻会场方向传来打斗声响,知道出事,顿时倦意全消,赶赴现场助阵,到得会场,只见四名黑衣人缠斗一众天机阁高手,剩下三名黑衣人正围攻楼咏月。 只见楼咏月快刀连环,以一敌三竟仍占了上风,赶来的武林人士见到多名黑衣人前来夺书,且天机阁副阁主刀法甚是高明,惊讶之余,内心亦暗暗佩服。 那黑衣领头之人见来援群豪越来越多,打了声暗号便欲撤退,楼咏月见状大喊一声:“小贼休走!” 386章 风疾云涌 纵身往那领头人跃去,随即快手一刀,将那人衣服划破一个口子,同时衣内似有什么物事掉落,那黑衣人大惊,与其余同伙暗器齐发,趁天机阁众人闪躲之际,匆匆逃离现场。 此时当先一批武林人士已赶到楼咏月身边,其中一名西云派弟子大声骂道:“好贼子,竟敢趁夜前来盗书,怕是不把天机阁与一众江湖好汉放在眼里了!” 楼咏月道:“正是!幸好贼人已给我们打退,众位英雄所留之武学亦未遗失,只不知来者究竟何人?” 此时旁边一名天机阁高手拾起方才黑衣人掉落之物,那是块白色水玉佩,上头刻有“司马”二字,楼咏月眉头一皱,缓缓道:“此乃司马世家辨识身分所用,每位门客皆有的随身信物。” 隔日群豪再度聚集静心庄,众人甫入会场,便察觉气氛不大对劲,只见纪沧然领着一群人,已先候在场中。 其中有包含楼咏月等天机阁之人,亦有其他各派人物,正是昨夜目击夜盗的武林人士,而明相与玄清两人也已到会场。 此时上官飞尘并未到场,卫靖与程子闲见到这阵仗,便知出事,两人屏气凝神,随群众走入会场,程子闲亦要随身两名食客留心四周,不可大意。 待得武林群豪大多入场,纪沧然朗声道:“今日在编书进行前,在下有件要事必须先行厘清,虽事出突然,却是至关紧要,不得不查,盼各路英雄好汉多多包涵。” 说罢作了一个四方揖,向各方致意。 众人听纪沧然说到一个“查”字,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有人心情七上八下,甚是紧张,却也有人迫不及待,等着看有什么热闹可瞧。 待群豪逐渐安静下来,纪沧然道:“卫二当家、程三当家,在下有一事相询,可否请两位不吝见告?” 说罢朝两人拱手一礼,言词也甚是客气。 众人见纪沧然问的是司马两位当家,都甚感讶异,纷纷往两旁避让,莫程二人便似站在人群中心,孤立无援。燕江城、上官飞云、萧遥等一众高手见事情有变,心中各有盘算。 两人各自拱手还了一礼,卫靖当先开口道:“纪阁主有要事相商,请直接开口便是,不必客气。” 纪沧然点头道:“如此,在下便直说了,昨日子夜之际,有七名武艺不凡的黑衣客前来盗书,在楼副阁主与一众武林豪杰奋勇抗敌之下,众人所留之武学才得以周全,两位当家可知此事?” 此话一出,全场大惊,群豪们七嘴八舌、乱成一团,各种怀疑揣测之声不绝于耳,纪沧然朗声道:“请诸位稍安勿躁,天机阁定会将此案彻查,给众人一个交代。” 众人这才稍稍安静下来,但细语交谈之声仍有所闻。 莫程两人对看一眼,知道今天已不能善了,卫靖摇头道:“昨夜之事我们也是此刻方知,纪阁主可有眉目?” 纪沧然道:“昨夜楼副阁主与那黑衣领头人交手之时,曾以利刃划破其衣服,从那人衣中掉落此物,两位当家可曾识得?” 说罢楼咏月便将玉佩拿出,交给莫程二人观看。 两人心里有数,不看也知道必是司马家食客所用玉佩,细看之下虽知是赝品,但甚是相似,外人难以分辨,近年行走江湖稍有阅历者,多半听说过司马家食客皆有玉佩信物,并以颜色区分地位,一般食客持青色,在司马家有居所者持白色,七位当家持黄色,宗主则持红色,当时卫靖与洪福全联系所用的玉佩便是自己的黄玉。 众人见到玉佩,又是一阵哗然,想不到司马家侠名在外,竟暗中行此勾当。 卫靖道:“这块玉佩的确与司马家所用颇为相似,不过略有不同,乃是伪物,此中区别仅有司马家人方能分辨。” 卫靖不愿说明区别何在,便是因为此乃机密,倘若给外人知晓,有心人便能造出真品,图谋不轨。 纪沧然沉吟道:“如此倒是难办了,事关司马家的声誉,须得想个法子查清案情才成。” 听其言词,倒似颇希望能替司马家洗清冤屈一般。 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程子闲,笑吟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纪阁主有话想问,不妨直说。” 纪沧然点头,正待询问两人昨晚身在何处,此时一名似是西云派的领头人物却喊道:“纪阁主,可否替敝派瞧瞧,这是不是同一种玉佩?” 说罢手中竟又拿出同一种白玉。那人将玉佩交给纪沧然后,便即走回人群。纪沧然端详了一会儿,便将玉佩交给程子闲,道:“此玉佩确实与昨夜黑衣人所掉为同一种,吕副掌门却是从何得来?” 那位被纪沧然称为“吕副掌门”之人道:“那便是了!数月前敝派曾遭不明人士袭击,意图偷取敝派武学,所幸并未酿成大祸,当时现场便留下这只玉佩,敝派查了许久仍是毫无头绪,原来这便是司马家食客所用!” 程子闲正待答话,群豪中又一人骂道:“司马世家素有侠义之名,怎知竟是如此居心叵测!” 卫靖与程子闲无话可答,反倒是纪沧然缓颊道:“此事尚未有个定论,这位少侠不可妄下断言。” 那人走出人群,对纪沧然拱手道:“纪阁主,在下乃是九华山陵阳门大弟子刘仲麟,一个月前敝门内部曾有些不合,此乃家丑,恕在下不便多说,但在纷争期间,我们察觉有外人介入,意图分化人心,不久后敝门更遭人袭击,在奋力抗敌后,也在现场发现这个玉佩。” 说罢竟又拿出一模一样的白玉。 刘仲麟咬牙道:“敝门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却也容不得外人恣意摆弄!” 只见他义愤填膺,不似作伪。 此时群豪中又有数人插话,有的说:“本帮无故遇袭,莫非也是司马家的手笔?” 另一人说:“敝派近日武学遭窃,迟迟查不出真凶,想不到竟是如此!” 还有人道:“司马家狼心狗肺,快叫你们宗主出来给个交代!” 众人见西云派与陵阳门带头发声,皆心想原来并非只有自家出事,纷纷出面指认。 其中大多数并无证据,只是门派生变,又见到今日之事,便与其他群豪同仇敌忾,将司马家视作幕后黑手,一旁萧遥见状甚是着急,却一时彷徨无计,不知如何才能平息众怒。 此时群情激愤,莫程二人亦无法同时对每个门派分说,只得任众人喝骂,程子闲同时在内心默默观察,他发现出声指认者,都是些临近南京地区的在地小帮小派,并无特别引人注目的名门在内。 待骂声渐歇,场中玉佩又多了两块,视司马家为仇的门派势力则多了九个,尚未出言者又不知还有多少? 一阵混乱后,纪沧然见众人怒气稍缓,便开口道:“此事该当如何处置,两位当家可有话要说?” 此时群豪中一人道:“卫二当家,要不你便把真假白玉不同之处与众人说明,以证司马家的清白吧。” 那人似乎仍不信司马家会如此行凶,正自为莫程二人思考后路。 此时西云派又有一人怒骂:“这两个小贼必是作贼心虚,否则何以迟迟不说?此等奸贼,纳命来!” 不待莫程二人答话,那人直奔场中,一刀便往两人砍去,接着西云派十数人紧随其后,大有将两人就地正法之意。 纪沧然只是大喊:“此事尚有疑点,诸位不可冲动!” 却并出手阻止,明相与玄清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看卫靖二人如何应对。 其余群众见西云派一拥而上,亦有数人冲出,直取莫程两人,但多数武林人士却颇为犹豫,一来事情尚未明朗,如此便要取人性命,会否太过?二来司马家若另有阴谋,此刻将两人诛杀,岂非什么也问不到了? 387章 系铃解铃 正当卫靖欲出剑挡架之际,两道身影自人群中飞身而出,一到场中便往莫程两人身前一站,正好挡住来袭众人,其中一名锦衣公子英姿飒爽,手中薄窄长刀已然出鞘,双眼直直盯住西云派一众,另一位中年人负手而立,腰悬单刀,其面容额宽鼻挺,神情凛然,不怒自威。 纪沧然一眼便认出来者,当即拱手道:“原来是上官世家家主,纪某已然久仰。” 来者正是上官飞尘与其父亲,上官家现任家主上官道正,大公子上官飞云在人群中见父亲驾到,亦是颇感意外。 西云派与一众冲上前的武林人士,见上官家主亲临,皆是心中一凛,只见上官道正朝纪沧然回礼道:“客气了!纪阁主雄才大略,在下亦是幸会。” 随后作了个四方揖,道:“请诸位暂息雷霆,关于此事,在下有几句话说。” 他说话并不大声,语气也不咄咄逼人,却自有一股威严,众人闻言便不由自主地听话照办,不少人正冲到一半,气势如虹,此刻却突然被人喊停,甚是尴尬,只得乖乖走回原处。 上官道正第一句话便语出惊人,朗声道:“在下愿以性命担保,各家门派所遇种种袭击事端,皆非司马家所为。” 此话一出,不仅武林群豪尽皆诧异,连卫靖与程子闲也大吃一惊,惊讶程度更胜方才遭人诬陷之时,卫靖忙道:“前辈,这可使不得!司马家之事怎能要您以性命作保?” 上官道正只是摇摇头,示意两人不必介怀,随后对群众续道:“不瞒各位,上官家日前亦有外敌环伺,有人心怀不轨,意欲分化在下家门,这批人更趁上官家第一代人物外出之时,出手夜袭,正当危急之际,是司马家仗义出手,助我们击退强敌,因此在下对司马家绝对信任!” 此外,上官飞尘亦在父亲回归后,谈到自己如何与卫靖三人结交,如何欣赏司马家中人物,因此上官道正亦是信任亲儿眼光,这才愿意为司马家说话。 那上官道正是何等样人?单凭上官世家在武林中的声望,家主一言便值千金,既有他出言保证,许多武林人士纷纷改观,开始冷静下来,思考这两日发生之事,现场也不再如方才吵杂。 此时程子闲摇头晃脑走向前,吟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诸位若暂无见教,那便换程某来说上几句。” 群豪正自拿不定主意,此刻司马三当家终于出声,众人自是凝神以待。 程子闲道:“司马家食客所用玉佩,相信许多人都曾听说,白玉乃是才识卓越者方能持有,倘若我们有意犯案,难道派出的高手会如此不长进,把信物到处扔在行凶现场,给人留下证据?仿佛怕大家不知犯案者乃是司马家一般。” 武林群豪闻言纷纷觉得有理,倘若落下一两块那还好说,今日此地便出现五块白玉,倘若犯人真是司马家,那也太过脓包。 程子闲续道:“方才这五块玉佩,除了昨夜落下的,以及西云派手上这块,敢问持有剩下这三块的几位朋友,贵门所遇之事,是否都在近三个月内发生?” 那几人有的点头,有的则说“正是”。程子闲点头道:“那便是了,方才上官家主所说夜袭,正是三个多月前之事,当时我们三位当家,与上官二公子等人连手坏了养心楼的买卖,倘若养心楼挟怨报复,那也不奇怪。” 其实莫程两人心中更想,我们其实坏的是天机阁的买卖,若司马家对《万武归藏》已有眉目,则天机阁必视司马家为眼中钉,当除之而后快,如此有今日之事便顺理成章了,不过天机阁之事牵连甚大,且并未查清,此节尚不便明说,因此程子闲只说养心楼,而不提天机阁。 众人听到养心楼之名,方知这个恶名昭彰的组织原来也涉入其中,更有人留意到,方才程子闲刻意把西云派的玉佩排除在外,似乎还有话说。 程子闲又道:“程某于《万武归藏》举办期间,有两名门客随身在侧,其中一位乃是南京附近一个门派的弟子,此派在武林中无甚名气,只是当地的一个小派,却在数月前给人灭了门,后来程某在南京一带,听闻不少门派、势力遇袭事件,因此便与这位食客商量,带他前来此地,看能否在其他武林人口中探得蛛丝马迹。怎知我们方到数日,便见到此派仍有许多人前来与会,在观察几天后,那食客告诉我,其中大部分弟子他都不识,连那位领头人物也是。” 说到此处,现场已有不少人暗自猜测,究竟是哪个门派让人整派都掉了包? 此时那位食客方自人群中走出,并朝各路武林人士,以及上官道正、纪沧然等前辈拱手施礼,然后才道:“在下苏云深,现为司马家青玉食客,亦是西云派第二代弟子。” 在《万武归藏》举行期间,程子闲便带着两位食客与武林中人交流,因此许多人也认得他。 此言一出,群众纷纷看向西云派众人,那位“吕副掌门”只颤声道:“你......你......”见了此等反应,群豪已然心里有数,倘若程子闲与苏云深有半句假话,他们早已出声反驳,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便是已然心虚。 苏云深追问道:“敢问吕副掌门,西云派有一中年帮厨,已在派中烧了十年的菜,他姓甚名谁?『西云虎威掌』第七式如何运使?本派掌门的佩剑,剑名为何?” 苏云深一连三问,那“吕副掌门”却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事已至此,卫靖知道不必再等对方答话,问道:“诸位究竟何人?何以要陷司马家于不义?” 那“吕副掌门”见事已败露,当即喊了声“走!” 这一下变生肘腋,西云派众人竟说跑就跑,那编书会场位于静心庄最后方,有一条小路可直通庄外,二十几人一股脑儿便往小路而奔,甚是狼狈,他们似乎全没料到今日竟会栽了。 程子闲见状,大喊一声:“总店的道长们还不快来降妖伏魔!” 只见小路方向传来男子叫骂之声“你才道长!” 方才出声的青袍男子当先冲出,身旁红衫女郎双刀在手,接着后方又来两人,各持兵刃,四人朝西云派一众当头冲来! 上官道正同时大喊一声“哪里走!” 却不追西云派,反而跃上会场旁一栋房屋屋顶,众人这才瞧见一道黑影身法奇快,自屋顶一闪而逝。 就在上官道正即将追丢之际,一柄飞刀后发先至,以快逾奔电之势飞往黑影前方一步之处,那黑影只得悬崖勒马,急往后跳,就这么一缓,上官道正单刀已至! 388章 侠影不孤 那红衫女郎正是任千芸,她现身时尚在青袍男子身后,怎知她轻功甚好,不一会儿便即超前,一人当先杀入敌阵,只见一抹嫣红在人群中穿梭,双刀飞舞宛如割草。 几个起落间,西云派便有四人先被砍倒,后面那青袍男子同时加入战圈,两手忽指忽掌,出招飞快,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 围观群豪中有人大喊:“那是『江潮化雨』!” 那青袍男子正是五当家陆青笛,两人在敌阵中当者披靡,无人能从他们手下走过三招,便即倒地。 此时苏云深与另一名程子闲身旁的食客,也已加入战阵之中,四名食客见两位当家勇不可当,便负责在后方将落网之鱼抓回。 从方才两边开战以来,场边武林人士与留招者们便各怀心思,有的看不惯西云派众人行径,有的则想为先前误会之事,稍作弥补,便想出手相助。 怎知司马家单靠两位当家便将对方二十几人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去了也等于白去,只好站在原地看两人展功夫,而其中亦有人不想惹祸上身,只作壁上观。 此时西云派中一人趁乱飞身而出,只见他黑布蒙脸,看不清面容,武艺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不少,他直取司马家四人中最右那人,意欲突围而出。 卫靖见状大喊:“那是养心楼三楼主赵雅臣,不可让他溜了!” 原来方才西云派一众拔腿便跑,并非真的认为众人可以逃出生天,而是为了掩护三楼主一人逃脱。 任千芸、陆青笛两人尚在敌阵之中,程子闲与卫靖自方才便站在原地观察全场,以防敌人仍有后手,此时卫靖正欲出剑,却见有两人已纵身向前。 赵雅臣此时刚击退那食客,正要脱走,怎知一刀一剑从天而降,用刀的是上官飞尘,用剑的却是萧遥,两人连手一阻赵雅臣退路,唐柔见师兄又去惹事,忍不住跺了跺脚,口中“啧”了一声,跟着双剑出鞘,冲入战圈! 赵雅臣一人独对上官飞尘、萧遥两大高手,本已左支右绌,此时唐柔双剑又至,他苦苦支撑近二十招,终于不敌被擒,赵雅臣落入敌手,口中却仍是骂道:“倚多为胜,算什么英雄好汉?” 萧遥一时语塞,唐柔却道:“对付英雄好汉,当然不能倚多为胜,但若是对付养心楼,倚多为胜那是恰到好处!” 上官飞尘也笑道:“唐姑娘说得对极!况且你们带了二十几人来,还好意思说我们仗着人多?” 赵雅臣无言以对,不再答话。 另一边上官道正力斗神秘人物,那屋顶甚是歪斜,几无平坦之处可以立足,两人却如履平地,各展绝艺。 上官道正手中单刀宽且厚实,与上官飞云所用较为相似,怎知甫一交手,他使的却是“上官藏锋刀”,他以厚重之刀使轻灵剑法,且灵动多变更甚上官飞尘,能做到如此举重若轻,可谓登峰造极。 那神秘客披头散发,脸戴面具,眼见对手运刀若神,神秘客双手箕张成爪,只一双肉掌与上官刀法来回较劲,竟不落下风,下方众人虽有意相助,但高手过招未必喜欢他人插手,且上官道正刀法极高,不致落败,因此一时之间无人出手。 然而上官道正却想,擒得贼人比自己面子更加重要,方过十数招便即大喊:“飞云!” 上官飞云立时反应,正要跃上房顶,那神秘客闻言挥手一扬,一团紫色烟雾在屋顶上弥漫开来,上官道正发觉不对,急喊:“有毒,快退!” 随即一跃而下,那神秘客见已然逼退敌手,转身飞纵,离去时又一柄飞刀急射而至,众人未看清那神秘客是否中刀,那人便已消失踪影。 上官道正落地后眉头一皱,道:“此刻纵虎归山,日后要再捉他可就难了。” 此时司马家与西云派一众已然分出胜负,二十七名作西云派打扮之人,连同赵雅臣尽数被擒。眼见战局已定,司马家众位当家、萧遥、唐柔与上官飞尘,都回到上官道正身边,只留四名食客看住被擒之人。 上官飞尘问道:“那是何人,爹可有眉目?” 上官道正点头道:“方才那是『九泉祭命爪』,且以他武功造诣来看,除了养心楼主范欺道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围观一众武林群豪听到范欺道之名,又是一阵哗然,此时纪沧然才接口道:“如此几可确定此回假扮西云派,诬陷司马家之人,便是养心楼了。” 上官道正问道:“在下想把这伙人带回,我们与几位当家还有事想问,不知纪阁主能否允可?” 纪沧然道:“上官家主说哪儿的话,不论是西云派或养心楼都非我管辖,尽管带走便是,只不知上官家要如何处置他们?” 其实上官道正亦知此节,会有此问不过是想看看纪沧然有何反应。 上官道正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些人中除了养心楼人物,尚有余下几位西云派弟子,养心楼为非作歹,这干人等送交官府便有他们受了,但赵雅臣乃是祸首之一,罪加一等,如何处置我们可得与司马家再行计议。” 卫靖道:“废他武功总是免不了的吧?” 陆青笛却“哼”了一声,道:“此等邪魔歪道,只废武功可太便宜他了!” 江湖上买凶杀人之事并不少见,虽也有人连杀手一起恨上了,但冤有头、债有主,大多数人还是视买主为仇家,而非收钱办事之人,只不过养心楼行事歹毒狠辣,下毒、拷问、施虐等暴行多有所闻,让不少被害者受了许多不必要的折磨,因此即便在同行中,养心楼的名声亦是不佳。 此时一旁的任千芸对点苍派二人拱手道:“此次多谢两位相助,司马家必铭记于心!” 萧遥与唐柔各自还了一礼,萧遥接着道:“任七当家客气了,即便没我们助阵,养心楼亦非司马家的对手,如此小事不必挂怀。” 唐柔也点头道:“是阿,今日有幸一见『落日红』,果真名符其实!” 任千芸早前现身之时,唐柔见她与自己同为行走江湖的妙龄女子,心中难免暗自比较,方才见她双刀挥洒行云流水、轻功步法一流,且朱颜玉润,容貌也甚是标致动人,不免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确实有几分佩服仰慕之意,因此这番称赞乃是真心,并非客套。 任千芸喜道:“既是这样,那就别当家当家的叫啦,那是陌生之人才如此称呼。” 萧遥、唐柔见她爽朗大方,谈话间已把两人当作朋友,对她都是好感有加。 此时卫靖也道:“多谢萧兄、唐姑娘!今日在下给人骂得狗血淋头,两位仍愿出手相助,在下甚是感激!” 任千芸见他说话,佯怒道:“刚才你怎么动也不动,就看我与五哥在那儿拼命?” 卫靖笑道:“冤枉啊,是你三哥把我拉住的,还说『有五哥、七妹便足矣,咱们按兵不动,以防有变』,你找他算账去。” 萧遥、唐柔见两人拌嘴,亦是忍不住脸露微笑。 此时大局底定,陆青笛对卫靖道:“老二,你且去与众人说明一番。” 卫靖点头道:“好!” 接着与上官道正、纪沧然打过招呼后,便对现场武林人士、各路高手朗声道:“诸位武林同道,可否听在下一言!” 众人听到卫靖说话,全场便静了下来。 389章 江山才人 卫靖先作个四方揖,然后道:“今日司马家之事纷纷扰扰,此刻方才尘埃落定,不仅延误了编书时程,亦耽误诸位宝贵时间,在下先向天机阁与各位致歉。” 卫靖虽与众人致上歉意,但大多数武林人士不仅毫无埋怨之意,反而显得兴高采烈,一来司马家大战养心楼,能在现场目睹此等战事,甚是难得。 二来众位当家、上官父子、萧遥等人各展身手,大伙看得目不暇给,恨不得多长双眼睛,方能尽收各人风采。 三来养心楼平时为非作歹,在场亦有人与其有仇,此番奸计未能得逞,又给司马家杀得大败,可谓大快人心。 此时那陵阳门弟子刘仲麟向前一站,大声道:“卫二当家,在下此番险些误信贼人,累得诸位当家受辱,在下......在下......” 说到后来不知如何措辞,眼见便要跪下请罪,卫靖连忙将他扶起,笑道:“刘兄师门遭难,难免关心则乱,且养心楼乃是有心设计误导,防不胜防,如今误会已然冰释,刘兄不必介怀!” 许多在江湖打滚之人最重声名,不少恩仇纠葛便起因于声誉被损,导致种种冲突一发不可收拾,此刻卫靖竟轻轻一言便揭过此事,刘仲麟更是无地自容,只能道:“二当家大人大量,陵阳门永远记得司马家的仁义。” 此时又有多人出言认错,卫靖只说此乃奸人挑拨,要大家无须不安。 一众武林人士将一切看在眼里,纷纷出言大赞司马家,有人道:“几位当家武功高强,且心胸宽大,教人好生敬佩!” 还有人说:“素闻司马家行侠天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我老赵这会儿可算服啦!” 另有一人道:“明年是哪一位当家要留招《万武归藏》啊?” 连那散人陆长歌也笑道:“今日陆某算是开了眼界啦,这趟来得真值!” 却未说“开眼界”指的是武功,还是行事作风。 卫靖一一致谢后又道:“不瞒各位,这些时日各派遇袭之事,司马家也觉事有蹊跷,已明查暗访一段时日,那养心楼一向是收钱替人办事的组织,因此我们猜测幕后还有黑手,诸位手上若有任何线索,还请不吝告知。” 这一段话已是表明与天机阁过不去了,卫靖心想,反正事已至此,司马家调查之事也无须再瞒。 众人又是一阵喝采,更有些人自告奋勇,要司马家若有用得上他们之处,尽管到自家门派商量便是,卫靖又谢过一阵,方将今日之事作结。 随后上官道正与上官飞尘父子,将养心楼一众派人带回后便先行告辞,纪沧然见诸事已定,便继续接下来的编书行程。待到黄昏之时,众高手已将自己的武学编写完成,并由天机阁整理成册,交给明相大师保管,后续返回少林的路程,也由天机阁与少林之人联合护送。 晚间天机阁于静心庄大开宴席,宴请留招的高手们,庆祝此回《万武归藏》功成,虽称不上是圆满落幕,至少也是有惊无险,席间许多人有意与卫靖结交,纷纷前来致意,卫靖也因此拓展了不少武林中的人脉。程子闲、陆青笛、任千芸三人担心有变,仍是留在附近,以便随时照应。 两日后上官道正邀卫靖等四位当家,前往上官家在南京的住所,此时养心楼一众已大多送交官府,只余下赵雅臣与三名汉子,其中也包含那“吕副掌门”,另有三名西云门人,上官道正打算将他们交给苏云深,由同门自行处置即可。 卫靖四人来到上官家,便与上官道正、上官飞尘父子在房中谈论此回《万武归藏》之事,苏云深则去见三位同门,一问西云派灭门始末。 卫靖首先拱手对上官父子道:“此回多谢上官家助我们度过难关!” 上官道正回礼道:“不必客气,且不说众位当家于上官家有恩在前,司马家在江湖中侠名远播,即便未有恩情,上官道正亦不能坐视仁侠义士遭人诬陷。” 陆青笛赞道:“上官家主真乃豪杰!” 上官道正道:“过奖了,只不知此回三当家是如何察觉养心楼毒计?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三当家能防患于未然,洞烛机先,确是不易。” 程子闲笑道:“这事说来也有几分运气,前段时日我在南京附近活动,听闻食客回报许多门派遇袭之事,其中近两个多月内,以南京一带的小门小派最多,正好养心楼夜袭也在这段时间,一开始我只怀疑这些袭击事件也是他们的手笔,便要手下食客详查。” 卫靖点头道:“那时我正好回返司马家总舵,与三哥擦身而过,没碰到面,只在宗主口中得知三哥方才离开不久。” 程子闲道:“正是如此,后来经过调查,发现这些事件有的是为偷取武学,有的则无故袭击,但却有个共通点,便是都未造成什么重大损失,仿佛存心与人开玩笑似的,然而其中一个门派在遇袭之后,现场却发现疑似司马家的玉佩。” 上官飞尘道:“想来养心楼便是此时开始布计,不,该说是天机阁。” 程子闲道:“后来我们加紧调查,又在另一个帮会中发现玉佩踪影,至此方可推断,天机阁有意对司马家出手,因此我便联系上官家,请他们在这段时间盯紧天机阁动向,并在必要时出手相助。” 原来当时卫靖甫到南京,便收到程子闲与上官飞尘的来信,正是提醒他天机阁将有动作,这段时间当与上官家配合,见机行事。 程子闲续道:“此时正巧苏云深与我提及家门之事,我们在静心庄观察了数日,便确定在场的西云派乃是假货。” 任千芸问道:“那三哥是如何知道他们何时动手?” 程子闲微笑道:“此节我也只能用推算的,你三哥可没那么神通广大。” 接着道:“我猜想,若我是天机阁,自己要如何对付司马世家?司马家家大业大,且高手众多,即便我手上有养心楼的杀手,一个一个暗杀未免不切实际,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司马家身败名裂,使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如此天机阁省得麻烦,司马家也无暇他顾,再来碍《万武归藏》的事。” 任千芸笑道:“三哥真是心狠手辣!” 程子闲摇头道:“此言差矣,不才向来以和为贵,心不狠手亦不辣也。” 陆青笛笑道:“以和为贵?我看满肚子坏水才是真的。” 卫靖则沉吟道:“嗯,若要使司马家失信于天下,那最好选个众目睽睽的地方,要我们当众出丑。” 程子闲道:“正是,因此《万武归藏》便是很适合的舞台,尤以最后两日结果公布之时人最多,乃是最佳时机。” 程子闲虽猜是最后两日,但其实前二十日比试进行之时,便已安排陆青笛、任千芸、张五常三人先到南京,以防有变,只不过为了不让天机阁有所防范,才只程子闲一人露面。 程子闲笑道:“其实那时在会场中,我本想再给人骂久点,看天机阁会不会沉不住气,露出马脚,那纪沧然却极是深沉,从头到尾也没露出一丝破绽。” 上官道正点头道:“后来那养心楼之人一拥而上,便是不想再拖,想把局面引导成更激烈的冲突,好让司马家与武林中人嫌隙更深。” 任千芸道:“不等也好,听着你们被骂,还真是有些心疼。” 程子闲微笑道:“我看你心疼的只有你二哥吧?” 任千芸笑道:“你瞎说什么呢,两人我都同样心疼可以吗?” 卫靖也笑道:“三哥你就别逗她了。” 上官道正此时也难得露出微笑,道:“日前曾听飞尘与我诉说诸位当家的情谊,果然令人好生羡慕。” 390章 藏鱼于庭 陆青笛道:“说来也是宗主与大当家有识人之明,当家们都是他们亲自邀请入门,除了陆某自己马马虎虎之外,其他几位都选得甚好,人品皆是出众。” 卫靖笑道:“五哥哪里马马虎虎了?几位兄弟姐妹之中,就属五哥名气最大!”陆青笛也笑道:“那怎么敢当,而且再过得几年,名气最大的当家,我看另有其人。” 上官飞尘问道:“不过在下有一事好奇,几位当家似乎排名与年龄并不相符?” 陆青笛道:“确是如此,不瞒二位,其实司马家成立之初,除了宗主之外仅有三名当家,大当家是宗主长子司马愚,二当家是次子司马庸,三当家是三子司马凡,后来三当家因故去世,二当家本是一介商人,不懂武功,因此待司马家已有基础之后,二当家便退出江湖,专心经商,目前仅是定时资助司马家而已。” 上官飞尘道:“所以如今的二、三当家都是后来才补上的?”卫靖道:“正是,我与三哥年龄较轻,四姐、五哥、六哥都比我们年长。” 此时卫靖突然想起一事,对众人道:“对了,明相大师曾于日前交给我一本册子,其中记录了少林与武当这三年所查种种。” 接着便把当日明相所言,与众人说明,从起先纪沧然如何前往少林说明《万武归藏》计划,如何方丈不愿相助,后来少林与武当又是如何决定帮忙,却又在暗中调查。 上官道正点头道:“此事一直是我心中一个未解之谜,原来两位前辈早已有此打算。” 卫靖道:“此册中记载两派所查,藏鱼庭先前的作案内容,更有未来将会对何处下手的推测,我们打算将此册带回司马家,再行计议。” 上官道正道:“若是如此,几位要不要也去见见赵雅臣?也许可以探出些线索。” 陆青笛皱眉道:“老二、老三还是你们去吧,我去了大概也只会跟他吵起来而已。” 程子闲点头道:“那我们便去探探他的口风吧。”随后便与卫靖两人,往另一间房间而去。 任千芸道:“那我出去透透气好了。” 说罢便往外走,上官飞尘见状也跟了出去,陆青笛则与上官道正在房中闲谈。 任千芸出得上官家,便倚在墙边发楞,上官飞尘出来后,见到任千芸后先是闲聊,几句过后上官飞尘却忽道:“任姑娘似乎心情欠佳?” 任千芸微笑道:“是吗?可能吧,我那臭二哥心情才欠佳呢。” 上官飞尘道:“莫兄?这却是为何?” 任千芸沉默了半晌,然后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许久没见到琴姐姐吧?” 上官飞尘闻言一愣,想了一下然后才道:“是了,自他们相识以来,此次是头一回分别这么久,难免挂心吧。”任千芸轻轻道:“是阿,难免会挂心的吧。” 上官飞尘见她如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任千芸却道:“欸,不说这个了,我正好有件事想问你。” 神情一扫阴霾,又变得开朗了些。 上官飞尘道:“任姑娘想问什么?” 任千芸道:“后来上官家是如何处理上官公子叔父一派啊?我瞧此回大公子仍有参加《万武归藏》,莫非是上官家主又改变心意了?” 上官飞尘道:“这事我一直忘了跟你们提,后来家父虽仍未允许家中成员参与《万武归藏》,却也不阻止,算是默许了吧,这才勉强将家中不服之声压了下来。” 任千芸道:“怪不得此回仍见到大公子。” 上官飞尘又道:“但叔父与大哥一派人马纵容外敌,造成众人死伤,此点却是难辞其咎,叔父是领头人物,他武功因此被废,在上官家禁足思过,大哥在此次《万武归藏》后亦会禁足三年,以为惩戒。” 任千芸问道:“这么说来,年轻一辈不就以你马首是瞻了?” 上官飞尘苦笑道:“说起这个我就头痛,我这人向来粗心大意、得过且过,实在不足以为同辈表率。” 任千芸道:“我说句实话你别介意阿,你大哥虽然比较稳重,但看起来有些阴沉,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上官飞尘摇头道:“不介意,我大哥与我性格确实天差地远,家里人都这么说。” 任千芸嫣然一笑,道:“但我觉得你比较好,我宁愿选择你这样的人来带领我们,有什么事情要商量也比较容易啊!” 上官飞尘突然被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可多谢任姑娘安慰啦!”任千芸摇头道:“我可没有在安慰你啊。”然后想了想道:“二哥他们应该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上官飞尘道:“好!”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回屋内。 另一边程子闲与卫靖两人一会赵雅臣,他穴道被点不能动武,只待在一间小房中。赵雅臣一见卫靖两人,只是“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卫靖道:“养心楼用计欲让司马家身败名裂,不容于天下,我们只是将你囚禁,算不上太过分吧?” 赵雅臣道:“成王败寇,何需多言?两位请走吧,赵某什么也不会说。” 卫靖道:“是,其实我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不过仍有一事好奇,三楼主为何要入养心楼?为何选择如此的生存之道?” 程子闲见卫靖已先开口,便在一旁静静听着。 赵雅臣似乎没料到卫靖会有此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讥道:“你们这些所谓正派人士,自觉品德高尚,便想指谪他人的生存方式,可笑啊可笑。” 虽说可笑,脸上却全无笑意。 卫靖道:“我并无此意。” 赵雅臣续道:“并非每个人都如你们上官家、司马家一般,生下来便衣食无缺,亦或家学渊源,随便努力一下便有所成就,赵某只知道身在红尘,便是弱肉强食,必得踩着别人方能成为人上之人。” 卫靖摇头道:“每个人皆有自己的际遇,并非出生好便不需努力,也不是出生贫苦便不会另有机缘,人生际遇实在也难说得很,我不知你是如何生活过来的,亦无法妄加评断,但这些都并非杀伤人命的理由。” 赵雅臣又“哼”了一声,道:“你我所见不同,多说无益,你请吧。” 卫靖轻轻叹了一声,然后问道:“关于藏鱼庭之事,三楼主可知道什么吗?”藏鱼庭亦是江湖传说中的杀手组织,但却比养心楼更加神秘,庭中领头人物有谁、多大规模,乃至“庭”在何处也无人知晓,卫靖心想藏鱼庭与养心楼算是同行,赵雅臣也许会愿意说点什么,藉此打击对手。 赵雅臣果然道:“藏鱼庭吗,赵某所知不多,只知道他们有庭首、副庭首两人总揽大局,手下有五名杀手特别厉害,似乎还有个名号?” 卫靖又道:“关于梁献王、栖凰山庄与藏鱼庭之间的事,你可有所知?” 赵雅臣微微一笑,似有赞赏之意,接着道:“司马长龄龙非池中物,手底下的当家人物皆不可小看,此回养心楼栽得不冤。”程子闲瞧他反应,便知道卫靖八成是猜中了。 卫靖追问道:“如此说来,此事千真万确?” 赵雅臣却道:“莫二当家,方才赵某不过一时兴起,不想让藏鱼庭之人躲在暗处罢了,你可别指望我会帮助司马家。” 此后不论如何旁敲侧击,赵雅臣一概无可奉告,两人只得作罢。 391章 天涯游子 莫程两人回房后,便将方才与赵雅臣的问话告知众人,之后又说了一阵,卫靖等四人便即告辞,上官道正还要卫靖记得,若有需要,尽管到苏州来找人便是,司马家四人谢过上官家的恩义,临走前上官飞尘送四人一程。 上官飞尘道:“几位当家这便要返回司马家了?” 卫靖点头道:“事不宜迟,明相大师既将此册交托于司马家,我们便需尽快拟出对策,早一点回去,便能早点平息这场纷争。” 上官飞尘道:“好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过莫兄之后若要去找天机阁的晦气,可别忘了找我啊!” 卫靖笑道:“那还用说,定不会少了飞尘兄一份!” 任千芸也道:“有机会再去苏州找你玩,那儿风景好,糕点又美味!” 上官飞尘笑道:“甚好,那我便在这儿恭候任姑娘的大驾!” 几人话别后,四人随即返回客店。 隔天程子闲与陆青笛两人先绕道去别处办事,稍晚才回司马家,卫靖与任千芸便两人上路。此次自南京回返安庆,卫靖、任千芸两人改行水路,沿着长江一路航行,约三日便可抵达安庆。 这日午后,船只正经过芜湖北郊的天门山,在天下名人雅士钟爱的“芜湖十景”里面,其中的“天门烟浪”便是形容长江之水奔流到此,被天门山所阻挡,其浩荡之势激起滔天浪花,甚是壮观。 李白亦作《望天门山》一诗描写自己远望天门山的情景,诗云:“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确是气势非凡。 此时任千芸正在甲板吹风,卫靖见了便走到她身边,道:“好久没搭船了,站在船头眺望长江两岸风光,真是心旷神怡!” 任千芸微笑道:“二哥便是喜欢水边,每回乘船总是兴奋不已。” 卫靖笑道:“是阿,看着江水滔滔,心情也容易平静下来。” 接着问道:“这三年的当家生活,七妹可还习惯?” 他们两人皆是三年前成为司马家当家,但任千芸却比卫靖成名得早,除了她刀法、轻功一流之外,也因为她爱穿红衫,且外貌出众,即便匆匆一眼也能令人留下印象,因此也更容易成为江湖中青年男子的讨论对象。 任千芸想了一下,道:“还算不错吧,在这儿的日子很充实,宗主即便已年过七十,壮志豪情仍不减当年,在司马家搜罗能人异士,为天下人奔波,在他手底下过日子,总是不会无聊!” 卫靖笑道:“是,除了不太爱听别人说话之外,我也觉得宗主是值得跟随之人。” 任千芸续道:“而且在这儿大伙都很照顾我......”然后笑道:“就只有那个二哥老是欺负我!” 卫靖喊冤道:“任姑娘可别冤枉好人啊,你是大伙捧在手心的宝贝,谁敢欺负你啊?” 任千芸皱眉道:“这么难为情的话,亏你说得出来!” 卫靖此时拿出一包油纸包递给她,任千芸打开后,见是许多苏州地道软松糖、软桃糖,其中还有她爱吃的乳糖,她愣了一下,随即拿了一颗乳糖给卫靖,接着又拿了一颗放入口中,然后才微笑道:“谢谢二哥!” 卫靖吃了乳糖后笑道:“喏,吃了糖之后,什么烦恼也都没啦。” 任千芸方才会意,定是二哥也与上官飞尘一样,瞧出她最近心情不佳,这才特别关心。 任千芸佯怒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几颗糖便想将我打发?” 话虽如此,但任千芸看起来却很是开心,卫靖心想:“这还不像小孩子吗?” 口中却说:“是是,是我不好,任姑娘自然不是小孩子。” 任千芸叹道:“你也才没大我几岁,怎么老气横秋的?当心琴姐姐嫌你无趣!” 卫靖听到任千芸突然提起榆琴,一时不知所措,只能支吾道:“琴......琴姑娘她......”任千芸笑道:“哀,平时伶牙俐齿的二哥,听到琴姐姐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卫靖没好气地道:“行了行了,算我认栽了还不行吗?” 任千芸淡淡的笑了笑,然后问道:“之后若《万武归藏》一事落幕,二哥有什么打算?” 卫靖沉吟半晌后道:“也许再去看看宗主那儿有什么活儿吧?从前我曾听他说,风云盟之事也许仍有后续,再说《万武归藏》牵连甚大,一时半刻我瞧是解决不了的。” 任千芸闻言颇感意外,道:“风云盟不是好久以前就让李大侠摆平了吗?” 卫靖道:“我只听说宗主年轻之时,曾与风云盟的残存势力交过手,详情如何我也不甚清楚。” 任千芸微笑道:“好吧,我们莫二当家总是闲不下来。” 卫靖笑道:“也不只司马家的事,我还想去很多地方看看,如此处的芜湖十景、恒山悬空寺、江南名楼黄鹤楼、华山长空栈道等等,这天下如此辽阔,远比我们双目所及更加宽广,即便穷尽一生,也仍有许多绝景无缘见得。” 任千芸轻轻地道:“是了,若能与心头挂念之人看尽天下美景、吃遍四海美食,人生夫复何求?” 卫靖兴奋道:“我还想自洛阳往甘肃玉门关,看看边关的大漠风光!宗主曾说人生在世,当多见见不同的景色,认识不同的人,如此心胸也容易变得开阔,器量也能增长!” 任千芸见他说得眉飞色舞,心中不禁觉得能如此陪着他开心,自己也同样开心,任千芸只是微笑,然后道:“总有一天二哥会如愿的。” 卫靖笑道:“七妹不与我们同去吗?” 任千芸笑道:“你若是诚心相邀,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卫靖叹道:“要请得任姑娘的大驾可还真难!” 两人便如此谈谈说说,所幸一路无事,转眼间三日已过,卫靖、任千芸终于又回到安庆。 安庆对卫靖来说已甚是熟悉,在他心中此地已是自己第二个故乡,但此回竟有些近乡情怯,其中有一大部分是因为此回南京之行,三个月稍纵即逝,卫靖既想好好看看榆琴,与她说话,又怕她心情并不像自己一样,显得自己只是一厢情愿。 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卫靖踏入司马家的大门,甫一进门便听见金铁交鸣之声,似是有人正在比武,卫靖与任千芸闻声往后院走去,只见场中两人持剑交手,一人是司马宗主,另一人却是榆琴,旁边另有数名司马家中人物正自凝神观看,大当家司马愚也在其中。 卫靖与榆琴虽只分别了三个月,他却觉得恍如隔世,此刻再见她仍是如此楚楚动人,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392章 阳关朝云 只见司马宗主昂首阔步,剑招纵横开阖,式式苍劲有力,卫靖认得那是宗主年轻时所用的一路剑法“赴阳关”,而榆琴剑法含蓄而婉约,正是剑法气韵与“赴阳关”截然不同的“朝云神剑”,她看似被宗主气势十足的剑法给压制,却隐隐然蓄势待发,在游斗中寻找反击之机。 卫靖虽看出宗主有所留手,但榆琴剑法进步之快,令卫靖也不禁佩服,任千芸见了也叹道:“真不敢相信琴姐姐以前从没学过剑法!” 卫靖见司马愚亦在一旁,便过去打声招呼:“大哥!” 司马愚见卫靖、任千芸同时回归,喜道:“二弟、七妹你们回来啦!这躺南京之行收获可不少吧?” 任千芸也喊了声:“大哥!” 卫靖则笑道:“收获岂止不少,简直多到小弟的脑袋都要装不下了。” 司马愚笑道:“甚好,晚些再听你们说!” 卫靖问道:“司马宗主这是在陪琴姑娘练剑?” 司马愚微笑道:“练剑自是没错,但却是榆琴姑娘陪宗主练。” 任千芸奇道:“怎么反过来了?” 司马愚道:“这也是后来榆琴姑娘告诉我的,自二弟前往南京后,几天后榆琴姑娘便请教于宗主,正好宗主那天得闲,便指点了她一阵,怎知宗主见到那路『朝云神剑』,便觉此剑法乃是难得佳作,亟欲一睹其全貌。” 卫靖恍然道:“原来如此,但琴姑娘方学数日,宗主又不适合练那女子用的剑法,因此宗主便暗暗希望琴姑娘加紧练习,早日练完『朝云神剑』,让自己得偿所愿。” 司马愚笑道:“正是,同时榆琴姑娘练剑亦甚是勤奋,有宗主这等高手亲自指导,当然是求之不得,因此之后只要宗主有空,便邀榆琴姑娘练上几手,榆琴姑娘也总是奉陪。” 任千芸笑道:“宗主爱剑,正如二哥一般。” 司马愚又道:“前几日练剑时还有许多人围观,但练得多了大家自然也习以为常,因此现在便只剩几人在旁观看。” 此时任千芸喃喃道:“琴姐姐使剑真好看!” 卫靖也正好想到同一处,除了榆琴本身就有股独特的气质,弹琴、运剑时皆会不自觉流露,且“朝云神剑”是借镜巫山神女的传说,许多招式便是想象神女风情万种的种种仪态,从而创制出来的。 庄子名篇《逍遥游》就曾记述巫山神女“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这便是说她冰肌玉骨,是一位文静优雅的美女,此点与榆琴也颇有相似之处,因此她运使“朝云神剑”时虽看得出不少招式仍未精熟,但其剑法表现出的气韵已然有模有样了。 卫靖、任千芸两人到场后,榆琴、司马宗主又交手数十招后便即收剑,司马宗主走到榆琴身旁,讲解方才的比试情形,榆琴也一边述说自己所见所得,并提出种种疑问,众人见剑斗已毕,便即散场离去。 任千芸道:“有这样练习的机会,也难怪琴姐姐进步如此之快。” 卫靖笑道:“正是,有宗主这样的明师指点,加上琴姑娘有天分,也勤于练习,如此还不进步,那还有天理吗?” 待比试讨论告一个段落,专心致志的两人这才发现卫靖与任千芸已然返家,司马宗主首先道:“离儿、芸儿你们回来啦,方才可有瞧见榆琴的剑法?” 任千芸笑道:“有有有!琴姐姐学剑可真快,而且还很好看呢!” 卫靖也道:“确是如此,等琴姑娘把『朝云神剑』与『冰玉剑法』两套武学融会贯通,便能算得上小有所成了!” 说罢偷瞧了一眼榆琴。 方才榆琴见到两人归来后先是愣了一下,待三人说完话后才微笑道:“多亏宗主的提点,为榆琴解答了许多不解之处,公子写的册子也甚有帮助,给了我很多不同的思考方向!” 卫靖笑道:“那就好!” 才说完这几句话,卫靖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此前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见到她,竟全不记得了。 司马宗主接口道:“今日我有些累了,之后再找时间与离儿比剑。” 说罢便欲回房,走到一半突然回头道:“对了,若无急迫之事要说,待五日内其他人陆续返家,我们再来计议《万武归藏》之事。” 说完后也没等卫靖回答,便径自回房。 任千芸见卫靖又懵了起来,榆琴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两个人怎么搞的?” 然后开口道:“琴姐姐,我也好一阵子没见到你啦,你跟我说说这些时日在司马家的生活好吗?” 榆琴似被点醒,这才道:“是了,正要与妹妹好好聊聊!” 然后便与任千芸携手回房。卫靖杵在原地,暗骂自己怎么如此不中用,连好好说上几句话都不会,懊恼之余只得先行回房。 卫靖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想到榆琴似乎对他的归来也没什么表示,只觉怅然若失,便想出门散散心,甫出房外便见到数人聚在一起说话,他心想反正无事,找人聊聊天也好,便凑过去听听大伙在说些什么。 走近后才瞧见共有五名汉子正在说话.五人皆是食客,左思源与章容庭都在其中,卫靖与他们几人熟识,说起话来也轻松许多,开口便笑道:“几位大哥兴致高昂,都在聊些什么啊?” 众人见二当家也加入话题,甚是兴奋,只见左思源手上拿本册子,表情神秘兮兮,轻声道:“其实,我们正在讨论武林中一大秘密!” 章容庭脸露苦笑,其他三人则是频频点头附和,卫靖见他说得煞有其事,不禁跟着好奇,也放轻了声音道:“是什么秘密啊?” 左思源将册子拿给卫靖,只见封面上写着“全武林最想白头偕老女侠榜”几个字,这几个字卫靖自然是全都认得,但此时放在一起,卫靖便有些看不明白了。 左思源解释道:“此榜记载当前江湖上最受青年男子喜爱的女侠,芳龄十五以上,四十以下,并未婚嫁又行走江湖的女子皆有资格入列,倘若四十前不幸丧夫,亦可重回榜中。” 卫靖听到一半已觉不妙,待听完最后两句,更是哭笑不得,笑骂:“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谁写的啊?” 左思源笑道:“正是在下!” 卫靖苦笑道:“左兄......呃,当真高才!但行走江湖的女子多不胜数,左兄又是如何全部识得?” 旁边一名食客道:“左兄胸怀鸿鹄之志,不把此册编完誓不罢休,他时常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相互切磋讨论,经过一番时日的酝酿之后,这才有了现今的『女侠榜』。” 那人生得一张马脸,名唤马驭驹,专精于驭马之术,难得的是他名讳中三字皆有个“马”,不知是否天生便有马缘? 左思源贼笑道:“如今这榜单尚不完整,倘若二当家有兴趣,倒是可以透露一点给你知情。” 卫靖总觉得哪里不太妥当,但说完全不好奇那也是骗人的,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旁边另一人已先开口道:“左兄可很看好司马家中人物啊,我想想,那何婉慈排第二十三名,四当家名列十一,七当家更高居第二!” 这人年约三十,名唤曹志峰,乃是以拳掌见长的青玉食客,他提到的何婉慈亦是青玉食客,是一名女剑客,榆琴如今所用之剑便是她早前留在仓库。 卫靖忍不住问道:“那第一又是何方高人?” 左思源道:“第一乃是栖凰山庄的庄主千金凤心遥!” 卫靖曾在第二年的《万武归藏》之会见过此女,的确是一名相貌、气质尽皆出众的丽人,卫靖却皱眉道:“那凤姑娘我也曾见过,她确实十分出色,但要说稳胜七妹,也不见得吧?” 任千芸不仅外貌亮眼,性格也平易近人、甚好相处,因此确实在江湖中颇受好评,程子闲、陆青笛等交游广阔的当家,更替她婉拒了不少有意追求的青年才俊,所以卫靖也觉得此榜任千芸高居第二,算是合情合理。 左思源笑道:“世上窈窕淑女众多,皆有不同风采,各位看官自然也是各有所好,在下不过是把大伙的意见给统整一下罢了。” 此时另一名食客道:“左兄,我瞧榆琴姑娘近日练剑甚是认真,将来也得把她写进去才行啊。” 曹志峰深表赞同,道:“正是,我看她起码也有前十吧?” 一直一语不发的章容庭此时忽道:“你们说话可小心点啊,二当家人就在这儿呢。” 卫靖叹了口气道:“随你们写吧,但要是消息不慎走漏,给一众女侠们知情,我可救不了你们啊!” 左思源道:“是是,榆琴姑娘的排名有我左某担保,二当家尽管放心好了!” 卫靖白了他一眼,径自离去。 393章 再闻弦音 卫靖方自“女侠榜”的讨论中离开,便见到任千芸站在榆琴房门口,并示意他过去说话。卫靖走近后听到房中有琴声传出,问道:“七妹找我有事?” 任千芸道:“你这呆头鹅,几个月没见了,怎么还不去与琴姐姐说话啊?” 卫靖一时语塞,任千芸抓住卫靖的手,接着把门打开,一把将他推进榆琴的房间。 卫靖还来不及反应,便给人推了一把,只见榆琴正停下手边抚琴的动作,也是一惊,然后才奇道:“莫公子?” 卫靖慌忙道:“琴......琴姑娘,这可打扰你了?” 榆琴摇头道:“怎么会?公子进来说话吧。” 说罢将卫靖请进房中,找了张椅子给他坐下。 见她神情如常,卫靖便问道:“这段时间琴姑娘在这儿还好吗?” 榆琴想了一下便道:“很好,这儿的人都很照顾我,这三个月我便与宗主学剑,章兄弟也给了我不少建议,另外也与徐大娘学做菜,闲暇之时便弹弹琴,自娱娱人,日子过得很充实!” 卫靖奇道:“琴姑娘对下厨亦有兴趣?” 榆琴道:“不瞒公子,当时我甫到司马家,尝到徐大娘的几道菜,内心很是喜欢,亦觉得羡慕不已,想到若是自己也能烧出一桌好菜给你们,那就好了。因此每到准备晚饭的时间,我便抽空去找徐大娘,她也很乐意教我!” 卫靖心想,榆琴也许确实有兴趣,但多半也是希望能为司马家做点事,这才卷起袖子学做菜。 卫靖接着道:“琴姑娘有心学习自是很好,但也不可太过劳累了。” 榆琴微笑道:“榆琴知道,公子是不是觉得榆琴弱不禁风,一碰便要碎啦?” 此时卫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担心太多,连忙挥手道:“没没,我好像确是多虑了。” 榆琴笑道:“我与公子说笑呢,公子担心榆琴,榆琴很是开心。” 接着问道:“此回公子去南京,一切都还好吗?方才我听妹妹说了一些,似乎出了不少事呢。” 卫靖笑道:“此次前去参加《万武归藏》之会,可说是收获满满,我在其中多认识了不少江湖成名豪杰,也见了少林的大前辈,还挨了一顿臭骂,之后我们更把养心楼教训了一顿。” 随后便把这三个月经历的一切娓娓道来,从如何在梅妍楼与其他三派相识,如何参加比试,给人气得使出“诗画江山剑”,如何明相大师相约莫愁湖,后来如何被养心楼使计陷害,最后在上官家、点苍派等同道协助下,如何大破养心楼。 一路听来高潮迭起,幸好最后皆是有惊无险,榆琴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卫靖本打算蒙混过关,却被庞景南气得认真起来,还忍不住笑出声来,听完后榆琴不禁叹道:“可惜此回没能与公子同去,这可错过了许多好戏呢。” 卫靖道:“算是吧,可惜此次未能抓住纪沧然的狐狸尾巴,不过能得少林、武当,以及一众武林豪杰相助,总算是不虚此行了。” 榆琴问道:“那公子的剑法可有上榜?” 卫靖道:“最后我一共留了『诗画江山剑』、『江雪双心剑』以及『穿林剑法』三路剑法,各自名列二、三、六品,算是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吧。” 榆琴喜道:“公子真厉害!这下你可要出名啦!” 卫靖尴尬笑道:“其实这并非我的本意,我也不大喜欢出名,但事已至此,好像也只能顺其自然了,琴姑娘希望我出名吗?” 榆琴微笑道:“公子希望如何,榆琴便也希望如何。” 卫靖心下感动,微笑道:“谢谢琴姑娘!” 接着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此回我们在《万武归藏》中也见到养心楼主范欺道,琴姑娘可知道当时为何他相中了你?” 卫靖虽也考虑过范欺道只是单纯喜欢榆琴,但又觉得此人乃是江湖中一大魔头,比起沉迷女色,他觉得范欺道别有目的才更为合理。 果然榆琴道:“此事我曾听轻烟楼东家说过,有位藩王曾来楼里作客,当时我曾替他弹琴助兴,他事后便与旁人提及,有意纳我为妾,养心楼主得了消息,又不知道如何与那位藩王搭上线,这才想把我献给王爷,讨好于他。” 卫靖道:“藩王?《万武归藏》背后似乎也有许多王爷涉入其中,若是因此与养心楼有所联系,那便说得通了,琴姑娘可还记得那位王爷是何人?” 榆琴却摇头道:“客人们对我来说并无太大分别,我并不记得那是何人。” 卫靖笑道:“没关系,反正琴姑娘如今在这儿,这事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榆琴柔声道:“是,如今榆琴已在司马家,哪儿都不会去了。” 然后忽道:“公子可有雅兴听我奏一曲?” 卫靖喜道:“太好啦,好久没听琴姑娘的曲子了!” 榆琴轻轻弹着那“凤鸣”琴,幽幽曲调响起,正是当时让两人结缘的不知名琴曲,卫靖便是特别钟爱此曲,才夜夜至轻烟楼听琴,此时再闻琴音,只觉莫名感慨,亦复欣慰,幸好此时她仍在身旁,一念及此,卫靖便闭上双眼,靠着椅背静静听榆琴演奏。 此次虽是同一首曲子,卫靖却觉得比从前的曲调更为温和、柔情,仿佛有人轻轻抚慰自己一般,卫靖这段时间以来的疲惫烟消云散,接着一股睡意袭来,卫靖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原来榆琴看出卫靖远游返家,嘴上虽不说,但其实身心已疲,便刻意将曲子弹奏成更为抒情的曲调,有意催眠,正好方才卫靖在自己房内心神未定,也无法成眠,此时才说睡便睡。 榆琴见卫靖靠在椅背上熟睡,手中仍捧着长剑,此情此景令她内心浮现了一个念头,她蓦然一惊,随即把这念想给赶出脑袋。 此时司马愚正好经过榆琴房门前,看见左思源与马驭驹两人正在房外偷听,由于房门并未关上,两人甚是小心,不敢离得太近。 马驭驹悄声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左思源应道:“二当家好似睡着了?” 马驭驹惊道:“想不到二当家平常看起来人畜无害,这会儿居然直接在榆琴姑娘房里睡着了?” 左思源道:“二当家那是真人不露相,岂是你我凡夫俗子可以测度?” 司马愚见状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连忙过去把两人拉走,同时也不禁心想:“二弟居然在他人面前熟睡?这可当真难得。”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卫靖才悠悠转醒,甫睡醒便吃了一惊,道:“唉唷,我怎么竟然睡着了,当真失礼!” 只见榆琴仍在一旁,手中正缝制什么物事,榆琴微笑道:“没事,榆琴是有意让公子好好歇息的。” 卫靖闻言才放心道:“是了,我听着此曲只觉十分心安,这才沉沉睡去。” 榆琴道:“公子可有精神了些?” 卫靖笑道:“身心舒畅,好到不能再好了!” 榆琴微笑道:“如此便好。” 卫靖见窗外已有暮色,便道:“时间有些晚了,我就不打扰琴姑娘啦!” 榆琴点头道:“公子慢走。” 卫靖这才离开榆琴居所,离去时想起方才榆琴一颦一笑,不禁暗暗嘀咕:“琴姑娘再怎么说也有前三吧?” 394章 中堂聚议 几日后,数字当家都已陆续返回司马家总舵,仅有四当家无法抽身,未及回归。这数日中卫靖终究还是与司马宗主比了一次剑,这回司马宗主两路成名剑法并用,挥洒自如,卫靖奇招连连却仍是不敌,只能认败。 这日司马宗主见当家们已然回归,便召集众人往正房中堂一聚,那中堂墙上挂着一幅水墨人物画。 其中景色、人物均只写意,仅略具其形,图中之人似是一名身着长衫的青年男子,他端坐竹林之中,两手抚琴,身旁立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 图画旁两副条幅,右边写着“皓月剑胆平沧海”,左边则是“天涯琴心照古今”,笔致苍劲有力,却隐隐含着一丝文人雅气。 待众人坐定后,司马愚首先道:“咱们就先说说近日各自有何进展,最后再请二弟说明此次《万武归藏》始末,三弟你先请吧!” 程子闲道:“自上回从青城派归来后,我便往南京调查《万武归藏》之事,也算是给二弟当马前卒吧,待会再与二弟一并说明。” 司马愚点头道:“确是如此,幸好有你先去探查一番,否则此番鹿死谁手,也未可知呢。” 陆青笛道:“我这边没什么要紧事,那焚天寨之事算是误传,不提也罢。” 任千芸问道:“误传?所以焚天寨并未要劫八方镖局的镖?” 陆青笛道:“劫标是有的,但那焚天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还有那寨主周青,号称什么『信阳十二寨,刀法称第一』,结果全是胡吹大气,不到十招就完事了,我瞧咱们就是让曹志峰去,十之八九也能摆平。” 任千芸笑道:“那也是他运气不好,遇上我们陆五哥,这才显不了威风啊!” 陆青笛也笑道:“七妹你就别笑我了,我敢说在座任何一位遇上周青,也都是十招之内的事儿。我猜是八方镖局听说他们人多,又给那周青的名气给吓住了,这才在武林道上求援,实则他们只消在当地多找几个好手保镳,大概也就应付过去了。后来我们与八方镖局连手,找到焚天寨的据点,顺手把他们老巢给翻了过来。” 司马愚道:“无论如何,人与镖物均没事就好,如此信阳一带就没什么需要留心的势力了?” 陆青笛道:“剩下的多是些不足为虑的小人物,焚天寨劫镖一事了结后,我便照老三的交代,往南京而行。” 司马愚点头道:“如此,五弟便不用再留心那里了,我再找一名食客盯着就行。” 司马愚接着对张五常道:“六弟,后来那司徒鹏可有消息?” 司徒鹏乃是近年横行青州一带的剧盗,他不仅出手狠辣,且身负不俗武艺,不似寻常盗匪。 司徒鹏不仅对平民百姓下手,连武林中人亦不能幸免,这才引起当地武林的重视,正好前些日子给司马家的食客查到行踪,司马愚便让张五常前往,看能否为民除害。 张五常简短答道:“一刀毙命。” 卫靖笑道:“只要给六哥的『留影飞刀』盯上,哪个不是一刀毙命?” 程子闲则吟道:“六哥要人三更死,谁敢留命到五更?” 张五常无奈道:“哪有此事?” 司马愚也笑道:“你们就别逗六弟了。” 任千芸接着道:“我这边仙岳派与太行门的冲突算是解决了,其中虽有外人介入,但我们查了一下,并非是天机阁所为。由于两家都是道家宗派,后来仙岳掌门便提议定期交流道学,如此总算是化敌为友吧?” 司马愚点头道:“正该如此,天机阁虽然野心勃勃,多方下手,但也不能每件事都往他们身上赖,让真凶逍遥法外。” 陆青笛道:“自古以来,凡是当邻居就没几家和平相处的,能如此收尾已算万幸。” 任千芸续道:“此回有几名食客表现不错,像何婉慈剑法又有进境,我猜也许之后四姐便会推荐她升白玉食客。” 卫靖心想:“何姑娘剑路与琴姑娘截然不同,正好可以互相学习,哪天得找她来与琴姑娘切磋一番。” 司马愚道:“七妹辛苦了!日后这两派我再派人定期维系关系即可。” 说罢后见众人已无他事要说,便对卫靖道:“二弟,接着你便说说此回《万武归藏》之事吧。” 卫靖道:“好!” 随后便将今年《万武归藏》发生之事,从头细说,待说明已毕,司马宗主问道:“离儿,你此回亲身走了一遭南京,有何感想?” 卫靖整理了一会儿思绪,然后道:“在我看来,天机阁主纪沧然虽言明《万武归藏》乃是为平息纷争而办,实则不然,首先他第一日便说胜败不影响品级,要参与者不可伤了和气,然而在江湖打滚,许多人最看重的便是声名,没人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败阵,就我所见,只有少数修养、器量俱佳之人,才真的以和为贵、点到为止,其他人越打火气只有越大而已。” 卫靖续道:“再者,天机阁让许多江湖草莽也一同入场观赛,他们许多是直性子的武人,说话不知避忌,什么『某某派果真不如某某门』、『某某刀法真乃言过其实』一类的话多有所闻,让这些人在场边畅所欲言,只是火上加油而已。” 程子闲道:“若我是天机阁,必然也会安插些人马,在人群中引导话题走向,让结果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让门派间没仇也变得有仇。” 陆青笛也道:“当时他们假扮西云派之人,连手陷害司马家,然而场中还有多少他们的人马,仍未可知。” 卫靖又道:“三者,《万武归藏》每日仅比试两个多时辰,将时程拉长到二十几日,并且夜晚静心庄仍然开放,表面上天机阁是提供一个交流的场合,但在这种氛围之下,我看是提供一个让人吵架的场合才是真的。” 程子闲点头道:“我与苏云深在庄内探查期间,的确见到不少派门间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且大多是两派间曾有人在场上比试过,后来在场外才有冲突。” 卫靖道:“最后天机阁再将分好品级的榜单,在静心庄公告天下,榜单中只有少数人能在靠前的品级,多数还是在六品之后,如此一来,成绩不甚理想的门派,便可能心怀不满,若天机阁再让人搧风点火,便容易一言不合,引起纷争。” 司马愚道:“看来这份榜单不仅是给武学分品级,其实也是给门派、帮会分品级。” 司马宗主抚须道:“明相的册子中可有什么线索?” 卫靖道:“这正是我想与众人计议之事,据少林、武当推测,藏鱼庭接下来的目标都在襄阳一带,那附近最负盛名的武林名门,除了表面与天机阁合作的武当派之外,便是栖凰山庄!” 395章 两处闲愁 任千芸问道:“栖凰山庄?此次他们不是也有人参与《万武归藏》吗?” 卫靖道:“若依照先前的经验,以及此册记载来看,天机阁对门派下手有几点原因,其一是如上官世家那次,希望促成他们出场比试,其二是如西云派,苏云深日前告诉我,他问过三位幸存的同门,天机阁希望在《万武归藏》中暗伏一些自己的人马,因此西云派这种小派便是很适合的对象,武林中人多少知道这个派门存在,但又不熟悉,就算掉包也不易察觉。” 陆青笛道:“说到苏云深,我先让他回西云派整顿一番了,之后得再找个时间,过去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之处。” 司马愚道:“正该如此!” 卫靖续道:“其三,便是如我们一样,对天机阁或《万武归藏》有威胁的势力,当时栖凰山庄副庄主曾在《万武归藏》公然叫阵纪沧然,表面上是质疑他作为的评审的实力,但背后是否有其他缘由,仍不得而知,倘若两方早有嫌隙,那天机阁的确有可能下手,只是不知栖凰山庄为何又有人参与,难不成跟上官家一样?” 司马愚沉吟道:“除了栖凰山庄之外,还有其他可能的目标吗?” 卫靖道:“此册还记载一些荆襄一带的门派或势力,有的可能性较高,有的则机会较小,想来是为了保险起见,少林、武当仍是将他们记录在册子上,另外还有几位藩王的线索,虽然有些零碎,但仍可斟酌参考一番。” 司马宗主道:“既是如此,咱们亲自走一遭便是。” 陆青笛此时忽道:“二弟若无他事,荆襄那边便由你去吧?” 司马宗主与众位当家知道他的用意,便不作声,静待卫靖答复。 卫靖沉思半晌,然后才道:“如此,那便谢过众人的好意了,但愿小弟能不负众望!” 陆青笛摇头叹道:“欸,你应当对自己更有信心点,若要说你有何欠缺,那便是太过温和,一点年轻人该有的锋芒都没有,旁人见了还以为你好欺负!” 司马愚也笑道:“其实每个人均有自己的性格,这些特质有好亦有坏,也是因为二弟温润如玉、待人谦和,因此即便他本性爱静,仍是人缘极好,多有长辈、贵人相助。倒是老五你则锋芒太露,当心树大招风。” 陆青笛不以为忤,笑道:“是是,大哥所言我也明白,只是这脾气天生便是如此,一时半刻实在难改。” 任千芸也微笑道:“我觉得大家活得自在最要紧,也不一定非得变成另一种模样啊。” 但其实她也明白,陆青笛乃是对卫靖有所期望,这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司马愚又道:“不过老五有一点倒是没说错,太过随和,若遇君子则无大碍,但若遇小人,则容易给人得寸进尺、予取予求,二弟自可按照自己的心意待人处事,但也别忘了要保护好自己。” 程子闲也道:“君子可欺之以方,二弟闯荡武林,可不能对人太好,好到给人卖了也不知道啊。” 卫靖知道众人都是为自己好,感激道:“谢谢众位哥哥与七妹,我会铭记于心!” 随后话锋一转,笑道:“再说如果有人欺负我,这不还有六哥会帮我出气吗?” 张五常冷冷道:“送他一刀!” 司马愚道:“那么荆襄一带便由二弟前往一探了,不过若有需要,尽管捎信说一声便是。” 卫靖点头道:“好!” 程子闲道:“那藩王那边便由我来查吧,之前在青城我也曾探到蜀昭王的消息,也许能找到些关联。” 接着又道:“二弟,你到栖凰山庄后若无门道,可找一位与你年龄相仿的栖凰人物,名叫凤少麒,他与我有些交情,有他相助,你行事便容易得多。” 卫靖道:“谢谢三哥!” 司马愚见分拨已定,便道:“此回天机阁与养心楼栽在我们手下,未来会如何对付我们,尚未可知,但我们可得多留心点了,我会让安庆周遭地区加强联系,盯紧各路要道,以防有变。” 陆青笛道:“说到《万武归藏》,二弟的武功给明相大师、玄清道长认可,留名高居二品,当真是给咱们长脸啊!” 程子闲笑道:“此回老二可说是大大出名,以后你可要不得清闲了!” 任千芸也笑道:“我猜江湖中人迟早也会送你个外号吧?” 卫靖苦笑道:“那可不敢当!” 众人起哄一阵后又计议了小半个时辰,司马宗主见暂无他事,便即散会。 这日商议结束后已是黄昏,卫靖正要回房,却见到榆琴在厨房忙进忙出,看来她果真学起烧菜了,此时章容庭正好经过,卫靖便走了过去,笑道:“章兄,听琴姑娘说你也指点了她不少剑法,这可多谢你啦!” 章容庭见是卫靖,便也停下道:“二当家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倒是榆琴姑娘悟性甚佳,『冰玉剑法』还算好学,那路『朝云神剑』却难懂得很,二当家让她练这剑法,可算是对她颇有信心。” 卫靖道:“是啊,别看琴姑娘这样文静含蓄,其实她甚是聪颖,与她斗嘴我便老是占不到便宜。” 章容庭想了一下,然后道:“二当家可别怪我多事,你与她斗嘴,自然是胜少败多。” 卫靖听出弦外之音,正想说点什么,章容庭又道:“当时我与她研讨剑理,榆琴姑娘三句中倒有两句提起二当家,不是莫公子曾说了什么,便是莫公子使剑时又是如何。” 卫靖只觉脸上发热,内心一阵激动,忍不住问道:“此话当真?” 章容庭苦笑道:“二当家应该知道章某并不爱说笑。” 卫靖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了,章兄成熟稳重,可不像我喜欢乱开玩笑。” 章容庭摇头道:“不过是性格不同罢了,也未必有什么好坏之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章某只能帮你到这儿啦,二当家可别告诉榆琴姑娘我方才所说。” 说罢后便匆匆离去,留下一脸尴尬的卫靖,他心想:“章兄怎么还跟三哥一样吟起诗了?” 卫靖与章容庭说完话后,晚餐也差不多准备好了,他索性不回房,先坐到餐桌旁等候开饭。卫靖此时回想方才章容庭所说,原来榆琴并非全没念着自己,只不过没表现出来罢了,正当卫靖思前想后之际,忽闻榆琴在耳边问道:“公子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原来榆琴正端着一道菜上桌,却正好看见卫靖脸露微笑,正自对着餐桌发楞,卫靖连忙道:“没事,我自个儿发楞呢,琴姑娘今天准备什么好菜啊?” 榆琴道:“我今天负责笋干烧肉和银鱼煎蛋,都是些简单菜色。” 卫靖道:“蛋类料理对初学者来说可不容易呢!” 榆琴微笑道:“公子真会说话,希望味道能合众人的胃口。” 此时徐大娘亦来上菜,见两人说话,便也凑上来道:“小离啊,你的琴姑娘学得快,人又刻苦耐劳,本来我瞧她像个大家闺秀,大概吃不了苦,想不到这么能干!” 卫靖听到“你的琴姑娘”几字,内心一惊,连忙偷瞄榆琴,却见她无甚异状,只是笑着答道:“大娘别笑话我了,榆琴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要仰仗大娘呢。” 卫靖这才松了口气,也笑道:“琴姑娘聪明得很,我可不敢招惹于她。” 榆琴似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接着看向卫靖道:“公子不是从轻烟楼的房顶便开始招惹我了?” 卫靖被反将一军,瞠目不知如何应对才是。 徐大娘眼见卫靖大碰钉子,笑道:“小离居然被说得哑口无言,大娘今儿可算是开眼界啦!” 笑完后又返回厨房。此时榆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此回公子打算待多久啊?” 卫靖想了一下道:“我们已将日后方针大致拟定,我的目标也有安排,大约再待个十来天吧?” 榆琴沉思了一会儿,喃喃道:“十来天吗?” 396章 凤琴伴剑 这日午后,榆琴在院子一角的石桌上弹琴,卫靖正好无事,便也在坐在石桌旁聆听,这时两名住在不远处的小童,听说司马家的卫靖哥哥回归,便来找卫靖玩耍。 孩童男的叫阿福,女的是兰儿,他们都是久居安庆的居民,与司马家待得较久的人物皆有所识,这两名孩童从小便与卫靖玩在一起,后来卫靖踏入江湖,回来的时间少了,两人才没那么常黏着卫靖。 他们来到院中,正好见到卫靖坐在石桌旁听榆琴弹奏,两人知道这位美丽的琴姐姐才来司马家不久,却不像另一位任姐姐一样活泼,总是安安静静的,也不大爱笑,因此两人至今仍不太敢与榆琴说话。 榆琴见到两人后,倒是先朝他们微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两人一慌张便假装没看到,只是走近石桌,想要卫靖陪他们玩,他们将八颗石头横排在地上,并远远拿其他小石子投掷,比的是谁扔得准。 两人丢了一会儿,用掉手上十数颗石子,这才打中第一颗石头,正自懊恼不已,却又不敢邀请尚在榆琴身旁的卫靖,卫靖见两人欲言又止,便想逗弄他们一番,当下装作没看到,只是听琴。 此时张五常正巧走过,那阿福便央求张五常陪他们丢石子,卫靖心想:“要六哥陪你们玩,这下可有苦头吃了。” 张五常见了地上七颗石头的摆设,以及阿福手上的石子,已明白如何玩法,随手拾起一颗石子便掷,破风劲急之声引得榆琴也抬头观看,那小石子当先飞向右手数来第二颗石头。 那石头遭击后便往左边撞去,岂知余力未减,竟一路将左边剩下五颗石头全给撞翻,而原先张五常弹出的小石子,则在撞到右边第二颗石头后,继续往右弹去,把最后那颗石头也一起撞倒。 阿福与兰儿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大哭:“哇,石头都给打没啦!” 张五常大惑不解,向卫靖问道:“怎会如此?” 卫靖只觉这六哥真是呆得可爱,把张五常拉到一旁,道:“六哥,玩这丢石子,便是要从一开始打不中,然后与同伴交流经验,几经练习后终于越打越准,享受这个过程,那才好玩。你一出手便把所有石头都打倒了,那还有什么可玩?再说,他们见你一颗石子便能打中七颗石头,发觉原来自己如此差劲,说不准一灰心,以后再也不掷石子了?” 张五常闻言额冒冷汗,拱手道:“二弟高见!” 卫靖只是苦笑,榆琴见状也不禁莞尔,随即起身蹲在小童身旁,温言道:“阿福、兰儿乖,你们瞧六当家厉不厉害?” 两小童泪眼婆娑,却仍是一个劲的点头。 榆琴道:“那这样,琴姐姐去求求六当家也教你们些丢石子的法门,你们说好不好?” 说罢便朝张五常微笑,示意请他帮忙,两名小童大是兴奋,急忙点头,一想到方才的丢石神技,要是能学会一点半点,往后跟其他孩童玩耍,那可威风啦! 张五常为补前愆,自是乐意指点几招,便携两人的手找石子去了,正巧路过的陆青笛见张五常竟在陪孩童玩耍,大是诧异,问道:“老六怎么啦?” 卫靖只是笑道:“琴姑娘给六哥找徒儿呢。” 陆青笛不明所以,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这难得的光景。 卫靖与榆琴坐回石桌后,卫靖笑道:“想不到琴姑娘对小孩子也挺有办法的。” 榆琴摇头道:“我不过是见缝插针罢了,方才两人见我在这儿,连找公子说话都不敢呢。” 卫靖想了一下,道:“其实琴姑娘只要多笑笑,他们多半便来找你说话了。” 榆琴问道:“公子也希望我活泼、开朗些吗?” 卫靖道:“那也不用,琴姑娘怎样最自在,那便怎样就好。” 榆琴报以一笑,然后才道:“谢谢公子。” 之后几天卫靖便待在司马家,除了与众位当家、食客交换情报外,闲暇时也与榆琴探讨剑术之道,数日匆匆便过,转眼间明日卫靖便要往襄阳而行,吃过晚饭后卫靖正在房中收拾行囊,此时榆琴却突然来访。 卫靖微感讶异,仍是问道:“琴姑娘找我有事?” 榆琴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并未考虑太久便下定决心,问道:“此回襄阳之行,公子能否也带上榆琴?” 此话一出,诸般念头在卫靖脑中闪过,他先是想,自己当然也希望能与榆琴结伴同行,但此行是否会有危险,又为何榆琴想同去?接着又想,此回前往襄阳,乃是为探栖凰山庄与藏鱼庭之事,两人同行会否多有不便?但多一人相助亦多一份照应,似乎也不是不行? 榆琴见卫靖沉吟未决,便道:“公子若有不便之处,亦是无妨。” 卫靖此时还想到,孤男寡女一同上路,会否于她清白有害?不过她既然肯问,应该便是不介意了?一番思索后卫靖终于开口问道:“琴姑娘为何想来呢?” 榆琴道:“榆琴自幼待在轻烟楼,只能从客人口中与书上得知世上种种,那段时间与公子、妹妹同游苏州,切身感受到天下之大,这才有了想游历四方的念头。” 顿了一会儿,续道:“而且公子不是说,我要多与不同人交手,剑法才能更进一步吗?” 卫靖见她心意已决,知道再说也是无用,便道:“好吧,多一个人我也多个照应,那此回便麻烦琴姑娘多照顾啦!” 榆琴喜道:“谢谢公子!” 既已决定同行,卫靖便立即去找宗主,说明榆琴之事,司马宗主也说反正近日无事需要借重她的琴艺,让她出门历练、见识一番也好,便答应让她随行。 隔日卫靖特意一大早便出发,只有任千芸一人前来送行,此时任千芸见榆琴还未出房门,便小声对卫靖道:“二哥,你办事牢靠点行不行?” 卫靖突然被念,只能茫然问道:“办什么事啊?” 任千芸道:“琴姐姐虽然聪明,但你不把话说出口,她怎会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见卫靖仍是不得要领,任千芸叹道:“你不是喜欢琴姐姐吗?” 卫靖脸上一红,正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刚好榆琴走了过来,任千芸只得与榆琴话别,要她万事小心,并多多照看自己的臭二哥,见两人逐渐远去后,任千芸只是怔怔的站在门口,良久良久,然后才缓缓走回司马家。 两人一出门榆琴便问道:“妹妹刚与公子聊什么啊?怎么皱着眉头,好似不大高兴?” 卫靖忙道:“没事儿,就是要我别欺负你而已。” 榆琴见他言不由衷,知道另有他事,但想来卫靖也不会对自己不怀好意,因此便没再追问。 397章 子夜花香 卫靖两人自安庆出发后,先循水路到武昌,停留一日后改陆路,途经随州,终于在八天后抵达襄阳,一路上两人气氛微妙,谈话间相敬如宾,竟比当时自南京回返司马家时,对彼此更为拘谨有礼。 襄阳自西周于此封邓国以来,几千年来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本地居民几经战乱,关羽水淹七军、岳飞收复襄阳六郡、南宋元朝襄樊之战,皆是此地著名战役,虽饱受战火摧残,但襄阳也因此留下许多古迹与名人逸事。 来到襄阳后两人先找了一间客店住下,由于卫靖行事向来习惯提早准备,此时距藏鱼庭可能动手的时间其实尚有近一个月,卫靖打算先找到此地司马家接头人,了解当地状况,再前往栖凰山庄。 由于甫到襄阳,两人都甚是疲倦,用过晚膳后两人便各自回房休息,打算明日再来计议之后方针。时至中夜,正当卫靖即将入睡之际,忽闻屋顶上一阵细微脚步声靠近,卫靖当即屏气凝神,静待对方动静。 来人却未在卫靖房间上方停留,而是往隔壁房缓缓逼近,卫靖内心一惊,难道是要去找琴姑娘? 念及榆琴安危,卫靖立即反应,抄起长剑便往榆琴房间奔去,一走近便听见兵刃交击之声,打开房门只见一名黑衣蒙面人在窗前,手持短剑,身材婀娜纤细,似是女子,正与榆琴短兵相接! 那人见卫靖赶到,只“啧”了一声,随手抓起榆琴遗留在桌上的发簪,接着朝卫靖扔出两枚飞镖,翻出窗外并跃上屋顶,待卫靖也翻上屋顶,见那人轻功甚是了得,已然追之不及。 卫靖只得朗声道:“姑娘何以夜袭夺物?” 却闻远方传来一阵清脆柔软的声音,道:“本姑娘与司马家之人无话可说。” 最后数字几不可闻,显是已然远去,仅留下一股淡淡香气。 卫靖闻言只是一愣,不知道司马家又是何处得罪对方,只好先行回房,见榆琴安然无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琴姑娘没事吧?” 榆琴道:“只是给人拿了支发簪,并无大碍,公子呢?” 卫靖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没事,此人为何而来,琴姑娘可有头绪?” 说罢后捡起两枚飞镖,乃是半圆形,状似弦月。 榆琴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正好方才我还醒着,这才察觉有人,倒是对方见我会武功,似乎颇为意外?” 卫靖心想:“换作是我,多半也会大吃一惊吧?” 此时店小二才提着灯笼赶来,还有几名仍未就寝的好事者,亦来凑热闹,其中一人问道:“唉唷,大半夜怎么乒乒乓乓的?” 卫靖道:“方才有蒙面黑衣客夜闯这位姑娘的房门,我瞧身形似是一名女子。” 店小二道:“黑衣女子?” 跟着瞧见卫靖手中的飞镖,惊道:“这是弦月镖,难不成是她?” 卫靖赞道:“小二哥眼力真好!你可认得出是何人吗?” 那店小二笑道:“客官说笑了,这可不是我眼力好,『襄城弦月影,子夜桂花香』是这儿在地人都知道的,说的便是一名轻功绝顶的女飞贼。” 其中一名客人也道:“正是,这是近十年襄阳一带的传闻,听说她专偷贪官、富豪的财物,从不对平民下手,因此坊间对她的评价还是正面居多。” 另一名客人又道:“这劫富是有了,有没有济贫就不得而知?” 卫靖道:“方才我依稀有闻到一阵香味,现在回想,的确是桂花没错。” 接着又道:“不过在下与榆琴姑娘可都没做官,也自认远远称不上富豪啊?” 众人一阵七嘴八舌后仍是没个结论,不久后便各自睡觉去了,只留下卫靖在榆琴房内,此时榆琴忽道:“公子,今晚用膳之时,我留意到有位客人身穿锦衣华服,作富商打扮,今日应是借宿此店没错。” 卫靖想了一下,道:“琴姑娘的意思是,对方乃是有所针对而来?” 榆琴点头道:“若只是为财,此处自有更适合的对象,而且还有一点令人在意,那女子所用弦月镖,连店小二也认得出来,也许她是有意不隐藏身分的。” 卫靖也同意道:“确是如此,只是不知她是表明身分给我们知情,又或者这本是她一贯的风格。” 两人说来说去也没个头绪,只得各自回房歇息。 隔日早晨两人出得房门,发现彼此皆是脸有倦容,似乎一夜没睡,这才发现对方原来也是为防有人来袭,这才为彼此顾守整夜,两人同时会意,只能相视苦笑。 用过早膳后,卫靖问道:“琴姑娘要不要再去歇息一下?” 榆琴摇头道:“我没事,以前在轻烟楼时,陪客人通宵作乐也是常有的事,再说公子不也没睡吗?” 卫靖笑道:“好吧,那我们就先去找司马家的接头人,也许女贼的事他也略知一二。” 两人随后在闹市中找到一处摊贩,店主董培德正是司马家在襄阳的接头人,他与卫靖此前已然认识,因此待卫靖简单介绍了榆琴后,他便与两人说起襄阳当前情势。 董培德道:“正如二当家所说,襄阳城这段时日可来了不少江湖中人,虽说近日栖凰山庄有热闹可瞧,但也未免来得太多些,如此阵仗,确实有些山雨欲来之势。” 卫靖问道:“董兄知道都是哪些门派的人物吗?” 董培德想了想,当下便说出九个不同势力的名字,而无忧谷亦在其中,卫靖不禁心想,怎么又是无忧谷?接着道:“无忧谷已在不久前给藏鱼庭给掀了过来,据我们猜测,如今仍在谷中活跃之人,多半都已成了天机阁的帮手。” 董培德道:“如此说来,他们在此地出现,便可能是来为天机阁办事了?” 卫靖道:“有可能,不过办的是什么事,目前都还言之过早。对了,董兄方才说栖凰山庄有热闹可看,那是什么事儿啊?” 董培德笑道:“不知二当家可有听说,那栖凰庄主的千金凤心遥,乃是这一带武林出名的美人儿,据说十日后有三路不同人马,同时要上栖凰山庄提亲呢!” 卫靖闻言不禁脱口而出:“真不愧是女侠榜榜首,果然有些门道!” 董培德问道:“二当家说什么榜来着?” 榆琴也是一脸疑惑看向卫靖,卫靖忙道:“没事儿,我自言自语罢了,不过三方人马同时提亲,那凤小姐该许给谁啊?” 董培德笑道:“所以这才有热闹可瞧啰!据说栖凰庄主亦是有意考较考较他们三人,看谁才是那乘龙快婿。” 卫靖觉得此事甚是有趣,便对榆琴笑道:“咱们瞧不瞧这个热闹啊?” 榆琴也微笑道:“不瞧可惜!” 此时卫靖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董兄可听过『襄城弦月影,子夜桂花香』?” 董培德道:“这是襄阳近年来的传闻,二当家对此人亦有兴趣?” 卫靖道:“实不相瞒,昨夜我们可能遇上此人了。” 接着把昨日遇袭,连同榆琴发簪遭窃一事加以说明。 董培德沉吟半晌,道:“若是此人,在下对她的行踪或许略知一二。” 卫靖喜道:“那太好了,我正好有事找她算账呢!” 榆琴奇道:“公子与她有过节?” 卫靖道:“她不是拿了琴姑娘的发簪吗?那可不能善罢罢休啊。” 榆琴道:“没关系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事,怎好要公子再跑一趟?” 卫靖摇头道:“那发簪自轻烟楼便随你至今,如此弄丢未免可惜,况且最后听她所说,似乎对司马家心怀不满,此点我也有些在意,倘若她真是义贼,又为何会与我们结上仇怨?” 榆琴见他难得坚持,便不再多劝,同时也有些感动。 董培德道:“据在下的眼线回报,曾在承云寨周围见过一名作夜行打扮的女子,而且还不只一次,对常人来说两者间可能没什么关联,但承云寨看起来是打家劫舍的强人匪寨,实则他们亦从未对平民百姓出手,更常于荆襄山区流民聚集之处,发放食物给无家可归的人。” 当时有许多因为土地兼并或租税徭役等因素,而被迫逃入山区谋生的农民,他们人数众多、随处飘零,分散在荆襄一带开垦荒地,因他们伐木架棚,也称作棚民,由于他们容易产生治安、盗匪问题,向来被官府视为大患。 卫靖道:“如此说来,这承云寨也是个行事正派的义贼组织?” 398章 深山云寨 董培德点头道:“据我们所查确是如此,因为两者行事颇有共通之处,所以我才把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本来我们与女贼、承云寨皆无瓜葛,因此这事我也只是记录在案,权作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罢了,想不到今日竟能派上用场。” 榆琴看向卫靖道:“虽然两者还不能确定有所关连,但即便只是承云寨,公子也想去走一遭吧?” 卫靖笑道:“正是,人在江湖可得广结善缘才行。” 随后两人向董培德告辞,往承云寨而行。 据董培德所说,承云寨位在襄阳西方荆山山脉附近,那里多有流民聚集,卫靖便想去那儿碰碰运气,看能否打听到蛛丝马迹。 两人到山脚后四处绕了一圈,找到一处最多人聚集之所,只见流民百十成群,多处架有草棚以供人歇息挡雨,四周荒烟蔓草,随处可见草木焚烧的痕迹。 榆琴喃喃道:“遏长川以为陂,燔茂草以为田,火耕水种,不烦人力。” 卫靖点头道:“正是,流民生活困苦,若岁丰则在此火耕水种以避徭役,岁饥则聚众争夺而为盗匪,琴姑娘也听过这些吗?” 榆琴微笑道:“以往我在轻烟楼甚少外出,对外界很是好奇,闲暇之余便喜欢找些不同的书来看,只要不碍着生意,楼里都还是会尽量满足姑娘们的需求。” 正当谈话之际,忽闻不远处似有争端,已有不少人群聚围观,两人见状亦上前察看,只见两群流民各有二十几人,正自面对面相互叫骂,两位领头人更站在最前头,气氛一触即发。 站在左方那名领头人大声道:“此前不就早就说过,王家河一带的耕地都归我们石家棚,你们怎能出尔反尔?!” 右边那人不甘示弱,反击道:“那周围腹地广大,到底哪边才算得上『王家河一带』?而且没地可耕之人如此多,难道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 左边那人又道:“我们之前早就与众人商讨过了,谁叫你们阎坪帮的人自己不来参加?” 右边那人也道:“你们又是找谁商量了?我们可从未听说过啊!” 跟着看向自己后方群众,大家纷纷喊道“对阿,从没听过!” 也有人说“分明是自作主张!” 眼见两方人马就要大打出手,卫靖正想着该如何阻止这场恶斗,榆琴却道:“公子,且不忙出手,先静观其变。” 接着看向不远处,正有数人往此地走来,卫靖定睛一看,见来者服装样式、配色相近,皆是黑灰色夹杂的武人劲装。 领头之人看来年近四旬,满脸胡渣,一身江湖草莽的打扮,瞧此人举手投足,似乎身负武艺,后头跟着四位年纪更轻的汉子,皆是身材精壮之人。 当先那人走近后,先是拍拍两人的肩膀,然后才道:“欸,两位兄弟都是自己人,何必大动肝火?大家坐下好好商量如何?” 方才正自争吵不休的两人见到来者,登时火气消了一半,左边那人先拱手道:“原来是常三寨主来啦,其实我本就想与大伙好好商量,可惜天不从人愿阿。” 意思是说自己实乃以和为贵,全是对方蓄意挑起争端。 右边那人虽明其意,但既然常三寨主到场,自己也不愿再争个脸红耳赤,只好也拱手道:“常三哥客气了,既有您出面,那此事想来也能圆满解决了。” 当下便把两方如何为耕地分配之事而起冲突,原原本本的说给那常三寨主听。 常三寨主面露难色,想了一下才道:“这事可有点难办啊,我看我将此事转告给二哥,他聪明得很,定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左边那人道:“如此甚好,有二寨主给我们出主意,那便没问题了!只盼到时候别又有人不肯认账了。” 右边那人不愿再辩,只点头说了声“好!” 两方人马见自己的领头大哥可以接受,便也不再鼓噪,待常三寨主与两人再寒暄几句,众人便即散去,卫靖心想,此人面子可真大,方才两方人马分明就要大打出手,这常三寨主一来,便让他们变得好声好气,而他既是“寨主”,说不定正是自己要找之人。 待人群散去后,卫靖两人便一前一后来到常三寨主跟前,卫靖拱手道:“常三寨主真乃豪杰,轻轻几句话便将一场祸事消弭于无形,令人敬佩!” 榆琴亦欠身施了一揖。 常三寨主被人夸赞,登时眉开眼笑,拱手还了一礼道:“这位兄弟太客气了,两位看来并非此地居民,不知找常某人何事?” 卫靖留意到除了常三寨主之外,后面那四人皆瞪大着眼睛,盯着榆琴。 卫靖笑道:“实不相瞒,小弟与师妹两人初入江湖,无意间听闻承云寨之人个个义薄云天,在荆襄一带颇有侠名,正好近日我们路过此地,这才想来看看是否有此福气,能结交寨中的好汉!” 其实这话也并非全是胡扯,卫靖两人确实近日才听闻承云寨侠义之名,想与寨中人物结识也是真心。 听得有人慕名而来,不仅常三寨主心花怒放,连身后四人亦是脸上有光,甚是得意,常三寨主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位兄弟叫我常世杰得了,什么寨主寨主的,听了多别扭?两位快与我们同回寨中,我大哥最喜欢结交兄弟这样的少年英雄了!” 方才卫靖夸他“豪杰”,他马上就说卫靖“英雄”,其实常世杰才与他认识不过一刻钟,要问他“英雄”何来,他也还真不知从何说起? 卫靖寻思,常世杰豪爽率直,只是夸他几句便对我们如此礼遇,看来此人无甚城府,倒是可以结交,不过他连名字都没问便要带我们入寨,也未免太无防备了? 随后卫靖两人便跟着常世杰往山上而行,途中无大路可行,皆是草木丛生的偏僻小道,若不是有人带路,还真难找到方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山腰树林间见到大门,此地草木繁盛、树荫蔽日,甚是隐蔽,确实是适合搭寨之处。 走入大门后,两人又跟着常世杰走过弯弯曲曲的通道,两旁墙上每隔十几步便有火把照明,因此视线尚算清楚,最后终于来到一处颇为宽敞的空间,四周灯火通明,又有多处通路通往别处,似是此寨主厅。 卫靖暗自打量了下四周,只见厅中另有数名打扮与常世杰等人相似的汉子,聚在一起喝酒喧闹,中间一名中年男子与一名年轻女郎正在交谈。 那男子身穿白色长袍,作文士打扮,看来并不像绿林人物,他坐在轮椅之上,身体似有残疾,女子则年约二十出头,容貌俏丽,身材却略显瘦弱,众人皆未注意到三寨主今日有带客人来访。 常世杰一见那中年男子,便大声道:“大哥,今日我带两位新朋友来啦!” 那男子见到卫靖两人,神情谦和,正要开口叙礼之际,一旁女子却大声喊道:“是你们!” 说罢拿出短剑,蓄势待发。 卫靖自方才见到这位女子,瞧她身形外貌,已猜到她极有可能是当晚女贼,此刻听她开口认人,这才确认无误,常世杰见女子对两人甚有敌意,这时才发觉不大对劲,忙道:“对阿,你们是谁?” 在场承云寨众人见那女子与三寨主脸色不对,纷纷起身包围卫靖、榆琴,一时之间气氛紧绷,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那大寨主见三弟不明所以,便已猜到他着了人家的道,当下不慌不忙,对两人道:“敝寨建在这人烟罕至之所,既无美景可赏,亦无买卖可以关照,两位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见教?” 399章 对招于虚 卫靖见此人气定神闲,仪表不凡,颇有一方之主的架式,内心暗暗喝了声采,拱手道:“得罪了,在下卫靖,这位是榆琴姑娘,方才让三寨主给我们带路,实乃不得已而为之,盼大寨主、三寨主与众位兄弟不要见怪。” 说罢拱手向众人一礼。 那大寨主见他彬彬有礼,不似有敌意,语气便也和缓了些,问道:“不必多礼,鄙人姜齐元,乃是承云寨可以作主之人,这位兄弟如何不得已,姜某愿闻其详。” 此时那女子却插嘴道:“姜叔,不必跟他们多说啦,司马家之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抓来揍一顿再说!” 姜齐元听见司马家之名,已然心里有底,便道:“小湘,不可无礼,姜叔怎能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打人,如此要我如何为众人表率?” 那名唤“小湘”的姑娘只好住嘴,但眼睛仍是盯着卫靖。 卫靖道:“正如这位姑娘所说,我与琴姑娘皆是河南司马世家之人,昨夜我与琴姑娘正要就寝,怎知子夜时分,这位姑娘骤然来袭,还盗走琴姑娘随身之物,我们自问并无得罪于她,这才循线找到承云寨,要请姑娘归还发簪。” 姜齐元问道:“小湘,莫兄弟所言不差?” 小湘只是“哼”了一声看向别处,并不作答,姜齐元见状已知卫靖并非虚言,正要疾言厉色要小湘归还他人之物,承云寨众人却开始鼓噪,有人喊道“你们欺负小湘一个姑娘家,算什么英雄好汉”,还有人说“此地不欢迎你们”,更有人骂道“司马家便可以持强凌弱吗?” 原来这些承云寨的汉子虽不知缘由,但平时皆与小湘交好,此时见她眉头紧皱,似是受了什么委屈,因此众人不管对错,总之都要与小湘同仇敌忾,这才算得上是讲义气! 卫靖见众人突然连成一气,反倒是自己才成了理亏的那一方,一时愕然,姜齐元明知错在己方,却也没料到竟会变成如此局面,且小湘与司马家的渊源此刻也不便明说,正自犹豫。 此时榆琴却道:“诸位承云寨的大哥,可否听榆琴一言?” 这群汉子听她说话轻柔婉转,兼之长相美貌绝伦,是以即便榆琴说话并不大声,众人仍是给她吸引住了目光,静下来听她有何话说。 榆琴道:“为了不伤两家和气,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倘若贵寨得胜,我们便不再叼扰,立即下山,倘若我们侥幸胜出,还要请小湘姑娘高抬贵手,不吝告知榆琴的失物去处。” 榆琴话语中只提到自己的失物,并不提“偷”或“盗”字,那是给对方留了余地之意。 卫靖轻声道:“琴姑娘,那发簪本是你的,何必还要比试?” 榆琴摇头微笑道:“无妨,我瞧姜寨主也有些为难,就当是做个人情给他了。” 姜齐元见榆琴有意让两家修好,更替己方留了颜面,自然乐意奉陪,于是拱手道:“榆琴姑娘好说了,就不知如何比法?” 话虽如此,但即便之后自己得胜,他还是打算再与小湘追讨发簪,还给榆琴。 榆琴道:“敢问姜寨主于武学一道可有涉猎?” 姜齐元道:“姜某从前是懂些皮毛,但如今如你们所见,只怕是不能动武了。” 此时常世杰怒道:“难道你瞧不见大哥不良于行吗?为何还要故意出言讥讽?” 榆琴摇头道:“常三寨主误会了,方才榆琴说了以和为贵,自然不会真的动武,不过大家既然都是江湖儿女,不妨来比比谁知道的武学招式更多如何?” 卫靖闻言,已明其理。 姜齐元奇道:“武学招式?” 常世杰也问道:“那是怎样个比法?” 榆琴道:“其实很简单,请两位比试者轮流讲出一个招式名称,最后谁无招可说,那便输了,如此不伤和气,也能考较彼此所识武学。” 姜齐元想了一下,问道:“但若是一流高手,只怕比试将会耗时甚久。” 榆琴续道:“因此说出的招式名称,第一个字需与上一招最后一字相同,才可算数。” 卫靖道:“如果我说了太祖长拳的『双抄封天』,那姜寨主接续的招式名称,便要以『天』字起头,没错吧?” 榆琴微笑道:“正是如此。” 承云寨众人听了,纷纷开始有些兴趣,以这种方式比试,从前倒也没听过,只有几人觉得还是得真打才有趣,让三寨主下场也许便能胜了,不过既然寨主首肯,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姜齐元道:“姜某倒是未曾如此比过,不知两位谁要下场与姜某『过招』呢?你们远来是客,便由你们先赐招吧。” 卫靖点头道:“那晚辈就失礼了,第一招便是方才的『双抄封天』。” 姜齐元微笑道:“莫兄弟用『天』字起头,算得上是十分客气了。” 常世杰插嘴道:“天字还不容易,华山派不就有一招天什么悬的?” 旁边承云寨一人忙道:“三寨主你别多话阿,你都说出口了,寨主怎能再用?” 常世杰这才发现失言,只好住嘴。 姜齐元并未多想,便答道:“长白山聚龙门,其雪飘剑法中有一式厚积薄发,伺机而动,名唤『天欲雪』。” 他以『雪』字应对,这题亦十分容易接续,此乃礼尚往来之意。卫靖想了一下,笑道:“多谢寨主,点苍剑法第十一式『雪落冰封』。” 这『封』字虽比方才稍难一些,但也并非什么难题,姜齐元又道:“陵阳门,名臣掌法第八式『封疆百里』。” 随着两人一来一往,旁观众人也开始思考还有何招可接,此时姜齐元出到“里”字,此题已有些不易作答,正当小湘觉得卫靖应该答不出,正自得意之时,卫靖却道:“穿林剑法第七式『里陌归燕』。” 只见姜齐元脸露微笑,似有赞赏之意,随后道:“武当派太极剑,『燕子抄水』。” 两人一招一式接续下去,偶有生难字词出现,众人皆以为要分出胜负之时,两人总能突出奇招,化险为夷,姜齐元虽不能动武,但于武学一道所知甚广,绝非寻常盗匪首领可及,而卫靖学有天下剑法,招式亦是源源不绝。 就这样斗了四十几招,两人竟还未分胜负,众人知道自家寨主从前乃是顶尖高手,却未料到卫靖于各门各派剑法竟皆有所识,再也不敢小看卫靖、榆琴两人。 此时小湘却忽道:“喂,你怎么用的全是剑法?而且有些剑法本姑娘从没听过,我瞧你定是临场瞎编,随口说个名字,就当是有这套武学了,如此混水摸鱼怎能算数?” 旁边亦有数人附和,说卫靖撒谎骗人。 姜齐元道:“小湘不可无礼,姜某确也不识得其中几路剑法,但我相信司马家的高手,当非信口开河之人。” 卫靖见不少人心有不服,便道:“那要如何你才肯信?” 小湘笑道:“除非你能运使这些剑法,给众人瞧瞧这些武功并非虚构,那我便信了!” 她这样说便是刻意刁难,毕竟天下高手即便所知武学甚广,也不能全都会用,怎知卫靖竟开口道:“如此,便请在场众位弟兄多多指教了!” 说罢拱手朝四方一礼,接着拿起未出鞘的长剑,起手运招! 400章 风云前尘 卫靖一边舞剑,一边朗声道:“第一路『穿林剑法』!” 只见他手中长剑连刺,如疾风过长林,脚步徐图缓进,正是穿林剑招与其独特步法“何妨徐行”。 待穿林剑使了十数招,卫靖手腕翻转,招式一变,口中又道:“第二路『点水快剑』!” 卫靖运剑不停,竟一口气连使了十来套剑法,除了一开始的“太祖长拳”与“点苍剑法”等天下知名的武功跳过不用之外,其余剑法都让卫靖串在一起,且均是完整使完一路。 其用意在于,若只用方才比试时所说的一招,则未必能看出此剑法的特性,仍有胡诌的可能,须得完整运使、前后连贯,方能让观者窥见整部剑法的样貌与长处,如此才能明白这确是一套完整剑法。 围观众人只见卫靖剑法层出不穷,均是闻所未闻的剑招,且每一套都有自己的气韵,绝非作伪,如“穿林剑法”轻巧灵动,似飞燕穿梭; “化然奇剑”变化无端,不可捉摸;连运使“冰玉剑法”时,女子冰清玉洁、不可侵犯的模样也形神俱足。 众人佩服之余,内心亦复骇然,其中数人曾习剑者,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待卫靖终于把比试时最后那路剑法给使完,全场大声喝采,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荡然无存。 常世杰当先赞道:“瞧你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想不到剑法这么好!” 姜齐元也微笑道:“莫兄弟不只知晓剑招,竟还会运使,此局姜某是认栽了!” 其实榆琴早知此种比试方式,对卫靖大大有利,她提出此局,一来是想让卫靖大显身手,让众人对他另眼相看,二来是想化解方才肃杀的气氛,转为温和有礼的赛局。 最好能让双方化敌为友,况且姜齐元看来也无敌意,或许能成,而如今看来,成果也确实令榆琴满意。 卫靖向众人致意后,对姜齐元道:“姜寨主客气了,但我们的比试,与会不会运用并无关系啊?” 姜齐元微笑道:“不要紧,再比下去我也只有认输的份,小湘,这下你还有何话说?” 其实小湘方才亦看得佩服不已,只是嘴上仍不肯认输,只是“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离去。 姜齐元叹了口气道:“莫兄弟别放在心上,其实小湘平时并非如此不讲理之人。” 旁边一名承云寨的弟兄也道:“对啊,今日小湘怎地这么反常?板着一张脸,那可不像她啊。” 卫靖也问道:“其实这亦是今日不请自来的原因之一,小湘姑娘似乎对司马家有些敌视,但在下却摸不着头绪,姜寨主可知道其中缘由?” 姜齐元神色一敛,似是想起往事,过了半晌才道:“这事说来话长,不仅与姜某、小湘切身相关,更牵扯武林多年前一桩大事,莫兄弟、榆琴姑娘若愿听,姜某便与两位好好说说这些陈年旧事。” 随后姜齐元便吩咐下属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各自散去,三人坐在大厅的石桌旁述说往事。 姜齐元道:“两位可曾听过,五十年前风云盟与正派之争?” 榆琴先是摇头,卫靖则沉吟道:“在下所知不多,只听说风云盟乃是数十年前,由许多旁门左道势力组成的联盟,他们与当时的正道门派针锋相对,由于冲突越演越烈,到后来遂演变为互相仇杀的惨事,最终在李别秋大侠为首的一众义士努力下,这场风波才得以平息。但风云盟为何聚众成盟,乃至后来何以演变成极端事态,种种缘由在下可算一无所知。” 姜齐元苦笑道:“莫兄弟用『旁门左道』来形容风云盟,那可太过委婉了,当时武林中人称我们『邪魔歪道』、『江湖败类』、『奸佞妖邪』什么难听的话我们都听过了。” 卫靖与榆琴两人,听到姜齐元说“我们”,心中皆是一凛,莫非姜齐元也是当年风云盟中一员? 姜齐元道:“当年风云盟的盟主名唤姜照君,他年轻时因父母早亡,家贫无依,这才上山立寨,做起那没本钱的买卖,但即便生活困苦,他乃是秉持盗亦有道的原则,从不对老弱百姓下手,只劫贪官奸商,更在行有余力之时,将劫盗所得分给贫民。当时荆襄连年干旱,四周穷苦流民甚多,许多人便慕名而来,随姜照君一起落草为寇,做了盗匪。” 卫靖与榆琴同时心想,怎么听起来与承云寨有些相似? 姜齐元续道:“姜照君当了盗匪头子后,不久又逢奇遇,一位武林名士欣赏他的为人,传了拳经、掌法给他,而他又过着刀光剑影的劫盗生活,因此武功进步飞速,后来几可与当时江湖一流高手相提并论,『风云寨』之名也因此渐渐打响了名号。” 卫靖问道:“听起来姜照君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后来又怎会与正派水火不容?” 姜齐元道:“后来我们才知道,一切的开端,其实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据说是风云寨几名成员,与一群华山弟子在酒肆中起了口角,所争者不过是谁喝酒的品味更好些,两边互不相让,越吵越凶,最后决定比武论胜负,怎知那华山弟子下手太重,将风云寨一名成员打成重伤,双手终生成残,这梁子此时才算是结下了。” 榆琴叹道:“只不过为了争那口气,何至如此?” 姜齐元道:“其实天下男子大多都是如此,一生汲汲营营,争的其实就是一口气罢了,榆琴姑娘稳重大器,也许难以体会。” 榆琴微笑道:“也许是吧,但我瞧莫公子便不是这样,姜寨主想来也不会执着于意气之争。” 卫靖脸上微热,道:“琴姑娘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姜齐元笑道:“姜某是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这道理,倒是莫兄弟年纪轻轻便谦和有礼、进退有序,甚是难得。” 卫靖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咱们别说我了吧,姜寨主还是继续说说那姜照君后来如何了?” 姜齐元微笑道:“是了,后来两方人马纷纷呼朋引伴,找更多人来长自己声势,大小械斗也越来越频繁,麻烦的是,风云寨即便多有行善义举,名号终究还是有个『寨』字,许多正派人士不明所以,只知道向来是名门正派的华山,正与一个盗匪营寨较劲,便也纷纷加入,而江湖上一些旁门左道,平素看不惯那些大派,也纷纷来投风云寨,风云寨因此改为风云盟,这事儿到此,终于成了牵动整个武林的大事。” 卫靖道:“想不到最初的一件小事,竟也能引起这燎原大火。” 姜齐元叹道:“世上许多恩怨情仇,最一开始便是这样的小事,到后来,两方人马到底为何而战,许多人其实早已分不清了。” 榆琴问道:“姜照君对此又有何感想呢?” 姜齐元续道:“此时加入两方的势力,已不仅是单纯的意气之争,有更多投机份子,想趁乱在这场风波中捞到好处,蓄意多惹争端,不论是为名、为利,姜照君也慢慢发觉情势不对,两边都已然失控,但他无法说动那些名门罢手停战,只得约束旗下兄弟多所忍让,避免再有憾事。” 卫靖道:“是了,一个人尚能保持清醒,一群人则容易丧失理智,姜照君能如此顾全大局,实属不易。” 姜齐元却眼睛一闭,道:“然而却为时已晚,姜照君的妻子在一次往返襄阳的途中,正巧给对头碰到,不仅被人当场击毙,死前更受了许多折辱,姜照君知情后悲极怒极,终于失去理智,一朝成魔,遂领着旗下弟兄,开始对正道全面反扑。” 401章 天机秘闻 卫靖听到此处,只觉此事甚惨,人在江湖,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榆琴则喃喃道:“怎会如此.…..” 姜齐元神情苦涩,自嘲道:“之后的风云盟,可就真对得起『邪魔歪道』这四字了,姜照君先是在商州寻到华山长老汤熙明一家,将汤家上下二十几口尽数斩杀,血洗满门,后来又在青城与峨嵋两派定期交流的场合,突袭会场得手,许多青年英才因此殒命,两派也从此与风云盟结下死仇。” 卫靖寻思:“青城、峨嵋原来曾因此事而元气大伤,两派这段时间一前一后参与《万武归藏》,不知是否也有所关连?” 姜齐元接着道:“风云盟的成员们见盟主大开杀戒,自己便再无顾忌,将过往积怨连本带利要向正道讨回,中原武林因此经历两个多月的腥风血雨,双方死伤不计其数,此时李大侠方在东北解决一桩大案,回归中原后才发现天下已然大乱,急忙聚集一帮至交好友,共商对策。” 卫靖道:“李大侠可真是闲不下来,他又是如何看待这场祸事的?” 姜齐元道:“李大侠先是与数名正派领头人物碰面,这才发现不少人根本不知为何而战,却人人都说风云盟之人离经叛道、死有余辜。李大侠心知有异,遂冒险与风云盟二号人物私下见面,这才对事情的全貌有进一步的了解,须知当时风云盟与中原正道势如水火,李大侠却敢孤身犯险,姜某一直到今日,仍忘不了那天李别秋独自走入寨中,那昂首阔步,俯仰无愧的大侠气慨。” 卫靖遥想李别秋当年独闯敌营的场面,只觉内心向往不已,亦复敬佩。 姜齐元续道:“那风云盟的二号人物,亦是武林难得一见的豪杰,但面对不死不休的盟友,一念成魔的姜照君,他也已然无计可施,正好李大侠此时星夜求见,对他来说正是雪中送炭,他们连夜计议,先将风云盟中无辜被牵扯入局之人,分批带离这场风暴之外,远走他乡,再依序把较外围,参与不深的盟友们一一拔除,同时在盟中到处打听,揪出那些只为私利,居心叵测之人,到最后,风云盟仅剩姜照君等元老人物,及数个与正道结有深仇的势力。” 榆琴点头道:“是了,待风云盟最后盟不成盟,烟消云散,正道便再也无人可战了。” 姜齐元道:“李大侠大概也是如此想法,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此策即将功成之际,姜照君不顾副手劝阻,私下约战华山派,最后华山山脚一场大战,华山、青城掌门与各派长老十数人命丧黄泉,姜照君战死,风云盟余下之人尽数身亡,双方终究以血还血,徒留遗憾。” 卫靖问道:“李大侠最终仍赶不上那场战事吗?” 姜齐元道:“李大侠赶到之时,风云盟只剩姜照君与寥寥数人,正自负隅顽抗,做那最后的困兽之斗。此时姜照君穷途末路,见到李大侠赶来的身影,似乎恢复了理智,他要求与李大侠痛快一战,不负他一代枭雄之名,但在交战过程中,他却悄声拜托李大侠照顾他三个无辜的孩子,说完不等李大侠答应,便朝剑锋撞去,自愿死在了李大侠的剑下。” 卫靖与榆琴听至此处,想到姜照君早年侠行义举,不失为一名英雄人物,怎知后来造化弄人,最后竟不得善终,两人皆是不胜唏嘘。榆琴又问道:“那姜照君的后人可有保住?” 姜齐元道:“后来风云盟四散在各地的残存份子,有的人感念故主恩义,认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中原正道这条血仇,将来必定要讨,是以潜藏养晦,以待东山再起之日,有的人则厌倦江湖风波,就此封刀退隐,不问世事。姜照君的三名儿子,分别在李大侠等人的安排下,托付给了值得信赖的人家,怎知他们长大成人后,竟也先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卫靖道:“若照时间推算,这三人都已年过半百,他们如今又身在何方?” 姜齐元道:“这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也有人执意报仇,有人则不愿再动干戈。大哥名唤姜遇安,他对父仇念念不忘,终于在二十年前武艺大成之时,召集风云盟旧部与后人,共组同风会,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他执念甚深,对当年许多正道势力下手狠辣,更甚其父。” 卫靖听见“同风会”之名,大吃一惊,问道:“那同风会便是......”姜齐元接续道:“正是,当年同风会之乱,便是由司马世家现任宗主,司马长龄与明相大师等人合力弭平的,而姜遇安乃是小湘亲生父亲,也在当年亡于司马宗主的剑下。” 这时卫靖两人才终于明白,何以小湘对司马家人如此敌视,姜齐元见两人神情,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姜照君的二子便是姜某,姜某一生碌碌无为,没什么过人成就,只是不愿冤冤相报,因此躲在此地偏安一隅,只求照顾好身边之人,问心无愧而已。” 早在姜齐元自承是姜照君之子前,卫靖两人根据姓氏便有所猜测,此刻姜齐元亲口承认,这才确认无疑,卫靖道:“姜寨主说哪儿的话?我们一路上多闻承云寨的善行义举,那可不是骗人的,况且姜寨主舍私仇而从大义,在下很是敬佩。” 榆琴也点头道:“确是如此,而且光是要照顾好身边之人,已是十分不易,我瞧自小湘再到各位承云寨的弟兄,每个人对姜寨主都是敬重有加,可见你定是位值得信赖的领袖人物。” 姜齐元微笑道:“两位皆是善解人意之人,姜某谢过你们的赞誉了,当年我与大哥意见不合,并未相助他的同风会,而是自行在这儿开山立寨,虽与亲人各奔东西,却也结识了一帮好兄弟,对姜某而言,不论是风云盟还是同风会,都已成过去了。” 卫靖问道:“那么小湘姑娘也是令兄托付给姜寨主的?” 姜齐元点头道:“是,就在同风会即将覆灭之际,大哥托人将她送至我这儿,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已了然于心,小湘自幼丧母,如今又要失去父亲,孤苦无依,姜某自然得负起责任,将她养育成人。” 榆琴道:“原来小湘姑娘亦是身世坎坷,幸好如今有了这帮好兄弟相伴。” 卫靖又问:“方才姜寨主曾说你们另有一名胞弟,不知令弟如今可还安好?” 姜齐元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我三弟亦与大哥一样,执意报仇,如今他仍在江湖上活跃,只不过换了名字罢了。” 卫靖奇道:“原来他仍在行走江湖,说不定在下也曾见过?” 姜齐元道:“他的名号,近年可算得上是天下闻名了,他从前名唤姜青玉,如今已不从姜姓,而是改名纪沧然,执掌当今武林第一神秘组织,天机阁!” 两人大吃一惊,卫靖不禁又问了一次:“他便是纪沧然!?” 姜齐元道:“正是,不过我与三弟许久未见,后来他有意邀我相帮,这才对我吐露实情,莫兄弟也与他相识?” 卫靖道:“实不相瞒,今年的《万武归藏》在下亦有参加,还与纪阁主打过几次照面。” 随后便把南京之行的大致过程告诉姜齐元,也谈到司马家对天机阁的态度。 姜齐元听完后沉吟半晌,然后才道:“天机阁之事,他并未向我透露太多,不过有件事姜某可以断言,那就是他从未放弃复仇的念头,《万武归藏》之事内幕甚深,姜某亦想拜托莫兄弟,让他别再执迷不悟了。” 402章 承云夜宴 卫靖点头道:“姜寨主客气了,天机阁之事我们本就有所关注,况且他们已然对司马家出手,这回我们算是成了事主,无法置身事外了。” 三人正说到一个段落,此时常世杰与另一人同时走入大厅,那人手持折扇,身穿青布长袍,作文士打扮,缓缓走入大厅,见了三人便道:“方才我听三弟说今日有客来访,原来是近日备受瞩目的后起之秀,司马家的莫二当家,吴某人失敬了!” 说罢拱手一礼。 姜齐元也介绍道:“这位是二寨主吴行之,也是姜某素来倚重的左右手。” 卫靖与榆琴两人皆是起身一礼,卫靖才道:“二寨主客气了!这位是榆琴姑娘,也是司马家的食客,说来在下于江湖中无甚名气,二寨主竟也有所耳闻?” 吴行之笑道:“今年《万武归藏》吴某人正好有去凑个热闹,事后也请弟兄们多方打听,如司马家大败养心楼,还有那司马二当家年纪轻轻,剑法却能高居二品,这些都是此次武林群豪们津津乐道之事。” 姜齐元微感惊讶,道:“姜某只知莫兄弟是司马家之人,可不知原来你便是二当家,难怪剑法如此精湛!” 卫靖道:“姜寨主过奖了,其实《万武归藏》与天机阁来历未明,武林中许多高手都还未出面,况且参与者也有人并未尽全力,二品之位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榆琴微笑道:“每当有人夸赞,莫公子总是急于否认。” 卫靖一阵心虚,只能嗫嚅道:“哪有此事?” 三位寨主皆是笑而不语。五人又谈了一阵,这才发觉月亮高挂,已然过了用膳时间,卫靖苦恼道:“糟了,方才竟聊到忘了时辰,此时要下山可不大容易啊。” 姜齐元道:“若两位不介意,可要在承云寨住上一晚?寨中备有几间客房,此时正好没人居住。” 常世杰也道:“是阿,等等与弟兄们一同吃饭喝酒,可热闹了!” 卫靖虽也愿意留下,与承云寨的弟兄们结交一番,但不确定榆琴留在这儿是否合适,正当他思考该如何之时,榆琴却已开口道:“莫公子,那我们便留下来吧。” 卫靖喜道:“太好啦!如此今晚便要麻烦几位了!” 这晚卫靖两人便与承云寨众人一同用餐,大厅中几张石桌摆满了食物、酒瓮,众人皆是随意就座,并不拘束。 一时间大厅中人声鼎沸,甚是热闹,用膳前姜齐元已向众人解释,先前卫靖与小湘之事乃是误会一场,众人才知道卫靖两人并无恶意,此时更是寨主的座上宾。 而小湘稍早负气离去,据常世杰所说,她已回转襄阳城,准备下一次做案,临走前她把发簪交给常世杰,请他交还榆琴,卫靖心想:“不知这是不是有意与我们修好?” 众人既知道卫靖乃是司马家二当家,早前更见到他一手凌厉的剑法,因此对他甚是好奇,晚餐时便一群人围着他问东问西。 卫靖见这群汉子豪迈直爽,都是无甚心机的血性男儿,对他们也颇有好感,凡有问题皆是知无不言。 另一边吴行之听说榆琴乃是奏琴高手,正好自己也好此道,便向榆琴交流乐理、琴理,两人遇到同好,都变得健谈许多,在一旁大聊抚琴心得。 此时有名弟兄问道:“莫兄弟,方才你第八路使的剑法是什么名堂?我瞧那剑法大开大阖,气势十足,倒是很合我使剑的路子,但我却从没见过?” 这人名叫康大虎,他过去曾习剑数年,方才见到卫靖的剑法,既佩服又羡慕,便想要卫靖再使一次,好好看看这路剑法。 卫靖道:“这路剑法名唤『破阵剑法』,据说是从前战场所用,后来一名高手将它去芜存菁,改成更适合武林中人运用的剑法,然其力拔山河的气慨、以寡敌众的特性仍是有所保留,康大哥若喜欢,我可以把招式简要抄录下来,供各位参考练习之用。” 康大虎不敢置信,道:“此话当真?” 人在江湖,不论是偷看他人练武或偷学别派功法,这些都是大忌,更有甚者,有时还会因为谈话时无意间聊到对方武功,而被怀疑是探听武学精要,进而引发冲突。 毕竟行走江湖,武功乃是性命攸关之事,因此武林中人多半对武学外传一事极是慎重。 此时卫靖不仅不介意他们直言相询武学之事,更愿意把武功抄录下来,不仅康大虎喜出望外,其他弟兄也颇为兴奋,只觉得卫靖真是大好人。 卫靖则笑道:“这『破阵剑法』失传已久,我瞧江湖中也没什么人会用,乃是门无主的剑法,反正我这人温温吞吞,这路剑法使起来也甚是别扭,不如给众位弟兄练练更合适。” 承云寨众人见卫靖并非虚言,便有人赶紧去拿纸笔,此时已有人给卫靖倒酒,卫靖酒量不好不坏,但今夜兴致高昂,自是来者不拒,一口黄汤落肚后又一人问道:“莫兄弟与榆琴姑娘此回为何来荆襄一带呢?” 这人名唤鲁三,其人身材丰腴、心宽体胖,脸上总是挂着笑脸。 卫靖脸颊微红,应道:“这次我们有些事要往栖凰山庄,听说最近有场大热闹可看?” 鲁三道:“那可不是吗?栖凰庄主的千金要选如意郎君,那可是大事啊!” 旁边一人插嘴道:“说到凤大小姐,我们兄弟俩之前在襄阳城见过她一次,这小姑娘真是美得没话说!” 另一人也赞道:“那个腰,那个屁股!” 这两人分别是尤福村、尤福门兄弟,此时一群大男人聊到美女,兼之饮酒助兴,自是口无遮拦,畅所欲言了。 卫靖笑道:“不瞒各位,司马家食客中,有人编了一本《全武林最想白头偕老女侠榜》,凤姑娘便高居榜首。” 康大虎顿时虎躯一震,大惊道:“乖乖不得了,世上竟然有人写出这种好书?” 常世杰也插嘴道:“什么好书?要称『宝典』才对!” 尤福村连忙问道:“这女侠榜上还有哪些姑娘阿?” 卫靖便将印象中几个名字一一对众兄弟道来,举凡世上男子聚在一起,能说的话题也就是那几样,其中美貌女子便是大宗,大伙聊得兴高采烈,纷纷谈起自己对美女的独到见解,气氛甚是欢畅。 不觉时辰匆匆而过,回过神时众人多半都已醉倒,卫靖亦是头昏眼花,但想起仍有一事未办,便摇摇晃晃地拿起纸笔,凝神将“破阵剑法”写下。 待最后一笔终于写完,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倒头便睡,迷茫中依稀闻到阵阵熟悉的幽香,再醒来时,自己已然身在客房之中。 403章 栖凰山庄 隔日一早,卫靖甫出房门,便听到大厅中传来琴音,走近一看,发现榆琴正坐在石桌旁抚琴,周围坐着一群承云寨的弟兄。 正自专心聆听,康大虎、鲁三与尤福村、尤福门兄弟皆在其中,卫靖想起不久前也在司马家的院子里看过这副景象,不禁莞尔,不远处常世杰与吴行之正在谈话。 卫靖虽无意旁听,常世杰两人谈话音量却不小,可以听见他们正在计议昨日流民耕地分配一事,只见吴行之已将想法写在纸上,正仔细对常世杰说明。 原来吴行之有意让双方合作耕地,遂将分工细节一一写下,从以火焚林开始到分配收成,过程中会有哪些工作、人力该如何适材适用、轮班该如何才公平等等,并把可预期的成效估算出来。 吴行之认为这样的合作效益,必能说服两方携手,最后更补充,多余的收成在襄阳城有哪些出售管道。 卫靖听完后想起三哥,忍不住拱手道:“二寨主身负经天纬地之才,在下佩服!” 常世杰得意道:“二哥的脑袋那可是没话说的,我们这群粗人全指望他了!” 吴行之笑道:“莫兄弟赞谬了,我们在此安营立寨多年,总得知晓一些与众人打交道的法门。” 常世杰忽道:“对了,大伙儿怎么今天突然有兴趣听琴,全围在那儿啊?。” 吴行之摇头叹道:“平时我弹琴便没人肯听,当真是厚此薄彼。” 卫靖也问道:“琴姑娘所弹之琴是二寨主的?” 吴行之赞道:“正是,榆琴姑娘琴艺精绝,在下昨日可真是获益良多!” 三人谈谈说说,后来姜齐元亦来到大厅,众人一起用过早膳后,卫靖两人才向众兄弟辞别。 虽只相处一日,但昨晚相谈甚欢,已有共醉之谊,大伙都是依依不舍,康大虎当先道:“莫兄弟,你们这次去栖凰山庄,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老康便是!” 常世杰也道:“对啊,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啊!” 姜齐元虽未多言,但亦是对卫靖点头,意思便是赞同众兄弟所言。 卫靖心下感动,拱手道:“多谢众位兄弟一番心意,日后若有机缘,必当再来拜访!” 吴行之也道:“此次吴某人没福气看到莫兄弟的剑法,下回可要让我一饱眼福啊!” 卫靖两人再三拜谢后,这才辞别众人,并由其中一位弟兄带路,下山往襄阳而行。 回程的路上,承云寨的弟兄在前方领路,榆琴问道:“莫公子已无大碍了吗?” 昨日卫靖大醉一场,半夜醒来时不知怎地便进了房间,卫靖道:“刚起床时还有些晕呼呼的,现在好多了,琴姑娘昨晚还好吧?” 榆琴道:“从前在轻烟楼,姑娘若是比客人还早喝醉,那是要受罚的,因此榆琴对自己的酒量还算有点自信。” 卫靖恍然道:“对啊,差点忘了琴姑娘从前在轻烟楼了,后来我不省人事,迷迷糊糊便进了房间,琴姑娘可有头绪?” 榆琴微笑道:“是我扶着公子进房的,你一点都不记得啦?” 卫靖心想,难怪当时闻到一阵好闻又令人心安的香味,不过这可不大好意思说,只含糊道:“是了,那多半是我醉得太厉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转眼便回到襄阳近郊,拜别了承云寨弟兄后,两人回到襄阳城内休整一番,准备数日后往栖凰山庄而行。 几天后,两人一早便启程前往襄阳东南的绿林山,根据这数日间探查所知,栖凰山庄的确切位置在山上白龙池附近,相传西汉末年,反对王莽政权的绿林军便是起兵于此,故得名绿林山,绿林军主要由饥民组成,活动踪迹遍布天下,因此“绿林”两字后来也成为盗匪与古代黑道的代名词。 此次三路人马前来提亲,栖凰庄主亦乐见其他武林同道前来凑热闹,一来是考验求亲者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表现,二来是希望人选出炉后,自己的乘龙快婿可以立时名扬天下。 这对卫靖两人可说是正中下怀,不必费什么功夫便能大摇大摆走入栖凰山庄,一探究竟。 两人步行上山,只见峰岳俊、溪泉秀、深谷幽、百鸟鸣,远方层峦迭嶂、山清水秀,望之令人心旷神怡,一路上不时有武林中人经过,众人三五成群,皆是兴致高昂,谈论即将登场的盛事。 走了一个多时辰后,两人终于见到山庄大门,只见一座占地甚广的庄园搭建在山腰上,大小屋子错落其中,看不清数目。 不远处华中高山第一池“白龙池”镶嵌在宝珠峰、斋公岩、唤狗山三峰之间,自山路观之,栖凰山庄可谓依山傍水、清幽如画。 此时门前已有几名仆役正自招呼客人,卫靖正要过去通名,此时一名老仆经过两人身边,见了卫靖便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姑爷”接着不等答话便径自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卫靖,榆琴问道:“方才那老仆喊公子『姑爷』?” 卫靖皱眉道:“多半是认错了吧?” 话语方落,此时又一名年轻仆役经过,见到卫靖又是颇为恭敬,道:“姑爷您来啦?您不必再打招呼,直接进来就是了。” 说罢领着两人,穿过大门便往庄内而行,卫靖云里雾里,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姑爷”?正待开口相询,那仆人又是一阵风似的干活去了。 此后一路上又有几人喊了卫靖“姑爷”,每当卫靖想问个清楚,仆役们不是恍若未闻,自行离去,便是说:“姑爷您说哪儿的话啊?快快请进吧。” 然后又头也不回的走了,此时榆琴看向卫靖,幽幽地说道:“榆琴今日才知道,原来公子早已成家立业了?” 卫靖苦笑道:“琴姑娘别笑话我了,这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两人一阵胡思乱想后也没个头绪,只觉此事甚是蹊跷,遂提高警觉,随着人群走入大院。 来到人群聚集的院子中,只见栖凰庄主凤天云已站在中央,其人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一副练家子的样貌。 一名少女伫立其后,那女子身形婀娜、眉目如画、肤光胜雪,一双大眼顾盼间如水波荡漾,动人心魂,仿佛只要与她对上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卫靖认得此女便是当年见过的栖凰千金凤心遥,此时的她比当年长了两岁,也比当时所见更为明艳照人。卫靖听得周围窃窃私语,多半是赞叹凤心遥出众的美貌,更好奇今日来者是谁,又有何好戏可看。 凤天云先是朝四方一礼,跟着朗声道:“诸位武林同道,凤某这厢有礼了!想必众人对这两年凤某寻觅佳婿之事,多少有些耳闻,所幸小女福泽还算不浅,今日有几位出众的青年才俊愿意赏光,来到敝庄求亲,凤某备感荣幸。然而几位虽都是一时之选,但小女毕竟只能相一夫,因此凤某今日斗胆摆下三道试题,考他们一考,也请诸位做个见证,凤某不胜感激!” 说罢深深一揖。 此时卫靖正专心听凤天云说话,眼角余光却有所感,往凤天云身后看了一眼,只见凤心遥似乎也正看着自己,卫靖顿时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那凤心遥眼神又重回朦胧,并未看向任何人,似在发楞。 404章 娇凤心遥 凤天云又道:“待用过午膳之后,便请诸位移驾白龙池,池旁有一广大腹地,可供此回比试之用,午膳前就请诸位自便,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望请海涵。” 随后凤天云父女便一前一后离开此地,跟着身后数名仆役,也各自下去张罗了。 卫靖只觉此地处处透着诡异,只能拉着榆琴到处找人,盼能先找到三哥的朋友凤少麒,给两人做个向导。 怎知问了几个仆役,得到的答案却是“少麒少爷近日不在庄中,姑爷若有事寻他,小人再替您留个话给他”人没寻到,倒是又给喊了几声“姑爷”。 卫靖一时无计,藏鱼庭之事也不知从何查起,正思索间,榆琴劝道:“公子,既然暂无计较,不如我们先去白龙池吧,也许能在那儿碰到什么契机呢?” 卫靖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今日栖凰山庄大有玄机,我们小心行事便是。” 两人计议已定,便先往白龙池而行。 此时两人来到半途一条静谧林间小道,忽闻树丛中有人轻轻喊了声“莫二当家”,声音听来如银铃轻响,短短四字便给她说出了吴侬软语的韵味。 卫靖两人对看一眼,便即自小道转入林间,走了段路后来到一处空地,中间一名少女风姿绰约,却不是凤心遥是谁? 凤心遥神态端庄娴雅,眼角却微微含笑盯着卫靖,跟着又喊了声:“莫二当家!” 仿佛两人是久别重逢的好友,榆琴见状也忍不住偷偷瞄了卫靖一眼,卫靖本人却茫然不解,更不知此情此景自己应该如何回答才是。 只得含糊答道:“凤姑娘你好,今日是凤姑娘招亲大喜,在下两人不请自来,除了给凤姑娘道贺外,也想来沾点喜气,若有唐突之处还请恕罪。” 怎知凤心遥对卫靖所言置若罔闻,自顾自地道:“莫二当家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办吗?” 卫靖正思考能对她透露多少,凤心遥却又抢先道:“这样吧,莫二当家想办什么事儿,我尽力帮忙便是,但相对的,莫二当家也得帮我个小忙!” 只见她笑意更深,神情竟有些淘气,仿佛顽皮的小童藏起什么物事,正偷偷看着失主着急的神态。 卫靖寻思,这会儿看来一时半刻是寻不到凤少麒了,在栖凰山庄若能得凤心遥的信任,有她相助,想查何事都是事半功倍,不妨先听听她有何话说,便问道:“凤姑娘有什么难题是在下能帮上忙的?” 凤心遥道:“两位想必都已听说求亲之事,而爹爹也确有此意,打算今日就给我找个夫君,一方面他们三位都是名门子弟,缔结姻缘一事,也是为山庄多找个靠山。” 榆琴猜道:“莫非凤小姐不满意他们三位?” 凤心遥微笑道:“琴姐姐真是明白人!他们三位自然都是家世显赫、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其实他们与我皆是旧识,老实说吧,我觉得他们并没什么过人之处,交个朋友我自是乐意,但要嫁给他们,我却不愿!” 卫靖微觉奇怪,怎么自己还没介绍榆琴,她便知道要称“琴姐姐”? 卫靖暂时压下内心疑问,问道:“但此事看来已是箭在弦上,凤姑娘打算怎么做呢?” 凤心遥沉吟半晌,然后又露出如跟方才一样的笑容,对卫靖道:“我想请莫二当家帮个忙,上场替我胜过他们三人!” 两人闻言同感诧异,榆琴问道:“上场?” 卫靖则问:“胜过他们?” 凤心遥微笑道:“正是,莫二当家在比试中赢过他们就行了!” 卫靖先前只远远见过凤心遥,觉得她文静端庄,此时与她说过话后,才发现她其实平易近人,甚至有些淘气。 卫靖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但此场比试不是早早便已定案,此刻若在下再强行参加,会否于庄主脸上不大好看?再者,要是在下真的侥幸得胜,岂非......呃......这个......”说到此处,一时不知如何措辞,但另外两女自然明白其意。 凤心遥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才道:“这第一点,只要我去找爹爹,跟他说司马家二当家有意下场,给三位公子当个榜样,看在二当家的面子上,想必爹爹会答应的!倘若他们并非二当家的对手,爹爹终于明白他们不过尔尔,多半我便不用嫁人了吧?” 卫靖听完后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 凤心遥再接再厉,又道:“至于第二点,二当家是给他们在比试中当作榜样,并非前来求亲,这点自然不必担心。” 卫靖心想,凤心遥提的点子实在太过牵强,但不妨让她去与栖凰庄主说说,要是不成,看在我答应出力的份上,凤心遥多少也会帮自己一点忙。 要是庄主真答应了,自己大不了上场,尽力一试便是,左想右想觉得多半不亏,便道:“但在下才识武功有限,可不能保证一定凯旋而归?” 凤心遥眼见有戏,嫣然一笑道:“没关系,二当家尽力便是!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两位相助之情,况且我猜他们定不是你对手!” 榆琴听到此处,只觉得似乎哪里不妥,但有凤心遥相助,确实对调查之事大大有利,是以心头虽不安,却并未出声阻止。 卫靖闻言又犹豫了半晌,然后才终于道:“那在下尽力一试便是。” 凤心遥大喜,随即双手握住卫靖的手,笑道:“多谢二当家!多谢两位!那我便先去白龙池,与爹爹商量去了,二当家可要早点来啊!” 说罢深深施了一礼,径自穿越林间小道,往白龙池去了。 榆琴问道:“莫公子当真打算上场?” 卫靖苦笑道:“其实,我觉得凤庄主多半不会答应吧,她的提议未免有些孩子气,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倘若凤庄主当真同意了,我也不能言而无信,上去试试也无不可。” 两人计议片刻,决定暂且见机行事,便也同往白龙池而行。 时至正午,众人都已聚集白龙池旁,只见此处地形开阔,群山环抱,湖面水平如镜,偶有微风拂过,泛起碧波阵阵,湖边一碑长满青苔,依稀可见碑上字句“苍松翠柏长生地,绿水青山古洞天”。 卫靖已在湖边看见两伙人各自打扮穿着一致,特别显眼,两群人中皆有一名锦衣华服公子,穿着华贵、光彩照人,一眼便能看出其高人一等的地位,想来那便是此次前来求亲之人,却不知第三人又在何处? 此时两人瞧见凤天云已在池边,似乎准备要向众人发话,宣告比试即将开始,此时凤心遥在他身边说了几句话,只见凤天云眉头一皱,似在深思。 接着凤心遥又说了不少话,兼之双手环抱凤天云手臂,看似正大力说服其父,接着冷不防看向卫靖这边。 凤天云也同时抬头看向卫靖,卫靖立即反应,拱手深深作了一揖,凤天云脸露微笑,亦是还了一礼,跟着看向凤心遥,点一点头。 卫靖颇感意外,不禁喃喃道:“居然成了?” 405章 三道试题 待人群终于安静下来,凤天云朗声道:“既然人都已到齐,便请几位少侠来场地中间。” 方才两名锦衣公子当先从人群走出,卫靖亦随后跟上,最后一人走出来后,卫靖才仔细端详此人,只见他身着紫袍,长剑傍身,明显是华山派中人物。 凤天云道:“这四位都是难得一见的少年俊杰,他们分别是湘南白家庄白雪林公子、襄阳诸葛世家大公子诸葛净禅、华山派第二代高徒张锦侯,以及河南司马世家二当家,卫靖。” 每当介绍到其中一位,群豪中皆有人大声喝采,最后轮到卫靖时,不仅喝采声压过前三位,众人更是议论纷纷,凤天云见卫靖人气高涨,亦甚是满意。 卫靖则猜测,有人给自己喝采,多半是今年《万武归藏》的关系。由于凤天云担心此事中途有变,所以此前并未透露求亲者具体人数,因此即便多了一人,武林群豪也没察觉有何不寻常,此时群豪中有人已等不及,大声问道:“凤庄主,今日是怎么个比法啊?” 凤天云微笑道:“诸位莫急,这第一场比试正要开始。” 接着一名仆役手中捧个竹篮,篮中放有数十支红、蓝小旗,那仆役首先拿了若干蓝旗给凤天云,接着又给四名参加者一人四支红旗。 众人正自猜测,只见凤天云将手中蓝旗一一掷出,最后场中共九支蓝旗,按九宫之位排列。 凤天云道:“若每支红、蓝旗都代表一千兵马,凤某如此排布,诸位如何攻破此阵?待诸位将各自手上红旗布好之后,再依序解释其用意,凤某会依各位的答案评分,第一回比试便是如此,后手之人自然可以参考前者,但评价便会受到影响,且前者的见解也未必正确,若各位无其他疑问,便可以起手解题了。” 四人闻言后各自开始思索,卫靖首先动作,他将手上两支红旗,分别放在西方、西南方蓝旗中间,以及南方、西南方蓝旗中间。 接着剩下两支红旗,一起放在南方、东南方蓝旗中间。诸葛净禅自方才卫靖开始排布后,只稍慢半晌,便也排出同样的阵势。 白雪林见了两人所布,似有所悟,也照样排布,另一边张锦侯看来毫无头绪,将红旗分别安置在东、西方共四路之上,待四人都停手后,凤天云道:“那便先请莫少侠说明。” 卫靖道:“方才凤庄主布阵之时,自东北方开始,东、东南、南、西南,一路安插蓝旗,最后为正中,此乃『八门金锁阵』,相传当年曹仁攻新野之时,便对刘备用过此阵,后来却被奇才徐庶所破。在下用两千兵马于东南方『伤门』,此为正兵,西方、西南方『死门、休门』各一千兵马,此为奇兵,奇兵两路分进,包夹西南蓝旗敌军,令此军窒碍难行,如此我方正兵攻入之时,整个『八门金锁阵』均会因为西南蓝旗被制,而无法顺利变阵,最终阵脚大乱,此阵便破矣。” 待卫靖解释完,诸葛净禅、白雪林也是类似的说法,张锦侯不愿拾人牙慧,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硬着头皮胡乱解释一番。 凤天云听完几人回答后,只是点点头,并示意家仆准备第二道试题。 只见几名家仆手脚利落,先是搬了一张八仙桌到场中,其中一人拿了张古琴放在桌上,另一名家仆手上捧着四袋锦囊,分别交给卫靖四人,不远处一名乐师捧着另一张古琴,席地而坐。 凤天云道:“此回比试,由栖凰山庄乐师钟先生出题,他会弹奏数首琴曲,若诸位听出音有缺漏,再请用囊中物事适时补上。” 卫靖等人打开锦囊,只见内中藏有若干大小一致的小石子,看来便是以石子飞掷八仙桌上的古琴弦来作答。 此时琴音悠悠响起,一开始旋律忽隐忽现,犹如高山藏于云雾之中,不可捉摸,而后清澈泛音响起,恰如流水跌宕起伏,正是名曲《高山流水》。 四人凝神静听,此时中段忽尔一音不知去向,白雪林与卫靖瞬间反应,同时掷出飞石。 但卫靖的石头却先一步击在琴弦上,诸葛净禅稍慢两人一步,也准确击中琴弦,张锦侯则依旧不得要领,并未出手。 卫靖寻思,看来此回白雪林是劲敌,但诸葛净禅亦是样样都通,不可小觑,倒是张锦侯多半只精武艺,只是为求佳人青睐,这才硬着头皮前来栖凰山庄,可真是苦了他。 跟着乐师又奏一曲,卫靖听出玄机,一石掷出,却见一旁两石同时飞来将卫靖的石头击落,跟着又是两石飞出,一前一后击在琴弦之上。 原来白雪林、诸葛净禅两人见卫靖已在第一回比试拔得头筹,若此回也让卫靖夺胜,那第三回多半也不用比了,是以两人不谋而合,决定先拉卫靖下马,卫靖则心想,凤庄主确实没说不得妨碍他人,看来此回可没那么容易了。 另一边张锦侯只是怔怔看着古琴,一手抓着锦囊,仿佛世间一切纷扰皆是虚妄,与他无关。 随后乐师第三曲又至,待击弦时机已到,卫靖连掷两石,却一前一后给白雪林、诸葛净禅击落,然而古琴弦仍是“铮”一声。 白雪林两人微感诧异,原来前两颗石头乃是诱饵,卫靖观察两人出手后,才以巧劲又掷出一颗,其动作甚小,是以两人竟全无知觉。 之后乐师又奏数曲,此时的比试已不仅是单纯的听音击弦,更像是考较各人暗器功夫,看谁能在多方干扰下率先抢答,卫靖、白雪林、诸葛净禅三人互相牵制,到最后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没能赢过谁。 由于这两道比试,第一关比排兵布阵,第二关比音律、暗器,旁观众人大多不谙此道,偶有几位能看出端倪的高手,却也不会大声宣扬,因此整个比试过程甚是安静,也无人大声喝采。榆琴虽知卫靖于音律并非一窍不通,但方才他作答之迅速准确,仍是令榆琴有些意外。 待比试终了,凤天云亦是微微点头,内心已然有数,跟着吩咐家仆撤走桌子与古琴,准备最后一道比试。 卫靖心想,其实第一关、第二关的题目都不算难,只要于此道稍有涉猎,便能有些头绪,不必精通,也许庄主更偏爱心思灵活的通才? 卫靖回想自己方才表现,觉得应该不算太差,忍不住偷瞄了榆琴一眼,只见榆琴也与许多观众一样瞧着自己,她仍是一如往常,神情云淡风轻、无甚表情。 此时她也留意到卫靖看向自己,只是浅浅一笑,卫靖却觉得能在茫茫人海中能得此一笑,胸口暖暖的甚是欣慰,亦复安心。 此时卫靖再转过头看看凤心遥,只见她双手十指紧扣,也同样紧紧盯着自己,似乎正盼着卫靖能技压群雄、克敌制胜。 此时场地已然净空,凤天云道:“这最后一题,便是考较各位的武艺,请四位分成两组,以二对二的方式进行比武,待其中一组胜出,这组的两人再一对一决胜负。此回比试,胜负不影响评价,凤某主要是想了解各位身手如何,还请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 卫靖闻言不禁莞尔,这说词与纪沧然在《万武归藏》所说,还真是如出一辙。 四人会意后,白雪林与诸葛净禅对望一眼,两人心照不宣,自是视卫靖为首敌,而张锦侯前两战神游天外,看来不成气候。 因此两人都认为将他丢给卫靖,盼他能在对敌之时多扯卫靖后腿,自己这方才更有胜算。 卫靖观两人神态,已知他们如何打算,便问张锦侯道:“张兄可愿与在下一同抗敌?” 张锦侯也知道自己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人,心头有气,只得怫然道:“哼,那便请莫兄多多关照了。” 四人组别已定,凤天云随即宣布比武开始,卫靖扫视全场,只见白雪林铁扇在手,使的似是点穴打穴的功夫,诸葛净禅手持单刀,脚步轻盈,瞧他运刀身法,应是快刀一路的刀法。 这边再观张锦侯,只见他右手持一柄长剑,左手捏个剑诀,此乃正宗华山剑法“天外三锋”。 卫靖见他方才心浮气躁,此时起手运剑却沉稳从容、法度严谨,不禁内心喝了声采,跟着也摆了个架式,准备应招。 待四人皆已就绪,白雪林抢先出招,铁扇直取张锦侯,两方对阵先取弱者,此乃常见的战术运用,诸葛净禅见状立时反应,一连三式快刀斩向卫靖,其招式快捷多变,意在牵制,要让卫靖缓不出手来援救张锦侯。 另一边白雪林铁扇指向张锦侯周身大穴,其招式小巧腾挪,在上半身来回疾点,张锦侯抽剑急挡,那柄铁扇看似步步进逼,把张锦侯攻得无力反击。 但白雪林心中雪亮,他知道自己一招一式都已给张锦侯看穿,待时机一至,对方必定加倍反击,是以白雪林虽频频进手,但内心却是暗暗叫苦,额冒冷汗。 406章 乘龙快婿 就在白雪林久攻不下之际,张锦侯却越来越显得游刃有余,白雪林知道不能再拖,变招行险,铁扇招招往张锦侯脸上招呼,招式只攻不守,甚是狠辣。 怎知张锦侯正是在等他自乱阵脚,眼见白雪林变招,张锦侯同时动作,脚步横移,在扇影间侧身闪过白雪林的攻势,恰似侧身贴着万丈悬崖而行,转眼已站到对方身后,此乃华山派名震天下的身法“长空绝步”。 白雪林见对方神不知鬼不觉便绕到自己背后,大吃一惊,急忙转身挥舞铁扇,全无架式可言,张锦侯看准空隙,发劲自下朝上一个刺击,“天外三锋”中一招“天南落雁式”穿过层层扇影,直抵白雪林右颈,眼见张锦侯的剑身已然贴着自己的脖子,白雪林无话可说,只得弃扇认栽。 这边卫靖连接诸葛净禅快刀,只觉他的刀虽快却不稳,比之上官飞云颇有不及,卫靖一边接招,一边心想:“我是司马,你是诸葛,今日不好好修理你一顿,那可对不起老祖宗了!” 忽尔玩心突起,先是一式“剑挽冬梅”将快刀带偏,跟着趁对手架势未稳之际,“点水快剑”疾点诸葛净禅双肩,竟是与他比快! 诸葛净禅向来对其快刀甚是自负,方才给卫靖剑招一引,已失了先手,此刻卫靖又以快剑对他快刀,诸葛净禅不禁心头火起,奋起快刀相抗,两人刀来剑往,兵刃交击之声大作,此时围观群豪终于看到令人振奋的比斗,纷纷大声喝彩叫好,整个白龙池一扫方才沉闷,热闹非凡。 此时白雪林与张锦侯之战正好分出胜负,卫靖快剑连点之间,忽然手腕左右翻转,剑身与刀身越贴越近,诸葛净禅惊觉手中单刀越发难以控制,兼之他使刀基础本就不够扎实,他只觉再打数回,单刀便要脱手而出,原来卫靖突出奇招,快剑忽转“寒溪挽花诀”另一式“兰韵芳菲”,此招要旨在影响对手施力,令他自乱阵脚。 诸葛净禅越打越惊,若是此时收招,必给卫靖的快剑攻了进来,若是不收招,自己的刀子迟早要脱手,正自犹豫不定之际,手中单刀已然飞出,诸葛净禅灰头土脸,只得乖乖认输。 围观的武林人士见比试终了,大声叫好之余,亦是颇感意外,张锦侯前两回合可谓兵败如山倒,怎知他原来这么能打,竟比卫靖更快击退敌手,众人对张锦侯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小看他。 凤天云微笑道:“四位武艺皆有过人之处,当年凤某在你们这年纪时,可没这样的身手!” 四人各自谦让了几句,凤天云又道:“如此,便请莫少侠与张少侠再比一回。” 白雪林与诸葛净禅两人只得退到外围,与众人一同观看两人比试。卫靖拱手一礼,道:“张兄不愧为名门子弟,请多指教。” 张锦侯还了一礼,道:“不必客气,请!” 两人各自摆好架式,看来张锦侯用的仍是“天外三锋”,这套剑法卫靖自己也会,且在《万武归藏》之时也曾见燕江城用过“长空绝步”,想了一下立个门户,起手迎敌! 张锦侯率先出招,“岳东朝阳式”横斩直取卫靖而来! 原来张锦侯已知卫靖非同小可,是以转守为攻,欲以厚实凝重的剑法抢占先机,卫靖长剑舞动,劲力只出三分,张锦侯剑法一招一式皆是稳扎稳打,此时却式式只与对手轻轻一碰,攻不到要害所在,他知道卫靖意在试探,杀招蓄而未发,当下变招“云西莲花式”,刺剑连击,不让对手有从容应对的时间。 卫靖亦知张锦侯心意,剑网一织,将迅疾刺剑一一挡在门外,待张锦侯剑法被制,剑速稍缓之际,卫靖剑法又回到原先蓄势待发之态。 此时张锦侯两路得意剑法接连失手,知道今日遇上劲敌,当下“长空绝步”闪身至卫靖身后两步之处,跟着自下至上“天南落雁式”刺出,正是方才挫败白雪林的剑法,这一连串动作张锦侯一气呵成、全无滞碍,显然是他习练已久的杀招。 卫靖见他身影晃动,知道华山高招“长空绝步”已然发动,当下看也没看,旋身运剑自上而下大力一挥,正好斩在张锦侯“天南落雁式”之上,长剑交击之下“铮”的一声响彻白龙池,全场观众也跟着“哦”了一声! 此时卫靖架势已成,长剑拖起又是大开大阖的一剑,张锦侯给方才回身一剑斩的手心发麻,此时长剑又至,张锦侯气未回足,仍是奋力一挡。 卫靖既已得寸,便该进尺,剑锋顺逆交错,招式如运笔绘江山、洒脱快意,旁观武林人士有人大喊:“那是『诗画江山剑』!” 另一人问道:“那是什么剑法,我可从没听过?” 又有一人插话,道:“老兄,今年《万武归藏》仅有两部武学名留二品,莫二当家的『诗画江山剑』便是其一,这你都不知道?” 发问那人道:“二品?!那可乖乖不得了阿!” 张锦侯前两剑已应得有些勉强,此时“诗画江山剑”连绵而至、气势磅礡,张锦侯被攻得招不成招,终于在挡了十余剑后空门大开,给卫靖长剑当胸斜斩,这一剑卫靖自然没真的斩下。 张锦侯脸色惨白,却随即脸露苦笑,拱手道:“莫二当家剑法中藏有万千气象,令人好生佩服,张某甘拜下风!” 卫靖亦拱手还礼,道:“客气了,张兄亦是难得的逸才,盼日后能有机会再来切磋。” 张锦侯点头微笑,两人这便算是交上朋友了。 白雪林与诸葛净禅见到他们的比试,各自捏了一把冷汗,原来方才自己对敌时他们根本未出全力,倘若认真比划,自己怕只会输得更加难看。 凤天云笑道:“两位的比试甚是精彩,看得凤某也忍不住手痒,想下场讨教一番了。” 卫靖与张锦侯都是拱手称谢,凤天云对两人又是称赞一番之后,便即朗声道:“今日的比试已告一段落,四位少侠自然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不知诸位认为谁能夺胜?” 其实凤天云已有定见,只不过自己来说,未免于败者脸上不大好看,毕竟栖凰山庄以后仍要与他们来往,是以凤天云抛出话头,让群众来代自己回答。 群众有的大喊:“莫二当家文武双全,自该是他胜!” 又有人道:“司马家的当家真是名不虚传!” 更有人直接大喊:“恭喜庄主得此佳婿!” 卫靖听到此处,已然觉得大事不妙,其他三人自知不敌,也没与众人争辩,白雪林、诸葛净禅强颜欢笑,只得硬着头皮恭喜卫靖,只有张锦侯为人耿直,方才又与卫靖论武结交,这才真心为他道贺。 卫靖此时内心却是七上八下,众人口中喊着“佳婿”,凤天云也只是脸带笑意,并未否认,再转头看看凤心遥,只见她也微笑望着自己,眼中却藏着一丝淘气,仿佛顽皮孩童的恶作剧得逞,内心正自得意不已。 卫靖心中一凉,想到三哥所说“君子可欺之以方”,不禁暗道:“惨了,一不留神居然成了栖凰山庄的女婿,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念及此处,竟不敢转头去瞧榆琴,脑中只是千头万绪,想着该如何收拾这桩惨事。 407章 迷庄囚徒 待众人欢腾喧闹一阵,终于稍静了之后,凤天云拱手向四方一礼,跟着朗声道:“凤某今日新得佳婿,甚感欣慰,也多谢在场诸位武林同道莅临,为栖凰山庄做个见证,凤某不胜感激!各位临走前可找场中黄衣家仆谈话,凤某有些薄礼相赠,还请各位不要嫌弃。” 说罢深深一揖,除了致谢之外,亦有送客之意。 武林群豪见好戏落幕,纷纷散场离去,凤天云此时又道:“白公子、诸葛公子与张少侠请随凤某入内,三位都是武林中难得的青年才俊,可惜凤某只有一女,虽万般不愿,但也只能辜负三位的拳拳盛意。凤某这里有几件物事,虽称不上价值连城,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今日盼能奉送三位,给你们做个纪念,还请不要推辞。” 三人虽是心灰意冷,但毕竟日后与栖凰山庄仍是武林同道,多少会有往来,因此仍是唯唯称谢,此时凤天云正要领着三人入内,突然朝卫靖的方向道:“莫少侠,还请随苏老入大堂歇息片刻,凤某晚些再与莫少侠详叙。” 跟着指向一名年迈家仆。 卫靖自方才便魂不守舍,前面凤天云对群众、白雪林三人说了什么,他全没听见,此时凤天云喊了声“莫少侠”,才把他从九霄云外拉回此处,卫靖忙道:“是,在下先去候着便是,凤庄主尽管去忙。” 凤天云满意的点了点头,跟着便带三人入内去了。 其实当时凤心遥求助之时,卫靖便隐隐约约想到此种结果,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凤心遥不会想嫁给一个素昧平生之人,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便自然而然的排除了这个可能性,这才中计。 卫靖想着想着,自觉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终于鼓起勇气走向榆琴身旁,只见她神色平常,仿佛对方才之事无甚想法,卫靖试探性地问道:“琴姑娘......这个......” 话还没说完,榆琴便道:“莫公子,你不妨先随那位苏老入内歇息吧,晚些再看凤庄主有何话说,榆琴在附近候着便是,若是太晚,我也可以自行先回襄阳,再等公子消息。” 卫靖奇道:“琴姑娘不随我入内?” 榆琴微笑道:“公子可是比赛比到昏头啦?你是栖凰山庄的新晋驸马,怎能带着另一位年轻姑娘去见岳丈?” 卫靖沉吟半晌,摇头道:“不成,琴姑娘你还是随我进去吧,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可不好让凤庄主难看,但此事一定得说清楚才行。” 榆琴心想,倘若照此发展,可能会演变成难以收拾的情况,但见卫靖难得如此坚持,便不再多劝,点头道:“好,那榆琴随公子一同进去便是。” 两人便一前一后去找那苏老,苏老见卫靖身旁又跟着一位貌美姑娘,大是惊奇,但此人未来可是栖凰山庄姑爷,算得上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因此也不敢多问,恭敬行个礼便带两人入内了。 两人来到主厅中,苏老带二人上座,也奉上茶水点心,卫靖想与苏老闲谈,一来熟悉此地,二来缓解紧张的气氛,但问了几句,苏老也只是唯唯诺诺应了几句,接着见卫靖两人暂无他事,便借口要忙杂务,一溜烟便不见人影了。 此时山庄的家仆们正忙进忙出,见卫靖身旁又有一名女子,都是大惑不解,但谁也不敢多嘴,只是装作没看到。卫靖正想着等等该如何措辞,随手拿起桌上茶水,一尝之下发现是上等的君山银针,只得苦笑,心想栖凰山庄可真是把自己当成姑爷了。 卫靖一边品茶,一边想着等等如何措辞,榆琴则忧心道:“只盼等等公子与凤庄主说明原委,此事能圆满落幕。” 卫靖道:“说到这儿,我还得问问凤姑娘葫芦到底卖什么药,我真不信她这样便愿意嫁了?” 过不多时,凤天云终于回返主厅,身边并无其他人跟随,想来张锦侯三人都已下山。凤天云见到卫靖身旁的榆琴,眉头微微一皱,却并未多说什么,仍是笑脸迎人。 卫靖、榆琴见状同时起身施礼,此时卫靖不等凤天云说话,便即开口,道:“今日承蒙凤庄主看得起,愿纳在下为婿,在下诚惶诚恐之余,亦不胜感激,但今日之事实乃误会一场,盼庄主明察,他日再为令嫒另觅佳婿。” 凤天云听卫靖话中竟有反悔之意,脸色一沉,似要发作,然而一派宗主终究器量非凡,仍是耐着性子问道:“凤某愿闻其详?” 卫靖当下便把今日之事一一与凤天云说明,从两人如何在山路间遇到凤心遥,凤心遥又是如何请卫靖相助,最后凤心遥终于说服凤天云,卫靖又如何决定下场援手。 待诸事说明已毕,凤天云双目一闭,似在深思,卫靖两人对看一眼,不知这番说词能否过得了关? 半晌之后,凤天云眼睛一睁,冷冷问道:“如此说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娶小女为妻了?” 卫靖道:“正是!” 语气坚决,颇有斩钉截铁之意。 凤天云先是“哼”了一声,随即大喊“无期”,接着一名身材纤瘦的青年自厅外走入,神色甚是冷峻,卫靖认得此人今年亦有参加《万武归藏》,且招留五品,其身后跟着数名山庄家仆,各自携带兵刃,显然都是平常负责护院、巡逻,身负武艺之人。 卫靖见了这阵势,微微移动脚步护在榆琴身前,问道:“凤庄主,这是何意?” 凤天云冷然道:“此回凤某已在天下人面前,纳莫二当家为婿,若此时再作罢不算,我栖凰山庄岂非成了武林中人的笑柄?莫二当家既然一意孤行,凤某只好先留两位在山庄作客,若莫二当家何时改变心意,到时再与凤某详谈不迟。” 听其话意,竟是有意软禁两人,强逼卫靖就范。 卫靖心想,藏鱼庭、梁献王之事还未有着落,此刻尚不宜与栖凰山庄翻脸,且此地乃是对方老巢所在,即便强硬出手,也未必稳操胜算,听闻栖凰山庄在江湖上素来风评不坏,应该不至于极端行事。 此时榆琴也轻轻捏了一下卫靖的手,示意不可冲动,卫靖这才道:“如此,便请凤庄主安排了。” 凤天云大袖一挥,随即转身闭目,不再说话,凤无期当即会意,遂命家仆将两人带下,并收走随身兵刃,好生看管。 408章 一种相思 卫靖两人被带到一间偏僻屋子,屋内只一间简陋牢房,四周空空荡荡,凤无期见他们入内后,一语不发便转身离去,只留两名家仆在屋外看守。卫靖与榆琴此刻突然成了阶下囚,只能相视苦笑。 卫靖首先道:“琴姑娘,此回算是我思虑不周,害得你一起陪我坐牢,真是过意不去。” 榆琴摇头道:“公子千万别这么想,人在江湖,阴谋算计处处皆是,又有谁能每次都顺风顺水?” 卫靖心下稍宽,微笑道:“谢谢你啦,琴姑娘!不过这会儿可麻烦了,事情没查到,又给人关在这,我们可得好好想个法子脱身才行。” 两人说了一阵,却谁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兼之四周只有两名家仆在门外,卫靖连与他们说话也不可得,一时无计,两人只得并肩靠墙坐着,稍事歇息,保存体力。 时间来到深夜,正当两人半睡半醒,意识蒙眬之际,外头忽闻轻微声响,卫靖立时警觉,只见房门打开一条细缝,跟着一条纤细身影轻轻溜了进来,正是凤心遥! 卫靖不禁脱口而出:“凤姑娘?” 榆琴也同时被惊醒,凤心遥见了两人身在牢中,只是轻皱娥眉,眼眶与鼻子红红的,似乎方才哭过一阵,过了半晌才轻声道:“莫大哥、琴姐姐,对不起......” 卫靖自知道自己被骗,一直到进了牢房,这段时间的确对凤心遥有些不满,但此刻见了她如此神情,卫靖只是轻叹一声,随即苦笑道:“此事便让它过去了吧,但凤姑娘总该告诉我们,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吧?” 凤心遥点了点头,道:“其实那时我对莫大哥所说,的确有些是真的,我确实是不想与他们三人成亲,这才出言恳求莫大哥相助。” 卫靖又问:“但我不明白的是,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凤姑娘会看准了请我帮忙?” 凤心遥道:“莫大哥确实不认识我,但我却在去年的《万武归藏》便见过你了,今年的《万武归藏》我也有去,自然也见到了司马家如何挫败养心楼,还有后来莫大哥如何对武林群豪说话。” 卫靖奇道:“凤姑娘也来了?” 栖凰山庄向来是武林名门,且凤心遥容色照人,在一群武林人中势必特别显眼,若她有来,程子闲必会向卫靖提及,故卫靖才有此问。 凤心遥道:“是的,不过我的确有乔装打扮一番,是以大多数人都没见着我。” 她接着续道:“近日山庄忙着筹备求亲一事,我心里闷得发慌,便来襄阳散心,却正好见到你们两位也在此处,当时我便想,此时会在襄阳的武林人,应该有许多会前来山庄凑热闹,便请家中仆役多加留心,果然今早便在山脚下发现你们。” 卫靖想了一下,然后问道:“这么说来,『姑爷』也是凤姑娘的手笔了?” 凤心遥闻言“咯”的笑出声来,又露出那副淘气的神情,道:“确是如此,我虽在《万武归藏》见过莫大哥,但实在不知道你性情如何,因此让人去试一试你,倘若你当众发作,或是坚持找人理论,那我便打算不请你帮忙了,结果莫大哥脾气好得很,所以我才敢放心找你说话。” 跟着嫣然一笑,甚是得意。 卫靖拿她没办法,没好气地道:“凤姑娘这条『毒计』真是把我吓坏了,我可从来没让人喊过『姑爷』。” 凤心遥只是吃吃窃笑,沉浸在自己恶作剧里。卫靖又问:“但若我真的胜出,凤姑娘后续又是如何安排的?” 凤心遥似乎不懂此问何来,若无其事地道:“那我便嫁给莫大哥啊?” 卫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榆琴也大感意外,想不到凤心遥居然真没安排任何后手,打算直接嫁给卫靖。卫靖忙道:“但......凤姑娘,你我对彼此可说几无了解,也无一点感情基础,凤姑娘如此便甘愿嫁了?” 凤心遥偏头想了想,然后道:“这样说好了,此次爹爹是铁了心要给我找个夫君,今日你们都见到了,除了张锦侯人还不错之外,另外两位器量都稍嫌不足,但张锦侯也有些死脑筋,不知变通,所以我才想在莫大哥身上赌一把,况且司马世家比之他们三位背后的势力,也并不逊色,即便莫大哥临时才加入比试,想必爹爹也会愿意的。” 眼看卫靖仍是有些疑惑,凤心遥微笑道:“老实说吧,此刻我对莫大哥确实没有男女之情,不过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自今年在《万武归藏》一见,我便对莫大哥有了不错的印象,总之,比起他们三位,我更宁愿在莫大哥身上试试。” 卫靖虽然还是有些无法苟同,但也算明白了她的心思。 榆琴问道:“倘若今日我与莫公子并未上山,凤姑娘又做何打算?” 凤心遥叹道:“那我也没别的法子,只好乖乖嫁人了,身在这样的世家大族,本就身不由己,我也没那个勇气不顾一切,一走了之。” 这事到此总算明朗,三人沉默半晌,各怀心思。 此时凤心遥神情忽然变得凝重,道:“但我真的没料到,爹爹竟会大发雷霆,把你们强留下来,我本想着要是莫大哥坚决不从,爹爹也就是择日再办一次罢了。刚刚我听说你们被关了起来,跑去找爹爹,要他别为难你们......” 但见了她这般泪眼婆娑的模样,结果如何也不用再问,卫靖则心想,你如此胡闹,凤庄主不生气那才奇怪? 凤心遥又道:“莫大哥、琴姐姐,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 跟着自衣服中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两人,道:“这些是我在庄里找来的点心、吃食,你们先将就吃些,等出去了,小妹再好好给你们赔罪。” 榆琴见她眼神坚定、语气真挚,收过油纸包后温言道:“凤姑娘,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事,但我们可以一走了之,你却还要在这儿生活许久,可别一时冲动把关系弄僵了。” 卫靖也道:“琴姑娘所言极是,反正一时半刻凤庄主多半不会对我们如何,一切小心行事便是。” 凤心遥见两人为自己所骗,却仍替自己担心,心中感激,亦复内疚,沉默一会儿后只是轻轻点头,然后道:“好,那我便先回去了,你们等我消息!” 说罢便轻手轻脚的起身,自房门缝隙离开了,门口两名家仆自始至终都没发出半点声息,想来是给凤心遥使计弄晕了。 两人见她离开,一时无话,过了半晌榆琴才道:“其实凤姑娘人不坏,就是有点孩子气。” 卫靖也道:“是啊,待此间事毕,也许还能交个朋友?” 此时榆琴忽道:“其实,莫公子便是真娶了凤姑娘,似乎也无妨?” 这轻轻一句话,对卫靖却似雷鸣,他心中大是不解,问道:“此话怎说?” 榆琴道:“凤姑娘是栖凰山庄千金,身处名门之中,不仅家学渊源,更有羞花闭月之容,可谓才貌双全,对公子而言,正是门当户对的佳偶,况且凤姑娘似乎对此也乐观其成,此番奇缘得来不易,公子何不顺其自然?” 卫靖闻言只觉五味杂陈,内心更有一丝火气,却又不知火从何来? 卫靖试着整理自己的思绪与情绪,却仍觉得脑子晕呼呼的,无法专心思考,因此只是简单应道:“凤姑娘确实是难得的良配,但我们只匆匆见过几面,此刻要我说娶便娶,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榆琴偏头想了想,然后才道:“那说得也是,即便凤姑娘家世、人品、才华都是好的,感情一事却讲求缘分,无法强求。” 卫靖此时已心不在焉,只是喃喃道:“其实凤姑娘有一点不好。” 榆琴平时从没听他说过谁不好,颇感意外,只是重复此句,看向身旁的卫靖问道:“凤姑娘有一点不好?” 卫靖只是盯着前方,轻轻道:“她不是你。” 409章 琴剑相依 一直到两人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卫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但话已出口,覆水又如何能收?卫靖手心冒汗,焦急万分,心中虽大喊糟糕,但自己却连动一动脖子,转头去瞧榆琴都办不到。 又过了半晌,卫靖发觉榆琴不仅没说话,身子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便冒险转头去瞧,只见她低着头将脸别过,一手紧紧抓着另一只手臂,一张白玉脸蛋也泛起红晕,比之平常的她,更多了份难以言喻的娇美,但此时卫靖心急如焚,自然是没那份闲情好好欣赏了。 卫靖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人突破僵局才行,跟着整理了一下心情,终于大着胆子说道:“琴姑娘,其实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方才不知怎地,一时情不自禁,竟然便说了,真是过意不去......” 只见榆琴似乎也回过神来,她只是轻轻摇头,但仍是一语不发,也仍未看向自己,卫靖心中一凉,只能道:“琴姑娘,希望你别介意,我会试着…...”卫靖话还没说完,榆琴却一手轻轻抓住卫靖的手臂,轻声说道:“不......不是的......” 卫靖不明白这是何意,只是问道:“琴姑娘?” 只见榆琴慢慢将头抬起,脸仍是不敢看向卫靖,只是轻轻道:“榆琴......多半也是喜欢公子的吧?” 卫靖闻言只是一怔,好似无法理解方才榆琴所说,榆琴此时才缓缓将脸转过来,看着卫靖。卫靖见她眼波如水、脸颊泛红,神情却藏有一丝少女般的羞涩,当真是美得难描难绘,卫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狂喜,伸手便将榆琴拥入怀中。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彼此,不论栖凰山庄如何、《万武归藏》如何,还是藏鱼庭、养心楼,这些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榆琴将头轻轻靠在卫靖肩上,眼眶红润,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么一天,有个人能这样疼她、惜她。 此时榆琴才明白,何以卫靖坚持要带自己去见凤天云,何以卫靖明明心思敏捷,却总是说不过自己,何以卫靖写给自己的剑谱,如此殚心竭虑,用心之极,何以卫靖看着自己的时候,总像是有话没说。 两人依偎良久、良久,卫靖忽然轻声道:“琴姑娘,我想到了!” 榆琴问道:“公子想到什么了?” 卫靖微笑道:“琴姑娘那首不知名的琴曲,便叫《琴剑相依》如何?” 榆琴喃喃道:“琴剑相依......琴剑相依......”然后才微笑道:“好,那便是《琴剑相依》了。” 此时正值月明星稀,夜深人静之际,榆琴轻轻靠着卫靖的肩膀,与他十指紧扣,两人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时间不觉匆匆而过,正当两人都开始有些睡意的时候,一阵喧哗打破夜空的宁静! 两人瞬间惊醒,卫靖警觉道:“外头人声吵杂,事不寻常。” 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房门打开,却是苏老,只见他气喘吁吁,衣着凌乱,甚是狼狈,手上捧着一包布袋,两把剑,正是卫靖与榆琴的用剑与随身物品。 卫靖忙问:“苏老伯?山庄发生何事了?” 苏老一边喘气,一边道:“山庄遇袭,好多处都失火了,更有许多黑衣人正大举肆虐。” 跟着缓了一下,续道:“这些是凤小姐托给小人,请我务必要交到你们手上,这有你们的剑,还有牢房钥匙。” 转身便欲离开。 榆琴急喊一声:“苏老伯!” 语气中颇有担心之意,苏老只是转头苦笑,道:“谢谢姑娘,但山庄遭难,不论如何,我都得回去与众人共存亡才行!” 只见他语气坚定,说罢后便转身奔去。 卫靖二话不说,先用钥匙打开牢门,取回长剑,正想问榆琴如何打算,她却已先道:“凤姑娘虽骗我们在先,但她本性不坏,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且去看看能做什么吧?” 卫靖笑道:“正合我意!” 两人走出小屋,只见门口两人已给打晕,难怪方才一直没动静,远方只见山庄房屋密集处火光冲天,显然是大火已焚烧一段时间,两人更不打话,往山庄而行。 来到主厅附近,只见许多房屋都已烧得面目全非,地上随处可见死伤者,观其穿着打扮,其中多是山庄中人,亦有少数几名黑衣人,想来便是今晚夜袭山庄之人,但四处绕了一圈,却并未见到凤天云父女,以及那位年轻冷漠的高手凤无期。 此时卫靖注意到角落一人似有动静,只见一名年轻家仆,正靠墙坐在地上,一手按着肩膀伤口,还有意识,两人赶紧过去,那家仆见到卫靖,只是喘着气道:“是......是『姑爷』,您可来啦!” 卫靖眉头一皱,但又觉得此时并非什么解释良机,只得装作没听见,问道:“这位兄弟,你可有见到庄主与凤小姐?” 榆琴同时将身上伤药取出,分了一些给他。 那人道了声谢,一边将伤药涂在自己肩上,一边道:“两位快往白龙池去,那儿有条通道直通山下,方才庄主与凤姑娘、无期少爷几人,都护着庄中残余家眷往那里去了。” 确认他暂时无碍后,两人便往白龙池前进,通过白天走过的山间小路后,终于来到白龙池畔,只见一群黑衣人正围着栖凰山庄众人,卫靖定睛一看,凤天云一人正独对三名敌手,这三人武艺均大是不俗,非寻常杀手可比,而其余山庄身负武艺之人也各自抗敌, 此时卫靖却见凤无期正与一名眼熟的中年高手对敌,仔细一看,却是当时在《万武归藏》挑战纪沧然的副庄主凤书云,而凤心遥仍是不见踪影,卫靖心中纳闷,怎地他们俩自家人打自家人? 但此刻无暇细问,正当卫靖两人接近战圈,准备出手相助之时,却闻凤天云大喊“莫二当家”,卫靖抬头一看,却闻凤天云又喊:“池边暗道!” 此时两人才注意到,栖凰山庄众人身后,树丛间藏有一条暗道,凤天云气喘吁吁,但仍是勉力喊道:“凤某愧对莫二当家,但......”后半的话还未能说,又给敌手进招打乱,卫靖却已明白他所想,大声回应道:“在下这便去寻凤姑娘,定会护她周全,庄主放心便是!” 凤天云又大声道:“多谢!此恩来日......”一句话又没法说完,卫靖只能应道:“庄主保重!” 跟着便与榆琴两人进入暗道,身后兵刃交击、喊杀之声不绝于耳,深夜听来,甚是惊心。 卫靖两人走入通道后一路向前,过不多时,却听闻方才入口方向传来坍塌之声,凤天云竟是将洞口封闭,决心为女儿断后了,两人加紧脚步,终于在一段时间后找到出口。 通道外乃是山腰上一处偏僻树林,前方穿过层层树影,依稀可见有山道可行,但再走近一些,却听闻喧哗打斗之声,两人再无迟疑,迈开步伐便往前方奔去。 只见数名黑衣人围着栖凰山庄一众老弱,外围只余三名栖凰山庄之人负隅顽抗,凤心遥亦在其中,卫靖留意到这几人的武功路子似是出自名门大派,与方才围攻凤天云之人颇为不同,但此刻无暇多想,纵身一跃,剑出如追风逐电,硬是将战圈打开一个缺口,围战凤心遥的四人皆是一惊,右首一人首当其冲,手中单刀连一招也没挡着便中剑倒地。 另一边榆琴扫视战场,除了凤心遥之外,山庄其余两名家仆正对战三名黑衣人,且敌人武功均高出一截,榆琴心中已有计较,拔剑突入战圈,使的是“冰玉剑法”,她打算先助两人防守为先,待卫靖击退强敌,便能来助己阵。 榆琴首次运剑御敌,且不明对方来路,心中毕竟惴惴不安,前几式打得有些勉强,幸好敌人骤然遇袭,亦是手忙脚乱,这才没给人抓出破绽,十数招一过,榆琴心绪渐渐平稳,剑法亦趋于稳定,到后来竟慢慢可以替山庄两人接过大部分的攻击。 410章 天人永隔 这边卫靖又杀败两人,仅剩一名敌人独对卫靖与凤心遥,此时卫靖本想去助榆琴,但细看后发现她剑法越战越稳,配合山庄两人,竟隐隐有反败为胜的迹象,是以卫靖决定先不相帮,且看榆琴能否自行突破重围。 此时榆琴也发觉对手有些招架不住,看准对方刀招不稳之际,大着胆子将剑招一变,身姿含蓄柔美,一右一左迅疾挥出两剑,来剑角度奇准,敌方两人手中兵刃竟未能拿稳,正是“朝云神剑”中一式“翡翠张翼”! 那两人双双露出空门,榆琴再接一式“兰泽玉颜”,右首那人手腕应声中剑,跟着山庄一人又朝他正脸补了一拳,那人一声未哼,登时倒地。 另外两名黑衣人见同伴倒地,心生怯意,招式使得更加荒腔走板,榆琴乘胜追击,闪过其中一人长棍横扫后,收剑至胸前,跟着一记凌厉刺击,剑势如飞龙穿天而至,乃是“朝云神剑”中少数气势逼人的进手招式“游龙乘云”。 持长棍的黑衣人举棍不及,只能将剑稍稍带偏一些,跟着长剑已然刺进右肩,山庄家仆接着一记重拳击在胸口,那人霎时口吐鲜血,倒地昏去。 这时卫靖这边已尽数击败敌人,眼见榆琴那边仅剩一人,心下稍宽,便向凤心遥问道:“凤姑娘没事吧?” 凤心遥方才一场大战,此时正气喘吁吁,频频拭汗,待稍微缓过气后,凤心遥才应道:“我没事,莫大哥你们怎么来了?爹爹呢?” 卫靖摇头道:“我们的事晚些再说不迟,凤庄主带人留下断后,通道已不能再走,倒是这些山庄中人可有去处?” 凤心遥轻咬下唇,神情沮丧,只是摇头。她此时又担心、又无助,心知栖凰山庄一众老弱全得倚仗自己,但自己此刻却是彷徨无计。 卫靖见状当即开始清点人数,除了凤心遥外,山庄家眷共有十二人在此处,此时榆琴那边也已战胜,她走过来时正好见到卫靖在数人头,榆琴道:“不妨先将他们安置在承云寨如何?” 卫靖道:“我正有此意,就不知道凤姑娘意下如何?” 接着看向凤心遥。 凤心遥问道:“承云寨?我知道爹爹与他们寨主见过几次,算是认识吧,但并无多大的交情,如此便将人带去可好?” 卫靖道:“我也不敢肯定,但我与他们算是有点交情,且姜寨主宅心仁厚,想来也不会见死不救,我认为可以一试。” 而且卫靖没说的是,若承云寨众弟兄知道凤心遥来访,必然大是欢迎,不知道会不会列队在山脚下迎接她? 凤心遥思考了一下便点头道:“如此便麻烦莫大哥安排了。” 卫靖道:“甚好,那便请凤姑娘先带他们到襄阳客店暂住,我们先返回山庄,援救凤庄主等人,待尘埃落定,我再去寻你们。” 凤心遥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没见到人,我不放心!” 随即吩咐一位辈分较长的妇人,请她先安顿好众人。 待山庄众人皆已先行下山,卫靖两人便跟随凤心遥的指示,找到通往山上最快的路径,凤心遥万分焦急,决定先往白龙池而行,过不多时,三人终于来到池畔,却见此处已无人站着,现场黑衣人或山庄中人都已倒落尘埃、生死不知。 凤心遥见状再也忍不住,向前急奔,卫靖两人也急忙跟上,只见方才断后的庄主一众人等,多已葬身在通道口附近,外侧一人身材壮硕、虎背熊腰,胸口插着一柄亮晃晃的长剑,正是凤天云,眼见胸口长剑已成致命之伤,凤心遥眼泪夺眶而出,却仍是蹲下用力摇着父亲的手,一边喊着:“爹爹......爹爹......” 卫靖两人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轻走到一旁,陪在她身边,此时凤天云眼睛微睁,见是凤心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想不到此刻还能再见女儿一面,老天待凤某不薄!” 凤心遥见父亲还有气,连忙拉住卫靖衣服,大喊:“爹爹还活着!!我们快想法子救他!” 凤天云却道:“心遥,别费事了,这伤......是救不活的,你让莫二当家来......与我说一说话......”说到后来气若游丝,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凤心遥闻言已知父亲活转无望,心中大恸,卫靖未等她传话,便即蹲下道:“凤庄主有何心愿,在下尽力周全便是。” 凤天云却先道:“囚禁之事......”卫靖已知其意,先一步道:“在下与琴姑娘都无甚大碍,庄主不必挂怀。” 凤天云微笑道:“多......多谢,莫二当家英雄......年少,我知二当家......已心有所属,凤某不求二当家......相娶小女,只求你能多加照看......不让她遭藏鱼庭毒手......” 卫靖心中一凛,原来凤天云已然知晓对头是藏鱼庭,此时虽有许多事想问,却不好打断凤天云,只是点头道:“是了,在下定会护她平安!” 凤天云跟着又自胸前拿出一块凤形石饰,伸手欲交给卫靖,然后道:“此乃......栖凰山庄庄主信物,便交给二当家了,此后......要如何做......全由二当家作主......”说完后石饰还未能交到卫靖手上,凤天云手一松,手臂连同石饰一同摔落地上,就此气绝。 卫靖拾起石饰,明白凤天云这是将整个栖凰山庄交代给他了。 凤心遥见父亲已然逝世,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尸身上放声大哭,卫靖与榆琴交换了下眼神,榆琴便将身上的治伤药物交给卫靖,由他再看看附近有无其他人生还,榆琴则留下陪伴凤心遥。 卫靖四周绕了一圈,确认已无人存活,然而却不见凤无期与凤书云两人,他与榆琴打个招呼后便先回栖凰山庄寻找生还者。 过了一段时间,卫靖带着三人回返白龙池,他们都是幸存的山庄家眷,其中也包含先前告知两人可到白龙池的年轻家仆,而山庄中身负武功之人皆被灭口。 此时凤心遥心神稍定,正与榆琴一起埋葬父亲与山庄众人,三名家仆见到庄主惨亡,都不禁潸然泪下,一边啜泣一边与小姐合力刨土,卫靖也加入帮忙,直到时近黎明,太阳东升之际,众人才终于让亡者入土为安。 凤心遥在墓前祝祷,她轻声道:“爹爹,心遥这便要去啦,山庄的事您放心吧,我会好好与众人合力,重新让栖凰山庄振作起来的,也会查清楚无期哥哥与叔父的事,并找到仇家为大伙报仇雪恨,爹爹若泉下有知,请保佑我们一路顺遂,心遥以后再回来看您!” 待诸事已毕,凤心遥便带着众人下山,卫靖与榆琴来到山下后与众人分别,先往承云寨求援,凤心遥则带山庄家眷到襄阳与众人会合。 卫靖两人正往荆山流民聚集之处而行,路途中气氛微妙,昨夜两人真情流露、诉尽相思,却陡然遭逢山庄变故,以至于两人至今未能好好说上几句话,卫靖为了缓解气氛,只能没话找话,说笑道:“琴姑娘,你就别唤我公子了吧,听起来怪生疏的。” 榆琴故作深思之貌,然后问道:“那榆琴唤你『莫郎』?” 卫靖只觉一阵不舒服,不知如何应对才是,榆琴见他神情,又问道:“那『离哥哥』?” 卫靖无言以对,想了一下决定放弃再想,道:“算......算啦,你还是叫我公子好了。” 此时见榆琴脸露微笑,才知道她正与自己说笑,卫靖也不禁莞尔,两人相视而笑,总算是让尴尬的气氛又恢复如常。 411章 林间奇遇 两人在荆山几处最多流民聚集之所找人,不出多时,果然见到几位承云寨的弟兄,康大虎也在其中,卫靖两人立即上前,与他们说明栖凰山庄之事,康大虎知情后要卫靖两人暂等,他们立即回返寨中,向姜齐元回报此事。 时近黄昏,康大虎带回姜齐元的口讯,告知卫靖随时可以带人入寨,卫靖大喜,隔日便联系凤心遥一同带人上山,到了中午时分,大伙终于抵达承云寨,凤心遥见了姜齐元先是欠身一礼,然后道:“多谢姜寨主此番相助,此恩栖凰山庄来日必会相报!” 姜齐元微笑道:“栖凰山庄素有侠名,武林同道有难,承云寨能帮得上忙自是再好不过,从前我与凤庄主也曾见面交流过几次,算得上是君子之交,凤小姐不必客气。” 凤心遥道:“谢谢寨主,待我们寻到栖身之所,便会立即下山,这段时间也请各位承云寨的弟兄多担待了!” 卫靖见凤心遥遭逢大变,不得已肩负起带领栖凰山庄众人的责任,却仍不失大家风范、进退有据,内心也不禁暗暗赞赏,此时康大虎、鲁三却把卫靖拉到一边,一旁尤福村兄弟与其他几位弟兄也在其中,康大虎悄声道:“莫兄弟,上回我们才说到凤大小姐,这才没几天你就帮我们把她给带来了,你可太够意思啦!” 卫靖苦笑道:“这可不是小弟自愿的,我们这几日可吃了不少苦头呢?” 这几句话鲁三却恍若未闻,拍拍胸脯道:“从今以后莫兄弟就是我大哥了,哪个不服,来与我辩!” 尤福村兄弟也异口同声道:“正是!哪个不服,来与我们辩!” 有个弟兄问道:“莫兄弟是大哥,那寨主怎么办?” 康大虎插嘴道:“寨主是寨主,大哥是大哥,这又有什么相干啊?” 卫靖只是摇头苦笑。 此时凤心遥与姜齐元正好谈完,见卫靖与几位兄弟说话,便凑到卫靖身旁笑道:“大伙在聊什么,也跟小妹说说成不成啊?” 承云寨几人全没料到凤心遥会上前搭话,一时手足无措,纷纷把卫靖推到前面,好像见了债主似的。 卫靖哭笑不得,只好帮忙接话,道:“这几位都是承云寨的弟兄,都是些义薄云天的血性汉子,他们从前便听过栖凰山庄的大名,一直想与山庄中人交流认识一番。” 康大虎首先回神,忙道:“正是,正是!你们刚到寨中,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我们先给凤小姐介绍一番?” 凤心遥嫣然一笑,喜道:“太好啦,那就麻烦几位大哥了!” 众人见佳人一笑,都是如沐春风,心花朵朵开,随即姜齐元便让康大虎等人带山庄众人,先到各处熟悉环境了。 此时卫靖也向姜齐元道:“此番多谢姜寨主援手了,若不是有承云寨,我一时半刻也不知如何是好?” 姜齐元微笑道:“其实就姜某方才所闻,栖凰山庄之事与莫兄弟、琴姑娘亦无太大关系,你们此回亦是仗义出手,姜某又怎能落于人后?” 此时榆琴与吴行之说完话,也来到两人身旁,姜齐元又问:“莫兄弟之后有何打算?” 卫靖道:“说到这事我就头痛,本来我想在栖凰山庄一查藏鱼庭之事,怎知他们抢先出手,我们又因故失陷在山庄,这下线索给烧没了,晚些我再问问凤姑娘吧,也许她也知道些什么?” 此时卫靖想起昨夜战况,在山道上截击凤心遥的敌人,武功进退俱有法度,显是出自名门,而围攻凤天云之黑衣人,则擅用以多打少的团体战法,武技多以杀人夺命为先,招式狠辣,卫靖首先便想到藏鱼庭这样以杀人为业的组织,若昨夜不只藏鱼庭来袭,山道上那一伙人却又是谁? 待栖凰山庄众人终于安顿下来,时间已近黄昏,卫靖、榆琴、凤心遥正在承云寨大厅谈论昨夜之事,凤心遥道:“昨晚多谢莫大哥、琴姐姐相助了!若不是有你们,恐怕我们连现下这一些人也保不住了。” 卫靖道:“别客气,既然我们身在其中,又怎能袖手旁观?倒是如今山庄遭毁,凤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凤心遥闻言只是低着头,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如今我应该先找一处僻静之所让众人安身,总不好一直麻烦姜寨主他们,但我又不知从何找起,况且......” 她说到一半,却似突然想起什么事,向卫靖两人问道:“对了,自方才一直在说我的事,我记得莫大哥来山庄,不是有什么事要查吗?自你们上山后,一路都在陪小妹胡闹,这才耽误你的正事,真是过意不去,如今我孓然一身,只怕帮不上什么大忙了,但莫大哥还是可以与小妹说说,也许仍有我使得上力的地方?” 卫靖微笑道:“凤姑娘有心了,其实这次我便是来查藏鱼庭之事,可惜事与愿违,我们还未有斩获,倒是先让对方抢先一步。” 接着便把司马世家这段时间如何关注《万武归藏》之事,自己与天机阁、养心楼如何交手,之后如何受明相大师之托,后来又是如何循线查到藏鱼庭、梁献王,最终才决定上栖凰山庄,一探究竟。 凤心遥自责道:“原来如此,若不是我缠着你们,也许便能防患未然了。” 榆琴伸手握住凤心遥的手,温言道:“妹妹切勿自责,你的事当时也迫在眉睫,两件事阴错阳差地撞在一起,那是天意,没人能料想得到,况且根据我们所知,藏鱼庭也不该这么早下手,其中一定另有缘故。” 凤心遥心中一暖,感激道:“谢谢琴姐姐!对了,方才我听莫大哥说,你们来山庄本想先找少麒大哥,后来没找着,这才想请我帮忙,如今想来,少麒大哥也许便与藏鱼庭提早出手有关!” 卫靖见事有转机,忙问:“此话怎说?” 凤心遥道:“其实少麒大哥此时不在山庄,便是因为爹爹先吩咐他办事去了,据我所知,他要办的事,便是探查藏鱼庭与梁献王的动向。” 卫靖想起凤天云临终之时,确实也点名敌人乃是藏鱼庭,表示他其实心中已然有底。 凤心遥续道:“然而少麒大哥出门一段时日,已然超出原本预计返庄的时间,我们都在想,他会否出了什么差错,甚至失手被擒?” 榆琴问道:“如此说来,会不会是那位凤兄弟打草惊蛇,这才让对方临时起意更改动手日期?” 凤心遥点头道:“我方才便是如此猜测,少麒大哥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才,平常也甚得爹爹与众人信赖,若他被擒,我说什么也得想办法救他出来才行。” 卫靖则沉吟道:“凤兄弟到底为何耽搁,此时都还言之过早,凤姑娘对他探查的目的地可有眉目?也许我们可以亲自走一遭,看能否探得蛛丝马迹?” 此时凤心遥却有些犹豫,轻声道:“莫大哥、琴姐姐,栖凰山庄已经劳烦你们许多,此事小妹可以自己想办法的!” 卫靖轻轻叹了口气,想到她昨日痛失至亲、依靠,眼下还有一众山庄老小要仰仗她带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卫靖苦笑道:“凤姑娘,不是我瞧你不起,但你此刻确实需要人帮忙,再说此事我们本就要查,多帮你找人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凤心遥似乎有些动摇,但仍是眉头深锁,一语不发,榆琴道:“如此,便先当你欠我们一回吧,以后有余力再还也不迟啊?” 412章 暮山五宿 榆琴明知卫靖不会真的去讨人情,如此一番话,不过是让凤心遥心里好过点而已。 凤心遥终于点头,向两人微笑道:“好,这份恩情小妹定会铭记于心!” 跟着想了一下,续道:“据我所知,少麒大哥是前往离这儿不远的安陆长寿县,献王府就在那儿,据说附近还有个藏鱼庭的据点,但未经证实,若要探查,我觉得可以先往安陆一行。” 卫靖喜道:“太好了,有个方向便好办事,那凤姑娘就先在此等我们消息吧,一有后续,我会尽快让凤姑娘知道的。” 凤心遥却道:“我跟你们一道去吧,我怎能让你们为山庄涉险,自己却躲在后头呢?过去我也曾到过安陆几次,至少也可以给你们带个路阿!” 卫靖见她心意已决,知道她自囚禁一事以来,对两人一直心怀歉意,后来山庄遇袭,又蒙两人相救,这份歉疚不仅未能消减,反而又添恩情,此刻若再拒绝让她同行,只怕她更是无地自容了,因此只能点头道:“那此行便劳烦凤姑娘给我们援手了!” 三人计议已定,便相约隔日正午在襄阳文昌门碰面,卫靖两人除了回返客店整理行囊外,更抽空去找董培德,商量之后可能需要他协助之处。隔天午时,三人在文昌门聚首,动身往安陆而行。 三人来到途中一处树林,正走在林间小道,突然前方不远处有数人在林间奔走,身上各负兵刃,应是武林中人,正好给卫靖等人瞧见,凤心遥“疑”了一声,似有所识,但还来不及与卫靖解释,又有两人悄悄跟在方才数人后方,脚步谨慎,徐徐而行。 榆琴察觉凤心遥神态有异,问道:“凤姑娘?” 凤心遥悄声道:“我们也跟上去瞧瞧吧,前头那几人都是梁献王旗下高手,说不准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索?” 卫靖寻思,今日居然如此好运,有这么大的便宜可占,那还不跟去瞧瞧?三人随即放轻脚步,跟在后方那两人身后,伺机而动。 跟踪了一阵,最前头那几名武林人来到树林中一处空地,却见其中已有数名僧人正在歇息,他们一见僧人便大摇大摆走近,僧人们发觉来者不善,纷纷放下手中物事,场面一触即发。 卫靖等人守在外围,一边观察方才跟在几名武林人身后那两人,此时定睛一看,只见其中一名男子身材普通,年约四十上下,身穿破烂布衣,腰间挂个酒葫芦,竟是与卫靖同样在《万武归藏》留招二品的江湖散人陆长歌。 另一名女子蹲在陆长歌身旁,体态婀娜轻盈,仪容娇媚,神情却颇为冷峻,似乎甚难亲近,卫靖一见到她,不禁轻声惊呼:“四姐?” 正当卫靖错愕之际,空地中几人已开始交谈,一名灰衣僧人首先道:“天下之大,能于此地林间相遇亦是难得缘分,几位施主有何贵事?” 江湖中若两伙人在外头相遇,通常其中一方会先遣人告知来意,待对方允可会面相谈之后,再带其余同伴一起上前,以防有人心怀不轨,突然发难,此时那些武林人也不管僧人们正用餐歇息,几个人便直接侵门踏户,算得上颇为无礼。 武林人中一名领头人物不答此问,反而问道:“几位可都是来自少林寺的大师?” 那灰衣僧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明知故问?” 那武林人道:“好,我们五人便是『暮山五宿』,我是心狐宿谢扬锋。遽闻几位大师自林隐寺带回几本刀谱,正巧我们兄弟近日在刀法上也有些瓶颈,因此想与大师借那刀谱一观,还望几位大师成人之美,勿要推辞。” 谢扬锋这几句话听来客气,但开口便向人索讨武学秘要,实则无礼已极,况且话语中连僧人名号也没问,可谓全然不把人放在眼里,即便那灰衣僧乃少林高徒,此时亦不免心头有气。 灰衣僧答道:“原来是谢施主,几位施主于武学一道遭逢难关,原本助人为快乐之本,贫僧亦想出手相助,无奈这些刀谱未经方丈允可,连贫僧几人也不得翻看,此回只能让几位施主失望了。” 那灰衣僧续道:“贫僧于刀法一道亦略有所识,若施主不嫌弃,也可以把各位所遇难题一一说明,说不准有我们帮得上忙之处。” 其实灰衣僧亦知这番说词多半说服不了对方,只不过让场面好看点,博一个和平收场的机会罢了。 谢扬锋果然不买账,笑道:“如此便多谢众位大师了!” 跟着一边拿起兵刃,一边转头对其余四名同伙道:“喂,人家大师要指点我们刀法了,你们还傻站着干嘛?” 那四人闻言便也拿起兵刃,准备动武,只不过那样子浑不似诚心请人指点,倒像是看见羔羊的饿狼。 此时榆琴问道:“看来那五人是打算持强硬抢了,公子可要出手?” 卫靖道:“『暮山五宿』的名头我也听过,他们虽称得上小有名气,但少林高僧未必便会输给他们,况且四姐与陆长歌动向未明,现下且不忙救,先看一看再说。” 凤心遥则道:“就我所知,那五人师承同一名刀客,用的也是同一套『演禽摘星二十八刀』,但他们所用的刀子却不同,有的人用短刀,有的则用斩马大刀,其中最厉害的便是方才说话的老大谢扬锋,待会要是真打起来,莫大哥、琴姐姐可要多留意此人。” 卫靖闻言便仔细观察,只见谢扬锋用的是雁翎刀,大小形状乃是较为常规的用刀。 那灰衣僧轻轻叹了口气,自行囊中拿出齐眉棍,其余僧人见状也纷纷拿出长棍,蓄势待发。 谢扬锋一声狞笑,率先出招,一刀劈向那灰衣僧,“暮山五宿”另外四人也各自出手,只见他们手中兵器有倭刀、斩马刀、双短刀及偃月刀,连同老大谢扬锋的雁翎刀,这五人各持不同的刀子,却使同一路刀法,这等奇事卫靖也从未见得,暗暗纳罕。 其余几名僧人亦持棍迎敌,交手数合,“暮山五宿”刀法霸气横溢,咄咄逼人,然而几名少林僧棍法也不含糊,长棍翻飞间隐隐有互相配合之势,似是阵法。 再观谢扬锋战灰衣僧,这两人武艺明显高出众人一截,卫靖暗自推算,倘若全力出手,他们在《万武归藏》都至少能招留五品,甚至更好。 此时卫靖偷偷瞧了另一边,只见陆长歌笑嘻嘻地在四姐耳边说话,似在与她调笑,然而四姐仍是一如往常,一张俏脸冷冰冰的,陆长歌说五句,她只随便应个一句,且明显是敷衍答话,但陆长歌看来也不以为意,仍是嘻皮笑脸。 再走十数招,两边仍是未分胜负,此时谢扬锋突然大喊:“动手!” 其他四人手一扬,一阵毒烟随风散出,众僧见对方突然施毒,都是大惊,急忙后跳,但仍有数人不慎吸入毒烟,当即倒地,正当“暮山五宿”准备对僧人们大肆屠戮之际,突闻一声女子轻叱:“卑鄙!” 四姐单刀上手,随着喝骂之声当先纵出,那灰衣僧此时以一敌众,正要给谢扬锋一刀砍中,四姐及时赶到,反手旋身一刀挡下谢扬锋致命杀招,陆长歌见状随后跟上,飞身冲入其余四宿中心,醉拳、醉步看似杂乱无章,四宿却一一被打散,僧人们也终于得以喘息。 413章 十里冰封 卫靖一见四姐出手,也提剑自隐身处现身,准备加入战圈,谢扬锋见两名不速之客武艺非凡,不远处似乎更有后援,已知今日讨不了好,大喊道:“先撤了!” 跟着五宿又放毒烟,四姐、陆长歌早已有备,见他们手一动便知毒烟要来,立即后退,然而五宿却趁这一瞬之机,逃之夭夭。 四姐看也没看卫靖一眼,话也没说,便即去追五宿,反倒是陆长歌笑着对卫靖拱了拱手,然后才跟着追去,卫靖虽然也想去追,但见一众僧人们狼狈不堪,倘若又遇外敌,后果不堪设想,只能暂且留下照看众人,榆琴、凤心遥此时也已来到,正欲协助众僧治伤祛毒。 那灰衣僧得四姐一刀救命,甚是感激,但却不知卫靖是何来意,尤其方才甫遭歹人袭击,对他竟有见疑之意,此时卫靖想起一件物事,道:“这位大师,在下是司马家二当家卫靖,曾与明相大师有数面之缘,这是他所交托之物。” 随即拿出那块木牌。 灰衣僧一见木牌,瞪大了眼睛,然后才道:“阿弥陀佛,原来莫施主是师叔信任之人,贫僧方寸大乱,竟一时不察,还请恕罪则个。” 言罢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卫靖忙道:“客气了,我们先看其他大师状况,有话晚些再说不迟。” 灰衣僧点头道:“正是。” 大伙一番整顿之后,卫靖见众僧外伤大多无碍,但中毒却无法根治,只能暂且压制住毒性,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解药须得向“暮山五宿”索讨才行,不禁寻思:“不知四姐捉到他们没有?又为何四姐会与陆长歌一起行动?” 灰衣僧见众僧大致救治完毕,便单手对卫靖行礼道:“多谢三位施主相助,贫僧是少林寺慧心,他们都是我的师弟,此番恩情,少林寺来日再报。” 卫靖笑道:“其实有恩、无恩也没什么分别,大师何必执着?” 慧心先是一愣,然后才微笑道:“是,多谢莫施主指点!” 卫靖笑道:“不敢、不敢!几位大师莫非与『暮山五宿』曾有过节?否则他们何以光天下日之下,行此盗匪之事?” 慧心道:“非也,我们与『暮山五宿』确实素昧平生,也没听说少林寺与他们曾有结怨,如此想来,他们确有可能单纯是为刀谱而来。” 此时林间一阵脚步声往空地而来,原来是四姐与陆长歌回返,看两人双手空空,自是没逮到人了,卫靖见到四姐甚是开心,笑道:“四姐,好久不见啦!” 四姐却并未马上答话,反倒是先看了看榆琴,又看了看凤心遥,然后皱眉道:“小离,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卫靖知她所指何事,不禁脸上发红,一旁凤心遥正吃吃窃笑,卫靖不干示弱,朝着陆长歌努一努嘴,回道:“那四姐又是怎么回事啊?” 四姐给卫靖说得哑口无言,轻轻叹了口气,冷冷道:“算了,这些晚点再说,先讲正事吧。” 跟着几人与少林僧各自介绍见礼了一番,四姐名唤凌雪衣,一手快刀与她的性格一样寒气逼人,因此江湖中人便赠她“十里冰封”的外号。 方才两人去追“暮山五宿”,可惜最终仍没能追上,凌雪衣道:“几位大师不妨与我们同去宜城,暂且在那儿疗伤,我与二弟会伺机入长寿县,去那儿把『暮山五宿』逮来,让他们交出解药。” 陆长歌拍拍胸脯,插嘴道:“陆某人当然也是义不容辞!” 慧心从前听过司马世家,却未听过陆长歌的名号,只觉此人嘻皮笑脸没个正经,当下只能唯唯称谢。凌雪衣则对陆长歌全不理睬,只是问道:“几位大师意下如何?” 慧心道:“此刻众师弟伤毒交加,不宜再奔波,去宜城确是良策,但我们一再麻烦诸位,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凌雪衣道:“那五人我们本就要追,大师不必介怀,事不宜迟,我们边走边说吧。” 言罢一行人便往宜城而行。 此时少林僧众走在前头,卫靖五人在后头,凌雪衣正想找卫靖谈谈近况与“暮山五宿”之事,怎知陆长歌已抢先道:“莫老弟可否借一步说话,老哥哥有事想跟你请教请教!” 凌雪衣心头有气,更不想与陆长歌搭上话,因此也没加以拦阻,卫靖不明所以,只能道:“前辈有何垂询,晚辈自当奉告?” 陆长歌笑道:“老哥哥不过大你十来岁,叫我声陆兄得了,『前辈』两字怪别扭的,咱们到旁边说话。” 说完便把卫靖拉到一旁,剩三个姑娘走在一起。 这时凤心遥走在两人中间,往左瞄了下榆琴,只见她神色平和、云淡风轻,再往右瞄了下凌雪衣,只见她神色冷然、面如寒霜,三人默默无言,凤心遥内心不禁大喊:“莫大哥救救我!” 暗自委屈了一阵后,终于鼓起勇气,向凌雪衣问道:“凌四当家,你与莫大哥自小便认识啦?” 凌雪衣却先道:“你们都是小离的朋友,唤我姐姐便可。” 这话虽然将彼此距离拉近了些,但凤心遥见她仍是冷言冷语,还是不敢大意,只轻轻喊了声:“凌姐姐!” 榆琴亦微笑道:“凌姐姐!” 凌雪衣微微点头,然后才答方才疑问:“小离来司马家时我已二十来岁,那时我们并不亲近,他总是跟在大哥、三弟身旁。” 榆琴问道:“那千芸妹妹呢?” 凌雪衣双眼微瞇,似在回忆往事,道:“那年七妹还没来司马家,当时大家都很担心小离,因为百里家的事,我们都怕他想不开,冲动行事。” 凤心遥疑惑地看了看榆琴,凌雪衣见榆琴似有疑虑,道:“无妨,小离虽不会特别提起,但也不刻意隐瞒,这事在司马家也并非什么秘密。” 榆琴这才放心,对凤心遥道:“公子入司马家前,曾是百里世家之人,后来公子被送到司马家,百里家却同时遭袭覆灭,仇家却一直不知是谁。” 凤心遥这才恍然,明白方才凌雪衣所说。 凌雪衣续道:“他在众人面前总是开朗、懂事,但我们放心不下,暗自跟踪,才知道他一个人时总在发楞,郁郁寡欢。” 榆琴喃喃道:“公子......”凤心遥则忧心地问:“那莫大哥现在好些了吗?” 凌雪衣道:“如今事过境迁,小离在司马家已有新的责任,但他内心究竟如何,我也说不准。” 此时凌雪衣首次正眼看了榆琴与凤心遥,缓缓道:“你们既然与他为伴,也帮我多留意一下吧,他虽心思敏捷、才识俱佳,但有时候却不大会照顾自己。” 正当三女谈论卫靖之际,此时当事人却给陆长歌拉到一旁,陆长歌笑道:“莫老弟,老哥哥有件事想问你,不知成不成?” 卫靖奇道:“陆兄想问何事?” 陆长歌此时语气却略显犹豫,道:“就是......想问问你,你四姐平常都喜欢哪些物事,有什么兴趣啊?” 卫靖闻言不禁咋舌,他原本猜测陆长歌可能想问《万武归藏》,或者想与自己套近乎、攀交情,再不然也可能探问司马家之事,怎知他开口就问四姐,卫靖忍不住道:“陆兄......你......”陆长歌尴尬笑道:“嘿嘿,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了,莫老弟可有什么好建议?” 卫靖皱了皱眉头,反而先问:“既是如此,有件事我想先问问陆兄,何以四姐会与陆兄一同行动,然后又在此处盯上了『暮山五宿』?” 414章 伴雪赌局 陆长歌故作烦恼之态,笑道:“这事要跟别人说,还真有些难为情,但莫老弟既是凌姑娘的兄弟,陆某人又有求于你,这下不说也不行了。” 跟着续道:“十几年前我曾与凌姑娘有数面之缘,当时我就那个......哈哈,有那么一点半点欣赏她,事隔多年,没想到前阵子我在江陵附近游历时,竟又再次见到她。” 卫靖心想,四姐外表虽也称得上甚美,但性格冷冰冰的,对不熟悉之人更是不假辞色,司马家许多人对她也是敬而远之,就不知道陆长歌是怎么看上四姐的? 陆长歌自顾自道:“见到她之后我就......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旧情复燃?只觉脑中都是她的身影,久久不能忘怀,后来我老着脸皮与她搭话,就这么搭话搭了两三四五六天,她兴许是被我的诚意所打动,这才答应接受我的赌约。” 卫靖皱了皱眉头,只觉这人说话颠三倒四,自得其乐,此时听其话意,四姐应该是给他烦到无可奈何,又甩他不开,这才终于妥协,否则四姐一向独来独往,又怎会与他同行? 但同时又忍不住想,那个老是板着一张脸的四姐,居然也会拿别人没办法,卫靖也不禁暗暗好笑,问道:“那陆兄所说的赌约又是怎么回事儿?” 陆长歌得意道:“我邀请凌姑娘与我赌上三回,若她先拿两胜,我便不再叨扰,摸摸鼻子拍拍屁股走人便是,但若是我先侥幸两回,凌姑娘便要陪我游山玩水一整天!” 若不是早前的确见到他们两人一同行动,卫靖还真不信四姐会答应这种乱七八糟的赌约。 卫靖失笑道:“不过陆兄若得胜,也只要四姐相陪一天,那也算得上十分客气。” 陆长歌笑道:“可不是吗?其实对我而言,凌姑娘只要接受这场赌局,我便算是赢啦,你瞧,我现在不是与她形影不离吗?哈哈,哈哈!” 卫靖心想这话倒也没错,三场赌局只要一天未有结果,这两人就得继续当同伴,如此看来,陆长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并非无智之人。 卫靖又问道:“那这三局现在又是谁胜谁负?” 陆长歌道:“我们两人已各拿一胜,这回我们便赌『暮山五宿』能不能打赢少林僧,但我们赌的是真功夫,施毒这类行径可就不能算了,因此这回不算,咱们须得再开一局。” 然后又贼兮兮地笑道:“最好下一回也不算,然后下下回也继续不算......嘿嘿......嘿嘿......” 卫靖到此总算明白四姐与陆长歌之间是什么情况,陆长歌又问道:“那现在莫老弟总算可以回答陆某人的疑问了吧?” 卫靖却道:“这事我可能帮不上大忙,四姐所好我知道不多,况且......”还没等卫靖说完,陆长歌便忙道:“不打紧,不打紧!莫老弟知道什么,只管说便是,有总比没有好啊!” 卫靖接着道:“况且说句老实话,陆兄究竟为人如何,此刻我还真说不准,我可不能糊里胡涂的便把四姐给卖了呀?” 陆长歌闻言叹道:“好吧,莫老弟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且看之后几天,陆某人能否让莫老弟刮目相看便是。” 跟着两手一摊,故作沮丧之态。 众人谈谈说说之间,不知不觉已来到宜城,此时已近黄昏,众人找好客店后先让受伤中毒者安顿下来,然后约好明日再共商对策。 用过晚膳后,卫靖、凌雪衣与陆长歌在客店外谈论近日之事,凌雪衣道:“这么说来,栖凰山庄的凤少麒很有可能失陷在梁献王或藏鱼庭手上,你们对『暮山五宿』有兴趣,便是为此了?” 卫靖点头道:“确是如此,倒是四姐与陆兄又是怎么盯上他们的?” 凌雪衣道:“说来凑巧,那日我与陆长歌在长寿县邀月酒楼吃饭,他们五人正好坐在我们隔壁,他们武功不差,但却没什么脑袋,林间劫书的计划给我们俩听得清清楚楚,陆长歌这才提议以此为赌。” 跟着续道:“后来等他们离开,我在附近探查了一会儿,得知他们五人在长寿县时常出没之所,其中也包含这间邀月酒楼,我们若要抓人,也许可在酒楼守株待兔。” 卫靖沉吟半晌,然后问道:“这五人可有什么弱点没有?” 凌雪衣道:“据说他们老大谢扬锋与老四孙旭都颇为好色,咱们可以利用此点。” 陆长歌笑道:“这就有法子了!莫老弟身边不就带着两个大美人吗?” 跟着把他的想法与两人商量,卫靖虽隐隐觉得哪里不妥,但在陆长歌坚持之下,仍是把榆琴与凤心遥唤了过来。 一阵计议之后,凤心遥竟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觉得有趣,跃跃欲试,榆琴则笑说无妨,若众人有计,自己亦可全力配合。 两日后,卫靖等人终于探得情报,于正午时分在邀月酒楼等到了“暮山五宿”,待五人入座也点好菜,卫靖已先在不远处一桌候着,桌上摆着一壶茶、一碟炒花生,伺机而动。 此时两女一前一后自门外走入,她们刻意放慢脚步,眉眼顾盼间摇曳生姿,自门外到“暮山五宿”隔壁桌,短短一段路,便给她们楞是走出了满堂莺燕春色,全场宾客无不侧目,谈话声也明显小了许多,此时“暮山五宿”已个个看得双眼发直,又见两女在旁边入座,谢扬锋、孙旭两人更是目瞪口呆。 这两女自是榆琴与凤心遥,两人容貌本就堪称国色,一番打扮之后更是白璧无瑕、不可方物,两女入座后只是闲谈几句,待小点吃食上桌,凤心遥却一言不发、亦不动筷,榆琴柔声相问之下,凤心遥竟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暮山五宿”自两女进门以来,便一直密切关注两人,连饭也忘了要吃,此时凤心遥的几滴眼泪,更让五人全神贯注、凝神静听,且看能否找个话头,好向两位美人搭上几句话。 榆琴见凤心遥似乎满腹委屈,温言问道:“是谁欺负妹妹了,说给姐姐听好吗?” 凤心遥泪眼汪汪,呜咽道:“都是我那『莫郎』不好,他明明说了,只要通过爹爹的考验便来娶我,怎知后来他竟翻脸不认账,又跑去与别的美貌女子相好,他明明说要娶我的!!” 这几句话说来痛心疾首,最后一句更是声泪俱下,四周宾客无不双拳紧握、义愤填膺,倘若那“莫郎”人在此处,只怕众人便要一拥而上,为凤心遥讨回公道了。 卫靖在后头听得清清楚楚,他眉头此时已皱成一个“川”字,只觉此刻明明是在演戏,自己却像硬生生被揍了几拳,心中不禁暗骂:“这几句天理不容的说词,到底是谁教她的?” 跟着又想:“女孩子家的眼泪当真可怕,谁说只有一笑能倾城?几滴眼泪也是一般的倾国倾城啊。” 榆琴柔声道:“没能与你这么好的姑娘在一起,那是他没福气。” 一边拍拍凤心遥的背,轻轻抚慰。五宿见凤心遥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榆琴则柔言软语、温润雅致,两人可说各擅胜场。 正当五人看得目不转睛之际,榆琴好像注意到五人视线,她朝着谢扬锋轻轻点头一笑,脸上微带歉意,似乎是为凤心遥在此处大哭,担心影响其他宾客而致歉。 415章 剑斗五宿 谢扬锋只觉内心大受震撼,一时竟无法反应过来,此时凤心遥又道:“稍晚他还与我相约镜月湖,说是要与我说清楚,我......我真怕......”说到此处已无法言语,只是低头啜泣,榆琴又道:“不怕、不怕,姐姐陪你同去便是。” 此时谢扬锋见机不可失,搭话道:“两位姑娘,在下这厢有礼了,你们有何难处,不妨与我们说说,也许有我们帮得上忙之处?” 这时凤心遥抽噎之声暂止,只是疑惑地看着五宿,榆琴接话道:“这位大哥有礼了,但这是我们自家之事,怎么好麻烦几位?” 此时一旁的老二郭路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兄弟几人都练过几年功夫,寻常武人想来也非我们敌手,两位姑娘安全为上,不妨便让兄弟护你们过去吧!” 其余几人或者点头,或者微笑,都是同样意思。 凤心遥闻言只是沉吟,榆琴亦是犹豫不决,谢扬锋见状又道:“两位姑娘别怕,其实我们便是献王府『暮山五宿』,这一带武林中人听了我们的名号,那多半是要敬我们三分的,绝非什么可疑分子。” 榆琴见谢扬锋盛意拳拳,其余几人亦是同心同德,这才松口道:“如此,榆琴便先谢过几位的大恩了!” 跟着站起欠身一礼,凤心遥擦了擦眼泪,也学榆琴一般施了个礼,怯生生道:“小妹多谢几位大哥仗义!” 五宿见佳人终于点头,个个眉开眼笑、甚是得意,随后几人匆匆用过午膳,便往镜月湖而行,路途中凤心遥不停述说“莫郎”如何负心薄幸、见异思迁。 榆琴则不停在旁附和劝慰,五宿存心要讨好两位姑娘,自然也是同仇敌忾,异口同声把“莫郎”骂了个狗血淋头。 卫靖忌惮五宿武艺不凡,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观看,因此也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见凤心遥说得口沫横飞,五宿个个怒发冲冠,当然也猜得到凤心遥正对自己大骂特骂。 卫靖无可奈何,只能在心中叨念:“这臭丫头古灵精怪,待此事了结,倒要问问她哪这么多话可说?” 待几人终于来到镜月湖畔一处偏僻小道,谢扬锋问道:“姑娘与那『莫郎』便是约在此处?” 凤心遥点头道:“就是此处了,请几位大哥稍候,我这就把『莫郎』喊出来!” 跟着放声大喊:“莫郎!!你在哪儿啊?还不来见见你无缘的媳妇儿?” 这时卫靖在后头听见凤心遥的喊声,这才现身应道:“行了、行了,凤姑娘你少说几句成不成?” 此时谢扬锋见卫靖手捧长剑,举手投足皆显示其非凡的武学造诣,兼之两位姑娘不知不觉与己方拉开了距离,谢扬锋已然察觉,知道今天多半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这时四弟孙旭却还浑然不知,怒道:“好小子,你便是『莫郎』?” 卫靖没好气地道:“在下的确是姓莫没错,但却不是她的『莫郎』。” 谢扬锋“哼”了一声,道:“四弟不必再问,咱们今日是给人摆了一道啦。” 孙旭只是一愣,转头看看两位姑娘,只见榆琴眼神已不似方才柔弱,反而双目紧盯,似在观察五宿动作,而凤心遥方才泫然欲泣的模样已然不见踪影,反倒是嘴角似笑非笑,神情竟有一丝顽皮。 这时慧心带着三位师弟、凌雪衣、陆长歌自四面八方现身,隐隐有合围五宿之势,凌雪衣更将榆琴与凤心遥的兵刃交给了她们。 慧心单掌行礼,缓缓道:“阿弥陀佛,今日请君入瓮乃是贫僧的意思,刀谱之事少林寺可以轻轻揭过,但几位师弟所中之毒,还要请五位施主高抬贵手,惠赐解药。” 慧心如此说,便是希望五宿将矛头对准自己与少林寺,毕竟卫靖等人是为助少林僧而出手,不好让他们再担一桩恩仇。 谢扬锋怒道:“哼,『暮山五宿』岂是软弱无能之辈?你们几个少林贼秃自投罗网,此刻正好逮了你们逼问刀谱下落!” 其余四人见大哥已然摆好架式,纷纷拿出佩刀,准备大战一场! 众人见五宿蓄势待发,各持兵刃准备动武,僵持片刻后,凌雪衣率先出手,快刀直取五宿中心的老二亢龙宿郭路! 卫靖见状已知她心意,同时出手,一式破阵剑法“梦回连营”斩向谢扬锋,这式横斩范围甚大且霸道,乃是战场上用来冲破敌阵的招式。 卫靖以此招攻敌,除了针对谢扬锋之外,也是配合凌雪衣将五人分开,毕竟五宿师出同门,联合起来必然更难对付。 慧心此时也一棍扫向老三房兔宿郑光宗,郑光宗使的是一柄偃月刀,与慧心正好长兵对长兵,其余三名少林僧按兵不动,在旁掠阵,伺机而动。 另一边陆长歌赤手空拳迎战老四角蛟宿孙旭的斩马刀,榆琴、凤心遥两人则合力对付老五尾虎宿谢良手上的两把短刀。 谢良见师兄全被打散,心中焦急,急欲与众人会合,但两女岂肯让他如愿?凤心遥快掌连环,以家传“凤翔掌”抵御谢良手中短刀,为榆琴觅得进手机会。 谢良双刀急舞,只求速战速决,然而两女一攻一守,谢良既突破不了凤心遥的防守,同时还要留心榆琴剑法趁虚而入,打得狼狈异常。 再观孙旭与陆长歌之战,孙旭挥舞斩马大刀,式式力拔山河、气势万钧,然而陆长歌左闪右闪,偶尔左挥一拳、右踢一脚,却轻飘飘的无甚劲力。 孙旭额冒冷汗,越打越惊,心想:“这人武功分明高我许多,别说我的刀法砍他不中,他的拳脚早已不知打中我几回,却并未打实,莫非他是存心戏弄我?” 这边郑光宗与慧心就明朗许多,慧心与大哥谢扬锋武艺本就在伯仲之间,对郑光宗则明显高出一截,齐眉棍与偃月刀交手近二十回合。 郑光宗闪避不慎,给慧心一棍扫在腿上,登时倒地,慧心看准机会再补一棍,郑光宗无力再战,首先败阵。 另一处郭路正与凌雪衣交手,自方才接了她一刀,便知此女非同小可,当下不敢大意,凝神应战,他的倭刀攻守兼备,实力在五宿中仅次于谢扬锋。 他明知久战对己方不利,但凌雪衣刀锋冷冽,郭路光是挡架闪避都略显支绌,已无余力还手,更别说要取胜了。 这时一旁传来兵刃落地之声,原来郑光宗不敌慧心,当先落败,郭路只一瞬分神,凌雪衣刀招“飞雪葬孤城”连斩上三路。 郭路勉力运使一式“镇龙首”挡下喉、头两刀,但最后一刀已然力不从心,给凌雪衣当胸斩下,随即鲜血直流,倒地昏去。 陆长歌见对方已两人败阵,心想也差不多该分胜负,身形一晃,紧贴着斩马大刀刀身欺近孙旭一步之内,孙旭见他形似鬼魅,竟一晃眼便来到自己跟前,方寸大乱。 又见陆长歌右脚微抬,以为扫腿将至,匆忙间回刀欲档,脸上却已结结实实吃了一记正拳,登时鼻血长流,不省人事。 孙旭倒地之后,场上只剩老五谢良与大哥谢扬锋正负隅顽抗,谢良见兄弟们一一倒下,早已吓得战意全失,双刀使得全无章法。 两女乘胜追击,凤心遥大着胆子改使擒拿招数,几招间便将谢良左手短刀给夺了下来,榆琴见他失刀如失一臂,唰唰两剑正中双手手腕,谢良无力握刀,只得弃械投降。 416章 霜刀严刑 此时场上仅剩卫靖与谢扬锋两人,自两方拼斗开始之后,卫靖一直只采守势,即便谢扬锋焦急万分,想尽速除掉卫靖以助同门。 奈何卫靖正是看准此点,此刻四宿皆败下阵来,卫靖边打边道:“『暮山五宿』其余四人都已败阵,谢兄还要再打吗?” 谢扬锋闻言只是眉头一皱,便即收刀,卫靖见状也暂时停手,谢扬锋怒道:“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卫靖答道:“对付正人君子,自然要以正人君子之礼相待,但你们在林间伏击慧心大师,开口便要强夺刀谱,枉费你们练得一身好功夫,却行此强人盗匪之事,此时又怎能以寻常比武论之?” 谢扬锋自知理亏,又道:“哼!谢某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姓莫的,你若有胆识,咱们一对一决胜负,若你得胜,我们解药双手奉上,若谢某赢了,你们便不可再行刁难,须得任我们自行离去,你可敢一战?” 这时众人皆转头看向卫靖,只榆琴与凌雪衣两人无动于衷,似乎早已内心有数,卫靖笑道:“此刻我方早已大获全胜,我又何必再打一场?你们爱说我胆小怕事,还是仗势欺人,那也随你们高兴了,倒是你们解药到底交是不交?倘若不交,我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整治你们几个。” 谢扬锋见激将也无功而返,知道今日“暮山五宿”是栽定了,当下只得语气放软,对谢良道:“老五,把解药交给他们吧。” 谢良闻言只能摸摸鼻子,将一包油纸包交给慧心,并道:“解药与用法皆在其中,你们若照上头记载按时用药,两日内便能痊愈。” 慧心接过油纸包,单掌行礼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凌雪衣道:“大师,你们先回去救人吧,我们留在这儿看着他们,功成后再来知会一声便是。” 慧心谢过之后,便与三位师弟救人去了。 谢扬锋却怒道:“你们可别欺人太甚!方才我们已将解药交出,你们还想怎样?” 卫靖道:“我们总得确认解药真能救人,这才可以放你们走阿,否则你扪心自问,倘若今日我们立场对调,你会就这样任我们离去吗?” 谢扬锋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这时凤心遥却走到卫靖身边,悄声道:“莫大哥,趁此机会,也问问他们梁献王与少麒大哥的事吧?” 卫靖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谢扬锋见卫靖等人交头接耳,心中已有猜测,待卫靖说出:“有几件事我想向几位请教......”一句话还未说完,谢扬锋便道:“诸位不必白费心机,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此时其余四宿正坐在一起疗伤包扎,凌雪衣走到四宿身前,自上而下扫视四人一眼,四宿见她目光如冰,不由得心中发颤,竟无人敢与她对望,凌雪衣却突然抽刀,在四人眼前各划了一刀,刀速之快。 四人竟未能及时反应,直到单刀回鞘,四人才意识到方才刀尖几乎贴脸而过,再深半吋,一双眼睛只怕便要毁去。 凌雪衣凝神观察,见四人皆有惧色,但孙旭、郑光宗两人双手更是不住发颤,心中已有计较,一言不发便点了孙旭穴道,一手将他拖至不远处树丛之间。 众人见凌雪衣出刀点穴,又把人拖至一旁,都不知她究竟有何打算,只卫靖吐了吐舌头,心中暗想,四姐又来吓唬人啦! 那孙旭穴道被点,又被这寒气森森的女子拖走,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喊:“喂!你这恶婆娘要带我去哪儿啊?放手......你放手阿......” 谢扬锋更是怒道:“姓莫的,你们这是何意?” 卫靖尚未答话,树丛间却先传来孙旭的喊声,只闻:“喂,喂!你在干嘛?不要乱来......不要啊!!!” 话语中,孙旭的恐惧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凌雪衣正对他施以酷刑,其余三宿吓得不敢作声,深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怎知孙旭的苦难似乎仍未休止,方才喊声只稍停一会儿,跟着又传来一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孙旭喊得声嘶力竭,似乎正遭受极大的痛苦,这才忍不住放声大叫。 这喊声持续好一阵子,期间谢扬锋怒不可抑,但见三宿都已吓得魂不附体。 卫靖、陆长歌等人又深不可测,强行动武更无胜算,因此只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此时不光是五宿中人,连凤心遥与榆琴听见这撕心裂肺的惨叫,也不禁心有不忍,但又不知凌雪衣究竟如何打算,只得默不作声,且看后续如何发展,另一边陆长歌却是一派轻松,恍若未闻。 待叫喊终至无声,凌雪衣自树丛间走出,只见她神情仍是冰冷如昔,右手看似不经意地将脸颊上的血迹抹去,而孙旭已然悄无声息。她走到三宿跟前,森然道:“说还不说?” 郭路颤声道:“你......你不可欺人太甚!” 郑光宗与谢良则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凌雪衣见状,二话不说又点了郑光宗的穴道,作势要把他也拉入树丛,郑光宗眼见自己也要遭殃,再也忍不住,大喊:“我说,我说!你们问什么我都说啦!” 凌雪衣这才将他放下,对卫靖道:“小离,你问吧。” 跟着走到一旁,然而手中仍是拿着单刀,紧盯郑光宗。 谢扬锋见郑光宗终于低头,自己也无可奈何,又想五宿不过是梁献王请来的外援,协助献王府培养高手。 此刻命在旦夕,自己确实也没必要为梁献王丢了性命,因此默不作声任卫靖探问。 卫靖点头后问道:“你可听过凤少麒此人?” 凤心遥补充道:“他跟莫大哥差不多年岁,体型也相仿,但生得一张国字脸,兼之浓眉大眼,相貌颇有英气。” 郑光宗颤声道:“凤少麒?他......他......”凌雪衣冷然道:“说清楚。” 郑光宗忙道:“是,是!他前阵子夜探王府,正好给我们兄弟几人捉住,此刻正在王府之中,若是几位想救人,我可以画一幅王府地图,让你们更容易些办事。” 凤少麒栽在五宿手上,郑光宗担心若凌雪衣心怀不满,又要发作,自己可不想受那惨无人道的酷刑,因此他不仅照实托出,更自荐画图,存心要讨好卫靖等人。 凤心遥闻言只觉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探得凤少麒下落,忧的是人失陷在王府,该如何才能顺利救人? 卫靖思索了一阵,又问:“藏鱼庭与梁献王,双方是何关系,之后又有何计划?” 郑光宗道:“他们与献王府是如何搭上关系的,这我也不清楚,但他们似乎已合作一段时日,前阵子攻打栖凰山庄便是两方连手所为。” 凤心遥听见栖凰山庄之名,连忙问道:“梁献王也有参与栖凰山庄之事?” 郑光宗点头道:“其实攻打栖凰山庄,本就是梁献王的意思。” 卫靖甚是不解,问道:“梁献王何以要对山庄出手?” 然而郑光宗只是支吾了一阵,说自己也不大清楚,此时谢扬锋却插嘴道:“这事让我来说吧。” 原来谢扬锋见大势已去,在凌雪衣等人逼问之下,看来今日非得把梁献王的底给掀了。 今后王府是不能再待,眼下不如讨好卫靖等人,若孙旭还能捡回一命,好歹能博一个化敌为友的机会。 谢扬锋道:“就我所知,梁献王曾与栖凰庄主凤天云交好,凤天云私底下也为献王府贡献不少心力,但两方的交情却因一事而有了嫌隙。” 此时五宿尚不知凤心遥便是山庄千金,因此说话也无避忌。 卫靖听到此处,不禁猜道:“难道是副庄主凤书云?” 谢扬锋点头道:“原来莫兄弟也知道此事,去年栖凰山庄不满天机阁所为,让凤书云公然叫阵纪沧然,事后梁献王十分不悦,要凤天云转为支持《万武归藏》,不得有异议。” 卫靖恍然道:“所以凤庄主后来又让凤无期前去参与《万武归藏》,原来这是梁献王的意思。” 凤心遥却喃喃道:“原来爹爹与献王府一直有联系,我却全然不知?” 谢扬锋又道:“后来栖凰山庄是派人去了《万武归藏》,但据我所知,凤天云私下仍是不能认同天机阁,与梁献王的嫌隙也越来越深,因此梁献王才决定夜袭山庄,削弱山庄的元气,让他们无暇妨碍天机阁的好事,也藉此给凤天云一点教训。” 卫靖皱眉道:“这话可说得不对吧,栖凰山庄现在的惨况,又岂止是削弱元气而已?” 谢扬锋道:“一开始我们听到的消息,确实并非要对山庄下此重手,后来如何会演变成这样,我们也摸不着头绪。” 417章 寒冬小雪 此时卫靖正自沉思,暂时无话可问,谢扬锋问道:“莫兄弟,我们已将所知尽数说出,还请你们高抬贵手,先让我们救四弟要紧。” 此时谢扬锋言谈间甚是客气,方才杀气腾腾的态度已不复见。 卫靖闻言后朝凌雪衣点了点头,凌雪衣道:“你们自行去救便是。” 眼见对方允可,郑光宗立即到树丛后将孙旭抱出,只见他似被打昏,正自睡得香甜,全身上下却找不到一处受伤的痕迹,更别说有何处流血了。 其余四宿见到此情此景,只是大惑不解,不知孙旭明明好端端的,方才又何以喊得如此惊心动魄? 此时四宿为谨慎起见,仍是将孙旭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他安然无恙,这才安心。此时陆长歌身上正好带有纸与炭笔,卫靖便让郑光宗绘制王府的局部地图,连同简易的守卫配置、牢房钥匙位置也一同标注。 过不多时,慧心返回镜月湖告知解药有效,众人这才放心下来。 卫靖对五宿道:“几位这便请吧!若你们日后又再为非作歹,可别怪司马家与各位过不去了。” 慧心也道:“阿弥陀佛,『暮山五宿』刀法出众,还盼各位将来莫要再行此强人之事。” 谢扬锋不置可否,只是拱一拱手,便让郭路背上孙旭,带着师弟们一同离去。 这时榆琴好奇问道:“凌姐姐,那孙旭......”凤心遥闻言也问道:“对啊凌姐姐,方才那孙旭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惨事啊?” 卫靖笑道:“我就知道你们想问这个,四姐就别卖关子啦,否则大伙还真以为你是恶婆娘呢。” 陆长歌却装模作样,正色道:“凌姑娘才不是恶婆娘,她是人美心善的天上仙子!” 凌雪衣照样不理陆长歌,解释道:“起先我在四人面前挥刀,便是想看谁的胆子最小,之后我把孙旭拉到树丛后,先用银针在他哑门穴以针灸之法下针。”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后脑偏下的位置。 原来当时孙旭背对凌雪衣,已然惶惶不安,此时凌雪衣又冷不防在他后脑下针,再愚钝之人,也知道人的头脑乃是身体最要紧之处,稍有损伤便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凌雪衣以针入脑,孙旭又看不见背后,不知道凌雪衣意欲为何,只感觉后脑突然一阵刺痛,自然是吓得心胆俱裂。 凌雪衣续道:“银针入脑后他便大喊『不要乱来』,我瞧那针已然收效,便将他眼睛蒙住,再对人中穴、大敦穴等数个较为疼痛的穴道下针,辅以章容庭教我的推宫过血手法,加深他的痛楚,随后就是你们所闻的阵阵惨叫了。” 凤心遥又问:“那凌姐姐脸上的血迹却是从何而来?” 凌雪衣道:“那是孙旭自己的鼻血,我不过借用了一点。” 凤心遥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我还真以为他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酷刑呢!” 慧心问道:“这针法对他身子可有影响?” 凌雪衣想了想,然后道:“影响是有的,哑门穴助他清神醒脑,人中穴治他腰疼,大敦穴则温经散寒,养血祛瘀。” 她说来说去竟都是些有益身心的影响,且说明时仍是冷冷冰冰,也看不出她究竟是认真还是说笑? 陆长歌听完后放声大笑,卫靖、榆琴也忍俊不住,相视而笑,慧心则一边微笑,一边口中仍是念着“阿弥陀佛”。 此时凤心遥才开始觉得凌雪衣并没有看上去的难以亲近,大着胆子抱住凌雪衣的手臂,笑道:“我就知道凌姐姐才不是恶婆娘!” 凌雪衣并未抗拒,只是淡淡说道:“旁人要怎么想,那也由得他们了。” 此时已近黄昏,众人经历一番拼斗,都已有些倦容,慧心道:“由于日程已多有耽搁,待几位师弟伤愈,贫僧便要再度启程,将刀谱带回少林,此次林间遭劫之事,多谢几位施主仗义相助!” 卫靖亦还礼道:“大师不必客气,武林同道本就该互相帮忙!” 其他几人也表赞同,慧心又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贫僧这便告辞了,盼日后仍有再见之时。” 说罢单掌行了礼,径自离去。 卫靖见慧心已然远去,便道:“既然王府地图已经拿到,我们便来想想如何救人吧!” 凌雪衣却突然对陆长歌道:“闯王府之事非同小可,若我们稍有不慎泄漏行踪,便可能被视为王府,乃至整个朝廷之敌,此回你不必同行。” 陆长歌却笑道:“凌姑娘有心了,陆某人闲云野鹤、无牵无挂,他们爱把我当敌人那也随他们去啦,况且凌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儿,事已至此,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说完拍拍自己胸脯,要凌雪衣安心便是。凌雪衣知道劝也没用,便不再理他,与众人开始计议救人之事。 当晚卫靖与凌雪衣两人便先夜探王府,将地图上的记载确认过一次,只见地图所载大致无误,凤少麒所在位置也已掌握。 但两人却注意到,今晚王府内兵士频频走动,似在调度人员,颇有山雨欲来之势,卫靖虽觉有异,但此时也无头绪,便在目的达成后先行离去。 不久后两人回返客店,凌雪衣见暂无他事,便先去歇息了,卫靖也正欲回房,却见到榆琴正独自坐在庭院吹风,此时时序入冬,已近小雪,天候已颇为寒冷。 卫靖拿了件衣裳走到她身旁,一边将衣裳给她,一边坐下问道:“琴姑娘想什么呢?” 榆琴见是卫靖,偏头想了一下,接过衣服后道:“想......莫公子?” 卫靖脸一红,心中虽甜滋滋的,但又觉得自己老是占不到上风,心有不甘,顿时玩心忽起,大着胆子回道:“正巧我也想着琴姑娘呢!” 榆琴有些意外,但却立即反应,又问:“公子想我什么呢?” 卫靖英雄气短,没想到榆琴竟还有后着,又是不知如何回话才是。 此时两人气氛正好,庭院稍远处却另有两条人影,正躲在房舍后方,偷看两人对话,正是凤心遥与陆长歌,凤心遥悄声问道:“陆大哥,你瞧莫大哥与琴姐姐,他们俩是什么情况啊?” 陆长歌装模作样“嗯”了几声,答道:“我瞧他们两人,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定是已然表明心意,认定彼此啦!” 凤心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他们两人平时看来相敬如宾,实在不像情投意合的爱侣啊?” 陆长歌笑道:“凤小妹,这你就不懂啦,一百个人那便会有一百种爱情,只要他们俩心里舒服,爱怎样相处,别人也管不着啊。” 凤心遥只是点点头,然后笑道:“陆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呢!” 陆长歌却摇头叹道:“唉!陆某人不过疯言疯语,又有什么道理了?说到这儿,我与凌姑娘之间没半点进展,看人家小情侣在这儿相亲相爱,还真是没意思,不看啦,不看啦!” 说罢摇摇晃晃的便走回客店。 凤心遥却不禁心想:“陆大哥是真的喜欢凌姐姐吗?” 418章 午夜惊变 榆琴见卫靖又答不上话,不禁莞尔,将衣服披上后问道:“方才去王府探路可还顺利?” 卫靖这才回神,点头道:“郑光宗的地图大致无误,明晚我们便可以出手救人了!” 榆琴道:“甚好,救出那位凤兄弟,对重振栖凰山庄定然大有帮助。” 卫靖也道:“正是,凤姑娘一人要撑起整个山庄,这担子可也太大了,凤庄主既然将山庄信物交托于我,我还是得帮忙出点力才行。” 榆琴又问:“公子想怎么做呢? ”卫靖不由自主叹了口气,道:“此刻我也还没想清楚,但山庄终究是凤家人的,我可不能真的当仁不让,去当那栖凰山庄庄主,我想我最多就是加意照顾,待一切有了基础,步上正轨之后,便将信物交还凤姑娘吧?” 凤心遥在后头听见两人所说,只觉内心甚是感动,对卫靖、榆琴更是感激。 榆琴点点头,沉默了半晌,然后才道:“公子可真是闲不下来。” 卫靖苦笑道:“我也不知为何,麻烦事总是一个一个往我这儿跑。” 榆琴道:“我觉得,并非麻烦事总爱找上公子,而是公子心肠太软,总是自然而然便往事里钻。” 卫靖此时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多年前百里家家破人亡之事,然后喃喃道:“也许是吧?” 这时他却瞧见身旁的榆琴面有忧色,卫靖又问:“琴姑娘?” 榆琴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有些担心公子,会不会有一天把自己累坏了。” 凤心遥听到此句,觉得似乎不该再听下去,便也悄悄回房,离去时心中仍咀嚼着榆琴方才一番话,只是想着,卫大哥会不会真把自己累坏了? 卫靖却笑道:“琴姑娘不陪我吗?” 榆琴仍是神色淡然,轻轻道:“那得看公子表现如何了。”其时月白风清,四周虫鸣阵阵,两人只是傍肩而坐,享受着平静的夜色。 隔日深夜时分,卫靖五人来到献王府,按照计划分头行事,陆长歌先于王府东北角一处库房点火,由于此房位置偏僻,王府中人须花费更长的时间,才能到场救火,因此便给了卫靖、凌雪衣救人的余裕。 两人见远方火光骤起,知道陆长歌已然得手,当即照预定路线,沿着屋顶先到谢扬锋的居所,找到牢房钥匙,接着一路往关押人犯之处而行,王府中人此时多往东北聚集,仅剩各处要冲的守卫仍坚守岗位。 两人在屋顶徐徐而行,却留意到府中兵士比昨日更少,没什么难关便到了牢房附近,只见门口两个守卫神情懒散,似乎精神欠佳,两人纵身一跃,自后方快手袭击,两名守卫一声未哼,便即倒地。 卫靖随即闪身进入屋子,留凌雪衣在外头顾守,进入后只见两间铁笼牢房,一间空空如也,另一间有名青年男子,年龄与卫靖相仿,观其外貌,正是凤心遥所描述的凤少麒,然其身上却有多处外伤,似乎不久前曾大战一场。 凤少麒本已昏昏欲睡,此时睁眼见来者并非王府之人,霎时睡意全消,忙问:“阁下是?” 卫靖见屋内并无他人,便道:“在下是司马二当家卫靖,我是来救凤兄弟出去的!” 凤少麒大喜道:“原来是司马家的当家,这可劳烦了!” 卫靖笑道:“凤兄弟客气了,幸亏今夜王府守备甚是松散,我们一路上几无阻碍便走到这儿了。” 跟着一边拿出钥匙,准备打开牢房。 凤少麒道:“据我所知,今夜王府动员手下兵马,乃是为了剿匪。” 卫靖并未多想,只是好奇问道:“这大半夜的,要去哪里剿匪啊?” 卫靖此时正打开牢房,让他脱困,凤少麒一边走出牢房,一边道:“据说是活跃于荆山附近的义贼组织,承云寨。” 卫靖闻言大吃一惊,手上钥匙也“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凤少麒愣了一下,关心问道:“卫兄?” 卫靖整理了一下思绪,保持镇定道:“凤兄弟失陷在王府多日,多半不知栖凰山庄近日生变之事,承云寨众人不仅是在下的朋友,此刻更护着栖凰山庄一众老弱,决不可有失,咱们边走边说。” 说罢带着凤少麒出房,在门外与凌雪衣会合,跟着攀上屋顶,自原订路线逃离,离去时卫靖见王府几处又有零星火光,想来是陆长歌为求谨慎,又多点了几处火头。 一路上卫靖便与凤少麒说明栖凰山庄如何失陷,庄主如何将信物托付给自己,后来众人又是如何到承云寨安身,凤少麒得知山庄覆灭、庄主惨亡,心中既悲恸,亦复自责,然而凤心遥与部分家族仍能保住,却也同感欣慰,期间更是不断感谢卫靖仗义援手。 待说明已毕,卫靖这才问道:“凤兄弟可知道,为何献王府要攻承云寨?一个盗匪营寨,何须劳烦献王府出兵?” 凤少麒道:“这事确实蹊跷,承云寨在荆山安营已久,据我所知,官府已有多年未曾向他们动手了,今晚不仅出兵,更是亲王出马。我在打探时曾听闻王府中人计议,此回剿匪似乎只是借口,实则他们是为了寨中某些人物去的。” 卫靖奇道:“寨中人物?” 凤少麒道:“这点我就不得而知了,当时我心心念念都是探查庄主交代的任务,承云寨之事我并未特别留心。” 此时三人已逃出王府,来到长寿县郊外的会合地点,榆琴与凤心遥两人已备好马匹,准备接应卫靖等人。此时卫靖一口气还没缓过来,便急道:“琴姑娘、凤姑娘,承云寨有难,我必须立即前往!” 两女闻言大惊,连同凤少麒,三人皆是自告奋勇,急欲同行助阵,凌雪衣见陆长歌仍是未归,知道不能再等,便让卫靖立即动身,五人当下策马疾行,往承云寨奔去。 卫靖等人策马来到承云寨所在山腰一带,为免打草惊蛇,几人改用步行,只见山寨附近灯火通明,数以百计的王府亲兵于四周数组,肃杀之气弥漫林间。 卫靖见了这阵仗,内心大喊不妙,更担心承云寨弟兄安危,此时几人来到一处小道,这处小道甚是偏僻,乃是通往寨中的隐蔽道路,只见入口仍是有军队顾守,只不过人数不多。 凌雪衣道:“小离,我们把敌人引开,你趁机自小道入寨。”跟着犹豫了一下,又道:“照此情势来看,王府志在必得,寨中必然甚是凶险,切记不可冲动行事。” 卫靖明白凌雪衣的意思,然心中焦急,自己更不可能弃承云寨于不顾,此刻只得先行潜入,见机行事,当下点头道:“知道,你们也小心!” 凤心遥心系栖凰山庄众人安危,亦是心急如焚,但她知道卫靖必会尽力,因此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声:“卫大哥,小心安全!” 卫靖此时见榆琴亦是盯着自己,虽未言语,但关心之情已显露无遗,卫靖勉强朝众人笑了一下,随后便即悄悄往小道前进。 此时凌雪衣道:“你们跟我来。”跟着四人同时冲出,小道旁的一众士兵见有人影,立即上前追去,卫靖趁机钻入小道,消失在层层树影之间。 那带队军官追了一阵,见前方仅有数人,大喊道:“只有几只小猫而已,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先撤了!” 跟着又回到方才小道入口前,只是交代一名下属,将方才插曲呈报长官。 419章 风萧水寒 卫靖入得小道,便急往寨中奔行,待终于来到山寨后门,只闻寨中杀声震天,似乎已厮杀一段时间。 卫靖一路挺进,只见沿途零星几人倒卧血泊,有承云寨的弟兄,也有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卫靖边跑边想,看来今晚王府的兵力只不过是守在外围,不让人逃脱而已,真正动手的仍是藏鱼庭。 此时卫靖终于来到大厅,只见四周多人倒在地上,生死未卜,鲁三、尤福村兄弟也在其中,承云寨仅存的十余名弟兄,正围着姜齐元护他安全,吴行之、常世杰、姜小湘、康大虎等人也正奋力抗敌,而敌人也是十来名的黑衣人,但这些不速之客训练有素,承云寨众人显然不是对手,正节节败退。 卫靖见众兄弟伤亡惨重,心中悲怒交加,当下再无犹豫,挺剑杀入敌阵! 几个起落后,承云寨众人在强援助阵下,总算反败为胜,而卫靖方才急火攻心,是以出剑全无保留,藏鱼庭十数名黑衣人,有大半亡于卫靖剑下。 此时大伙都是伤痕累累,姜齐元对卫靖苦笑道:“多谢卫兄弟援手了,但卫兄弟怎会知道今晚承云寨之事?” 吴行之与常世杰等人也纷纷过来道谢,卫靖道:“众兄弟疗伤要紧,晚点再谢不迟!” 跟着又答道:“稍早我们前往献王府救人,正好打听到此事,这才急忙赶来,为何他们会突然来袭?” 姜齐元双目一闭,默然不语,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卫靖不明所以,只是问道:“姜寨主?” 姜齐元这才叹道:“若姜某所料不差,今夜来犯,并非梁献王的意思,而是三弟的意思。” 卫靖惊道:“纪沧然?他为何要对承云寨下手?” 姜齐元道:“他应该是为小湘而来的,早在卫兄弟来访承云寨之前,他便曾向我索讨小湘,目的是为了她手中的同风会信物,有了信物,他便能召集大哥的同风会旧部,为天机阁再添新援。当时我只说此事需要深思,是以迟迟不肯交出,以拖待变,同时也是盼他及时醒悟,莫要再牵连更多人了。” 卫靖道:“所以他不惜动用王府兵马,也要逼寨主交出小湘姑娘?” 姜齐元道:“若只是为了信物,他也许还有其他选择,但姜某熟知三弟的出身底细,若承云寨不能为他所用,他必然视为心腹之患,据我猜测,此前他迟迟未动手,也许是还顾念旧情,但此回连同信物也势在必得,这才让他下定了决心,斩草除根。” 方才众人说话之际,只有小湘迟迟未曾开口,此时终于对卫靖道:“卫二当家,此前是我不懂事,得罪了你,请你大人有大量,帮帮承云寨吧!”只见她神情恳切,忧心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卫靖摇头道:“小湘姑娘言重了,先前之事我们都未放在心上,只是此刻事在燃眉,稍早我闻讯后才仓促赶来,当此深夜时分,也未能向司马家求援。”意思是说,当下他也已然无计可施。 卫靖又道:“方才来时,我见四周都已被献王府的兵马包围,就连后门那条小路也有士兵把守,是同伴替我引开他们,我才得以入寨。” 姜齐元闭目道:“是,外面的人马只要见藏鱼庭之人迟迟未露脸,便会引兵攻寨。” 跟着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承云寨失陷,不过是早晚的事。” 小湘咬牙道:“姜叔,那你便把我交出去吧!” 吴行之摇头道:“事已至此,再把你交出去已于事无补,纪沧然是铁了心要灭承云寨,要杀大哥,况且大哥也不可能弃你于不顾。” 姜齐元此时对吴行之使了个眼神,吴行之立时会意,一个快掌将小湘打晕,这一下变生不测,卫靖一时愕然,问道:“姜寨主?” 姜齐元道:“卫兄弟,此回你奋不顾身前来驰援,承云寨铭感五内,此恩也许来日再无机会偿还。”卫靖听其话意,竟似是交代身后事,心中一酸,仍是忍不住道:“姜寨主何出此言?” 姜齐元却摇摇头,示意让他把话说完:“但此刻还有一事,要请卫兄弟相助,请卫兄弟带着小湘自后门离开,承云寨弟兄会出阵抗敌,替你们引开追兵。”顿了一下续道:“即便承云寨今朝覆灭,也不能让他拿到信物,为祸天下!” 卫靖闻言大惊,连忙道:“万万不可!在下怎能独自逃生?” 此时康大虎却突然道:“卫兄弟,我们这群粗人,这辈子都是当盗匪的料,可不像你有见识,武功又好,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跟着大拇指一翘,脸上豪迈一笑,丝毫无半点惧色。 卫靖只是喃喃道:“康兄弟......” 一旁常世杰也笑道:“我们虽然不长进,但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这点事儿我们倒还能办到!” 卫靖虽心中感动,但仍是不肯答应,摇头道:“不行,我们一同自后门杀出去便是,是死是活那就听天由命吧!” 放眼望去,只见承云寨众人已然溃不成军,浑身是伤,他也知道即便众人全力拼杀,也胜算渺茫,但仍不愿眼睁睁看弟兄们倒落尘埃,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姜齐元闭目深思,睁眼后忽道:“姜某有一计,或许能成,卫兄弟且附耳来。” 卫靖见事有转机,连忙将身子靠近姜齐元,怎知姜齐元伸手疾点,一连点中数个穴道。 卫靖猝不及防,全没料到姜齐元竟会动手,当下全身无力,无法动弹,不禁问道:“姜寨主?” 姜齐元道:“卫兄弟既不愿走,姜某只好出此下策,盼卫兄弟勿要见怪,等会儿若有机缘,还请卫兄弟凝神静听,这番话于将来司马家与天机阁之争,或许会有些帮助。” 卫靖不明白他所言何事,只是内心深处已知大事不妙,忙道:“姜寨主,不可冲动!” 姜齐元惨然一笑,拱手道:“得罪了,卫兄弟,你的穴道六个时辰后自会解开,到时再请你带小湘出去吧。” 跟着点了点头,吴行之立时会意,拿了个布条绑住卫靖的嘴巴,让他不能开口,卫靖已然隐隐猜到姜齐元的打算,只是奋力大喊,却哪里喊得出声音? 随后吴行之在大厅一处墙壁上按了一下,一道暗门自大厅角落开启,康大虎把先是把姜小湘放入其中,跟着把卫靖也抱起,一同放入暗室,待两人都已躺好,暗室再无位置容纳第三人。 420章 悲欢离合 此时吴行之在大厅道:“卫二当家,暗室门边有一方形按钮可用于开门,小湘就交托给你了。另外我们将栖凰山庄众人囚禁起来,装作是我们的俘虏,只盼天机阁还有一丝良心,勿要滥杀无辜。” 卫靖不停挣扎,奈何浑身使不上力,此时暗室中一片漆黑,大厅的动静与各人对话,卫靖在内中听得一清二楚。 姜齐元又道:“卫兄弟虽是杰出的少年英侠,但依姜某所见,心肠却有些太软,今日之事卫兄弟不须自责,若能为你与小湘博得一线生机,众兄弟都是义无反顾,绝无半句怨言,但愿卫兄弟今后一路顺遂,继续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做个人人景仰的大侠!” 康大虎也笑道:“正是,江湖上可以没有我老康,却不能没有卫兄弟!” 卫靖内心大恸,眼泪不知不觉间已然夺眶而出,身子却仍是全无动静,半分也移动不了。 此后承云寨残存之人,只是将寨中藏酒一一取来,聚在厅中大喝一场,众人视死如归,放声高歌大笑,然而一切听在卫靖耳中,却是心如刀割。 又过数刻,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自四面八方而来,显然已将承云寨守得密不透风,此时一名中年男子走入大厅,他身穿白衣直裾,负手身后,外貌看似文人雅士,正是天机阁主纪沧然,他身后跟着十数名天机阁中人物,三名副阁主之一的楼咏月亦在其中。 纪沧然来到大厅后,与姜齐元四目相接,承云寨众人纷纷放下手中酒碗、酒瓮,聚在姜齐元身后,兄弟两人相视无言,全场静默了好一阵子,纪沧然才开口道:“二哥早已料到今日之事?” 姜齐元淡淡道:“你会否当真下手,我并无把握,但你仇恨之心从未消减,会有今日之事便不如何出人意表。天机阁近日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跟着让康大虎把自己推到石桌旁,又道:“青玉,许久不见,陪二哥喝一杯吧。” 一手拿起酒瓮,为桌上酒碗添上新酒。 纪沧然只是点了点头,便往石桌走去,一旁楼咏月见状随即跟上,纪沧然却示意不用,让他们兄弟说话即可。 纪沧然坐下后,一张口便将一大碗酒给喝了干净,然后道:“是,武林道上已有许多人开始调查天机阁的所作所为,其中更不乏名门大派,即便我身后有朝廷撑腰,此刻却已有些捉襟见肘。” 姜齐元一边给纪沧然添酒,一边苦笑道:“以一己之力与全武林为敌,可真是不容易,青玉你说是吗?” 此时两人谈论天机阁之事,竟似兄弟间再平常不过的对话,全然不像生死关头,纪沧然也苦笑道:“是啊,想到爹亲与大哥也曾如此,也许我们姜家人,注定要走上极端。” 姜齐元也一口喝干碗中黄汤,正要再添,纪沧然却已先将酒瓮拿起,替姜齐元也斟了一碗。 姜齐元忽道:“青玉,此时悬崖勒马还不算太迟,收手吧。” 纪沧然只是摇头,幽幽地道:“正如我不会再要你相助天机阁,不会再要你交出小湘,你也不该要我停手。” 姜齐元又道:“你与朝廷连手,在武林中藉《万武归藏》兴风作浪,但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终有一天这层关系会给人窥破,你在江湖再无容身之处,你如此执意复仇,最终又有何益?爹、娘还有风云寨逝去之人,再也活转不过来了。” 纪沧然此时语气忽变,森然道:“容身之处?倘若十年后,天下再无『江湖』,我又何处不可安身?” 姜齐元一时愕然,重复道:“天下再无江湖?” 此时卫靖在内中听到此句,内心疑窦暗生,莫非他想要的,并非仅有复仇而已? 纪沧然又道:“朝廷想利用我,用江湖人对付江湖人,我如何不知?只不过他们有他们的算计,我也有我的打算,风云盟覆灭之事,我再放不下,那也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如今我想做的,并非仅有复仇而已。” 眼见纪沧然野心即将揭露,姜齐元却极为镇定,又喝一了口酒,问道:“此言何意?” 纪沧然却反问道:“二哥如何看待『江湖』?” 姜齐元并未多想,只四字答道:“是非之地。” 纪沧然点头道:“正是如此,经历数十年江湖生涯,此刻再回首当年风云盟之事,我才明白,什么武林正派、邪魔歪道,其实并无多大分别,只要有武功高低之分,有正派邪道之别,纷争便不会有休止的那天,当年风云盟之事也只会一再重演。” 跟着又道:“当年父亲虽开山立寨,却从未滥杀无辜,行伤天害理之事,何以最终却落得人人喊打,天理难容的下场?” 姜齐元沉思了半晌,淡淡地道:“所以,你想藉朝廷的力量,让『江湖』消失在世上吗?” 此时卫靖却并未听见纪沧然答话。姜齐元叹道:“天道循环自有其运行之理,你强行干预,即便偶有所成,最终也必定不得善果。” 纪沧然却道:“『江湖』自古有之,但我却不信这便是天道。” 跟着纪沧然缓缓起身,负手走离石桌,兵器出鞘之声也自各处传来,卫靖内心一沉,知道兄弟叙话已然到了尾声,纪沧然又道:“二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姜齐元双眼一闭,道:“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此时吴行之、常世杰、康大虎与承云寨众人纷纷拿出兵刃,站到姜齐元身旁,然而纪沧然却迟迟不语,姜齐元见状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纪沧然。 过了好一会儿,纪沧然才转身背对承云寨众人,对楼咏月等人说道:“都杀了吧。” 卫靖只闻大厅中杀声四起,期间他不停扭动,恨不得穴道能早一刻解了,自己方能冲出暗室,相助承云寨,无奈身子动也不动,只能听着承云寨众人呼喝喊杀之声,到后来,声音逐渐变得稀落,终至无声,也宣告战事落幕。 卫靖虽知希望渺茫,但仍是心中默祷,希望是承云寨众人得胜,然而纪沧然的一句话,让卫靖的期盼彻底落空,纪沧然静静说道:“把寨子再搜一遍吧。” 跟着脚步声响起,众人纷纷往各处移动。 楼咏月忽道:“承云寨的牢房有一群被关押之人,身份未明,要如何处置?” 卫靖一颗心七上八下,此时栖凰山庄一众老弱的生死,全凭纪沧然的一句话,纪沧然道:“先别动手,带我过去瞧瞧。” 待纪沧然众人渐渐远去,大厅中悄然无声,只剩一片死寂。 之后数个时辰间,寨中都能听见有人走动,大厅中更不时传来搬运之声,偶尔有人谈话,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期间小湘已悠悠转醒,但见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还有一人倒卧身旁,不免有些惊慌失措,但她目不视物,也不知道暗室开启之法,只能兀自焦急。 待卫靖穴道慢慢缓解,身体已能微微挪动,他示意小湘莫要慌张,静心等待,此时大厅四周已悄无声息。 又过一阵子,卫靖手脚终于恢复如常,他早已等不及,赶紧按照吴行之教他之法将暗室打开,映入眼帘的,仅有人去楼空的大厅,承云寨众人也不知去向。 小湘急问:“这是怎么回事,姜叔他们呢?” 卫靖心中已有最坏的打算,但不到黄河心不死,他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到承云寨各处搜索,期间不论小湘如何追问,卫靖仍是不发一语,到得后来,小湘也已猜到卫靖何以如此,便也跟着他一同找人。 最后,两人终于在承云寨后山一处空地,见到了许多坟冢,坟头前皆有一块木板权作墓碑,但却没字在上头,最深处一座,墓碑明显较为精美,上头写着“承云寨寨主姜齐元之墓”,墓前放着一坛酒,一束龙爪花。 卫靖见了这副景色,终于明白承云寨众人已然故去,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些坟头,小湘眼泪已涔涔而下,坐倒在草地上,口中喃喃道:“姜叔......吴二叔......大虎......” 421章 藏鱼庭首 卫靖呆立了半晌,转身走回承云寨,任由小湘在此哭泣,过了好一会儿,卫靖才又回返,小湘方才大哭一场,已稍稍平静下来。 她看见卫靖手上拿着笔墨等书写用具,随后走到各坟头处,将土轻轻拨开一些,看清土中面容。 小湘本以为卫靖想搜查尸身,正想出声阻止,却见他仅是看一眼,便将土埋好,随后拿起木板,开始写字,待第一块写完,他将木板妥善放好,双手合十默祷了一阵,便去看下一座坟。 小湘仔细看,只见娟秀的字迹写着“承云寨义士鲁三之墓”。 方才明白卫靖正给众兄弟的墓写上名字,她见到卫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过一座又一座的坟头,写过一片又一片的墓碑,小湘忍不住又掉下泪来,跟着起身,替卫靖检视剩下的尸身。 忽然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原来是凌雪衣终于赶到,她见此情此景,知道承云寨已然失陷,她不识众人,只得静静守在一旁,看着两人将木板一一写好。 此时正是金风送爽的秋日午后,微风带来些许凉意,本该是大好时节,三人内心却无比沉重,待墓地整理已毕,卫靖终于开口道:“四姐,我瞧寨中的栖凰山庄众人都已不在原处,四姐可知道他们的行踪?” 凌雪衣点头道:“是,我们一早就在山脚下遇上他们,便让两位妹妹与凤少麒带他们先行安身去了。” 跟着停顿了一下,似乎正在等卫靖下决定。 卫靖也点点头,对小湘道:“小湘姑娘,今后你有何打算?” 小湘此刻却心乱如麻,一时间彷徨无计,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卫靖见状只是叹了口气,然后道:“那小湘姑娘便先与我们同行吧,日后如何,待你平静些再想也不迟。” 跟着对凌雪衣道:“此地已无他事,我们先去与琴姑娘她们会合吧。” 凌雪衣却并未马上答话,似乎打量了卫靖一下,然后才道:“好。” 下山路途中,凌雪衣便与卫靖说明昨晚分别后的情况,原来她们费了一番功夫将王府兵士甩开后,便在周围寻找可趁之机,希望能潜入承云寨,奈何王府兵马将外围守得密不透风,是以凌雪衣等人迟迟进不了寨中。 又过一段时间,王府人马似有动作,开始自寨中搬运许多物事出来,兵士们也各自散开,似乎开始在承云寨四周搜索,他们活动范围变大,凌雪衣等人就更难躲藏,只得退到山脚,到得早上,却见栖凰山庄一众老弱自山道上下来,这才让凤心遥与榆琴先行安置他们。 卫靖问道:“我在寨中曾听二寨主所说,栖凰山庄众人给囚禁在寨中牢房,装成是山寨的俘虏,却不知他们是如何脱困的?” 凌雪衣道:“当时栖凰山庄中的苏老告诉我,有位白衣文士曾来牢房,似是领头人物,他看了看众人后,只是与身旁的人讨论了一下,便开房任他们自行离去了。” 卫靖顿了一下,神情复杂,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淡淡说道:“那人便是天机阁主纪沧然,此回承云寨覆灭之事,便是他的意思。” 跟着把他在暗室中所听到的一切,包含小湘被打昏之后的事,对两人一一道来。 待卫靖说到一个段落,三人也已来到山脚之下,凌雪衣道:“这么说来,纪沧然虽为风云盟后人,此刻筹划《万武归藏》却并非仅仅是为了复仇,而是另有图谋?” 卫靖点头道:“看来是这样没错,但却想不到他如此心狠手辣,连亲手足也下得了手。” 自方才至今,小湘只是静静听着卫靖述说寨中变故,此刻才幽幽地道:“从前三叔待我很好的,与姜叔兄弟间也同样感情融洽,我真想不到他居然如此狠心......” 卫靖道:“不论他所图为何,为了自己的心愿便要牵连如此多无辜之人,他的所为已然失了正道。” 小湘闻言只是默默点头,似乎尚在整理自己的心情,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承云寨众兄弟的离去,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反目成仇的三叔。 此时卫靖三人正谈话间,忽见山道上另有三人朝他们迎面走来,只见他们左右两名随从,男的捧刀、女的持剑,脚步沉稳,尽显不凡的武学造诣。 中间一人走在两人前方,只见他负手身后,穿着青色布衣,腰悬长剑,打扮甚是简朴,年纪约三十来岁,然观其神态,中间那人地位似乎更高于两名好手,是三人中的领头人物。 卫靖与凌雪衣一见到他们,便即停口不说,提高警觉,此刻身处是非之地,却突然出现三名来路不明的高手,甚是蹊跷。 那三人与卫靖越来越近,卫靖似乎见到对方也正打量自己,待走到双方仅几步之遥,三人忽地停下,中间那人看着小湘,问道:“你是姜小湘?” 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甚是无礼,但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语气淡漠冷然,既不客套拘礼,也并非蓄意轻视,似乎对他而言,这样的说话方式乃是天经地义,并无不妥。 卫靖见他似乎来意不善,抢先把话头接过,拱手道:“在下是司马二当家卫靖,敢问几位是?” 那人把视线转向卫靖,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腰间长剑同时出鞘,一双冷眼如水澄净,对卫靖只轻轻一句话,道:“亮剑吧。” 卫靖一时愕然,正待答话,那人身旁的刀客、剑客已同时出手,袭向凌雪衣、小湘两人!卫靖怒道:“阁下究竟何人?何以骤然出手袭击?” 跟着拔出长剑,立个门户。怎知那人恍若未闻,出剑便攻,卫靖本想赶紧制伏对方,好相助凌雪衣两人,怎知三剑过后,才知对方大是劲敌,此刻别说是制伏了,自己能不能胜都是未定之数。 另一边刀客、剑客出手袭击,凌雪衣、小湘各自迎敌,十数招一过,凌雪衣对刀客虽占上风,却也无法立时取胜,而小湘轻功绝佳。 但掌法、暗器并用之下仍是顾此失彼,给那女剑客一柄快剑打得应接不暇,凌雪衣见状当即出刀,斩向那名剑客,将战局变为四人混战的局面,以掩护小湘招式上的破绽。 这边卫靖剑斗神秘男子,那人剑法不疾不徐,招式甚是简单质朴,亦无甚变化,在剑斗中却只用最少的招式,便挡下卫靖诸般剑招。 此时卫靖已连换三套剑法仍占不到上风,且对方的剑法竟隐隐有股熟悉之感,却一时喊不出名号,须知卫靖于剑法一道所知甚广,此时竟未能一眼认出,实属罕见。 又过十来剑,卫靖仍是无法取胜,只觉生平所遇对手除宗主与江怀雪之外,就属此人武功最高。 又见凌雪衣那边战况亦是胶着,心中焦急之下决定行险,剑招一变,“逐风势”快剑如风卷残云,袭身而至! 那人似有所感,剑尖一动,将剑身贴在卫靖长剑之上,轻轻一转便将卫靖来剑牵引至一旁。 这一着令卫靖心头为之大震,因为此招正是“寒溪挽花诀”中一式“剑挽冬梅”,此路剑法仅存的三式,早已随着百里家大火而付之一炬,这人为何懂得运使? 神秘男子瞧准卫靖分神一瞬,忽地几招快剑抢攻,又是与方才两路剑法截然不同的武学,卫靖回神急运“织网势”却已迟了一步。 “织网势”剑招未成,只挡下前三剑,第四剑终于让神秘男子突破层层剑网,一剑刺入卫靖小腹,鲜血直流。 凌雪衣见卫靖中剑,神秘男子更无意收手,准备一剑取了卫靖性命,当下顾不得自己也同样身陷战局,正想快刀驰援,此时一道人影飞身入局,赤手空拳接下神秘男子剑招,来者竟是失踪半日的散人陆长歌! 那人见到陆长歌,与他过了几招便即收手,淡淡问道:“这是何意?” 陆长歌却仍是嘻皮笑脸,与神秘男子神情正是两个极端,笑道:“很不巧,陆某的心上人正在此处,这回可不能让老兄得逞了!” 422章 琴婉曲柔 神秘男子见陆长歌执意拦阻,自己两个手下又未必能胜凌雪衣,开口道:“收手吧。” 那刀客、剑客闻言便即收招,重回男子身旁,那男子盯着陆长歌,而陆长歌虽挂着笑脸,却并不畏惧对方冷若冰霜的视线,与他对望。 过了好一会儿,那神秘男子终于将脸别开,只轻轻说了声:“走吧。” 便与两名随从径自下山去了。凌雪衣见三人已然远去,一边与小湘合力给卫靖治伤,一边问道:“他是谁?” 陆长歌却不立即答话,反倒笑容一敛,内心似乎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人便是如今的藏鱼庭首。” 卫靖伤重之下,意识却仍清醒,他不禁回想方才剑斗,那人所用第一套剑法,何以如此熟悉? 此刻细细想来,原来那套剑法自己从前也曾学过,但招式并未完整,是以当时也未曾学全,日后便不曾再用,那是收藏在百里家中一路失传剑法“华山拙剑”。 此时卫靖腹部剧痛不已,待凌雪衣终于将血止住,卫靖也已神智不清,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卫靖发觉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中,随着马车轻轻颠簸,看着窗外景物一一掠过眼前,卫靖也渐渐清醒过来,跟着便闻到一阵令人心安的香味,原来自己正枕在榆琴双腿上。 此时榆琴也留意到卫靖已然转醒,柔声问道:“公子好些了吗?” 卫靖觉得脑袋晕呼呼的,心跳也有些反常,稍稍移动身子,腹部便传来剧痛,只得答道:“这里......还是挺疼的。” 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跟着未等榆琴答话,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琴姑娘,这是?” 榆琴也踌躇了一下,然后才道:“是陆大哥说的,他说让你枕在这儿,于你腹伤有奇效。” 跟着伸手轻抚卫靖腹部,又道:“还有......这样也是。” 说着说着,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卫靖昨夜才经承云寨变故,众兄弟一夜惨亡,心情尚未平复,却又遭逢强敌,给对方一剑刺入腹中,受伤沉重,可说是身心已疲,此刻在榆琴轻轻抚慰之下,心神激荡,不知怎地忽然有些哽咽,竟一时无法言语。 见卫靖默然不语,榆琴心中更是担忧,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轻抚着卫靖,陪他静静的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卫靖才苦笑道:“谢谢你,琴姑娘,这法子当真有效,想来我伤重难治,我看这法子以后须得早晚各走一遍才成。” 榆琴知道卫靖是刻意说笑要让她放心,却也不免俏脸泛红,忍不住捏了卫靖脸颊一下,卫靖轻轻一笑,此刻心神才终于定了下来,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四姐她们呢?” 榆琴道:“你的伤势沉重,我们寻访了几位当地郎中,却无法根治,只能暂时压住伤势,其中一位告诉我们,此时襄阳以东的白水寺,正好有位医道前辈来访,他慈悲为怀,必会答应相助的。” 卫靖微感奇怪,不过是寻常剑伤,怎会如此难治? 却并未多问,道:“所以咱们是在往白水寺的路上了,这可劳烦你们啦。” 榆琴摇摇头道:“怎么会?在我看来,多半都是别人劳烦公子,可很少见到你劳烦谁啊?” 跟着续道:“凌姐姐与小湘姑娘在外头乘马而行,陆大哥昨日与我们会合后便说有事,匆匆离开。凤姑娘正为了栖凰山庄一众家眷安排去处,我们就让她与凤兄弟先行处理去了。” 卫靖点点头,一会儿后才惊觉不对,忙问:“昨日?我睡了多久啊?” 榆琴道:“你们是昨日早晨遇袭的,一直到方才公子转醒,已过去一整天了,现在是隔日晨时。” 卫靖喃喃道:“原来已过了一整天啊。” 跟着又是一阵沉默,榆琴知道他还有话说,只是静静等着,不久后卫靖才道:“琴姑娘,姜寨主他们......” 榆琴轻轻点头,道:“是,我都听凌姐姐与小湘姑娘说了。” 卫靖又停顿了一下,半晌后才终于道:“我终究......还是没能挽回这桩憾事。” 语气中夹带复杂的情感,又是自责,又是不舍。 榆琴只是轻轻将卫靖额间的发丝拨开,静静地道:“公子,即便你武功、才识再高十倍,也没法救得所有人的。” 卫靖明知她说得没错,心中却仍是十分难受,只能苦笑道:“琴姑娘说得是,若我总以为自己谁都能救,那也太过自负了。” 卫靖又道:“从前我还没来司马家时,在百里家算得上是养尊处优,从来不用担心生活上的事儿,我只知道吃的穿的总会有人给我安排,每日总会有不同的先生,来教我读书写字,教我各式各样的技艺。” 榆琴平时甚少听他说自己过往的事,内心虽有些意外,却只是静静听着,卫靖续道:“后来跟着宗主与大哥在江湖上闯荡,才知道世间还有许多人生活困苦,还有许多人身不由己,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些我虽在书上看过,但实际见到后却又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榆琴道:“但依榆琴所见,公子的侠气却是自小便有的,公子不是从小便与村中恶少过不去了吗?” 卫靖笑道:“亏你还记得这事儿。” 榆琴又问:“所以公子懂得音律、阵法,也都是在百里家所学的?” 卫靖道:“是啊,那时百里家虽已退出江湖,专心经商,但老爹还是希望我能出人头地,因此仍是请了许多老师来给我授艺解惑。” 卫靖瞇着眼睛,似乎想起不少从前的事,跟着又尴尬地笑了笑,道:“那时我虽然学了不少,但大多是浅尝即止,并未深入,如音律一道,只要遇上琴姑娘这样的大行家,那便只能投降认栽了。” 榆琴想了想,道:“我想伯父的意思,会不会便是要你浅尝即止?” 卫靖若有所思,然后才恍然叹道:“琴姑娘真是聪明,那时我不过是十来岁的孩童,又如何能专心钻研?老爹的用心,我此刻方知。” 榆琴摇摇头道:“我也只是妄自揣测罢了。” 卫靖幽幽地道:“就当是这样吧,现在也没法儿再问老爹了。” 跟着又沉默了一会儿,卫靖微笑道:“这样躺着真舒服,要不以后没事便找个人来给我刺几剑好啦。” 榆琴眉头一皱,轻轻敲了卫靖额头一下,道:“公子瞎说什么呢?” 两人便如此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期间卫靖虽偶尔瞧见小湘与凌雪衣的身影在窗前闪过,她们却并未入内探问,也许是刻意让卫靖、榆琴两人能好好说上几句话,想到此处,卫靖又不禁有些难为情。 过不多时,马车终于停下,凌雪衣此时才首次进入车中,见到卫靖已然转醒却并不如何意外,只是道:“我先到白水寺中说明来意,你们且在此稍等一会儿。” 跟着转身往寺中而行。 又过了一会儿,卫靖在车内见到凌雪衣正往寺外走来,身后跟着两位僧人,其中一位并不相识,似是白水寺中人物,另一位老僧神情平静祥和,身上袈裟虽已破旧,却清洗得甚是干净,卫靖一眼便认出他来,不禁喃喃道:“明相大师?” 423章 白水明相 待众人合力将卫靖运到寺中,已是正午时分,卫靖虽有许多话想问明相,但明相却要他安心休养,暂且莫想他事,跟着让凌雪衣与小湘分头去张罗治伤所需药物,榆琴则留在寺内照料。 两日过后,卫靖头脑昏沉的状况已有明显改善,身子也渐渐有了力气,原来当时藏鱼庭首在剑上涂毒,导致卫靖中剑后头昏脑胀、心跳反常,榆琴等人一来不敢肯定,二来也为了不让他顾虑太多,便暂且不提及此事,后来经明相大师诊治,才得知卫靖中的是哪种毒药。 午后,明相来到卫靖房中,除了给卫靖诊疗,也谈到近日纪沧然与天机阁的动向。 此时明相正给卫靖把完脉,道:“甚好,余毒已清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再休养数日便可痊愈。” 卫靖道:“多谢大师!幸好那人用的毒并不致命,仅是让人无法行动而已。” 明相道:“是,依老僧所见,藏鱼庭之所以不用致人于死的毒药,乃是因为活人尚有用处。” 卫靖点头道:“这倒是,倘若一下子就把人给毒死了,那想问什么事便没着落了。” 明相又道:“此毒取自名花『虞美人』,相传虞姬在楚霸王项羽自刎后,也跟着殉情而逝,随后满地鲜血凝结成花,这花便是『虞美人』了。此花忠贞爱国,却给人拿来行此杀人行刺之事,未免令人唏嘘。” 卫靖道:“确是如此,日前我曾听闻有藏鱼庭据点便在左近,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遇上庭首。” 明相想了想,问道:“少侠可否与我说说,这几日承云寨与纪沧然之事?” 卫靖道:“正该如此!” 跟着便把这几日发生之事,以及承云寨、纪沧然之间的渊源,一一对明相大师说明,明相听完后恍然道:“原来纪沧然便是姜遇安的亲弟,如此说来,同风会与天机阁也算得上师出同门了。” 卫靖道:“不过天机阁似乎组成更为复杂些,其中尚有朝廷势力牵涉其中,背后错综复杂,只怕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解决的。” 明相叹道:“当年姜照君之事恩怨纠缠,正派与风云盟之间早已分不清谁是谁非,如今事过境迁,其后人仍放不下家仇,让许多人无辜遭难,此乃武林人要一同承担的业报。” 卫靖亦颇感无奈,也跟着叹道:“当年正派也许确有对不起姜家之处,但如今人事已非,我们又能找谁担起责任,替他们讨回公道?难道承云寨众兄弟便该为此偿命吗?” 明相瞇起眼睛,似在回忆往事,叹道:“当年我与长龄兄还有众位好友,连手一阻同风会,姜遇安等首脑人物虽然身亡,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也知道同风会尚未绝迹,如今姜家三子再出,只怕当年之事又要重演。” 两人一阵默然,都是心系天下,却又不知如何使力才是,卫靖此时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晚辈还想请教大师,大师对藏鱼庭首,以及他麾下高手可有所识?那天不单是庭首本人,即便那两名刀剑客,身手也大是不凡,若我们继续与天机阁作对,将来迟早还会再遇上他们。” 明相摇头道:“藏鱼庭来历神秘,我们与武当追查已久却仍是一无所获,倒是少侠于剑法一道已称得上一流高手,但你与藏鱼庭首对剑,竟也占不到上风?” 卫靖缓缓点头道:“是,那人剑法高超,晚辈确实没必胜的把握,况且他......”说到这儿不自觉停顿了一下,明相不明所以,只是静静等着。 卫靖续道:“他的剑法似乎与晚辈系出同源,令晚辈不得不联想到过往悬而未解的家仇。” 跟着便把百里家的过往,以及藏鱼庭首剑法中,与卫靖相似之处,对明相大师娓娓道来。 正当明相与卫靖在房中叙话之际,另一边凌雪衣、榆琴与小湘此时也正在另一间厢房说话。榆琴问道:“小湘姑娘,日后如何打算,这几天你可有理出头绪?” 小湘点头道:“我想过了,姜叔与承云寨众兄弟之仇,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报的,我要去找三叔。” 这时站在门边的凌雪衣忽道:“你想不想来司马家?若你愿来,我可以带你入门。” 榆琴没料到凌雪衣竟会提出此议,微感讶异,毕竟司马宗主与小湘尚有杀父大仇,小湘神情复杂,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凌雪衣又道:“当年同风会之事我亦有亲身参与,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孰是孰非你应能分得清楚才是。” 小湘轻咬下唇,内心挣扎,然后才轻轻叹道:“凌姐姐,这事我得好好想想才行。” 跟着便起身径自往外去了,榆琴见小湘离去,问道:“我记得同风会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凌姐姐当时已在司马家?” 凌雪衣缓缓坐下,道:“是,那时我还只十几来岁,不过是三当家暂时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罢了,当时我不愿处处受人照顾,执意练武,后来便时常与司马家的前辈一同出门历练,同风会便是我头一回经历的武林大事。” 榆琴道:“原来凌姐姐亦是身世坎坷。” 凌雪衣摇摇头,道:“有的人生来便运气好些,有的人则运气差些,世间事不过如此,琴姑娘又是如何与小离相识的?” 榆琴与她相处时日虽不长,凌雪衣也总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但榆琴却觉得这位凌姐姐实则心地甚好,也很照顾他人,只是不形于色罢了。 跟着榆琴便向凌雪衣述说自己的过往,从如何流落轻烟楼开始,在楼中如何成为一名艺妓,后来又是如何让卫靖搭救,才终于入了司马家,凌雪衣一边听着,一边只是点头,待榆琴终于说到一个段落,凌雪衣轻轻道:“太好了,能遇上小离,是你的福气。” 榆琴闻言也不自觉微笑,喃喃道:“是,我确实很有福气。” 此时凌雪衣忽然看着榆琴,又道:“他遇见你,也是他的福气。” 榆琴似乎看到凌雪衣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她想说凌姐姐其实笑起来很好看,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此时明相听完卫靖述说往事,亦是啧啧称奇,道:“『百里藏剑』的传说老僧也曾有耳闻,但却没想到少侠便是百里家的后人,难怪少侠日前所使的剑法,在武林中皆未曾见得。” 卫靖接着道:“是,而那日藏鱼庭首所用的剑法,分别是『华山拙剑』与『寒溪挽花诀』,这两部武功在百里家均有收录,且如今武林道上也并未听闻有人会用。” 明相问道:“所以少侠认为,藏鱼庭首可能与百里家灭门之事有关?” 卫靖点头道:“这事本已尘封多年,渺无音讯,但如今这些失传的剑招又在他人手上使了出来,不免启人疑窦。” 明相微一沉吟,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忽道:“少侠那日与庭首交锋,可否把细节与老僧说说?” 跟着卫靖又着重说明了那天的比武情形,包含两人共使了哪招哪式,使剑气韵、风格等等,明相听完后点头道:“藏鱼庭之事老僧所知有限,帮不上大忙,但于剑术一道,也许能给少侠一些建议。” 须知明相除了是少林高僧之外,同时也是武学一道的大前辈,即便他未必习剑,但于武学上的见解也必有其独到之处,卫靖闻言喜道:“晚辈就先谢谢大师指点了!” 明相微笑道:“少侠为《万武归藏》与天机阁之事东奔西走,老僧也得出点力才成啊,但练武之事,仍需等少侠身子康复才行。” 卫靖点头道:“是,正该如此!” 424章 无念剑境 明相亦点头响应,然后起身道:“如此,今日就先不打扰少侠歇息了。” 正准备离去,明相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道:“对了,根据武当派所查,有三位王爷近日要共同举办大会,甄选艺妓伶人,梁献王也在其中,少侠若闲得发慌,亦可就此事斟酌思量一番。” 卫靖不禁失笑道:“甄选艺妓?我瞧选妃纳妾才是真的。” 明相笑而不语,跟着径自转头离去。卫靖则寻思:“甄选大会......这确是个接近王爷的好机会,我得想个办法混进去才行。” 如此又过几日,期间凌雪衣、榆琴、小湘三女闲暇之时,便在寺外一处空地练武,并由三人中造诣最深的凌雪衣充当师父,给两名后辈武学上的指导。而卫靖的伤几近痊愈,已能行走如常,这日午后便与明相相约寺外。 明相道:“今日少侠使剑之前,老僧想先请少侠闭目半晌,试着净空脑中一切念想,待你自认已然心无杂念之时,咱们再来试武论剑,此事至关紧要,还请少侠尽可能多坚持一会儿。” 卫靖微微一愣,心想不过就是什么也别想,这有何难?但明相大师是何等样人,他的安排必有深意,因此卫靖并未犹豫太久,便即席地而坐,闭上双眼,照明相所说,静下心来。 然而方过一息,诸般念头便纷至沓来,卫靖想到了榆琴、想到司马家、想到百里家,也想到天机阁,然后听见四周秋风阵阵,又想,不久便要入冬了吧?跟着又想到此刻身在白水寺,此寺清幽僻静,树木葱郁,景色怡人。 念及此处,卫靖忽然双眼一睁,发觉自己杂念多不胜数,根本除之不尽,明相温言道:“少侠不必介怀,想来再多试几回,便能有所突破了。” 卫靖闻言心神一定,便即再次尝试,这回多坚持了一会儿,才又睁眼回神,此后卫靖便反复闭目静心,明相也一直守在一旁,这番去除杂念的功夫,竟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这才有所突破。 经历方才多次分神,卫靖已渐入佳境,这回他闭目好一阵子,心中早已不记得自己静心了多久,只是沉浸在无念无想的境界中,忽地听得明相道:“行了,少侠请随意运使一套剑法,切莫多想,只管用便是。” 卫靖闻言随即起剑,一路“点水快剑”疾点而出,剑式随心所欲,畅意挥洒,待这路剑法即将使完之际,明相又朗声道:“少侠,请再使一路剑法,直到有杂念入心之际,便可以停手了!” 卫靖手腕一翻,“诗画江山剑”纵横交错,长剑如半空作画,指点江山,怎知就在剑法即将收尾之际,卫靖忽然停手,跟着面有惭色,道:“方才剑法即将功成之际,晚辈便想着下一路剑法要如何接续才能天衣无缝,如此,是否算是大师所说的杂念?” 明相微笑点头道:“正是!少侠悟性过人,一点便通。之后若心有杂念,少侠可以席地而坐,如方才一般静下心来,待心中全无念想,就可以起身运剑。依老僧所见,这两天便先如此就好。” 卫靖答应后,便照明相所说,打坐后随心挥剑,心有杂念便重新坐下,周而复始。 两日过后,卫靖一次使剑已可使到近十套剑法,方才停下,到得后来,卫靖早已不记得自己用的是哪些剑法。 这日时近黄昏,凌雪衣、榆琴也在旁看卫靖使剑,此时明相忽道:“少侠一人挥剑挥了几天,想必也有些乏味了,不妨与老僧过个几手吧。” 只见明相手中已多了一根树枝,权作兵刃。 卫靖想了想,点头问道:“是,大师要晚辈出剑时,也同样什么也别想,是吗?” 明相脸露微笑,颇有赞许之意,道:“正是如此!” 卫靖点头后行了礼,便朝明相右肩刺出一剑,凌雪衣凝神观看,觉得这剑法似乎是卫靖常用的“点水快剑”,但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而明相树枝在手,轻轻一格便将来剑化去,卫靖立即变招,一剑反削明相胸口。 方才那第一剑似是“点水快剑”,又似乎不是,但这第二剑凌雪衣则瞧得分明,肯定不是“点水快剑”,而像另一路卫靖很少运使的剑法。两人拆得十数招,卫靖才停手收剑,道:“晚辈方才杂念又至,只好半途停手,真是不中用。” 明相摇头道:“实际与人交手,自然比独自使剑难上许多,少侠切莫灰心,咱们重新来过便是。” 跟着两人又如此交手十数回,直至金乌西坠,玉兔东升,随着卫靖专心运剑,心神也跟着集中,渐渐地,卫靖已全然不知自己所用是哪路剑法,只是一心一意与明相对剑,每当明相攻守之际,卫靖手中长剑,必自然而然生出一式应对。 又过了许久,卫靖浑然忘我,已不知身在何处,此时明相却忽然收剑,按着胸口气喘吁吁,似乎甚是疲惫,此时卫靖才回过神来,发觉两人交手甚久,明相已颇为疲倦,歉然道:“晚辈竟打到忘了时辰,当真惭愧,大师还请赶紧歇息,喝点茶水吧。” 明相却挥挥手,示意无妨,待他又喘了几口气,终于缓过来后,随即对卫靖微笑道:“恭喜少侠!” 明相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口中说着“恭喜”,卫靖却茫然不解其意,只能问道:“大师?” 但明相却反而看向凌雪衣,问道:“凌姑娘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凌雪衣想了想,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措辞,然后才犹豫道:“小离......你......” 卫靖看向凌雪衣,静静等她把话说完,凌雪衣续道:“今日自我来此看你们练剑,到现在为止,你与大师共交手十二次,方才这一次,或攻或守,你一共挥出了七十六剑。” 卫靖问道:“七十六剑?” 凌雪衣解释道:“这七十六剑中,共有十三路剑法是我看得出来的,此外,尚有许多招式,像是融合不同的剑法,临场即兴所创,我也看不出它们所属何派,更有甚者,有几招似剑非剑,我甚至不敢肯定,那些究竟能否算得上是剑法?” 卫靖喃喃道:“临场创招......似剑非剑......” 明相点头道:“如今少侠已算得上是初窥门径,待日后使剑时,把剑法全都练到无迹可寻,少侠的剑便算大成了!” 凌雪衣默然不语,似在思考明相大师的用意,榆琴则自方才至今,一直专心盯着卫靖如何使剑,她剑术初学不久,所识剑法亦不多,因此只是凝神观看卫靖一招一式,并与自己习练的“冰玉剑法”、“朝云神剑”两路剑法互相比较。 卫靖闻言后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似有所悟,问道:“莫非......大师是希望我把胸中所学剑法,全都结合在一块儿?” 明相点头道:“大巧若拙,大道至简。少侠练有世上多不胜数的剑法,即便各自殊途,依老僧所见,最终仍须同归一处,因此咱们不妨化繁为简,让少侠改为只使一套剑法,便似是使百套千套剑法一般。” 卫靖想起江怀雪前辈当时的见解,似与明相有异曲同工之妙,明相又道:“若你心有罣碍,出招时仍想着这是何招,这是哪式,那它们便是不同的剑法,只有等你出剑时心中空无一物,它们才能合而为一。” 425章 点苍双剑 此时卫靖一边思考明相所说,一边比划着手中长剑,方才他渐入空明之境时,只觉不论明相剑法如何变化,自己手中长剑都能自然而然生出一式,以应敌招,然而那时他心中仍有剑法招式之分。 到得后来,确实有一瞬间,卫靖心中已然无念无想,手中握的是何物,对手是何人,自己因何在此,都已不萦于心,此时的他,才真正进入明相所说的境界。 过了一会儿卫靖才答道:“是,多谢大师这几日的教诲,晚辈似乎有些明白大师所说了。” 跟着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 明相点头道:“不必客气,少侠只需将这几日所思所得放在心上,将来便能逐渐有所突破。” 跟着顿了一下,又道:“少侠身负此等奇缘,老僧亦是闻所未闻,因此只能凭借自身经验,与一些自己的猜测来给少侠建议,但愿能助少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卫靖点头称是,并再次拜谢,感激明相提点之恩。 一日后,卫靖等人拜别明相与白水寺方丈,准备回返襄阳,卫靖打算先与凤心遥联系,看看山庄众人是否安稳,再来计议后续行动方针。 期间小湘对于凌雪衣的建议,仍是无法作出决定,凌雪衣便提议让她跟着自己行动一段时日,看看司马家究竟如何,因此离开白水寺不久,凌雪衣与小湘两人,便与卫靖、榆琴分开行动。 分别前凌雪衣特意嘱咐卫靖,道:“小离,这段时间我们仍会在襄阳附近,若甄选大会需要援手,再让董培德联系我们吧。” 卫靖点头应道:“好!” 此时小湘在旁看着卫靖,似乎有话想说,卫靖与凌雪衣说完话后也留意到小湘,便静静地等她说话,然而她终究没能开口,便与凌雪衣一同离开了。 回返襄阳的路上,卫靖向榆琴谈到甄选大会之事,榆琴问道:“三王联合举办大会,这似乎是个接近王爷的好机会?” 卫靖只是点头,喃喃道:“确是如此。” 榆琴深思了一阵,又道:“榆琴有个想法,就不知公子觉得如何?” 卫靖又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榆琴微感奇怪,却仍续道:“公子也知道,我曾在轻烟楼当过许久的艺妓,对其中门道甚是熟稔,若我们能参与此会,也许便有接近王府中人,探得蛛丝马迹?” 卫靖眉头一皱,道:“若由琴姑娘上场,我们自是胜算不小。” 由这句话可以知道,卫靖似乎也认为此法可行,但他的语气听来却有些兴致缺缺,榆琴不明所以,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接话才是。 榆琴与卫靖自相识以来,两人已相处了不少时日,其中大多数时间都是卫靖猜不着榆琴的心思,此回却反了过来,卫靖神色不置可否,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榆琴却摸不着头绪。 过了一会儿,榆琴见卫靖仍在沉思,终于开口问道:“方才那法子,公子认为有何不妥吗?” 榆琴这句问话,终于让卫靖回过神来,忙道:“这法子确实不错,就是......就是......” 榆琴也跟着复述道:“就是?” 卫靖神情复杂,道:“若要参加大会,琴姑娘想必会精心打扮一番。” 榆琴道:“是,若要让三位王爷看得上眼,是该好好打扮才行。” 卫靖又道:“既是联合甄选,那参赛者多半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才艺了?” 榆琴想了想也道:“我想也是,总得有过人的本事,才能称得上是王府艺妓?” 她仍是不明白卫靖究竟想说什么。 眼见榆琴仍是不懂,卫靖也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忙道:“算......算啦,我好像确是担心太多,琴姑娘若觉此事无碍,我们便见机行事,去看看能否参加便是。” 卫靖说完后便快步向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榆琴跟在他身后,又多想了一会儿方才两人对话,似有所悟,这才明白卫靖扭捏何来,随后也跟着害臊了起来,却仍是快步跟上,一手牵着卫靖的手,并肩而行。 待两人终于回返襄阳,却找不到凤心遥、凤少麒两人的踪迹,询问董培德,也是一样没消没息,卫靖猜想或许是凤少麒另有门道,往别处求援去了,此时只得暂时不去寻他们,日后若有消息,再行联系便是。 两人又在襄阳盘桓了数日,这天正在客店附近的一间酒楼用膳,此时隔壁空桌来了一对青年男女,两人各自身负兵刃,引得卫靖忍不住瞄了一眼,一看之下甚是眼熟,原来是点苍派萧遥与唐柔师兄妹。 此时萧遥也留意到卫靖、榆琴,随即展颜一笑,对卫靖道:“卫兄!想不到竟会在此处相遇,真是意外之喜!” 唐柔也面带微笑,拱手对两人一礼。 卫靖还记得上回《万武归藏》之时,萧遥对自己颇为友善,后来司马家遭人诬陷,一时成了众矢之的,师兄妹两人却不顾谣言,出手相助司马家,卫靖对此极是承情,因此见到两人也同样开心,喜道:“萧兄、唐姑娘!两位快快上桌,一同吃上几道好菜!” 跟着便让两人坐到自己这桌。 卫靖首先介绍榆琴,道:“这位是榆琴姑娘,她也是司马家的食客,这回是与我同来襄阳办点事的。” 榆琴见卫靖甚是开心,已猜到他们便是日前卫靖提到的点苍师兄妹,同时也对两人施了一礼,微笑道:“萧兄弟、唐姑娘久仰了,卫公子曾与我提起《万武归藏》你们仗义相助之事,今日终于有幸结识。” 萧遥拱手还了一礼,道:“原来是榆琴姑娘,既是司马家中人物,想来也是侠义之辈,幸会!” 唐柔也笑道:“榆琴姑娘客气了,我这师兄成天惹事,没给你们添乱已是万幸了!” 四人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待各自介绍已毕,便开始一边用餐,一边谈起近况。 卫靖首先问道:“萧兄此时在襄阳城可是有事要办?点苍派离这儿可有好一段路呢。” 萧遥苦笑道:“算是吧,我们与华山派今年聚会选在南阳,为期一个月,师父派我们先来探探路。而且正如卫兄所说,点苍派地处偏远,难得来中原一趟,也顺道拜访些武林同道。” 唐柔却笑道:“大师哥,你是不是少说一件事啊?” 萧遥闻言便似挨了一记闷棍,只能心虚干笑几声,卫靖与榆琴同时心想,这两人多半平时就是如此,萧遥为人正直却略显木讷,绝非唐柔的对手,斗嘴时肯定老是栽在师妹手中。 唐柔续道:“实不相瞒,其实聚会之期便在明日,这时候我们早该在南阳了,是我这位大师哥不爱交际,故意拖迟时间,能晚几天去南阳便是几天。” 萧遥搔了搔头,然后尴尬道:“差不多就是师妹说的这样了,在下嘴笨口拙,实在不擅长应酬,况且大弟子责任更重,诸如此般聚会,想来华山诸位前辈长老,我早晚都得去问候一轮才成,想到此处我就头疼。” 说完眉头深锁,看来确实颇为无奈。 榆琴微笑道:“萧兄弟切莫丧气,卫公子也与你同样不爱交际,你的处境,想来他也是一样的心有戚戚焉。” 此时唐柔暗暗打量榆琴,只见她文静优雅、容色照人,同时又想到上次在南京见过的任千芸,不禁暗暗嘀咕:“司马家的女侠,怎么每个都生得这么美啊?” 卫靖笑道:“知我者琴姑娘也!” 跟着对萧遥道:“萧兄,正如琴姑娘所说,这事儿我也半斤八两,给不出什么良策,但我瞧唐姑娘心思机敏、谈吐得宜,有她给你帮手,想来有何难关都能化险为夷才是。” 426章 秋水一色 唐柔闻言大是欣慰,忍不住拍了拍萧遥后背,埋怨道:“你瞧瞧卫二当家多会说话,大师哥你学学人家行不行?” 萧遥也知她所言没半点冤枉自己,只能一脸无奈,伸手夹菜以解尴尬。 卫靖见状也不禁莞尔,榆琴不忍看萧遥在师妹面前头垂得低低的,出言解围道:“话说回来,贵派与华山似乎感情甚好,如此聚会已持续多年了吧?” 跟着又道:“榆琴初入江湖不久,对武林事所知不多,让两位见笑了。” 这会儿话题转到点苍与华山身上,萧遥总算是英雄有用武之地,神情一扫阴霾,又变得开朗了些,微笑道:“榆琴姑娘客气了,我们两派从前关系是不错的,定期聚会也行之有年,但近年情势改观,尤其是今年《万武归藏》之后,关系就更差了,这也是此回在下不想早早到场的原因之一。” 卫靖微一思索便知其理,问道:“这是否与武学品级有关?” 萧遥点头道:“卫兄一语中的,今年华山燕江城留招三品,我的剑法则在四品,华山新任掌门年轻气盛,自是逮到机会便拿此事冷嘲热讽一番,而恩师的性情......这事天下皆知,也不用在下多说了。” 唐柔叹道:“谁教你牛脾气发作,不肯认真打?” 萧遥“哼”了一声,忍不住回嘴道:“天机阁居心叵测,我才不想拿自己的剑法给人作嫁。” 此回唐柔倒是一反常态,并未再与萧遥争辩。 萧遥续道:“所以此回两派南阳聚会,只求能和平落幕便已谢天谢地了。” 跟着问道:“那卫兄和榆琴姑娘又怎会在此呢?” 卫靖道:“我们来此便是为追查天机阁而来,近日据说三王联合举办大会,要征选艺妓伶人,我认为可以在其中觅得线索,正与琴姑娘商讨如何混进大会呢。” 萧遥一听到天机阁便是来劲,喜道:“太好啦,那我们......” 正待继续说下去,唐柔却已板着脸沉声道:“不准去!” 卫靖也缓颊道:“是啊萧兄,你是第二代大弟子,我想你们还是以两派聚会为主吧,若有需要,我再来联系萧兄便是。” 萧遥只得讪讪道:“是,那在下只能预祝两位马到成功了!” 跟着又夹了口菜,语气听来颇为沮丧,卫靖、榆琴见状也不禁莞尔。 四人之后又说了一阵,便依依不舍的在酒楼门口分别,临行时萧遥千交代万交代,要卫靖若有事,尽管上南阳找他便是,卫靖见唐柔不置可否,觉得为了他们师兄妹的和气着想,还是别去打扰他们好了,当下唯唯称是,然后才终于话别。 卫靖与榆琴又在襄阳待了三日,期间卫靖又拿了几封信给董培德,请他协助分发,之后便动身往信阳而行。据这几日两人探听所知,再结合董培德的情报显示,三王联合甄选大会选在离襄阳、南阳皆不远的信阳,三王分别是蜀昭王、梁献王、荆恭王。 其中梁献王与近日栖凰山庄夜袭、承云寨覆灭皆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另一位蜀昭王实力雄厚,对江湖事一向甚是关心,程子闲也曾在青城内斗中发现他的人马,最后一位荆恭王,明相曾提及他也与藏鱼庭有所接触,因此这三人都是卫靖此行探查的目标。 两人乘马一路往西而行,两日内便到了信阳,此时距离三王大会尚有几日,卫靖先找到司马家的接头人,并找好客店安身,经过这几日的商量,两人对如何混入其中已有共识。 隔日,这天卫靖有客来访,两人甫打开房门,卫靖便笑道:“左兄,这会儿可辛苦你大老远赶来啦!” 只见来者嘻皮笑脸,身上行囊一大包鼓鼓的,连同“凤鸣”古琴在内,似乎藏了许多物事在其中,正是司马家的食客左思源,他见到两人也同样开心,笑道:“二当家、榆琴姑娘,这么有趣的事儿怎能少了左某呢?” 榆琴也微笑道:“左兄弟,久见了。” 卫靖笑道:“正是,所以我不就千里传书,把左兄给请来了?我们若想混进大会,没左兄一手鱼目混珠的本事,可还真有些难办!” 左思源笑道:“二当家别再夸啦,鱼目混珠不敢当,偷鸡摸狗还差不多,况且对我来说,这大会也是个甚好的取材场所啊!” 榆琴不明其意,问道:“左兄弟要取的是何种材料?或许我与公子也能帮上点忙?” 卫靖连忙道:“不......不用啦,左兄艺高人胆大,想来这事儿他自己可以解决,是吧左兄?” 跟着若有似无的使了个眼色,左思源立即会意,也道:“对,对!两位还是正事要紧,左某的小事不值一提,自己处理得了!” 榆琴见两人眼神闪烁,甚是不解,但看来卫靖是没打算多说了,当下只好作罢,卫靖见榆琴并不追究,内心暗自松了口气,又道:“是啊左兄,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左思源点头后,将身后行囊交给卫靖,并将使用方式、技巧与各项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对两人说明,解说完毕后,更实际演示了一番,待终于有了成果,卫靖两人也大致知道该如何运用,左思源这才告辞,径自取材去了。 又过两日,卫靖两人来到号称信阳第一酒楼的“一色楼”,此楼位于浉河河畔,楼高九层,采宋朝“明三暗七”的楼阁搭建格式,明层皆有回廊可眺望浉河。 极目所见,河水明霞连天,望之心旷神怡,“一色”之名则取自唐朝王勃《滕王阁序》中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甫到楼前,卫靖两人便见到楼前一大块空地,此刻已有许多人忙进忙出,布置场地,正为了四日后三王大会而忙碌,此刻的卫靖已然穿上宽长锦衣,嘴上留胡,头上戴个小圆帽,手上拿支烟斗,神情傲慢,加上左思源易容术的辅助下,面容比实际更年长了些,俨然已成了一个掌管青楼的东家人物。 而榆琴身穿华美红衫,浓妆艳丽,画眉云鬓,脸戴纱巾半遮花颜,此种打扮于她再熟悉不过,早已驾轻就熟,正是艳名满天下的十六名楼艺妓。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楼前人潮聚集之所,只见现场已有许多人聚众喧哗,更有几名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想来也是一同来参加甄选的女子,卫靖带着榆琴一路往前。 此时已有不少人注意到榆琴,只见她身姿婀娜摇曳,步伐不疾不徐,从容大器,眉眼顾盼间柔情似水,只是直盯着前方,对周遭眼光、议论恍若未闻,此乃名楼艺妓该有的大家风范。 不仅在场群众纷纷驻足围观,或呼朋引伴,或发声赞叹,连在场许多要参加甄选的姑娘见了,也不禁信心大失,自叹不如。两人一路往前,众人便不自觉往两旁让出条道,直到一张大长桌前,两人才停下脚步。 那长桌另一端正中,坐了位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对着手下指东画西,大声嚷嚷,似在交办工作事项,一看便知是王府中人,那人此时也留意到卫靖两人,一见榆琴便知道有高人到场,连忙端正坐姿,准备招呼来客。 此次选拔,除了一些身负才艺的民间女子,希望能藉由大会一举成名,飞上枝头变凤凰,也有不少达官贵人,想藉此机会与王爷打上交道,因此多会带上几位拿得出手的艺妓前来参赛。 427章 凤鸣秋林 此会虽名为三王联合甄选,但众人心照不宣,都知道甄选出来的艺妓会先上呈给皇帝,待皇帝将满意的人选纳入宫中之后,才会把其余女子分别赏赐给王爷。 那人见卫靖来到桌前,起身道:“这位老板请了,不知道老板怎么称呼?这回可是带姑娘要来参加甄选的?” 卫靖拱手一礼道:“正是,在下吴成言,乃是济南名泉楼的东家,今日带了楼里的头牌要来一试身手,还望先生多给提点提点!” 跟着拿了包银两,偷偷塞到对方手上,而“成言”两字合而为“诚”,这是卫靖暗指自己“无诚而来”,自然是个假货了。 那名泉楼是济南的一个小酒楼,在当地也无甚名气,其东家正是司马家在济南的接头人,卫靖随口说了个远在天边的地名,想来对方即便知道有这么一间酒楼,对其中人事状况多半也不甚清楚。 那人随即满脸堆笑,还礼道:“吴老板客气了,在下薛季安,此次甄选大会有什么事儿找我就行了!” 此时榆琴也欠身施了一礼,薛季安见她进退得宜,举手投足都是有模有样,显然熟谙此道,内心喝采了一番。 薛季安又道:“吴老板,虽然您的姑娘看来是上等资质,但例行公事还是得走一遍才成,还盼老板莫要见怪!” 卫靖笑道:“不怪,不怪!该办的自然还是得办!” 跟着朝榆琴使了个眼色。 榆琴会意,朝薛季安又施一礼后,将身上的“凤鸣”取下,随即坐到一旁事先准备好的坐垫之上,并将“凤鸣”安放到身前,起手弹琴! 榆琴玉手轻轻摆动,只闻凤凰初鸣三声,锋芒毕露,正似长剑冷然出鞘,旁人纷纷被这一阵锐利的琴音给震慑,谈话喧哗之声骤然而止,跟着众人前前后后移动脚步,围在榆琴身旁,不时低声议论,好奇这位姑娘是何方神圣? 凤鸣三声后便即铮铮作响,此起彼落,弦音轻巧短促,却音音锋利,正如一名剑客在林中独自舞剑,或刺或点,或斩或挑,甚是灵动多变。 待到琴曲中段,琴音转为长短相间,短时如沥沥骤雨打蕉叶,长时如飒飒秋风过长林,许多人不自觉热血上涌,忍不住便想拿起什么物事挥舞一番,以泄心中由来莫名的争斗之气。 又过半晌,琴曲已来到尾声,长短琴音渐渐和缓下来,变为悠长柔和的曲调,正似剑招收尾,终至停手,跟着琴曲中那名剑客负手持剑,任秋风拂身,畅快淋漓,此时琴声终止,旁观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大声鼓掌叫好。 薛季安也同样大声喝采,对卫靖道:“有此等琴艺,薛某认为吴老板可说是立于不败之地,四日后薛某在此处恭候两位大驾!” 原来姑娘们在报名大会之时,为了避免滥芋充数,薛季安会先行考较一番,瞧瞧她们的技艺是否端得上台面,实力较差者便会在这第一关就先行淘汰。 榆琴此时才起身,先是对着薛季安欠身一礼,跟着也对围观群众施礼致意,大伙见她虽是面戴纱巾,看不清真容,然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气质脱俗,兼之琴艺出神入化,是以待她施礼已毕,众人又是喝采了一番。 卫靖点点头道:“多谢,那咱们今日就先告辞了,四日后此地再会!” 向群众拱手致意后,便带着榆琴一前一后,昂首阔步地走出会场。 待两人终于离开一色楼,卫靖不禁问道:“方才那曲子可精彩得很啊,我却从没听过,这是琴姑娘近日灵感又来,自行谱写的曲子?” 榆琴点头道:“那几日我在白水寺中,见你天天在林中练剑,其时天高气爽,秋风瑟瑟,公子使剑又赏心悦目,我心有所感,便写下这首《秋林剑歌》,幸好方才众人捧场,这才没给公子丢脸。” 卫靖失笑道:“琴姑娘说哪儿的话?你如此琴艺,谁听了敢不大声鼓掌叫好,我卫某人第一个便与他过不去!” 榆琴微笑道:“公子莫要胡说,你才不会为这点小事为难别人呢。” 两人便如此一路说笑,回返信阳客店。 隔日一早,卫靖与榆琴正在客店大堂用早膳,此时一名英姿飒爽、打扮利落的年轻女剑客忽然自门外走入,引得不少正在吃饭的客人偷瞧了几眼,她走入大堂后四处张望,一见到卫靖便眉开眼笑,走到桌旁打招呼道:“二当家!” 卫靖方才正与榆琴说话,并未注意到女剑客,此时她出言打了声招呼,卫靖才留意到她,跟着也笑道:“何姑娘!快上桌一起吃些东西吧!” 原来女剑客正是司马家的食客何婉慈,榆琴如今的用剑,便是她留在司马家仓库的。 由于何婉慈长时间在外行动,因此两女并不相识,卫靖也趁机把她们介绍了一番,而何婉慈虽入座却并未动筷,只是推说自己已用过早点。 待两女介绍已毕,何婉慈先把两只信封交给卫靖,只见信封甚是厚实,似乎放了不少纸张在内中,跟着道:“二当家,这几日众人所调查的结果都在其中,其中梁献王、蜀昭王行事向来张扬,较为好查,只有那荆恭王作风低调内敛,因此弟兄们收获不多。另外这封是四当家回信,再请二当家好好收着。” 卫靖接过后道:“辛苦你们了!三日后便是三王联合甄选大会,我与琴姑娘会假扮青楼老板与艺妓,前往一探,董老板亦会派另外数人到场,到时再劳烦何姑娘领着他们办事了,当天该如何行止,明日请何姑娘再来一趟,我会把需要你们协助之处写在信中,你们照信行事便可。” 何婉慈点头道:“好,我看着办便是,先预祝两位马到成功了!” 卫靖、榆琴道谢后,榆琴问道:“何姑娘似乎甚少回返司马家?前段时间我在总店待了一阵子,却从未见到何姑娘回归,一直未有机会就此剑之事向你道谢呢。” 何婉慈微笑道:“榆琴姑娘不必客气,此剑轻巧细长、质地甚佳,正适合新学剑法的女子使用,若任它一直躺在仓库,那也太可惜了些。” 榆琴点头道:“是,多谢何姑娘了,不过何姑娘可是杂务繁忙,这才一直在外头奔波?” 说到此处卫靖却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何婉慈脸上一红,对卫靖嗔道:“二当家!” 卫靖仍是止不住笑意,对榆琴答道:“何姑娘杂务繁忙自是没错,但因何她总是不在总店,这事你还是自己问她吧!” 榆琴甚是不解,便看向何婉慈,那何婉慈自进入客店,一直到方才说完正事,举手投足皆是干净利落,一副不拘小节的女侠模样,此时却突然扭捏了起来。 何婉慈神情复杂,无奈道:“二当家还是你说吧。” 这时她才拿起杯子,喝了第一口茶。卫靖对榆琴道:“就是......这个......左思源左兄,对何姑娘似乎颇为欣赏,每当何姑娘返回总店,左兄便喜欢去找她说话。” 榆琴问道:“左兄弟?” 卫靖道:“是,这事在司马家也有不少人知情了,三哥、四姐、七妹、徐大娘,还有章容庭章兄也知道了。” 何婉慈闻言一惊,忙问:“怎么连章容庭也知道了?” 卫靖笑道:“何姑娘可别小看章兄,他平时沉默寡言,看似对旁人不甚关心,其实脑袋好得很,许多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只不过他不爱说罢了。” 428章 春风策马 榆琴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所以何姑娘才能避则避,尽量不回总店了?” 想到左思源平时为人,榆琴又不禁莞尔一笑。 何婉慈叹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左思源才好。” 卫靖笑道:“其实左兄平时虽然有些油腔滑调,但其实心地还算不错,何姑娘不如......”话还没说完,何婉慈连忙打断卫靖,挥手道:“行了,行了!二当家你饶了我吧!” 三人皆会心一笑。 之后三人又闲谈了一阵,期间何婉慈在榆琴好意相劝下,终于吃了点面食,随后便暂别两人,办别的事儿去了。 转眼三日已过,这天正是三王联合甄选的日子,卫靖与榆琴各自打扮成富商与艺妓的模样,重新来到一色楼前,只见现场已挤满了人,多是信阳一带的当地居民,前来凑凑热闹,见见大场面,楼前空地此时已整理成一座舞台,让参加甄选的姑娘上台展示才艺。 而在一色楼之上,外侧的回廊有三张甚是华美的座椅正空着,一旁许多人进进出出,在四周准备好茶水点心,布置周到,似乎正等着三位身份非凡的人前来安坐。 此时卫靖先带榆琴去寻薛季安,并让榆琴以“柳音”之名报到,跟着再与提早到场的何婉慈等人碰面,待诸事已定,两人便在台下静静等待比试开幕。 不久后时辰已到,薛季安走上舞台,先是安抚了在场观众的情绪,让四周稍静下来,跟著作了一个四方揖,对众人道:“多谢诸位赏光!今日的甄选大会即将开始,等会儿若见到哪位姑娘的才艺出众,还请各位不要吝惜你们的掌声与喝采声!” 此时现场有人已留意到,一色楼上三张座椅都已坐满,想来那便是三位王爷了。 此时卫靖将三人打量了一番,坐在右首者身材丰腴,脸上常挂笑容,性情豪爽,与旁人的互动也最多,此人正是卫靖追查已久的梁献王。左首的王爷看来较为内敛,坐在椅子上只是发楞,若有所思,喜怒不形于色,此人表现也与何婉慈调查结果一致,乃是行事较为低调的荆恭王。 而中间的王爷看似淡然,话也不多,却不怒自威,眼神甚是犀利,卫靖心中不禁暗想,此人想来便是最常涉足武林的蜀昭王,他必是三人中最难对付的一位。 此回甄选人数众多,榆琴被安排在倒数第三位上场,因此她与卫靖两人便先在台下,观看其他人的表现,怎知十几人一过,两人才发觉有不少姑娘同样都是奏琴。 卫靖不禁寻思,若三位王爷前头听了太多琴曲,难免疲乏,除非榆琴能明显胜过其他人许多,否则表现便不易突出,且方才几人弹奏之时,三位王爷反应平淡,似乎对琴曲并不特别钟爱,这下可伤脑筋了。 在这些表演之中,有人唱歌、有人表演舞蹈、有人演奏不同的乐器,而乐器之中便以古琴为大宗,参赛者因薛季安已先行筛选过一次,所以皆有一定水平。 待前几轮表演结束,终于轮到榆琴上场,这时的她已露出全脸,却因妆容浓厚,即便拿掉了纱巾,旁人对她的真容仍是看不大清楚。 这当是卫靖有意安排,让左思源在此下了一番功夫,毕竟榆琴从前为轻烟楼名妓,此地虽离南京已有一段距离,但仍是有被人认出的风险,是以卫靖防患未然,让榆琴以浓妆上阵。 由于甄选并无明定要选几人,只要给王爷们看中,即便所有人都雀屏中选也是有可能的,反之亦然,因此姑娘们只能全力表现,以求王爷青睐。 榆琴上台后先朝三位王爷一礼,跟着缓缓坐下,待四周已安静下来,榆琴纤手来回,琴韵悠然响起,只闻琴音轻快明朗、连绵不绝,正似年轻侠客策马天下,遨游山河之间,令人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感。 三名王爷方才皆已听了不少琴曲,正有些意兴阑珊,此刻忽闻榆琴奏曲,蜀昭王似乎心有所感,对榆琴开始有些另眼相看。 这时琴曲已来到中段,曲中不时有异音突出,似金铁交鸣,却并不突兀,反而像侠客鞭策马匹时,大喊“驾”一般,与主旋律间相辅相成,振奋人心。 此时卫靖在台下听榆琴弹奏,方过数音,卫靖便觉此曲颇为耳熟,再过半晌,这才听出此曲隐含壮阔山河的意象,兼有一丝醉卧江湖的潇洒不羁之意,原来此曲正是改编自当时卫靖与司马宗主比剑,榆琴临场谱出的曲子。 此曲当时在“诗画江山剑”、“东风醉剑”两路上乘剑法的激荡下孕育而生,但却是比剑中途,司马宗主才临时邀曲,故此曲当时并无开头,便直接进入高潮段落。而今日榆琴所奏,已将此曲前头填上,并把中间许多细节修饰得更加完善,全曲听来悠扬畅快,马蹄交错,剑意沛然。 待榆琴一曲已毕,现场群众大声叫好,三位王爷也脸露微笑,纷纷鼓掌以示鼓励之意。 但在卫靖看来,王爷们对此曲虽有好评,但看来却并非深受感动,毕竟是朝中亲王,眼光自然也非同凡响,榆琴是否就此胜券在握,可还真有些难说。 此时最后两人也表演结束,薛季安正要宣布甄选告一段落之时,蜀昭王却忽然对身边的辅臣说了几句话,只见那人匆匆下楼,把方才王爷的话转达给薛季安。 薛季安闻言先是一愣,思索了一番,然后才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对全场道:“蜀昭王有令,今日奏琴的姑娘稍嫌多了些,请奏琴者一同上台,王爷另有考题想考较一下各位。” 全场闻言为之哗然,十来名奏琴的姑娘也不明所以,只好纷纷捧着琴走上舞台,此时一名年老琴师也捧着一张琴,自一色楼走出,跟着也一起走上舞台。 薛季安又道:“这位傅先生等等会弹奏一段琴曲,此曲仅有主音,并无伴奏,请姑娘们若心有所感,便可自行抚琴,为傅先生的琴音补上伴奏。” 围观群众中一人问道:“倘若所有人同时弹琴,那岂非乱成一团了?” 薛季安点头道:“是,所以何时加入伴奏,才能让琴曲依旧动听,便是要考较各位的地方了,是要喧宾夺主、互不相让,抑或安分守己、和乐融融,全凭各位自行发挥。” 卫靖听完薛季安所言后,才发现原来这位蜀昭王并非对琴曲无动于衷,而是正好相反,他对琴曲定是情有独钟,要求自然也会更为严格,这道题可说甚是不易,却不知蜀昭王是真的会把此题纳入评选标准,还是仅为突发奇想,为求一乐而已? 正当卫靖有些担心之际,却见榆琴在台上正瞧着自己,随后脸露微笑,轻轻点了点头,卫靖随即报以一笑,跟着心想:“琴姑娘如此琴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还是只管看便是了。” 这时十几位姑娘都已坐定并围成一圈,那位姓傅的琴师坐在圆圈中心,面前一张古琴,薛季安见时机成熟,便对琴师道:“傅先生,请!” 那琴师点点头,手指一拨,琴音幽幽响起! 429章 索命亡魂 姑娘们甫闻琴音,纷纷凝神静听,而卫靖虽知音律一道,自己远不及榆琴,却仍是忍不住一同留意琴曲。那傅先生琴韵柔和,不疾不徐,走得是缓而优美的调子,其中并无什么高深之处,但却并非常见的曲子。 卫靖猜想,此曲多半也是那位傅先生自行创作而来,既无人识得琴曲,比试才能公平进行。 此时其中一名姑娘率先出手,在傅先生的主旋律中不时加上几个单音点缀,既不抢走琴曲风采,也暗合此曲柔美的韵味,是较为稳健的方式。 另一名姑娘见有人动作,立即跟上,以同样的手法加入单音,却与第一名姑娘的调性略有不同,也更为紧凑,隐隐有另辟蹊径的味道,方才拔得头筹那名姑娘顿时备感压力,只觉自己的琴音逐渐稀释,即将淡出琴曲之外。 其他几名姑娘见傅先生与两名姑娘同时奏琴,皆是暗自苦恼,一来此时三人同奏,琴曲已比一人独奏时饱满许多,几无缝隙可寻,二来琴曲也更加复杂,如何加入伴奏却同时让琴曲维持和谐,自然是比初时难上许多。 卫靖在台下也已听出端倪,知道高手渐渐浮出台面,比赛正进入最紧要的阶段,而一色楼上蜀昭王一边注视着三名奏琴者,一边打量其余姑娘,似在等待什么,其余两名王爷则有些心不在焉,似乎也没什么想法。 此时再观榆琴,她神色如常,仅是静静听着三人演奏,手指同时轻轻敲打琴身,似在心中默默数着节拍,正当卫靖觉得再晚便难以挽回之际,榆琴双手摆动,悠扬琴韵响起,全场为之侧目! 众人只闻一段琴音翩然而起,其音悠扬快意,其曲完整无缺,自成一格,竟似与傅先生的琴音互相唱和,让此曲转为两种主旋律并行的曲子,同时榆琴入局时机可谓妙到巅毫,另外两位姑娘的琴音顿时就像在给榆琴、傅先生两人伴奏,成了无庸置疑的配角。 其余姑娘见榆琴在几无空隙的曲子中,仍能和上新曲,且与傅先生的乐音相辅相成,更添韵味,这一手神乎其技的琴艺,让她们自叹不如,早已在心中默默认败。 此时在一色楼上,两名王爷受榆琴入局影响,终于开始专心听琴,而蜀昭王见到榆琴弹奏,似乎也颇为满意,像是终于等到自己期待的场面一般,跟着却眉头一皱,在座椅上若有所思。 另一边卫靖见榆琴在关键时刻终于出手,且如此表现可说是大杀四方,心中既是得意,又是兴奋,再细细品来,此曲虽然旋律是配合傅先生的琴曲所创,但内涵却与《琴剑相依》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榆琴此回奏的是“剑”而非“琴”。 比试到此已毫无悬念,舞台上榆琴与傅先生就像搭档多年的乐师,剩下两名姑娘明知自己只能给此曲零星点缀,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奏,而其他台上的姑娘更是无力施为,围观群众则静静欣赏这首琴剑和谐的曲子。 待此曲终了,群众大声叫好,三名王爷也纷纷起身鼓掌,舞台上傅先生与众位姑娘向群众与王爷行礼致意后,也各自下台,静待结果。 又过了一段时间,此时薛季安再次上台,对众人道:“三位王爷方才已将合格的姑娘选出,等会儿再请念到名字的人上前,与薛某同入一色楼。” 随后薛季安便照着手中册子,一口气念了十三位姑娘的名字,榆琴的化名“柳音”也在其中,而方才最后琴斗之中,两位出手伴奏的姑娘也同时入选。 卫靖见状便轻轻握住榆琴的手,榆琴也朝他点头,示意不必担心,随后便与姑娘们一同走入一色楼。 由于在三位王爷之中,献王府离此地最近,因此便由梁献王先将姑娘们带回王府,之后再择期送往京城,卫靖与何婉慈在一色楼周围,确认姑娘们由梁献王的人马运送后,便让何婉慈等人先往安陆,到献王府周围待命。 卫靖则悄悄跟在车队后头,而自己虽已将之后的计划安排妥当,但榆琴毕竟是孤身一人混入王府,卫靖心中难免不安,暗暗祈求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榆琴入一色楼后,不久便跟着王府中人一同上了马车,车上的姑娘们虽然中选,但毕竟自己即将身入王府,难免不安,榆琴见左右无事,便与车上的姐妹们说说话,聊聊方才的甄选大会,缓解大伙儿紧张的气氛。 梁献王的车队便如此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位在安陆的献王府,路途中曾有官员告诉姑娘们,她们预计会在王府待上一段时间,待一切准备就绪,再赴京城。 这段时间榆琴便在献王府盘桓,期间梁献王若有客到访,便会请几位新得的姑娘表演助兴,榆琴自然也在其中,她便趁着表演之际,以及平日空闲的时候,观察梁献王平时有哪些客人,王府中又有哪些可疑分子。 由于姑娘们是准备要上呈给皇帝的,因此在送到京城之前,她们都会被妥善保护,卫靖也是看准此点,才敢放心让榆琴潜入王府。 此时榆琴入王府已过十数日,也记下了许多王府客人,以及身在王府之中,却明显不属于王府的人物。 这晚她在自己的房内见到一只信封,上头虽无署名,却散发淡淡桂花香气,榆琴知道时机已然成熟,当即写下回信后放回原处,静待行动良机。 又过三日,正当夜深人静之际,两名王府守卫正要交班,却在前院梁柱上发现一只信封,其中一名守卫把信取下一看,赫然见到信中写道:“梁献王亲启,吾等承云寨义士拜王爷所赐,联合天机阁、藏鱼庭等邪道之辈,于前日荆山之役将敝寨赶尽杀绝,吾等沉冤未雪,余恨难消,今自九泉不远千里归乡而来,十日内,夕照残阳之时,于王府中取君性命。” 两名守卫看完信的内容,顿时吓得睡意全消,连忙将信上呈给王府高层人物,请长官定夺。不到一刻钟,这封信便交到一位名叫卫从贤的人手上,此人是献王府的总管,亦是梁献王的左右手。 日前卫靖曾让司马家的食客,先行调查三位王爷身边有哪些要紧人物,以及三王各自在民间的评价如何,当时卫从贤便被卫靖视为重要目标,因为献王府中一切行动,他可能是最清楚的人,更甚梁献王。 那卫从贤本已打算就寝,此时手下急急忙忙呈上一封信,说是要请他过目,卫从贤不明所以,但瞧手下们的慌张模样,仍是决定谨慎行事,将信拿来读了一遍,读完后卫从贤眉头紧锁,不发一语,那手下见他一声不吭,自己又不敢多问,只得杵在一旁陪他发楞。 过了好一会儿,卫从贤才回过神来,似乎心中已有计较,他吩咐手下取来纸笔,修书一封,让手下交到某人手上,不久后那名手下匆匆离开王府,走向东边林间小路。 其时月黑风高,更深夜静,一条纤细身影自屋顶跃下,悄悄跟随在那名王府中人身后。 隔日一早,卫从贤带着四名随从匆匆往东而行,过不多时,几人来到林间一座偏僻凉亭,亭中已有三名汉子在内,一人坐着,另外两人伫立其后,三人皆是简陋的布衣打扮。 卫从贤一坐下便将昨夜收到的信拿出,递给坐着的那人,道:“湛如,这是昨天晚上有人放在王府的信,你且看看,此事我只让几名府内要人知情,以防患于未然,王爷尚不知情。” 那位被称为“湛如”的汉子将信接过,仔细读了一遍后道:“承云寨除姜小湘之外,其余之人无一幸免,已全数死在荆山之上,这是我们亲自确认过的。” 430章 虎穴虎子 卫从贤皱眉道:“既是如此,姜小湘一人势单力薄,不可能公然寻仇,此信必是他人伪造,且信中明确指出天机阁、藏鱼庭之名,乃是熟知内情的人物。” 湛如并未思索太久,便道:“我认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其他王爷的手笔,二是司马家的人物所为,就我们的情报来看,熟知内情者只有他们。” 卫从贤点头道:“与我所料相去不远,无论如何,你们近日多派点人来王府,江湖人的手段,只有你们江湖人有办法,即便此信所言之事未知真假,我们也不能轻易冒险。” 湛如道:“可以,稍晚我便与门中几人过去,信物不变,你们记得放我们进去就好。” 跟着又提醒道:“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必是有备而来,也许此时敌人已在王府周围伺机而动,卫大人这段时间尽量减少外出,若有要事非得出门不可,也务必多带点人马。” 卫从贤叹道:“好,这段时间我会查清楚此信来源,正好近日我还得安排艺妓上京之事,可真是不凑巧。” 湛如若有所思,问道:“艺妓上京?” 卫从贤便将近日甄选大会,以及当前艺妓已暂居王府之事告知湛如。 湛如道:“方有外人入住,王府中便有人留信要挟,未免太过巧合,这批艺妓你需详查,事有蹊跷,不可不慎。” 卫从贤虽亲眼看过这些姑娘,知道她们的才艺都是真材实料,要说她们有何可疑,还真是有些难以置信,但他也知道武林卧虎藏龙,尽有能人异士藏于其中,因此对湛如之言仍是审慎以对,决心回府后再详查一次,便点头道:“多谢提点,我回府后立刻下令查办。” 湛如只是点点头,然后道:“好,那我先回庭中,有事再用老方法联系。” 跟着未等卫从贤答话,便领着身后两人离开凉亭,消失在树林间。 卫从贤见他离开,也带着随从准备离开树林,几人走了一会儿,就在即将离开树林之际,数道身影自树丛窜出,直取卫从贤等人而来! 卫从贤见有人伏击,与随从们立即拿出兵刃抗敌,怎知几名来客武功高得出奇,当先一名青年剑法轻巧灵动,长剑来回圈转。 几个起落间便让两名随从兵刃离手,跟着肩头中剑,青年身后一名女子紧跟在后,快刀直取卫从贤。 那卫从贤是文官出身,武艺平平,眼前这女子刀法又冷又快,他甫接三刀便知自己不是对手,怯意已生,苦苦再斗十数招,终于不敌倒地。 而卫从贤剩下的随从,也被青年男女带来的数人击败,一行人还没来得及返回王府便狼狈遭擒,只得暗暗叫苦。 这日晚上,榆琴在王府中已能明显感受到变化,巡视的人员增多了,各级官员来回奔走,正似群龙无首的无头苍蝇,期间虽有王府中人来找榆琴等艺妓,却只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不得要领,不久便放姑娘们回房。 两日后黄昏时分,梁献王正在承运殿中主持大局,这几日王府中的总管卫从贤失踪,许多大小事务一下子没了人主持,运作起来便事倍功半。 而卫从贤的助手见长官迟迟未归,只好先将承云寨留信之事告知梁献王,因此不仅梁献王本人坐立难安,全府上下也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气氛。 期间虽有官员建议王爷先往别处暂避数日,但梁献王却认为,此信未知真假,堂堂王爷若给一封来历未明的信吓得拔腿就跑,那自己颜面何存?因此当下便否决了这项提议。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梁献王的思绪,一名守卫甚是慌张,见到王爷便道:“启禀王爷,王府周边探子回报,东方树林间有数十名武人聚集,所有人都作黑衣打扮,似乎正要往王府进发!” 梁献王“哼”了一声,怒道:“好贼子!不管他们是谁,既敢发下狂言要取本王性命,那就得让他们见识本王的手段!” 跟着吩咐武官清点王府兵马,准备趁对方还未察觉之际,率先出手袭击。 此时旁边一名身穿粗布衣的男子,正是日前与卫从贤在林中计议,那位名为“湛如”之人,他出言谏道:“王爷,敌人如此轻易便泄了行踪,只怕有诈,请王爷让我等庭中数人暂留王府,并留下基本顾守兵员,令王府守卫能头尾兼顾,以防有变。” 梁献王一想觉得有理,便照湛如建议,重新分配了兵员配置,跟着一声令下,上百名王府兵马浩荡出击! 正当王府兵马往东方树林行进之际,湛如也领着一小群人,在王府中四处探查,而榆琴等姑娘则被下令暂时不得进出房门,只得待在房间内歇息,姑娘们虽在房中,但听得外头兵马调度之声,闹闹哄哄的,知道今晚非同寻常,都是惶惶不安。 此时一道纤细人影蒙面黑衣,悄悄来到榆琴房顶,自窗户丢了一包物事进房,便即离开,榆琴先将包袱中的佩剑藏在衣内,在确认外头无人后,悄悄走出房门,朝马房而行。 方才那道人影离开榆琴房顶后,便往梁献王所在的承运殿直奔而去,毫不遮掩踪迹,路途中见到守卫便居高临下,双手一放,弦月镖挟带劲风之声,疾射而出,数名王府守卫应声而倒,此时守卫们终于发现有人来犯,当即大喊:“屋顶上有贼啊!快来人捉贼啊!” 另一边湛如听闻许多守卫正大声嚷嚷,当即赶往现场,在听了守卫大致描述,并看过弦月镖后,对身边几名随从道:“不出所料,果然有贼人趁虚而入,这人似是近年声名大噪的女飞贼,她轻功甚好,你们跟我上来,左右包抄!” 跟着几人一同跃上屋顶,分路夹击! 此时另有三道黑衣身影,悄悄自承运殿屋顶现身,正是卫靖、凌雪衣、何婉慈三人,由于手握当时郑光宗绘制的王府地图。 加上卫靖之前营救凤少麒时已来过一次,榆琴又事先将王府中的状况告知众人,是以这回三人轻车熟路,没遇到什么阻碍便到了承运殿的房顶。 三人见承运殿周边人马,要不是随军出征,便是给方才那黑衣客引开,所剩不多,凌雪衣、何婉慈跃下房顶,自正门杀入! 此时殿中除了梁献王本人外,仅剩十几名近卫随侍在侧,他们见两女武功高强,勇不可当,纷纷上前助阵。 承运殿周围的守卫,也被这阵打斗声吸引,提着兵刃加入战局,梁献王的手下见刺客武艺大是不俗,连忙建议梁献王先自后门离开,以策安全。 正当梁献王连同剩下几名随从要自后门离去,一柄长剑从天而降,正是卫靖! 当先两名护卫还来不及反应,便即中剑倒地,由于梁献王本人也通武艺,他见身边护卫一一败阵,再逃也只有被逮的份,不如与手下一同抗敌,力求生机,当即拔出佩刀,连同最后两名护卫,连手一抗卫靖快剑! 卫靖方击败两名护卫,知道此时分秒必争,是以出手毫无保留,起手便是“逐风势”,快剑如狂风过境扫向三人,两名护卫勉力支撑十数招,纷纷中剑,梁献王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能拖一刻是一刻,只盼那布衣男子及时来援,便大声问道:“阁下究竟何人?与本王又有何冤仇?” 卫靖笑道:“我在信中早已告诉王爷,吾等都是承云寨的亡魂,今日正是来向王爷索命的!” 梁献王怒道:“一派胡言!汝等装神弄鬼之辈,究竟是何居心?” 431章 荒山小庙 卫靖不再多说,一掌将人打晕,跟着把人扛在肩上,找到附近一处隐蔽之所将人放下,随后便去寻凌雪衣两人。 正当卫靖返回承运殿时,只见凌雪衣与何婉慈已将方才十几人尽数料理,两女也正跑来与卫靖会合,卫靖问道:“四姐、何姑娘,都没受伤吧?” 凌雪衣道:“没事,左思源与马驭驹已前往马房,等会儿就把马牵来了。” 话语方落,三人便闻一阵马蹄声急奔而来,正是左思源与马驭驹两人,只见马驭驹一人骑马,手上还同时握住另外两匹马的缰绳,等于一个人便同时驾驭三匹马,甚是高明,而左思源也乘马而至,一女坐在身后,正是榆琴。 此时左思源见了卫靖,二话不说便即下马,笑嘻嘻的示意卫靖应该与榆琴共乘才是,卫靖脸上一热,不禁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左兄还要胡闹?” 说完后却仍是一跃上马,坐在榆琴身前。 而凌雪衣与何婉慈也分别上马,左思源见状想也不想,便即跳到何婉慈身后,笑道:“何姑娘,这会儿可要劳烦你啦!” 此时几人尚在王府,并未脱离险境,何婉慈也无心与他争辩,只是无奈道:“行了,行了!当心别摔着!” 几人上马后先去把梁献王给捉来,放在凌雪衣身后,跟着便往北面广智门而行,此时一路上守卫所剩不多,零星遇到几人都轻易给卫靖等人打发了。 正当几人顺利出得王府,准备快马加鞭离开此地之时,忽有两条人影半路杀出,双手暗器一放,几枚袖箭正中卫靖的坐骑! 那马儿吃痛大叫一声,便即摔倒,卫靖与榆琴跟着跌落地上,卫靖并未多想便大喊:“四姐带他们先走,我们晚点跟上!” 凌雪衣知道他们既劫走王爷,此地便不能久待,况且稍早被引出王府的兵马随时会发现有诈,因此只能点头道:“知道,一切小心!” 跟着马不停蹄,领着何婉慈、马驭驹加速奔离此地。 此时卫靖起身定睛一看,只见眼前两人身穿朴素布衣,这身装扮令他想起当时曾见过的藏鱼庭首,便问道:“两位都是藏鱼庭之人?” 那两人正是湛如与他的手下。 湛如并未否认,只是看了看卫靖,然后淡淡问道:“你是司马家的卫靖?” 卫靖笑道:“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招呼也不用打了,请阁下赐招吧!” 跟着长剑出鞘,立一个门户,榆琴也跟着拔出佩剑,蓄势待发。 此时湛如却并未动手,只是又打量了榆琴一番,自顾自地道:“你们先在树林外布下疑兵,将王府大半兵马引出,跟着又让襄阳女贼吸引王府中人的注意,为的就是劫走王爷?你们既有人先混入王府,难怪对王府如此熟悉。” 卫靖知道他必是要拖延时间,当下不答他的疑问,反而抢先道:“兄台既不出手,那在下便得罪了!” 跟着一式流星剑“飞星赶月”直取湛如! 湛如见卫靖并不上当,只得拔出佩剑应敌,方走十数招,卫靖发觉对方运剑法度严谨,似是华山一路的剑法,绝非易与之辈,口中便问:“据说藏鱼庭有五位特别厉害的杀手,兄台如此身手,你是其中一人?” 湛如眉头一皱,仍是不肯回答,同时又问:“『襄城弦月影,子夜桂花香』,此人是近年襄阳广为人知的女贼,她为何会相助于你们?” 两人一边对剑,一边对答,嘴上虽彼此试探,却是谁也不肯回答对方的问题,卫靖笑道:“兄台若肯回答我的疑问,在下或许会考虑与你说说!” 同时卫靖也知道久战不利,当即剑法一变,剑尖不住颤动,往湛如上半身疾点而去,正是以“点水快剑”抢攻! 另一边湛如手下同时与榆琴交手,那人使一双短剑,招式灵巧迅捷,擅长近身短打的路子,榆琴运使“冰玉剑法”,将一柄剑舞得密不透风,那手下双剑交错,刺击连连,却一时未能得手,三把剑不停交击,金铁之声叮当作响。 此时湛如见卫靖改使快剑,知他心急,当下剑式一变,招式浑厚内敛,以守为先,竟似是正宗佛门剑法。 卫靖方接三招便有所感,暗暗诧异,心想:“这人剑法先是华山,现在又换佛门,与上回那藏鱼庭首如出一辙,看来藏鱼庭就算不是百里灭门元凶,也定有某种关联才是。” 虽然心中起疑,但此时却非追究良机,卫靖快剑连环,暗藏“寒溪挽花诀”一式“兰韵芳菲”,湛如正左挡右挡,盘算援兵何时会到之际,忽觉手中长剑不稳,已猜到是卫靖暗中施为,正要变招。 卫靖哪肯放过这一瞬良机,利剑中宫直进,此乃“破阵剑法”一式“陷阵飞将”,此招暗藏两军对峙之时,先锋一马当先杀入敌阵之意,乃是一招有去无回的进手剑法。 湛如方才一式之差,已失先机,急忙抽剑守住当胸而来的刺剑,卫靖趁势直进,湛如被逼得倒退连连,只能全心防守,无暇他顾,卫靖见对方节节败退,看准时机,剑身自下而上斜斩而出,一式“千军夺帅”先将湛如手中之剑击开,跟着一剑刺入对手腰间! 湛如中剑后鲜血直流,然神情却丝毫未变,平静如昔,先是大挥一剑逼退卫靖,跟着架势回稳,竟似未曾受伤一般。 卫靖心知他不过是硬撑,想等救兵来援,然而这等临危不乱的气度,令卫靖也不免暗暗喝采。 正当卫靖挫敌之际,不远处同时传来兵马躁动之声,卫靖心知敌方援兵已到,当下挺剑再助榆琴,两人配合无间,只十数招便让那手下肩头中剑,而湛如只能在旁摆好守御架势,却无法再相助手下。 眼见对方无力再阻挡自己前进,卫靖不再恋战,长剑一收,便与榆琴携手逃离此地。 待两人终于脱离王府周围,这时再往王府方向看去,只见大批兵马已在广智门外聚集,必是起先被引到树林的王府主力,卫靖内心暗叫一声“侥幸”,再晚几步他们要对上的就不是藏鱼庭两人,而是王府上百兵马。 这晚自行动开始以来,经过好一番折腾,此时卫靖才终于有时间与榆琴说上话,当即问道:“琴姑娘没事吧?” 榆琴道:“没事,幸好方才那人功夫练不到家,榆琴还能应付。” 卫靖装模作样道:“我瞧不是人家功夫差,是我们榆琴女侠剑法精妙,藏鱼庭无知小辈竟敢来造次,也真是太不象话!” 榆琴这阵子暂居王府,也好一段时间没听卫靖耍嘴皮子了,心中忽然有些怀念,竟一时未能回话,卫靖见她不说话,不由得有些担心,忙问:“可是这段时间在王府中受了什么委屈?” 榆琴见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头一暖,这才忍不住脸露微笑,答道:“我没事,让公子担心了。这段时间就如公子所料,王府把姑娘们都保护得很好,我们在内中衣食无缺,就是不时需要在宴席上替他们表演助兴而已。” 卫靖见她言笑晏晏,总算放下心来,也道:“那就好,这几日我在外头可担心死了,后来从小湘姑娘那里收到消息,才知道你在内中安然无恙,要不然......” 榆琴见卫靖忽然停下不说,微感奇怪,原来卫靖说到一半发觉不大好意思,竟硬生生的把后面几字给吞了回去。 榆琴见他神情微妙,大概也猜到他想说什么,却仍是明知故问,道:“要不然?” 432章 万武溯源 卫靖知道她必是存心捉弄自己,便装作没听见,自己走自己的,榆琴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之后又走一段路,两人终于来到长寿县周边山上的一座荒废小庙,方到门前不远处,便见到凌雪衣正在门口守着,见两人安然归来,她似乎松了口气,淡淡道:“先进来吧。” 两人走进庙中,只见卫从贤与梁献王两人被绑,眼、耳都被遮住,姜小湘瑟缩在墙角,身上盖着一件衣裳,正安稳睡着。 另一边左思源正与何婉慈说话,只见左思源滔滔不绝,何婉慈神色无奈,回话也回得有气无力,卫靖与榆琴见状都不禁莞尔,另有数名司马家食客席地而坐,休息的休息,疗伤的疗伤。 卫靖两人先是向众人打过招呼,然后便问凌雪衣道:“马兄呢?” 凌雪衣应道:“他在不远处照顾马儿,对他而言,马似乎比人更有意思?” 卫靖点点头,又问了其他几人的状况,跟着心中默默将此回参与的司马家人物想了一遍,确认并无缺漏,然后才道:“好,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先等大伙儿恢复元气,我有成堆的事想问问这位王爷呢!” 一个时辰后,司马家的食客陆续离开,除了卫靖、榆琴、凌雪衣、何婉慈之外,仅剩另外两名食客,一人在后堂看顾被捉来的卫从贤随从,一人在庙外顾守。 期间左思源虽找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想留在庙中,但仍是被凌雪衣看穿意图,一口拒绝,要他乖乖去办别的事,左思源眼见无望,这才失望离去,倒是另一边的何婉慈就松了口大气。 此时梁献王与卫从贤仍是眼、耳皆被摀住,卫靖四人围着他们,准备问话,卫靖先让梁献王恢复听力,跟着道:“今日请王爷前来,乃是有些事情想请教王爷,我们无意伤人,还请王爷放宽心,回答我们的问题便可。” 梁献王“哼”了一声,怒道:“本王与你们这帮贼人无话可说!” 卫靖笑道:“王爷话可别说得太早,我先问王爷,献王府与栖凰庄主凤天云来往已久,此事千真万确,我没说错吧?” 眼见梁献王并不答话,卫靖续道:“不久前栖凰山庄遭不明人士袭击,一夜间家破人亡,当时我也在场,那时我曾与数名匪徒交手,我发觉当日上山者,实有两批不同的人马,其中与庄主凤天云等人交手者,所用的武技并非寻常武学,而是阴损毒辣,置人于死地的技法,那是专精于杀人之术,也就是杀手、刺客们所用的手段,我猜他们便是来自藏鱼庭的人物。” 榆琴回想起当晚所见,围攻凤天云的黑衣人不仅武艺高超,手段更是凶残,招招攻人要害,确实不似寻常武学。 卫靖又道:“后来我们在山道上,见到另一伙人围攻凤小姐与栖凰山庄一众老弱,这些人所用的武学可说有模有样,定是出自江湖名门,绝非寻常武师可比,显然不同于方才那伙人,在我看来,两方人马仅是合作,并非系出同源。” 梁献王似乎欲言又止,但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不说,卫靖心想此刻还不忙问,跟着又道:“约两个月前我们初到襄阳,便听闻无忧谷的人物也在城中,当时附近的武林盛事,便是栖凰山庄招女婿了,但山庄上却没见到他们来凑热闹,那时我就在想,无忧谷的人为何会在襄阳出没?” 卫靖顿了一顿续道:“正好前段时间我们的人在王府中,有几日便见到疑似无忧谷的人物,这才提醒我,当时山道上袭击凤小姐的不速之客,有人用的便是无忧谷的武学,我猜他们若不是无忧谷的人物,便是习得无忧谷武学的王府中人。” 只见梁献王的神色阴郁,甚是不安,卫靖知道时机将要成熟,继续往下说道:“除了无忧谷、栖凰山庄、藏鱼庭之外,就我所知,暮山五宿也曾是献王府的座上宾,王爷结交这些武林人物,甚至将他们纳入王府,可是希望他们助王爷训练府中兵马,培养高手死士?” 梁献王又惊又怒,终于按捺不住,大喊道:“好贼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靖知道自己已不必再加油添醋,只是淡淡道:“王爷可是有反意?” 乍闻卫靖语出惊人,梁献王勃然大怒,道:“大胆逆贼!你可知光凭你这句话,我便能要你抄家灭族?” 卫靖不理他威胁之言,仍是续道:“即便王爷未有此意,我只要将方才所说的种种情事,整理成册,密呈圣上,王爷的立场想必会变得异常艰难才是?” 梁献王气得浑身发抖,一张国字脸胀得通红,骂道:“你竟敢威胁本王?!” 卫靖道:“在下不敢,只不过这段时间栖凰山庄、承云寨相继失陷,中原武林也因《万武归藏》之事而乌烟瘴气,乱成一团,这些事都跟王爷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因此在下只好出此下策,将王爷请来这儿,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此时梁献王听闻卫靖竟对《万武归藏》也似有头绪,当下眉头深锁,似在计算利弊得失,过了一会儿才语气放软,问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榆琴、凌雪衣、何婉慈三人见终于进入正题,都是屏气凝神,静待卫靖问话。 这回反倒是卫靖沉默了一会儿,待他整理好思绪,先是道:“王爷,虽然你可能信不过我们,但在下还是必须让王爷知道,我们真正想解决的是《万武归藏》与天机阁所带来的江湖动荡,以及找出令栖凰山庄、承云寨覆灭的元凶,要他们付出代价,在下实则无意与王爷为难。” 梁献王只默默听着,不置可否,因此卫靖也没把握如此能否说服他。 过了一会儿卫靖才开始提问,道:“王爷与凤天云相识已久,当时为何会突然反目,还联合藏鱼庭将山庄一夕剿灭?这与凤书云在《万武归藏》公然挑衅纪沧然之事有关?” 梁献王点头道:“是,相助天机阁与《万武归藏》乃是朝中亲王们的职责......”听到此处,凌雪衣心中疑问更甚,为何这是王爷们的职责?但想来等等卫靖必会相询,因此只得暂且按下疑问。 梁献王续道:“凤天云执意与天机阁作对,本王原想给他点教训,削弱他们的元气,让他们无暇去碍天机阁的事便可,因此我与藏鱼庭合作攻山,但本王却没想到,当天藏鱼庭自作主张,竟将他们赶尽杀绝,这件事并非我所授意。” 卫靖寻思,这说法与当时暮山五宿所说不谋而合,应该是实情没错。 卫靖又问道:“那王爷可知道,藏鱼庭为何要对栖凰山庄下此狠手?” 梁献王道:“本王与藏鱼庭之人仅是合作,而非上对下的关系,他们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多时候本王也猜不透他们,更没办法命令他们办事。” 卫靖虽不完全相信梁献王所言,但想到自己还有许多事要问,况且稍晚还能再问卫从贤,此时尚不便过于进逼,因此只是点点头,续问道:“承云寨覆灭之事,就我所知这是纪沧然的意思,王爷不过是配合出兵而已,究竟王爷为何会与天机阁连手?又为何相助《万武归藏》会是朝中亲王的责任?” 梁献王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缓缓道:“不论是《万武归藏》还是天机阁,最初其实都是来自皇兄给亲王们的一纸密令。” 433章 天各一方 在听到《万武归藏》果然是来自皇帝与朝廷的安排后,卫靖虽不感意外,但听到梁献王亲口说出答案,心中却仍像放下了一块大石,终于踏实了些。 梁献王续道:“当时皇兄的意思是,要我们在武林中举办一场人尽皆知的江湖盛事,并吸引各派高手参与,为的,便是尽可能掌握当今武林有谁是顶尖人物,又有多少隐而未出的势力。放眼天下,武林人在芸芸众生之中,不过是少数中的少数,但他们个个身怀绝技,以武犯禁,放任他们不管,对朝廷来说总是如鲠在喉,所以才需要《万武归藏》让这些人自行浮出台面,并展露自身的武艺水平。” 此时梁献王话语方停,卫靖四人便陷入沉思,过了半晌,凌雪衣首先问道:“若仅是为了给武林做一次人口清查,那也太过劳师动众,朝廷必然还有后手?” 梁献王点头道:“正是,所以朝廷暗中扶植纪沧然,助他成立天机阁,为的便是让武林人来对付武林人,接着再让各地的亲王们全力协助《万武归藏》,促成更多门派参与,并在举办的数年间,吸收高手纳为己用,本王能与藏鱼庭、无忧谷之人合作,自然也是天机阁的手笔。” 凌雪衣问道:“所以清查武林中的势力,之后再挑选可用之材纳为己用,这便是皇上的密令?” 梁献王却若有所思,一会儿后才道:“是,当时皇兄便是如此说的。” 卫靖此时却眉头一皱,问道:“这些是皇上当时说的,那当时皇上没说的又是什么?” 梁献王神情一敛,变得更加阴郁深沉,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究竟该不该说,卫靖知道此事至关紧要,因此也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等他做出决定。 过了好一段难熬的沉默,梁献王才终于开口道:“皇兄没说的事,我们也未必说得准,但本王认为,皇兄要众人涉足武林,实则是要看哪位亲王是真心为他办事,又有谁是敷衍塞责,更有甚者......” 卫靖接口道:“还有谁暗中在武林吸收人材,招兵买马,图谋不轨?” 梁献王缓缓点头,续道:“本王相信,众位亲王之中,一定也有人与本王持相同的看法,如远在成都的蜀昭王,王兄智勇兼备、雄才大略,必然也有所察觉。” 卫靖沉吟道:“所以皇上不仅要彻查当今武林势力,将高手纳为己用,更要暗中观察众位王爷,及早拔除祸苗,《万武归藏》实乃巩固皇权的一石数鸟之计。” 此时榆琴也道:“如此说来,《万武归藏》不论最后是否得以成书,只要这件事能持续进行,其实对皇上而言便已达成目的了?” 何婉慈则忿忿不平,道:“只为了巩固皇权,便要在武林制造如此多的纷争,《万武归藏》才办三年.已有多少门派因此遭难?” 卫靖想起上官世家、无忧谷、西云派,再到栖凰山庄、承云寨,这些势力不论间接或直接,确实都是因为《万武归藏》与天机阁才遭逢横祸。 梁献王却不为所动,理所当然地道:“不管你们怎么想,武林中人在天下百姓之中,仅是沧海一粟,对皇家而言,只要牺牲这么一小部分的人,便能换取天下安稳太平,那是再合算不过了。”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各怀心思,梁献王见无人说话,便问道:“本王已照实回答你们的疑问,你们还不放人?” 卫靖道:“待我把该问之事问完,自会让王爷与卫大人安然回府,但在那之前,在下有一事要请王爷出力。” 梁献王有些不满,忿忿道:“本王今日已诸多让步,你还想得寸进尺?” 卫靖不答此句,只是续道:“栖凰山庄、承云寨之事虽非王爷本意,但他们许多人终究是因王爷的兵马而死于非命。” 梁献王怒道:“这么说来,你还是要本王偿命了?” 卫靖却道:“并非如此,一来此刻就算要了王爷之命,也早已于事无补,二来王爷并非主谋,我实不愿再造杀业。我想请王爷回府后,立刻安排手下,联合荆襄各级在地官员,着手处理荆襄一带的流民问题。” 梁献王似乎全没料到卫靖竟会如此要求,奇道:“荆襄流民?” 卫靖点头道:“是,荆山一带有大量流民聚集,他们生活困苦,餐风露宿,且人数众多,官员们却个个视若无睹,我想请王爷动用手边资源,想办法改善他们的生活。” 榆琴此时也道:“况且他们在荆襄一带,不时聚众成匪,对当地居民而言,确实造成不小的危害。” 梁献王默然不语,似在思考两人所言,卫靖眼见有戏,又道:“此前承云寨众位义士,便时常在荆山一带活动,出钱出力,为的便是想改善流民们的生计,再说献王府便在离襄阳不远的安陆,在下让王爷出力照顾当地百姓,想来并不过分。” 梁献王不发一语,只是沉思,过了半晌才终于说话,却是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正当卫靖准备不答此问,并整理好思绪,想再问其他问题之际,小庙外头那名食客忽然大喊:“二当家,有人......”喊声忽停,跟着“碰”一声,似有重物摔落地面,四人立时警觉,各自抄起兵刃,卫靖二话不说,当先冲出门外! 甫出门外,便见到那名司马家食客已然倒卧血泊之中,外头则站了十数人,前头三人正是当时卫靖在承云寨山脚下所见到的藏鱼庭首,与他的两名随从。 藏鱼庭首打量了卫靖一会儿,目光冰冷如霜,不发一语,卫靖见对方人多势众,且不说藏鱼庭首,他身边一男一女两名随从,武功造诣亦与湛如相当。 如此阵仗,绝非卫靖四人能够应付的,当下卫靖心念电闪,知道此时只能拖延时间,盼凌雪衣及时察觉,先带其余众人逃离此地。 卫靖强作镇定,笑问:“此地荒烟漫草,人烟罕至,是什么风把藏鱼庭首给吹来了?” 藏鱼庭首却无动于衷,只是自顾自地发号施令,道:“巨缺,你带人去把庙中之人擒来。胜霞,此人实力不差,你留下,与我一同歼敌。” 名为“巨缺”的男刀客点点头,便领着其他人往小庙而行,卫靖见拖延无效,内心暗骂一声,当即长剑上手,一剑斩向巨缺! 藏鱼庭首眼捷手快,兼之形似鬼魅,一晃眼便拦在卫靖身前,一剑挡下卫靖剑招,卫靖心知自己已无力再阻藏鱼庭之人,只能大喊一声:“四姐!先带他们走!!!” 也不知凌雪衣在内中是否听见。 此时那女剑客“胜霞”亦挺剑加入战局,两人双剑合战卫靖!卫靖此刻虽独斗两名高手,但仍未放弃希望,一边运剑,一边思考有何可乘之机,同时笑道:“在下武功马马虎虎,藏鱼庭首竟也要以二敌一,这可真是受宠若惊!” 藏鱼庭首淡淡道:“藏鱼庭只在乎能不能杀得了人,而非公不公平。” 卫靖嘴上虽不肯认输,但藏鱼庭首剑法诡谲难测,胜霞轻盈多变,卫靖打得甚是吃力,且战且退,只能先以道门“上善剑”频频化招坚守,以图转机。 三人交手又过数十招,随着卫靖边打边退,三人不知不觉已来到一处悬崖边,眼见两名敌手运剑几无破绽,步步进逼。 卫靖知道自己已来到生死关头,当下只能凝神运招,一心一意专注在手中长剑,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卫靖心神渐入空明,手中长剑恣意挥洒,剑招源源不绝! 434章 地底石窟 此时藏鱼庭首已察觉不对劲,方才两人将卫靖逼得节节败退,可说胜券在握,然而卫靖却似越打越剑法越高,藏鱼庭首、胜霞的剑招,从一开始逼得卫靖险象环生,到后来逐渐平分秋色,再到现在,卫靖竟隐隐有反败为胜,力压二人的迹象。 藏鱼庭首知道不能再拖,忽道:“胜霞!” 胜霞当即会意,一式中宫直进,朝卫靖当胸刺去,乃是一招全无后路,同归于尽的剑法!卫靖大吃一惊,急忙挥剑将来招挡开,怎知胜霞招式被破同时,竟一把抱住卫靖,藏鱼庭首在后头见胜霞已然得手,运剑直刺,眼看就要一剑取了两人性命,卫靖无暇他想,往后奋力一跃,却未料两人此刻已在悬崖边缘,就这么一跳,卫靖与胜霞便双双跌落深山之中。 随着身体持续下坠,两人直直摔入悬崖下方的森林之中,卫靖只觉身子不受控制,不停在层层树影间翻来覆去,耳中尽是两人与树枝、树叶的擦撞之声,而巨大的冲力也让胜霞终于松开了手,将他们两人分开。 不久后,卫靖在一阵天旋地转之中感觉到身体终于落地,但此处地势倾斜,乃是一大片下坡地带,因此身子虽落地,却仍在不停往下翻滚,如此这般又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停下,卫靖全身是伤,苦不堪言,跟着头脑一昏,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卫靖再醒来时只觉身体依旧四处都在发疼,他试着挪动四肢关节,发觉身上伤口甚多,且右手臂隐隐作痛,似是筋骨有所损伤,除此之外并无大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跟着再转头一瞧,只见佩剑就在脚边,身旁还躺着一位姑娘,生死未卜,正是藏鱼庭杀手胜霞。 此时卫靖终于恢复清醒,他打量了一下此地,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之中,石窟内宽敞有余,却光线不足,略为昏暗,而正上方有一透光的洞口,离地甚远,可以依稀见到月光自洞穴外照入石窟,想来自己便是自那洞口一路摔入石窟之中。 此外,石窟正中长着一株大枣树,一缕月光便照在树上,不远处尚有一潭水池,深浅不知。 卫靖心想,这样也摔不死,自己当真是福大命大,却不知后来琴姑娘、四姐她们可有安然逃脱?念及此处,内心甚是担忧,跟着强忍身上各处疼痛,缓缓坐起,正当卫靖准备起身,确认胜霞生死之际,忽闻石窟一角传来说话之声:“你终于醒啦?” 卫靖闻言一惊,他全然没想到在这地底石窟之中,竟能见得其他人,当下看向那说话之人。 只见角落一名老者正盘坐在石壁旁,他面黄肌瘦,披头散发,脸上长满胡须,年约七十来岁,衣服破破烂烂,似乎已在石窟中待了好一段时间。 卫靖忙道:“晚辈卫靖,此番因缘际会跌落石窟,实乃意料之外,希望没有打扰前辈。” 跟着走向胜霞,只见她不仅与自己一样浑身是伤,腹部更有大片血迹,似有重创,卫靖赶紧将她衣服拉开一角,确认伤口情形,却见她腹部被人做了简单的处理,血已止住,并用一块碎布包扎,观其色泽,应是胜霞自己的衣服碎片。 卫靖心想,此地若再无旁人,那便是这位老者所为了。 那老者似乎甚久不曾开口,说起话来嗓音沙哑,模糊难辨,他听完卫靖所言后反问道:“你带着一名貌美姑娘失陷在此处,可是小情侣瞒着爹娘私奔,却不慎跌落山崖?” 卫靖苦笑道:“前辈这可说反了,我俩不只不是爱侣,还是刀剑相向的仇敌。” 老者奇道:“既是仇敌,她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 卫靖道:“她不过是为虎作伥,并非首恶,若非逼不得已,在下并无意置她于死地。” 跟着又道:“这包扎是前辈所为?多谢前辈援手。”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你心肠太软,将来必吃大亏!我之所以救你们,不过是为我自己罢了,此地唯一出路便是上方那洞口,但我一人力有未逮,倘若有人能给我援手,或许才有机会出去。” 卫靖笑道:“将来的事那便将来再说吧,既然前辈也想出洞,那我们可算是同舟共济了,待我们的伤势有所好转,便来计议逃脱之事。” 跟着仔细观察了一下上方出口,只见那洞口离地约十丈,就凭他们三人是远远碰不到边的,但一旁却有许多藤蔓沿着石壁生长,若三人合力,或许便能送其中一人攀上藤蔓,老者所言当是指此法。 卫靖又问道:“前辈为何会被困在此地?此地空无一物,前辈又是如何在此生活的?” 那老者不答第一个问题,只是淡淡道:“那枣树上的枣子可以勉强裹腹,而水池亦有不少鱼类藏在其中,我便是靠鱼和枣子来勉强维生的。” 卫靖微一沉吟道:“既有鱼在其中,不知水中会不会藏有通道可通往外头?” 那老者却似乎不愿多说,只道:“多半没有吧。” 正当两人谈话之际,此时胜霞身子忽有动静,只见她双眼微睁,一见眼前人是卫靖便立时警觉,一个剑掌扫向卫靖!但此招方到中途,她却同时发现自己浑身是伤,兼之腹部传来剧痛,全身乏力,因此那掌去势未老,便已掌劲全失,挥到卫靖眼前时仅余不到一成劲力。 卫靖虽然右手有伤,但其他部分并无大碍,当下左手挡下胜霞剑掌,并将她手掌轻轻一扭,按在地上,跟着没好气地苦笑道:“姑娘,咱们这会儿是一起被困在这石窟之中,也算是同在一条船上了,况且你身受重伤,正需要好好疗养,你火气就别那么大,要打等出去我再陪你打,行吗?” 胜霞一招被制,兼之伤势沉重,此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能一边喘气一边道:“你......你......” 卫靖叹道:“行了行了,有什么话等姑娘好些再说吧,你再不安分点好好养伤,我只好先把你绑起来了。” 胜霞却并不领情,仍是不停扭动身子,苦苦挣扎,口中同时闷哼几声,似是伤口痛极,这才忍不住发出声来。 那老者见他们一个想救却救不得,另一个想杀却杀不了,忍不住放声大笑,而卫靖眉头微皱,颇感无奈,心想这姑娘怎地如此执拗?当下只好脱下外衣,将衣服卷成长条,权当绳索,跟着便把胜霞双手绑住,让她无法再动手伤人。 胜霞双手被绑,此时的她已无任何抵抗能力,又急又怒,终于大喊出声:“无耻小贼!还不快把我放开!” 卫靖见她情绪激动,知道此刻说也没用,便故意不去理她,反而向老者问道:“尚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那老者眼睛一闭,缓缓道:“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穆江生便是。” 卫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大吃一惊,暗道:“他便是失踪已久的无忧谷主?” 435章 无忧谷主 正当卫靖大感讶异之际,他察觉一旁的胜霞听闻穆江生之名,似乎也甚是激动,正要说话,卫靖连忙抢先道:“姑娘,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啊,看来不点你几个穴道,你是不肯乖乖听话了。” 跟着走近胜霞,抬起左手前后摇晃,作势要往胜霞身上点去。 胜霞见卫靖走近,眼看他伸手就要往自己身上点来,顿时吓得不停倒退,但她身负重伤,根本退不了多远,只能眼睁睁看卫靖蹲在自己身旁,准备动手。 正当胜霞不甘受辱,眼眶微红之际,却见卫靖看似在她身上又戳又点,实则只是摆摆样子,一下也没碰到自己身子,跟着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冷静点,别让他知道你是藏鱼庭的人。” 胜霞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卫靖已然起身,然后笑道:“这还差不多,你再敢胡闹,我就多点你几下,看你怕是不怕!” 原来卫靖想起明相大师曾说,无忧谷已有大半毁在藏鱼庭手上,倘若给穆江生知道胜霞是藏鱼庭之人,后果难料。 跟着卫靖装作无事,对穆江生道:“原来前辈便是大名鼎鼎的无忧谷主,晚辈确是久仰了!” 穆江生却似乎不想多谈,只是微微点头,跟着若有似无地打量了胜霞几眼,然后才道:“闲话休提,你们快快把伤养好,我们才能早一日离开这鬼地方。” 随即眼睛一闭,不再说话。 卫靖见穆江生似乎没更多话说,便道:“是,那晚辈先在附近绕绕,顺道看看有无其他法子出去。” 卫靖先是在石窟内绕了一圈,确认的确无其他出路,跟着潜入池中,发现内中鱼类确实不少,但四处看过后,水面下虽有其他洞穴通往别处,但入口甚小,常人无法钻入,卫靖也因此打消了自水道逃出此地的想法。 重新上岸后,卫靖再次打量了另外两人,只见胜霞终于平静下来,虽仍是未能阖眼入睡,但也不再那么紧绷,而穆江生仍是盘坐在石窟一角,闭目养神,未曾移动半分。卫靖见状便轻轻走到胜霞身边,胜霞感觉到卫靖走近,又立即提高警觉。 卫靖只是叹道:“放心吧姑娘,我不会对你动手的,等会儿我先去捉几条鱼来给你们充饥。” 一边说一边将胜霞手上的衣服解开,任她自由活动,而胜霞对卫靖的举动似乎甚是不解,只是怔怔的盯着他。 此时衣服已然解开,卫靖忽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胜霞只是将眼睛别开,并不答话,卫靖又叹一声,便往水池走去,这时胜霞才轻轻说道:“胜霞。” 卫靖先是一愣,然后才朝她点头示意,跟着便提剑下水捉鱼去了。 过了不久,卫靖捉了两条鱼上岸,他先用剑削了几根枣树的树枝下来,再取出火折子,将树枝点燃,石窟内顿时一亮,也暖和了许多,接着卫靖便将两条鱼串在树枝上烘烤,胜霞与穆江生嗅到烤鱼的味道,纷纷眼睛一亮,颇有馋涎欲滴之态。 怎知待卫靖将鱼烤好,先拿了一份给穆江生之时,他却摇头表示不必,自己吃枣子便可,不肯领情,卫靖见状只好再把鱼拿给胜霞,怎知她却连看也不看一眼,也一样不愿领受。 卫靖颇感无奈,寻思:“这两个人对我皆大有见疑之意,穆前辈久居在此,早已习惯也就罢了,胜霞姑娘身受重伤,却又不愿进食,这样又如何能恢复元气?看来只能等她饥饿难当之际,再来给她捉鱼便是。” 索性自己将两条鱼吃个干净。 就在鱼快吃完之时,一旁的胜霞忽道:“能......能不能也分我一些?” 只见她眼神闪烁,仍是不肯直视卫靖。卫靖点点头,将剩下的部分整理好,拿到胜霞眼前,怎知胜霞却道:“我伤重,没法自己吃。” 卫靖心中微感奇怪,口中却仍是道:“好,那我喂你便是。” 跟着在她身旁蹲下,将鱼肉送至她嘴边,就在胜霞即将咬下之际,她右手剑掌忽出,一式横斩袭向卫靖脖子,此招又狠又快,显然比方才刚醒来时又恢复了不少力气,卫靖早有防备,左手手肘一抬便将剑掌挡下,跟着捉住胜霞右手,又是一扭,将她按在地上。 方才那一式剑掌直直朝卫靖脖子斩去,那是置人于死地的招式,即便是卫靖向来脾气甚好,此时也不免心头火起,不悦道:“胜霞姑娘,我方才便说了,此刻我们身陷石窟,算得上是生死与共了,你何必如此固执?” 胜霞给人按在地上,仍是不肯屈服,忿忿道:“哼,既然栽在你手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剑给我个痛快便是。” 卫靖甚是不解,问道:“别说你此刻伤重未愈,需要人照顾,就算日后要出这石窟,还得我们同心协力才是,你此刻要了我的性命,于你有何好处?” 胜霞却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才道:“庭首要我杀你,那我的职责便是如此,至于后来如何,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说这话时既不害怕,也全无埋怨之意,似乎为藏鱼庭牺牲性命,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卫靖闻言一时愕然,心想这姑娘一时半刻是不会改变心意了,只能无奈道:“胜霞姑娘莫怪,你既然执意如此,我只好再把你绑起来了,待你终于想通,我再给你松绑。” 跟着又将她双手绑起,这回胜霞倒是没有挣扎,只是乖乖让卫靖绑着,不发一语。 一旁的穆江生将方才一切看在眼里,只是冷笑几声,并未多说什么。 待卫靖将胜霞绑好,只觉一股睡意袭来,反正此刻左右无事,便走到一旁,倒头就睡。过了不知多久,正当卫靖睡得香甜,意识蒙眬之际,忽闻石窟某处传来细微衣物摩擦之声。 卫靖睁眼一看,只见穆江生正压在胜霞身上,一手摀住她嘴巴,让她无法出声,另一只手则不停在她身子各处游移,大逞兽欲,而胜霞双手被绑,兼之伤重,全无反抗之力,此刻只能不停扭动身子,苦苦挣扎。 卫靖全没料到一派宗主竟会行此禽兽之事,顿时怒不可遏,一剑刺向穆江生! 穆江生见来剑甚是犀利,当下不敢怠慢,起身接招,只见他运起无忧谷掌法,攻守间法度严谨,天衣无缝,尽显名门宗师风范,全然不似方才兽性大发时的猥琐模样,他先是一掌格开卫靖刺剑,跟着抢近一步之内,要让卫靖的剑法在短距离内无处施为。 卫靖知他心意,剑招紧紧守住前方,与穆江生始终维持两步的距离,且战且退,两人交手十数招,卫靖发觉穆江生虽招式老练,几无破绽,然而他运招时却略显迟缓,且手劲不足,有时明明再多进逼一步便能占得优势,他却力有未逮。 又过数招,卫靖这才明白,原来穆江生久居石窟之中,已许久未曾动武,且食物来源甚少,是以此刻骨瘦如柴,手上已无多少力气,而卫靖右手有伤,只能以左手持剑,两人各有难题,却恰恰打成平手,谁也制伏不了谁。 两人又打二十几招,穆江生忽道:“且慢!” 跟着停手退开一步,卫靖心知自己此刻制服不了他,便也听下手来,且看他有何话说,穆江生道:“这个小娃儿与你既是仇敌,你何必非要来碍我的事?” 卫靖怒道:“即便她与我是敌非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她遭人污辱,你身为一派宗主,怎能行此禽兽不如之事?” 穆江生冷笑道:“哼,她身在藏鱼庭那样不干不净的地方,还有什么清白可言?藏鱼庭毁我家园,我拿她来抵账又有何不可?” 436章 同舟暗潮 原来穆江生被困多时,心中情欲不得纾解,压抑已久,稍早自两人跌落石窟以来,穆江生见胜霞容貌标致,且衣衫不整,早已心怀不轨,但他却没料到卫靖剑艺如此高超,且右手带伤,竟还能与自己战成平手。 卫靖此时却心中一凛,原来她出身藏鱼庭一事,早被穆江生给看穿了,但卫靖嘴上却不肯示弱,正色道:“藏鱼庭之人在江湖上行凶作恶,你自可以按江湖规矩要他们杀人偿命,但在下可从没听过要人用身子来抵债的,况且冤有头债有主,无忧谷之仇,你应该去找藏鱼庭首、天机阁等罪魁祸首才是,而非对一名听命行事的手下,动用这般无耻的私刑。” 穆江生只是冷笑几声,跟着道:“罢了,你我见解不同,多说无益,既然你是铁了心要护着她,那我暂且不动手便是,但你今日将她保下,我瞧她必不领情,伤好之后定会恩将仇报,反咬你一口,到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卫靖则淡淡道:“此事不劳你费心。” 穆江生“哼”了一声,跟着又走回石壁旁缓缓坐下,闭目歇息。 眼见穆江生终于打消了念头,卫靖松了口气,转头去瞧胜霞,只见她将脸别开,眼眶红肿,脸上布满泪痕,同时身子仍微微颤抖,余悸犹存。此时她也注意到卫靖的视线,却装作没看到,似乎没打算多说什么。 卫靖叹了口气,走到一旁先将胜霞双手松绑,同时道:“胜霞姑娘,在下确实没料到他竟会如此,我先将你松绑,让你至少有些还手的能力,就盼你莫要再对我动手了。” 胜霞却只是乖乖让卫靖松绑,并不答话。 卫靖替胜霞松绑后便即走回原处,一边坐下一边暗暗苦恼,寻思:“我们三人这才相处不到一日,便已打成一团,此刻别说是同舟共济、逃出生天了,能相安无事便已是万幸。” 此时卫靖见胜霞仍未平复,便想起个话头,让她别再想方才之事,问道:“胜霞姑娘为何会入藏鱼庭?” 胜霞没料到卫靖会有此问,似乎有些意外,却依旧沉默以对,反倒是不远处的穆江生讥讽道:“小姑娘,你别瞧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说不准他也是馋你身子,为了让你卸下心房,这才向你搭话的。” 卫靖闻言甚是不解,心想:“无忧谷虽比不上武当、少林、华山等大派,但也非普通的小门派可比,穆江生堂堂谷主之尊,怎地说话如此卑鄙无耻?” 然而此刻卫靖实在没心情与他争辩,只得装作没听见,而胜霞亦是置若罔闻。 此后一连数天,三人便维持如此紧绷的气氛在石窟内生活,卫靖虽与另外两人保持一定距离,却仍是不敢大意,晚上亦不熟睡,既防胜霞,同时也防穆江生。 期间胜霞痛楚虽有减缓,但仍无法起身活动,终于在第三天饥饿难耐之际,拿了卫靖递来的水与食物,而穆江生则自行在石窟另一角生活,与两人几无对话。 这晚卫靖虽躺在地上,却翻来覆去,脑子异常清醒,正当他开始有些睡意之际,此时却隐约看到枣树后有些动静。 但石窟内月亮光芒黯淡,视线不清,一时间瞧不清楚,他缓缓移动身子,直到看见树后光景,竟是穆江生举掌挥拳,正悄悄在树后练武。 卫靖寻思,早前与穆江生交手之时,他运招略有滞碍,且手上无力,除了三餐不继,身子虚弱之外,也是许久不曾动武的缘故,此时他半夜练武,必是想让自己多回复几分力气,复原得越多,便越有机会能胜卫靖。 随后卫靖又想,要离开此地,须得三人合力才能攀上石壁上的藤蔓,但穆江生日前对胜霞图谋不轨,难道便没想过,若胜霞不甘受辱而寻短,那他自己岂非出不了石窟了? 先前卫靖认为三人缺一不可,这才不担心穆江生对两人不利,但此时他却隐隐觉得事情不对,日后须更加谨慎行事才行。 又过一个时辰,期间卫靖不敢大意,始终保持清醒,直到穆江生练完功,重新躺下后,卫靖确认他已然熟睡,这才悄悄走到胜霞身边。 她睁眼一见卫靖走近,正想喝斥,卫靖赶紧一手摀住她的嘴巴,跟着穴道一点,令她无法动弹,胜霞不久前才经历穆江生意图侵犯之事,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同时怔怔盯着卫靖,似乎不敢相信他竟会如此。 然而卫靖此刻并不打算多说,他先将胜霞扛在肩上,随后将她拖入水池之中,一路拉着她到水池另一侧的岸边,此处只有小小一块土地露出水面,一人在此生活已有些勉强。待卫靖将胜霞放到岸上后,便解开胜霞穴道,任她自由活动。 胜霞自方才忽然被拖入水中,此刻又莫名被丢到岸上,浑身湿透,不明白卫靖究竟意欲为何,正要开口相询,卫靖此时才道:“胜霞姑娘,稍早我见到穆江生悄悄在夜间练武,若他武艺再多回复几分,我便保不住你,因此我左思右想,只能先让你在此处生活。这段时间我曾观察他的诸般言行,我瞧他必不识水性,你在这儿虽诸多不便,但至少一时安全无虞,待你我伤好,我们再共商对策。” 跟着未等胜霞答话,卫靖便回到水中,游回先前生活之处,正当胜霞尚未反应过来,仍想着方才卫靖所言,此时卫靖却又游了回来,跟着拿出一堆树枝与火折子,将火生起,然后才准备回返。 胜霞见卫靖生完火,准备离去之际,忍不住问道:“你......你又何必如此?” 卫靖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脸带苦笑,便即回返。 隔日早晨,穆江生发觉胜霞已不在原处,走到水池边左右张望,这才发现身在另一侧岸上的胜霞,当下便猜到是卫靖动的手脚,只是冷笑几声,然后向卫靖问道:“小子,你武功、见识俱皆不凡,怎么此前在江湖上我却从未听过你的名字?” 原来日前藏鱼庭攻陷无忧谷之时,今年的《万武归藏》还未举办,卫靖自然也还未一举成名,是以穆江生也未听过卫靖的名号。 卫靖只是简短答道:“在下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小辈,何足挂齿?” 穆江生见他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 这晚卫靖方将食物带给胜霞,准备回返之际,胜霞忽然轻声道:“我从前是荆襄一带的盗匪,有一回我们碰巧劫了藏鱼庭之人,众人不是对手,全在那时丢了性命,当时庭首看我资质不错,才将我留在身边。” 卫靖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胜霞这是在回答他前几日的问题,便停下脚步,坐在胜霞身旁,问道:“胜霞姑娘又为何会落草为寇,你爹娘呢?” 胜霞淡淡道:“他们也都是流民,我自小便跟着他们在襄阳一带讨生活,有人号召便聚在一起当劫匪,没案子可做便在城中偷盗行骗,在那次行动中,他们也跟大伙一样,胡里胡涂地把命送在藏鱼庭手上了。” 卫靖沉默了一阵,又问:“你不恨藏鱼庭?” 胜霞却不太明白,反问道:“为何要恨?” 眼见卫靖甚是不解,胜霞续道:“爹娘从小就让我在街头乞讨,年纪稍长些就偷人财物,再大些便随他们落草为寇,在我眼中,他们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卫靖忍不住道:“那是你亲生父母,又怎能与他人一概而论?” 胜霞却道:“对我而言都是一样,他们三餐不继,朝不保夕,每天为了寥寥无几的钱财而互相算计,我能多挣点钱,他们就对我好些,挣不到钱,就对我拳打脚踢。” 437章 欧冶五剑 卫靖不知道她此刻说的“他们”,是父母还是其他流民,但转念一想,这两者之间或许真的如她所说,并无多大分别。 胜霞瞇起眼来,似在回忆往事,轻轻道:“有一年,荆襄一带收成不佳,市集摊商稀落,街上满是无家可归之人,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未曾得手,全靠爹娘养着,本来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就在不久后,我却无意间听到爹娘与外人,正商量将我卖给别人之事,后来事情没谈成,但那时我就明白,自己对他们而言并非什么宝贵的物事。” 卫靖喃喃道:“所以加入藏鱼庭,于你而言确实没什么不同。” 胜霞只是轻轻点头,随后见卫靖一时无语,便转头朝他冷笑道:“你是不是要劝我改过向善,放下屠刀?不妨告诉你,我最恨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倘若你们真的是救人于水火的大侠,那在我饥寒交迫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卫靖摇头道:“不会,既然这世间未曾善待你,我也不会要你非得以德报怨,助人行善,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胜霞只是将脸别过,似在咀嚼方才卫靖所言。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过了好一会儿,胜霞忽道:“既然如此,若出去后我仍执意要回藏鱼庭,那你又要如何?” 胜霞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让卫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从方才对话来看,胜霞入藏鱼庭已有好一段时间,作为一名在江湖上收银取命的杀手,杀人人杀,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无论埋骨何处都不该有所怨尤,若胜霞执意要回藏鱼庭,继续助藏鱼庭与天机阁祸乱武林,自己或许确实该早日斩除祸根。 但今日自知道胜霞的过往后,又觉她一路走来实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从与流民混迹街头开始,再到后来身入藏鱼庭,她过得都是朝不保夕、时刻不得安稳的日子。 前几日卫靖与藏鱼庭首、胜霞交战,庭首只一句话便要她牺牲自己,显然也并不如何看重她的性命,如此坎坷的身世,让卫靖确实无法狠下心来。 念及此处,卫靖又想起陆青笛、姜齐元,以及穆江生前几日对自己的评价,心中不由得一片茫然,他思索了一会儿仍是没头绪,只得问道:“胜霞姑娘认为我该杀你吗?” 而胜霞亦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两人只得看着眼前水池,相对无言。 又过数日,此时胜霞腹伤虽未痊愈,但已可起身活动,不需要再依靠卫靖接济,因此她也回到穆江生、卫靖生活的那一侧土地,三人各占一角,仍是彼此提防。而卫靖右手之伤恢复许多,估计再过数日便可行动如常,卫靖心想,或许不久后便可来商量出洞之事。 这日午后,卫靖若有所思,考虑再三后终于下定决心,往穆江生走去,跟着道:“穆江生,关于藏鱼庭之事,我有话说。” 穆江生“哼”了一声,道:“如今的后生晚辈,对前辈说话都是这般无礼的吗?” 卫靖亦不客气道:“你一门宗主之尊,却行那天理难容的奸淫暴行,恕我不认阁下这样的前辈。” 跟着问道:“我想问的是,你对藏鱼庭有多少了解?若出洞后你想报仇雪恨,我有消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相对的,你也要将你对藏鱼庭的所知所闻,尽数告知我。” 穆江生沉吟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知道哪些?” 卫靖道:“藏鱼庭在荆襄一带的据点,以及无忧谷归降的弟子,如今在何处为天机阁卖命,若你有兴趣,天机阁除了藏鱼庭之外,还有哪些合作势力,我也可以透露一些。” 穆江生想了想才道:“可以,但你还得告诉我,你究竟来自何门何派?” 卫靖不肯吃亏,也道:“若你肯说自己为何会失陷在此地,那我的来历自当奉告。” 穆江生冷笑道:“小子,你可真会占人便宜,行吧,那我便先说说我知道的。” 此时胜霞在石窟另一侧角落,虽见到卫靖、穆江生两人正在谈话,亦忍不住探头观望、凝神静听,奈何相隔一段距离,听不清两人所说。 穆江生续道:“无忧谷自去年年末开始,内部便暗潮汹涌,我们几经调查之后,确定是天机阁在背后捣鬼,目的正是为了今年的《万武归藏》,我们虽多所防范,但技不如人,无忧谷终究还是栽在藏鱼庭手上,因此我们几可确定,藏鱼庭背后的买主正是天机阁,不过从方才谈话可知,这一节你多半已经知情了?” 卫靖点头道:“是,我们想解决的,便是这几年天机阁与《万武归藏》所带来的诸般祸事。” 穆江生此时却忽然盯着卫靖,沉思片刻后问道:“你是司马二当家?” 卫靖微微一愣便即释怀,答道:“正是。” 穆江生甚是得意,解释道:“以你武功造诣来看,必是出身一流名门,但剑法却不似华山、武当、青城等源远流长的大派,江湖中有那闲工夫到处管人闲事者,除了司马长龄与他的司马家之外,我也想不到别人了,而司马七名当家之中,有六人已先后闻名江湖,我心里有数,只有那排行第二的当家行事低调,众人只知有这么一个人,却不知他姓甚名谁,武功走得又是什么路子。” 卫靖虽不齿穆江生的为人,但见他江湖阅历丰富,一语中的,仍是赞道:“不愧是无忧谷主,你所料分毫不差。” 穆江生点点头,然后又接续方才的话题,道:“虽然我们终究还是败在藏鱼庭手上,但在互别苗头的那段日子里,我们也同样探到一些藏鱼庭的底子,他们有两名核心人物,分别是庭首、副庭首,手下另有五名出类拔萃的高手。” 卫靖寻思,此前自己与程子闲探问赵雅臣之时,他亦有提及这七人之事,想来穆江生并非虚言。 穆江生道:“『藏鱼』二字,典出大刺客专诸手中的『鱼肠剑』,鱼肠也作鱼藏,他们这是奉专诸为刺客之首的意思,这五名高手便也以欧冶子为越王允常所铸的五大名剑为号,我所知道的便有湛如、巨缺、纯云三人,剩下两人我不知名号,但必是取自『胜邪』与『鱼肠』两把名剑。” 卫靖听到这儿又想,这么说来“胜霞”便是取自名剑“胜邪”,看来穆江生虽知她是藏鱼庭之人,但想来当时她透露名字之时,穆江生并未听清,并不知道她也是五人之一。 穆江生又道:“这些人之中,我曾与藏鱼庭首、湛如、巨缺交过手,除庭首之外,另外两人实力相当,亦足称高手,但若在你我完好无伤之时,这两人不足为惧,只有那藏鱼庭首,他的剑法飘忽不定,似是揉合各家所长,甚是棘手,依我所见,当今武林能稳胜他者,屈指可数。” 卫靖也道:“是,日前我也曾与庭首对敌,正如你方才所言,藏鱼庭首堪称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之一。” 跟着又问:“那你对藏鱼庭的来历可有头绪?” 此时穆江生却脸色一沉,神情带着些许阴郁之色,道:“小子,我已表现诚意,先透露一些让你知情了,接下来该换你说了吧?” 卫靖点点头,跟着便把姜小湘跟踪献王府之人所探到的藏鱼庭据点,以及无忧谷有许多人正为梁献王效力之事,尽数告知穆江生。 穆江生一边听一边闭眼沉思,在听到无忧谷助梁献王夜袭栖凰山庄之时,脸色更是难看,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正为了无忧谷弟子的所为而大动肝火。 卫靖见他神色阴晴不定,试探道:“若日后出得石窟,你要如何处置这些倒戈相助天机阁的弟子?” 438章 僵局何解 穆江生神情不悦,只道:“这事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来多事。” 跟着话锋一转,又道:“倒是藏鱼庭据点原来便在左近,当时我便是得到消息,带着谷中弟子在附近探查,想找到他们的老巢所在,先发制人,这才会在附近被藏鱼庭首拦截。后来情况危急,我与弟子们分路而走,路途中我见此处有石窟可以藏身,我想也没想便遁入此处,怎知这里地形出乎我意料之外,就这么着,我便被困在此处了。” 卫靖心想,原来穆江生当时也是为查藏鱼庭而来,可惜棋差一着,还没探到便让对方发现了踪迹,自己更失陷在石窟之中,难怪后来无忧谷群龙无首,这才让藏鱼庭给掀了过来。 此时穆江生忽道:“小子,你可知道当年同风会之事?” 卫靖不久前才听姜齐元提到此事,随即答道:“知道,同风会源自五十年前的风云盟,当年正是宗主与明相大师合力平定的,据宗主所说,你亦有参与其中?” 穆江生点头道:“正是,当年应司马长龄之邀,我亦有协助中原正道,对抗姜遇安的同风会,不过这只是利益交换的合作罢了,同风会一事落幕之后,我与司马长龄便银货两讫,谁也不亏欠谁了。” 卫靖寻思,无忧谷在江湖上一向是独善其身、偏安一隅的势力,大部分的弟子皆没没无闻,只有谷主穆江生在武林中颇负盛名,这便是因为他曾协助司马家对抗同风会的缘故。 穆江生双目一闭,回忆起多年往事,道:“当时姜遇安有一心腹大将名唤向还乡,其人性格豪爽、智勇兼备,湖北一带的同风会成员皆归他管辖,我与向还乡也曾交手数次,皆未能分出高下,那时他身边总是带着一名少年,同闯江湖,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便是他的独生爱子。” 卫靖问道:“那少年有何特别之处?” 穆江生道:“向还乡爽朗大度,但他的独子却总是面无表情,性格淡漠,本来我也并未注意到他,但几次交手之后,我便留意到这名性情特异的少年,兼之他剑法高超,全然不是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水平,因此才更加令我印象深刻。” 卫靖喃喃道:“性格淡漠......剑法高超......” 穆江生点头道:“你想得没错,那日我与藏鱼庭首交手之后,便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此人,若我所料不差,藏鱼庭根本就是源于同风会的势力。” 此时卫靖细细想来,若藏鱼庭源于同风会,那纪沧然与藏鱼庭首便有可能是旧识,他们能配合得如此紧密,也就说得通了,当下便把纪沧然与同风会、风云盟的关联,一一对穆江生道来,中间却不谈天机阁与朝廷的牵连,毕竟此节兹事体大,穆江生与无忧谷立场未明,此刻实不宜全盘托出。 穆江生在石窟内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自问自答道:“原来纪沧然便是姜遇安亲弟,既是如此,何以当年同风会涉足武林之时,纪沧然却并未相助姜遇安?” 跟着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小子,方才你说无忧谷门人正给梁献王办事,天机阁为何要派人给亲王?” 卫靖只是避重就轻,道:“天机阁与梁献王之间似有某种程度的合作关系,但此节尚不明朗,我们也正着手调查。” 穆江生盯着卫靖,似乎对他的话有些半信半疑,却也不知从何问起。 一番对谈之后,两人各自有所收获,同时也各怀心思,思索良久后卫靖忽道:“对了,我右手伤愈在即,胜霞姑娘的伤势也已恢复八成有余,我们可以来商量出洞之事了?” 穆江生却只是淡淡道:“可以。” 跟着缓缓往胜霞方向走去,卫靖也同时跟上。 胜霞见两人朝自己走来,顿时提高警觉,卫靖却道:“胜霞姑娘,这几日我们伤势几近痊愈,可以来商量如何出洞了。” 穆江生此时指向石窟一角,对两人道:“若要出洞,那一处石壁上的藤蔓最为茂密,且离地最近,只要有两人在下方顶着,便可以送第三人攀上藤蔓,待他出洞求援,再来将剩下两人救出。” 胜霞见两人是来讨论出洞之事,便即放下警戒,随口答道:“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待我们伤好就送人上去便是。” 此时卫靖却默然不语,穆江生则冷笑道:“那你说,咱们送谁上去?” 胜霞正想随口指定一人,却忽然发觉不对,若让穆江生上去,他并没有非救两人不可的理由,别说他与藏鱼庭本有旧怨,卫靖也曾在石窟中与他作对,以他阴鸷险刻的性格来看,若他要对两人见死不救,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而胜霞本就奉命要杀卫靖,穆江生更在石窟内对她图谋不轨,因此也不能让胜霞上去。 若送卫靖攀上藤蔓,则石窟内只剩胜霞与穆江生两人,胜霞即便在完好无伤之时也非穆江生的对手,难保穆江生不会再次起心动念,对胜霞出手。 这下子三人之间成了死局,明知出洞在即,却束手无策,此时穆江生又出言讥讽,对卫靖道:“我瞧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我上去,你们就赌我会不会良心发现,返回此地来救你们出洞吧,哈哈,哈哈!” 卫靖知他不过存心奚落,并非真心提出建言,因此只是沉思,想着有何良策可解此局,而胜霞却一脸淡然,并不如何关心能否出洞。 又过数刻,三人不得要领,穆江生又对卫靖道:“小子,我瞧咱们就让你上去吧,我们三人之中,多半也只有你会傻到回来救人,我答应不对这小姑娘动手便是,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何必多替她操心?如此瞻前顾后,将来又如何能成大事?” 听他言下之意,似是终于妥协,愿意让卫靖先行出洞。 胜霞犹豫了片刻,然后才看向卫靖,淡淡道:“那你去便是。” 跟着又将头别开。 卫靖听了两人之言,心中更是发愁,只觉当此情境,自己怎能真的放心出洞?但三人中确实只有自己必会回头援救两人,左思右想,此时只好暂且答应两人,并暗自打定主意,自己在出洞后应该先在附近多待一会儿,见机行事。 三人计议已定,便各自回到原处歇息,当晚卫靖便悄悄告诉胜霞,自己会在洞口附近多待一小段时间,若穆江生轻举妄动,胜霞只要大声呼救,自己便会入洞救人,胜霞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多说。 两日后,出洞时机已至,三人聚在石窟一角,穆江生道:“等会儿我站在小姑娘肩上,小子,你先借小姑娘的手劲跳到我这儿,我再尽全力把你扔上去。” 卫靖口中虽道:“好。” 但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此时穆江生当先跳到胜霞肩上,正当卫靖准备起跳,此时奇变陡生,穆江生以胜霞肩膀为立足点,奋力一跳,卫靖、胜霞见他离藤蔓仍有一步之遥,正要跌落之际,他右手一甩,藏于袖中的钩爪随即稳稳缠上藤蔓,眼看就要扬长而去! 439章 凌空恶斗 卫靖见穆江生果然别有居心,大喊:“胜霞姑娘!” 胜霞会意,当即双手交迭,掌心朝上,卫靖纵身将她手掌当作台阶,一跃而上,此时穆江生钩爪虽缠上藤蔓,但身子仍在下方,卫靖飞身向上,一把抱住穆江生。 穆江生行动被制,“啧”了一声,仍是一边奋力往上爬行,一边扭动身子,想把卫靖甩下,两人就这么纠缠在一块儿,缓缓上攀,直到穆江生已两手抓到藤蔓,正想大力甩脱腰间的卫靖,却见卫靖伸手以长剑连着剑鞘勾住藤蔓,用力一拉,将自己身子也拉到一旁的藤蔓上。 两人同时攀上藤蔓,对看一眼,随后二话不说,分别腾出一只手来,朝对方出招!穆江生见卫靖长剑仍未出鞘,心有顾忌,单掌运起“乘云御风手”,朝卫靖上半身连环抢攻,不让他有拔剑的机会。 卫靖虽知他意欲为何,但穆江生掌出如风驰云间,连绵不绝,兼之攀上藤蔓后两人近在咫尺,卫靖即便长剑在手,剑招却施展不开,只能频频应招,且战且退,看能否抓准时机拉开距离。 此时下方的胜霞见两人半空过招,险象环生,只觉忧心之情忽起,手心冒汗,但自己明明早已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能否出得石窟,不知这“忧”又是从何而来? 又拆二十几招,两人仍是不分胜败的僵局,穆江生心念一动,手上劲力稍缓,卫靖忽感压力减轻,内心已察觉不对,却见穆江生缓缓往上爬行,似是想居高临下,占得优势,此时胜霞再也忍不住,大喊:“快往上爬啊!” 此话自是对卫靖说的。 卫靖见状亦有样学样,一路缓攀而上,两人一边拆招一边攀藤,离胜霞所在的地面也越来越远,此时正是日上三竿的上午时分,阳光自洞口照入,光线渐渐照在两人身躯之上,两人同时也嗅到树林之中,嫩叶青草混和着泥土的气味。 就在两人即将抵达洞口之际,穆江生身子虽略高一筹,却依旧甩不开卫靖,心中焦躁之情更甚,急怒交加之下决心孤注一掷,“乘云御风手”一式有进无退的狠手“水扬三千里”重重打在卫靖剑身之上。 卫靖在招式上虽守得天衣无缝,但此招蛮横霸道、力透剑身,终于让卫靖长剑脱手飞出,穆江生趁隙再接一招“天苍地茫”,正好击在胸口,卫靖顿时口吐鲜血,跟着手上握力一松,跌落藤蔓。 正当胜霞惊叫出声,穆江生则大喜过望,眼看就要爬出洞口,此时穆江生忽觉脚上一松,本来立足的藤蔓霎时不知去向,跟着小腹中剑,鲜血狂喷,此时地面才轻轻传来“叩”一声,余音回荡石窟之中,那是剑鞘落地的声音。 穆江生片刻之间便从满怀喜不自胜之情,转为惊恐、不敢置信,在他跌落藤蔓,看着洞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同时,也看见了仍在藤蔓上的卫靖,穆江生这才明白,原来卫靖摔下之时,姿势虽是头下脚上,但他却及时用脚勾住藤蔓,以防止身子下坠,同时接住兵刃,凌空抽剑! 在穆江生得意忘形,准备出洞而去之时,卫靖奋力将上半身抬起,先挥剑斩断穆江生立足藤蔓,再一剑刺入他小腹,跟着气力放尽,身子躺平下垂,再度变回头下脚上,足缠藤蔓的姿势,手中同时握力一松,长剑也掉落石窟之中。 而洞口距石窟地面约有十丈之遥,离地甚远,穆江生重重摔落地上,身子支离破碎,当场毙命,双目尚且未瞑,无忧谷一代宗师就在这无人知晓的荒山石窟,悄然殒落。 方才只几个眨眼间,奇变横生,胜霞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穆江生已重重摔在离自己不远处,一动也不动,想来是活转不过来了,此时胜霞稳一稳心神,才想到卫靖尚未脱离险境,抬头一看,只见他仍是挂在藤蔓上,也是静止不动。 胜霞心急如焚,喊道:“你......你没事吧?” 见卫靖仍不回话,胜霞又再大喊:“你快起来啊,洞口就快到了,再往上几步就能出去了啊!” 石窟中却只有自己的焦急的喊声,不得响应,胜霞忍不住在石窟中来回踱步,却是无计可施,眼看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之时,忽闻卫靖轻轻答道:“我没......我没事,你......你在此地稍待一会儿,我会尽快回来救你出洞。” 此刻蓦然听见卫靖的声音,胜霞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这才全身瘫软,跌坐在地上,竟一时无法答话。 只见卫靖先抓稳藤蔓,将身子重新摆正,由于他方才拼斗之时,胸口曾受穆江生凌厉一掌,伤势非轻,因此这几个动作便让卫靖气喘吁吁,攀藤也攀得颇为缓慢,胜霞便坐在地上,看着他一路上爬。 又过片刻,卫靖终于出得石窟,只见四周林木郁郁葱葱,绿叶间阳光洒落,鸟语此起彼落,一见此情此景,卫靖也不禁心神放松,跌坐在地上,同时深深吸了口气,只觉恍如隔世。 在草地上坐了一会儿后,卫靖才朝石窟内大喊:“胜霞姑娘,我这便去求援了,你在此好生歇息,等我来救人便是!” 然而过了半晌仍听不见答复,正当卫靖心中起疑,准备再说一次,这时才听见胜霞简短答道:“好!” 卫靖听她终于答复,这才起身,寻找通往树林之外的道路,他先是抬头往四周一看,只见不远处一座小山耸立,应该就是当时他跌落的山崖。卫靖一路绕山而行,希望能找到上山的道路,先回当时遇袭那座小庙,看看有何蛛丝马迹可寻。 如此在林间走了大半天的路,正愁找不到路通往山上之时,却见一伙人正往自己走来,走近一看,却是榆琴、凌雪衣与几名司马家食客! 卫靖见榆琴、凌雪衣安然无恙,多日来压在心头的不安终于得以放下,大喜过望,连忙上前叙话,众人见到卫靖也同样开心,榆琴更是伸手紧握卫靖的手,似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怔怔盯着卫靖。 凌雪衣见了卫靖,轻轻吁了口气,跟着上下打量一番,淡淡地道:“没事就好,这段时间你上哪儿去了?” 卫靖知道她担忧何事,一边握着榆琴的手,一边笑道:“那日我跟藏鱼庭首一路打到一处山崖之上,后来一个失足便摔到崖下,还好我福大命大,这条小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随后众人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卫靖先将自己在石窟中的奇遇一一告知众人,从卫靖与胜霞如何跌落石窟,遇到穆江生开始,再到穆江生如何意图侵犯胜霞,后来卫靖如何保住胜霞,同时也提及胜霞过往,最后自己又是如何在藤蔓上击败穆江生,最终得以逃出石窟。 之后又换凌雪衣说明当时众人是如何逃出藏鱼庭围杀,期间榆琴只是听着,却依旧不发一语。 原来当时凌雪衣在屋内,见藏鱼庭首安排巨缺与大部分人马前来捉人,便当机立断,立刻带着榆琴、何婉慈、与后堂那名食客自后方逃出小庙,并将梁献王、卫从贤等人留在庙中,只盼能拖得藏鱼庭之人一时半刻。 榆琴虽在动身时流露一丝迟疑之意,凌雪衣却并未给她时间犹豫,边走边道:“小离剑术精绝、心思机敏,且对方只留两人与他对敌,他孤身一人反而更容易脱身,待我们甩脱追兵再回返此地,见机行事。” 其实凌雪衣不过是为了让榆琴好过些,至于她们究竟能否甩开追兵,卫靖又能否脱身,实则她也无甚把握,此刻她只是一心一意,希望众人不要全数栽在此地罢了。 440章 汉水河畔 片刻后巨缺等人自后方追上,凌雪衣先让其他三人另择一条偏僻小路而去,自己故意放慢速度,让巨缺等人追上,此后双方又追逐了好一阵子,凌雪衣才终于甩开追兵。 四人再度会合已是清晨时分,前一晚自闯王府劫人开始,再到小庙与梁献王对话,最后遇袭逃亡,这大半日的折腾已令四人疲惫不堪,但众人有志一同,纷纷表态想回到小庙周边寻找卫靖下落。 但凌雪衣却认为不妥,她对其他三人道:“此刻回返,藏鱼庭之人可能还在附近,四人一同前去,若被人发现则更不易脱身,我先回小庙一探,若他们已经撤离,我再回来让你们一起找人。” 榆琴虽知凌雪衣所言属实,四人之中也以凌雪衣身手最好,但心中仍是焦急万分,凌雪衣离去后,榆琴三人只能在原地干等,只盼早一刻能等到凌雪衣带着好消息归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凌雪衣回返,且表明小庙周边已无人迹,四人这才前往附近搜索,最后终于在一处山崖附近,见到不少打斗痕迹,但却不见人影,之后几日,凌雪衣便领着众人在附近找寻卫靖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此时与卫靖重逢,已过了十二天之久。 此时叙话正告一个段落,凌雪衣道:“没想到无忧谷主一代武林奇才,竟落得如此下场,若当时他肯与你同心协力,三人一同逃出岂非甚好?” 卫靖摇头道:“据我猜想,自那晚我瞧见他的恶行,他多半就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那石窟了,只不过他深沉老练,没显露出来罢了。” 这时卫靖留意到榆琴仍是不说话,心中微感失望,觉得两人劫后重逢,应有许多话要说才是,但此时又见她的手紧握自己,眼神飘忽不定,卫靖这才幡然醒悟,寻思:“琴姑娘一向不擅表达情感,她不说话,未必便是无话可说,我又怎能只想到自己的感受?” 当下先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跟着对榆琴道:“哀,我这番历劫归来,琴姑娘竟也没什么话要说,这可真教人伤心啊!” 卫靖猜想,若按照两人平时相处来看,此时榆琴必会反唇相讥,与自己好歹斗一斗嘴,这么一来,便可立时解了此刻有口难言之情。 怎知榆琴闻言后只是抬头看着卫靖,随即眼眶一红,斗大的泪珠在眼中转来转去,卫靖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错估情势,眼看就要把榆琴惹哭,连忙道:“琴......琴姑娘,我这儿是跟你说笑呢,你可别当真啊!” 话才一说完,榆琴眼泪便滚滚而下。 卫靖见她终于哭了出来,当下惶恐之极,急忙认错道:“都......都是我不好,我没心没肝,一张笨嘴就会胡乱说话,该打,该打!” 跟着把榆琴的手牵起,往自己脸上连连拍打,“啪啪”之声作响。 此时榆琴见到卫靖魂飞天外的样子,这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跟着双手缓缓抱住卫靖,一脸埋进他胸口之中。 卫靖见榆琴确是为自己操碎了心,心头虽缓呼呼的,又是怜惜,又是不舍,也紧紧抱着榆琴,但随即便想到还有旁人在此,卫靖不禁偷瞄了一眼凌雪衣,只见她将脸别开,装作自己的注意力不在小两口身上,但此刻几人聚在一块儿,明明相距甚近,她此举反而欲盖弥彰,更显刻意,而其他几名食客则似笑非笑,看着两人大秀恩爱,却谁也不说话。 卫靖只觉内心七上八下,哭笑不得,怀中虽是温香软玉,身边却四面楚歌,此情此景究竟是天上人间,亦或千夫所指,自己也分不清了? 过了好一会儿,榆琴才将卫靖轻轻推开,问道:“方才公子说还有人困在石窟之中?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先去救人吧?” 听她语气,似乎已恢复平静,一如往常。 此时正好有食客身带绳索,以备不时之需,几人便往石窟而行,此时凌雪衣发现卫靖行动略有迟缓,知道他身上带伤,当下便把药丸取出,让他服下。 在卫靖的领路之下,不久便寻到了那石窟洞口,期间凌雪衣虽想替卫靖入洞救人,卫靖却担心胜霞不信任别人,仍是决定自己出手,就在卫靖要带着绳索进入石窟之际,忽然停下脚步,向凌雪衣问道:“四姐,你不问我为何要救她?” 稍早众人听卫靖述说这几日的际遇,便已知道胜霞之事,包含她在石窟内的所作所为,与她过往遭遇,然而凌雪衣听完后却并未多说,只是让卫靖自行处理,此刻见他略显犹豫,仍是向自己提问,这才答道:“要救要杀,你自行决定便可,但今时所种之因,他日如何结果,是好是坏,你都要负起全责。” 卫靖点点头,然后才对凌雪衣笑道:“好,谢谢四姐!” 随后便提着绳索,下洞救人。 不久后,卫靖将胜霞救出石窟,并将自己遗落在内中的长剑拾回。胜霞一出石窟,见此地除了卫靖之外尚有他人,便已猜到他们都是司马家之人,顿时提高警觉,卫靖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先问道:“胜霞姑娘之后有何打算?” 胜霞知道自己此刻的回答,关系着司马家会如何处置自己,她先是看着卫靖,犹豫了片刻,跟着幽幽对卫靖道:“庭首要我杀你。” 卫靖点点头,简短答道:“是。” 胜霞却将脸别开,看向远方,卫靖亦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儿,胜霞忽然缓缓移动身子,摆好架式,随后右手剑掌探前,双眼紧盯卫靖,道:“出招吧。” 几名食客见胜霞要对卫靖动手,纷纷出言吓阻,一位青年食客道:“二当家救你一命,你可别不知好歹!” 另一名食客也劝道:“我们二当家剑法高明,罕逢敌手,姑娘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凌雪衣则袖手旁观,不发一语,卫靖却道:“没事,既然她决定如此,那我就跟她打一架便是,还请众人切勿出手。” 跟着把手伸向剑柄,此时榆琴却握住卫靖准备拔剑的手,轻声道:“公子,你有伤在身,此刻实不宜再动武了。” 忧心之情溢于言表。 卫靖却脸露苦笑,看向榆琴道:“就如四姐所说,这是我该负起的责任,琴姑娘放心,方才吃了药我便感觉好多了,等会儿我小心点就是。” 跟着却内心一沉,心想:“若胜霞姑娘当真以命相搏,难道我便真的取了她性命?” 胜霞见司马家众人纷纷为卫靖出头,又见榆琴不仅外貌仙姿玉颜,气质脱俗,且与卫靖互动亲昵,一个眼神交换便尽显两人非比寻常的关系,胜霞心头一酸,只觉两相比较之下,自己一人在这世上孤零零的,不论是爹娘还是藏鱼庭首,人人都把自己当成随时可以抛下的弃子,此刻就算杀得卫靖又如何?回藏鱼庭又如何? 忽然胜霞剑掌一收,只是呆站在原地,怔怔盯着卫靖,自己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意欲为何?卫靖见她忽然发愣,敌意尽失,也是跟着一愣,然后问道:“胜霞姑娘?” 胜霞转过身去,喃喃道:“算了,不打了。” 卫靖不明所以,又问:“此言何意?” 胜霞抬头望着天空,幽幽地道:“我不回藏鱼庭了。” 卫靖喜出望外,笑道:“太好啦,那么......”正待继续往下说,胜霞却道:“但我也没打算相助司马家。” 卫靖闻言虽微感失望,却也觉得她肯离开藏鱼庭,已是很好的结果。 441章 琴心向月 胜霞又续道:“从前我总以为世上的人,都如流民或藏鱼庭之人一样,尔虞我诈,互相利用,但......”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道:“似乎并非如此。” 卫靖道:“正是,自古人心多变难测,即便是名门正派,亦有冷血无情、见利忘义之辈,而旁门左道之中,也可能有重情重义的好汉,但愿今日之后,胜霞姑娘能多遇良人,让你对这世道的看法有所改观。” 胜霞见卫靖竟这样便让她离开,其他人也并未多说,当下有些欲言又止,片刻后却打消了念头,只是点点头,径自离去。 眼见胜霞逐渐远去,凌雪衣问道:“小离,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卫靖道:“此次我们在梁献王口中得知朝廷与天机阁的关系,此节事关重大,我想先回总店,与大哥、宗主商讨后续该如何行止。” 凌雪衣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你受伤未愈,不宜再奔波,我们先回长寿县,我有请人在那儿给我们安排歇脚的地方,休息几日再回总店吧。” 卫靖见榆琴与众人皆甚是担忧,自己也确实气空力尽,只想好好躺在床上大睡一场,当下便依凌雪衣所言,与众人先回长寿县,再做打算。 众人回返长寿县后,不久便找到司马家安排的客店,让众人休养生息,这几日卫靖除了养伤之外,也特别请人打听献王府近况,据食客回报,梁献王与卫从贤等人已安然回到王府,而且近日连连与荆襄各级官员接触,不知所为何事。 卫靖心想,若此举是听从自己的要求,准备整治流民问题,那这位王爷可还算有点良心,毕竟当时他并未亲口答应此事,后来众人仓促遇袭,生死未卜,梁献王大可先拖着,或者敷衍了事一番,有个交代即可。 这日晚上,卫靖心烦意乱,难以成眠,独自一人来到河畔,只见河岸边辽阔宽广,天地悠悠,河中江水滔滔,远接苍穹,不时更有零星渔家舟船驶过。卫靖静静眺望汉水风光,心头总算恢复一丝平静,此时忽然有人走近,卫靖回头一看,却是榆琴。 只见她缓缓走到自己身旁,静静地坐了下来,卫靖闻到一阵淡雅花香,沁人心脾,令他混浊的思绪也变得清晰了些,卫靖只觉一阵心安,微笑问道:“琴姑娘也睡不着吗?” 榆琴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瞧公子独自一人出了客店,便跟了上来。” 卫靖微微一愣,笑道:“我这几日确实有些心神不宁,琴姑娘一向善解人意,自然是让你看出来了。” 榆琴问道:“公子仍在想前段时间与藏鱼庭之事?” 卫靖点头道:“算是吧,当时即便我已尽可能做了安排,怎知后来还是让藏鱼庭的人找到我们,这回没能好好把该问的话问完,算得上是我的责任。” 榆琴想了想,又问道:“却不知藏鱼庭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卫靖道:“关于此点,四姐有向我提到,据后来小湘姑娘所言,当时她在王府内曾吸引数名高手的注意,依照他们武功身法来看,必是藏鱼庭中人物,我猜其中便有后来在王府外拦截我们那两人。” 卫靖又道:“但当时追踪她之人远远不止两名,我想他们必是安排两人来拦截我们,其他人则去跟踪司马家的食客了,结果我们的人并未察觉,这才让藏鱼庭循线找到山上那座小庙。” 榆琴道:“百密总有一疏,幸好此次我们也非空手而归。” 卫靖道:“是阿,人算不如天算。” 此时藏鱼庭之事说到一个段落,两人一时无话,只是静静看着江水滚滚,一路东流。 片刻之后,正当卫靖想起个话头,聊聊他事,榆琴却忽道:“公子......”听其语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卫靖微感讶异,问道:“琴姑娘?” 此时的榆琴,令卫靖想到当时她提出自己想学剑时,那副犹豫不安的神情。 榆琴犹豫再三,然后才轻轻将手放在卫靖的手上,道:“公子,榆琴一直到不久前,都还是一名流落风尘的青楼艺妓,前半生过的,大都是卖艺待客的日子,那一栋小小的轻烟楼,便是我人生的全部了。” 顿了一下续道:“后来有幸蒙公子搭救,入了司马家,这段时间随公子行走江湖,也不过几个月的事。” 卫靖觉得她似有什么话想说,却不得要领,只能先静静听着。 榆琴低声道:“那晚在栖凰山庄......承蒙公子不弃,对榆琴表明心意,我一直都没告诉过公子,但当时我真是欢喜极了。” 这段话说来语声细微,几不可闻,同时卫靖也感觉到她的手微微紧握,显见榆琴实是鼓足了勇气,才得以将话说了出口。 卫靖只觉心头一暖,正想说点什么,榆琴续道:“虽然榆琴初入江湖不久,阅历甚浅,但既然你我有幸相知相伴,公子若有什么难题,抑或是烦心之事,也不妨与榆琴聊聊,别总是一个人烦恼,把自己给闷坏了。” 卫靖虽明白榆琴所言何事,然而自己多年来早已习惯如此,此时忽然让人说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面对榆琴的关怀才是,只能喃喃道:“琴姑娘......” 榆琴道:“如从前承云寨之事,还有胜霞姑娘,又或者......其他难解之事,也许这些事并非全都适合与我商量,但希望公子能记得,若公子需要我,榆琴总是会在公子身旁的。” 榆琴本想提及百里家灭门之仇,但她实不知自己是否有立场谈及此事,因此话才到嘴边,却又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眼见卫靖有些不知所措,榆琴微笑道:“前几日公子说自己嘴笨,其实榆琴嘴才笨呢,就这样简单几句话,我也说不清楚。” 此时榆琴笑逐颜开,应是想说的话都已说完,如释重负的缘故。 卫靖失笑道:“琴姑娘说什么呢,倘若你嘴笨,那与你斗嘴老是兵败如山倒的卫公子又怎么说?我也只能封他一个『嘴笨之极』了!” 两人都不禁莞尔一笑。 此时身在河岸,清风拂身,月色照人,河道上依稀可见渔家灯火明灭不定,卫靖只觉神清气爽,心中郁积之气也渐渐得以纾解。 此刻终于知道榆琴担忧何来,卫靖静静思索了一会儿,跟着才道:“谢谢你,琴姑娘!不瞒你说,这几日我确实因为胜霞姑娘之事,而有些心神不宁。” 榆琴问道:“要擒抑或要放,公子拿不定主意?” 卫靖尴尬笑道:“原来早让琴姑娘给看出来了。” 榆琴道:“是,那日入洞救人之前,听到你问凌姐姐的问题,还有后来你与胜霞姑娘的对话,我便猜公子其实内心颇为犹豫。” 卫靖道:“确是如此,这几年我在江湖上闯荡,大小纷争见了不少,架也不知打了几回,每当动武之时,我都小心谨慎,务求能尽量避免杀伤人命。” 顿了一会儿又道:“然而世上尽有坏事做尽、天理难容之人,有时我还是得狠下心来,否则未来也许便有其他无辜之人,因我一念之仁而蒙受其害。” 榆琴在旁听着,只是一边握着卫靖的手,一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卫靖则瞇起眼睛,望着悠悠江水,续道:“但当我行走江湖越久,越觉得许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有的人穷凶恶极,我可以毫不犹豫,但如胜霞姑娘这样的人,她为藏鱼庭卖命多年,早已不知夺去多少条性命,但究其原由,那是她际遇坎坷,一生都在险恶环境中成长的缘故,这样的人究竟该如何论罪?倘若再往下深究,罪深罪浅,又是谁来定夺,难不成只因我手上有剑,我说了便能算数?” 榆琴问道:“所以公子让胜霞姑娘离开,并非是心中已有定见?” 442章 南阳聚会 卫靖苦笑道:“让琴姑娘见笑了,我虽自一开始便不想杀她,但却又觉得不该如此轻易放人,那时自胜霞姑娘出石窟,一直到她离去,我都没有真正做出决定,若不是胜霞姑娘自己提出要离开藏鱼庭,我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榆琴轻轻道:“这世上人心瞬息万变,不论是善人入魔,抑或恶人从善,有时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谁是谁非,也真是难说得很了。就如当年的姜照君,他前半生行侠仗义、救苦扶伤,后半生却滥杀无辜、为祸江湖,若公子与李大侠易地而处,公子又该如何是好?” 卫靖无奈道:“我多半也只能双手一摊,顺其自然了吧?若有机会能与李大侠聊聊,那就好了,琴姑娘又认为我该怎么做才好?” 榆琴淡淡一笑,道:“公子,你的琴姑娘可没那么聪明,我猜这事问了十个人,便会有十种不同的说法,因为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标准,即便是当年的李大侠,他心中也未必有十全十美的答案。” 卫靖默默思索着方才一番话,榆琴又道:“我只是想告诉公子,公子一心行侠自是好事,但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想不通的事何不暂且按下,这趟回总店,公子不妨再和宗主与众位当家聊聊吧?” 卫靖微笑道:“琴姑娘说得是,想不通那便不想了吧!” 此时卫靖将苦恼之事说出,心中郁结之气暂得缓解,心神一松便想贫嘴,忽道:“琴姑娘,我腹中旧伤又在隐隐作痛了。” 榆琴闻言一惊,忙道:“那腹伤早已痊愈多时,怎会突然复发?既是如此,我们还是早点回去歇息,明日一早便去商请大夫诊治吧?” 卫靖却道:“不打紧,我瞧琴姑娘便依上回陆大哥的法子给我治治就好。” 榆琴微微一愣,一时想不起“陆大哥的法子”又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榆琴才明白,日前卫靖身中藏鱼庭首剑招,两人在马车之中,卫靖枕于她腿上之事,当下才会意卫靖此时不过是油嘴滑舌,又想趁机躺在她腿上罢了。 榆琴脸上微微泛红,淡淡道:“公子既然没事,那我们便早点......”卫靖却不等榆琴说完,自顾自地躺到她腿上,两人便如此又在河岸边待了好一会儿,待两人都有些困了,这才回返客店。 这日早晨,按原定计划,待众人收拾好行囊,便要一同上路回返司马家总舵,然而凌雪衣却忽然要众人到卫靖房内聚集,似乎有话要说。 待众人齐聚,凌雪衣开门见山,对卫靖道:“小离,你知道点苍华山两派,目前正于南阳聚会之事?” 卫靖想到日前才在襄阳碰到萧遥师兄妹,便点头道:“知道,前阵子我才在襄阳巧遇『云岭飞燕』,并与他们谈及此事,难道是聚会出了什么岔子?” 凌雪衣点头道:“按往年惯例,两派聚会向来是订好一个月为期,并在期间内互相切磋交流,然而昨晚我收到南阳的食客回报,此刻聚会内所有行程都已暂时停摆,据说是两派失和,已到了水火不容,令比试窒碍难行的地步。” 卫靖眉头一皱,喃喃道:“此时距上回我遇到他们师兄妹至今,早已过了一个多月,聚会却仍未落幕,看来情况比当时萧兄所说的还严重许多。” 榆琴问道:“凌姐姐特别提起此事,可是有我们使得上力之处?” 凌雪衣道:“若仅是两派失和,这事说到底也只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我们外人不必插手,然而问题在于,这次聚会自头几日开始,双方便剑拔弩张,颇有山雨欲来之势,主要还是两派掌门带头作对的缘故。” 凌雪衣顿了一顿续道:“由于两派聚会之中,各项比试均由两派长老担任评审,在掌门人针锋相对的情况下,两派长老宿耆也跟着有样学样,刻意在评比时刁难对方的弟子,而一方见了另一方有意为难,自己也以牙还牙,就这么着,比试到后来早已面目全非,两派不得已只好暂且喊停,而此时两派中较为稳重的人物,便提出各找外援来当评审的法子,既是中立的第三方,那便不会有偏袒或刁难的情况了。” 卫靖沉吟半晌,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问道:“想来问题便出在这『外援』究竟是谁了吧?” 凌雪衣点头道:“是,据我们食客当时得到的消息,纪沧然已应华山掌门的邀请,动身前往南阳,若照时间推算,此刻应该已经抵达现场才是,而点苍掌门向来人缘不佳,在我们食客将消息回传之前,他都尚未找到援手,却不知现在找到了没?” 众人听到纪沧然之名皆是一惊,卫靖皱眉道:“找纪沧然去当和事佬,那不是提油救火吗?” 凌雪衣道:“正是如此,我猜纪沧然必是瞧准这个机会,准备探一探两派底细,并找机会大肆挑拨离间一番。” 榆琴则道:“华山既是当时首先响应《万武归藏》的大派之一,其武学又被评为三品高位,也许华山派与天机阁之间的关系还不差呢?” 卫靖一边思考对策,一边喃喃道:“既然天机阁插手此事,那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但回总店向宗主说明《万武归藏》之事也一样重要......” 凌雪衣道:“这样吧,你既与『云岭飞燕』相识,南阳便由你们跑一趟,我则先回安庆,把得自梁献王口中的消息告知大哥与宗主。” 卫靖点头道:“那就这样办吧!” 跟着卫靖、凌雪衣分别吩咐一旁几位食客,要他们联系南阳周边的司马家人,随时提高警觉,若南阳聚会有变,司马家才能及时出手援助。 待诸事已定,凌雪衣便先行告辞,独自往安庆去了,卫靖与榆琴也随后动身,策马往南阳进发。 卫靖与榆琴乘马出行,一路无话,两人于两日后上午抵达南阳。 据食客回报,两派聚会的地点位在南阳百花书院,此书院由前朝名臣出资兴建,但由于当今朝廷重视地方官学,而不推崇书院教育,因此百花书院此时几无学员,便索性将场地租借给两派作为聚会之所。 书院内园林造景朴素淡雅,长亭小桥,南山北水,欲穷峰山清照幽院,澄明湖水秀映疏楼,若不是此时有两派武林人马,在此吵得脸红脖子粗,大煞风景,此地可谓如诗如画,堪称南阳一大胜景。 卫靖两人甫到书院大门外,便瞧见数名武林人士在门口驻足谈话,从穿着打扮来看,这几人都是点苍派的弟子,眼见他们在此闲聊,无所事事,卫靖猜测,两派的比试或许仍在停摆,并未恢复如常,如此说来,那便是点苍掌门尚未找到外援了? 此时卫靖两人还不忙进书院,而是先往不远处一处民宅而行,方到左近,便见到一名青年食客已在原地等候,卫靖一见到他便微笑道:“苏兄,这可好久不见啦!” 那人正是来自西云派的青玉食客苏云深。 由于苏云深自《万武归藏》之后,便暂时回返西云派,协助师门重新整顿,因此榆琴并未有机会识得,此时榆琴轻轻施了一礼,微笑道:“苏兄弟。” 苏云深笑道:“二当家,榆琴姑娘!你们动作真快,我也是碰巧今早得闲,这才先来此地待命的!” 卫靖笑道:“幸好路上还算顺利,没遇上什么事儿!对了,苏兄师门重建之事可还顺利?” 443章 欢喜冤家 苏云深道:“托二当家的福,西云派虽元气大伤,但前阵子我们总算选出一位代理掌门,算是勉强回到正轨了,期间五当家与司马家亦颇多关照,西云派上下皆感大德!” 卫靖点头道:“如此甚好!” 此时苏云深却神情一敛,低声道:“二当家,在下的事晚些再与两位细说,但昨日两派聚会出大事了,此事......此事......”说到此处,竟面有难色,不知该如何再往下说。 卫靖与榆琴对看一眼,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卫靖问道:“那算是好事还坏事啊?” 苏云深眉头一皱,喃喃道:“我也不知道算好事还坏事,应该算好事吧?总之,等会儿两派的比试又会重新开始,两位不妨亲自到场,一看便知!” 榆琴问道:“莫非点苍掌门已找到外援了?” 苏云深苦笑道:“这就是我说的『好事』了,两位请跟我来,我们只要说是司马家的人,他们就会放人进去了。” 卫靖失笑道:“这么容易便能混进去了?” 苏云深无奈道:“正是如此。” 跟着苏云深便领着两人来到书院门口,果然如他所说,守门的弟子一见司马家随身玉佩便放人进去了,也并未多问。 两人跟着苏云深穿越书院前庭,卫靖心中也越发不安,直到三人来到书院正中一处空旷场地,只见东西两侧各站了一群人,自是点苍与华山两派,场地正中有两人持剑相望,蓄势待发,看来此回比试乃是剑斗。 跟着卫靖留意到场地北侧有两人端坐其中,看来他们便是来为两派担任评审的,其中一名中年文士身穿白衣,气度不凡,正是天机阁主纪沧然。 而另一名老者一身青袍,白发银须,神色冷然,不怒自威,此时卫靖却看得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到地上,那不是宗主是谁? 卫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没将“他到底在捣什么鬼阿”这几字脱口而出。 苏云深无奈道:“就是这样了,现在这一带的食客多半都已收到消息,大伙儿兵荒马乱、坐立难安,都等着二当家您老人家来主持大局呢!” 原来司马家一众食客,平时多由七位当家带领,并各自分派任务,宗主年事已高,一般只隐于幕后,并定期与当家们计议后续方针,确认方向无误后,便不会过度干涉家中事务,因此也甚少直接与食客们接触。 此回司马宗主未与众人商量,便自顾自地跑来南阳,不仅直闯两派聚会,更与纪沧然并肩而坐,正面对决,倘若天机阁突发暗箭,对宗主出手,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几日刚好附近又没其他当家在场,一众食客听说宗主亲临,全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与宗主配合才是,直到后来听说卫靖不日便至,众食客这才松了口大气。 卫靖没好气地道:“怎么这会儿要推我去跟宗主打交道,我就成『老人家』啦?” 苏云深苦笑道:“其实这是曹志峰说的,他那天如获大赦的神情仍历历在目,我一不留神便学了起来,二当家莫怪,莫怪!” 此时诸般念头飞快在卫靖脑中闪过,过了半晌,这才叹道:“木已成舟,此刻也只能将错就错了,你且照我所说,将这些事分派下去。” 跟着念了十数个食客的名字,要苏云深先将这些人找来,安置在百花书院周围,随时待命,待这批人布置妥当,再让其中三名身手矫健的食客分头行动,于书院周边探查,务求摸清此回天机阁究竟带了多少人马。 最后卫靖又吩咐,让两名脚程快的食客,分赴武昌、重庆,请陆青笛、程子闲即刻来援。毕竟司马宗主乃是司马世家中心人物,决不可有失。 此番纪沧然亲临现场,天机阁必是有备而来,卫靖心知只靠自己太过冒险,须得赶紧向其他当家求援才行。 待诸事分拨已定,苏云深领命而去,临走前又在书院周边找来另一位年轻的青玉食客,陪在卫靖身旁,以供差遣。 那名食客一见到卫靖两人,便毕恭毕敬的向两人打招呼道:“二当家、榆琴姑娘你们好,小人陶百诚,这几日在这儿候命多时,二当家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小人便是!” 由于陶百诚新入司马家不久,并未与卫靖有过交流,因此说起话来也略显局促不安。 榆琴先是微笑施了一礼,卫靖也看出他有些紧张,便想找个话题缓解气氛,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倒是宗主为何会忽然来到南阳,陶兄弟可有头绪?” 此时话说到一半,两派剑斗已然开始,三人便一边关注场中两名剑者动静,一边谈及宗主之事。 陶百诚见卫靖亲切随和,又问了自己心底有谱之事,当下松了口气,回道:“是,后来在弟兄们东拼西凑之下,我们这才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全貌,这事还要从『梅女侠』身上说起。” 榆琴看卫靖一听见“梅女侠”三字便眉头深锁,忍不住问道:“这位梅女侠是?” 卫靖苦笑道:“梅女侠便是宗主夫人了,只不过她不爱别人叫她司马夫人,所以司马家中人物见了她,都称她作『梅女侠』。” 榆琴先前在司马家便听人提过宗主夫人,但却并未细说,因此她也只知道夫人尚在而已,此刻榆琴微微一愣,然后才道:“原来『梅女侠』便是宗主夫人。” 卫靖笑道:“宗主与夫人两人天生一对,欢喜冤家,一年到头没有几天不吵架的,这回夫人离家出走,算来已两年有余,反正她年轻时也是闯南走北、意气风发的女中豪杰,宗主又把重心放在司马家中事务,也没去找人,时日一久,大伙儿也就见怪不怪,习惯司马家中这位不见人影的『梅女侠』了。” 想起宗主风风火火的性格,榆琴对这位“梅女侠”就更加好奇了。 跟着卫靖又问道:“陶兄弟,方才你说此事与夫人有关,此话怎说?” 陶百诚道:“就我所知,大约十几天前,宗主收到食客回报,说是在许昌附近寻到了夫人的踪迹,宗主掐指一算,发现夫人这次离家出走两年,是有点久了,正好近日无事,他便动身前往许昌,想把夫人给请回家来。” 听到这里卫靖已心里有底,但仍是让陶百诚继续往下说,他续道:“后来宗主来到许昌,也的确见到夫人了,正当他苦劝再三,眼看夫人也即将回心转意,要给宗主劝回安庆之时,忽然有食客向宗主回报两派聚会,以及纪沧然即将插手之事,宗主一听到纪沧然之名,心中那火便给点着了,正好许昌离南阳不远,他想也不想便夺门而出,快马往南阳而来。” 卫靖颇感无奈,叹道:“这会儿宗主又把夫人丢下,只怕将来更难收拾了,倒是陶兄弟说得活灵活现,还像是亲身经历一样?” 陶百诚尴尬笑道:“这也是弟兄们告诉我的,二当家就别笑话我了。听说夫人见了宗主头也不回,说走就走,当下跺脚连连,想来是给宗主气得七窍生烟,这会儿不知道离开许昌了没?” 榆琴忍不住抿嘴一笑,道:“这位『梅女侠』可真有活力。” 卫靖也笑道:“其实夫人比宗主年轻个十来岁,加上她从前亦是行走江湖的女侠,身强体壮,此时还有力气能活绷乱跳,也不奇怪。” 444章 短兵相接 此时三人正谈到一个段落,场中剑斗也正好告终,依卫靖所见,此回点苍派弟子略胜一筹。 果不其然,待两人收招停手,纪沧然便道:“此回比试依在下之见,是点苍派孙少侠胜出,两位前五十招可说不分上下,孙少侠『飞花快剑』飘逸灵动,刘少侠『太华云中剑』则沉稳坚实,各擅胜场,直到第五十招孙少侠剑法忽变,原本落英缤纷四处,如雨临身,剑招一转后便似风吹飞花,专攻敌人上三路,想来这是贵门『飞花快剑』中一式攻其不备的变招,确是妙着!” 此时纪沧然说到一半,卫靖才有余裕偷瞄了一眼两派掌门,只见点苍掌门姚允洋满脸得意,没有半点谦和承让之意。 再观华山掌门于君言,他则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色甚是难看,纪沧然每夸点苍派一句,他眉头就皱一皱。 卫靖不禁寻思:“这两个人喜怒之情全写在脸上,倘若纪沧然与宗主不在场,只怕他们便会就地发作,轻则恶言相向,重则大打出手,看来情况确实不大乐观。” 纪沧然续道:“不过刘少侠也不必气馁,倘若少侠能在『飞花快剑』变招之时,趁对方架式未稳,前三剑便做下防范,稳扎稳打,伺机而动,那么依在下之见,少侠的『太华云中剑』便有机会能守住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漫天花雨,此番胜负想来还在未定之天。” 顿了一顿,看向司马宗主道:“这些便是在下一点拙见,接下来便请司马宗主说话。” 司马宗主微一颔首,便把话头接了过来,开口道:“老夫与纪阁主所见略同,不过除了方才纪阁主所说之外,尚有一点建议给刘少侠,老夫观少侠步伐轻盈、动如脱兔,举手投足间飞扬跳脱,似乎与『太华云中剑』拙实内敛的气象不合,华山剑术源远流长,依老夫浅见,少侠必能从中找到更加适合自己的剑路才是。” 这话听来像是司马宗主给那人一点武学上的建议,但听在于君言耳中,却像在指责他不会因材施教,这才让那名弟子练了不合适的剑法。 此中关窍纪沧然自然也能看出,但他不愿得罪两派,因此评论武学时也是避重就轻,多说好话,这才没把这番话说出口来。 待评论已毕,场上两人分别向司马宗主与纪沧然行礼致谢,接着再朝旁观的两派人马拱手致意,最后才一左一右走出场外,回到自己的门派。 此时第一场比试落幕,卫靖再细看两派中其他人的动静,只见萧遥、唐柔两人身在点苍派众弟子中心之位,弟子们七嘴八舌,不停对着萧遥说话。 而他也滔滔不绝,两只手来回比划,想来是在给一众师弟们解说方才那场比试,场中两人剑法的精要所在。 再观华山派那边,“踏浪无痕”燕江城与“玉女袖”袁香槿此回也同样随派前来,但两人似乎对比试不甚关心,连方才自家弟子败阵,两人也不像于君言一样,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卫靖寻思,此次两派聚会,当是年轻一辈弟子交流切磋的场合,燕江城与袁香槿皆已年过四十,都是成名已久的前辈,自然是不会下场的。 如此观来,两派中会参与比试的弟子,就属萧遥武功、名气最高,华山派应该没人是他的对手。 又过片刻,纪沧然向两派掌门示意比试可以继续进行,两派之中便又有人走向场中。 此时司马宗主也注意到卫靖、榆琴两人,他朝卫靖点点头,意思像是在说“一切依计行事”。 卫靖虽也点头回应,但实则内心大翻白眼,只觉您老人家事先全没与众人商量,便自个儿跑来这与天机阁短兵相接,居然还一副老神在在,诸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卫靖叹了口气后心想,反正左右无事,宗主也坐在场中,没法儿与他商讨天机阁之事,便索性先把比试看完再说,而榆琴见机会难得,也向卫靖请教两派剑法各自优劣之处,如此又进行了五回剑斗,待时辰已到正午,比试才告一段落。 而五回比试之中,点苍派又拿了三胜,因此这日上午的剑法比试,点苍派是四胜两负,算得上是大胜而归。 待纪沧然宣布上午的比试行程已毕,两名掌门便分别对纪沧然、司马宗主致意,跟着看也不看对方一眼,便领着自己的门人回房去了。 纪沧然见两派离去,便与司马宗主简短聊了两句,跟着也先行告辞去了,此时卫靖、榆琴、陶百诚这才走向前与司马宗主相认。 未等宗主开口,卫靖便忍不住道:“宗主,你怎么未与众人商量,自己就跑来南阳啦?此回纪沧然亲临,天机阁必是有备而来,如此实在太过冒险了!” 司马宗主却气定神闲,一手抚弄长须,一边道:“离儿,俗话说『兵贵神速』,此番纪沧然突袭南阳聚会,两派气氛本已剑拔弩张,倘若没人及时阻止,天机阁又在旁见缝插针,他们即便大打出手、反目成仇也在情理之中。那日乍闻食客来报,老夫在经过一番深思之后,想到自己正好虚长几岁,辈分高出两派掌门与纪沧然那么一点,正是最适合镇住场面之人,而且姚允洋也正愁找不到人给他援手,因此老夫这才事急从权,快马赶来。” 此时榆琴也道:“是啊公子,我瞧两派掌门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多半也只有如宗主这般武功辈分皆高之人,说的话他们才听得进去。” 卫靖听到宗主说自己“一番深思”才策马赶来,显然与陶百诚所说的“想也不想、夺门而出”颇有出入,但此刻米已成炊,多说无益,再说宗主与榆琴所言也不无道理,有宗主在场,至少天机阁必会有所顾忌,不能为所欲为,因此卫靖也只能双手一摊,把这事轻轻揭过了。 司马宗主见卫靖神色无奈,又拍拍卫靖的肩膀,补了一句:“况且你们不是及时赶到了吗?离儿且放宽心,咱们先进房,一同计议后续之事。” 而陶白诚见气氛终于缓了下来,这才向宗主行礼打声招呼。 由于司马宗主是前来南阳之后,才与点苍派说明自己有意相助,所以名义上算是姚允洋请来的上宾,因此点苍派仍是安排了百花书院中的上房供司马家使用。 此时四人正在宗主房内说话,陶百诚首先问道:“宗主,方才为何您要点破『太华云中剑』之事,那不是于华山掌门脸上不大好看吗?” 司马宗主淡淡道:“纪沧然评论两派武学之时,一昧避重就轻,只说好话,不过是想讨好两派,方便天机阁办事罢了,若真为了年轻后辈的武学生涯着想,便该直言不讳才是,或许于君言安排弟子如此习武,自有他的用意,但那些就不是外人所能窥知。” 听到此处,卫靖又忍不住在内心叹了口气,寻思:“倘若得罪了两派,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这些当家要给您老人家收拾残局?” 不过卫靖内心深处其实也赞同宗主所说,因此他并未把这番抱怨说出口来,而是先将稍早自己的安排,以及后续会让陆青笛、程子闲来援之事告诉宗主。 正当四人谈话之际,此时忽有一名食客快步而至,待司马宗主让他入内后,只见他神色匆忙,开口便道:“宗主、二当家不好啦!点苍与华山的弟子,正在祥云酒楼互相叫阵,似乎快打起来了!” 445章 谈剑争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司马宗主道:“离儿,你且去看看。” 卫靖点头后便带着陶百诚往外急奔。 两人边走边说,陶百诚向卫靖解释,那祥云酒楼便在距百花书院不远处,近日点苍华山在此聚会交流,弟子们空闲之余,便会来祥云酒楼吃吃喝喝,打打牙祭。 而两派人物自然也在此处打过几次照面,不过至今都曾未引发冲突,却不知今日何以如此? 卫靖两人到场后,只见两派人马都是年轻一辈的弟子,此时正分站两边,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而华山弟子周围有三名外人,身穿蓝色锦衣,打扮不似华山人物,他们好言相劝,似乎想排解这场纷争,却是成效不彰。 只闻点苍派为首一名年轻弟子道:“所以在我看来,『太华云中剑』就是一门空有守御,却反击无力,不思进取的剑法,拿来稳住架式,以拖待变那是可以的,但若要说到逆转局势,反败为胜,那就不知从何说起?” 华山派其中一人则反驳道:“葛明坤!我方才便说了,『太华云中剑』前几式虽是守御为先的招数,但那几式用意在诱敌深入,另有后着,当敌人以为自己势如破竹,胜券在握的时候,『太华云中剑』第七式『拨云见龙』反手杀出,这时对手才惊觉自己的招数如坠云雾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神龙拨云见日而出,这正是此剑法精妙之处!” 葛明坤讥讽道:“如此说来,今日上午比剑之时,刘世泓怎地又没好好『拨云见日』一番,教我们大开眼界呢?” 说罢点苍派弟子纷纷大笑出声,拍手叫好。 而华山派之中,今日上午用“太华云中剑”却败阵的那位刘世泓也正在此处,他一张脸早已气得通红,但自己技不如人,又有何可说? 华山派众人虽闻点苍派嘲笑本派武学,却又不能直说是刘世泓自己学艺不精,而非“太华云中剑”这套剑法不中用,因此人人都是有苦说不出,正自气闷不已。 这时那三名身穿蓝色锦衣的外人之中,其中一名青年开口缓颊道:“史少侠此言差矣,依在下所见,『飞花快剑』迅捷而『太华云中剑』沉稳,两套剑法各有千秋,在下都是很钦佩的。” 卫靖忽觉这名青年有些眼熟,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正是沈玉山的得力助手方行远,当时自己只在报名《万武归藏》时见过他一面,后来《万武归藏》正式举办那一个月却没见到他,卫靖暗想,既然方行远人在此处,那三名外人自是天机阁的人物了。 念及此处,卫靖悄声对陶百诚道:“陶兄弟,你赶紧回百花书院,把『云岭飞燕』萧遥请来祥云酒楼,就说天机阁在这儿捣鬼,害得两派弟子就快打起来了,若他心有疑虑,你便说是二当家卫靖请你去的。” 顿了一顿又道:“切记,别让两派的前辈人物知情,我对他们所知有限,就怕他们来了反而是火上加油。” 陶百诚点点头,领命而去。 此时华山派众人却正在气头上,对方行远所言恍若未闻,方才反驳那人大手往桌上一拍,起身骂道:“哼!既是如此,华山骆文轩就以『太华云中剑』领教阁下的高招!” 跟着手中长剑“唰”一声,冷然出鞘。 葛明坤见他终于按捺不住,大喊一声:“来得好!” 随即起身拔剑,以“飞花快剑”抢攻!两人就这么“兵兵乓乓”在酒楼内斗起剑来,然而交手十数招,却是平分秋色,谁也没能赢过谁。 酒楼内客人见两人大打出手,纷纷走避,老板则瑟缩在一旁,内心犹豫不已,报官吧,就要一次得罪武林两大门派,不报官吧,今日酒楼内不论打得如何天昏地暗,一切损失都只能自认倒霉,认赔便是。 卫靖见两派终究还是打了起来,叹了口气,寻思若再这样下去,刀剑无眼之间难保不会稍有闪失,结下深仇。 而陶百诚方去不久,想来一时半刻是等不到萧遥前来救火了,卫靖只好先在旁观察了一会儿,待心中有底之后,暗暗皱了皱眉头,心一横便大摇大摆往两派走去。 此时谁也没注意到有人走近,只闻卫靖忽然大声笑道:“方兄,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 众人听到卫靖忽然说话,这才留意到有外人在场,葛明坤与骆文轩虽同时停手,但注意力仍是放在对方身上。 方行远认出卫靖,当下拱手道:“原来是卫二当家,久见了!二当家说在下所言不妥,在下愿闻其详?” 两派弟子一听来者竟是司马二当家,听说此人日前在《万武归藏》留招二品,名动一时,可说是当今武林话题人物之一,众人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且听卫靖有何话说。 卫靖也拱手还个礼,然后才道:“适才方兄曾言,『飞花快剑』迅捷而『太华云中剑』沉稳,然而依卫某方才所见,却是大谬不然。” 跟着双手抱胸,摇头叹气。 两派弟子见卫靖神色倨傲,皆是心头有气,但看在司马世家在武林中声名极佳的份上,骆文轩仍是耐着性子问道:“卫二当家对敝派剑法有何指教,骆某洗耳恭听?” 而葛明坤虽不说话,却也并未发作,静待卫靖说话。 怎知卫靖开口便道:“『指教』两字是不敢当,『飞花快剑』与『太华云中剑』都是名震江湖的上乘剑法,卫某向来是久仰的,但这两套剑法方才在两位兄台手上使出来,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实在是令人大失所望!” 葛明坤与骆文轩听到此处已颇为不耐,但卫靖却仍不肯停嘴,续道:“依我看来,葛兄的『飞花快剑』其实也不甚快,飞了半天也照样飞不到对手身上,应该称『飘花慢剑』才是,而骆兄的『太华云中剑』说好听点叫沉稳,但守来守去却是漏洞百出,总在原地打转,旁人要等你反守为攻,那可真是等到头发都白了,我看叫『太华温吞剑』还差不多?” 乍闻卫靖语出惊人,且两派方才正吵得不可开交,心浮气躁,因此众人都是勃然一怒,骆文轩当先大骂:“姓卫的,我们敬司马家中人物,一向是武林豪杰之士,这才对你礼让三分,你可别不知好歹!” 葛明坤亦讽刺道:“二当家既然将葛某的『飞花快剑』说得一无是处,那二当家的剑法想必更是快不可当了?” 卫靖笑道:“『快不可当』不敢说,但卫某至少还识得几路剑法,有的比葛兄『飞花快剑』快上那么一点半点,也有的守御比骆兄『太华云中剑』严上那么一点半点。” 须知华山与点苍两派,都是历史悠久的用剑大派,两派中涉世未深的年轻弟子,一向认为武林中即便有其他上乘剑法,最多也就是跟本派在伯仲之间。 卫靖开口便说自己所识剑法更在两派之上,听在大伙儿耳中简直是目中无人,葛明坤当先怒道:“那二当家何不露两手让大伙儿见识见识?” 卫靖却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然后才叹道:“原本我是无意显摆的,但既然葛兄想看,卫某盛情难却,这就给各位献丑了!” 跟着长剑连着剑鞘,运剑如风卷残云袭向朝葛明坤,正是传承自江怀雪的快剑“逐风势”! 446章 干戈玉帛 葛明坤骤然遇袭,当下拿起佩剑,凝神接招,他既闻卫靖口出狂言,心中较劲之情大盛,手中使的便是那“飞花快剑”,想与卫靖比上一比。 怎知“逐风势”势如狂风过境,葛明坤甫接五招便心中暗暗叫苦,只觉自己剑招往往才到半途,卫靖的剑尖已指向自己剑法破绽所在,式式占得先机,逼得自己只能赶紧变招,“飞花快剑”也变得荒腔走板,招不成招。 原来卫靖虽不会用“飞花快剑”,但这套剑法与“点水快剑”系出同源,卫靖今日两度看点苍派弟子运使,已然心里有数,兼之卫靖使剑功底本就深厚许多,“逐风势”剑法也确实快如风驰电掣,这才让葛明坤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方行远在一旁冷眼旁观,默默观察卫靖的一言一行,似乎在思考卫靖一连串出乎意料的举动,究竟意欲为何? 而骆文轩等华山弟子,此时见了卫靖一手势如破竹的快剑,才知道这位“司马二当家”乃是真材实料,名不虚传,不自觉都想,倘若此时是自己在场上与他比剑,自己又能挡得几招? 卫靖、葛明坤两人又走二十几招,旁观众人早已看出胜负,葛明坤本人更是心中雪亮,知道自己早在前几招便露败象。 后面这数十招不过是碍着面子,不肯弃剑投降罢了,一念及此,他这才撤剑收招,怒道:“哼!姓卫的,葛某技不如人,那不过是我自己不成材罢了,可不是我们点苍派剑法不济事,倘若我们大师兄在此,此番胜负犹未可知!” 葛明坤本想说“倘若大师兄在此,你必败无疑”但想了想,又觉得卫靖剑术造诣甚深,远在自己之上,即便萧遥上阵也未必能稳操胜券,因此话到嘴边便硬生生改成了“胜负犹未可知”。 此时华山众人看准时机,正想好好奚落葛明坤一番,卫靖却抢先对骆文轩笑道:“骆兄也要露一手『太华云中剑』吗?” 骆文轩方才自然也看了卫靖的剑法,自忖道:“我与那姓葛的不过半斤八两,又怎能是你的对手?但若直言不敌,岂非太给华山丢脸了?” 正犹豫间,酒楼门口又走进几人,正是萧遥与唐柔师兄妹,而陶百诚则紧随两人身后。 点苍派众人一见自家强援到场,都是信心大增,葛明坤更直接大喊:“大师兄!你来得正好,司马二当家说咱们点苍剑法漏洞百出,正给众人指点剑法呢!” 萧遥方才得到陶百诚急报,这才快步赶来,此时忽闻葛明坤语出惊人,一时脑袋转不过来,喃喃道:“卫兄?那怎么会?” 倒是唐柔一看卫靖脸带苦笑,便知他必是有意为之,当下手肘轻轻碰了萧遥一下,轻声道:“卫二当家此举必有深意,大师兄你长点心眼行不行啊?” 萧遥这才回过神来,暗道:“是了,卫兄怎会没来由地胡言乱语?我当真是胡涂了!” 当下精神一振,走过去对点苍派众人正色道:“行了,行了!众人都先随我回去吧,若想与华山派的朋友切磋武艺,这段时间有的是机会,在这儿动武,人家老板还怎么做生意?这不是给我们丢脸吗?” 由于萧遥在门派中为第二代大弟子,在同辈中地位最高,兼之他向来待人仁厚,本派武学又练得最为精深,颇得一众师弟师妹的信任,他既然开口喊停,点苍派众人也只好摸摸鼻子,大事化小,乖乖听话了。 而一旁的卫靖见萧遥已然接手,内心暗暗松了口气,跟着转头去与方行远等人说话,以防他见缝插针,又要借机从中挑拨。 此时骆文轩却道:“且慢,方才是因方兄弟向我们请教武功,我们才在此谈论武学之道,可没碍到你们点苍派的事,是你们出言不逊,辱我华山在先,此刻你轻轻一言便想揭过此事,这口气我们可咽不下去!” 华山弟子们闻言也纷纷出声附和。 点苍派众人见对方不肯善罢干休,也同样回嘴反击。 场面眼看又要失控,此时萧遥却走到骆文轩与华山众人面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此番我们多有得罪,回去之后我必会好好约束,让他们更加谨言慎行一些,还请华山派诸位多多包涵,莫要伤了两派的和气!” 葛明坤等人见大师兄已然表态,只好有样学样,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行礼赔罪。 华山众人方才见萧遥到场,都是内心大喊不妙,却不料他竟如此向华山低头,众人一来忌惮他剑法精湛,两边要是真打起来,己方也是胜少败多,二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名鼎鼎的“云岭飞燕”既肯诚心赔罪,大伙儿一下子也没了脾气,都觉若再计较下去,反而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 骆文轩只好接口道:“好......好吧,既然『云岭飞燕』都这样说了,我说咱们也别穷追猛打了吧?” 说着看向身后的师兄弟们,众人见带头的骆文轩有意和解,对方也赔罪认错,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不久后萧遥又与骆文轩闲谈几句,华山众人这才各自离去,临走前有不少人还偷瞄了卫靖几眼,显然是对他方才轻挑之言仍有芥蒂,卫靖只得东张西望,佯作不知。 而唐柔此时正与酒楼老板说话,还拿了袋物事给他,想必是为了方才两派争端,拿了些钱财息事宁人,以维护点苍派的声名。 葛明坤见华山派已然离开,一手指向卫靖,一边道:“大师兄,方才他......”萧遥却连忙制止,跟着偷瞄了方行远等人一眼后,摇摇头道:“好了,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话回去再说吧。” 跟着与卫靖交换个眼神,匆匆与方行远等人打了声招呼,便领着众人回返百花书院去了。 卫靖自祥云酒楼离开后,方回书院,便先吩咐陶百诚帮他去华山找人,跟着又在书院一角寻到萧遥等人。 此时萧遥正听一众师弟们谈论方才酒楼内的情形,许多人一见到卫靖,想到他方才在酒楼内与点苍派作对,都是心头有气。 卫靖无视众人略带敌意的目光,先将萧遥、唐柔师兄妹拉到一边说话,萧遥开头便问:“卫兄,方才可是天机阁从中作梗?” 卫靖点头道:“正是,萧兄仓促之间被我们请来酒楼,也许不及细看,但当时场中有三名蓝衣青年,他们便是天机阁的人物,其中一人更是副阁主沈玉山的得力助手,我在报名《万武归藏》时便曾见过他。” 萧遥“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找纪沧然来给聚会评审,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唐柔也道:“当时听说华山找来纪沧然,我们便知道不妙,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出手!” 萧遥此时忽然想到什么,拱手朝卫靖道:“倒是卫兄与司马家一见两派聚会有难,二话不说便即刻来援,连司马老宗主也亲自出马,诸位当真是侠心义胆,在下甚是钦佩!” 卫靖却一边挥手一边苦笑道:“萧兄且不忙夸,这回我们与宗主来此,其实是有些意料之外的......”跟着便把司马宗主先是如何在许昌劝老婆回家,接着如何听闻纪沧然亲赴南阳聚会,这才快马赶来,最后司马家众人又是如何担心宗主,这才一个接一个到了南阳。 听完后萧遥也尴尬地搔了搔头,含糊道:“原......原来如此,但老宗主一心来援,在下也是同样感激的!” 447章 傲梅逢君 唐柔则是忍俊不住,笑道:“老宗主与夫人这般年纪,居然还能像小情侣一样吵架吵到离家出走,如此精力充沛,真是令人羡慕!” 萧遥连忙制止她道:“师妹!” 卫靖也笑道:“没事,没事!宗主与夫人皆是不拘小节之辈,两位都是司马家的好朋友,即便他们人就在此处,想来也不会介怀才是!” 跟着卫靖话锋一转,又道:“总之,目前情况就如两位所见,天机阁既已插手聚会之事,不知后续又会如何兴风作浪,我想请萧兄与唐姑娘多加留意,尽量多多照看点苍派诸位年轻弟子,别再让天机阁有下手的空隙了。” 萧遥点头道:“这个自然,点苍派自家之事本就该由我们自行处理才是,这可让卫兄费心了!” 唐柔也在旁点头附和道:“正是如此!” 卫靖续道:“甚好,倒是华山派那边我就伤脑筋了,那里虽有我相识之人,但我们交情不深,他是否愿意帮手,我还真说不准,总之我先去找他聊聊便是。” 说罢拱手作别,转身欲先行离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事,又对转头对萧遥道:“对了,萧兄可否替我与那位葛兄弟打个招呼,就说稍早在祥云酒楼,我出言讥讽两派的剑法,主要是不希望两派冲突加深,不得已才借题发挥,出此下策,可不是存心看不起他,待我先把事情处理好,晚些再亲自去向他赔罪。” 萧遥先是一愣,然后才把稍早祥云酒楼之事,与卫靖所言串连在一起,这才大致明白卫靖方才何以如此,忙道:“客气了,我等会儿便去与他说明来龙去脉,卫兄放心便是!” 卫靖点头称谢后,这才快步离去。 此时卫靖方自点苍派的住所回返,来到书院内澄明湖畔,便见到陶百诚已替他把人请来,那人正是当时栖凰山庄三名求亲者之一,华山弟子张锦侯,卫靖与他虽交情不深,但当时见他性情率直,为人正派,且此时华山派又没有更信得过的朋友了,因此卫靖事急从权,决定先探探张锦侯的口风,瞧他立场如何。 张锦侯一见到卫靖便笑逐颜开,甚是开心,连忙拱手道:“卫兄!自上回栖凰山庄一别便未能有缘再见,别来无恙?” 卫靖见他亲切真诚,全然不以上回败阵之事为忤,对他也是好感有加,当下拱手还礼笑道:“张兄有心了,在下一切都好,张兄呢?” 张锦侯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道:“哀!最近可不大好,这次南阳聚会已进行好一段时间,两派的长辈们却势如水火,针锋相对,像我这样的年轻弟子即便不想妄动干戈,只想好好与武林同道论武交流一番,却也是身不由己,谁教我们只是人微言轻的后生晚辈呢?” 顿了一顿忽道:“对了,卫兄与司马家又为何会在此处?” 卫靖寻思,看来两派内确实也有些弟子如张锦侯一般,对种种争端并不乐见,卫靖答道:“司马家正是为此而来,说得准确些,我们是为天机阁与纪沧然来的。” 跟着便把这段时间,天机阁与《万武归藏》所带来的纷争,以及司马世家对此的态度,简单说明一番。 而张锦侯此前虽曾听闻天机阁与《万武归藏》之事,却并不特别关心,因此所知不多,此时听了卫靖解释后,这才意识到此回纪沧然插手两派事务,实是居心叵测。 当下张锦侯忿忿道:“哼!我就知道这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不瞒卫兄,事实上华山内部对《万武归藏》的看法,也是趋于两极的,以掌门为首的一派较为亲近天机阁,另外以几位长老,如燕师叔、袁师叔为首的,则是对天机阁比较反感的一派。” 卫靖想到当时在南京与沈玉山聚会,燕江城的态度确实也印证了这一点。 跟着张锦侯又面带惭愧,道:“在下过往总是将心力放在自身武艺的精进之上,对武林事所知甚少,当真是井底之蛙,倒教卫兄见笑了!” 卫靖连忙宽慰他道:“张兄千万别这么说,天机阁有意暗中行事,本就不易察觉,此回在下正是要请张兄协助,照看华山派一众年轻弟子。” 跟着便把自己需要张锦侯协助之处一一说出,而他也欣然允诺,两人又计议了一会儿,然后才各自回房,静待后续发展。 此时卫靖经过一个下午的奔波,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正当他回返司马家厢房,准备向宗主回报方才种种情事之时,却听闻宗主房内传来女子大声喝骂之声,每当那女子骂完一句,跟着便会听到一阵熟悉的年老嗓音,简短答道“是,是!” 或“正该如此”。 卫靖心中不安之情渐盛,走近后只见房门敞开,榆琴、陶百诚还有几位食客就站在房间外围,神色尴尬,似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离不开房门却也插不得嘴。 卫靖进房后,果见众人中心围着两人,其中一人频频点头称是,唯唯诺诺,正是司马宗主,另一名女子年约六十,身穿利落黄衫,五官精致小巧,双眸水灵,可以想见她年轻时外貌出众,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拜倒红裙之下,此时她虽已届花甲,却仍是风韵不减当年。 然而此刻这名女子却双手插腰,朝着宗主大骂出声,与她秀气的外貌全然不是同一回事儿,而愤慨的神情中竟隐含一丝委屈之意,更是教人摸不着头绪。此时榆琴也留意到卫靖归来,当即轻声问道:“她便是......” 卫靖笑道:“梅女侠!” 此时房中“夫妻大戏”仍未落幕,“梅女侠”质问道:“再说,这两年间即便你没来寻我,我同样会按时给家里写信,报个平安,你如此不闻不问,却是为何?” 司马宗主喃喃道:“是,是!那确实是老夫轻忽了......” “梅女侠”又道:“是什么是?儒家有云『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除了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救人于危难之外,也同样得照顾好身边的亲人朋友,那才算得上是真汉子,大丈夫,这话当时又是谁说的?” 司马宗主低着头应道:“是老夫说的。” 眼见司马宗主头垂得低低的,卫靖不禁莞尔,同时又有些于心不忍,看了一会儿后终于走向前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啦,梅姨!这可想死离儿了!” “梅女侠”听到旁边有人向她说话,这才回过神来瞧了卫靖一眼,一见到他便立即眉开眼笑,走过去牵起卫靖的手,好生亲热,道:“离儿!真是好久不见了,原来你也在这儿,怎么却没人告诉我?你在信上向我提及的『榆琴姑娘』也在此处吗?” 一旁榆琴、陶百诚等没见过“梅女侠”者,方才见了她火冒三丈,对着宗主大发雷霆之怒,众人都是屏气敛息,不知该如何是好,怎知卫靖一上前搭话,她转眼便成了亲切热情的豪爽女侠,大伙儿的心情也自方才的坐立不安,转为瞠目结舌,不明白这局面怎会变化如此之快? 而榆琴忽然被“梅女侠”喊到名字,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是。 这时司马宗主见强援到场,总算恢复了几分底气,当下也抚须附和道:“正是,这两年离儿不论是剑法抑或待人处事之道,皆大有进境,逢君正该与他聊聊!” 榆琴听了宗主所言,才知道“梅女侠”原来名唤“梅逢君”。 卫靖笑道:“喏,她不就在这儿吗?” 跟着走到榆琴身旁,一手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宗主两人身旁。 448章 拨云寻真 其实梅逢君早就隐约留意到有一名年轻貌美、身形婀娜的女子藏在众人之中,但方才进房时她正在气头上,一心只想找宗主兴师问罪,因此也没能细看,此刻她才仔细端详榆琴,却只是怔怔地盯着她,一语不发。 这时众人见梅逢君不说话,全场气氛又跟着紧绷了起来,不仅宗主手心冒汗,一众食客也感前途吉凶未卜,连卫靖内心也颇为忐忑,不知道榆琴是否能得她的眼缘?反倒是榆琴率先回神,当下欠身盈盈施了一礼,轻声道:“榆琴见过宗主夫人。” 梅逢君见了榆琴行礼,这才惊呼道:“唉唷,唉唷,唉唷!” 这下子奇变陡生,她连喊三声“唉唷”,众人却云里雾里,不自觉都想:“这又是何意?” 这时梅逢君才笑逐颜开,双手握住榆琴的手,两眼发光,兴奋道:“好姑娘,你怎么能生得这般好看,这般标致动人呀?” 跟着转头向卫靖问道:“我们离儿真是好本事!这样的姑娘你却是上哪儿找来的?你有没有好好对待人家阿?” 眼见梅逢君喜上眉梢,众人便知道这会儿榆琴是过关了,纷纷松了口气,反倒是梅逢君有些开心过头,还没等卫靖与榆琴说话,她便连珠炮似的问了好几个问题,两人却一句也没能答上。 待梅逢君终于问完,卫靖这才满脸得意,笑道:“离儿好本事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我待琴姑娘如何,梅姨何不自己问问她?” 榆琴自幼貌美,在轻烟楼早已听过许多赞美褒奖之词,却从未有如梅逢君一般,连声赞叹,已到了话都说不清楚,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地步。 这让榆琴也不禁俏脸泛红,而此时害臊之情尚在,卫靖又当众人的面问自己待她如何,更是让榆琴羞上加羞。 梅逢君见榆琴神情扭捏,也笑得合不拢嘴,微一犹豫后榆琴才轻声答道:“从未有人待我,像公子这样好的。” 卫靖本以为她多半会说“公子待我很好”或着“榆琴十分感激公子”之类的场面话来应付过关,毕竟她向来不擅表达情感,与梅逢君又是初见,没想到此刻她竟真情流露,这会儿反倒是卫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此时众人听到榆琴所言,纷纷开始大声叫好,同时也有挖苦卫靖之意,有人说:“我们二当家真行阿!” 另一人说:“二当家足为男儿表率!” 还有人说:“二当家怎么就没如此待我?” 连司马宗主也在旁点头道:“甚好,甚好!” 梅逢君满意地点点头,对卫靖道:“这还差不多,你要是亏待人家,瞧梅姨怎么教训你!” 跟着又拉拉榆琴的手,喜道:“好姑娘,咱们到你房里说话,别理这群臭男人!” 榆琴还未反应过来,便给梅逢君拉着手走出房门,卫靖担心榆琴不知如何与梅逢君应对才是,连忙快步跟上,道:“那我也......”怎知话才说到一半,梅逢君却伸手制止他,笑道:“你来了我们还怎么说你坏话啊?你还是在这儿陪你的宗主吧!” 卫靖心想,方才祥云酒楼之事确实得与宗主说说才行,同时瞄了一眼榆琴,只见她虽眉头微皱,却仍是微笑朝自己点点头,示意不必担心,卫靖这才答道:“好吧,那梅姨你可得多替我说点好话啊!” 梅逢君笑道:“『凡事皆有因果』,从前你为人如何,等会儿我们便如何说,我可不能护短啊!” 随后便拉着榆琴往她居所去了。 众人见梅逢君终于离开,都是松了口气,而一旁陶百诚忧心忡忡,悄声问卫靖道:“二当家,梅女侠此番来南阳,但我们此时却身陷天机阁与两派争斗之中,会不会......这个......” 卫靖知道他担忧何来,笑道:“没事,梅姨虽然性如烈火,但却并非不识大体的误事之人,而且她武艺甚高,有她在,我实是安心不少。” 陶百诚自稍早跟着卫靖办事至今,对卫靖已颇为信赖,他既说没事,那自己便也放下疑虑,宽心便是。 司马宗主见众人仍是杵在原地,这才让大伙自行离去,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了,跟着向卫靖问道:“离儿,祥云酒楼之事后来怎样,两边可有和平收场?” 眼见宗主一脱险境便问两派之事,看来又把夫人抛到九霄云外了,卫靖也不禁暗暗好笑。 整理了一会儿思绪后,卫靖才将自己赶到祥云酒楼之后所发生的种种情事,以及后续自己如何请萧遥、张锦侯代为照看自家门派,择要说明。 司马宗主听完后喃喃道:“这样说来,多半是天机阁之人在酒楼内搧风点火,有意引得华山派弟子大肆赞扬自家武学,这才让点苍派弟子出言相讥。” 卫靖点头道:“正是,不过此番纪沧然亲临,天机阁必然还有后手,这可真是让人伤脑筋。” 司马宗主抚须道:“莫急,此刻我们人手都已先后抵达南阳,你也在两派中布好自己的人马,以应变局,我们算是站稳了阵脚,待几天后子闲到场,他必有良策以应。” 两人各自沉思了一会儿,一时无话,卫靖却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宗主,前些日子我与四姐在梁献王口中,打听到天机阁与朝廷之间的联系,以及《万武归藏》背后的目的,但自我到南阳后诸事纷至沓来,一直没机会与宗主细说。” 司马宗主眉毛一抬,赞道:“甚好!离儿,你且细细道来。” 卫靖这才将当时梁献王所说,一一对司马宗主道来,从朝廷如何想藉《万武归藏》清查武林势力,进一步吸纳可用之材,接着又是如何扶植天机阁,让武林人来对付武林人,再到后来梁献王又是如何猜测,皇上如何想利用《万武归藏》调查各路诸侯立场,以达到巩固皇权的目的。 听完后司马宗主只是抚须深思,似乎并不如何意外,过了一会儿他却道:“明日晚上两派掌门相约,请老夫与纪沧然共赴晚宴,离儿,你也与我同去。” 卫靖见他未就《万武归藏》之事发表看法,反而说了件看似不相干的事,当下有些不明所以,只得问道:“晚宴?” 司马宗主道:“正是,老夫刚到南阳之时,姚允洋与于君言两人便向老夫提出邀请,说是感谢司马家与天机阁此番相助之情,虽不知他们心底有何盘算,但此宴按江湖规矩来看,算得上是合情合理,老夫必须得去。” 卫靖并不立刻答话,而是低头暗想,此宴四大势力齐聚一堂,彼此各怀算计,场面必然棘手,但同时也是得来不易的机会,能一探另外三方的态度。 果然一会儿后司马宗主续道:“老夫想带你同去,便是让你在宴中观察另外三方的反应,若有余地,更能借机抛几个话头,探探他们的口风。” 卫靖点头道:“是,那我与宗主同去便是。” 司马宗主此时却若有所思,顿了一顿又道:“除此之外,我们也得与纪沧然谈谈。” 卫靖微微一愣,问道:“纪沧然?” 司马宗主淡淡道:“《万武归藏》之事自开始至今,引发一连串江湖动荡,而司马家一路追查,与天机阁、藏鱼庭也曾交手过几次,一直到方才听你所言,《万武归藏》背后的真相也终于接近水落石出,离儿可有想过,你为何要与天机阁作对?” 449章 夫妻之道 卫靖微微一愣,先是重复司马宗主方才所说,喃喃道:“我为何要与天机阁作对?” 跟着略一回神,才又续道:“天机阁与朝廷藉《万武归藏》之名,在武林中掀起无数纷争,各门各派大小死伤不计其数,不论是作为司马家的一员,又或者我个人而言,我都没法坐视不管。” 司马宗主道:“确是如此,然而离儿如何肯定,纪沧然是在祸乱武林?” 卫靖问道:“莫非还有疑点,是我所遗漏的?” 司马宗主摇头道:“非也,老夫只是想说,或许在纪沧然的眼中,他办《万武归藏》并非是为乱天下。” 卫靖一时反应不过来,问道:“那怎么会?” 司马宗主续道:“不论是天机阁如何举办《万武归藏》,如何联合朝廷、藏鱼庭、养心楼来制造江湖纷争,这些终究都是我们在外头所见,有时候情况刻不容缓,我们必须当机立断,但这回既有此机缘,我们也必须抓准机会,尽可能去探究纪沧然所思所想,明白后我们可能会因此改观,也可能不会,但无论如何,我们总得跨出这一步。” 司马宗主顿了一顿,然后又道:“当年风云盟与正道之争,只有李大侠最先想到此节,并付诸行动,这才有后来他孤身入敌营,与风云盟二号人物会面之事。” 正当卫靖与司马宗主在谈论天机阁之事,这边梅逢君与榆琴也在房中说话,两人坐在床边,手拉着手,仿佛年龄相仿的好姐妹,正说着女孩子家的婉转心事。 梅逢君首先便问两人相识过程,榆琴遂将卫靖如何在屋顶上偷听她弹琴,如何榆琴邀卫靖入内谈话,后来卫靖又是如何得知榆琴将让养心楼买下,这才将她劫出南京,相伴江湖。 梅逢君听得津津有味,先是一开始卫靖在轻烟楼中,与榆琴对答时的腼腆之情,引得梅逢君吃吃窃笑,再到后来卫靖得到消息,心一横将榆琴连身抱起之时,梅逢君更是忍不住拍一拍大腿,赞道:“这还差不多!” 待榆琴终于说到一个段落,梅逢君喃喃道:“原来你是来自轻烟楼的艺妓,莫怪你举止如此端庄周到,就如训练有素一般,不似寻常女子。” 榆琴听她谈及自己出身,不自觉有些自惭之情,轻声道:“是,榆琴自小便在轻烟楼生活,后来年纪稍长一些,东家便要我学习才艺,接待客人,直到后来遇到公子,榆琴才得以离开南京。” 梅逢君察觉她神色有异,温言问道:“你仍是放不下那段日子?” 听了梅逢君这句问话,榆琴才意识到,即便离开轻烟楼,随卫靖行走江湖已有一段时日,自己对“青楼艺妓”这个身份,仍未全然释怀。 榆琴微微点头,略带迟疑地答道:“多半是如此吧?” 梅逢君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你从前在那儿生活如何,也说一些给梅姨听好吗?” 榆琴与梅逢君虽是初次见面,但见她直爽豪气,不仅卫靖对她颇为看重,她对自己亦是关爱有加,不自觉便想对她推心置腹,待注意到之时,自己已然开口,将过往生活娓娓道来。 梅逢君一边听,也不时开口陪话,或者宽慰榆琴,又或者说些想法,待榆琴说到一个段落,梅逢君问道:“这些话你曾与离儿说过?” 榆琴摇头道:“未曾说过,公子一向善体人意,我想......他多半是知道我心有芥蒂,才刻意不提此事,但......” 榆琴说完此句,却也同时察觉,自己也是顾虑卫靖心情,这才没向他问及百里家之事,两人同时为对方着想,但也因此未能与彼此诉说过往之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梅逢君接话道:“他不问,你也不知从何说起,是吗?” 榆琴只是轻轻点头。梅逢君又问:“那么,你信任离儿吗?” 榆琴毫不犹豫便答道:“信。” 虽只简短一字,却隐含斩钉截铁之意。梅逢君道:“既是如此,是他先开口,又或者你先开口,其实并无区别,若你真心希望他能明白,那就只管说便是。” 眼见榆琴仍是有些犹豫,梅逢君微笑道:“若你们信任彼此,又有什么事不能商量?我与你们宗主自相识以来,向来都是有话就说,有怨就骂,有娇就撒。” 跟着又补充道:“不过,那也是因为我们俩都是直来直往的性格。” 榆琴想了想,问道:“所以梅姨此番到南阳,是真的对宗主生气?” 梅逢君笑道:“其实吧,我与他结缡四十余载,他性情如何,我如何不知?此番前来南阳,我并非真的生气,只不过与他两年未见,上回在许昌他又来去匆匆,我不过是寻个由头借题发挥,找机会来见见他,顺便给他帮手罢了。” 榆琴微感意外,不禁心想:“想不到梅姨看似性烈如火,实则也有细腻柔情的一面。” 梅逢君却像看穿她心思一般,续道:“你可别看我这样,我从前那脾气是真的火爆,有机会问问你们宗主便知道了。但随着年岁增长,经历的事也多了,即便如我这般性情的人,也渐渐觉得许多事不再如从前那样可憎,也不必总是大呼小叫,才能引得他人注意,这些年我确实是沉稳许多。” 榆琴微笑道:“如此,宗主岂非白白挨了一顿臭骂?” 梅逢君双眼微瞇,有些得意道:“这你就太小看你们宗主了,我这点小心思,其实他早已了然于心,只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夫妻相处之道,不就是如此而已?” 榆琴沉吟片刻,又问道:“若宗主当真了,那该怎么办呢?” 梅逢君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你记着,倘若你们相处时遇上麻烦,你就跟他撒撒娇,多半便能逢凶化吉了。” 榆琴有些迟疑道:“撒娇?” 梅逢君朝她笑着点点头,榆琴想了一下,然后又问:“若是没用呢?” 梅逢君看着她的双眼,同时伸手握住她的手,正色道:“那就再撒一次!” 此时卫靖正与司马宗主说完正事,两人各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卫靖想起梅逢君,问道:“宗主,梅姨似乎对宗主余怒未消,这事可需要离儿帮手?” 司马宗主正想天机阁之事,此时忽然被卫靖问起夫人,微微一愣,片刻后才回神道:“噢,逢君啊?我猜她多半没事,离儿不需多虑。” 卫靖有些不放心,又问道:“倘若梅姨是真生气,那又该如何是好?” 司马宗主抚须道:“那老夫也只能乖乖让她叨念,待她心绪渐趋稳定,再伺机拣几句无关痛痒之事向她搭话,探探口风,徐图进取。” 司马宗主答完后转念一想,以为卫靖是在问他男女相处之道,跟着又补充道:“切记,此时千万不可回嘴。” 眼见卫靖有些不解,司马宗主又道:“依老夫所见,若论口舌之争,男人是永远也赢不了女人的。” 卫靖不明白宗主为何有此一说,顺口问了句:“何以见得?” 司马宗主却遥望远方,淡淡道:“此乃金科玉律,不容置疑。” 隔日,两派比试照常进行,早上为不佩兵刃的拳腿项目,午后则由华山、点苍各派一名长老,分别讲述道法与佛学,并由两派弟子同场听讲,司马宗主与纪沧然仍是端坐场边,全程参与,卫靖与榆琴、梅逢君等人也在外围观察。 450章 祥云一聚 在观看比试之时,卫靖发现点苍派的弟子们明显沉稳许多,不论比试时己方是胜是败,多半都能保持风度,而华山派虽较昨日收敛了些,有些弟子却仍是会见缝插针,不时酸溜溜地挖苦几句。 卫靖猜想,这当是张锦侯在华山派的地位,不如萧遥在点苍派的地位所致。又过数场比试,华山派众人不论如何冷嘲热讽,对手往往不为所动,自己说着说着也觉无趣,渐渐地也不再说。 比试才终于回到正轨,而下午则是较为静态的讲授课程,弟子们多半听得昏昏欲睡,能专心上课已属难得,自然就更没力气滋事了。 这日的行程到傍晚才暂且告终,一路无事,此时司马宗主与卫靖见时刻已至,便同往祥云酒楼赴宴。 两人一入二楼厢房,便见到其余与会者都已到场,正各自寒暄见礼,卫靖仔细一看,只见于君言与燕江城同来。 姚允洋带着萧遥,纪沧然也带着副阁主楼咏月,连同宗主与自己,正好四大势力各有两人赴会。 祥云酒楼老板见四大势力都已入席,不禁捏了把冷汗,他虽担心上回冲突之事重演,但日前两派同来说明饭局之事,老板却没敢拒绝,因此也只好含泪接了这笔生意。 卫靖上楼前见他神情无奈,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上前安慰几句,说今日自己与宗主在场,饭局必能平安落幕,请他安心便是。 此时八人都已入座,卫靖暗地一眼扫视全场,首先便见到于君言与燕江城,两人都是年约四十的高壮汉子,虽然方才他们与其他与会者都先见过礼了,但卫靖却觉得两人都是一样的难以亲近,差别在于于君言倨傲,而燕江城冷峻。 此外,就卫靖所知,这对师兄弟应该彼此不合才是,这会儿见了他们两人同来,卫靖也是暗暗纳罕。 再观姚允洋与萧遥师徒,姚允洋方才打招呼时,与司马宗主寒暄最久,卫靖猜想,他也许是想与司马家打好关系,争取此回司马家对点苍派的支持。 而萧遥则轻轻对卫靖点了点头,意思是说等会儿若有什么状况,彼此可互相照应。 卫靖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心想:“难得唐姑娘没跟在萧兄身边,替她师兄提点缓颊,这场晚宴我就替唐姑娘多照看一下她师兄便是。” 最后卫靖再看纪沧然与楼咏月两人,纪沧然仍是维持一贯的彬彬有礼,即便是和宗主与自己搭话,也仍是风度翩翩,谈笑风生,仿佛天机阁与司马世家向来就是如此友好,全无芥蒂。 而楼咏月也仍是一如往常地跟在纪沧然身边,并不多话。 待众人都已坐稳,于君言便抢先道:“此次聚会本为敝派份内之事,司马宗主与纪阁主顾念江湖同道情谊,特地拨冗来援,于某铭感五内,今日就让于某一尽东道之谊,还请诸位莫要客气,放心享用美食美酒便是。” 跟着便朝众人拱手一礼,示意众人可以开始用膳。 他这一番话,表面上是一段主人与宾客间的场面对答之词,但此宴既是因两派聚会而来,照理说于君言与姚允洋理应同为此宴的东道主,而此时于君言却对姚允洋与点苍派一字未提,表明了自己才是此宴主人,可说是暗地里占点苍派一个便宜,让他们矮了自己一截。 此节姚允洋岂有不知?当下立刻反唇相讥,道:“姚某亦是感谢司马家与天机阁仗义相助,有两位慧眼协助担任评审,比试结果才更显公正可信,也不会有人输了却偏要耍赖不认账。” 就卫靖所知,自两派聚会开始至今,点苍派在胜场上略占上风,卫靖想起自己刚到南阳那一日也是如此,因此这句“耍赖不认账”自是暗指华山派了。 眼见这屁股还没坐热,两位掌门便已刀来剑往,唇枪舌战,卫靖暗地吐了吐舌,寻思:“连这等无聊的虚名也要争个脸红耳赤,堂堂江湖两大门派的掌门,怎么吵起架来跟十岁孩童一样?” 而萧遥在一旁则是一脸无奈,脸上神情仿佛在说:“怎么又开始了?” 司马宗主则拱手回礼道:“两位掌门客气了,此番有幸躬逢其盛,对老夫而言亦是难得的机会,两派于武学、佛学、道法皆有不凡造诣,老夫获益良多。” 纪沧然也道:“好说了,正如司马宗主所言,天机阁一向乐见武林中人能多多切磋交流,究其源头,我们办《万武归藏》也正是为此,此回点苍与华山聚会,正好暗合《万武归藏》宗旨,在下自该鼎力相助才是!” 司马宗主与纪沧然两人虽立场不同,此刻却一前一后连手给两派缓颊,此情此景看在卫靖眼中,心情可说颇为复杂,而纪沧然一边缓颊,居然还能暗暗捧了自己与《万武归藏》一把,卫靖也不禁暗暗佩服。 楼咏月也接着道:“点苍与华山的聚会看来已行之有年,两派如此情谊,足为武林中人的表率,倘若武林中各大势力都能如此和平相处,那是武林之福。”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无甚问题,但若对照今年聚会情形来看,对熟知内情者而言,楼咏月所言听起来反而像在讽刺两派似的。 此时向来话不多的燕江城却忽然接话,道:“五十年前风云盟与正道之争,我们两派曾在李大侠的牵线下携手合作,那时敝派汤长老一家惨遭风云盟主姜照君灭门,当时正是点苍派的人物出力,协助我们循线追缉真凶。后来正道与风云盟血战两个月,点苍与华山便时常连手,互相照应,久而久之,彼此的配合便习惯成自然了,一直到风云盟之事落幕,两派情谊也仍未变卦。” 燕江城正说到一个段落,只见姚允洋神情看来颇为不以为然,于君言则对师兄所说恍若未闻,倒是司马宗主微微点头,似乎对此节也略有所识。 听完后卫靖心中暗暗犯疑,两派从前既有如此情谊,何以近年又变得如此?不过这事可不好当着两派的面询问,且看等会儿能否找个话头,引得燕江城再多说一些。 此时众人谈话已逐渐热络起来,但却很少人真正动筷,只有姚允洋自顾自地用起小点,若无旁人,司马宗主与纪沧然仅喝了几口茶,而萧遥虽见师父已然开始用膳,但见众位前辈都无动静,自是不敢动筷。 纪沧然道:“当年风云盟与正道之争,在下也有所耳闻,两派能藉此建立如此情谊,实乃武林之幸。” 燕江城也点头道:“正是!燕某以为,门派之间以和为贵,孰高孰低武林人自有公评,无谓的较劲不过徒惹争端,复有何益?” 这番话显然对于君言极不受用,只见他眉头微皱,不置可否。 这时话语方停,卫靖见众人一时无话,开口问道:“在下一介后生晚辈,对风云盟之事一知半解,因此斗胆想问问诸位前辈,各位如何评价姜照君这号人物?” 451章 功过是非 此问一出,纪沧然举杯的手忽然僵在半空,但这一瞬失神却稍纵即逝,只有一直留意纪沧然的卫靖发现这细微变化,只见他轻轻抿了口茶,接话道:“此人乃是数十年前武林一大枭雄,卫二当家既然对这些前尘往事有兴趣,在下也很想听听诸位对此人的看法。” 这时一直忙着吃饭的姚允洋却忽然道:“此人一介江湖草莽,只不过有些运气,得遇贵人传授秘籍,日后才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至于他后来与武林诸派为敌,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又是一个倒在权势诱惑下的魔头罢了。” 燕江城道:“不过就燕某所知,姜照君年轻时曾一手创立风云寨,与一帮兄弟在襄阳一带救济贫民,着实有不少侠行义举,燕某以为,姜照君的一生,不能仅用『魔头』两字来一概而论。” 纪沧然也同意道:“燕兄所言极是,姜照君一生毁誉参半,三言两语之间确实难以论断。” 燕江城拱手一礼,聊表谢意。 姚允洋见纪沧然赞同燕江城所言,内心不是滋味,不服气道:“姜照君年轻时做了些好事,那也许是有的,但后来他既坠入魔道,那说明他本性便是如此,倘若他的确是英雄豪杰之士,就该心智坚定,而非遇到一点挫折便性情大变,一念成魔了。” 于君言却喝了口茶,同时冷笑道:“妻子受辱惨亡,这也算是『一点挫折』?姚掌门气度非凡,倘若换成姚掌门遇到那『一点挫折』,自是能云淡风轻,一笑置之了,于某佩服!” 于君言虽帮姜照君说话,但卫靖却看不出他是真心认为姜照君情有可原,或只是存心与姚允洋作对而已。 姚允洋眉毛一抬,正欲反唇相讥,萧遥连忙问道:“却不知司马宗主又是如何看待此人的?” 司马宗主也识趣地把话题接了过来,道:“依老夫所见,姜照君既为风云盟盟主,麾下人物数以百计,他的所作所为便不再只是他个人之事,而是该看他给周遭的人带来哪些影响。” 司马宗主顿了顿续道:“早年他在襄阳行侠的事迹,老夫当年也有耳闻,风云寨确实是当地居民人人称颂的义贼,可见他们的善行的确令许多人铭记于心。后来姜照君成了杀人如麻的魔头,千夫所指,此乃造化弄人,并非他天性使然,只能说他有功亦有过,其罪当诛,其情却也可悯。无论如何,老夫对姜照君仍是心怀敬意的。” 卫靖此时仍是留意纪沧然的神情,却见他泰然自若,一边点头一边听着众人各抒己见,仿佛姜照君与风云盟,就是些与他无关的前人旧事而已。 萧遥也道:“听说姜照君在最后一刻,自愿死在了李大侠的剑下,依晚辈所见,姜照君实则良心未泯,只不过受时势所逼,这才一错再错,到得后来覆水难收,已难再悬崖勒马了。” 姚允洋则不以为然,道:“若非他一时冲动,大开杀戒,后来又何须再悬崖勒马?” 于君言则道:“要对他的是非功过盖棺论定,实属不易,如今事过境迁,后人也没法儿再把当年风云盟究竟救助了多少人,又杀伤了多少人,拿出来两相比较,据于某猜测,只怕还是杀伤的人要多一些。” 纪沧然此时也道:“依在下所见,姜照君能把江湖上旁门左道的势力,共聚成盟,实是一件难得的壮举,可惜风云盟成立之后将多数心力花在与正道作对之上,若他们能彼此携手合作,和平共处,江湖上的纷争必能减少许多,岂不美哉?” 卫靖心想,纪沧然这番话多半是因为他“天机阁主”的身份,为了维持他“志在减少武林纷争”的形象而说的。 司马宗主抚须道:“若风云盟能照纪阁主所言,与中原正道化干戈为玉帛,自是极佳,但当时这些左道之士,便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才能携手合作抗敌,倘若他们与正道从前并无嫌隙,想来这风云盟多半也难以成盟。” 纪沧然只是淡淡点头说了声“确实如此”。 此时在场众人一一发表己见,卫靖寻思,据当时姜齐元所言,当年风云盟之事除了姜照君与其麾下势力之外,中原正道的所为也同样举足轻重,甚至许多不必要的纷争便是起因于这些正派人士,然而今日众人却有意避而不谈,自是因为当年点苍派与华山派皆身在其中,两位掌门不愿议论两派前辈功过的缘故。 于君言叹道:“且不说姜照君是正是邪,他能以一己之力带领群雄对抗中原正道,此等气慨与胆识,着实令人赞赏,若非他后来滥杀嗜血,不容于天下,于某倒想结交这位不世出的英雄人物。” 燕江城则道:“除了姜照君本人之外,他手下也同样有许多能人异士,如当年曾独挑青城掌门的『天关伏龙』向还乡,还有后来与李大侠秘密筹谋,合力将风云盟瓦解的『飘零君子』沈犹兰,他们都是难得的逸材,这些豪杰之士既肯死心塌地跟随于他,显见姜照君绝非只是一名误打误撞的草莽人物。” 燕江城话语方落,楼咏月便抚掌大叹:“两位一语中的,当真是说出在下心中所想,楼某敬于掌门与燕兄一杯!” 跟着酒杯上手,一饮而尽,于君言与燕江城也立即回敬一杯,而卫靖见平时话少的楼咏月忽然如此行止,内心微感奇怪,却又一时说不出怪在何处。 而此回两派聚会,自华山派邀请纪沧然来为自己助拳以来,姚允洋便一直觉得天机阁厚此薄彼,明明点苍派也是率先响应《万武归藏》的三派之一,天机阁却似乎对华山派更是加倍关照,今晚纪沧然与楼咏月又先后附和于君言与燕江城两人所言,兼之姚允洋本就是器量狭小之人。 因此方才楼咏月敬酒之举,更是让他妒火中烧,忍不住寻衅问道:“这么说来,华山派倒是不计前嫌,对姜照君此人颇为推崇了?” 燕江城一向不愿两派再添嫌隙,因此对答也更为谨慎小心,只是淡淡道:“姚掌门言重了,燕某对姜照君也称不上推崇,只不过众人正好议论此人,燕某便谈谈他有何过人之处罢了,同样地,若要谈及他有何恶行,又何以不容于世,想必他这方面的事迹也一样有许多可说。” 姚允洋碰了个软钉子,一下子怨气无处可去,只是闷着声不表意见。 此时司马宗主却忽然问道:“纪阁主,若你与姜照君易地而处,当年你又会如何与中原正道周旋?” 眼见宗主将矛头指向纪沧然,卫靖也看向纪沧然,凝神静听。 而姚允洋方才见天机阁对华山派频频示好,内心早已忿忿不平,不自觉便想:“你与天机阁要好,那我就不会拉拢司马家的人物吗?” 一念及此,姚允洋便附和道:“司马宗主此问甚妙!纪阁主如今执掌天机阁,更举办每年一度《万武归藏》之会,广邀天下群雄共襄盛举,此事传遍江湖,早已是武林人尽皆知的大事,如此,纪阁主也堪称一方之主了,姚某也想知道纪阁主又会如何抉择?” 未待纪沧然答话,楼咏月便抢先道:“姜照君早年虽有些侠行义举,但终究是杀人如麻的一代枭雄,如今沧海桑田,许多事都已无从考究,阁主却要如何与他易地而处?” 司马宗主却道:“姜照君当年为风云盟之主,正如纪阁主如今统领天机阁一般,纪阁主既能提出以《万武归藏》来消弭武林纷争,老夫便想,也许纪阁主能有良策以解当年风云盟困局。” 纪阁主伸手阻止楼咏月,微笑道:“无妨,司马宗主此问倒也有趣,况且姚掌门似乎也颇为好奇,待纪某想想......” 只见他眉头微皱,思虑再三,正当众人准备听他的答复,他却苦笑道:“面对杀妻大仇与正派左道之争,纪某思前想后,却也同样没想到什么更高明的法子,倒教诸位见笑了。” 莫离却心中犯疑,方才瞧他神情,分明是内心已有计较,此刻不说,那是不容易说,还是不能说? 452章 西厢待月 司马宗主见他不愿多说,便道:“其实当年姜照君骑虎难下,许多事早已不是他所能掌控,且不说纪阁主,就算是老夫也是一般的无计可施。依老夫所见,当年风云盟之乱,真正的罪魁祸首有其二,其一是正派与左道之间长久以来的矛盾,正派人士向来以名门正统自居,看不起旁门左道之士,自然容易暗生嫌隙,此节由来已久,只是适逢其会,华山弟子与风云寨成员的冲突,不过是让这个问题暴露无遗罢了。” 姚允洋却道:“哼!如点苍、武当、少林、峨嵋、青城等名门大派,向来源远流长,底蕴深厚,且不说武功造诣,即便是佛法道学,礼仪举止,气质谈吐,哪一项不是旁门左道之徒难以望其项背的?他们不如名门正派,那是人尽皆知之事,既然矮人一截,那就乖乖认份便是,居然还有脸以此为由与正派作对?” 听到此处莫离不禁心想,任何一个并非出身名门之人,今日听了姚允洋此番言论,多半都会心生不满,不生气那才奇怪? 燕江城却摇头道:“此言差矣,即便是旁门左道之士,其中亦不乏龙凤之材,姚掌门此言未免太过。” 楼咏月也道:“正如燕兄所说,楼某亦不认为两者有绝对的高低之分。” 姚允洋却反驳道:“龙凤之材那是有的,但那不过是凤毛麟角,偶有佳作罢了,姚某就问各位,放眼整个武林,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是名门弟子还是左道人物居多?” 萧遥不愿见师父到处树敌,赶紧问司马宗主道:“那其二呢?” 司马宗主亦无意就方才话题再做争论,只是续道:“其二是乱局之中,总有惟恐天下不乱之徒,伺机从中牟取利益,这些人不顾死伤,加剧了两者间的矛盾,这才让情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莫离心知肚明,宗主所说“惟恐天下不乱之徒”,正是暗指天机阁,但纪沧然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点头附和。司马宗主见纪沧然不为所动,语重心长地道:“正派与左道之间的问题由来已久,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依老夫所见,人力有时而穷,此节并非人力所能改变。” 燕江城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趣,问道:“何以见得?” 司马宗主答道:“双方的矛盾源自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的差异,有的人天生聪明机敏,有的人则驽钝平庸,即便资质相去不远,后天家学、同侪、际遇不同,便会无可避免地造就高下之分,有高下便有冲突,因为所见所闻本就不同,即便是权倾天下的皇帝之尊,抑或人人景仰的大侠,也难以根除差异带来的矛盾。” 纪沧然似乎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想不到司马宗主竟抱持如此悲观的态度,既然纷争无法消弭,司马家数十年行侠江湖,汲汲营营,岂非徒劳一场?” 司马宗主却淡淡道:“非也,纷争虽难以根除,然天涯路远,仍始于足下,救得一人总比不救好,救得十人又比一人好,行侠仗义,绝非徒劳。” 纪沧然一时沉默不语,正当众人以为他不置可否,准备不表意见之时,他却忽道:“倘若能有个一劳永逸的方法能根除江湖纷争,司马宗主可愿共襄盛举?” 司马宗主眉毛一抬,反问道:“老夫愿闻其详?” 纪沧然却微微顿了一下,跟着只是淡淡笑了笑,道:“方才不过是一点异想天开罢了,在下胸中并未有什么良策。” 司马宗主点点头,续道:“老夫亦不认为有一劳永逸的方式,因此也谈不上『共襄盛举』了。” 莫离见纪沧然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吞了下去,虽觉其中必有蹊跷,但一时也无从推敲。 此后众人多谈些武林逸事,司马宗主与莫离见纪沧然守口如瓶,不论如何旁敲侧击,他都是一贯地逆来顺受,避重就轻,两人只得暂且作罢,只不过莫离对纪沧然方才所言“一劳永逸的方法”颇为好奇,因此仍是暗暗留心,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不再多谈风云盟之事,只聊些当今武林的名人逸事,而两派掌门仍是一有机会便针锋相对,互相较劲,每当两人故态复萌之时,燕江城与萧遥必有一人会出手岔开话题,把这火头给趁早扑灭了,莫离也不禁暗暗同情两人的用心良苦。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便即回返百花书院,莫离虽觉今晚宴席算是平安落幕,以和为贵自是甚好,但也未免太过平静了些,除了两派掌门之间的小打小闹之外,天机阁两人来此,竟然就是老老实实吃了一顿饭,也未有什么动静,如此偃旗息鼓,反倒使莫离更加不安。 隔日一早,莫离甫到宗主厢房门外,已听见众人谈话之声,走近一看,便见到一名灰袍书生,一柄纸扇在手,竹篓背在身后,正是三当家程子闲!此时他正与梅逢君、榆琴、陶百诚说话,看起来相谈甚欢,唯独榆琴神情微妙,不知是喜是忧,引得莫离不禁心生好奇,这四人凑在一起,却不知道聊什么聊得如此起劲? 莫离笑着上前打招呼道:“三哥!” 程子闲一见莫离却不立即答话,反倒是摇头晃脑地故作深思之态,众人不明所以,只能等着看他有何话说,片刻后程子闲却将身后竹篓取下,伸手在竹篓中东翻西找。 此时梅逢君与莫离已经知道他意欲为何,梅逢君笑道:“离儿,你三哥又要送书给你啦!” 果不其然,不久后程子闲便从中拿了一本书出来,交到莫离手上,吩咐道:“二弟,此书你且带回去好好参详。” 莫离定睛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八字“崔莺莺待月西厢记”,莫离此前并未读过此书,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问道:“三哥,这是?” 程子闲折扇一张,悠悠念道:“此书乃是讲述一名贫苦书生张生,与貌美女子崔莺莺相恋的故事。” 一听到这是讲爱情的故事,莫离脸上一红,便猜到方才众人必是在说榆琴与自己的事,程子闲又道:“这个故事取自唐代诗人元稹所著《会真记》,故事中的张生在一番热烈追求后,终于得以与美若天仙的崔莺莺相恋,后来却负心薄幸,说崔莺莺乃是祸世尤物,自己『德不足以胜妖孽』,两人最终天涯陌路,不再相见。” 说罢扇子一收,摇头叹息。 莫离似有所悟,问道:“是,想来三哥是想提醒我,对待爱人应当从一而终,不可见异思迁,成了那反脸薄情之人?” 程子闲却脸露疑惑,摇头道:“非也,非也!这本《西厢记》虽取自《会真记》,但结局已让人改写,《西厢记》中的张生,后来通过崔莺莺母亲的考验,高中状元,最终得以迎娶崔莺莺为妻,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三哥只是想祝你们早日......” 莫离听到一半已然觉得不妙,待听到最后几字时便知不可让他再说,连忙一手捂住程子闲的嘴巴,一边道:“行了,行了!二弟知道三哥用心良苦,咱们还是来说说两派与天机阁的事吧!” 跟着忍不住偷瞄一眼榆琴,只见她已将脸别开,装作没留意两人所谈论的《西厢记》,但微微露出的一截耳尖却已然通红。 一旁的陶百诚是首次见到莫离与榆琴之间,那“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男女暧昧之情,他虽然不敢笑出声来,却也觉得这两人害躁的神情,与他们平时的形象颇有出入,甚是有趣,亦复亲切。 453章 红袖扇舞 程子闲见两人都给自己说得面红耳赤,这才收起玩心,问道:“老二,你且把这数日两派与天机阁的诸般举止,尽可能与我细细分说。” 莫离见三哥手下留情,终于放他一条生路,这才喘了口大气,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从司马宗主如何听闻纪沧然受邀前来南阳,这才快马赶来,如何见证两派各项比试与彼此的冲突,再到昨晚四方聚会,八名与会者在宴席上又说了什么,听完后程子闲先是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道:“真是奇哉怪哉......” 莫离也同意道:“确实如此,天机阁的动向有些令人摸不着头绪。” 程子闲点头道:“依我看来,天机阁怪在两处,第一,就你方才所说,天机阁对华山与点苍两派的态度耐人寻味,两派表面上对天机阁而言,都是需要拉拢的对象,天机阁却何以厚此薄彼?无论如何,此点虽不明确,但值得留心。” 榆琴问道:“那第二点呢?” 程子闲答道:“第二,自上回《万武归藏》养心楼诬陷我们不成,反被我们将了一军以来,天机阁对司马家实是太过宽松了,若我是纪沧然,必然时时想着要如何拔除这根肉中刺才是,此回冤家路窄,我们与天机阁又在南阳碰头,他们却也同样没什么动静。” 莫离喃喃道:“莫非他们是养精蓄锐,打算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夺帅?” 程子闲道:“这也不无可能,但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目前我们的动向,对他们而言正中下怀,因此可以不动声色,无为而可治也。” 陶百诚也问道:“不过他们日前不是在祥云酒楼捣鬼,害得两派快打起来了?” 莫离则摇头道:“这事只是单纯针对两派,不管我们在不在此处,我想他们多半也会出手的。” 见程子闲沉吟不语,莫离问道:“三哥?” 程子闲道:“这样吧,我有一计,除了能牵制天机阁,让他们在这次两派聚会中无暇妄动,同时也能试探他们动向为何,是否真打算对我们放牛吃草,老二,你且随我来,我们找宗主说去。” 梅逢君好奇问道:“那是什么计,也跟梅姨说说好吗?” 程子闲却神秘兮兮道:“程郎自有妙计安天下,梅女侠毋需多虑。” 梅逢君白了他一眼,叨念道:“哼,不说就不说,很稀罕吗?你的『程郎妙计』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程子闲笑道:“这计咱们便将就使使,反正子闲既没夫人随侍在侧,麾下也没一兵一卒,不成也多半不亏。” 陶百诚又问道:“三当家,既然此时宗主、梅女侠、二当家、三当家都在此处,咱们怎么不干脆约战天机阁,双方大战一场,岂不干净利落?” 梅逢君一记手刀敲了陶百诚脑袋,笑道:“咱们行走江湖,便要照江湖规矩来办事,江湖中一向讲究『名正言顺』,我们若没有十足的证据,指出他们如何为祸江湖,只是凭着一股蛮力便要把他们抄家灭族,那不成了土匪?再说,他们实力未明,我们也未必稳操胜券。” 程子闲则叹了口气,悠悠念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唉!当好人就是这么麻烦,有时候我还宁愿当土匪。” 话虽如此,但程子闲一身书生打扮,兼之手持折扇,竹篓藏书,要说此地谁最不像土匪,那便是他自己了。 莫离也笑道:“可不是吗?再说如今也有不少武林人认同《万武归藏》的理念,贸然出手,只怕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争端,这也是天机阁高明之处。” 这日午后,除了两派聚集在书院正中的比武场地,一旁又空出了一大块区域,让天机阁与司马家的人物使用,两派弟子们心中犯疑,以往只有纪沧然与司马宗主会前来担任评审,今日何以天机阁与司马家的其他人物也一同齐聚此地? 此时下午的行程正准备进行,姚允洋与于君言却突然一同来到场中,姚允洋首先对两派弟子道:“昨日经由司马家的提议,之后几日的比试,司马家与天机阁的同道们也会下场,一同交流切磋,还请各位一如既往,秉持点到为止、以武会友的精神,来参与这场盛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两派弟子议论纷纷,其中多半抱持兴奋之情,毕竟南阳聚会期间,两派之间明争暗斗,乌烟瘴气,参与其中的弟子固然心浮气躁,无心斗争的弟子却也同样深受影响,无法专心在武艺交流之上,因此大伙儿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此时得知可以见识司马家与天机阁的人物出手,实是意外之喜,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甚是期待之后的比试。 莫离则在一旁暗暗好笑,忍不住心想,姚允洋要众人“一如既往”,那怎么说得上“点到为止、以武会友”这几字,“你死我活、鱼死网破”还差不多? 于君言续道:“肃静!两派聚会的要旨,一向便是藉由与江湖同道的交流,来增进彼此于武道一途的进境,此回司马家与天机阁愿意共襄盛举,那是点苍与华山之幸,还请各位勿失良机,用心观摩学习。” 语毕,于君言回头向纪沧然与司马宗主拱手致意,姚允洋也同时动作,而在后方评审席位的纪沧然与司马宗主,也同样起身回礼。 由于今日的比试乃是不限主题,自由发挥,也就是任何兵刃与武学都可运用,唯独不可用毒。 此时为了给在场众人提振士气,今日第一场比试便由程子闲下场,对手则安排华山“玉女袖”袁香槿与之对战。 这两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众人无不引颈期盼,就连司马家中的人物,能见到平时甚少动武的程子闲出手,也是同样期待。 而两派聚会原本只打算让年轻弟子们出赛,但考虑到司马家与天机阁成名人物的声望与实绩,绝非寻常弟子能敌,倘若比试时几招间就分出胜负,那还有什么可观摩的? 因此为了因应司马家与天机阁的加入,两派也特别让派中的长老人物可以下场较量。 时辰一到,只见左首袁香槿徐徐步入场中,一般而言,寻常武人多半穿着袖口紧小的服装,以方便双手活动,但袁香槿却着红袍大袖,领口、袖口皆绣有云纹,甚是华美。 若是寻常人在路上见了,多半会以为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头牌舞姬,又或者正要前往哪个宴席场合,然而华山中人都已见怪不怪,因为这身装扮正是“玉女袖”名闻江湖的招牌打扮。 此时右首的程子闲也信步上台,他仍是维持一贯地书生样貌,灰袍方巾,简单质朴,与袁香槿正好南辕北辙,而身后的竹篓已然卸下,手上仅带一柄纸扇上场。 两人来到场中,袁香槿首先盈盈一礼,道:“素闻『寻花秀才』大名,袁香槿今日领教!” 程子闲亦拱手回礼,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赏脸,给不才的一点虚名罢了,今日能与『玉女袖』交手,不才亦是幸会。” 双方招呼已毕,纪沧然随即宣布比试开始,袁香槿当先出手,一个跨步欺近程子闲周身两步之处,同时身子一旋,长袖飘飘,宛如舞姬翩翩起舞。 程子闲在江湖打滚多年,早已听过“玉女袖”的大名,知道她赏心悦目的舞姿背后,暗藏一路若隐若现的华山掌法“百结手”,同时两片红袖飞舞,宛如两朵红云,令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甚是棘手。 454章 鉴于止水 程子闲当即后退一步,果然身子方退,凌厉一招“归雁”已从袖中穿出,直击左胸而来,程子闲纸扇一张,袁香槿一掌打在纸面之上,劲力如坠棉絮,不知去向。 原来扇面中掌之时,程子闲轻轻一引,便将掌劲牵引至左方虚空之处。 袁香槿一式未中,第二掌紧接在后,同时另一手大袖一挥,与快掌一上一下袭向程子闲,出招同时,她也留意到扇面所绘,乃是一幅湖景水墨图,边上写有十数字,此时却无暇细看。 程子闲见状扇子向上一抬,挡下遮天红袖,另一掌同时打出,与袁香槿正面对击,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平分秋色,袁香槿第三掌正欲再打,程子闲纸扇一收,扇子大骨尖端已向左肩疾点而来,正是他成名绝学“群芳谱”中一式“疏影暗香来”,袁香槿连忙双手上旋,一招“扶摇”将来扇格开! “群芳谱”原本是一路失传的点穴指法,由从前一名喜爱花卉园艺的侠士所创,后来程子闲机缘巧合之下得授这路功法,并将之与自己擅长的短兵武学相结合,将指法改为扇法,由于招式中必然带有一种花卉之名,或者描写花草种种姿态,因此武林人才给了程子闲“寻花秀才”的雅称。 此时两人所使的都是变化快速且繁复的近身路子,接招、还招仅在顷刻之间,且袁香槿两片红袖翻飞,程子闲纸扇忽张忽收,令这场过招既是紧凑,同时也足称美观,宛如街边的杂耍卖艺一般,其中却又暗藏上乘武学。 因此两人方走十数招,两派弟子便采声如雷,可说此前一个多月的比试里面,从未见得如此盛况。 而比斗中的两人早在此前就听过对方的大名,此刻首度交手,都觉对方名不虚传,兼之两人都擅近身短打,武功路子颇有互通之处,不自觉较劲之情渐生,更有一丝惺惺相惜之意。 战至中途,旁观的陶百诚向卫靖问道:“我们与天机阁同时参与比试,虽能得窥天机阁人物实力如何,但我们自己的底细岂非也让人一览无遗?” 卫靖则道:“两相比较之下,我们算是占了点小便宜吧,毕竟我们七位当家都已先后成名,擅长什么武功,为人、性情如何,武林人对我们多少都有些了解,而天机阁却是神神秘秘,这回只要他们多派几人出来,这笔买卖我们便算不亏。” 跟着又喃喃道:“不过......天机阁如此轻易便答应参加,莫非他们此回确实没打什么坏主意?” 此时场中两人战局仍在继续,袁香槿“百结手”虽在红袖间穿梭,变幻莫测,但程子闲一柄纸扇却守得密不透风,化招之余还能伺机还点几招,双方来回三十招,她仍是占不到上风,此时袁香槿心念一动,一手化为剑掌,同时跨步向前,横削直刺,节节进逼,正是华山派一路天下知名的绝学“长空剑掌”! “长空剑掌”近年虽是因掌门于君言才声名大噪,但这时在袁香槿手上使出来也毫不含糊,凌厉如剑的掌法在红袖中穿梭。 程子闲见对手掌中藏剑,扇子一收,将纸扇当作一根短棒迎敌,若似方才以扇面招架,是否能挡得住这锋利快剑,可还真有些难说。 两人又走十数招,袁香槿发现“群芳谱”中许多招式,都是针对敌手来招而出,倘若自己出掌,程子闲便点向自己的手肘或肩膀,倘若出腿,他便点向膝盖,既能化招,同时对敌人手脚有所损伤,对手心有顾忌之下,出招便容易犹豫。 此时袁香槿两手并用,正运使一式“剑悬铁索”,两手剑掌前后快攻,程子闲则一边后退,一边挥扇以守势“绿丝万条”左格右档,剑掌虽如疾风骤雨,却始终未能更进一步。 正当袁香槿打算再度变招之时,程子闲却抢先一步,看准袁香槿招式来路,纸扇忽地一张,将袁香槿左手剑掌硬生生推至右手,令她招式难以接续。 袁香槿见他突出奇招,正想重整旗鼓,却发现扇子几近“黏”在她左手之上,不论自己如何左右使劲发力,或者收招后撤,程子闲的扇子总是跟在一旁,不让她有甩脱的机会,若她右手来援,则程子闲也用另一只未持扇的手来阻。 此乃“群芳谱”中一式“落花随流水”,此招暗藏内家武学中沾黏吸引之力,袁香槿知道再这么打下去,自己必会渐渐被他的扇子摆布,破绽呼之欲出,暗叫不妙之余,却也同时佩服“寻花秀才”手上功夫。 但袁香槿毕竟在江湖上打滚多年,临场对阵经验丰富,当下决心兵行险着,不顾程子闲纸扇在侧,一招“破浪穿云”中宫直刺,意在攻敌所必救! 程子闲见来招又急又狠,颇有孤注一掷之意,当下不敢怠慢,仰面先是一个铁板桥,身子笔直往后弯倒,闪过来掌,纸扇同时收起,向上一招“百花自飘零”作势便要向手臂连点而去! 袁香槿眼看就要中招,左手劲力尚未蓄足便赶紧来援,却未料程子贤此招只出了两分力,乃是虚招,一见对方左手剑掌已被诱出,程子贤扇头顺势一带,袁香槿小腹已然吃痛中招。 比试到此终于告一个段落,两人双双收招退开,程子闲拱手道:“袁女侠『百结手』、『长空剑掌』两套掌法名不虚传,不才今日获益良多!” 袁香槿拱手还礼道:“不敢!另有一事请教,程三当家纸扇所绘水墨湖景甚是秀美,边上几字方才却瞧不清楚,不知上头写了什么?” 程子闲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一边打还能一边留意自己的扇子,当即笑道:“袁女侠客气了!” 跟着又走回袁香槿身前,扇子一张,只见水墨图旁写着“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十一字。 程子闲又道:“不才心思浮动跳脱,脑中千头万绪,总是难以静下心来,这段话用意是提醒自己,不论世途如何纷乱无章,自己仍应时时静心自省,亦有不可急功躁进之意。” 袁香槿听罢后又是一礼,续道:“是,此乃金玉良言,我今日亦是受教了。” 程子闲回了一句“好说”,两人便一左一右退出场外。 这场比试自开始至收场,两人有礼有节,不仅过程中绝学纷呈,高潮迭起,结束后双方胜不骄败亦不馁,堪称一场尽善尽美的君子之争,是以两人下场后全场又是大声鼓掌欢呼,连姚允洋这等向来吝于赞赏之人,此刻也不禁喃喃道:“华山『玉女袖』,倒是还有几分水平。” 此时场边的榆琴看完比试后,也对卫靖道:“三当家平时心思机敏,满腹经纶,想不到竟连武艺也如此高强。” 卫靖笑道:“三哥这人最怕麻烦,能用嘴巴解决的事就绝不动手,但若真动起手来,他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榆琴沉吟半晌,忽道:“公子......”跟着两眼盯着卫靖,卫靖微微一愣,片刻后才会意,微笑道:“我知道啦!琴姑娘见三哥大出风头,不禁神剑技痒,这会儿也想上场练练手,技惊全场,对吗?” 榆琴眉头微皱,微笑道:“『技惊全场』不敢妄想,『神剑』更不敢当,但想上场与人切磋比试,那倒是真的。” 卫靖见她有意精进自身剑法,也颇感欣慰,点头道:“行,今日行程结束后我便去找萧兄说说,看他能否也给琴姑娘安排几场比试!” 455章 长亭夜话 此后比试又进行了八场,其中司马家的人物并未再次下场,而天机阁仅有方行远上场使了两套掌法,备受瞩目的纪沧然与副阁主楼咏月皆未上场。 依卫靖所见,方行远的掌法在同龄人里面算得上出类拔萃,但比之司马当家之中,擅长掌法的司马愚、陆青笛等人仍有一段距离,不知天机阁除了阁主与副阁主之外,如他这般身手的人物尚有多少? 想到此处,卫靖心中忽然有个疑问,之前自己曾在莫愁湖听明相大师所言,天机阁共有三名副阁主,其中沈玉山与楼咏月都已先后现身,这两人一文一武,自己也曾打过照面,这第三位副阁主不知又是何人? 这日晚间用过膳后,卫靖独自在百花书院中漫步,其时明月高悬,繁星满天,他来到澄明湖畔一座长亭,正当卫靖想走到亭中稍作歇息,却见已有一名白衣文士独坐亭内,正抬头遥望明月,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天机阁主纪沧然是谁? 此时纪沧然也留意到卫靖走近,还未等卫靖说话,他便先开口道:“莫二当家何不入内一叙?” 神情一如往常,仿佛两人就是江湖中有过数面之缘的前辈与后辈,偶然相遇便闲聊几句,全无芥蒂。 卫靖此刻忽然有机会与纪沧然对话,一时五味杂陈,诸般念想纷纷涌上心头,眼前这人不仅藉《万武归藏》祸乱武林,连累许多无辜之人遭难,承云寨姜寨主与众兄弟也在他一声令下,尽数惨亡,卫靖虽有报仇之心,但也知此事不能急在一时。 卫靖稍作调息,只犹豫了片刻便走入亭中,同时装作无事,打声招呼道:“纪阁主平时日理万机,这段时间更为两派比试劳心劳力,何不早些回房休息?” 语毕同时也暗暗盘算,趁此机会等会儿应当如何探他的口风? 纪沧然摇摇头道:“略尽棉薄之力,何足挂齿?再说,就是因为平时埋首诸般事务之中,此时才更需要抬起头来,瞧瞧天上星月之色,不是吗?” 卫靖也道:“纪阁主说得是,倘若深陷一事之中难以自拔,便容易看不到身旁其他景色,我三哥嘴上便常常念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想来这其中便有些共通之处。” 纪沧然想起稍早程子闲与袁香槿之战,不禁赞道:“说起程三当家,他年纪轻轻便能兼具智谋与武艺,确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人才。” 卫靖答谢道:“在下代三哥谢过纪阁主赞谬了。” 纪沧然此时视线忽然停在卫靖身上,卫靖心中犯疑,正想杂以他语,纪沧然却已将头转开,将目光重新转回月色之上,开口道:“不过依纪某所见,莫二当家也同样是难得的后起之秀,连同其他几位当家,司马宗主手下能聚集这许多出类拔萃的年轻后辈,为天下不平之事奔波,当真令人可敬,亦可畏也。” 他说这话时只是盯着月亮,像是对着卫靖所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卫靖分不出他是真心抑或客套,当下答道:“过奖了,纪阁主的天机阁虽是近年才崭露头角,但贵阁所办《万武归藏》已吸引诸多名门大派参与,如今成了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可谓全武林都已身在其中,不论结果如何,也堪称是前无古人的创举了。” 此时纪沧然却未正面回答卫靖所言,反而问道:“若论武艺,莫二当家认为点苍与华山两派,孰高孰低?” 卫靖并未多想,便道:“两派皆是源远流长,人才鼎盛的大派,规模亦旗鼓相当,各自名扬天下的武学多不胜数,若未实际交手,胜负难料。” 不过卫靖没说的是,若当今两派掌门交手,他还是更看好姚允洋一些。 纪沧然又自顾自地道:“点苍派『云岭飞燕』可说是年轻一辈中,剑法顶尖的人物了,放眼整个武林,也没多少人可以相提并论。” 卫靖也同意道:“我曾在《万武归藏》见过萧兄的『苍山飞雪七势』,他的剑法灵动飘逸,已颇得点苍派剑法神髓,年轻一辈的剑客里,在下确实没想到有谁能与他一较高低。” 纪沧然却微笑道:“莫二当家怎么把自己给忘了?” 卫靖只是简短说了句“不敢当”,同时见他言谈间全无重点,不着边际,眼下似乎真的只想跟自己闲聊,卫靖决定抓准时机,直截了当地问道:“纪阁主是真心认为《万武归藏》能消弭武林纷争?” 纪沧然却仿佛没听到卫靖的问话,反而问道:“莫二当家认为,何谓『江湖』?” 卫靖想起当时纪沧然在承云寨中,也曾问过姜齐元这个问题,卫靖刻意答道:“是非之地。” 纪沧然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淡淡道:“是吗?纪某有位故人也曾如此回答。” 卫靖虽想质问纪沧然,为何对自己的亲哥哥也忍心下手,但若问了,便表示卫靖已经知道承云寨遭灭乃是纪沧然的意思,甚至知道天机阁与梁献王之间的联系,因此卫靖强压内心的激动知情,并未答话。 纪沧然又道:“纪某年轻时也曾如诸位一样,在江湖上闯荡,一心以为自己定能有一番作为,后来随着寒来暑往,时光荏苒,我才发现这世上本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永无宁日。” 随着纪沧然娓娓而谈,卫靖无法判断他此时所言,说的是他年轻时的真实际遇,或只是“天机阁主”这个虚假人物的际遇。 卫靖问道:“既然江湖风波难止,那纪阁主如今又是怎么想的?” 纪沧然却摇摇头,径自往长亭外走去,一边自言自语道:“但愿天机阁与司马家,终究有人能得偿所愿,殊途尚能同归。” 留在长亭的卫靖,眼见纪沧然已然远去,口中喃喃道:“殊途......同归?” 隔日早晨,在陶百诚的通知下,卫靖匆匆来到程子闲房外,却见到程子闲与一名青袍男子正在说话,仔细一看,正是五当家陆青笛,他见了卫靖便当先笑道:“老二,事情我都听众人说了,宗主这一番折腾,可真是苦了你啦!” 卫靖也苦笑道:“咱们既然在司马家办事儿,好像也只能认命啦。” 陆青笛又道:“不过方才听老三所说,自宗主与你们相继到场后,目前两派聚会已算是趋于稳定,天机阁好像也没什么动静,我看起来怎么好像白来这趟了?” 卫靖尴尬道:“确实如此,当时宗主孤身一人闯南阳,我瞧事情紧急,便让离此地最近的两位哥哥同来助阵了,却想不到......”程子闲也接话道:“老二的处置没什么问题,倒是天机阁如此不动声色,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连我们提出让天机阁参加比试的要求,他们也照单全收,令人费解。” 陆青笛则摆摆手,道:“算啦!既来之则安之,我便来瞧瞧天机阁都有哪些牛鬼蛇神,老二老三,两派的比试你们看能不能也给我安排几场,最好是对上天机阁的人物,既然来了,不把他们抓几个人来好歹揍一顿,那怎么说得过去?” 眼见陆青笛跃跃欲试,程子闲笑吟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五哥杀性太重,当戒之慎之!” 卫靖也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去问问能不能给五哥安排纪沧然当对手好啦!” 陆青笛兴奋道:“这我可是求之不得!我正想看看天机阁主手上到底有几分真功夫?” 卫靖则叹道:“我就是说说而已,我猜纪沧然多半不会亲自下场吧?总之,我先去问问就是,有什么消息再与五哥说明。” 456章 飞雪冰玉 陆青笛点头道:“行,那就先如此吧!有什么状况再随时告诉我,我先去找两派的好朋友们打声招呼,晚点见!” 由于陆青笛向来热情率真,极易结交朋友,所以他在江湖上交游广阔,在各大派中多少都有所结识,华山与点苍两派自然也不例外,因此才刚向司马家众人打完招呼,他便先找别派的朋友去了。 这日早上的比试乃是剑斗,第一场由萧遥对上张锦侯,这两人都是卫靖特别关注的对象,因此也特别提醒榆琴,告诉她这场比试务必仔细观摩,于剑道上必能有所收获。 由于在场两派中人都知道,除非华山有如燕江城这样的成名高手出战,否则年轻一辈的弟子中没人是萧遥对手。 因此两人一开始走到场中之时,可以明显看到点苍派弟子们气势高涨,多半是认为自家大师兄出马,这一胜必是手到擒来,而华山弟子们则意兴阑珊,想来是觉得这场比试毫无悬念,自家人只有挨打的份,又有什么好看的? 怎知两人方交手数招,众人便大感意外,张锦侯以“天外三锋”配合华山轻功“长空绝步”,与萧遥成名剑法之一“苍山飞雪七势”打得有来有回。 不仅点苍派之人开始好奇这位华山弟子是何许人也,就连华山派许多人也纷纷打起精神,凝神观赛,对张锦侯更是刮目相看。 原来张锦侯剑法在同辈中虽堪称出类拔萃,但他不擅交际,与同侪间的交流甚少,因此同辈中知道他实力如何的人并不多,只有安排他与萧遥对阵的掌门于君言并不如何意外,只是静静看着两人对决。 而卫靖日前在栖凰山庄便与张锦侯交过手,知道他为人虽有些耿直呆板,但在剑法上功底扎实,绝不马虎,这点倒是与萧遥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卫靖不禁寻思,也许此回比试过后,倒是能牵个线,让这两人结识一番? 场上的两人直到近百招才分出胜负,虽然结果仍是萧遥更胜一筹,但张锦侯也同样赢得在场众人的掌声与喝彩。 于君言观赛同时也频频点头,显然是觉得张锦侯对上萧遥,能有如此表现已然超出预期。 之后又过了数场比试,此时来中午前最后一场剑斗,乃是由榆琴对上点苍派的唐柔,由于今日除了第一场的萧遥与张锦侯之战外,其余场次都是些籍籍无名的弟子。 因此许多人看得呵欠连连,心不在焉,此时换了两位年轻姑娘上阵,众人眼前一亮,精神大振,两女连剑都还未出鞘,两派弟子们已然开始喝采。 此时陶百诚失笑道:“难不成是我的错觉?众人这般兴奋,怎么好像更胜方才『云岭飞燕』那场比试啊?” 卫靖还未答话,程子闲已先煞有其事地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貌美姑娘乃是我辈青年男子的共识,两派和平共处的契机,说不准便要着落在她们身上?” 卫靖则皱眉道:“三哥瞎说什么呢?” 梅逢君则笑道:“离儿,你的榆琴姑娘这般花容月貌,你须得小心在意,平时记得多说些体己话哄哄她,这才是长久之道呀!” 卫靖嘴硬道:“琴姑娘成熟大器,才不需要那些花言巧语呢。” 说完后却内心隐隐不安,细思极恐,自己平时好像真的很少夸赞她什么?而梅逢君在一旁只是笑而不语。 此时场上两人早已相识,因此简单见礼后比试便即开始,一开场唐柔手中双剑盈盈而起,抢先快攻,乃是一套姿势柔美的“点苍扶风双剑”,榆琴则以“冰玉剑法”应对,采取守势,伺机而动。 只见双剑来回穿梭,快似疾风,榆琴防守亦不含糊,举手踏步,身姿摇曳间法度俱足,皆有冰清玉洁,不可侵犯之态,三柄剑频频交击,场中“叮当”之声大作,兼之两女比武时口中呼叱连连,语音清脆柔软,甚是动听。 两派弟子看得兴高采烈,又是一阵大声叫好,有的喊:“师妹,试试攻她中路!” 有人则说:“司马家的姑娘,留心她的脚步啊!” 此时纪沧然与司马宗主都是专心观看比试,而姚允洋则是大腿一拍,起身指着场外弟子们怒道:“肃静!这是她们自己的比试,外人怎可胡乱出言提点?” 而卫靖却发现榆琴除了剑法已然精熟之外,剑式轮转间井井有条,似有规律,由于卫靖本身也略通音律,他试着一边观看,一边给榆琴剑法安上节拍。 果然隐约间能拼凑出一首乐曲的雏形,这也表示榆琴此时虽是守势居多,但她打得甚是沉着,不慌不忙,节奏丝毫未乱便是最好的证明。 两人交手许久,直到榆琴两套剑法都已将近使完,这才分出胜负,榆琴一开始虽居下风,但途中瞧准唐柔双剑破绽,以“朝云神剑”一式“翡翠张翼”将剑招走势打乱,反守为攻。 此后一式连着一式,正如弹琴奏乐般行云流水,连绵不绝,唐柔虽持双剑却反被榆琴一柄单剑逼得倒退连连,最终不敌落败。 这一胜令卫靖大是振奋,毕竟唐柔虽然年轻,但她在江湖上已有一段时日,又是名门子弟,榆琴踏足江湖未久便能一举夺胜,足见她剑法已有一定火侯,也许是时候再多传授她一些心法与武艺了。 此场比试过后,时辰已至正午,众人暂且离场用膳,准备下午的行程,而今日午后不比武艺,乃是静态的授课内容。 按照原定计划,本是由于君言与姚允洋两位掌门,一前一后给两派弟子讲述人在江湖应当如何为人处世,如何不违侠义之道。 不过在程子闲的建议下,让司马宗主与纪沧然两人也加入其中,并将单纯的授课,改为四人之间的对谈,谈的主题便是“侠”之一字。 众人此时已聚在百花书院“杏风堂”,此室面阔五间,堂内教具齐备,门联写有“杏风催桃李,丹心育学人”十字,从前是当地大儒讲学授课之所,此刻司马宗主、纪沧然、姚允洋、于君言四人已坐在正中,静待时辰。 待司马家、天机阁与两派弟子们皆已入座,四人便开始授课,纪沧然首先道:“若要论『侠』,纪某想先问问在场各位,除了当年武林人公认的李别秋李大侠之外,你们认为当今武林之中,有哪些人称得上一个『侠』字?” 场下的萧遥当先道:“依晚辈之见,今日在此地的司马宗主,年轻时便曾与明相大师等人合力一阻姜遇安祸乱武林,近年他更将天下能人异士纳入司马家中,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手下七位当家亦是风评绝佳,因此晚辈认为,司马宗主与诸位当家,便能称得上一个『侠』字!” 司马宗主与卫靖、程子闲、陆青笛都先后朝萧遥拱手致意。 纪沧然则点头道:“司马家确实名符其实,就纪某所知,光是最近这一两年间,信阳有名的几座贼寨,如焚天寨、虎啸寨,还有青州剧盗司徒鹏,这些人都栽在了司马家的手下,堪称为民除害,因此纪某也认为司马家的诸位,确实足以称『侠』。” 在场有许多人也频频点头称是。 卫靖等人虽一方面谢过众人赞谬,却也暗暗心惊,焚天寨与司徒鹏等等事迹,司马家虽无特别隐瞒,却也并未张扬,这说明纪沧然与天机阁实则一直在留意司马家的动向,未有疏漏。 457章 不武之侠 另一方面,萧遥身旁的唐柔已经留意到姚允洋脸色不大好看,毕竟自己亲传弟子一开口便先夸赞他人,自己却一字未提,这面子可算是丢得不小。 唐柔赶紧用手肘轻轻碰了萧遥一下,萧遥当即会意,连忙补充道:“当然,晚辈恩师不仅执掌点苍一派,当年在江湖上也曾亲身参与同风会之祸,那也是合乎侠道的。” 萧遥毕竟为人刚直,他内心虽觉得师父在“侠”这一字上有些勉强,但此时又不能不给师父面子。 因此他没有直说姚允洋足以称“侠”,只含糊说了“合乎侠道”几字,也算是蒙混过关了,其余又有几名点苍派弟子出声附和。 而姚允洋在江湖上除了性格暴躁、肚量狭小之外,并没有什么恶名,但他独善其身,一向只专注门派自身发展,掌门十几年间并未有什么广为人知的侠行义举,只在年轻时奉当年掌门之命,协助正道对抗同风会而已。 以骆文轩为首的华山弟子,此时见点苍众人吹捧自己师父,当下也不甘示弱,开始吹嘘于君言有何英雄事迹。 卫靖除了内心暗暗好笑之外,也留意到华山中包含燕江城等人在内的人物,对于君言的褒奖之词不置可否,并未出声赞同。 于君言本人则对弟子们的吹捧并无多表意见,倒是见了场面有些吵杂,便朗声请众人保持安静,这才让场面又静了下来。 此时司马宗主想让两派别再较劲,当下起个话头,道:“若论当今武林,如上官世家家主上官道正,峨嵋掌门晓昙师太以及宋枫红女侠,少林寺明相大师,武当玄清道长等人,依老夫所见,这些人物皆足以纳入今日话题之中。” 一听到这些名字,纪沧然首先表示同意,姚允洋与于君言虽未答话,却也微微点头,司马宗主续道:“话虽如此,但诸位可曾想过,为何我们会称他们为『侠』?若再往下深究,『侠』究竟为何?” 纪沧然也点头道:“司马宗主此问,正是今日授课的要点所在,纪某认为可以先让年轻人试着答上几句。” 其余三人亦表示赞同。 此时华山弟子刘世泓抢先答道:“晚辈认为,这些人物都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前辈,他们多年来除恶扬善、救人于危难的事迹多不胜数,武林中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光凭这些实绩,晚辈便认为他们足称一声『侠』了!” 纪沧然问道:“所以刘少侠认为,所谓『侠』者,便是以他们的实际作为来评断?” 刘世泓答道:“正是!” 萧遥却道:“刘兄所言确实有理,但在下认为,一个人即便做了许多善事,目的却是为了博取美名,或者为了自己的利益,那这样的人即便有许多功绩,仍不能称为『侠』。” 刘世泓虽想反驳,却又觉得萧遥所说也不无道理,一时语塞,于君言则接续萧遥所说,道:“你认为除了检视所为之外,侠士的出发点,不应该以自身利益为考虑?” 萧遥点头道:“正是如此!此外,侠士的品德操守,也要能为众人表率,所谓『不既信,不倍言』,倘若这人是个言而无信之辈,又或者酒色财气样样俱来,那也是不成的!” 而骆文轩此时也插话道:“晚辈认为,除了刘兄与萧兄所说之外,为侠者还必须有高强的武艺,那才能称得上一个『侠』字,否则路见不平,正欲拔刀相助之时,结果这位大侠武功稀松平常,这刀拔是拔了,结果反栽在强人贼寇手下,那还行什么侠,仗什么义?” 听完骆文轩所言,有几名弟子也同时点头,表示赞同。 司马宗主总结道:“依照三位所言,能称『侠』者必须有几个要点,其一,有实际作为。其二,出发点不以自身利益为考虑,而是为他人挺身而出。其三,品德足以服人。其四,有高强的武功,足以儆恶惩奸。” 司马宗主说完后,两派弟子们便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此时卫靖便听到有人小声道:“这个『侠』怎么听起来像个十全十美的完人?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于君言闻言举手一挥,朗声道:“众人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提出,不必窃窃私语。” 骆文轩则质疑道:“司马宗主所言的四点,其中第二点,晚辈不相信有人行事能不计较自身得失,全然为他人作嫁。” 点苍弟子葛明坤却讥讽道:“骆兄弟做不到,可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啊?” 此时燕江城也道:“文轩,这样的人确实稀少,但并非全然没有,这世上芸芸众生多不胜数,性格与际遇也同样多变,多的是我们从未有缘识得的人物,或许便是因为稀少,这样的人才能称得上一个『侠』字。” 这时有弟子便问道:“那司马宗主、纪阁主与两位掌门又是怎么看的呢?” 此问一出,众人便把头转向四名一方之主身上,静待他们的回答。 姚允洋却语出惊人,道:“恕我直言,姚某以为『侠』并非只有好的一面,先秦韩非曾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所谓『侠』就是一群过度追求自我,难以拘束之人。” 此话一出,许多人大感意外,原来姚允洋本来只打算拿些仁义道德之说,用来教授弟子们,应付这次两派聚会即可。 但此时纪沧然与司马宗主临时加入,并在这次论侠的课程中准备大谈自身见解,姚允洋不甘矮人一截,心生较劲之意,这才决定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 姚允洋续道:“若他们行事规规矩矩也就罢了,但若想法稍有偏差,则容易好勇斗狠,毁坏秩序,因为他们向来只忠于自己的信念,因此姚某并不欣赏『侠』。” 此时燕江城却问道:“倘若他们一昧好勇斗狠,毁坏秩序,那世人多半便不会称他们为『侠』了?” 姚允洋则反驳道:“大魔头姜照君早年亦有侠名,但他向来我行我素,遇上争端多诉诸武力解决,后来风云盟成了危害武林的乱源,不正是这些人失控所致?” 燕江城虽觉风云盟的祸事,绝非是只有姜照君的责任,但同时又认为姚允洋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因此也并未再出言反驳。 姚允洋见他并未再说,又补充道:“不过『侠』之一字所代表的仁义为先、重然诺的精神,倒是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此时于君言按耐不住,问道:“言下之意,姚掌门对司马家也并不推崇了?” 姚允洋却摇头道:“姚某可没这么说,司马家在司马宗主的带领下,于武林中屹立多年,却始终洁身自爱,这点姚某还是相当敬佩的,但他们与李大侠这样的人终究是凤毛麟角,是少数中的少数,姚某对司马家怀有敬意,只是不推崇『侠』这般自行其是、恣意妄为之道。” 于君言还欲再说,萧遥却怕两位掌门又吵了起来,连忙问道:“敢问司马宗主又是如何看待『侠』的?” 司马宗主抚须道:“老夫认为,『侠』是一种理想的人格标准,正如儒家尊『圣人』为典范,武林中人也常以『侠』为典范,圣人要『止于至善、兼济苍生』,侠则要『侠肝义胆、救急扶危』,这些都是一般人对典范的期待,因为它是一种理想,所以想全然符合是十分不易的,但却仍值得追求,方才我们提到的人物,都是众人眼中比较接近理想的,也因此说起『侠』来,我们才会马上想起他们。” 458章 新野酒肆 萧遥问道:“那司马宗主认为他们是『侠』吗?” 司马宗主点点头,答道:“其实依老夫所见,只要行事不为私利,品格又合乎标准,未必需要高深的武功,便足以称『侠』了。” 骆文轩问道:“但若武功不济,胜不了恶霸强人,又要如何行侠?” 司马宗主却道:“量力而为即可,若你身负剑艺,那便惩奸除恶、除暴安良,若你手上有金银,则造桥铺路,谋福乡里,若你有学识,还可教授学子,助人陶冶心性,若你仅有一双手脚,也能耕种劳作,替老弱分忧解劳。在我看来,只要心怀善意,为他人排忧解难,这些都是侠义精神的展现,并非只有用武功教训恶徒,才算得上是『侠』。” 话到此处,不仅方才提问的骆文轩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连许多其他弟子也开始私下谈论,于君言当先问道:“司马宗主此论倒是令于某意外,不通武艺,原来也能称为『侠』吗?” 司马宗主道:“是,于老夫而言,『侠』只是一种理想,老夫自年轻时便行走江湖,后来又以司马家为名,集合一帮志同道合的同伴,为共同的目标奔走,不论是『剑法』、『司马世家』或者『食客』,这些都是老夫实践侠道的手段而已,也并非每个人都要用这种方式追求侠道。” 于君言则问道:“所以司马宗主认为自己是『侠』?” 司马宗主却淡淡道:“老夫不敢以『侠』自居,只能说老夫追求侠道,一往无悔矣。” 这时梅逢君忍不住对身旁的榆琴道:“这人就是一张嘴会说,哀!” 话虽如此,此时她却嘴角上扬,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对宗主所言也颇为赞同,榆琴见她心口不一,忍不住脸露微笑,梅逢君见榆琴似笑非笑,便已猜到她心意,当下脸颊微微发热,却又一时想不到该如何为自己开脱,只好装作专心听讲,全没瞧见她脸上表情。 纪沧然此时却忽道:“纪某也赞同司马宗主所言,我们常说一个人有侠气,便是说他有这样的人格特质,而非他会使什么高深的武功,依纪某之见,武功高低并非最要紧的,况且武艺可以靠后天努力而学有所成,但侠气却多半是与生俱来,更为难能可贵。” 纪沧然出声后,众人又开始讨论侠气为何,平时又该如何实践侠道,此时杏风堂中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榆琴悄悄向卫靖问道:“公子又是怎么想的呢?” 卫靖并未多想,道:“其实我倒不怎么在意这些,对我来说『为所当为、问心无愧』便已足够,至于这在他人眼中算不算『侠』,于我而言并不如何重要。” 榆琴微笑道:“公子如此,不正是姚掌门所说的『恣意妄为、难以拘束』?” 卫靖笑道:“他说是那便是吧!” 程子闲在一旁听了便接话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二弟虽奉行『为所当为』,但在司马家待久了,你的『当为之事』还是受了宗主不少影响吧?” 卫靖也并未否认,只是笑道:“多半如此吧?” 在四名主讲者的引导下,众人也慢慢愿意提出的自己观点,此后又谈论近一个时辰,这日的课程才终于落幕,却仍有许多两派弟子留在杏风堂中,找司马宗主等人谈论侠道,直到夕阳西下,堂中光线趋于昏暗,众人意识到时辰已晚,这才渐渐散去。 时间不觉匆匆而过,两派聚会也逐渐来到尾声,自天机阁与司马家加入比试后,整个聚会相比之前已和平许多,弟子们也更加专注在交流武艺与学习本身,毕竟天机阁与司马家都是相识未久的江湖同道,因此往来间总是多了一份客套,不像早前仅有两派时那样针锋相对,直言不讳。 而姚允洋与于君言两人也同样收敛不少,毕竟在司马宗主与纪沧然面前,两位掌门也不想多出洋相,都比之前更稳重了些,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掌门该有的风范,但在卫靖看来,其实这也算是一种较劲,只不过没搬上台面罢了。 期间司马家与天机阁的人物都有陆续上场,在众人面前小试身手,连陶百诚与后来回归的苏云深也同样与年轻弟子比了一场,榆琴除了上回与唐柔一战外,后来又分别拿了一胜一负,算得上是颇有收获。 卫靖则与华山成名高手燕江城交手,两人都在《万武归藏》打过照面,也见过彼此的身手,他们在场中虽打定主意,以演示武艺为主,未出全力,但卫靖剑招源源不绝,燕江城剑法、轻功造诣堪称炉火纯青,因此双方仍是打得精彩万分,收获了不少喝采之声,最终卫靖以一剑之差败北,两人皆拱手拜谢对方指教。 而陆青笛总算如愿以偿对上天机阁的人物,对手是副阁主楼咏月,两人以指掌对刀法,大战百招,陆青笛心高气傲,本拟一开场便全力出手,将敌人杀得措手不及,早早败阵下场,怎知楼咏月刀法精湛,大出他意料之外,两人打到百招之外都未分胜负,最终平手收场。 比试告终后,陆青笛不禁暗自比较,觉得楼咏月刀法甚至不在凌雪衣、任千芸两女之下,讶异之余,再也不敢小看天机阁的人物。 聚会期间,有不少弟子们私下讨论,希望能见到两位掌门与司马宗主、纪沧然这四人出手较量,卫靖与程子闲等人也有所耳闻,但一直到最后皆未见到四人出场。 卫靖猜想,两派长老与天机阁人物多半是心有顾忌,不敢让自家掌门出战,毕竟以掌门之尊出手迎战,若不慎落败,不仅门派在武林中的威望必然会受影响,弟子们对自家门派也同样会信心大失。 试想,倘若在《万武归藏》这样的场合,听到江湖同道在谈论自家门派时,听到有人说“华山掌门?我记得上回他在点苍掌门手下输了一招......”这样的话题,那可真是令人脸上无光,气闷不已。 这段时间司马家众人也趁隙讨论了天机阁与朝廷之间的联系,司马宗主认为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找个适当的时机,让全武林知道《万武归藏》乃是朝廷巩固皇权的手段,要武林同道不可卷入纷争之中,为此便需要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 在一番商量之后,众人便暂定在今年《万武归藏》之会,将诸般证据整理完善,并与天机阁正面对峙,把朝廷的计划公诸于世。 十数日后,两派聚会总算是和平收场,天机阁也甚是安分,并未再有挑拨离间之举,只是老老实实陪两派走完这场聚会,这反倒令程子闲有些不安。 四方各自作别之后,便于南阳就地解散,司马家众人也各自离去,司马宗主与梅逢君、程子闲一道回返司马家,而卫靖在前几日曾收到消息,表示凤心遥的下落已有眉目,卫靖想亲眼确认栖凰山庄众人现状,因此带着榆琴一同前往,陆青笛正好也有事要往襄阳,三人便结伴同行。 这日早晨,三人一路南下,途经新野时正准备往路边一座酒肆走去,准备到内中喝点茶水,稍作歇息,怎知甫到门口,便见到酒肆正中有一桌旁站满了围观人潮,对着桌上物事指指点点,七嘴八舌,但人潮众多,卫靖三人在外头一时也瞧不见桌上是何物。 459章 以酒会友 陆青笛生性外向健谈,最喜欢凑热闹,当下抓了个身旁不相识的客人便问道:“请教一下这位兄台,大伙儿今天看什么热闹啊?” 那客人皱眉道:“有一名穿着邋遢、浑身酒臭的醉鬼,似乎情场失意,躺在那桌上发酒疯,死活不肯下桌呢!” 陆青笛先瞄了一眼老板,只见他神色无奈,却只是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似乎也没打算阻止众人看戏,陆青笛则皱眉道:“找几个小伙子把他抬下桌不就成了?” 那客人又道:“老板本来也是这样想的,怎知那醉鬼先发制人,赖在桌上大声嚷嚷,说是只要有人跟他比划用脚喝酒,能赢他就甘愿下桌,有几个人不服气,先后上阵,结果已经来了五个人了,他却还好端端的在那儿,现在众人热闹还没看够,正等下一个人上场叫阵呢!” 此时卫靖与榆琴却同时开口,榆琴问:“用脚喝酒?” 卫靖则问:“来了五人?” 那客人道:“就是......人躺在桌上,然后脸朝上,接着两只脚向上伸直......”那人一边说,一边找了个空桌,有样学样地演示给三人看。 那客人又续道:“接着用脚掌撑着酒坛,坛中酒水从半空落下,下面的人再用嘴接住酒水就成了,那五人中倒有三人没法儿用脚喝酒,酒都没喝到就认栽了,剩下那两人还有点功夫,喝是喝到了,但那醉鬼酒量可真好,两个大汉一前一后醉到不省人事,他还在那桌上大呼小叫,也不知他是真醉还假醉?” 卫靖与榆琴正想凑近点去瞧,却见陆青笛已经手捧两大坛酒,纵身一跃飞入人群之中,旁观众人见场边又有人带酒上阵,纷纷大声鼓掌叫好! 卫靖与榆琴还未反应过来,接着便听到那桌旁传来陆青笛说话之声,他笑道:“这位兄台,你这么一闹可不厚道啊,这样人家老板要怎么做生意?我来陪你玩玩!” 那醉鬼似乎说了什么,但却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旁边有人喊道:“喂,他不是说要用脚喝酒吗?你怎么还站着就喝起来了?” 陆青笛笑道:“方才他已经连战两人,我可不占这便宜!待我先干了这坛再来跟他比划!” 由这段对话可知,似乎是比试还未开始,陆青笛已先将手上其中一坛酒给开封,自顾自地喝了起来,而旁观众人见陆青笛不肯占人便宜,二话不说就是先饮一坛,甚是豪气,是以比试还未开始,众人又是一阵喝采。 待一坛酒全给陆青笛豪饮下肚,他才满意地跳到那醉鬼身旁,口中还叨念道:“喂,过去点!” 过了片刻,众人吶喊之声渐盛,卫靖与榆琴此时才挤到前排,正看见陆青笛与那醉鬼并肩躺在桌上,两人皆是双腿向上伸直,脚掌也同样撑着酒坛,酒水也自半空中汨汨而下。 此情此景虽甚是难得,但更令卫靖与榆琴惊讶的,是当他们瞧见那醉鬼的面容,这才同声惊呼,一个说:“陆大哥!?” 另一个则说:“陆兄!?” 原来那醉鬼正是散人陆长歌! 卫靖虽想上前相认,但此时桌上两人黄汤滚滚入喉,全神贯注,想来一时半刻旁人是难以插手了,因此卫靖与榆琴只好暂时待在人群中,与客人们一同观看拼酒。 片刻后两人脚掌上的酒坛都已见底,有好事者连忙又拿了两坛来给两人续上,众人看得兴高采烈,此时酒肆中又有更多人跑来吶喊助威,放眼望去,整间店已没几个人还留在自己的桌前。 如此两人又饮过数轮,正当旁人要再次给两人添上新酒之时,众人却发现陆长歌并未接过酒坛,细听之下才闻阵阵鼾声,原来他已沉沉睡去。 眼见那醉鬼终于无声无息,众人“喔”了一声,跟着大声欢呼,纷纷给陆青笛鼓掌喝彩,而陆青笛也得意地大笑几声,翻身一跃而起,只见他身子有些摇晃,脸颊泛红,显然也有些力不从心了,但他仍是稳住身形,拱手朝众人致意答谢。 此时有人问道:“这位豪情万丈的大哥怎么称呼啊?” 陆青笛笑道:“不敢当,在下陆青笛,今日多谢诸位给陆某捧场啦!” 此话一出,当即有人惊呼道:“是了!他是司马家的五当家『江潮化雨』陆青笛!” 此后酒肆中又是一阵骚动,过了好一阵子三人才得以脱身,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而陆长歌方才不胜酒力,一直呼呼大睡,卫靖只好先将他背起,并替他给了酒钱,三人商量过后便决定先到新野找间客店,除了安置陆长歌之外,三人也能好好休息一番。 路途中卫靖还听见陆长歌口中念念有词,道:“......你好狠的心啊,我追了你十天半个月......你怎么......嗯......” 他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虽听不清楚,但卫靖也猜得出来,句中那个好狠心的“你”,除了四姐凌雪衣之外,自是不做第二人想。 到得傍晚,陆长歌终于转醒,四人在客店内用膳,简单介绍过彼此后,陆长歌大拇指一翘,对陆青笛笑道:“原来老兄便是大名鼎鼎的陆五当家,难怪腿上功夫一流,酒量更是一流!我陆某人这会儿算是有眼不识泰山,挑错对手,失算,当真是失算!” 而陆青笛对早上的比试也意犹未尽,挥挥手笑道:“那也算不上什么大名鼎鼎,要不是你先比过两回,我还未必能赢呢,要我说,咱们找机会再比一次,最好连陆兄的拳脚功夫也能让我见识见识!” 陆青笛这话的意思,便是指陆长歌在《万武归藏》招留二品之事。 陆长歌笑道:“陆五当家别为难我啦,与你比拳脚,那不是讨打吗?” 榆琴则问道:“陆大哥这段时间一直待在襄阳?” 陆长歌道:“是啊,我听说司马家近日在南阳盘桓,反正我也无所事事,正想去那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凌姑娘,结果陆某人太不中用,始终找不着往南阳的路,困在半路不上不下的,还好老天留了条活路给我,今天总算让我盼到救星!” 只见陆长歌边吃边说,嘴上虽滔滔不绝,但手上动筷夹菜却丝毫没缓下来,甚是忙碌。 陆青笛微感不解,问道:“陆兄为何要找四姐?” 榆琴脸带微笑,语气却略显犹豫,道:“陆大哥他......嗯......” 一时不知如何措辞,陆长歌笑道:“榆琴妹妹想替我留点面子,心地真好!但你陆大哥脸皮奇厚,不痛不痒,你又何必不安?” 榆琴这才笑了出来,直言道:“陆大哥情有所钟,有意追求凌姐姐呢。” 陆青笛听了差点没把嘴里的一口茶给喷出来,瞪大了眼睛道:“四姐?!你这心理素质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卫靖也笑道:“五哥,你这般大惊小怪,也太不给四姐面子了吧?四姐就是......稍稍冷静了些,人还是不错的!” 此时榆琴才留意到,自方才开始,卫靖的话便不多,榆琴虽心中犯疑,但他既未明说,榆琴想着晚些只有两人时,再来问问便是。 陆青笛连忙挥挥手道:“我可没说她人不好!但男女之情完全是另一回事儿......无法想象,当真是无法想象!” 陆长歌则叹道:“哀,陆某人心里知道,感情这事儿半点勉强不来,我只求几位好朋友有机会就给我帮帮手,替我说点好话,成不成那是听天由命,陆某人绝不怨各位半句!” 如此谈谈说说,后来四人用过晚膳后都觉疲倦,便各自歇息去了。 460章 奇变横生 隔日,卫靖等人从新野来到襄阳,而陆长歌得知南阳聚会早散了,便说自己左右无事,先跟着卫靖等人到处走走,顺便看看有无机会再与凌雪衣碰面。 卫靖等人便在襄阳城中寻找那名联系食客的下落,只有他才知道栖凰山庄众人的消息,怎知找了几天仍是一无所获,询问司马家在襄阳的接头人董培德,他也说那名食客这几天都没出现,卫靖担心出事,更是加紧脚步,希望能早日找到消息。 这日午后,四人正走在襄阳城郊一处人烟罕至的小径,此时卫靖与陆青笛忽觉有异,正想出言提醒众人,却有十数名蒙面人自树林中窜出,将四人团团围住,卫靖当先问道:“诸位光天化日之下拦在路中,可是有什么指教?” 怎知那群蒙面人全然没想说话,只是各自抽出兵刃,一拥而上,陆青笛、陆长歌、榆琴各自接战,此时卫靖也准备加入战圈,忽然一名怪客自人群中跃出,身法极快,只见他披头散发、脸戴面具,凌厉一爪直取卫靖而来! 卫靖急忙抽剑应了三招,便知来者绝非易与,再瞧他身形打扮与所用武功,内心霎时浮现一个人的名字:养心楼主范欺道! 卫靖见对方人多势众,其中更有范欺道这等顶尖高手在阵,遂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接战,只见范欺道双爪上下交错,看似出招杂乱,全无章法,但双方来回十数招,却几无破绽,卫靖想起去年《万武归藏》他曾与上官道正交手,想来这便是上官家主所说的“九泉祭命爪”,当下运起“织网势”,以守为先,伺机而动。 同时卫靖也趁隙往另一边战局望去,只见对方虽人多,但陆青笛、陆长歌武艺精湛,两人以寡击众仍不落下风,甚至隐隐有反攻的趋势,同时榆琴稳扎稳打,足以自保,如此卫靖总算放下心来,更加专注于与范欺道的拼斗。 两人剑爪频频交击,“织网势”虽守得滴水不漏,但范欺道招式甚是灵活,一双手掌在剑影中穿梭,竟能在避开剑锋同时,直抵卫靖身上要害所在。 卫靖守得甚是吃力,额冒冷汗,心知再如此下去必讨不了好,必须反客为主,正想变招,范欺道却忽道:“司马家二当家,手上确有几分功夫。” 似有赞赏之意,而他的声音低沉粗哑,难以辨识,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刻意掩饰? 卫靖虽陷苦战,但确实也想探探对方虚实,养心楼忽然出手袭击,是为报私仇而来,还是天机阁终于有所行动,司马家其他人是否也同陷危局? 卫靖剑势一转,以“上善剑”一边退一边化招,四两拨千斤,准备找寻时机,再使“寒溪挽花诀”打乱对手招式,反守为攻,同时嘴上也不甘示弱,笑道:“范楼主到访,这是终于想起有仇要向司马家讨了吗?” 范欺道却用嘶哑的嗓音答道:“养心楼不谈私仇,只讲生意。” 同时双爪动作一变,从方才各自为战,转为互相配合,且手臂扭转动作甚大,左右手犹如两只活物般窜动,一只缠着卫靖长剑,扰乱剑招,另一只则趁隙抢攻,甚是棘手。 卫靖心知对方也同样变招,一边问道:“那今日范楼主又是为哪一桩生意来的?” 另一边运使“朝云神剑”一式“翡翠张翼”,试图将两爪强行分开,令它们无法配合,接着再以“上善剑”进一步化解对方攻势。 但范欺道指爪造诣极深,卫靖长剑每每欺近,范欺道手臂便会左右微微使劲,将“上善剑”沾黏之力震开,让其难以干预走势。 范欺道挥舞双爪,用仿佛看穿卫靖心思的语气答道:“并非是你所想的天机阁。” 卫靖一阵愕然,内心不禁问道:“不是天机阁?” 战至中途,陆青笛三人已将蒙面人尽数击败,正准备来援卫靖,此时陆长歌却忽出惊人之举!他先是一指点向榆琴。 榆琴未及防备,应声而倒,跟着一记重掌击向陆青笛后背,这一指一掌仅在顷刻之间,陆青笛猝不及防,当即口吐鲜血! 陆青笛中掌后并未慌乱,他先是转身向后挥出成名武功“观潮八法”中一式“潮去归江海”,陆长歌奋力格开后陆青笛又一个跨步欺近敌身,再接一招“潮来似有信”,这两掌一来一去,竟似潮水袭身,连绵数里不绝,无可抵挡! 一旁的榆琴虽然倒地,但神识仍然清醒,她见陆长歌忽然反脸,陆青笛又中掌呕红,她虽心急如焚,但身子一动也不动,只能躺在一旁注视两人之战。 面对身受重伤,但掌法却依旧凌厉的陆青笛,陆长歌以往的嘻皮笑脸已不复见,此时他神色冷峻,眉头深锁,若不是亲眼瞧见,榆琴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人便是平时幽默风趣的陆大哥。 只见他脚步一动,身子随之起舞,其身姿浮滑跳脱,宛如酒后闻歌起舞,两手出拳同时并不握实,如拿酒杯,此乃陆长歌留于《万武归藏》的四品绝学“醉仙行酒令”! 另一边卫靖与范欺道战况胶着,此时陆长歌忽出意外之举,片刻间榆琴倒地、陆青笛重伤。 卫靖大惊失色,顾不得眼前强敌出招难测,当下心一横,同时紧握手中长剑,用力向上一挥,将范欺道两爪硬是斩出一道缝隙,跟着剑势顺逆交错,“诗画江山剑”应手而出! 只见卫靖剑法纵横开阔,且全然没有守势,只管向前进逼,铁了心要在数招内取胜!范欺道此时也感受到这股磅礡剑意。 他不敢直撄其锋,当下招式再换,双爪不再如方才大胆游移进犯,而是缩至身畔,以范围小却能兼顾周身的爪法,一边后退,一边守住卫靖来势汹汹的剑招。 正当剑爪激斗不止,陆青笛与陆长歌之战却已渐渐明朗,两人招式上虽平分秋色,但陆青笛受伤沉重,方才二十几招不过是硬撑。 他心知自己即将不敌,当下左肩硬受了陆长歌一拳,陆长歌招式得手,身子却露出一点空门,陆青笛趁着这一瞬破绽右手一指穿出,去势甚是劲疾! 陆长歌知道闪避不及,准备以身体硬接之时,陆青笛却因伤上加伤,力有未逮,这一指终究没能用实,跟着两眼一黑,倒在陆长歌面前。 卫靖再也忍不住,大喊:“五哥!” 而陆长歌却没停下动作,他先将榆琴扛在肩上,跟着头也没回便展开轻功急奔,往郊外树林扬长而去,不久便没了踪影。 卫靖才刚看到陆青笛倒地,现在又见榆琴遭掳,当真是五内如焚,他虽极欲摆脱眼前敌手,奈何范欺道武艺卓绝,且似乎只想将他拖住,两爪守得天衣无缝,而卫靖心乱如麻,出招早已失了方寸,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长歌将人带走,却无力回天。 461章 旧雨重逢 两人又斗二十几招,此时范欺道却忽然停手,卫靖见状也跟着收招,怒道:“你们这班恶徒,究竟要将琴姑娘带去哪里?” 他虽知范欺道必不会老实回答,但情之所钟,关心过切,因此他仍是将话问了出口,盼望能觅得一丝救人可能。 范欺道并未回答,只是看着周遭倒地的蒙面人,跟着轻轻“啧”了一声,竟无意再战,转身离去。卫靖虽恨不得立即追上,逼问榆琴下落,但此时陆青笛生死未卜,万不能放着不管,当下只好先将陆青笛抱起,急往襄阳找大夫诊治。 在董培德的协助下,卫靖很快就寻到一处可供陆青笛养伤之所,经过初步诊治后,陆青笛受伤虽重,却无性命之忧,只是短时间内不能动武,需要好好养伤,且不知何时方能清醒。 确认陆青笛暂时安全后,卫靖又安排人手急往襄阳城四周找人,既搜寻陆长歌与榆琴下落,也另外让人找寻那失踪在襄阳的食客踪迹,他认为此人离奇失踪,可能与今日遇袭之事有关。 经过一个下午的折腾,卫靖将能做的事都做了,现在也只能干等消息,他找到一间位于城郊的小铺子,点了一盘炒花生,但此刻他心乱如麻,虽拿了几粒在手上,却迟迟未能放入口中,只是发楞。 其实前几日在酒肆中偶然遇到陆长歌,卫靖内心便有些不安,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决不在任何一位当家之下,他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凌雪衣而来,但他对自己的事透露甚少,行踪又飘忽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 “卫大哥!” 在初次见到陆长歌与凌雪衣同行时,凌雪衣对他并无敌意,且两人似乎相识已久,因此卫靖也并未多心,但自上回陆长歌在藏鱼庭首面前保下众人后,卫靖便对他留了些心眼。 此回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卫靖言谈间对他便多有保留,怎知最终仍是没能防患未然,况且卫靖也没想到,这次敌人目标竟是在榆琴身上。 “卫大哥?” 念及榆琴,卫靖忧心如焚,他不知自己能不能把她找回,更不敢想对方捉她究竟有何打算,那时自己摔落悬崖,失踪多日,她内心是否也曾如此煎熬? 正当卫靖胡思乱想,六神无主之际,忽闻旁边一阵清脆如铃的嗓音,向自己喊着:“喂,卫大哥!” 卫靖这才察觉自己身旁已多了两名姑娘的身影,其中一女眼波如水、明艳照人,正是栖凰山庄千金凤心遥,另一人虽不及凤心遥秀美绝伦,却也称得上容姿出众。 卫靖只觉眼熟,但一时叫不出名字,他楞了一下,这才惊叫出声:“胜霞姑娘?” 那人正是藏鱼庭刺客胜霞,此时她已换成寻常侠女行走江湖的打扮,马尾长裙,多了几分女人味,她先是微微朝自己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跟着就把脸别开,让凤心遥说话,而凤心遥见卫靖终于回神,佯怒道:“卫大哥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怎么理都不理人家?” 方才卫靖正因为榆琴遭擒之事而苦恼,此时又忽然见到两女,卫靖一时脑袋转不过来,竟不知如何回话,而凤心遥见榆琴不在此处,卫靖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当下说笑道:“喔!我知道了,难道是与琴姐姐吵架,惹得她不高兴,离家出走了?” 凤心遥这会儿连提“琴姐姐”与“离家出走”,可算得上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正好戳在卫靖的痛处上,卫靖只能“哈”一声苦笑,神色黯然。 而凤心遥自与他相识以来,从未见过他这般沮丧,终于知道事不寻常,当下先与胜霞两人落座,跟着温言问道:“好啦卫大哥,是小妹胡乱说话,你别生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琴姐姐呢?” 此时连胜霞也道:“多点人商量,总好过一个人钻牛角尖。” 语气虽仍是冷冰冰的,但听其话意却似有相助之意。 卫靖也觉得自己实是有些失态了,当下振作一下精神,将稍早发生的事情一一对两人道来,从一开始卫靖就是为寻凤心遥而来襄阳说起,跟着司马家联系的食客如何失踪,卫靖等人如何遇袭,陆长歌后来又如何突然反脸等等。 两女听完后皆是默然无语,过了片刻,卫靖也知道此事不易,不想让她们也跟着替自己烦恼,便问道:“对了,栖凰山庄众人可还安好?你们两位又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凤心遥还未来得及回答,反倒是胜霞先开口了,她略显犹豫,似乎方才斟酌许久,现在才终于下定决心,道:“陆长歌的去向,也许我有点头绪。” 听到榆琴下落或有眉目,卫靖连忙问道:“此话当真?胜霞姑娘也与他相识?” 胜霞却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但藏鱼庭中地位较高的人物,多半都知道他。” 卫靖奇道:“这又是为何?” 胜霞顿了一下,然后才答道:“除了时常抛头露面的沈玉山与楼咏月之外,天机阁第三位副阁主,便是陆长歌。” 正当卫靖在襄阳城郊与凤心遥、胜霞叙话之际,此时襄阳东北一处树林中,陆长歌正扛着榆琴于林中奔行,他施展上乘轻功一路急奔,似乎极欲甩脱后方追兵,但一路奔来,榆琴只觉后方静悄悄的,哪里有什么追兵?陆长歌又何以如此急躁? 如此奔过近一个时辰,陆长歌才在林中一处空地停下,稍作歇息,他先清出一块较为干净的地方,然后才将榆琴好生安置在上头,跟着取出清水来喝,喝完后看了看榆琴,若有所思。 此时榆琴意识清醒,也能说话,只不过身子动不了,陆长歌犹豫一阵后才道:“榆琴妹妹,若你不逃,我可以让你自由行动。” 他说这话时语气仍是有些严肃,但总算是比稍早打斗时放松了些。 榆琴静静道:“榆琴不是陆大哥的对手,想逃也是逃不了的。” 陆长歌点点头,先将穴道解了,跟着才把手上清水也交给榆琴,让她饮用,待榆琴喝完水,并将水壶交还陆长歌,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陆长歌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榆琴妹妹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这时他才咧嘴一笑,但在榆琴看来,神情却甚是苦涩,全无一丝笑意。 榆琴只简短答道:“若陆大哥想说,榆琴会愿意听的。” 此时榆琴也想起卫靖稍早时的异样,必是他对陆长歌已有防备,这才在应对上显得多有保留。 陆长歌笑道:“榆琴妹妹器量非凡,即便落入恶人之手,仍是这般随遇而安,处变不惊。” 榆琴今日虽亲眼见到陆长歌重手打伤陆青笛,似与养心楼之人连手,后来更将自己劫走,但此时她却只是摇头道:“陆大哥并非恶人。” 陆长歌微微一愣,片刻后才轻轻叹道:“榆琴妹妹如此信我,陆某人真是......愧不敢当。” 随后陆长歌闭眼深思,一会儿后才睁眼续道:“陆大哥有事要请你帮一帮手,那是非得与你说明原委不可了。” 榆琴点点头,陆长歌见她肯听,整理了一会儿思绪,便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 “这一切要从当年同风会说起,由于家父早年曾受盟主姜遇安的恩情,为了报恩,他便入了同风会,我与母亲自然也跟着父亲随同风会办事。” 榆琴喃喃道:“陆大哥原来是出自同风会。” 陆长歌又道:“那时姜遇安一心为父报仇,年轻时便于武林各处秘密筹组分会,待实力壮大后,终于在二十年前正式发难,同时对诸多门派下手,不论是半路截杀弟子,刺杀成名人物皆时有所闻,有时更胆大妄为,率众突袭门派,当时武林可真是被我们搞得风声鹤唳,武林各大小门派人人自危。” 榆琴问道:“陆大哥便是在当时认识凌姐姐的?” 陆长歌点点头续道:“司马家是那时武林中最快有所行动的势力之一,当时由家父负责的地区,正好在司马三当家司马凡的活动范围,而凌姑娘就跟在三当家身边,因此我与爹便时常与他们两人交手,久而久之,彼此也渐渐熟悉起来。” 462章 蜀中豪雄 陆长歌瞇起双眼,似在回想久远以前的往事,他嘴角微扬,说道:“他们两位武功高强,行事有仁侠之风,即便我们立场不同,但我与家父都十分欣赏他们,私底下也常常聊起两人,虽然我不知道凌姑娘是如何想的,也许她只当我是个纠缠不清的讨厌鬼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啦,凌姑娘除了行事作风令人敬佩,我也从未见过生得像她这般好看的姑娘,哈哈,哈哈!” 说完后陆长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榆琴觉得,从方才至今,陆长歌一直到此时才真正露出微笑,那是带有些许温暖的笑容,而非苦笑或无可奈何的神情。 陆长歌接着道:“后来同风会在司马宗主与明相大师等人的带领下,将各分会逐一击破,这些人本就是一群各自为战的旁门左道,说是齐心抗敌,也只是有个样子,武功造诣更是参差不齐,因此待正道回过神来,团结一致,大伙儿就原形毕露,兵败如山倒。” 榆琴想了想,问道:“想来陆大哥与令尊都并未收手了?” 陆长哥苦笑道:“爹说『受人恩惠必当结草衔环,至死不渝,别人可退,我们不行』,因此我们仍是一路随盟主顽抗,最终同风会成员逃的逃,散的散,姜遇安心一横,集结残部在九江南郊伏击正道,准备来个鱼死网破,但计划却被明相大师等人识破,反被瓮中捉鳖。” 陆长歌双目一闭,静静道:“就如世人所知,姜遇安最终死在司马宗主的剑下,但正道也同样付出不小的代价,我爹在与司马凡交手的过程中失手,当场身亡,而司马凡身受重伤,后来也因此殒命。” 榆琴心想,原来当年的三当家便是亡于此役,也因此这个位置如今才会由程子闲补上,她又问道:“既然令尊与司马凡交手,那陆大哥便是......” 陆长歌点头道:“是,那一战我与凌姑娘同样两败俱伤,但最终同风会大势已去,连同我在内,剩下的人再也无法力挽狂澜,生死交关之际,她却求司马宗主网开一面,留我一条性命,并以自身为担保,保证我以后不再为恶。” 榆琴喃喃道:“凌姐姐......” 陆长哥续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凌姑娘曾暗中调查,她得知我爹早年未入同风会之时,曾在县衙任正捕快之职,且行事刚正,乡里间风评甚佳,因此她认为我们并非是助纣为虐之徒,入同风会必有其他缘由。” 榆琴寻思,凌姐姐向来冷冰冰的不爱多话,但她既肯暗中调查,并为陆家父子求情,多半凌姐姐在与他们交手的过程中,也渐渐有了英雄相惜之情,正如陆家父子一般。 榆琴猜道:“凌姐姐也许是认为,令尊为同风会偿命便已足够,不需要陆大哥再赔上一条性命?” 陆长歌不置可否,淡淡道:“谁知道呢?后来司马宗主让她自行决定如何处置我,她先是将我软禁,此后每日来找我说话......”说到此处,他却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榆琴微感错愕,想不到他讲述不堪回首的父仇过往,竟还有心情笑得出来,陆长歌见了榆琴神情,也猜到她所思为何,连忙解释道:“榆琴妹妹,你也知道你凌姐姐向来不爱说话,但她那时却天天来劝我放下仇恨,改过自新,你要知道,要她费心多说几句话,那可比要她多揍几个恶人,多抓几个悍匪还难得多了!那段日子可真是难为她,明明没话可说,却硬要找话讲。” 榆琴想到凌雪衣平日举止,心想确实有理,自己也忍不住脸露微笑,随后问道:“所以陆大哥便让凌姐姐给说动,放下仇恨了?” 陆长哥却摇头道:“那时我年轻气盛,又让父仇冲昏了头,因此不管凌姑娘如何苦口婆心,我仍是嘴硬,只说自己若能留得性命,来日必找司马家与正道讨回这桩血仇,但那时我却没想到,其实凌姑娘也同样失去了她敬爱的三当家......” 榆琴默默点头,陆长歌续道:“后来同风会在江湖上几近绝迹,凌姑娘虽没法劝得我回心转意,却仍是放我离开,还说我若要寻仇,尽管去找她,她也同样奉陪。” 榆琴问道:“但后来陆大哥并没有再去找凌姐姐,对吗?” 陆长歌道:“是,我虽惦记着父仇,但也记得父亲要我『知恩图报』,司马家虽于我有仇,但凌姑娘也同样饶我一命,因此我虽内心犹豫,但终究没再去寻仇,而是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后来纪沧然筹组天机阁,他在江湖上明查暗访,找寻风云盟与同风会的后人,希望我们助他的天机阁一臂之力,并为当年之事雪恨,就这么着,我为了仇恨加入了天机阁,并在纪沧然的授意下,成了副阁主。” 榆琴“啊”了一声,颇感意外,道:“陆大哥是......天机阁副阁主!?” 陆长歌苦笑道:“凌姑娘虽知道我出自同风会,却不知道我如今又是天机阁的一员,更高居副阁主之位,倘若知道,多半我也没法儿与你们如此闹腾了。” 榆琴回想与陆长歌自相遇至今的种种,问道:“如此说来,从一开始接近我们,到如今打伤五当家,再将我擒走,都是因为副阁主的职责了?” 陆长歌却并未马上回答,而是将眼睛别开,看向别处,一会儿后才道:“不全然是这样,留招《万武归藏》、接近司马家中人物,再到现在劫走榆琴妹妹,这些的确是天机阁授意而为,但其他的......并非如此。” 榆琴不解其意,问道:“其他的?” 但陆长歌却没正面回答,自顾自地道:“自数年前我加入天机阁,再到后来天机阁广邀天下豪杰共编《万武归藏》,我见了许多门派因此事遭难,其中不乏一些年轻有为,还未涉足江湖,便遇横祸的无辜之人,也因为见了《万武归藏》带来的纷争,这才让我重新思考天机阁、姜遇安的所为,还有......那个曾为我求情的凌姑娘。” 榆琴细细咀嚼其话语,片刻后已知其意,问道:“陆大哥想收手了?” 陆长歌点头道:“这三年我一边为天机阁办事,一边四处游荡,直到与你们相遇,这段时间我其实颇为犹豫,自己入天机阁究竟是对是错?上回在承云寨,我见卫老弟伤重,凌姑娘陷危,忍不住出手相助,到了这时,我便知道自己不能再两边讨好,便向纪沧然提了退出一事,他虽答应,却要我再助他最后一事。” 榆琴道:“想来这件事,便是将我擒来了。” 陆长歌用略带歉意的语气答道:“是,榆琴妹妹聪慧过人,我想请妹妹助我之事,便是陪我演一出戏,让我先成功将你擒回,并将你交给他们,银货两讫,待责任已不在我身上之时,我再设计,偷偷将你救出。” 榆琴道:“所以方才在养心楼主面前打伤五当家,并将我带走,也是为了取信他们了?” 陆长歌道:“是,须得让他们相信,我是认真帮他们办事,陆兄那一掌我已避开要害,应该不至于有大害,至于他与卫老弟得知原委后是否能原谅我,我也没法顾及那许多了。” 榆琴沉思片刻,随即点头道:“好,若陆大哥可以离开天机阁,那榆琴自然愿意相帮,况且即便陆大哥接近我们实乃别有所图,但在藏鱼庭首面前保下卫公子与凌姐姐,却是千真万确,我们仍是欠陆大哥一份恩情。” 463章 天机副手 陆长歌苦笑道:“榆琴妹妹言重了,我可不敢以各位的恩人自居,我先是隐瞒身分,后来又有偷袭劫人之举,我只盼司马家的诸位,下回见面时下手可以轻些,尤其是卫老弟,我把他的琴姑娘劫走,下回再见,他的『诗画江山剑』没向我当头劈来,那还有天理吗?” 榆琴本想说卫靖并非冲动误事之人,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也没十成把握,肯定卫靖不会如此,脸上顿时微微发热,只得赶紧转移话题,问道:“榆琴还有一事不明,陆大哥可知道,为何养心楼与天机阁要捉我?榆琴不过是一介流落风尘的艺妓,无关紧要,莫非他们是想针对公子?” 陆长歌却摇头道:“并非如此,真正想捉你的人,是如今世人眼中最有实力的藩王,蜀昭王,养心楼擒你是为了与王爷打好关系,而天机阁只是助盟友一臂之力而已。” 此时卫靖为了寻回榆琴,待他先将自己行踪告知食客,方便联系后,他便与凤心遥、胜霞两女启程上路,一路往东南而行,途中三人正说到榆琴被擒之事。 卫靖问道:“所以真正要捉琴姑娘的,是蜀昭王?” 胜霞点头道:“蜀昭王想要一名轻烟楼的艺妓,这件事我们曾听天机阁的人提过,由于蜀昭王实力雄厚,且时常涉足江湖,所以有许多人都想将她擒来,借机讨好王爷,本来在去年《万武归藏》之前,那名艺妓便该让养心楼买下,并送交蜀昭王,但在交易即将完成之际,那名艺妓却无端遭人劫走,从此下落不明。” 卫靖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那位程咬金,正好就是区区在下了。” 胜霞又道:“后来养心楼与天机阁多方追查,却一无所获,依你所言,这段时间榆琴姑娘正是待在司马家,也难怪他们追查不到。” 凤心遥问道:“既是如此,后来琴姐姐又是怎么让人发现了?” 胜霞道:“蜀昭王之所以能掌握榆琴姑娘的行踪,还是因为上回三王联合甄选大会,据说他在大会上见到一名琴艺绝伦的琴女,且琴音与轻烟楼那名艺妓颇有相似之处,他虽察觉有异,但那名琴女当时是要上呈给皇帝的,所以他也不敢贸然出手,只是暗中派养心楼调查她的身分,再看有无良机劫人。” 卫靖不禁赞道:“上回其实我已让司马家中的易容高手相助,给琴姑娘做些打扮,好让他人认不出来,想不到这位王爷却能从琴声中听出端倪,这位王爷可真是棘手。” 胜霞同意道:“庭首一向是个冰冷淡漠之人,即便面对范欺道这等魔头,他也仍是我行我素,不假辞色,世上仅有两个人,才能令他有所动摇,第一是纪沧然,第二便是蜀昭王。” 卫靖寻思,纪沧然平时在人前称得上温文儒雅,锋芒内敛,但他在天机阁,或者与藏鱼庭共事之时又是何种样貌,那还真是耐人寻味。 凤心遥又问:“胜霞姐姐,那后来呢?” 胜霞却若有所思,一会儿后才盯着卫靖道:“后来......我便跟他一起摔到山崖下了。” 只见她神情微妙,令凤心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绪。 而卫靖这才想起,若照时间推算,之后的确就是藏鱼庭在荒山伏击司马家一事了。 此后胜霞与自己跌落石窟,出洞后便自行离去,不知所踪,后来养心楼是如何掌握榆琴动向,她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胜霞续道:“我虽不知后来如何,但养心楼既已留心榆琴动向,多半也会联系天机阁,若你们没刻意隐藏她的行踪,那被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 卫靖点头道:“是了,我与琴姑娘大摇大摆出现在南阳两派聚会,天机阁的人一定老早就锁定目标,只不过等到聚会结束,两派没法相助之后,这才在襄阳出手劫人。” 胜霞道:“既然是在这里劫人,陆长歌虽有可能将榆琴姑娘交给养心楼,让他们转交蜀昭王,但我觉得机会不高,这功劳他应该还是想寄在天机阁身上,因此他多半会自行把人带去,而昭王府势力在这一带最大的据点,便在武昌。” 另一边陆长歌与榆琴也同样往武昌而行,路途中陆长歌多走偏僻小路,两人有林走林,遇山入山,而不走官道。 途中陆长歌在前头开路,不时替她拨开野草路障,驱赶蚊虫,也不时问她是否需要停下缓缓,口渴了没? 榆琴一直跟在后头,她心想,陆长歌自把自己擒来后,不仅关照有加,全然不似对待人质一般,平时嘻皮笑脸的神态也已收敛大半,如此更显得他心中有愧。 时近黄昏,两人来到大洪山腰一处野茶摊,正在其中饮茶,稍作歇息,此时天色昏暗,店中除了老板在内堂打理杂务外,外头仅有榆琴两人,这时忽有两条身影自远而近,往茶摊快步而来。 陆长歌见状立时一指点向榆琴,同时口中轻声道:“妹妹勿慌,没事。” 她穴道被点后行动顿时受制,手脚动弹不得,口亦不能言,只能眨眨眼,示意自己明白。 那两条身影直直朝陆长歌而来,来到桌旁后榆琴才看清是两名劲装汉子,一人腰间佩刀,一人身后背着长条布包,似是藏有兵刃,两人都约莫三十来岁,两名汉子走近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异口同声道:“副阁主!” 陆长歌仍是坐在长凳上,一手拿着茶杯,一边点了点头,道:“嗯,只有你们两个人?养心楼的人可有追上?” 那用刀汉子答道:“我们已在周边巡了一圈,没见到他们的人,想来是没猜到副阁主的行踪,追丢了。” 另一名汉子则有意无意瞧了一眼榆琴,似有疑虑,陆长歌淡淡道:“无妨,我点了她聋哑穴。” 那汉子这才道:“是,副阁主打算由我们自己把人交给王爷?” 陆长歌笑道:“那是自然,他们想向王爷邀功,我们也一样想,如今既有良机,怎能不把这功劳给邀到,显得我们可靠多了?到时再替他们美言几句,说点什么『此回功成,养心楼与范楼主亦是居功厥伟』之类的场面话,让他们下得了台也就是了。” 两名汉子唯唯称是,陆长歌话锋一转,问道:“对了,青城派那边如何了?” 那用刀汉子道:“沈副阁主三天前动身,现在多半已经与青城掌门碰上面了。” 陆长歌点点头,又问道:“除了青城呢?” 另一名汉子答道:“已有些成果,大多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如黑山帮、六义门、紫剑门、仙岳派等等。” 用刀汉子接续道:“其中比较值得关注的,如湘南白家庄已答应出手相助,襄阳诸葛世家则不愿入局太深,在对话中多有保留,虽然他们尚未答复,但我们都认为诸葛家帮手的机会不高。另外悬刀门在去年《万武归藏》就明确表达反对的态度,是以沈副阁主便要我们不必费心再问。” 此时榆琴虽不能言语,但她见陆长歌与两名天机阁下属谈论阁中事务,神情严肃,语气中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威严,与她平时认识的陆大哥全然不似同一人,内心也颇感意外。 陆长歌点头道:“较有规模或者源远流长的门派,本就不易说服,目前能有如此成果已算不错,你们这便先往武昌吧,到了那边再与你们联系。” 464章 进退两难 两人答应后正要离开,陆长歌忽然喊住那用刀汉子,问道:“奉儒,你的『碎星刀』练得如何了?” 名为“奉儒”的用刀汉子微微一愣,然后才道:“内中招式多半已练得精熟,但每当我一套刀法使完,总是会有些地方窒碍难行,却又不知关窍在哪,想来是我自己资质驽钝所致。” 陆长歌稍思片刻,答道:“上回我瞧你使『碎星刀』第八式『星散天河』,招式是使对了,但你趋前挥刀太快,而且你的刀子刚好既薄又轻,沉稳不足,下一式『沉云』不易收势,后来的招式自然也如脱缰野马一般了,下回练刀时你多留意此点,或许能将这刀法的根基练得稳固些。” 奉儒闻言直如醍醐灌顶,喜道:“是,是!我当真是没留意到此处,多谢副阁主提点!” 另一名汉子见状忍不住脸露欣羡之色,陆长歌同时向另一名汉子道:“张华,你的棍法没什么大问题,不必多虑,依我看就是不够精熟,动作不够扎实而已,日后习练再勤奋些,便能有显著的进步。” 张华闻言也喜道:“是!我必会勤加苦练,到时定让副阁主刮目相看!” 陆长歌只是淡淡一笑,跟着便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去吧。” 两人这才又恭恭敬敬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此时陆长歌见两人已然走远,这才解开榆琴穴道,歉然道:“妹妹,委屈你啦。” 榆琴摇摇头,道:“我也没受什么委屈,倒是方才见到陆大哥作为副阁主的一面,很是威风。” 陆长歌喝了口茶,苦笑道:“哈哈,你就别挖苦我了。” 榆琴却道:“榆琴并非是有意挖苦,只是觉得陆大哥不仅有模有样,而且待下属很好,他们在陆大哥手下做事,多半也是乐意的。” 陆长歌若有所思,跟着又道:“不论武林中人如何看待天机阁,但对我来说,其实天机阁之中,有许多年轻成员不过是直性子的武人,《万武归藏》如何,朝廷与江湖之间又是如何,他们并未真正弄得明白,有人来此只是为先人复仇,有人是想成名,有人则是认同《万武归藏》能消弭纷争的理念,在我看来,他们都并非大奸大恶之徒,真正心怀不轨,带头祸乱武林的,仅是少数中的少数。” 榆琴听完后静静咀嚼陆长歌所说,一会儿后才问道:“陆大哥有些舍不得了?” 陆长歌淡淡道:“也许吧,我只是想着自己待在天机阁时日无多,有机会便多照顾后辈一点,方才那两人武艺不俗,均是杰出的年轻才俊,他们都同样大有前途,这段时间我确实也受了他们不少帮助。” 榆琴微笑道:“陆大哥仍是恪守『知恩图报』之道。” 陆长歌微微一愣,然后才自问道:“也许是吧?” 两人一阵默然,片刻后榆琴察觉陆长歌若有所思,问道:“陆大哥?” 陆长歌似乎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才道:“妹妹,多谢你没问方才我与他们所谈之事。” 榆琴淡淡道:“陆大哥若有心隐瞒,方才大可以一掌把榆琴打晕了。” 陆长歌叹了口气,道:“这事确实事关重大,但我现在却没法决定是否告诉你们,我虽决定退出天机阁,但纪沧然在这儿并没亏待我,甚至将权力下放,让我当了副阁主,因此即便离开了,我仍不愿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榆琴摇头道:“陆大哥且放宽心,榆琴不会过问。” 陆长歌点点头,此时他将腰间的酒葫芦解下,张口便喝,随着酒水滚滚下肚,陆长歌一阵豪饮后才笑道:“我就不问妹妹喝不喝啦,如你这般端庄的淑女,多半是滴酒不沾的吧?” 榆琴自日前听他述说往事,其中不堪有之,悔恨有之,今日又谈自己如何夹在天机阁与司马家两边,恩难偿,义亦难尽,榆琴还想起他平时总是嘻笑打闹,没心没肺似的,但实则内心挣扎,进退两难,此刻见他忽然饮酒,多半还是为了浇愁,榆琴有意替他缓解愁绪,便微笑道:“榆琴从前是南京轻烟楼的艺妓,若论饮酒,榆琴也未必会输你。” 陆长歌闻言一怔,然后才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道:“那说的也是,我竟忘了妹妹出自十六名楼,跟你拼酒,我可还说不上十拿九稳啊。” 接着又问:“那妹妹后来又是怎么入司马家的?” 榆琴遂将自己加入司马家的由来,择要向陆长歌娓娓道来,从她自幼如何在轻烟楼生活,去年如何与卫靖相遇,之后卫靖如何将她劫出轻烟楼,后来又是如何决定暂居司马家,一直到了现在。 陆长歌听完后沉默半晌,正想开口再谈榆琴过往之事,这时才忽然发觉,榆琴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他好过点罢了,他神情一敛,对榆琴叹道:“榆琴妹妹,你实是一名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卫老弟也是难得的少年英雄,你与他天造地设,但愿你们最终还能走到一块儿。” 陆长歌忽然提起两人间的情愫,榆琴脸上一热,只能含糊答道:“多承陆大哥吉言。” 陆长歌见状“哈哈”笑了两声,跟着又微笑道:“可别像你陆大哥这样的半吊子,当不成好人,也做不成坏人,连心爱的姑娘对我也是弃若敝屣,到头来一事无成。” 榆琴却摇头道:“我觉得......凌姐姐未必真的对陆大哥无动于衷。” 陆长歌苦笑道:“妹妹,你就别安慰我了,你凌姐姐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武林人称她『十里冰封』那算是客气了,依我看应该是『百里冰封』、『千里冰封』才是,不管与她说什么,她总是冷冰冰的,我瞧多半只有对那群孩子,她的俏脸才肯笑上一笑。” 榆琴曾听卫靖说过,知道陆长歌说的“那群孩子”便是凌雪衣收养的一群孤儿,她将孩子们安置在安庆附近的池州,以便就近照应,而她在司马家并无居所,正是因为平时若得闲暇,她便会回到池州,与那些孩子同住几日,榆琴寻思,陆长歌与凌雪衣相识已久,知道此事也算意料之中。 榆琴道:“但凌姐姐为你求情,后来更放你离开之事却是不假。” 陆长歌却叹道:“那不过是凌姑娘心地善良,不愿多造杀业罢了,也未必是特别对我有什么关照。” 榆琴却又道:“但还有一事,陆大哥却未必知道。” 陆长歌眉毛一抬,问道:“那是什么事?” 榆琴道:“陆大哥出自同风会之事,凌姐姐并未向我们提及,而且对于你们两人久别重逢,司马宗主也并未多说,据我猜测,宗主多半是不知情的,那就表示凌姐姐也未向宗主提说。” 陆长歌这时才有些动摇,微感讶异道:“凌姑娘原来没向你们提过吗?这却是为何?” 榆琴摇摇头道:“榆琴也不敢肯定,但同风会之事毕竟并不光彩,若往好处想,也许凌姐姐是一番好意,希望你能不再被过往身分所拘束,所以才没向我们提说吧?若武林人知道你出自当年为祸江湖的同风会,想来对陆大哥也没法儿如此自在地行走江湖了。” 陆长歌听完后只觉五味杂陈,亦复痛心,他心想,若凌姑娘真的如此待我,那自己如今在天机阁身居高位,更出手打伤陆青笛,劫走榆琴,岂非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下回再见,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凌姑娘?念及此处,陆长歌内心喜忧参半,茫然不已。 465章 萍水相逢 数日后,榆琴两人终于来到武昌,由于这一带长江沿岸多有湖泊,正是久远前云梦大泽的一部分,当地有一帮会名唤“九湖帮”,最初是由湖泊周边农民与渔民,因地缘关系而组建的互助帮会。 后来时日一久,由于帮会组成复杂,成员良莠不齐,人一多自然便难以管束,勒索、斗殴等情事时有所闻,名声日渐败坏,逐渐变为当地藏污纳垢的盗匪帮会。 直到约十年前,九湖帮忽然在短时间内一改从前丑态,不仅帮众重新开始经营正经水路粮运事业,与当地农、渔民建立了良好的合作互利关系,成员们对自身行为也多有约束,不再行那盗匪强人勾当。 据陆长歌在路途中所言,正是由于十年前蜀昭王看中九湖帮在武昌的规模,遂将其纳入麾下,并派手下一名能臣经营整顿,九湖帮这才成了如今纪律严明,人才辈出的帮会。 如今的九湖帮帮主顾如明,正是蜀昭王当时派来的心腹大将,陆长歌此行便是要将榆琴亲手交到他手上。 这日午后,陆长歌收到九湖帮众带来的回复,说帮主已知他来意,还请他明日到九湖帮总舵一叙,陆长歌将那名帮众打发后便回客店,并对榆琴道:“榆琴妹妹,接下来要委屈你几天了,你可准备好了?” 语气夹杂着些许不安与愧疚。 榆琴则微笑道:“没事,我们这便动身吧。” 隔日一早,陆长歌雇了一辆马车代步,并将榆琴绑好,以掩人耳目。此时马车来到东湖楚城周边,一处偌大庄园座落其中,此地三面环水,湖泊水路又全在九湖帮掌控之中,可谓倚仗天险,易守难攻。 马车甫到大门,门口顾守的一名九湖帮帮众便先将陆长歌接入,随后又有两人将榆琴带下马车,让她跟在后头。 陆长歌暗暗打量,只见几名帮众身穿粗布衣,样式简单,以方便活动为主,但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们皆是穿戴整齐,衣服虽旧却洗得干净,且谈吐间得宜有礼,全然不是龙蛇混杂的寻常帮会可比。 陆长歌内心也不禁暗暗佩服,倘若寻常帮众便能有如此规矩,那就更不用说处于上位的人物了,这样的帮会要不成功也难。 两人来到大堂,见到一名中年男子早已在内中等候,只见他与帮众穿着相似布衣,样式虽较为细致些,却也相去不远,其人身材壮硕,双眸有神,自有一股威严。 陆长歌一见到他便拱手一礼,微笑道:“顾帮主,近来可好?” 这人自是九湖帮帮主顾如明了,顾如明同样拱手回礼,跟着爽朗一笑,道:“本来近日帮务繁杂,我正有些心烦,但副阁主这会儿替我把榆琴姑娘给请来,这功劳甚大,王爷喜出望外,那咱们当下属的自然也跟着好了!” 陆长歌也笑道:“那就好!另外此回能顺利将人拿到,养心楼与范楼主也同样出了不少力,还请顾帮主到时也替我美言几句。” 跟着眼睛转一转,流露些许狡黠神色。 顾如明立即会意,当下点点头,答道:“那是自然,顾某定会如实以告,副阁主不必担心!” 跟着看向一旁的榆琴,又对她身边的帮众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先替榆琴姑娘松绑吧,王爷的客人,咱们自然要以礼相待。” 陆长歌亦不阻止,任帮众们替榆琴松绑,榆琴却冷冷道:“将一名弱质女子强押到府上作客,更日夜监管,寸步不离,这样的『待客之道』恕榆琴敬谢不敏。” 陆长歌道:“蜀昭王爷雍容大度,向来以诚待人,榆琴姑娘何必多虑?尽管安心去王爷府上作客便是。” 榆琴淡淡道:“你们既以此种方式邀客,榆琴无话可说,只能从命。” 陆长歌两手一摊,神情甚是无奈,但内心却暗赞,榆琴妹妹演技如此逼真,若非此前早已与她说好,自己多半也要给她瞒住了。 顾如明则道:“无妨,此刻我们空口白话,榆琴姑娘没法儿谅解也在情理之中,希望到了成都之后,王爷能改变姑娘的想法。” 跟着对陆长歌道:“此后的事交给顾某来处理便可,副阁主长途跋涉,可要留下与顾某一同用膳?九湖帮虽不是名震江湖的大帮,过得也非锦衣玉食的日子,但一桌好酒好菜还是整得出来的。” 陆长歌笑道:“顾帮主太客气啦,九湖帮若不认这武昌第一大帮之名,我瞧其他帮会多半也没人敢认了,但陆某最近事情也不少,等等还得回阁中办事,这回就不留下叨扰啦!” 顾如明点点头,跟着拱手道别,口中同时道:“如此,顾某就不留副阁主了,若还有他事顾某能帮得上忙的,副阁主尽管遣人来说一声便是。” 陆长歌也拱手回礼道:“陆某这就先谢过了,请!” 跟着一眼也没看榆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九湖帮。 离开后的陆长歌先是在九湖帮附近找了一处隐蔽之所,监看九湖帮一举一动,不出他所料,不到一日的时间,顾如明车队便已出发,朝成都而行,陆长歌紧随在后,静待时机。 正当陆长歌跟着顾如明车队离开武昌,卫靖也正好与凤心遥、胜霞两女策马抵达武昌,下马后三人欲打听九湖帮讯息。 卫靖便想先找司马家在武昌的食客,探问当地与九湖帮的情况,且看能否寻得陆长歌与榆琴两人踪迹。 一路上胜霞多走在两人前面,脚步匆匆,有时需要计议后续方针,她也总是惜言如金,能一句完事便不说第二句,卫靖知她性情偏冷,与司马家的立场又有些微妙,因此也并未多说,但凤心遥可就没这么容易打发了。 此时三人正在城中找人,胜霞照样走在前面,凤心遥在后头一把拉住卫靖,低声问道:“喂,卫大哥,你与胜霞姐姐是什么情况啊?” 卫靖眉头一皱,却也不敢声张,同样悄声道:“什么叫『什么情况』?我才想问你们俩又是什么情况,为何你们会结伴同行?” 凤心遥这才敲了敲自己脑袋,笑道:“对啦,这几日舟车劳顿,一直忘了跟卫大哥细说,我与少麒大哥前些日子已在襄阳找到一处安身之所,我正想着怎么联系卫大哥,把这好消息告诉你们呢。” 卫靖大拇指一翘,赞道:“甚好,凤姑娘可真靠得住!” 凤心遥笑道:“这可不是我靠得住,主要还是爹爹以前的一位人脉,那人正好与少麒大哥有些交情,我们又信得过,这才请他出手相助。” 卫靖道:“嗯,栖凰山庄毕竟不是寻常小门派可比,根底深厚,可没这么容易便一败涂地。” 凤心遥叹道:“我们虽找到安身之所,但要操心的事可半点没少,有一回我们出门采买货物,回程路上却遇到强人拦路,少麒大哥武艺虽高,但却无法同时兼顾这许多人,正当我们危急之时,一名年轻姑娘不知何时已来到场中,她一手剑掌功夫很是犀利,把那群强盗老爷揍得哇哇大叫,这才替我们解了围!” 卫靖问道:“那人自是胜霞姑娘了?” 凤心遥点头道:“对啊,把强盗打跑后,我们想好好酬谢她一番,但她却只说不用,接着我们又问她来自何门何派,家住何处,他日山庄必定登门拜谢,她却说自己出身不说也罢,现在则无处可去,看来是不愿多谈。我们瞧她一脸茫然,似乎真的不知该往何处,便邀她与我们同住几日,再想想之后该往哪儿去。” 466章 西行追迹 卫靖笑道:“凤姑娘心地可真好,栖凰山庄情况艰难,还愿意收留胜霞姑娘。” 凤心遥则道:“胜霞姐姐于我们有恩,她既有困难,我们当然还是得尽量帮忙才行,再说收留姐姐也不过多一张嘴吃饭,这还难不倒我们啊。” 卫靖寻思,这么说来凤心遥还不知道胜霞出自藏鱼庭,灭栖凰山庄虽不知是谁的主意,但毕竟庄子是毁在藏鱼庭与梁献王的人马手上,如今胜霞虽已脱离,但凤心遥能否不计前嫌,可还真说不准。 凤心遥见卫靖神色闪烁不定,好奇问道:“这么说来,卫大哥似乎从前就认识胜霞姐姐了?” 卫靖坦承道:“她的来历我确实略知一二,其实她是出自藏鱼庭的杀手,但如今已然退出,不再是其中的一份子了。本来她的事不该由外人来替她多嘴,但藏鱼庭毕竟参与了栖凰山庄夜袭,我想,这事还是得让你知道才行。” 听完后凤心遥只是“嗯”了几声,跟着将脸别开,若有所思,卫靖见她如此,有些意外道:“凤姑娘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凤心遥平静道:“其实,当时我见到她手上功夫,便想起那天围攻爹爹的黑衣人,少麒大哥也曾提醒我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说来奇怪,我一见胜霞姐姐便觉得投缘,相处几天后,发觉她虽话少,但其实性格直率单纯,不似是有什么目的才接近我们的。” 此时胜霞走在前头,她也留意到卫靖与凤心遥正聊得起劲,但她却装作不知,只管走自己的。 卫靖问道:“那你对她的身分也不介意?” 凤心遥这回却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道:“其实吧,方才听卫大哥说她的来历,我内心确实有浮现报仇的念头,但她毕竟救了我们,下令对付山庄的人多半也不是她,我......我也拿不定主意,卫大哥你说呢?” 卫靖想了想,答道:“家仇之事终究还是得你自己决定才行,但我倒是可以说说我眼中的胜霞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跟着卫靖便将自己与胜霞在石窟中的经历,一一对凤心遥说明,从司马家如何在荒山遇袭,自己如何与胜霞一同跌落石窟,还遇到无忧谷主穆江生,后来胜霞又是如何放弃对卫靖动手,最终离开藏鱼庭,不知去向,其中自然也说了胜霞童年的遭遇。 听完后凤心遥却嘴角微扬,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卫靖一时愕然,不知这意味深长的神情又是何意?当下问道:“凤姑娘?” 凤心遥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明白卫大哥与胜霞姐姐是什么情况了。” 卫靖心想,我都不明白,你怎么就明白了?追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也跟我说说成不成?” 凤心遥却摇了摇头:“不行,不行!” 卫靖没好气地道:“你就这么喜欢看我找不着北的样子?” 凤心遥这回却认真盯着卫靖,跟着用力点了几下头,同时“格格”娇笑,脸上又是那副古灵精怪的神情。 卫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凤心遥这才满意地重新接续方才话题,道:“总之,多谢卫大哥啦!我知道胜霞姐姐是怎样的人了,日后该如何与她共处,待小妹有点头绪后再说给卫大哥听。” 此时两人谈谈说说,胜霞在前头开路,转眼间三人已找到司马家在武昌的接头人,卫靖一问之下,却发现那食客早就在等卫靖前来,更拿了两封信转交给他。 卫靖先将第一封信打开,发现信是由司马家在襄阳的接头人董培德所寄,他向卫靖表示,数天前有人放了一封信在他的摊位上,内容提到九湖帮的车队将往成都进发。 最有可能走的是哪几条路线,途中会经过哪些地点,再到车队中可能会有哪些人物,信中都一一标明,并请董培德将信交到卫靖手上,但信上却并未署名。 董培德虽不懂此信何意,但观其字句可知道情况紧迫,不容有失,因此董培德也不敢大意,仍是尽快遣人将信交给卫靖,但此时卫靖已在数日前与两女动身前往武昌,所以信还是迟了几日,直到这时才交到他手上。 这时卫靖再打开第二封信,内中果然便是董培德所说,关于九湖帮车队的种种讯息,胜霞与凤心遥见卫靖眉头深锁,只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卫靖沉思一会儿后,便将信也让两女观视,自己则与那食客探问武昌与九湖帮的状况,又过片刻,看完信的胜霞首先问道:“你说怎么办?” 卫靖叹了口气,道:“若往好处想,寄这信的人是友非敌,那按照信上所指的路线,我们的确有可能从途中拦截九湖帮车队,将琴姑娘救出,况且据司马家在武昌的食客所言,九湖帮确实有一队车队于稍早离开武昌,一路往西而行,反正我手上也没别的线索了,不妨跟上去瞧瞧,再让这里的食客替我盯住九湖帮,若琴姑娘仍在帮中,我们也不至于有所遗漏。” 胜霞点头道:“好,那我们即刻出发。” 凤心遥也同样点头附和。此时卫靖却略显犹豫,跟着才道:“我想......接下来让我自己前往便可,你们陪我到武昌找人,我已十分感激,但接下来要与九湖帮正面交手,两位姑娘犯不着陪我冒险。” 凤心遥却双手插腰,正色道:“卫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啦!我们俩之间都什么交情了,还说这些?” 卫靖见她忽然义正严词,说得煞有其事,不自觉也跟着问道:“我们俩之间什么交情?” 凤心遥却理所当然地道:“嗯......定过亲的交情?” 胜霞这一惊非同小可,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向卫靖,卫靖则连忙道:“喂喂!你话可说清楚点啊,咱们那是逢场作戏,权宜之计罢了,怎能算数啊?” 胜霞却心不在焉,同时想起榆琴,忍不住问道:“你与很多人定过亲?” 卫靖眼见这下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凤心遥又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只能无奈地对凤心遥道:“你倒是帮忙解释一下啊?” 凤心遥见卫靖无力招架,这才忍不住“咯”的一声笑了出来,跟着对胜霞道:“胜霞姐姐,小妹只是说笑呢,卫大哥上回来山庄办事,为了给我帮点小忙,这才陪我演了出戏,就我所知,他应该还没跟谁定过亲才是?” 胜霞这才淡淡道:“嗯,原来只是说笑。” 随后将脸别开,看向别处。 卫靖却有些纳闷,不禁在心中嘀咕道:“你又知道我没与琴姑娘定亲了?” 凤心遥却像看透他心声一般,笑道:“谁让卫大哥在感情上如此温吞含糊,跟你的剑法全然不是同一回事啊!” 卫靖哑口无言,只好赶紧把话题拉回正事上,道:“好吧,你们既然执意相帮,那我就先谢过两位了,但若遇危险,还请你们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切莫勉强。” 凤心遥笑着点点头,跟着又道:“卫大哥且放宽心,正好栖凰山庄近日无事,我也想外出走走散心呢,决不会给卫大哥添麻烦的!” 胜霞则道:“既已决定,那就赶紧上路吧,有什么事路上再说。” 三人这才乘马上路,一路往西而行。 467章 陌路相逢 正当陆长歌与卫靖两路人马,一前一后跟上九湖帮的车队,此时榆琴遭劫、陆青笛重伤的消息也传回了司马家。 但宗主与大当家司马愚却好巧不巧,临时有事外出,前来报讯的食客与总舵内其他人正围成一圈,议论纷纷,更有不少早前榆琴居于此地时结识的食客,自告奋勇要往荆襄一带,助卫靖一臂之力。 此时却有一道苗条身影走入人群,安抚众人道:“行了,行了!大伙儿稍安勿躁,那里就由我跟六哥去吧,其他人先顾好自己的事,等我们消息就好。” 那人身着红衫,腰悬双刀,正是七当家任千芸。 张五常本来只是静静待在角落,听众人说话,此时任千芸忽然点名自己,微微一愣,问道:“我也同去?” 任千芸道:“对阿,六哥近日不是正好无事,那便陪小妹走一趟吧?” 张五常心想她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也有些担心卫靖与榆琴的状况,便点头道:“你说了算。” 众食客见六当家、七当家已然出面,虽然有些遗憾,自己没能帮上忙,但任千芸聪明可靠,大伙儿确实也放心不少,此时她却东张西望,问道:“章容庭章大哥呢?” 众食客见状也开始帮忙找人,过了一会儿才见到章容庭向人群走来。 任千芸正想说话,章容庭却先道:“两位当家尽管去吧,宗主与大当家那边我再替你们说明便是。” 跟着拿出一包布包交给她,似乎早已备好,同时道:“这里有些用得上的药品,两位当家也一起带上吧,有备无患。” 任千芸这时神情才放松了不少,露出微笑,先将布包接过,跟着道:“不愧是章大哥!我话都还没说呢,竟然全给你料到了!” 章容庭只是点头笑笑,跟着简单一礼,祝他们一路顺遂,两人这才各自回房,简单收拾行囊后便立即上路,先往襄阳而行。 从武昌到成都长路漫漫,自四天前陆长歌将自己带到九湖帮,到现在前往成都的路途上。 这几日九湖帮确实对榆琴礼遇有加,不仅言谈间客气有礼,不时换上各式茶水点心,就连马车上也备了一张上好古琴,供榆琴路上弹奏消遣之用,可见蜀昭王对榆琴确实甚是看重。 榆琴虽不愿领受好意,至今都未动过那张琴,但见对方对自己确实十分周到,不论所图为何,自己总是没法儿再像一开始那样,总是冷淡以对,与九湖帮众应对间也客气了几分,同时这也令榆琴更加好奇,蜀昭王究竟为何非要把自己请去不可? 此外,九湖帮的车队上路已过数日,据陆长歌所说,若无意外,司马家的人应该前几日便能抓准时间出手劫人。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榆琴心中越发不安,是否计划出了什么差错,导致司马家之人迟迟未能现身? 这日正值玉兔初升之时,车队行经施州郊外一处树林,眼见再过不久就可以进城补给物资,此时榆琴却听见车队人马有些骚动,她将窗户打开看向车外,随即见到不远处一队不速之客,黑衣蒙面,快速往车队奔来! 此时顾如明却丝毫未乱,挥一挥手,车队便立时停下,接着只闻“唰唰”数声,车队中不仅九湖帮众,就连车夫等随行人员也纷纷拿出兵刃,动作井然有序,神情不慌不忙,这一切在榆琴看来,他们必是早已有备。 只见身穿夜行衣那伙人也各自拔出兵刃,不一会儿便来到车队旁,二话不说便与九湖帮人马正面交手,令本来幽静的郊外野地顿时杀声四起,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顾如明仍在榆琴马车旁掠阵,综观全局,附近仅剩四名护卫在侧,此时两道黑衣身影忽然自另一处接近,他们身法甚快,几个眨眼便已来到马车周边。 那两人一到车旁便抽出长剑,动手抢攻,此时车旁四名护卫之中,先有两人挺身接战,其中一人跃出同时竟伸手取出一副面具戴上,跟着双手运劲成爪,朝两名黑衣人其中一人出招,其爪功深湛刁钻,榆琴一看到他便马上看出,这人竟是养心楼主范欺道! 榆琴这才细细回想这数天来,自己虽曾看过这名护卫常在自己周边戒备,但他面容平平无奇,貌不惊人。 是以方才他戴上面具之后,榆琴竟想不起他本来面目如何,而且这人平时也不多话,总是顾如明如何交待,他便如何办事,行为举止就如寻常护卫一般,可说全然融入这群普通帮众之中,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便是武林中人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眼见范欺道双爪袭来,其中一名黑衣人挺剑接战,榆琴同时认出这人便是卫靖,两人二度交手,一时平分秋色,未分胜败。 另一名黑衣人也是使剑,但她身形纤细,似是女子,却不是榆琴熟悉之人,她此时也与另一名护卫交战,那女子剑法虽高。 但那九湖帮护卫手上两把短刀舞得快如电闪,竟不落下风,而榆琴也同时留意到,这两人使得都不似正规武学,而是更接近杀手所用,杀人取命的招数,她并不记得司马家中有如此人物。 正当双方激战不止,此时另一条灰衣身影潜伏在树林间,正是一路跟踪车队的陆长歌,他见九湖帮护卫中竟有养心楼主混在其中,这才知道原来顾如明早已有备。 更甚者,他便是故意等人来劫,请君入瓮,他心知不能再拖,一手先将面罩戴上,跟着便想一跃而出,快手解决马车旁两名护卫,将榆琴救出。 就在陆长歌即将踏出树林间的那一刻,却见一条白衣身影挡在身前,负手而立,陆长歌一见到他,当下心中一凉,知道今日已不能善了,别说救得榆琴,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在未定之天。 念及此处,陆长歌反而不再如之前那样浮躁不安,他只是将面罩缓缓解下,脚步也渐趋平静,缓缓走到那白衣身影背后,叹道:“纪沧然,你果然从未信我。” 那人并未转过身来,只是淡淡答道:“你不唤我阁主了吗?” 来人正是天机阁主纪沧然! 陆长歌道:“自我将榆琴交到顾如明手上之后,我就不再是天机阁之人,当时我们便是如此说的。” 纪沧然点头道:“确是如此,但你交人之后为何又在半途劫人?你既失信在先,那就别怪纪某反脸不认人。” 陆长歌笑道:“你自一开始答应让我退出之时,便料定我会来劫人,否则今日九湖帮怎能准备得如此周全?范欺道又何以在此?我就问你一句,即便今日我没出手,你就真的会让我全身而退?既然你一开始便没打算让我退出,那此时再问我为何劫人,岂非多余?” 纪沧然默然无语,陆长歌又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们打算在此地劫人?” 纪沧然淡淡道:“你以为是你们挑选地方动手,其实只不过是我们安排了几个合适的地点,等你们上钩罢了。” 陆长歌此时听见不远九湖帮车队所在之处,双方争斗仍在继续,显然司马家之人还未得手,陆长歌心中焦急,决定孤注一掷,深吸一口气后摆好“醉仙行酒令”架式,道:“既然话不投机,那咱们便掌下见真章吧。” 纪沧然此时才缓缓转过身来,右手掌心在上,朝陆长歌平伸而出,左手仍负于身后,此乃请招之意,口中也道:“无论如何,纪某仍要为你过往为天机阁所做之事道谢。” 陆长歌只是“哈”的一声,他想起这数年在天机阁的种种,自己从满腔复仇的热血,再到后来回首前尘,渐渐萌生退出的念头,但这些念想仅在霎那之间,他同时脚步一动,凌厉一掌已然劈到纪沧然面前! 468章 寒剑吐芒 只见纪沧然右手轻轻一带,陆长歌掌劲随即失准,击向纪沧然身侧空虚处,消弭无踪,陆长歌立时反应,右掌还未收回,他身子竟往纪沧然身上靠去,活像个烂醉如泥的酒鬼,正赖在他人身上胡闹,然而左手一掌却自右手臂下方穿出,重重击向纪沧然。 这路看似不成章法,却又暗藏杀机,令人防不胜防的掌法令纪沧然也大为赞赏,忍不住说了一声:“好!” 跟着右手下沉,以臂为盾,又将陆长歌来掌引向下方。 此时不仅是纪沧然出声赞叹,陆长歌内心也同样大受震撼,他早知纪沧然实力莫测,但纪沧然毕竟甚少出手,自己也仅看他动过三次武,且均是未尽全力。 此刻两人实际交手,陆长歌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掌法高明之处,自己的招式数次接近得手之际,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让纪沧然化去,最终连衣角也没碰着,同时他出招轻如飞絮,运在手上的劲力都不知足不足一成? 数招过后,陆长歌便知这绝非偶然,脑中同时浮现“太极”一脉武学中的至高境界“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以及一套掌法的名字“拂羽手”。 陆长歌记得父亲曾告诉他,“拂羽手”与“离合神拳”这两套武学,一掌一拳,一柔一刚,正是姜照君早年奇遇,由一位武林名士所传授的掌法、拳经,姜照君也因此成了五十年前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此刻“拂羽手”又在纪沧然手上使了出来,陆长歌也不如何意外了。 此时陆长歌暗暗盘算当前情势,心想纪沧然身在此处,表示天机阁插手,今日已难功成,当下心念一动,决心要将两人战局转移至马车旁,至少让司马家的人知道纪沧然身在此处,要他们暂且退避,之后再思良策救人。 陆长歌脚步一动,纪沧然便知其意,“拂羽手”再次发动,双手轻轻在两人间来回圈转,宛如画圆,却将陆长歌掌法尽数罩在内中,陆长歌虽亟欲挣脱,却发现自己掌劲始终被罩在那个圆圈之内,动弹不得。 他知道此乃内家功夫的吸引沾黏之力,一旦入局便似深陷流沙,自己越急越是无法挣脱,他虽身陷危局,但口中仍不禁赞道:“好功夫!” 纪沧然也应道:“你亦不差!” 两人又过十数招,陆长歌知道“醉仙行酒令”无法拿下对手,脚步一动,掌法一改方才不成章法的套路,有时狂放张扬,大开大阖,有时则小巧腾挪,偃旗息鼓,口中同时朗声吟道:“千秋云烟过,大梦谁先觉?” 随着字句跌宕起伏,陆长歌掌法也应声而出,浩气沛然! “拂羽手”虽罩住四面八方,但陆长歌此刻掌劲极重,配合口中朗诵诗词,似有规律,纪沧然竟隐隐察觉“拂羽手”将不受控,出招也不再如方才那般写意,场面逐渐被对方掌握。 纪沧然知道此乃陆长歌留于《万武归藏》高居二品的武学,不可大意,当下不再画圆,“拂羽手”轻轻贴上陆长歌双掌之间,宛如轻拂鸟羽,甚是细腻。 纪沧然虽试图藉此化去掌劲,却一时未能功成,反被逼得脚步后退连连,两人战局也按照陆长歌的心意,逐渐转移到树林之外。 此时榆琴正关注司马家与九湖帮战局,忽然听得一旁树林方向似有打斗之声,偷眼一瞧,竟是陆长歌正与纪沧然交手,战况胶着。 纪沧然见自己行踪即将暴露,知道不能再拖,当下兵行险着,左手冷不防穿入陆长歌掌法的缝隙间,轻轻一卷,竟让陆长歌双手互击,抵销了彼此的掌劲,以一只左手便暂时压制住陆长歌的掌法,同时右手化掌为拳,重重一拳击向左胸! 陆长歌双手忽然受制,又见对方重拳来袭,他不及细思便抽手回防,但却同时心知大事不妙,纪沧然果然左手一松,陆长歌身体便失去平衡,一个踉跄便向后摔去。 此时纪沧然杀招才来,双脚向前一个跨步,“离合神拳”一式“乘舟欲行”连环三拳击出。 陆长歌当此劣势竟索性让身子顺势向后一倒,两掌同时出手拆招,硬生生将前两拳给挡了下来,但第三拳终究力有未逮,重重打在陆长歌左胸之上,只见他当场呕红,跌坐在地! 榆琴自方才一见纪沧然便知大事不妙,接着又见陆长歌不敌重伤,当下再无犹豫,看准顾如明正专心于战局之上,榆琴先是悄悄打开车门,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跟着口中对司马家之人大喊:“先救陆大哥!” 顾如明早有防备,一见榆琴有动静,马上吩咐道:“拦住她!” 那两名马车旁的护卫立时拔刀,几个跨步便拦在榆琴身前,怎知榆琴却忽然自衣衫中抽出一柄短剑,“朝云神剑”应手而出! 她先是一式“翡翠张翼”斩向两名护卫手中单刀,一人架式大乱,另一人刀子拿捏不住,竟脱手飞出,跟着榆琴又接一式“流波如澜”,这两招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那两名护卫被打得措手不及,登时中剑! 榆琴挫敌后动作丝毫未停,迈开脚步往战局反方向急奔而去,转眼便逃入树林之中,同时心中大喊侥幸,幸好这两名护卫远不如范欺道与另一名使双短刀的护卫,否则自己即便是出其不意也多半没法得手。 顾如明此时才大惊失色,他千算万算,将路途中一切防备布置得滴水不漏,却独独漏了这一项,万想不到这样一个纤纤弱质的姑娘,竟身怀如此剑法! 纪沧然见状则“哼”了一声,只得暂且丢下陆长歌,展开轻功往树林追去,顾如明也同时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追入树林之中。 另一边卫靖仍与范欺道缠斗不休,两人虽战得热火朝天,但方才榆琴的一声叫喊却清楚传入耳中,卫靖偷瞧一眼,便见到陆长歌倒在离马车不远处,而榆琴奔入树林,另有两人随后追上,但此时天色昏暗,卫靖又必须专心应敌,因此也没瞧清楚那二人是谁。 卫靖心中明白榆琴这是以自己做饵,引开敌人,要他先救陆长歌离开的意思,既然蜀昭王要捉人,那榆琴在见到王爷之前多半没有性命之忧。 卫靖虽知此点,但看着榆琴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他仍是心如刀绞,又打十数招才下定决心,准备先救陆长歌离开此处,但此时再看一眼,陆长歌却已不在原地,而今日对方有备而来,多半是没法得手了,卫靖只能喊道:“先退!” 这时司马家人才边打边退,直到众人皆已脱身,卫靖这才虚晃几招,逃离现场,而范欺道等人也没追上,卫靖猜想,他们必是提防司马家调虎离山,这才无意追赶。 此时在树林之中,榆琴心想自己只要能多拖得一刻,陆长歌与卫靖等人便多安全几分,因此她一路在林中狂奔。 片刻后来到一处空地,却见纪沧然已守在此处,榆琴本就没指望自己能在纪沧然手下脱身,因此见到他追上也不如何惊慌,只是轻描淡写地道:“纪阁主这是要来捉小女子回去的吗?” 纪沧然点头道:“既然榆琴姑娘心里有数,那纪某也不必多说了,还请榆琴姑娘随我回去,切莫节外生枝。” 榆琴却仍站在原地,反问道:“榆琴不是各位的对手,只能从命,但我仍有一事未明,王爷究竟为何要捉我?” 469章 刀话沧桑 然而纪沧然只是摇摇头,却没说是自己不知道,还是不愿说,但榆琴也不过是心存侥幸,姑且问他一问,并不期待真能从他身上得到答复,因此她也并未气馁,反倒是将手中短剑举起,摆了一个架式,正是“冰玉剑法”起手式“寒剑语冰”。 纪沧然微感错愕,没料到她竟要与自己动手,问道:“榆琴姑娘,你......?” 榆琴却只是淡淡一笑,跟着又盈盈一礼,轻声道:“纪阁主,小女子得罪了!” 跟着迅疾一剑挟带破风之声,直取纪沧然! 纪沧然看准方位,左手轻轻一拨便将来剑拨开,正是“拂羽手”中的招式,榆琴却没打算停手,双足站稳脚步,又接一式“风雪归人”。 其身姿宛如世外之人悄立风中,颇有凌霜傲雪之意,纪沧然化招之余也频频点头,口中“嗯”了几声,似有赞许之意。 榆琴剑式竟是一招接一招,待一套“冰玉剑法”就要使完,榆琴剑法一换,再使“朝云神剑”,其剑法展现的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气象。 纪沧然起先心中犯疑,榆琴此刻大展手脚,全无保留,难道她当真认为自己能胜? 待两人交手二十几招,纪沧然这才恍然大悟,当下看准对手剑路,“拂羽手”轻轻一拂,便以两指捏住剑尖,榆琴手中短剑再也动弹不得,只能认败道:“纪阁主果然高明,榆琴非你敌手。” 纪沧然也顺从地将手松开,任她将剑收回,同时道:“榆琴姑娘剑法浑然天成,更将剑法本身的意象与自身特质结合,可谓青出于蓝,想来当年创制这套剑法的前辈看了,也必会大感欣慰。” 跟着又补充道:“不过依我所见,第一路剑法冰清玉洁,颇有凛然而不可侵犯的气象,榆琴姑娘对敌时切记『心如止水』,即便双方斗得如火如荼,心中也无一丝波澜,灵台清明,剑似寒冰,那这剑法便能称得上炉火纯青了。” 榆琴心想,卫靖在教导自己时也提过类似的看法,不过随着这段日子临敌经验越加丰富,自己对“冰玉剑法”的体会也才更深了一层,当下点头道:“是,多谢纪阁主指点。” 纪沧然微笑道:“榆琴姑娘方才放开手来,尽情挥洒所学,不就是看准纪某不敢对你下重手,这才把纪某当成靶子练剑吗?再说,纪某今日是来捉你之人,是敌非友,榆琴姑娘还能如此有礼,令人佩服。” 榆琴也微笑道:“是,全让纪阁主看穿了,不过纪阁主不也出言提点榆琴剑法了吗?” 纪沧然却挥挥手,淡淡道:“不过是纪某一时兴起罢了,若无他事,便请榆琴姑娘随我回去吧。” 榆琴寻思,这会儿总算是拖了不少时间,司马家人应该已经离开了,这才答应纪沧然,随他回返九湖帮车队。 榆琴随纪沧然回到车队后,顾如明也同时折返,此时九湖帮众正在收拾残局,清点损伤,司马家的人物也已离开,据帮众回报,榆琴逃入树林后司马家人当机立断,虚晃几招便撤离此处,而陆长歌也同时失踪。 纪沧然见此地已无大事,向顾如明打声招呼后便径自离去,榆琴则又被请回马车上,继续往成都而行。 此后一连数日,九湖帮仍是一路往成都前行,顾如明并未要求车队快马赶路,反而不疾不徐,颇有走马看花的味道,中途经过一些名山胜水之时,顾如明更会询问榆琴可有雅兴游山玩水,车队可以为她稍作停留。 但榆琴此刻毕竟身不由己,身边也无一名熟识之人,再好的美景若无人共赏,总是有些美中不足,因此榆琴自是推说不用了。 另外榆琴还留意到,那晚挺身接战的养心楼主与那名使双短刀,身手不凡的杀手已不见踪影,若非已然离去,便是另作打扮,装成别的模样来掩人耳目了。 榆琴寻思,这疑兵已然布成,倘若自己是养心楼主,必是当晚便离开办别的事去了,对手既已吃过一次亏,多半也不敢再任意出手。 这日车队终于来到成都,位在成都的蜀王府,其建筑设计以当朝京师皇城为蓝本,并略为缩小规制而建,整座王城中殿宇楼阁处处,雕栏玉砌,乃是当代最为富丽华美的藩王府,这也象征坐镇此地之人不凡的地位。 传说蜀王宫后院有一口古井,周围种满不同品种的菊花,每年十月花开争艳,香气四溢,成为当地一大胜景,前朝蜀王便提笔将这“菊井秋香”纳入锦城十景之一,这也是十景中唯一地处王城之中,老百姓无缘见得的绝景。 榆琴随众人下车之后便一路往王府内走去,榆琴、顾如明连同九湖帮众一行人,来到前殿会客之所等候,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名文官来见,顾如明与帮众们一见到他便各自行礼,顾如明同时道:“杨大人,顾某幸不辱命,总算是把人给王爷送来了!” 那杨大人亦还礼道:“顾帮主亲自出马,杨某可是一点也不担心啊!” 跟着又依序与九湖帮众人一一打过招呼,甚是亲热,但当他与最后一名帮众打过招呼后,却一眼也没瞧榆琴,便径自与顾如明又寒暄了起来,而顾如明也佯作不知。 榆琴不禁感到有些意外,毕竟一路上九湖帮对自己甚好,想来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才如此行事,此刻这位杨大人却对自己视若无睹,榆琴心知不论九湖帮众人如何礼遇,自己仍是阶下之囚,因此也不生气,只是暗暗纳罕。 顾如明此前曾在路途中提及,王府中除了王爷之外,左长史杨弘亦是王府核心人物,此刻瞧这名杨大人言行举止,想来他便是杨弘了。 据榆琴所知,长史是王府属官中最大的官员,一般由皇帝亲自指定,藩王不得自行延揽,且当朝尊左,换句话说,昭王府中除了王爷本人之外,此人便是最有权势之人。 此时众人寒暄已毕,顾如明功成身退,领了众人便告辞准备回返武昌,离去前只是匆匆对榆琴拱了拱手,权作告别,跟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才与其余帮众一同离去。 杨弘随即遣了两名手下,将榆琴带往厢房,让她先在内中待着,并要那两名手下看在门口,不让她自行出入,形同软禁。 杨弘吩咐期间仍是一句话都没与榆琴说,仿佛她人不在此处似的,连“王爷诸事繁忙,暂时不得空闲”或者“不得任意出入”等等吩咐,都是杨弘与两名手下谈论,榆琴才能从旁听到,而非杨弘直接告知榆琴。 此后又过了两日,榆琴始终没见到王爷,但她既不能出门,门前守卫口风也甚紧,榆琴打探几次未果便死心不再多问,只是心中难免胡思乱想,不知王爷究竟对自己有何打算? 另外卫靖那晚没救着人,而此刻她已身在王府,要救人肯定加倍不易,只希望卫靖别冲动行事,若为救自己而让司马家有人折损,这也非自己愿意看到的。 这日一早,其中一名守卫忽然让榆琴好生梳妆整理一番,王爷有命,令她往王府书堂一见,榆琴心中一沉,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来到书堂之中。 甫到堂中,便见一人独坐案前,只见他身材适中,并不特别高大,一张埋首书丛的神情淡然,此时他抬头直视榆琴,其目光炯炯有神,仿佛在他跟前,心中何事皆难逃法眼,榆琴认得他正是当时一色楼上三名王爷之一,蜀昭王。 470章 坐困愁城 这时在成都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内,卫靖与凤心遥、胜霞三人,正带着重伤的陆长歌在此休养生息。 当时司马家众人自九湖帮车队旁撤退,却在一处林间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陆长歌,卫靖对他虽仍有顾忌,但想到此人身上有许多疑点未明,因此仍是将他救起。 同时卫靖也心系榆琴安危,便带着陆长歌与凤心遥、胜霞两女乘车上路,决定先到成都再做打算,一路上陆长歌昏昏沉沉,未能与卫靖商讨救人之事。 此时四人已抵达成都数日,这日陆长歌神智已较为清醒,也能起身行走一会儿,卫靖正喊了凤心遥、胜霞同来,要向陆长歌讨个说法。 正当四人准备开始谈论之时,门外忽有一人以司马家联系之法敲门,卫靖以为是成都的食客前来报讯,前往应门,怎知门一开,来人却是四姐凌雪衣! 卫靖日前虽托食客将近日种种告知凌雪衣,但也没料到她来得如此之快,她先是与众人打过招呼,接着却只是盯着陆长歌。 陆长歌见她如此神情,心中感慨万千,想来该知道的事她都已然知晓,此时讪讪的想找几句话说,但此刻两人心境大不如前,陆长歌虽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一句也说不出口。 卫靖见两人情势紧张,正想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怎知凌雪衣忽然“唰”的一声拔出单刀,猝不及防的一刀便往陆长歌当胸斩来! 陆长歌心中有愧,不但隐瞒自己身在天机阁之事,辜负凌雪衣早年为自己作保的一番心意,如今更失手害得榆琴失陷在王府,他一时心神激荡,只觉此刻能死在凌雪衣手下,老天也算得上是待他不薄了,他只是淡淡一笑,跟着双目一闭,任凌雪衣快刀斩下。 卫靖一见陆长歌神情,便知他心灰意冷,此刻是打定主意把性命丢在此处了,当下飞身至陆长歌身前,一剑挥出,硬生生挡下凌雪衣的快刀,寒刀冷剑交击,霎时“当”的一声响彻屋内,胜霞与凤心遥见两人刀剑相向,只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解才是。 凌雪衣冷冽的刀锋抵在卫靖的剑上,同时淡淡道:“小离,你让开。” 卫靖忙道:“四姐,你......”正想继续往下说,但此刻卫靖与凌雪衣近在咫尺,两人四目相对,他这才看清凌雪衣的神情,只见她柳眉深锁,怒目相视,握刀的手却微微发抖,卫靖心中雪亮,这才叹了口气,把剑轻轻放下。 自卫靖与凌雪衣相识以来,知道她性格虽冷,对外人也不假辞色,难以亲近,但她实则心地甚好,行事也向来冷静。 对性格不合之人或者恶徒盗匪,她也从不感情用事,最多是公事公办,或者敬而远之,甚少看到她因为某事或某人而动怒。 但此刻卫靖却能看出,凌雪衣实是气坏了,而怒气中又夹杂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感,却不知是懊悔,还是伤心,又或者两者兼有? 凌雪衣听卫靖叹气,跟着又把剑放下,她僵硬的神情此时才渐渐缓和下来,也同样将刀收起,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冷静。 凌雪衣收刀后转身走到一旁,对卫靖道:“抱歉,你们谈吧,我在旁听着就是。” 卫靖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调适,而此刻榆琴安危还是最要紧之事,因此卫靖仍是向陆长歌问道:“陆兄,此刻木已成舟,并非追究责任的时候,尽快救出琴姑娘才是当务之急,还盼陆兄高抬贵手,助我们一臂之力。” 陆长歌怔怔地看着凌雪衣的背影,方才自己虽死里逃生,但他却并未因此而松了口气,反而在看到凌雪衣的神情后更觉心中有苦难言。 此刻听得卫靖所言,陆长歌这才恢复了几分理智,稍稍整理了一会儿思绪后,这才苦笑道:“榆琴姑娘遭擒之事,确实是陆某人失算了,但诸位切莫慌张,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蜀昭王别说是心怀不轨,他对榆琴姑娘可算得上是礼遇备至了,依我之见,榆琴姑娘的安全应该暂时无须担心才是。” 众人听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卫靖又问:“陆兄说失算又是何意?莫非陆兄本来就打定主意先劫人,再去救人,陆兄又为何要如此迂回行事?若真是如此,当时发信将九湖帮车队路线告知我们的,也是陆兄了?” 陆长歌点头道:“是,为何我要先劫人再救人,这与我是否能退出天机阁有关。” 跟着便把自己的计划,一一对众人娓娓道来,从一开始与纪沧然协议退出天机阁,之后自己如何计划先劫人再救人,成功劫走榆琴后又是如何得她相助,可惜最终纪沧然与自己互相猜忌,仍是识破了救人计划,事先布置人马在车队中,这才导致计划功败垂成。 正当众人各怀心思,思索方才的一番话,陆长歌又问道:“对了,陆五当家他......情况如何?” 卫靖道:“五哥伤势虽重,但并无性命之危,目前已在安全的地方静养,想来陆兄当时手下留情,并未对准要害下手?” 陆长歌先是偷瞧一眼凌雪衣,只见她对方才种种话语恍若未闻,只是自顾自地站在角落,双目看向远方,也不知是否有留意他们此刻所谈之事?陆长歌又暗暗叹了口气,跟着才歉然道:“是,当时我不过是做个样子取信养心楼罢了,待我们救出榆琴姑娘,陆某人必亲自去寻五当家,登门请罪便是。” 卫靖叹了口气,也道:“只盼我们能顺利救出琴姑娘,陆兄对于救人之事可有想法?” 此时胜霞却忽道:“且慢,你如何保证自己不会再次反脸不认人?” 胜霞自幼跟着一众流民过着尔虞我诈,欺人人欺的生活,因此对他人的防备之心也更重,更别说陆长歌已有先例在前,是以此刻她担心卫靖再度受骗,这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陆长歌先是苦笑,跟着反问道:“你是胜霞吧?” 胜霞内心微微一惊,问道:“你知道我?” 陆长歌点头道:“纪沧然行事小心,思虑周全,藏鱼庭中有哪些高手,各自专长为何,他早已心里有数,只不过平时看似不闻不问,不让你们察觉罢了。” 眼见胜霞一时无话,陆长歌叹道:“卫老弟虽然心地好,不会当面给陆某人难堪,但他并非无智之人,我的话他自会斟酌再三,你就不必多操心了。” 胜霞被看穿心事,脸上一热,只得喃喃道:“如此便好。” 卫靖也直言不讳,道:“是,毕竟已有前车之鉴在先,此刻我确实不能尽信陆兄所言,此点还请陆兄见谅。” 陆长歌挥挥手笑道:“没事,若你此刻还对我所说的照单全收,我反而会有些瞧你不起了,哈哈!” 此刻他终于恢复了几分往日嘻笑怒骂的神态,但笑声中仍有一丝凄凉自弃之意。 众人见陆长歌与卫靖已有共识,便开始商讨救人之策,但蜀昭王不同于梁献王,不仅王府守备森严,府中卧虎藏龙,难以估量,且蜀昭王深谙藏锋养诲之道,陆长歌对他所知有限,因此众人商量近一个时辰仍未有结果,卫靖只得暂且让大伙儿休息,先让成都的食客往王府周边再探,且看能否找到些有用的蛛丝马迹。 自方才讨论开始,凌雪衣虽将身子凑过来,并不时出言提出看法,陆长歌谈论昭王府实力与救人之策时,凌雪衣也不避讳与他商讨,但当正事说完,众人暂作休憩,凌雪衣便退到一旁,不再说话,与陆长歌自是一句闲话也没说到了。 陆长歌知道她有意避开自己,正觉心中苦闷之际,凤心遥却悄悄将他拉到别的房间,眼见她神色有些阴郁,不似平常,陆长歌一时没个头绪,只好随她同行。 471章 灵凤归主 待两人来到另一间房后,凤心遥便正色问道:“陆大哥,既然你如今已不在天机阁,那小妹有一事想问你,事关家仇,还盼你如实相告。” 陆长歌见她神情紧绷,不似她平时淘气刁钻的模样,且开口便提家仇,陆长歌已有猜测,并未多想便答道:“嗯,我明白妹妹想问什么,灭栖凰山庄者,便是天机阁!再说得准确些,这是纪沧然的意思。” 凤心遥虽不意外,但此刻终于知晓仇家何人,心中总是踏实了些,她双拳微微紧握,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跟着又问道:“多谢陆大哥,但我们山庄在武林中向来独善其身,甚少参与江湖大事,为何纪沧然要对我们下此狠手?难不成就因叔父曾在《万武归藏》质疑于他,他便要灭了山庄满门?” 陆长歌却摇摇头道:“身在江湖却想置身事外,那是谈何容易?只要你算是一号人物,你不去招惹别人,也一样会有人把歪脑筋动到你头上,只是早晚有别罢了。” 凤心遥一时默然。 陆长歌续道:“凤书云之事并非主因,真要说的话,凤书云只是提醒了纪沧然要早日处理栖凰山庄而已,凤天云虽立场中庸,与各大派的交往皆是点到为止,但凤天云与梁献王交好,凤书云一事又透露了栖凰山庄对《万武归藏》的看法,这更加深了纪沧然的不安。” 由于卫靖数日前已向凤心遥提及天机阁与朝廷之间的联系,因此凤心遥此时便将两件事串在一起,问道:“纪沧然是害怕爹爹从梁献王那儿知道《万武归藏》的秘密?” 陆长歌点头道:“没错,若你们只是个无足轻重小门派,那纪沧然也许不会下此重手,但栖凰山庄在江湖上已有一席之地,凤天云一言一行都足以引起其他武林同道的重视,因此纪沧然不得不谨慎以待。当时凤书云挑衅一事过后,梁献王便要求凤天云改变立场,不得与《万武归藏》作对,因此去年你们才让凤无期前来留招,梁献王如此强硬,也难保凤天云不会有所猜测。” 凤心遥喃喃道:“只因为一些还未发生的臆测,便要我们家破人亡......” 陆长歌瞇着眼睛道:“即便我身在天机阁已有数年之久,但我自始至终,仍是摸不透纪沧然,他有时温文儒雅,谦和大度,有时却又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究竟哪一个才是他本来面目,我也说不清楚。” 眼见凤心遥一时无话,陆长歌又续道:“妹妹,我虽并未参与栖凰山庄之事,但我终究曾是天机阁的一员,若妹妹有仇要报,我绝无一句怨言。” 他说这话时双眼直直注视着凤心遥,她心中明白,陆长歌绝非是嘴上说说而已。 沉思半晌后凤心遥却摇头道:“这事暂且寄着吧,若我们这回能顺利救回琴姐姐,那陆大哥便算将功抵过了,但陆大哥若又图谋不轨,心里仍是向着天机阁,那栖凰山庄必定会来讨回这桩恩仇。” 陆长歌微微一愣,想不到她如此轻易便放过自己,当下搔搔头道:“是,不过妹妹将此事如此轻放,我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 凤心遥微笑道:“既是如此,还盼陆大哥别再让大伙儿失望了。” 陆长歌此时才展颜笑道:“好,全听妹子的便是!” 正当陆长歌以为凤心遥已无他事,准备出房时,凤心遥却又道:“欸!等等,我还有事想问你。” 陆长歌不明所以,只能等她开口,凤心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陆大哥与凌姐姐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陆长歌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好奇自己与凌姑娘。 陆长歌只能苦笑,跟着反问道:“那依你说,我们又是怎么回事儿?” 凤心遥一边回想,一边思索,道:“那时小妹与卫大哥因为暮山五宿的事与你们相遇,当时我的确觉得陆大哥有哪儿不对劲,以为你是另有目的才接近凌姐姐的,但现在看来我只猜对一半,你虽然对凌姐姐隐瞒身分,为天机阁办事,但你终究还是喜欢凌姐姐的,对吗?” 陆长歌闻言不禁暗呼侥幸,心想女孩子家的直觉可真是小看不得,当下坦承道:“那时我的确有任务在身,没对你们说实话,算是陆大哥对你们不起了,不过就如你说的,我确实一直都很喜欢她。” 凤心遥知道自己猜对了,忍不住嘴角微扬,笑道:“你这人平时没心没肺的,但方才凌姐姐一个皱眉,你便成了呆若木鸡的呆头鹅了,这跟平时的卫大哥可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陆长歌无奈道:“天下男人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全都是窝囊废,你陆大哥一介凡夫俗子,自是不能幸免于外了,你既然好奇,那我便给你说说早年我们是如何相识的吧。” 跟着陆长歌便把当年两人于同风会之乱相识的过程,对凤心遥娓娓道来。 待陆长歌与凤心遥终于谈完,已是落日残阳之时,当众人又再次齐聚,卫靖先是叫住凤心遥,跟着递给她一块凤形石饰,道:“凤姑娘,这是凤庄主交给我的山庄信物,如今凤姑娘既已将众人安置妥善,山庄已有再起基础,这信物我想还是交还给你吧。” 凤心遥默默听着卫靖所说,同时将信物接过手来,但当卫靖说完后她却不置可否,并未答复,卫靖微微一愣,不由得寻思,莫非如此安排仍是不够周全? 凤心遥沉默了片刻,此时才略为迟疑地开口道:“不过,山庄仍有许多事需要处理,我担心只靠我与少麒大哥没法撑起众人。” 卫靖这才明白,她接下信物后,便是名正言顺的栖凰山庄庄主了,她再聪明伶俐,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心中难免不安,当下温言道:“凤姑娘别担心,凤庄主既然有托在先,未来山庄有何难处,凤姑娘仍是可以来司马家寻我,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定会相助。” 怎知凤心遥却忽然脸露一丝狡黠微笑,低着头轻声道:“那不如卫大哥你就娶了我,信物在谁那儿也就不怎么要紧啦?” 那神情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腼腆羞涩,若不是卫靖早知道这姑娘刁钻顽皮,最爱胡闹,此刻说不定便要信以为真了。 在场的胜霞、凌雪衣、陆长歌全都转过头来,看向卫靖,卫靖只得没好气地求饶道:“行了凤姑娘,算我怕你了成不成?” 凤心遥只是抿嘴一笑,并未再说。 此时在昭王府之内,榆琴终于见到蜀昭王,她心中虽有许多疑问,但反正自己左右是逃不出去了,因此她也不着急问话,只是静静候着,且看蜀昭王有何要说。 蜀昭王放下手中的书本,先是打量了榆琴一番,跟着示意众人先行退下,此时站在一旁的杨弘却有些不愿,请示道:“王爷,前几日我曾听顾如明所说,此女身负不俗武艺,此刻留她独自与王爷在此,是否有些不妥?下官认为应该将她绑着,以免她图谋不轨。” 蜀昭王却挥挥手道:“不必,你们尽管退下便是。” 杨弘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开,与此前同样,仍是一眼也没瞧榆琴。 蜀昭王见旁人都已离开,这才对榆琴道:“不必拘谨,请上座吧。” 手一挥,示意她可坐在书堂中的一张太师椅上。 榆琴简短应道:“是。” 472章 邀曲入京 跟着便照他所言,缓缓坐到那椅子上头,此时她才趁隙打量蜀昭王一番,只见他年纪并不甚大,约莫与大当家司马愚相当,都是四十来岁年纪,然而他眼神锐利,言谈直接果决,这便与司马愚亲切随和的气质南辕北辙。 方才蜀昭王让她坐下时口气平常,并非上对下的命令口吻,语气中却自有一股威严,让人不由得便听命行事。 蜀昭王见她坐下后,饶富兴味地说道:“你被本王强行请到王府,身不由己,也不知我究竟有何打算,上回连司马世家之人也未能将你救回,此刻你却如此云淡风轻,这不禁让本王想起上回在轻烟楼见到你时,也是如此。” 榆琴只是淡淡道:“自己无能为力之事,又何必再去操心?” 蜀昭王“哈”的笑了一声,跟着道:“本王要你来此,确实有件事要你帮忙,但本王也不愿在你一无所知之际强逼你就范,此刻你心中有何疑问,尽管问便是。” 榆琴想了想,问道:“小女子好似不受那位杨大人待见,王爷可知缘由?” 蜀昭王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第一句竟是问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但他也没多想,随即答道:“杨家乃是当朝名门,历代均有能人出仕,其父便是上一任工部尚书杨正宁,掌管全国山泽、营缮、采捕、舟车、织造、屯种等政令,乃是堂堂二品大员,可谓名符其实的官宦世家。” 蜀昭王顿了顿续道:“如此,你明白本王想说什么了吗?” 榆琴点点头道:“想来是榆琴出身青楼,烟尘女子多半水性杨花,轻薄庸俗,杨大人自诩名门,自是一刻也不想待在小女子身旁了。” 蜀昭王不置可否,只是应道:“瞧你神情,似乎早已习惯了。” 榆琴道:“是,若要为此介怀,小女子又如何能在轻烟楼为人奏曲?王爷,您还是直说您要榆琴做什么吧。” 蜀昭王见她不愿多问,点头赞道:“你很机警,你若不敢多问,那就换本王问了。就我所知,去年你在轻烟楼遭人劫走之后,便一直下落不明,后来在天机阁多方探查之下才知道,原来你是被司马世家的人救走,司马家势力庞大,高手如云,既然是他们所为,那找不到人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榆琴并未答复,蜀昭王续道:“依你之见,司马家是个怎样的地方?那七位当家在你眼中又是何等人物?” 榆琴却摇摇头,问道:“这些事与王爷要捉我的原因有关?” 蜀昭王却直言道:“无关,本王只是对这武林第一任侠世家有些兴趣罢了。” 眼见榆琴眼中仍有疑虑,蜀昭王负手身后,开始在书堂里来回踱步,朗声道:“司马世家奉宗主司马长龄为尊,下有七位当家,再下有食客数以百计,皆是当家亲自挑选,食客中更不乏奇人异士,医道、观星、器械、驭兽、兵法、易容、丹青等技艺皆有人精,行踪遍布天下,据我所知,食客们还以不同颜色的玉佩识别身分与地位,其盛名与威望在武林中丝毫不逊于少林、武当等大派。” 榆琴见蜀昭王谈论司马世家,心中一动,原来这位王爷对司马家早已有所掌握,但他此时却没打算停下,续道:“大当家司马愚剑掌双绝,二十年前随父共阻同风会之乱,更一掌击毙同风会二号人物,名动一时;二当家卫靖来历最为神秘,若不是去年《万武归藏》他突然现身留招,对于此人我几无所知。” 顿了一顿后蜀昭王又道:“三当家程子闲博古通今,慎谋能断,也长于扇法与点穴之法;四当家凌雪衣以『刀冷人亦冷』闻名江湖,当年六丧道人便是死在她刀下;名气最大的五当家陆青笛则指掌皆精,成名武学是『铭心指』、『观潮八法』;六当家张五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武林中见过他的人倒是不多,但江湖人都知道他的『留影飞刀』最后一式从未失手;最年轻的当家任千芸则使一对『朱尾双刀』,她除了刀法精湛之外,轻功也堪称一绝。” 待蜀昭王将司马七位当家细数一遍之后,他看向榆琴,目光如炬,道:“本王对司马家的了解不见得在你之下,方才的问题只不过想听你的看法而已,并非想从你口中套出话来,你大可不必如此戒备。” 乍听之下,蜀昭王的语气似有威胁之意,但待他说完,榆琴又觉得他只是陈述事实,教人看不清他真实想法。 榆琴接着又想,七位当家虽然大多成名多时,但蜀昭王既不需翻看书册,也不用部属从旁提醒,自己便能对这些江湖人事如数家珍,可见他平时确实对这些武林事甚是上心,对司马家的调查也确实下过功夫。 既然对方说得如此明白,榆琴也觉无须再如此小心翼翼,便照实道:“这段时间小女子随司马家中人物在江湖行走,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众人总说,司马家行侠天下,七位当家虽秉性各异,有的特立独行,有人则热情大方,但均是心怀仁义之辈。” 蜀昭王则应道:“但江湖传闻也可能以讹传讹,未必便能尽信,有的人在武林中声望俱佳,但实则欺世盗名,德不配位,也有人没没无闻,但却暗中行侠济世。” 榆琴淡淡道:“既然王爷想问,那小女子便以一句话表明心意:『在我眼中,江湖人对司马家的评价全都是真,绝无半点虚假。』” 蜀昭王眉毛一挑,问道:“喔?你对他们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榆琴又道:“除了七名当家之外,司马家中的食客也多有仁义豪侠,慷慨心善之辈,依小女子所见,上行下效,风行草偃,食客们既在几位当家手下办事,自然也深受他们影响。” 蜀昭王却忽然话锋一转,道:“如此看来,你们关系多半甚好,你就不怕我以司马家的安危来威胁你,逼你替我办事?” 榆琴却并未动摇,只是平静道:“司马家立足武林数十载,自有存续之道,王爷虽权倾一方,他们也未必是王爷覆手便能弭平。况且,王爷也并非如此不智之人,是吗?” 此时蜀昭王才终于大笑道:“哈哈哈,你这姑娘确实有趣,这回你手上没琴,总算是肯多说几句话了吗?” 榆琴一时反应不过来,片刻后才意识到,蜀昭王必是在说两人在轻烟楼初次见面之事,当时榆琴在楼中弹琴娱宾,但向来奏曲多于谈话,自己虽不记得当时情景,但想必那时蜀昭王也没能令自己多说几句。 榆琴轻蹙娥眉,问道:“王爷请小女子来此,为的只是想听小女子说上几句话?” 蜀昭王笑容一敛,道:“行了,那便来说说正事吧。” 随后整理了一会儿思绪,道:“这事要从一年多前某次早朝说起,那一日皇上正好与礼部尚书商讨教坊院的经营事宜,议论途中皇上叨念了一句,说教坊院艺妓们的琴曲了无新意,要他让下属好生思量,看如何能精益求精。说起来这不过是皇上心血来潮,随口而出的无心之言,但百官中有许多人均在家中豢养家妓,其中不乏善于音律之人,因此他们纷纷让自家艺妓谱曲,上呈皇上。” 榆琴只是默默点头,蜀昭王见她欲言又止,便直言道:“官场之上就是如此,一逮到机会便要谄上抑下,逢迎拍马,你虽不愿直说,本王却也同感不齿。” 跟着话锋一转,冷笑道:“哼,但那些庸才没几个有真材实料,琴曲是好是坏他们也不得要领,因此呈上去的琴曲大多都没能令皇上满意。” 473章 琴响风尘 榆琴这才点头道:“是,所以王爷也想请人谱写琴曲,献给皇上了?” 蜀昭王点头道:“正是,本王得知此事后,便想到当时曾在轻烟楼听过你的琴曲,若是你的曲子,想必可以脱颖而出。” 跟着又补充道:“当时在信阳的三王联合甄选,本王会刻意让奏琴者多考一场,便是为了从中找到不逊色于你的高手。” 榆琴微感纳闷,问道:“承蒙王爷看得起,小女子不胜惶恐,但我在楼中所奏之曲,也多半无甚特别之处,我能弹奏,楼中许多姐妹也同样可以。” 蜀昭王却摇头道:“那日本王在轻烟楼听你弹琴,你在宴席所奏的曲子,不过是应酬待客所用,确实平平无奇,但那日我们离开房间后,本王因为有事与人相商而在楼中逗留,后来准备离开之时,却听见你房中传来琴音,按照那拨弦顿挫的手法,必是你所弹奏无疑。” 眼见榆琴不置可否,蜀昭王又道:“那首曲子幽微婉转,情真意切,一音未尽之际又有一音相随,乃是不可多得的精采之作,也绝非坊间广为流传的曲子,本王便是想请你谱写此曲,让本王上呈。” 榆琴心中一动,知道蜀昭王说的必是《琴剑相依》无疑,但此曲促成了榆琴与卫靖的相识,在榆琴心中分量非同一般,她决不愿此曲外传,甚至流进宫内,成了众人共赏之物,当下只是淡淡道:“那首曲子不过是小女子无心之作,如何弹奏早已记不清了。” 蜀昭王盯着榆琴,他不相信如此佳作她竟会随手弃之,当下已猜到她并非不记得,而是不愿,蜀昭王略一思索,片刻后道:“既是如此,你也可另写新曲,只要本王认为并不逊色,也同样使得。” 榆琴却反问道:“照王爷方才所说,王爷也同样不喜百官奉承之举,为何王爷还要小女子谱写琴曲,呈给皇上?” 蜀昭王道:“本王献曲,自然不是为了奉承讨好,倘若你的曲子受皇上青睐,那皇上极有可能会召你入宫,到时我会安排另一名琴艺精湛的琴女,替你入宫。” 榆琴寻思,蜀昭王如此大费周章让自己的人混入皇城,必有所图,但此点恐怕就不是能向外人透露的了,问道:“小女子若不愿帮手,王爷又有何打算?” 蜀昭王道:“本王自然有准备其他人选可以代替你,但本王也不讳言,在我看来,你的琴曲仍是最为出色,也最有机会雀屏中选。” 蜀昭王见她也并非坚决不肯相帮,当下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普天之下,本王得不到手之物,只怕也不多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让榆琴陷入片刻沉思,她想起自幼在轻烟楼的生活,她曾以为自己一生命运早已注定,对往后的人生也未曾有过一丝期待,若在当时问她想要什么,也许她还真答不上来。 后来榆琴蒙卫靖搭救,随他入住司马家,更一同闯荡江湖,认识了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对于未来也才终于有了其他想象。 此时榆琴还想到蜀昭王在朝廷与武林中皆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若能趁此机会帮上司马家的忙,自是好事,但同时又不能透露太多,以免打草惊蛇,令蜀昭王对司马家有所戒备。 略一思索后,榆琴认为此事必须深思熟虑,只好先答道:“小女子一时也无头绪,请王爷宽限数日,小女子会先将曲子写好,待王爷满意后,再来答复王爷。” 蜀昭王眉毛一挑,问道:“你不怕本王拿了曲子却又达不成你的要求,临时反悔?” 榆琴摇头道:“王爷当非言而无信之人。” 蜀昭王却手一挥,冷冷道:“哼,位高权重者,多的是言而无信之辈。你既然胸有成竹,那行吧,本王静待你的琴曲便是。” 榆琴又道:“另外请王爷提供府中藏书,供小女子谱曲参详之用。” 蜀昭王点头道:“可以,你的厢房会有一名侍女照顾你的起居,若要看书,她自会带你来此。” 榆琴谢过之后,蜀昭王见暂无他事,正一脚踏出书堂,准备离开,榆琴却忽道:“王爷与人谈买卖,一向都是如此不占人便宜吗?” 蜀昭王“哈”的一声,脚步稍缓,却并未回过头来,只是问道:“本王好说话,你反倒不满意了?” 榆琴摇摇头,答道:“多谢王爷宽厚,小女子并无不满,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蜀昭王又道:“若本王有意与对方打好关系,自然会斟酌再三,多有让步,眼前吃点小亏,将来总会在意想不到之处有所帮助,此乃长久之道。” 跟着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书堂,但榆琴却心中纳闷,不知他口中的打好关系,指的是司马家,还是自己? 往后两日,榆琴便在昭王府中潜心谱曲,期间她除了必须待在王府,有人随行监看之外,蜀昭王对她并无太多限制,也不时遣人来问是否有需要协助之处。 榆琴不禁有些意外,想不到传闻中威震一方的蜀昭王,虽然言谈间精明老练,滴水不漏,但却非蛮不讲理之辈,对于榆琴他大可不必如此费心交换条件,而是用更霸道的法子来解决问题,这让榆琴心中喜忧参半,自己的安危虽一时无虞,但卫靖等人并不知情,若他们为了救人而强闯王府,弄得两败俱伤,那也非自己所乐见。 这日上午,榆琴让侍女小翠带路,带她前往书堂翻阅典籍。由于这数日自己身陷囹圄,又担心司马家众人安危,榆琴虽勉强自己谱曲,但总是心神不宁,难以静下心来。 此时榆琴已在书堂待了近一个时辰,但在翻阅了《白石道人歌曲》、《声无哀乐论》以及数本诗集、戏曲之后仍是一无所获,正当榆琴苦恼之际,左长史杨弘却也正好来到书堂之中,他一入内便见到榆琴,两人打了个照面,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榆琴见杨弘神情不悦,当下先是一礼,接着伸手准备将书放回原位,同时道:“杨大人在此处浏览书册,那小女子晚些再来。” 跟着便转身,打算先行告退,杨弘却道:“不必,本官等等就离开。” 说完后便往书堂另一边走去,这是他首次对榆琴说话。 榆琴应道:“是,多谢杨大人。” 正当她准备继续浏览手上书册,却闻杨弘忽然在书堂另一角开口道:“王公贵族之门,绝非如此轻易便能入得其中,里头争权暗斗数不胜数,一不留神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本官好心奉劝一句,既然生为乐户,便安分守己,向王爷讨要一些银钱,回乡过日子便是,莫要不知天高地厚。” 榆琴微微一愣,然后才想到他必是在说自己与蜀昭王交换条件之事,随即答道:“杨大人误会了,小女子一时未能答复王爷,并非是在思索如何才能入得王府,藉此攀龙附凤。” 杨弘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莫要自欺欺人,如你这般的妓女伶人,想什么本官还不知道吗?你们一生汲汲营营,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一边搔首弄姿,一边讨好诗人墨客,让他们给你填词作诗,为的不就是让自己声名大噪,得遇达官贵人将自己纳为妻妾,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474章 轻烟弦歌 这几句话让榆琴想起自己从前在轻烟楼,那段满目所见尽是浮华的日子,回过神后榆琴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答道:“小女子身在烟花二十载,深知欢场无情,今日把酒言欢,但待一曲终了,银货两讫,明日也可能成了陌路之人,身边来来去去尽是过客,也无一名知音能诉衷肠,不瞒杨大人,小女子内心确实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好归宿。” 杨弘抚须应道:“本该如此。” 榆琴接着又道:“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世上并非只有王公贵族、官宦名门才算得上是好归宿,而榆琴虽一介女流,微不足道,但亦想有所作为,心中所思所想,也并非只有自己一人的前程而已。” 杨弘却嗤之以鼻,答道:“你无权无势,亦无学识傍身,身在江湖、朝堂之中便如微尘,激不起一点涟漪,如此这般又有何用?” 榆琴则摇头道:“事在人为,星星之火亦有燎原之时。” 杨弘不置可否,只是“哼”了一声,跟着放下书册冷冷道:“多言无益。” 随后迈开双脚,大步离去。那小翠在一旁见两人谈话气氛不佳,杨弘又负气而去,有些担心,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你还好吗?” 榆琴只是淡淡道:“多谢小翠姑娘挂心,榆琴没事。” 跟着却将手中书册放回柜中,微笑道:“倒是多亏了杨大人,这曲子总算是有些眉目了。” 三日后,榆琴与蜀昭王已说好今日将完成的曲子演奏一遍,让王府众人共同检视,待榆琴来到房中。 只见蜀昭王已坐在正中,一旁杨弘随侍在侧,除了两人之外,还有数名官员列席,其中两名武官步伐沉稳,眼神锐利,武艺看来大是不俗,榆琴一边准备奏曲,一边暗暗将在场人物记在心中。 当榆琴摆好琴,准备妥当后,蜀昭王先开口道:“在你开始弹奏之前,先把你的条件说来吧。” 榆琴点头道:“小女子早前曾听闻王爷虽坐镇成都,但对江湖人物,奇珍异宝,乃至各大势力、门派也都颇为关心,甚至可说了如指掌。” 蜀昭王笑道:“谈不上了如指掌,但几分认识还是有的,江湖中卧虎藏龙,多结交些能人异士,将来总有机会能用得上。” 榆琴道:“那么,榆琴想请王爷将您对养心楼、藏鱼庭的所知所闻,尽数告知小女子。” 此话一出,榆琴可以感受到在场众人或多或少有些动摇,若不是碍着王爷正与榆琴说话,不便多嘴,只怕众人此刻便要交头接耳,大肆议论一番了。而蜀昭王则是盯着榆琴,似在心中盘算,片刻后才问道:“这两个组织在江湖中恶名昭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探询他们的事于你有何益处?” 榆琴道:“榆琴并非为自己所求,而是为司马家而求。” 蜀昭王道:“可以,若你的曲子足够出色,那本王自会给你相应的代价。” 榆琴点点头,先是朝在场众人盈盈一礼,跟着缓缓跪坐下来,膝上横琴,身姿绰然。 片刻后,房内悄然无声,连衣饰窸窣之声也清晰可闻,众人屏息以待,只见榆琴神色淡然,纤纤玉指轻点琴弦,一触即起,右手同时拨弦,随着几声清越泛音响起,一曲婉转似低吟,如拨心弦,如诉衷肠。 随着琴音响起,榆琴一边弹奏,口中同时吟道: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蜀昭王甫闻几句便心里有数,寻思:“嗯,这是前朝名妓严蕊的词,这阕词说的是自己身在青楼,流连烟花,却并非自己所愿,乃是艺妓表明心志,温婉却蕴含风骨之词。想来今日的曲子,榆琴是要以自身经历为本,唱风尘之事。” 只闻琴曲以低沉的音色起头,静谧深邃,便如一名女子静静地立于小楼之上,遗世而独立,在夜色中凭栏遥望,却看不清面容。 而琴音虽然意象朦胧,每个音节却不含糊,反而清晰可闻。 渐渐地低音中有了些许起伏,偶有数音突起,那是几声清脆泛音聊作伴奏,正似那小楼远方烟花灿然,灯火闹市,熙熙攘攘,而小楼四周却晦暗不明,悄然无声,只有清风在侧,冷月在天,对照远方热闹非凡的景象,更显凄清。 曲到此处,那条小楼上的纤细身影也终于开口,轻轻低语,一字一句宛如梦呓,而榆琴此时也正好开口唱到“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蜀昭王一边品评琴曲,同时听得杨弘在旁碎念道:“哼,曲子倒是不差,但词却是别人的词,藉他人的成品来谱写成歌,此女才情不过如此。” 正当蜀昭王亦有同感,微觉失望之际,却见榆琴朱唇再张,左手青葱玉指轻轻上下点拨,宛如蜻蜓点水,几个泛音再次响起,正如全曲之初,宣告下半段的开场,琴曲节奏也变得明快了些,颇有宴饮寻欢,诗琴作乐的意象,同时榆琴口中复吟道: “斗酒同为欢,醉梦凝朝露。旧曲新弦尽往复,只有月如故。何以终须去,何处弗能住?若得长铗伴案头,莫问琴来处。” 全曲基调虽仍是幽微婉转,但此时一阵明快的节奏入曲,繁音渐增,也将凄清的氛围稍稍冲淡了些,正似那小楼上的女子想起往日浮华情景,琼楼雅室,人去人来,觥筹光影交错,沉香弥漫,琴曲丝弦更迭,醉生梦死,欢语笑言,不知今夕何夕? 然而良宵亦有天明,繁花终会落尽,不久后琴音再次由轻快渐渐趋于平淡,再归于冷清,仿佛那忆及过往的女子,思绪又重新回到此时此刻,满目萧条,万籁渐寂。 此时琴音虽然已是若有似无,极细极轻,但伴奏中隐隐有另一缕琴音相随,直至曲终,此时榆琴也正好唱完一句“莫问琴来处”。琴声歇止,榆琴缓缓将手收回,端正身姿,抬头看向蜀昭王,众人这才惊觉琴曲已终,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一曲既尽,但在场众官员却俱不作声,蜀昭王则短暂陷入思绪之中,对方才诗词咀嚼再三,内心喃喃道:“莫问奴归处,莫问琴来处......”,跟着看了看众人,先是“哈”的一声,然后才抚掌示意赞许,众官员见王爷表态,这才跟着拍手叫好。 而杨弘将一字一句听在耳中,自然明白词中含意,除了明志之外,更隐隐有与严蕊之词应和对答之意,其中“若得长铗伴案头,莫问琴来处”两句,更像是响应自己当日于书堂对榆琴所说的话,但他只是“哼”了一声,并未多说。 榆琴再次起身作一个四方礼,蜀昭王则评道:“你的词曲俱是十分出色,能有如此成品,拿来呈给皇上想必已是绰绰有余。” 榆琴点头道:“谢王爷赞谬,只不过此曲叛逆,不似寻常艺妓所作言情谈景的作品,只怕......”说罢看向蜀昭王。 蜀昭王却笑道:“『叛逆』不就正好解了皇上所说的『了无新意』此局?况且若连一首曲子也不敢交出手来,那本王也实在太不中用,此点不需你来操心,本王自有办法。” 跟着想了想,又问道:“除此之外,你的曲子尚有弦外之音,你奏此曲,吟此词,绝非只是想拿来哀声叹气,顾影自怜一番吧?” 475章 四面楚歌 榆琴此时却忽然想起卫靖,想起他当时要求梁献王整顿流民的神情,此刻榆琴虽有些犹豫,但见蜀昭王直言不讳,当下也确是良机。 她将脑中思绪简单整理后,觉得此事不宜细说,因此她只简短答道:“是,世上风尘女子多半命苦,若将来......” 此时她若有似无地停顿了一下,蜀昭王也留意到这一瞬停顿,眼睛微瞇,榆琴已又续道:“若将来能有机缘,还请王爷能留心照拂。” 蜀昭王尚未回话,反倒是杨弘率先怒道:“王爷待你已然十分宽厚,你居然还敢讨价还价?” 蜀昭王却示意无妨,跟着眉毛一挑,饶富兴致的问道:“这些是司马家教给你的?” 榆琴摇头道:“司马家并未教小女子如此,只不过平时跟在他们身旁,见他们如何行事,自然而然便也如此想了。” 蜀昭王“嗯”了几声,跟着答道:“不论是教坊司、青楼或者乐户世袭等制度,皆是由来已久且根植人心,这并非本王说了便能算数,本王只能答应你将此事暂且记着,若有机缘再见机行事便是。” 榆琴点头道:“是,王爷能将此事放在心上,量力而为,小女子便已感激不尽。” 蜀昭王点点头,跟着吩咐手下将一封信交到榆琴手上,道:“信中内容便是之前你所要求的报酬,明日一早本王会吩咐人手将你送回成都,如此,咱们便算是银货两讫了。” 榆琴接过信封,道:“是,王爷言出如山,实乃信人,榆琴拜谢。” 跟着盈盈一礼,以表感谢之意。 隔日一早,蜀昭王便安排两人将榆琴送回成都,他们正是昨日也在场听琴,武学造诣不凡的那两名年轻武官,一路上他们也不多话,只客套寒暄几句,除了得知两人姓名分别是韩靖与杨淮之外,榆琴对他们仍是一无所知。 不久后三人终于来到成都锦江畔一座小酒楼旁,两名武官见任务已了,拱拱手便即告辞,榆琴则在谢过两人后便往酒楼而行,甫进楼中便见不远处有一人,一看见榆琴便忽然站起,口中大喊“琴姑娘”,同时朝自己快步走来,正是卫靖,与他同桌者尚有凤心遥、胜霞两人。 卫靖两手抓着榆琴的手臂,着急问道:“琴姑娘你......你没事吧?” 榆琴先是盯着卫靖,跟着才微笑道:“榆琴没事,但再过一会儿,只怕榆琴的手臂便要多几处瘀伤了。” 卫靖这才发觉自己双手使劲太过,连忙手一松,神情发窘,搔搔头道:“是,我可真是......先来吃点东西吧。” 两人坐定后,卫靖先简短介绍了胜霞,说明她原是藏鱼庭之人,但如今已然离开,并由栖凰山庄收留了。 随后榆琴便将这数日的经历择要对三人说明,期间卫靖只是静静听着,神情也自一开始眉头深锁,到后来得知榆琴在王府中有惊无险,紧绷的表情这才逐渐放松下来。 待这数日的经历大致说完,榆琴见卫靖若有所思,问道:“公子是如何知道要在此等榆琴的?” 卫靖道:“其实我们很早便来到成都了,正当我们想着如何救你脱险,我却意外收到蜀昭王的密信,邀我私下一会。” 榆琴颇感意外,原来蜀昭王在这段时间早已事先与司马家有过联系,喃喃道:“原来王爷已经与公子见过面了,王爷所为何事?” 卫靖道:“蜀昭王找司马家有两件事,第一自然就是琴姑娘你的行踪,他对我们说明自己为何将你带至王府,并保证自己会安然将你送回。” 凤心遥接话道:“我们虽半信半疑,但当时琴姐姐还在他手上,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卫靖又道:“不过见面后我见他言词恳切,不似作伪,谈话中也有与司马家交好之意,再加上他乘马车出门,身边却只带一名车夫,两名护卫来亲身赴会,因此我们才决定先在王府周围暂候数日,且看他的话是否可信。” 榆琴点头道:“我在王府亦很担心公子你们硬闯王府,偏偏在内中又没法儿联系你们,幸好王爷事先布置。” 凤心遥此时却摇摇榆琴的手,同时笑道:“琴姐姐,你别看卫大哥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那日他一见到蜀昭王,气得差点就拔剑冲上去了,哪里是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 卫靖脸上一热,正想为自己开脱几句,此时一旁的胜霞也点头道:“气急败坏,有失冷静。” 此时榆琴才想起胜霞便是当时卫靖在山谷失踪后,与他一同行动的女子,当时两人还差点大打出手,依照此女身形气质来看,榆琴猜测她多半便是当时与司马家之人一同夜袭车队之人。 卫靖一脸无奈,心想再给她们多讲几句,自己真是不用做人了,赶紧硬着头皮把话头接回来,道:“咳咳,总之......无事便好,不过听琴姑娘在王府中的经历,看来蜀昭王确实有意与司马家交好,但朝中亲王既受皇命要支持《万武归藏》,那便是司马家的对头,以蜀昭王对武林事的了解,他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只能说这位王爷一举一动往往出人意表,难以捉摸。” 凤心遥不加思索便道:“这也未必是什么难题,说不定他就是想......”卫靖赶紧伸手制止她,道:“行了行了,咱们还在人家地盘上呢,说话还是小心点。” 榆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方才公子说王爷找你还有第二件事?” 卫靖点头道:“蜀昭王除了告知你的行踪,更说了另一件事,这也是为何我更愿意多等几日的原因之一。” 榆琴见他神色凝重,便知此事非同小可,果然卫靖随后便低声道:“他告诉我,如今安放在少林寺的《万武归藏》全本,会在近期遭窃,武林必将大乱。” 榆琴先是一愣,随后眉头微蹙,问道:“少林寺高手如云,想从内中偷得一部书册,谈何容易?” 卫靖也道:“本来我也难以尽信,但今日看到琴姑娘确实如他所说出现在此地,分毫未损,此事的可能性便又增添了几分,总之,我已先让人快马先往少林寺通知明相大师了,既然琴姑娘没事,我想即日启程,往少林而行,若《万武归藏》仍在,或许司马家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凤心遥也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早点上路吧,少林离成都可不近呢!” 此时卫靖却盯着凤心遥,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凤心遥不明其意,与胜霞对看一眼,随即问道:“卫大哥?” 哪知话才出口,凤心遥便有所悟,大声道:“好哇,我知道了!琴姐姐一回来,你就想把我们赶回襄阳了,是也不是?” 她不仅怒气冲冲,还刻意提高音量,大声说话,引得邻近几桌便有数人转头,好奇看向此处。 卫靖心思被看穿,此时又成了酒楼内众人注目焦点,好生尴尬,唯唯道:“凤姑娘何出此言?只不过此去吉凶未卜,还可能卷入武林纷争之中,我瞧贵庄此时百废待兴,正需要凤姑娘......” 话还没说完,凤心遥却丝毫不给卫靖喘息的机会,又抢白道:“你就是想赶紧支开我们,好与你的琴姑娘卿卿我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这时酒楼内不仅有更多人看向此处,还有人窃窃私语,卫靖虽听不见众人所谈何事,但自己与三名貌美姑娘同桌而食,身处嫌疑之地,百口莫辩,这会儿多半又给人说成了负心郎。 476章 一路东行 此时卫靖还未想好如何招架,榆琴却先看向卫靖,眨了眨眼,问道:“公子想与榆琴卿卿我我?” 卫靖脸上一红,连连挥手道:“不是,我没有!” 眼见榆琴逢场作戏,演技还如此逼真,凤心遥再也忍不住,“咯”的一声笑了出来,此时卫靖只得转向胜霞求援,无奈道:“胜霞姑娘,你也劝劝凤姑娘吧。” 胜霞却将脸别开,淡淡道:“我既蒙山庄收留,在外便要负责庄主安危,至于她想去何处,这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说罢轻轻喝了口茶,显然是铁了心对卫靖见死不救了。 卫靖虽满腔无奈,但却拿这丫头一点办法也没有,同时心中纳闷,她又何必非要跟来不可? 但想了想反正榆琴也不以为意,只好且战且走,见机行事便是,当下认栽道:“好吧,算我怕了你,但凤姑娘你要答应我,若有危险,你们必须听我吩咐,并以自身安全为重,知道吗?” 凤心遥见卫靖终于屈服,这才展颜一笑,一手拍拍卫靖肩膀,装模作样道:“那有什么问题?一切都听卫大哥吩咐!” 酒楼中的其他客人,见这位如花似玉的“凤姑娘”前一刻明明还大发雷霆,现在却又笑靥如花,众人都是啧啧称奇,恨不得靠近一些,听听这四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四人出得成都后一路往东,途经遂宁、顺庆,一路风和日丽,畅行无阻。这日卫靖等人来到铁山山岭周边,四人甫进林区便见林木葱郁苍翠,松柏杉樟竞秀、绿影鸟鸣阵阵,生机勃勃,望之令人神清气爽,颇有远离尘世喧嚣之感。 再往东二十余里便能抵达达县,此时官道旁有座小茶摊,卫靖见此处可作休憩之用,也正好让四人欣赏林间景致,以解奔波之累,便让大伙儿入内饮茶,用些小点。 四人才入座不久,胜霞见左右无事,便说自己到附近散心,去去便回,凤心遥见她神色郁郁,随即跟在后头。 凤心遥一路跟随,只见胜霞来到林间一处空地,静静站在那儿,任由疏影清风拂身,若有所思。 凤心遥在后头瞧了一会儿,见她果真一动也不动,这才向前搭话,笑嘻嘻地问道:“胜霞姐姐想什么呢?” 胜霞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答道:“也没什么,就是......不大习惯这样。” 凤心遥见她神情犹豫,也不明白她说的“这样”又是哪样,只能问道:“不大习惯?” 胜霞似乎也有些说不清楚,“嗯”了几声后才道:“总之......是我自己不擅与人往来,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凤心遥沉吟半晌,猜道:“喔!莫非是与琴姐姐不熟悉,不知道该如何与她应对?” 胜霞却连忙摇头道:“并......并非如此......” 顿了一顿,整理好思绪才又续道:“榆琴姑娘举止优雅,言谈间温和敦厚,在她身旁不免令人有些拘谨,但她外表虽看似冷漠,实则并非如此。这数日间,每当我不愿多说,她便不多问,若我开口了,她便仔细聆听,更不时向我陪话,想来是瞧我话少,怕冷落了我。” 凤心遥轻轻道:“琴姐姐一向如此。” 胜霞又道:“所以,我与榆琴姑娘之间也没什么难处,她如此待人,我除了感激,就是......有些自愧不如。” 凤心遥想了想,又道:“那卫大哥呢?” 一说到卫靖,胜霞便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问道:“他又怎么了?” 凤心遥见她明知故问,神情闪烁,内心也不禁暗暗好笑,但仍是一本正经地道:“胜霞姐姐与卫大哥可还相处愉快?” 胜霞一时默然,片刻后才叹了口气,道:“我毕竟瞒不过你,我确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凤心遥问道:“那怎么会?卫大哥亲切随和,也并非不能商量事情的人啊?” 胜霞面有难色,又道:“也不是他哪里不好,就是......他那时在石窟内数次救我,出洞后我更对他挥剑相向,然而如今他却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般与我说话,也未曾向我索要什么,他如此为人,我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凤心遥寻思,如此说来,胜霞虽蒙栖凰山庄收留,但她曾出手助山庄打退劫匪,此刻也跟在自己身旁权作护卫之职,对胜霞来说,如此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似乎才是人与人之间相处之道,她也才能心安理得。 而卫靖行事却全凭自身理念,不计得失,不求回报,这样的人也许胜霞以前从未见过,也难怪她不知如何是好。 凤心遥玩心忽起,正色道:“这样吧,若胜霞姐姐心中不安,不如直接去问卫大哥吧?” 胜霞不明其意,问道:“我该问什么?” 凤心遥道:“你就说:『卫大哥,从前我们困在石窟之时,你有恩于我,救我性命,但你却又不肯开口索要回报,我思来想去,总觉不安,只能......』”只见她头低低的,神情扭捏,仿佛她就是胜霞,此刻正对着卫靖说话。 胜霞见她如此模样,不禁也跟着屏气敛息,小心翼翼地问道:“只能?” 凤心遥用眼角余光瞄了胜霞一眼,低声道:“以身......”话还没说完便连忙把自己嘴巴捂住,却又忍不住吃吃窃笑。 虽然凤心遥话没说完,但“以身”后面还能接什么字词,胜霞自然懂得,这才明白凤心遥只是在消遣她,当下耳尖发红,含糊道:“我......我并无此意。” 但心中却想,直接与卫靖谈谈,似乎也未尝不可? 此时在茶摊中,卫靖正与榆琴说到蜀昭王邀曲之事,卫靖赞道:“琴姑娘大作果然非同凡响,若再和上琴曲,想必精彩之极,就可惜此刻身畔无琴。” 榆琴微笑道:“来日方长,日后总有机会的,只不过此曲伤怀,公子听了未必喜欢便是。” 卫靖听见“来日方长”四字,内心不禁甜滋滋的,心中却也同时想,榆琴离开轻烟楼已有一段时日,但毕竟身在其中,以艺妓身分待客十数年,有些事根深蒂固,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根除,自己可要多长点心眼,找机会替她解了这心结才是。 榆琴见卫靖若有所思,一手搭上他的手背,轻轻问道:“公子?” 卫靖见她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心头一暖,同时也想到榆琴外柔内刚,自出轻烟楼以来,她便一向勇于说出自己的想法,而非随波逐流,也许也未必要自己操心就是。 当下笑问:“没事,我就是在想『若得长铗伴案头』这一句又是何意,琴姑娘大作意境高妙,我才疏学浅,难明其意,不知琴姑娘可否给我指点迷津?” 榆琴忍不住在心中滴咕,他前几句都能解得,怎么偏偏这一句解不得?只闻榆琴淡淡道:“我既与公子『琴剑相依』,这一句是何意,公子不明白吗?” 说罢两眼直直盯着卫靖,含情脉脉,卫靖原本是想看榆琴害臊腼腆的样子,逗她一逗,想不到她不闪不避,正面接招,这下反而是卫靖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拿起茶杯饮一口茶,喃喃道:“咳咳,明白,明白!” 477章 峨嵋女侠 四人离开茶摊后继续东行,过不多时已来到达县境内,此时四人正准备进城,却见远方官道上有两伙人站在原地,似在商议,又像争执。 四人再往前走些,只见他们各自身负兵刃,其中一边全是男子,另一伙人则全是女子,依服装打扮来看,他们正是建派于四川的青城与峨嵋两派。 走近后依稀可见两伙人并非在争执,看起来峨嵋弟子们个个神色不善,却又隐忍不敢发作,而青城弟子则以其中一人为首,正对峨嵋众人好言相劝,似在安抚她们的情绪。 待四人经过之后,两派中有数人偷瞧了他们几眼,凤心遥悄悄问道:“卫大哥,你与青城或峨嵋有交情吗?” 卫靖想了想,道:“是有几名相识之人,但都是些点头之交,也称不上什么交情。” 凤心遥又问:“那咱们凑不凑这个热闹啊?” 只见她两眼发光,满心期待的样子。 卫靖摇摇头道:“不凑啦,这两派同处四川,彼此既是同道,又是对手,两派之间有恩有怨,纠缠多年,这类口角早已见怪不怪,而且和事佬难当,咱们还是装作没看到,早早离开便是。” 此时路上行人渐多,两派人马也终于重新动身,往城内走去,正好与卫靖一行人同路,走在他们后头。榆琴见凤心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当下轻声道:“我们虽不凑热闹,但既然同路,那不妨走得慢一些,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吧?” 说罢看向卫靖,微微一笑。 卫靖知她心意,心想这两派也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大派,对它们的现况多些了解也是好事,此时又见胜霞在一旁虽不说话,但也是一脸期待的表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轻声道:“那我们便走得慢些吧,但可别露出马脚了。” 凤心遥笑逐颜开,一把抱住榆琴的手臂,笑道:“琴姐姐最好了!” 四人一路徐行,最终走到达县一处大路旁,才与两派人马分路而行,但期间两派并未过多交谈,只知道青城弟子不时会主动与峨嵋弟子攀谈,但她们却总是客气地应付几句,不愿多说,卫靖等人自然也没听到什么有趣的消息,只好找间酒楼,打算用过午膳再行上路。 正当四人酒足饭饱,准备动身之时,却见酒楼内走进一名年轻女子,手持长剑,身着淡淡红衫,正是稍早见过的峨嵋中人。 只见她步伐匆忙,径直朝四人走来,一到桌旁便朝卫靖深深行了一礼,道:“卫二当家,在下峨嵋徐慕晴,突然与卫二当家说话,当真是唐突了,但在下确有要事相商,还盼卫二当家勿要见怪。” 话虽说完,但她头仍是低低的,不敢抬起,似是鼓足了勇气,这才上前向卫靖搭话。 卫靖虽未见过她,但也曾听过徐慕晴之名,知道她确是峨嵋年轻一辈中的人物,此刻见她神色不安,有意替她缓解,当即起身还了一礼,道:“徐姑娘不必客气,大家都是武林同道,有什么事不妨先坐下喝口茶缓缓,我们再来商量不迟?” 卫靖话才说到一半,榆琴身子已往旁边一靠,挪出一个空位,并朝徐慕晴淡淡一笑,示意她可以坐下说话。眼见卫靖亲切大方,榆琴温婉柔和,徐慕晴心中感激,只觉这两人真是大好人,紧绷之情这才得以缓解,她先是抬起头来,点头称谢,跟着在榆琴身旁坐了下来,同时凤心遥也向小二要了一个空杯,并在杯中添上茶水,递给徐慕晴。 此时众人看着徐慕晴喝下茶水,缓过气来,倒是凤心遥先开口,吃吃笑道:“卫大哥,定是你的样子太过凶狠,满脸戾气,徐女侠可吓得不轻呢!” 卫靖无奈道:“我这样子也算凶狠?凤姑娘你可别昧着良心说话啊!” 胜霞则道:“依我看,凶狠不足才是真的。” 徐慕晴连忙道:“不......不是这样的,只不过司马诸侠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我们虽慕名已久,却始终缘悭一面,此时忽然有机会说上话,实是有些......有些......总之,让诸位见笑了。” 卫靖笑道:“都是江湖朋友们不嫌弃,其实我们也是两只手、两条腿,一柄长剑傍身,跟寻常人也没什么分别。” 同时心想,栖凰山庄正值重建之时,让凤心遥多与江湖名门结识,多少也有些帮助,跟着便简单把榆琴、胜霞与凤心遥介绍给徐慕晴。 而徐慕晴也把此次峨嵋弟子何以出行,今日又何以找上卫靖,一一对四人说明,原来起初峨嵋接到达县附近的武林人士请托,说是周边有一伙强人出没,四周居民不堪其扰. 当地人想到峨嵋派素有侠名,且峨嵋山就在四川境内,因此便让众人联合修书一封,盼峨嵋中人能为民除害,而峨嵋掌门也认为此乃弟子历练的机会,便吩咐大师姐宋枫红领着一众师妹下山讨贼。 榆琴问道:“既是如此,青城又何以跟着贵派行动?莫非是贼人强悍,青城特地赶来助阵?” 徐慕晴面有难色,摇头道:“这倒不是,那伙强人虽然难缠,但武学造诣参差不齐,在大师姐的带领下,那些盗匪已给我们打得溃不成军,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将他们一网成擒了。” 卫靖听到她说只差临门一脚,方才又不见大师姐宋枫红在峨嵋弟子之中,便已猜到后来必有变故,果然徐慕晴续道:“但就在我们即将捉到那群贼人之时,一伙黑衣人突然杀出,对我们出手袭击,不仅放跑了那伙贼人,大师姐为了引开他们,不惜以自身作饵,与我们分路而行,如今仍是下落不明。” 凤心遥问道:“那伙黑衣人武功很高吗?居然连峨嵋弟子也觉得棘手?” 徐慕晴面有惭色,道:“是,都是我们学艺不精,这才拖累了大师姐......那伙黑衣人除了武功不俗,且路子不似正规武学,都是些阴狠歹毒,动辄致人非死即伤的路子。” 卫靖与胜霞对看一眼,随即问道:“徐姑娘可否将当时所见的敌人手法,尽可能给我们详细说说,说不准能有些头绪?” 徐慕晴点头道:“正该如此!” 跟着双手一番比划,连同其中有一名令人印象深刻的领头黑衣人,都一并告知四人。 听完后胜霞点头道:“他们是藏鱼庭的人,那名领头人多半便是『纯云』。” 徐慕晴瞪大了眼睛,问道:“藏鱼庭?我曾听师姐说过这个组织,但敝派与他们并未有什么过节,他们又何以贸然对我们动手?” 卫靖道:“近年他们活动愈加频繁,有时也未必是贵派得罪了他们,也许是他们另有所图。” 徐慕晴一时默然,片刻后才道:“在安顿好受伤的同门后,排除给伤员护卫的人手,我们已无多少人力,但仍是尽力在附近寻找大师姐的踪迹,却一无所获。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屈成智他们......就是青城弟子,便出现在我们眼前。” 卫靖寻思,原来稍早看到青城弟子中那名带头的便是屈成智,他在年轻一辈的青城弟子中是颇为出色的一位,曾在《万武归藏》留招七品,武功不弱,在江湖中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徐慕晴续道:“起初他们说是见到我们四处奔波的样子,这才顾念武林同道的情谊,上前看看有无能帮手的地方,一开始我们也信以为真,让他们帮忙照顾伤员,并协助我们寻找大师姐的踪迹。” 凤心遥道:“这么说来,青城派还挺讲义气的啊?” 徐慕晴又道:“但后来在几次搜索途中,我们发现青城弟子不仅办事时敷衍了事,更有意将寻人范围扩大,许多不要紧之处他们仍坚持要我们同行搜查,导致事倍功半,显然是有意将时间拖长。” 胜霞道:“他们既然不济事,你们不如自行找人便了?” 478章 刀剑拦路 徐慕晴却摇头道:“我们也曾如此想,但在几次商量后他们却仍是执意相帮,不肯收手,且碍于两派交情,我们也不敢强硬拒绝,而说话一向最有份量的大师姐此刻也不在......” 只见徐慕晴神色无奈,显是真的为此伤透了脑筋。 卫靖问道:“青城再怎么说也是武林名门,他们何以如此纠缠不清?” 说到此处,只见徐慕晴神色扭捏,半晌后才道:“这......这我们也说不准,但丁师妹曾说他们几个弟子眼睛贼溜溜的,总在我们身上转啊转的,也许他们是想......嗯......” 说到此处一时不知如何措辞,但大家心里已然有数。 凤心遥这才拍手笑道:“哦!原来是见几位女侠花容月貌,便想趁此机会混个脸熟,借机亲近一番了!” 徐慕晴俏脸微红,发窘道:“这不过是我们的臆测,也未必真是如此。” 但瞧她神情,似乎她也觉得此节并非空穴来风。 徐慕晴叹道:“大师姐至今吉凶未卜,若再这样拖下去,只怕......只怕......哀。” 卫靖道:“所以徐姑娘今日来此,便是希望在下能助峨嵋一臂之力了?” 徐慕晴点头道:“是,我曾听师父说司马家食客遍布天下,诸位当家各怀绝技,仁义为先,因此慕晴这才斗胆前来搭话,还请卫二当家念在江湖同道的情谊,不吝伸出援手,此番恩情峨嵋定会铭记于心!” 跟着起身拱手又是一礼。 卫靖见状连忙起身还礼,并示意她坐下说话,同时道:“徐姑娘言重了。” 此时凤心遥也插嘴道:“卫大哥,咱们就帮帮她们吧?徐姑娘急着救人,那些青城弟子居然顾着趁火打劫,看着就来气,不好好教训他们,伸张正义一番,那怎么对得起『万剑齐发卫二侠』的大名?” 卫靖知道凤心遥只是想凑凑热闹,看青城弟子出洋相罢了,“伸张正义”云云不过是顺便,而且自己什么时候又成了“万剑齐发卫二侠”? 但峨嵋在江湖上名望俱佳,宋枫红更是近年声名鹊起的女侠,虽然此地偏远,司马家并未有食客在此,但自己确实仍想出手相助,况且峨嵋自家之事竟冒险找外人帮忙。 徐慕晴这会儿多半是真的穷途末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出手可就真说不过去了,因此卫靖并未犹豫太多,便道:“同道有难,在下自当尽力相助,徐姑娘不必客气。” 徐慕晴谢过后,除了将当日情形详细与四人说明,更特别指出三个可疑之处,说是青城派曾自行请缨前往的地点。 峨嵋虽疑心他们并未尽心搜索,却又不能公然出言质疑,加上人力不足,因此当时也无力再行确认,此刻峨嵋得卫靖等人相助,这才拜托他们前往这些地点,且看能否有所斩获。 听完后卫靖打算先让徐慕晴回返,准备让峨嵋弟子拖住青城派,自己则与榆琴一路,凤心遥与胜霞另一路,两路分头找人。 此时众人刚离开酒楼大门,便见到一名青城弟子已在门口等候,那人浓眉大眼,虎背熊腰。 一见到徐慕晴便准备上前说话,看来是有意在此等她,但正当他准备开口,却瞧见徐慕晴身旁又多了四名陌生人,那人微微一愣,问道:“徐姑娘,这几位是?” 徐慕晴正要答话,卫靖却抢先拱手道:“在下河南司马家二当家,卫靖,这位想必就是青城屈少侠吧?久仰!” 那人正是屈成智,他一听到“司马家二当家”几字便眉头微皱,虽然这神情转瞬即逝,但卫靖却已清楚看在眼里,屈成智连忙拱手还礼道:“原来是卫二当家,在下亦是久仰!今日来这儿可是有事要办?” 卫靖道:“是啊,也顺道来拜访些朋友,毕竟我平时少来蜀地,总得抓准机会才行。” 跟着微笑看向徐慕晴,这是表明司马家与徐慕晴等人早有交情,给她们做靠山的意思,要屈成智等人不可轻举妄动。 徐慕晴心下感激,随即也笑着朝卫靖点头示意。 眼见屈成智神情阴晴不定,卫靖知道此言已然奏效,跟着又补一句:“徐姑娘,这几日我们都会在这附近盘桓,你说的那件事我们自会留心,若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贵派。” 徐慕晴知道他不过是虚张声势,当即配合道:“是,劳烦卫大哥了!” 卫靖笑道:“不必客气!” 跟着微微颔首与屈成智打声招呼,便先行离开此地。屈成智望着四人离去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徐姑娘,方才你们说的是什么事啊?” 徐慕晴只是微笑道:“一些敝派自家的小事罢了,这就不劳屈少侠费心了。” 此时卫靖等人躲在不远处,眼见徐慕晴与屈成智逐渐走远,卫靖轻声道:“胜霞姑娘,接下来就拜托你啦!” 胜霞也点头道:“嗯,我跟着那个姓屈的,有消息会通知你们。” 说罢头也不回地便往前走去,悄悄跟在屈成智后头。 胜霞走后,凤心遥突然问道:“卫大哥,你怎么知道胜霞姐姐会帮你办事?” 卫靖先是一愣,然后也不禁自问,对啊,我怎么想也没想便让她去了? 半晌后才坦承道:“方才我还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她多半会答应吧?” 凤心遥不怀好意地笑道:“卫大哥有时也真是迟钝得吓人啊。” 卫靖不解其意,问道:“什么意思?” 凤心遥却笑而不语,榆琴则微笑接话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公子不必介意。” 卫靖心想,连榆琴也知道凤心遥在说什么,自己岂不是更介意了? 但既然榆琴都说不要紧了,自己再多问也有些不识趣,只好摸摸鼻子,就此揭过了。 过不多时,三人便在客店中接到胜霞的传讯,说是屈成智回师兄弟身边后,便立即找人商量,跟着有一人鬼鬼祟祟往郊外树林走去。 胜霞说自己继续盯着屈成智,卫靖则最好跟着那人去郊外瞧瞧,卫靖随即带着榆琴依照胜霞所指示的路线,一路深入林中找人。 随着两人逐渐深入,林间小路曲折难辨,四周树影层层,光线黯淡。 走了一阵后两人来到林中一处空地,那空地四周无人,后方有一山洞,洞前却有一堆篝火,将熄未熄,显然方才还有人在此,卫靖心知有异,遂入山洞一探。 出洞后榆琴问道:“怎么样?” 卫靖道:“洞不深,我在里面还捡到一小块碎布。” 跟着取出给榆琴观视,她看完后便道:“这是女子衣衫,多半与徐姑娘所穿出自同源,也许这正是宋女侠有意留下的?” 卫靖奇道:“就这样一小块布料,琴姑娘也分辨得出来?” 榆琴微笑道:“天下女子对种种衣装、首饰一向颇为关心,榆琴自然也是如此,公子志不在此,自然难以分辨。” 正当两人准备继续搜索之际,树丛间忽有枝叶窸窣之声,卫靖心知有异,大喊:“有人!” 果然两道身影飞纵而来,一刀一剑,分别对上卫靖与榆琴,两人早已有备,纷纷拔剑应战。 那两人一出手便是快刀快剑,卫靖一边应战,一边细细打量两人,只见他们劲装蒙面,身手不俗,乃是出自名门,刀法却遮遮掩掩,有意隐瞒,看不出家数。 甫过数招,那对上卫靖的刀客发觉对手深不可测,不仅未尽全力,对招也只是一昧拖战,看来是想等他招架不住,不得已使出本派武学,那刀客心下大骇,喊道:“打不过,快撤!” 479章 再会故友 使剑的来客一阵愕然,万想不到这才打没几招,同伴便急打退堂鼓,当下只好虚晃几招,夺路往西直奔,那刀客见状立即跟上,卫靖也大喊:“休走!” 与榆琴两人奋力追上。 那两人武功虽不及卫靖,甩脱不了他,但似乎对这树林甚是熟稔,两人在林间穿梭奔行,卫靖与榆琴一时也难以追上,途中依稀可听见那使刀的人喊道:“喂,你怎么往这儿跑啊?” 使剑那人则道:“打不赢就找他们来帮手啊!” 使刀那人急喊:“别瞎说了,咱们就是四个人一起上也未必打得赢啊!” 使剑那人诧异道:“怎么打不赢?我瞧再多一人就十拿九稳了!” 那两人一个对上榆琴,另一人却是对上卫靖,情急之下不及细思,还以为自己的对手跟另一人的对手武艺也在伯仲之间,是以两人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四人的追逐也不知不觉来到树林之外。 甫出树林,便见到不远处又有两名汉子,一人高壮,一人瘦小,穿着打扮与方才这两人全无二致,使刀那人一看见他们便大喊:“先撤,脱身后老地方见!” 使剑那人却同时喊:“还不出手帮忙料理那两人?” 不远处那两名汉子听同伴一人喊逃,另一人却喊打,都是不知如何是好,瘦小汉子更急道:“那到底是要打还是要逃啊?” 使刀的喊:“逃!” 使剑的却喊:“打!” 此时卫靖与榆琴正在后头追赶,眼见他们半天拿不定主意,两人都不禁莞尔,卫靖更笑道:“几位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如听在下一劝,只管『打』便是了!” 两名汉子皆是微微一愣,那瘦小汉子显然是辈分最低的,无甚主见,竟然问道:“师兄,那人叫我们打耶?” 旁边那高壮汉子见使刀使剑两名同伴几乎被追上,已然失去逃脱时机,当下心一横,骂道:“算啦,打他娘的!” 跟着抽出长剑,一式迅疾刺剑直直朝的卫靖胸口而去!瘦小汉子见师兄已然出手,自己也跟着拔剑,也是一式刺剑袭向榆琴! 眼见两方终于动手,原来使剑那人大喊:“来得好!” 一个旋身回剑攻向榆琴下盘,使刀那人却脸如死灰,口中兀自念念有词,道:“惨了,这可怎么办?” 无奈之下也回头摆好架式,连环三刀劈向卫靖,刀声飒飒,劲风罩住卫靖上中下三路,甚是凌厉! 那高壮汉子见使刀的同门一出手便是杀招,显然对卫靖甚是忌惮,当下不敢怠慢,剑法随着同伴刀锋而出,补足其未尽之处,战局也变为瘦小汉子与使剑汉子连手对付榆琴,高壮汉子则与使刀汉子力战卫靖。 卫靖见两名对手刀剑逼人,当下凝神以对,边退边使“上善剑”徐图进取,同时关注榆琴那边的战局,此战她以一敌二,且对方皆是出自名门。 卫靖也不由得捏了把冷汗,但十招一过,只见榆琴与卫靖同样,以冰玉剑法先使守势,对方两柄剑虽然攻得甚急,但榆琴剑法身姿凛然,敌招一入周身便多有窒碍,难以寸进,看来一时无虞。 两边又斗十数招,那瘦小汉子造诣不及,剑招运转间处处透着青城剑法的痕迹,倘若是寻常武人,又或者对青城剑所知不深者,也许难以看出端倪。 但卫靖博识天下剑法,即便这四人已尽力隐去青城武学的特征,但不出几招仍是让卫靖看得清清楚楚,笑道:“几位既然会用『青城周行剑』、『千幽剑』、『破玉刀』这等名门武学,那不妨大方使来,也好让我俩大开眼界啊?” 那四人被喊出家数,心下骇然,怎么没打几招就给人掀了底?那高壮汉子显然是四人中的领头人物,他见自己家门已然曝光,忍不住大声吼道:“两位究竟是什么人?何以与我们作对?” 卫靖奇道:“分明是阁下的同门先出手袭击,我们不得已才出剑自卫,这话该是我们来问才是啊?” 使刀那人也道:“师兄,那确实是我们先出手的,他们在查那婆娘的事!” 此时榆琴那边传来一声“哎呦”,原来那瘦小汉子收招不慎,立足未稳之际被榆琴看出破绽,一剑刺在肩头! 高壮汉子见己方失利,绑人情事又败露在即,当下急喊:“跟他们拼啦!” 卫靖则一边运剑,一边喝问道:“峨嵋宋女侠是不是在你们手上?” 那四人不理卫靖,只是一昧进攻,又过数合,高壮汉子见卫靖剑法源源不绝,自己这方难以取胜,而榆琴那边也僵持不下,一时半刻难有进展,再这样下去,己方落败不过早晚的事,当下他心一横,大喊:“先撤,老地方见!” 使刀那人忍不住嘀咕:“我不是早说了?” 四人准备拔腿就跑,卫靖见状大喊:“琴姑娘,拦住那个用剑的!” 同时手上快剑斜指,疾点眼前两人肩头,正是“点水快剑”! 那高壮汉子与使刀汉子虽想脱身,但卫靖此刻全力施为,剑速陡然提升一倍不止,那两人被卫靖快剑逼得左支右绌,忙着护住自己肩头,两人挡了几招便退了几步,竟抽不出空隙脱身! 而榆琴听得卫靖所说,心下已然会意,“朝云神剑”招式连绵,只缠住那使剑汉子,刻意不理那瘦小汉子,任他自行离去,那瘦小汉子见同伴都被缠住,只剩自己一人,竟有些不知所措,踌躇了一会儿,这才转身逃跑。 此时那使剑汉子见同伴已然离去,当下看准时机,右手一晃,三支袖箭自他袖底疾射而出! 榆琴方才见他眼神有异,便知他必有奇招,却没料到这袖箭来得又急又快,榆琴虽勉力挡住两箭,但第三支箭却仍是自缝隙中穿出,正中她左腿,淡绿衣衫上也透出一抹鲜红之色。 使剑那人见机不可失,转头就跑,榆琴虽中袖箭,但脚下丝毫不停,牙一咬便提剑追了上去,但她毕竟脚上有伤,奔行难以持久。 正当她离对方越来越远,即将追丢之际,忽有两道锦衣身影飞身而出,他们手中各持单刀,二话不说便朝逃脱的青城派二人出招! 榆琴只远远瞧见四人打成一团,再走近些便听到使剑那人喊道:“小子,我劝你不要......唉唷!” 恫吓之言尚未说完便挨了揍,四人刀剑交击之间“当当当”又过了几招,使剑那人显然不敌,打得甚是狼狈。 那瘦小汉子方才已先战过一轮,又给榆琴刺了一剑,此刻他对上另一名更年轻的青年,硬撑了十几招后终究力气不支,眼看也即将败下阵来,此时卫靖却喊道:“飞羽兄,放他离开吧!” 那锦衣青年闻言先看了看同伴,直到同伴也点了点头,他才停手任瘦小汉子自行离去。 榆琴走近后看清了两名突然出现的青年,这才放下心来,退到一旁处理伤口,静待战局了结。 此时卫靖也已将两名对手拿下,在确认榆琴伤势并无大碍后,青城派使剑那人也正好落败,卫靖一见到两名突然杀出的锦衣青年,当真是喜出望外,笑道:“飞尘兄!” 那两人正是上官飞尘与其胞弟上官飞羽。 上官飞尘也笑着拱手道:“久见了卫兄,榆琴姑娘!” 一旁的上官飞羽见状也跟着拱手朝卫靖两人一礼,表情有些生涩,似乎还不习惯与江湖同道交际客套,卫靖见状便主动向他搭话,笑道:“飞羽兄也久见了,上回苏州只匆匆见了一面,甚是可惜,这回可多亏你出手相助了!” 480章 水落石出 一旁的榆琴也微笑朝他欠身一礼,表示感谢之意,上官飞羽脸一红,连忙挥手道:“两位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上官飞尘一边收刀一边问道:“卫兄怎么会与青城派起了冲突?” 此时卫靖却道:“还请飞尘兄等我一阵,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往外急奔,似是循着那瘦小汉子逃离的方向而去了。 榆琴随即代替卫靖向两人解释他们何以在此地与青城交手,从一开始峨嵋徐慕晴是如何向他们搭话,拜托他们协助找人,胜霞又是如何探得线索,后来自己与卫靖又是如何在树林遇袭,经过一阵说明后上官飞尘与上官飞羽才大致了解事情全貌。 此时高壮汉子却道:“你们一口咬定宋枫红在我们手上,敢问你们可有真凭实据?” 榆琴却没打算与他争辩,只是淡淡道:“待公子回返,一切自有分晓。” 其实那高壮汉子内心也甚是焦急,卫靖刻意放走那瘦小汉子,又随后跟上,必有用意。 过不多时,果见卫靖与那瘦小汉子再度回返,卫靖还背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观其衣衫,榆琴手上那块碎布正是出自她身上,想来她便是峨嵋大师姐宋枫红了。 而瘦小汉子灰头土脸,只是一言不发走在卫靖前头,身上却无新伤,看来他给卫靖逮着后连手也没动上便弃械投降了。 卫靖回到众人身旁后笑道:“多亏这位兄弟相助,一离开此处便往藏人之处而去,这才让我顺利找到人。” 青城派四人见那女子终于给人找到,都是脸色铁青,不发一语,那高壮汉子更是恶狠狠地瞪着那瘦小汉子。 瘦小汉子自知搞砸,自然是头低低的,不敢向师兄看上一眼。上官飞尘道:“喂,人都找到了,你们认不认罪?” 那使剑汉子却仍嘴硬道:“我师弟不过是碰巧逃到她所在之处而已,你们又有何证据人是我们窝藏的?” 上官飞羽怒道:“都已经人赃俱获了,你们还要嘴硬?” 卫靖道:“无妨,咱们这就把人带回去,与峨嵋众人对质,等宋女侠醒来,再看她们有何话说?” 那使刀汉子正想说话,高壮汉子却一把拉住他,示意他不可多言。 随后卫靖等人一路回返城内,待众人抵达峨嵋下榻之所,已是黄昏时分,却见客店外徐慕晴等人正与青城众人说话,且两派气氛不佳,颇有剑拔弩张之意。 同时青城派还多了两名中年道人,似是青城派第一代的前辈人物,卫靖仔细一看,其中一人正是当时与自己同赴《万武归藏》的悟真子! 上官飞尘见卫靖面有难色,忍不住悄悄问道:“上回在《万武归藏》我没能与这道人说上话,,瞧卫兄这表情,他很难对付吗?” 卫靖略显犹豫道:“这个......要我说的话,就是性格与点苍掌门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人物。” 上官飞尘恍然道:“哦!” 上官飞羽见两人低声说话,心生好奇,忍不住也凑过来问道:“那是什么意思啊?” 上官飞尘苦笑道:“就是跟我们叔父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意思。” 这回换上官飞羽也跟着“哦”了一声。 当卫靖等人越走越近,两派中人也留意到他们,纷纷暂缓争执,把目光转向卫靖。首先注意到卫靖背上的正是徐慕晴,他一见到宋枫红便大喊:“大师姐!” 跟着快步走向卫靖,口中同时焦急问道:“大......大师姐怎么昏过去了?卫二当家是在哪里找到人的?”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而峨嵋众人也纷纷上前探问情况。 一旁青城众人见卫靖身后跟着四名同门,知道他们已被逮着,宋枫红也被救出,看来事情已是暴露在即,都是脸色沉重,不吭一声,倒是另一名中年道人,则趁卫靖与峨嵋派说话之际,在旁拉着悟真子窃窃私语。 此时在后头那名被卫靖抓住的高壮汉子,一听到“卫二当家”四字,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貌不惊人的青年剑客,便是近日在《万武归藏》声名大噪的司马二当家,难怪剑法如此高明,这会儿真是有眼无珠,谁不好惹,偏偏要去惹到司马家的当家人物? 卫靖道:“我与榆琴姑娘稍早在外寻找宋女侠的踪迹,却被青城这几名弟子袭击,后来我借机跟在他们后面,这才终于找到宋女侠的下落。” 悟真子眼见局势对己方不利,正想反驳几句,他旁边那中年道人却制止了他,要他稍安勿躁。 跟着卫靖便把稍早经历的种种向众人说明,从两人如何出门找人,中途如何被袭击,后来又是如何故意放跑其中一人,最后才终于发现宋枫红的踪迹。 而卫靖也从对话中,终于得知这四名青城弟子的姓名,那领头的高壮汉子是戴成礼,使刀的是刁成勇,使剑的是方成德,而辈份最低的瘦小汉子是曾成文。 待卫靖终于把事情说完,峨嵋众人纷纷对青城弟子们怒目相向,还有几名性情直率者,等不及徐慕晴说话,便已先大声问罪了。 徐慕晴眼见师妹们义愤填膺,难以向青城问话,便先让众人暂息雷霆,由自己向青城问道:“方才卫二当家所说,你们也都听到了,两位道长、屈少侠,你们还有何话说?” 正当众人僵持之际,此时躺在一旁,正由峨嵋弟子们照顾的宋枫红也悠悠转醒,众人见她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宋枫红醒来后先环顾四周一圈,跟着向徐慕晴问道:“师妹,众人都没事吧?” 徐慕晴也握着她的手,激动道:“没事,众人都好!师姐可有哪儿不舒服?” 卫靖见她甫脱险境,第一句话问的不是自己,反而先问同门安危,内心也不禁暗赞这位宋女侠的气慨。 宋枫红只说了声“没事”,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向在场诸位武林人士打过招呼。 卫靖还礼后道:“宋女侠不必拘礼,你昏迷至今方醒,还是以身子为重,不必勉强起身也不要紧。” 上官飞尘也点头道:“卫兄说得是,咱们不介意这些繁文缛节。” 宋枫红勉强微笑道:“多谢二位!” 跟着向徐慕晴问道:“为何众人会与青城弟子一同在此?你们可有找到捉我的那伙人?” 她话还没问完,随即就有一名峨嵋女弟子出声,一手指着青城弟子们,怒道:“就是他们!方才司马二当家才将他们逮到,我们正想让师姐看看,是不是他们捉你的?” 此时青城、峨嵋与卫靖等人全都屏息以待,只要宋枫红说明自己确实是遭青城派掳去,那青城便无论如何也赖不掉了,怎知宋枫红沉吟半晌,然后才摇摇头道:“我将贼人引开之后便遁入树林之中,想来是我那时方脱险境,心神有些松懈了,竟没留意到有人接近,接着便被打昏了过去,待我转醒后已让人蒙住脸面,目不视物,因此......也没能看见贼人究竟是谁。” 此时悟真子旁边那名道人见事有转机,立即接话道:“既然宋女侠也不知道是谁绑她,那怎么能一口咬定是我派所为?方才听卫二当家所说,他只不过跟着我派弟子才找到人,那也不能说一定是他动的手阿,说不定他们只是碰巧经过那里便交上好运,撞见宋女侠罢了?” 卫靖认得此人乃是青城的常清子,是悟真子的师兄,据说武艺略逊悟真子一些,但为人较为谨慎深沉,不如悟真子这般张扬,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卫靖接着又想,按照常清子所言,看来他们是看准我们并未找到真凭实据,而宋枫红又出乎意料地未见到是何人犯案,因此常清子便打算耍赖到底,死不认账了。 481章 惊天秘闻 正当青城众人松了口气,以为事情有机会就此蒙混过去,宋枫红却又道:“不过......” 看了一眼卫靖身后的四人,续道:“他们其中一人将我背在身后之时,我撕了块衣角,悄悄塞在他肩头的衣料间,我动手时他并无反应,想来那人当时并未察觉。” 卫靖顿时想到自己在山洞捡到的那块衣料,既有此例,那宋枫红想来也并非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她必是早就怀疑此事与青城有关,这才预先做下安排。 宋枫红话一说完,方成德便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肩头,虽然动作甚小,几不可见,但卫靖与上官飞尘早已把注意力锁定在这四人身上,方成德眼神一不对劲,两人立时察觉,卫靖喝道:“不许妄动!” 上官飞尘则二话不说,飞身至方成德身旁,一手将他右手捉在手里! 方成德怒道:“你干什么?” 他虽气上心头,但自知不敌,因此也并未将上官飞尘甩开。 上官飞尘笑道:“这可得罪了,在下见你剑法出众,身强力壮,忍不住想借兄台肩头一观。” 上官飞尘虽赞他剑法出众,但稍早两人交手,明明是方成德被打得哇哇大叫,此时上官飞尘的赞美听在他耳中倒像是挖苦一般,极不受用。 此时戴成礼等人正想多说几句,上官飞尘却不愿再让青城使那缓兵之计,伸手便将方成德拉过来观视,果然不一会儿便在衣服的夹缝间找到一小块碎布。 上官飞尘几下工夫便将碎布取了下来,众人也一一上前围观,卫靖则同时取出在山洞捡到的碎布,与宋枫红的衣服相互比较,一看之下,两块碎布果真出自宋枫红的衣服上。 此时证据确凿,方成德等人再也无话可说,常清子却率先抢白,转身向四人道:“成礼、成德,这事当真是你们四人所为?” 戴成礼只微微一愣便知道师叔此问何意,当即答道:“是,我们就是想与峨嵋的同道们开开玩笑,绝无伤人的意思。” 卫靖则心想:“这问话是表明此事仅是他们四人私下所为,而非青城派的意思,一句话便撇清得干干净净,这道人真是老奸巨猾。” 宋枫红自然也明白常清子这话乃是卸责之意,只不过常清子先发制人,又是武林前辈,她就算心里清楚,表面上却也难以再向青城究责。 常清子又道:“简直乱来,将人掳走也算是开开玩笑吗?” 跟着手一挥,转向宋枫红等人,道:“宋女侠与峨嵋派诸位,今日之事乃是这四名不肖弟子所为,我常清子会将今日之事禀明掌门师兄,由师兄决定如何处置他们,他日青城会再上峨嵋登门谢罪。” 语毕便准备让青城弟子们打道回府。 峨嵋众人却是一阵错愕,想不到常清子寥寥数语便打算将今日之事草草带过。 正当有几名峨嵋弟子已准备开口要他们留下,并质问他们为何要绑人,想不到青城派却有人先喊了出来,那人竟是方成德,他喊道:“且慢!这事绝非仅有我们四人所为,屈师哥他们......” 话还没说完,常清子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怒道:“住嘴,你还嫌今日洋相出得不够吗?” 方成德虽不敢再说,但忿忿不平之色全写在脸上,而屈成智在一旁被师弟点名,此时也出声劝道:“师弟,犯错就乖乖认了,好好跟峨嵋派的女侠们道个歉,也就是了。待众人回返师门,我自会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替你求情,让师父从轻发落便是,你又何必非要胡乱栽赃?” 卫靖不禁心想:“听他所言,竟好似这事真的与他全无关系,不仅没关系,他还好心要替师弟求情,真是面子里子全给他拿了。” 此时一旁榆琴也拉拉卫靖的袖子,轻声道:“此人奸滑,更甚那四名听命办事的弟子。” 卫靖点头道:“正是。” 再瞧瞧上官飞尘兄弟,他们脸色同样不快,想来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方成德本来给常清子打了一巴掌,已然不敢再说,但此刻听到屈成智不仅把过错全推到自己身上,更装出一副好人模样,说要替自己求情。 听到这里方成德再也忍不住,大吼道:“明明是你与许师兄起头,说峨嵋的姑娘好看,趁此机会卖峨嵋一个人情!还有那天机......” 常清子听到“天机”两字,脸色霎时大变,接着反手就是一掌,重重打在方成德后背,这一下兔起鹘落。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方成德已中掌倒地,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微微颤抖,双眼翻白,生死不知。 此时不仅峨嵋众人惊愕莫名,连青城弟子们也大吃一惊,正当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常清子竟还不肯罢手,又是一掌劈向地上。 眼看方成德又要中招,此时一掌一剑不约而同袭向常清子的掌法,三式不同武学交击之下,这才挡下常清子的杀招,众人定睛一看,使剑的是卫靖,用掌的却是悟真子。 宋枫红错愕道:“道长,你......” 卫靖也持剑怒道:“方才他分明还有话没说,道长如此狠手,岂不是摆明着要杀人灭口?” 而一旁悟真子则劝道:“师兄,成德虽然胡涂,但也罪不至死啊。” 常清子只是将手收回,冷冷道:“姓卫的小子,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这次我青城弟子虽胡涂犯事,但宋枫红毕竟分毫未损,我将犯事主谋废了武功,其他三人也带回让掌门发落受罚,也足够对诸位交代了。” 此时上官飞羽忍不住问道:“他方才还说了『天机』什么的,道长何以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常清子眉毛一抬,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只道:“上官家的小辈,这是青城自家之事,不劳诸位操心。” 跟着常清子“哼”了一声,竟不等峨嵋与卫靖等人回话,转身就走,青城弟子们余悸犹存,谁也不敢说话,只得一个一个跟在常清子身后,倒是悟真子叹了口气,对一旁的戴成礼道:“你把成德带着吧,好生照顾。” 戴成礼应了一声,随后也背着方成德,跟着其他人一同离开了。 卫靖心想,悟真子平时虽然有些骄傲跋扈,但却并非薄凉无情之人,性情也较为率直,从这点来看,他可比他师兄可爱多了。 徐慕晴问道:“师姐,就这样让他们离开?” 宋枫红摇摇头,叹道:“罢了,就这样吧,方才常清子下了如此重手,那姓方的弟子就算不死,武功也废了,若我们再追究下去,情况可能会有些难以收拾,这对两派长久的交往绝非好事,而且正如常清子所说,这回我也没受什么损伤,咱们回去把情况禀明恩师,让她来定夺吧。” 卫靖见峨嵋不打算追究,而自己也觉得暂且不要打草惊蛇为好,因此只是暗暗将青城与“天机”两字的关系记在心里,便任由青城等人离去了。 此时峨嵋众人叙话之际,卫靖与榆琴也正与上官兄弟说话,上官飞尘道:“今日诸事纷扰,都没怎么能与两位好好说上几句话,卫兄与琴姑娘在此可是有事要办?” 482章 风起云疑 卫靖将榆琴与上官兄弟引至一旁,轻声道:“不瞒两位,日前我收到消息,据说有人对存放在少林的《万武归藏》心怀不轨,意图盗取,我正想上少林通知明相大师此事。” 怎料上官兄弟对看一眼,仿佛对此事全不意外,上官飞羽道:“那消息居然是真的?” 上官飞尘应道:“我相信卫兄并非信口开河之人,看来多半不是空穴来风。” 卫靖心中犯疑,此事是蜀昭王当时对自己亲口所说,江湖中应该还未流传开来才是,怎么上官家对此毫不意外?卫靖问道:“飞尘兄也知道有人要盗书?” 上官飞尘道:“是,但我们听说的与卫兄略有不同。” 卫靖问道:“有何不同?” 上官飞尘道:“《万武归藏》并非有人想偷,而是已经被偷了。” 卫靖大吃一惊,问道:“已经被偷?这又从何说起?” 上官飞尘道:“前段时间上官家收到一封未署名的信,信上说《万武归藏》已被人从少林寺盗走,武林将要大乱,届时大小门派,皆会为争夺此书而明争暗斗,还盼上官家能出手寻书,为解决武林纷争而努力。” 上官飞羽没好气地接话道:“信上写得煞有其事,又把上官家说成什么『向来以行侠仗义为己任、除暴安良不落人后的江湖名门』总之肉麻得可以,听得我浑身不对劲,但大意就是兄长所说的那样没错。” 榆琴道:“此信平白无故将一大秘密透露给上官家知情,又不肯署名,实是有些居心叵测,上官家主怎么说呢?” 上官飞尘道:“家父说此信虽不可尽信,但这等牵动全武林的大事,寻常人是不会没事拿来消遣上官家的,不论此信真假,近日《万武归藏》之事或有变量,因此父亲要我们多多留心此事,谨慎以待。” 卫靖点头道:“上官家主此言也不无道理。” 上官飞尘此时却不怀好意地笑道:“但当时我就跟爹亲说了,我说这事至关紧要,绝不可轻忽,并请爹亲恩准我带上三弟一同外出,调查此案。” 卫靖微感惊讶,问道:“飞尘兄当时认为此信是真?” 榆琴却抿嘴笑道:“我猜上官公子并非是相信此信所说,只不过在家闷得久了,寻个由头出门而已。” 上官飞尘抚掌大笑道:“正是如此!卫兄你可太让我失望啦,榆琴姑娘都猜到了,怎么你却猜不到?” 卫靖这才恍然大悟,跟着笑道:“那有什么法子,咱们琴姑娘善解人意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那可不是我这根木头比得上的啊?”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心有灵犀之感。 上官飞尘见卫靖与榆琴神情亲昵,心中猜到两人好事已成,忍不住在心中给卫靖比了个大姆指,暗赞:“卫兄真行啊!” 卫靖瞄见上官飞尘嘴角带笑,好奇问道:“飞尘兄?” 上官飞尘这才回神,忙道:“没事,没事!总之,我就这样带着三弟溜出来了,自从大哥闭门思过开始,爹亲一直督促我承担家中事务,整天忙东忙西的,不仅要与族中各路长老打交道,还要领着年轻一辈的族人办事,那可真是把我折腾的。” 上官飞羽道:“爹亲是真的对你寄予厚望啊,要是让他知道你这趟出门根本没安好心,那你可怎么交代?” 上官飞尘笑道:“咱们爹亲老奸......老谋深算,我猜他对我的意图早已了然于心,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确实逼得紧,况且调查《万武归藏》这事也算得上合情合理,对家族其他人也交代得过去,所以他才顺水推舟,装作没看穿我的想法便放人了。” 上官飞羽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爹亲没问什么便放行了,我还想怎么会如此顺利?” 卫靖则装模作样,惊道:“原来眼前这位便是上官家未来的家主大人,在下有眼无珠,当真是失敬失敬!” 在一旁的榆琴也有样学样,欠身盈盈一礼,恭敬道:“真是失敬了,上官公子。” 上官飞尘连忙挥手道:“你们就别消遣我了,我可一点都不想执掌上官家。” 卫靖道:“话虽如此,但若哪天家族之事真落到肩头上,我想飞尘兄仍会负起责任,绝不会逃避的。” 上官飞羽也赞同道:“这话说得一点儿不错,卫二当家真是了解兄长!” 卫靖笑道:“好说好说,倒是飞羽兄也唤我卫兄得了,不必客气!” 上官飞羽点头说了声“好”,心中却想,卫靖为人亲切随和,即便身负司马二当家这样的名头,却全无架子,心中好感又多了几分。 上官飞尘虽觉无奈,但卫靖所说确实分毫不差,若将来爹亲年老力衰,接班人非得是自己不可,现在爹亲要自己多熟悉家族事务,也正是为此。 想到此处,上官飞尘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事情就是这样啦,但也是到方才听到卫兄所说,我们才知道信上所言非虚,若《万武归藏》真的遭窃,那卫兄接下来要往何处去?” 卫靖“嗯”了几声,似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上官飞尘道:“不如这样吧,那信上还提到,有一些对天机阁不满的武林门派,将在襄阳聚会,共同商议此次《万武归藏》之事,卫兄若没想法,咱们便一起去瞧瞧吧,或许能在那里探得一些蛛丝马迹?” 卫靖奇道:“聚会?都有哪些门派会参加阿?” 上官飞尘摇头道:“信上没说,本来我也没打算去,但方才听卫兄所言,便觉得此事又添了几分可能。” 榆琴则道:“照理而言,公子自王爷那里得到的消息应是第一手的,为何武林中会有这么多的门派知情,更实时筹办如此一个聚会,此会或许有诡。” 卫靖也点头道:“没错,更有甚者,两者的消息本出自同源。” 榆琴道:“公子的意思是......”卫靖道:“现在也只能凭空猜测罢了,既是如此,咱们便去一趟襄阳吧。” 上官飞尘则奇道:“卫兄是从蜀昭王那里听到的?这又是为何?” 卫靖苦笑道:“前些日子我和琴姑娘因缘际会下,与这位大名鼎鼎的王爷打上了交道,等等路上再与你们说吧。” 此时峨嵋众人也大致说完,宋枫红与徐慕晴两人走过来向卫靖等人道谢,上官飞尘为了让上官飞羽多与武林中人结识,特地带着他与峨嵋弟子们说话。 虽然上官飞羽仍有些腼腆,但上官飞尘开朗风趣,除了上前寒暄之外,还顺道消遣了青城一番,两人不一会儿便与峨嵋的姑娘们打成一片,逗得她们个个眉开眼笑,一扫阴霾。 榆琴喃喃道:“上官公子似乎挺受欢迎的。” 卫靖笑道:“飞尘兄相貌、人品俱佳,武功又好,不受欢迎那才奇怪?” 宋枫红则叹了口气,道:“事情才刚解决,她们便如此松懈,真是让几位看笑话了。” 卫靖则笑说不必介意,大伙没事就好。 众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卫靖等人才与峨嵋派作别,之后便去与凤心遥、胜霞会合,六人又重新介绍了一番。 凤心遥为重建山庄,自然也想结识上官世家这样的武林大族,因此卯足了劲向两人搭话,只盼能多说几句,怎知上官飞羽一见凤心遥便胀红了脸,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竟有些不知所措。 483章 少年刀锋 原来上官飞羽自幼在家中生活,不常有机会外出,所识之人也甚少,其中多半是家族中人,因此他一见凤心遥便惊为天人,不自觉便想,原来世上竟有如此动人的女子? 况且此刻凤心遥有意结交,更频频向他搭话,这不禁让上官飞羽有些招架不住,不知如何应答才是。 而凤心遥从小貌美,男人这样的神情她早已见怪不怪,此刻玩心一起,见上官飞羽越是扭捏,她便越是起劲,一逮到机会便把“飞羽兄弟”挂在嘴上,不停找他说话。 上官飞尘与卫靖等人走在后头,见状也不禁皱眉道:“这位凤小姐可真是个鬼灵精。” 卫靖苦笑道:“她就是这个样子,不过依我所见,她不过是淘气贪玩罢了,并无恶意。” 胜霞则问道:“可要我让小姐收敛一些?” 上官飞尘则笑道:“多谢胜霞姑娘,不过既然卫兄这样说,那我便顺其自然就是了。贤弟啊贤弟,非是愚兄不肯救你,只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只要你能渡过此劫,往后对付其他姑娘便更得心应手了。” 卫靖、榆琴皆忍不住脸露微笑,胜霞则似懂非懂,默默咀嚼上官飞尘所说。 距离开达县已过数天,这日午后,卫靖等人来到长江沿岸一个小县秭归,预计一日内便能抵达宜昌。由于众人打算到宜昌再好好歇息一番,因此用过午膳后便匆匆上路。 此时正值春分,日丽花香,风光正好,正当众人乘马徐行、昏昏欲睡之际,忽见有一车队停在前方,不仅货物散落一地,对象多有损坏。 车队中人的模样也甚是狼狈,许多人身上挂彩,只能坐在路边处理伤势,没伤的就在四周整理货物,车队外围尚有一名富商打扮、身材微胖的中年汉子,正看着车队频频叹气,看来他便是车队的领头人。 眼见如此惨况,卫靖经过那富商身边时便停了下来,拱手问道:“这位大哥有礼了,在下卫靖,敢问你们可是遇上了什么祸事?” 那富商虽是愁眉苦脸,但一见卫靖搭话,仍是十分有礼地拱手还礼道:“卫少侠有礼了!在下严敬文,您说的不错,我们方才正是遇到强人打劫,把我这一车好货全给劫了,哀。” 此时车队中人见老大正与人说话,纷纷凑了过来,卫靖又问:“原来这一带也有盗匪出没?” 那富商还未答话,一旁的车队中人便有人接话道:“可不是吗?这一带最有名的便是那五爪观恶火帮!” 另一人又道:“我们方才便是被恶火帮给劫了,当真可恶!” 话头一起,车队其余人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有的大骂恶火帮下手狠毒,有的则自叹时运不济,连连摇头。 严敬文见众人七嘴八舌,忍不住喊道:“行了行了,咱们这回吃了大亏,还是赶快把东西收拾好,早早离开这里吧!” 跟着转头向卫靖等人道:“若诸位要继续往前走,那可得当心了,方才严某的兄弟往前探了探路,恶火帮似乎还未走远,一群人在前面的林子里用膳歇息呢!” 凤心遥忍不住道:“他们才刚打劫完别人,居然逃也不逃便待在原地吃喝,这伙贼人好生嚣张啊!” 上官飞尘则笑道:“待在原地不是正好?咱们这便捉贼去!” 卫靖心想,既然路见不平,那自然是得出手相助的,而且己方有上官飞尘、胜霞等高手在侧,寻常盗匪应该不成问题才是,想了想觉得无碍,便笑道:“好啊,正好我瞧方才众人精神不济,现在既然有事可做,咱们今日便来捉贼吧!” 严敬文见卫靖等人有意主动找上恶火帮,忙道:“唉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那伙贼人个个凶神恶煞,你们可别以身犯险啊!” 卫靖道:“不必担心,在下与同伴们都略通武艺,应该不成问题才是,严大哥可以先将车队整理完,在此处静候我们消息便是,我们且去看看能否替你们把货物给讨回来。” 严敬文见卫靖等人心意已决,便不再拦阻,只是道了谢,并再三提醒众人务必小心行事,卫靖等人答应后便往严敬文等人说的地方而去。 众人走了一阵后,果见林间依稀有一伙人正在其中歇息,走近后更能听得他们笑闹喧哗之声。 胜霞首先发话,轻声道:“我先去瞧瞧。” 卫靖点头道:“好,偏劳你了!” 胜霞点一点头便将身子伏低,悄悄接近那空地。 此时众人正等胜霞消息,榆琴见左右无事,便问道:“飞尘兄弟对捉贼似乎颇有兴致?” 上官飞尘道:“是啊!约莫十年前,我武艺还未成熟之时,也曾跟着大哥在太湖一带对付水匪,说起来正如现在我与飞羽这般。” 上官飞羽此时也凑过来听他们说话。 卫靖问道:“我还以为飞尘兄与大公子性子合不来呢?” 上官飞尘瞇着眼睛,似是忆起往事,道:“我与兄长确实性子相差甚远,但从前我们感情是很好的,可说是无话不谈,后来随着年纪增长,他却渐渐变得内敛深沉,总将所思所想深埋心中,喜怒不形于色,家里人也都摸不透他,我们才渐行渐远的。” 上官飞羽也道:“是啊,我也记得从前你们总是待在一起,我那时年纪太小,什么也不懂,在一旁愣是插不上话。” 上官飞尘笑道:“那可真是冷落你啦!” 正当众人谈话之际,胜霞已悄然回归,低声道:“那里约有十来名汉子,衣着打扮正似盗匪强人,其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高手,他们正围成一圈喝酒吃肉,毫无防备,另外尚有几箱未开封的货物,想来便是方才那车队被劫的物事了。” 众人简单商量后觉得应该可以得手,便一行人径直往那伙盗匪走去。 此时盗匪中人留意到不速之客来访,纷纷放下手中酒肉,其中一人满脸胡须,身畔还摆着一柄环首大刀,威风凛凛。那胡须汉子当先起身,一眼扫视卫靖等人后喝道:“哪里来的一群白脸娃娃,没瞧见爷爷们正在吃饭吗?” 上官飞尘首先道:“在下上官飞尘,几位可是大名鼎鼎的恶火帮人物?” 那胡须汉子没好气地问道:“既然知道恶火帮的名头还敢来搭话,你们胆子可不小啊!” 上官飞尘道:“这么说来,放在那里的货物的确是你们从前头那车队劫来的了?” 胡须汉子眉毛一抬,双眼盯着上官飞尘,问道:“是又怎样?你们是打算行侠仗义,来替那胖子讨东西吗?” 卫靖笑道:“行侠仗义不敢当,但我们确实是要来请贵帮将货物交还的。” 此时胡须汉子身旁一名少年凑到他身边,低声道:“老大,他说他叫上官飞尘,身上又带着刀子,你说他会不会是那苏州上官家的人物啊?” 胡须汉子怒斥道:“上官家就那么点人,难道全天下姓上官的娃娃都是苏州上官家吗?” 上官飞羽听到此处,忍不住接话道:“算你们有点见识,正是苏州上官世家!” 那少年瞪大双眼,随即又对胡须汉子道:“听说上官家的刀法很厉害啊,咱们还打不打啊?” 那胡须汉子一巴掌拍了那少年后脑一下,怒道:“他上官刀厉害,咱们『火煞七刀』就不好使啦?真是脓包,还不让开点!” 跟着“哼”的一声排众而出,一手抓起身旁的环首大刀,刀锋指向卫靖等人,神态俾倪,问道:“使上官刀的是哪个小崽子,还不来和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484章 浪涌千层 眼见对方就要动手,上官飞羽跃跃欲试,还未等上官飞尘说话,他便请缨道:“兄长、卫兄,这贼人好生狂妄,让我去杀杀他的威风!” 上官飞尘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那恶火帮老大,点头道:“那你去吧,但你可得当心了,这场子要是没打赢,那丢人可丢大了!” 随后朝凤心遥努一努嘴。上官飞羽脸一红,忍不住也瞄了一眼凤心遥,正好她一双妙目也瞧着这边,上官飞羽见状更是挺直了腰杆,暗暗告诫自己,这一仗可千万不能丢脸! 榆琴见上官飞羽年轻气盛,不禁有些担心,悄声问卫靖道:“『火煞七刀』这名字如此凶煞,可会不好对付?” 卫靖低声答道:“『火煞七刀』霸道狠戾,多年前云南武林一带,曾有位左道高手以这刀法闯出名号,近年却已销声匿迹。普通的盗匪能使『火煞七刀』已算得上十分难得,寻常武者遇上了是有些麻烦,但上官家乃刀法名家,在他们面前使刀,那不是班门弄斧吗?况且飞尘兄看来对其弟颇有信心,我想多半无碍。” 正当卫靖与榆琴说话之际,上官飞羽已走上前去,准备与那胡须汉子交手,此时他灵光一闪,觉得高手对决,好像必须说点什么才有名家风范,当下大着胆子说道:“上官飞羽不杀无名之辈,还不报上名来?” 其实别说上官飞羽自己了,上官家向来也没有“不杀无名之辈”这条规矩,更何况上官飞羽也没打算杀人,这么说只不过想在众人面前给自己长点威风罢了。 那胡须汉子怒道:“上官家好了不起吗?你爷爷恶火帮主尤定坤便是,吃我一刀!” 他说到“你爷爷”三字时已摆好架式,再说到“吃我一刀”的时候,刀招便同时递出,一招“野火焚身”朝上官飞羽正面劈来! 眼见对手刀招刚猛,上官飞羽右脚踏前一步,反手握刀,自下而上接住尤定坤这刀,兵刃交锋,金铁共鸣,此乃“斩浪悬刀”中的一招“拒浪式”。 卫靖认得大公子上官飞云曾在《万武归藏》留下此路刀法,当时位列五品,而上官飞羽以“斩浪悬刀”对阵“火煞七刀”,亦有以水破火,挫敌方锐气之意。 上官飞羽挡住敌招后右手手腕一翻,转为下劈,“卷浪式”直取下盘,这两式变招之快,出乎尤定坤的意料,他不加思索便拔腿后跃,怎知“卷浪式”刀锋下劈在前,上卷紧随其后。 正如海中浪涌翻腾之势,尤定坤大吃一惊,眼看刀子就要削到脚尖,右手刀赶紧来援,这才惊险挡下这一招。 尤定坤此时的守势散乱无章,不似任何一路正规刀法,反而更像不懂武艺之人随手乱挥而成,因此这轮交锋他虽然毫发无损,但武者对决,一者进退有据,一者慌忙仓促,实则高下已分。 上官飞羽瞬息之间便打乱敌方阵脚,当下乘胜追击,横斩、斜削、直劈进击连连,一式“千层浪”将一柄单刀舞得密不透风。 尤定坤匆忙接招,一边挡架,口中同时骂道:“你爷爷......你爷爷......”但上官飞羽刀招绵密,咄咄逼人,尤定坤余裕有限,只说得出“你爷爷”三字,至于“你爷爷”后来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正当两人激战不止,一旁的凤心遥却对胜霞笑道:“那帮主说他叫尤定坤,火上加『尤』,名字倒是挺会取的!” 胜霞则皱眉道:“你怎么净留意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凤心遥则吐了吐舌,摆个鬼脸。 另一边,卫靖则专注在上官飞羽的刀子上,其刀身不如上官飞尘薄窄,也不如大哥上官飞云厚重,乃是尺寸、重量较为寻常的单刀,可见他刀法尚不成熟,还未能从上官家两种刀法特性中做出选择。 此时尤定坤失利连连,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上官飞羽正觉得此战胜券在握,尤定坤突然刀招一转,不再一昧防守,而是向前奋力一扑,不顾重重浪花袭身,环首大刀一式“天地同焚”朝上官飞羽当胸斩来! 上官飞羽大惊,他以为武者之间的对决只要分出高下,落败的一方便该弃械认栽,这才符合武者风范与江湖规矩,没想到对方明明败局已定,他却硬是不肯服输,现在更使出这等凶险的刀招,颇有玉石俱焚之意。 上官飞羽只得抽刀急挡,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敌招打偏,但这刀仍是将上官飞羽胸前的衣服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其中更有鲜血渗出。 而尤定坤此招乃是与人同归于尽、有进无退的招数,一招既未得手,背后空门大开,上官飞羽抓准时机,刀柄重重打在尤定坤后背,尤定坤应声倒地,口中同时大喊:“大伙还不抄家伙上!” 恶火帮帮众闻言纷纷抄起兵刃,准备以人海战术包围卫靖一行人!而卫靖自方才尤定坤出险招搏命后,便知气氛不对,有所戒备,再听到尤定坤喊出“大伙还不......”几字。 卫靖便再无犹疑,“睁”的一声拔剑出鞘,恶火帮头两名帮众才刚拿起兵刃,“点水快剑”已刺到眼前!那两人手才抬到一半,肩头便已中剑倒地。 恶火帮其他人虽兵刃在手,但此刻突然见到如此快剑,尽皆愕然,竟无一人肯向卫靖出手,只是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位同伴倒下,此时在地上的尤定坤见帮众无人动作,忍不住大骂:“动手呀,愣在那儿干嘛!” 方才那少年此时正好站在最前面,他嚅嗫道:“老大,这......咱们打不过啊......”凤心遥在后头搧风点火,笑道:“劝你们别忙了,咱们『冷面快剑』卫大侠连一成力都还没使上呢!” 卫靖则心想,我的浑号不是“万剑齐发”吗,怎么这会儿又变成“冷面快剑”了? 尤定坤又骂道:“那你们就眼睁睁看你们老大给人压在地上吗?” 恶火帮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有的说:“对阿,可不能放着老大不管!” 有人则喊道:“咱们人多,一起上!” 一番鼓噪之下,帮众们这才咬紧牙关,一拥而上。 然而两方实力相差太多,莫说上官飞尘、胜霞与卫靖三名高手,即便是凤心遥、榆琴与上官飞羽,也都各怀武艺,绝非寻常盗匪能敌。 因此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恶火帮众便兵败如山倒,全都跟随老大,一起乖乖趴在地上了,依稀还听见有人碎念道:“到底谁说要上的?” 眼见一众盗匪都已溃不成军,上官飞尘道:“我去前头把严老板他们请来!” 卫靖点头道:“好,劳烦飞尘兄了!” 不一会儿,严敬文便带着自己的人马,连同货车一起来到此处。 卫靖随即向他们借了绳索,将恶火帮众牢牢绑住,尤定坤虽然不服,但无奈技不如人,只能乖乖就范。待众人一阵计议,便决定一同将这伙盗匪带至宜昌,交给官府处置。 路上,上官兄弟正说到方才比武之事,上官飞尘道:“在江湖上与人交手,可不比平时在家练武一般,对手就算打不赢,也未必会乖乖认输,若你将他逼急了,对方也可能如方才那般拼个鱼死网破,你可得更谨慎些。” 上官飞羽方才胸口中刀,虽然伤口甚浅,但仍是心有余悸,愣是停了小半会儿,然后才点头道:“是,方才我占尽优势,不自觉便有些轻忽了,下回我定会更小心些。” 上官飞尘点头道:“所以爹亲才说,为人处事,乃至比武对决,最好能留余地,不可赶尽杀绝,明白了吗?不过前头你的确打得不错,若是换我上场,我多半也会以『斩浪悬刀』应敌。” 485章 惊鸿剑舞 此时尤定坤双手被缚,走在车队旁边,正好听到两人所谈,忍不住骂道:“哼!有胆识便来与你爷爷真刀真枪的比拼,说得一嘴好功夫,算什么高手?” 上官飞羽忍不住回嘴道:“凭你也想与我二哥交手?我二哥刀法胜我十倍,你连我都赢不了,何况是二哥?” 上官飞尘则挥挥手道:“算啦,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尤定坤见上官飞尘不为所动,自觉无聊,这才不甘愿地闭上嘴巴。 正当上官兄弟与凤心遥、胜霞等人各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卫靖却悄悄将榆琴带至队伍后方,榆琴见他神神秘秘,难免好奇,忍不住问道:“公子?” 卫靖笑道:“没事,就是这段时间见你已将『冰玉剑法』、『朝云神剑』两路剑法练到一定水平了,因此抽空又给你写了一部剑法,若你近日得闲,不妨拿来试试。” 跟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交给榆琴,上头写着“灵山惊鸿剑”五字。 榆琴双手接过册子,跟着欠身一礼,微笑道:“原来是卫师父要来督促徒儿练剑了,徒儿领命!” 她虽然嘴上消遣卫靖,但一看到此册所用纸张、字迹、大小,皆与“朝云神剑”那本如出一辙,再翻看数页,果然又是写得密密麻麻,批注、典故无一疏漏,极尽用心之能事,榆琴不由得想起当时在司马家收到“朝云神剑”时的情景,顿时内心一暖。 卫靖道:“据百里家中记载,这路剑法乃是出自一个名叫『灵山派』的小门派,传说灵山掌门某日在酒楼见艺妓起舞,心中忽有所感,回返门派便后发疯似的在山巅一连舞剑三天三夜,最终创出的,便是这套『灵山惊鸿剑』。” 榆琴喃喃道:“『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光辉。』” 卫靖喜道:“灵山掌门当时看的,正是唐玄宗宠妃,梅妃的成名舞蹈『惊鸿舞』,琴姑娘果然也知道!” 榆琴点头道:“是,轻烟楼中亦有姐妹擅长此舞,但榆琴学艺不精,只能识得,却不擅此道。” 卫靖道:“那也无妨,只要对舞中意象有所认识,便对你学这路剑法有帮助了!这剑法出自舞步,其精髓正在于步法,时而矫若龙腾,时而轻似燕飞,学这路剑法,于你的『朝云神剑』大有好处!” 榆琴问道:“朝云神剑?” 卫靖道:“没错,这段时间我看琴姑娘使『朝云神剑』,虽然熟练,但却有几式略有窒碍,我反复思量后,认为应是下盘根基不稳,以至于出剑不能一气呵成,尤其是『剑似明月舒其光』这式,乃是『朝云神剑』精华所在,若这式不能随心所欲,剑法威力便大打折扣。” 榆琴道:“原来公子传这路剑法给榆琴,还有这等深意。” 卫靖点头道:“依我所见,若论剑法之精深奥妙,『灵山惊鸿剑』尚不及『朝云神剑』,但练了却能助你的『朝云神剑』更上一层楼!” 此时卫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百里家所收藏的『灵山惊鸿剑』并不完整,最后仍缺三式,对于这三式该如何补足,我已有想法,但这终究是我自己的见解,此刻我就先不明说,琴姑娘习剑亦有一段时日,待你将这路剑法习练纯熟,不妨也试着想想该如何补上这三式吧!” 榆琴点头微笑道:“是,师父交待的功课,徒儿定会好生思量!” 卫靖见榆琴难得眉开眼笑,内心也颇为振奋,忍不住心想,她笑得这样好看,我这剑谱总算没白写! 一行人又走了小半日,终于抵达宜昌,待众人处理完恶火帮众一事,天色已暗,卫靖等人本就计划好今日在宜昌歇息,严敬文与车队则继续东行,临别之际,严敬文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少侠,您说您叫卫靖,难道您便是司马二当家?” 卫靖点头道:“正是在下!” 严敬文喜道:“太好啦!贵门的程三当家,过去也曾替我们化解与镇岳镖局之间的矛盾,今天又让卫二当家出手相助,当今武林能得司马家入世,真是天下人的福气!” 卫靖想起镇岳镖局之事,从前确实也曾听三哥说过,当下便拱手道:“严大哥言重了。” 严敬文又道:“说来严某身边正好有项物事,想托卫二当家替我转交给程三当家,当时他曾向严某探问此物的下落,而严某自从寻得此物后,便一直带在身边,盼着哪天能遇上司马家的人物,如今正好可以托付给卫二当家!” 说完后严敬文便立即吩咐手下,从货物中找出若干物事,待严敬文确认完毕,便将一个包装精致的锦盒拿给卫靖,卫靖虽微感好奇,但仍是道谢后便收下了。 除了锦盒之外,严敬文更拿了其他几件物品给卫靖,其中有几包上好的蒙顶甘露、两条高丽良蔘、数种名贵药材、几件精致的金饰,卫靖仔细一看,便知道这些全是价格不斐的珍品,当下忙道:“严大哥,这可使不得!” 严敬文笑道:“诸位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严某不过一介籍籍无名的生意人,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送上些茶水药品,聊表心意,还盼卫二当家勿要推辞!” 眼见卫靖仍是不肯收,严敬文只好使出三寸不烂之舌,两人来来去去客气了一阵,卫靖才勉强将东西收下,只有那几件金饰过于昂贵,卫靖说什么也不肯收,严敬文见他坚持,这才不再苦劝,将饰品收回。 正当两人僵持之际,榆琴便借机与上官飞尘谈及这段时日,自己与卫靖的种种经历。胜霞则一人捧着剑,也不主动找人搭话,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大家。 而凤心遥悄悄凑到上官飞羽身旁,赞道:“飞羽兄弟刀法很高呀!方才那刀法是什么名堂啊?” 上官飞羽本来也正在琢磨稍早那场对决,此时身旁忽然传来阵阵幽香,便知道来人是凤心遥,霎时脑袋一片空白,支吾道:“那刀法......那刀法......”竟一时不知“那刀法”又是如何? 众人如此一阵谈话后,卫靖才与严敬文的车队分别,随后便领着众人来到客店之中歇息,准备明日继续往襄阳而行。 离开宜昌后又过数日,一行人终于来到襄阳,一入城中卫靖便察觉街道上多了不少携带兵刃的武林人,有些从衣装便能看出是何方势力。 由于在城中已有上官家成员在此营生,因此上官兄弟便不与卫靖等人同住,抵达客店后便暂时辞别,相约各派聚会上再碰面。 卫靖匆匆放好行囊,便先让三女歇息,自己则去寻那司马家在襄阳的接头人董培德,了解当前襄阳情势,据他所说,这几日陆续有峨嵋、点苍、武当等大派来到襄阳,而程子闲认为此会有诡,便不让司马家中人物在会中露面,而是吩咐何婉慈暗中到场观察,将当天发生之事记录下来,此刻她已在城中。 三日后,聚会之期已至,凤心遥为了多与武林中人多多结识,早早便拉着胜霞往聚会地点摘星楼去了。 卫靖则一直陪着榆琴练剑,直到时辰将至,两人才携手同往摘星楼,之所以一拖再拖,也是因为卫靖知道自己近日声名鹊起,已不如从前那样籍籍无名,逍遥自在,倘若提早去了,势必得与一干武林人士寒喧客套,想想就不寒而栗,还不如多陪陪榆琴来得舒心。 两人一入酒楼,便见楼中会谈已经开始,卫靖与榆琴在尽可能不引人瞩目的情况下,来到二楼栏杆处,从此处可以看见一楼正中已清出空地,并有数字武林名宿端坐其中,正对《万武归藏》失窃一事议论。 486章 奇书奇局 其中包含峨嵋掌门晓昙师太、武当玄通道长、点苍名宿欧阳连峰皆在其中,而少林却未见有人出席。 卫靖猜想,也许少林正忙着处理《万武归藏》失窃一事,况且他们若出现在此,也难保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再往其他地方看去,便见到凤心遥与胜霞皆在一楼,与悬刀门主周观海站在一起,而上官兄弟也在一楼另一侧,但此时楼中人多,行动不便。 因此卫靖两人便先待在原地,打算会后再与他们相见。 此时场中会谈正行至中途,晓昙师太道:“所以依贫尼之见,不仅今年九月的编书会应当取消,就连《万武归藏》此书也不该留存于世,若此次能可找回,峨嵋认为应该立即将此书在天下人面前销毁,永绝后患。” 话语方落,场外便有十数人附和,其中有峨嵋弟子,亦有如周观海这样的他派人物。 听到此处,榆琴悄悄问道:“原来今年已定好日期了?” 卫靖点头道:“正是,今年原本也与去年同样,在九月举办第四次的《万武归藏》之会,但如今此书遭窃,天机阁必会落人口实,引起各派不满,就算之后能顺利把书找回,此会能否办成也还难说得很。” 欧阳连峰却道:“师太此言差矣!《万武归藏》乃天下至宝,倘若用在正途,那是武林之福!莫忘二十年前同风会之祸,若当时的正派高手能从此书得到好处,精进武艺,那区区一个同风会,焉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晓昙师太摇头叹道:“人心叵测,只要手握珍宝,谁又能担保自己不会心生歹念?” 欧阳连峰又道:“所以我们该做的,便是确保《万武归藏》能交到正派手上,不致滥用,而非因噎废食,将其销毁!” 待他说完,亦有不少人大声叫好,表示赞同。 此时场外一人却道:“《万武归藏》尚且不知下落,现在就谈如何处置,是否有些言之过早了?” 卫靖见此人约四十来岁,再观其打扮,便知道此人出自湘南白家庄,他们也曾派人参加《万武归藏》,不知他们现在立场又是如何? 想来此人便是代表家族前来与会了。 一旁的玄通道长同意道:“白先生言之有理,既然《万武归藏》如何处置,此刻难有定论,不如众人先将书寻回再做打算吧,不知此书下落诸位可有眉目?” 不等其他人接话,那白先生又插嘴道:“《万武归藏》自那晚从少林消失后便音讯全无,距今已过大半个月,现在才说要集众人之力将其寻回,那是谈何容易?” 玄通道长一时语塞,晓昙师太与欧阳连峰亦是各怀心思,正当众人陷入僵局,一时无人接话之际。 此时有名青年忽然走入场中,卫靖一眼便认出他是沈玉山的手下方行远,此时忽见天机阁人物现身,卫靖心中莫名不安,同时峨嵋女侠宋枫红也喝道:“场中乃是诸位前辈会谈之所,若无要事,还请这位兄台留步!” 方行远却不理宋枫红,而是彬彬有礼地先朝几位名宿行了礼,跟着又作了个四方揖,然后才道:“诸位武林先贤、前辈请了,在下天机阁方行远,今日冒昧打断各位谈话,正是有要事与各位商量。” 方行远话才说到一半,现场已有许多人大骂出声,有人说:“天机阁怎么搞的,连《万武归藏》也让人偷了?” 还有人问:“你们不是说放在少林便万无一失吗?” 更有人说:“你们要是找不回《万武归藏》,我瞧天机阁也不用在江湖上混啦!” 此时骂声四起,卫靖却暗暗好笑,《万武归藏》明明是在丢在少林手上,众人却只敢找天机阁出气,毕竟少林乃武林泰斗,小门小派自是不敢得罪,峨嵋、武当等大派若非顾及交情,便是顾及身分,即便内心有怨言,多半也不会公然数落。 方行远此时却语出惊人,道:“天机阁知道此事紧迫,今日在下斗胆请各位听我一言,行远今日来此,便是《万武归藏》的下落已有眉目!”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玄通道长首先发话问道:“方兄弟此话当真?” 此时全场同时看向方行远,吵杂声也渐渐安静下来,只见方行远顿了顿,不疾不徐地说道:“《万武归藏》当日在藏经阁失窃,此事本就大为蹊跷,且不说藏经阁四周有少林武僧日夜看守,执掌少林武学的达摩院便在左近,有任何风吹草动,明苦大师焉能不知?若非身怀绝艺之人,想在此行窃,当真是难如登天。” 语毕,围观的武林人士便开始各抒己见,有人说:“那说的是,到底谁那么大本事能把书偷走?” 有人则怀疑道:“身怀绝艺便能在达摩院首座眼皮子底下偷书?我可不信!” 也有人催促道:“那书到底在哪儿,你倒是快说呀?” 方行远续道:“论当今天下,何方势力藏有最多奇人异士?那非河南司马世家莫属!” 听到此处,卫靖眉头一皱,忍不住与榆琴对看一眼,方行远之意,竟是将矛头指向司马家,直指偷书一事,便是司马家所为! 此时有人问道:“司马家?那怎么会?” 有人沉吟道:“若论当今武林,确实只有司马家有这个能耐!” 还有人忍不住骂道:“姓方的,你可别冤枉好人!司马诸位当家侠名满天下,怎会去动《万武归藏》的脑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现场登时乱成一团,眼见场面混乱,欧阳连峰怒喝道:“行了,吵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商量事情?大伙儿稍安勿躁,先让这小子把话说完吧!” 方行远也朝欧阳连峰拱了拱手,随后又道:“在下自然不敢空口无凭便来消遣各位英雄,正好今日司马卫二当家便在此处,众人何不问他一问?” 跟着冷不防伸手朝上方二楼一指,众人的目光便跟着他的手指,全都转移卫靖身上。 卫靖突然被指名,内心错愕,但自己问心无愧,又何惧之有?当下朝四周拱手一礼,也不等别人发问,便先笑道:“方兄这话可把我问胡涂了,就我所知,司马家并未有人对《万武归藏》有所图谋,更别说动手行窃了,再者,少林寺高手如云,诸位认为司马家有能力从中盗得什么物事,卫某虽心中窃喜,但那确实是有些高估我们了。” 卫靖话一说完,四周便有人附和道:“卫二当家都这么说了,姓方的小子还想诬赖司马家?” 玄通道长也点头道:“即便他们有能力,也不代表此事便是他们所为,贫道身在江湖数十载,自认眼光不算太差,我也认为司马诸侠并非行窃之人。” 卫靖虽与武当派的人物无甚交情,但玄通道长此话无疑是以自身为司马家担保,卫靖内心一暖,当即朝玄通道长拱一拱手,以表感谢之意,玄通道长亦微笑还礼。 然而方行远却无动于衷,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卫靖,不慌不忙道:“卫二当家既然矢口否认,那在下只好将话说明白了,其实,司马家何止是从少林寺带走《万武归藏》?现在《万武归藏》根本就在卫二当家身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不仅玄通道长、晓昙师太尽皆愕然,欧阳连峰更忍不住自椅子上一跳而起,指着方行远道:“小子,司马家再怎么说也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你既无真凭实据,焉敢如此胡言?” 487章 危城危途 但卫靖却知道方行远绝非鲁莽之辈,他既敢如此指认,天机阁必有后手。 因此卫靖虽自认清白,但内心却紧绷莫名,额冒冷汗,一刻也不敢松懈。 榆琴见状便轻轻握住卫靖的手,柔声道:“公子。” 卫靖只觉手上传来一阵细腻柔软的触感,随即发现原来是榆琴的纤纤素手,这才稳了稳心神,勉强露出笑容道:“没事!” 而方行远又对着欧阳连峰答道:“欧阳先生且暂息雷霆,在下是否信口雌黄,只要卫二当家让大伙瞧瞧身上物事,便能真相大白了。” 此时场外有人大声道:“卫二当家何等信人?你手上既无证据,此刻说要搜身便来搜身,是否太目中无人了?” 说话者正是上官飞尘!他一说完,马上就有许多人大声附和,宋枫红、凤心遥、周观海等人都在其中。 一旁晓昙师太也点头道:“上官二公子所言极是。” 此时场中又是一团混乱,许多人都认为方行远的要求有些过份,要卫靖不必照办,但亦有部分武林人,认为卫靖应该出示身上物事,以证清白,正当大伙争执不休之际,那名白家庄的人物却大声道:“事已至此,卫二当家便将身上物事取出一观吧,你今日若不拿,留下悬念,日后总会有人将心思动到你身上的。” 卫靖自然也明白此理,不论事实如何,只要今日自己不主动将身上物品取出,必会有人心生怀疑,一传十,十传百,若有心人再大肆渲染,司马家终究会落人口实,遂了天机阁之意。 此刻骑虎难下,卫靖只能当机立断,答道:“可以,但若稍后卫某证明了自己清白,还请方兄与众人解释清楚,卫某身上藏书一说,究竟何来?” 方行远只简短点头道:“那是自然。” 卫靖见他胸有成竹,心中越发不安,但却只能伸手将身上行囊取下,并将内中物事一件一件取出,口中同时道:“这是一些常用伤药、解毒丹。” 此时卫靖身旁一些武林人士,也渐渐凑了过来。 “这是水囊、以及一些路上吃的干粮。” “这是司马家作为信物之用的黄玉。” “这些是火折子、银针。” 此时他忽然摸到一件物事,随即一阵寒意自脚底直窜心窝,那是严敬文请他转交给程子闲的锦盒,由于是三哥看重的物事,且包装精美整齐,是以卫靖也并未擅自打开观视。 此时他一边告诉自己,切莫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一边将锦盒打开,同时道:“这是程三当家的朋友,请我转交的......” 锦盒才打开一半,卫靖便见到内中放着一本沉甸甸的厚重书册,样式古朴,纸质精美,封面上头写着几个苍劲大字“古今万武归藏集录”,正是引起江湖无数风波,当今武林第一奇书《万武归藏》! 卫靖虽为眼前书册所震惊,但却异常冷静,在这短短一瞬,他脑中飞过许多念想,他想着,眼前这本书,当真便是《万武归藏》? 或许天机阁不过是拿了一本假书混淆视听? 不对,现场不乏玄通道长、晓昙师太等武林前辈,是真是假他们一看便知,天机阁不会如此儿戏。 也许,趁众人还未看清,捏造另一本书的名字,随后赶紧将盒子盖起,装作无事? 或者先发制人,直指天机阁故意设局陷害? 不成,我早已失了先手,此刻身处嫌疑之地,再多解释也比不上我手中的《万武归藏》,天机阁更不会给我自白的机会,况且此地多有江湖老手,断然不会轻易让我蒙混过关。 那,眼下只能...... 卫靖还未完全将盒子打开,便将其盖起,轻轻收到行囊之中,神色一如往常,一旁许多人尚未看清,纷纷问道:“刚刚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好像没看清楚啊?” 也有人说:“卫二当家都把身上的东西一五一十交代了,这样就够了吧?” 而一旁的榆琴自方才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注视着卫靖一举一动,此时见他神情,内心已知大事不妙,握着卫靖的手也不自觉握得更紧了些,随后果闻卫靖微微张口,只简短说了一字:“走。” 语毕,卫靖竟一手拉着榆琴,转身向后急奔,众人一阵错愕,方行远同时大喊:“抓住他们!” 卫靖带着榆琴一路往酒楼窗边奔去,两旁许多武林人士还未搞清楚状况,便先出手拦路,有的人劝卫靖回头是岸,有的则大骂他包藏祸心,亦有人大声呼喊,说此事有许多疑点,众人手下留情,不可冲动行事! 现场混乱不堪,一楼处,欧阳连峰见卫靖转身就走,当下一脚踏上椅子,纵身一跃,飞身直上二楼,同时拔剑在手,喊道:“休走!” 卫靖两人一路在人群中挥剑拒敌,本以为逃生机会渺茫,但遇到的阻碍却似乎比想象中更少了些,一阵朦胧间,两人竟仍是捱到了窗边,卫靖内心虽闪过一丝疑惑,为何会如此轻易便给我们走脱?但当此千钧一发之际,无暇多想,卫靖便与榆琴一前一后自二楼跳下,往城外奔去。 两人到得大街之上,便闻东、北两边皆有武林人士鼓噪喧哗之声,此时只得逃往西南方向,所幸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险阻,两人便顺利出城。 正当卫靖想停下歇歇,与榆琴说明情况,并商量后续该如何才是,此时卫靖却察觉有异,果然不一会儿,路边便窜出七名武林人士,对两人虎视眈眈,他们打扮穿着各异,瞧不出是何门何派。 这七人一言不发,动手便攻,卫靖两人只得仓促应战,他们虽非高手,但彼此却配合无间,熟谙以多敌少的战法,似是有意为此训练,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他们击败,卫靖也意识到此地尚不安全,便与榆琴再往西面而行。 两人又走了小半日,卫靖见此地是荆山山脉附近,离襄阳已有一段距离,便与榆琴找了处树荫,坐下歇息。此刻终得喘息之机,两人各有所思,一阵沉默之后,卫靖率先开口,苦笑道:“琴姑娘,这会儿是我粗心大意,着了人家的道了。” 榆琴温言道:“这是对方有意设局,我们实是防不胜防。” 卫靖虽点了头,却仍是叹道:“连累琴姑娘,陪我成了人人喊打的武林公敌了。” 榆琴见他仍是十分自责,不想让他在此事上钻牛角尖,便转而问道:“公子切莫自责,赶紧想想之后如何行止才是,对了,公子身上那《万武归藏》确是真品?” 榆琴这一问,卫靖才从愁绪中回到现实,同时想起引发无数争端的《万武归藏》现在就在自己身上,随即点头道:“是了,不管如何,我们总得瞧瞧这书究竟是真是假。” 当下便将书取出,打开观视,卫靖匆匆翻过十数页,随即停在其中一个段落,并对榆琴道:“琴姑娘,你瞧。” 榆琴仔细一看,便见到此篇名目〈诗画江山剑〉,下方作者、招式练法乃至典故等内容,皆在卫靖的笔迹下详细记录在册,这也证明了此篇,正是去年卫靖在《万武归藏》之上,亲笔写下的〈诗画江山剑〉。 卫靖将书阖上,淡淡道:“看来这《万武归藏》是真品无疑了,他们竟然想到将书偷偷安在我身上,并在天下人面前公诸于世,教我百口莫辩,此计当真毒辣。” 榆琴也道:“如今回头再看,那名严老板与恶火帮行抢之事,也是他们事先布置的了。” 卫靖点头叹道:“严老板那日与我所说者,七分真话中暗藏三分假话,他刻意向我提及镇岳镖局之事,如今想来,便是想让我放下戒心才说的。” 488章 兵锋战途 榆琴正想再问,此时卫靖却眼神一变,示意她不要说话,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一道身影自后头走近,两人仔细一看,竟是青城长老常清子! 卫靖心想,我们两人方才脱险不久,常清子便立刻追上,仿佛是早已等在此地似的,这是为何?此刻亦不知对方是否知晓稍早酒楼聚会一事,只得先试探道:“原来是常清子道长,道长可是有事要找在下?” 常清子笑道:“卫二当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此刻《万武归藏》便在卫二当家身上,没错吧?” 卫靖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常清子又道:“卫二当家莫要如此防备,贫道来此,是想给卫二当家一个机会,不仅能洗刷恶名,还能成为找回《万武归藏》的大功臣!” 卫靖虽不信他,却仍是问道:“此言何意?” 常清子见卫靖有意相询,以为有谱,当下眉开眼笑,兴奋道:“卫二当家只要把《万武归藏》交给贫道,待贫道将书悄悄带至远处,再......”卫靖却打断他的说词,问道:“道长,此事是青城派的主意,还是道长您自己的主意?” 常清子笑容一僵,强笑道:“那自然是敝派的主意。” 卫靖叹道:“若这是贵派的意思,为何仅有道长您一人出面?您不怕落了个私吞《万武归藏》的口实?” 常清子表情瞬间凝结,变为阴郁深沉的神色,森然道:“既然卫二当家执意独吞此书,那常清子只好代替武林同道,将书讨回再送还少林了。” 跟着右掌探前,摆好架式。 卫靖认得此乃“青城四合掌”的起手式,知道今日一场恶战已在所难免,叹道:“道长游说不成便来硬抢,你不怕在下将你今日所为公诸于世?” 常清子狞笑道:“哼,你如今是偷书罪人,千夫所指,你以为别人还信你的话吗?” 说完后更不打话,“呼”的一掌便拍了过去,卫靖让榆琴暂时退到一旁,长剑出鞘应战! 常清子一掌击出,掌劲虽不甚重,但却暗藏三式后着,卫靖虽知此路掌法变化多端,不宜躁进,但此刻两人逃亡在外,先有不知名武林人士伏击,如今又有常清子拦路,后头尚不知还有多少,因此卫靖不愿拖战,以快剑应敌,只盼常清子措手不及,早早败阵。 两人斗了二十几招,卫靖心想,江湖传闻青城常清子虽为悟真子师兄,但武功却稍逊一筹,此刻观来,所言非虚也,当下大喊一声:“琴姑娘!” 剑招随着脚步腾挪变化,轻盈飘逸,正是“灵山惊鸿剑”! 榆琴当下也回应道:“是!” 常清子一边应招,一边纳闷,心想:“这小子使剑怎么如此惬意?这与其说是剑法,不如说是剑舞,像是刻意展现他的剑法给我看似的?当真气人!” 他虽气愤,奈何“灵山惊鸿剑”剑式翩然,正如云深隐惊鸿,歌舞藏利剑,卫靖脚踏舞步,剑招忽高忽低,常清子应接不暇,被打得节节败退,两手接了十数剑,却只能零零星星还了三掌,败势已现。 卫靖并非有意嘲弄常清子才如此使剑,而是为了让一旁的榆琴看清这路剑法的全貌,助她习剑而为之,只不过此时热战正酣,常清子又打得手忙脚乱,自然想不透此节了。 又过十招,常清子左支右绌之下,手臂终于不慎中剑,按江湖规矩来看,名门正派之间切磋武艺,若有人输了一招,便该罢手认栽。 况且此刻常清子以长辈之姿败阵,若再死缠不休,实乃有失身分,因此两人同时停手,常清子“哼”了一声,怒道:“看来卫二当家剑法高居二品,果然并非侥幸。” 卫靖只是淡淡道:“承让。” 跟着转身准备与榆琴离开此地,临走前转头多问了一句:“道长是如何知道要来此处寻我们的?” 常清子却佯作不知,随口道:“贫道不过是刚好在这附近散心,正巧碰见你们罢了。” 卫靖知道他不会再说,因此也不再问,与榆琴一前一后离开此地。 卫靖摆脱常清子后,知道此时尚未脱离险境,因此两人刻意走入附近的树林中,希望能寻得一处安全之所,暂作栖身,但方入树林数刻,却又听见有人在林中搜索,不久后便朝己方走来。 卫靖与榆琴只得伏低身姿,小心戒备,却未料那人走近后,两人才发现来人竟是司马家的女剑客何婉慈。 卫靖见是熟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何婉慈却面带愁容,一见到两人便似松了口气般,问道:“二当家、榆琴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卫靖苦笑道:“何姑娘,见到你可真令人开心,你是今日午后第一个没想对我们动刀动枪的人了。” 何婉慈也叹道:“二当家你还有心情说笑阿,你们不知道,如今襄阳城内已乱成一团,人人都说《万武归藏》是被我们所偷,书更在二当家身上,各派正以襄阳为中心,四处找寻你们的踪迹呢!” 眼见何婉慈气喘吁吁,显然是为了尽早找到卫靖两人下落而四处奔走,榆琴替她擦了擦汗,道:“这可辛苦你了。” 卫靖也道:“是阿,真亏你能找到我们!” 此时却见何婉慈有些欲言又止,卫靖略一思索,便知其意,叹了口气道:“何姑娘,你有什么想问的便直说吧。” 何婉慈有些犹豫,顿了顿才道:“所以《万武归藏》的确是......” 卫靖点头道:“是,书确实在我身上。” 何婉慈有些不敢置信,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倒是榆琴替卫靖把话接了下去,续道:“何姑娘且放宽心,这书是有人刻意布局才会落到公子身上的,我们也是方才在酒楼中才得知,并非我们怀有私心而偷取,此刻我们也正烦恼该如何处理《万武归藏》才是。” 何婉慈这才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跟着又问道:“二当家可想到后续该怎么办了?” 卫靖沉吟道:“此事我也没个头绪,既然这是有人刻意促成,书在我身上之事想必不久便会传遍天下,稍早便有青城派的常清子私下来向我索要,但我又不能把书随便交给那样居心叵测之人。” 何婉慈皱眉道:“这书虽是稀世之宝,但留着总是祸害,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卫靖苦笑道:“可以的话我也想如此,但我现在告诉别人我已将书烧毁,你说他们信不信我?” 何婉慈叹道:“我也就是说说罢了。” 榆琴问道:“如果是交给明相大师那样德高望重的人物呢?” 卫靖也道:“这也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法子。” 此时三人正说到一半,不远处却传来吵杂人声,且仔细听来,人数甚多,不下二十,正当三人犹豫之际,却听到有人大喊:“司马二当家,你逃不了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竟是上官飞尘的声音! 榆琴却忍不住嘴角上扬,微笑道:“上官公子喊得如此大声,哪里像是要逮人?这是在提醒我们赶紧离开吧?” 卫靖点头道:“正是如此,回头再去与飞尘兄说谢,咱们赶紧走吧。” 何婉慈却说:“二当家你们先走吧,他们人多,我留在这见机行事,看能否多替你们引开一些人。” 卫靖正想要她不可冒险,何婉慈却先道:“没事,我在江湖上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没多少人知道我出自司马家,二当家不必担心。” 卫靖想了想,这才点头答应,临走前又歉然道:“既是如此,万事小心!待你离开此地后,替我把情况传回司马家中,如今我成了众矢之的,司马家其他人想必也不会好过吧。” 何婉慈也道:“没问题,两位保重!” 跟着拱一拱手,便先行离去。 489章 地阔天高1 “拳谱大公开!金鸡拳、王八拳、虎拳、猫拳、打狗拳等快来买哟!”,市集书贩正叫卖各种拳谱,时逢乱世,有钱难买早知道,生意自然不差。 “白鹤拳、螳螂拳、五行拳、五行连环拳、八式拳大公开!” “孔门拳、道家拳、水门拳、火门拳、鸟门拳、佛门拳!” “猿形拳、伏地拳、大雁掌、蝴蝶掌、螃蟹拳、鸳鸯拳、螳螂拳” 卫靖正陪同好友谢松走在市集上,也停了下来看了看,一位市集小贩老板说:“小伙子,看你们两人也是练家子﹐这年头在外闯荡,要有武艺在身﹐俗话说的好:经书易得﹐名师难寻!也好,你我有缘,这儿的拳谱只要喜欢,随意卖了,二本只要一两二!” “老板这些拳谱行不行呀!怕是花拳绣腿,不管用!”卫靖回道。 “少侠,话可不能乱说,这些拳谱都是先人久经实战所创的套路,实用的很,不信的话!我也不怕献丑,就地练练几手拳路给大伙瞧瞧!” 拳谱书贩话说完,马上卷起衣袖,打起拳来,先是螃蟹拳,只见他行拳时手脚并用,身行似螃蟹,拳路着重螃蟹横行,以及夹钳的动作; 再来是螳螂拳,出拳迅速,正迎侧击,让敌方难以捉摸,防不胜防,用连环紧扣的拳法攻击对方。两套路打了下来,群众马上大声喝彩鼓掌。 “公子,老汉要是拳打得可以,就麻烦公子赏个脸,这儿的拳谱只要喜欢,随意卖了,二本只要一两二!” 卫靖与谢松面面相觑,卫靖心想都怪自己大嘴巴,这下可好了,市集小贩老板耍了两套拳路,围观群众也大声喝彩鼓掌,这老汉一会儿称少侠,一会儿公子,这下可就不得不买单了! “老板,就二本!螃蟹拳、螳螂拳!” “多谢公子!” 旁边的小贩们看到这幕,这头马上也拉起嗓门:“五行拳,现学现卖!” 小贩也开始摆出架式,打起五行拳。那头小贩也拉起嗓门:“孔门拳,现学现卖,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小贩也开始摆出架式,打起孔门拳。一时间,市集上原本是买卖商品的场所竟变成练武场所,好不热闹,时逢乱世,哪个书贩没两下子! ****** 二人回到家里,随即来到谢松家里的后院,卫靖边说边拿拳谱,说道:“今天市集上买的螃蟹拳、螳螂拳,拿出来练一练,说不定以后用得上,俗话说的好,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两人买了拳谱按图索骥也就练了起来,图解也不是很详细,所以,二人边看拳谱边比划,生怕自己练错了。 谢松说道:“螳螂拳是不是这样打,你看看!” 边说边模仿螳螂的动作,两只手的食指与中指做出螳螂的钩子,做出勾、搂、采、挂之技击手法,谢松自然希望从演练中掌握技击招法。 卫靖看了看,道:“应该是这样没错,就是招式套路可能需要多演练几次。” 自己看的是螃蟹拳拳谱,自己也正在参悟当中,既然大家都有疑义,就将遇到的困难提了出来,卫靖这时道:“轮到我的螃蟹拳啦!手掌是不是这样摆,你也看看!” 边说边模仿螃蟹的动作,马步若螃蟹横行,下盘既稳且低,两掌不时做出夹钳的动作,发力于掌指。 之后,两人练习对拆套路,二人练了一个下午,方才参悟书中招式。 就在此时,谢松一时兴起,说道:“不知道是你的螃蟹拳厉害还是我的螳螂拳厉害﹖” 卫靖想也不想,当即道:“要不我们就试试﹖” 谢松点了点头,喊道:“看招!” 螳螂拳勾来,卫靖侧身闪过,顺势回了一钳,螳螂攻击正面,螃蟹侧身闪避,顺势一钳击向螳螂后脑,螳螂侧翻后击出右拳,螃蟹左手钳挡出。 如此二人,螃蟹斗螳螂,螳螂伏击螃蟹,螳螂不时戳中螃蟹,螃蟹也不时夹住螳螂,终因二人内力不足,难以施展拳威! 谢松道:“我这螳螂拳打不顺手,你的螃蟹拳也打不顺手,我们就各打各的拳法,一较高下吧!” 卫靖想了想,道:“也无不可,我们今天就放开身手,好好地大打一场!” 此时两人陡然分开,谢松呼的一掌,猛向卫靖胸前击来。 卫靖见他来势汹汹,只得出掌相抵,拍的一声轻响,双掌相交,两人掌中都感到一震,各自分开,二人内力相当,平分秋色,方才敢双掌迎敌,若是遇到高手,岂敢如此! 两人继续相斗,拆斗数招。 谢松见卫靖掌法又变,一招“动如脱兔”蓦地使出,脚步陡动,身形宛若野兔,一拳呼地打出,直取对方胸口,快如闪电挥拳而入。 谢松双掌格开,立即下腰使出下堂腿,左腿下堂腿三次,右腿下堂腿三次。 卫靖吃惊,变招亦快,旋即脚踩七星步,竟使出螳螂拳,一招“铁牛耕地”攻出,螳螂拳连环短打。 谢松当即滑开,左掌隔开,使出五形拳,纵高伏低,身手便捷,便是虎形之拳,竟是招招威猛。 转眼间拳来掌往,掌去腿来,二人拆招良久,二人斗到分际。 此时卫靖右腿横扫,猛往谢松踢去,劲力凌厉,一气呵成,发力得当。 谢松败象渐露,卫靖再使五行拳之“劈拳”,如同斧头劈下,先是正劈,左劈随之而至,紧接着“钻拳”、“炮拳”、“崩拳”一一使出。 谢松招架不住,蓬蓬两拳当即被打中了肚子,连忙后撤,卫靖也就说了声:“谢兄得罪了!” 谢松也不恼怒,反而说道:“卫兄武艺不俗,留在县衙当差可真的埋没了人才呀!” 卫靖谦虚地说:“世上高人不知凡几,我这手功夫我还没多大自信!” 谢松道:“不去外面闯闯,怎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卫靖此时肚子饿了,道:“我们吃饭去吧!这事我会再考虑考虑!” 卫靖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这点功夫不过是萤火之光,难与中天皓月相比。 ……… 金昌县城今天真是热闹,一大早卫靖来到县衙应聘衙役之类的工作。 这工作许多人争相来应聘,分初试与复试,初试考两术科。 第一项是负重一百斤走一百丈远;另一项是演绎一套拳术套路。 谢松在县衙当差,今天的工作也刚好安排他那个班在考试会场维护秩序,考试会场的旌旗在广场上随风飘扬着。 旁边有个报名处,已经是一伙人等不及排队报名了。 对于这个偏乡的县城,称头的差事着实不多,这可是乡下庄稼汉显山露脸的时候,只是代价不菲,报名费也着实不便宜,一人一两。 卫靖心中暗自嘀咕这年头谋个差事可不便宜,谢松也看见他的朋友在报名处排队着。 评审看来有四位,坐位上分别有旌旗立着,依序是金城镖局、虎爷镖局、北奉镖局、西北镖局。 代表镖局的裁判官分别是金城总镖师武成、虎爷镖局总镖师林田山、北奉镖局总镖师范东城、西北镖局二把手钱成,个个身形彪悍,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就是练家子。 县令办了个衙役招聘会,正所谓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挤个水泄不通。 490章 地阔天高2 只听台上有个人身着官服貌似县太爷的人说:“今的衙役招考大会,欢迎各地英雄好汉报名,拳术项目我们请到四位镖师评审,评审依序是是金城总镖师武成、虎爷镖局总镖师林田山、北奉镖局总镖师范东城、西北镖局二把手钱成,通过招考大会之人将可入县衙当差,也算是为国举才,欢迎各位的英雄好汉,只要身家清白欢迎踊跃报名,比赛时间很紧,别耽误时间了,那么我正式宣布,比赛开始!” 县衙当差当然是衙役之类的工作,需要一些体力活要做之外,尚需要略懂些拳脚功夫。 这县令已经办了三年衙役招考大会,往年均透过衙役招聘会为县衙招募到不少人才,政绩卓著,以清廉公正闻名。 除此之外,该县令与其夫人终身茹素,常年礼佛拜佛,更是为广大信徒所推崇。 衙役招聘会第一项是负重一百斤走五百丈远,限时一柱香时间走完,也比排名。 众多好汉参赛,众多好汉都卯足了劲,毕竟偏乡县城差事难觅! 报名人数非常踊跃,居然来了三百多人,比赛也就分组进行,一次十人,也就只听哨音一响,选手们无不卯足全力,扛起沙包,奋力往前跑,负重加上紧张,有数人途中滑倒,为拚饭碗,爬起来继续奋力跑。 叹息声、欢呼声此起彼落,不少人第一项是负重即无法通过,当然无法参加第二项演绎拳术套路。 卫靖第一项是负重轻松过关,跑了分组第一。 下午时刻,凡通过负重一百斤者方得参加第二项演绎拳术套路。 第二项演绎拳术套路,卫靖打了一套五行拳,在场观众也不吝给予掌声。 当天榜单公告,自然是榜上有名。 隔日,便是复试,进入复试有三十多人。 复试就是口试,主考官由县太爷、师爷、地方仕绅组成。 公不公正,便不提了,外界自是众说纷纭。 衙役招聘会终于结束了,复试当天下午榜单公告,榜单上有十位衙役,卫靖却未能如愿,难掩失落的表情。 卫靖之前在县衙当差,是因为“童生”的身分,本来的工作是帮民众写写诉状、陈情书,差事仍是看人脸色,这差事朝不保夕,这几年更是外放。 外班的工作自然差勤更重,还好会点粗浅外功,加上姓卫,才保住。 卫靖的工作本就捱了一年又一年,这工作并非官衙正职工作,也就糊口饭吃。 前阵子相依为命的爷爷过世了,也没了牵挂,心想自己的工作就做到月底,年纪快十八岁了,也老大不小了,尚未婚配。 心想这工作也不能一直这样做着,把心一横,也就辞了工作,也就拜别了好友谢松。 他想到永昌、白川、靖远各县城的衙役招聘会找寻县衙当差的机会,离开了县城,到外面闯闯! 卫靖月底干完差事,领了官饷,辞了工作,回家收拾简单的行李,自是快意当前,也就出了县城。 走在路上,心头正盘算去京城长安看看。 毕竟长安是个大城,许多文人墨客都到长安显显身手,没准可以到官宦之家寻个工作,或是仗着自己的武艺,找个镖局,谋个事来做,或在江湖上闯闯,总比待在这个小县城来的好吧! 也就漫步择径行去,这时他看到前面凉亭处数名喇嘛教围着一个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人俊秀潇洒,体格强健,颇有男子气概,只听见一个喇嘛道:“吴通大侠识时务为俊杰,你吃下过药的酒菜,没有半天无法恢复功力,乖乖地交出天微章经,饶你不死,否则连你带在身边的小姑娘小命也不保。” 这蒙汗药无色无味,极难察觉,饶要江湖人称“沙漠鹘鹰”吴通竟也阴沟里翻船,此时回道:“大侠可担当不起,可你们这帮吃肉的喇嘛净干低流的勾当,可是玛尔巴上师教你们吧!葛玛巴法王应该不会做这低贱的买卖!” 当年昆布法王进犯中土,比武落败战死,其手下弟子推格勒巴上师的大弟子玛尔巴为上师,玛尔巴上师的五个弟子,五个弟子分别是次仁尼玛、扎西德勒、扎西多吉、丹巴多孜、次仁旺堆,喇嘛道:“废话少说,把经书交出来!” 五个喇嘛一起动手了,那汉子左挡右挡,毕竟吃了蒙汗药,怎有力量抵抗。 就在这时,卫靖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高声道:“各位若是江湖好汉,就不该暗算他人,此等行径实有失光明磊落!兄弟我初入江湖,今天遇到这档事,也不得不出头!” 卫靖不曾想过喇嘛吃斋念佛,行径竟是如此肮脏,竟然也会下药害人,不禁动了侠义心肠,只是不知道此刻竟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 吴通江湖人称“沙漠鹘鹰”,是忠义堂第十二任堂主,行走江湖多年,今日一个失神,吃了喇嘛下过药的酒菜,头晕眼花,周身乏力,无力抵抗。 这些喇嘛下毒的心机真是匪夷所思,但见眼前少年慷慨仗义,即知此子乃是个血性少年,只是不知眼前少年身手如何。 此时虽然自身难保,侠义之心,未曾稍减,心中大是为眼前少年安危担心! 况且眼前少年见人落难,竟敢单枪匹马,不顾自身安危,仗义扶危,极是难得! 高高个头的喇嘛名叫次仁尼玛听闻卫靖所言,不禁恼羞成怒,当即厉喝道:“小子,少管闲事!” 身材微胖的扎西多吉阴恻恻地笑说:“这小子八成看上这位姑娘,今天想来个英雄救美!” 矮个头的喇嘛扎西德勒狂笑不止,亦道:“这小子要英雄救美,也得看看姑娘美不美!” 其他的喇嘛听了更是哄堂大笑:“这小子犯傻了不成?这姑娘的长相你可仔细看好了!” 卫靖看了那姑娘一眼,哪小姑娘身材曼妙,就是容貌奇丑,于是脸红的道:“姑娘美不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下迷药卑鄙下流!” 突然次仁旺堆冷不防的挥了拳,朝他面门打了去。 卫靖闪了过去,快速的使了一招,右脚一伸,左手一推。 那喇嘛立足不稳,跌了出去,其他喇嘛见状马上围了上去。 卫靖见状,马上道:“江湖规矩,一个一个来!”带头的喇嘛陡然一听,自是大怒,喝道:“这小子犯傻了!英雄救美便罢了,还教我们江湖规矩,这下我们不教训教训可不行!” 那跌倒在地的喇嘛叫做次仁旺堆,性子暴躁,怒气冲冠,旋即起身,衣袖一挥,此刻大叫一声,道:“师兄们都让开,让我自己来教训他!” 只见次仁旺堆忽出左拳,挥了过去,卫靖闪了身,一脚踹出,次仁旺堆赶忙闪去,又扑了上来,左右掌连环攻出。 卫靖施展擒拿,先拨开左右两掌攻势,待第三掌攻出,侧身一闪,拿住了那喇嘛右腕脉门,那喇嘛回身左拳挥去,拿住了那喇嘛左腕脉门。 左右腕脉门都被按住,那喇嘛又惊又怒,一挣没能挣脱,喝道:“你找死吗?” 飞起右足,往卫靖下阴处踢去。 卫靖见状危急,只得双手奋力抖出,将他推回去,也就再次摔倒在地。 次仁旺堆此刻狼狈不堪,加之众师兄讪笑不止,自然觉得颜面无光,起身之后,忙随手将衣服打理一下,喝道:“你这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有种的过来,较量较量!” 卫靖初入江湖,阅历尚且不足,那知自身难保,竟然说道:“较量无妨,先放了那两人!” 次仁旺堆哈哈大笑,语带不屑,道:“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就想打抱不平吗?先打败我再说吧!” 491章 地阔天高3 卫靖初出茅庐,涉世未深,未及深思,即道:“看拳!” 便闪电跃至,纵身而上,使出五形拳,五形拳就是是指龙、虎、豹、蛇、鹤等五种形拳,一招“猛虎下山”,虎形刚猛之爪直朝次仁旺堆抓去,右爪扑出,左爪亦至,击他面颊。 次仁旺堆低头避过,也使出般若掌,举臂挡开,两人双臂相格,各运内劲,向外挡击。 卫靖力量较大,次仁旺堆内功较深,一时僵持不下,不分上下,呈现势均力敌的态势。 卫靖猛吸一口气,虎掌拍出却落空,自己一股劲力身不由主的向前扑出,急忙站稳弓步,后心敌掌已到。 卫靖忙回掌招架,但他被掌力震出,便是一跤跌倒,这一跤跌坐在地,却也引来众喇嘛讪笑。 但他也不恼怒,地下伸手一搭,身子已然弹起,转身使出猴拳,左腿向次仁旺堆踢去。 旁观喇嘛见他这一下变招迅捷,迅速灵敏,欲在败中取胜,“沙漠鹘鹰”吴通也喝了一声彩。 次仁旺堆向左侧身,双掌虚实互用,一掌扰敌,一掌相攻。 卫靖当下使出一招“龙腾虎跃”,时而双掌飞舞,时而双爪飞舞,招招不离对手全身关节穴道。 那知仁旺堆见他来势凌厉,使出一招“般若无形”,掌法忽变,二人时而一攻一守,时而一守一攻。 虽然卫靖这路功夫太过寻常,却能力抗“般若掌”。 两人交手甚久,手法招式却是大异,卫靖仅以五形拳却能力抗般若掌,已是身手不凡! 需知卫靖学的功夫是一般庄稼汉把式,二人如此又拆了二三十招,兀自不分胜败。 卫靖心念忽动,卖了胸口破绽,次仁旺堆见猎心喜,一拳打去,岂知卫靖右臂忽地穿出,将次仁旺堆右臂格开,左掌蓬蓬两拳,击在他腰眼上,右掌随之而出,补上一掌,碰的一声,次仁旺堆震退倒地。 众喇嘛见状马上围了上去,次仁尼玛大喊道:“这小子有点功夫,大家一起上!” 扎西德勒、扎西多吉、丹巴多孜三人六拳转眼便到,只见卫靖,左右手连忙挡驾。 卫靖突觉眼前一黑,胸口一股劲风袭到,拍拍两声,肋上已中了两掌,这两掌虽给打得胸口剧痛彻骨,连忙后撤。 当此危急之际,身体下蹲,使出连环扫堂腿,先右扫堂腿三次,再左扫堂腿三次,倏忽之间接连扫堂腿出了十来次,一时之间,喇嘛人仰马翻。 就在这时,扎西德勒突然跃起,双掌空中袭击而至。 卫靖立足未稳,一个失神,肩头便中了一拳,忙即还手,扎西多吉亦挥拳而至。 卫靖连忙双手挡出,丹巴多孜双掌已到,蓬蓬两拳又打中肚子。 此刻,喇嘛人多势众,占了上风,不久肚子马上中了一拳,接着背上也被肘击。 卫靖当即思量脱身之计,只见此时一个喇嘛架起他的右胳臂,一个喇嘛架起他的左胳臂,几个喇嘛当即围了上去,将之狠狠的打了几拳。 卫靖身上疼痛异常,自是不由得发出痛楚的呻吟声。 众喇嘛正待大师兄次仁尼玛好好修理他时,卫靖心想英雄没做成便罢,还枉送性命,这么下去肯定没命,形势极为危急。 在招架不住之下,恐急之下,心中却转着一个念头,急中生智,突然计上心头,灵光一闪,高声大叫:“大家住手,我有话说。住手!我前几日路上捡到个转经轮,不知道是不是几位师父掉落的,待我取来给师父们赔罪。” 此时矮个头的喇嘛扎西德勒陡然道:“师兄先听他说说,前几日我的转经轮真的掉了,这可是师父给的,要是师父责怪起来,我可不好处理。” 卫靖心想这事竟真那么巧,即道:“大师父们可否一同前往前方的波斯寺,我定当取转经轮予这位师父。” 只听这帮喇嘛叽叽喳喳讨论半晌,不多时,大弟子次仁尼玛即说:“好吧!你带路。你们两个也跟他走,可别耍花样呀!”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山坡处有一座波斯寺,寺外有个身着道袍的僧人,削掉了头发,像是个和尚,却不是和尚。 只见他胸前还挂着不大不小的十字架,嘴中念着经书经文:“太虚仙之体,稽首礼真师。大慈悲,救苦难。一乘开觉路,黄房育婴儿。大慈悲,救苦难。诚哉,不为羞生死,立志守恒河。大慈悲,救苦难。诚哉,日月亘其光,天根万劫磨。大慈悲,救苦难!” 这名波斯僧朗诵的经文像极了佛经,此时看见喇嘛们到来,便说:“各位施主,远道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波斯僧称来者施主,卫靖毕竟见识浅薄,本来就是胡诌的事,此时也只好见机行事,开口即道:“这位大师父,麻烦帮晚辈通报一下寺内住持,卫某有要事找住持商量。” 却见波斯僧回道:“寺内无人,僧人皆已外出传教弘法,施主若真有要事也是无可奈何!” 丹巴多孜一听,面露忧色,状至无奈,道:“二师兄,这转经轮怕是找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二师兄扎西德勒听了,当即说道:“算了,先解决这三个人,若是夺了天微章经还怕师父责难吗?” 说到这里,众喇嘛即走向三人,次仁尼玛喇嘛说道:“快把经书交出来,饶你们不死!把天微章经交出来,我们好交差。” 大师父一听到天微章经,立时警觉此事与景教必有关联,便待询问再三,即在此时,吴通突然高声道:“罗本法王,这帮喇嘛奉命要夺取贵教至宝天微章经,这本经书本来就是贵教的,因缘际会到了我手上,等你收拾了这帮喇嘛,天微章经就是你的!” 这位大师父是景教罗本法王,此时年约三十来岁,年纪与吴通相当,景教这套经书共有四本手抄孤本真迹:“天微章经、地真章经、证仙章经、体道章经。” 多年来流落在外,江湖传言,这些经书藏了一个天大的宝藏,江湖传言当年安史之乱叛军攻下长安,史思明收刮了金银珠宝,后来史思明史思明建立了燕国,自立为大燕皇帝,国号“大燕”。 据悉史思明信奉大秦教,遂将宝藏秘密藏于大秦教四本经书中,也就是“大燕宝藏”的故事原由。 罗本法王此时定眼望去,那位披头散发的中年人不就是江湖人称“沙漠鹘鹰”的吴通好友吗? 旋即施以轻功朝吴通的方向而去。 众喇嘛正待出拳之际,一道人影飞至,双掌劈来,喇嘛赶忙挥掌相向,双方一个照面各自分开。 罗本法王赶忙道:“天微章经乃本教之物,多年来遗失在外,今日有缘得见,是否吴通大侠可否物归原主呢?” 吴通骤见罗本法王出手,心中一喜,暗自心喜,今日小命得保,即道:“罗本法王,这本经书本来就是贵教的,因缘际会到了我手上,就等你收拾了这帮喇嘛,天微章经就是你的!” 罗本法王旋即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五个喇嘛好好的一桩买卖没想到被半路杀出的楞小子给砸了,此时更是气焰难消,高高个头的喇嘛次仁尼玛转念一想,此事师父交办,使命必达,怒声道:“今日管他甚么法王,不留下天微章经,谁都别走!” 矮瘦的喇嘛次仁旺堆当场挥出一拳,打向罗本法王。 492章 地阔天高4 罗本法王毕竟不是省油的货色,罗本法王举起右掌拍去来掌,就是一个肘击,“啊!”一声,次仁旺堆便已倒下。 四个喇嘛见状连忙围了上来,罗本法王武艺高强,高高个头的喇嘛次仁尼玛见状,高声喊道:“抄家伙!” 只见喇嘛们拿出的不是刀剑,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法器当武器。 但见罗本法王此时见状,也缓缓的从颈部取下大大的十字架,准备接战,但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大慈悲,救苦难。” 想不到两方的兵器都是不折不扣的法器“法铃、锣鼓钹。” 高高个头的喇嘛却道:“布阵!” 只见喇嘛们手中摇着法铃,口中念着:“嗡嘛呢呗美吽、嗡嘛呢呗美吽…” 且不时双手敲着锣鼓钹,两方竟已开始斗法… 沙漠鹘鹰吴通见状,却大叫:“小兄弟,不妙!你先运气凝神不要听!我们没法运气凝神,只能掩住耳朵!” 只见喇嘛们齐声诵唱着:“嗡嘛呢呗美吽...” 五个喇嘛口中念着六字大明咒梵音此时在山林和草木间缭绕,这样的声音像自浩渺空寂的宇宙飘来,震耳欲聋,梵音穿脑! 却见此时罗本法王仍继续口中念念有词:“太虚仙之体,稽首礼真师。大慈悲,救苦难。诚哉。一乘开觉路,黄房育婴儿。大慈悲,救苦难。诚哉。不为羞生死,立志守恆河。大慈悲,救苦难。诚哉。日月亘其光,天根万劫磨。大慈悲,救苦难。诚哉。” 双方诵经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快,梵音越来越洪亮,宛如蛊惑魔音,双方比拚音波内功。 吴通此时内力尽失无法运功抗衡,此时三人饱受摧残,震耳欲聋,脑袋似乎快爆开,痛苦,梵音穿脑而来。 卫靖功力浅薄,初时还可以抵抗梵音穿脑,到后来被这咒语此成夺命梵音,“嗡嘛呢…嗡嘛呢…” 卫靖虽然死命的塞住双耳,但是此时夺命梵音已经是铺天盖地地穿脑而来,折磨他几近崩溃! 喇嘛们的“夺命梵音”竟能杀生夺命,寻常人等如果没有深厚的的内功修为,就得任由他们摆弄。 正当梵音音震似乎压过罗本法王经文之际,在关键时刻之际,罗本法王忽然大声喝道:“唵?哩哞苏唎哆陀密娑诃!” 霎时之间,势崩雷电,声析江河,罗本法王使出狮子吼。 此时内功发出的音波瞬间冲破了喇嘛们的音阵,只见喇嘛们大明咒梵音戛然而止,嘴角处渗出了些许的鲜血,在这瞬间喇嘛们竟受了内伤。 倒是吴通三人并未使出内力与之相抗,反倒没事。 却见罗本法王朗声诵经道:“常有大神通,亨通普昭灵。大慈悲,救苦难。诚哉,唵?哩哞苏唎哆陀密娑诃!” 喇嘛们动口不成,领头的喇嘛次仁尼玛急大叫:“快动手!” 丹巴多孜拿起锣鼓、钹当即挥向罗本法王,次仁旺堆亦挥拳而至,罗本法王侧身闪开,右手收起十字架,放入胸口道袍之中,左手一掌拍向丹巴多孜,右手一掌拍向次仁旺堆。 那丹巴多孜大叫一声,身子犹如石子飞出,摔落在地,发出痛苦哀号。 那喇嘛次仁旺堆随后也大叫一声,身子旋又飞出,摔落在地,也发出痛苦哀号。 次仁尼玛、扎西德勒、扎西多吉见状,连忙使出本门功夫-般若掌,大师兄次仁尼玛道:“扎西德勒攻右路、扎西多吉攻下盘!” 语毕,抢上两步,攻罗本法王左路,三人一体。 霎时之间,三人六掌击向罗本法王,但见罗本法王似乎胸有成竹,不急不徐,掌风稳健,一招“风疾电掣”,右横掌切出,右臂肘击跟进,当场震退扎西多吉,左横掌切出,左臂肘击跟进。 次仁尼玛双掌迎上,亦被震退,倒退三步,扎西德勒赶忙出掌救援,罗本法王旋即大喝一声,右掌拍出。 扎西德勒哪敢接掌,赶忙后撤,跄跄踉踉,似喝醉之人,跌坐在地。 罗本法王朗声道:“还不住手!” 喇嘛大师兄次仁尼玛说道:“莫要猖狂,等会便知本门般若掌厉害!” 三人再次分头进击,扎西德勒率先出击,一招“遁入空门”直取罗本法王头部要害,次仁尼玛一招“缘起性空”,扎西多吉一招“缘起般若”。 三人此刻使出本门般若掌,便欲大显神威,痛下杀手。 此时出掌个个使出十成功力,只见罗本法王身形瞬变,次仁尼玛数掌袭出,皆被借力使力打向扎西多吉,扎西多吉攻向罗本法王也被顺势一带,奔向扎西德勒。 此时,罗本法王蓦地使出“破空掌”,后发先至,以一敌三,未落下风。 眼看三人执迷不悟,便使出一招“世事如花”,出掌神速如电,出掌后发而先至,接连三掌劈向三人。 三人退无可退,只得硬接,“砰、砰、砰”三声大响,三人向后飞出,方仰起身子,“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已是受伤不轻! 三人倒地后皆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罗本法王武艺在身,平日除了宣传景教教义,尚可仗义行侠,拯救不少苦难百姓,因此,宅心仁厚,手下留情,并未使出十成功力。 此刻慈眉善目走向喇嘛们,道:“世尊爱世人,你们就走吧!” 喇嘛们彼此搀扶着离去,罗本法王回头看了五人,五人也已缓缓起身离去,即向吴通道:“天微章经乃本教之物,本教镇国大法王责令我教上下四处查访,苍天有眼,今天终得此经!” 只见吴通回答道:“天微章经本就是贵教之物,但是太过贵重,未免闪失,并未随身携带,还请见谅。” 罗本法王宏声大笑,道:“依你我的交情,还信你不过吗?” 吴通旋即亦是大笑,说道:“就是劳烦尊驾走一回。” 一行人走着走着,吴通蓦然回头问道:“敢问少侠大名﹖” 卫靖忙回应道:“小可姓卫,单名靖,靖远县人,称我卫靖即可。” 一路上大伙彼此有了基本认识,那少女名叫谭葳,因战乱流落在外,有天误食野果引起的食物中毒,乃至出现眼歪嘴斜的症状。 吴通怜她孤苦无依,带她江湖行走,因此也将毕生武艺悉数传授给她,只是眼歪嘴斜的症状遍访名医,终不得解药。 直到上月上旬,偶遇上一个精通医道的先生,并且帮她医治,但却不见效。 最后先生说:“她这种怪病只能用一个方法治,月牙泉的铁背鱼也许能治好这种病。” 就在他们正准备赶往月牙泉的途中,被这帮喇嘛们盯上。 卫靖辞了公差衙事,此时无事一身轻,正愁没事可做,也就答应了吴通,待此事一了,一起前往月牙泉。 也因为他想要一睹大漠风光,游山揽胜,既能赏心悦目,陶冶性情,又能一开眼界,广增见识,何乐不为呢!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遍万里路! 由于天色已晚,四人遂在废弃的寺庙借宿一晚。 吴通出去打了个野味,罗本法王采了些野果,卫靖与葳葳生起火来准备晚餐,过了好些时刻,卫靖与谭葳嚷嚷喊道:“可以吃饭了!” 只见沙漠鹘鹰独自一人走来且道:“我们自己吃吧!罗本法王虽非和尚也非道士,但却真是求道之士,茹素多年。” 大伙儿饥肠辘辘,不多时也已将野味吃下肚了。 餐后,沙漠鹘鹰吴通遂问了卫靖:“不知是否我眼拙,竟看不出少侠师承来历与门派?” 卫靖忙回道:“前辈只管叫我卫靖,我并未拜师学艺,小时爷爷教我一套家传拳路,后来在官府当差需要又学了五行拳,前些日子又买了两本拳经,螃蟹拳、螳螂拳。” 沙漠鹘鹰吴通听完,了解了这少年底细,当即颔首,接着说:“这样好了,反正吃饱也撑着,我们两个比划比划。” 493章 男儿抛笔砚1 卫靖一听,也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二人这就各就各位,只见吴通示意卫靖尽管动手。 卫靖拱手一揖,旋即道:“晚辈武艺低微,请长辈不吝指教!” 吴通此时弓步站稳,已摆好架式。 卫靖随手即使出螃蟹拳攻击,两只大螯先攻下盘。 吴通抬腿上下闪去,左右手挡出,并不出击。 卫靖变招亦快,旋即脚踩七星步,手使螳螂拳,一招“铁牛耕地”攻出,螳螂拳连环短打,发力着实得当,也就一气呵成。 双封手反复交互使用,螳螂拳特色乃在短打巧妙,劲路奇出,变化万端,两臂虚实互易,出手时机恰如其分。 此时,两拳变钩手,螳螂有如双刀,挥臂双勾而至。 吴通依然弓步站桩,沉重如山,分毫不动,左手隔开,右手迅即挥出。 卫靖受惊,挥臂双封,进退得宜,连吴通也暗赞一声好。 此时一招“螳螂寻路”使出,一个箭步冲前,左右钩手连环而出。 吴通弓步稳如泰山,左右掌连环拍出,化解攻势,此时趁势攻了几掌。 卫靖则使出“螳螂探爪”,此招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爪中虚实并用,着重双臂伶俐,攻守有度。 虽非名震江湖的拳种,卫靖使来亦是不俗! 二人较量,吴通着重防守不主动进攻,但内心暗自诧异卫靖竟能将寻常拳术使的竟如此了得,临敌变招如此之快,着实令人赞赏,根骨奇佳,真是练武奇才。 他此时方知卫靖学的功夫是一般庄稼汉把式,全是些俗技庸招。 卫靖此时随意变招,不时五行拳搭配螳螂拳、螃蟹拳,最后方使出家传拳路,一招“动如脱兔”蓦地使出,脚步陡动,身形宛若野兔,配合五行拳之“劈拳”,如同斧头劈下,先是正劈,左劈随之而至,紧接着“钻拳”、“炮拳”、“崩拳”一一使出。 手法刚柔相济,长短兼施,敏捷有力,只是吴通门户却守得紧密异常,无论如何进攻都无法突破的防卫。 卫靖徒呼负负,只得莞尔一笑,拱手一揖,旋即说道:“前辈武艺高强,晚辈怕是再练二十年还打不过!” 但见吴通却不见失望之色,目露激赏神色,语气中肯,神色严肃,说道:“以官差的角度来说,你的武功算是不错了!但是要在江湖行走还需要深厚的内功。” 接着又说:“以你临阵交手的变阵可以与一般高手周旋一时半刻,但最终仍将因内力不足而落败。” 吴通来回踱步,左思右想,道:“你内功浅,暂时搁着,但外功不能只靠这些寻常拳路,我看这样吧!我教你一套《北冥掌》,也算答谢你搭救之恩,你得好好学!” 卫靖闻言不免一愕,真没想到自己日间见了喇嘛逞凶使狠,欺压良善,动了侠义之心,此刻竟然眼前高人要传授自己武艺,心头思潮起伏,茫然失措,难以置信,赶忙说:“前辈武艺高强,什么搭救之恩,没有法王之助,我早没命了!” 谭葳知道当时若不是卫靖在危急之际挺身而出,二人下场难料,道:“话虽如此,通叔认为你忠义过人,才肯传授你武功,还不拜谢。” 卫靖一听,深知良机稍纵即逝,忙拱手说:“前辈高人请受晚生一拜,晚辈想要拜师学艺,不知前辈能否收晚辈为徒?” 哪知吴通却道:“我今日教你武功是因为你的忠义精神,以你的资质假以时日将来必成大器,你只要将以所学加以潜心研究,成就必在我之上,当今乱世当道,凡忠义之士都该有匡扶社稷的雄心壮志,再来以后跟葳儿叫我通叔就好了!” 卫靖听完这些话,回想这几年的怀才不遇,落魄江湖,不禁泪潸然落下。 今日机缘巧合,有幸逢上了前辈高人,当即激动的说:“通叔说的是!” 卫靖初出茅庐,涉世未深,路见不平,仗义行侠,今有奇遇,毕竟此去江湖前途未谱,吉凶如何,尚未可知! 诗曰: 江湖行侠义, 岂料是书生; 若问生平事, 天山踏月行。 ……….. 吴通看了眼眶泛满泪水的卫靖,一时之间,也不禁感慨万千,似有所悟,说道:“孩子,江湖这条路不好走,教你武功也没甚么!快来学吧!” 语气一顿,接着说:“我就教你『北冥掌』,请仔细看好,我的掌法并不好学!时候尙早,我就教三遍!” 北冥掌共十六招分别是: 大江南北…横空而出…翻江倒海…海沸波翻… 跨山压海…漫不经心…海阔天空…海波不惊… 海角天涯…八荒九垓…海纳百川…海天一色… 瞒天过海…排山倒海…移山填海…山崩海啸。” 吴通动作有意放缓,便开始划弧翻掌,旋即出掌如风,但见掌劲沉重,刚柔并济,发劲收势,运掌自若,招式精妙,意随掌走。 卫靖看着入神,『北冥十六掌』跟爷爷生前每日诵读的『南华真经』似乎有所关联,忆起不久前过世的爷爷,脑海也浮现幼时往昔与爷爷读经解经的情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吴通刚使完一套掌法,略带气喘之声,接着说:“『北冥十六掌』是上古神功,取法南华真人之经文『逍遥游』,意随掌走,刚柔并济,看清楚了吗?” 庄子乃道教祖师,号南华真人,为道教四大真人之一。 卫靖闻言,当即点头,道:“『北冥掌』招式精妙,晚辈就强记招式使出,若有不足之处,还请通叔多指教!” 但见卫靖先蹲马步,起手式一使,瞬间将双拳化为掌,北冥掌十六招旋即使出… 卫靖这套掌法虽是初学但掌法却不见生涩,反倒是豪放自得,豪迈不羁,不论是转身旋掌、提膝分掌、落脚摆掌,动作利落且相当到位,弓步穿掌、撤步分掌、反掌出击,掌法熟稔已有七八成。 吴通看完卫靖演绎一套『北冥掌』掌法,忍俊不住笑道:“『北冥掌』不过尔尔!我还以为演绎三遍学成已是难得,想不到你小子一次便学成!” 谭葳亦是大吃一惊,也说:“通叔教授『北冥掌』就教我三遍,我已经很快学会了,想不到你竟一次便学会!” 卫靖一听,旋即自忖这高人还真会捧人,自己身手一般般而已,赶忙自谦响应道:“晚辈幼时想要拜师学艺,无奈名师难求,学得快的原因可能是先祖父自小让我晨操夕练,强练家传拳法,加之平日晚辈对于各种拳法掌法有所涉略之故!” 吴通听了之后,也就点点头,这时要谭葳纠正卫靖『北冥掌』该注意的细节,卫靖自个儿又演练二、三回大约又花了一个时辰,方才大功告成。 这时吴通却面露忧愁,眉头紧蹙,忧心不已,道:“靖儿,你叫我一声通叔,那我以后就叫你靖儿吧!老子说过: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今天学『北冥掌』只是起了个头,武学之道无它,唯勤而已!况且你内力不足,轻身功夫、掌法威力都受到很大的影响,葳儿,你就教一套本门的内功功法吧!” 494章 男儿抛笔砚2 谭葳应允,当即开始教授内功心法,说道:“北冥掌内功口诀:北冥神功,内功之法,此法曰道,道之所存,气之所存也。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存之天地,元气混一,此则气也,夫气者,道之父母,人之根本,生而有之,气息人亡也。 “吐纳之法,习武之要,气存乎中,发形于外,盘膝而坐,双掌扶膝,紧闭两目,静心凝神,冥忘杂念,将口微张,缓之吸入,缓之吐出,缓匀深长,呼尽吸足,蓄养内力,日深月厚…” 谭葳换了口气,语气略顿,旋即又接着说道:“平日养气,或坐或行,首重内息,内气行功,以意引气,气入丹田,潜气内转,周流全身,循序渐进,周而复始,不觉不知,气之所存,日益精进,如此长之,日精月进,如此育之…” “大抵行功,以日以时,勤练勤行,务求熟稔,意之所在,气随所生,则运功提气,气如泉涌,真气一加流转,登时收发自若,无尽无量,然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心随意转,气随意动,则运掌行功,可气沉丹田,下守重心,引动形体,内气充盈,绵绵不绝,用之不尽,精气充沛…” “久练此功者,疏通气血,筋骨强壮,运功发劲,出手顿足,当可断砖碎石,用之击人,当如铁石击身,敌者莫之能御。” 教授完内功功法已是亥时,大伙儿都各自休息了,卫靖仍然继续练功,正是:『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卫靖复将『北冥掌』又练了几回,练完之后,又练了刚学的上乘内功功法,这才休息。 一大早,大伙儿就随吴通出发,中午过后,离县城十余里之处,有一处大房舍,门楣上有一块醒目的门额题匾“忠义堂”,大伙儿就走了进去,里面的仆人迎面而来,当即问道:“敢问各位远道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吴通态度诚恳,即道:“找你们员外,就说『沙漠鹘鹰』吴通来访。” 仆人应声:“有请大厅坐。” 不久,一位慈祥的老员外走了出来,见是吴通,忙说:“吴贤弟来访,快快奉茶。” 吴通神色匆匆,道:“且慢!你我改天再叙,上回的寄放你的经书可在?拿了便走,怕真的给你惹事!一路上总感觉有人跟踪!” 员外忙道:“在,马上拿!” 赶忙入内捧着一本经书出来,吴通急迫拿了经书并收存怀内,忙说:“小弟在此谢过,我得赶紧走人!” “才刚到就要走人,难道不歇会儿?” 蓦闻门外传来一声冷笑道。 与此同时,前院屋顶跳下两个喇嘛僧,喇嘛僧正开门迎向刚说话的之人。 吴通道:“我还以为玛尔巴上师呢?想不到是德高望重的葛玛巴上师!真的是想不到!上回玛尔巴上师的徒弟用了迷药让我栽了大跟斗,坏了玛尔巴上师的名声!” 玛尔巴上师与葛玛巴上师俱是吐蕃国已故国师格勒巴上师的两位高徒,只是玛尔巴上师为了接任他派掌门,违背师门,十多年前已被逐出师门,二人此时皆已是上师身份。 吴通接着又道:“这经书是大秦景教之物,今日我就先物归原主。” 说着就将经书双手奉上。 罗本法王恭敬的收下经书说:“沙漠鹘鹰一言君子,驷马难追!” 但见罗本法王激动异常,此刻突然在自己身体上凭空划出十字的动作,感恩莫名说道:“天微章经乃本教之物,多年来遗失在外,今日重归本教,此乃世尊之意!” 葛玛巴上师回应吴通,高声道:“江湖传言:“大燕宝藏,天下瑰宝,无相神功,绝世武学!二者俱全,雄霸天下。” 吴通听闻所言,却是一脸无知的困惑表情,状似懵懂地道:“这跟这经书又有何干?” 这时门外来了数个西域人士,长相与罗本法王相似,与其不同之处在于眼眸,眼神尽带杀气。 其中一人接着道:“江湖有另一则传说:“大燕宝藏的秘密分别藏在天微章经、地真章经、证仙章经、体道章经之中!” 此时一伙人中,长相似汉人的汉子旋即接着说:“当年天宝之乱叛军攻下长安,史思明收刮了金银珠宝,后来建国,自立为王,国号“大燕”,据悉史思明信奉大秦教,遂将宝藏秘密藏于大秦景教四本经书中,也就是『大燕宝藏』的故事原由。” 说话的人是昆仑派徐盛。 罗本法王此刻见前院来了一干人等,不免一愕,面冷如霜,冷冷说道:“葛玛巴上师,真想不到你还请了帮手,只不过是一本经书,值得尊驾那么劳师动众吗?真想不到昆仑派霹雳掌徐盛也大驾光临!” 但见昆仑派霹雳掌徐盛相貌狞恶,神态剽悍,此时发声,道:“各位武林中人今日有缘相聚,就容我向介绍这几位贵客,首先是人称波斯第一武士:阿巴斯,还有他的三个弟子:赫查利、玛哈德、贾希迪。” 吴通起先一见一干波斯人,早生了戒心,此时不免大动肝火,怒目而视,道:“徐盛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贼!勾结外敌,意欲何为?” 但见昆仑派霹雳掌徐盛口气丕变,深不以为然,语带无奈,说道:“吴通呀!吴通呀!你脑袋怎么想的!勾结外敌这罪名也太重了!我只不过做个买卖吧了!赚点小钱,可不像你做的,那可是大买卖!” 吴通这时将身子转向罗本法王,开口说:“阿巴斯这次来中土应该别有用心吧!罗本法王要小心!” 却见阿巴斯开口道:“波斯国已经亡国,今日大食国境皆已信奉真主阿拉,我伟大的君主令我等前来探询波斯王子后裔的下落,却碰巧被我等发现『大燕宝藏』的秘密!” 想当然耳,眼下来此,自然也想分一杯羹。 此时,人影一闪,他的三个弟子:赫查利、玛哈德、贾希迪动手了,三个人围着罗本法王前后夹击。 只是罗本法王行走江湖,历练世道,早有防备,觉到身旁各路同时有人袭到,赫查利攻下路、玛哈德攻左路、贾希迪攻右路。 罗本法王半守半攻,闪身相避,初时不还手,突然间一把抓住贾希迪的手腕,用力一折,贾希迪痛得发出哀号声,玛哈德拳头随之而至,罗本法王一闪,不留情的朝他腰际处右掌打去,痛得玛哈德放声大叫。 赫查利一脚踢来,罗本法王右脚一抬,先是一挡,再来一脚踹出,“啊”一声大叫,人便已飞出,落地后哀鸣不已,仅仅数招,三人各自吃到苦头,难免惊恐,却并不退却。 罗本法王道:“再不退下,我可手下不留情!” 此时,波斯第一武士阿巴斯猛喝一声,倏地飞身过去,大喝一声,便迎面出掌,以硬功对硬功,砰的一声,两人身子一晃,各倒退了两步。 阿巴斯自恃一身武功,道:“经书拿来!” 罗本法王好不容易寻得经书,岂可又失,亦不畏惧,喝道:“有本事就来试试!” 霎时之间,阿巴斯挥拳打出,罗本法王左右掌迅即迎上,二人打出了七八招,身法奇快,掌声大作。 阿巴斯一声低啸,出手似电,身法快捷,举掌便打,往他身上招呼,但见罗本法王举掌挡格,双掌翻飞,凝神接掌,武功修为可非一般武林高手,啪的一声,两人各自退开三步。 虽说法王掌风护体,攻守兼备,阿巴斯也非泛泛之辈,有攻有守,节奏有序,见招拆招,在江湖上已臻一流之境。 阿巴斯寻思若就此下去,势必两败俱伤,于是朗声道:“葛玛巴上师怎还不动手,经书可是不要了吗?” 阿巴斯自然希望得到葛玛巴上师相助,毕竟大燕宝藏乃武林人士梦寐以求之宝藏! 495章 男儿抛笔砚3 葛玛巴上师闻言,心知自己不得不出手,喝道:“我这就来了!叫他知道般若功的厉害。” 语毕,纵跃而至,举掌向罗本法王击去。葛玛巴上师身手也当真不凡,一出手便打向罗本法王之『天突穴』,罗本法王本已与阿巴斯打的不可开交,难解难分,葛玛巴上师又自旁夹攻而至。 此刻赶紧双掌奋力挡出阿巴斯攻势,罗本法王不得不接掌,双手此刻接掌压力倍增,一人二掌与二人四掌交战,压力之大,大非寻常,突觉周遭掌风压体。 罗本法王眼见阿巴斯叫了救兵,眼下危急,不得不高声道:“吴通呀!吴通呀!说要还经书,却给我添麻烦,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吴通见状,反倒是开心不已,大声道:“罗本法王武功高强,力战当今武林两大高手-波斯第一武士阿巴斯、葛玛巴上师,我看的正入神呢!” 罗本法王此刻接掌之力更显沉重。罗本法王人孤势单,单独应战二人,心神猛震,骇然色变,怒喝道:“再不出手,我可抵挡不住!” 吴通不疾不徐,大声笑道:“我这就来!” 运起内劲,人影疾入,一个箭步就是一掌,左手掌击向葛玛巴上师要害,这招着实了得,袭敌之所不得不救。 葛玛巴上师不得不闪避,身形暴退,但也临危不乱,双掌运力便迎面出掌。 吴通瞬间化掌为爪,顺势抓着葛玛巴上师高大的身躯,葛玛巴上师也化掌为爪,攻击其要穴。 眼见势危,吴通迎面踢出一腿,这一腿攻其下档,葛玛巴上师不得再次撤手回防,霎时之间,但见两人拳来脚往极是紧凑。 另外一边波斯第一武士阿巴斯眼见计谋不成,岂肯就此罢手?即道:“徐盛别只看着,出工不出力,快来帮我!” 卫靖看着着急,也顾不得自己的武艺低微,忙向霹雳掌徐盛朗声道:“徐前辈,在下没啥本事,前辈若要用车轮战打他老人家,这不公平!晚辈路见不平,那么也来跟你空手过招,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霹雳掌徐盛正自踌躇,欲加入战局,但听卫靖一说,不觉怒气冲上身,即道:“臭小子,你哪根葱!先收拾你!” 但碍于江湖辈分,还是憋了气,碍于江湖辈分,只得道:“你先出招!” 怎知卫靖却说:“还是前辈先出招,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大敌当前,临阵磨枪,卫靖心中默念北冥掌内功口诀:“大抵行功,以日以时,勤炼勤行,务求熟稔,意之所在,气随所生,运功提气,收发自若,则运掌行功,可气沉丹田,下守重心,引动形体,内气充盈,绵绵不绝,用之不尽,精气充沛……” 霹雳掌徐盛哼了一声,还是憋了气,喝道:“那就别说废话!看招吧!” 霹雳掌徐盛怒其强行出头,故出掌尽是杀招,想来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得罪了本大爷,就得早日投胎做人,怨不得人!瞬间掌声呼呼作响,一掌已向他脑门打去。 卫靖见对方来势汹汹,掌风簌簌,陡然一惊,然则此时开弓岂有回头箭,只得使出北冥掌的第八招:『海波不惊』,但见霹雳掌击前胸,攻其面门,打其后背,前后夹攻,皆是劲力非凡,只在一盏茶时分,已接连攻出十余招凌厉无伦的攻势。 卫靖尽使『海阔天空』…『海波不惊』…『海角天涯』…『天南海北』…『海纳百川』…『五湖四海』等招式相应,招式纵高伏低、东奔西闪,东躲西闪,一一化解凌厉无伦的攻势。 二人拆招良久,霹雳掌徐盛见攻势无效,出手更加凌厉狠辣,硬逼卫靖与之对掌。 卫靖自知内力修为不济,着实忌惮与之对掌,只得侧身回避,或挥掌隔开,双方又拆数招,谭葳陡见徐盛欲与卫靖对掌,也急忙朗声说:“别拼内功,别接掌!” 但是霹雳掌徐盛岂可善罢干休,出掌更加凶猛,屡屡硬逼卫靖与之对掌,眼见态势危急,谭葳乃快步而去,身法脚步轻灵快捷,喝道:“接掌!” 霹雳掌徐盛毕竟下手狠毒,用足了十成功力,左右手忽的一掌拍出,右迎左送,用右掌接掌谭葳,瞬间左掌击中了卫靖的后背处,卫靖飞奔而出,当场喷出了一口血。 霹雳掌徐盛喝道:“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若非这丑ㄚ头坏事,今个儿你就得投胎做人!” 即便分掌力道不免减半,卫靖后背仍感剧痛难当,此时又吐了口血。谭葳此时人已挡卫靖身前,气恼不平,高声说道说:“这小子不是说了吗?还望前辈手下留情,没有甚么深仇大恨,为了本经书,有必要出手这么重吗?” 虽然另外两边激战多时,再斗下去可能拼内力,两败俱伤没好处,此时,大伙儿都因此一变故,俱各罢手停斗。 葛玛巴法王朗声道:“为了本经书争得你死我活,值得吗?何况经书共有四本,经书中藏有十六字字谜,解不出字谜也是无用!” 罗本法王此时又在自己身体上凭空划出十字的动作,旋即道:“这套经书共有四本,是当年『镇国大法王』亲笔手抄孤本真迹,乃是镇教之宝,天微章经失落已久,从来没见过,今由我取回,乃是世尊之意。” 吴通心想既然葛玛巴法王有意罢手,何妨听听,旋即朗声道:“葛玛巴法王,你有何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葛玛巴法王语气骤然一缓,即道:“我的提议很简单,在罗本法王的翻阅经书下,我就看看经书,片刻即可!” 霹雳掌徐盛心想哪事好办,不必为了一本经书,拼死拼活,旋即道:“我要看看!” 阿巴斯陡然一听,也开口道:“我也要看看!” 但见吴通见此事大有转圜余地,当即大声朗声道:“我看过经书,除了经文之外,没特别之处,就是金笔书写的四个大字!不知罗本法王意下如何?就给他们看看啰!” 罗本法王心中此时自忖,经书若如大家所言,给他们看看也无妨,即道:“经书这就给三位看看,希望大家信守诺言,让经书重归本教!” 葛玛巴法王面向波斯第一武士阿巴斯、霹雳掌徐盛道:“当然是这样!二位无异议吧!” 两人连忙点头称是。 罗本法王未免经书有失,分别示意三人轮流,待三人阅目后,即将经书收起藏入怀中,瞬即说道:“奉『世尊』的圣名命令邪灵离去!今日承蒙各位盛让,得以让经书重归本教。” 吴通此时忽地高声道:“我说过了经书没甚么秘密!” 但闻霹雳掌徐盛惊奇地道:“除了经文之外,每一页上头都写一个大字,依序读来就是:『十大城中』。” 此时葛玛巴法王面向波斯第一武士阿巴斯、霹雳掌徐盛说道:“经书共有四本,经书中藏有十六字字谜,解不出字谜也是无用!” 陡然回头,接着又说:“你们还要这本经书吗?” 波斯第一武士阿巴斯闻言,却像是遇到邪物,避之惟恐不及,赶忙说道:“阿拉是唯一的真主!别教经书我可不要!” 霹雳掌徐盛见状,不免若有所失,面向阿巴斯道:“这买卖看来蚀本了!我们还是找波斯王子后代的下落吧!” 跟葛玛巴法王示意后,跟波斯第一武士一行人即转身离去! 496章 男儿抛笔砚4 葛玛巴法王目送一行人转身离去后,回头即说:“有件事实不相瞒,体道章经在我手中,也不妨告诉你们四个字谜是-『归我宝藏』,我留着也是无用,下回有缘再将经书送回!” 罗本法王忙称谢,葛玛巴法王也即离去。 这时员外走了出来道:“江湖事,江湖了!” 伸手探了下卫靖的经脉后道:“还好,受了点内伤,你这不懂江湖规矩的年轻人,怎么说前辈你先出招呢?还好这小姑娘救了你,否则不死也半残!” 卫靖心想自己当时真不知如何出招,即使懂得江湖规矩还是会这么说。 吴通回头应道:“还不谢谢薇儿!” 卫靖回应:“是。” 转身说声谢谢。吴通忽道:“江湖中人有江湖规矩,江湖事情就用江湖方式,不牵连无辜之人,刚才的争斗再打下去,你定然出手相助,那么江湖退隐下来十多年悠闲的赏菊、饮酒和吟诗的生活,势必受到影响。” 员外旋即笑道:“没事!没事!退隐江湖后,每天与老伴散步看夕阳,良辰美景,月下共酌,话茶吟诗,叙事谈经,怎不快活!但是有些事关乎民族大义,再小的事都是大事!” 罗本法王却道:“吴通,能不能给我介绍下这位前辈?” “喔!忘了向你引荐这位是当年与贵教『天尊使者』阿罗斯大法主、齐名的『碧血丹心』-韩震。” 吴通说话时似乎声音微微的张扬一下。 罗本法王急忙道:“原来是韩大前辈,久仰大名,如雷灌耳,只是无缘,不曾拜识。” 韩震笑道:“前辈不敢当!我今归隐山林,一壶浊酒,思考人生,观赏天地,感悟人生,『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这首诗名为《山中问答》,为唐代诗人李白所作。 众人听闻韩震所言,莫不心醉魂迷,更因韩震的雍容气度而慑服! 韩震突然面向吴通说道:“大丈夫立功异域,安能久事笔砚乎!有志者该当如何?” 吴通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接着两人对望一眼,大声同时朗声道:“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这番对话多么自负狂妄! 然而在场的人都觉得这才是一个武林豪杰应有的霸气! 此时此景更萦绕在卫靖脑海中回荡,在这情绪激昂渲染之下,他的心情起伏良久不褪! 罗本法王这时道:“不打扰各位叙旧,本教近日诸多杂事尚待处理,感谢各位鼎力相助,使得天微章经重归本教,山水有相逢,我们就此别过!” 举手作揖并示意大家别送他出去,即拱手离去。 由于天色已晚,一行人也就留在山庄留宿用膳,当晚韩震也运功医治了卫靖的内伤,并且发现他的内功薄弱; 韩震的夫人杨幂与谭葳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得知她可怜的遭遇更是不舍,夫妻两人商量之后,决定拿出珍藏多年的『肉苁蓉』,与鸡肉一起烹煮后予二人服用。 『肉苁蓉』是一种沙漠寄生植物,分布于沙漠地区,素有“沙漠人参”之称,是非常名贵中药材,神医妙药,稀世难寻。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卫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只听浑身关节霹霹啪啪的响,内伤似乎一夜就好了,手脚变得更灵活了,于是便在庭院外练起内功。 此时发现丹田的真气明显比往常更加充沛,内气在丹田发动后,丹田部位一股热气流,在意念的导引下流经奇经八脉,十二经脉流经全身,在全身循环运行,体内真气贯穿四肢百骸,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便已完成,紧接着是练外功-北冥十六掌。” 一时间,掌声呼呼作响,如大江大海,掌劲刚猛,出掌迅速,心随意转,掌风所至,小树应声而断! 当使出『排山倒海』时,地上落叶更如遇狂风席卷,飞鸟走避,待使出一招『山崩海啸』,不免大喝一声:“着!” 罡风直奔而去,前方小树竟应声而断! “好!”,卫靖回头看去,吴通、韩震正笑着走来,忙道:“晚辈不才,北冥十六掌掌法精妙,晚辈尚需时日磨练!” 『碧血丹心』韩震赞道:“你通叔说你悟性颇高,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 韩震转身对吴通说道:“吴通你年纪不小了,该开始考虑交棒,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觉得这小子可以了,你认为呢?” 吴通应道:“本来就打算交棒给他,才传给他『北冥掌』,只是他初入江湖,尚不知江湖凶险且涉世未深,本想再过阵子再与他说分明!那么拣日不如撞日,就是今日好了。” 吴通转过身面向卫靖道:“靖儿,前辈拿出珍藏多年的『肉苁蓉』不但治愈你的内伤更让你增加了五年功力,还不谢谢前辈!” 卫靖忙跪拜道:“多谢前辈,只怕晚辈无以为报,但教力之所及,无不依从。” 韩震回道:“起身吧!” 接着正色道:“当前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天宝之乱虽平,但西域外敌环伺,凡我有志之士当效法班超威震异域,重振我大唐声威!” 吴通接着说:“有为者当若是!靖儿,这些天来你经历了不少事儿,我的江湖,未必是你的江湖!我十七岁在江湖中走动,已经十多年,也该退隐江湖了!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但是我的身份与工作由不得我,我是忠义堂堂主,辖下西域各分堂在武林上进行的地下活动。” 韩震道:“前任忠义堂堂主就是我,吴通十八岁那年接任忠义堂主,时间过得真快!至今十五年年了!你可能不知道北冥十六掌是我忠义堂不传之秘,只传忠义堂堂主继承人!” 吴通道:“靖儿!今日我有意传位堂主之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卫靖虽心里有数,但仍惊喜万分,连忙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当下想起《后汉书-班超传》的文句神色严肃的道:“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西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乎!” 吴通听完卫靖激昂的言词,内心澎湃且热血沸腾,声音略显哽咽道:“好个靖儿!我没看错,起身吧!你虽是一介书生,但文武兼修,我没看错你,胸怀报国之志,行能兼具忠义,这才是真正的忠义!” 韩震赞道:“好男儿!忠义堂终身不愧忠义二字。” 韩震道:“忠义堂始于太宗皇帝的雄才伟略,他经营西域多年,并创立忠义堂,辖下西域各分堂暗中进行西域各国的地下活动,提供朝廷与西域都护府必要的情报,忠义堂平时结交武林豪杰,济弱锄强,对于豪杰往往施恩不望报,当国家危难时,则可让这些武林豪杰协助朝廷,报效国家。” 吴通道:“太宗皇帝撷取《后汉书·班超传》之文句为忠义堂暗语。只见韩震忽然朗声道:“大丈夫立功异域,安能久事笔砚乎!有志者该当如何?” 此乃暗号一。 吴通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韩震再次朗声道:“犯我大唐者…”此乃暗号二。 吴通气势不凡,当即答道:“虽远必诛!” 杨幂这时笑逐颜开地走了出来,身后一个女孩尾随而至,只见杨幂喜不自胜,高声道:“大伙儿早,来看美女啰!靖儿你看看是谁!” 三个大男人眼睛可都看直了,三人一看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497章 男儿抛笔砚5 韩震先开口道:“谁家的仙女真美!要是我女儿就好了!” 吴通道:“是薇儿吗?我就知道薇儿若没误食野果,一定是当世美女!” 说着话的时候,眼睛仍一直盯着她看,直把谭葳看的脸都羞红了,这更使她精致甜美的面庞更显娇羞可人。 韩震的夫人杨幂望向卫靖,似乎有意问道:“卫靖你就说说,这可是你平日所见的薇妹?” 卫靖上下打量一下,那平日眼歪嘴斜的薇妹,眼已经不歪,嘴也不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精致的脸庞,肤如凝脂,一双剪水双瞳,明若秋波,完完全全就是个靓丽少女,天使般的美貌,让人惊艳不已,只见她眼睛里透露着迷人的神采,美的耀眼! 卫靖此刻不免少男情怀,突见美少女在眼前,不自觉就俊脸泛红,不自觉竟舌头打结,语带结巴地道:“真的是薇妹!身形相若,就是容貌变美了!变得太美了!” 杨幂闻言,也不经意地看了痴呆的卫靖一眼,卫靖此刻望着谭葳,看的有些呆了,杨幂乍看此景,亦不觉哑然失笑,旋即道:“薇薇误食野果引起的食物中毒还没完全好,若干毒素仍留在体内,还需吃上七天的月牙泉的铁背鱼方能根治!” 谭葳被卫靖这般痴痴瞧着,原本爽朗的粉面上,此时也不禁升起两片红霞。 而卫靖此时仍呆呆地看着谭葳,只觉得她此刻在清晨的微曦中出落得越发精致漂亮,特别是她带着娇羞杀死人的笑容! 韩震的夫人杨幂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暗笑,嘴上却道:“早膳已备好,大伙儿用餐吧!再不走,只怕有人看美人,看呆了!” 吴通自然也看到卫靖痴痴看着娇艳欲滴的谭葳这一幕,不觉莞尔,此等少年情怀,任谁都有过,此时咳嗽了几声,旋道:“吃早膳!吃早膳!” 听闻几声咳嗽声,失神的卫靖才仿佛回过神,为了自己的失态,顿感羞愧不已,一伙儿吃上早餐。 吃饭期间卫靖只顾着吃,不敢多看谭葳一眼,用膳完后。 卫靖随韩震等人执香默祷,烧黄纸,祭拜祖师爷『班超』,才算是真正加入了忠义堂,此外吴通也交付了忠义堂的令牌。 韩震与夫人也收了谭葳为义女,吴通三人也就多待了几天,忠义堂三个前后任总堂主聚在一起,却仿佛神交已久,对于武学痴迷的卫靖更是经韩震、吴通二人指点而有所开悟,领悟了许多招式外的深意,自然武功也精进的十分神速。 出生寒门的子弟卫靖初出茅庐,江湖际遇不凡,迭有奇遇,不但学得北冥十六掌,又食了『肉苁蓉』,功力大增,随即接任忠义堂堂主,任重道远,毕竟此去西域,穷山恶水,大漠千里,祸福难料!诗曰: 男儿抛笔砚, 入虎穴无妨; 异域雄才略, 胸怀报大唐。 这天,韩震与夫人杨幂给吴通、义女谭葳、卫靖送行,韩震与夫人更不舍义女的远行,但他们知道吴通此行之后将告别江湖,也知道义女谭葳、卫靖此行却将走进未知的前方,前方未知的道路也正等待着他们! 正如吴通所说:“我的江湖,未必是你的江湖!” 唯有你亲身经历、体验过,才是真正的江湖! 吴通一行人离开山庄,约莫走了十天,敦煌出现在眼前,敦煌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是中外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枢纽,也是中原与西域地区联系的桥梁,重要性自是不言可喻。 敦煌是丝绸之路上的国际商贸重镇,走在敦煌的路上不时听到骆驼商队的驼铃声,据说骆驼商队出发前都会祈求旅途平安,货物安全无损,日后平安归来,即会在莫高窟开凿洞窟彩绘壁画,凿刻佛像,虔诚还愿。 一行人就在敦煌买了三匹骆驼,备齐了所需粮草与食物便出发了前往月牙泉本想借宿雷音寺之厢房,但吴通觉得不妥,毕竟在佛寺吃鱼总是不妥,于是,就在雷音寺附近的山洞安营扎寨,谭葳、卫靖也就先行往月牙泉。 到了晚上,吴通决定传授卫靖一套卧龙刀法,近年来吴通物色忠义堂堂主的继任者,只是江湖上人品武功符合之人甚少。 今日机缘既至,复加上卫靖人品与资质甚佳,是以决定传授卫靖与谭葳卧龙刀法,以利二人行走江湖,吴通鉴于卧龙刀凶狠毒辣,杀戮过甚。 近年来并不使用卧龙刀,也就将卧龙刀交于『西癫』司徒空保管,二人约定来日接任忠义堂堂主之人择日再向『西癫』司徒空取回卧龙刀,今晚三人也就拿起树枝。 吴通并不藏私,慷慨传授毕生绝学,二人也就学了此套卧龙刀法。末了,又传了二人『云手八式』以利平时防身之用。 翌日,吴通有意凑合卫靖与谭葳二人,也就让这对年轻男女前往月牙泉,自己则借口有要事前往敦煌一趟,二人到了月牙泉,湖面相当辽阔,水波荡漾,湖边是翠绿草地,景色优美。 二人第一次见识到那辽阔壮丽的蓝天湖景,只是二人无暇欣赏美景,连忙准备钓具,放了三组鱼竿,静静地等候于铁背鱼上钩,此时夕阳西下,柔美的阳光洒落在谭葳的脸庞上,更显娇羞可爱,美艳动人! 谭葳察觉卫靖目光飘向自己,不觉害羞莫名,不禁说道:“你看甚么?” 卫靖陡然一惊,心中旋即一动,蓦然吟诗以对:“佳丽尽关情,风流最有名。约黄能效月,裁金巧作星。粉光胜玉靓,衫薄似蝉轻。密态随羞脸,娇歌逐软声。朱颜半已醉,微笑隐香屏。” 谭葳乍然一听,也知道卫靖以诗寄情,以诗抒怀,自然羞不自胜,嫣然一笑,腼腆道:“你吟诗吗?我怎么都听不懂!只听得懂『风流最有名』,靖哥最风流了!” 这话可听的卫靖一惊,自是心中惶惶不安,面对佳人,以诗寄情,怎知弄巧成拙,心想大是不妙,慌忙开口:『别会错意了,诗是歌咏美女的!』想不到自己在葳妹眼中变风流男子,处处留情,贪好女色!那可就糟糕!古往今来,歌咏美女的诗词歌赋成百上千,卫靖也曾读过歌咏西施的诗: 『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 皓齿信难开,沉吟碧云间。 勾践征绝艳,扬蛾入吴关。 提携馆娃宫,杳渺讵可攀。 一破夫差国,千秋竟不还。』 卫靖语音未落,突然间,湖面突然有了动静,鱼浮子猛地沉了下去,鱼线也在急促地下潜,突闻谭葳大声吆喝:“鱼上钓了,鱼上钓了!” 卫靖定睛一看,可不是吗?岸边的鱼竿已弯成了一张弓,鱼浮子早没到水里去了,再不拿住鱼竿,鱼竿可就下水了,只得使劲的拉起,沉甸甸的感觉,拉至水边一看,原来是只团鱼(鳖),然而惊奇的是金黄色的团鱼,二人看了也是啧啧称奇! 不一会儿,鱼儿忽然陆续上钩,然而一顿连杆后,鱼儿们便踪迹全无了。可能鱼群已有警觉,不再轻易吃饵。 此时,天色渐暗,二人也就收拾钓杆,总共收获了七只鱼,七只鱼分别是两只鲤鱼、一只团鱼、五只铁背鱼, 回到雷音寺附近的山洞,开始埋锅造饭了起来,由于谭葳需要连吃七天铁背鱼,所以,吴通吃鲤鱼,卫靖就吃团鱼,完饭后,夜色已晚,大家就择地就寝了。 498章 英雄言盖世1 到了半夜,卫靖突觉得全身发热,接着全身经脉气流不止,接着身体疼痛不已。 初时尚可忍耐,后来连接全身十二处经络穴位竟也开始疼痛并发出呻吟声,全身冒出冷汗,汗如豆大冒出,谭葳大声叫着:“通叔,快来看看,靖哥这是怎么了呢?” 吴通叫了声:“不好!” 脱下他的上衣,接着说:“可能是吃到那只团鱼,一般人一日十二个时辰,时辰在变,所以不同的经脉在不同的时辰也有兴有衰,有着各自的变化,一个时辰流经一个经脉,全身真气完全加速运行,经脉运行全身,速度惊人!” 讲到这里,吴通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接班人,准备退隐江湖,怎想到造化弄人,目前这局面该如何是好! 卫靖额角沁出豆大汗珠,似痛苦难禁,此时翻倒在地,谭葳见状,又急忙说:“通叔,快看看,靖哥全身真气运行更快,这该怎么办?” 吴通心思电转,你先按摩他的内关穴、膻中穴、百会穴、涌泉穴,人体主要有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体内阳气已然充旺之极,过不多时,若不引导这道真气,后果就是气绝身亡。 谭葳见着卫靖痛苦难耐,一时之间,也六神无主,焦急不安,又说:“通叔,靖哥全身真气运行更快,这又该怎么办?” 但见吴通虽然心急却不失理智,从容不迫,旋即道:“为今之计,你二人盘坐对掌引领真的真气进入你的体内,再让真气进入他的体内。” 当下二人马上盘坐对掌,谭葳将真气过渡到体内,两人随着真气在体内流窜,两人也感受到身体的痛楚,真气流窜越来越快,也越奔越快,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是大亮,两人额角汗涔涔溢出。 在这一段时刻中,两人经历着一生最艰难、最凶险的关头,竭力抵御真气的煎熬,每人胸中真气充塞,如要炸裂,二人体内之气宛如虫行蚁走,行气乱窜,生死成败,悬于一线。 卫靖此时觉得这些日子来江湖奇遇来的太快,自己的未来即将展开,只觉得所遭所遇,都如梦幻,想不到就因为吃了条团鱼,自己的人生就将就此结束,真的不甘心! 正在紧要关头,陡然间他脑海中浮现夕阳西下,柔美的阳光下,谭葳如此的娇羞可爱,美艳动人! 他的人生竟如此被捉弄,他竭力抵御真气的煎熬,自己快要撑不下去,蓦然想起自己答应吴通接任忠义堂堂主,当效法班超威震异域,重振我大唐声威! 自己此刻绝不能屈服,当下默念北冥神功运气心诀:“平日养气,或坐或行,首重内息,内气行功,以意引气,气入丹田,潜气内转,周流全身,循序渐进,周而复始,不觉不知,气之所存,日益精进,如此长之,日精月进,如此育之…” “大抵行功,以日以时,勤练勤行,务求熟稔,意之所在,气随所生,则运功提气,气如泉涌,真气一加流转,登时收发自若,无尽无量,然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心随意转,气随意动,则运掌行功,可气沉丹田,下守重心,引动形体,内气充盈,绵绵不绝,用之不尽,精气充沛”。 便在这顷刻之间,卫靖内内外外的真气激荡,身上数十处玄关一一冲破,只觉全身脉络舒适无比,大汗淋漓,不禁百骸皆舒,浑身通泰,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这种感觉令他身心舒畅,快慰神怡。 张开了眼睛方发现谭葳双掌紧贴着自己的双掌,既是感动,也是怜爱,当下便将真气缓缓导向谭葳,也在此时帮谭葳打通了奇经六脉(除了任督两脉)之后,缓缓地将真气缓缓地将海量真气收回丹田内的气海之中,并调匀内息,这才功行圆满。 过了良久,忽听得洞中一声道:“饿了吧!” 两人方睁眼望去,只见吴通已经烤了两只野鸡,香味四溢,还有热了昨晚的一锅鱼,大伙儿就聚在一起吃。 吴通不禁叹了口气,想不到这小子只是吃了一只金黄色的团鱼,便差点断送性命,不觉说道:“吃吧!以后没吃过的野味还是小心点!” 谭葳此时闻到烤野鸡的香味四溢,不禁食指大动,想了想,终于忍不住,撅着嘴道:“通叔,真偏心!你们吃鸡,我只能吃鱼!” 吴通笑笑地说:“不如我俩交换,我吃鱼,你吃鸡也行!只是不知道谁的脸等会儿歪了,眼睛斜了!” 卫靖连忙道:“薇妹,现在挺好看的,通叔,你就别吓她!” 哪知吴通一听,笑得更大声地说:“薇妹,叫的我的心都扑通扑通的,喜欢她要大胆说出来,薇妹现在已经这么美,日后追求她的男人如过江之鲫,你要积极点!” 谭葳羞不可抑,回道:“通叔,真爱说笑!” 卫靖闻言,略显忧容,想起自己初入江湖,无所成就,而谭葳已是今非昔比,姿容绝代,淡雅脱俗,清新可人。 此时站在她身旁,更加自惭形秽,无地自容,不免感慨地道:“薇妹越来越美了,而且心地善良!有哪个男人不爱呢?” 想到自己刚接堂主之位,如何能够儿女情长呢? 吴通天性乐观,不免觉得卫靖英雄气短,爽朗一笑,道:“人常说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要妄自菲薄,你现时是我忠义堂的堂主,只要在江湖闯出名号,锄奸铲恶,仗义四方,显我大唐国威,薇妹怎能不爱这样的英雄豪杰呢!” 谭葳闻言,也正色说:“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儿女情长所困,那日我因战乱失去父母,幼小无依,饥饿难捱的情况下吃下了恶果,眼歪嘴斜,生死更无人闻问,若非遇到通叔这种盖世豪杰,舍已救人,小女子又岂能苟活于世?靖哥,若是英雄豪杰,就当追随忠义堂先贤仗义行侠,小女子不求与君同相守,只愿伴君天涯路。” 卫靖乍然一听,感动莫名,既惊且喜,旋即起身,神情肃然,双手抱拳道:“愚兄不才,听妹一席话,胜读万卷书,而今而后,不辱所托!” 只见吴通亦是大受感动,二人所言极是,不停颔首,道:“好个葳儿!好个靖儿!我虽非你的父母,但今日我以你们为荣!” 说完话,吴通走到洞外凝望着山河,感慨地吟出了大诗人杜甫“春望”这首五言律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吴通知道“世间万物各有主,英雄豪杰自天生。” 这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回首来时路,自己十多年的江湖路也该做个了结,归隐山林,但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完成最后一件任务,从京城长安带往西域… 此时,落花无语,落叶无风,更多的是惆怅!首先开口的还是吴通:“明儿赶早,我就前往天山,你们这事完了,再赶来就行了,若要探知我的下落,西域各国都有忠义堂的分舵。” 语气一顿又道:“薇儿,靖儿已经打通任督二脉的玄关,武林中少有敌手,你也打通奇经六脉,但是行走江湖尚缺历练,你就多帮他留意,总之,你们二人行走江湖,小心为要!时候不早了!我去打个野味,你们就准备架柴生火吧!” 当晚三人饱食野味,也就分别休息。诗曰: 英雄言盖世, 岂料女儿情; 不与君同守, 天涯月下行。 499章 英雄言盖世2 第二天,薇儿一早醒来,遍寻不着吴通,叫了声:“不好了!通叔走了!” 卫靖一早醒来,也已发现遍寻不着吴通,却在吴通卧睡之处,发现一封信,以及为数可观的银票,而这封信被个石头压住,信上说自己有要务在身,先前往西域。 信中交代卫靖二人前往丐帮拜会丐帮帮主,因为中原武林各方势力交战,并不平静,正好可以以新任忠义堂堂主的身份走闯武林,树立新任忠义堂堂主的武林威望,并寻访『西癫』司徒空,取回卧龙刀,再赴西域的安西督护府。 谭薇与卫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毕竟三人患难与共多时,卫靖难免失落地说道:“薇妹,今后行走江湖,得靠我们自己了。” 由于铁背鱼已经吃完了,二人也就再次前往月牙泉,到了月牙泉,二人下竿钓鱼,不一会儿,鱼儿忽然陆续上钩。 一顿连杆后,收获了八只鱼,三只鲤鱼、五只铁背鱼,二人收拾钓杆,正准备回雷音寺附近的山洞,忽然一大群喇嘛僧侣迎面走了过来,带头的喇嘛冲着谭葳便说:“多美的姑娘,要不要一起快活。” 伸手就往谭葳脸上摸了过去,谭葳一恼便是躲过身去,出手顺势一掌,打了那喇嘛僧侣跌坐在地上,其他喇嘛僧侣见状便围上了二人,当中一人大声喝道:“不识好歹的姑娘,我们活佛看上的女人,没有到不了手的!乖乖地跟我们走!” 卫靖陡然听闻,自是怒不可抑,只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由得心生不满,呛道:“你们身为出家人,平常吃肉喝酒,不碍着他人便罢了,但是强夺民女,我就不得不管!” 如此正义之言,却无喇嘛搭理认同,众多喇嘛之中,居然有人大声嚷嚷道:“你懂什么?这叫做欢喜佛法,这种男女双修大法,哪是你这凡夫俗子懂得的呢?动手!” 喇嘛二人吆喝一声,当头举拳而来,卫靖打从心眼就对喇嘛僧侣没好感,冷冷道:“好哇,找上门来啦。我正要领教,瞧瞧你们这群喇嘛到底有什么本事!” 喇嘛二人随即挥拳即至,卫靖左手一格,右掌拍出,动手之喇嘛便飞出数丈之远,后者又至,卫靖避也不避,左掌随之而起,一掌随之拍出,不闪不让,左掌一挥,就听蓬地一声,横飞而出,二人便已躺在沙地之上,口吐鲜血,哀号不已! 喇嘛们一见,大是诧异,为首的喇嘛僧侣,名叫曲尼次仁,师承天山大活佛,身手不凡,与师父闹翻,自立门户,开宗立派,自称悟道成佛,法号“青海活佛”,大喊:“这小子有两下子功夫!我们人多,不必怕他。” “青海活佛”上身穿坎肩,内衬衣为黄色,下身着红色僧裙,肩头斜缠一条比身体长的暗红色袈裟。 喇嘛们马上趋前围住卫靖,一人喝道:“多管闲事,叫你知道青海活佛的厉害!” 四名喇嘛东窜西跃,旋即动手,卫靖闪动身形,觉知右方风至,便低头避过,左方挥劈又至,一个矮身,一掌拍出,那喇嘛便已飞出,前后方喇嘛又朝他面门打过来,卫靖临危不乱,脚步一旋,随即转身,左右掌劈出,就听蹦蹦地两声,二人便已横飞而出,躺在沙地之上,口吐鲜血,哀号不已! 卫靖剑眉一扬,朗声道:“再不退去,便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青海活佛”见卫靖神勇异常,也就大喊:“我们人多,不必怕他。抄家伙,全部一起上!” 喇嘛们又再次围住卫靖,喇嘛们拿出钹,不再赤手空拳,卫靖存心要炫耀武功,抖起内劲,运至双掌,一无所惧,喇嘛双手持钹,有如双刀在手,利刃在身,喇嘛们占尽上风,准备再次发起攻势。谭葳在旁不免忧心,便道:“靖哥,别再打了!找个机会,我们走了便是!” 谭葳在旁相救不得,心中焦急无比,哪知卫靖回应道:“此刻,这群喇嘛仗势人多,今日若不痛下杀手,只怕我们也是想走也走不成!” 此时日已落西,斜阳之下,“青海活佛”此时乍见谭葳芳容,不禁见猎心喜,只见谭葳眉若春山含黛,眼似秋水无尘,雪白脸庞上现出薄薄的红晕,仙女体态,风姿绰绝,淫欲陡生,『青海活佛』龇牙咧嘴道:“留下这姑娘便跟我做了欢喜佛法!你自个儿离去,不必逞能,尚可活命。” 卫靖一听,怒火更炽,道:“有何本事,尽管使来,今日我便要打你哭爹叫娘!” 『青海活佛』冷笑地说:“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大家都上吧!给这小子颜色瞧瞧!” 卫靖心想既然这帮喇嘛不知死活,便不必下手留情,喇嘛们以为占尽上风,再次发起攻势,双手持钹,首波攻击便来了七八个,迎面攻来,卫靖想起北冥内功心法:“意之所在,气随所生,运功提气,收发自若,则运掌行功,可气沉丹田,下守重心,引动形体,内气充盈,绵绵不绝,用之不尽…” 此时大喝一声,一招『大江南北』倏地使出,双手持钹的喇嘛,猛向卫靖劈去,只见卫靖身形如电,迅捷如风,左掌一格,右掌一拍,右掌一格,左掌一拍,只见卫靖穿梭众喇嘛之中,身如闪电,移位迅捷,手出若风。 众喇嘛僧侣双手持钹接连袭来,但见卫靖身形瞬变,蓬蓬之声,此起彼落,第二波攻势又至,喇嘛僧侣持钹依然挥劈而至。 卫靖身形如烟消逝,众喇嘛僧侣屡屡挥空,彼等腰身尚未起直,卫靖却已移步走位,提掌又至,又是蓬蓬之声,此起彼落。 三波喇嘛们的攻势,虽势如潮水,前仆后继,但转眼间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卫靖掌下不留情,打个七零八落,个个吐血,众喇嘛僧侣哪看过天将神兵,卫靖打通任督二脉的玄关,已是今非昔比。 『青海活佛』见状,急忙跃起,欲逃之夭夭。哪能逃过卫靖法眼,几个纵跃,便挡了他的去路,『青海活佛』挥手掷出,嗤嗤连声,暗器已袭到。 卫靖侧身避开,大声喝道:“逃去哪?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我这就上门来。我正要领教你这活佛到底有什么本事!” 『青海活佛』冷笑地说:“谁说我逃!这就让你瞧瞧本活佛的本事!” 双足一点,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展开双掌猛击向卫靖脑门,掌风簌簌,劲力凌厉。 卫靖早有准备,卖个破绽,诱敌深入,待敌掌欲至之际,说是迟那时快,聚气双掌,陡然拍出,事发突然,『青海活佛』猝不及防,哪能变招,只能全力出击,四掌交接,轰的一声巨响,一道人影往后飞出,倒卧在沙地之上,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众喇嘛见活佛出手后,皆以为眼前少年转眼要命丧掌下,哪知轰的一声巨响,活佛命丧当下。 此刻的卫靖已然打通任督二脉的玄关,一招“大江南北”,瞬间便把二十来个喇嘛,打个七零八落,个个吐血,更一掌把活佛击毙! 众喇嘛僧侣哪看过天将神兵,只道是『玛哈嘎拉』魔神降世,口中颤抖的说着:“魔鬼…”有些喇嘛僧侣则跪拜在地,嘴上念着:“是恶魔,是玛哈嘎拉!” 有些喇嘛僧侣则拿出转法轮,口中不断念着:“嗡嘛呢叭咪吽…” 卫靖一听喇嘛说他是恶魔!是玛哈嘎拉! 心想你们平时装神弄鬼,作威作福,想不到也怕恶魔,于是也来个顺水推舟,大喝一声:“玛哈嘎拉!” 500章 英雄言盖世3 只见原本拿出转法轮的喇嘛僧侣当即跪拜膜拜,口中不停地念着:“玛哈嘎拉…玛哈嘎拉…” 卫靖活像个怒目金刚,降伏群魔,怒眼走过跪拜膜拜的喇嘛,走向谭葳,牵起她的手,起身离开时,他一眼瞥见那欲往谭葳脸上摸的喇嘛正欲抬头,当即大喝一声:“玛哈嘎拉!” 受到斥喝的喇嘛们口中更是大声地不停地念着:“玛哈嘎拉…玛哈嘎拉…” 卫靖二人牵起骆驼与渔获,起身离开,走了数十步,又回头大喝一声:“玛哈嘎拉!” 喇嘛们精神本来已经松懈,卫靖陡然一声暴喝更使喇嘛们悚然心惊,只见他们口中更是大声地不停地念着:“玛哈嘎拉…玛哈嘎拉…”二人又走了数十步,卫靖又突然回头大喝一声:“玛哈嘎拉!” 如是三次,方才罢休。卫靖二人走了好一阵子,身后还不时“玛哈嘎拉…玛哈嘎拉…”。 又谭葳忍不住笑了,卫靖骑在骆驼上看着身旁的谭葳,谭葳此刻娇羞矜持,含蓄动人,更是美艳不可方物,似乎大漠之中,唯有月牙泉可与之媲美,卫靖不禁看得痴了! 夕阳西下,阳光洒下,只见谭葳那美丽的红晕,衬托得她更加娇羞动人,也令卫靖看得有些失神了… 谭葳自然察觉到卫靖看着她的目光中,有着明显的欣赏与赞美,谭葳心中喜悦异常,却也不由得感到有一点难以为情,娇声说:“靖哥,你不要这样看我啦!” 卫靖眼神目光始终移不开谭葳,此刻一听,自然一脸泛红,当是被识穿后的尴尬,旋即无奈地道:“对不起!你太美了!” 谭葳听完,自然心中一甜,二人朝夕相处,早生情愫,喟然说道:“靖哥,这些日子来你我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也是看透真假人心,我并不惧磨难,因为历经风雨,才能参透爱情。” 卫靖见她秋波流盼,情意如绵,不由得心头爱极,低声笑问道:“知我者莫若汝也!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我卫靖何德何能!” 世上许多人不知真爱,有人爱得连命都愿断送,男女间的情爱之事,实是勉强不得! 卫靖知道许多男人无穷无尽地付出,无非就是希望感动对方,得到对方的垂爱。 自己既受沙漠鹘鹰器重,已是千万人选一的福报,此刻又得到谭葳的垂爱,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此时此刻,只盼时间冻结,一直在夕阳落日下的月牙泉畔一直走下去! “靖哥,别说了!” 谭葳骑着骆驼过来,连骑并行,只是连骑并行没多久,谭葳忽然从骆驼背上腾空跃起,在空中一个回旋,就是一个翻滚落在卫靖身后,伸出手,抱住腰,侧脸倚靠卫靖后背上,两人骑着骆驼徜徉在落日的月牙泉上,只盼此生在月牙泉畔一直走下去… 老子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过去这些天,二人经历一场生死劫难,堪称九死一生,然而乌云终究散去,此刻已然迎来朝阳!这天,谭葳说:“靖哥,铁背鱼已经吃了七天,明天我们就出发前往丐帮吧!” 卫靖微一沉思,既然铁背鱼已经吃了七天,葳妹体内剧毒已解,该是动身前往丐帮的时候,蓦然道:“也好,今晚早点休息,明早起程!” 翌日,二人骑上马准备前往洞庭湖的君山岛,二人行了十多日,天色将晚,二人也就骑上马,寻个落脚之处。 此时清风拂面,暑气渐消,傍晚前一行人在长江岸的小镇寻间客栈落脚,多日奔波,二人也就早早入睡。 翌日一早,二人下楼吃早膳,客栈下食客不少,忽而听到一名老者道:“听说,哪知最近九霄宫九霄神君龙震天与白莲教教主皇甫崧达成协议带人前往黑龙教,准备灭了黑龙教!” 旁边老者听了,道:“九霄神君龙震天真要灭了黑龙教?” 老者道:“黑龙教教主慕容圭『龙天七斩』可是江湖一绝!左法王孟明-龙爪功与右法王石开『虎掌一十三式』也是当世武林绝学,怎怕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客栈的食客都竖起耳朵,旁边老者听了,道:“老钟,九霄宫九霄神君龙震天、白莲教教主皇甫崧达与黑龙教教主慕容圭有何恩怨,别憋着,快说…”老钟指着桌上的酒壶,老者听了,忙转头道:“小二,拿两壶酒,一盘牛肉。” 只见老钟娓娓道来过往江湖恩怨:“老宋,九霄宫九霄神君龙震天、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与黑龙教教主慕容圭这仇可是十多年前即已结下,当年真神宫主拓跋辛格与九霄神君龙震天准备逐鹿中原,进而雄霸武林。 当日九霄神君龙震天击败真神宫主拓跋辛格志得意满之际,却被白莲教教主、西方圣教西方圣母陈金凤接连挑衅,只是二人功力不足与龙震天相抗,二人暂时不敢与龙震天抗衡,想不到此时黑龙教教主慕容圭出现,说要成立豪杰盟。 此话激怒九霄神君龙震天,当日慕容圭一掌击败龙震天,至此之后,江湖势力三分天下,各为『天道盟』、『日月盟』、『豪杰盟』所控制。” 江湖乃鱼龙混杂之地,黑龙教教主慕容圭雄才大略,广交天下豪杰,当年离开燕廷,反成江湖一方之霸。 老宋清了清喉咙,道:“那么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与黑龙教教主慕容圭又有何恩怨?” 老钟道:“去年龙阳教教主宇文天下仙逝,想不到白莲教教主皇甫崧却趁机到龙阳教寻仇,龙阳教教主夫人贺美寻求豪杰盟盟主慕容圭援助。 二人一场大战,慕容圭击败皇甫崧,至此之后,皇甫崧怀恨在心,亟思报仇,因此当九霄宫九霄神君龙震天找上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两方一拍即合,现下只怕两方要进攻黑龙教总坛了。” 老宋一听,不觉惊道:“这两方人马围攻黑龙教,饶是黑龙教教主慕容圭『龙天七斩』盛名天下,此番以一敌二,只怕凶多吉少!” 老钟道:“虽然这黑龙教教主慕容圭的名声这十多年来在江湖上着实响亮,武林中人多说他武功之高,已是当世罕逢敌手,这是九霄神君龙震天找上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两方连手只怕双拳难敌四手!” 老宋道:“这可不是!但是黑龙教教主慕容圭纵横江湖多年,雄才大略,广交天下豪杰,不知是否找来援手相助,也许黑龙教教主会找上忠义堂堂主吴通、丐帮帮主『酒中丐』相助也不一定!” 卫靖二人吃完早点,离开客栈,骑上了马,此处离大别山脉不远,谭葳道:“通叔不在中原,你身为忠义堂第十三任堂主是否该前往黑龙教总坛一探究竟?” 卫靖临事不惧,心想通叔交代此行多在江湖历练,磨练身手与胆识,此时此刻,正是自己证明身手的时刻,于是道:“葳妹,通叔不在中原,我既已是新任忠义堂堂主,此等江湖之事舍我其谁!走,我们去看看!” 因为黑龙教总坛在大别山脉附近的山峰,二人骑马离开此地县城,上了官道,约莫行了三十里,到了大别山附近,本以为找不到黑龙教总坛,幸好看热闹的武林人士也陆续上了黑龙教总坛,二人也就混在人群之中也跟着上了黑龙教总坛。 501章 英雄言盖世4 来到黑龙教总坛,二人也随着这些武林人士下了马,走进了黑龙教总坛,只见眼前是好大一片广场,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两方人马正在黑龙教总坛广场已在厮杀。 广场中心有两人正在拼斗,各人凝神观战,一些武林人士进来,谁也没多加留心。 卫靖慢慢走近,定神看去,只见相斗双方都是空手,但掌风呼呼作响,威力极强,旁观群雄皆可感受到掌上威力,显然二人俱是绝顶的高手。 卫靖心想:“两方中俱有这等高手,更遑论两方教主尚未出手呢?今日之战可是凶狠之极!” 黑龙教迎战的是右法王石开,『虎掌一十三式』使得虎虎生风,双掌乃劈山震虎之势,九霄宫则是乾坤左使李瀚,使出干卦掌法。 那两人身形转动极快,打得也极快,突然间右法王石开虎臂一振,双掌拍出,乾坤左使李瀚也是双掌拍出,电光火石之间,四掌相交,碰的一声,各自震退几步。 只听右法王石开朗声道:“各位远道造访本教,不知所为何来?” 此时一名身材魁伟的人自进犯的人群中走出,此人龙行虎步,虎目开合间,不怒自威,两眼精光四射,朗声道:“尔等虾兵蟹将闪一边去,今日就是找你们教主了结过往恩怨,快点叫你们教主出来!” 黑龙教一听所言,人人俱是激愤,说话的人是九霄神君龙震天,长得高头大马,这时身材魁伟,肌肉结实,相貌威武,大步走出。 此人是黑龙教左法王孟明,神色略带起点激动,上前道:“九霄神君,怎地?还找了打手登门挑衅!” 九霄神君龙震天厉声道:“闪开,莫要不是好歹,自找苦吃,快点叫你们教主出来!否则今日灭了你们黑龙教!” 就在此时,黑龙教人群里让出一条路,众人拥蔟下,一人步出,此人相貌堂堂,英姿飒爽,气宇轩昂,气势慑人,缓步上前道:“龙震天,可有要事而来?” 龙震天冷哼几声,道:“慕容圭,好大的架子!九霄宫今日就是来报仇雪恨!” 慕容圭不屑道:“报什么仇?雪什么恨?不就是你野心勃勃欲独霸武林!”同一时间,白莲教教主皇甫崧冷哼几声,走出人群,冷言道:“我二人今日特来为你送终!” 慕容圭纵声大笑不已,笑声方歇,冷道:“二位,为何与我结怨?何妨当着天下英雄面前说上一说!让江湖上众多英雄好汉评评理,不如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你先说吧!” 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一听,脸色大变,愤恨道:“有甚么好说的!就是来取你狗命!” 慕容圭冷笑道:“不敢吧!就让我为你说吧!去年龙阳教教主宇文天下仙逝,江湖上许多门派前往吊唁致哀,你却犯天下之大不韪,前来龙阳教总坛寻仇,不巧被我识破你的奸计,你我二人比武,被我打败,是以你我结下仇恨,我可没说错吧。” 白莲教教主皇甫崧神色不耐,嚷声道:“是又怎样!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慕容圭冷笑道:“我身为豪杰盟盟主,主持武林正义,维护江湖秩序是我责无旁贷的责任,当日白莲教教主所为实为黑白两道武林人士所不齿!” 在场豪杰如云,此时听闻慕容圭所言,不禁点头赞许,赞叹不止,也就轰然大声叫好。 想当年黑龙教鉴于武林纷乱,各方势力皆想称霸中原武林,武林从此将纷乱不止,各地帮会教派将征伐不断,长久以往,武林仇杀将越演越烈,恐非中原武林之福。 慕容圭号召黑白两道武林人士成立『豪杰盟』,共建维持武林正义的武林联盟,维持武林秩序。 皇甫崧不禁恼羞成怒,忽地足下一点,人已腾空,当即飞身一掌往慕容圭天灵盖劈去… 慕容圭见状,也不客气,当即迎掌而上,一阵搏掌,碰的一声,二人各自撤步,慕容圭冷笑道:“今天天下英雄聚在此地,可不容你二人肆意妄为,就算你二人连手对付我慕容圭也得把恩怨说清楚!” 便在此时,三道人影飞身闪至,正是武林判官帮分别是江湖首席判官崔府君、判官笔李炎、判官刀孙天,江湖首席判官崔府君朗声道:“我三人乃武林判官帮江湖首席判官崔府君、生死判官笔李炎、判官刀孙天。” 场上群豪立刻骚动起来,任何武林攸关生死的比武,绝对需要公正的第三方在场,龙震天冷哼几声,道:“江湖首席判官崔府君你们前来又能如何?我们今日是寻仇并非比武,你们做不了主!” 崔府君哈哈一笑,朗声道:“九霄神君,说话别这么带刺,我们今日前来是为慕容教主带来捎来一则消息,说完这消息,就不关我武林判官帮的事!” 龙震天冷道:“怎地?难不成慕容圭又找上忠义堂吴通助拳?就算吴通来了,又能如何?大不了我二人连吴通一起解决!” 龙震天此言一出,反而惹得慕容圭哈哈大笑,心知龙震天所惧者正是吴通那把天下无敌的卧龙刀,遂道:“九霄神君英雄盖世令人钦服,不知阁下有何本事抵挡卧龙刀?” 慕容圭所言不虚,吴通走遍天下,虽靠忠义二字,然其所恃者卧龙刀也,毕竟江湖传言“卧龙刀出,群魔莫敌!” 此言非虚,龙震天自然是吹哨壮胆,此时只好转移话题道:“判官崔府君你带来甚么重大消息?不妨说出来,大家听听!” 判官崔府君此时露出诡异的笑容,故弄玄虚道:“这则消息对于天下武林来说,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不知阁下要听哪一条消息?” 白莲教教主皇甫崧面露不耐,嚷声道:“你带来的消息自然是给慕容圭的消息,那么我要先听坏消息。” 崔府君面向判官笔李炎道:“好吧!生死判官笔李炎,就由你来说坏消息吧!” 生死判官笔李炎点点头,缓步走出,朗声道:“这是咱们武林判官帮探知最新消息,忠义堂堂主即将退出江湖,眼下正前往西域完成他在忠义堂堂主任内最后一趟任务!” 李炎此言一出,全场震惊,在场群豪莫不脸色大变! 人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在江湖诡谲多变之际,若无忠义堂吴通主持武林公义,各方势力必定妄想称霸中原武林,纵使慕容圭主导的『豪杰盟』想要维持武林秩序,只怕若无忠义堂吴通的力挺,只怕武林从此将纷乱不止,武林仇杀将越演越烈。 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与九霄宫龙震天一听,不禁露出喜色,心道这下子慕容圭顿失奥援,有何底气? 今日二人连手必可报仇雪恨才是。而黑龙教这方不免有些失望,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然而慕容圭乃豪杰本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沮,黄河决于侧而神不惊,此刻不以为然,只见他心胸开阔,神定气安,当即朗声道:“瞧你们二人得意的样子,别以为你们先听了这消息,就稳操胜卷了,我的底牌还没看呢?” 正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慕容圭口气一顿,面向判官崔府君道:“崔判官,那么我要听好消息。” 只见崔府君点了点头,此时转过身去面向判官刀孙天道:“判官刀孙天,就由你来说好消息吧!” 502章 初生之犊1 老子曰:“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凡事都有天数,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凡事不必纠结,成败自有定数,判官刀孙天也走到场中,朗声道:“忠义堂堂主虽然退出江湖,但是他已经将堂主之位传给一位不世出的少年英雄。” 判官刀孙天此言一出,全场再次震惊,在场群豪莫不哗然! 人人交头接耳,低声密谈,人人均想何来少年英豪? 此人如何横空出世?人人均想只怕是武林判官帮与黑龙教交好,故意放出的假消息!若是真有此一少年,何不现身? 以往忠义堂吴通遇上江湖此等之大事都会出现,尽可能调解武林纠纷,维护武林公义,各方势力多半震慑于忠义堂的江湖威望,如果此人江湖威望和名望不够自然难以服众,不仅无法摆平当下局面,反而极易引火上身,惹上杀身之祸,是以,若非此人德高望重,武艺超群,此等江湖纷争,仲裁者绝非一般人等可以胜任。 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与九霄宫龙震天一听,心头也是一凛,均道世上哪来此等少年英豪? 多半是武林判官帮拿了黑龙教好处,故意说出来吓唬他们! 白莲教教主皇甫崧冷言笑道:“武林判官帮行走江湖多年为何乱放消息?依我来看,此事多半是假消息!” 九霄宫龙震天点点头,也朗声道:“武林判官帮最近可是手头拮踞,缺钱少粮,奉劝诸位,龙震天这等信口胡诌的话,还是别说,我们可不信!” 判官崔府君道:“二位此言差矣!古人云: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我们武林判官帮虽说拿钱办事,但是无功不受禄,这事我们真的没拿黑龙教好处,只是帮黑龙教打探忠义堂堂主吴通的下落,就是跑腿费而已,我们也就是将实情相告。” 只见慕容圭此时得意的嘴角上翘起来,只语带讽刺道:“二位,崔判官实话实说,你们怎就不相信呢?前面判官笔李炎说道吴通退出江湖,前往西域,你们却信了,后面判官刀孙天说有个不世出的少年横空出世,你们反倒不信,岂不奇怪?” 九霄宫龙震天一听,却道:“慕容圭,今日你可是大难临头了,吴通肯定无法前来,你以为判官帮恁般鬼话,莫非诳我么?我可不信!” 皇甫崧也冷言道:“就算有这么个少年横空出世,只怕远火就不了近水,我们今日就先收拾你再说。” 慕容圭却道:“你们二人不信,我却是信了!” 口气一顿,面向判官崔府君道:“崔判官,那位不世出的少年叫什么名字?今天可来到现场?” 判官崔府君望向广场上的群众,神色凝重,未几,道:“这少年名叫卫靖,并非一人,而是伴随一名少女,呃,据可靠消息没人知道他在哪儿,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二人此时正走访中原武林,只怕已来到这里了。” 白莲教教主皇甫崧冷言冷语道:“崔判官,少来这一套!你跟慕容圭二人一搭一唱,什么不世出的少年?真有这名少年英豪,怎么还不现身!” 九霄宫龙震天听皇甫崧一说,登时觉得有理,也跟着沉声道:“崔判官,咱们走访江湖靠得是真本事,不是靠一张嘴,你今日护着慕容圭,所谓何来?我也不说破了,在场江湖豪杰都应该知道你拿了黑龙教好处,这有何难为情?但是信口胡诌的事还是别再说了,闪一边去,我们二人今日要跟慕容圭了结恩怨!” 判官崔府君听闻二人所言,不禁怒道:“我今日前来只是实话实说,判官帮就算拿了黑龙教好处,也只是跑腿办事,拿取报酬,何错之有?慕容教主是何等英雄,岂容二人污蔑,若是二位不信,我不妨帮二位找一找,看看新任忠义堂堂主是否来到现场?” 皇甫崧冷笑几声,心想这家伙真心把我当傻子耍,无妨,他要演戏,我就看戏,于是口气不屑高声道:“就让你就找一找,把这少年找来?我就不相信有这种事!” 龙震天更是纵声大笑道:“荒唐!你与慕容圭二人连手胡诌骗我二人,真以为我二人如此好骗!好吧!就让你找一找,找出这少年吧!” 判官崔府君恼怒至极,心中却也没把握这少年来到这里,但广场上成千上百人,就算人来了,只怕隐身在人群堆中,伺机而动! 但是此时此刻龙震天与皇甫崧如此出言讥讽自己,这口气着实咽不下去,只见他纵目四望,忽然心中一动,朗声道:“有请忠义堂新任堂主卫靖!” 众人一听,不由得大奇,忙四下寻人,却不见其人踪迹。 龙震天道:“别故弄玄虚!” 皇甫崧则冷笑道:“没用的!” 判官崔府君也是心理没底,心想自己可能礼数有欠周全,于是恭敬拱手一揖,再次朗道:“有请忠义堂新任堂主卫靖!” 皇甫崧见崔府君如此恭谨作揖,忍不住大声纵笑,整个广场上都回荡着他的纵笑声,笑道:“我早说过你与慕容圭二人胡诌骗我们!” 龙震天也不以为然,沉声道:“装神弄鬼!” 却在这时,慕容圭反而面泛微笑,不以为然,走到场中道:“汝辈焉知天意!” 语气一顿,再次朗声道:“有请忠义堂新任堂主卫靖!” 就在此时,衣袂之声破空,两道人影如风,瞬即来到广场之中… 现场群豪大是惊异,只见二人为一男一女,一个脸庞略显稚嫩的清秀少年缓步走向判官崔府君与慕容圭,恭敬拱手道:“晚辈忠义堂新任堂主卫靖!” 判官崔府君与慕容圭拱手回礼,皇甫崧却忍不住开口呼叱:“崔判官、慕容圭,你二人真下足了本,还真找个少年,这戏还真演呢?” 龙震天更是大步向前,抬起右臂,右手的食指直指着少年,沉声道:“小子,你来强行出头,到底受了何人指使?” 卫靖道:“我奉吴前堂主之命而来,盼望二位和黑龙教教主罢手言和,并无他人指使在下。” 现场群豪大是惊异,等着看好戏。 皇甫崧却又指着少年,沉声道:“小子,是不是判官崔府君花钱请你扮演这一忠义堂新任堂主角色,快快承认,本教主见你年少无知,只要承认,饶你不死!” 慕容圭转身便道:“这不世出的少年真的来了,是不是冒牌货,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二位何不试试他的身手?” 语毕,不禁仔细端详了卫靖,见此少年眉目清秀,俊雅潇洒,心中先存了三分好感,又见双目精光炯炯,如电闪动,真是个不世出的少年,俨然有当年吴通初出江湖的神采,点头道:“吴通堂主后继有人,今朝大鹏展翅,实乃武林之幸,李堂主,眼下这事还指望你能斡旋此事。” 皇甫崧不禁望向龙震天,二人因江湖恩怨今日前来寻仇,此时身在场中,此一小子横空而出,自己岂能就此示弱退下? 龙震天沉声道:“小子,不管你是不是冒牌货,咱们武林中人强调恩怨分明,这不关你的事,莫要逞英雄。”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射向这名少年。在场之人谁都不知他的来历,均感愕然,看热闹的人多过于看戏的人。 不管这名少年是不是冒牌货已不重要了,重要的事他要有能力摆平皇甫崧与龙震天二人。 503章 初生之犊2 卫靖初出茅庐,此时此刻,在场成百上千的武林豪杰可是看着自己如何行事,就算是刀山火海,为了忠义堂的武林威望,卫靖无论如何都不能示弱,于是朗声道:“这位前辈的话不错。在下今日既然代表忠义堂前来,就要秉公处理,二位前辈若要报仇无妨,你们一对一,光明磊落,小可绝不阻拦,比武过招,若是分了胜败即可,切切不可取人性命!” 龙震天一听少年所言,不禁大笑道:“小子,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武林盟主吗?” 皇甫崧也大笑道:“小子,九霄神君神功盖世,岂是你后生小辈三言两语可以打发的!”吴通侠骨仁心,纵是武功高强,也不轻易折辱他人,多年来多是以德服人,因为单凭血气之勇不足以服众,江湖上的是非多半难断,对于邪魔歪道,自有一套准则,或以威服,或以智取,或是称兄道弟一番,尽量减少杀戮,只是忠义堂威名皆是历任堂主多年在江湖上拼搏得来,可不是接任堂主即可继承威望。 此时卫靖初入江湖,眼前却是一座座的大山摆在卫靖面前,卫靖必须自己一一克服,树立属于自己的江湖威望,只见卫靖朗声道:“既然如此,小可不自量力,只有得罪了,还请前辈赐招!” 说罢左手一扬,右掌抵在掌心,然而皇甫崧这等武学高强之士怎可与无名小卒过招,心中恼恨益甚,不免冷笑几声,此时不屑道:“小子,你到底收了崔判官多少好处,值得你如此卖命!老实告诉你,就算是吴通与我空手过招都没把握赢我!” 更何况皇甫崧自负武林身份地位,正眼也没瞧一眼卫靖,更私以为这小子根本是个冒牌货,纵是眼前此人武功应该不错,仍不值得他亲自动手,便道:“小子,要跟我过招,可没那么容易,你在江湖上可是无名小卒,若是跟你过招比武,这就让你捡了大便宜,嗯,龙仙人何在?” 突然白莲教中抢出一个汉子,应了一声,正是龙仙人,当即飞纵而出,道:“教主,属下在!” 皇甫崧冷笑几声,道:“龙仙人,这小子胆敢自称是新任忠义堂堂主,武功应该颇有可观之处,你就好好点拨指点一下,就别客气了,若不小心打死这小子,也是他自作自受,谁叫他爱充英雄好汉!” 龙仙人应了声是,大步向前,朗声冷道:“小子,咱们来过过招,生死由天,莫要怪我!” 在场江湖群豪均知这一场比拼,不但是此少年证明身手的时刻,也是龙仙人显露个人武学的时刻,二人以真力决胜,败的一方多半有性命之忧。 眼前少年处境不免让人担忧,人人流露难以掩藏的担忧之情,甚且有人窃窃私语,大抵认为此少年一时头脑发热,竟收了判官崔府君银两冒充新任忠义堂堂主大感不值。 但见卫靖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反倒是豪气干云道:“前辈尽管出招便是,若是晚辈不才,一拳给前辈打死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前辈出招吧!” 忽地一声暴喝之声,龙仙人双臂一振,龙掌欺身摆臂,陡掌横劈直打,有如一个浪头又是一个浪头般连绵不绝,朝卫靖全身暴打,双掌如风车,卫靖纵身跃开,闪身之际,也抖起内劲,运至双掌,双掌陡然一翻,旋即劈出两股刚猛的劲气... 二人一经交手,一时风声雷动,恍如山崩海啸,但见二人闪动身形,正面交锋,二人快拳快掌,臂影晃动,众人见了二人这等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尽皆心惊。 龙仙人忽心生一计,心道此人年少,功力功力必定弱于自己,准备欺侮卫靖年少,于是准备来个下马威,几招过招之后,忽地全力发功,怒吼一声,纵身扑上,接连出掌猛击,有如开碑裂石的重手,接连打出。 却在此时,龙仙人一掌拍出,卫靖却是不避不让,吸了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一掌随即挥出,此掌内力如潮,如海啸狂涛,连绵万丈,掌含风雷。 砰的一声巨响,只见一道人影飞出,摔跌倒地,四周惊呼之声四起,只因那道人影竟是龙仙人,只见龙仙人整个人瘫软如泥,气若游丝昏死过去了。 在场众人不免惊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均想:二人对掌一击,那是硬碰硬的蛮打,丝毫没取巧的余地,人人皆以为此少年凶多吉少,岂料龙仙人反倒被少年竟一掌被震飞? 着实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此少年何以功力如此深厚刚猛?面对眼前横空出世的少年,在场群豪不禁纳闷,心中皆暗道:“吴通到底从哪找来的少年?” 今日充满戏剧性又令人费解的一场比武,着实令江湖人士费解,不过正因为吴通的这波操作令人费解,江湖恐又将掀起阵阵波澜… 饶是皇甫崧与龙震天二人有着绝世神功,此时也是一惊,只见虎仙人、牛仙人、马仙人、羊仙人赶忙将龙仙人抬了出去,四位仙人大呼小叫,急忙把脉,察觉未伤及经脉,只是被一掌震昏,受伤颇重,内伤不轻。 慕容圭见状,也不客气,当即朗声道:“皇甫崧,这位少年武功盖世,当真是不世出的少年英雄,难怪吴通选定他担任新任忠义堂堂主,你竟说他是冒牌货!” 皇甫崧与龙震天二人气焰不若之前班嚣张,二人俱是武林中极有身份的高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举一动自不能失了身份,皇甫崧道:“比武自然是有输有赢,何足怪哉!” 便在这时,龙震天步出,容色严肃,微一沉吟道:“小子身手不错,就让九霄宫派出高手领教领教。” 口气一顿,缓缓沉声道:“咱们乾坤左右使出场赐教吧!” 只见两道人影忽地抢出,众人的目光又再次射向这少年,卫靖见二人落至场中,乾坤左右使此时已是年过半百年纪,当下长袖一摆,说道:“小可领教二位老前辈的高招!” 场上群豪见乾坤左右使出场俱是心中一凛,此二人何等身份,在江湖上走闯多年,以二敌一实在有失身份,慕容圭见状,也不客气,当即道:“龙震天,如此大阵仗对付后生晚辈,岂不让现场群豪看笑话?” 慕容圭刚说完话,在场群豪听闻所言俱是点头称是,却听皇甫崧喝道:“慕容圭,你去那里请来的小子?如今看来武功确实不错,但是想要假扮新任忠义堂堂主可没那么容易,若是连乾坤左右使都没法抵挡住,就是个冒牌货,便让他吃乾坤左右使几掌,尝尝滋味。” 慕容圭一听,无奈地摇摇头道:“皇甫崧,你真以为这小子是我请来客串演出的?你也太抬举我了,若真是如此,我何必请这小子假扮新任忠义堂堂主,我何不将之招至麾下,何苦演这一场戏呢?” 皇甫崧一时之间似乎有些恍悟,但是又拉不下脸,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但又不能示怯,恼怒厉声道:“管他是真的忠义堂堂主,还是假冒的,竟敢强行出头,还打伤我教龙仙人,就该付出代价,谁还管江湖规矩?乾坤左右使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皇甫崧此时冀望二人出手一举将这少年毙于拳下,立下一场功劳。 504章 初生之犊3 慕容圭本待讥讽几句,却见乾坤左右使-李瀚、凌云随即抢出,纵声喝道:“小子,纳命吧!” 这几个字轰轰入耳,声若雷震,在场群豪尽皆愕然以对。 只见二人前后夹攻而至,众人无不大为惊讶,毕竟二人算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江湖称雄多年。 二人连手此举已是甚为不妥,竟然还先行出手,但是乾坤左右使知道眼前少年武艺高强,此战乃有关九霄宫颜面之战,若是败了,岂不在天下群豪面前大失颜面? 因此此时联袂出击,只求击败眼前这名少年,别的也全顾不得了。 李瀚右手向卫靖头顶抓将下来,这一抓劲道凌厉已极,凌云呼呼两掌瞬间攻至胸前,卫靖此时已打通任督二脉的玄关,身手已是今非昔比。 只见他似见而未见,如闻而未闻,低头避过,出招还招之身法犹如行云流水,潇洒无比,数招之后,忽地提膝,左右掌分击而出,三人为之对掌,碰的两声,三人各自纵身后退了几步,各自卸去了掌劲... 卫靖道:“二位前辈,晚辈与二位无冤无仇实在不愿伤害二位!” 乾坤左右使李瀚、凌云互望一眼,李瀚道:“小子,功夫确实不错!” 凌云道:“先别得意,李瀚你使干卦掌法,我则使出坤卦掌法,乾坤二卦掌法合而为一,必能获胜!” 乾坤二卦掌合而为一,威力自然不容小觑,这是一套新练就的掌法,这套掌法端在凌厉狠辣,变化繁多,极不易破解,卫靖身形电射,冷笑几声,道:“既是如此,小可只有领教高招了!” 卫靖一言甫毕,只见李瀚、凌云二人喝道:“接招!” 二人瞬间站立在乾坤之方位,陡然之间李瀚、凌云身形拔起,呼呼掌声再起,只见此时破空厉啸,大喝一声,二人纵身而上,双手犹如狂风骤雨,快捷无比。 二人施招一刚一柔,一人使掌,一人使拳,一人攻上路,一人攻下路,简而言之,此套掌法刚柔并济,轻重相兼,正反相成,实是妙用无穷,至刚至柔,刚劲柔劲混而为一,劲力忽强忽弱,奇诡无伦,只见二人身形电射猛往卫靖周身攻击。 三人掌风拂动,彼此相互递招,各展绝学,只是卫靖已打通任督二脉的玄关,神功大成,李瀚、凌云这套掌法虽是玄妙之极。 此时此刻,对于卫靖尚不足以构成威胁,出招出掌已是随心所欲,出手快逾电掣,疾划而出,李瀚、凌云已是险象环生。 忽在此时,卫靖恍若幽灵,直欺而进,双手破空画弧,陡然拍出两掌,这两掌平平无奇,却是无声无息,骇人般奇诡无伦,令人咋舌不已,啪啪两声轻响,只见两道人影再次往后飞出,咚咚两声落地声,李瀚、凌云当即又被震飞,摔落倒地。 四周惊呼之声再次四起,眼前这一幕震撼了场上众人…如此奇诡绝学真是闻所未闻,当真见所未见!而如此绝世高手竟是皇甫崧口中所说的冒牌货! 皇甫崧与龙震天二人又是一惊,只见麒麟长老林平、玄武长老申二赶去,急忙帮李瀚、凌云二人把脉,虽然伤及经脉,却不至于终身伤残,只是被掌力震昏,受伤颇重,内伤不轻。 九霄宫的人也就赶忙将乾坤左右使李瀚、凌云抬了出去,却见卫靖此时身影屹立在山风之中,袍袖飘扬,也就瑟瑟作声,只见他面向群豪拱手一揖,朗声道:“今日晚辈秉持忠义堂堂训,仗义执言,今日全权处理此次武林中的纷争,希望为武林出一点力,大家以和为贵,放下争端。” 历任忠义堂堂主皆讲江湖义气,坊间口碑很好,在江湖纷争中往往能发挥忠义堂的江湖威望。 皇甫崧不禁望向龙震天,二人因江湖恩怨今日前来寻仇,此时身在场中,此一小子横空而出,自己岂能就此示弱退下? 龙震天冷哼几声,双眼逼射冷电光芒,蕴着无穷杀机,沉声道:“小子,好大的架子!九霄宫来报仇雪恨!你管得着吗?” 卫靖自然也是骑虎难下,但又不能示怯,此时面向龙震天一无所惧,朗声道:“晚辈身为忠义堂堂主不可不管,晚辈不才,这就请前辈赐教!” 龙震天骤听此言,心中不免一凛,此少年身手不凡,胆识更是过人,竟敢直言挑战自己,自己连他的背景与师承都没弄清楚。 一时之间,也不敢轻言应战,对他武功之高,深自骇然,这时暗想︰“今日纵然要战,还得再试一试此少年的虚实!” 尤其是在众人注目之下,此时也不得不有所回应,否则可是有失九霄真君的颜面,蓦然之间,瞥见玄武长老申二,于是朗声道:“玄武长老申二?” 玄武长老申二应了声,当下快步抢入场,龙震天道:“玄武长老申二,你的武功已不在乾坤左右使之下,多年来留在九霄宫多少委屈了你,眼前有个强敌,本宫今日委与重任于你,你就全力出战吧!” 玄武长老申二拱手道:“神君待我不薄,自当请缨出战!” 话落,当即飞身而出,旋即落至场中。 玄武长老申二拱手道:“小兄弟,我乃九霄宫玄武长老申二,特来领教高招。” 卫靖此时乍见眼前又出现一名长者,不禁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阵黯然之色,缓缓道:“晚辈实在不愿出手伤害前辈,咱们何妨就过过招,胜负放两旁!” 适才卫靖接连比武,一举震伤三人,此时实在不愿再伤人,更何况自己此行当和事佬,若是行事过于强势,那样可能会使自己陷入为难,甚至危险的境地。玄武长老申二于是恭敬道:“少侠神功,佩服,佩服!能让老朽讨教绝学吗?” 卫靖见他如此恭敬谦虚有礼,称呼自己少侠,心想此人与先前三人大不相同,也就拱手道:“拳脚无眼,随时可能伤人,晚辈多有得罪!”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钦佩此少年的光明磊落,玄武长老申二也以礼相待,恭敬道:“少侠出手若是伤了我,实在老朽学艺不精,怨不得人,咱们这就光明正大比武过招吧!” 卫靖豪迈道:“好的很,这就看招!”跨上一步,劈的一声,一掌拍出,却见申二右手空中画弧,随手趁势一掌轻轻拍出,今日他临敌应变之身手更甚当年,卫靖此时拍掌而至,二人竟不闪不避,只听得一声震天价响。 卫靖竟退了一步,申二退了三步,卫靖不禁佩服道:“前辈一掌之威,着实非比寻常,晚辈佩服!” 申二今日身手已是大师风范,然而卫靖一掌之劲却是浑厚强劲,申二虽使出『七绝掌』绝学『欲拒还迎』但眼前这少年竟有如此内功修为,只听得喝采惊呼之声,在人群之中此伏彼起,良久不绝。 申二佩服道:“少侠神功,令人佩服!老朽就再来讨教几招绝学!” 语落,一声暴喝声中,纵身而起,双手登时穿云而出,双脚忽地横劈而来,两手蓦地探出,方位角度极其刁钻,身法挪移之巧,方位精准,迅疾快捷。 每一掌配合每一步伐走位,掌拳身形瞬间合而为一,身法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攻势连绵不绝,当真快准狠,此招名叫『柳色如烟』。 此招身法八要:『起、落、进、退、反、侧、收、纵。』 掌招凌厉,如虎扑人,如鹰捉物,着实超凡。 卫靖神功初成,何曾见识过如此神妙掌法,此掌掌式深奥确实令他一时半刻不得其解,乃横身飞出,自己平生从未见过,自是一无所知,一时无策抵御,只得身形一侧,让了开去,藉此察看他招数中的秘奥,倒退跃开。 只见申二飞步上前,出手不绝,连续急攻,攻势源源而出,这一招来势迅捷刚猛,卫靖一时拆招还招,不得不纵身后退。 505章 初生之犊4 二人动手过招,大是挥洒如意,玄武长老申二接连玄妙之招,卫靖拆招过招,只见二人在空中数次攻防,身形疾转如电。 申二双手齐出,直取卫靖胸前要穴,只是卫靖后发先至,两手探出,抢先一步,心下不禁踌躇:“此刻我要胜他倒也不难,只是申二武功较前三人高明不少,自己若在天下英雄之前将他打败,只怕有损其颜面,无疑让自己在武林之中少个朋友,多个劲敌,还是要不动声色的叫他知难而退才是。” 二人手上功夫犹是未歇,他此时心中一动,朗声道:“前辈武功精湛,晚辈佩服,今日你我以武会友,无需以性命相搏,前辈以为如何?” 玄武长老申二心知自己功力不及眼前此少年。 此少年武艺虽高却处处有意谦让,心下暗暗钦服,只是自己受恩于九霄神君,不得不挺身应战。 此时听闻所言,怎会不知其意,只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只得道:“少侠尽管出手,老朽自当全力以赴,若是败了,绝无怨言! ”二人虽是手上过招,不但展现过人的风度与胆识,更是武林豪杰应有的风范! 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卫靖此时几经多次过招,身手利落更甚初来乍到之时,即道:“前辈,可要留心了!” 此时出言极是恭谨,并未托大不敬,卫靖之君子之风并不弱于前任堂主吴通,而玄武长老申二实是极有血性骨气的汉子。 此时亦是心领神会,只是敌我较量之际,此时身不由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听申二声若洪钟回应道:“少侠出手不必客气,今日过招赢要赢得公平,输要也输得心服。” 一言甫毕,玄武长老申二反倒是全力出击,当即喝道:“接招!” 当下催运真气,左手虚探,右手挟着一股劲风,一招直攻卫靖胸前要穴。 卫靖陡起拳掌挡格,申二侧身走位斜身又攻向卫靖小腹。 卫靖挪移身形,守拙驭巧,身形游走,展开招式,瞬间在途中转了方向,双方过招打得极快,外面之人只见两人双掌飞舞,掌风呼呼,威力远及数丈,当真匪夷所思。 两人身形转动极快,瞬间又是三十几招的攻防,两人见招拆招,忽守忽攻,斗得激烈无比,此时猛地里申二一声清啸,掌法忽变,招式闪烁无常。 卫靖从未见过这等掌法,急忙沉肩相避,当下不敢怠慢,运起内劲,右掌挥出,抵挡他的掌劲。 二人较量招数已到关键时刻,各逞绝技,申二此招方位奇特,当真匪夷所思,此乃申二自创掌招,此时蓦地使出确实十分难防。 卫靖赞道:“好掌法!” 乃侧身闪避,身形为之数转,接连还了三掌,暂且以守为攻,二人拳脚出手极快,此时忽见申二身形一纵,直扑卫靖,双掌连环拍击。 二人近身搏掌,只见申二身子微微晃动,稍纵即逝,卫靖却是微微一笑,收掌后跃,说道:“前辈掌法精妙,佩服佩服!” 申二也即收掌收势,说道:“少侠武功超凡入圣,果然冠绝当世,老夫自愧不如!申二心服口服!” 玄武长老申二适才身形微晃,肇因对手实在太强,自己已是竭尽心智,却是无法取胜,实则胜负已分。 申二身子微微晃动,实乃卫靖掌下留情,轻轻拂过两掌,若是真使出真力,只怕申二多半有性命之忧。 只是卫靖出手极快,在场众人只见申二身子微微晃动,二人却已各自收掌,二人比武过招,却是惺惺相惜,其争也君子。正是: 拂掌飞身斗, 群豪赞羡鸣, 连环攻势下, 却道掌留情。 却见玄武长老申二走向龙震天,单膝右腿下跪道:“真君,眼前少年武功卓绝,小的着实并非其敌手,还请真君恕罪!” 龙震天脸色铁青,道:“有劳玄武长老申二出战!辛苦了!” 玄武长老申二躬身一揖,也就起身离去,龙震天当年一掌落败之仇乃毕生大恨,引以为耻,此小子横空出世,横加阻拦,此仇如何得报呢! 此时眼神不禁望向皇甫崧,只见皇甫崧此时大步迈出,冷笑几声,朗声道:“小子,空手过招本事不小,嘿嘿咱们再来动刀动枪,刀剑不长眼,你若是怕了,还是别逞英雄,赶紧转身离去吧!” 皇甫崧此刻毒计心生,心道今日二人此战自然是必胜不可,若是一个个高手跟此少年轮流缠战下去,纵然不胜,料想世间任何高人也决不能连斗多人而不累得筋疲力竭,到时候以强弩之末再战当世绝顶高手,只怕也是败象已露。 卫靖躬身拱手,恭恭敬敬向皇甫崧道:“前辈,我与诸位并无深仇大恨,何需舞刀弄剑?” 皇甫崧却怒道:“你不提我此事那也罢了!此时提起,叫人好生恼恨,虎仙人、牛仙人、马仙人、羊仙人,提剑取他首级!” 四仙人旋即应声,提剑而出。 卫靖虽是叹了口气,却豪气地朗声道:“今日晚辈身为忠义堂堂主除了全力以赴,别无他途!” 此时旁观众人见白莲教如此蛮横皆是群情耸动,黑龙教慕容圭教主步出人群,朗声道:“李堂主,使刀还是使剑?” 卫靖今日为了黑龙教慕容圭教主之事,可是极力斡旋,此时公亲变事主,反倒是与白莲教、九霄宫结下极深的梁子。 双方相斗时,慕容教主留神双方出招,见卫靖手无寸铁,忙使黑龙教弟子拿把大刀,卫靖应声道:“使刀!” 只见此时黑龙教人群中拿来一把大刀,直奔卫靖身处,卫靖恭敬拿起大刀,说道:“慕容教主的好意,晚辈心领。” 接着面向四仙人,胸中一时热血沸腾,反倒是抢步上前,道:“进招吧!” 说话的语气极是豪壮,昂首挺胸,走了过去。 此情此景,众人无不大为惊讶,虽说历任忠义堂堂主武功高强,崇尚侠义,于武林中纷争之中向来主持公道,在纷乱的武林之中,向来为武林人士所景仰。 今日九霄宫连手白莲教此番甘冒武林之大不韪,此刻以四敌一已是违背武林常理,在场众人尽皆诧异,更别提操起家伙准备来个群起围杀,现场群豪见了大大不以为然,此时也就嘘声不断。 此时的四仙人却因为龙仙人被卫靖打昏,虎仙人、牛仙人、马仙人、羊仙人正在气头上,虎仙人道:“小子,你只怕离死不远了!” 牛仙人道:“咱们少跟他废话,围住他!”四仙人心道小子内力虽奇,但是此次比试刀剑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卫靖见自己东西南北四方位全被四仙人持剑围住,眼下除了动刀动剑,已无他途可循,刷的一声,拔出手上大刀来,青光为之一闪,隐隐只觉寒气侵入,端的是口好刀。 四仙人顿时一凛,卫靖沉声道:“刀剑无眼,若一时失手可就酿成血光之灾喔!” 羊仙人不屑道:“你别吹大气,大家动手!” 语声高亢,在一片嘈杂众人之声中,仍听得清清楚楚。 语落,随手一剑刺出,卫靖大刀往旁一侧,羊仙人持剑挥闪了过去,马仙人随后抢步一剑刺来。 卫靖大刀往旁一带,虎仙人、牛仙人旋又挥剑杀来,四仙人此时大敌当前,莫不同心,顷刻之间,四人凌厉剑招罩住卫靖… 506章 初生之犊5 四仙人抖腕翻剑,发出嗡嗡之声,剑尖直往卫靖周身刺去,迅猛绝伦。 剎那之间,每人各自连攻了三剑,共计十二剑,但见卫靖回刀圈转,刀剑相交,各自逞能,卫靖虽说学过剑法,却是粗浅剑招,刀法则是从吴通身上学了一套『卧龙刀法』。 此时用来对敌过招,尚属首次,手脚不免生疏。一时之间,也放不开手脚。 但是卫靖自从打通任督二脉之后,武功突飞猛进,功力深厚令人不可思议。 此时一刀在手,任何一刀一式,劲力登时传出,自是不同凡响,不落俗套,端的是刀猛势沉,尽管四仙人长剑挺出,齐声吆喝,精妙招数层出不穷。 卫靖大刀舞起,力贯刀身,刀剑相交,劲力经由刀身传出,四仙人手上之剑不住颤动,人人感到掌心一震。 卫靖谨记吴通所言,『卧龙刀法』凌厉狠辣,必须小心谨慎,是以并未使出『卧龙刀法』的招式。 卫靖与四仙人一番过招,转眼之间已是三四十招的过招,此时身手渐渐开展开来,眼下心中有了已见,也就纵身退后十丈之远,沉声道:“各位仙人,晚辈好意相劝,望各位仙人就此罢手吧!” 然而四仙人听了,反而尽皆大笑以对,牛仙人道:“小子,你要是怕了,只怕也迟了!” 虎仙人道:“小子,你自己爱管闲事,等我们劈了你,再罢手也不迟!” 卫靖脸色一沉,喝道:“既是如此,各位可以早登仙班!” 当下运起内劲,瞬间刀势转急,凌厉狠辣,尽使浑厚内力,刀锋锐利,势不可挡,四仙人此时接招,大是吃力,人人右手虎口震裂,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柄。 只听卫靖忽地清啸一声,刀吟声起,一招『北定中原』蓦地使出,刀闪如电,瞬间跃进杀出,刷刷七八刀,只见他人影穿梭,刀快至极,干净利落,只听四仙人惨叫声四起,转瞬之间。 却见卫靖忽地收刀收鞘,身姿飒爽走回原处,四仙人则是负伤倒地,哀号不断。群豪之中不少人议论纷纷,纷纷喊道:“正是卧龙刀法!”、“卧龙刀出,群魔莫敌!”“卧龙刀法,天下无敌!” 黑龙教教众更是纷纷鼓噪,有人叫道︰“白莲教教主,有本事就跟这位少侠比试刀剑。”,有人叫道︰“白莲教教主有什么了不起,平常就仗着五仙人逞逞威风而已,不见得真有本事!” 有人叫道︰“这位少侠的刀法比你高得多了,你去拿一把长剑,若能在李少侠下走得了招,算你白莲教教主高明。” 白莲教教主皇甫崧此时当真骑虎难下,这少年竟具绝世武功,原本打的如意算盘,恐怕打错了,此时当真心下惶恐不安。 卫靖目光向白莲教教众一扫,朗声道:“今日且饶四人一命,尔后若要寻仇报复,便冲着我来。” 这时谭葳走出人群,朗声道:“忠义堂堂主仁义为怀,忠义行事,今日略施薄逞,白莲教若不知收手,下次见面就要血祭四位!诸位可要想清楚,千万莫与忠义堂堂主为敌。” 皇甫崧此时见四仙人惨败收场,颜面早已无光,又逢此少女出言讽刺,大为愤恨,光火至极,怒道:“姑娘,你可是跟这小子一伙的,闲话莫说,免得惹上麻烦!” 卫靖走向谭葳,朗声道:“你们白莲教已是残兵败将,何敢言勇!” 谭葳跟着道:“白莲教主,识时务为俊杰,今日之事,何不到此为止!” 皇甫崧此时脸色铁青,但是眼前情势确实是情势迫人,己方白莲教已是伤兵满营,其他虾兵蟹将怎堪再战! 能出战者只剩自己而已,更何况此少年身怀绝技暂且不说,适才一招荡魔的招式,怎不令人胆战心寒! 皇甫崧面对手持大刀的少年,心中已没了底气,于是只得将目光转向龙震天,龙震天此时见皇甫崧望向自己,怎会不知其意? 龙震天今日大举来犯黑龙教,怎可轻易言退? 但是眼前少年身手却是不凡,吴通派人横行出手阻拦此事,今日亲眼所见此少年大发神威,此子必有其过人之身手,已然无庸置疑。 但是群豪们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言退,于是纵声大笑道:“小子,徒仗兵器之利取胜,算什么英雄好汉!嘿嘿,你今日既然要做英雄,咱们无需多言,江湖规矩,空手过招!” 江湖上许多成名人物极重声誉,龙震天自然也是顾忌自己江湖声誉,此时出言邀战,虽说出言极为豪气,场面话说的极是冠冕堂皇,却难掩内心的惶恐不安。 现场群豪皆知龙震天不敢使出刀剑与之相抗,因为其心中真正惧怕的正是卧龙刀法。 场上忽然一片静寂,只见卫靖左手一扬,右掌抵在掌心,剑眉微剔,鼓勇向前,拱手朗声道:“晚辈功夫浅薄实不敢和前辈反对,只是忠义堂行忠义之事,不敢贪生忘义,今日定当全力以赴,敬领前辈绝学,绝不让前辈失望。” 此言一出,声若雷震,轰轰入耳,说话软中带硬,话外有音,众人莫不为此少年胆识所折服,纵是不可一世的龙震天此时闻言也不禁寒生心底,身体一颤,凛然心惊。 龙震天与皇甫崧此时此刻可不愿意见到卧龙刀法,龙震天纵声大笑道:“仰仗兵器之利取胜,算不得英雄好汉!你今日既然要做英雄,何不放下刀刃为慕容圭欠的江湖债买单!” 慕容圭可不愿二人奸计得逞,缓步走了过去,朗声道:“李堂主,你英雄仗义,令人感佩!慕容圭欠二人的江湖债本该由我承担,今日得蒙李堂主襄助,已是不胜感激,既然此二人不守江湖规矩,我慕容圭不自量力,愿与李堂主并肩作战!” 谭葳走时也走出人群,附和道:“若有慕容教主之助,何惧之有?” 皇甫崧原本打的如意算盘,可不想被破坏,也就横着眼看卫靖,此时出言相激道:“历任忠义堂堂主可是年少英豪,如今天下英雄在此,皆是引颈翘望我们三人的对决,可不愿慕容圭出手!若是要慕容圭出场一战,小子你今日又何必前来斡旋,在这儿胡吹大气!还不滚开,滚开!” 龙震天怒道:“你若是自诩英雄豪杰就别拖拖拉拉,出场一战便是!” 卫靖虽说神功已成,但是面对当世两大高手,自己也是没底,龙震天与皇甫崧此时又出言相激。 正自犹豫之际,谭葳心想慕容圭出场一战,确实难杜天下悠悠之口,但是单凭卫靖一人之力,只怕尚在未定之天,遂道:“靖哥,不如你我一起上场吧?” 在忠义堂建构的武林架构之下,今日一战可攸关当今武林秩序与公义,卫靖初负重任,虽说江湖经验尚浅,但既已身在场中,岂能就此示弱退下? 自己不能自始至终龟缩不出。 然而值此关键时刻,前有狼后有虎,实容不得他后退半步,退此一步即无死所。 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此时一听,反倒是下了个决定,心中道:“男子汉大丈夫,遇事怎能龟缩在一旁呢?如何担负起忠义堂堂主的重责大任呢?今日遇事犹豫不决实有负通叔的托付!” 正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当下恭敬拱手道:“慕容前辈,晚辈既然答应斡旋,这事就得揽下,若是晚辈武艺不精,前辈再行出手相助也不迟!” 语毕,当即转身跨步向前,英气勃勃,傲然高声道:“就依两位前辈所言,出招吧!” 此话说得颇不客气,也颇为豪气,意下似乎全没将二人放在眼里。 507章 江湖险途1 龙震天与皇甫崧眼看奸计得逞,也不在意,心下暗笑,暗道:“小子,你是自寻死路!合我们二人之力,武林之中只怕也没几人能抵挡得住!” 龙震天与皇甫崧均以出奇的武学称绝江湖,慕容圭也是担心此子过于托大。 但是此子说的没错,他今日既然答应斡旋,这事就得揽下,于是只得静观其变,准备适时出手相助,龙震天与皇甫崧对望一眼,龙震天喊道:“你先出招吧!” 卫靖一时不知如何出手,口中道:“晚辈不自量力,定要做这和事佬,只好拼命一试,前辈出招吧!” 旁观众人得见此少年屹立场中镇静拒敌,丝毫不见慌乱,人人心中也不禁暗暗喝采,大是钦服。 卫靖心中一直思潮翻涌,虽说蓄势待敌,几番恶战,大耗内力,此刻内力不免为之枯竭。 山岗上他的衣袂飘动,此时陡然间记起了北冥掌的内功经文中的几句话,情不自禁诵读念道:“意之所在,气随所生,则运功提气,气如泉涌,真气一加流转,登时收发自若,无尽无量,然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心随意转,气随意动,则运掌行功,可气沉丹田,下守重心,引动形体,内气充盈,绵绵不绝,用之不尽,精气充沛…” 这正是北冥掌的内功总诀,登时丹田中暖烘烘地,真气流转,运息一加流转,内力真气顷刻间便遍于四肢百骸,剎那之间,容光焕发,面色红润,反倒是神采奕奕。 卫靖高吟掌诀,龙震天却是斜眼相睨,然而仅仅片刻之间,卫靖便精神奕奕。 龙震天看在眼中,不禁凛然心惊,暗道:“这小子的内力如此浑厚,当真邪门至极,今日必不可留他活路!”乃纵声喝道:“好狂妄的小子!这是你自找死路!” 语落,身形闪处,展开上乘轻功,飞驰奔去,一招『斜月挂天』,纵身而起,扑将下来,威势非凡,右掌乘势猛推,当即挟着无比劲风,拂袖而出,直袭卫靖心窝,功力极为深厚,这一招来势迅捷刚猛,卫靖身形一侧,当下步转横移,使出『云手八式』之灵巧身法,一招『云淡风轻』,身转如电,龙震天呼呼双掌竟是接连擦身而过… 剎那之间,卫靖已连避了龙震天四掌。值此之际,一人影飞至,呼的一掌往卫靖面门击去,来人正是皇甫崧,此人阴险至极,捉准时机,准备一掌击杀卫靖。 卫靖正面迎战龙震天之际,突觉一股无声无息的掌风分自上方击来,急忙闪身相避,身形一飘,右闪七尺,龙震天岂肯错失此一狙击良机? 当即又是右手一扬,风声猎猎,罡力直袭卫靖胸口,此时旁观众人见白莲教教主如此阴险皆是群情耸动,自是人人气愤,一时之间,呼叱之声不绝于耳。 卫靖打通任督二脉,武功突飞猛进,内力虽强,但武术上的招数却未融会贯通,尽管北冥十六掌掌法精妙,真到了场上过招总是不免生疏。 幸亏卫靖与当世两大高手交手之前,经历多人挑战,攻防走位,反复推究,临敌过招练就了身手,方不至于不知如何应对进退。 三人此时都是以快打快,皇甫崧的掌法迅捷阴柔,那龙震天的掌法则古怪奇奥,面对精妙绝伦的掌法,卫靖既感佩服,也就不敢大意,当下游斗。 整体而言,龙震天与皇甫崧皆是阴寒掌力,掌招十分厉害。 卫靖只觉来劲奇强,掌力中皆夹着一股阴冷无比的寒气,三人拳脚交错,掌影漫天,拳掌齐使,绵密迅疾,呼喝此起彼落,动手过招纵横变化,奇幻无方。 如此情景,旁观众人只瞧得眼都花了,此间群雄见了三人身手高绝,无不叹服,也就纷纷给予掌声及喝采。 在山岗上,三人拳影纵横错落,掌风呼啸作响,顷刻之间,三人动手过招已逾百余招,江湖上比武较劲素来是江湖人士的最爱。 此时在黑龙教总坛广场之上,群雄自然有了热闹可瞧,叫好声不绝。 就在此时,三人身形交错,不知三人谁攻谁守,也不知在顷刻之间三人已拆了几招,正当卫靖旋身摆腿走位之际。 此时两股掌风分自左右击到,只见卫靖急忙陡使腰劲,双掌立时翻出,右手接了右边击来的一掌,左手接了从左边击来的一掌,左右两方齐声暴喝,各自挥出一掌。 二人四掌同时相碰,卫靖只觉来劲奇强,于是使上了十成功力。 龙震天与皇甫崧各出一掌和卫靖双掌比拼,三人对掌,砰砰两声,只见三人各自退了腾腾退出数步。 龙震天冷笑一声,说道:“小子,你来强行出头,可是自找死路!” 皇甫崧冷道:“小子,你想来个拆招久战,没门!” 卫靖道:“二位前辈,如何方能罢手?” 龙震天也冷笑道:“哼,此刻要我们跟慕蓉圭罢手言和,难上加难!你得为慕容圭欠的江湖债买单!” 龙震天与皇甫崧二人乃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二人武功修为奇高,已是江湖之中的绝顶高手,今日强强连手就是为了剪除慕荣圭,除了报仇雪恨之外,更欲图霸整个武林,巩固自身的利益。 卫靖道:“今日比武旨在化解双方恩怨,晚辈行事若有不敬之处,还望二位前辈海涵,咱们此刻比武过招不分胜败,何不就此罢手,如何?” 卫靖此时提议撤掌罢斗,看来似乎值得一试,毕竟自己以一敌二,暂且斗的不分胜败,旗鼓相当。 龙震天望了皇甫崧一眼,竟愤恨道:“江湖上强调有仇必报,姑且不论慕容圭欠的江湖债,今日你这小子打伤我方多名高手,这笔帐也得算算!” 龙震天的九霄宫派出乾坤左右使李瀚、凌云欲教训卫靖,却惨遭卫靖击败,二人皆已身受重伤。 皇甫崧一听,也不禁怒气陡生,自己此番前来寻仇,仇尚未得报,白莲教五仙人却个个身负重伤,皆是拜卫靖之所赐,当即冷道:“没错,小子你今日在劫难逃,这就送你上西天!”言毕,盛怒之下,闪电般猛施突袭,右掌挥出... 卫靖立即吸一口气,纵身上前,手掌拍出,接了皇甫崧这一掌,口中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龙震天扑身而来,叫道:“小子,废话少说!” 虽然这一掌没打到,乘势追击,这时第二掌又击向他胸口。 此时皇甫崧拔步上前,急攻数掌,叫道:“小子,吃我一掌!” 卫靖当下右掌扬起,挥掌而出,掌势转急,一招『大江南北』倏地使出,二人击掌相抗,三人又拆了二十余招。 卫靖心有定见,沉声道:“二位,好话不说第二遍!此时撤掌罢斗,尚可全身而退,否则...” 三人各自斗上了火气,卫靖此言一出,皇甫崧喝道:“小子,纳命来!” 抢上一步,一指戳向他的膻中穴,卫靖身形一晃,闪身走避,龙震天此时腾飞而来,一掌直往他天灵盖拍去,喝道:“小子,纳命来!” 卫靖见二人不肯听劝便罢,不明白的是此二人出手招招往自己死里打,自己已然陷入绝境之中,当下心中一火,怒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二位既然执迷不悟,那么生死由天了!” 508章 江湖险途2 语音既落,卫靖索性提足功力,足下一蹬,身形展处,身形腾空而上,陡然使出一招『飞雁入海』。 却见此时他身子如鹰隼急旋而下,既快且急,势不可挡。 龙震天、皇甫崧手忙脚乱,赶紧双掌护体,再拆数招,紧接着再来一招『跨山压海』,接连六掌劈向二人,身形若电,掌快如风,简直是匪夷所思,二人退无可退,只得硬接。 “砰、砰”二声大响,二人向后飞出,摔在数丈之外,二人潜运内力欲图稳住身子,却是天旋地转,方仰起身子。 “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已是受伤极重,摔倒在地,倒地不起,场边江湖群豪陡见此景,人人大骇不已! 此情此景,实难令人相信,眼前少年仅凭一双肉掌打到皇甫崧与龙震天二人吐血,倒地不起,可以说其功力深厚甚过吴通有过之无不及! 卫靖朗声道:“各位天下英雄,在下是忠义堂新任堂主卫靖,今日秉持江湖公义,奉前任堂主之命,走访江湖,匡扶武林正义,眼下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与九霄宫九霄神君龙震天不顾江湖道义,妄言报仇取人性命,本堂主好言相劝,却是执迷不悟,眼下景况可说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此言一出,眼下群众轰然叫好,纵然平素极为凶狠之辈,也忍不住大声叫大好。 卫靖见众人附和己见,也就心下坦然,此时见二人吐血,倒地不起,于是朗声道:“白莲教与九霄宫眼下伤重,尔等教众快快救治吧!” 慕容圭见此子行事果决,出手果断,行事磊落,当真是武艺超群,才为世出,江湖诡谲之际,黑龙教遭逢皇甫崧与龙震天寻仇挑衅,大举进犯,若非此子出面解危,只怕单凭一已之力难以与皇甫崧与龙震天相抗衡。 让人料想到的是此少年大有前任堂主吴通之风范,心下佩服,心道:“此子说话软,做事硬,做人稳,真不愧是新任忠义堂堂主!” 场上这位被皇甫崧视为冒牌货的少年,竟然大发神威,夫以皇甫崧与龙震天二人之强竟被眼前少年打到吐血,倒地不起,两派教众皆大惊失色,竟尔不敢奔前施救,若非卫靖此时出言要教众快快救治,无人敢前往搭救。 待卫靖话落,白莲教与九霄宫的教众不禁呼天抢地,重要干部纷纷上前查看皇甫崧与龙震天二人伤势,只见二人纷纷被扶起盘坐,身旁手下拿出伤药药丸,赶忙给予二人服下。 二人各自盘坐在地运功疗伤,未几,皇甫崧与龙震天二人在教众的搀扶下,起身转头狼狈离去。 二人今来寻仇,却遭此少年痛击,如此景况何等凄凉,二人岂不怆悢! 与此同时,现场群豪中,走出三人,乃是武林判官帮,三人走向卫靖拱手道:“我三人乃武林判官帮江湖首席判官崔府君、生死判官笔李炎、判官刀孙天。” 卫靖拱手回礼道:“晚辈新任忠义堂堂主卫靖拜见三位前辈!” 崔府君嘴角泛笑,颇为赞许,点头道:“有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吴通跟我说过有位不世出的少年英雄正前往中原武林,我当时还半信半疑呢!” 卫靖惊讶道:“前辈在哪见过前堂主?” 崔府君道:“就在敦煌附近,吴通正要与商队前往西域!” 与此同时,慕容圭也来到,开玩笑道:“江湖崔判官真有本事,我还以为这少年真如皇甫崧所称那样,是你找人冒充新任忠义堂堂主呢?” 崔府君听闻,却是大笑不止,未几,摇头道:“哪有这种事?找人冒充新任忠义堂堂主岂是君子所为!” 此乃皇甫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生死判官笔李炎正色以对,说道:“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 判官刀孙天也严正道:“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慕容圭一听,大笑道:“说得好!判官帮光明磊落,无不可告人之事!今日得见新任忠义堂堂主年少有为,可喜可贺!吴通后继有人,此子足堪大任矣!” 此时,日落西沉,残阳如血,此时远山如镶金边的落日似乎静静看着江湖上的纷争,世事难料。 今日来时可是威风凛凛,神气昂扬,可谓气吞山河,豪情万丈,气吞山河,怎知此少年英雄肝胆,武艺高强,竟只手灭了两位久负盛名的当世枭雄的威风,不得不俯首称臣。 黑龙教上下无不感恩戴德,热情接待卫靖与谭葳,说话之间,天色渐黑,黑龙教教主慕容圭命人摆下筵席,设宴以待。 二人在慕容圭的盛情邀请下,实在难以婉拒回绝,只得受邀赴宴,并且留宿黑龙教总坛一晚。 翌日,二人也就告别,二人也就骑上马,下了山,继续前往丐帮所在之地,傍晚时分寻个落脚之处,入住客栈,二人也就早早入睡,一夜倒也无事。 这日,二人骑马来到驿站边的客栈歇息用餐,忽而听到一名身着灰衣,微胖中年客人道:“前几日,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与九霄宫九霄神君龙震天不顾江湖道义,妄言报仇夺取黑龙教教主之性命,哪知忠义堂前堂主吴通派了个少年前来调解三人纠纷?” 旁边偏瘦的中年客人听了,道:“此事结果如何?” 就在这时,客栈的食客都竖起耳朵,灰衣中年客人听了,道:“想不到那少年大发神威,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与九霄宫九霄神君龙震天竟被该少年打到吐血,倒地不起…” 偏瘦的中年客人忙道:“这少年当真如此厉害?” 灰衣中年客人道:“可不是!这不是重点,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与九霄宫九霄神君龙震天身受重伤,下山途中遭到一群黑衣人围攻,白莲教与九霄宫丢盔卸甲各自逃窜,白莲教去向不明,九霄宫尚有玄武长老申二出面阻绝敌方进攻,掩护九霄宫教主与教众撤退。” 偏瘦的中年客人着急忙道:“后来九霄宫教主与教众怎么了?” 灰衣中年客人道:“幸亏西方圣教的教主西方圣母陈金凤及时赶到,及时伸出援手救了九霄宫一干人等,否则九霄宫只怕全军覆没!” 偏瘦的中年客人道:“这些黑衣人到底是何人所派?” 灰衣中年客人道:“这事可不好说!虽然江湖传言是真神宫派人痛下杀手,但是白莲教与九霄宫平时在江湖上树敌不少,仇家自然也不少,况且这些黑衣人个个蒙面,江湖人士也不敢妄加定论!” 与此这时,另一桌食客有一满脸胡子大汉却道:“二位有所不知,白莲教并非去向不明,虽遭黑衣人追杀,也遇上贵人相助,黑吃大王司马伦与『黑风三邪』挺身相助,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听说白莲教献上白莲教不少珍稀宝物以及若干房产。” 对桌灰衣中年客人道:“这是当然,黑吃大王本就是干黑吃黑勾当!” 满脸胡子大汉又问道:“难不成西方圣母陈金凤出手相救九霄宫教主与教众呢?怎会平白搭救九霄宫九霄神君龙震天?” 灰衣中年客人道:“自然有代价,九霄宫九霄神君龙震天此时重伤自保堪虞,西方圣母陈金凤顺手在他身上下了西方圣教之特制神奇毒药!这毒物名叫『西天散』,中此毒者,身体不会感到任何的不适,每月发作一次,发作之时,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以每月皆得按时服药,一代魔头龙震天因之而乖乖投降,真神宫已经归顺西方圣教,不敢作怪。” 509章 江湖险途3 在场江湖人士无不骇然,均想:“想不到西方圣母陈金凤比黑吃大王更狠,竟这等阴毒!”, 人财两得。 偏瘦的中年客人叹口气道:“真是意想不到白莲教教主皇甫崧与九霄宫九霄神君龙震天赔了夫人又折兵!” 胡子大汉却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名句乃语出孟子。孟子曰:“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正是: 江湖险恶人心狠, 虎落平阳被犬欺, 作孽多端灾自取, 今朝悔恨却来迟。 二人用完餐,继续骑马南去,二人骑马在官道,准备歇息,正好前方有个凉亭,只是等到二人骑马而至,却见两方人马对峙,似乎正准备开打,只见一名和尚冲着一名乞丐吼道:“你们丐帮吃饱撑着,这事关你们甚么事!” 另一方尽是乞丐,丐帮人群中走出一名三十来岁的乞丐,原是丐帮弟子,经过拔擢,现为八大长老之一,原来丐帮后来将四大长老扩编为八大长老。 此人名叫吴成,为新进长老之一,只见他高声道:“你们三番两次打劫城里高员外是否欺人太甚?高员外有恩于我们丐帮弟子!我们丐帮子弟可不能坐视不理!” 丐帮中这些乞丐,大都是重意气、爱朋友的江湖汉子,听了这番话后,个个觉得有理,群丐们都大声附和。 卫靖心道“天下第一大帮”居然插手此事,对方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只见此时一名和尚也自另一端人堆中走出,道:“你们这些死要饭的,竟敢插手此事!今日竟敢寻我酒肉和尚晦气,可是活的不耐烦了!报上名号,我酒肉和尚不杀无名之辈!” 此人江湖上自称『酒肉和尚』,横行江湖多年,最近伙同疾风四煞劫掠城中富商,城中高员外这个月已被恐吓取财多次,只要稍有不从,便将高府仆人毒打一顿,高员外在不得已的情况,转而向城中丐帮分舵求助,适逢新任长老吴成来到分舵,也就相约城外谈判,准备江湖规矩解决此事。 吴成为丐帮新进长老,只见他高声道:“我是丐帮新任长老吴成,尔等若是识相,以后别再寻高员外晦气,咱们丐帮也就既往不究。” 此时酒肉和尚身后,抢出一人,是个老头子,是疾风四煞老四辛风,年纪最大,却是老四,绰号『追魂手』,成名绝技是『追魂辣手』,此人环眼圆睁,冷哼一声道:“既然要江湖规矩解决此事,我是『追魂手』辛风,就来会会丐帮吴长老!” 只见吴成飞纵而出,左掌右拳一拱,道:“有请赐教!” 『追魂手』辛风当下催动真气,左手虚探,右手挟着一股劲风,一招直攻吴成,吴成陡起拳掌,当即拆招挡格。 辛风侧身走位斜身又攻向吴成小腹,吴成见掌势凶猛,不敢硬扛,瞬间在途中转了方向,也就急转身形,身形为之游走,不敢硬拼,展开拳脚招式。 双方过招一阵互探虚实,两人心中都明白,双方没有尽全力,都在试探对方的招数,各自留了几分余力以防对方的奇招、杀招。 吴成身形左盘右旋,虚晃了两次,而『追魂手』辛风此时从对方侧翼欺近,几手重掌不时拍出... 吴成虽是丐帮长老年纪不大,仅仅三十来岁,二人一连十来招过招,却听吴成叫道:“好掌法!” 叫声中,他也欺近展开抢攻,口中大声道:“小子,这么年轻就担任丐帮长老,确实有本事!” 但见『追魂手』辛风眼露寒芒,掌风陡起,啸声刺耳,掌影飞舞,竟连攻九掌之多,至刚至猛,凶猛狠辣,气吞河岳,步步逼进,有道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二人内外功俱佳,吴成此时一掌直攻『追魂手』辛风。 辛风故意当下微微斜身,似是闪避,其实却故意露出空门,露出左胸破破绽诱敌,吴成陡起拳掌,当下连劈三掌三拳。 辛风当即右掌一缩,疾退两步,陡地转身,右手已抓住了吴成的右拳,左掌往他吴成疾拍,眼看吴成来不及闪了,全然处于下风。 突然之间,吴成一声大喝,吴成左掌使出全劲出掌,辛风只好赶忙放开吴成的右拳,左掌顺势拍出,二人对掌,呼的一掌拍出,蓬的一声大响,二人各自退了几步。 『追魂手』辛风人哼一声,慢条斯理地说:“吴长老,功夫不错,难怪年纪轻轻就坐上丐帮长老!” 吴成心有余悸,此时站稳身躯,脸色死灰,倒抽一口凉气,赶紧内敛心神,说道:“江湖人称『追魂手』辛风,今日一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我差点就中招了!” 『追魂手』辛风冷笑不已,自己这一手追魂绝招竟被他躲开,对方身手已是江湖上一等高手,此时自己已经不敢小觑他了,沉声道:“丐帮虽是天下第一大帮,只怕今日就凭你一个人也难以抵抗我们,不如早早离去,免得自取其辱!” 这时,丐帮人群中,抢出三人,齐声道:“我们丐帮还有三个长老!” 这三人长老分别是张风、李武、宋明,年纪皆大于吴成,三人武功修为则与吴成相若。 与此同时,对方人群中,也抢出三人,为首之人朗声道:“丐帮可别托大,疾风四煞向来集体行动。” 疾风四煞依武功高低的排名,老大王保,年纪最轻,却是老大,绰号『刀王』,练就一身修罗刀法,一把修罗刀威震江湖; 老二钱命,绰号『钱奴』,嗜财如命,成名绝技是半截掌法,半截十八掌威名赫赫,掌法了得,不可小觑; 老三秦红,绰号风韵三娘,年近五十,风韵犹存,却似四十岁数,成名绝技是『绣花勾手』,其点穴勾打功夫乃天下一绝; 老四辛风,年纪最大,却是老四,绰号『追魂手』,成名绝技是『追魂辣手』,出手毒辣,招招致命,往往不留活口。 忽在此时,两道人影如风闪至,正是卫靖与谭葳二人。 卫靖拱手向两方,朗声道:“在下是新任忠义堂堂主卫靖,路过此地,正要前往丐帮拜见丐帮帮主。” 口气一顿,面向疾风四煞,接着道:“前辈,咱们行走江湖,靠的是仁义,并非武力!” 老大王保眼露凶光,喝声道:“哪里来的狂妄小子?竟敢自称忠义堂堂主,你难道疾风四煞与忠义堂前堂主有仇吗?不知死活,黑风四煞在此,快快离去!” 当年疾风四煞掳掠民女,却被吴通所率领的一队唐军遇上,当日四人曾被吴通好好的教训一番! 疾风四煞想起当年惨事,人人犹是愤恨难平,老二钱命怒道:“就算是你是忠义堂堂主,吴通的江湖债今日也该偿还!” 谭葳闻言却道:“只怕你们当年干了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吴前堂主行走江湖,奉行忠义,岂会与忠义之人结怨?” 此言一出,自然是暗酸疾风四煞乃鸡鸣狗盗、多行不义之辈,四人一听,登时一楞,秦红绰号风韵三娘抢步而出,怒道:“小姑娘才多大岁数?竟生得伶牙俐齿,牙尖齿利,需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无气不生病,无毒不生疮。老娘人称风韵三娘,这就出场会会你,你若是有本事,何不露个两手试试!” 510章 江湖险途4 谭葳反倒是干笑几声,拱手道:“耳闻风韵三娘成名绝技『绣花勾手』,点穴勾打功夫乃天下一绝,咱们动手过招,无需客气!” 秦红平时倚势作恶,人人害怕,平时谁敢顶撞,见谭葳出言不逊,此时听了,自是气忿,当即飞纵而出,一掌疾推,罡劲陡起。 谭葳跟随吴通几年多少有些江湖见识,自然早有防备,当下身形一侧,闪身走避,秦红一抬手左掌一翻,一道掌袭向谭葳的胸口。 秦红这一抬手,一飘身,看似平平无奇,却是下手招招杀着,狠辣异常,秦红『绣花勾手』扑朔迷离,出手往往变换进攻方位。 谭葳一时之间被攻得手忙脚乱,连连转身走位,闪避不止,只好使出『云手八式』以守为要。 二人接连十来招来回攻防,一盏茶的工夫一晃而过,两人交手已经不下于八十招… 两人掌影纵横,罡风呼啸,脸色却是越来越为凝重,秦红来势凶猛,势不可挡,脚下错步间,攻出两招,中宫直进,疾打谭葳的小腹,这两招竟欲制谭葳死命,下手丝毫不留余地,那可是性命攸关、非同小可之事。 卫靖见到此招阴毒,也不禁为谭葳担心。谭葳暗道:“风韵三娘出手真狠,那我也不需客气!” 当下疾退两步,右臂一振,施展出一招“海沸波翻”,拂掌席卷而去,卫靖此时见状,也才吁了口长气,如释重负。只见二女掌去如风,拳来脚往,劲风到处,招招狠辣,风韵三娘冷笑道:“小姑娘,真有点本事,就是爱管闲事!” 谭葳此时变招横推一掌,不以为然道:“疾风四煞,可是吃了豹子胆,连天下第一大帮丐帮都敢得罪!” 风韵三娘冷笑道:“丐帮虽是天下第一大帮,个个是要饭的,要饭要到老,哪有甚么本事!” 风韵三娘此言一出,在场丐帮弟子人人愤恨不已,有人大骂:“臭婆娘,要饭的可曾得罪你!” 更有人骂道:“风韵三娘名字取的风骚味十足,我看就是窑子里出来的骚货而已,有何好夸口?” 、有人大骂:“风韵三娘就是婊子!” 风韵三娘听闻群丐口出恶言,不禁大怒,道:“谁敢再乱说,我便杀了他!” 语落陡然身子横飞而出,一掌疾挥丐帮弟子,只是她身子虽快,谭葳身子更快,当即拦腰就是一掌。 风韵三娘只得斜身闪开,立时回身挡拆,又拆数招,风韵三娘横掌削来,趁隙疾攻而至,谭葳强提一口真气,立时变招,身形往右疾移。 风韵三娘一掌击空,谭葳向风韵三娘疾推三掌,风韵三娘退步闪身,忽地风韵三娘觉得肩头如中斧砍,痛得向后踉跄了一两丈之远,“叭!” 地一声,跌坐倒在地。 一声大喝道:“三妹,退!” 忽地人影一闪,老二钱命来到秦红身旁道:“三妹,这姑娘有些本事,让我来试试她的身手!” 语音未落,人已腾空飞出,纵身欺身一掌劈出,谭葳空中画弧,忽地一掌轻轻拍出,钱命却不为所动,半途变换出掌方位,出手路数怪异,正是成名绝技是『半截掌』。 忽地欺身而至,一掌竟朝谭葳小腹打去。 谭葳那知在一剎那间,钱命出掌吐招,一掌袭来小腹,竟如此迅捷,只得赶紧收掌走位,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掌,钱命一招得手,迅速催动掌力,乘势掩杀,钱命之半截掌法,掌招怪异,扑朔迷离,出手半途之中变换进攻方位。 谭葳一时之间被攻得手忙脚乱,连连转身走位,闪避不止,接连十来招来回攻防,忽地钱命呼的一掌拍出,忽地一声大喝道:“葳妹,退!” 一道人影忽至,一人立在谭葳身前,此人就是卫靖,迎上这一掌,双方二人浑身一震,各自分开。 钱命在疾风四煞脾气最暴,当即喝声道:“小子竟敢自称忠义堂堂主,应该有两下子,当年吴通一掌之仇,我钱命无日不思报仇雪恨,今日可是你自找上门的,正好可以一解当年之恨!” 卫靖冷然道:“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你们当年作恶,若非吴前堂主慈悲为怀,只怕尔等早没了性命!尔等不思改过,却妄言报复,真是可笑!” 钱命怒道:“臭小子,你有吴通的本事吗?竟敢出言教训疾风四煞,我看你八成活的不耐烦了!” 话落,人已飞纵半空,一掌凌空拍出,掌力疾吐,便如有一道无形的兵刃。 卫靖冷哼一声,手腕一翻,一掌也随即拍出,二道罡风掌劲疾如雷电,碰的一声震天价响,一阵飞沙走石,钱命身子已直欺过去,拳脚并出,连着三招急攻! 卫靖快逾电闪,连接三招,钱命成名绝技是『半截掌』,半途变换出掌方位,出手路数怪异,见三招不见成效,改成『半截爪』,又连着三招急攻,右手化爪,猛向卫靖胸前抓去。 卫靖一闪身,让开爪势,双掌一翻,又是“呼”“呼”两掌,斜向上劈,钱命一爪落空,身子微微一偏,依然如影随形扑到,双爪疾出! 卫靖不自觉后纵而退,钱命纵身一跃,捷如鹰隼,凌空飞起,双爪一攫,迎头抓下,又闪电抓出,刚猛得凌厉无伦。 卫靖不曾见过如此功夫,只得见招拆招,虽是不能取胜,但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忽然钱命厉声尖笑,蓦地凭空拔起,身形一弓,爪先人后,扑爪连击,口中大喊道:“小子,纳命来!” 说时迟,那时快,卫靖右手一扬,一招『漫不经心』当即使出,身子忽左忽右,忽前忽后。 陡然之间,欺身而至,一掌拍出,啪的一声,钱命无可闪避,身上已结结实实地挨了卫靖的一掌,浑厚的掌力所及,已扫得他身子剧痛交织,胸口气血翻涌,登时剧痛入心,身子更像喝醉酒般,不停后退,不觉委顿,两腿一软,跌坐倒地,站不起身。 风韵三娘秦红大叫:“二哥!” 当即奔前查看,钱命一口血吐出,老四辛风怒喝叱骂:“小子,好大的胆子!竟敢打伤疾风四煞老二,你真不想活了!” 语音未落,人已纵飞疾去,卫靖见他攻招来势汹汹,攻势凌厉,凝神屏气,暗暗心惊,身躯也就暴退数丈,此时拆招稳守,掌上过招之际,口中道:“若是不知进退,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辛风却道:“有何本事,尽管使出!” 话声方落,风韵三娘秦红大叫:“四弟,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语音未落,一道人影疾掠而至,伸指直戳卫靖胸口要穴,群丐忍不住惊呼,秦红这一招“转手打穴”,正是『绣花勾手』的绝招。 这一打穴神功堪称武林一绝,只见三人身影如飞,斗得甚是激烈,卫靖虽是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 但见辛风之『追魂辣手』并非浪得虚名,凌厉绝伦,秦红此时身形一晃,已欺近身去,伸手打穴,将卫靖向后逼退一步,跟着又是一招勾手圈打。 卫靖撤步转身之际,辛风趁隙抢攻,一掌中宫直进,二人搭手拆招,秦红趁机左翼勾手打穴,三人越打越快,竭力抢攻,穿插走位,交织包抄。 十余招一过,卫靖仍移步如飞,攻守有序,辛风道:“小子,要充英雄好汉可没这么容易!” 卫靖此时过招拆招,心中有底,反倒是哈哈一笑,神色自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口中却豪气道:“忠义堂行忠义之事,仗义行侠,舍我其谁!” 这一番话说得人人点头,群丐对卫靖的侠义心肠更是钦佩。 秦红道:“杀了他,给二哥报仇!” 右手一扬,风声猎猎,直袭卫靖胸口,卫靖伸掌抵挡,身形侧过,与此同时,辛风道:“你自己找死,怪我不得。” ”也是扬掌疾攻,忽在此时,三人身形交错,忽地啪啪两声,只见辛风与秦红竟立不住脚,踉跄了几步,腾腾地后退几大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明显吃了眼前亏。 忽地一声:“你们都让开,让我手上大刀会会他!” 此言一出,群丐不禁望去,只见老大王保提着手上修罗刀走出,并且横着眼向卫靖上上下下的打量,一双眼睛犹如冷电,精光四射,气势慑人。 卫靖此时一听,又见此人手上提把刀,心下也不禁存着几分顾忌,只怕此人不讲武德,要来舞刀使剑,于是淡淡一笑,说道:“晚辈舍命陪君子,再来讨教前辈刀法。” 老大王保见此子大胆狂妄,却是一语不发,当下抽刀疾挥而出。 卫靖耳中听到“刷”的一声,便已警觉,身子暴退数丈,在半空之中,猛一吸气,准备随时应变,王保修罗刀一经挥出,招式源源不断。 卫靖见状,不断纵身后退,退步闪身,两人面对着面,一个持刀砍击,一个后跃。 修罗刀王保连挥八刀,尽皆落空。 依照武林中的比武惯例,交手二人若无冤仇,总是空手过招,绝少出奇不意,拔刀相向之情事。 在场丐帮弟子人人愤恨不已,有人大骂:“疾风四煞,卑鄙无耻!” 更有人骂道:“无耻至极!” 有人大骂:“疾风四煞就是鼠辈!” 王保数招落空已是颜面无光,此刻听闻群丐口出恶言,不禁大怒,道:“谁敢再说,我便杀了他!” 语落,陡然身子横飞而出,一刀疾挥场边丐帮弟子。 在此危急之际,王保身子极快,若是此时卫靖飞纵而去,徒手施救只怕也是不及,当下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扬,当即一掌拍出,只见一道无形罡气横飞而出。 王保察觉罡气来袭,立时回身横刀一挡,碰的一声震天价响,只见修罗刀王保竟被这道罡气震退三四步。 王保不由冷汗直流,心中暗道好险。 想不到此少年内力如此雄厚,当年『半截掌』钱命转身飞纵逃命,却被吴通以一道无形罡气掌击背心,『半截掌』钱命闷哼一声,重重摔落下来,口中鲜血狂喷,有如泉涌,当日情景至今犹是历历在目,场边群丐也是大惊。 卫靖今日大发神威,独战疾风四煞,重现吴通当年之勇,人人亲眼目睹无不骇然! 疾风四煞今日一战似乎又将面临当年与吴通一战之窘境,只是当年一叶禅师在场,吴通并未痛下杀手,今日逢上新任忠义堂堂主,疾风四煞自恃武功不比当年,竟想要在新任忠义堂堂主身上找回尊严,妄言报仇雪恨。 此时此刻,若是再无自知之明,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见酒肉和尚此时飞纵来到场中,朝群丐与卫靖二人恭谨拱手,朗声道:“这位少侠,这位侠女,丐帮诸位弟兄,酒肉和尚等人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还望诸位,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酒肉和尚在这给诸位赔罪了。” 话完,当即跪拜在地,当即跪地毕恭毕敬地磕下三个响头。 511章 正邪之战1 谭葳见酒肉和尚如此恭谨赔罪,便望向卫靖。 卫靖也就望向丐帮方向,朗声道:“丐帮弟兄,咱们行走江湖难免有些冲突,今日之事或有误会,对方既然知错,也已认错,咱们丐帮弟兄四海为家,心胸宽大,何妨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原谅他们。” 酒肉和尚仍跪地低头并未起身,丐帮长老新四大长老张风、李武、宋明、吴成彼此对望一眼,张风道:“酒肉和尚请起身!” 酒肉和尚听闻所言,也就起身,张风接着道:“识时务为俊杰,咱丐帮不与你计较,但是疾风四煞恶人恶语,仗着武艺高强,强行施压丐帮,丐帮好意前来斡旋高员外之事,反遭攻击!此事若非眼前少侠仗义出手,只怕丐帮弟子今日惨遭毒手也不可知!” 而疾风四煞此时却暗道好险,还好酒肉和尚出来打圆场,要不然后果堪虞。 卫靖此时大步向前,走向疾风四煞,沉声道:“疾风四煞,丐帮弟兄不知道疾风四煞究竟罢手不!烦请回应一下!” 疾风四煞老大王保面对卫靖盖世神功,吃了大亏,岂是对手? 此时自然是见风转舵,明哲保身,怎敢再图报复? 此时酒肉和尚铺好下台阶,老大王保可不傻,当即拱手一揖道:“今日疾风四煞今日多所得罪,修罗刀王保谨代表疾风四煞向各位丐帮弟兄与少侠二人致歉!” 丐帮长老新四大长老张风、李武、宋明、吴成彼此又对望一眼,李武道:“今日丐帮代表高员外前来本就是与诸位化解纠纷,若是诸位保证不再找上高员外,此事自然罢了,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酒肉和尚这时走向疾风四煞,彼此对望一眼,疾风四煞老大王保这下得看丐帮人的脸色,身段不得不放软,口气恭谨道:“高员外之事,就不劳各位丐帮弟兄操心,咱们这就跟丐帮弟兄赔罪,各位尽管放心,咱们不敢再上门了!” 酒肉和尚见状,心道:“此时脱身,最好不过。” 赶紧说道:“各位丐帮弟兄,此事如此收场最好,酒肉和尚与疾风四煞尚有要事在身,不便逗留,还请大家见谅。” 只见五人双手一拱,当下不再多说,转身足下一点,展开轻功,瞬间而已,人影无踪! 待酒肉和尚与疾风四煞离去,卫靖与谭葳走向丐帮弟子处,恭谨道:“晚辈卫靖,这位姑娘叫做谭葳,初接任忠义堂堂主,拜见丐帮诸位前辈!” 丐帮长老新四大长老张风、李武、宋明、吴成赶忙拱手回礼,宋明道:“卫堂主,仗义行侠,武功高卓,丐帮今日与对方对阵得了极大的便宜!” 卫靖道:“哪的话?疾风四煞怎是丐帮的对手?丐帮长老个个武功高绝,人人仗义,武林人士无不夸口。” 卫靖夸口丐帮长老武艺高绝,四大长老听闻所言,人人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谭葳道:“各位前辈,我二人奉吴前堂主之命正欲拜访费老帮主,不知前辈可否引路?” 四大长老张风、李武、宋明、吴成对眼一望,吴成道:“卫堂主,谭姑娘,实不相瞒,费老帮主与其他四大长老正前往徐州处理漕运各帮的纠纷,是以眼下帮主并不在丐帮总坛。” 卫靖道:“不知四位前辈是否也要前往徐州?” 宋明长老却道:“咱们奉帮主之命留守总坛,若非高员外之事,也不会离开总坛,眼下此事既了,还得回到总坛,实不便前往引领二位前往徐州。” 卫靖二人一听,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是随即想到至少知道丐帮帮主人在何方? 此行不至于全然无功,吴成长老道:“卫堂主,谭姑娘,天色渐晚,二位何妨与我们一起前往高员外大宅,高员外还在等候我们带回好消息呢!” 于是一行人也就来到高员外大宅,高员外听闻丐帮带回好消息,自然是盛宴以待,并赠送不少银两给丐帮。 晚宴后,各自分别而去,丐帮弟兄自然回去分舵歇息,卫靖二人也寻间客栈入住。 一日,二人来到一处山冈之处,此地青山环绕四周,一衣带水,大好风光令二人心旷神怡。 二人原本沿途赏景,却见此时官道上,大批江湖人士三两成群往前面山岗而去,这些江湖汉子沿途引来路人侧目。 卫靖与谭葳二人停好马,走向一旁路人,只听知情路人口中喊道:“景教摩尼教拜火教三教联合少林寺准备围剿武魔!” 有人道:“紫云山上两方人马正在聚集,他们都是赶去看热闹的!” 一名老人道:“混沌真君武魔本名为武雄,其三大弟子分别是掌魔李甫、刀魔陈昆、剑魔蔡明也已准备今日恭迎武魔重出江湖!” 知情路人道:“听说武魔当年正是被当年忠义堂堂主韩震联合景教摩尼教拜火教三教与少林寺围剿武魔,武魔此番复出江湖誓报此仇!不老天魔顾长命、冰火双魔冰天与火命、今日特别邀集各方妖魔准备成立『正义盟』。” 此时一名村妇朗声道:“听说真神宫真神真君拓跋辛格也派出二大龙虎长老、四大使者前往助拳。” 谭葳好奇问道:“老前辈,武魔是何等人物居然值得正派江湖人物群起攻之?” 老人道:“小姑娘有所不知,武魔当年可是叱咤风云的绿林黑道人物,带领一帮人物犯下滔天恶行,惹怒了江湖群豪。 听说武魔当年被当时的忠义堂堂主韩震联合景教、摩尼教、拜火教三教与少林寺围剿。 武魔群战群豪之下,身受重伤,武功尽失,方被逼得跳下悬崖,想不到事隔多年,武魔并没死,此番复出江湖,竟扬言报仇雪恨! 当年忠义堂堂主韩震联合景教摩尼教拜火教三教与少林寺在紫云山上围剿武魔。 武魔当年受了极重内伤,武功被废,生不如死,不堪屈辱之下,跳下悬崖。 想不到二十年之后,武魔竟然恢复了武功,各方妖魔于今日成立『正义盟』,景教、摩尼教、拜火教三教与少林寺听闻消息,再次连手前来围剿武魔。” 卫靖二人听了路人所言,也就上马跟着江湖人士上了山岗,看看发生正邪两方交手,忠义堂任务即是走访江湖,平时维持江湖公义,结交武林群豪,这等武林大事自然不能错过。 紫云山下的一处山岗上,眼前是好大一片广场,两方人马列阵,双方人马皆十分可观,双方都聚集上百人。 少林寺首座僧本光、西堂僧本心、堂主僧圆智三人引领少林寺武僧团前来,而方丈“本觉”的师兄“了因”大师当年曾参与当年血战,也跟着前来; 景教则由阿罗斯大法王、贾德大法王、罗本法王引领大秦寺武僧团前来; 摩尼教则由李睿法王、胡天法王、简大法王领军前来; 拜火教赵可法王、周羽法王、楚平法王。 与此同时,广场中心有两人正在拼斗,各人凝神观战。 卫靖定神往场上看去,心头大震,原来那身材高大、满脸精悍之色的中年汉子,正是景教罗本法王。 他的对手也是个身材魁伟的秃顶中年汉子,鹰鼻鹞眼,有着奸诈凶狠的相貌,二人高手对决,打得极是激烈,出招击敌,呼呼掌风,横扫广场而去。 显然二人都是绝顶的高手,两人身形转动,打得极快,卫靖心想:“对方中还有这等高手,那是谁啊?” 忽听得场上有人叫道:“掌魔,快快击毙他!” 掌魔李甫却道:“刀魔陈昆,此人功力不凡,可不容易!” 掌魔李甫、刀魔陈昆、剑魔蔡明,师承武魔混沌真君,双方都是屏气凝息,各为自己人担心,均知这一场比拼,可为互探对手虚实。 二人掌式连绵不绝,有如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般,忽听得二人齐声大喝,四掌发力,各自退出了四五步。 罗本法王道:“阁下掌功卓绝,佩服佩服!” 掌魔李甫道:“罗本法王的内家修为超凡入圣,掌魔李甫也是佩服!” 卫靖听二人言语对谈如此,心中道:“二人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突然掌魔李甫身后中抢出一个汉子,拱手向着罗本法王道:“在下蔡明,江湖人称剑魔,也来请教法王高招!” 罗本法王沉声道:“拿剑来!” 没多久,一名年轻景教僧侣拿来一把宝剑,此把宝剑不同于一般宝剑,此剑握柄处乃十字形状,这时恭敬递出宝剑,道:“罗本法王,十字宝剑到!” 罗本法王拿起宝剑,当下缓步而前。 罗本法王左手捏起剑诀,抽出一把宝剑,起手式一展,剑锋随即破空而出,剑画十字,昂然四顾,朗声道:“听闻武魔三名弟子分别精通掌法、剑法、刀法,今日有幸相会,实属难得,这就请进招吧!” 只见剑魔蔡明抽剑而出,道:“有僭了!” 话落,疾步奔来,一阵狂暴的剑法瞬间袭出… 剑魔蔡明先行发招,长剑一起,剑尖乱颤而出,霎时间便如化为数十个剑尖,罩住罗本法王前胸,剑气凌人。 罗本法王剑画十字,进退之路脚踏十字,提剑运劲,虚步撩剑,无形的剑气随之而出,出剑奇快,看的旁观众人群情耸动,也不禁喝彩声连连。 但见罗本法王剑走轻灵,光闪如虹,吞吐开阖之际,既是飘逸,又是凝重,确是名家风范。 此时剑魔蔡明虽以剑法见长,但不曾面对面对十字剑招,反倒是攻守失衡,守多于攻,只见他纵高伏低、东奔西闪。 只在一盏茶时分,罗本法王已接连攻出六十余招凌厉无伦的杀手。 双方再斗数十合后,罗本法王的剑招愈来愈快,只见剑魔蔡明身形游走,也展开轻功,跟他以快打快。 数招一过,十字剑法威力渐显,霎时间一团剑光已将剑魔蔡明围住,十字剑精微奥妙之处在于越使越快。 罗本法王剑剑有如云卷雾涌,似如飞网,铺天盖地而去,剑魔蔡明心中惊惧之极,早已手忙脚乱,六神无主,竭力招架。 只见剑魔蔡明长剑幌动,手中之剑连转数圈,剑魔蔡明竟尔脱手飞出,值此之际,一人飞至,陡然当的一声,事发突然,在场众人俱是一惊。 罗本法王临危不乱,当即人手腕一振,拆招还招,纵退开数丈,来人口中道:“在下陈昆,江湖人称刀魔,也来请教法王高招!” 罗本法王一脸正气,挺然卓立,豪气道:“进招吧!” 刀魔出手无状,罗本法王竟也不恼,如此这番气度,实不辱法王之威名! 512章 正邪之战2 刀魔陈昆师承武魔混沌真君,施展的刀法正是武魔混沌真君传授之上乘刀法。 刀魔陈昆一刀在手,此时足下一点,身子蓦地升空而起,像是一只冲霄大雁,一道道刀劲脱刀飞出,迎战对方十字剑招。 罗本法王上半身向前微微一俯,挥剑向外,刀魔陈昆腾在空中的身子,旋即施展了一式绝妙招式,身子急旋而冲而至。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罗本法王蓦地变招,剑式为之陡转。 当的一声,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了,刀魔陈昆刀尖竟被罗本法王的十字剑抵住,然而罗本法王身子却被刀劲逼退数丈,两道足印竟在地上画上两道足痕… 歪曲的十字剑并没折断,陡然之间,罗本法王身子一侧,同时自丹田内提吸起一股元阳之气,贯注全身,气贯丹田,怒喝一声,反手六剑旋即攻出,疾如流星,快如雷电。 刀魔陈昆回转刀法,当当之声不绝,这六剑又急又猛,对方的剑招精奇,刀魔陈昆身子为之踉跄走避。 无奈之下,只得身子飞纵暴退十丈,好不容易才定住身形,却已满脸通红,狼狈万状。 场边群豪不禁大声喝彩,今日罗本法王奉阿罗斯大法王有命,要他试试这批妖魔功夫的虚实,此时也就收剑入鞘,不再追击。 这时,陡然传来:“今日目睹罗本法王神技,可真名不虚传。” 此人声如洪钟,端的是高人。罗本法王连战武魔三大弟子,神威凛凛,已方士气高昂之余。 猛然听闻此人出言,一阵清风过处,人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走出。 此人生得面如冠玉,身材雄武,眼闪寒星,仪表威然,朗声道:“罗本法王乃景教不世出的练武奇才,今日一人大战武魔三大弟子实令群豪大开眼界。老朽姓祖名宗,仍称不老天魔,特来会会罗本法王!” 旁观众人“哦”的一声,江湖传言不老天魔修练不老天魔功,乃至阴至邪的魔功,因为驻颜不老,实则已是七旬高龄,武功修为极高,内力深厚,已臻化境。 罗本法王此时将十字剑交给身后景教弟子,反倒是贾德大法王步出人群,拱手恭谨道:“久仰前辈武学深湛,罗本法王已力战三人,此刻过招太不公平。我乃贾德大法王,特来空手讨教前辈高招,还请不吝赐教。” 贾德大法王此时走到场中,俨然是大宗匠的气派,不老天魔祖宗赞道:“贾德大法王乃罗本法王的授业恩师,功力只怕远胜罗本法王,此刻出战,也不算辱没不老天魔。” 这时,不老天魔身后二人抢出,二人道:“不老天魔,暂且保存实力,冰火双魔先来会会!” 语音未落,贾德大法王身后二人抢出,乃是拜火教周羽法王、楚平法王,拜火教周羽法王、楚平法王心道贾德大法王怎能跟这等人比拼拳脚? 二人当下朗声道:“贾德大法王,你也暂且保存实力,且让拜火教周羽法王、楚平法王先来会会冰火双魔!” 周羽法王踏上一步,抱拳道:“冰火双魔,不知何人先出战!” 冰火双魔冰天与火命对望一眼,心中都道:“好家伙!” 一人步出,道:“在下冰魔,先出战!” 说着抢上两步,拉开了架子,冰魔长相极其丑陋,年约四十上下,成名绝技『寒冰掌』;火魔火命长相普通,年约也在四十上下,成名绝技『烈火掌』。 周羽法王微微一笑,道:“这就过招吧!” 语毕,当即踏上一步,呼的一拳,横劲发出便往冰魔胸口打去,招数之迅捷,实是罕见。周羽法王快拳连攻,臂影晃动。 然而冰魔自是非易与之辈,运劲于掌。 周羽法王在他双掌的笼罩之下,此时也使出拜火教绝学『火焰掌』,左右手迅即交错,右手旋即外旋破空,双掌为之呼呼作响,只听冰魔冰天冷冷道:“是贵教火焰掌吗?火焰掌当真了得!也试试俺的『寒冰掌』!” 立时使出成名绝技『寒冰掌』,呼呼掌劲直扑而来,寒劲陡生。 周羽法王右臂一震,登觉一股阴寒之气,直袭穿空而来。 众人见了冰魔这等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尽皆心惊,只见冰魔寒冰掌攻势凌厉之极,左手或拳或掌,变幻莫测,阴毒狠辣。 周羽法王火焰掌掌法刚烈,双方交手登时拿抓点戳,勾挖拂挑,各逞所能,攻势凌厉之极。 转眼之间,冰魔冰天刷刷刷连爪三爪。 周羽法王纵身避开,眼见冰魔冰天又是长臂疾伸,右掌抓来,周羽法王一牵一引,冰魔冰天忽地一抓得手,一掌当即挥出。 周羽法王避无可避,一掌迎上,碰的一声,身子疾退。 冰魔冰天见机不可失,箭步奔前,又是几掌疾攻。 当此之际,一人大喝一声,拦腰击向冰魔冰天,只是冰魔冰天背后长眼,回身一掌,二人为之对掌,各自被双方掌劲震退几步。 此人正是楚平法王,他见周羽法王情势危急,纵身飞出,一掌拦腰击向冰魔冰天,此招『围魏救赵』蓦地使出,收效奇佳,冰魔冰天倒也不怒,冷道:“二位法王一起上吧!” 周羽法王、楚平法王对望一眼,登时跃起,二人跃至空中,发起凌厉攻势,三人对战益发激烈。 三人搏掌,忽见冰魔冰天使出古怪的牵引手法,此时手腕陡翻,双臂一振,接连挥出数掌,掌劲雄厚无比。 场上情势为之丕变,随即传出啪啪两声,只见周羽法王、楚平法王竟皆中掌。 只见二人跌跌撞撞,身不由主的立足不稳,旋即倒地,事出仓卒,群雄已是相救不及… 与此同时,二道人影飞纵而出,直扑冰魔冰天而去,三人一阵交手,分别退去,只听冰魔冰天朗声道:“来者何人?” 二人道:“摩尼教胡天法王!” 、“摩尼教简大法王!” 与此同时,拜火教教众赶忙过去将二人扶坐起,一名弟子惊道:“二位法王全身冰冷,那怎么办?” 弟子接着解开二位法王上衣,只见二人肋骨处各有一个深深的黑色手掌印。 拜火教赵可法王这时走来,弟子们将二人扶坐。 二位法王此时牙关仍是不住相击,显然冷得厉害。 只见赵可法王当即坐在地上,气运丹田,伸出左右手贴在二人后心“灵台穴”上,两股内力分别注入二位法王体内以抵御寒毒,可见冰魔冰天『寒冰掌』之掌毒非比寻常,二人体内皆有一股阴冷无比的寒气。 值此赵可法王为二人驱除寒毒之际,摩尼教李睿法王飞纵而出,落至场中,冰魔冰天道:“来者又是何人?难不成以三敌一!” 李睿法王步出,道:“在下摩尼教李睿法王!咱们两方比武,只求点到为止,阁下也未免太手狠心辣了,何必出手如此之重!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 火魔火命抢步而出,怒道:“别惺惺作态,当年你们不就是逼着武魔跳下悬崖吗?” 李睿法王道:“当年之事,本法王并不清楚,只是武魔当年残害武林同道,挑拨江湖中人反目厮杀,为正道不容,难道我们不该主持正义,不该铲奸除恶吗?” 火魔火命冷笑几声,不屑道:“尔等自诩武林正道,正不正道可是你们自己说了算?今日我们成立『正义盟』,尔等不请自来,为何而来,又是意欲何为?你们大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个清楚!” 说话之间,却是语语带针! 这时一句洪亮的佛号从李睿法王身后传来,“阿弥陀佛!” 只见李睿法王身后走出一名年老高僧,法相庄严,耳垂鼻高,慈眉善目,双手合十走来。 此人正是少林寺『了因大师』,只见他长叹一声,苦笑道:“当年武魔当年残害武林同道,挑拨江湖中人反目厮杀,江湖腥风血雨,杀戮不断,若非时任忠义堂堂主韩震挺身而出,只怕灾祸远不只于此!” 火魔火命道:“大道理人人会说,若非武魔当年威名太盛,得罪中原武林,怎么会被你们扣上残害武林同道的罪名,大家俱是江湖中人,谁身上不背负几条性命,今日武魔成立『正义盟』正是为我们这一干绿林好汉发声,我们一帮绿林兄弟今日特来助阵,不让你们这些自视名门正派的人士肆意妄为!” 此言一出,身后的绿林兄弟人人大声叫好,人人高喊『正义盟』、『正义盟』『正义盟』… 武魔既与中原武林正道人士为敌,今日高举『正义盟』大旗,各方赞同武魔理念的绿林兄弟自然前来归附。 不老天魔祖宗朗声道:“今日既然两方理念不合,咱们也无需多言,比武论断,咱们谁强谁说的有理!” 火魔火命道:“咱冰火双魔就是支持『正义盟』,谁今天跟『正义盟』过意不去就是与我冰火双魔为敌,那就要试试我的成名绝技『烈火掌』!” 513章 正邪之战3 摩尼教李睿法王大步走出,微一拱手道:“好,既然如此,本法王特来领教阁下绝技『烈火掌』。” 火魔火命双手抱拳,语气恭敬道:“久仰贵教『净风掌』,有幸讨教一二,不甚欢喜,这就请了。” 语落,也就架式一摆,猛地里右臂闪电般挥出一掌,呼的一掌已来到李睿法王胸前。 这一掌力道威猛,非同凡俗,火魔这一掌发动极快。 李睿法王也闪得甚是迅捷,这手功手飘逸灵动,火魔烈火掌法凌厉非凡,二人虽仅仅一过手,这一进一避,却是大有学问,武学造诣实非寻常,两位高手在一霎之间都露了上乘武功。 李睿法王双掌翻出,右手接了右边击来的一掌,左手接了从左边击来的一掌,二人你来我往,激烈打斗。 二人在场中飞驰打斗,纵跃闪避,转瞬间斗了数十合,似乎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败。 火魔火命见对手功夫如此高强,心中暗惊:“想不到摩尼教竟有了不起身手的法王?” ,也就不敢大意,戒心又深了一层,此时全神接战,李睿法王此时一掌拍来,火魔左掌错开,右掌往对方肘底一托,立时便将他掌力化解了。 却见李睿法王左掌忽伸忽缩,时而发劲,时而收劲,双掌交错,一开一合,火魔不得不退步走位,接着身形纵起,忽地左一脚,右一脚,踢向李睿法王手掌。 李睿法王见他双脚袭到,身子忽缩,走位之后,左手右手轮流拆挡,一招得手,却是见好不收,落脚之后,又是一轮猛攻。 只见李睿法王陡然一声清啸,突然跃将起来,此时也已借力跃在半空,翻转之后劈出数掌,啪啪两声,二人一个照面,身子各自分开,李睿法王笑道:“烈火掌果真名不虚传!” 火魔对掌之下,却不恼怒,对李睿法王反大生钦佩之意,道:“阁下『净风掌』也不惶多让!” 少林寺首座僧本光朗声道:“阿弥陀佛!咱们今日前来只是针对武魔一人,其余人等若是横加阻拦此事,只怕得自求多福了!” 此时,对方人群中抢出一人,人长得高头大马,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冷道:“既是如此,咱们废话别说!在下楚天霸『王冲』,久仰少林寺绝技,特来领教高招!” 此人横行江南两道,此番受邀前来共襄盛举。首座僧本光骑虎难下之际,一名僧人抢出,拱手道:“西堂僧本心,特来领教阁下高招。” 楚天霸『王冲』脸色一冷,道:“好的很,进招吧!” 话落,只见他疾飞而至,出手如风快速打了一掌过去,西堂僧本心身形一侧,让了开去,二人对了一掌,西堂僧本心身体不觉向后退了退,不待站稳,却道:“好身手!” 却见西堂僧本心此时正身直立,面向前方,两腿并齐伸直,脚尖自然外分。 双臂弯曲,双手合十,掌心相对,掌指向上,忽地左手虚探而出,右手随后出手,一招『开砖碎石』蓦地使出。 此乃少林寺扬名武林之大力金刚手,是少林此乃七十二绝技中之硬功,以静为主,以动为辅,以求丹田内气,兼得腰力内劲。西堂僧本心这一招来势更加迅捷刚猛。 楚天霸『王冲』脸色一沉,摆步走位,反倒是箭步迎上,瞬息之间,西堂僧本心便似化身成了身着灰衣的大力金刚,大力金刚飞空疾攻,劲道凌厉,一时之间,将楚天霸『王冲』压制得无处躲闪。 西堂僧本心大力金刚手源源而出,楚天霸纵身倒退,东躲西闪,摆脱对方的攻击,二人过手拆招。 转瞬之间,已是五十多招的攻防走位,两人过招精彩,四周众人采声如雷,西堂僧本心一声清啸,踏步而上,当下掌力一提,接连两招『琢玉成器』、『以石投卵』,双式齐施,挺掌连续急攻,一闪疾欺过来。 两股沉重之极的掌力,进逼楚天霸『王冲』胸口。 此时突然一掌中宫直攻而入,横批直打,楚天霸『王冲』口中大喝一声,掌上之劲陡起,左右掌快速予以回击,立时将他逼退数步,沉声道:“少林派威名赫赫,并非浪得虚名,我楚天霸今日也不得不小露一手绝活!” 西堂僧本心道:“贫僧有请赐教!” 两人交手,心中都有个数,知道遇上劲敌。 两人口中说话,手脚身法却丝毫不停,只有愈打愈快。 楚天霸专研武学有成,自成武学一门,楚天霸『王冲』揉合各家门派武学,创了一套掌法,命名『天霸掌法』。 只见他纵身而起,威势非凡,扑将下来,使一招『夭矫苍鹰』,凌空劈出二道凌厉掌劲,他所击的二道掌力,不但劲力浑雄,而且招式极端诡异,他掌劲一出,左右双掌已瞬间来到西堂僧本心胸前一尺,速度之快,眩人眼目。 少林僧本心似未想到楚天霸的掌招这般奇诡精奥,蓦地疾翻手掌迎接楚天霸,本心做梦也想不到楚天霸的武功,这般深厚高绝,他也并非平庸之辈。 他临危不乱,蓦地啪出两掌,啪啪二声劲响!此乃『一拍两散掌』,当下转危为安,只见他身子疾转,竟又接连攻出三招。 这三招快攻,乃是『大慈大悲千叶手』,陡然使出自然逼得楚天霸连退了二步。楚天霸佩服道:“大师身负绝学,楚天霸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西堂僧本心道:“岂敢岂敢,阁下绝技秘学,贫僧领教!” 楚天霸好勇斗狠,当下沉声道:“大师可要留心了!” 语落,大喝一声,左掌一扬,一招『奔前不能』”,幻起一片掌影,直击过去,少林僧本心使出分解掌法,拆招过招,此乃『少林神掌八打』之掌法。 楚天霸一招无功,当下右掌疾出一招『退后不得』,平地涌起一缕呼啸,破空劲响直向本心,本心举手拆接,拳脚齐出,一阵迅若电火的攻防,本心纵身过来,呼的一声劲啸,劈向楚天霸,劲风凌厉。 楚天霸身子一侧,闪身而去,身子倏地一转,反身使出两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楚天霸倏地转身疾旋而进,二人飞身过招,斗得极其激烈,忽地啪啪两声,只见二人各自退后几步。 西堂僧本心略显苍白,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功力之深,贫僧佩服之至。” 话落之际,只听“哇!”的一声,西堂僧本心张口喷出一股鲜血,只见他缓缓坐下,显然已受了内伤。 楚天霸虽是憋着一口气,此时也陡然“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股鲜血。 后方绿林兄弟赶忙奔前将他扶持下去,两方高手竟然斗得吐血,两败俱伤,由此可见这场对战如此惨烈,全场无不骇然! 这时一声佛号传来,“阿弥陀佛!” 『了因大师』双手合十走出,长叹一声,苦笑道:“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佛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各位绿林兄弟,武魔此番重出江湖,只怕又将掀起腥风血雨,此事无关各位绿林兄弟,若是不想惹上麻烦,还是趁早离开吧!” 了因大师出言相劝,自然各教不希望背上杀戮过甚的恶名。 诚然如此,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 今日武林杀戮再起,实非武林之福。 不老天魔乃凶恶之辈,此时阴恻恻冷笑几声,朗声道:“俺不老天魔姓祖名宗,俺不怕地不怕,就是你祖宗!俺这些绿林兄弟行走江湖,靠的是拳头,谁若信了你们的花言巧语,放下屠刀,只怕早上西天参拜我佛如来了!江湖险恶,岂是我佛慈悲可以解决的!少林寺今日口中阿弥陀佛,歌颂佛陀,却忘了佛祖当年行菩萨道,也曾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为什么对于武魔就是不能宽容?” 正是: 人间留佛祖, 颂佛我慈悲, 不老天魔诉, 当行饲虎规。 514章 正邪之战4 不老天魔姓顾名长命,却说自己是姓祖名宗,不仅调侃了少林寺高僧,还说列举了佛祖当年行菩萨道,也曾割肉喂鹰、舍身饲虎! 为什么对于武魔就是不能宽容? 绿林兄弟一听,人人心中大快,人人心中大快,也就拍手叫好,轰然大声附和。 这些绿林兄弟走闯江湖或多或少吃过所谓正道人士的暗亏,人人想到此种正道人士让人防不胜防,人人心想既然我佛慈悲,为何如此对待武魔。 今日若非绿林兄弟挺身支持武魔,混沌真君武魔当真会被这帮自称正道人士给宰了! 了因大师道:“杀人者皆不死,岂可为天下之常理乎?少林寺不少僧人都死在武魔手下,少林寺与武魔的恩怨,可不容易善了。” 这几句话虽说的平静,却也说得愤恨不平,这其中所含的沉痛和怨毒却显然既深且巨。 不老天魔道:“大师,放下仇恨,行菩萨道,以德报怨,而不是一再纠结当年与武魔的恩怨。” 不老天魔辞锋咄咄逼人,步步进逼。 了因大师此时听闻,登时化为满腔怒火,不禁怒道:“阁下既然敢为武魔说项,自是有恃无恐,既然恩怨难断,咱们何妨武功上作一了断!” 语落,人已纵飞而出,一拳当即攻向不老天魔,此拳蓦地使出,端的是刚猛霸道,此乃少林罗汉拳。 罗汉拳乃是少林入门拳法,因取十八罗汉之姿而得名。 此拳法以技击为主,套路严谨,且刚阳有力,注重步法灵活、出手快、狠、准,每每能出其不意,往往能一招制敌。 此拳法因少林寺僧人供奉释迦牟尼,故将此拳法取十八罗汉之姿,故称罗汉拳。主要手法有隔、迫、冲、闪、点、举、压、钩、抄、抛。 然而不老天魔武功自非泛泛之辈,岂可能一招落败,不老天魔身形步法,玄妙莫测,闪身走位,步步惊奇。 只见了因大师一招『黑虎掏心』,忽地招式忽的变拳为爪,姿势如猛虎状,爪出如风,双爪直攻对方胸口。 不老天魔见招拆招,蓦地里一掌劈出,挟着一股劲风向『了因』大师飞去,掌势古拙,既无汹涌暗劲,亦无破空掌风,让对手几乎无可闪避。 了因大师掌劲一沉,一掌蓦地拍出,不老天魔惊道:“般若禅掌!” 不老天魔此语一出,在场群豪耳中竟也如轰轰雷鸣一般,一时之间也是目瞪神呆,毕竟般若禅掌是少林镇派绝学。 了因大师道:“算你有见识!老衲使的正是佛门“般若禅掌”!” 般若,意为极智,相传为达摩祖师所创,该掌法刚猛之余而又内劲绵长,为少林最为高深的的掌法,掌力越练越强,招式愈练愈纯,进无止境。 因此也只有悟性奇高者,才能完全发挥出这套掌法的威力。 二人手上功夫未歇,不老天魔惊叹服道:“今日得与大师交手,实是生平之幸。” 了因大师道:“彼此彼此!” 不老天魔道:“大师,放下仇恨,行菩萨道!” 了因大师却道:“武魔当年结下的血债谁来担当?施主担待不起!” 不老天魔道:“既然如此,在下只有奋力一搏,莫怪我下手无情!” 了因大师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语落之际,又是一掌瞬间施展而出,劲风为之横扫而出,掌风随之引来一片簌簌声。 此掌乃『千手如来掌』,亦被誉为七十二绝技之一,了因大师连续甩出大招,已方阵营士气大为振奋,敌方阵营不免气势为之消沉不少。 之引来一片簌簌声,此掌乃『千手如来掌』,亦被誉为七十二绝技之一。 了因大师连续甩出大招,已方阵营士气大为振奋,敌方阵营不免气势为之消沉不少。 不老天魔惊道:“大师已是世外高人,为何勘不破尘世红尘!” 了因大师冷道:“如今邪魔歪道横行,居然筹组『正义盟』,是可忍,孰不可忍。” 了因大师年事已高,辈分上大少林寺住持方丈一辈,虽身怀绝技,但坐关多年,不闻世事,连少林寺大事也素来不加闻问,不意听闻武魔重出江湖,并欲成立『正义盟』,愤恨难平,也就请缨前来助阵。 今日上阵方才与不老天魔相逢,二人此时较量正是:棋逢敌手难相胜,将遇良才不敢骄。 不老天魔左掌一立,猛地翻出,一股劲风向了因大师小腹击去。 了因大师转身卸劲,以『大挪移身法』将掌力化开,并且左掌猛挥而出,竟无声无息的打了过来。 不老天魔见招拆招,蓦地里双手一错,一掌劈出,一股劲风再次向了因大师飞去,不老天魔侧头避让,身如飞箭,疾向了因大师攻去, 此时四周登时响起一片群雄喝彩之声!眼前的了因大师不但招数精巧,身法快疾,内劲更是雄厚无比。 不老天魔自习成不老天魔功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高强的对手。 然而今日之战只许战胜,若是败了,正义盟将瞬间瓦解,正义将永远是这些自诩正派人士说了算。 幸好不老天魔功内劲用之不尽,愈使愈强,而了因大师初时四成守御,六成攻势,斗到二百余招时,了因大师竟然渐感后劲不继,渐感体内真气不纯,也就转攻为守,六成守御,四成攻势,以图自保。 只见他身形飘动,左封右架,不住的闪避,只是事不由人。 不老天魔强眼神透出一抹冷峻的杀气,此时提一口真气,发掌如惊雷,奇快无匹。 剎那之间,掌影漫天,了因大师危乎殆哉,值此危急之际,突然之间,人丛中一人跃起身来,眼前灰影一闪,飞掠而出,喝道:“狗贼不得无理!” 此人是少林寺堂主僧圆智,只见他右掌陡起,人随掌进,闪电般朝发掌不老天魔击去。 此乃少林绝技之一『韦陀掌』,这一发掌,招式虽然平平,所含力道却甚是雄浑,一股汹涌掌风,像山洪急流。 此掌要是击中不老天魔身子,只怕不老天魔非受重伤不可。 只见不老天魔筋斗一翻,闪身走避,身形流转,瞬间以一敌二,举手之间,劲风呼啸,出招进招,丝毫不见滞慢,忽地一声大喝,一举手、一提足,竟比多了数倍劲力。 此时袖里乾坤,运起内劲,此时一招『一心两用』左指右掌,左指食指伸出,右掌攻出,双手同时发功。 三人一阵交手后,只听一连二声闷哼,一指点中堂主僧圆智胸口的“膻中穴”,膻中穴是脏腑之气汇聚的地方,一掌拍中了因大师小腹。 众人顿时都惊呼出来,旁观众人都瞧得呆了,不老天魔却是目光四下一扫,傲然冷然说道:“少林寺适才一战只怕无力阻止武魔重出江湖,少林寺若是不服,可以出手讨教几招,不老天魔在这等着!” 此时只见少林寺武僧几人赶忙将受伤二人拖去己方后面调养身子。 515章 不老天魔功1 不老天魔口口声声要为武魔脱罪,要少林寺行菩萨道,要少林寺效法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此刻竟将少林寺最强二人打伤。 首座僧本光怎忍得下这口恶气,怒目瞠视道:“何方妖魔兴风作浪,老衲这来讨教几招绝学。” 语音未落,人已飞纵而出,此时一出手就是『左右穿花手』,口中颂道:“善恶分明把手扬,穿花左右敌莫当。” 二人拆手过招,煞是精彩,群豪立刻扬起一片掌声。 首座僧本光位阶仅次于少林寺方丈之下,左手成掌、右手为拳,劲力扫出。 与此同时,不老天魔左掌由内朝下挡下,右手画弧后变拳打向本光左侧腰际,本光身腰左转,口中颂道:“右足进步肘击肋,左推右捺奔胸膛。” 一掌瞬间拍出竟是少林绝学『大摔碑手』。 『大摔碑手』瞬间掌力爆发,这是一门极难修习的内外兼修的武学。 虽然本光拳法掌法皆妙,不老天魔纵身而退,却冷道:“少林寺武功天下闻名,可惜…”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首座僧本光道:“可惜甚么?” 不老天魔冷道:“大师掌势不凡,但是内劲不足,足见大师练武不够勤快!” 首座僧本光位阶于住持方丈之下,处少林寺众僧之上,平日起居有小沙弥服侍,养尊处优,忙于寺院杂务,练功自然不若以往勤奋。 所谓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原本以为了因大师压阵,自己不需上阵。 熟料不老天魔武功竟如此高绝,为了少林寺的颜面,万不得已之下,也不得不挺身而战。 这时场中呼呼风响,二人掌势劲急,正邪两方各自退在一旁,凝神观斗。首座僧本光心道不老天魔是武林另一大魔头,为祸武林时不亚于武魔。 今日之战,眼下了因、圆智相继落败,此时于我少林寺,只可进不可退,胸膛一挺,厉声怒道:“魔头找死!” 语落,说着斜身侧进,首座僧本光运出内劲,左手二指一伸,一股真气竟然自二指发出无形罡气。 不老天魔身形一侧,斜身急走,此道真气横飞而去,只见广场处一株大树的绿叶纷纷落下。 此乃少林绝技之“摩柯指诀”,正方阵营骤见此一少林神功,人人不由得大声喝采,大声叫好! 却见不老天魔身形陡转,陡地左手呼的一掌击出,一股无形罡气骤然袭出。 与此同时,首座僧本光也吸一口真气,一掌立时击出,只见两道罡气空中撞击,碰的一声大响,尘土也为之飞扬… 首座僧本光运出内劲,左手二指一伸,一股真气竟然自二指发出无形罡气,这等功夫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是二人过招进招之际,少林绝技之“摩柯指诀”这门功夫并非从心所欲。 而不老天魔的不老天魔邪功确实厉害,身负上乘武功,不容小觑,无怪他骄狂,确有一身人所难及的武功。 他出掌快,收掌也快,出招变招只在瞬间而已。 首座僧本光此刻退无可退,少林寺好手皆已负伤,此时可谓是以命相搏,生平所学无不使出,或拳或掌或指,接连封了不老天魔三拳、三掌、三指,人却向后退出了六步。 二人交手已然打出脾气,不老天魔冷笑一声,道:“大师若再无绝技,在下出手可就不客气!” 右袖挥动,突然一伸右掌,推了过去,首座僧本光左手一扬,封了过去。 可是那不老天魔的不老天魔功后劲十足,内劲用之不尽,愈使愈强,此时八掌攻势,连绵于一气呵成,竟然没有给首座僧本光施展的机会。 眼看首座僧本光危急,此时一道人影闪出,蓦地一掌拍向不老天魔,却见他头也不回,双掌一错,双掌同时拍出,啪啪二声,三人瞬即分开。 不老天魔冷眼一看来人,冷哼一声,道:“我道是何方神圣出手无状,真想不到竟是景教阿罗斯大法王呀!” 阿罗斯大法王道:“不老天魔,本光大师江湖上人人敬仰,你不得伤害他性命。” 不老天魔热血上涌,大声道:“我不老天魔和你们无冤无仇,本光大师的为人,我也素所敬仰。但是你们今日苦苦相逼武魔,凡我绿林兄弟莫不同仇敌忾,赴汤蹈火而不辞。” 阿罗斯大法王叹道:“阁下为何执意为武魔说项?究竟所为何求?” 不老天魔此时拱手面向群豪,高声道:“我不老天魔今日别无所求,与在场绿林兄弟一样,需要江湖公义,需要有人为我们发声,而不是被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武林人士断定我们的生死,今日五湖四海兄弟齐聚在此,就是为了一个义字!” 绿林兄弟听闻所言,人人感动涕泪,有人激动喊道:『正义盟』,接着人人高喊『正义盟』、『正义盟』、『正义盟』,此时山岗上『正义盟』回荡整个山谷之中… 阿罗斯大法王道:“不老天魔,为何要逆天行事,助纣为孽,这可是自掘坟墓?你应该趁此机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不老天魔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凌厉杀机,面露狞笑,厉声道:“废话甭说,不老天魔功今日化佛为魔,尔等如是心中不服,那就不妨动手试试,今日挡我者死!” 不老天魔悖逆佛门大师,公然挑战少林寺高僧与景教阿罗斯大法王。 本光大师怒道:“阿罗斯大法王,此人入魔已深,咱们今日连手收此妖魔!” 二人眼神相会,随即暴喝一声,身形扑进,当下飞身扑向不老天魔… 三人交手如狂风暴雨,只见不老天魔双掌倏合倏分,出招快速,不落俗套,举手之间,劲风呼啸。 阿罗斯大法王江湖人称『天尊使者』,也不惶多让,此时使出景教绝学『破空掌』,陡然使出一招『风疾电掣』,只见右手扬处,劈出一掌,破空而出,一道劲疾罡风直袭而去。 不老天魔但觉一股汹涌掌风,像山洪急流,当即全身笔直而上,纵起一丈来高,一道劲疾罡风直扫从脚下而过。 而本光大师变招至速,见机不可失,有机可乘,立即身形一晃,一招“直叩天阙”,二指一伸,一股真气自二指发出无形罡气,二指若戟,一缕指风,直袭不老天魔之背心。 不老天魔眼角余光瞥见,自然心中一惊,心道不妙,此时空中身子陡然来个急转直下,二指无形罡气恰恰从左胸口划过。 此次闪身可谓凶险至极,只要身子再沉几寸,立时中招,这当儿真是惊险万分。 这一下交手,当真是迅捷无伦,阿罗斯大法王与本光大师各使一招绝学,简直惊人已极! 此时四下不约而同发出喝彩之声,但不老天魔是何等之人,身子甫落地,双目寒芒暴射如电,沉声道:“臭和尚,俺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 语落之际,身子跟着扑进,双掌连续劈出,这一轮猛攻,双掌连环,掌风呼啸,一口气拍出一十八掌,连绵出手,宛如闪电雷奔,来势十分凶猛。 三人拼斗旋即上了百招,只见阿罗斯大法王与本光大师掌劈指戳,出手如风似电。 然而此时内劲已是大不如前,对方的功力,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愈打愈是心惊,二人连连纵身飞退。 反倒是不老天魔后劲十足,此时举手劈掌,呼啸劲风,势道强劲无匹,接连罡气破空而出,声威骇人,疾劲的风声,仿若是一柄沉重而锋利的尖刀,以无比的速度,袭向二人! 516章 不老天魔功2 阿罗斯大法王与本光大师再次陷入危险之境,此时一道人影闪出,一掌拍向不老天魔。 只是不老天魔头也不回,双掌一错,瞬间走位,以一敌三,双掌却是如刀似戟,锋利异常,蓦然身形暴起。 剎那之间,同时拍出十二掌,啪的一声。 本光大师师老兵疲,一掌竟被拍中小腹,当即往后飞出… 正在这危急得间不容发的顷刻,阿罗斯大法王与贾德大法王霍然运劲出掌驰援,啪啪两声,三人两掌拼了掌力,各自纵飞退去。 不老天魔骁勇异常,久战不败,打得三教与少林寺联军溃不成军。 摩尼教李睿法王、胡天法王、简大法王当即飞纵而出,李睿法王喝道:“大胆妖魔,摩尼教三位法王特来领教高招!” 与此同时,对方三道人影飞出,正是冰火双魔冰天与火命,另一人是鬼见愁王宇。 鬼见愁王宇朗声道:“别以为不老天魔后面没有人撑腰,我们三人对付你们三人绰绰有余了。” 忽在此时,不老天魔豪气朗声道:“三位,别忙了,我一个人可以对付五人,都退下吧!” 鬼见愁王宇与冰火双魔冰天与火命一听,也就退下。毕竟不老天魔的功力和作风,他一人可以对付五人绝非空口说大话。 阿罗斯大法王才吁了口气,本光大师人已被少林寺弟子扶了下去。 此时已方阵营惨败之际,贾德大法王心头虽乱,但心道不老天魔自找苦吃,胆大妄为,这是已方一个极好的机会! 事到如今,何不来个顺水推舟,遂道:“不老天魔,莫说我方以多欺少,这可是你自己大话说尽,可怪不得我等连手出击。” 火魔火命一听,心下甚恼,当即抢出,语带不屑道:“阁下的侠肝义胆着实可佩!” 只是不老天魔却不以为忤,眼中棱芒似电,竟豪气朗声道:“各位远道来访,我不老天魔今日盛情难却,咱们捡日不如撞日,何妨再来讨教各位绝学,各位进招吧!” 江湖传言摩尼教李睿法王尽得净风掌之妙,功夫精深,武林人士人尽皆知,只见他此时忽然高声颂道:“净风掌法,以弱胜强;身法巧变,将形补位;内外合一,步法身全;意沉身稳,发力出招;力发无形,方是功夫。” 此乃摩尼教『净风掌』之掌谱经文,此时李睿法王一声清啸。 只见他拔身而起,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当即进手递招,中宫直入,直指他丹田要穴,出手之凌厉猛悍,直是匪夷所思。 不老天魔左掌心按下来掌,右掌挥击敌胸,李睿法王右掌按落来掌,左掌拍出,不老天魔迅猛回掌,攻势猛烈,掌劲雄浑。 李睿法王接下两掌,待第三掌攻来已无力接下,只得闪身走避。 与此同时,贾德大法王望向其他四人,人人心领神会。 贾德大法王大喝一声,随即抡掌掩至,攻向左路,而阿罗斯大法王身子也为之一闪,闪似鬼魅,也已欺身而至,攻向右路,景教二大高手连攻,攻得精巧无比,而不老天魔避也避得诡异之极。 在这一瞬时刻之中,摩尼教胡天法王、简大法王撕空迅雷之势,轮番挥掌上阵,势如奔涛,场面再起高潮。 正派江湖人士以五攻一,场面近于疯狂,六人对招封掌,掌击之声不绝于耳。 不老天魔不禁冷哼一声,冷道:“所谓正派人士就是道貌岸然,满嘴仁义,事到如今,此时此刻我只好魔度众生,魔渡有缘人!” 不老天魔也几近疯狂了,何等威势,威风凛凛,如此神出鬼没的武功,今日连战皆捷,势如破竹,只怕当者披靡。 六人交手,攻防极其激烈,啪啪之声不绝,打斗场面令人惊心动魄。 只见不老天魔杀机陡起,面色一变,随即狞声道:“你们今日一个都逃不了的,全都得搁下!今日我可要魔渡众生,大开杀戒!” 话声中,他弹身出击,势如骇电奔雷,随即展开身法,一招『魔掌无边』蓦地使出。 只见他在场中如疾箭似地穿行着,忽地电石火般地欺近贾德大法王与阿罗斯大法王,双掌拍出。 二人见不老天魔突然陡掌攻来,双方又是一阵交手,不老天魔右手一伸,疾扣贾德大法王脉门而去。 贾德大法王倏地翻掌,双方对上一掌,蓬的一声,贾德大法王人已然纵退而出,落地后腾腾地退了几步,一口血已然喷出。 在暴喝声中,只见阿罗斯大法王此时双掌一错,疾划而出,陡掌攻去,李睿法王也是急如星火,凌空飞来驰援。 三人出掌极快,几个照面而已,不老天魔侧身份掌与二人方别对上一掌,蓬蓬两声,人影倏分,只见李睿法王与阿罗斯大法王纵退而出,落地后腾腾地退了几步,身形摇晃,脸色苍白,暗道好险,仅以身免。 值此生死攸关之际,胡天法王、简大法王方寸也是大乱,也顾不得自身安危,飞踪奔前,只是二人功力较之先前三人为弱,此时前往阻拦无异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就在胡天法王、简大法王全力赴敌之际,忽在此时,一道人影闪电飞出,身形如电,抢在二位法王之前。 却见他奔向不老天魔,一出手便是双掌拍向不老天魔。 旁观众人俱是大惊,只见此少年双掌击向不老天魔。 而不老天魔此时杀机已起,哪管何方神圣来到,大喝一声,猛一振腕,竟也双掌向外推掌而出,狞声道:“送你上西天!” 双方当下手上招式竟然半点不改,准备拼上内力,双方四掌当即对上,几乎就在同时,轰的一声骇人巨响,沙飞石走。 旁观众人却见不老天魔竟退了几步,而眼前少年却是飘然自半空中落下,来到不老天魔面前...正是: 骇电奔雷至, 天魔把命催, 攸关生死际, 竟尔少年来。 这名少年丰神俊逸,举止儒雅,不老天魔目光一抬,冷眼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名少年,沉声道:“小子,怎么称呼?” 不消说,眼前的少年正是卫靖。卫靖人品俊逸,彬彬有礼,拱手朗声道:“在下姓李,单名靖,是忠义堂新任堂主。” 不老天魔一听,心中一凛,心道难怪有此胆识与功力,只是此时此刻可容不得眼前少年坏了大事,于是道:“小子年纪轻轻就当上忠义堂堂主,应该是有些本事,但是今天这事你别管,这帮人前来自找麻烦,眼下即将个个毙命于此,你别逞英雄,快闪开!” 不老天魔杀机已起,怎可能纵虎归山!不老天魔当然也不知道这名少年的来历。 卫靖闻言,双眉一挺,两眼神光炯炯,反而回嘴道:“做人不要太嚣张,得饶人处且饶人。前辈所为,当适可而止!不如就依晚辈之见,还请前辈让这些人下山去吧!” 身为忠义堂堂主自是尽心竭力维护武林秩序,此时敌方冰火双魔火命一听,心下甚怒,两人一脸狞笑,目光紧盯着卫靖,对望一眼,心中都道:“怎有这便宜的事!” 当即抢出,冰魔冰天语带不屑道:“小子,你算哪根葱,”火魔火命闪身步出,朗声道:“在下火魔火命,先来讨教几招!” 此时一个盘龙绕步,欺身直进,双掌当即一使,掌风飒然。 卫靖冷笑一声,身形轻轻一闪,火魔火命右掌劈落,却从他肩头劈过,左掌随即抢攻,呼的一声,从他前胸划过,但却同样劈落个空,连卫靖衣衫都没划上。 517章 不老天魔功3 此时冰魔冰天暴喝一声,身形倏地腾飞而起,旋即虎扑而至,一个箭步,窜到卫靖的左侧,同样抡掌就劈,一掌向卫靖右胸劈来,直扎心窝,既快且猛。 这两人左右合攻,变招极快,但卫靖依然只是一个轻旋,两人虽是变掌为爪又各自抓了空,呼啸着从他身边划过。 冰魔冰天与火魔火命一连两招,都被卫靖躲开,早已激发了凶性,自是大怒,口中连声呛喝,两人一左一右,攻得兴起,上下左右,交相夹攻。 只见卫靖挪步走位,冰魔冰天一掌打空,跟着拍出一掌,拍的一下。 冰魔冰天左肩处竟吃了一掌,痛彻心肺,但也是禁受不起,腾腾后退几步,跌倒在地,刚要站起,复又坐倒。 火魔火命见此情状,面色不禁一变,大喝道:“小子,找死!” 一掌直攻卫靖膻中穴,卫靖竟也不闪身,说是迟那时快,一掌轻轻拍出,二人当即对上一掌,碰的一声大响,却见火魔接掌之后,也是腾腾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在场群豪俱是大惊,一个个张口结舌,脸现惊愕之色,想不到此少年竟然尚有如此惊人功力,顿时人群哗然,只因冰火二魔并非泛泛无名之辈。 卫靖冷峻道:“二位前辈,莫要不知好歹,若还不识相,真正的苦头还在后头!” 冰火二魔不由得全身一震,背上冷汗直冒。 忽在此时,三道人影飞至场中,为首一人左手一扬,右掌抵在掌心,朗声道:“卫堂主,武艺高明得很,我是黔中人魔、这位是无量怪人、那位是千臂魔,特来领教卫堂主高招。” 卫靖朝着那三人望去,只见三人面目可憎,俱是邪恶中人,黔中人魔秦中龙眼睛狭长,眼珠偏上,导致下眼白露出比较多,无量怪人秃头圆身,体型圆胖,千臂魔则是身影瘦长,手臂双手过膝。 卫靖正待出言之际,两道人影飞至场中,众人一见,却是真神宫二大龙虎长老秦伟、王韬。 龙长老秦伟朝三人说道:“黔中人魔,忠义堂堂主可是少年英才,既然他今日出面斡旋此事,我真神宫也是乐见其成,今日双方各有损伤,何不各自鸣金收兵,各自返回,岂不美哉!若要邀战,真神宫龙虎长老随时愿意出战。” 黔中人魔秦中龙听闻如此,不由得感到深深不满,冷哼一声,怒声道:“真神宫龙虎长老可是捡个现成买卖,我方依着武林规矩与三教、少林寺约定逐一对战,尔二人却未出战,此时见情势有变,抢着出战,又岂是英雄好汉所为!” 虎长老王韬当下却道:“黔中人魔所言差矣!我真神宫主名高天下,纵然武林纷扰不堪,为了天下武林,甘冒大不韪派我二人前来,外人看来明着帮着三教、少林寺,实则见机行事,引导双方回正轨,避免双方死伤,我二人此番前来可是任重而道远,真神宫主如此大仁大义,何错之有?” 无量怪人冷哼道:“说来说去,真神宫主不就是想独霸武林吗?如此假仁假义,却将自己说成大仁大义,岂不丢人现眼?” 虎长老王韬听闻,双眉突然竖起,喝道:“无量怪人,你当真以为你内力深厚,王某这就试试阁下内力!” 只见他大吼一声,人已纵飞而出,顷刻来到无量怪人身前,高飞下扑,双掌挥击出去,只听得虎长老王韬和无量怪人齐声大喝,决定比拼内力,两人双掌发力,各自退出了六七步。 无量怪人道:“虎长老神功卓绝,佩服佩服!” 虎长老王韬也赞道:“无量兄弟的内家修为超凡入圣,虎长老自愧不如。阁下此番受命前来,真心希望双方就此打住,各自收兵!” 突然无量怪人身后抢出一人,正是千臂魔,指着虎长老王韬怒道:“虎长老王韬,你不提此事,那也罢了!今日提起此事,叫人好生恼恨,咱们绿林兄弟有一说一,今日三教与少林寺高手前来讨灭武魔,咱们这方可是再三忍让,可是对方却是咄咄逼人,今日不老天魔大发神威,屡战屡胜,眼下三教与少林寺个个落败,覆亡在即,此时一网打尽正省得他们日后再来寻仇!” 绿林兄弟听闻所言,人人点头称是,于是有人高声喊道:『一网打尽』,接着人人高喊『一网打尽』、『一网打尽』、『一网打尽』,此时山岗上『一网打尽』之声回荡整个山谷之中,声震山谷,远远传送出去,景教、拜火教、摩尼教、少林寺一干人等此刻听闻,人人俱是心头一凛。 黔中人魔高声道:“真神宫越是神气,我们就越不买账,真神宫龙虎长老要劝架,我们岂可听劝!” 龙长老秦伟沉声道:“秦兄弟,这话可是说得太尖酸,也太不给真神宫面子了!” 眼前江湖纠纷,三教、少林寺前来寻仇,眼下惨败,即便真神宫想要打圆场,可这帮绿林兄弟成立『正义盟』,势力不容小觑,并不买账,单凭真神宫龙虎长老,这和事老如何做得成呢? 千臂魔见状,双方气氛僵持,赶紧道:“并非我等小觑了真神真君,拓跋辛格雄才大略成立『天道盟』,实为武林一方之霸,但今日之事恐非『天道盟』所能调解,还请龙虎长老多多包涵。” 此时千臂魔出言借机打了个圆场,虽然眼下局势已方占尽优势,若是此时惹上真神宫龙虎长老,天秤的两端极可能因此改变。 卫靖脑中思潮起伏,此刻虽有一身超绝的武功,足可以横行江湖,睥睨武林,但是他毕竟缺少江湖的历练,这就是为何吴通要他前往中原历练的缘故。 只见他左手一扬,右掌抵在掌心,朝千臂魔等三人方向,恭谨拱手道:“三位前辈,此事如何方能罢休?” 黔中人魔、无量怪人、千臂魔三人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冷眼打量眼前这名少年,微一沉吟,黔中人魔沉声道:“今日之事若是忠义堂前堂主吴通在场,那倒好办,咱们绿林兄弟二话不说,自然买账,此事便罢了!而你小子方初接忠义堂堂主一职,初出茅庐,凭甚么要我们买账?今日你小子虽有拔木扛鼎之勇,在江湖上却无威望,咱们来自五湖四海的绿林兄弟可不能凭你一句话就罢手!” 在山岗上,黔中人魔的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可说是铿锵入耳,却如暮鼓沉钟,传入卫靖的耳中。 卫靖不禁沉思,尚未答话,千臂魔却突然直指着卫靖怒道:“今日真神宫龙虎长老说项都不成,小子就凭你!” 卫靖一听,倒也不怒,心想此人说的没错,卫靖点头道:“依前辈说来,如何才能听在下的劝解?” 千臂魔目光一抬,冷道:“你露一手武功,倘若我等功夫及你不上,那才无话可说。” 卫靖陡然胆子一壮,高声道:“五湖四海的绿林兄弟今日在此,可谓高手如云,晚辈如何及得上?不过晚辈不自量力,定要做这和事佬,只好拼命一试。” 在场众人听闻卫靖所言,不得不佩服这少年的英雄气概与胆识。 518章 不老天魔功4 景教、拜火教、摩尼教、少林寺好手前来诛杀武魔,结果竟被不老天魔一个个击败,虽然来犯者并未认输,但是已是一败涂地,对方若要大举进攻,将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武林杀戮。 千臂魔突然放声长笑,笑声忽止,厉声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来了,要走可就没那么容易!我辈江湖中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帮人无礼在前,可怪不得我们,既然你小子硬要充当和事佬,我就先来试试!” 当下微一拱手,口中喊道:“看招!” 人已飞纵而出,一招『猿猴抖臂』挺拳猛击,迅捷狠辣。 卫靖不敢怠慢,运起内劲,当下随手拆接,右掌挥出,抵挡他的拳力。 千臂魔本名胡光,身子瘦长,双手过膝,成名武功即是『通臂拳』,通臂拳总诀:『举手提气,无意无物,心起意至,无远弗至。肩背通灵,方中带圆,圆中有方,化接俱足,通畅无方,无滞无碍,是为臻境。』 此时千臂魔一招『左步箭穿』,左步箭步飞出,只见他手臂似铁,腕活如绵,双拳连环,臂转如轮,两只胳膊似箭,疾攻不止。 卫靖身似矫龙出海,出手如风,千臂魔见卫靖出手劲疾,也就闪身走位,凌空飞起,一招『力劈华山』,忽地扬掌拍下,此掌掌劲雄浑,势不可挡。 卫靖随意一掌,轻轻拍出,碰的一声,却见千臂魔震飞而出,落地之后,犹退了二三步,千臂魔不免怔了片刻,自己一掌全力拍出,完全是全力以赴,十二成功力,眼前少年看似随意的一掌拍出,竟然威力如此强大! 愣怔了片刻,卫靖却已恭恭敬敬的躬身说道:“晚辈充当和事佬,出手若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千臂魔心知对方谦让,遂道:“不敢。” ,语毕,便即退下。 “小子,内力不错,无量怪人这就领教高招!” 这一言出口,众人的目光都射向这无量怪人,卫靖设法使双方罢手,心中打定主意,尽量出手适可而止,也就恭敬道:“还请前辈高抬贵手,咱们出手过招,点到为止。” 无量怪人缓步走来,大声道:“那样最好,咱们别瞎耗了,就对打三掌。” 无量怪人此言一出,身后的阿罗斯大法王当即高声道:“卫堂主少年英雄,这人内力深厚,比拼内力,切切不可轻敌!” 卫靖感激道:“多谢前辈提醒,晚辈自会小心。” 无量怪人道:“小子,还是别淌来这趟浑水,你若是心中害怕,转身离去即可!” 卫靖微微一笑,说道:“晚辈不自量力,定要做这和事佬,只好拼命一试,咱们就对打三掌,前辈出掌吧!” 说着踏上一步,暗暗运气,双掌横立于胸前。无量怪人道:“既然如此,得罪了!” 说罢,当即右手一扬,一掌拍出… 无量怪人呼的一掌,往卫靖击去。 卫靖不能不接,当下不敢大意,也是一掌迎上,护体的神功自然发出,和对方拍来的掌力一挡,啪的一声,二人各自退了一步。 无量怪人大是诧异,心想当年自恃内力与吴通拼上内力,当年被吴通一掌震飞。 眼前少年内力竟也是如此不凡,只怕比起当年吴通有过之无不及,于是道:“卫堂主少年英雄,内力深厚,比拼内力,咱们量力而为!” 卫靖道:“在下自不量力,愿再受前辈两掌。” 无量怪人心道攻击对手于立足未稳之际,当下喊道:“第二掌!” 脚下疾进,左手一推,依然中宫直进,卫靖旋即一掌挺出,二人准备对掌之际,不料无量怪人左手一晃,手掌忽低,方位突变,右掌瞬间一推,迅捷无伦,攻击瞬间转向。 卫靖不禁大是愕然,幸好他变掌极快,后发先至,错步回身,右掌一收,左掌倏然拍出一掌,二人两股劲疾无俦的掌力骤然相接。 啪的一声,卫靖身子未动,无量怪人却退了两步,这一掌卫靖变招之快,实是匪夷所思,现场高手无不称妙。 无量怪人那一掌临时变招,忽吞忽吐,闪烁不定,引开卫靖的内力,然后再行发力,实是内家武学中精奥之极的修为,只是这少年出手变招之快,着实大是不易,旁观众人中武功精湛之士识得这一掌的妙处,都忍不住喝彩。 无量怪人脸色难看,眼前少年竟具绝世武功,冷峻道:“少年人别多管闲事,适才这一掌,我只用了五分力道!” 卫靖却恭敬道:“前辈高抬贵手,晚辈领教了。” 无量怪人不欲多言,当下喊道:“第三掌!” 脚下一点,人已窜起半空,忽地半空身子疾转,人已俯冲而下,直朝卫靖电射而来,旋即双掌一推,掌劲陡出,两道劲疾无俦的掌力何等厉害,如海浪波涛袭来,俗语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卫靖此时不敢贸然出掌,待双掌奔来胸口之际,双掌方才适时推出,碰的一声震天价响。 令旁观众人吃惊的是,卫靖身子犹是未动,无量怪人人却已然纵退飞出,落地之后,不多不少,就退了三步。 三掌打完,卫靖收掌收势,旁观众人见此少年如此神威,无不骇然。 无量怪人暗暗吃惊:“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雄浑的内力,原来真人不露相,眼前这少年接任吴通之位,到底是有真本事,内力比吴通还深厚,真是个了不起的少年人物。我打他三掌,已是竭尽所能,当今之世,只怕没几人能有这等能耐。难得的是这小子顾及我的颜面,并未出手过重,我可是全身而退,此时也不好多说话。” 此时再也不敢小觑了卫靖,卫靖缓步向前,恭敬一揖道:“前辈赐教,晚辈不任感激!” 无量怪人点头道:“很好,小子你接得住我三掌,我这关算是过了。” 言毕,身形陡然跃起,便即退去。 突然闪出一人来,正是黔中人魔,横眼看着卫靖,口中道:“小子,你今日英雄仗义,黔中人魔心中确实佩服,但是江湖规矩就是要靠真本事打出武林威名,小子,接招罢!” 随即身形一闪,一掌拍出,卫靖双足一点,身形已弹起四丈,跟着半空中一个空翻,身形上跃三丈,黔中人魔竟也拔地跃起。 二人半空中,一攻一守,你进我退,掌去拳来,斗得极其紧凑,现场众人禁不住轰然叫好。 卫靖此时施展擒拿手法,反扣黔中人魔手腕,黔中人魔见状,缩回双掌,双腿疾攻卫靖客下盘,身形竟已如鬼魅般附上,只见他双掌齐发,如影附上,瞬眼功夫而已,快疾绝伦地攻出六腿。 卫靖倒退如飞,忽地手掌一翻,硬切黔中人魔手腕,黔中人魔震慑卫靖内力,不敢硬接掌力。 卫靖几掌攻势瞬间将黔中人魔逼退几步,只见他朗声道:“前辈,晚辈斗胆讨教几招,实不愿与前辈为敌!” 黔中人魔心想纵不能取胜,也不能在群豪面前过早落败。 此时见卫靖小觑自己,颇不以为然,沉声道:“毋需多言,咱们还是依约相斗,分个胜负罢!” 语罢,更是直攻而出。 卫靖见黔中人魔如此拼命硬打,也就腾挪走位,守住门户,心下却思量如何智退黔中人魔。 此时却见黔中人魔双掌再次挟风疾至,只得挺掌相迎,二人搏掌。 动手之际,忽地卫靖反掌推出,黔中人魔回掌终究不及,只得接下这一掌,啪的一声轻响,却见黔中人魔身子节节倒退,连退四五步之后,竟陡然喷出一口血。 群雄见此情状,无不骇异,而卫靖见状,却是连忙抱拳道:“前辈,在下失手打伤前辈,这便给前辈赔罪!就让晚辈给前辈运气疗伤吧!” 言毕,竟真的大步趋前准备给黔中人魔运气疗伤。 519章 冷月孤星1 毕竟黔中人魔内力不比无量怪人,卫靖一掌拍出,内力拿捏不准,收招不及,竟一掌将黔中人魔震伤,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卫靖身形如电,也不待黔中人魔出口,旋即来到黔中人魔身后,黔中人魔大惊之下,虽然本能想要阻止,毕竟受了内伤,却是无力阻止卫靖。 只见卫靖此时运气数转,双掌当下对背拍出,只得任由他摆布。 黔中人魔此时觉得有股柔和的热力从掌面送入他的体内,直传入自己丹田,经络瞬间为之畅通,胸腹之间感到说不出的舒服,身体真气把体内堵塞的穴道冲开,直接用比较刚猛的内力冲开穴道。 卫靖运功之后,也就收掌,走到黔中人魔身前,卫靖对黔中人魔微笑道:“前辈觉得怎样?” 黔中人魔躬身拱手道:“多谢少侠以内力为在下疗伤,在下感激不尽。” 卫靖却道:“晚辈出手莽撞,实是不该,还请前辈见谅!” 卫靖为己运气疗伤,黔中人魔心中暗暗感激,遂道:“我辈俱是江湖中人,比武过招难免有失,少侠不必过于自责,少侠身手不俗,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话方才说完,黔中人魔身后缓步走出二人,众人心道此少年只怕还要招灾惹祸。 卫靖见来者为两位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模样,二人俱是生得眉目清秀,俊雅潇洒,长相不若先前三人凶恶,当即昂首跨步而出,拱手道:“晚辈忠义堂新任堂主卫靖,不知二位前辈有何见教。” 此时一旁的黔中人魔见状,即道:“少侠,看来我方尚有二位壮士前来讨教少侠几招,在下先行告退。” 微一拱手,也就转身离去。 二人走来,前一人先道:“少侠神功,鄙人佩服之至。” 语气一顿,走了两步道:“冷风月下饮,浊酒一壶半。在下江湖人称冷月。” 后面一人接着道:“浩瀚星空下,闪烁是孤星,在下江湖人称孤星。” 孤星与冷月实非庸夫俗流,略有文采,乃是落第书生,二人有志难伸,空有一番豪情,却完全没处发挥,只得流落江湖。 冷月接着朗声道:“少侠神功盖世,连败我方正义盟三人,在下佩服之至。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高人门下,调教出这等少年英侠出来?” 卫靖道:“晚辈未曾拜师学艺,只是跟随祖父学习一些家学拳脚功夫而已,武功平常的很,只是因缘际会得遇吴前堂主传艺,学得一身武艺。” 他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为惊讶,原以为此少年乃名门之后,或是拜艺名师,习得绝世武功,人人料想不到此少年竟是寻常子弟之后。 孤星听闻,也是为之一愕,旋即点头道:“少侠此生奇缘,可真令当今武林人士羡煞不已。” 冷月道:“少侠神功,今日仗义而出,必将名震江湖,若是正义盟今日就此罢手,只怕日后将贻笑武林矣!” 冷月此时所言极是,正义盟今日焉能就此罢手? 此少年虽一连挫败正义盟三人,但是后面正义盟好手正准备轮番上阵,卫靖听闻,心头也是一凛,回神过来,问道:“在下既然揽下了和事佬,正义盟若是轮番上阵,在下别无他法,纵有怨言,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坦然面对。” 孤星听闻,点头道:“依我看来,少侠应该是个读书人,为何踏入江湖?” 卫靖道:“不瞒前辈,晚辈原本在衙门当差,只是这差事并非正职,也就决定去京城长安看看,没准可以到官宦之家寻个工作,或是仗着自己的武艺,找个镖局,谋个事来做,或在江湖上闯闯,总比待在这个小县城来的好,想不到晚辈却在半路上因缘际会遇上前堂主吴通!” 正是:“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冷月与孤星一听,二人相视,不觉一哂,冷月道:“孤星,这少年命格不凡!” 孤星笑道:“哪像我二人流落江湖,无贵人相助,只得混迹天涯!” 冷月不禁哑然失笑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唐代文人韩愈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就是在我们的周围,许多人其实都有很大的可能成为千里马,但是需要伯乐的慧眼识珠,否则终将泯然众人矣。 诚然天下有才之人不少,只是伯乐实在太少了! 而孤星此时则是仰天悲叹道:“人有纵天之志,无运不能自通,马有千里之行,无人不能自往,时也、命也、运也,非我之不能也。” 冷月听闻所言,竟也悲叹道:“鹌鸡翅大飞不如鸟,蜈蚣百足行不如蛇,时也、命也、运也,非我之所能也。” 卫靖陡见二人仰天长叹,一时之间,竟也是心有戚戚焉,心想此二人竟与自己遭遇竟如此相似,忽然心中一动,当下高声道: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卫靖伤怀之下,吟诵诗句,前两句语调高亢,后两句语调转而悲怆,孤星听闻之后,竟凄然道:“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冷月竟也凄然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二人一时之间竟难以自己,过了半晌,冷月将目光投射卫靖,陡然问道:“少侠乃天之骄子,不知接任忠义堂堂主,有何志略?” 只见卫靖阔步而前,朗声道:“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有怀投笔,不违忠义,砥砺前行,不忘初心。” 冷月与孤星一听,俱是大为心折,心中俱道今日此子所言所为,不负忠义堂之盛名。 冷月望向孤星道:“孤星,此子当非常人也,必将名动天下,乃一世之杰也!” 冷月点头,却道:“虽说如此,咱二人今日还得讨教少侠武功!” 卫靖左掌右拳一推,拱手道:“晚辈斗胆,烦请二位前辈不吝赐教!” 孤星踏步向前,拱手道:“孤星近来钻研武学,自创了一套武功,此套武功称为『玄武七宿掌』,共有七招,还请少侠不吝指教。” 在二十八宿,玄武是北方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的总称,但凡在武学上有极高资质之人,不但能将别人的武功融会贯通,还能自创出威力极强之武功,这需要极高的资质。 卫靖赞佩道:“前辈武学造诣不凡,晚辈不才,领教高招。” 孤星踏步向前,喊道:“第一招『步罡踏斗』!” 只见他步行转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站立于中宫,身体下蹲,左脚直线向前趟,踏入干卦; 右脚弧线向左踏入兑卦,左脚直线向前踏,踏入离卦; 忽地左掌虚晃,右掌尾随拍出,卫靖抢上迎敌,左掌一推,哪知孤星虚劈一招,身形一晃,右脚踏入巽卦,左脚弧线向右踏入坎卦; 已欺近身去,化掌为指,伸手直戳他背上、腰间、腿上三处穴道。卫靖陡是一惊,瞬间使出『云手八式』,一招『星移物换』,顺势侧身一转,方才化险为夷。 身子一转,人已从艮卦,左脚走至坤卦,右掌直攻中宫。 孤星出掌错开来掌,踏步向右踏入离卦,口中喊道:“第二招『牛角书生』!” 520章 冷月孤星2 只见他身子忽地转折,从离卦走位至兑卦,身子一转,进位至兑卦,运掌向卫靖拍去,卫靖赞声道:“好招,好招!” 当下出手错开来掌,呼呼掌风旋即攻出,虽说孤星招式精妙,掌劲浑厚,但是脚下施展如此的方位走转更是了得。 二人交手快速绝伦,孤星电闪般连转方位,脚步方位是先天八卦方位,中间是中宫外,分别是:干南、坤北、离东、坎西、震东北、兑东南、巽西南、艮西北。 只见二人交手,孤星口中接连喊道:“『女娲补天』…『弄虚作假』…『临危不惧』…” 孤星步法招数精奇神妙,卫靖虽能摆脱对方的攻击,但是对方招数中的奥妙,脚步之玄奥,一时片刻,仍是无法破解,二人斗的不分胜败。 卫靖纵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浑厚内力,此时初遇玄妙招数,一时片刻也只能见招拆招,孤星则是掌招层出不穷,愈逼愈紧,脚步走转极快。 忽地卫靖只看到一条人影,一闪而逝,身法奇快无比。 卫靖走转不及,一时难以抵敌,连遇险招,此时斜步滑出,孤星乘隙进招,此时一掌拍出,千钧一发之际,卫靖不待细想,当即接下一掌,拍的一声轻响! 竟将孤星震退几步,将其震得血气翻腾,满面通红,孤星身不由己的退了几步,不禁暗自心惊,想不到此少年久战多时,内力仍是如此雄厚,乃喝声道:“你小心了!” 孤星喝声中霍地跨上一步,手腕一振,迎面右掌迸出,一招『弄虚作假』蓦地甩出,身随掌转,急走偏锋,卫靖左步横跨,云手一使,修眉轩动,当即沉喝道:“来的好!” 话声未已,只见二人各自走位,同时出手,呼呼掌声旋又陡起,孤星如临大敌,一招『临危不惧』蓦地使出… 孤星身经百战,越斗得久,越是不敢怠忽,心知对方年事虽轻,但却是个劲敌,竟不见半点焦躁,心知内力上当然不能和卫靖相抗衡,适才一掌受到剧震,手腕感到一阵酸麻,此时也就沉住了气,绝不贪功冒进。 却在此时,卫靖忽然此时身子闪电一转,陡然一招『翻江倒海』,掌劲如波滔大海,顷刻而至。 孤星不由一骇,急忙往后疾退,孤星忙使一招『穿壁引光』,左臂突长,将卫靖来掌一牵一引,左右两手,忽长忽短,配合得巧妙无比,使人捉摸不定。 值此卫靖封解不易之际,右臂瞬然拍出,此一精妙的掌招逼退卫靖半步,紧接一招『弗欺暗室』,以攻还攻… 孤星一身绝学可不可小觑,此时见对方见招拆招,悉数化解自己独创武功,心头虽说越战越惊,却也就愈打愈起劲,今日便将最凌厉的招数『弗欺暗室』都使了出来。 此招越打越快,攻如雷霆疾发,风扫落叶。 卫靖走位迅捷,忽地身形轻旋,闪身相避,掌势乍展,瞬间使出“幻掌六式”,拳掌合一,忽拳忽掌,星流电掣,吞吐闪烁。 只听啪啪两声轻响,孤星身子微震,二人瞬即分开。 卫靖拱手道:“前辈武功卓绝,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与前辈切磋琢磨,幸何如之!” 卫靖此言虽说是礼貌的客套话,但是对于孤星自创的这套武功却是心生佩服至极。 孤星见卫靖谈吐儒雅,并不夸耀自身武功,出手过招点到为止,只觉对方言语行事,处处对自己十分维护。 言念及此,不由得对他大是感激,大是心折,乃拱手回应道:“少侠武功高强,不愧是忠义堂堂主,今日万幸得以与少侠比武,实乃切磋琢磨之乐也。” 正是:“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孤星转身离去,冷月却箭步而出,卫靖见状,一抱双拳:“前辈风范,晚辈推服。” 冷月见他谦恭有礼,原本想来个先下手为强,也不得不道:“少侠少年英雄,人品武功,本人钦服。冷月也自创了一套武功,此套掌法武功称为『一壶半』,共有一十六招,还请少侠不吝指教。” 卫靖见状,谦道:“晚辈武功不及二位前辈远甚,二位前辈自创武学,学究天人,乃是一代宗师,悟性之高令人望尘莫及,晚辈自然拜服。” 冷月道:“少侠乃不世出之少年英雄,吾等武功倒教少侠见笑了,今日咱们何妨以武会友,点到为止。” 冷月说的明白,输赢对他而言已无关紧要,二人谁跟谁也没有多大的仇恨,行走江湖彼此印证印证功夫,在所难免,此乃江湖论交之道。 卫靖听闻,乃左掌右拳一拱道:“好,前辈这就请了!” 冷月手上提着一壶酒,此时将酒一饮,徐徐踏步向前,喊道:“第一招『樽前月下』!” 只见他双手一摆,左手掌勾手为杯,右手抡着酒壶,酒一饮,身子左摇右摆,此乃醉酒之状,双手旋动,瞬息之间,身子向左摇摆三步,紧接身子向右摇摆五步,口中说道:“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 卫靖剑眉剔动,身子已然摆好架式,朗笑道:“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冷月此时一掌忽地劈空,朗声道:“引觞满酌邀明月!” 身随步转,左摇右晃,貌似醉酒之状,两人当即掌来掌去。 卫靖右臂一抡,一掌击出,左掌跟着劈出,忽见冷月伸臂挡拆,却是脚步不稳,东摇西晃,身子闪避如同醉汉,此时一个急转身,醉道:“醉酒提壶力千斤!” 化弧于空,方位莫测,右手探出,此掌先缓后急,欲东又西,左掌伺机而动。 此时忽地一掌推出,劲力澎湃,势如奔雷,闪电而至,卫靖旋道:“好招!” 身形迅捷,马步一使,登时身转步移,身手从容,右手拆掌,只见他翻掌穿绕而转,移身步转,二人一阵攻防,各逞绝技。 冷月行招走势如醉汉,霍地跨上一步,手腕急振,此时朗声道:“醉酒抛杯踢连环!” 语落,当即醉酒抛杯,将酒壶一抛,右手一抛,左手一接,干净利落,醉步直攻,势如闪电,攻势顿起。 只见卫靖身影剎那而动,接连闪避,蓦地双足一点,纵身拔起,后退闪避,动作灵敏。 两人面对着面,一人脚踢连环,一左一右,连环踢腿,掌来足往,一人后跃,冷月连踢。 卫靖后纵闪避,拆解对方的招数,冷月道:“仙人敬酒锁喉扣!” 此时索性将酒壶向外抛出,食指与中指瞬间如勾状,左勾手陡然挥出,此乃杀招,非常之阴毒,专门冲着喉咙。 卫靖接连挥手拍挡,冷月左右勾手紧接而来,冷月道:“三杯为敬!” 饮酒之人既然上了酒桌,难免会遇到被“敬酒三杯”和“罚酒三杯”的事儿,此招『仙人敬酒锁喉扣!』乃一招三式,招式相连,锁喉连环扣杀,亲自敬酒,狠辣无比,乃是凌厉无伦的杀招。 冷月紧迫进招,连连扣击,卫靖则是拆招走位,当下使出北冥掌法之一招『海波不惊』,纵高伏低、东奔西闪,接连闪避,招数古朴,却是恰到好处。 二人数招又过,卫靖一掌攻出,冷月却是蹲身退步,口中喝道:“单提敬酒拦腰破!” 倏忽之间,忽地上盘单手一举,下盘却是抄步膝击。 卫靖不由得一怔,冷月一掌一腿已到眼前,卫靖临危不乱,陡起双臂,右掌压膝,左手错开来掌,并趁势后纵。 二人一攻一守,前进后纵,激烈打斗,冷月口中道:“月白风清花袭人!” 掌势忽变,猛然一沉,几掌交手,攻守交错,冷月口中又道:“一壶浊酒望秋月”,登时将手一扬,运劲抡掌,掌立腕直,一掌迅捷直攻中宫。 521章 冷月孤星3 此时现场众人发出喝采惊呼之声,此伏彼起,良久不绝,却见两人手脚身法却丝毫不停,只有愈斗愈快,冷月道:“提壶对饮乃豪杰!” 冷月伸展了身躯,直攻而来,霎时之间,卫靖似乎想通了甚么,身形竟也似醉汉,忽然只见卫靖陡然间脚步不稳,东摇西晃,身子如同醉汉。 一个急转身,两人这一来一往之势,恰似两名醉汉,推杯换盏,看似简单,实则乃武功中极为艰难的手法,并需要有深厚的内力,更兼具准确的手法巧劲。 二人过招似是二人饮酒,推杯换盏,手上不停过招。 卫靖朗声道:“醉酒提壶力千斤!” 化弧于空,右手探出,此掌先缓后急,欲东又西,左掌伺机而动,此时二人当即拆掌,忽地二人均是一掌拍出,啪的一声响,只见二人各自身子摇晃。 广场上千余人的目光一齐凝注在二人身上,除了第一流高手之外,没人瞧出谁胜谁败,只是眼见卫靖行若无事,冷月脸色惨白,显然优劣已判。 卫靖当下恭敬拱手道:“前辈此套武功『一壶半』,乃形醉意醉之掌法,当真妙绝天下,晚辈真心佩服,今日得与前辈过招实是晚辈万幸!” 冷月心中却是暗暗佩服:“这少年将此招『醉酒提壶力千斤』,使的如此巧妙,足见此套功夫确实不凡,也不枉我一番苦心孤诣!” 当下运气数转,片刻间气血通畅,竟是毫发无伤,实乃万幸,当下反倒是内心骇异不已。 心想此少年发掌收功竟已臻化境,自己与之对掌竟然全身而退,可见对方给足自己面子,于是缓缓地道:“少侠武功确实高强,今日与少侠比武,甘拜下风,心悦诚服。” 卫靖笑道:“感谢二位前辈今日受教之恩,改日咱们合樽促席,引满相罚,一醉方休。” 冷月与孤星一听,冷月大笑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冷月大笑道:“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 三人此时竟相视而大笑。 三人大笑方毕,忽然对面一人竟也仰天哈哈大笑,旋从人群中大步走出,身后跟着却是三男一女,只见嚷声叫道:“忠义堂新任堂主,果真了得。” 与此同时,冷月微一拱手道:“卫堂主,咱们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二人躬身一揖,冷月也就转身离去。 卫靖见来者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眉目清秀,俊雅潇洒,当下登时抱拳鞠躬,态度十分恭敬道:“敢问这位前辈如何称呼?有何见教?” 此人神色倨傲,却非凶狠长相,却是奸险狡诈之徒,阿罗斯大法王却道:“此人姓刘名德,武林人称『缺德书生』。” 此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虽然长得像个书生,其为人却很虚伪,平时一股道貌岸然的样子,表面是好人,对人很和善,可是干起坏事儿来却果断狠毒,江湖人称『缺德书生』。 缺德书生却冷笑道:“少侠神功盖世,连败我方多人,甚且冷月孤星亦甘拜下风,在下佩服之至。” 卫靖心下骇异,暗道:“刘德,好好的名字,不就留德吗?只怕此人阴险至极!” 卫靖说道:“前辈不知有何指教?” 缺德书生道:“少侠武功卓绝,依我看来,若是我方一对一来个单打独斗,都不是你的对手,这如何能显露阁下绝世神功呢?” 卫靖毕竟缺少江湖的历练,点头道:“依前辈所言,又该如何比武过招呢?” 缺德书生奸笑几声,竟道:“我左思右想,我以为少侠以一敌四方能显露真功夫,不知少侠以为如何?” 好一个缺德书生,心眼极坏,城府极深,最喜欢算计他人!嘴上恭维此少年如何神功了得,实则暗地里想的却是算计你,插你一刀,实在阴险十足。 就在这时,陡然一声从卫靖身后的人群传来一声…“别上当!此人人称缺德书生,专做缺德之事,怎么看都没安好心眼!” 从人群中竟走出一名妙龄少女,身着淡绿色紧身劲装,更衬托出她轻盈的身姿,缺德书生此时见一名妙龄少女走来,道:“这怎么可以?毕竟此少侠既要做和事佬,就该有本事!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此少女盈盈带笑道:“我叫做谭葳,是这位少侠的朋友,阁下所言荒谬至极,尔等今日成立『正义盟』,此时此刻所作所为,如何称得上『正义』二字,你们眼见单打独斗不成,就想要来个围殴不成!” 缺德书生眼见毒计被拆穿,也不恼怒,反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这少侠既要做和事佬,硬要充好汉,此等江湖事,规矩自然是我方决定!” 谭葳心想当此天下英雄之前,存心如此险恶,也就不以为然,朗声道:“既然如此,缺德书生,咱们话不多说,你我要不先打上一场,用实力来说说话。” 面对谭葳的言语挑衅,缺德书生心道与此少女相斗,赢是必然,输了只怕遭人耻笑罢了。遂道:“俗话说的好:好男不与女斗,我可不与你比武!” 谭葳鄙夷道:“怕了就说一声,本姑娘自然饶了你!” 此乃激将法,此言一出,果真缺德书生暴怒道:“你当真以为我怕你!” 旋即想到与此少女相斗纵是获胜,也是胜之不武,正感为难之际,此时目光往己方阵营一扫,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僵持要战,我方亦有女子可以应战!只怕你难以抵挡!” 谭葳不屑道:“怕了,本姑娘就不敢出头了!” 缺德书生点头道:“那好,余仙、韦红你二人就代表我方阵营出战吧!” 余仙、韦红乃是仙后宫宫主南宫燕二弟子及三弟子,仙后宫宫主南宫燕当年被吴通斩杀后,大弟子欧阳靖接任宫主之位。 二人不愿继续待在仙后宫,便浪迹江湖。此时二人应了声,旋即一左一右飞身而出。 二女长相,一阴一阳,一人长相秀气,一人长相阳刚,旋即纵跃而出,落至场中,余仙纵声喝道:“小姑娘,要一起比武打架,我二人奉陪到底。” 谭葳不屑道:“想要倚多取胜,本姑娘可不怕!” 韦红却道:“姑娘想多了,我二人向来连手出击,我们这套功夫叫做“阴阳合掌”,你可要小心了!” 谭葳当即步入场中,微一拱手,说道:“有请赐教!” 余仙与韦红对望一眼,随后踏上几步,道:“接招!” 二人陡然间身形拔起,身形晃动,二人分从左右两路攻来,谭葳并不敢大意,只见二女呼掌而来,呼呼掌招,疾挥而至,掌风狂啸,可不容小觑。 谭葳料敌从严,左手一扬,右掌随后跟出,接招拆招,但是她不急出招还击,此时此刻,攻守趋避,准备先观察二人招式,望风起云,身形闪动,左闪右避。 一时之间,招数上虽占不了上风,却也立于不败,三人复又十来招的攻防。 蓦然三人交错闪身之际,谭葳呼呼两掌拍去,余仙、韦红二人将掌迎上,碰碰二声,二女当即震退两三步,谭葳沉声道:“二位前辈,就放马过来吧!” 余仙、韦红心下恼怒,心道:“小姑娘本事倒是不小!” 二人互视一眼,身形电射而起,几个起落,飞身一轮扑击,端的是快捷异常,威猛无伦,余仙、韦红一阴一阳,身形倏变,端的是方位瞬移,难以捉摸… 522章 冷月孤星4 二女武功造诣实属不凡,谭葳也丝毫怠忽不得,此刻足下微点,娇躯纵退闪避,退出两丈多远。 谭葳接了十来招,暗自查探二人攻守走位,心知二人招数暗藏阴阳五行之理,招数上时刚时柔,一进一退,忽左忽右,精妙掌法,连绵而至。 谭葳接掌较劲之后,业已试出对方功力,便知对方招数虽精,内劲较之自身犹尚不足。 虽说谭葳内力甚过二女,一时半刻之间,要想在这二女手上稳占上风,还是不易。 此时随手举掌一格,说道:“二位前辈武艺高明得很!” 三人手上脚上功夫未歇,余仙听他赞誉二人武功的神妙,不禁脸露微笑,心想:“小小年纪,倒是颇有见识。” 沉声道:“算你有见地!” 韦红道:“你这身功夫不就是吴通传授的功夫!” 谭葳却道:“没错!二位前辈若是就此罢手,犹未晚也!” 余仙、韦红一听,自是心中难免一忿,心道若二人倘若就此收手,岂不被天下豪杰笑掉了牙齿? 两个前辈成名人物,合手对付这么一个年轻后辈,竟还不能轻易得手,难免觉得有点难堪。 余仙怒道:“莫要自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就狗眼看人低!” 当即右手一扬,立即扑上贴身疾攻,使的招式是『苍鹰搏兔』,迅捷狠辣,这路武功用以对付常人,原能使人左支右绌,顾得东来顾不得西。 但是谭葳身上奇经八脉已被打通,当下随手拆接,突然间一股沉重之极的掌力压将过去,口中道:“前辈,罢斗吧,你二人并非我的对手!” 余仙怎肯任人这等看轻,余仙张口骂道:“你少耍心机,你不见得在功夫上胜得了我二人!” 韦红也骂道:“贱婢目无尊长,妄逞口舌之利,你耍嘴皮的功夫一流,真有本事,便可将我二人撂倒!” 三人过招多时,谭葳领略了这套『阴阳合掌』的功夫,虽非俗技,但是数十招交手后,已然心中了然,当可破招,只是心想如何顾及江湖前辈颜面,不便骤下杀手,是以不断出言警告二女。 哪知二女不听忠告,反将自己一番好意置若罔闻,明明是出于自己的一番好心,却被二女误解,不禁动怒道:“既然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韦红秀眉一剔,吸口真气,再加劲力,双足顿处,身形飘起半空,喝道:“天地合而万物生…”余仙接着道:“阴阳接而变化起!” 语落,二人身形交互转换,身法快捷无伦,几个起落,藉势提劲,电闪而至,二人合攻,出手便是全力,当下劲运双臂,猝然破空袭出,势如暴雨倾盆,出手极其毒辣。 谭葳心中本对二女并无恶感,又想到卫靖此行充当和事佬,思及至此,自己可不能弄巧成拙,无形中出手极为谨慎,因而此时一面挥掌迎招,一面琢磨如何出招。 二人迫得谭葳凭借着一身超绝轻功,闪展腾挪,蓦地二女呼呼二掌忽至,谭葳接掌后,身子借力使力,如箭离弦,陡然间身形拔起,在空中急速盘旋,身子轻盈轻轻巧巧得落下。 韦红扑身攻去,谭葳接掌过招,忽地双足点地,倒纵后跃落在数丈之外,但见谭葳凌空倒纵三、四丈高,此等的身法何等绝妙。 众人只瞧得神眩目驰,不禁骇然叹服,不禁大声喝采,余仙与韦红见状,不由羞怒到了极点,二人厉啸一声,人如拼命一般,更是疯狂进扑。 余仙陡然喝道:“这就让你领教这套『阴阳合掌』的真功夫!” 韦红赞道:“此等功夫人所不及…” 『阴阳合掌』命意之高不待言,内外相合功具足,此套武功实乃无与伦比、至高无上的功夫。 只要练成“阴阳合掌”练至五层后,威力也着实惊人,纵非旷世无匹,寻常敌手委实难防难挡,亦是极其厉害的功夫,若非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未足为匹敌。 只是二人“阴阳合掌”的功夫才练至第三层,二人此时身形疾如闪电,一合便分,韦红往左,余仙往右,一人一招“颠倒阴阳”,一人一招“阴差阳错”,分从半空分走两个圆弧,二招六式,纷至沓来,一齐向谭葳扫劈而下。 只见韦红往左,余仙往右,身形一落即起,借助纵跃落下之势,二人如离弦箭矢股迅速飞射向前,劲锐罡风,呼啸而至。 在场所有人无不大惊失色,他们都看得清楚此二人攻势极其猛烈,谭葳见二人来势汹汹,势如奔雷,谭葳此时也不禁为之一凛,两掌开合迅捷,接招还招,走位闪身。 值此之际,三人缠斗,手脚身法丝毫不停,危险已极,此时已连续闪避了二人的三招快速进攻,此等攻防实不容她多加细想,又如何能像卫靖这般从容以对呢? 何况『阴阳合掌』自是神妙精奥的绝技,掌招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时而合攻合守,时而分攻分守,时而分攻合守,时而合攻分守。 谭葳连使『北冥十六掌』之二招『海波不惊』、『海沸波翻』,双足点处,人也就势纵出,倒纵出三丈以外,只是谭葳身子落地。 余仙也已抢到她的身前,追击而至,凌空下击,而韦红来到谭葳身后,飞身劈掌,韦红与余仙前后夹击,追击不懈,掌拳连挥。 众人只听得掌风劲急,呼呼作响,沙飞石走,叶落木摇,余仙右路直攻,韦红左路挺进,三人你来我往,看到这一幕,现场之中的所有人都为谭葳捏了一把汗。 直此危急之际,谭葳身躯一晃,丹田之力猛的一提,运劲双臂,威猛无俦,怒潮澎湃,劲风凌厉,三人拆解招式,陡然啪啪两声轻响,却见两人身子倒飞了出去,翻了两个筋斗摔落在地。 不消说,正是韦红与余仙二人,此刻已然吐血倒在地上,根本就已经站不起来了,这一幕当真让众人看傻了眼。 武技之较量最终功力深浅左右胜负,须知功力深浅实与练功先后息息相关,而功力的增长并非朝夕之功,是以众人真想不到谭葳能有这么高超功力,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韦红与余仙合手联攻谭葳。 本来的扯平局面,竟立时急速逆转,只是谭葳一招得手,却非自己本意,只是与人过招,韦红与余仙威迫之下,自己出手实在无法面面俱到,陡然两掌将二女震飞吐血倒地,实是迫于无奈。 忽听飒然风响,缺德书生刘德纵身跃至场中,右手指着谭葳大声斥喝道:“贱婢目无尊长,竟敢打伤两位武林前辈,当真吃了雄心豹子胆!” 谭葳此时凛然一惊,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也落至场中,正是卫靖,卫靖昂首阔步走上前去,朗声道:“前辈所言差矣!比武过招难免有失,只要不存心取人性命,心存仁义忠厚之心,当可无愧于心。” 缺德书生刘德道:“哼,说的倒好听,你身为忠义堂堂主,竟然颠倒是非,此刻二女受伤倒地,天下英雄俱是亲眼所见,天理昭彰,难道是我动手的?” 正是: 解难排纷言罢斗, 心余力绌不听言, 谁知掌击身飞落, 竟尔随来斥喝言。 子曰:『君子不责人所不及,不强人所不能,不苦人所不好。』只是江湖上龙蛇混杂,混迹江湖既然有『冷月』『孤星』风流人物,也不乏『缺德书生』这等低劣人物。 此人乃是江湖中说话没口德的人,谭葳朗声面对现场群豪道:“今日天下群豪在场,可不容你缺德书生搬弄是非,你嘴上不积德,本姑娘也不需对你客气,咱们话不多说,你我就打上一场,咱们用实力来说说话。” 523章 英雄气概1 缺德书生刘德却道:“俗语说:好男不跟女斗,我才不跟你比武!” 谭葳冷笑道:“只怕你没这本事吧,别怕!本姑娘可以手下留情!” 缺德书生刘德怎堪如此受辱,不禁为之气结,却又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原本不打算出手,但心中又咽不下这口气,怒喝道:“小姑娘欺人太甚,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尝尝苦头好了!” 谭葳道:“废话别说,出招吧!” 缺德书生刘德旋又想到,今日为『正义盟』出头,便是寻这小子的秽气,可不能因为这小姑娘乱了大局。 因此决定不再理会谭葳,口气一缓,缓声道:“小姑娘别着急!你还得等等,我们先得会会这小子!” 口气一顿,朝着卫靖朗声道:“少侠神功盖世,我方这有几位好手也来跟你过过招,让我跟你介绍,这二位是天残地缺、酒肉和尚、修罗女。” 四男一女分列站立于缺德书生刘德右侧之处,卫靖躬身一揖,道:“久仰各位前辈盛名,今天赐招,实属晚辈的荣幸。” 语气谦逊却不谦卑,既没有后生晚辈的傲气,也没有不识大体的轻佻。 此时酒肉和尚走向前来,纵声道:“小子,我四人且来会会你,缺德书生说阁下以一敌四方能显露真功夫,我以为阁下以一敌五才是真本事,你说可以吗?” 卫靖承蒙前任堂主吴通传艺授业,此时此刻,虽然处境险恶,却是任大责重。 自己作为忠义堂堂主,有着匡扶武林之重责大任,更攸关忠义堂之江湖威望,不得不有所作为,也就无所畏惧,道:“晚辈今日既然前来充当和事佬,就该接受此等江湖规矩!” 谭葳不屑道:“你们以众凌寡,那也算不得什么英雄,不足夸耀。” 修罗女一听,柳眉倒竖,喝道:“这可是他自找的,莫说我方倚仗人多,那就来吧!” 这个修罗女本名杨紫,虽是中年妇人,却是美艳动人。 缺德书生喝道:“大家别客气,动手吧!” 就在众人失声惊呼声中,缺德书生纵身上前,左掌扬出,一掌罡风横扫而出,卫靖闪身走位,砰的一声,正中后方大石,瞬息之间,一阵飞砂走石为之扬起... 缺德书生凭空用掌,一掌直直拍出,竟有如斯威力,这份掌力直令场下群雄咋舌。 即便是谭葳见此情景,亦无不惊讶,余下四人也相继出手,天残与地缺旋即陡掌攻至,二人出招迅捷无伦。 卫靖左右手变换走位,当即一牵一引,化解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卫靖忽地双掌交错反击而出,天残与地缺二人闪避纵跃而出。 。 与此之际,酒肉和尚与修罗女提步疾掠,飞身扑上,卫靖陡然转过身来,双掌分击两人,酒肉和尚与修罗女一经接掌,即感到掌劲浑厚。 卫靖当下几掌疾攻逼得矮二人手忙脚乱,逼退二人,缺德书生见状,抢上相护,举掌复又攻来。 卫靖走位旋腰回掌拍出,碰的一声,缺德书生人已被震退,腾腾地后退几步,天残与地缺急忙救援,方才转危为安。 旁观众人见卫靖在五人围攻下仍具如此神威,无不骇然。 卫靖凝神察看对手五人的招数,场上五人拳脚齐施,分别向卫靖猛攻,旁观众人见五人围攻一人,早已分不清中间的拳掌招式。 转眼之间,双方已是一盏茶的攻防,谭葳眼见卫靖被场上五人围攻,处境十分危殆,对方越逼越紧,此时暗自焦急,寻思:“他全力赴敌,应该观察对方出招时机才是!” 但她转念又想:“倘若我此时强行出手帮忙,只怕让他分心,反而适得其反,我可不能出手连累了靖哥。” 此刻五人轮流围攻一人,但见卫靖施展北冥掌法,预计再拆二、三十招,方可占到上风。 天残与地缺一聋一瞎,招式十分怪异,此时辨风听位,攻守连手,便如二人一体般,三人迅如奔雷般拆了七、八招。 卫靖忽地一声清啸,拔身而起,几个纵跃飞出,只见天残与地缺身法十分迅捷,分从左路右路飞身包抄而至,二人化掌为指,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食中二指赫然戳出 卫靖哪敢托大,挥掌迎上,虽然眼前局势紧迫,卫靖却道:“前辈,拳脚无眼可要小心了!” 语落,双掌瞬间拍出,两道罡气旋即袭出,天残与地缺急忙转身纵跃而出,值此之际。 便在此时,酒肉和尚与修罗女齐声呼啸,两声暴喝,纵身拔起,飞扑又再攻来,出手既快且狠,呼呼风响,飒然忽至。 卫靖并不回头,身子倏转,旋即双手拆招,双掌接战,不过两三招而已,蓦地陡起双掌犹如利剑,攻势凌厉,赫然攻出,快于奔雷闪电,疾如疾风过岭,啪啪两掌,二人接掌后,人却是瞬间飞出。 天残与地缺大喝一声,扑身而至,三人瞬间交锋,值此过招之际,缺德书生趁机背后突袭,一掌拍出。 卫靖及时向左踏出两步,一股劲风反倒是袭向天残而去,天残与缺德书生二人因而对掌,趁此间不容发之机。 卫靖走位迅疾,连发三掌,三人只得对掌,却见对掌后,三人瞬间飞出,落地后人人脸色惨白,嘴角处竟渗出一些血。 缺德书生等五人此时尽皆相顾哑然,只见卫靖拱手向五人恭敬道:“感谢诸位前辈赐教。” 而在此时,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来,那个人不是别人,赫然是不老天魔! 不老天魔心道:“此少年以一敌五竟然也能取胜,如今之计,唯有自己出马,方能震慑此子!” 不老天魔不觉朗笑道:“小子,你武艺超群,我正义盟多名好手尽皆落败,咱们话也不多说了,只要你过了我这一关,今日之事,三教与少林寺与我正义盟的恩怨也就一笔勾消,如何?” 卫靖心中大喜,旋道:“感谢前辈,此乃武林之福。” 不老天魔睥睨卫靖,双目一瞪,神芒如电,盯着卫靖冷道:“小子别太高兴,免得乐极生悲,本魔对敌,向不留命,小姑娘等会儿还要帮你收尸呢!” 这一股杀气四溢而出,瞬间便让场边群豪心惊胆寒,谭葳一听难免一沉,情不自禁,不禁望向卫靖。 此时山岗上寒风凛冽,只见卫靖表情肃穆,身形不动,神色不变,冷然站立在场中,蓦然道:“心之所向,义之所至,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此刻卫靖心中别无他念,暗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广场上成千的江湖豪杰陡听斯言不禁一时之间热血沸腾,人人心中亦是大有所感,人人赞许其英雄气概,皆心中暗道:“此子绝非平凡人物,这般英雄盖世,实不愧忠义堂堂主一职。” 不老天魔神情恭肃,眼中棱芒似电,一股杀气道:“阁下风仪,实足为天下豪杰效法,本人钦佩之至!这就放马过来,出招吧!” 正所谓:“不禁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卫靖此时目光为之一闪,锐利如刀,沉声道:“晚辈这就得罪了!” 语落,身形骤然移动,如闪电般,疾掠飞出,只见他凌空一个转身,手腕一翻,抡起双掌! 不老天魔见卫靖纵步跃起,抡起双掌劈头打来,也不惊慌,轻叱一声,道:“来的好!” 人未到,罡气已迫人眉睫!此时一道道无形劲气破空而来,激烈的掌风激起了不老天魔的鬓发与衣裳。 524章 英雄气概2 卫靖接连攻向不老天魔身上十处要害,此时拳掌交加,犹如抡动着巨锤,不老天魔矮身闪过,闪避走位,拆招还招。 忽地云手一引,从掌招中突然使出杀招,竟一手直戳卫靖的咽喉! 卫靖掌势急变,才将不老天魔一招封开! 不老天魔神功了得,迅速还招进招,急劈七掌,卫靖倒退三步,身形陡然一弓,飞鸟般倒跃而退,不老天魔此时一招『打蛇随棍上』。 在这眨眼之间,只见他身形窜出,掌拳所至。 卫靖如风车般疾转,走位迅捷,忙出手挡格,呼的一声,不老天魔出掌劈到胸口,卫靖手掌斜劈格开,反手回掌拍出。 不老天魔左手斜引,右掌旋即拍出,二人也就对掌,碰的一声,众人料想不到的是卫靖这一掌雄浑无比。 他身形凝然不动,而不老天魔竟尔后纵飞出,却见落地后,脚步腾腾地犹退两三步,此情此景,可谓颜面大失! 正是:“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不老天魔道:“小子!你内力竟如此深厚,难怪连败我方多人!” 卫靖心知此刻真正遇上强敌,虽然置身于极大危险之中,却是微笑道:“咱们还得分个胜负,今日三教与少林寺与正义盟的恩怨方能一笔勾消!” 这何尝不是苦笑呢! 然而在不老天魔的眼瞳中,此少年不经意地微笑此刻无疑是对他的挑衅与蔑视,不老天魔连败三教与少林寺众多好手,气焰正炽,却没想到此少年自称是忠义堂新任堂主。 此时此刻,二人对掌之下,自己被一掌逼退,此时乍见眼前这名少年却还笑得出来。 不老天魔不禁怒火中烧,于是乎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你小子确实不可小觑,但我不老天魔也不是好惹的!” 此时嘴角不觉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冷冷的道:“好小子,那还得看你有何本事!看招!” 语落,身形无声,一闪疾驰奔向卫靖…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 文人如此,遑论武人,江湖上各门各派亦是如此,不老天魔自然看轻了眼前少年。 不老天魔道:“就你这样的实力,也敢强行出头,简直是可笑之极!” 江湖上多说不老天魔技艺超群,武功惊人,但是心狠手辣,杀戮甚多。 此时攻势骤起,复又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势,一往无前,直取中宫而去。 卫靖骤然闪身避过,仅仅是眨眼的功夫,不老天魔便攻出十多招,直往卫靖身上横劈直打。 卫靖看他出招之势,已知他的用心险恶,并非单纯比试武艺,心中暗道:“不老天魔纵是真有本事,但也不能出手如此恶毒!” 心想你我无冤无仇,我好言相劝不成,你也不必出手如此毒辣,一心置我于死地! 此时手腕一沈,左手一推,避开不老天魔的攻势,忽地立掌为刀,横里一划,斩向不老天魔的小腹,这一招势道奇快,快得大出了不老天魔意料之外,不老天魔急急一吸气,向后退出五尺。 卫靖道:“江湖传言,不老天魔功十分恶毒,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不老天魔一听,却不见羞愧之色,反倒是纵声大笑,道:“小子认命吧!不老天魔杀人成魔,江湖皆知,出手绝不留情!” 不老天魔掌法狠毒,此刻眼神发出杀人成魔的狠戾之气,犹如狂风骤雨的攻势,反而激得卫靖心头火起,出招也就不客气,双掌瞬间加上内劲,劲道凌厉,一掌拍出。 突然间一股沉重之极的掌力压将过去,不老天魔陡然接掌亦是一凛。 两人搏斗得凶险恶猛,场边群豪都自知难以帮忙,不老天魔神功了得,若有人上前助阵,那只有找死的份儿,是以,人人袖手旁观。 但见人影交错,二人呼喝闪转,拳掌交击,肘撞膝顶,闪转腾挪,兔起鹘落,此时此刻,斗的不可开交。 不老天魔忽地欺身攻上,呼呼两掌直往卫靖横打直劈,卫靖道:“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又是何必呢!” 卫靖瞬间一掌拍出,突然间一股沉重之极的掌力压将过去,不老天魔不禁恼怒,陡然厉声道:“小子!此时跪地讨饶,我尚可饶你一命!” 一语方罢,在旋风气劲中,忽地怒吼一声,双掌罡气如虹,复再出掌击去,此招又快又重,蕴力蓄劲,甚是凌厉。 卫靖此时身形倏地奇快,身形闪转腾挪,这次出手,本来但求排解纠纷,不想得罪江湖上人物,更不愿结怨种仇,此刻反而无奈道:“今日有幸,晚辈盼以比武过招,藉此排解纠纷。” 不老天魔听闻,更是气急败坏,见卫靖出言不逊,语多冒犯之处,竟敢蔑视自己。 不若对待冷月孤星等人恭谨模样,对待自己竟是如此倨傲无理,完全判若两人,更是光火,众目睽睽之下,终不能示弱,当下冷笑道:“小子,俗话说得好:进屋先叫人,进庙先拜神!我劝你最好给我跪下!” ”不老天魔自己却没想自己一心取人性命,出手毒辣,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殊不知卫靖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眼见对方左掌击到,直扑面门,卫靖道:“前辈只管出手,若死在你的手中,只怪我学艺不精,命中带煞。” 他言语中充满着豪气,二人于是乎再次开弓对阵,忽地人影一错,只见二人霍然分开。外面看去,双方只不过一合即分,其实双方在那剎那之间已是交手数招。 “小子,别以为你手上有点功夫就自以为是,我还没使出绝招呢!” 不老天魔当着天下豪杰之前忙不迭的一个劲要卫靖鞠躬讨饶,尽显其傲慢自大,是以即便卫靖态度谦卑,也无法接受不老天魔的无理要求。 更何况武技争胜,强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皆然,何需多言? 卫靖不禁诘问道:“前辈,你若是胜了,我便是鞠躬讨饶,只怕你也要我的小命,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分个高下!” 不老天魔暗运功力,心中盘算,如何在举手投足之间了结此少年,他欺进一步,道:“没错!这叫做杀鸡骇猴,谁叫你小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必须给个教训!” 当即右手一挥,施展的是不老天魔功三十六式,舞起双掌,挥击出去,登时盛势凌人,咄咄逼人,全力强攻,这是一招强猛无比的攻势。 卫靖闪转如轮,接连挥出两掌,两股沉重之极的掌力压将过去,不老天魔接掌后,后跃而出… 忽见不老天魔口中喃喃低语:“气遍身躯得自然,行龙坐虎静如山,变转虚实步中参,阴阳妙诀掌中要,由静而动周身运,气导血随龙虎奔…” 此乃不老天魔功总纲心法,在此恶战之下,不老天魔陡然吟诵内功经文,全场江湖豪杰无不骇异,只怕不老天魔即将使出真正的杀招了,人人不禁为场中少年安危担心。 与此同时,卫靖也默念起《北冥功》内功口诀:“北冥神功,内功之法,此法曰道,道之所存,气之所存也。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存之天地,元气混一,此则气也,夫气者,道之父母,人之根本,生而有之,气息人亡也。吐纳之法,习武之要,气存乎中,发形于外…” 登时气沉丹田神贯顶,便在此时,不老天魔一声清啸,拔身而起… 525章 英雄气概3 二人再次对阵过招,只见不老天魔疾如流星般,飞射而至,劲力凌厉非凡,直朝天庭穴、太阳穴拍去,狠毒异常。 卫靖心下一凛,急忙退开一步,侧身闪避,当下不暇多想,只见他扣摆转换走如风,抽身换式稳如山,走步换招身自如,进步有方退有法,闪转腾挪左右防,场上身手极是潇洒。 当此之际,场边江湖豪杰见状,登时不禁拍手叫好,啧啧称奇,此时喝采惊呼之声,此伏彼起,良久不绝。 不老天魔此时听到了广场众人喝采之声,大是生怒,双目圆睁,心道:“今日得宰了这小子,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原来不老天魔存心出手教训此少年,然而事与愿违,在当庭广众之下,此少年让不老天魔如此颜面无光,当今世上除了眼前少年,实是找不到第二人。 此子瞬间成为不老天魔毕生大恨,当下怨毒之心再起,出招更是阴毒,呼呼两招攻出。 只是不老天魔功虽然厉害,但此少年艺业不凡,见招拆招,攻守自在,潇洒以对,武学上的修为似乎比不老天魔要胜了一筹。正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众人见不老天魔连番出击,悉数为眼前这名少年所化解,所有招数皆已使出,却似乎白费力气,无不震惊! 卫靖寻思:“自己初接忠义堂堂主一职,便遇上此等江湖大事,正邪双方斗法,自己前来劝架,实在不宜给自己树立敌人,我若在天下英雄之前将他打败,『正义盟』颜面何存?可是要不动声色的叫他知难而退,却又难以办到!” 卫靖此时左掌轻拍击向不老天魔之来掌,啪的一声,借力使力,人已纵飞后跃而出。 卫靖落地之后,朗声道:“正义盟妄言伸张正义,前辈出手如此狠毒,实有违正义,依晚辈之见,咱们今日比武过招,切磋武功,何不点到为止!倘若前辈强要比武过招,毕竟拳脚无眼,凶险无比,只怕性命堪虞。” 江湖上豪杰爱好面子的不在少数,仍是多数,况且今日不老天魔连番出击,大获全胜,三教与少林寺一众高手,尽皆落败。 正当不老天魔趾高气昂,准备歼灭来犯高手之际,却被这名少年搅和了一池春水,又怎能不怒,又怎能不恼呢? 不老天魔心性残暴,个性骄傲自大,怎可听劝? 今日『正义盟』声称少林寺与三教名门正派不顾江湖规矩,为了武魔重出江湖,前来寻仇,虽说正派人士如此之举措,令人不齿。 然而『正义盟』多半是残忍奸恶之辈,又有何资格以正义自居? 不老天魔陡然听闻所言,神色瞬间大变,忍不住厉声道:“小子,你强行出头,命中该死!” 旋即仰天哈哈大笑,这几下大笑声震山谷,广场上人人都是心头一凛,不禁由心一寒。笑声方歇,接着口气一缓又道:“不过...今日见你忠义云天,实是少年英雄,本魔今日破例开恩,你若是现下跪地讨饶,我尚可饶你一命!” 言下之意是说,不老天魔见你是个少年英雄,只要你跪地讨饶,可以破例饶你一命! 卫靖一听,不禁愕然,心想自己顾及对方颜面,已经手下留情,此时出言,要求罢手退走,竟反遭对方要求跪地讨饶,饶自己一命,真是欺人太甚,不禁气血上涌,动怒道:“晚辈言尽于此,若是前辈为此枉送性命,莫要怨我!” 不老天魔对于此少年早已心存杀机,绝非武林中讨教过招,点到为止的心态,此时此少年良善之言,竟被他视为轻蔑之言。 不老天魔再次厉声道:“小子,你还年轻,现下跪地讨饶,饶你一命!” 不老天魔态度如此嚣张,场下群豪顿时议论四起,三教与少林寺这方更是交头接耳道:“不老天魔以为自己是谁?竟敢如此张狂?” 、“明明不是这少年的对手,还这么猖狂!” ,与此同时,『正义盟』另一方也有人说道:“不老天魔功厉害得很,这小子不跪地讨饶,只怕小命不保!” “可怜了小姑娘为他收尸呢!” 古人言:“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一个人不自重,侮辱了自己,然后人侮之,别人才敢欺侮你。 面对不老天魔的步步进逼,不知退让,卫靖道:“冥顽不灵,狂妄自大,夫复何言。” 不老天魔是个心思狠毒的人,竟又道:“小子,快快跪地讨饶,饶你一命!我可要使出绝招了。” 语音未落,冷不提防,右手一拂,掌上罡风拂至,阿罗斯大法王喝道:“少侠,不可大意!” 卫靖身子一偏,避了开去,侧目斜睨,忿道:“咱们掌下见真章,谁胜谁败犹是未定之天!” 语落,二人身形一动,飕的跃起,二人轻功之高强,实属罕见,二人半空中交手,拳掌交击,互争机先,几手过招后,落在场中。 不老天魔本来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何况他最后登场,特意与此少年一较高低,此时已无退路,为了自己的武林声誉,可是全豁出去了。 二人屏气凝神,注视着对方,忽然一道人影闪动,瞬息之间,不老天魔眨眼间射至,右手挟着一股劲风,直取膻中穴。 卫靖左手斜挡而出,不老天魔一击不中,不老天魔左手疾挥又至,两指直戳其太阳穴,狠毒之极。 二人拆招过招,却是明显的可以分了高下,然而不老天魔魔性此时已被激起,当下猛提一口真气,大喝一声,又是数掌急攻,呼呼掌风狂飙暴起,衣袂翻飞。 只是不老天魔出手姿势,招式已老,卫靖早已看得分明,记得清楚,只是心下一时之间踌躇未决。 此时心中似乎已有定见,只等算准时机,准备迎头予以痛击。二人手脚身法丝毫不停,愈斗愈快,不老天魔攻势之猛厉,直似狂风暴雨。 只是此时卫靖竟然神若无睹,只见他扣摆转换走如风,抽身换式稳如山,走步换招身自如,连续闪避了五招快速进攻,身形陡转,忽地一掌瞬即拍出。 此掌快速无比,如箭离弦,正中不老天魔前胸,一声惨叫,不老天魔人已猛然腾空往后飞出。 碰的一声,跌飞落地,受伤极重,口中不断咳出血来,人已站不起身了…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不老天魔有今日的声名,必然有他过人之处。 不老天魔功威震江湖,他一生从未失过手,不料今日却输得一败涂地,眼前少年不是凡人,他毕竟是忠义堂新任堂主。 不老天魔此时落败,场边众人齐皆色变,卫靖面向四下群豪,拱手深深一揖,朗声道:“各路英雄,在下今日出手容或有失,实是不老天魔出手相逼,不得不然!” 口气一顿,面向三教与少林寺阵营方向朗声道:“今日各位与正义盟的恩怨也就一笔勾消。” 这时一道身形一闪,来到场中,众人一见,乃是景教阿罗斯大法王。 阿罗斯大法王道:“各路英雄,我是景教阿罗斯大法王,今日景教、拜火教、摩尼教、少林寺前来围剿武魔,不料却遭逢『正义盟』派人阻拦,不老天魔挫败我方多名好手,若非此少侠仗义相助,我方只怕凶多吉少。” 卫靖拱手一揖,道:“前辈,今日之事,两方是否各退一步,就此罢手,各自回转离去。” 526章 英雄气概4 此时少林寺首座僧本光走到场中,双手合十,道:“既然新任忠义堂堂主为武林主持正义,想来武魔日后若是为非作歹,只怕难逃忠义堂的制裁,少林寺这就返回少林寺,不再追究武魔的过往。” 摩尼教李睿法王、拜火教赵可法王也来到场中,二人点头称许,毕竟今日有惊无险,何必再与『正义盟』硬碰硬呢? 到此地步,景教、拜火教、摩尼教、少林寺均已知今日万难取胜,此时若能全身而退,再好不过。 却在此时,一声传来:“小子,竟敢打伤不老天魔,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语音威猛之极,可见此人内力极为雄浑。场边群豪之中,有人喊道:“武魔来了!” 旁观众人旋即轰然大叫:“武魔来了!” 现场群众竟是一阵骚乱,人人争睹武魔。 此时此刻,景教、拜火教、摩尼教、少林寺一帮人俱是一凛,卫靖见状,眼见情势骤变至此,赶紧挺身而出,屹立在场中前方,此时场上顿时杀气腾腾, 卫靖朗声道:“各位英雄别怕,有忠义堂在此,任他武魔也不能为所欲为!” 这时,山岗上英豪们早已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俱都盯着卫靖,似是急切的想知道何人迎战。 只是语音未落,忽地远方人影一闪,一道快速人影,直向场中的卫靖,如飞扑来,猛地攻击,出手狠毒,直往命门而攻,众人一声惊呼,俱都面色一变,俱都惊异地望着场中的骤变! 卫靖也来不及多想,赶忙接掌、搏掌,近身博掌,移形换步,忽听得场上二人齐声大喝,四掌发力,“碰!” 一声,那名髯须大汉凌空翻身飞退而去,卫靖目光冷电一闪,道:“来者何人?” 那名髯须大汉,发须已是斑白,虎目炯炯有神,道:“我就是你的老祖宗!” 场边群豪之中依稀有人记得武魔模样,有人喊道:“武魔!” 旁观众人轰然大叫:“武魔终于现身了!” 武魔冷眼横看卫靖,面露不悦道:“小子,何方神圣?报上名号!” 卫靖此时精气神十足,只手连败十多位高手,傲然道:“在下乃是新任忠义堂堂主卫靖,今日出面斡旋此事,现下双方双方恩怨已经一笔勾消,不知尊驾有何指教?” 武魔冷眼看着眼前少年,一身英爽豪迈之气,只见他目中精光四射,说话之时,目中射出两道慑人精光,直看得武魔心头一寒,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武魔心中知道若再纠缠下去,只有越加出丑,此人武功之高,乃是生平仅见。 复又震慑于忠义堂堂主之威名,乃向卫靖抱拳道:“阁下神功盖世,老朽生平从所未见,『正义盟』今日认栽了。但是今日之事一笔勾消,并不代表汝辈可以小觑了『正义盟』,往后若是再冒犯了『正义盟』,就别怪我武魔辣手无情了。” 卫靖一听,知道武魔已经有意退让,于是点点头,也就抱拳朗声道:“今日晚辈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见谅!大家俱是武林中人,若非有极大的恩怨实无必要要取人性命。” 就在此时,不远处,唢呐之声传来,音色高亢有力,伴随着锣鼓之声,只见一群人缓缓驱车前来,并传来一阵香气。 不多时,马车走出一位中年女人,身着紫色丝质衣裳,此女雍容华贵,四名贴身侍女之中的梅花、菊花高声道:“西方圣母到!” 正是西方圣教率众而来,声势浩大,只见西方圣教教众大声赞诵道: “世间虚无,谁言不苦?圣母下凡,降在西方, 天之所覆,地之所载,西方圣教,千秋万载, 西方圣教,风生水起,西方圣教,纵横天下, 西方圣母,道济五湖,西方圣母,闻声救苦。” 昔日的贴身侍女:桃花、李花、牡丹、兰花已经升任四大圣女,只见西方圣女缓缓步出,分列于一顶大轿前方左右两侧,四大圣女颂吟道: 与此同时西方圣母陈金凤缓缓步出,此时的西方圣教教众当下跪拜在地,口中颂道:“芸芸众生,好生怕死,酒色财气,转眼成空,西方圣母引我归道,至心皈命满心欢喜;西方圣母大慈大悲,重入世间教化救苦。” 只见西方圣母陈金凤法相庄严,双手合十,朗声道:“耳闻景教、拜火教、摩尼教与少林寺联合前来剿灭武魔,西方圣教期期以为不可,武魔纵是罪该万死,也不该由各位动手,武魔二十年来并未造杀孽,各位何苦为难武魔,需知杀人者,人恒杀之,各位自诩仁义,岂不惭愧?” 武魔骤见西方圣母陈金凤率领西方圣教教众前来,也是一愕,此时听闻西方圣母陈金凤维护自己,更是喜上心头,不禁抚掌称快,高声道:“西方圣母所言极是,于我心有戚戚焉。” 听闻武魔所言,圣女桃花缓步走向武魔,恭敬施礼道:“阁下罪孽深重,西方圣教圣女桃花有请尊驾加入西方圣教。” 广场上众人一听,尽皆愕然以对,这时三名圣女李花、牡丹、兰花走向圣女桃花,四大圣女当即相视一眼,心意相通,颂吟道: “耳听西方圣母圣号,目睹西方圣母身相, 愿诸见者闻者,如登般若宝筏;愿诸归者敬者,能入无畏慈林。” 语落,只见武魔表情尴尬,毕竟此时加入西方圣教可不是时机,自己一手主导的『正义盟』可不愿自己的盟主依附在西方圣教之下,当下哈哈一笑,道:“西方圣教教义为何?我还搞不清楚,等我了解贵教教义之后,再决定入否入教。” 西方圣母陈金凤工于心计,此时莲步上前,道:“你前半辈子杀生害命,后半辈子难有善终!景教、拜火教、摩尼教与少林寺联合今日前来剿灭你,是何果报?难道你尚无自知之明吗?” 武魔听闻,心下一凛,心道:“西方圣母真是好生厉害,此女是个厉害角色,暂且虚与委蛇!” 于是假意殷懃,敷衍应付,客气道:“今日耳听西方圣母圣号,目睹西方圣母身相,幸何如之!只是武某福缘浅薄,改日有空再行参悟贵教教义,今日时机实是不宜。” 西方圣母陈金凤脸色一变,怒道:“古人说,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你今日大祸临头,竟不知幡然醒悟!” 武魔却是微笑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西方圣母陈金凤此时双手合什,面貌庄严,道:“西方圣教普渡众生,以此善根,愿与一切众生共之,愿诸佛土所有众生,悉得摩诃般若波罗蜜。” “般若波罗蜜多”直译为“以佛法的智慧到达解脱的彼岸”,代表由文字闻修而亲证般若智慧,超越生死轮回苦海,到达不生不灭的究竟解脱的境界。 就在这时,少林寺了因大师走了出来,道:“阿弥陀佛!西方圣教假藉我佛诳骗无知大众,居心叵测,并非良善之教派。” 西方圣母陈金凤乍见了因大师出言污蔑西方圣教,不好自己出言喝斥,眼神一使,圣女牡丹道:“这位大师,不知如何称呼?” 了因大师走了出来,道:“贫僧法号『了因』” 圣女牡丹道:“原来是了因大师,幸会幸会!大师污蔑本教诳骗无知大众,居心叵测,并非良善之教派,可有证据?本教立意良善,岂容尔等污蔑,今日少林寺兴兵来犯,已是犯了佛门禁忌,本教此番前来正是有感僧衣之下,人心不古,少林僧人借助佛陀之名,行营利之实,焉有资格指责本教?” 527章 英雄气概5 圣女牡丹此言一出,场边群豪人人心道:“此女所言不无道理!” 正义盟这方人人称是,有人道:“大和尚讲经说法,自讨没趣!” 有人道:“姑娘说的有理!” 了因大师竟被圣女牡丹反诘,一时无言以对,僵立当场,武魔乍见二十年前围攻自己的死敌,恨意难消,不由得酸溜溜地道:“了因大师,吃斋念佛多年,竟然尚未悟道,如何得见西方我佛如来真颜呢?” 此话明着嘲讽了因多年吃斋念佛竟然尚未悟道,话语中又酸言酸雨了因早登西方极乐世界。 岂料了因大师一听,竟语气平和道:“武魔,这西方妖母说的没错,你前半辈子杀生害命,后半辈子难有善终!我佛慈悲,佛渡众生,你若要还清此生冤孽,不如皈依我佛,不如此刻剃度皈依我佛,贫僧可以为你剃度,早日修行,坚信佛语不虚,发愿往生,他日临终之际,我佛必来接引,必能安然往生净土!” 武魔一听,恨道:“你这老秃驴,说话总是我佛慈悲,不就是诅咒我吗?” 与此同时,四大圣女中抢出一人,乃是圣女李花,圣女李花指着了因大师骂道:“西方圣母受天之命,入世传教,接济众生,今日前来接引武魔度过劫难,竟被你这大和尚污蔑西方圣母为『妖母』,老和尚出来受死吧!” 此人是圣女李花,因了因大师用语不敬,激忿不已。 了因大师仍是语气平和道:“姑娘,早日离开西方妖教,莫要妖言惑众!” 四大圣女中又抢出一人,圣女桃花指着了因大师骂道:“你这名妖僧,一再污蔑西方圣教,是何居心?” 值此之际,谭葳走来,劝道:“二位姑娘请息怒,原谅了因大师无心之过,今日双方就此别过。” 却在此时,西方圣母陈金凤却道:“小姑娘,此事你莫要插手,少林寺自以为自己功夫了得,方敢出言三番两次污蔑本教,事已至此,本教也无需客气,今日江湖规矩咱们比武决胜负!” 此言一出,现场群豪惊愕不已,过了半晌,群众大声叫好,有人叫道:“比武决胜负!” “少林寺未必赢得了”、“比武决胜负!” 正是:“看热闹就是不嫌事大!” 卫靖心道好不容易摆平各教派与『正义盟』的纠纷,少林寺该不会又惹上麻烦,当下朗声道:“各位英雄,此事或有误会…” 西方圣母陈金凤却喝道:“小子,别插手,此事江湖规矩,比武决胜!双方莫扯口舌之辩,强者为胜!” 语落,群众轰然大声叫好,有人叫道:“比武决胜负!” 、“少林寺未必赢得了”、“比武决胜负!” 了因大师因言贾祸,却无自知之明,此时竟道:“双方莫扯口舌之辩,强者为胜!” 少林寺群僧一听,人人哑口无言以对,西方圣母陈金凤眼神一使,圣女桃花已经疾步奔前,拱手一揖,道:“老和尚,圣女桃花讨教几招!” 了因大师道:“姑娘,你不是对手,退下吧。” 圣女桃花娇喝一声,一拳打出,直劈胸口打来,了因大师伸手一拨,一掌顺势轻拍,桃花回身一掌斜劈挡出。 二人对掌,啪的一声,桃花竟被一掌震退,倒退了几步。圣女李花此时扑身而上,了因大师足下一点,人已腾空而起。 在半空中筋斗一翻,陡起双足,劈出两腿,李花举手挡出,只听啪啪两声,也被这两脚震退,倒退了几步。正是: 僧言贾祸无言对, 圣女穿空掌劈来, 肉桂生姜真呛辣, 扬风弄掌把花催。 了因大师举手之间就放倒二女,圣女李花却抚掌笑道:“了因大师只会欺负两位姑娘,算不得真本事!” 圣女牡丹道:“少林寺唬不倒人,要不与西方圣母一战!” 了因大师适才与不老天魔相斗,不幸落败,受伤不轻,此时此刻,实在不宜与西方圣母一战。 便在此时,少林寺首座僧本光道:“西方圣教与少林寺纠纷,依贫僧之见,贵我二方何妨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 西方圣母冷哼一声,道:“少林寺多年来以武林泰斗自居,今日对于本教语多不敬,既然此刻比武决胜,贵我两方也省得口舌之辩。” 首座僧本光道:“西方圣教教义良善,今日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度化武魔,实令本僧既感且佩,今日若是本寺多有得罪之处,尚祈见谅…” 便在此时,“邪教,就是邪教!” 此语一出,众人尽皆哗然以对,众人闻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了因大师,只见了因大师余怒未消,喝斥道:“尔等身为佛门子弟怎可坐视此等邪教横行于世!” 了因大师训斥少林寺首座僧本光,诚然是无自知之明,却何尝不是为所应为! 身为佛门中人怎可放任西方圣教假借佛陀之名诳骗世人!此时此刻,仗义执言,实是有着大无畏的佛门精神。 只是贵为师叔的了因大师却未考虑到首座僧本光的忧虑,本光窃以为此时了因大师身受内伤,纵然不齿西方圣教之所为,当此之际,少林寺僧刚遭逢一场挫败,理应低调行事,遮掩自身的光芒。 低调行事是一种行事智慧,然而了因大师刚正不阿,个性耿直,心直口快,加上辈分上是首座僧本光的师叔,出言发声也就无所顾忌。 只听西方圣母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不满,厉声道:“少林寺欺人太甚,贵我两方无须口舌之辩,比武论断,莫言谁是谁非!” 了因大师道:“贼婆娘,假借佛陀名义招摇撞骗,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语落,纵身飞出,落至场中,忽想到少林寺今遭大难,自己此时出言贾祸,惹上西方圣教。 西方圣母此刻出手,自己有伤在身,实无把握比武过招能取胜,自己落败也就罢了,莫要连累少林寺,于是朗声道:“今日之事与少林寺无关,老衲为了佛门正道,有死而已!” 西方圣母陈金凤纵身飞至场中,朗声道:“本圣母听说了因大师适才与不老天魔相斗,不幸落败,负伤在身,本圣母也不强人所难,只要了因大师今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诚心道歉,收回所说的话,本圣母当不念旧恶,饶你不死!” 众人此时听闻,各自窃窃私语,有人道西方圣母陈金凤震慑于少林寺威名,自找下台阶; 有人道西方圣母陈金凤终究与人为善,犯不着与少林寺结下梁子。 岂料了因大师却道:“贫僧心意已决,为了佛门正道,有死而已!” 此言一出,场边的谭葳与卫靖不禁对望一眼,彼此心道:“这又是何苦呢?” 二人各自把话说死,旁人自然也无法上前劝解。 所谓退让有度,善良有尺,西方圣母陈金凤虽非良善之人,此时也是脸色大变,倒不是如旁边有人所言陈金凤震慑于少林寺威名,自找下台阶。 而是真想不到了因大师如此固执,自己虽非温言款语以对,也算是顾及了少林寺的颜面,只是要求了因大师当众道歉,并非强人所难。 想不到自己再三退让,了因大师并不选择收手,而是将自己逼入绝境,陈金凤已是无路可退,沉声道:“既是如此,为了西方圣教的声誉,你我只有一战,出招吧!” 语落,把手一扬,随手拍出,一道罡风竟犹如利刃瞬间袭出… 528章 得证大道1 了因大师身为佛门中人,自然看不惯西方圣教打着我佛慈悲招牌,在外招摇撞骗,自然认为自己行得正,坐得正,问心无愧,为何要退让呢? 只是此举倒是令少林寺一帮人颇为难堪,不仅树立新的敌人,甚且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 本来各教派今日前来剿灭武魔,师出虽然有名,总是难予武林中人宽厚忠恕之感。 因为这些正派武林中人自诩仁义,却不懂得宽恕,武魔虽然重出江湖,却未大开杀戒,何以大张旗鼓前来剿灭武魔,这是否有不可告人之秘密呢? 一般武林中人自然不得而知,这极可能是武林之中永远无法揭露的秘密。孔门高足曾参曾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 忠恕二字,是一种道德规范。忠,谓尽心为人;恕,谓推己及人。 了因大师身形一闪,此一罡风直袭而出,只见十丈开外的围观群众竟被此道罡风轰得人仰马翻,虽说劲道已衰,却也让人不敢见识了西方圣母陈金凤不凡的功力,内功之精纯,于此可见。 在此紧张的气氛中,二人瞬即交手,了因大师道:“妖母,神功不凡!” 陈金凤骂道:“妖僧,嘴巴放干净!” 内心惊叹妖僧不凡,但她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是干脆果断,袖袍闪动,直取中宫,忽地了因大师双臂如坚铁,圈住敌手,陈金凤惊道:“少林双圈手!” 陈金凤双臂运劲一振,了因大师道:“算你有见识!老衲使的正是佛门“少林双圈手!” 陈金凤掌式一变,步移身转,了因大师道:“妖母,吃我一掌!” 了因大师掌劲一沉,一掌旋即拍出,端的是掌劲凌厉,此掌劲力当可摧山裂石,此乃大摔碑手。 大摔碑手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是一套需苦练方能有所成的上乘武功,练习时选一块大石,以手掌拍打,还得两面练习,直到一掌拍下拍碎石碑,方可大功告成。 西方圣母陈金凤见掌力压体,重如山狱,着实吃了一惊,陈金凤举臂挡架,当下冷冷一笑,道:“妖僧,功夫不错!” 冷笑声中,陈金凤点足飞身而起,捷如石火电光,一声娇叱,一招『如林箭雨』,出掌如电,连连出掌,掌劲威猛绝伦,节节进逼,连环出手,猛攻不休。 忽见了因大师身形不动,口中忽道:“今日先来礼佛,佛说: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就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 当即使出一招“灵山礼佛”,此乃少林寺绝技『韦陀掌』,出手未歇,口中仍道:“居家礼佛一百零八拜,至诚顶礼,这就礼佛上香!” 蓦然一掌开膛裂腹地劈击过去。 西方圣母陈金凤在电光石火之际,忖道:“今日前来度化武魔,盼能将武魔纳入西方圣教麾下,怎知这老和尚缠上西方圣教,身为西方圣母怎可遭此僧蔑视与污蔑?但这老和尚虽然身受掌伤,此时掌力怎么还这般雄霸!” 当下不由得对了因大师起了一丝敬意,双掌一错,正用一招『无畏慈林』之式反击了因大师,身形当即如行云流水般错步闪开,双掌平推,了因大师有伤在身,岂敢接掌。 当即纵身而上,人旋在半空之中,身形忽地急转而下,如惊鸿掠影,翻空扑将下来,双掌拍出,陈金凤突觉劲风扑面,也不敢猛然硬接此掌。 当即斜身走避,口中道:“本圣母看破红尘,创立西方圣教,发愿入世救苦众生,大师为何污蔑本教!” 了因大师听闻之后,不由大怒道:“一盏青灯伴古佛,半为修行半入魔。你堕入魔道,还自封西方圣母,以西方圣母自居,是可忍,孰不可忍,身为佛门子弟,今日拼上老命,有死无生,此生无悔!” 猛喝一声,扬掌拍出。 陈金凤道:“本圣母今日为了渡化众生,为武林众生说法,你老和尚不听道便罢,何必再三污蔑本教,本教与你可曾有深仇大恨?” 了因大师道:“妖妇,你自封西方圣母,以西方圣母自居,堕入魔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金凤本想好言相劝,为二人铺好下台阶,怎奈了因大师并不领情,不禁声色疾厉,眼露杀机,怒道:“妖僧,西方圣教再三忍让,你却是得寸进尺,看来今日你我二人只能决一死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了因大师双掌一翻,逼退陈金凤,道:“你欲念滔天,你说今日前来渡化武魔,实则想将武魔纳入自己麾下,将来称霸武林,老衲可不傻!” 陈金凤忿道:“疯和尚,满口胡言乱语,败坏我西方圣教声誉,怪我不得,这就受死吧!” 却见了因大师昂然四顾,朗声道:“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妖妇,我今日若是出手打死你,正可早早为了武林除害,倒是功德一件,若是不幸死在你的掌下,也是老衲之天命,也能离苦得乐,早乘佛道。” 二人对打极其激烈,嘴上交锋也不遑多让,陈金凤虽然数次放软身段,但是了因大师却是择善固执,为了佛门正道,以身殉道之意更加弥坚。 她真没想到西方圣教今日无意招惹少林寺,少林寺也无意与西方圣教结怨,反倒是了因大师无端找上西方圣教麻烦,此时此刻,更是将西方圣教西方圣母逼上梁山。 了因大师一掌挥出,拍击小腹,眼看要击中陈金凤,陈金凤脚步斜探出两尺,忽地翻腕而出,双掌为爪,蓦地使出成名绝技『兰花玉爪』,一爪电闪拍向了因大师前胸,了因大师心头暗骇,忖道:“这妖妇功力深厚,的确非同等闲…” 思量之间,人一闪身,就暴退数尺,陈金凤这几招变化,这几手真的太奇奥,太迅快了,有如在电光石火的一剎那发生,又迅疾又奇特简直使人眼花撩乱。 了因大师刚刚站稳,掌劲已经疾涌而至,心头暗惊,纵身一跃,凌空而起,正当场边群豪为陈金凤身手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忽听了因大师大叫道:“妖妇好手法,这功夫真开了老衲一番眼界。” 陈金凤不禁怒道:“疯和尚,你才是妖僧,今日若不道歉,将是你毙命之日!” 陈金凤攻势未歇,她身形倏起,疾步扑到,一招『玉手探爪』,左右爪疾如闪电,抓肩、扣腕,端的奇快至极。了因大师也非等闲之辈,喊道:“就让你见识见识少林龙爪手!” 语落,突然间大喝一声,纵身而上,左爪探出为虚招,陈金凤一爪扫空,了因大师右爪抓出,快捷无比,直朝锁骨上的缺盆穴,疾攻而至。 哪知陈金凤应变更快,左爪回爪挡出,二人爪功对决,了因大师此时双手使出龙爪手犹如狂风骤雨,源源不绝,进击如龙似虎。 少林龙爪手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号称天下第一擒拿技法,虽然只有三十六招,但是凌厉狠辣,不求变化繁多。 二人又过招半晌,斗了数回合,陈金凤忽地一掌啪的一声打在了因大师肩头上,虽说非是身上要穴,却让了因大师连退几步。 在此当头,陈金凤却止掌不攻,当此情势之下,陈金凤上前只须一掌挥去,便能致他于死地。陈金凤心想:“乘人之危,胜之不武。” 于是朗声道:“大师,恕我直言,你有伤在身绝非我的对手,此刻只要当着天下群豪面前向西方圣教道歉,本教也就既往不咎。” 529章 得证大道2 了因大师虽说身上疼痛难当,却道:“今日为佛道而死,虽死犹生!” 陈金凤心道:“了因大师毕竟是有道高僧,若被自己打死,只怕就此与少林寺结下冤仇。” 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于是斜眼望向首座僧本光, 首座僧本光见陈金凤有意罢手,于是朗声道:“师叔,西方圣教既然与我佛有缘,抱持经世济民之志,该教教义与我佛门一样,可以说是殊途同归。何况西方圣教与我少林寺并无恩怨,皆是佛门中人,又何必以命相搏呢?师叔只要向西方圣教道歉,此事便可化解!” 本光这么说,正迎合了陈金凤自高自大的心意,并将两方视为佛门教派,可谓立意良善。 岂知了因大师听闻本光所言,登时怒目圆睁,向他横了一眼,双目寒芒如两把利刃,鼻中一哼,当即骂道:“本光,你落发为僧已是佛门子弟,就该维护佛门形象,此妖婆打扮妖艳,穿着华丽,持念我佛名号,诳骗无知信众,乃是佛门骗徒,是魔道中人,你身为佛门子弟,竟然视而不见…” 语气一顿,却又叹了口气,缓声道:“阿弥陀佛!也许你今日违心之论是为了少林寺群僧的安危,师叔年事已高,为证大道,今日有死无生,言尽于此,休得多言!” 了因大师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为骇然。众人一听,均想:“同是少林寺,这了因大师却比首座僧本光有骨气得多了。” 本光原本借机出来打圆场,希望这场打斗平息,岂料了因大师浩气凛然,神态威猛慑人,反而再次遭到师叔的数落,不禁身形微震。 此时此刻,面对了因大师严词诘责之下,本光神色一紧,立即闭口不言,只能选择无言以对,不得不尴尬的退了下去。 这事莫怪首座僧本光,只怪了因大师行事秉持佛门正道,对于西方圣教的退让,竟丝毫不退让。 这等生死之事,对于世间凡人便是眼前事小,生死事大。 了因大师,勘破生死,此时生死事小,名节事大。面对老和尚一心求死。 陈金凤在一旁瞧着,愈看愈怒,纵声喝道:“妖僧,胆敢冒犯我西方圣教,本圣母再三退让,你却是一意孤行,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有让你见上佛祖一面了!” 了因大师此时相貌庄严,佛光满面,竟语气平和道:“人难免一死,今日为了佛门正道而战,吾视死如归,有何惧哉!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陈金凤迫于无奈,只得面向少林寺群僧朗声道:“少林寺听着,我西方圣教声誉不容污蔑,若是比武失手,可怨不得我!” 了因大师如电怒焰道:“妖母,废话少说,就来个痛快吧!” 语落,了因大师已经纵飞而出,舞起双掌,挥掌而至,此乃般若禅掌,陈金凤怒涌上身,出手不再留情,当下也是左右手齐出。 二人再次拳掌交会,瞬间又是二十招攻防,只是了因大师早已身受内伤,久战之下,气力衰竭,已不宜再战,忽听陈金凤厉声道:“纳命吧!” 她贴身抢入,玉掌挥出快逾电闪,蓦地翻掌拍出,碰碰两声,两掌先后打在了因大师小腹与胸膛上,众人只见了因大师人已飞出,跌落倒地,吐血不止。 只见他勉力起身盘腿打坐,法相庄严,双手合十,阖上双眼,口中缓声道:“稽首西方安乐国,接引众生大导师,我今发愿愿往生,唯愿慈悲哀摄受…” 忽地语音嘎然而止,了因大师已然往生西方极乐净土。 了因大师苦战西方圣母,力尽圆寂,此时法像庄严,广场江湖群豪不论是正邪,面对了因大师今日以身殉道,人人莫不肃然起敬。 只见少林寺群僧此时双手合十,口中诵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多。毗迦兰帝…” 少林寺群僧助念往生仪轨,为了因大师诵念往生咒,用念佛的功德,送他在人生的旅途上,走完最后的一程,让他安安乐乐,自由自在,往生佛国。 与此同时,陈金凤霎时之间,登时醒悟,灵台清明,似乎了解到自己只不过是了因大师利用的棋子。 了因大师藉此殉道而死,现场江湖群豪见证,此时修得正果,值此尴尬时刻,陈金凤道:“西方圣教并非邪魔歪道,了因大师今日圆寂,本教至感抱憾,今日恩怨一笔勾消!” 语落,大喊一声:“咱们走!” 语落,袍袖飘动,铁青着脸,将手一挥,西方圣教跟她向山下走去。 了因大师苦战妖孽,不幸落败殒命,却也成佛成道。 少林寺群僧见状,此时此刻,又悲又喜,悲的是了因大师为了佛门正道,不惜牺牲生命,喜的是了因大师求仁得仁,舍生就义,死得其所,此时力战圆寂,得证大道,未尝不是一偿宿愿! 了因大师的生命已然参入佛道之至奥,流入无终的时间之流中。正是: 得道高僧人肃敬, 昂然四顾死无生, 从容就义身先死, 得证菩提众佛迎。 《华严经》云:『信为道元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法;断除疑网出爱流,开示涅盘无上道。』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身为佛门中人,得证菩提大道,虽死犹生。 武魔乍见二十年前围攻自己的死敌,以身殉道,此时恨意全消,不由得叹道:“了因大师,吃斋念佛多年,今日悟道,终于得见西方我佛如来真颜,不负此生,夫复何求!” 武魔此话一出,不无感慨!武魔早先时候曾嘲讽了因多年吃斋念佛尚未悟道,话语中尽是酸言酸语,希望了因早登西方极乐世界。 岂料此时了因大师竟尔为了佛门正道,大战西方圣母陈金凤,力竭殒命,此时亦是不胜唏嘘! 陡然想起早先时候了因大师道:“武魔,这西方妖母说的没错,你前半辈子杀生害命,后半辈子难有善终!我佛慈悲,佛渡众生,你若要还清此生冤孽,不如皈依我佛,不如此刻剃度皈依我佛,贫僧可以为你剃度,早日修行,坚信佛语不虚,发愿往生,他日临终之际,我佛必来接引,必能安然往生净土!” 武魔当时一听,恨道:“你这老秃驴,说话总是我佛慈悲,不就是诅咒我吗?” 话音犹在耳际,斯人撒手尘寰,已然西去,着实难以相信,武魔不禁心头一震,轻声一叹,感叹世事无常,莫此为甚!此时天人永隔,说不出的感慨!半晌之后,武魔朗声道:“正义盟的弟兄们,我们也该走了!” 这几句话声音清朗,响彻全场。只见武魔比个手势,一大群人也就随之转身加快脚步,远远离去。。 人生无常,岁月无痕,流年沧桑,人生最该珍惜的时刻莫过于当下。此时此刻,单单这气氛,便能令场上英雄豪杰热泪难禁。 一世高僧,如此丧命,谭葳不禁倚靠在卫靖胸膛上啜泣,紫云山下的山岗上,广场上看热闹的人群陆续散去。 少林寺颂完往生咒后,少林寺首座僧本光、西堂僧本心、堂主僧圆智三人,景教阿罗斯大法王、贾德大法王、罗本法王,摩尼教则由李睿法王、胡天法王、简大法王,拜火教赵可法王、周羽法王、楚平法王等一群人便向卫靖二人走去。 言语上感谢二人挺身而出,相助之恩容后再报,卫靖二人谦虚以待。 双方寒暄过后,少林寺收拾了因大师的尸首,众人也就拱手告辞,连袂下山。 未几,紫云山下的山岗上,寂静而空荡。 530章 得证大道3 忠义堂前堂主吴通与三教诸法王私交甚笃,感情深厚,诸位法王对于卫靖自然爱戴有加。 景教阿罗斯大法王道:“卫堂主,今日一战,你名扬天下,中原武林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吴前堂主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忠义行事,为当今武林尽一己之力,造福武林苍生。” 卫靖道:“晚辈谨遵奉前辈教诲,自当尽力而为。” 摩尼教李睿法王道:“天下即将大乱,非命世之才,则不能安武林。将来能够拯救武林苍生的人,恐怕就是你了!一切小心在意,事事提防奸恶小人!” 拜火教赵可法王道:“这西方圣母绝非善类,武魔伺机而动,你身为忠义堂主当时时留意武林之事。” 卫靖应道:“是!” 尽管他与诸法王初次见面,却是极是投缘,下了山,各教也就挥手作别。 这一日,天色将晚,二人也就骑上马,寻个落脚之处,此时清风拂面,傍晚前二人来到长江岸的小镇寻间客栈落脚,多日奔波,二人也就早早入睡。 翌日一早,二人下楼吃早膳,客栈下食客不少,忽而听到一名身着青衫老者道:“前些日子,少林寺、景教、罗摩尼教、拜火教一群人前往紫云山诛杀武魔,哪知对方阵营有个厉害角色?” 旁边身着蓝衫老者听了,道:“少林寺、景教、罗摩尼教、拜火教可非寻常江湖人物,人人武功高强,不知此人是谁?” 青衫老者道:“你道是谁?正是不老天魔那妖魔!” 蓝衫听了,道:“江湖传言这不老天魔年近六十,却是驻颜有素,身形长相与年轻人相若,听说这与他修练不老天魔功有关,这不老天魔功是极其厉害的一门武功,这些教派大举进犯,只怕讨不到便宜。” 就在这时,客栈的食客都竖起耳朵,青衫老者听了,道:“可不是!” 语气一顿,却是止住不说。 蓝衫老者一见青衫老者话说了一半,道:“老李,别憋着,快说…”老李指着桌上的酒壶,老者听了,忙转头道:“小二,拿两壶酒,一盘牛肉。” 老李清了清喉咙,道:“话说正派群豪上了紫云山,在山岗上两方人马对阵,当日不老天魔骁勇异常,久战不败,打得三教与少林寺联军溃不成军。 最后正派江湖人士居然以五攻一,场面近于疯狂,即便如此,不老天魔何等威势,威风凛凛,当者披靡。六人交手,攻防极其激烈,打斗场面令人惊心动魄。 只见不老天魔杀机陡起,狞声道:你们今日一个都逃不了的,全都得搁下!今日我可要魔渡众生,大开杀戒! 景教贾德大法王、阿罗斯大法王,摩尼教则由李睿法王、胡天法王、简大法王五人眼见不敌之际。 便在此时,一道快速人影,抢在胡天法王、简大法王二位法王之前,直向场中的不老天魔挥掌而去,一出手便是双掌拍向不老天魔。 旁观众人俱是大惊,只见此少年双掌击向不老天魔,而不老天魔此时杀机已起,哪管何方神圣来到,大喝一声,猛一振腕,竟也双掌向外推掌而出,狞声道:“送你上西天!” 双方当下手上招式竟然半点不改,准备拼上内力,双方四掌当即对上,几乎就在同时,轰的一声骇人巨响,沙飞石走。 旁观众人却见不老天魔竟退了几步,而眼前少年却是飘然自半空中落下,来到不老天魔面前。” 青衫老者听了,急道:“这小子当真艺高人胆大,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时旁边的客官们也听得热血沸腾,情不自禁,道:“如此少年英雄绝非等闲之辈!” 老李此时喝了口酒,青衫老者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只怕此少年并非默默无名之辈!” 老李点头道:“老钱,你道这少年是何方神圣?此少年正是忠义堂堂主吴通的接班人!” 此言一出,满座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声!忽有一中年人开口道:“说起忠义堂堂主吴通当年也是个少年英雄,自从他接任忠义堂之后,为朝廷立下显赫战功暂且不说,维护武林公义,更是功不可没,凡是武林中人莫不叹服!” 老李看了小伙子一眼,点头赞许道:“这兄弟所言不错!吴通当年也是个少年英雄,接任忠义堂堂主以来,干了多少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是毕竟走闯江湖这么多年,也该是归隐山林的时刻,此少年正是忠义堂堂主吴通钦定的接班人。” 吴通的英勇事迹,在江湖上可谓妇孺皆知,人人称颂。 老钱却道:“此少年敢在太岁爷上动土,真是找死!” 老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可不是!不老天魔目光一抬,冷眼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名少年,沉声道:“小子,怎么称呼?” 那少年拱手朗声道:”在下姓李,单名靖,是忠义堂新任堂主。” 不老天魔一听,心中一凛,道:”小子年纪轻轻就当上忠义堂堂主,应该是有些本事,但是今天这事你别管,这帮人前来自找麻烦,眼下即将个个毙命于此,你别逞英雄,快闪开!” 不老天魔杀机已起,怎可能纵虎归山!” 老李此时吃了一口牛肉,又喝了口酒,继续道:“不老天魔可容不得眼前少年坏了大事,可是此少年却是双眉一挺,两眼神光炯炯,反而回嘴道:“做人不要太嚣张,得饶人处且饶人。前辈所为,当适可而止!不如就依晚辈之见,还请前辈让这些人下山去吧!” 此时敌方冰火双魔火命一听,心下甚怒,两人一脸狞笑,目光紧盯着卫靖,对望一眼,心中都道:”怎有这便宜的事!” 当即抢出,冰魔冰天语带不屑道:”小子,你算哪根葱,”火魔火命闪身步出,道:”在下火魔火命,先来讨教几招!” ,此时一个盘龙绕步,欺身直进,双掌当即一使,掌风飒然。” 老钱却道:“冰火双魔只怕并非此少年之对手!” 老李道:“你说的没错,当日该名少年孤身一人连败正义盟十多位高手,威震群雄!” 此时一名中年客官陡然开口道:“难不成不老天魔也被此少年击败?” 老李道:“没错,不老天魔不仅败了,还是惨败!” 老钱对于此结果倒是不感到意外,叹道:“眼前少年不是凡人,他毕竟是忠义堂新任堂主,是忠义堂前任堂主吴通万中选一的好手!” 便在此时,一名客官开口道:“不知武魔与这少年交手没?” 老李道:“二人动手过招,拼上了双掌,武魔不敢强碰这少年!双方更退一步,双方恩怨一笔勾消。只是当日尚有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大出武林豪杰意料之外。” 老钱一听,倒是一愣,旋道:“武魔与这少年各退一步,也就没戏唱了吧!还能有甚么大事?” 老李道:“老钱,此事尚有后话,别急!且听我娓娓道来!就在这时,不远处,唢呐之声传来,伴随着锣鼓之声,只见一群人缓缓驱车前来,贴身侍女高声道:”西方圣母到!”正是西方圣教率众而来,声势浩大。” 老钱一听,即道:“这西方圣母来凑甚么热闹呢?” 一名客官开口道:“西方圣母陈金凤可非泛泛之辈,此妇人神功盖世,技比天人,早有图霸江湖之念,此番前来,只怕想拉拢武魔。” 531章 得证大道4 老李抬头看了小伙子一眼,点头赞许道:“这兄弟所言极是,西方圣母陈金凤此番前来便是劝说武魔加入西方圣教。” 老钱却道:“武魔何许人也,怎可能加入西方圣教。” 老李点头道:“武魔身为正义盟的盟主,怎可能加入入西方圣教,供西方圣母驱策!西方圣母陈金凤软硬兼施,武魔虚与委蛇,敷衍应付,西方圣母陈金凤则是脸色一变,怒道:”古人说,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你今日大祸临头,竟不知幡然醒悟!” 武魔却是微笑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西方圣母陈金凤双手合十,面貌庄严,道:“西方圣教普渡众生,以此善根,愿与一切众生共之,愿诸佛土所有众生,悉得摩诃般若波罗蜜。” 老李说到这,又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牛肉,此时又有一名客官道:“西方圣教假借佛门之名,诳骗无知信众,外人对于西方圣教多半嗤之以鼻,只怕佛门中人可受不了西方圣教。” 老李抬头看了这名客官,点头道:“这位兄弟所言不差,就在这时,少林寺了因大师走了出来,道:”阿弥陀佛!西方圣教假藉我佛诳骗无知大众,居心叵测,并非良善之教派。” 老钱道:“这可糟糕了!这少林寺了因大师也太口直心快,只怕没好果子吃!” 老李接着又道:“西方圣母陈金凤乍见了因大师出言污蔑西方圣教,不好自己出言喝斥,眼神一使,四大圣女中的牡丹出言道:”这位大师,不知如何称呼?” 了因大师道:”贫僧法号『了因』” 圣女牡丹道:”原来是了因大师,幸会幸会!大师污蔑本教诳骗无知大众,居心叵测,并非良善之教派,可有证据?本教立意良善,岂容尔等污蔑,今日少林寺兴兵来犯,已是犯了佛门禁忌,本教此番前来正是有感僧衣之下,人心不古,少林僧人借助佛陀之名,行营利之实,焉有资格指责本教?” 圣女牡丹此言一出,场边群豪人人心道:”此女所言不无道理!” 人人称是,有人道:”大和尚讲经说法,自讨没趣!” 有人道:”姑娘说得有理!” 了因大师出言污蔑西方圣教,西方圣母陈金凤道:”少林寺自以为自己功夫了得,方敢出言三番两次污蔑本教,事已至此,本教也无需客气,今日江湖规矩咱们比武决胜负!” 想不到了因大师此时竟道:“双方莫扯口舌之辩,强者为胜!” 此言一出,现场群豪惊愕不已,过了半晌,群众大声叫好,有人叫道:”比武决胜负!” “少林寺未必赢得了”” 老钱道:“了因大师身为佛门中人,当着这么多武林群豪面前,如此直言不讳,可就是自找麻烦了。” 老李道:“了因大师举手之间就放倒二女,圣女李花却抚掌笑道:”了因大师只会欺负两位姑娘,算不得真本事!” 圣女牡丹道:”少林寺唬不倒人,要不与西方圣母一战!” 了因大师自然是武艺高超,但是之前与不老天魔之战,可是受了一掌之伤,少林寺首座僧本光出言道:”西方圣教教义良善,今日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度化武魔,实令本僧既感且佩,今日若是本寺多有得罪之处,尚祈见谅…” 想不到了因大师竟道:”邪教,就是邪教!”此语一出,众人尽皆哗然以对,众人闻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了因大师,只见了因大师余怒未消,喝斥道:”尔等身为佛门子弟怎可坐视此等邪教横行于世!”竟又道:”双方莫扯口舌之辩,强者为胜!” 老钱道:“了因大师身为少林寺高僧,自然看不惯西方圣教的行事作风,只是西方圣教可不愿就此善罢罢休吧!” 老李道:“只听西方圣母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不满,厉声道:”少林寺欺人太甚,贵我两方无须口舌之辩,比武论断,莫言谁是谁非!” 了因大师道:”贼婆娘,假借佛陀名义招摇撞骗,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语落,纵身飞出,落至场中,朗声道:”今日之事与少林寺无关,老衲为了佛门正道,有死而已!”” 客栈内的客官听得入神,一人不禁出口道:“想不到了因大师不畏西方圣教,此时此刻,仗义执言,实是有着大无畏的佛门精神,只是西方圣教也犯不着与少林寺因此结下梁子。” 老钱道:“二人大战一场,西方圣母陈金凤忽地一掌啪的一声打在了因大师肩头上,虽说非是身上要穴,却让了因大师连退几步,陈金凤却止掌不攻,朗声道:”大师,恕我直言,你有伤在身绝非我的对手,此刻只要当着天下群豪面前向西方圣教道歉,本教也就既往不咎。” 了因大师虽说身上疼痛难当,却道:“今日为佛道而死,虽死犹生!” 陈金凤此时望向首座僧本光,首座僧本光见陈金凤有意罢手,于是朗声道:”师叔,西方圣教既然与我佛有缘,抱持经世济民之志,该教教义与我佛门一样,可以说是殊途同归。 何况西方圣教与我少林寺并无恩怨,皆是佛门中人,又何必以命相搏呢?师叔只要向西方圣教道歉,此事便可化解!” 哪知了因大师听闻本光所言,当即骂道:“本光,你落发为僧已是佛门子弟,就该维护佛门形象,此妖婆打扮妖艳,穿着华丽,持念我佛名号,诳骗无知信众,乃是佛门骗徒,是魔道中人,你身为佛门子弟,竟然视而不见…” 语气一顿,叹了口气,缓声道:“阿弥陀佛!也许你今日违心之论是为了少林寺群僧的安危,师叔年事已高,为证大道,今日有死无生,言尽于此,休得多言!” 客栈内的客官听闻至此,无不大为骇然,人人均想:“这了因大师岂不自寻死路?” 一人忍不住道:“首座僧本光原本借机出来打圆场,可了因大师择善固执,只怕大事不妙!” 老李叹了口气,道:“面对老和尚一心求死,陈金凤纵声喝道:”妖僧,胆敢冒犯我西方圣教,本圣母再三退让,你却是一意孤行,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有让你见上佛祖一面了!” 了因大师竟语气平和道:”人难免一死,今日为了佛门正道而战,吾视死如归,有何惧哉!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陈金凤于是面向少林寺群僧朗声道:“少林寺听着,我西方圣教声誉不容污蔑,若是比武失手,可怨不得我!” 了因大师道:”妖母,废话少说,就来个痛快吧!” 语落,了因大师已经纵飞而出,挥掌而至,陈金凤怒涌上身,出手不再留情,二人再次拳掌交会,只是了因大师早已身受内伤,久战之下,气力衰竭,已不宜再战,忽听陈金凤厉声道:“纳命吧!” 她贴身抢入,玉掌挥出快逾电闪,蓦地翻掌拍出,碰碰两声,两掌先后打在了因大师小腹与胸膛上,众人只见了因大师人已飞出,跌落倒地,吐血不止。 只见他勉力起身盘腿打坐,法相庄严,双手合十,阖上双眼,口中缓声道:“稽首西方安乐国,接引众生大导师,我今发愿愿往生,唯愿慈悲哀摄受…” 忽地语音戛然而止,了因大师已然往生西方极乐净土。” 532章 紫宸圣教1 说到这里,客栈内的客官人人唏嘘不已,不少信佛信众吟诵道:“稽首西方安乐国,接引众生大导师,我今发愿愿往生,唯愿慈悲哀摄受…” 客栈内竟垄罩在哀伤的气氛之中... 老钱道:“了因大师殉道而死,虽死犹生,此刻成佛成道矣!” 一名客官道:“不知少林寺如何处理了因大师后事?” 老李缓口气道:“了因大师为了佛道,苦战西方圣母,力尽圆寂,圆寂后肉身不腐,此时肉身得道,即身成佛,将了因大师肉身得道高僧,少林寺方丈决定将了因大师塑成金身后万人瞻仰。” 一名客官道:“这位前辈,不知了因大师金身何人可以瞻仰?” 老李神色悲戚道:“此事尚且不明,不过听说少林寺打算在七月十五日开放民众瞻仰金身。” 听到此消息后,多名信佛信众即相约前往瞻仰了因大师金身。 在佛教文化中,只有像了因大师这样生前刻苦修行、获得广泛肯定和赞扬的僧人,才能够功德圆满、肉身不腐,才有资格在圆寂之后被镀以金身,成为和尚们修行方面的学习榜样,成为肉身菩萨受到天下信众的瞻仰供奉。 吴通二人下楼吃早膳,怎料却听了一场江湖说书,食饱饭足,也就离开客栈。 二人骑着马前往徐州准备就在此时,几名路人从路的另一端边跑边慌张地大喊:“前方有人打斗!四人围攻一个老头子,扬言要抢那老头子手上的卧龙刀!” “那个老头子说这把卧龙刀是新任忠义堂堂主的佩刀,不是寻常人可以使的宝刀。” 一时之间,路人奔走相告,众人也就奔前而去,二人听闻,自然也就尾随其后,纵马前往。 二人策马前行,行至山岗之处,只见一人正与四人游斗,旁观群众则是围而观之,只见被围攻之人,年约七十开外,此人身着灰色衣服。 卫靖再看其余四人,身着紫色衣服,虽说不曾四人识面,四人身手却是不凡,绝非江湖上寻常之辈。 只见四人突然出掌攻向中间的老人,老人忽地左右闪步,连挥四掌。 四人分别先后与之对掌,只见四人对掌后,先后纵退而出,落地后,双方也就暂时休兵,一人道:“『西癫』司徒空果真武功高强,不负盛名!” 另一人道:“久仰大名,未曾识面,却是个老英雄。” 此老者就是司徒空,此时背着卧龙刀道:“你们四人沿路盯哨,伺机出手夺刀,只是可惜宝刀主人交代我保管此刀,此刻由我保管可没那么容易夺刀。” 一人道:“我们四人是紫宸教四大使者风火雷电,今日奉教主之命只是想商借『卧龙刀』而已。” 司徒空呵呵笑道:“说得真好听,夺刀就夺刀,还瞎说商借,这卧龙刀可是不是一般人可以使,心术不正之人,得到此刀极易坠入魔道,因此得此宝刀者必须是德行兼备之人。” 便在此时,忽听得四面远远传来一阵阵尖利的哨子之声,正是有人示警的讯号。 司徒空脸上显得若无其事,却道:“怎么找了帮手不成?” 只听哨子声大作。 风使者-林翰道:“司徒前辈,紫宸教今日就是想商借『卧龙刀』而已!” 火使者-薛虎道:“本教不乏好手,司徒前辈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司徒空呵呵笑道:“那还得看贵教有何本事!” 可在片刻之间,哨子声已近了不少,敌方来人来得好快,就在此时,不远处,唢呐之声传来,音色高亢有力,伴随着锣鼓之声,只见一群人缓缓驱车前来,并传来一阵香气。 不多时,马车走出一位中年女人,身着紫色丝质衣裳,此女雍容华贵,四名贴身侍女则是高声道:“紫宸教主到!” 正是紫宸教主率众而来,声势浩大,只见紫宸教教教众大声赞诵道: “紫宸圣教,引我归道,神方秘诀,得道成仙, 修仙传道,守护众生,教化救苦,泽被苍生。” 与此同时紫宸教主缓缓步出马车,此时的四大使者风火雷电当下跪拜在地,施行左手包右手的拱手礼,口中颂道:“紫宸教母,大德敦化,至诚无息,行仁倡义,传道大地。” 只见紫宸教主法相庄严,手势一抬,四大使者也就起身退至两旁,紫宸教主朗声道:“耳闻司徒前辈持有卧龙刀,紫宸教期期以为不可,今日本教领授天命,特意前来收回此一邪刀,烦请司徒前辈交出此一邪物,若有得罪之处,尚祈见谅。” 司徒空一听,心道:“江湖上此等教派怎地越来越多,此教与西方圣教一丘之貉,假借佛道之名,横行民间。” 于是语带讽刺道:“紫宸教母,行仁倡义,传道大地,老朽今日听闻教母微言大义,顿时灵台清明,只怕一时半刻就要得道成仙了。” 紫宸教的组织架构为教主蔡虹,四大仙姑:纪仙姑、何仙姑、李仙姑、姚仙姑,玄武四圣王:青龙圣王-林达、白虎圣王-董胜、朱雀圣王-宋杰、玄武圣王-莫超,风火雷电四大使者:风使者-林翰、火使者-薛虎、雷使者-周明、电使者-方宇。 紫宸教教主蔡虹道:“司徒前辈道人仙骨,若是加入本教,领受本教神方秘诀,当能修炼成仙。” 言语中阐明紫宸教教义并盛情邀请司徒空加入紫宸教,盼司徒空修炼成仙。 司徒空一听,一股凉气从心底直冒上来,微微一笑,道:“老朽肉体凡胎,仙缘浅薄,贵教奇方异术为何,只怕无缘得知,但是贵教竟说领授天命,特意前来收回卧龙刀,只怕是觊觎此刀吧!” 紫宸教教主蔡虹道:“仙风道骨本天生,一朝引领向天行。司徒前辈今日仙缘忽至,正该凡情看淡,与世无争,只要司徒前辈交出此一邪物,本教母将授以修炼成仙长生不老之术以为回报,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司徒空道:“教母如此看重司徒空,那是司徒空的面子,人生在世,活着开心快活,晒晒太阳下下棋,生活何等惬意,就是活神仙,对于修炼成仙长生不老之术,老朽并不稀罕。而贵教看上这把卧龙刀,可不是寻常宝刀,此刀有德者居之,可以斩妖降魔,若是心术不正占有此刀,只怕生灵涂炭,血流飘杵。” 蔡虹心中早就不满,此时脸色大变,心中无名怒火,冒起三丈,冷冷哼了一声,骂道:“司徒空,莫要自恃不凡,本教母尊重司徒空是个前辈英雄,好意邀尔入教,授予修炼成仙长生不老之术,怎知这你老不朽的推三推四也就算了,本教领授天命特意前来收回卧龙刀,你却是不允,还说这么多废话做啥。玄武四圣,上去试试这老头身手!” 身后忽闻一声是,四人彪形大汉也就疾步而出… 此时紫宸教教主蔡虹恶念心中生,魔道胆中行,下令玄武四圣动手夺刀。司徒空此时既不生气,也不慌张,便道:“等等,先别动手!” 紫宸教教主蔡虹道:“司徒空,若是怕了,只要交出卧龙刀,去留随意,莫要不识好歹。” 司徒空道:“你们倚仗人多,莫要以为老朽没帮手。” 一人步出,身着青衫的中年人正是青龙圣王『林达』,林达道:“紫宸教教主驾临凡界,渡化人间,司徒前辈莫要不识抬举。” 一人步出,身着黑衫的中年人,乃是玄武圣王莫超道:“真有帮手就快叫出来!” 533章 紫宸圣教2 司徒空忽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绿色锦囊,道:“前任忠义堂堂主吴通给我个锦囊,该是时候拿出来看看。” 司徒空当时曾问吴通锦囊写些甚么?吴通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因为这是江湖异人-算命先生乾坤子的锦囊,吴通反正用不上,也就顺手转交给司徒空。 便在此时,又有一人步出,身着白衫的中年人,此人是白虎圣王-董胜,董胜道:“老头,你装神弄鬼又能甚么锦囊妙计?” 司徒空笑而不语,陡然间打开绿色锦囊,竟尔读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玄武圣王莫超道:“帮手来了吗?何不出来一见!” 话音刚落,两道人影忽然闪至。 一人步出,是个身着红衫的中年人,衣衫上绣着一只“朱雀”,乃朱雀圣王-宋杰,此时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号!” “在下忠义堂新任堂主卫靖!” “小女子谭葳!” 二人出言之后,四下围观群众却是一阵窃窃私语,有人道:“这就是当日在紫云山岗上大败不老天魔的少年!” “此少年之英勇神威,连不可一世的武魔当日也不得不屈从,当日也得认栽!” 司徒空开心抚掌大笑道:“你们瞧我的帮手不就来了吗?” 玄武四圣王这时心中一凛,四人彼此相视一望,眼前这少年插手阻挠,倘若便此收手,岂不被天下豪杰笑掉了牙齿? 玄武圣王莫超道:“小子自称忠义堂新任堂主应该身手不凡!” 卫靖拱手道:“四位前辈,这把卧龙刀是忠义堂堂主的佩刀,小可今日正是为了这把卧龙刀而来。” 卫靖语音方落,忽听得身后一人暴喝:“玄武圣王跟这小子啰嗦些什么?他分明瞧不起咱们玄武四圣,便让他吃我青龙圣王一掌。” 那青龙圣王声止掌到,出手既快且狠,呼呼风响,一掌对准了卫靖直击而至。 蓦地后面劲风已到,卫靖却不转身,却似脑后长了眼睛,身形疾挪,旋身滑步伸拳,神情淡定,临危不乱,猛然跨步横移,错步闪开,端的奇快至极,摆脱对方的攻击,谭葳此时却喊道:“阁下暗施偷袭岂是英雄好汉?” 青龙王林达一招偷袭出手,却是不知羞愧,一招走空,纵身而起,又扑将下来,威势非凡。 卫靖身姿潇洒,衣袖一挥,转身相迎,一掌瞬即拍出,二人对掌,啪的一声,却见青龙王林达倒飞而出,落地后犹收势不住,脚步踉跄,翻倒在地。 与此同时,四下围观群众乍见此少年精妙的招式,不禁轰然道好,也就喝彩声如雷,只见群众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有人道:“此少年果真武艺不凡!” “如此英勇神威,难怪连武魔也得认栽!” 司徒空更是咧嘴大笑道:“小子功夫真的不错,这厮竟不堪一击!” 青龙王林达听闻,不禁恼羞成怒,怒道:“糟老头,等会再找你算账!” 白虎圣王董胜道:“小子,这把卧龙刀我们要定了,识相的话,交出卧龙刀,否则…” 谭葳一听,不禁喊道:“这可怪了,这把卧龙刀本就是忠义堂堂主的佩刀,为何我们要交出佩刀?” 卫靖态度恭谨,再次拱手道:“四位前辈,这把卧龙刀是忠义堂堂主的佩刀,小可正是这把卧龙刀的主人。” 朱雀王宋杰语气一沉,竟道:“你小子说卧龙刀是忠义堂堂主的佩刀,我们偏不信!” 谭葳听了这般蛮横无礼的说词,不禁怒道:“你们怎不讲理,难不成你们明着夺刀不成?” 白虎王董胜口气一变,竟然大言不惭道:“卧龙刀本来就不是忠义堂堂主的佩刀,此刀是卧龙派掌门之佩刀!” 言下之意,此刀本就不是忠义堂堂主的佩刀。卫靖二人听闻所言,不禁摇头以对。 便在此时,司徒空此时忽然道:“你们都别吵了!依我之见,比武论断,若是你们打败了这小子,卧龙刀自然是你们的!” 谭葳与卫靖听闻此言反而一楞,谭葳不禁朝着司徒空喊道:“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奉前堂主之命前来取回忠义堂堂主的佩刀,怎么还要与他们比武呢?” 司徒空慧黠道:“我怎么知道你们二人是不是吴通派来的呢?正好紫宸教这帮人可以考验你们的武功,吴通选择的接班人若是连紫宸教这帮人都打不过,自然不够资格成为卧龙刀的主人!” 司徒空闯荡江湖已久,心思缜密,应变迅捷过人,此时说话的神色,没有露出一丝虚假。 虽说眼前这对少年男女自称奉命前来,此少年更自称是忠义堂新任堂主,但是总是口中无凭,如何认定眼前此少年是忠义堂新任堂主呢? 值此时刻,何尝不是大好时机可以考证此少年之武功? 这帮人刚好可以试炼眼前少年,此少年若是连眼前紫宸教这帮人都斗不过,只怕也不够资格成为卧龙刀的主人!正是: 来人言始末, 此乃佩刀行, 但问刀归属, 言明比武强。 玄武四圣听闻则是心中大喜,四人均想此事按照武林规矩,再好不过。青龙圣王林达道:“没错,卧龙刀谁属就让我们比武论断!” 玄武圣王莫超道:“猛虎不发威,当我们四人是病猫,玄武四圣可不是好惹的,你小子要是能打败我们四人,再谈卧龙刀吧!” 卫靖星眸一转望了谭葳一眼,然后双眉一挺,两眼神光炯炯,向玄武四圣躬身拱手,恭恭敬敬地道:“既然如此,晚辈年幼浅学,今日有此机缘就请四位前辈指点几招!” 语落,人已缓步而出,走到场中。 玄武四圣皆是十分精明能干的人物,见卫靖恭敬出言讨教,心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强敌当前,玄武四圣一世英名可不能丢失!” 只是适才青龙王林达偷袭不仅未得手,还被此少年一掌震飞,大失颜面,若是一对一实在是毫无胜算。 朱雀王宋杰道:“既然你说你是忠义堂新任堂主,想必不介意我四人以四敌一才是。” 青龙王林达也道:“阁下神功盖世,连败正义盟众多好手,甚且不老天魔亦甘拜下风,在下佩服之至,因此,今日我四人以四敌一也不算是坏了江湖规矩。” 玄武王莫超听闻二人所言,更是得意之极,大笑说道:“咱们四人可是按照武林规矩,今日比武论断,何方获胜,何方取得卧龙刀!” 玄武四圣居然有勇气把这些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倒也是不易。 谭葳一听,自然摇头暗笑,心道:“玄武四圣名头真大,就不知武艺如何,一对一自然是没戏,又拉不下脸,又怕江湖人士说嘴,以四敌一实是有失公允,只好自圆其说,掩饰自身难堪。” 却见卫靖好整以暇,恭敬道:“晚辈就依前辈所言,江湖之事,自然是江湖办法,比武决胜负吧!”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围观众人一阵躁动,双方先礼后兵,只见玄武四圣忽地双足一点,飞身而起,四人分落东南西北。 534章 紫宸圣教3 忽然朱雀王宋杰从前方凭空飞起,双臂一震,开掌打来,卫靖见状,身形不动,神色不变,双掌迎上朱雀王双掌所打下来的钧力。 青龙王一招不成,人已被卫靖掌力推出,朱雀王急忙飘身纵身飞出。 后方玄武王莫超趁机陡使一招『蛇口蜂针』,呼呼双掌,直袭后背,只见卫靖足下一点,一个筋斗避过,身子陡旋,身子方才落地。 玄武王呼呼两掌旋又攻来,当下只得接掌还招,忽地卫靖反手挥掌,这两掌劲力威猛,猛地发劲,凌厉绝伦,玄武王见来势凌厉,难以硬挡,急向右闪,这两掌当下逼退玄武王,然而卫靖身形转处。 此时青龙王林达衣襟带风,呼呼掌风已至,与此同时,白虎王董胜运足功力大喝一声,一招『猛虎出闸』,双掌齐发,从右路攻来。 只见卫靖闪身走避不迭,玄武四圣各自四方开掌打来,出招围住卫靖,各使绝招。 此时四处飞沙走石,尘土飞扬,正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攻势凌厉,卫靖不由得心中一凛:“玄武四圣武功好生凌厉。” 登时收起轻敌之心,凝神应战,此时此刻,强敌当前,岂敢轻忽。场上五人大战方酣之际,围观众人反而大呼过瘾,看得不亦乐乎,不时鼓掌大声叫好。 场下的谭葳真没想到玄武四圣连手,威力竟如此强大,当下心中诧异不已,心下甚为卫靖处境担忧。 忽地拍的一声,卫靖左掌击中白虎王董胜左臂,白虎大叫一声,青龙王扑身营救,却被卫靖右掌击中青龙王林达右臂后部位,也随即大叫一声。 朱雀王与玄武王此时飞空急掠而至,掌势如风,分从左右袭来,各出一掌。 卫靖接掌还招,身形为之晃动,双方力均之下,忽地真气一提,飞空直上。 朱雀王与玄武王见状,也随之扶摇直上。 三人半空之中,出手过掌,接连变招,卫靖半空中连变了三次方位,这一招弹、掠、拍三式一气呵成,出手如电,拍的两声。 三人身形落地,只见朱雀王与玄武王脚步踉跄,退势不止,跌坐在地。 这一对战可把玄武四圣吓得脸色惨白,挡不住卫靖的攻势,若是此时击向他们几掌,他们势必抵受不住。 幸好卫靖陡然停住,并未乘胜追击,但是四人此时幸免于难,心中已是怦怦乱跳。 卫靖此时出手得胜,制住形势,也就止住不攻。 卫靖道:“在下拳脚功夫取胜,侥幸之至,若有得罪之处,尚祈诸位前辈见谅。” 玄武四圣今日落败,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此时玄武王莫超一听,仍是觉得心中老大不爽,竟道:“阁下拳脚功夫着实了得,却不知刀剑功夫如何?” 古人言:“胜者为王败者寇!” 又说:“只重衣冠不重人。” 玄武王莫超比武落败,颜面无光,这面子实在丢不起。 卫靖尚未答话,而原先手站在一旁谭葳一听,可就不客气,陡然向前几步,讽刺道:“若是不服气,何不双方各取兵器,再战一场!” 司徒空更是抚掌大笑道:“小姑娘说得好,这主意真的不错,若是不服气,何不双方各取兵器,再战一场!” 只见场边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却是人人指手画脚,议论纷纷,忽然场边一名汉子道:“各取兵器,再战一场!” 其余汉子见有人起哄,也就跟着起哄,高声朗道:“各取兵器,再战一场!” … 正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青龙王林达不禁冷眼瞪向玄武王莫超,正欲开口之际,“还比什么?人家少年英雄,略施拳脚,尔等已是不敌,这还需要舞刀使剑吗?若当真舞刀使剑岂不被忠义堂堂主大卸八块?” 身后传来,众人望去,一位中年女人身着紫色丝质衣裳走来,正是紫宸教主。 玄武四圣赶紧趋前相迎,只见紫宸教教主蔡虹微笑道:“忠义堂名满江湖,谁不知闻?近日紫云山顶一战,李少侠以绝世神功威慑正义盟,更是轰传武林,今日玄武四圣妄想以四敌一又岂是对手!” 紫宸教教主蔡虹毕竟是大有身份之人,此时却是训斥了玄武四圣,出言夸奖了眼前少年,此刻四下群豪听来,都暗暗钦佩紫宸教教主。 卫靖一听紫宸教教主夸奖自己,脸上登时红了,便道:“贵教玄武四圣前辈武功卓绝,晚辈年幼浅学,今日因缘际会就请四位前辈指点几招,以武会友,若有得罪之处,尚祈包涵。” 司徒空此时也走了出来,冷笑几声,竟朗声道:“老朽斗胆借一步说话,贵教觊觎卧龙刀,竟多次派人夺刀,如此行事实在不够光明磊落。” 司徒空此时尊口一开,可大出众人意料之下,紫宸教教主没想到司徒空竟然当众给紫宸教难堪,心想今日夺刀不成,也不想再节外生枝,当下微笑道:“司徒前辈,武功深湛,本教素所敬慕,卧龙刀如今回归正主儿,此乃可喜可贺之事,贵我两方或有误会,不如这样吧,本教在前方镇上找间客栈摆上筵席,为今日之事赔罪,可好?” 司徒空一听,竟大叫道:“不好,宴无好宴,多半别有所图!” 司徒空想起以前西方圣教也是来这一招,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紫宸教教主也不气恼,毕竟当着众多群豪面前赔罪摆宴已是诚意之至,不至于被江湖群豪说嘴,此时脱身,岂不是更好? 于是便拱手道:“那好,司徒前辈、忠义堂堂主、小姑娘,本教多所叨扰,敬请包容,咱们山水有相逢,江湖再见。” 话落,转身率众如风离去。待紫宸教离去,旁观群豪也尽皆散去。卫靖二人也就连忙拱手一礼,恭谨地道:“晚辈卫靖、谭葳拜见司徒前辈。” 司徒空道:“免礼,走,吴通最爱请客喝酒,现下咱们先找间客栈吃饭喝酒吧!” 三人也就上马,卫靖将马让与司徒空骑乘,自己与谭葳共乘一匹马,那『西癫』司徒空见此对少年男女举止亲密,自然知道二人是神仙眷侣,不禁开起玩笑道:“小子,你艳福不浅,有这一个漂亮搭档,真令江湖人士羡慕呀!你小子准是前世烧了好香!有此美人伴行天涯,这差事可真快活!” 卫靖听闻,只得笨拙地讪笑,答道:“前辈,葳妹答应我陪我闯荡天涯,此等恩情我卫靖谨记在心,此生绝不做负心忘情的人,我是不能辜负她的。” 司徒空望向谭葳大笑道:“小姑娘,这小子对你可是情深义重呀!” 卫靖对她情深义重,这让她很开心,但是这番表白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毕竟谭葳还是个小姑娘,此时羞不可抑,脸红如桃花绽放,只得螓首低垂,既羞又窘,犹如一株含苞待放羞答答的花朵。 卫靖见状,直道:“前辈别再说了,葳妹颇难为情呢!” 司徒空一听,倒是慌了,心想小姑娘脸皮薄,自己嘴贱,龌龊低俗,确实让人讨厌,连忙赔不是,道:“都怪我大嘴巴,恼了小姑娘,还请姑娘莫要怪罪,在下这就掌嘴给小姑娘赔不是。” 说着便伸出右手连忙往自己的嘴打去,谭葳忽见司徒空自打耳光,急忙道:“这不关前辈的事,前辈别打了!” 司徒空方才止住不打。 三人结伴而行,沿路谈天说地,司徒空谈吐甚靖,说起中原各派的武林轶事,竟有许多连吴通也不知道的。 对于少林、景教、拜火教各派人物武功知之甚详,只是绝少称颂,但是提到起吴通、酒中丐费劲二人时却推崇备至,极尽称誉之能事。 卫靖二人听得又是欢喜,又是佩服。 三人来到客栈时,已是入夜,三人可是饥肠辘辘,卫靖进了客栈。 还没入桌,就急忙叫小二上酒上菜,掌柜招呼相当周到,急唤店小二上酒上菜,不一会,店小二端上酒菜。 谭葳为司徒空与卫靖斟满了酒,随后再为自己斟酒,卫靖道:“这是白酒,前辈请尝尝酒味如何?” 535章 紫宸圣教4 三人对饮了一杯,一口干了,司徒空道:“酒气清香醇正,口味甘爽,酒味纯正绵软,真是好酒。” 谭葳又为司徒空与卫靖斟满了酒,再为自己斟酒,笑道:“人生难得几回醉,莫负今宵!” 卫靖举起酒杯道:“晚辈二人再敬前辈一杯!” 三人一饮而尽。 谭葳道:“别顾着喝酒,吃些菜。” 话落,夹起一支鸡腿便往司徒空的碗上放。司徒空咧嘴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葳儿如花似玉,人又贤慧,这样的媳妇啊,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去!” 司徒空嘴贱,管不住嘴,此时又开始说嘴。 卫靖很不好意思,只得讪笑道:“前辈说的是,这种媳妇可是点着火把也没处找去啊!” 谭葳粉颈低垂,隐隐含羞,娇羞道:“吃饭就吃饭,哪那么多废话。” 谭葳知道司徒空并无恶意,只是喜欢调侃他们二人。 三人也就吃饭喝酒,客栈陆陆续续地进来了几批客人。 没多久,来了四个江湖中人,人人一身劲装走进客栈,旋即在正中那个圆桌四周坐下了。 黑矮的四旬汉子,一经坐定,随即大声吆喝着:“小二过来!” 显然,绝非本地口音,而是南方口音,他的这一声吆喝旁若无人,称得上声震四座,在座的每一个人,一齐把目光投了过来。 黑汉子似是警觉,后又被同桌的那个老者狠狠地瞪了一眼,恍然有所悟地低下了头。 待到小二匆匆跑过来请问时,那个白胡子老头低低地吩咐了几句,较之先前黑大汉气势,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也就点了几道菜,吃完饭,四人也就入住客栈。 第二天,卫靖三人吃完早膳,也就离去,三人骑马东行准备前往徐州,这时谭葳道:“前方四人正是昨晚客栈那四人,行事诡秘,我们要不要跟踪他们。” 卫靖正犹豫之际,司徒空道:“靖儿,葳儿说的是,你身为忠义堂堂主,江湖中有些事必须明查暗访,这事既然碰上了,何妨趋前一探究竟。” 卫靖点头道:“感谢前辈指引,咱们这就尾随其后,看看究竟是何事。” 于是卫靖三人尾随在后,只见前方四人纵马而行,不久来到山冈处一座寺庙。 那四人似乎等待某人的出现,寺庙外一帮护卫正戒护着一辆马车,似乎等待着入寺庙礼佛的主人。 这是一座建筑别致的寺庙,沿林修筑,绵延数十丈,曲折回环,自成格局。 如此的佛门圣境,环境打理的十分清幽,引水成溪,搭木成桥,竹作栏杆,草茵铺地,小桥流水,草长花香,名为紫竹寺,供奉观音佛祖。 因此附近善男信女常来此处参拜,祈求平安顺利,让自己和家人得福消灾,迎福避祸,身体靖康,延年益寿。 这时从精致的寺庙中两名妇女走了出来,一人是年近四十衣着华丽的妇人,一名则是身着青衣丽色少女,住持方丈也送至寺庙门口。 只见二人神态之间,甚是欢愉,少女挽了妇人手臂缓步走下了寺庙的台阶。 就在这时,四道人影飞至寺庙前的广场,在场护卫又有谁料到淮安帮帮主夫人甫踏出寺庙阶梯,即有江湖人士奔来,只得赶紧趋前保护。 四人大步走来,为首之人生的豹头环眼,浓眉阔口,形貌甚是威武,来时步履无声,显然身怀着上乘轻功,朗声道:“我们四人打扰帮主夫人二人雅兴,在下这厢谢罪了。” 这妇人是淮安帮帮主夫人今日上山拜佛,怎料竟在佛门圣地里遇上恶煞。 淮安帮帮主夫人名叫李静,虽说不在江湖行走,但是年轻时也是江湖走闯之人,打量那大汉一阵,道:“来者何人?不知有何贵事?” 那大汉身旁一名老者大步向前,道:“我是江南二怪朱风,烦请帮主夫人二人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 淮安帮帮主夫人横眼一看便道:“来人,将拦阻的人撵出去!” 身旁随从应了声是,当下随从东窜西跃,旋即开拳击掌而出,朱风煞气直冲眉宇,随从中带头一人喝道:“讨打!” 一拳既出,却被朱风一把握住,一松手,一掌劈出,那人惨叫一声即已飞出。 此时后方一人呼掌风至,朱风便低头避过,左方挥劈又至,只见他一个矮身,一掌拍出,那随从便已飞出,前后方二人又朝他面门打过来。 朱风立时一个大转身,左右掌劈出,就听蓬蓬地两声,二人便已横飞而出,躺在草地之上,口吐鲜血,哀号不已。 余下帮众见状,不禁一怔,忽有帮众中一人大喊:“不必怕他。抄家伙,全部一起上!” 帮众们也就拿出单刀,不再赤手空拳,又再次围住朱风,随从们此刻持刀,利刃在身,仗势人多,以为占尽上风,再次发起攻势,朱风忽地大笑:“都上吧!” 帮众们再次发起攻势,手持单刀,首波攻击便来了四个,迎面攻来,个个身形如箭。 朱风大喝一声,抖起内劲,运至双掌,一人当头劈刀而来,当下使出一招空手入白刃,反手一抄,一出手便夺下刀刃,右手举刀一挡,顺势一刀,二人大叫惨叫。 余下所有人再次围住朱风,四人东窜西跃,旋即动刀,朱风耳闻刀风,便低头避过,背后风声微动,右方挥刀又至,一个矮身,左右挥刀,左右攻来的人惨叫。 前后方黑衣人又朝他面门举刀过来,朱风一个跃起,抖动单刀,左右挥出,刀光闪动,就听惨叫声,又是二人负伤倒地! 朱风此时横刀当胸,目光一扫,将刀向右一掷,只见该刀直直没入远方一棵参天大树树干中,徒留刀柄在外,淮安帮众人乍见之下,不觉一凛,心头大震。 江南二怪周杰此时朗声道:“帮主夫人,就这些酒囊饭桶只怕帮主夫人与小姐还得乖乖地跟我们走。” 语声方歇,忽见一人大步前行,此女秋波盈盈,黛眉斜挑,好一个花漾年华的少女,她身着青衣,是淮安帮帮主高泰的掌上明珠,名叫高曼青,竟出言道:“娘,看来这老头有些本事,我且来试试他的本事!” 淮安帮帮主夫人李静正待出言喝止之际,怎知她身形一幌,转眼之间已经挥掌而去… 高曼青闪电穿空而来,朱风右手疾伸而出,直抓她手腕,高曼青手腕一振,右掌拍出。 朱风伸手挡出,出手如此矫捷,三招两式,瞬间一指戳出,一声闷哼,点住高曼青的穴道,高曼青应声倒下。朱风喊道:“崔龙、段康,拿下这丫头!” 二人此时应了声是,准备将高曼青双手给反绑,那豹头环眼,浓眉阔口,形貌甚是威武,是江湖人称『豹眼』的崔龙,另一名粗旷汉子则是江湖人称『常州神拳』段康。 二人正待趋前缚住高曼青,淮安帮帮主夫人李静大喝一声:“大胆贼匪,竟敢如此放肆!” 语音未落,人以纵飞而出,双手出拳直袭而至。 与此同时,周杰竟也霎时而至,二人半空中,一个照面,各自对击一掌之下,各自翻身落地。 周杰道:“帮主夫人何不束手就缚,何必多做无谓抵抗!” 夫人李静道:“我宁可一战而死,不可束手就缚。” 周杰摇了摇头,却不以为然,笑道:“夫人千金之躯,江南二怪今日以礼相待,只怕动手动脚伤了夫人,这就斗胆邀请夫人与小姐前往一叙,如何?” 536章 红颜配奇才1 夫人李静心中纳闷不知四人受雇仇家而来,还是单纯掳人取财,道:“你四人到底所谓何来?何不明说!” 周杰身后的朱风忽地大笑,走向前来,道:“夫人,你是个聪明人,既然你都问了,我们也就明说吧!贵帮帮主横行江南漕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积攒不少财富,咱们四人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跟高帮主商借些许银两。” 夫人李静一听,心下稍微宽心,并非仇家上门,所谓智者急人之难,愚人一毛不拔。于是语气一缓道:“咱们江湖中人原有通财之义,只是不知四位路费盘缠还差多少?” 夫人李静心中暗道:“今日花钱消灾,些许银两打发便是!” 江南二怪相视一笑,周杰笑道:“不多!” 手上比出一个手指头,夫人李静心道,以江南二怪的名头,这个行情也还可以,毕竟女儿落在人家手头上,于是深深呼吸一口气后,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点头道:“一千两吗?虽然多了点,本帮还可以负担的起!” 『豹眼』的崔龙、『常州神拳』段康闻言,不禁脸色大变,俱都望向江南二怪周杰与朱风。 只见周杰似乎发现自己的手势似乎没把话说清楚,此时神色倏地一变,脸色有些难看,向李静斜睨一眼,冷冷的道:“帮主夫人不是一千两,是一万两!” 这一字一字从嘴里清清楚楚地吐出。与此同时,朱风下巴微抬,抬起双眼幸灾乐祸的看着李静,嘴角隐约憋着笑。 李静一听,顿时愣住了,朱风乍见李静脸如死灰,呆若木鸡之窘状,竟情不自禁笑出声音。 此时的李静思绪百转千回,一个想法瞬间闪过她的脑海,旋即怒道:“你四人真当我淮安帮是财神爷,真是欺人太甚!” 朱风朗声道:“区区一万两对于淮安帮而言,也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淮安帮帮主夫人李静此刻见四人贪婪之极,不由得火冒三丈,全然失去理智,怒道:“今日老娘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试试江南二怪的功夫!” 朱风怔了一怔,却道:“帮主夫人,你可是千金之躯…不,万金之躯,这是何苦呢!高帮主有的是银两,何必白费力气!” 李静已经全然失去理智,怒道:“这银两可没那么好赚,你若有本事,可先得打败我!” 李静忽地窜起,忽地一拳打去,朱风闪身走避,东窜西斜,避了开去。朱风道:“帮主夫人,咱们要些脚钱盘缠,可不想伤人!” 李静第二招直袭朱风前胸,哼了一声,道:“咱们江湖规矩走上几招,想要我束手就擒,可没那么容易!” 见李静兀自说得嘴硬,朱风气沉丹田,真气一运,一招『穿云裂石』蓦地使出,此时斜引敌方来掌,卸去李静攻势,忽地沉肘反打,掌势凌厉,此乃穿破云天,震裂石头之势。 李静见朱风此招精奇,掌劲非同小可,当下也不敢小视,疾退走位,朱风也不追击,反倒是沉声道:“夫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静此刻惊魂稍定,此时见高曼青辈双手被反绑,更是怒道:“放开她,你们竟敢招惹我淮安帮,难道不怕我淮安帮帮主高泰!” 周杰道:“俗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荣华难中得!淮安帮帮主高泰确实大名鼎鼎,武艺不凡,江湖人称漕运双雄,北有『徐州帮』帮主许力,南有『淮安帮』帮主高泰,二位帮主江湖齐名,闻名江湖,但是咱们四人欠缺盘缠,需钱孔急,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咱们也得得罪!” 朱风好言劝说,不见成效,此时好生恼怒,不觉火大了起来,不禁厉声道:“崔龙、段康,拿下帮主夫人!” 『豹眼』崔龙与『常州神拳』段康此时应了声是,崔龙道:“夫人,别不识相,我二人迫于无奈,只得出手。” 段康瞄了崔龙一眼,不想多说什么,冷冰冰道:“废话少说,这婆娘有两下子,只有打败她,她才会心服口服!” 段康所言没错,只有这样才能将李静折服。李静天生宁折不屈的性格,柳眉一竖,恨声道:“两人一起上吧,我李静可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语音未落,李静箭步奔前,左脚向前上进一步,成左弓步,此时屈腕立掌,腰间旋臂,右掌立时推掌而出… …… 话说淮安帮帮主夫人李静身形似箭,双袖齐挥,身法之快着实令崔龙、段康二人心下各自一凛,只见段康拧腰错步,闪身退去,勉强躲过。 崔龙见状,不敢怠慢,当下运起内功,不避不让,出手迎招,朝李静的肩头拍去。 二人一阵交手,李静一身家传武学,功力甚高,此时扭腰进步,上步飞脚,一招『猛虎扑食』登时使出,屈腕立爪,骈指如戟,快捷无比。 崔龙从未见过这等凌厉招式,一时之间,手忙脚乱,难以挡架,急忙沉肩相避,倒退跃开。 段康见状危急,一声清啸,急忙飞步上前,此时双掌翻飞直往李静挥击而去。 剎时之间,李静以一敌二,数招一过,崔龙、段康分从一左一右进逼,身形同时移动,已成合击之势,此时转守为攻。 李静脚下莲步互错,娇躯连闪让了两个方位,只是李静纵是身手灵动,神龙夭矫,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又拆了十多招,只见她左支右绌,顾得东来顾不得西,忽地止住身形,两掌奋力拍出。 崔龙、段康不避不让,也是挥掌迎上,四掌相交,拍拍的两声,但见李静连退了七八步,眼前顿时一黑,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也站立不定,一跤坐倒。 忽听得有人叫道:“帮主夫人,快认输吧!你怎能是我四人的对手?” 眼见李静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倒地不起,朱风不禁喊声说道。 李静向四人横了一眼,鼻中一哼,心道:“若是一对一比试,如何是我的对手!” 她虽然怒气冲天,但眼前对手四人实在太强,即便是依着武林规矩,一对一对战,江湖二怪也不是自己能对付,自己已是竭尽心智,力战而败。 突然此时一人闪电飞出,落至场中,此人目光一转,厉声道:“何方妖孽,胆敢在佛门圣地逞凶!” 江南二怪忽见此少年从天而降,不禁相视一凛,周杰沉声道:“来者何人?江南二怪在此,何方神圣多管闲事?” 周杰此时报上江湖名号,自然希望藉此名号喝退道上兄弟,朱风横了一眼,鼻中一哼,喝道:“小子,你是谁?敢管江南二怪的差事,是不是嫌命太长了些?” 来人却是目光炯炯,踏步上前,躬身拱手道:“在下是忠义堂新任堂主卫靖。” 他此言一出,江南二怪等四人听了,脸上尽皆露出诧异之色,周杰与朱风不禁上下打量起眼前少年。 与此同时,谭葳二人也来到场边,谭葳此时扶起帮主夫人李静,一开口即不屑道:“盗亦有道,诸位未免胃口太大,一开口就一万两!这不嫌太多了吗?” 周杰面目阴沈,似是罩了层浓霜,冷峻道:“哼,一万两可是行情价,少了不仅辱没帮主夫人,也贬低了江南二怪!” 朱风则是目中炯炯神光转面望着卫靖,满脸戾气,又怎可示弱? 这到嘴边的天鹅肉说甚么都不可能放手,于是沉声道:“近来武林中传言:新任忠义堂堂主武功之强,当今独步,竟然单凭一已之力与正义盟多人战的不分胜败…” 语气一顿,眼神冰冷至极,突然声音一沈,冷冷道:“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言过其实?” 537章 红颜配奇才2 这话先是将新任忠义堂堂主褒奖了一番,接着稍停片刻,语气一转,却是一番贬抑。 卫靖听了,心中坦然,倒是不以为意,当下微笑以对。 然而谭葳一听,心中大是不悦,冷哼一声,语气挑衅十足道:“素闻江南二怪之大名,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专门欺负妇女,四处掳人勒赎,不就是鸡鸣狗盗之辈,又有何本事?” 此言一出,叫人招架不住,江南二怪脸色难看,不觉面目一沈,周杰目光一转,冷笑道:“小姑娘真是伶牙俐齿,你也太小看江南二怪,看来你们今日分明是挑眼生事而来。” 二人穷凶恶煞,卫靖深怕谭葳吃亏,抢身欺出一步,目光落在江南二怪,大喝道:“是谁寻事生非,欺负妇女,四处掳人勒赎,江南二怪不就是江洋大盗吗?她可说错了吗?” 卫靖出言如此猖狂,朱风不禁恼羞成怒,怒道:“小子,当真以为江南二怪怕你不成!” 卫靖目不转睛,紧盯着江南二怪,冷冷道:“今日若是不识相的话,不赶紧离去,否则只怕得捱一顿揍!” 语落,现场竟是一阵异乎寻常的静寂... 忽在此时一名老人走来,正是『西癫』司徒空,他朗声笑道:“江南二怪就是江洋大盗,就是鸡鸣狗盗之辈,真有本事,早就动手了!” 正是:耍猴儿不怕人多,看热闹不嫌事大。 语声甫落,朱风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想想江南二怪好歹也是叱咤江湖的高手,今日怎能轻易屈服。 此时瞥见『豹眼』崔龙与『常州神拳』段康二人,心中一动,于是厉声道:“崔龙、段康,给这小子瞧瞧我们的厉害!” 二人应了声,旋即飞身朝卫靖身上飞扑而去,二人掌风如雷,转瞬而至,卫靖瞥见二人攻至,当下身形闪身斜步,身形滑溜。 二人一招落空,自是抡拳再上,只是卫靖忽地身形凝然未动,捉准时机,两掌拍出,啪啪两声,二人却已接连先后中掌,先后惨叫一声,倒飞而出,双双跌落在花丛之中… 乍见此情此景,此时的『西癫』司徒空不禁抚掌大笑道:“唉唷?可痛得很唷!你们两个跟班这么不禁打,难道江南二怪还不露个两手绝活?” 江南二怪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心怦怦地跳动起来。 站在谭葳身旁的帮主夫人李静此时开口道:“专门欺负妇女可是英雄好汉?不就是江洋大盗?不就是鸡鸣狗盗之辈?若真有本事,还不动手!” 李静气愤难平,此仇如何不报?自然是想藉助卫靖之手好好教训江南二怪。 江南二怪见了崔龙、段康三招两式就被此少年打败,眼前少年一身好武艺,看来江湖传言不虚,眼前少年确实不是好对付。 一想到这里,不禁脊背发凉,面对李静此时口语上的咄咄逼人,竟敢出言冲撞江南二怪,不是就仗着眼前这名少年! 此少年一身足以横行天下的武功,确实令二人胆寒心惊,二人脸色铁青,神色甚是不安,心中千番思量,百遍盘算,却又不得不有所回应。 周杰鼻中微哼一声,目光突变得异常阴沈,缓步走向卫靖,冷道:“小子,江南二怪与你既无近仇又无前怨,你充什么英雄好汉?” 朱风接着道:“既然你这么英雄,江南二怪也非泛泛之辈,咱二人这就讨教几招。” 语落,眼神一使,周杰跨步闪身,迅速无比掠在卫靖身后,五指迅如电光石火,一疾闪掠向卫靖肩头抓去,此爪凌厉奇绝。 卫靖早知他不存好意,心中早生警惕,当即跨步闪身。 周杰一抓成空,竟如附骨之蛆般横向又起,数爪抓去,指出风生,破空尖啸,真是劲厉无比。 与此同时,朱风趁势攻向卫靖后背之处,卫靖倏地横移,转身斜劈,猛削朱风手腕,朱风急忙侧退。 此时朱风一爪抓来,卫靖顺势一拨,身形疾转,却是玄奥无比,朱风爪势未歇,朱风闪避不及,当即扯去朱风左肩衣袖。 猛然之间,三人出招换招极快,彼此快招相搏,眨眼已是五十招开外,卫靖手法忽然一变,竖掌如刀,用闪电般的掌法,一连攻出八掌。 这八掌委实奥妙难测,八掌相连,竟泛起了满天掌影,当即罩住江南二怪全身三十六大主穴,只要江南二怪微一疏神,任何一掌江南二怪都将承受不起。 卫靖这八掌委实厉害,阵阵凶猛的掌风,呼呼作响,这几掌可震得江南二怪倒退出数步,二怪面色为之大变,面色惨白。 卫靖忽地止住不攻,冷笑一声,道:“二位,今日若是不道歉认错,只怕帮主夫人不会善罢干休!” 江南二怪闻言怔住,周杰随即望向朱风道:“朱怪,这小子如此小觑我们江南二怪!” 朱风面色突变,目中凶光流转,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江南二怪纵是江湖大盗,也不可能道歉认错,这是原则问题。” 卫靖没想到江南二怪骨子里脾气很硬,竟不懂得忍让,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丈夫能屈能伸,舒卷自如。 正所谓识时务之俊杰,能屈能伸,然而一般人往往是能伸不能屈,何况江南二怪自诩武林高人,道歉认错非到生死关头,岂能轻易屈服,是故此时大丈夫难为也! 江南二怪身后的谭葳不屑道:“可别给脸不要脸,既然你们这么不识抬举,别怪忠义堂堂主对你们手下不留情。” 朱风突放声大笑,狞笑道:“咱们江湖闯荡了多年,早习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要是怕了,就不是江南二怪。” 卫靖道:“二位既要江湖面子,也怪不得我了!” 朱风厉声道:“罗里罗嗦,动手!” 忽地劲风飒然而至,江南二怪掌风闪电而动,呼呼掌风作响… 只见人影一晃,朱风疾若奔雷,迅疾如电,卫靖身形滑出三尺,旋身如电,朱风右手上扬,伸出两指疾点向卫靖俞穴。 卫靖反手一拨,错开攻势,周杰扑面而至,一招凌厉的掌刀迎面劈出,卫靖错位移步,身形疾展,三人激战不止,掌影飞舞,身疾电闪,罡风如潮,瞬间又是十来招的攻防走位。 忽在此时,朱风当即呼的一掌拍出,攻向卫靖右肩,周杰如飞拍掌奔来,当此之际,卫靖一声长啸,这一声直冲云霄,足下一点,一鹤冲天而起,身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江南二怪扑空而过,卫靖此时人在半空,不由发出一声长啸,当下两掌劈掌而落,这两掌去势甚疾,江南二怪别无他法,只得运上全身功力勉强一人接下一掌。 二人以硬碰硬,啪地两声轻脆掌响,全身都是一震,只见二怪身子翻飞而出,身子落地后,犹是脚步停刹不住,各吐了一口血。 这两掌二怪可震得五脏六腑仿佛震碎般的疼痛,朱风此时顾不得疼痛,大喊:“小子,此仇来日再报!” 周杰接着喊道:“咱们快走!” 江南二怪此时虽然全身稍一用力,五脏肺腑无处不痛,但是逃命要紧,江南二怪与『豹眼』的崔龙、『常州神拳』段康四人连忙使出轻身功夫,负伤飞奔而去,仅仅一瞬功夫,竟彻底不见了踪迹。 望着江南二怪等四人落荒而逃,『西癫』司徒空又是抚掌大笑道:“唉唷!两只老好狐狸跑了,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说什么纵是江湖大盗,也不可能道歉认错,这是原则问题。怎地?打不赢就跑!江南二怪可真丢人现眼呀!” 538章 红颜配奇才3 谭葳笑道:“我还真以为江南二怪何等豪杰气魄呢!想不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这时帮主夫人李静将女儿松绑后,带着女儿,走上前来,拱手施礼,恭敬道:“承蒙三位英雄仗义出手相救,我母女二人叩谢救命之恩。” 语落,二人双膝一曲正要跪下却被谭葳双手扶起道:“行侠仗义本是忠义堂之堂训,帮主夫人与小姐请起。” 李静起身道:“三位恩公,贱妾是淮安帮帮主夫人李静,这是我女儿高曼青,今日前来寺院上香祈福,希望夫君前往徐州参加『漕运群英会』圆满顺利,岂料遇上这帮匪徒!” 『西癫』司徒空笑道:“夫人受惊了,幸亏你遇上当今天下第一侠少出手相救,掌退江南二怪!” 李静向眼前老叟一躬身,道:“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恕晚辈眼拙,还请前辈见谅。” 谭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乱转,抿嘴笑道:“夫人可要大吃一惊了,此人是名震江湖的老前辈『西癫』司徒空是也。” 李静一听,哑然失声道:“真是前辈高人,晚辈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得见真颜,幸何如之!” 正是:人在江湖中,未知英雄处。 司徒空可是江湖中一名绝世高手,一般江湖中人难得一见真颜,此时司徒空听闻,竟是一脸害臊,道:“什么前辈高人?不就是个糟老头!” 谭葳调侃道:“司徒前辈,大名天下皆知,还这么害臊!” 语气一顿,声调陡扬道:“东狂怀逸兴,西癫壮思飞,真颜人不识,当世并齐名。” 东狂与西颠乃江湖隐居高人,武功玄妙,闻名天下。 江湖人为二人编了这首打油诗,足见二人身手不凡,卫靖也帮腔道:“司徒前辈武功高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司徒空乐不可支,说道:“江湖中人人云亦云,语多不实!帮主夫人见笑了,眼前忠义堂堂主方是当今天下第一人!” 李静道:“今能得救贱妾铭感五内,三位英雄何不随贱妾前往淮安帮,淮安帮自当摆酒设宴,好好款待诸位,感谢救命之恩。” 正是: 逢君遭祸劫, 绝世乃高人, 贱妾心诚意, 迎宾宴洗尘。 于是乎卫靖三人欣然受邀,也就随行前往淮安帮。 淮安帮以淮安也根据地,占地理优势,因着航运地利之便,舟船熙攘,商贾聚集,盛极一时,自然成就了淮安的繁华。 淮安帮的大宅气势磅礡,前庭极为宽广,然则此时却是人声鼎沸,热闹气象。 大宅场中似乎正有人比武争斗,不时听闻呼呼掌响,夹着吆喝纵跃之声,比武吆喝之声此起彼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肃杀之气… 场上二少年分别是淮阳帮帮主铁心的公子铁雄,身材高大,身着一身深色长袍,果敢而又英气,『码头帮』帮主张成的公子儿子张浩,身形也是高大,白缎绣花的长袍,一看就是非富及贵之人。 只见铁雄左臂上一抬,右掌顺势打出一掌,张浩竟不闪避,身子未动,出掌迎上,二人当即对掌,二人身子剧晃,各退几步,方才各自止步。 铁雄恨道:“张浩,你明知我喜欢曼青,你还敢背地里前来提亲,当我淮阳帮不知道吗?” 张浩调侃道:“淮安帮的千金小姐那么漂亮,我为何不能前来提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是很正常的吗?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倒是你怎也来凑热闹,新郎可不是你!” 铁雄稍早『码头帮』帮主张成今日前来淮安帮提亲,赶忙央求自己父亲淮阳帮帮主铁心连忙也赶来提亲,深怕自己的爱人被人捷足先登。 此时听闻张浩调侃自己,不禁心头火起,更是愤恨,厉声喝道:“凭你也配得上淮安帮的千金小姐?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是什么德行?” 张浩听闻,心下大怒,当即怒道:“我如果是癞蛤蟆,难道你是潘安吗?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咱们半斤八两,废话甭说,今日掌下见真章!” 语落,纵身飞起,晃身抢前,挥拳向铁雄迎面猛击过去,陡掌直攻,自忖武功高过铁雄,这一招极其凌厉,攻敌不备。 铁雄眼见一掌劈到,哈哈一笑,身子略侧,便已避过,双袖挥起,接掌回招,倒也不含糊。 此时回身发拳,忽地反手一拳攻其面门,张浩略是一凛,挥臂挡出,斜身绕步,回拳打出,两人转瞬之间又斗在一起。 二人此时交手,拳打足踢,好不激烈,可谓:“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 ,真是一场龙争虎斗,正当二人正杀得性起之际,忽听得有人大声说道:“二位罢手!” 此人大声呼喝,声如洪钟,却是中年女子之声,铁雄与张浩听闻喝止之声后,大吃一惊,俱都各自后纵飞出… “伯母好!” 铁雄不禁大喜,此时赶忙上前拱手施礼,张浩见状,也赶紧趋前拱手施礼,恭谨道:“伯母好!” 李静眉间微蹙,不甚高兴道:“雄儿,为何与人打斗?” 铁雄尚未答话辩解,此时一声传来:“高帮主夫人,我是『码头帮』帮主张成,今日带着犬儿特来提亲!” 李静一听,登时懵了,当即道:“提亲?”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传来:“高帮主夫人,我是『淮阳帮』帮主铁心,今日也带着犬儿特来提亲!只是提亲之事事发突然,以至于未事先知会贵帮,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这时淮安帮帮主高泰走来,呵呵笑道:“夫人,今日『码头帮』帮主张成与『淮阳帮』帮主铁心今日说要给我们青儿提亲,只是夫人不在帮内,这门亲事我可不敢擅自作主,也不敢擅自定夺,于是乎我擅自让两位公子比试武艺,看看二人身手,毕竟身为淮安帮的女婿,这功夫必须得要了得,方能当上淮安帮的乘龙快婿。” 两帮帮主带了犬子前来求婚,淮安帮帮主高泰心想,两帮都算得上门当户对,眼见两帮帮主意诚意坚,看了心下欢喜。 但是夫人与爱女恰巧不在帮内,两帮又都是漕运大帮,心中盘算如何两帮都不得罪,于是先来个比武试炼两帮公子的身手。 毕竟行走江湖,漕运往来交通不乏恃恶横行之徒,因此择婿之要求,极其严苛,也能切实反映漕运大帮择婿的实际需求。 淮安帮帮主高泰决心要为女儿寻找一位乘龙快婿,李静听了,当即道:“好是好,但是也得问问青儿吧!” 女儿高曼青此时引领卫靖三人进入大院,高曼青不禁望向铁雄与张浩二人,娇声问道:“二位大公子…今天来我高府,不知有何贵干至此?” 二人一闻此言,心花都开了,『码头帮』帮主张成与『淮阳帮』帮主铁心此时见了高曼青,都觉得此女此女皮肤白皙,笑容甜美,五官精致,气质清新脱俗,看着就让人喜欢,心下皆是欢喜。 张浩抢先答道:“青青,我今日央求父亲『码头帮』帮主登门前来提亲,冒失之处,还请青青原谅。” 铁雄斜睨张浩,旋即答道:“青青,我听闻消息,张浩这小子今日前来提亲,赶忙哀求父亲『码头帮』帮主特备了聘礼前来提亲,求帮主成全,以免得被他捷足先登。” 二人一片痴恋,当真情逢对手,实力相当,难分高下。 539章 红颜配奇才4 岂料高曼青听了二人这番言语,竟摇摇头道:“承蒙二位公子垂爱,不胜感激。只是青青今日遭逢江南二怪打劫,我母女二人被折腾得心力交瘁,眼下想回房休息休息,小女子实是无心论及婚姻大事,二位公子还是请回吧!” 在场众人一听江南二怪打劫淮安帮帮主夫人二人之事,俱是大惊失色。 淮安帮帮主高泰瞥见卫靖三人,急问道:“夫人,可是夫人身后三位英雄出手相救?” 李静道:“夫君,若非三位英雄出手相救,我与青儿势必落入劫匪之手!” 高泰惊讶道:“我帮与江南二怪素无恩怨,这江南二怪可是要掳人勒赎?” 高曼青此时却道:“爹,娘本打算花钱消灾,但这江南二怪要求一万两赎金,娘气愤不过,却又不敌江南二怪一帮人!” 说罢,潸然泪下。 高泰失惊道:“夫人可是受伤了?” 李静此时再也坚持不住,含泪道:“若非英雄出手相救,我与青儿势必落入劫匪之手!” 高泰原本打算与夫人商议择婿之事,此时也无心再议,于是轻拍夫人的肩头,柔声道:“夫人,让你受委屈了!” 话落,走向大宅院之中,拱手向『码头帮』帮主与『淮阳帮』躬身施礼,面露歉意道:“感谢二位帮主不辞跋涉,前来提亲,走上这一遭,但事有不巧,真是抱歉,本帮遇到这样的事情,怕是要对尔等招待不周了,两位帮主与两位公子还是请回吧!” 此时场面似乎有些尴尬,『码头帮』帮主与『淮阳帮』帮主今日前来提亲,却遇上江南二怪打劫『淮安帮』帮主夫人二人,提亲时机却是不巧。 高曼青此时也走向前,躬身施礼,面露歉意道:“二位伯父帮主,二位兄长,往返之劳,侄女曼青在这儿谢过各位,今日不便之处,还望见谅!” 高曼青不仅相貌出了名的迷人,而且气质高雅,聪颖伶俐,身上散发着知性优雅的气质,更令人赞赏,此时亲自出面向二位帮主二位兄长表达歉意,娇态可掬,惹人怜爱,人人心上释然。 『码头帮』帮主张成望了一眼张浩,拱手道:“夫人与侄女身心俱疲,理应好好调养身子,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淮阳帮』帮主铁心也拉着儿子铁雄,拱手道:“既然如此,铁某就不打扰夫人与侄女休息,这就先行告辞。” 高曼青也是女子弯腰行礼,回礼甚是恭谨。 张成帮主二人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只见高泰帮主此时亲自走来送客,面对二位帮主则不断弯腰连声道歉,送到大宅门口,直到两帮帮众离去。 话说吴通三人受邀前往淮安帮,当晚淮安帮感恩报德。 淮安帮帮主吩咐摆酒设宴为三人接风洗尘,席间左右便摆上酒肴,引杯添酒,品酒谈武林,英雄俱是一样胸襟,也就谈天说地,攀今吊古,复又说及世事。 听得卫靖说及漕运群英会,淮安帮帮主得知三人欲前往漕运群英会,也就欣然邀约一同前往赴会。 吃完席宴,淮安帮帮主吩咐下人引领三人至客房去休息,自然是司徒空与卫靖一间房,谭葳一间房。 此间庭院静谧,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一轮明月静静地挂在天空之中。 此时正是夏季,天气炎热,卫靖沐浴更衣后,走向凉亭,此处正是夏夜消暑的好去处,欣赏着庭园花草,正是:长空影动花迎月,深院人归月伴花。 此时徐徐凉风吹过,卫靖走起来庭园小径上舒爽清幽,便在此时却发现凉亭处有一少女。 他此时心神略定,细看那女子容貌,只见她一张瓜子脸,身着淡碧色的绸衫,身姿俏丽,不消说正是高曼青,卫靖眼前陡然一亮,高曼青此时星眸闪动,嘴角蕴笑,回眸道:“卫堂主,可是花间问月?” 卫靖没料想竟遇上高曼青,不禁微笑道:“一缕幽香处,月下有佳人。” 此乃脱口而出,高曼青笑魇如花,点头笑道:“卫堂主文采斐然,出口成章,小女子自叹弗如也!” 卫靖听闻,俊脸不禁泛红,羞赧道:“小姐如此美言,在下可是惭愧得很,不瞒小姐,在下略通书疏,却是才识不广,学问不深。” 高曼青慧诘道:“卫堂主谦虚了,我听你叫葳姐叫葳妹,心想我若能叫你靖哥,你也叫一声青妹,那样多好,何必像现在那么生份,你说呢?” 正是:一缕幽香处,花前月下影,如此俏佳人,谁堪可匹配? 卫靖心胸开阔,高兴道:“这又有何难?小姐若是不介意,我就叫你一声青妹。” 高曼青一听,心花怒放,娇靥立时升上两片红晕,小嘴一笑,即娇声喊道:“靖哥。” 卫靖却正色道:“你我义结金兰,往后以兄妹相称!” 高曼青鉴貌辨色,已知其意,不禁惘然若失,秀眉微蹙,叹了口气,幽幽的道:“葳姐可是你心上人?” 毕竟卫靖年少英俊,武功了得,现今已是忠义堂堂主,名高天下,武林之中固然不乏武功高强的人。 但是如此年少却闻名天下则并不多见,任谁都会情不自禁地芳心默许。 卫靖道:“谭葳不仅是我的心上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高曼青道:“谭姑娘确是个绝美的姑娘,也唯有她方配得上你。” 卫靖不愿继续此一话题,于是岔开话题道:“青妹清雅秀丽不乏世家公子追求,今天不就两位帮主之公子前来提亲!” 高曼青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卫靖瞧着高曼青的倩影,转念一想,说道:“你为何叹气?” 高曼青道:“两位兄长待我都很好,今日前来提亲反而令我心烦得很。” 卫靖道:“两位帮主之公子都喜欢你,都讨你好,你心中可是难以取舍?” 高曼青自幼崇拜父亲高泰,淮安帮帮主高泰是武林之中的英雄好汉,是真有本事,淮安帮帮主高泰确实大名鼎鼎,江湖人称漕运双雄。 北有『徐州帮』帮主许力,南有『淮安帮』帮主高泰,对于女婿的期望高,要求自然也高,高曼青道:“两位兄长江湖上籍籍无名,武功并无过人之处,莫说我眼界高,淮安帮帮主能在漕运上称雄,靠的是真本事,若要做淮安帮帮主的女婿,可不能是寻常之辈,靖哥以为何如?” 卫靖点头道:“青妹说的是!自古英雄配美人,我以为两位公子尚待时日在江湖上多方历练,相信将来二人定能有所成就,二人之中胜出者到时必能赢取青妹芳心。” 从来好马配金鞍,诚无可厚非也! 就在此时,一声嬉谑地声音传来:“靖儿,来这里与佳人幽会也不说一声!” 卫靖一听,扭头望去,司徒空正大步走来,不禁紧张地急忙道:“前辈这话千万莫让葳妹听见了,若她听见了,只怕让葳妹误会了,靖儿适才沐浴更衣后,因为房内太过溽热,只好外出乘凉,走道凉亭处附近恰好遇上高姑娘。” 高曼青也澄清道:“司徒前辈莫要让谭姑娘误会了,我刚好给三位恩人送清凉饮品而来。” 司徒空听闻二人所言却是大笑不迭,卫靖与高曼青却是尴尬不已。与此同时,后方不远处传来喊叫声:“司徒前辈、靖哥,你们在凉亭那儿吗?” 谭葳也已梳洗沐浴,换上干净衣服,离开房间,往这儿走来。 高曼青朗声道:“葳姐姐,快点过来,我们三人都在凉亭这边,曼青妹妹为你们三位送清凉饮品了。” 540章 群英会1 四人来到凉亭处,亭内有一张石桌和石凳,四人也就依序坐下,高曼青拍了拍手,一名婢女当即应声而出,说道:“小姐,有何吩咐?” 高曼青开口道:“送上糕点与凉饮!” 不久,就见两名丫鬟手上端着盘子,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走到桌前,小心翼翼走来,把几碟糕点和凉饮放在桌上。 将各式糕点和凉饮放置妥当后,再次恭敬地退下,高曼青道:“司徒前辈、靖哥、葳姐姐先吃点糕点,再喝碗凉饮消消暑。” 在唐朝人们的生活中,各类甜点可谓异常发达,此外,糯米与面粉、豆粉制作的糕点也很发达。 司徒空当先喝了口凉饮,一口喝下一股清凉之意随即而来,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清凉柔滑,沁人心脾,唇齿留香,不禁放下瓷碗,大声赞道:“好喝!真想不到当年上华山喝过蜂蜜水,至今难忘,想不到今日竟还能喝到沁凉的蜂蜜水!小姑娘,这蜂蜜水为何如此冰凉可口呢?” 当年司徒空与吴通在华山,也曾喝过仙姑所制之蜂蜜水,当时仙姑用温水冲了一壶蜂蜜水,蜂蜜水入口,不燥不热,不寒不凉,至今犹是难忘其滋味。 此仙姑可非凡人,乃唐玄宗之妹『玉真公主』,法号『无上真』,入道修仙,尊号『上清玄都大洞三景法师』。 高曼青抿嘴而笑道:“司徒前辈,这蜂蜜是产自深山的野蜂蜜,这蜂蜜水则是冬日时冰镇在井底,夏日炎炎时则取出享用,是以特别爽口,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当时富裕人家会将此类饮品垂到冰井深处加以充分地冷冻,形成一道清爽可口的祛暑冰点。 唐朝时代人们爱好品尝樱桃,当时非常流行的方式就是以奶酪浇到鲜摘樱桃果上,同时配浇蔗浆,简称“酪樱桃”,十分普及,堪称春夏季的主打甜品。 谭葳看着桌上那精美的甜点,也就准备品尝各式甜点,此时挑起一颗奶酪浇鲜樱桃,放入口中。 卫靖则选了蔗浆浇樱桃,二人一经入口咀嚼便觉齿颊留香,也就赞不绝口,谭葳赞道:“如此良辰美景,清风徐徐,再加上眼前甜点糕点当前,品尝精美点心,当真惬意!” 高曼青笑道:“葳姐姐,别客气,多吃点。” 眼眸闪了闪,脸上挂上笑意,接着用筷子夹起一块『糍糕』,糕体呈半透明状,内部豆沙的花形得以隐约透映出来,因此叫作『透花糍』,道:“司徒前辈,吃一块『透花糍』吧!” 语落,高曼青将一块『透花糍』放在司徒空的瓷碗上,司徒空闻言,心有所感,笑道:“高小姐,招待真周到,有吃有喝,老朽口福不浅,多谢。” 高曼青嫣然一笑,道:“哪的话,若非三位英雄出手相救,只怕我爹还得付出一万两银两的赎金呢!” 语气一顿,又向卫靖与谭葳道:“靖哥与葳姐,桌上还有『糖麻花』、『米锦』,不要客气喔!” 四人品味着糕点美食,喝上冰凉饮品,月光之下聊天,真是何等惬意。 初夏时节,徐徐凉风袭来,此时暑气全消,人人心情愉悦,如此夜色,月光如水,月色如银,正是唐朝人民吟诗弄月的时刻。 此时月色迷人,谭葳调皮地眨了眨眼,笑道:“靖哥,你读过诗书,如此良辰美景,何不赋诗一首?” 司徒空吃了糖麻花,直觉得酥脆好吃,接着喝了口蜂蜜水,点头应和道:“没错,美好的时光,怡人的夜色,不吟诗可就对不起高小姐的盛情招待啦。” 自古明月挂苍穹,俯瞰人间数千载,成就无数诗句。卫靖也就起身,走出凉亭,月下凝思,此时举头望月,不觉灵感忽至,心中一动,也就吟诵道:“ 月下亭园处, 冰凉饮品奇, 糖麻花蜜水, 爽口沁人脾。 吟咏诗毕,在座之人乃拍手叫好,高曼青道:“靖哥文思敏捷,诗作应景,文句流畅,颇堪玩味,令人赞叹!” 当下起身,步月而出,仰望星空,微风吹起了他的衣襟,绸衣飘飘欲仙,月下捻韵,灵感遂至,也就吟咏:“ 揽月清风暑气消, 庭园夜入影枝斜, 何如聚首星空下, 忘却烦忧挂月华。 一轮明月亘古地挂在苍穹之上,照着芸芸众生,在这月光如华的夜晚,华美的月光下,享受着人间美味。 如此之情景,如此之皎洁的月华,闪烁的繁星,好风如水,明眸似月,此时满地银辉,四人吟诵诗句,聊天说地,正是:“自古人生何其乐,偷得浮生半日闲。” 话说卫靖三人受邀来到淮安帮,淮安帮摆酒设宴,好生接待,适逢淮安帮主也将北上徐州参加漕运各帮的盛会,也就相约一起北上参加盛会。 这一日,阳光普照,淮安帮主淮安帮一行人与卫靖三人一同出发前往徐州。 淮安帮除随行帮众外,主要人物有帮主高泰、夫人李静、二当家贺方、以及女儿高曼青,一大票人乘了淮安帮的漕运船只,路途两百多里,傍晚时分,也就来到徐州,当晚也就投奔宿店。 由于群英会时日未到,隔日高曼青便邀了卫靖三人进城游玩,四人结伴进城,到了城中商贩处品尝各式糕点、蜜饯、糖葫芦,也喝了酸梅汤,接着来到戏马台。 公元前206年,盖世英雄项羽灭秦后,自立为西楚霸王,定都彭城,于城南里许的南山上,构筑崇台以观戏马,故名戏马台。 戏马台依山岗地形,逐步上递,错落有致,自然吸引了众多外地人士到访,四人游玩赏景,好不惬意,忽在此时,戏马台外边传来阵阵吆喝之声。 四人见状,也就走向人马聚集之处,只听前方有人朗声道:“许天,你好大的胆子!我段子雄的女人你也敢碰!” 一名清秀少女却抢步而出,娇喝道:“段子雄,谁是你的女人?我爹可说将我许配给你了!我从未见过像你如此厚颜薄耻之人!” 少女出言喝斥,毕竟少女尚未婚嫁,若是任由他人传颂何人是谁的女人,日后江湖传了出来,女人家的名声将会十分不堪。 那名年轻男子许天,是『徐州帮』许力的公子,听闻身旁女子所言,也不禁站了出来,愤慨道:“段子雄,聂姑娘都这么说了,段公子莫要大声,聂姑娘待字闺中,我可不许你坏了她的名声!” 段子雄平时横行霸道惯了,此刻听闻许天所言,当下恨恨地道:“许天,莫要仗势,有种的话,咱们何不今日江湖规矩,比武决斗,就怕你不敢!” 段子雄胆敢在许天面前造次,自然也是仗势着自己的父亲是梁溪帮帮主段正,而即使对方的父亲的来头是『徐州帮』许力,虽是来头不小,江湖上赫赫有名,但至少就帮派而言,二者称得上是平分秋色。 那名清秀少女,叫做聂芳,是江东帮帮主聂云的千金小姐,此时粉面通红,气道:“许大哥,别理他,咱们离开便是!” 聂芳只想摆脱了段子雄的纠缠,然而许天遭人讥讽之下,岂可忍受此等窝囊气,怒道:“段子雄,就依你所言,比武决斗!” 语落,人已跃出,落至场中,拱手道:“段兄,这就请了!” 段子雄冰冷道:“聂芳,才几日功夫,你就称他许大哥,你这般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们认识好几年了,你也不曾称我一声段大哥!” 聂芳狠瞪他一眼,冷道:“段子雄,你也不瞧瞧你自己那副德性,比修养,比涵养,比得上人家吗?你自诩英雄,动不动就恫吓人家,又岂是英雄之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