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的亿万富豪》 第一章 别停止相信 【现实同步正在进行中，进度:21%......】 “别停止相信，抓住这种感觉……” “璀璨的霓虹，如织的行人，喔……” journey乐队的名曲《don''tstopbelievin''》，从高中开始就成为了韩易雷打不动的起床闹铃。伴随着这再熟悉不过的激昂旋律，他皱皱眉头，长舒一口气，艰难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百叶帘渗入屋内，在米色的墙壁上泛起斑驳的光影。刚醒来的韩易还有些恍惚，但是钉在单人床对面的那面红色三角旗帜却能看得分明。 羊毛绒的质地、赭红色的背景，以及用暖金色绣成的浮纹校徽，和两排大写的英文字母。 universityofsoutherncalifornia。 南加大的校旗？ 用手肘半撑起身体，韩易有些疑惑地看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旗帜，眉头锁得更紧。 虽然对母校有深厚的感情，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时刻炫耀过往成就的人，加之几年前的变故让他的内心对南加大始终挂着几分缘分未尽的遗憾，因此，在回国之后，韩易便将所有与母校有关的周边都收纳起来，再未看过一眼。 压在箱底的校旗突然完整如新地挂在墙上，这事也未免太过蹊跷。 带着迷茫与不解，韩易快速扫视了一遍房间。每用目光辨清一件事物，他心中的恐慌便加深一分。 那台两年前就因主板烧坏而报废的digitalstorm黑色游戏本，书桌上层储物空间里杂乱摆放的各类论文、教科书和教学大纲，甚至枕边这台正在充电的黑色iphone6splus，都如此时倏然响起，只有在美国公寓楼里才能听到的火警铃声一般，冲击着韩易的认知。 这不是他熟悉的现实，绝对不是。 这分明是他大学时租住的那间公寓。 韩易急忙按亮手机屏幕，出现在他眼前的数字证明了这一点。 2016年2月29日，07:13。 大概是清明梦吧。 看到时间的韩易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虽然没有做过清明梦，但相关的讨论在知乎上早就看到过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能够自主行动、自主思考，正是清明梦的最大特点。 想到这里，韩易饶有兴致地坐起身来，准备翻身下床，在梦境里进行一番探索。 但在他脚尖触碰到灰色地毯的那一刻，异变骤起。 【现实同步完成】 一环青蓝色的光芒紧绕住韩易的脚面，绽放出近乎妖冶的色彩。随后，光环极速向四下绽开，眨眼间便将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充满科幻感的异色滤镜。 “你好，韩易。” 那台digitalstorm的屏幕毫无征兆地亮起，显现出一行英文字母。在韩易看清内容后，这些字母又碎裂成一道道笔画，仿佛有生命般跳跃着、舞动着，欢快地互相牵手拥抱，紧紧交缠，重新排列组合成意思相同的汉字。 “过去的七年……一段非常艰难的旅程，不是吗？” 看到这句话，韩易的瞳孔微微收缩，连呼吸都瞬间停止。他连穿拖鞋都顾不上，光着脚三两步冲到电脑前，想将文字看得再真切一些。 但就在韩易的指尖触碰到屏幕的同时，文字如烟般飘散，屏幕也再次暗了下来。 还没等韩易有所反应，下一段文字便出现了。只不过，这一次的文字没有任何媒介、任何载体。字母们像一块块造型各异的精美雕塑，悬浮在半空中，离韩易的鼻尖仅数寸之遥。 “别怀疑，韩易。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七年里，你经历了家庭的剧变、挚友的背叛、事业的惨败。从波峰跌落到谷底，自由坠落。你曾经拥有最美好的希望，但换来的是最狼狈的教训。 幸运的是，你依然保持斗志。直到最后一刻你也没有放弃，当然那不应该是最后一刻。这是我们的失误，相信你会理解的，对吗？” 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神迹一般，韩易眼前的文字不停变换着形状、颜色与映射的位置。从他的眼前跳跃到墙面上，再从墙面瞬移到衣柜门前，又投射到正对衣柜的浴室洗手池镜面。 “这将是一个全新的人生，一次推倒重来的良机。” 透过这行文字，韩易看到了镜中七年前的自己。 没那么憔悴、没那么虚胖，176厘米的个子不高不矮，至少在洛杉矶这座多人种混居的国际大都会算得上是中等身材。浮肿的眼眶和凌乱的碎发影响了整体的观感，但仍然能被称为是一张干净帅气的面孔。 “这梦还挺逼真。” 直愣愣地看了半晌镜子，韩易突然喃喃自语起来。 “清明梦咋回去来着？” ？ 镜中的文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倒是有点想去校园里逛逛，但明天一大早还要去银行啊，听说清明梦可劳神了。”韩易拿起插在漱口杯里的牙刷，用柄身朝自己的胸口猛然捅了两下，呲牙咧嘴地倒吸口凉气，“好家伙，还挺疼……这都醒不了吗，坏了……” “嗳，有了！” 韩易一拍掌，把水龙头打开，塞子摁下去，开始蓄水。 看到水位线差不多，韩易毫不犹豫，直接一头扎了进去。 据说在梦里受到在现实里属于极端情况的强烈刺激就能醒过来，这招肯定管用。 不过，还没等韩易体验到溺水的感觉，一股巨力便扯起他的脖颈，将他向后甩了出去。拉力非常巨大，但是奇妙的是，撞击到浴室墙壁的韩易却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就像落在一张没有弹力但无比柔软的床垫上一般。 随即，又一股无影无形，但让人根本无法反抗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狠狠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whatthehereyoudoing？” 浮现出的新一段文字看起来有点气急败坏，中英文转换也没有了，字体颜色炭红炭红的，还有呲呲冒烟的特效。 “那个世界的你已经死了，这是你最后一条命。自己浪费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明白了吗？” 没等韩易回答，那台iphone便凭空飞到了他面前。 “打开它。” 手机的上空再次浮现出两个英文单词，还伴随着一个向下的箭头标志，相当贴心。 “你应该现在就打开它，这对你很重要。” 看韩易依然没有反应，手机就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前移半寸，凑到他的鼻峰前，仿若是更加急迫的提醒。 “你按着我呢，大哥！” 世界上唯一一个被自己手机压在墙上的男人开口叫屈，现在的他除了能眨眼，连手指都动不了一根。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韩易只感觉浑身一松，那股包裹全身的压迫感顿时消失不见。吞咽一口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他抬起左臂，向上滑动手机屏幕。 屏幕里的app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youtube、instagram、snapchat、twitter、微信、scottrade……可奇怪的是，这些app都变成了灰色，连主界面下方的safari、电话和短信图标都是灰色的。 唯一有色彩的，是位于主界面第三页右下方，排在所有app末尾的蓝色图标。 图标中央，是在四个对角顶点整齐割开的白色八角形。而图标的下方，是两个简单的英文单词。 chasemobile。 大通银行？ 韩易微微皱眉，自从2012年来到美国留学，他只用过富国银行。 这一次，不需要文字提示，他便自己点了进去。 用户id、登录密码……如果此时有第二个人在现场，他一定会以为韩易在练习什么街头魔术。因为，韩易的手悬在半空，连动都没动一下，键盘就自动将所有信息输入了进去。 随着回车键被按下，app跳转到了用户主界面。 大通银行的手机app设计十分简约，宝石蓝的背景色，象牙白的功能栏，只写着这么几条信息： [早上好，yi] [2016年2月29日] [大通私人银行交易账户(...6102)] [$52，890，454.76，可用余额] [摩根大通财富管理账户(...3880)] [$133，772，890.00，可用余额] 第二章 私人银行 “这……这些是……” 韩易看着眼前的天文数字，不知该作何言语。 “这些是你的补偿，是你打开新世界的依仗。” 文字以推送通知的方式，在屏幕中央跳了出来。 “时间线出了一些问题，你本不应该经历你所经历的，更不应该在那个世界死亡。这些礼物，是我们的歉意，和解决方案。 此时你的钱包里，躺着一张尾号相符的卡片。 试着去使用它，就当作是你和这个世界的第一声问候。 所有重要的信息都储存在备忘录唯一的文档里，那里也将是我们主要的沟通渠道。如有必要，我会在第一时间进行协助。 做你应该做的，按你的心意去生活。 祝你好运，韩易。” 推送消息至此戛然而止，韩易的目光刚扫到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手机屏幕即刻变得漆黑一片。片刻后，屏幕再次亮起，手机跳回到了主界面。这一次，所有的app图标都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韩易连忙打开备忘录，那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文档，文档里也仅有简单的几行信息。 大通银行的用户id、登录密码、支付密码，还有一个10位数的电话号码。 大通私人银行，个人顾问，费尔南多-冈萨雷斯。 看着备忘录里的文字，韩易偏起脑袋，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拨通了他私人银行顾问的电话。 “韩先生！” 铃音未响过两声，电话那头便传来了一口拉丁美洲风情十足的英语。 “早上好！请问有什么可以……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费尔南多的声音中气十足，很有活力，但依然无法掩盖背景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光听他的声音，韩易就能想象出费尔南多-冈萨雷斯此刻的模样。他正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攥住电话，也许是想要把它夹在肩头，也许是正在连接汽车蓝牙。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同样的手忙脚乱。 七点半，正是洛杉矶各条高速公路开始拥堵的时间。 “你好，费尔南多。” 韩易将手机从耳边移开些许，轻舒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 “我有一些资产管理上的问题想要咨询，今天你有时间吗？” 天降横财，最要紧的事自然不是挥霍，而是与管理这笔财富的专业人士见面，了解资产构成，倾听他们的意见，再从长计议。 再王炸的开局，不审慎待之，依然有可能满盘皆输，这是韩易的血泪教训。 “当然，韩先生。随时为您效劳是我的责任。”电话那头的费尔南多，终于连上了汽车蓝牙，他将手机放回支架，瞥了一眼他为韩易记录的备注。 s-han。 这是费尔南多作为私人银行顾问十三年来的工作习惯，他会为每个自己服务的客户，按照储蓄金额和客户级别标记他们的重要程度。 a是在大通银行最高存款达到25万美元至100万美元的私人银行入门级客户，aa是100万至1000万美元的优秀客户，aaa是1000万至1亿美元之间的精英客户。 而韩易，是他通讯录里唯一的s级。 “请问您什么时间方便？我可以提前到达您指定的地点。” “就在你们的办公室吧。” 韩易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卧室，这间南加大对面的universitygateway公寓显然不是谈事的好地方。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两边是卧室，中间是连在一起的开放式厨房和小客厅，而餐客厅的那一头，应该还躺着一个正呼呼大睡的韩国小哥。 要是让宰佑知道自己现在的两亿美元身家，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完全没问题，韩先生。您应该还没有来过我们办公室，对吗？” “是的，我确实没来过。” “我们的办公地点位于世纪城的世纪公园2029号，稍后我会给您短信发送一个具体地址……您想要什么时间抵达？我会请我们的卓越礼宾经理为您预订接送的专车。” “大概十点半……十一点左右，好吗？” “当然，非常完美。我会提前准备，并通知您的所有团队成员。” “谢谢你，费尔南多。” “我的荣幸，韩先生。晚点见。” 挂断电话，韩易想了想，给费尔南多发去了一个接送的地址。 威尔谢大道3575号。 不是这间公寓的地址，是另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想到此处，韩易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抓过床边的钱包，瞄了一眼钱包里的物什。 南加大学生证、富国银行储蓄卡、加州驾驶证、几张过期但忘记丢掉的停车票…… 当然，还有上一世从未见过，此时却静静躺在钱包里的那张银灰色的钛金卡片。 大通私人客户。 凝视数秒后，韩易合上钱包，将它揣进兜里。他本想抓起电脑椅背上的那件南加大套头衫直接出门。但转念一想，又折返回来，走到衣柜前挑选了一件黑色的尼尔-巴雷特卫衣，这才推开房门，向车库走去。 universitygateway公寓高八层，总共有421个可供出租的全精装一房或两房公寓，1656张床位。选择这里的绝大多数租户，都是南加州大学的学生。 众所周知，南加州大学的宿舍一向都非常紧张，学校只能保证大一的新生可以住上校园内的宿舍。过了头一年，特洛伊人们就必须搬出学校，另寻住处。与学校北侧仅一街之隔的universitygateway，自然成为了南加大学子的最佳选择之一。 公寓内部的健身房、自习大厅和免费打印机，一层的ze披萨店、californiahotchicken披萨店、yogund冻酸奶店、dunkin’甜品店、赛百味，大通银行营业部、美国银行营业部，再加上cvs和fresheasy两家快捷超市，公寓的租户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到全面的生活服务。 不仅如此，由于坐落于南加大的两英里安全区内，住在这里的学生能全天候的享受南加大校警和安全部门的保护。 离市中心不过两英里的南加大，南面便是臭名昭著的马丁路德金大道，驱车驶过这条大道，向南再走三五分钟，就到了帮派横行，无数双球鞋挂在电线杆上的高危街区。因此，南加大的治安形势一直以来都非常严峻，这所大学也是美国为数不多的几所完全被围墙包裹的高等院校之一。 universityofshootingsandcrimes，射击与犯罪大学，这个肯定是u学生给起的诨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南加大组建了一个在校园区域内拥有执法权、调查权甚至“犯罪阻止权”，也就是开火权的安全部门。每天晚间至凌晨，学校附近的所有主干道，每隔数十英尺就有一位站岗的安全部门雇员，随时监视路面、接受学生的求助。学校还在校园内部和周边安置了数百根紧急警报杆。如果遇到危险，只要按下路杆上的报警装置，巡逻的校警就会全副武装地赶到。 更夸张的是，南加大甚至与uber合作，推出了两英里范围内免费打车的服务。只要是南加州大学的学生，在学校附近打uber，不管是到校还是离校，所产生的花费都百分之百由学校支付。 如此多的便利与安全设施环绕，universitygateway的抢手程度自然不用多说。当然，最受学生们欢迎的，还是公寓专门修建的停车裙楼。这栋在公寓西侧的七层停车楼完全与公寓连通，只需要推开走廊的大门，就可以抵达自己的停车位。 328，几乎是肌肉记忆一般，韩易很轻松地找到了自己的车位，每个公寓的租户基本上都会再租一个跟租住房间同一楼层的停车位，每月110美元，比起南加大校园内每天20美元的停车费用，自然是相当实惠。 “老朋友，又见面了。” 韩易拍了拍自己这辆宝蓝色的2013款福特翼虎，眼神里尽是唏嘘与感慨。来到美国的第二个学期，他花两万三千美元买下了这台车。虽然这个价格已经可以在二手市场买一辆不错的奥迪a5或者宝马650i。如果对里程数实在没什么要求，一辆开过八万多英里的保时捷帕拉梅拉也能入手。 当然，还有一部分留学生会选择用这笔钱做首付，按揭提辆全新的跑车，每个月再找家里多要些钱还月供。 但韩易实在不是一个对物欲有执念的人，跟大多数男生不同，他对汽车一窍不通，也没有兴趣了解，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代步工具。毕竟在这个车轮上的国家，打车软件出现之前可以说是无车寸步难行。哪怕现在有uber和lyft，韩易也不知道按照美国这边的计费标准，什么样的家庭条件才能天天打车到处跑。 总而言之，买车对韩易来说不是奢侈消费，是生活的必需。而他之所以会购买福特翼虎，是因为福特的门店离南加大足够近，店里又正好有这么一辆符合预算的新车，仅此而已。 当然，当时家里不懂美国与国内二手车市场的区别，对二手车仍然保有相当的成见，只允许他购买新车，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脑海里捡拾着往昔的记忆碎片，韩易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滞。他轻车熟路地坐上驾驶座，打燃发动机，方向盘向右一拨，倒出车位，朝楼下的车库大门驶去。 他要去完成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心愿了。 第三章 豆腐屋 威尔谢大道3575号，对于不熟悉韩国城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门牌号。 但对于韩国城附近的居民，特别是远渡重洋来到洛杉矶求学的留学生来说，这个地名却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欢迎来到bcd豆腐屋！几位？” bcd豆腐屋是洛杉矶韩国城的传奇餐厅，也是韩国饮食在北美大陆最具知名度的品牌之一。八十年代末，李熙淑与丈夫和孩子远渡重洋来到洛杉矶，在获得圣莫妮卡学院图像设计专业的学士学位后，李熙淑选择了一条亚洲移民最青睐的成功之路-开餐馆。 李熙淑以家乡北仓洞为名，以特色美食嫩豆腐汤为主打菜品。在韩国，相比起大酱汤和泡菜汤，嫩豆腐汤并不是一道受欢迎的常见菜式。但就是这么一个在韩国也算冷门的菜肴，被李熙淑做出了自己的风味，她创新性地在嫩豆腐汤里加入海鲜、牛肉等各式配菜，佐以独创的秘制辣味酱料，bcd豆腐屋迅速在洛杉矶亚裔社群里风靡。 时至今日，bcd豆腐屋已经成为了一个横跨美国东西海岸的餐饮集团，被纽约时报称作“韩国的麦当劳”。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嫩豆腐的味道与芝士汉堡有什么相似之处，而是因为bcd豆腐屋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营业。 无论是深夜宿醉想喝一碗醒酒汤，还是清晨起早要吃一顿缓神饭，bcd豆腐屋的出品与味道始终如一，数十年未曾改变。 对求学于南加大的亚裔留学生来说，距离他们仅3英里的bcd豆腐屋，也许不是他们最青睐的美食圣地，但一定是他们频繁光顾的食堂。 一锅豆腐汤，一条小黄鱼，几碟开胃小菜，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亚裔学子的青春从盛放到逝去。 韩易也不例外。 如果和同学约饭，他是万万不会选择这家店的。想吃韩国菜会去两条街开外的姜虎东烤肉或者先农汤，想吃曰本菜会到稍远一些市中心的小东京觅食，而如果要吃华国菜，则会调转车头，驶向东边的圣盖博、阿卡迪亚和罗兰岗。 但一个人的时候，韩易总会选择避开用餐高峰，独自驾车来到这里。坐在窗边，一口又一口地咽下鲜辣的豆腐汤。 在天高地远的异国他乡，一个人的孤寂时光总是很多。 “一位。” 韩易朝老熟人点点头，笑道。 “欢迎回来！” 前厅经理是个架着细长黑框眼镜的瘦高中年男人，过去的四年里，韩易与他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这样的对话。看到韩易，他那本就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显得温和而友善。 “你最喜欢的位置还空着。” “谢谢。”韩易点点头，轻车熟路地坐在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桌子前。 “还是老样子？” 负责点单的服务员也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扎到脑后的利落马尾，面饼般摊开的慈祥脸孔，这个大妈对于韩易的喜好再熟悉不过了。 “泡菜牛肉豆腐锅，特辣。再要……” “一杯冰可乐。” 异口同声的二人相视一笑。 “好的，马上来。” 四年里，韩易从来没有与bcd豆腐屋的任何员工闲聊过，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也不知道他的。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双方似乎都没有时间添两句关心。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能一眼认出韩易，将他的喜好熟记于心。 这种既熟悉又陌生、既亲近又抽离的感觉，是韩易选择在这里与新世界第一次接触的根本原因。 还沉浸在震惊、彷徨和一点点兴奋中的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另一个时空的至亲之人，但他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消化这一奇遇。 过去的七年着实辛苦，时针的每一次转动，都在他的肩头压上更重的砝码，让他只记得用力呼吸，低头向前。 谁会想到，自己能获得一次重来的机会呢？ 生鸡蛋溶入汤汁里，银筷搅拌下将豆腐、牛肉和泡菜紧紧包裹，形成独特而奇妙的风味。豆腐锅不是什么人间至味，毕竟韩国菜也没什么能真正称得上珍馐的东西。 可韩易吃得异常认真，随着每一口咀嚼和吞咽，七年前的记忆和七年来的种种，都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买单，谢谢！” 韩易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眶，提高了音量，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豆腐屋里已经变得人声鼎沸。 “一共是19.64美元。” 掏出钱包里的大通银行卡，放在结账的小黑盘里，任由前厅经理拿去柜台。韩易还想最后再试试这张卡的真实性。 “已经支付好了，祝你今天愉快！” 支付成功了，韩易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今天这场奇遇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他真的拥有了一亿八千五百万美元。 韩易怔怔地看着经理递回的结账单和卡片，呆坐了许久。 前世困扰整个家庭，把自己拖入漩涡的灭顶之灾，还没有这笔钱的零头。 不会再重新经历一次了。 想到这里，来到这个世界的韩易终于冲刷干净了内心的所有负面情绪，整个人被天降横财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释然淹没了。 不带丝毫犹豫，他在结账单的小费一栏签下20美元。 在合理的范围内，他想要把这份喜悦传递出去。 就在韩易的笔锋离开纸面的同时，摆在桌上的手机随着振动，又泛起了光芒。 现在的韩易对这部手机的动静非常敏感，屏幕一亮，他便抓起来仔细端详。 两条短信。 一条大通银行的消费短信，支出19.64美元。 一条……大通银行的入账短信，收入39.64美元？ “上一段人生终于牺牲和付出，这一段人生始于获得与满足。” 推送信息适时弹出。 “我们鼓励任何对你产生正面情绪反馈的支出，以现金奖励，或者其他的形式，具体数额以正向反馈的强度为基准。注意，若进行有违所在地法律的消费，会被罚没双倍于支出的数额。” “再一次重申，做你应该做的，按你的心意去生活。” 也就是说，只要将钱花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就能获得更多的钱？ 越是让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能为自己带来越大的奖励？ 这是什么神仙世界啊？ 从起床到现在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一个接一个颠覆世界观的信息密集轰炸，让韩易的处理器有些过载。晕乎乎的他走出餐厅，坐在bcd豆腐屋室外的候客区里，低下头，用双手掩住脸，试图梳理清楚事情的脉络。 什么是能让自己产生正向反馈的支出？ 什么样的正面情绪最为强烈，能让奖励标准达到最高？ 利用这样的机制，我能完成什么样的人生目标？ 韩易是个聪明人，事实上，能在2012年的蓉城获得南加州大学本科的录取，天资都不会太过愚笨。短短十数分钟，韩易耐心地将脑海里那一团乱麻逐根逐条抽丝剥茧。应该做的、想要买的、能尝试的、不能碰的……一场波澜壮阔的人生游戏，如画卷般在他心中缓缓展开。 有了雄厚资本的加持，那些从前只敢夜里臆想片刻便束之高阁的美梦，也被抹上了几分真实的底色。 十点整，费尔南多-冈萨雷斯的电话，伴随着《别停止相信》的铃声，将韩易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了出来。 “韩先生，接您的车已经到指定地点了。我们应该在哪里等您？” 第四章 世纪城 如果说南加州大学周边的社区是匪帮说唱歌手mv里的街头，bcd豆腐屋所在的韩国城是亚裔移民在天使之城最熟悉的第二故乡，那么世纪城，就是全世界对洛杉矶浪漫幻想的具象化体现。 东面毗邻世界闻名的奢侈品集散地，贝弗利山的罗迪欧大道，西侧与西木区的u校园和日裔移民区小大阪接壤。南边是洛杉矶最大的市政体育公园，高端网球俱乐部和私人高尔夫球场星落棋布点缀其中。往北更不用说，越过占地295英亩的洛杉矶乡村俱乐部，就是被称为铂金三角的山顶豪宅区。 比起被流浪汉包围，满地都是垃圾、尿液和废弃针管的市中心，生机盎然的世纪城显然才是更适合顶尖业态的中央商务区。特别是在1992年的罗德尼-金暴乱后，世纪城的发展更显迅猛。 时至今日，二十世纪福克斯的制作园区、西海岸首屈一指的开放式商场西园购物中心，以及自世纪公园大道向两侧延伸的高端办公楼宇，组成了这片人均收入超全美平均水平2.5倍的沃土。 索尼音乐、caa、icm、麦肯锡咨询、米拉麦克斯…… 人们印象中的好莱坞，和它所承载的金钱、名利、荣誉、交易，皆在此处。 从bcd豆腐屋出发，费尔南多-冈萨雷斯安排的奔驰s350沿着威尔谢大道平稳行驶，连变道都不需要。全长15.83英里的威尔谢大道，本就是连接市中心与西好莱坞的主干道。从韩国城到世纪城，20分钟的车程里，韩易一直在后座闭目思考。 这条路他走过太多次，别说景色，连有几个十字路口他都烂熟于心。 时间短暂，他更希望利用这段车程抓紧规划。 “韩先生，我们到了。” 汽车自贝弗利山半岛酒店左转，前行半英里的距离，便拐进了一条略显空旷的六车道。 世纪公园大道，此行的目的地。 s350在世纪公园2029号大厦前缓缓停下，一路上未发一言的礼宾司机轻声提醒。 “非常感谢。” 韩易点头致意，准备下车，手还没碰到把手，有人便先行打开了车门。 “费尔南多-冈萨雷斯。”费尔南多微微欠身，向韩易伸出手，“很高兴见到您，韩先生。” “我也是，费尔南多。” 韩易看向费尔南多，他的长相与自己在心中为他描绘的画像十分相似。稍显矮小的身材，棕褐色的皮肤，用发胶定型到龙卷风也吹不乱的黑色背头，一位典型的中产阶级墨西哥裔。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费尔南多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同僚，一般来说，客户造访不需要这么隆重的欢迎阵仗，但这可不是一般的客户。费尔南多-冈萨雷斯没有见过韩易，连这位客户是怎么转到自己手上负责的都死活记不起来了。他只知道，韩易在内部系统里拥有最高权重，不管是大通私人银行，还是摩根大通财富管理部门都是如此。 “您的大通私人银行投资经理约瑟夫-布劳恩、摩根大通私人客户顾问阿卡什-帕特尔、房产置业顾问瑞恩-奥康纳、私人礼宾经理奥利维亚-罗德里格斯，还有商业关系经理贾马尔-米勒。” 韩易与团队成员们一一握手致意。大通私人银行一般会为客户配备的顾问数量是四位，从理财、投资、置业到商业关系，致力于让高净值客户享受到全方位的服务。 对韩易这个大客户，大通更是组建了一个六人的豪华团队，除了作为置业顾问的瑞恩-奥康纳，其余四位大通顾问的级别都是资深经理以上，而来自摩根大通财务管理部门的阿卡什-帕特尔，行政级别则是副经理。摩根大通的职级划分相对简单，从分析师到副经理只有一个级别，再高就是副总裁了。 “负责私人客户关系的副总裁赫苏斯-弗雷茨先生本来也应该参加这次会面，但事发突然，他目前正在路易斯维尔参加一个金融论坛。”将韩易迎进电梯，费尔南多稍稍贴近韩易，轻声说道，“弗雷茨先生让我向您转达他的歉意。等回到洛杉矶，他会再登门拜访您，希望您能谅解。” “没关系，这次会面本来就是一次随兴之举。” 私人银行不是卑躬屈膝的奴仆式服务，事实上，越高端的客户，越不需要在所谓的接待态度方面寻找优越感。他们更希望这些提供专业服务，特别是资产管理服务的人，素质、学识同眼界俱备，能够与自己平等交流。 可即使如此，费尔南多和他的同僚们所展现出的谨慎甚至可以说是敬畏，依然让韩易感到有些不适应。 上一世，这些世纪城的银行家，驾驶着阿斯顿-马丁，从他的福特旁边呼啸而过。没有嘲讽，没有轻蔑，甚至连无视都算不上。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韩易不过是一个没有姓名的npc而已。 而现在，他们众星捧月地将韩易围绕在中间，似乎连让他碰到电梯车厢都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捉摸不透的问题。任何人只需稍加思索，便能猜出他们为何异乎寻常的谨小慎微。 以韩易的年纪，个人名下拥有一个多亿美元的现金资产。这笔钱如果是来自他的家庭，那么站在他背后的家族一定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权势和背景。 如果这是他自己赚到的收入…… 没有这个可能，哪怕贾斯汀-比伯也做不到。这位加拿大歌手的总资产净值，到2016年为止是2.44亿美元。包括房产、车辆、公司股权和音乐版权。 而韩易的，可都是现金。 电梯来到第三十九层，这里一整层超过两万四千平方英尺的办公场地，都归由大通私人银行和摩根大通私人投资部门使用。为了与私人银行卡面的设计色彩相呼应，几乎所有的装潢都是银灰与墨黑色调搭配，跟大通主品牌的宝蓝和乳白大相径庭。 一行人将韩易引入一间半开放式的会议室，落地窗外举目望去，尽是一片青绿。那是洛杉矶乡村俱乐部的36洞球场，远处，如珍珠般点缀在贝弗利山头的豪宅群落，在加州热辣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那里是真正的山巅之城。 “韩先生，我们还为本次会面准备了一些点心，来自鼎泰丰。” 礼宾经理奥利维亚-罗德里格斯将茶点呈上，洁白的贝齿将精心涂抹的红唇映衬得格外耀眼，这是在加州永远不会缺少的，来自国境以南的热情笑容。 说到鼎泰丰的时候，奥利维亚的语速稍显缓慢，不知是粤语念起来绕口，还是刻意留出时间，想让韩易察觉到她对客户文化背景的关注与用心。 得知韩易将拜访办公室的第一时间，她便从西园购物中心的这家中餐厅预定了适合茶歇的各色小食。 “特制坚果点心、红豆抹茶包、荔芋小笼包，还有乌龙茶。” 说到最后两样餐食，奥利维亚甚至用的是有些蹩脚的中文。 “能看出你们的用心，我很感动。”韩易的手在自己的胸口按了按，表达谢意。虽然对于这个安排有些哭笑不得，在商务会议里安排鼎泰丰做茶点这件事，充满了美国人对中华文化扭曲的臆想。但无论如何，这也体现了大通私人银行对自己的重视和尊重。 了解刻板印象的存在，辨别每次文化冲突的本质，并包容地适应它们，是每个异乡来客在美国的必修课。 “这次造访，是想全面了解在大通银行享受的权益，和目前的资产配置。” 说到这里，韩易顿了顿，认真思考着措辞。 “2016年之前，我名下的所有资产都由家族办公室管理。现在还有三个月我便将毕业，而我的家族希望我能从现在开始学会独立承担一些财富的管理和运营，所以……” 说到这里，韩易摊开手，并没有结束这句话，给长桌那头的对方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也给自己的故事省得宽裕的回旋余地。 备忘录里没有记载这笔财富的详细信息，韩易说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揣测。交易账户和个人投资账户里的总额有零有整，明显是已经结算过利息与投资收益。而根据费尔南多与自己的对话内容来判断，他也不是第一位经手这笔资金的银行经理，说明管理权限已经易手过至少一次。 虽然见识过备忘录里的祂们修改世界的能力，但数额如此巨大的一笔资金，想要在美国境内自由使用而不引起、irs甚至是国土安全部的注意，那么一个合理的起源故事便是必要的。 对于韩易目前的身份来说，由家族在美国境内建立账户并代为管理，在毕业之前为了训练他的独立性，让他自己接手管理，就是最为合理的缘由。 不过，韩易不知道这笔钱是多久转到大通银行，又是多久被费尔南多接手的。因此，他选择尽量模糊自己的描述，由听者自行填空。 果真如此。 费尔南多-冈萨雷斯心下了然，与他猜测的情况果然别无二致。当然，哪怕韩易讲出别的离奇故事，费尔南多也不会相信，他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需要从韩易口中再证实一次罢了。 “好的，韩先生，我为您简单介绍一下账户情况。” 无论心里如何琢磨，费尔南多-冈萨雷斯充满亲和力的微笑没有半分改变，他翻开文件夹，开始认真为客户介绍起来。 第五章 置业需求 “您的账户自2011年10月21日创建，11月2日通过审核成为私人银行客户……2012年2月13日开通摩根大通的财务管理账户。” 说到这里，费尔南多-冈萨雷斯看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身前的文件。他的描述非常简单，但是面前的客户资料可是写得密密麻麻。 2011年10月21日，一家注册于北卡罗莱纳州的夏洛特市，名叫s42h19的有限责任公司通过公司账户在大通银行为韩易存入第一笔500万美元的款项。 你没看错，s42h19就是这个公司的名字。在美国，许多富人在置业或者转移资产时，都会成立这种由无意义字母和数字排列组合而成的有限责任公司，有人是为了掩盖真实身份，有人是为了规避个人所得税。毕竟年收入41.5万美元以上的自然人就需要缴纳39.6%的个人所得税，而企业所得税按照阶梯制缴纳，即使报得1800万美元以上的收入，税率也不超过35%。 当然，这是民主党当政时期的税率了。2017年，由共和党控制的第115届国会通过了公共法115-97，又称减税和工作机会法案，将企业税率统一砍到了21%。 对于大额资金流动，大通银行自然做了详细的尽调，在发现资金来自海外后，银行内部甚至调动了金融犯罪合规部的洛杉矶、加州以及联邦负责人参与调查。 资金的来源非常清楚，由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电汇至s42h19的美国境内账户，而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则是从cibc第一加勒比国际银行获得的这笔款项。cibc第一加勒比国际银行对于美国境内的超高净值人群来说并不陌生，这家银行由巴克莱银行和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的加勒比海业务合并而成，在巴巴多斯、巴哈马群岛和开曼群岛都有分行，而这笔钱，正是从开曼分行的账户中汇出。 两年内，s42h19向韩易的大通账户进行了多达167次转账，少则数十万美元，多则上千万美元，每一笔汇款都足额缴纳了所得税。irs那边的资料显示，从2012年到2015年，韩易的1040-es和w-9表填得无懈可击，对个人收入的申报和所得税的预测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能受联邦表彰的模范纳税个人。 这也是费尔南多-冈萨雷斯和他的同事们对韩易，或者说他身后的“家族”充满敬畏的原因。 不依靠灰色汇款手段直接联系北美的华人钱庄，也不建立在地信托基金，通过复杂的收入架构避税。相反，这个家族从免税天堂开曼群岛，通过加拿大向美国直接电汇转账，硬吃下所有的个人所得税，给韩易送来1.85亿美元的现金。 就为了让他锻炼独立理财能力？ 会选择这样做，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个家族蠢笨到不知道如何避税，第二种，就是1.85亿美元和所产生的税金，对于他们来说不值一提。只为了让韩易能100%合规合法，毫无顾忌地使用这笔资金。 能赚到1.85亿美元的家族，会是第一种人吗？ 想到这里，费尔南多-冈萨雷斯清了清嗓子，嘴角的弧度又向上扬了几分。 “您的大通交易账户目前有52890454.76美元，这笔钱您随时都可以取用，年利率是0.1%......” “0.1%？”韩易挑了挑眉毛，这个数字低得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在富国银行没有任何升级的基础账户都是0.15%的年利率，如果存入100万美元，升级到铂金账户，那么富国银行甚至能开出1.98%的利率。 5289万美元，年利率只有0.1%，大通的私人银行服务看起来有些名不副实。 “我们确实不提供超出行业标准的利率，韩先生。”这样的问题，费尔南多已经被客户问过太多次了，回答得机械、工整而规范，“但我们能提供零费率的完整服务，atm取现、境内电汇、国际电汇、在线转款、透支保护……私人银行客户会涉及到的所有业务我们都不收费。” “除此之外，我们提供最为优惠的房屋贷款业务。目前的联邦平均房贷利率是，让我看看……啊，3.65%，这是截止2月11日的最新数据。而我们能为你奉上的，韩先生，是0.5%的优惠。也就说，您能以3.15%的利率贷款置业。如果算上您极高的信用积分，这个数字还能低到2.5%甚至更多。”费尔南多双手交叠置于桌面，有条不紊地为韩易解释他作为私人银行客户的每一条权益。 “相信您能看到，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大通银行为您配备的一对一私人顾问。我负责您资产的日常管理与维护，约瑟夫负责您在大通私人银行的投资咨询，如果您有在联邦境内置业的需求，我们的棒小伙瑞恩能帮您完成购置房产所需的每一步工作。若想在美国运营企业，贾马尔则可以通过他敏锐的商业触觉和广泛深厚的关系链条为您搭建基础平台。” “更重要的是，大通银行关心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不止是财富而已。奥利维亚将成为您私人生活的全方位助手，账单、交通、住宿、旅行，乃至演唱会门票、奥斯卡邀请函，您可以把奥利维亚设在速拨号码的第一位，因为只需要一个电话，她就能全部帮您解决。” “当然，大通银行最引以为傲的，是摩根大通的财富管理业务。” 大通银行对普通客户素来不甚友好，一般账户的储蓄年利率，是侮辱性极强的0.01%，即使是私人银行的客户，也不过是最高0.1%。大通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客户使用摩根大通的财务管理服务。 “您在我们银行现金资产中的大部分，也正在由摩根大通的精英团队进行管理。具体的情况，我想要请帕特尔先生为您介绍……帕特尔先生。” “好的，谢谢你，冈萨雷斯先生。”阿卡什-帕特尔微微颔首，向费尔南多-冈萨雷斯致意。阿卡什的肤色比费尔南多还要稍浅一些，但印度次大陆的特征依然明显，浮凸的浅棕色大眼，厚实的赭色嘴唇周遭挂着一把茂密但看得出细致修理痕迹的络腮胡。 无论来自哪个种族、哪种文化，大通银行的经理们，都被精心包裹在金钱打造的光鲜皮囊里。 “首先，摩根大通目前为您管理的财富总值达到$133772890美元，这让您被标识为摩根大通的最高级别客户。我们在财务管理方面的顾问年费，从管理总资产的1.45%起步，随着资产总额的增加而递减。您的顾问费率仅为0.3%，是我们最低的标准，从2014年开始，我们还实行了为期三年的25%临时顾问费减免优惠，目前每年的费率只有0.225%。” “依据共同签署的投资目标声明——具体内容可以在合约的附件a中查看——我们将资产分为数个小的投资组合。1.33亿美元中，有54%参与了我们的固定收入顾问计划，fiap，也就是7182万美元左右。这一部分的资产，23%进入摩根大通自持的投资基金，76%进入保证固定收益率的外部基金，还有1%在摩根大通的现金账户进行交易。我们为您保证每年至少3.86%的年化收益率，而去年的实际数字是5.66%。需要提醒您的是，我们在fiap项目的收益中额外收取0.7%的管理费，所以您会发现实际收到的款项会少一些，但不会太多。” “另外25%的资金使用了我们的流动性管理策略，为您保证最高的现金流动性和收益回报，这其中的33%在我们的自持基金，66%在周期较短的外部基金，1%保留在我们的现金账户。” “剩下的21%，则平均分配在动态多样化资产计划、新兴市场发展与收入计划以及可持续性固定收入计划中……2015年，我们为您的资产获得了超过8.12%的收益，其中新兴市场发展与收入计划的收益率达到了惊人的23.34%。” 阿卡什的记忆力相当惊人，在费尔南多介绍团队成员的时候，他一直低头默默复习着报告。不过短短数分钟的时间，他便把重要数据一丝不差地牢记，滔滔不绝地精确复述了出来。 “这是2015年的年度报告吗？” 韩易点了点奥利维亚推到他身前的一本活页文件夹，询问道。 “是的，韩先生。我们每个财务季度结束后，三十至四十五个工作日内会给您呈上季度报告。年度报告则是每个日历年12月31日后的三十至四十五个工作日内完成。您现在看到的是2015年您投资组合的收益报告……电子版的报告已经发到您预留的邮箱里了，是[emailprotected]，对吗？” “没错。”韩易抬头看了一眼阿卡什-帕特尔，没有露出一丝讶然的表情。既然祂们能完美而合法操作上亿美元的国际交易，把自己的学校邮箱提前留作获取报告的联系方式，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 “讲解得非常详尽，阿卡什，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您请讲，韩先生。”阿卡什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韩易。 “这些投资组合，最快多久可以取现？” “啊……我们的协议，对于资金的流动性问题非常关注。”阿卡什愣了愣神，他显然没想到这会是对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这也就是为什么您能看到，只有7%的资金投入到可持续的长期投资计划里。由摩根大通直接管理的基金中，大部分都是以一年为期限进行结算的投资者基金，我们所选择的外部基金大多数也是运作周期较短的私募基金。不过，确实有一部分的资金为了最大化收益，投入到了偿付期3-6年的项目中。” “您今年的第一个财务季度已于2月12日开始，根据我们的协议规定，您必须在每年最后一个财务季度前三十天提出终止协议或部分终止。也就是说，您在明年的1月10日提出终止，2017年3月份就可以拿到大概一亿美元的现金。” 阿卡什扶了扶玫瑰金的镜架，看了一眼身旁的约瑟夫-布劳恩。 “韩先生，如果您短时间内有使用大量资金的需求，我们可以为您提供现金资产的抵押贷款。” “是的，韩先生，我们可以提供您在大通银行总资产额度75%的贷款。”约瑟夫将一缕落在额前的灰白发丝抹开，点头附和道。 “这倒不需要，我暂时没有什么特殊计划。”韩易在心中快速计算了一番从现在到明年这个时候的可用资金总额，摆摆手。 “不过，我确实有置业的计划。接下来我会在美国长住，需要购置一些资产。” “那太棒了，韩先生，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到您的？”费尔南多-冈萨雷斯笑着说道。 “首先……我想要购买一辆新车。”韩易自然不需要刻意提品牌或者预算，面前这几个人对他的身家再了解不过了。 “要现车。”韩易想了想，又补充道。 “托马斯-奥加拉是大通银行忠实的长期客户，过去六年来我一直是他的商业关系顾问。”坐在最右侧，一直没有开口的贾马尔-米勒，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举了起来，“他名下的奥加拉车行是贝弗利山最负盛名的豪华车经销商，没有之一，他们的车库里停放着整个洛杉矶最全的收藏。如果您方便，我可以为您预约今天下午的展示。” “棒极了。”韩易满意地点点头，“另外，我还想添置一处房产。” “这是我的专长，韩先生。”瑞恩-麦康纳是与会的经理中最年轻的一位，他的声线充满了新近毕业生的骄傲与活力。 “您有意向的购房区域吗？我可以帮您联系大洛杉矶任何社区的房产经纪。” 听到瑞恩的询问，韩易没有急着开口，他侧过头，往向落地窗外，手指轻轻在空中一点。 “那里。” 会议室里的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在目光所及的尽头，是那片璀璨闪耀着的，由财富与权力搭建起来的人间星河。 第六章 奥加拉车行 “贾马尔。” 坐在s350副驾的贾马尔-米勒转过头，望向轻声呼唤他的韩易。 会面结束，费尔南多等人回到工作岗位，而将要陪同韩易置业的房产顾问瑞恩-奥康纳以及商业关系经理贾马尔-米勒则留了下来。在奥利维亚的一再坚持下，韩易不得不与三人共进了一顿工作午餐。 当然，摩根大通的工作午餐，与简单便捷毫无关系。奥利维亚提前预订的，是纽约名厨汤姆-克里奇奥在洛杉矶的第一家餐厅，供应新式美国菜的craft。 整个西方世界对明星主厨有迷信般的狂热，汤姆-克里奇奥是bravo电视台大受欢迎的烹饪真人秀《顶尖大厨》19季以来雷打不动的主要评审，由其出任行政总厨的gramercytavern，也是餐饮界众星云集的曼哈顿岛上，最引人瞩目的新晋米其林餐厅之一。 如此餐饮大亨，在洛杉矶开设的第一家餐厅自然不会少了排场。世纪公园是一个由三座办公大楼组成的半封闭式办公园区，园区北侧的停车场入口上方，还修建了一整层现代感十足的商铺，craft餐厅正坐落于此。餐厅左侧的世纪公园2029号和2049号，是摩根大通、美林银行、美国银行，以及澳大利亚驻洛杉矶领事馆的办公室，而右边的星光大道2000号办公大楼，则是麦肯锡咨询、德意志银行还有caa经纪公司的西海岸总部。 自craft开张的第一天起，定位就十分明确，为世纪城的高净值人群提供最佳的商务用餐环境。餐厅的装潢以桃木为基底，琥珀色金属包柱做支撑，再加上直面公园的270度全景落地窗，以及一万平方英尺的全开放式用餐空间，确实是一个非常适合工作宴请的地方。 外表光鲜亮丽，并不代表内里经得起推敲。作为一个摘星家和美食爱好者的韩易，上一世曾慕名来过这家餐厅，重生后再次造访，味道依然如此……欠奉。 韩易不清楚所谓的新浪潮美国菜是什么概念，但他觉得肯定不是在半熟的油封鸭胸肉旁边随意扔一坨蔬菜杂烩这么简单。 贴心的奥利维亚看出了韩易的如坐针毡。她特意加快了这次午餐的节奏，十一点半便用公司信用卡结好账，将韩易迎到一直候在大厦待客区的s350内。 现在，他们正在驶向奥加拉名车行的路途中。 “我在，韩先生。”贾马尔-米勒向韩易展示他八颗洁白的牙齿，亚历山大-麦昆的休闲西装，再加上完全不带街头口音的标准发音，这位非裔美国人从小的生长环境与教育背景不言自明。 “我每天的转账限额是多少？”韩易将自己的手机屏幕朝贾马尔晃了晃。 “您说在移动端app上的限额吗？” “没错。” “移动端您每天的消费限额是25万美元。如果消费超过这个额度，给任何一位顾问打电话就好了，我们能帮您临时解除限额。” “好的……对了，国际电汇没有手续费，是吗？” “是的，没有手续费，韩先生。”贾马尔点点头，补充道，“但个人友情提示一下，如果在国际转账中有转换货币的情况，大通银行执行的汇率比中间市场汇率更高，有的时候高得多，所以即使没有手续费，您也可能会发现自己多出了不少钱。” “我明白了，直接电汇美元就能避免这种情况？” “没错。” “谢谢你，贾马尔。” 看着转账页面，韩易很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半晌，他才逐行逐句地仔细填上一个国内的账户信息，并在金额栏写下10000的数字。 输入密码，点击确认。韩易关掉大通银行的app，打开那个绿色小气泡，找到置顶聊天框里的‘川妹儿’。 “妈，我在这边买股票赚了点，这段时间大牛市。给你转了点红包，拿去打麻将哈。” 发完信息，韩易直接将手机放进了兜里，现在是洛杉矶时间上午十一点四十分，东八区时间凌晨三点四十分，母亲早就应该进入了梦乡。 循序渐进，是韩易为自己和新世界家人设定的相处之道。他会用祂们给予的礼物帮助家里渡过难关，但一切都需要按部就班，小心谨慎，才能给即将发生的一切套上一件合理的伪装。 从少至多，慢慢提高家里人的心理阈值。 “我们到了，奥加拉名车行。”坐在韩易身边的瑞恩-奥康纳碰了碰他的肩膀，轻声提醒道。也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瑞恩在韩易面前并没有过于商务的客套与拘束，刚才在餐厅里，跟韩易聊得最尽兴的就是他。二人从电子音乐到橄榄球再到旅行心得，似乎颇有投缘之处。 这一次，韩易赶在贾马尔之前拉开车门，自己走了出来。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洛杉矶的骄阳都是一如既往的热浪灼人。还不到十二点，阳光就已经把韩易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夺目的金光，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清眼前这栋建筑。 如果只是驱车驶过，粗心一些的人甚至都不会注意到这间店面，与洛杉矶的绝大多数商铺一样，面前的西奥林匹克大道8833号，也是一座仅有一层的低矮平房。灰瓦叠起的雨檐，米色大理石的外墙，任何一个银行或者电信运营商的营业部搬到这里，都不会让人感到违和。 只有当人们将视线上移，把目光投向落地窗前依次排开的四块logo牌时，才能真正感受到这里的不同之处。 迈凯伦、布加迪、柯尼塞格、劳斯莱斯。 在心里默念着四个名字，韩易又瞥了一眼摆放在店铺大门左侧，誊刻于钛金板上的奥加拉名车行标志，对于创始人托马斯-奥加拉的财富与权势在心里勾勒出了一个基本的概念。 在巨富云集的贝弗利山，为这个星球上最具权势的一群人提供座驾，做这种生意的人，能蕴含怎样的能量呢？ “很高兴再次见面，贾马尔！”得到消息，负责专门接待韩易这位大客户的销售，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这是一位足够俏丽的棕发女郎，她向前紧赶几步，朝贾马尔绽出一个笑容，随即便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了韩易身上。 “想必您就是韩易先生，非常荣幸见到您。我的名字是艾瑞卡-施罗尔，您的名车顾问。”韩易对艾瑞卡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不仅因为她那双灰银色眼眸，就像海瑞-温斯顿的钻石一般摄人心魄，更因为她对细节的注重。 能将华人的姓名顺序念对，就已经超越了99%的美国人。 “这是您第一次来到奥加拉名车行吗？” 艾瑞卡为一行三人撑开门，向店内张开右手，做出一个欢迎光临的手势。 “是的。” “那么，请容许我为您简单介绍一下奥加拉。”艾瑞卡冲韩易笑了笑，语调里充满蓬勃的活力和感染力十足的自信，“奥加拉名车行创立于1976年，今年是我们为南加州地区豪车爱好者服务的第四十个年头。奥加拉为加州提供的不止是一辆奢华新车那样简单，我们带您走进的，是一个拥有无尽乐趣的新生活。” “目前，奥加拉在贝弗利山、西湖和圣地亚哥有三个分店。在科切拉沙漠附近的瑟摩尔，还有一个专门为奥加拉客户开设的私人赛车场，以期满足我们精英客户群体的竞速需求。您现在所在的这个店面，是我们贝弗利山三个营业点中的一个。” “我们对豪车有着严格的定义与标准，因此，四十年的时间里，我们只与九个品牌达成了新车的经销合作。阿斯顿-马丁、宾利、布加迪、柯尼塞格、兰博基尼、迈凯伦、宾尼法利纳，以及瑞马克和劳斯莱斯。” 说到这里，走到室内展厅中央的艾瑞卡扬起双臂，笑道。 “我们是上述每一个品牌在贝弗利山乃至洛杉矶郡最重要的代理经销商。这个营业点，主要负责展示劳斯莱斯、布加迪、柯尼塞格、迈凯伦，还有相当数量的宾利，以及特殊款车型和典藏款二手车。” “电话里贾马尔有提到您想要现车，恭喜您，您现在看到的，正是整个西海岸最齐全的顶级品牌现车流水线。” 奥加拉名车行的室内展厅实在不大，从最左侧的劳斯莱斯展厅，到最右侧的迈凯伦展厅，不过百来英尺的距离。与其说是室内展厅，不如说是几间围起来的办公室中间摆了一些车。 与寻常城市的经销商门店将顶级豪车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并用隔离带空出安全距离的常规做法不同，在贝弗利山的这家门店，不管你是2016款的劳斯莱斯幻影，还是刚刚入市的宾利添越w12，亦或是迈凯伦gtcoupe，都只能老老实实地挤在一起，头尾相连。 光会客区的沙发旁就一口气摆放了四辆颜色各异的宾利，沙发稍微往后搬一点，甚至能直接碰到其中一辆飞驰的车门。 “这是奥加拉历史最悠久的一个门店。”似乎看出了韩易对逼仄的室内空间有些在意，艾瑞卡笑着轻声解释道，“我们在西湖的旗舰店会比这要大上许多，但是最经典最高端的车型，一直都是在这家门店贮存。从展厅到后院，目前一共有七十三款顶级车型……确实会有些局促，把这里想象成一场完全由豪车组成的锐舞派对吧！” 说到这里，艾瑞卡的指尖轻轻拂过身边的青蓝色迈凯伦720sspider，径自向前走去。 这就是灯火之城洛杉矶，这就是被称为世界伊甸园的贝弗利山，在其他城市需要等上数月甚至年余的车型，在西奥林匹克大道这间不太显眼的店铺内，就像麦当劳门店里一盒被顾客退回的冰冷薯条，无人问津地呆在角落。 随着艾瑞卡的介绍，韩易自右向左在展厅内缓缓巡视着。他对劳斯莱斯和宾利实在提不起兴趣，并不是他眼高于顶，而是在豪车云集的洛杉矶，这两个品牌的寻常车型他已经见过太多了。有时候，罗迪欧大道和戴顿道交汇的那个十字路口，能同时看到三四辆劳斯莱斯等候同一个红灯，不管坐在车里的是贝莱尔的本土老钱、海湾六国的酋邦王子，还是东方大国的留学新贵。 既然获得奖励的要求，是创造最大化的满足感，那么就一定得选自己真心喜欢的才行。 整个室内展厅，只有两辆车，能够吸引韩易的注意。 “这个是布加迪威龙的……”韩易指了指紧靠展厅最左侧墙面摆放的黑白相间的布加迪，开口询问道，除了品牌logo之外，他对汽车实在没有那么了解，况且布加迪也不会在车身后部写上具体型号。 “您眼光非常独到，韩先生。这是布加迪威龙16.4grandsport，16缸发动机，从0加速到100公里每小时……也就是62英里每小时，只需要2.7秒，最高时速253英里每小时，一件近乎完美的艺术品。更值得一提的是，阿尔萨斯的工厂只会生产450辆威龙，第450辆车售出后就将永久停产。这是整个系列交付的第446辆，非常有收藏价值。”说到这里，艾瑞卡轻叹了口气，颇有些遗憾地看着韩易，“但很可惜，韩先生，这辆车已经售出了。凯斯-厄本一个月前定下了这部车，目前正在敲定最终的改装方案。” “凯斯-厄本，那个乡村歌手？”韩易哑然失笑，他所熟悉的布加迪名人车主都是潮流行业里的风云人物，弗洛伊德-梅威瑟、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lilwayne、jay-z还有汤姆-布雷迪。他实在很难将那个唱着乡村流行的澳大利亚歌手与上述几人联系起来。 自己看上的第一辆车居然被一个大洋洲牛仔捷足先登了。 “我想乡村音乐确实是门很赚钱的生意。”艾瑞卡耸耸肩，说道。 “那这辆呢？”韩易转过身，看向那辆与凯斯-厄本的新宝贝仅一人距离的亮黄色法拉利。说只有一人的距离，实在不是夸张，展厅的进深很浅，只有最大化利用空间，才能把它们摆在一块。 即使再不懂车，韩易也能看出这是法拉利最经典的车型之一ferrari。拉法和威龙，两辆车加起来能买一座好莱坞的独栋大宅，或者一间曼哈顿的奢华公寓。而此刻在奥加拉的展厅里，两辆车的车尾几乎就快贴在一起了，不知道当时负责挪车的工作人员，内心得承受多大的压力。 “我就不详细描述它的参数啦，韩先生。”艾瑞卡歪歪脑袋，颇有些可爱地做了一个表示歉意的屈膝，“这ferrari属于比伯，没错，就是那个比伯。去年7月订的，前两天刚到，现在他似乎正在西雅图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准备巡演，要3月20日才能。” “他不想错过自己的提车仪式，所以暂存在门店里。”艾瑞卡走到车头，从车窗上取下那张“已售，请勿触摸”的红色警示牌，朝韩易晃了晃。 “好吧，没人能打败比伯，不是吗？” 韩易有些遗憾地抿了抿嘴唇，看来今天想要找到心之所属的可能性越来越低了。 “别担心，韩先生，室内展厅只是我们给walk-in客户展示的系列而已。” 经过几轮对话，艾瑞卡已经对韩易的性格与偏好有了大概的认知。 对汽车不太了解，但有强烈而自我的审美情趣，性格沉稳内敛，不喜张扬——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喜欢奢华，他只是不会喜欢能被人一眼看穿，毫无底蕴的浮夸。对于普通人可望不可及的劳斯莱斯和宾利，可以说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开口询问的两个车型都是百万美金以上的顶级藏品。如果是寻常的非预约客户，也许这种询问只不过是兴趣使然，或者为了自己的个人youtube频道增添素材，但陪同韩易到店的，可是贾马尔-米勒。 在奥加拉工作的十五个月时间里，艾瑞卡只见过贾马尔四次，一次是跟老板托马斯-奥加拉的私人会面，一次是为wme的ceo阿里-伊曼纽尔办理购车手续，一次是驾车过来，帮杰克-尼科尔森做定期保修。 而今天，是第四次。 种种迹象，不仅足以体现韩易绝对优渥的生活环境与个人财富，也能勾勒出他未曾说明，或许自己也不甚了解的购车需求。 “我们的后院有一些独一无二的收藏级车型，请随我来。” 第七章 Milli Point 6 奥加拉名车行之所以会成为贝弗利山诸位巨擘的购车首选，拥有整个洛杉矶最齐全的新车库存只不过是较为浅显的表层原因，其提供的私人俱乐部服务、原厂级检修与售后，还有顶级二手车和典藏车型的寄售服务，才是让他们真正出挑的关键所在。 “每年，我们会接收大约九十辆符合我们标准的优质二手车，而被拒绝的数量，是这个数字的至少三倍。” 在通往后院的走廊里，艾瑞卡为韩易介绍着奥加拉的挑剔标准。 “里程数超过一万英里的车我们会直接拒绝，当然，例外情况是，如果送到我们这里的二手车是1986年前的典藏车款，那便不是问题。因为在我们拿到车子后，会根据车况判断是否要送到我们的合作厂商，进行发动机的更换还有整个车体与内部的升级改造。” “韩先生，对于世界级的豪车来说，无论是带着新鲜油漆味的崭新出品，还是曾被精心照料的玩家收藏，都有不同的风格与魅力。没人会像开普锐斯那样开宾利，任何豪车的买家，都会像照顾孩子一样‘抚养’他们的家庭新成员。有时候，一位名家的加持，甚至能为一辆车赋予新的故事与生命。” 艾瑞卡推开后院的白色木门，大步走到洛杉矶的晴空下，转身向韩易露出一个耀眼的笑容。 “欢迎参观奥加拉最引以为傲的藏品。” 奥加拉这家门店的后院甚至比前厅还要小，最左侧是一个搭着全玻璃阳棚的检修点，几位墨西哥裔的机械师正聚在一辆阿斯顿-马丁db11前讨论着什么，另有一个年纪稍轻一些的小工，正蹲在路沿，用小铁铲平整着路面。 洛杉矶的道路维护状况令人堪忧，哪怕是贝弗利山，对于豪车车主们来说，一不留神就会在某个不经意的转角遇到让自己破费几万美元的坑洼。 而从检修点往右看去，接近四十个车位里，满满当当地停放着各色车型。除了纽约以外，美国的停车位一般来说都做得相当大，如果是在近郊区的target或者wholefood''s，一个车位能停下两辆小车也不无可能。但在奥加拉，车位被做得跟英国一样小，让人很怀疑如果不是专业移车设备，光靠人力停车，会不会连一辆kcar也放不进去。 摩肩接踵，这是韩易第一次用这个词形容车，不过，对于目前的情况，确实十分贴切。 虽然比前厅还要拥挤，但后院摆放的豪车，显然整体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这辆p1可出售吗？” 韩易这次学聪明了，直接把最重要的问题放在前头。目光就像是有磁力一般，第一眼，韩易就被这辆迈凯伦p1吸引住了，它静静地躺在两辆兰博基尼之间，纯黑色的碳钎维外壳低调内敛，与迈凯伦品牌赖以成名的两款经典色调，火山黄与荧光木瓜橙相去甚远。这辆p1的尾部加装了哑光尾翼，底部也用耐磨工程塑料做了进一步加固，一看就是被上一位收藏者精心调试过。 我会让你堕入情绪的地狱，当你发现我的p1比你去教堂的鞋还干净。 120万美元的价格如尖刀般刺入心灵，用红色大灯激怒你这只发狂的猛禽。 韩易也许不是一个汽车爱好者，但他绝对是一个流行文化的专家。自从听到theweeknd和daftpunk的这首《starboy》，p1便在他心中扎下了根。 p1很难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受欢迎的超级跑车，可对于韩易来说，它代表着一种流行文化现象，一种他愿意为之解囊，倾心追随的现象。 这些玩具都被我全款买入，一周挣上你一年的财富。 这是上一世的韩易做梦也想达到的状态。 现在，这辆随着旋律被全球数亿人熟知的超级玩具，与他之间只有一句“可售”的距离。 成了！ 看到韩易骤然亮起的双眸，艾瑞卡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暗自窃喜。接到托马斯-奥加拉通知的时候，艾瑞卡知道这会是一个大客户，而且是有迫切需求的大客户，毕竟很少有人购车是由私人银行的顾问陪同，哪怕他们确实开通了这类服务。 购车，特别是购买豪车，是一场私密而享受的定制化体验。体验阶层跃升的快感、体验梦想成真的满足，这种体验性消费，不一定第一次就能转化为实际的订单，不仅是因为高额消费在心理上的来回拉锯，也因为人们总是想让这种感受残留得更久一些。 但如果是由服务人员陪同，完全商务性质的造访，一次成单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这是艾瑞卡和奥加拉名车行的经验之谈，之前一位举家搬到美国的马来西亚富豪，一次性就购置了七台豪车。 在艾瑞卡勾画的情境里，这位“想要长期定居美国”的客人，应该会首选25万美元左右的添越，作为在洛杉矶置业计划的起步基石。艾瑞卡接待过很多来自远东的客人，华人对于豪华型suv的偏好举世皆知。 谁又能想到，仅仅十五分钟的导览，就把购车方向引向了百万美元级别的超级跑车呢？ “2015年款迈凯伦p1coupe，炭黑色车身、炭黑色内饰，最大马力903bhp，最大扭矩664磅每英尺，3.8升v8发动机，引擎容量379……而且，最重要的是，没错，韩先生，这辆车目前仍然可售。” “这是由科罗拉多的一位匿名卖家转手给我们的，他出售这台车，是因为退休之后全家搬到了阿斯彭，很难用到跑车。像您所能看到的那样，改装和维护都非常用心，每个季度都会进行全面护理，目前的里程数只有1565英里。” “报价呢，艾瑞卡？”韩易终于把目光从p1的车身上移开，看向艾瑞卡-施罗尔，引用了一句一直在脑海里萦绕的歌词，“millipoint2？” “millipoint6。”2016年2月的艾瑞卡自然不会听过2016年9月才发行的《starboy》，但韩易的表述她却非常明白，“准确的说，是一百六十二万美元。如果你考虑到它的改装和维护成本，这辆p1的价格已经比市面上其他同类要划算许多了。” “我拿下了。” 韩易对于新车与二手车之间倒挂的几十万差价毫不在意，真正稀缺的顶级豪车，特别是精心养护与新车无异的那些收藏品，二手价格确实是在不断攀升的。 而且，价格越高的话，到时候能拿到的奖励也越高，不是吗？ 即使要花费一千万美元，只要能得到足够正向的情绪反馈，这笔钱也总会原封不动地回来的。 “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我们需要为您准备一系列的文件，包括销售账单、车辆注册文件、车辆产权证和附带的车牌，还有尾气检查证明，其中销售账单在交易完成后要交给dmv备份，这可能会花上两到三个工作日的时间。后面三份文件，因为是二手车交易，所以届时会连着钥匙一起交给您。” “除了购车合同外，我们还需要您签署一份所有权的转让协议，以及一份免责声明，以证明车辆交付前没有任何问题，当然，在这之前我们会聘请第三方验车团队出具检验报告，费用100%由奥加拉承担。您也可以指定您信赖的验车团队，不过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承担检验费用的75%。” “另外，我们也会给您提供一份由奥加拉名车行出具的保证书，确认该产权名下无任何抵押、债权与其他金融纠纷……” “……还有一点需要提醒您注意，加州的二手车销售税是7.25%，洛杉矶郡还会额外征收2%。如果您想要省去不必要的花销，我们可以为您做一些特殊的安排。” “应该怎么做呢？”韩易听得很认真，饶有兴致地问道。 “俄勒冈州没有车辆购置税，我们会先将车辆的注册地转移到波特兰，然后在当地与您签署合同，最后运输回洛杉矶，这样一来，您只需要支付将车辆转回洛杉矶dmv的注册税，仅0.65%。” “这得耗费多长时间？” “大概最快一个半月可以完成。” “感谢你的好意，艾瑞卡，但看来我只能忍受这9.25%的税金了。”韩易摊了摊手，笑道，“一个半月的时间比9.25%对我来说更贵。” 当然了，一个半月都拿不到奖励，买这车还有什么意义？ 购车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实验，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还有许多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的野心想要去完成。 “那么，我要欢迎您正式加入奥加拉俱乐部，成为极少数的精英成员之一。我相信您一定能将‘她’照顾得很好。” 艾瑞卡伸出手，笑得极为真挚而甜美。真挚是对面前金主的感激，甜美是发自内心的欣喜。美国二手车市场，一台普通二手车的利润基本在12%-15%之间浮动。奥加拉名车行的标准是，超过一百万美元的顶级跑车，利润率必须达到15%以上。原因很简单，这种档次的顶级藏品永远也不会缺少买家，不管标价再高，都会有像韩易这样对数字不甚敏感的豪客一掷千金。 这辆迈凯伦p1，奥加拉支付的收购价是134万美元，出售价是162万美元，利润率达到了17.2%。而作为销售顾问的艾瑞卡能够从这笔交易里获得多少提成呢？在加州，绝大多数汽车销售顾问的提成是毛利润的20%-40%之间，作为只出售顶级豪车的名车行，奥加拉给销售们开出的是行业最低标准。 但即使按最低标准计算，艾瑞卡今天也至少收获了五万六千美元。 这是全美汽车销售顾问年平均基础薪资的124%。 即使已经在奥加拉工作了十五个月，这也是她迄今为止单笔得到的最高佣金。 “如果您愿意的话，韩先生，大通可以全程协助您的购车流程。”贾马尔-米勒适时发声说明，“您只需要签署协议，并给予我们关于这笔款项的支付授权，剩下的汇款细节就可以由我们来完成。” 这便是富人在美国购物的待遇，无论是豪车、名表还是高定时装，他们甚至不用带着支票簿，只需要给自己的私人银行经理打个电话，余下的环节就是商店与银行之间的故事了。 “有劳你了，贾马尔。” 无现金支付？对于美国富豪们来说，几十年前就已经是习以为常的现实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需要您在现场的流程应该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接下来您和瑞恩可以先行上山，我来善后。” “贾马尔说的没错，韩先生。等您处理完其他事务再返回这里，就可以将p1直接开回自己的车库。”就在贾马尔与韩易对话的档口，艾瑞卡打了一个隐蔽的手势，一直在后院大门口安静守候着的销售助理旋即疾步走来。 艾瑞卡在助理耳边悄声叮嘱了几句，后者点点头，转过身去，一边按亮蓝牙耳机与办公室里的行政人员交代着什么，一边在ipad上写写画画，似乎已经开始合同的准备工作。 “您可以到vip室先休息一下，或者再浏览一下我们的藏品。”协议与支付有专人来对接筹办，艾瑞卡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余下的时间里让豪掷百万美元的韩易感觉到宾至如归。 “除了您看到的p1，我们还有一些非常有意思的特殊车型，也是我个人最喜欢的一个系列，您应该很难在家乡见到……” 艾瑞卡的介绍才进行到一半，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因为站在她身旁的韩易，已经大步走向了那件她最爱不释手的收藏。 第八章 经典复生 在美国，人们把着迷于汽车文化的爱好者们，称为gearhead或者petrolhead。因为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每天脑子里思考着的，都是各式各样与汽车有关的专业术语，banger、bondo、camber、obd还有slushbox……对于不是这个圈子的普通人来说，想要解码他们的对话，比读懂《芬尼根的守灵夜》还要困难。 韩易是个gearhead吗？ 当然不是，他连对汽车感兴趣的普通男性都算不上。大多数男人听到街头超级跑车的引擎轰鸣，看到摩纳哥赛道的竞速追逐，闻到山间极速漂移扬起的焦臭烟尘，都能引起肾上腺素的急速飙升。 但韩易看到这些，能想到的，只有那些用跑车当钓鱼竿的恶臭面孔、殒命于圣马力诺的艾尔顿-塞纳，还有被高速巡警逮捕的狼狈模样。 物欲、危险、犯罪……这是韩易提起汽车，特别是超跑的第一印象。他天生就是个喜静爱独处的人，喧闹的赛车场简直能称得上是他的宿命之敌。 但当他看到面前这辆红色的跑车，二十九年来堆积的信仰高塔顷刻间坍塌成了碎片。 他终于理解了那些将爱车称之为‘她’的怪胎们。 “您喜欢这辆车吗？”艾瑞卡悄然走到他的身边，看向韩易的侧脸眼里闪烁着找到同好的兴奋光华。 “除了认得出这个车标之外，我对它毫无认知。”韩易指着车身上喷绘着的那枚黄色跃马标志，长舒了一口气，“但我想我爱上它了。” “韩先生，在跟你交谈的五分钟之后，我就笃定你一定会喜欢这辆车。真正的爱是一见钟情，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感受。”艾瑞卡背着手，柔声说道，“愿意听我讲一讲它的故事吗？合同拟好之前，我们还有不少时间。” “乐意之至。” “这辆车，名叫法拉利250gtswbberltpetizione，意大利语直接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小型沙龙竞赛车型。从这个名字你也可以看出它的原始用途，1960年开始，250gtswb第一个完整的竞赛季，它便在布兰兹-哈奇、古德伍德、勒芒、蒙扎和斯帕-弗朗科尔尚赛道大放异彩，为法拉利赢下一座又一座优雅隽永的冠军奖杯。” “为什么说是优雅隽永？因为在法拉利的250gt之前，那些登上过1950年代赛道的竞速车们几乎完全没有舒适性可言，不管是1952年的kurtiskraft4000，还是1954年的玛莎拉蒂a6，抑或是1953年的捷豹c型roadster，尽皆如此。” “这些制造商们曾经是如此狂热地追求极致速度，以至于忘记了还需要由正常人类来驾驶车辆。如果一个不适应古典竞速车的人握住这些车的方向盘，踩下油门，不出五分钟，他的手臂就会因为支撑不住剧烈的晃动而脱臼。” “1951年，现代汽车工业两位伟大的人物，恩佐-法拉利，以及巴蒂斯塔-‘宾尼’-法利纳在托尔托纳的一家小餐馆里初次会面，这座城市正好在都灵与摩德纳之间，因为两个骄傲的灵魂都不愿意去对方的总部作客。” “虽然初次见面有些尴尬生涩，但天赋异禀之人总是惺惺相惜，很快他们便建立起了一个牢不可破的钢铁联盟。从那时开始，宾尼法利纳操刀设计了法拉利数十年来的大多数车型，250gt就是他最为得意，也是对现代跑车影响最大的作品。” “宾尼法利纳首次将驾驶的舒适性，以及对驾驶者的人文关怀，融入到了竞速赛车的设计中。就像你现在所看到的那样，它变得更多样化，不管是出现在勒芒的大奖赛现场，还是新英格兰的田间小道，都不会显得突兀。” 艾瑞卡指着车窗里的内饰，说道。 “13英寸直径的方向盘由三个做工极为精细的银色金属面板支撑起来，环绕一圈的轮盘由浅色意大利纳迪木打造而成，最中央的镀铬标志板光洁如新，拱卫着法拉利的logo。米色的内饰采用整个亚平宁半岛最好的佛罗伦萨小牛皮，耗费300个工时手工缝制。” “从座椅的倾斜角、驾驶的视野，甚至操纵杆的长度来说，都符合当时最先进的人体工程学技术。毫不夸张的说，宾尼法利纳真的是一个……” “钢铁的诗人。”韩易的指腹在铝合金车身上摩挲着，喃喃说道。 “诗人……没错，真是巧妙的比喻，韩先生。钢铁的诗人。” 艾瑞卡猛然转头看向韩易，静谧湖水般的银灰色眼眸里荡起了一丝波澜。她是一个对各色机械巨兽狂热痴迷的骨灰级玩家，事实上，艾瑞卡是大洛杉矶地区第一位拥有道奇挑战者srt地狱猫的女车手，工作之余，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参与不同的改装车展和街头竞速赛。 来奥加拉的客人很多，但大多数只是把车子作为炫耀的物件，最好也不过是心爱的玩具。他们会在最新款的兰博基尼前驻足欣赏，但却很少有人会关注这台不太起眼的老头子。 毕竟，少数真正收藏古董车的顶层玩家，也有自己固定的收车渠道，不会在奥加拉这样新老混杂的名车行多费眼力。 今天，趁着韩易喜欢，她正好释放一下自己的表达欲，与他人分享她最心爱的这件藏品。但没想到，面前这个亚裔男人竟然能如此精妙恰当地提上一处点睛之笔，这简单但是浪漫到骨子里的称号，让艾瑞卡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钢铁的诗人。 使龙骨泼墨、用板件挥毫。 “宾尼法利纳的……诗句，被全世界认可，由乔亚基诺-科伦坡设计的v12引擎又足够凶猛，因此，法拉利的250gtswb吸引了无数绅士赛车手的关注。” “韩先生，在竞速界，有一个词汇叫绅士赛车手，专门用于形容那些出身富贵的业余玩家，信托基金里为他们存放的天量资产，让他们一出生就失去了绝大多数烦恼。赛道的不可预测性和毁灭性，是他们体验失控感的最佳方式。” “这台车，编号2689gt的主人，皮埃尔-诺布莱特，就是这样一位绅士赛车手。他的第一辆swb，编号2021gt，被诺布莱特当时的好朋友皮埃尔-达梅在克莱蒙-费朗的赛道撞毁了。为表歉意，达梅在法拉利为诺布莱特定制了这台2689gt。经过一年多的精心调试，皮埃尔-诺布莱特与他的搭档让-纪谢一起，赢下了无数荣誉。蒙扎大奖赛的冠军、老布鲁塞尔街头赛的冠军，还有一系列美国地区的竞速赛冠军。” “当时的竞速赛对车辆的伤害极大，诺布莱特的职业生涯一共六年，每年都得换一辆新车。这台退役的250gtswb，以极低的价格被卖给了一位美国实业家，没过多久，就因为引擎损坏而彻底报废。这位我们不能提及名字的实业家对汽车不太热衷，买下它也不过是因为大奖赛冠军赛车的名头。报废之后，它被拖到了康涅狄格纽黑文的一个废弃车场里，一放就是五十年。” “两年前，专注于修复法拉利的gto工程从实业家的后代那里买下了这辆车，以及其他三辆他收藏的法拉利。现在你所看到的这辆车，几乎已经没有原车的任何部件了。” “一点都不剩？” “基本如此……从车身、到v12引擎，包括四只六英寸的博拉尼rw3690轮胎，都是根据原厂的设计图纸重新打造的。” “当然，为了适应现代的驾驶需求，gto还加装了一些原车没有的科技配件……你能看到仪表盘下面那个有些浮凸的地方吗？按下那个按钮，就会发现一个usb接口。空调、蓝牙、全新的阿尔派汽车声音系统，在不影响车辆复古观感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让驾驶者体验到二十一世纪的便捷。“ “最重要的是，韩先生，您可以看到车窗右侧的这个车辆注册文件。”艾瑞卡点了点卡在挡风板夹层的表格，说道，“这辆车继承了它原本的灵魂-车辆识别号码。这台车的车辆识别号码，是3921。这也就意味着，自1954年车辆识别号码系统在美国投入使用以来，这是第3921辆注册的汽车。” 很显然，注册并不意味着制造，事实上，直到1969年1月1日，美国境内的汽车才被强制要求注册车辆识别号码，也就是说，有很大一部分的车辆，自走下流水线到送进废车场，都没有获得过编号。但即便如此，00000000000003921的编码，也是世间罕有的珍贵。 “很多人把gto重新打造的这种车称为复刻（replica）。”艾瑞卡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银色的钥匙，它比那些打开小保险箱的钥匙大不了多少，柄身上镌刻的不是法拉利，而是“都灵，2689”。 “但是，韩先生，我与奥加拉的全体同仁，更愿意称它是复生（revival）。请您摊开手掌。”艾瑞卡将钥匙轻柔地放置在韩易的掌心，一字一句地说道，“想象他是一位1962年的绅士，青春过、健壮过、衰老过，甚至死亡过。经历过完整的轮回，现在，他以熟悉却崭新的身姿站在你面前。” “sayhellotochassis2689gt。” “damn，she''sgood。”瑞恩-奥康纳完完整整地听到了艾瑞卡的整段叙述，他把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看向贾马尔-米勒，“看起来她可以卖出任何想要卖出的东西。” 想要记住这一系列的参数与故事已经不是一件易事，要知道，整个奥加拉奇珍异品无算，对一辆车的了如指掌，便可以窥见她在专业领域的用心程度。 更何况，她并不只是简单地在销售一个产品而已，她是真正把握买家心理的高手。对于汽车和房产这样的大宗消费品来说，低端产品讲发展前景聊未来，比如韩易买的那辆福特翼虎，销售重复最多的话术就是“福特在二手车市场贬值率最低”，因为现在它能讲的故事实在不多。中端产品说现状谈性价比，对于中产阶级来说，把握当前的机会才是最要紧的事。而高端产品需要说的，是历史、是荣誉，也是底蕴。 只需要给顾客撩开时光的纱帘，带他瞥见一眼这些顶级玩物过往的风华就足够了。 他与它未来的故事，自己会在心里描绘补足。 “艾瑞卡-施罗尔，奥加拉的金牌销售。instagram和youtube加在一起快五万粉丝了，发布的都是试驾和测评类的视频。”贾马尔-米勒点点头，对于这位棕发姑娘，他的眼神里只有钦佩。 这个世界上不缺用容貌与身材换取销售额的人，事实上，在美国的服务行业，这是一个被默认的通行规则。 且不提i-10高速公路沿线大大小小的绅士俱乐部，也不说直接把卖点写在服务生制服上的hooter''s，就算是寻常的餐馆，不也是按照颜值的高低决定小费的多少吗？ 但这一标准显然在艾瑞卡身上不适用，她是真正对汽车工业了如指掌的行家里手。全身上下一套整齐的斯特拉-麦卡特尼黑色女士西服套装，再加上一双全无浮华之气的吉米-周棕色短跟皮鞋，她的服饰语言，翻译成人类可以听懂的语言就是： 除了职业，一切免谈。 对于随时能用容貌变现，而且变不少现的艾瑞卡-施罗尔来说，这一点难能可贵。 当然，话说回来，韩易也没有半分购车之外的其他心思。提供商品、购买服务，这是人类社会最正常不过的行为，如果每次消费都认为自己获得了予取予求的权力，那这个人的精神世界未免也太空乏了一些。 不是女权主义，甚至谈不上与性别权益挂钩。事实上，韩易不反对以色侍人，无论男女。切开表面的道德外衣看本质，不管是追求爱侣还是纯粹的交易，说到底总是与金钱脱不开干系。很少有感情经得起债务的重压，也极少有人在万两黄金面前保持本心。在某些场合与情形下直截了当地摊开条件，双方各取所需，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说句不好听的，借真爱的名义道德绑架，比用富兰克林和林肯满足世俗的欲望，能高尚到哪儿去？ 韩易只是觉得，很多时候，砍掉一些欲求的藤蔓，反而会得到更多的满足感。 比如此时。 男人的快乐分很多种，韩易正在体验他从未经历过的一种。 他乡遇故知。 归根究底，韩易是一个迷失方向的时空旅人，形单影只地生存在这个无比熟悉，但又异常陌生的新世界。除了灵魂之外的所有物质表象，都是全新的。 一如面前这辆罗素红的法拉利250gtswb。 它经历过初生时直面世界的稚嫩与好奇，改装厂精心打磨中的忍耐与蛰伏，勒芒赛道上率先冲线引得万人欢呼的光荣与梦想，当然，还有纽黑文一万多个寂静黑夜里的凄凉与孤寂。 现在，它再次站在了第一英里的起跑线上，看似一切都变了，实际上什么都未曾改变。 它和自己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 穿越者。 “艾瑞卡，麻烦你再为我准备一份合同。” 韩易握住钥匙的柄身，感受着浮凸金属外壳上传来的冰凉触感，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要带它回家。” 第九章 山巅之城 如果韩易相中的是一辆自六十年代保存至今，完好如初的真正古董，那么即使是现在的他，也难以承受那高昂无匹的价格。 要知道，2015年上市的所有量产豪车中，保时捷918spyder的标价最高，达到每辆车84.5万美元，是法拉利f12berlta新车价格的接近三倍。而原装的1962年款法拉利250gtswb，全球范围内最低的报价也是八百万美元，一般的卖家会将价格挂在一千万美元左右。 也就是说，一辆完好无损的法拉利250gtswb，可以买十辆2015年最贵的新车。 更夸张的是，这并不是法拉利最受追捧的一款车型，1962年，作为250gtswb后续车款上市的250gto，才是名车鉴赏家心中的圣杯。2013年，一辆由已故赛车手乔-施莱赛尔在1960年驾驶过的大红色250gto，被康涅狄格州的专利法律师，著名汽车收藏家保罗-帕帕拉多，以520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给了一位匿名买家。 如果你已经被接二两三的天文数字搞得有些麻木，那么这里是一个对比：2012年生产的湾流g550，制造成本仅4825万美元。2015年易手的纽约时代华纳中心第78层，能俯瞰整个中央公园的顶层公寓，亦只录得5092万美元的成交价。 法拉利250gto，只是54年前的一辆跑车而已。 在这个理应人人共享的湛蓝星球上，居住着为了每天37美分的血汗工作大打出手的中非劳工，也居住着这些耗资半亿，只为给家中的私人展厅多一件陈列物的“匿名买家”。 即使重生，即使身家亿万，目前的韩易，还是摸不到那个阶层的门槛。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从里到外都更换了部件，成为了一艘名副其实的忒休斯之船，韩易买下的这台法拉利250gtswbrevival，也就是重生版，比原版便宜了不知凡几。奥加拉的标价是141万美元，即使加上9.5%的销售税，也只有原装价格的五分之一。 不过这样的比较，对于刚到这个世界才一天的韩易来说确实不太公平。毕竟，即使是在奥加拉，一天内单人购买价值300万美元的两辆豪车，也是一年半载也遇不到一次的稀罕事。高端车行本来散客就不多，在韩易点头下单后，整个门店都随着他的心意转动了起来。 协议十分钟内便被奉上签署，两辆车的证明文件皆由贾马尔-米勒和瑞恩-奥康纳仔细核对无误，奥加拉名车行本来就为p1和250gtswb在statefarm上好了两份跑车保险。p1的保险年费是每月1444.13美元，而250gt还要便宜一些，每月1209.42美元。所谓的便宜一些，也只不过是跟p1的天价对比罢了。如果跟寻常人眼中已是顶配的豪车对比，你就知道这个保费有多离谱。 一辆宝马i8在加州的年保费，也就是3600美元左右，刚够这辆重生版法拉利交一季度的。 在美国，选择哪个汽车保险公司确实区别不大，韩易的亲身体验是，出事的时候还不如自己打aaa。因此，对于保险公司的选择也不做太多纠结，既然上辈子买的是每年600美元的statefarm，这辈子也就还是跟statefarm死磕到底。最近的statefarm经纪人营业点在南罗伯逊大道822号，离门店走路都没有三分钟的距离，两位保险专员顶着烈日满头大汗地赶到，签完保险转让协议，总共也用不了七八分钟。 至于车牌号，韩易本以为自己有发挥的空间，可以找dmv定制符合自己心意的车牌。加州的dmv是拿车牌当生意做的，定制一个自选字母和数字，甚至背景颜色的车牌，只需要103美元，每年支付83美元的续期费即可。 但当他看到奥加拉为两辆车提前准备好，作为赠礼送给购车客户的两块黑底黄字个性化定制车牌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迈凯轮p1的是blkp1c，朗朗上口，简单易记，韩易非常喜欢。 法拉利250gtswb的，则是2689gt，正是它在都灵车厂的序列号。 还有什么可更改的呢？ 所有文件签署完毕，与艾瑞卡交换了电话号码，并在whatsapp上添加好友，以便日后的保养、检修与其他售后工作。一系列流程不太费神，但确实有些繁琐，在最后一份大通银行的支付委托书上签好字，已经是下午一点十分，贾马尔-米勒留在门店完成接下来的交易细节，以便韩易晚些时候能提到现车。瑞恩-奥康纳则与韩易回到礼宾车内，赶赴他们的最后一项目标。 花了三百多万，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坐在s350的后座，啜饮了一口smartwater，韩易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不太聪明。没错，买下迈凯伦p1完成了他对流行文化奖杯的憧憬，将那辆灵魂契合的法拉利收入囊中更是让他兴奋到有些颤栗。 但是，怎么就没有一点儿花钱的仪式感呢？ 没给现金、没刷卡，连写支票的动作都没有，三百万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流向了别人的口袋。 怪不得那些破产的明星和运动员管不住钱。 整个美国的高端消费市场，就是针对全世界的0.1%精心设计的销金窟。 心念转动间，礼宾车载着刚刚成为0.1%不到二十四小时的韩易，朝0.1%的集散地平稳驶去。 铂金三角。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豪宅林立的超高端居住区，香港的太平山顶、伦敦的骑士桥、东京的青山、首尔的狎鸥亭，当然还有纽约曼哈顿的上东区。 每一处这样的社区，都蕴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与权势。是所在大都会的居民们津津乐道的茶余谈资，是奋斗至深夜的职场青年抬头仰望的希望灯塔，是出租车司机路过时最喜欢跟游客夸耀，但却永远在那里接不到客人的神秘地带。 但没有一个富人区，能够像铂金三角这样，如此频繁地出现在戏剧与影视作品里，成为全世界都耳熟能详的财富代名词。也没有一个顶豪集散地，能如这绵延至太平洋的群山一样，成为一座城市的绝对主宰。 香港的富豪，除了太平山顶，也可以选择繁华的中环或者避世的浅水湾。曼哈顿的名流，住腻了略显老旧的上东区，还可以搬去人文气息更加浓厚的上西区、霓虹笙歌的翠贝卡，以及风头无两的亿万富豪街。 但在洛杉矶，好莱坞巨星、科技界新贵与集团掌舵人们没有其他备选，只有这片以贝弗利山、贝莱尔和霍姆比山为顶点，连成一片的豪宅群落。 英格尔伍德住着尚未能登上众神殿的“攀登者”，马里布不过是一处附属的延伸……在洛杉矶，无论是住在帕萨迪纳、卡尔弗城还是回声湖，你都无法对北面的群山视而不见，洛杉矶一年四季万里无云的碧蓝晴空也不允许你这么做。 不管你的生活如何，此刻正在经历着什么，是从吉野家匆忙吃完一碗牛肉丼赶回公司上班，还是离开76加油站懊恼自己又花了二十美元油费。只要你抬起头，向天边望去，你就能看到在那里有一群闪烁的星星，如泰坦般俯视着你。 你的悲欢离合他们都不能理解，因为金钱已经为他们敲开了人生的每一扇大门。 凡人在地上行走，神明在天际狂欢。 铂金三角和洛杉矶，最能让人看透美国的底色，也最接近书本里对山巅之城的描述。 美国确实有山巅之城，但那只属于极少数人。 韩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即将成为这极少数人。 s350驶过日落大道，进入北贝弗利道，这里坐落着1912年便投入运营的著名地标，贝弗利山酒店。居住在洛杉矶的人都知道，看到这家酒店，再往北走，就是另一个世界。 当然，这个世界的穷奢极欲，与只是开车登山的人关系不大。北贝弗利道是一条双向两车道，不算狭窄也绝计算不上气派。道路两边只有参天的棕榈树，和赭红色的西班牙风格矮墙。再往上走大约一两英里，连棕榈树也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遮天蔽日，比洛杉矶寻常建筑还要高出许多的灌木树墙。这类树墙在贝弗利山极为常见，被称为“隐私篱”。每一道隐私篱里，都隐匿着一座价值上千万美元的豪宅，树墙越高，宅邸越大，主人越富，这几乎成为了这个社区的共识。 礼宾车在蜿蜒的山路上前行了大约十五分钟，今天下午的山路不是很堵，很快，他们便进入塔格罗夫道，抵达了他们将要造访的第一处房产。 地产经纪人布兰登-威廉姆斯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韩先生！” 看到s350缓缓驶入车道，躲在自己那辆紫色宾利欧陆gt里吹着空调的布兰登-威廉姆斯打开车门，双臂大张，向韩易和瑞恩展示他精心护理的两排牙齿。 这是布兰登最喜欢的出场方式，他家里还有一辆兰博基尼盖拉多，但他最喜欢使用的道具一直都是宾利欧陆。后者更显成熟稳重，但也能让买家切实感受到他作为豪宅地产经纪的成就。 当然，在气势上与购置山顶独栋别墅的客群缩小差距，也能让他在接下来的工作流程中更加顺利。 这是布兰登-威廉姆斯选择的策略。 韩易仔细观察接下来即将面对的竞价对手，说是竞价对手不完全准确，地产经纪为卖家列出房产，并帮他们管理日常的销售事务，但他们同时得博取买家的认可，才能赚到佣金。除非是你雇佣的经纪人带你去看另一位经纪人挂出的房源，这个时候，才会有真正的攻守之势。 不过，布兰登的确给人一种咄咄逼人之感，他的穿着很简单，汤姆-福特的黑色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纽扣解开两颗的约翰-瓦尔维托斯白衬衣，再搭配上他浓密的胡须和发泥抹得略显富裕，全部向后梳起的大背头。 华尔街之狼看多了。 韩易看着把帅气和玩世不恭两个词挂在脸上的布兰登-威廉姆斯，得出了一个武断且正确的结论。 “欢迎来到塔格罗夫1501号，我叫布兰登-威廉姆斯，是你今天的向导。今天我为你准备了许多惊喜……瑞恩。” 布兰登目的性与侵略性兼具，还没等韩易开口，便连珠炮式地展开话题。直到他觉得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才对站在一旁的老相识瑞恩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瑞恩笑着耸耸肩，并不是特别在意，任何销售人员都有独特的策略和性格，自己不是他今天的目标，也没必要去在意太多。 “that’smyboy。” 布兰登却没有结束自己的戏码。他走过来，看似亲昵地用右手抓了抓瑞恩后脑勺的头发，左手则搭在韩易的背上，没有用力，但是传递的信息很明确。 “让我们出发吧，先生们。” 韩易把两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瑞恩很是尴尬与不适，很明显他跟布兰登之间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但由于韩易在场，作为陪同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布兰登依然漫不经心的笑着，但是眼角的褶皱却是深了几分。 韩易抿嘴笑了笑，身子一扭，避开布兰登的手，出声说道：“很高兴见到你，布兰登。我们可以去下一处房产吗？” “hmm？”布兰登的手悬在半空，眯起那双野狼似的碧绿眼眸，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感觉自己听错了。 “塔格罗夫1501号是一座很棒的房子，我很确信这点，哪怕没有参观过内部。” 韩易轻叹了一口气，这确实是一处静谧居所，整座山头只有这么一栋宅邸，将近七八英亩的地界仅供一家人独立使用。哪怕站在花园里，韩易也能透过园林看到远端的圣莫妮卡海滩和无边无际的海岸线，这让这座法国折衷主义色彩浓厚的巨型建筑更添一份典雅的，近乎皇室的气息。 问题是，他不喜欢法式、不喜欢折衷主义、不喜欢典雅，更不喜欢皇室。 “但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抱歉如果我没有提前说明，布兰登，但我想要的是未来主义、极简主义，具有极强科技感的二十一世纪居所。” “所以……” 韩易拍拍一时失语的布兰登肩头，眨眨眼睛。 “我们不用在多余的地方浪费时间，加快进度，我还得赶一个预约呢。” 第十章 斯特拉黛拉路864号 韩易的敲打并不直接，但同样也不算隐晦。 作为持币购货的那一方，他看穿了布兰登-威廉姆斯的策略，用组合拳把客户打懵，让他们变成跟随节奏起舞的提线木偶。 会有客户吃这一套吗？当然，有些人就是希望为自己服务的经纪人越强势越好。越强势，这些人越觉得这个经纪人专业，他们也就越安心。 至于这种性格的购房人群怎么会有预算买贝弗利山的豪宅，这个问题不妨问问给他们出资的父母。 每年，从全世界各地飞到洛杉矶置业的豪门子弟如过江之鲫，哪怕在自己的家乡只手遮天，到了贝弗利山这个世界最顶级的财富聚集地，也难免露怯。 这个时候，就轮到布兰登-威廉姆斯这种pick-upartist大显身手。 当然，客户不一定要对布兰登言听计从才算策略奏效。有部分阿尔法男性，与布兰登的成长环境、教育背景和内生性格都无比趋同，布兰登展示出来的这一面，能迅速获得他们的认同和喜爱。 这就是三十年前的我自己。利用这种心态，布兰登从老白男这里拿到的佣金不在少数。 再一种情况，就是客户厌恶布兰登的态度，不喜欢他的居高临下，选择与他对着干。可这便是最巧妙的地方，对着干的心态，反而有助于销售更好地操控你的情绪。 负面情绪加以正确的引导，就能让人做出平时不可想象的冲动决策。 那种因为奢侈品销售看不起自己，就要清空人家库存，上赶着给仇人送佣金的神豪，不就是这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吗？ 所以，韩易没有选择以上的任何一条路。他直接扭头就走，先把面前这张桌子掀翻再说。这是银行账户里1.85亿美元给他的底气，当然也是七年来与形色人物打交道总结出的经验。 他呈现的态度很明确，idon’tyyourgames。想要和我做生意，就用我喜欢的方式。如果你能听得懂，那么拒绝参观第一处房产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异议。如果还想照自己的那套来，贝弗利山想要赚2%佣金的精英经纪人大有人在。 到了新世界，韩易可不准备被任何人拿捏。 布兰登-威廉姆斯是个聪明人，实际上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表达态度。来到第二处房产，布兰登一改那种兄弟会入会仪式般的桀骜模样，尽心尽力地做着介绍，有问必答。 布兰登改变了态度，韩易自然也不再追究，别人已经捕捉到了信息，为自己的态度而做出了转变，再追着进攻，就显得失了应有的分寸。 轻重缓急、先后主次，都要分清楚，他今天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购置一处能让自己产生强烈正面情绪的房产。 跟人较着劲，还如何享受建筑艺术的美好呢？ 韩易想得通，但现实的情况却让他有些失望。 他们已经看了三栋豪宅，每一个都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特色，但总是没有撩拨到韩易的心弦。 第一栋仔细参观的房产位于贝弗利林荫道9945号，2015年建成，六个全尺度卧室、七间浴室、三间盥洗室、四个停车位，酒窖、健身房、私人影院甚至大落地窗的瑜伽室，一应俱全。房屋本身的质量不错，除了花纹繁杂的大理石墙面让韩易看得有些皱眉之外，装修风格也是符合他的要求。 但最致命的缺点是，贝弗利林荫道9945号在半山腰靠里的位置，前面还有数栋基本齐平的豪宅，设计师不得不栽种大量的隐私篱保证私密性，这让视野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影响。南面只能看到一半的好莱坞市区，西侧更是被树林完全遮挡。 5289万自由支配的现金在手，买喜欢的东西祂们还要报销，韩易实在不用在这处报价2580万美元的房产上过多纠结。 买贝弗利山，没有全景视野，那还不如去马里布吹海风。 第二栋房子，安杰洛景观道10102号倒是拥有全洛杉矶首屈一指的视野，光看这个地名，你就知道它的卖点在哪里。安杰洛景观道10102号坐落在圣莫妮卡山脉的一处突出部，前面没有任何视线遮挡，依山而建，连承重柱都是固定在斜坡上。别墅总共三层，每一层都有270度的视野，从最西面的帕萨迪纳和市中心，到最东侧的圣莫妮卡海滩与太平洋，洛杉矶的精华所在尽收眼底。 布兰登邀请韩易在一层沙龙区室外无边泳池的躺椅上感受了一番，蒂凡尼蓝的水面倒映着整幅洛杉矶的图画，确实无可挑剔。 优势极为突出，可缺陷也是同样显著，贝弗利林荫道9945号占地0.74英亩，而安杰洛景观道10102号只有0.34英亩，小了一半还多，为了保证沙龙区和顶楼主卧的尺度感，健身房、私人影院等豪宅必备的设施全都被砍掉，整个房子只有四个卧室、六间浴室，停车位也只有两个……“只有”，这个词听起来充满了金钱的恶臭，但是考虑到这处房产的报价是1999万美元，在这个价格尺度上，呈现出来的产品的确还达不到最一流的水准。 而第三个选择，在铂金三角房产价值最高的贝莱尔核心区，贝莱尔路1250号。占地5.58英亩，房屋本身14301平方英尺，总共四层，一切与豪宅有关的设施应有尽有，甚至还专门做了一个独立于别墅本身，向前延伸至山峰尽头的景观泳池。更夸张的是，地产周边有两条景观步道，都是房屋所有者的私人财产。 在这个周边房产都标价一亿美元以上的街区，3850万美元的要价看起来相当实惠。 可依然有一个关键之处劝退了韩易，这栋别墅建成于1993年，也就是说，它的设计语言是23年前制定的，哪怕再超前、再维护得当，到现在已经能显露出一些审美上的疲态。 而这种疲态，不把全部内饰敲掉重新来过，是无法解决的。 一个不再现代的现代化建筑，在韩易心里还不如那些他不太感冒的古典主义大宅。 布兰登-威廉姆斯已经带着这位年轻的客户在铂金三角的山谷里奔波了将近三个小时，但心中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情绪。购置房产，特别是购置塔尖阶层的房产，本来就是一件费神费力的事情。许多有意向在铂金三角落户的买家，看六七个月，甚至一年两年，都是常事。 毕竟不是每一个富人都像韩易一样，近乎100%的资产配置都具备短期流动性。身家过亿的商业大亨，能调动的现金能超过一千万都算罕见，股权套现、卖掉现有住房，再做按揭贷款，有的时候还需要拿别的资产做抵押把不够的数额补上，这才是贝弗利山消费群体最普遍的状态。 如果要为一栋房产抽干流动性，那么每个人都希望买到的房子是完全符合自己心意，而不是勉强购入，最后相看两厌的。 让布兰登更觉轻松的是，韩易是一个评判标准极为清晰，有着强烈自我审美的人，对于他不喜欢的细节，不会去过分犹豫是否要接受。但凡有一点不合心意的地方，直接毙掉，这也是三栋加起来快7英亩的宅邸，他们只花了两个多小时就参观完毕的原因。 直率果决，绝不拖泥带水，这是布兰登-威廉斯为韩易贴上的性格标签。原本以为他是一个娇生惯养、极易拿捏的远东富家子，但现在看来，哪怕财富确实继承自家族，韩易应该也是一个以接班人要求培养的精英。 这种客户是布兰登最喜欢的，爱憎分明、目标明确，这让他可以轻易砍断那些阻碍决策的荆棘，迅速找到一条最符合韩易心意的道路，如此效率，能大大加快选房置业的进程。 当然，布兰登不知道的是，韩易之所以如此决断迅速，除了本性使然，也是因为规则的局限。 正面情绪越强烈，返还的比例就越高，那为什么还要说服自己喜欢一个兴趣寥寥的东西？ 一见倾心才是最好的。 “先生们，我们到了。” 布兰登将宾利的点火钥匙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戴上茶色的雷班太阳镜，推开了车门。现在是下午四点，日渐西斜，燎人之意丝毫不减的火球正处在离他们最近的位置。 再过一小时四十七分钟，太阳就要自太平洋的海岸线缓缓落下了。 “由著名开发商乔纳森-阿德勒先生与乔-英格拉诺夫博士联合开发，williams&williams地产公司皇冠上的明珠，我最骄傲的展示品，保罗-麦克林先生的大师之作，整个贝莱尔区最无可替代的奢华现代风别墅……” “斯特拉黛拉路864号。” 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由布兰登-威廉姆斯的williams&williams地产公司独家管理，这座2015年落成的豪宅，自建成伊始，大门钥匙就一直在布兰登手中，未曾易主。 在寸土寸金的铂金三角，想要找到一处全新房源绝非易事。而要觅得一栋建成时间不到一年的现代风臻品，更是困难重重。贝莱尔每个黄金位置的新项目，自动工开始就会受到诸多豪门的关注，可能还没上市，就已经被相中的买家摘牌成交。 “斯特拉黛拉路的西面，毗邻贝莱尔乡村俱乐部，铂金三角的大多数社交活动和商务谈判，都在此处完成，买下这座豪宅，随之附送的，就是贝莱尔乡村俱乐部三年的会员资格，作为保罗-麦克林先生与我们williams&williams的共同赠礼。” 布兰登按下钥匙的电控按钮，面前这扇由不带一丝花纹的黑色大理石打造而成的大门缓缓开启。 比起世纪城附近的洛杉矶乡村俱乐部，贝莱尔乡村俱乐部更加高端，花费也是令人咂舌，光是入会费就需要一次性缴纳15万美元，之后的续期年费更是达到16.3万美元。更重要的是，贝莱尔乡村俱乐部的会员名额不对外开放，只有收到俱乐部主人，石油大亨阿方索-贝尔签发的邀请函，才有资格入会。 当然，再严苛的遴选条件，在豪宅拥有者面前都是形同虚设，外人求之不得的会员资格直接作为购房的添头赠送了出去。 “乡村俱乐部的对面，就是u，等会儿我们在泳池边能看到u的每一座教学楼。当然，我知道这不是你最想看的风景，不过韩先生，这个地理位置对于偷熊来说确实很方便。”布兰登眨眨眼睛，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一路上，除了介绍房产之外，通过闲聊布兰登也对客户目前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usc和u，洛城最著名的一对冤家，每年两支大学橄榄球队硬碰硬的胜利钟赛前后，各家的学生都会竭尽所能，潜入死对头的校园，给对方的吉祥物搞破坏。2009年，两个南加大的学生趁着夜黑风高，摸进u的开放式校园，给棕熊雕像抹上了代表usc的红黄二色。当然，u也并非没有在南加大弄出过新闻，事实上，早在1941年，u的学生就把南加大的特洛伊人雕像给第一次染成了蓝色。 从那时开始，每逢赛事，双方都会如临大敌，早早把特洛伊人和棕熊用胶带包裹得严严实实，免得还要花大价钱修复雕像。两家的学生也先后组成护像队，南加大的叫“特洛伊骑士”和“南加大海伦”，而u的叫……韩易才不关心他们的俱乐部叫啥。每年的十一月，来自特洛伊骑士的男同学和来自南加大海伦的女同学，都会在雕像旁支起帐篷，二十四小时进行护卫。 去年11月28日，usc刚以40-21的比分赢下u，夺回失去了三年的胜利钟，布兰登的这个玩笑确实开到了韩易心坎里。 “今年就不偷了。”韩易耸耸肩，揶揄道，“输的又不是我们。”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布兰登大笑着拍了拍掌。有这么好笑吗？当然没有，但是这样表现总能给出师不利的自己加点印象分。 “让我们接着介绍房子，进门右手边，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车道，可以供两辆车同时进出。我们下挖一层，将车库完全置于山体内，多出来的空间可以供您停放十辆全尺寸的车，包括最中央的一个展示转盘，到时候您可以看到。” 布兰登深吸一口气，将举起的右手移向正前方。 “现在，让我正式来为您介绍这座宅邸。入户门的右手边，是一面同样由黑色大理石铸造的水景墙，不光在您的归家动线上制造一处迷人的景观，也有效将沙龙区与大门做了一个隔离，避免造访的来宾直接看到屋内的景象。更美妙的是，入户大厅，包括您之后在房子里能看到的所有吊顶、地毯以及一部分的家具，都是由芬迪设计制造的。” “从入户大门走进室内，boom！您能直接看到整座城市的风景，麦克林先生想要任何人从一进屋开始，就直接体会到这座建筑的不同之处。” 布兰登-威廉姆斯的双手拼成相机的形状，再慢慢展开，随着他双臂的延伸，呈现在韩易面前的是一幅绝美的天使之城全景。近处是极简主义风格的休息区，与室外似乎每天都在精心修理和剪裁的草坪无缝连接。绿茵的尽头，是一片站在屋内都看不到镜头的无边泳池，仿佛是一串湛蓝的宝石项链，镶嵌在最远端世纪城的脖颈之间。 “wow。” 韩易与瑞恩同时发出惊叹，在已经看过的四座豪宅里，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入户给人带来的视觉震撼毫无疑问是碾压式的。 “走进沙龙区，您必然会沉醉于十八英尺的层高，您可以在这里摆放任何的装置艺术，甚至是一整个火炉，都不会感觉到高度有任何局限。当然，您不需要买新的火炉，这面从天花板垂直到地面的电视墙里，已经为您嵌好了一方‘电子火炉’。”布兰登将手放在火炉前，晃了晃，“，我们需要烤火的时间确实比较局限，因此，这实际上是一个恒温控制系统，连接着整栋房子所有的温度控制设备，需要升高温度，它会显示火焰的图像，需要保持恒温，图像会变成一汪清泉，如果想要一点凉意，您还能看到雪花在屏幕上飘过。” “相信您已经注意到，入户大厅采用了全玻璃幕墙，至于在沙龙区，现在您看不到任何与室外的阻隔，但只要按下按钮，隐藏的玻璃幕墙也会从墙体里延展出来，与入户大厅的幕墙连在一起。” “想要一些安静的时间，打开幕墙，把自己与世隔绝。想要办一场派对？从这里到外面的草坪，再到无边泳池，招待五十个，甚至一百个宾客也非常轻松。先生们，我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全洛杉矶最棒的五个客厅之一。毕竟，有几个客厅，能容纳一个酒吧标准的全长度吧台呢？” 布兰登走到电视墙对面的吧台前，抬头望着十八英尺高的全玻璃藏酒柜，为了与整个豪宅的风格相匹配，酒柜里的红酒收藏很少，大多数都是香槟或者威士忌。 “买下这栋房子，现在能看到的所有名酒，都属于您，麦卡伦25、博兰爵、还有唐-培里侬。想象一下，夏日的夜晚，您和一群朋友在这里开上一瓶威士忌，有人喝纯的，有人加冰。你们轻碰杯沿，眺望远处的天际线，感叹一声……” “damn，i''vearrived！”布兰登左手按住胸口，一副用力过猛的夸张戏剧表情。 “很可惜，我不喝酒，布兰登。”韩易被布兰登的表演逗笑了，“不过我确实希望能抵达彼岸，不管是什么方式。” “也许不是美酒，但可以是美食。”布兰登晃晃手指，笑道。他很满意刚才的戏剧效果，某种程度上，房产经纪与演员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提供体验和娱乐，“接下来，让我们来到沙龙区的右侧，1200平方英尺的厨房。这个双岛台设计的开放式烹饪空间，不仅是为您和您的家人预备，它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专业的外烩厨房。邀请任何您心仪的大厨到家里来，不管是托马斯-凯勒还是松久信幸，让他们为您奉上一席米其林标准的家庭晚餐。” “而且，我相信您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设计。”布兰登扬扬下巴，示意韩易看向厨房与草坪中间的小型休息区，“麦克林先生在这里设计了一个饮食-娱乐的双空间，您可以叫它客厅，也可以叫它娱乐区，甚至能叫它餐桌。坐在沙发里，围在电视机前，像一个真正的美国家庭那样，享受您的食物。在我看来，这个区域才是整栋房子的精华，它的心灵与灵魂。” “如果您想要升级影音体验，就在厨房旁边，是您的私人影院……您可以把午餐或者晚餐，实在活得通透的话，早餐也可以搬到这里来吃。” 映入韩易眼帘的是一间面积不大，但装饰得极为温馨的私人影院。房间里总共两排加长沙发，容纳十六人共同就座绰绰有余，如果不介意席地而坐的话，前面还能再躺上七八个人。地面铺陈的，是被称作friezé的长毛地毯，这是一种材质的名称，专门用来形容那种蓬松柔软、会根据身形位置改变形状的毛毯质地。 四面墙壁，包括天花板，都用棕红色的隔音丝绒包裹，在舒适惬意的米色灯光照耀下，整间私人影院就像是一位熟睡少女的心房。做着甜蜜沉静的美梦，但又期待着醒来时承载高亢的华章。 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给人的整体观感，是充满未来主义的极简和锋利，但又同时洋溢着人本主义的精致与优雅。九十英尺长的无边泳池，大得像能容纳下整片星河，但面前这间静谧到只能听见呼吸的私人影院，却小到像是只能承载两个相爱的灵魂。 恍惚间，韩易似乎能看见躺在最后一排的沙发中间，伴随着查尔斯-明格斯的悠扬乐声悄然入睡的自己，还有身旁乖巧地趴在他的肩头，双颊勾起的酒窝里满载爱意的那个她。 她会是谁呢？ 这是斯特拉黛拉864号和他的设计师保罗-麦克林，留给有缘人的谜题。 韩易的心脏猛然一跳，他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灵魂已经住了进来。 “就是它了，布兰登……你做得非常好，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韩易蹲下身子，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地毯，细心感受那仿若是来自这间屋子的轻抚。 “我应该怎么报价？” 第十一章 回归现实 韩易的决定让布兰登大喜过望，老实说，他已经做好了今天空手而归的准备，因为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已经是布兰登为这次导览准备的最后一套房产。没想到，就是在这最后一个目的地，一处在布兰登看来再微小不过的细节，征服了这位来自大通私人银行的豪客，促使他做出了开价的决定。 当然，并不是韩易成竹在胸，这栋别墅就自动归他所有。在美国，这种由地产经纪列出的房产，都要经过买卖双方几回合甚至十几回合的极限拉扯，才会最终定价成交。对于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这类初始标价5500万的顶级豪宅来说更是如此，不需要瑞恩-奥康纳的提醒，上一世就热衷在youtube上观看各类世界顶级豪宅介绍视频的韩易，对这其中的门道亦是略知一二。 挂价高企，是为了提高消费者的心理预期，让买家开出的offer高于卖家能接受的最低心理价位。通常来说，房屋的实际价值越低，挂牌价的上浮程度就越低。一行人看的第一栋别墅，贝弗利林荫道的9945号，市场挂牌价格为2580万美元，实际成交价预计能在2100-2150万美元之间。而第二栋要价1999万美元的安杰洛景观道10102号，估计就只能砍到1800万左右。当然，卖家的属性、急迫程度，以及在市场上挂牌的时间长短，都会影响到住宅最终的成交价。 而对于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这种半亿以上，即使在贝莱尔也属于1%的限定臻品，水分就相对较大了。2014年10月9日，这处房产尚未完工时，布兰登-威廉姆斯信心十足地挂出了5500万美元的高价，每平方英尺足足3868美元。而2015年7月30日，864号以现房形式第一次开放参观时，价格直接下调了9.1%，来到4999.5万美元。2016年1月9日，又再下调了3%，也就是目前的挂牌价格，4850万美元。 半年时间降价700万美元，降出了帕萨迪纳一套同面积住宅的价格，下探空间还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 这就是美国顶豪市场的现状，价格没有定值，成交全看博弈。 最终，经过与房产顾问瑞恩-奥康纳的认真讨论后，韩易决定将自己的第一次报价定在3395万美元，挂牌价格的70%。 “感谢你的报价，韩先生。”布兰登收好由瑞恩填写完毕的纸质询价表，微笑着对二人点了点头，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透露任何信息，“不过，这处房产目前还有四个已经报了价格的意向买家，我们可能需要数日的时间将您的价格通知给他们，并看看是否有竞争性的报价。” “当然。”韩易握住布兰登伸来的手，“我们保持联系。” 离开斯特拉黛拉路，s350载着韩易再一次回到了奥加拉名车行，艾瑞卡和贾马尔已经完成了所有交易流程。 “韩先生，涉及到交易的文件都已审核通过，我们做了350万美元的借记卡预授权，最快明天就可以将具体款项打到奥加拉的账户上。”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贾马尔。”韩易向自己的商业关系顾问点头致意，他刚才还在奇怪为什么迟迟没有看到扣款的信息。随后，韩易将目光稍稍偏移一些，看向站在一旁，嘴里还轻声哼着小调的艾瑞卡。用盲肠也能猜出她好心情的来源，今天艾瑞卡赚到的佣金超过十万美元，即使扣掉税，也把她那辆地狱猫的钱满打满算地赚了回来。 “那我今天能开走一辆吗？” “两辆都可以，韩先生。”艾瑞卡笑意盈盈地举起双手，朝韩易晃了晃，左右两只手各捏着一把钥匙，左手的钥匙是一个超轻碳纤维材质的黑色小壳子，表面是银色的迈凯伦标志，而右手的，则是那柄“都灵，2689”。 “你知道答案的，艾瑞卡。”韩易咧开嘴，笑着摇摇头。 “isuredo。”艾瑞卡将法拉利的复古车钥放在韩易掌心，“现在，带它去兜个风吧……另一辆车，需要我们提供配送服务吗？” “也许可以在你们这里先寄存一会儿？”韩易想了想，一次性往公寓带两辆百万级跑车，这事儿未免也太刺激了，“如果能存放到新房交接的时候就太好了。” “时间太久的话，也许会产生一点寄存费，但是没问题。幸好我们还没给它挪位置呢，我知道你会想先试试250的。”艾瑞卡点头应下，比伯的拉法还在展厅里，韩易的p1自然也能放上一会儿。 “那就等我给它准备好了车库，再来接它。”韩易拉开已经停在街边的250gtswb的车门，朝艾瑞卡、贾马尔和瑞恩三人挥手，“今天辛苦了，伙计们。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这周五在nobu一起吃个晚餐，作为我表达谢意的方式。” “应该做的，老板。”瑞恩搂过贾马尔的肩膀，笑道，“没有特别说明的话，我就把它当成马里布那家nobu了。” “没问题，只要你能订到位置。”韩易笑一笑，不再作客气的谦辞，直接钻进了驾驶座。 他已经等不及要会会这辆重生版的传奇跑车。 尴尬的是，刚用钥匙扭开发动机，踩下第一脚油门，韩易就差点用力过猛把法拉利送到街沿上去。 只差几英寸，他就可以把车再送回奥加拉抢修了。 确实比翼虎猛一些哈。 轻咳一声，韩易扭过头，不去看憋得脸红的瑞恩和已经在捂嘴偷笑的艾瑞卡，调转车头，向东驶去。 经过几分钟的磨合，韩易逐渐掌握到驾驶这辆250gtswb的感觉，也慢慢适应了比之前低矮得多的视野。 后背被小牛皮的椅背完全包裹，掌心是圆润光滑的纳迪木。车窗外是黄昏与夜晚彼此交融的威尔谢大道，四十迈匀速行驶下，似有若无的引擎转动声响，成为了此刻音响里传出的小格佛-华盛顿与比尔-威瑟斯的名曲《justthetwoofus》的完美和声。 此刻只有你和我， 只要尝试，总能把美梦变成现实。 只有你和我， 在天际筑造梦的城堡， 只有你和我。 路cma著名的地标性装置艺术“都市之光”时，韩易甚至感觉自己正活在《风月俏佳人》的世界里。 只不过他不是理查-基尔。 身边也没有茱莉亚-罗伯茨。 但是不是可以跟电影里一样在街边…… 算了，犯法的。 而且现在不都是用网站联系吗？ 让我想想，网址是…… 不管脑海里有多少小剧场正在上演，韩易也很难忽略现实世界的干扰。一路上，这辆法拉利250gtswb可以称得上是洛杉矶的脏话收集器。 holyshit、goddamn、jesusfuckingchrist、whattheactualfuck…… 这些都是从窗外飘来的路人原声。 当然，还有七八次鸣笛致意，以及不计其数的停在他身边的司机，摇下车窗后喊出的那一句“我喜欢你的车”。 这一刻，韩易体会到了坎蒂丝-斯万内普尔或者凯特-厄普顿走在街上的感觉。 烦人吗？ 有一点。 爽吗？ hellyeah。 下班高峰期的威尔谢大道堵得惊人，刚开始韩易还可以把车速拉到四十迈，接近威尔顿剧院那个和南西部大道交汇的十字路口，他就被淹没在了如织的车流里。慢腾腾地向前挪动了二十分钟，右转进入南胡佛街，情况也没有半分好转。一脚刹车一脚油门，还没太习惯这种推背感的韩易差点吐在方向盘上。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梦幻，世纪城、贝弗利、贝莱尔，韩易整个人就像在云端行走一般，总有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感谢洛杉矶可怖的交通，把他拽回现实的硬地上狠狠摔了一下。 有点疼，不太美妙，但这才是生活。 在来往学生的口哨声与集体注目礼中，韩易抵达了universitygateway的车库裙楼，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的福特翼虎还停在bcd豆腐屋的室外停车场里，进出公寓车库需要的传感器仍贴在那台车的挡风玻璃上。 费了老大劲，韩易才从停车场闸口的自动缴费机里取到临时停车证，骂骂咧咧地把头从窗户外缩了回来，坐回驾驶座。 移动支付用了太久，已经完全忘记怎么刷卡了，买个夜间停车票，差点把卡上的号码刮没。 停回328，韩易没有着急下车。他取出钥匙，熄灭发动机，看着车库左侧已经亮起灯光的南加大校园，一言不发地坐了好一会儿。 真的回到了2016。 一切如常的话，得去学校上课了。 明天醒来之后，还会在这个世界吗？ 今天早上，韩易还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淹死，回到熟悉的2023。但现在，他已经开始有些害怕离开这里了。 没有小孩子希望迪斯尼乐园关门，不是吗？ 当然，担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任何未知都必须面对才能看到答案。又过了半个小时，韩易才拉开车门，朝车库电梯走去。 不会被刮吧？ 韩易三步一回头，看着那辆在洛城的夜风里逐渐冷却的红色跑车，如是想道。实际上，universitygateway不是没有豪车，宾利、劳斯莱斯、玛莎拉蒂、兰博基尼，在南加州大学这个被人戏称为universityofspoiledchildren（败家子大学）的地界，哪会少得了名车。公寓车库的安保措施做得足够好，外部环境也是整个社区最安全的，韩易的顾虑完全是杞人忧天。 但哪怕不是杞人，头一回买一百万美元的东西，就这么轻飘飘地丢在外面，谁能不操心呢？ 还没吃晚饭，韩易也不打算再折腾，2016年的美国，grubhub和doordash等外卖平台还方兴未艾，这个时候点外卖选择不多，而且配送还极慢，两英里外的麦当劳，送份套餐花上一个小时也不罕见，这种情况至少得有个一两年才有所好转。 下到一楼，韩易在街对面浪客旅馆一楼的泰国餐厅triohouse要了一份辣炒鸡肉饭，一杯泰式奶茶，算是囫囵解决了晚餐。大学四年时间，韩易在这里随便对付一口的次数多得数不过来。 饭粒还是没炒匀，盐依然放得能齁死一头大象，泰式奶茶甜到可以送走两个糖尿病患者。 熟悉的味道，真是美好啊。回房间的路上，韩易摸摸被亏待的肚子，感叹道。 现在万分嫌弃，但很快，这家酒店和这座餐厅所在的物业就会被南加大收购，变成大导演罗伯特-泽米吉斯捐赠给电影学院的数字艺术中心。 有些时光，逝去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因此，嘴里还残留几粒生米的韩易决定还是不去追究了。他把塑料钥匙放入公寓的插孔中，随着一声轻响，木门应声而开。 “宰佑。” 韩易抬抬手，跟在客厅里的室友打了个招呼。 朴宰佑，比自己小两届，南加州大学马歇尔商学院商业管理专业的学生。 在桑顿音乐学院阿波罗男子合唱团结识的二人，可以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朴宰佑自诩是江南夜店王，最擅长在凌晨三点酒醉后烤五花肉，而韩易则是生性喜静，别说烈酒，连果酒都不沾一滴。 整个南韩社会都对外貌极度关注，朴宰佑自然也不例外，优渥的家庭环境也让他奢侈品不离身，每天都得换身搭配，连冬天哪双拖鞋配哪双袜子也有讲究。如果不是他那老爹严禁其整容，只要动过一刀就逐出家门，朴宰佑恐怕早就把那略显贫瘠的鼻峰和内容欠奉的单眼皮整了个遍。 当然，相貌完全不妨碍朴宰佑成为南加大韩国学生圈里的风云人物。韩易见识过最直白露骨的阿谀奉承，就是这帮韩国留学生的聚会。女生将她们的硅胶和玻尿酸紧贴在朴宰佑身边，男生则把他们从父辈那里学来的谦恭与敬酒词用在一杯又一杯烧酒上。 而朴宰佑，永远挂着惬意自得的微笑，打量女生的目光就像一个老练的花匠，一刻不停地评估着哪朵鲜花值得采摘，哪缕败柳需要修剪。嘴里回应男生的话，也永远是腔调拿足的平语，不管对方比他大多少。 “因为我不常在韩国生活，所以对敬语掌握不好，实在抱歉呢。” 虽然从没去过韩国，但那个社会不可撼动的权力金字塔，韩易却能略窥一二。 “啊，易。去哪儿了今天，一直没看到你。”朴宰佑看了一眼韩易，立刻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电视屏幕上，此时的他正在ut里跟人打得难解难分，古利特刚抢下球塞给身前的贝利，眼看就要进球了。 “yes！”贝利轻敲远端，3:1。稳操胜券的朴宰佑握了握拳头，拿起茶桌上的零食，朝韩易扔了过去，“吃饭了吗？” “刚吃过。”韩易从munchies的袋子里随意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含糊说道。munchies是一种混合了奇多、多力多滋、roldgold椒盐卷饼和sunchips芝士麦片四种膨化食品的零食，一直以来都是韩易和他韩国室友的最爱。 “这周六有没有什么事情啊？” “暂时没有，怎么了？” “一起去趟韩国城？”朴宰佑左手划拉着手柄，右手指向韩易，眼睛一直紧盯着屏幕，“quartersbbq，给你准备了妞。” “哪次是为我准备的？”韩易将munchies扔回到了朴宰佑身上，摆摆手，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shi......全洒出来了，混蛋！”朴宰佑给韩易比了个中指，回应他的是砰然关上的门。 “幺儿，收到了收到了，咋那么多钱喔？” 坐在电脑椅上，韩易点开了绿色小气泡，母亲给他发来了几条语音信息，语气里没有喜悦，反而是快溢出屏幕的担忧。 “你买了些啥子？买了些啥子？用的之前给你的两万美元？” 典型中老年人发送语音的方式，一个问句重复两遍。 韩易心头一暖，按下语音键，回复道：“买了点那个……特斯拉，还有一个flix的股票，最近涨得凶，所以给你转点儿回来。你养我那么久，我也养一哈你嘛。” 上一世，别说养了，不亏欠太多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次不会让您受苦了。 “噢唷，你还养我，那把学费还来哇。”母亲直接发了个炸弹的表情过来。 “快了快了，就这两个月的事情。” “那我等到哈。” 韩易关掉app，奔波一天的疲累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肩上有责任，眼里有希望，心中有目标。 这样的生活哪怕比现在累上百倍，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想到这里，韩易点亮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打开google，又新建了一个文档。 今天晚上，还有一个无限可能的未来等着他筹划。 第十二章 新世界的第一课 敲敲打打到凌晨三点过才睡下，定的闹钟算是全部作了废，直到百叶帘的缝隙间渗入的阳光把被褥烤到发烫，韩易方才悠悠醒转。 当然，他一点也不需要慌张，早上没有课，甚至下午三点之前都没有。这是韩易本科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研究生的申请两个月前就已经提交，gpa早就定格在3.9左右不再动弹，离毕业所需的133个学分，也仅差12分了。 他给自己选了四门4学分的课，周一到周四，每天下午一到两节，轻松加愉快。 南加州大学是一个对国际学生极为开放友好的私立研究型大学，2016年，usc的本科生、研究生与博士生加在一起总共44000人，国际学生就有10424人，几乎占到了总人数的四分之一。而在国际留学生中，华国留学生群体最为庞大，本科988人，研究生4003人，博士生110人。无论哪个级别，都远远超越排名第二和第三的印度与韩国。 商业管理、计算机科学、经济学、土木工程、建筑学……这些就业保障强，起步薪资高的stem型专业，是最受华国学生欢迎的研究方向。而韩易从小就比较特立独行，在专业选择方面也不例外。南加大四年，他选择了在华国留学生中极为少见的双专业：传播学，以及音乐产业。 跟大多数留学生不同，韩易不是为了逃避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残酷竞争，换个赛道而留学，也不是为了变更身份，帮家里保留海外资产而留学。他选择美国，选择南加大，想法只有一个。 在这个世界上娱乐市场最发达的国家，在当代流行文化的菁华汇集地，学习最核心的产业知识。然后学成归国，帮助自己的家乡，也建立起一个完整的文娱工业体系。 这是自小学五年级，第一次看到迈克尔-杰克逊摩堂25周年演唱会《billiejean》的现场演出视频时，就在韩易心中生根发芽的种子。 那只白色水晶手套被缓缓戴上的那一刻，韩易的人生方向也彻底改变。 韩易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开始他的学习就不用家里过多操心，而这也成为了他的幸运。对于学业上的规划，只要韩易提出想法，家里必定支持。 是家庭坚固的后盾，支撑了他的“任性”。 在安纳伯格传播与新闻学院，韩易尚能看到许多华国面孔，听到不少熟悉的乡音。南加大的传播学，特别是传播管理专业，可以称得上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在国际范围内都享有极高的学术声誉，国内也不例外。传播专业毕业的学生，大多数都能被直招进大型传媒集团、影视集团、科技大厂的文娱部门或者电视台，稳步攀升。 文化和宣传口的部委，也会委派公费留学生研读传播与新闻学院的诸多专业。 对于有志于传媒行业的华国留学生，特别是家境优渥，不愁收入来源的女生来说，传播学专业是再合适不过的起点了。 但在桑顿音乐学院的音乐产业专业，韩易想要看到亚裔面孔，就没那么容易了。虽然同样是这个领域全球排名第一的专业，但2012年刚入学的时候，除了自己之外，往上倒三届，韩易也只找到了一位华国香港地区的学长、两位韩国学长而已。大多数亚洲家庭对传媒业的权势和影响力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但对于音乐行业，却依然知之甚少。觉得学习音乐专业毕业即失业，只不过是孩子为了能整天派对玩乐找借口的家长，大有人在。 音乐工业与偶像产业领先得多的南韩尚且如此，内地对这一专业的观感，可想而知。 就这样，韩易成为了2016届音乐产业专业唯一的华人学生。完全脱离熟悉的文化背景和语言环境是一个艰难的挑战，但韩易完成得很好。牢牢吸收，相当扎实的专业知识储备给他带来了全a的成绩，也让他成为本专业唯一一个连续四年参加院长午宴的学生。不仅如此，韩易虽然性格内敛沉静，但内心却住着一座汹涌澎湃的创意火山。 不管是合作论文、讨论小组还是模拟项目，韩易总能提出异于常人的深刻洞见和绝妙策划。能和韩易分到一组，对于音乐产业的同学们来说，就相当于是一个a+的保障。 大多数留学生都很难真正融入当地的文化环境，许多国际学生直到毕业，whatsapp上能经常聊天的本地朋友也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而韩易恰巧相反。他不怎么认识在usc读书的同胞，倒不是因为有什么隔阂，而是每天学校公寓两点一线，最多跟三两好友约约饭的韩易，确实很难走进其他人流光溢彩的生活。 天蝎座的性格也许就是如此，不喜欢人际关系带来的麻烦，也不喜欢太多所谓的朋友。 哪有那么多朋友？自己落难的时候，几个朋友伸出过援手？ 真正能称得上至交好友的，除了相爱相杀的朴宰佑，估计就是她了吧。 脑海里的想法演进到此处，韩易正好吃完了面前的午餐。此时的他正在罗纳德-塔托校园中心的餐饮区，这里是南加大主校区的最中心，几家连锁快餐品牌在这里并排做起开放式门店，供学生在类似食堂的环境里用餐。当然，每家店都是分开结账。没有买食堂套餐的学生，一般都会选择在这里解决午饭问题。 韩易把手中的白色泡沫饭盒随手丢进垃圾桶里，11美元的熊猫快递吃得一点不剩。每个华人学生到美国，都会经历一段“熊猫快递阵痛期”。怀疑自己、怀疑人生、怀疑博大精深的中华饮食文化。 但过上两三个月，还是咽不下熊猫快递的人就是凤毛麟角了。 你不把它当中餐的话，还挺好吃的。 沃利斯-安纳伯格教学楼离吃饭的地方很近，中间只隔着一座大学书店而已，走路也就是一两分钟的距离。安纳伯格家族一直是南加大最大的捐赠实体之一，迄今为止已经捐赠了超过3.5亿美元。这栋沃利斯-安纳伯格教学楼就是他们最新的捐赠项目，总层高五层，面积超过88000平方英尺，光是一楼那个按照世界顶级新闻转播间标准打造的媒体中心，就占去了20000平方英尺。 如果把校徽遮住，所有人都会将这里误认为n或者bbc的总部转播中心，而不是一所大学的新闻学教学场地。 2014年10月落成的沃利斯-安纳伯格楼，是usc的骄傲，也是传播与新闻学院绝对的掌上明珠，这个学期，绝大部分的传播学课程都被放在了这里，韩易剩下的两节传播学专业课也不例外。 今天15:00-17:50在ann228教室开讲的课程，m395-m，性别、媒体与传播学，由丹妮埃拉-巴罗费奥教授授课。 很左很正确的一门课。 重生的韩易对这个老师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她是一个很好说话，打分也很温柔的教授。他，以及选择这门课的其他34个人，都是冲着拿a的高概率而来的。 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赶在教授抵达之前，韩易打开专门买来听课做笔记的ipad，连上键盘，继续完善他的计划。 “易易，在赶due喔？” 听到这宝岛风情浓郁到可以直接放在八点档偶像剧里的甜糯口音，韩易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是谁。 “小徐，来啦。”韩易给每个人的昵称，都有一股老干部的做派。 “蛮冷酷内今天。”女孩哼哼两声，坐在了他身旁的空位上。语气助词是海峡对岸的特产，但倒装句却是跟她这位内地好朋友学到的新东西，“本来说请你喝东西，还是算了。” “东西呢？” 听到这句话，韩易才抬起眼皮，看向身旁的好友。 徐忆如，上一世……不对，应该这一世也是，韩易在南加大最好的朋友之一。安纳伯格新闻学学士、传播管理硕士，本硕连读六年的课程在四年半就完成的超级学霸。父亲是在硅谷工作的甲骨文公司高管，而母亲则是台北小有名气的国际级室内设计师。 父母的成就太过卓越，可能会给孩子太大的压力，让他们远远逊色于上一代。但这条定律，在徐忆如身上完全无效。事实上，她父母累积在一块的成就、荣誉和地位，都不如他们女儿毕业五年内所取得的成绩。 2018年春季硕士毕业，同年3月入职中天新闻台成为记者，第一条出镜的新闻报道就引起全岛轰动，红到让中天光速把她扶正为电视台成立以来最年轻的新闻主播。2021年，东森更是不惜支付八位数ntd的巨额违约金将她挖走，成为51台新闻台的顶梁柱。 直到2023年韩易重生之前，27岁的徐忆如已经是岛内最拿得出手的新闻界人物了。不管是体育、娱乐、财经还是国际新闻，只要有重要人物造访台北，一口流利英语的她都是负责进行深度访问的不二人选。 当然，在娱乐至死的宝岛，光凭专业能力肯定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如火箭般蹿升至顶点。 除了过硬的新闻播报功底，徐忆如还有独特的优势。 什么优势呢？ 作为记者报道的第一条新闻，被人专门刻录剪辑，上传到youtube，五年时间内播放了3800万次，甚至有网民专门制作了静音版和十小时循环播放版。 主播时期，每一天的新闻播报，都有粉丝俱乐部制作成纯享版，在两岸三地的各大平台分发。 曰本和韩国的颜粉看不懂内容，还有人专门组织了中译日和中译韩的字幕组。 以专访人物身份登上封面的时尚芭莎宝岛版2019年8月刊，直接卖到印刷厂三次再版，就是这样，一本杂志也被炒到正常零售价的四倍有余，就因为内页有时尚芭莎为她拍摄的写真大片。 镜周刊“最热门新生代女神主播排行榜”连续五年第一。 2020年ptt网友票选“最正女主播”，以超出第二名虞承璇54%的票数夺桂。 三立新闻网“宝岛婆婆最钟意的明星媳妇评选”，这种毫无权威性和荣誉性可言的网络投票，最后竟然吸引岛内一百四十万人投票，其中一百二十万都投给了徐忆如。 成为新闻主播五年来，徐忆如没有参加过一集综艺节目，连杂志写真都只拍过那一次而已。instagram除了专业新闻内容，也就是一些日常的淡妆照片。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截止2023年，她的instagram粉丝数也达到了惊人的1130万，连内地的社交媒体也有640万的粉丝总数。 2022年，全世界最美的100张女性面孔榜单，徐忆如是唯一一个以新闻主播身份入选的亚裔女性。 让中文网络忘记侯佩岑是谁的新闻女神。 这就是徐忆如得天独厚的优势。 2016年，虽然颜值还没到全盛巅峰期，但胶原蛋白满溢的徐忆如依然是这间教室里最耀眼夺目的那颗星。不止对于亚裔学生来说是如此，那些时不时回过头来偷瞄她的兄弟会成员也是深有同感。 所谓审美差异，在绝对的美貌面前，都是可以忽略的。传播学专业是个平均颜值极高的地方，主要原因在于传播学本科的核心课程很少，要想从南加大毕业至少要修够128个学分，而传播学必修的核心课程只有44个学分，哪怕加上必须在学院内选修的24个学分，真正需要花心思去修的课程垒在一起也就68个学分而已。 剩下的60个学分，学生可以随意分配。 像韩易这样对多个学术领域感兴趣的学生，可以再选择一个主修专业。当然，很大一部分选择传播学专业的学生群体，主要是以狂选陶艺、冲浪、集体声乐课等保准拿a的“水课”为目的。 这样一来，不需要学得太辛苦，gpa也能保持在高位。 不光是兄弟会、姐妹会里的玩咖想尽一切办法转到这个专业，就连南加大的体育管理部门，也会建议他们的球员选择传播学作为主修。轻松的课程设置能保证ncaa的注册球员们有充足的训练时间，哪怕没有进入职业体育，gpa也足够他们就业或继续深造。 作为南加大最会玩，身体条件最好，最受欢迎的一群人首选的专业，传播学的课堂里，顺理成章地能看到很多被神亲吻过的脸蛋。 姐妹会主席、instagram网红、好莱坞星二代，甚至还有已经出演了几部电视剧次要配角的新人演员…… 但即使如此，也没人能真正在颜值上与徐忆如相提并论。 韩易很清晰地记得上一世徐忆如instagram评论区的一条留言。 “宝岛五十年出一个绝世美女，上一世代是林青霞，这个世代就是我们小如。” “什么东西？”徐忆如眨眨那双梅莉萨尼湖般纯净澄澈的杏眼，装无辜。 “请我喝的东西啊。”韩易摊开手，左右环顾，“在哪儿呢？” “你不理我，我就没买啊。”女孩学着韩易的模样，摊开手，忍不住轻笑出声，一汪湖水波光粼粼地化成了月牙形状，“干嘛，买杯热的等你用脸给我变冰喔？” “算了，不跟你计较。”韩易咂咂嘴，把目光转回ipad上，“是我没教好，家门不幸啊。” “喂，你真的很……” 韩易面无表情说冷笑话的本事徐忆如早有领教，一般这种情况下，她会选择直接诉诸武力。 但徐忆如的拳头还没来得及给韩易的肩头做一轮按摩，便被一句低沉磁性的问候截住，停滞在了半空中。 “格蕾丝，下午好。” 第十三章 有人占你车位 “易！你也在这里，下午好！” “下午好，杰森。”徐忆如抬头看向面前的亚裔男生，与刚才对韩易展露出的笑容没有什么差别，但眼角却看不到丝毫弧度。 “早上！”只要有机会，韩易随时随地都在展示他的川味椒盐粤语。 杰森-钟，中文名钟利民，据说是香港某点心世家的二公子。在徐忆如的追求者里，他不是最帅的那个，也不是最有钱的那个，甚至不算是最有耐心的那个。但是相较起来，钟利民确实能算是韩易的全面升级版了。 身材高出半个脑袋，家境亦比韩易宽裕不知多少。至于长相，若不是本尊也来自香港，钟利民自称一声半山吴彦祖，也是恰如其分。 “刚才下课，正好看到你们进来，就来打个招呼。”钟利民特别热情地给韩易挥挥手，才笑着对徐忆如说道，“对了，格蕾丝，今天有没有时间？我朋友在阿尔罕布拉新开了一家茶餐厅，想邀人品评一下。易，喜欢吃点心的话，也可以一起来！” “我就不来了。”韩易才不趟这趟浑水，他指着自己的嘴巴，“口重，没辣椒吃不下。” “好啊好啊，味道肯定很棒。”徐忆如笑着点头应和。过了几秒，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了一眼韩易，语气里带着浓郁的遗憾，“欸，不过是今天吗？今天我跟易提前约过要去看个演出，有点不巧呢。” 又给我安排上了是吧？ 韩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韩易与徐忆如的相识，始于两年前的一节专业m206。当时韩易大二，而徐忆如则刚考入南加大，同专业的二人碰巧选择了同一门核心课程，又正好分在了一个论文小组。 说是正好分到一起，也不尽然，华国学生，不管来自哪座城市，在一节课上总是喜欢抱团的，他们更信任作为华国人趋同的思维和勤奋的天性，毕竟没人想选一个小组讨论永远消失的派对脑。跟同胞抱团，能最大程度上降低被坑害的概率。 韩易和徐忆如就是这样与另外一位大一的内地男生，以及跟韩易同属大二的香港女生分在一起的。课业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韩易这个小学霸加上徐忆如这个大学霸，另外两个人得蠢到旷世绝伦才能把分数从a拉到b。 关键在于，那个大一男生一眼就相中了徐忆如非她不娶，展开了自以为含蓄隐晦，实际上露骨到让韩易和香港女生面面相觑的追求。 男生经常借小组活动的名义邀请大家出去吃饭，甚至私下央求韩易给他打打配合。因为考虑到小组成绩的徐忆如可以拒绝他的单独邀请，但对小组的集体活动却很难说不。 韩易当然不可能去做当僚机的事情，若郎有情妾有意，需要一个升温的环境也就罢了，明摆着是一只强扭的瓜，还要让自己在瓜田里望风，那是决计不行的。每次小组聚餐的时候，韩易做的最多的是，就是用他最擅长的冷笑话缓解男生精心营造出的尴尬求偶场面。 神奇的是，徐忆如和另一位女生竟然都很吃冷面笑匠这一套，这样一来，临时拼凑的饭搭子组合也就渐渐固定了下来。 新学期过半，眼见追求无望的男生主动退出。又过了几个月，在韩易婉拒香港女孩的表白后，后者也悄然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中。 最终，饭搭子变成了饭对子。 确实不能怪韩易，她站在徐忆如身边，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这也不代表韩易对徐忆如有什么想法。韩易自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头脑十分清醒，有着非常正确的自我认知，相当拎得清。 看见徐忆如的第一刻起，韩易就极为笃定，自己不可能与她之间发生任何旖旎的故事。且不提毕业之后自己就会回到内地发展，而徐忆如选择的职业道路，让她除了宝岛无处可去。光从徐忆如平时面面俱到的待人接物，刻意炼就的社交话术，以及其他藏匿在暗处，很难被人发现的贵气特质就可以推断出，她设定的人生，或者说她的家人为她设定的人生里，绝不会有自己这样一号人物。 因此，从一开始，韩易就把普通朋友的标签贴在脸上，再也没摘下来过。 是普通朋友！ 不是男闺蜜！ 韩易将两人的互动和对话圈定在了一个巧妙的范围内，约饭来者不拒，谈心有的放矢。要聊学业压力和课余八卦，韩易能不歇气奉陪一晚上。一旦话题跟正在追求她的男生，或者感情观和择偶标准扯上一点关系，扔掉手机，打开steam，直接装死。 男女之间，想要保持纯友谊，就一定要对彼此的生活有边界感。 正是因为韩易的有意维护，他和徐忆如的关系才逐渐从干饭伙伴，到好朋友，再到旁人眼中默契十足的挚友。 当然，话说回来，如果韩易以男闺蜜的身份自居，另有所图，聪慧过人的徐忆如也不会跟他走得这么近，更不可能拿他来当躲避邀约的借口。 用一个对自己有好感的人当挡箭牌，是最愚蠢的行为，不止伤害他人，也会影响自身。徐忆如的天性与家教都不允许她这么做。 正是知道用韩易做避风港不会对他产生任何负面影响，徐忆如才会这么放心大胆地讲出来。 韩易的态度，徐忆如的追求者们都看得分明，傻一点的只是觉得他没有威胁，置之不理即可。而聪明一点的人，早就开始跟韩易攀关系，希望从他这里找一个突破口。 比如钟利民。 “对的，约了jay-z，今天晚上一起看芭蕾舞。” 韩易把聊天的节奏一把抢过来，开上了滑稽的高速路。 “我说，杰森，还没学会吗？下次等我不在的时候再约，她就没这么多事儿啦。” 这就是人际交往的巧妙之处，钟利民知道自己没有多余的心思，徐忆如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打歪主意。前者知道后者只是纯粹在躲避邀请，后者也无所谓前者是否识穿自己的小谎言。 识破了更好，省得多费功夫。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解决方法当然是开一个大家都能释然的玩笑，如果认认真真地帮徐忆如圆场，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机车啊！”徐忆如瞪瞪眼，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没撑过一秒就直接破功，掩住嘴扭头笑了起来。 一本正经讲笑话，她的死穴。 “哈哈，该听你的，兄弟！”钟利民有些痴迷地看了一眼徐忆如绽放的如花笑颜，随即便收敛心神，笑着跟韩易碰了碰拳头，“我等会还有课，下次再见喏！” 礼貌大方地向心仪的女孩发出邀请，被委婉拒绝后既不恼怒也不纠缠，把期许与憧憬放在心中，静静等待下一次更好的机会。 “多好的男人啊，小徐。”韩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剜了徐忆如一眼，“净干些伤人家心的事情。” “我怎么伤他心了，我很委婉的好不好？”徐忆如稍稍提高声调，看到教授走进教室，她又连忙压低声音，脑袋都比之前伏低了两分，“你和人家乱开玩笑，还怪我咯。” “好好好，都怪我。”韩易继续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一串又一串文字飞快地浮现在屏幕上，“早点挑一个，你的挡箭牌要被射穿了都。” “每学期22个学分，哪来的时间挑。” 徐忆如嘟囔了一句，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勾起一个无比可爱的弧度。 “既然都这样了，不如假戏真做，今晚造一顿。” 黏糯如蜜糖般的嗓音，搭配东三省的特有词汇，和刻意学习的口音，显得特别有喜感，不用说，这个词也是韩易教的。 听到这句话，韩易只是瞟了她一眼，用鼻腔嗤了声气，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哎呀别生气了啦。”徐忆如有些好奇地瞄了一眼韩易的屏幕，当然，严格的家教和自我约束让她并没有真正对焦到对方的ipad上，哪怕就在眼前，该是人家的秘密，就一点也不能触碰。 歪着脑袋想了想，徐忆如试探性地问道。 “我请？” “sushigen。” 徐忆如连请字都没说完，韩易便瞬间回复道。他抓起手机，飞快键入了一行信息，点击发送。 什么情况？ 徐忆如从怀里掏出震动的手机，眼前一黑。 “422e2ndst。” “你把地址发我干什……”徐忆如刚想抬头质问韩易，却惊讶地发现后者已经点开了yelp，找到鮨元，下滑到菜单栏，放大图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别看我，看老师。” 韩易指了指正在进行本节课开场白的巴罗费奥教授，低声说道。 “我研究一下菜单，帮你看看等会儿怎么点比较划算……听话，你笔记本儿还没翻开呢。” 徐忆如被韩易硬是整整噎了两个半小时没有说话，下课后，她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板着脸随着人流向教室门口走去。 “喂！” 韩易站起身来，冲着徐忆如的背影高声喊道。 “我养你啊……不是，还吃不吃啊？” 周星驰梗，徐忆如更受不了。 在原地站了几秒，女孩回过头，脸上哪还有半分生气的模样。 “走啊，蹭饭你都不会，你念过书没有？” “蹭饭的胆子我不光有，而且很大。”电影台词朗读会到这里告一段落，韩易收好ipad，背起书包，赶上了徐忆如的步伐。 “春假你准备去哪里玩？” 走在麦卡锡方形广场的草坪上，徐忆如突然冒出来一句问话。 “没想好。”韩易摇摇头，“可能哪儿都不去吧，最近这段时间有好多事要忙。” 去哪里度假，能比自家的无边泳池舒服啊？ 韩易在心里呐喊道。 “不跟宰佑一起出去了？”作为韩易挚友的徐忆如认识他另外一位挚友，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事实上，朴宰佑也是他们极其偶尔的饭搭子。 两个中华胃和一个韩国胃之间的交集，比想象中的要少很多。 “你呢？”韩易把问题抛了回去，徐忆如学习极为刻苦，但该她玩的时候也毫不含糊。暑假、圣诞假、春假，乃至马丁路德金日，能有假期的日子，她都在全世界各地的风景名胜泡着。 “这次应该……要回一趟台北。”徐忆如微微低下头，让垂下的发丝隐藏住她的表情。 “爸妈的事？”韩易不跟徐忆如谈感情方面的问题，但其他方面的事情二人对彼此几乎无所不知。 “嗯。” “没事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又不是刚知道。”韩易拍拍自己的肩膀，笑着宽慰道，“不行我陪你走一趟，你想骂哪个骂哪个，挨打我来。” “没心没肺。”徐忆如白了韩易一眼，“他们主要是想看看我的态度……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没人能知道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不行，你也不行。只有真正到了那一刻，你才知道自己需要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提起这个话题，韩易的态度显得前所未有的认真，“那一刻做出的决定，不论好坏，也不讲对错，它一定是不会给你留下遗憾的。” “明白了，好的……我会好好思考，到时候再看。”徐忆如乖巧地点点头，她喜欢韩易讲冷笑话的一面，但要说起来，她最喜欢的还是挚友对她循循善诱的时刻。 公寓车库离二人上课的地方不远，哪怕放慢了脚步，十分钟也足够抵达。徐忆如在美国没有买车，更没有考驾照，为了提前毕业每个学期都得额外付学费多修学分的她，除了学习和吃饭，根本没时间处理其他的事情。 每次搭伙都是韩易开他那辆福特翼虎带着徐忆如满洛城到处转，她自然对这栋车库和韩易的停车位轻车熟路。 “易易，有人停你车位上了。” 站在328车位前，徐忆如皱起眉头，扭头对韩易说道。 “以前就跟你讲，人家占你位置就找楼管让他挪走，别自己停临时停车位上。不要总说什么他们可能找不到位置，哪有每次都自己吃亏，光为别人考虑的？” “好，我知道了。”听到徐忆如略带责备的关心，韩易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柔声回答道。 自己都是只长满乳牙的小猫，却呲牙咧嘴地护在挚友身前。 这就是韩易愿意以朋友身份一直与她相处的关键因素之一。 “记住就行啦……我帮你去找楼管。” “等等。” 韩易出声止住徐忆如的脚步。 “这其实是我自己的车。” “哈？”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买了一辆新车。”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韩易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很高兴地告诉你，你是这辆车的第一位乘客。” 第十四章 关于未来 “140万美元。” 徐忆如这辈子没有如此认真地念过一个数字。 她无比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每个音节的发音都极为清楚。 “你是说，我们现在坐的这辆车，140万美元？” “是的。”正在专心驾驶的韩易点点头，他没打算欺瞒徐忆如，毕竟网络时代，只要有心，半分钟不到就能查到同款车型的所有历史成交价。 “准确地说是141万美元，加税之后154万美元多一点。” 听到韩易万分确定的语气，徐忆如像是被放了气的可爱玩具娃娃，贴在法拉利250gtswb光滑舒适的牛皮椅背上，眼神放空，目光毫无焦距地平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徐忆如似乎才收拾好心情，她刚想张口，汽车里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don’tstopbelievin’……” “holdontothefeeling！” “小徐，能帮我点一下通话键吗？谢谢啦，蓝牙连上的。” 此时的韩易确实腾不开手，正是下班高峰期，不管走i-10还是ca-110，都能堵得让人怀疑人生，等到从高速匝道下来，估计饿劲早就过了。因此，想要从南加大到鮨元所在的小东京，最快的路线就是横穿整个市中心。 洛杉矶市中心的交通规划，就像环球影城的纽约街布景一样，乍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实际上实用性为零。这条街只能直行、下一条街仅允许左转，如果你左转了，会发现有一个临时禁止通行标志立在那儿……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可能在这里吃到罚单。 最要紧的是，法拉利此时正行驶在南大街上，前面一个路口，就是塞西尔酒店。 没错，蓝可儿出事的那个地方。 2015年，韩易同样在美国读书的高中同学来洛杉矶找他玩，为了图便宜，定了一间市中心80美金的酒店。到了现场才发现，是揽不到客人的塞西尔酒店，在网上换了个名字。 韩易催促同学赶紧退房，换地方住。他在酒店门口停好车，准备趁着大白天，帮同学搬运行李。 可怖的是，刚走进酒店大堂不到两步的距离，韩易就感觉到周遭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上许多，五月份的洛杉矶逼近一百华氏度，但塞西尔酒店的温度竟然像冰窖一样让人忍不住唇齿发冷。 下一秒，韩易的鼻血就像打开了水龙头一样，止也止不住，找前台费了半卷纸，才算勉强清理干净。韩易发誓，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的血，至少能有50，但那个神情冷漠的中年白人前台看他的眼神却一点也不惊讶，就像这种事本来就该发生一样。 韩易被吓得不敢上楼，立刻离开大堂返回车上，但即使是这样，第二天他还是发起了惊人的高烧。连续一周半的时间，怎么样也退不了热，甚至连期末考试也错过了一门，最后不得不到校医那里开了个证明，才得以补考，保住gpa。 从那时开始，每次路过这个街口，韩易都战战兢兢，连目光都不敢往塞西尔酒店的方向飘移。 徐忆如对韩易的这个心理阴影自然非常清楚，事实上，韩易生病的那一周半时间里，如果没有她每天送药，可能还真的撑不下去，而且宝岛社会，本来就对各类玄异志怪的事情深信不疑。 她点点头，手指触向屏幕。 就在同一瞬间，南大街与第七街交汇处的路灯突然转黄，离街口还有一段距离的韩易只得踩下刹车。他与这辆250gtswb还在互相熟悉的磨合阶段，这一脚刹车踩得有些大。 徐忆如本来指向通话键的食指，因为惯性原因向上移了几寸，好巧不巧地点到了刚刚弹出的短信通知。 “大通账户：一笔贝弗利山奥加拉名车行#03的消费$3317850.49已于03/01/201617:59:03pst完成，该笔消费超过你警告设置中$1000的限额。” “大通账户：s42h19llc.于03/01/201617:59:04pst向账户(...6102)存入$2625000.00，该笔存款超过你警告设置中$2500的限额。” “大通免费风控信息：刚才存入的$2625000.00是否是您的交易？确认回复1，拨打大通服务热线回复2。回复stop停止订阅。” 三条短信由同一个号码发送，在同一个对话框中出现。 这下，想看不到都难了。 如果现实是一部动画，那么此时徐忆如的头发，应该已经被画框外的一道惊雷劈得竖立起来了。 什么鬼？ 真人秀喔？ 徐忆如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转过脑袋，眼神与正好在等红灯，有空余时间看向手机屏幕的韩易交汇。 “那什么，小徐，我……” “不好意思喔，我，我不是故意看到的。不小心点到了。”徐忆如连忙退出短信，返回通话界面，按下通话键，“我帮你按好！” “韩先生，我是瑞恩。这是我们的办公室电话。” “来电是想通知您，您在奥加拉名车行的交易已经成功了，请您注意查看短信。”瑞恩活力十足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另外，布兰登那边刚刚给了回复。三个买家已经退出竞价，现在剩下一个实名买家，霍华德-肖尔先生。他将报价提高到了3420万美元。布兰登想知道您是否会进一步提高报价。” “那个作曲家吗？”韩易说的是指环王系列的那位加拿大配乐师。 “不是，是来自英国的一位金融企业家。肖尔资本集团的创始人。” “那……试试3450万美元吧，麻烦你把价格报过去。” 犹豫了片刻，韩易还是决定当着徐忆如的面给出报价。 本来就没打算瞒。 为什么要瞒？ 不是偷来的，不是抢来的。 是打了我一巴掌的手机给的赔偿金。 韩易一边踩下油门，迎着绿灯向前行驶，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徐忆如的反应。 又是一道惊雷。 小徐已经被劈得焦黑了，正在冒烟呢。 韩易没有打扰处在震惊情绪中的徐忆如，十多分钟后，他们抵达鮨元。周一六点半的食客并不多，或者说大多数人还堵在路上，在前台接待的指引下，二人在餐厅东北角的角落里落座。点好菜，添好茶，直到二人的主食都已经上桌，韩易才主动提起那个双方都在思考的话题。 “家里给的。”韩易先甩出一个压舱石般的结论，“我准备留在美国发展，所以他们打了笔钱过来，让我管理。” 你不如跟我说是强力球赢的。 徐忆如在心里默默吐槽，两年多的时间让双方对彼此的家庭情况有深刻透彻的了解。徐忆如跟她妈妈facetime的时候，坐在驾驶位的韩易也会热情地打个招呼。 而只要韩易母亲知道他正和徐忆如在一起，不出意外也会打来微信视频，跟女孩闲聊两句。 没别的，韩家上下都是小如的颜粉。 徐忆如很喜欢直率爽朗的令阿姨，但要让她相信韩易家是秘而不宣的隐形富豪，确实还不如直接告诉她，韩易刮中了上一期的强力球。 哪有隐形富豪是一边支付着每年将近七万美金的学费，一边用福特翼虎考验孩子的呀？ 其实即使此时此刻，徐忆如也不相信韩易真的一夜暴富，但停车场里的那台罗素红法拉利、手机上的三条短信，以及来自大通银行私人顾问的通话，却将这铁一般的事实明明白白地垒在了她面前。 “那很好呀，说明阿姨信任你，要独立走入社会了。”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徐忆如从来不会出言质疑任何人，哪怕是她心里极不喜欢的人，也不会从言语里感受到她的负面情绪。 不然那个男生也坚持不了那么久。 “不过……”徐忆如小心斟酌着字句，“哪怕账户里有钱，也不要随意乱花才是对的。你看那么多中彩票的人，有几个能守得住财？” “我是觉得，房子的事情……可以再考虑一下啦，多思考一下。把钱都花出去了，后面要用的时候会比较难过。”徐忆如以最不唐突也最温柔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关心。 三千多万美金，给得再多也不能一次性花光呀！ “没有全花光。”韩易拈了一口寿司饭，送入嘴里。来鮨元，他只吃这种叫散寿司的东西，其实就是各种生鱼片盖在寿司饭上，再配点日式腌菜和山葵。 烹饪理念跟他家乡的盖浇饭有异曲同工之妙。 “啊？没有吗？”徐忆如精心掩饰的惊讶还是最终显露了出来，“那就是说……” “他们打了1.85亿。”韩易点点头，咽下酸甜的饭粒，“美元。” 默默捧起面前的热茶，小徐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这还劝什么呢？ 人生这个电动，已经被韩易打爆机了。 “所以，我只是用其中一部分来置业而已，毕竟未来要在这里长待嘛，买一个舒服一些的地方也是应该的。”韩易帮徐忆如添上茶水，友善地笑笑，“大部分的资金，我还是想花在事业上。” “想好要做什么了吗？”徐忆如精神稍稍一振，坐起身子，“准备创业喔？” “创业，或者投资，都可以吧。”韩易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具体怎么样去操作，现在只有一点模糊的概念，不过你肯定知道我想做哪一行。” “音乐嘛，还有传媒、文化、时尚这些啰。”说到这里，徐忆如忽然发现，自己对面前这个今天倍感陌生的挚友还是蛮了解的，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她莫名的有些开心。 小如晃晃脑袋，指尖在茶杯上有节奏地跳动着，可爱至极的甜美笑容，让周遭几个偷瞄的男食客有些恍神。 “对，还有跟这些领域有关的一些新科技，我也想尝试尝试。” 韩易注视着餐桌那头的完美容颜，心中也浮起一串名叫得意的小小气泡。 整个亚洲都为之倾倒的女孩子，对自己的喜好如数家珍。 人总是有虚荣心的，这事换谁遇到，不得捂着被子偷乐好一阵？ “我的建议是从音乐开始，易易，这本来就是你最拿手的专业啊。”两个人都心情渐好，聊天的气氛更显活跃，“听说私人银行都有一些这方面的顾问呐，有咨询过吗？” “这倒……还没有。”昨天去世纪城，满脑子都是消费和奖励，根本没想起来要问这些。再加上那时候也没有构思出一个确实可行的计划，哪怕当时咨询，能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些模糊的方向而已，“你说的很在理，周五我约了大通的商业关系顾问吃饭，到时候可以仔细聊聊。” “嗯哼！”徐忆如嘴里塞了块炸鸡，边咀嚼边点头。 “那什么，你陪我一起去啊！”韩易拍拍脑袋，“帮我参谋参谋。” “我？”徐忆如双颊鼓鼓地像仓鼠一样，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尖，含糊不清地问道。不管什么动作和表情，只要是小如做出来，都有一种迪士尼二维动画的感觉。 每一帧都是数十小时细心打磨的精致无暇。 “对啊，理财方面你比我专业多啦。” 虽然不是金融专业，但徐忆如确实理财嗅觉极为敏锐，她的强项不是短线，而是价值投资。还在台北美国学校读高中的时候，徐忆如就参加了学校的财经俱乐部，在爸爸的帮助下开设了自己的美股账户。 2012年10月flix的影视流媒体平台刚在丹麦试水，就敢3000美金持有到现在的狠人，你见过没有？ 当时flix每股9.28美元。 2016年3月，这个数字是101.58美元。 这只是徐忆如长远眼光的其中一个微小证据而已，上一世的她，光在文心信义就有打通的两套豪华公寓。如果不是重活一次，面前这个宝岛小富婆的财富增值速度，可是他一辈子都追赶不上的。 “我那点算什么啊。”徐忆如不好意思地捋捋肩头的发丝，轻声说道。 在1.85亿美元的韩富豪面前，她确实没什么信心。 “干嘛，能共苦，不能同甘啊？”韩易板着脸，拖长了声调。即使拥有超前的未来视野，韩易也非常尊重徐忆如这样凭借自己的财商就能窥见未来趋势的天才。有知根知底的挚友出谋划策，他做决定也会安心得多。 “跟我同甘喔？”徐忆如笑得特别灿烂，“我怕你养不起。” “刚刚都跟你说了我养你啦。今天这顿我请，别抢哈。”韩易把卡片放在结账盘里，说道。 “我干嘛要抢？”徐忆如双手抱胸，哼哼唧唧，“你脸大一些是不是？这么多年，装穷骗了我多少顿啦？” “没有骗呀！”韩易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主动赡养我的啊。” “绝交吧，我累了。”徐忆如拿起手机，“现在就拉黑你。” “好啦好啦，我错了。”韩易连忙在微信上给徐忆如发了三遍小猪伏地道歉的表情包，“现在补偿还不晚，对吧？” “这两天有时间，陪我去趟罗迪欧？巨额酬劳。” “突然想去罗迪欧干什么？”徐忆如疑惑地问道。 “马上要投资创业了，出去谈项目，给人看这一身可不行。”韩易指着身上这件灰色的usc卫衣，“我的正装也只有为合唱团准备的，总不能出去吃个商务晚餐穿燕尾服打白领结吧？” “有道理，行吧，姐答应了。” 徐忆如看看手机上的日程表，上一世的宝岛媒体，都以为徐忆如是个网上冲浪达人，才会熟练运用内地网络流行词。 从未有人知道，这其实是来自韩易的深切影响。 “那就周五晚餐之前啰？下午两点四十之后就没课了。” “一言为定。” 韩易向徐忆如伸出小拇指。 “到时候穿好看点啊，别丢我韩家的脸。” “……周五之前把你放出黑名单算我输。” 第十五章 罗迪欧大道 “虽然我们可以主动隐藏备忘录的文件内容，但记住，尽量不要让其他人看你的手机。这是一个正常运转的世界，我们希望将你存在的连带影响以及意外发生的概率降到最低。” “好的，我会注意。谢谢提醒。” 半躺在公寓的单人床上，韩易正在与祂们进行着对话。 “我注意到返还的现金是262.5万美金。”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韩易？” “这也就是说，至少有一笔消费，所奖励的现金比例是小于100%的，对吗？” “正确。”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知道您们计算比例的依据和考量，这对我以后的消费行为会有很大的帮助。非常感谢。” “首先要重申一遍，我们鼓励你自己探索这个世界，不过鉴于是首次正式使用这个规则，我们会针对这两笔消费作出解释，但仅此一次。” “针对第一辆汽车，迈凯伦p1的消费，你探索了关于流行文化的一个迷思，满足感足够强烈，但超级跑车并非是你真正的兴趣所在，因此在个人的成就感上有所欠缺，与你对自己人生的设想与目标亦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因此，本次消费的奖励是税前总消费金额75%的现金。” “至于第二辆汽车，法拉利250gtswb，吸引你的是它厚重的历史底蕴与所代表的丰富品牌文化。同时，死而复生的概念，让你结合自身经历产生了强烈的精神共鸣，甚至情感连结。你买到的是一个忠诚而优雅的伙伴，并不只是一辆汽车。遗憾的是，它也与你的人生目标没有关联，所以本次消费没能突破100%的上限。” 明白了。 韩易看完祂们的回复，恍然大悟。在奥加拉名车行挑选座驾时，韩易一直都在刻意地让自己处于一个兴奋的状态，不断在脑海中重复强调自己对这两辆汽车的喜爱，以期获得更强的正向反馈。现在看来，这种短期刺激的方式是行不通的，一个人真正喜爱的事物和最本真原始的天性，是不可能因为几句心理暗示就有所改变的。 要想获得更高的奖励，突破100%的限制，甚至拿到祂们提到过的“其他形式”的赠礼，就必须严格遵从自己的本心。 做真正想做的事情，让自己成为真正想成为的人。 “还有一个问题，关于转入资金的个人所得税……” 韩易还没输入完，备忘录里就跳出了一段文本。 “在你雇佣自己的税务审计师之前，我们会处理所有的税务问题，需缴纳的税金会在报税日当天转入并付清。” 韩易长舒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在胸口，让自己完全躺平下来。 看着夜影斑驳的天花板，听着客厅里朴宰佑跟朋友的韩语对话，韩易试图沉下心来，进入深层的潜意识，与自己对话，认真倾听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求。 这一神圣庄严的心灵沟通仪式，持续了整整三分钟，最后在韩易细微的鼾声中结束。 “……” 一行省略号在韩易的头顶出现。 次日十一点二十，韩易一睁眼，就看到了依然飘在那里的六个全息黑点。 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韩易决定先把探索心灵这件事放一放，对他这种睡眠太好的人来说，冥想的难度不在于静不下心，而在于心太静。 还想个啥呀，上课去吧。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相当充实而平静。春假就要到了，基本上每一门课的半期考试或者期中论文都集中在这一两周。光是到周四，韩易就得完成两个小测验、三个读书作业和一篇四页的音乐人与音乐版权诉讼研究报告。 重生的乐趣不仅在于宏图大展，更在于沉浸式地回忆那些颇有滋味的琐碎小事，不是吗？ 至少在周四凌晨四点，被报告折磨得痛不欲生之前的韩易，的确是这么想的。 好不容易按时提交了作业，上完周四muin440艺人管理的小课，回到公寓的韩易直接瘫在床上，硬生生地睡了十四个小时。 算好时间，韩易慢悠悠地起床准备，两点四十，他准时抵达了西杰弗逊大道与南胡佛街交汇的学校北大门，在这里，南加州大学正在兴建史上最大的新校区项目-大学村计划，这个11.5万平方英尺，耗资7亿美元的新片区不光有学术设施，还能容纳2700名学生住宿，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下床位紧张的现状。 韩易不需要刻意地在人群中寻找徐忆如，她就像有电影里的主角光环一般，所有的镜头都汇聚在她身上，只不过这些镜头是由来往学生的目光组成的。徐忆如自然也不需要在车流中识别韩易的法拉利，光是停在那里两分钟，就已经有两三个白人男学生主动上来攀谈，问韩易这车的价格了。 上课的时候，徐忆如怎么低调怎么来，短裤加学校卫衣是标配，有的时候为了不引人关注还会戴上墨镜。但今天既然是有逛街计划和晚餐邀约，不需要韩易提醒，小如也会准备好恰如其分的装扮。 白色打底衫、黑白相间的短款印花针织衣，亮黑色的银扣皮带、不规则剪裁的白色中短裙，再加上提在手里的白dydior，徐忆如全身上下都是拉夫-西蒙斯在迪奥留下的最后一笔。 对着装审美语言的统一性，徐忆如有自己的执念，如果看上了一个品牌，她一定会从头到脚，从成衣到配饰全部配齐一套，平日里出门，也会尽量选择同一设计师同一品牌的搭配，最多会是在季度上有些调整。 双手合十，笑着欠欠身，徐忆如婉拒了一个墨西哥裔学生加snapchat的请求，在对方依依不舍的目光注视下，徐忆如走到街边，拉开了法拉利250gtswb的车门。 “可以啊，小徐。”韩易单手握着方向盘，故作夸张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去走秀啊？” “没给你丢脸吼。”坐进车内，徐忆如骄傲地扬扬下巴，在挚友面前，她不需要掩饰自己对外貌的绝对自信，“叫姐！” “行，姐。”韩易把另一只手紧握的星巴克递给她，“拿着喝吧，这车居然没有放杯子的地方，烫死我了一路上。” “谢谢！”徐忆如微微眯起杏眼，啜饮了一口。 “你不问我买的是不是decaf啊？” “搞错了就敲坏你脑袋。”徐忆如从包里摸出一个纸盒包装好的吞拿鱼三明治，“喏，没吃午饭，先垫着。”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昨天九点半给你发信息没回，我就猜到你是晕过去了。” “就不能是约会去了吗？” “你哪有行情。” “你有？” “你刚才没看到吗？” “烂桃花也算啊？” 一路闲聊，法拉利向西，自i-10w的圣莫妮卡高速下六号出口，再往北行进至威尔谢大道，约莫二十来分钟，二人就抵达了购物计划的目的地，罗迪欧大道。 游客提到洛杉矶的奢侈品购物区，都以罗迪欧大道代指，但事实上，人们口中的“罗迪欧大道”，其实不光是这一条街而已。西起北罗克斯伯里道，东至北登峰道。南连威尔谢大道，北临圣莫妮卡大道。这么一片十数个街区组成的购物、美食与生活方式集散地，就是整个西海岸最负盛名的奢侈品天堂。 非要有一个类比的话，那太古里的业态跟罗迪欧大道最为近似。只不过太古里是由太古集团统一管理，而罗迪欧大道是不同物业不同品牌间的自然聚合。 韩易与徐忆如没有闲逛，二人的目标，早在高速路上就已经定好了。将车停在汤姆-福特门口，即使没有停车位，对待这种豪车，泊车员也能给你变个位置出来。 时间紧迫，韩易不可能飞到纽约上东区或者伦敦萨维尔街去定制西装，在成衣系列里，最适合韩易气质，也最方便买来做微调的就是迪奥男士、朗文、巴尔曼和汤姆-福特，而韩易和徐忆如正好都更喜欢最后这个品牌一些。 购物预算充裕，意味着根本不需要在单品上多做纠结。一套磨边条纹古铜色西装、一套垂褶日式定型材质海军蓝休闲套装、一套灰色威尔士亲王格纹羊绒套装，再加上一套斜纹布奥康纳黑色燕尾服套装。四个套装，加上搭配的内衬与领带领结，总共29170美元。 从进店到试衣，再到量裁和结账，加在一起花了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两套商务西装和一套燕尾服都需要进行袖口和裤脚的微调，暂存在门店，而那套海军蓝休闲夹克套装正好合身，连裤脚都只是稍微长出一点而已。对于休闲西装来说，稍长一些反而显得更有韵味。 “还没看过你穿这种jacket。”走在名车云集的世界十字路口，徐忆如将夹在鼻梁上的墨镜向下拉了一些，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蛮帅的。” 平时的随意常服看得太多了，现在忽然打扮起来，好像……还不错喔？ “胖了呀。”韩易皱皱眉，苦着个脸，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刚才差点穿不上。” 等忙完这一阵的大事，就应该开始健身啦，内外兼修才是重生的正确打开方式。 “哪里胖了……而且多一点肉肉，有福气。” 宽慰着韩易，徐忆如在罗迪欧道二号的入口处站定。 “西装得配块手表，喏，你看看里面的，喜欢哪个？” 随着徐忆如的目光望去，积家、爱彼、理查德-米勒和欧米茄一字排开。 选择搭配西装的手表颇费了一番周章，积家和欧米茄是第一批被排除的，毕竟韩易已经没有必要从这两个品牌开始买起了。而爱彼和理查德-米勒的设计风格实在不对韩易的胃口，特别是理查德-米勒，让一个嘻哈歌手来戴他们的款式恰如其分，但本身就喜欢低调的韩易是怎么也没法想象，这种造型夸张的表自己如何能戴得出去。 最后，二人还是原路返回，在汤姆-福特门店旁的百达翡丽挑了一块新近到店的5930gworldtimechronograph，黑色的鳄鱼皮表带比理查德-米勒低调了不知道多少，表盘设计上的巧思和简约花纹也深得韩易欢心。73712美元，这个数额不需要劳烦私人银行的经理，直接刷卡就好了。 “现在直接去马里布吗？”走出门店，徐忆如神清气爽，看着挚友一点点地朝顶配型男的方向发展，是件让她感到特别开心的事情，“才不到四点，会不会太早？” “忘了我说的巨额酬劳了吗？” 韩易把眼神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一个小时内一共花出去102882美元，得到的奖励只有61729.2美元。 果然，如果不是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能返还的比例就不会太高。 “我们去对面。” 韩易指着布莱顿路对面的香奈儿旗舰店，说道。 “啊，香奈儿喔？不要啦，我放冬假在香港才买了个leboy。”徐忆如故意撇着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她不想收韩易的礼物，特别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哪怕她知道对方身家过亿，但好朋友之间的相处，也不应该掺杂金钱的味道。 会变味的。 “已经请我喝了杯星巴克了，够了啦。” “哪有那么多话呀，就去看看吧。”韩易推着徐忆如的后背向前进，“没说一定要买呀，本来就还有点时间要消磨掉。” 如此积极，韩易当然有他自己的小算盘。 “好吧，那你在沙发上等我，我……” 踏进门店，徐忆如还没说完第一句话，就惊讶地发现，有一位穿着赭红色女士套装的墨西哥裔美人朝他们大步走来。 “韩先生。”奥利维亚-罗德里格斯笑着向两人点头致意，“徐小姐，很高兴认识您。我叫奥利维亚，韩先生的私人礼宾经理。” “已经为二位预约好了四点的高定试衣，西格莉德-迪勒庞女士正在楼上等候您们。” 奥利维亚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他们身边正在挑选配饰、香水与皮包的女士们，投来或惊讶、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 “请随我来。” 第十六章 高级定制 坐在二层中央的圆形灯芯绒沙发上，看看展示室内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又看看自己身边满脸笑意的韩易，小如有点发懵。 高级定制……什么情况？ 徐忆如对奢侈品并不陌生，事实上，还没满一周岁，她就用上了人生第一件奢侈品。 爱马仕的卡布里奥尔婴儿睡衣套装。 给妈妈的凯利包做配货的诸多小玩意之一。 家境优渥，从小也有意被精心富养。徐忆如的国中时光在南投私立普台高级中学度过，那是全宝岛最具知名度的佛教私立学校之一，学校的创办人，是来自蜀川省营川县的惟觉大和尚。“教理、福德、禅定”三环一体的僧伽教育理念，是南投私立普台高级中学的核心精神。因此，在学校里，严禁出现任何会让学生产生攀比与物欲之心的物什。 但即便如此，家里也给徐忆如在看不到的地方准备了难以计数的奢侈品。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连她床位上的遮光帘，都是由诺悠翩雅的羊绒织造。 徐家父母希望通过提供全方位的宽裕条件，使徐忆如早早获得物质上的充分满足，让她不至于在成年后，因为对奢华生活的追求而做出什么不光彩的傻事。 这是绝大多数生养女儿的富人家庭，极为一致的培育观念。 哪家小子想买两件奢侈品就把我女儿勾到手了，那实在是天方夜谭。 父母的苦心没有白费，徐忆如生长到现在，在物质方面没有任何忧虑之处，也顺理成章地蜕变成了一个不以物喜的大家闺秀。 在南加州大学，无数富家阔少想要用金钱打动她，徐忆如连推托的说辞都欠奉，呈至面前的礼物一律拒绝。毕竟，哪怕是就读usc的信托基金宝贝，又能有多少真正随意支配的财富？买的东西，无非就是爱马仕的包、马诺洛-伯拉尼克的鞋、梵克雅宝的项链，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个牌子，几种东西。 小如一衣柜都是，需要收你们的吗？ 即使前两天看到韩易的法拉利，徐忆如也没有丝毫触动，她惊讶的，只不过是挚友的突然暴富而已。 可现在，即使是心如止水的徐忆如，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波澜。 徐忆如不是没有买过高级定制的东西，2013年，为她庆祝18岁成人礼的妈妈，就在巴黎蒙田大街的迪奥为她买下了一款价值6000欧元的2013秋冬高定系列黑色无袖大衣。 但那是高定系列发布后，挂在门店里的成品而已。说到底，跟真正的成衣系列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正在为她服务的，可是香奈儿定制服务部门的总监，高级定制界毋庸置疑的权势人物，丹麦时尚界的骄傲，西格莉德-迪勒庞。 “易易，这也太夸张了吧。”偷瞄了一眼正在试衣架前挑选模板的西格莉德-迪勒庞，徐忆如用指尖碰了碰韩易的手背，悄声道，“这是随便逛逛喔？这不是三堂会审吗？” “我也不知道是这个阵仗。”韩易喝了一口加冰加柠檬的可乐，摇摇头，“我想给你挑个礼物，打电话向奥利维亚询问建议，她跟我提到了这件事，我觉得挺好的，就让她定下来了。” “天呐。”徐忆如咬咬下唇，看这形势，不至少订做一件，今天是不好意思离开了。 小如悄悄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scottrade，准备取点现金出来。 “你干嘛？”韩易敏锐地识别出了股票交易软件的logo，他按下徐忆如的手，瞪大了眼睛，“说好我请客啊。” “很贵的。”徐忆如弱弱地回应道。 “能有多贵？” “别的我不知道，那一件，至少十万美元。” 徐忆如用眼神示意韩易，看向临时展示室靠尽头依墙摆放的那一套概念礼服，由一席镶上金边的白色薄纱披风和一件香槟金色长裙组成。复杂的织造工艺、华丽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就极为昂贵的丝绸与流苏质地，还有明显是由手工缝制的不规则亮片，都淋漓尽致地展示出它那绝对不会少于五百工时的打磨时间。 作为男性的韩易不清楚高级定制的概念，但徐忆如对此可并不陌生。 法语hautecouture，直译过来，便是高级定制服装之意。虽然这一概念肇始于巴黎，一直以来也被称为法国当代文化的瑰宝，但事实上，第一位向时尚界引入定制时装概念的，是来自英国的女装设计师，查尔斯-弗雷德里克-沃斯。 1858年，沃斯在巴黎创立了第一家高级定制工作室，专门为欧洲大陆的上流阶层提供服装服务。“时尚设计师”一词，就是沃斯的发明，为本来朴实无华的服装制造行业，套上了一层艺术的光环。 1868年，在野蛮生长了十年后，巴黎遍地开花的高级时装屋联合起来，成立了法国高级时装公会，为高级定制行业制定统一标准。1921年，时装保护协会成立，旨在保护高级定制时装为顶级人群创造的服装艺术不被剽窃抄袭。每一件定制时装出炉后，都会由模特穿上拍照注册，以留下版权保护的记录。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高级时尚行业蓬勃发展，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了法国对全世界最强势的文化输出产品之一。坐落于巴黎的法国高级时装公会，牢牢把控着对高级时尚的定义权。公会规定，任何一个时尚品牌都可以为客户定制成衣，即“couture”，但如果一个品牌的定制服装线想要被认定为是“hautecouture”，则必须同时满足以下三个条件： 1，设计必须为私人客户独家定制，试衣次数要在一次以上。 2，必须在巴黎有一间雇佣至少十五位全职员工的atelier，即手工工作室。 3，春夏季和秋冬季，必须向巴黎媒体展示至少三十五件定制时装，日装与晚装都包含在内。 由于严苛的条件限制，全世界范围内的奢侈品牌如砂砾般不可计数，但被赋予grandcouturiers，即大时装师头衔，能正式使用高级定制称号的，只有区区十六家而已。包括法国本土品牌香奈儿、克里斯蒂安-迪奥、亚历山大-沃捷、马吉拉、纪梵希、让-保罗-高缇耶，还有在巴黎设有工作室的异国品牌，比如来自意大利的詹巴蒂斯塔-瓦利和艾尔萨-斯基亚帕雷利。 除了十六个正式会员外，法国高级时装公会还会邀请他们认为有潜力的服装品牌成为客座会员。如果客座会员连续四个时装季被邀请参加法国高定时装周，就有机会晋升为正式会员。像近年来在全球范围内颇受欢迎的黎巴嫩品牌祖海-慕拉，就正在为获得正式会员的身份而努力着。 客座会员不能使用hautecouture的标识，只能称自己是couture，没人敢自己随意修改。谁要是有僭越之举，只会成为整个时尚工业的笑柄。 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为了进一步扩充自身的影响力，公会还吸纳了八家在巴黎城之外设有高级时装工作室的品牌，包括北非tunisia的阿莱娅、黎巴嫩的艾利-萨博，还有意大利的华伦天奴、阿玛尼、芬迪和范思哲，作为公会的国际会员，又称通信会员或者准会员。 但归根究底，在排外的法国时尚界，这些品牌都难以得到真正的认可。要知道，公会的眼高于顶可不光是针对于外国品牌。2013年，纪梵希就因为没有达到审核标准，被踢出正式会员队伍，引发轩然大波。 真正能数十年如一日坐稳高定席位的品牌，迪奥算一个、巴尔曼算一个，香奈儿算一个。 而在这其中，香奈儿又是当之无愧的头号玩家。 为了维持高定界老大的地位，世纪之初，香奈儿接连买下刺绣大师勒萨吉、羽毛专家勒玛丽、顶尖鞋品马萨罗、金饰名匠古森斯、定制珠宝品牌迪路、女帽制造商米歇尔屋，以及布花供应商吉耶等七家巴黎最受尊敬的手工工作室，保证香奈儿高定系列的不可复制性。 几乎每个季度，香奈儿都能在高定时装周上展出超过一百件定制时装，这在高定时装界是一个其他品牌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要知道，虽然声名显赫，但高级定制的服务客群却极难扩充，即使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第十个年头，全世界真正能经常购买高定产品的消费者，不过四千人而已。 这四千人，就像是浪漫主义时期在宫廷和私人宅邸里奉养音乐家的贵族，用他们深不可测的财富积累，为新世纪最尖端的时尚艺术提供养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这么四千人有购买高定时装的能力。一部分富人对高级定制不感兴趣，他们更信赖自己长年合作的私人裁缝。而另一部分富人，则过了用这种东西装扮自己的阶段。 如果你是沃伦-巴菲特，连爱喝樱桃味可乐这件事都能成为其他人争相效仿的风尚，还有什么必要往自己身上套定制的衣服呢？ 你的一切都是独一无二的。 但只买过一件大衣的徐忆如，不算是这四千人的一员，更不是沃伦-巴菲特。即使家境富裕充盈，她离这个阶层，依然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 可今时今日，高定时装界永恒的霸主香奈儿，竟然派出了他们定制时装部的总监，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徐忆如量体裁衣。 “十万啊。”韩易歪歪脑袋，“那就只买四件好了。” “真是业障深重啊你……对了，他们怎么会在洛杉矶的？”徐忆如无奈地瞥了一眼挚友，没有继续接他的话茬，转而提出一直藏在心中的疑问，香奈儿的门店到处都是，但香奈儿的高级定制屋，永远只会在巴黎。 有购买能力的四千人，不缺一架飞往欧陆的私人专机。 “据说是香奈儿三到五年一次的高定巡回展，奥利维亚是这么说的。”韩易回忆了一下，答道，“一月底香奈儿在巴黎做完高定时装周之后，就开始了巡回展。先是在伦敦，然后是纽约，随后趁着奥斯卡周，到洛杉矶来帮明星试衣。” “这里结束之后，他们就会去亚洲了。魔都、帝都，然后是东京。”韩易指了指朝他们走来的迪勒庞，“没记错的话，你是她在洛杉矶倒数第二个客户。” “迪勒庞女士，很高兴见到您。” 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徐忆如的表现却是落落大方，她站起身来，优雅地向西格莉德-迪勒庞伸出手。 “您好，徐女士。”西格莉德-迪勒庞看看徐忆如的装扮，开了个玩笑，“看样子我们得说服你喜欢上香奈儿。” “能不能让她披着迪奥进来，穿着香奈儿出去，就看您了。”韩易也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管她是时尚界多大的人物，只要不认识，就没有心理压力，“至少我是这么希望的。” “那让我们开始吧。”西格莉德微笑着颔首，从助理那里接过一本彩色册子，朝徐忆如和韩易展开来。她不需要介绍自己，因为每到一座城市，想要由她服务的客户，都会提前做好功课。 “这是香奈儿2016年春季高定的灵感手册，你们可以选择已有的造型由我们进行修改，我们也会为客户制作秋冬季的定制造型。” 有些高定品牌会为客户调整现有的设计，有的品牌只愿意销售套装而绝不做修改，更有品牌连成品都不销售，只做定制。 世界级品牌香奈儿自然是第一种，品牌越大、财力越雄厚，越没那么多规矩。 西格莉德将手册递给韩易，拍拍手，说道。 “二位可以先浏览手册，我们的试衣模特也会实时展示造型的上身效果。” 展示室模特，为塔尖阶层准备的又一个特权。 普通人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时装周超模，不过是贝弗利巨富们选购衣饰时的配角而已。 当然，真正的世界级超模不会接私人展示室的工作，香奈儿再有钱，也不可能花一小时几万美元的价格让劳拉-斯通或者卡莉-克劳斯来帮高定客户试衣。 但饶是如此，这次展示的排场依然奢华。 香奈儿罗迪欧大道旗舰店的二楼，原本陈列着成衣系列、皮包和一部分鞋款。高定时装部在奥斯卡开始之前的一周征用了这里，清空所有的展品，把将近五千平方英尺的空间打造成了一个皇室标准的展示室。 光是改造费用，就花了将近三十万美元。所幸去年十二月香奈儿以每平方英尺一万三千美元的价格，买下了这处旗舰店的物业产权，所有的改造都不会便宜了旁人。 八位试衣模特自更衣室鱼贯而出，分列在西格莉德两侧，直面徐忆如和韩易。 这么大的阵仗，当然不光是为徐忆如一人所设。香奈儿与精英模特经纪公司洛杉矶分部签下两周的试衣模特展示合约，主要是为了给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好莱坞明星们服务。 在刚刚结束的第88届颁奖典礼的红毯上，去年最佳女主角大奖得主朱利安-摩尔、《星球大战：原力觉醒》的女主角黛西-瑞德利和土耳其女导演，最佳外语片提名《野马》的女导演德妮兹-加姆泽-埃尔居文，都是身穿香奈儿的定制礼服亮相的。 2月29日的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后，高定时装部再在洛杉矶逗留一周，就要启程跨越太平洋，前往亚洲。今天是他们在洛杉矶工作的最后一天，徐忆如很凑巧地沾了光。 “二位是第一次参加……类似的活动，对吗？” 看着两张青春洋溢的面容，西格莉德轻声问道。 “没错。” 韩易非常自然地点点头，给出了一个微笑。 没有经历过不可笑，人生本就是由一个又一个崭新的体验串联起来的。 可笑的是那些没有经历过，却想要在专业人士面前装内行，靠这种方式获得认同感和安全感的人。 “没关系。过去五年来，我们看到北美地区，还有亚洲地区，有越来越多的新客户。我们欢迎你们的加入，也非常高兴能够与新鲜的心灵进行沟通，这也能帮助我们更好地完成我们的作品。” 西格莉德的回应非常友好且具有艺术性。 而用人类听得懂的语言翻译过来就是，谁有钱我们跟谁聊。 “呈现在二位面前的，是刚刚在巴黎高定时装周上展示的2016春夏季系列。第一号到第八号造型。”西格莉德站到一号模特的身侧，介绍道，“我们的模特，身材在零号到二号之间，相信徐女士应该也是这个区间。看上了哪套造型请告知我们，我们将帮你进行个人试衣，根据你的身型改变剪裁、服装材质甚至一部分的设计。” 听到西格莉德的问话，徐忆如没有立刻开口，她偏过脑袋，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韩易。 徐忆如已经准备好动用自己的投资小金库，买下其中一套服装了，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 在韩易喜欢的范围里，选一套价格合适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徐忆如很想知道韩易的偏爱。 “我觉得……”韩易斜过身子，指向四号和五号模特身后的那一件静静倚在墙边的长裙套装，正是徐忆如第一眼相中的那套，“那套怎么样？” “非常好的眼光。”西格莉德笑着颔首，“这是本年度的第58号造型，由我们美艳动人的吉吉-哈迪德女士在时装周上首次展出。今天没能邀请到她，但并不意味着这套造型就有所逊色。” “徐女士可以尝试一下。” “太贵了啦！”小如用中文向韩易低声哀嚎。 “试一下又不会掉块肉。”韩易递出一个鼓励的眼神，“快去吧，我感觉会非常适合你！” 挚友极力怂恿，再加上徐忆如本来就对这套造型颇为心动，最终她还是站起身来，在petitesmains的簇拥下，朝试衣间走去。这次巡回展，西格莉德带了四个petitesmains一起出行，剩下的人，则留在了巴黎的工作室，完成高定时装周上预订的服装。 在法语里，这个词十分直白，意思是“小帮手”，他们是拥有高超手工技巧，帮助设计师真正完成成品服装的制衣工匠。一件设计和工艺极其复杂的晚装礼服，有时甚至需要五十个“小帮手”同时工作，累计一千个工时才能完成。 相较之下，哪怕是萨维尔街制作最精良的定制男士西装，所需的工时最多也不超过九十个小时。 这是个属于男人的世界，但男人是属于女人的。 极具智慧的名言。 与普通成衣不同，高级定制时装本来就不是为个人穿戴所准备的。不同的服装有不同的穿戴方式，必须有两三个助手协助，耗费一番功夫，才能穿戴齐整。 十五分钟后，一席白金色礼服的徐忆如，才款款步入展厅。 韩易能听到女性工作人员捂住胸口发出的惊叹声，男性工作人员略显粗重的呼吸，西格莉德-迪勒庞心满意足的轻笑，还有其中一位“小帮手”如梦呓般的低语。 “madamedel''epine（迪勒庞夫人），我们一只夹子都不需要用……这件礼服简直是为她设计的。” “你应该知道，徐女士，欧洲对华夏的浪漫想象由来已久。在法语里有一个词叫chinoiserie，意思是华夏风。十八世纪，或者更早，我们开始狂热地模仿一切与华国有关的东西。装饰艺术、园林设计、建筑、文学、戏剧、音乐，当然，还有服装。” 西格莉德-迪勒庞围着徐忆如，缓步绕着圈。 “如果看过弗朗索瓦-布歇的作品，你就知道，我们欧洲人曾经对中华文化有多痴迷。每个欧洲女人都想成为那个理想之国的公主，丝绸加身、黄金点缀，获得整个皇室的宠爱……马里亚诺-福图尼、让-皮埃尔-帕奎因、卡洛特-苏尔斯，在高级时尚出现之前，一代又一代的法国设计师就深受chinoiserie的启发。最有趣的是，你知道吗？那叫嚣着把华国人赶出去的，二十世纪初的美国，在疯狂地模仿华国人的穿衣风格。” 似乎是察觉到这个话题在洛杉矶展开来不是特别合适，西格莉德不留痕迹地转移了话头。 “欧洲人喜欢华国公主，想要看到华国公主。不管是从哪里来的骗子，套上皇室公主的外衣，总能在欧洲获得礼遇和欢迎。我也是这样的人，徐女士。” “我服务过诸多亚洲客户，尊贵的、富裕的、美丽的亚洲客户，但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华国公主。一个真正来自那里的，能代表亚洲美学文化的女人。” “今天，我看到了你。” 作为时尚设计师，西格莉德-迪勒庞不仅需要绘制图纸，更需要在集团内外阐述她的美学理念，用优美深刻的文字将人引入她的高定世界。 数十年炼就的口才，让她用含蓄但精确地方式，表达出了在场所有人内心的想法。 华夏公主。 聚光灯洒在徐忆如羊脂白玉般的肩头，泛起金色的涟漪。 她的身形纤细娇弱，是柳永词里的掌中飞燕、天上念奴。 对于现时欧美的主流审美来说，徐忆如有些瘦弱，但在高级时尚的领域，这正是最完美的风姿。 极华夏的美人，披上最西方的衣裳。 不同文化间的美学标准，在这方展示室里交汇、碰撞，最终完美融合。 “她真的太好看了。”奥利维亚轻声赞叹道，韩易给她打电话的时候，特地提到是为“朋友”挑选礼物，因此，奥利维亚的夸奖里，有意避开了任何会产生歧义的称谓。 但西格莉德-迪勒庞不知道这些。 “你的妻子再完美不过了。”西格莉德转头看向韩易，笑道，“不是吗，韩先生？” “她不是我妻子。” “那你还在等什么？” 很显然，西格莉德又一次错误的理解了二人的关系。 这也不怪她，谁会给普通朋友买高级定制时装？ 这一次，韩易没有回答西格莉德的话。也许是没有听见，也许是故意为之，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徐忆如，有意去体会着那股特殊的情绪。 这是一次试验。 徐忆如一开始是笑意吟吟地听着韩易与西格莉德的对话，没有言语，也没有波动。 很寻常的误会而已。 但韩易良久不语的沉默，终于让女孩变了神色。 温暖和煦的公式化笑容消失，徐忆如眼底坚不可摧的磐石，逐渐开始松动。 “好看吗？” 她走到韩易面前，轻声问道。 第十七章 一记直球 徐忆如没有猜错，第58号造型由三十位匠人耗费七百工时打造，是整个2016春夏高定系列最耀眼的套装之一。这件可以作为晚装礼服，又适合鸡尾酒会，甚至能在某些室外婚礼作为迎宾纱使用的高定时装，标价为115000欧元，折合成美元大概是123000刀。 韩易的汤姆-福特休闲套装，再加上左腕的百达翡丽5930g，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花板。 但依然买不起一件轻飘飘的女士裙装。 男人制造汽车，带领人类踏上路途。 男人创造火车，向天涯海角运输货物。 男人发明电灯，让文明走出黑暗。 男人为横渡海洋造出舰船，就像诺亚造的那只方舟。 这是男人的世界。 但如果没有女人和女孩，这些都将毫无意义。 詹姆斯-布朗的这首歌，听起来确实包含落后于时代的厌女情绪和极度强烈的父权制。考虑到这是一首1966年发行的歌曲，这种文化的局限性情有可原。不过，歌词确实道出了一些消费社会运行的规则。 不管是汽车、房产、珠宝还是高级时装，拼命赚钱负担这些的男人，最终是为了女人。 不管是单指个人，还是泛指整个群体。 对于韩易来说，曾经的他对这种说法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两段感情无疾而终，大学的后半段也没有可以转化为实质的关系。至于毕业之后，他深陷家庭困境和高企债务的泥潭之中无法脱身，自然也不会有情情爱爱的念头。 这算是韩易第一次，体会到詹姆斯-布朗的深意。 11.5万欧元，就能看到一个东方限定版阿尔忒弥斯，对于银行账户里躺着1.85亿美元的韩易来说，实在是再划算不过了。 最终，韩易和徐忆如的香奈儿高定体验以23.8万欧元的总消费告终。他还为她另行选购了一套价值3.2万欧元的第3号造型作为常服，4.4万欧元的第56号造型作为白日礼服，并另外选了一套较为商务的第8号海军蓝连衣裙造型，2.5万欧元。 第8号可要可不要，但考虑到灵感手册里的模特是奚梦瑶，韩易还是决定拿下，支持一下自己家的超模。 再加上西格莉德建议作为搭配的三款挎包与五个香奈儿珠宝配饰，总共加起来是23.8万欧元，折合美元254600刀。 包和珠宝都装好带走，除了完美契合的第58号外，其他三套造型都需要送回巴黎总部修改，预计八十个工作日之后才能运回香奈儿贝弗利山的旗舰店。奥利维亚-罗德里格斯奔前跑后，终于在五点半之前，将包括转账在内的所有手续办妥。 整个过程中，原本一直坚持要自己买单的徐忆如异常安静。她乖巧地坐在韩易身边，看着他签好付款授权书，又在全店销售人员、“小帮手”以及西格莉德的恭送下走出门店。 无论在远东还是北美，不管是什么场合，只要摘下墨镜，徐忆如就能轻而易举地成为周遭的焦点。而在香奈儿女神皮肤的加持下，即便是已经习惯了热切目光的徐忆如，也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绝大多数人，从她身边过的、街对面等红灯的，甚至是往来汽车里的，都很难将目光从她身上移走。几个明显是华国旅行团的大爷大妈在不远处举起相机一阵狂拍，还煞有介事地相互讨论了起来，似乎是在猜测这是哪位亚洲巨星。 甚至，有一对来自南达科他州，到洛杉矶来旅游的老夫妇，还在韩易的帮助下跟徐忆如拍了张合照。不管怎么解释，和善但听不进劝的两夫妇，都认为他们拿到了一个华国明星的合影。 徐忆如依然是那副极具亲和力的完美笑容，毫不怯场地配合着所有人。但眼神却一直挂在韩易身上，若有所思。 从泊车员手里接过钥匙，韩易发动汽车，载着她驶向今天的最后一个目的地。 马里布海滩，nobu餐厅。 “你干嘛一直傻笑啊？” 直到法拉利抵达圣莫妮卡海滩，右转进入一号公路，徐忆如才终于忍不住发声问道。 这家伙，已经咧着大牙笑了一路了。 “啊？” 韩易扭头看了一眼脸上挂着问号的徐忆如，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傻笑？支出了25.46万美元，进账76.38万美元，获得了整整三倍的奖励。 更重要的是，备忘录里还有一条重要信息，他准备今晚回家后，在无人打扰的环境里仔细研读。 试验成功了。 只要能产生正面情绪，无论消费在谁身上，都是有效的。 而且如果给别人花，好像效果还更好。 此时韩易眼中的徐忆如，就像一只肥美的萨福克小羊。 好多毛可以薅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真的很好看。”韩易竖起大拇指，笑容不减，“以后你的衣服我都包啦，小徐！” “这么想当冤大头喔？”徐忆如掩住嘴，双眸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消费很高的。” “能有今天高啊？” “欸，别看不起人！”徐忆如伸长脖颈，“挣钱不好学，花钱谁不会？” “好啰。”韩易夸张地学着徐忆如的语气，“随时奉陪，小徐。” “我们那边有一句话，叫三年一闰，好歹照轮。”徐忆如瞪了一眼韩易，没好气地蹦出一句闽南话。 “什么意思？” “意思是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你得意，明天小心轮到我啦。”徐忆如双手抱胸，低头偷着乐，“等你把钱糟蹋光了，到时候让你签一纸卖身契，绑身边一辈子还债。” “好啊。” 听到这句话，韩易歪着脑袋想了想，轻声回了一句。 “绑就绑咯，也没别人要。” 韩易的语气非常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活过两次的人，早就过了那个猜暗语捉迷藏的阶段，人生短短几十载，能说话的人不多，能说真心话的人更少。 再熟悉不过，觉得理所当然，会永恒存在的日常，转瞬间就会变成泛黄的记忆叶片随风飘走。上一世，身陷蓉城分身乏术的韩易，与名扬宝岛光芒万丈的徐忆如，还有几句话可以讲呢？ 不过是大年三十的零点互道一声新年快乐，然后各自继续自己的人生旅途。 一个向山巅进发，另一个朝深渊俯冲。 跟生死比起来，所谓的尴尬、纠结、踌躇、彷徨、期待、失落……万般情绪，都轻如鸿毛。 哪有那么多志在必得，得到或者失去本就是短暂存在的状态。如果总有一天会丢掉所有的东西重归沉寂，那么，只要不留遗憾就好。 徐忆如猛然抬起头，怔怔看向身侧。洛杉矶冬季的下午六时，落日已然挂在海边，等待即将到来的休息时间。法拉利的行进路线上，鎏金的余晖从驾驶座一边透进车内，为韩易勾勒出一个不算特别好看，但足以让徐忆如记忆深刻的轮廓。 鼻子还蛮挺的。 确实可以减减肥了，有一点双下巴。 表情管理是淑女的必修课，也是徐忆如最拿手的社交技能之一。就像刚才与西格莉德的对话一样，哪怕有忐忑，哪怕有慌张，哪怕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徐忆如的表情永远拿捏得恰如其分。 可现在，徐忆如感觉自己的脸颊好像不受控制地烧起来了。 连忙转过脑袋，不让韩易看到自己的正脸。透过车窗，即使在迷离晕红的暮色中，徐忆如也能看到自己的异常。 肯定不是腮红打多了。 徐忆如拍拍自己的脸蛋，试图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哪怕到了nobu门口，她也没能恢复往日的淡定，心跳反而越来越急了。 “小徐、小徐……忆如！” “啊，我在。”徐忆如茫然地看看四周，扫到了白色石墙上nobu四个金属标志，“到了喔？” “是啊。”韩易笑了笑，柔声回答道。他知道女孩现在肯定被自己扔出的手榴弹炸得方寸大乱，不管她对这记直球有什么想法，至少现在脑子里肯定是一片狼藉。 不过，韩易并不在乎徐忆如究竟作何反应，哪怕是直截了当不留情面地拒绝，他也会安之若素。 自己爽到就好了！ 这次人生的主旋律是正向反馈，他是不会给自己心里留下一点负面情绪的痕迹的。 “等会儿再发呆啦。”韩易为徐忆如打开车门，“他们已经到了。” 站在原地，确定徐忆如的高跟鞋已经安稳落地后，韩易才转过身，向站在“22706”的门牌号前，一边看着落日美景，一边低声交谈的三人挥了挥手。 “嘿，伙计们！” “韩先生！” “bro！” 瑞恩热情地抬起拳头，跟朝他走来的韩易碰了碰，他早已跟这个客户处成了好友。 “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格蕾丝-徐，我最好的朋友。”韩易侧过身，为徐忆如介绍道，“这位是瑞恩-奥康纳，之前你在车上听到过他的声音，大通的房产顾问。贾马尔-米勒，商业关系经理，我们今天有很多要向他请教的地方……” “还有艾瑞卡-施罗尔！奥加拉名车行的金牌销售，多亏了她，我才领略到汽车真正的美妙之处。” 徐忆如的目光与三人逐一交汇，微笑致意。 “天呐，你也太可爱了，格蕾丝！” “非常感谢……你才是，艾瑞卡！” 在看清楚艾瑞卡的水银色眼眸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她将手轻轻搭在了韩易的臂膀上。 “高跟鞋有点磨脚。” 看着韩易透来的询问目光，小如脸不红心不跳。 “小心一点，不然还是换成平底鞋？” “没关系，再回去车上太麻烦了啦。” 徐忆如摇摇头，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些。 “撑过这段路就好。” “那我们进去吧。”韩易点点头，对众人说道。 “可别错过了nobu最好的时刻。” 第十八章 马里布夜谈 松久信幸，无疑是过去四十年来，世界餐饮界日式热潮的代表人物之一。 出生于埼玉县的他，是一个标准的世界公民，也是一个十足的倒霉蛋。1973年，24岁的松久信幸前往日裔居民众多的秘鲁开设第一家餐厅，三年后因经营不善而倒闭。随后，他又在阿根廷呆了一段时间一无所成，最终决定前往阿拉斯加州的安克雷奇，在这个生活成本不高的地方，继续他开设日式餐厅的梦想。 谁能想到，新餐厅开业仅两周后，就因为一场电器引发的火灾而付之一炬。 这下，松久信幸彻底失去了创业的信心。1977年，他移居洛杉矶，在著名的mitsuwa以及oshou餐厅，一干就是十年。1987年，已经38岁的松久信幸，才又攒够了积蓄，和重新创业的信心。在洛杉矶的拉辛尼加大道开设了一家松久日式餐厅。 1980年代，曰本正处于经济周期的繁荣顶峰，被称为是“远东经济奇迹”。松久信幸开办餐厅的1987年，曰本gdp总值达到2.53万亿美元，人均gdp20749美元，比美国自己还要多出710美元。 文化产业方面，以吉卜力工作室为代表，曰本的漫画与动漫迅速风靡世界，任天堂领衔的曰本游戏业开始向全球疯狂输出超级马里奥和大金刚。而以索尼为首的新一代曰本财阀，则在美国大肆收购宝贵资产，现在叱咤风云的索尼娱乐集团旗下，尽是好莱坞数十年积攒的菁华所在。 在这样的背景下，日式饮食也开始获得越来越高的关注度，开设一家曰本餐厅，并将之连锁化，成为了当时投资人们趋之若鹜的热门项目。倒霉了半辈子的松久信幸，乘着祖国最后一股东风开始起运。在运营松久餐厅期间，他认识了因《教父2》、《出租车司机》、《猎鹿人》和《美国往事》等经典影片，坐稳好莱坞一线男星席位的罗伯特-德尼罗。 1980年代末期的罗伯特-德尼罗，比起十年前片约更多，但产出的佳作却在逐年减少。深感生涯危机的他，一直在寻求多产业发展的机会，这使他与松久信幸一拍即合。罗伯特-德尼罗拉上制作人梅尔-蒂普，还有已经合作过一家餐厅的餐饮大亨德鲁-尼耶波伦，四人联合出资，于1994年在纽约的翠贝卡开设了第一家nobu。 nobu不是一家传统的曰本餐厅，从创立伊始，它的目标客户就不是曰本人，或者说对曰本饮食文化有所了解的亚洲人。打着日式融合的旗号，nobu贩卖的是欧美社会描绘出的那个具有异域风情，但又不至于太过陌生而吓到食客的云上霓虹。看看它的经典菜单就知道了，和牛塔可、墨西哥辣味黄尾鱼，还有九美元一盘，拿来当前菜卖的盐腌毛豆。 本质上来说，nobu与mr.chow和hakkasan这种在美国颇受追捧的中式融合餐厅别无二致。 一种根植在骨子里的种族猎奇主义和文化挪用主义而已。 但这并不妨碍nobu成为四十年来世界范围内最成功的日式高端连锁餐厅。高山雅氏的masa也许是北美地区唯一一个能拿到米其林三星的曰本餐馆，但人均1000美元的masa，永远也不会像nobu这样遍地开花。 伦敦的海德公园、纽约的中央公园、迈阿密的枫丹白露海滩……nobu一直以来坚持的选址原则，就是一座城市的绝对核心区。即使租金再高，nobu也必须用这种方式重申它调性高端，但价格却能为中产阶级咬牙接受的巧妙定位。 在洛杉矶，nobu只有两家门店，一家是品牌首店，坐落于西好莱坞，如今已经成为亚洲高端餐饮集散地的拉辛尼加大道。而另一家，就在马里布海滩最核心的区域，餐厅的阳台，距离太平洋的第一朵浪花，只不过数十英尺的距离。 也就是说，不管是靠窗位，还是寿司吧，马里布nobu餐厅的每一个座位，都能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广角海景。 当然，在餐厅里，最受欢迎的座位，还得是那不超过十个的，能呼吸到新鲜海风的露台桌。想要预定到这些桌子，普通人至少得等上一个半月的时间，还不一定在黄金时间。 八点半，或者九点，如果你愿意饿着肚子等，那么第三次翻台的时候，可能会轮到你。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韩易需要担心的问题，洛杉矶大通私人银行的礼宾部与马里布的nobu自开业以来就建立了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露台最右侧的第三个沙发位，除非有名流致电预订，否则几乎都是大通私人银行客户的专座。 夕阳已经自海面沉下一半，食客们现在看到的，是大自然在二十四小时内奉上最华美壮丽的乐章。天空、海面，乃至每个人的脸庞上，都是绚烂的霞光。 品尝着可口的融合风味寿司，伴随着如海浪般阵阵袭来的柔和音乐，韩易正在进行一场重要的对话。 “……回答你的上一个问题，瑞恩。音乐工业里，有四种最核心的资源，或者说原材料，它们分别是创作、母带、艺人和演出。” “作曲家与作词人创作出音乐交给音乐发行公司管理，音乐发行公司将音乐授权给唱片公司灌录唱片，艺人凭借这些录制的音乐崭露头角，演出经纪把声名显露的艺人包装推向市场，而最终，由主办方向粉丝们呈现这些艺人的精彩演出。这是音乐行业最基础的运行链路……当然，细节和分枝肯定远远不止这些。” “所以，音乐发行公司和唱片公司是不一样的吗？” 艾瑞卡一多半的精力，都被正坐在她身后，低声谈论着《超人大战蝙蝠侠》宣传计划的本-阿弗莱克吸引了。韩易极快的语速，和重复出现的几个名词让她听得有些迷糊。 “我一直以为音乐发行和音乐录制是同属一家公司的不同部门……不对，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 “让我换一种解释方法吧。与音乐相关的版权有两种，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音乐版权是指创作出来的词、曲、编曲……在一首歌里你能听到的所有元素，只要有原创性和创意性的，都受到版权保护。注意，这里保护的，是音乐的‘想法’和‘创意表达’。”韩易将双手像天平一样向上托起，“而另一方面，如果将这些创作出的音乐，录制成一个可以被大众听到的录音版本，那么这个录音所产生的版权，就叫母带版权。” “也就是说，一首歌，不对，一部音乐作品，只有一个音乐版权，而如果有不同的录音版本，就会产生不同的母带版权？” “非常正确。”韩易点点头，“音乐发行公司，是管理音乐版权的人，他们可以将手中的音乐授权给任何人，唱片公司、电影公司、广告公司……任何想要使用音乐创作的人。” “而唱片公司，则是从音乐发行公司手上获得授权，并将音乐制作成可以消费的录音产品，进而销售给听众的人，两者之间是供应商和采购商的关系。环球、索尼、华纳，这些跨国音乐集团旗下当然会同时拥有音乐发行公司和唱片公司，因为他们想要在内部形成完整的生态链，但这并不能改变两者之间关系的实质。” “音乐发行方想多收点授权费和版税，唱片公司想减少授权费和需要支付的版税，以提高毛利率。两者之间永远都会存在博弈和矛盾。” 徐忆如夹起一块吞拿鱼，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低垂眼帘的她似乎没有加入话题，但实际上却在用全部注意力用心聆听。 她很喜欢韩易聊起热爱的行业时，声线里跳动的那股希望火苗。 “而音乐发行公司，需要与创作者合作以获得音乐版权。至于唱片公司，他们需要让歌手来录制收集到的音乐作品。创作者和歌手，这两者，都属于艺人的范畴。个人在组织面前总是弱势的，所以艺人们需要能帮助他们规划职业生涯、进行合约谈判的经理人，这就是艺人管理公司的由来。”贾马尔-米勒的学习与理解能力极强，韩易简单地提了几句，就捕捉到了艺人经理人存在的关键因素。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韩先生。” “绝佳的诠释，贾马尔。”韩易向自己的商业关系顾问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拥有一个头脑与能力兼具的帮手是件令人舒心的事情，“很多人将经理人和经纪人混为一谈，在世界上绝大多数地方，包括美国的大多数州，他们的职责确实是重叠的。演出经纪可以为艺人提供职业发展指导，个人经理也可以自己去接洽演出。” “但在纽约州和加州，有一部演艺经纪法案，要求那些为艺人接洽演出的人，必须持有本州的演艺经纪机构执照。而我们都知道，纽约和洛杉矶是世界娱乐工业最核心的区域，发源于这些城市的惯例，也成为了全世界效仿的风尚。” “所以，你们看到了，这就是最关键的五类组织：发行公司、唱片公司、艺人管理公司、演艺经纪公司，和演出主办公司。” “而你想要涉足它们全部。”艾瑞卡补充道。 “恕我直言，易，啊……韩先生。”瑞恩-奥康纳皱起眉头，“我没看到任何问题，您应该能很轻易地做到这点。” 1.85亿美元，不够开五家公司吗？ “实际上，有很大的问题。” 韩易望向还剩一丝光线浮在海面上，即将落下的夕阳，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我银行账户里的余额，不管以什么样的评判标准来说都很多。我可以买到市面上能见到的一切东西，衣服、手表、汽车、房子……一切。”韩易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但在音乐行业，这只不过是海滩上的一粒沙。”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索尼atv，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音乐版权发行公司，旗下管理着500万部音乐作品的版权。2011年，花旗集团将emi音乐集团拆分成了两个部分，唱片公司部分以19亿美元卖给环球音乐，而音乐发行部分，则卖给了索尼atv领衔的投资集群，作价22亿美元。” “我们这个时代，所谓盗版音乐和网络下载的诅咒，已经随着napster远去。音乐平台的订阅用户越来越多，流媒体版税的收入越来越高，音乐版权变现的渠道也愈加多元化。虽然确实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音乐行业正在经历着又一轮繁荣。” 韩易看向瑞恩，轻声问道。 “在这样水涨船高的形势下，我带着1.85亿美元冲进派对，能吃到多少蛋糕呢？” “最重要的是，我能拿到派对的入场券吗？布鲁斯-斯普林斯汀、芭芭拉-史翠珊、警察乐队……他们会将版权卖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发行方吗？” “可是你不需要一来就成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音乐集团，也不需要刚开始就和最顶尖的音乐人合作。”贾马尔-米勒摊开手，“经营公司是长期主义者的事情，即使一开始稍微慢一些，只要经营方向正确，收入和名气肯定会随之而来，我们的顾问……” “贾马尔，我的性格是，如果要做，就做到最好。”韩易打断了贾马尔的话头，“如果在某个领域缺乏知识和洞见，我愿意花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的时间潜心学习，绝不会鲁莽冒进。” “但在这方面，我有百分之百的，无可辩驳的信心。我能看到未来的发展趋势，也知道如何将趋势变成现实……我需要抓紧时间，不然我的洞察，很快就会变成观察。” 韩易说的很模糊，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段话背后真正的含义。 重活一次，韩易的开局并不是最理想的时间点。如果从1996年，或者2006年起始，他有足够的耐心深耕，签约一两位潜力新人，将他们培育成巨星，逐步打通业内关系网络，通过辉煌的成功故事吸引更多人才的关注和加入，最终成长为不可撼动的行业巨擘。 本质上，韩易也是一个长期主义者。 但现在，是2016年，距离他熟悉的时光逝去，只剩七年时间。很快，他所有超前的信息，都将被时代的洪流追上，顷刻间无情淹没。 他必须在极为有限的时间内布局、落子、坐大、翻盘。 没有以小搏大的机会，从一开始，他就得是一只巨鳄。 如果没有从天而降的礼物，没有鼓励他随心而行的机制，即使机会摆在面前，韩易也不会动心。他是一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从之前对待徐忆如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谋定而后动，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可能轻举妄动。 被剧变伤过的人，都会把谨慎刻在骨子里。 但韩易有1.85亿美元，如果消费得当，他甚至可以拥有数倍于此的资产。即使闯关失败，韩易也能给自己留下足够的财富，让他和未来的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已经找好退路的第二次人生，有什么理由不放手搏一次呢？ 韩易对备忘录里的那句话记得很清楚，这一段人生，始于获得与满足。 男人，只有站在热爱的行业巅峰，才是真正的获得与满足。 “演出经纪公司。” 一直静默不语的徐忆如，此时突然开口说道，当然，为了在场所有人能听懂，用的是英文。 “你曾经告诉过我，在音乐方面，演艺经纪公司的权势并不像电影行业里那样大。在好莱坞，演艺经纪能左右一部影片的选角和成败，但在音乐圈，他们只能选择音乐人巡演城市的场馆。”徐忆如看向韩易，“不过，我记得，你同时也说过，对于成功的音乐人来说，音乐所产生的版税收入通常只占他们收入结构的20-30%，另外70-80%都与由经纪人经手的各类演出和商务活动挂钩，对吗？演唱会、夜店演出、音乐节，乃至社交媒体广告和商业代言。” “是的。”韩易微微颔首，柔声说道，“请继续，格蕾丝。” “这是你的最佳切入口，易。我很确定。”徐忆如朝他绽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作为演艺经纪，没人是你的敌人，所有人都是你的盟友。发行公司需要你通过巡演让音乐作品的价值水涨船高，唱片公司需要你用音乐节的露出刺激流媒体播放量的增长，而艺人们，需要你帮他们赚钱。” “当你能成为所有人需要的那个朋友，你就获得了派对的入场券。” “我不能再同意了，格蕾丝。” 这就是韩易执意带上徐忆如参加这次谈话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怯场，更不是因为他没有主见。韩易知道，比自己更聪明的徐忆如，哪怕没有专业的知识、没有超前的信息，也能推导出同样的答案，成为他最坚定忠实的支持者。 并且，还能在原定计划中添加一些意外之喜。 “这也是我的想法，我想要收购一家业内知名的演艺经纪公司，或者至少拥有部分股权，以便开展接下来的计划。” 韩易询问的目光在瑞恩和贾马尔二人的脸上停留。 “可我应该怎么开始第一步呢？” “谁会愿意把公司卖给一个二十二岁的亚裔大学生？” “谁又会愿意为这样一个人，在收购之后继续工作？” “私募基金！” 几乎同时，瑞恩和贾马尔喊出了解决方案。 “私募基金？”韩易的瞳孔一缩，他已经将所有计划推敲制定，只缺一根串联全局的红线。 而现在，这根红线似乎近在眼前了。 “是的，私募基金。娱乐工业与它们不是陌生人。” 轮到贾马尔为韩易娓娓道来。 “事实上，任何想要快速成长的企业，无论行业，都会需要私募基金的帮助。我说的是黑石、凯雷、kkr、cvc、tpg、阿波罗，所有这些华尔街的玩家。” “简单的解释就是，私募基金是一种集体投资计划，管理私募基金的资本公司，从富有的个人和机构那里吸纳资金，并用这些资金来投资各类公司，通过它们的成长、重组或者资产变卖来获得收益……当然，投资其他的私募基金，也是一种常见的方式。” “跟对冲基金不同，对冲基金专注于二级市场的短期收益，而私募基金想要的是一级市场的稳定变现，演艺经纪公司也好，音乐发行公司也罢，私募基金喜欢任何让他们的投资者看到回报的资产……如果没记错的话，韩先生，您刚刚提到的，收购emi音乐发行业务的投资者里，也有黑石集团的身影。见鬼，我记得连阿布扎比的主权财富基金都参与了，叫什么来着，瑞恩？” “穆巴达拉。”瑞恩回答道，“很复杂的名字。” “没错，穆巴达拉。”贾马尔点点头，看向韩易，“这就是我的建议，韩先生，你应该考察一下各家私募投资集团，选择你最喜欢的那一个，与他们进行合作。每个资本集团，都有跟娱乐方向有关的私募基金，如果你的投资份额足够多，他们也很乐意听取投资者的意见。” “如果投资份额够多，他们可以为你量身定制私募基金。”瑞恩补充道，“真正的，‘私’募基金。” “所以，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 韩易推敲着说道。 “选择把钱投到私募基金里，意味着我可以自己全部出资，也可以通过黑石这样的资本集团募集更多的投资者，以收购更多的份额。” “整个过程中，被收购方不会看到一个22岁的年轻人，只会看到一个庞大的华尔街财团。” “正是如此，兄弟。”瑞恩也跟着兴奋了起来，他拍拍掌，声调都高了半分。 “对于需要融资发展的私有公司来说，私募基金就是他们最渴望的投资者。事实上，只要市场上流出这些公司被黑石或者凯雷看中的消息，就足够他们的估值飙升了。” “为什么只选择成为巨头呢，韩先生。” 贾马尔仰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对韩易笑着眨眨眼，给整段对话画上了最完美的注脚。 “你明明可以成为他们的上帝。” “成为他们的上帝……” 话语如闪电般从脑海划过，夜色中，韩易的双眸倏然亮起。 “伙计们，我现在应该预订去纽约的机票了，对吗？” 第十九章 韩国城 “我到家啰。” 韩易一边刷牙，一边回复微信上“gracehsu”发来的信息。 “怎么才到？”韩易迟缓地用单手敲入拼音，“我都到了好一会儿了。” “前台把我的快递搞丢了，刚找了好久，气晕。” 韩易住在距离学校一条街的universitygateway，物美价廉的平价公寓。徐忆如住在韩国城2014年投入使用的豪华公寓thevermont，双子塔楼，二十九层高，算是市中心区域最好的高层居所之一。韩易租住的房间是双卧室，徐忆如的也是，只不过后者的房间比他要大一倍，最左侧能欣赏洛杉矶市中心全景，最右侧能看到好莱坞山上的经典标志。 韩易的房间900美元上下，徐忆如的房间1900美元。如果不是徐妈妈担心她的安全，勒令她必须找个相互照应的女性室友，徐忆如其实更想租3200美元的那套顶层单卧。 二人之前的差距，其实一直都在细微之处淋漓尽致地展现着。 “萨克斯百货vvip用户+1500积分。” “买的是书啦。”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徐忆如笑着向同样刚刚回家的新加坡室友招招手，随即带着更加上扬的嘴角，继续回复韩易的消息，“安德鲁·科伊和简·齐格尔曼的《一顿正餐：大萧条时期的烹饪史》。” “咋不先问问我？这书我有啊。” “我怎么知道！” “你从我这借走多少本啦。”韩易转头看了看把半个衣柜都塞满的中英文图书，无奈地挑挑眉，“你易哥把生活费都花这上面了。” “不是steam噢？” “70%是书，30%是steam。” 徐忆如给韩易发了个匹诺曹坐在地上摊手的表情包，上面写着“为什么孩子们总要撒谎呢？” “好吧，一半是书，一半是steam！趁着还有快递盒，把书退了啊，到我这儿来拿。” 韩易懒得打字，直接是一段恶狠狠的语音条。 “为什么不周一送到我面前咧？” 徐忆如奉上了一段宝岛偶像剧千金大小姐的原音重现。 “懒死你吧就。” “没事……看到个搞笑的视频，不好意思。” 面对室友投来的疑惑目光，笑出声来的徐忆如指指手机，说道。 “对了，你春假准备好去纽约啦？” 这句话是发给韩易的。 “是呀，得去一趟，机票都订好了。” “羡慕啊，想吃peterluger……” “一起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哈哈，别伤心，到时候给你带dean&deluca的咖啡豆回来，你不是一直念叨嘛。” “好耶，一言为定！” “o了姐们儿。” 这条消息后，韩易没有再做回复，而徐忆如的输入框，也卡在了这里。 她先是输入了一遍中文，看了又看，反复推敲斟酌，最后把文字全部删掉，又添了一句英文内容。 但过了七八分钟，输入框里的绿色竖杠还在跳动，徐忆如怎么也下不了点击发送的决心。 过了半晌，徐忆如烦躁地抓抓头发，索性把手机扔在一边，不再管它。 她忘记关掉屏幕，泛起的幽光里，那行英文清晰可见。 backthereinthecar，wereyouserious？ 徐忆如把身子向后靠了靠，看着落地窗外的好莱坞山标志。离得很远，但光芒万丈。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瑞恩，我希望你能直接加价到3950万美元。”另一边，洗漱完毕的韩易坐回电脑椅前，用whatsapp给瑞恩-奥康纳发送购房指令，“我已经厌倦了来回加价的过程，这是一处势在必得的资产，我希望能在三月中旬之前确定。” “好的，我会把你的报价发给布兰登。” “谢谢你，兄弟。” “应该的。” 韩易和素未谋面的霍华德-肖尔，已经在价格上来回了六次，肖尔向上加二十万，韩易也就回敬二十万。可现在，已经找到方向的韩易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他很确定自己对这处房产有很强烈的好感，因此，他需要尽快搞定它，以获得奖励作为下一步计划的启动资金。 翻了翻别的消息，又将房门锁上，避免朴宰佑意外闯入，韩易这才打开备忘录，仔细阅读那条收到的重要信息。 【“给予不仅先于获得，亦是获得的原因。只有通过给予，我们才能得到。”】 【韩易，恭喜你解锁了新生命中的第一次赠予。在这次特殊的体验中，你和被赠予者都同时获得了极为强烈的正向反馈。作为奖励，我们将为你提供一次与人际关系有关的非现金奖励。】 【可以模糊，可以精确。以任何语言，描述你想要与某位、或者某类人达成的关系。如果是泛指的描述，我们将为你指定一位与描述最为接近的人，与你建立关系。请注意，这次奖励只能让你与一个人产生关系联结，但不会总是以直接的方式，我们会让它发生得尽量自然。】 “如果我想要和现任总统产生父子关系，可以吗？我父他子，这样也能帮他解决出生证明的问题。” “任何不现实的描述将会浪费掉这次机会，这是最后警告。” “我一直想问。”韩易不急于用掉机会，“我最近搜索了很多类似的情况，如果没说错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叫你们‘系统’？” 所有针对类似情况的搜索，都导向了的小说。 看得韩易一愣一愣的。 “你可以为我们赋予任何称呼。” “好。那我想问问你们能升级吗？升级之前会不会弹出通知，现在升级、稍后提醒我，或者为您安排在凌晨四点升级？” 手机屏幕直接被关了，看起来祂们没有什么幽默感。 韩易撇撇嘴，再次打开备忘录。 坐在原地思考了许久，他才慎重地写下一段文字。 “我想要，与一位世界音乐工业未来的巨星，产生紧密而牢不可破的签约合作关系。” 脑子里有太多可以抛出来的名字，韩易索性不去做减法，直接用一段概括性的描述，让祂们帮忙做选择就好。 只是需要一枚起手的棋子而已。在未来时光里大放异彩的任何人，韩易都有信心将他们推上新的高度。 随着句号出现在屏幕上，备忘录里关于这次奖励的全部文字逐渐变淡消失。 应该是生效了。 韩易轻舒一口气，内心里多了几分期待。 那位巨星，会以什么方式出现呢？ “喂，易。” 敲门声响起，朴宰佑欠欠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areyoujerkingoff？” “yeah，toyourmom。” 韩易解锁开门，看着眼前的损友。 “有什么事吗？” “友情提醒你，明天下午六点，别安排其他事情，跟我一起去韩国城。”朴宰佑搓搓手，“这次是usc和u两边的联谊，数不清的正妹等你挑选。” “很不尊重女性，但很像你……宰佑啊，我问你。”韩易学着韩国人称呼彼此的方法，在名字后面加上语气词。他指着自己，认真问道：“我像是缺这些的人吗？” “像。” 朴宰佑指了指韩易身后的卧室。 “不缺的话，你就不会锁门了。” 一周内第二次，朴宰佑享受到了门砸脸上的待遇。 韩易卧室门再次打开，已经是第二天五点半的事了。 “走吧。”虽然嘴贱，但韩易知道朴宰佑其实很喜欢和他相处。朴宰佑自己说过，只有跟韩易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不用端起那副财阀公子的架子。居高临下很爽，但一直居高临下，只会脖子疼。 成为室友两年来，他俩见面就掐，互相贬损，但感情却是越来越好。之所以朴宰佑极力怂恿韩易参加他们韩国学生的聚餐，就是想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 除了完全没可能的徐忆如，韩易身边连一个经常出现的女性朋友都没有。 在朴宰佑的价值观里，这是真出大问题了。 但韩易用一身极为朴素的装扮，默然无声地表达了内心的抗议与不屈。 “行吧。”看了看韩易，朴宰佑的表情里带着一种名叫恨铁不成钢的情绪。韩国人把外貌看得比生命更重要，韩易这身打扮，就已经注定了今晚的结局。 不过，他也知道，出声相劝完全没有必要，韩易是他见过性子最犟的人，没有之一。 “走，我来开车。”朴宰佑抓起餐桌上的保时捷钥匙。 “去ktown！” 韩国城，洛杉矶最繁华喧闹的夜生活核心区。没有什么，能比这片2.7平方英里的土地更能体现亚洲人的勤勉克己。32.2%的亚裔人口，21.2%的韩裔人口，使得这里成为了洛杉矶最安全的区域之一。 在人潮汹涌的韩国城娱乐区，哪怕到凌晨，也不用像其他地方那样如此担忧安危，因为往来的人群，绝大多数都是美国的模范少数族裔。 当然，拼了命也要赚钱的精神，是点亮韩国城的最核心因素。二十四小时营业，全年无休，如果你的店铺不按照这个标准运营，你都不好意思在韩国城开店。韩风夜店、卡拉ok、ktv、烤肉店、牛骨汤店……种种亚太城市司空见惯，在北美却难得一见的夜生活，支撑着韩国城彻夜不眠。 quarters韩国烤肉店所在的第六街与南亚历桑德里亚大道交汇处，可以被称为是韩国城的中央活力区，一切娱乐活动都在这两三个街区的范围内展开。 斜对面是韩国城最热闹的购物中心威尔谢中心，高端沙龙、亚洲超市还有coco一番屋都在此汇聚。正南方是著名的美食集散地亚历桑德里亚广场，杨地骨头汤、先农汤、供应部队锅的忠州韩一馆，还有来自大中华的麻辣火锅、越南的河粉，以及可能是洛杉矶最地道的珍珠奶茶，都让饕餮们流连忘返。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韩国烤肉，才是开启夜生活的首选，与quarters同处查普曼市场的姜虎东白丁，曾经是韩国城的流量之王，这家由韩国国民主持人开办的连锁烤肉店，用十足的份量和实惠的价格征服了洛杉矶人的胃。 而最近几年，新开业的quarters烤肉店异军突起，这家店面的设计更像夜店，更年轻也更时尚，食物虽然是韩国风味十足的大同小异，但挑剔的食客总能尝出一些细微的区别。 据朴宰佑所说，quarters的烹饪风格更偏向韩国年轻一代的口味，虽然韩易并不知道烤肉、芝士还有泡菜汤这种东西，究竟能有什么口味之分。 分不清楚，并不影响韩易大快朵颐，现在他正坐在一张可以容纳十二人的圆桌前，埋头苦干着一碗酸辣开胃的泡菜汤。 不是珍馐，但又咸又辣又酸，就当在喝酸汤肥牛的汤底吧。 配了豆腐、泡菜和五花肉，甚至能找到几颗小米辣呢，还有啥可抱怨的？ 今天是与朴宰佑交好的一帮韩国留学生定期聚会的日子，几乎每半个月，他们就会这样聚上一场。虽然对他们之间的权力动态毫不关心，但参加过数次聚会的韩易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每次聚会少则二十来人，多则四十人上下，再夸张一点，就是像今天这样，两所学校将近六十人，把quarters烤肉店的位置占去了一半。这群拿烧酒当水喝的派对动物里，女生皆是打扮入时的女团风辣妹，再加上五六个比朴宰佑略逊一筹的财阀二代，还有十数个随时陪笑的狗腿子，这群usc和u的名校学子，把整个韩国社会的等级制度分毫不差地移植到了洛杉矶来。 吃顿烤肉，酒吧小酌，夜店狂欢，汤店醒酒，最后再买一杯冰美式提神，韩国人是这个世界上睡觉最少的一群人。 也是最喧闹的一群。 烤肉店里正在播放史蒂夫-青木的spotify精选歌单，《delirious》的鼓组和低音线条本来就够吵的了，身边还坐着几十个疯狂大笑拍掌，用咯痰的方式表现夸张语气的半岛小年轻。 “宰佑哥，真的喝不下了……” “这杯炸弹酒下肚，就让你休息两分钟，别懈怠啊混蛋！” 韩易尊重每个国家的文化，在某些文化中，聚餐中的人声鼎沸，才能体现这场相会的宾主尽欢，他自己的故乡也是如此。 但是，分贝大到耳膜发疼，也太过分了吧。 韩易只能一面低头喝汤，一面祈祷周围的声音小一些，一面盘算吃过晚饭，该找什么理由逃掉去夜店的安排。 眼看一碗汤就要见底，自己身边的韩国人，竟然同一时间闭上了嘴。 如果体会过从嘈杂到安静的瞬间转换，你就知道，终于得以休息的听力系统还会耳鸣一段时间，而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时候。 韩易皱皱眉，将头抬起，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降服了这些混世魔王。 他惊奇地发现，不光是朴宰佑这群学生彻底安静，靠近门口的食客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齐刷刷地看向正门。 “cho……choyoo-jin？！” 朴宰佑张大嘴巴，看着那道无可比拟的曼妙轮廓，几近失声。 第二十章 赵宥真 这是人吗？ 错了，重新说……这世界上有这么完美的人吗？ 这是韩易看到这位“choyoo-jin”的第一印象，他不会读心术，但非常肯定这间餐厅里的绝大多数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无可挑剔的脸庞……当韩易使用这个词的时候，他想说的是，真正的、完全的，找不出任何一点瑕疵。摄魂双眸尽头勾起的弧度、小巧鼻翼之间的相隔距离，甚至是丰腴唇瓣表面点缀的光泽，都像是ai计算一般的恰到好处。 不对，ai计算生成的图片也不会拥有如此栩栩如生的精致。 她肯定整过容。 这是每个人看到她的想法。 哪有自然形成的脸蛋能长这样？ 她不可能整过容。 这也是每个人仔细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如果有整形医生能将每一个部位都做得如此自然，他的门槛早就被全世界的姑娘们踏破了。 再加上与韩易相差无几的身高，以及那虽然被一身华伦天奴长裙严密包裹，却依然能依稀辨别的惊人曲线。 如果说徐忆如是人世间美好的化身，那这位“choyoo-jin”，就是虚拟世界终极的幻想。 横跨国别，不分种族，每个人都能如感受阳光的热力一般，感受到她压迫力十足的美。 “她是谁？” 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韩易，此时终于勾起了一丝好奇心，他碰碰朴宰佑的手臂，低声问道。 不仅是因为她几近幻梦的妖孽容貌，还因为这是韩易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让朴宰佑失态到脸上露出几分慌张。 “u的二年级生，大检察厅国际协力团团长的女儿。” “很高级别吗？”韩易促狭地笑笑，“专门管你们的？” “算是大检察厅一个下属部门的负责人……但还管不到我们家。”朴宰佑摇摇头，似乎没心思在意韩易的玩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不会来参加我们的聚会，我们也没有邀请过她。” “那她为什么在这儿？” “只有一个可能……我们中的某个人，对她的追求，或者说骚扰，到了一个她无法忍受的地步。”朴宰佑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肩头缩了缩，“马上会有人社会性死亡，永远消失了。” “国际协力团团长……赵永哲。”韩易翻开手机，很快就找到了韩国大检察厅的官方主页。作为韩国政府的官方主页，自然是有中文版的。 “姓赵啊，那她就叫……” “赵宥真。” 如果能用物体形容一个人的声音，那么赵宥真的声音一定是一柄精美但锋利的剑。此时的她已经走到韩易所在的这张餐桌前，正自上而下地凝视着他。 “宥恕的宥，真相的真。” 韩易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因为，刚才他轻声低语时用的是中文，而赵宥真回复他的，也是口音纯正的普通话。 赵宥真也没有再理会一时失语的韩易，她略微偏过脑袋，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慢条斯理地切换回韩语，对朴宰佑左手第二位那个高挑瘦削的英俊型男说起了话。 他刚才还跟身边的猎物搂搂抱抱，贴耳蜜语，现在却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坐在原地，就像一个等候审判的囚徒。 赵宥真的语速缓慢，声调里也听不出有任何特殊的情绪，但每句话落下，都能引起这张餐桌，以及附近其他同行人的惊呼。 韩易记得他的名字，金度云。跟朴宰佑同样，是南加大马歇尔商学院商业管理专业的学生。 这群韩国留学生里玩得最疯的一个。据说连学校里的课，都是他花钱找人代上的。 随着赵宥真不带丝毫感情的叙述，女生们不约而同地带着嫌恶的表情，默默将自己的座位移得离金度云更远一些。而原本还和他旖旎缠绵的女孩，则是一脸羞愤之色，颤抖着抓起手包冲出了餐厅。 至于男生们，一部分面无表情双手抱胸，垂下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另一部分则摇头叹息，用没有任何文化隔阂的惋惜眼神看着曾经的同伴。 “她在说什么？” 这瓜吃不到，韩易心里刺挠。 “啊……很多东西，很难翻译。”朴宰佑抓抓脑袋，一脸为难的样子，能看得出来不是不好翻译，而是不能翻译，“简单的来说……就是他在网上散布赵宥真的谣言，而且对很多女生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你明白的。违法的那种，真正的违法。” “大概了解了。” 在美国，涉及到男女关系，能说到“真正违法”的程度，也不外乎那么几件事。任何一件，都是触犯联邦法律的重罪。 韩易对这种事情早就有所耳闻，实际上，usc以亚裔和印度裔为主的兄弟会betaomegaphi，就因为兄弟会成员类似的违法行为被永久关停。 当然，即使没有关停的兄弟会里，也依然在持续发生着类似的悲剧。 在这么一个酒精、药物与荷尔蒙不受管控地肆虐横行的国度，灵魂深处住着魔鬼的人，都很难把龌龊的想法只是压在心底。 赵宥真的平静陈述，以一个极富戏剧性的动作告终，她从吉米-周的白色挎包里取出一叠照片，摔在金度云的脸上。 赵宥真将照片扔出去的动作轻松写意，就像是在丢弃一袋轻飘飘的厨余垃圾。 但相纸接触脸颊的声响，却是异常清脆响亮。 散落一地的照片里，主题出奇一致，明显是后期才在脸部和隐私部位加上厚重马赛克的昏迷女性，以及金度云极度潮红的得意笑脸。 居然都是自拍。 男生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有两三个同桌的韩国姑娘甚至吓得尖叫了出来，随即便死死捂住嘴巴，生怕触怒了身边的路西法。 照片中的场景……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够接受的范畴。 psycho，是在场每个人脑海里不约而同蹦出的词汇。 看到这些照片，金度云脸色倏然惨白，连脖颈的青筋都浮凸起来。他将酒杯砸在铁桌上，站起身来，右臂上扬，目眦尽裂，似乎是想直接攻击赵宥真。 而后者，只是静静站在原地注视着他，连半点闪避的动作都欠奉。 两三秒后，拳头迟迟没有落下，其余的男性同伴才按住了他的肩头。金度云爆发出一声似咆哮似嚎哭的尖啸，随后跪下身子，像一只狼狈之极的丧家恶犬，开始满地捡拾照片。 转瞬间所有的照片都被他抱在怀里，没有再跟任何人对话，金度云踉踉跄跄地冲出烤肉店，朝远处狂奔。 “你们……” 在金度云举拳的瞬间就已经站起身来准备阻挡的韩易，看了一眼一直坐在原处的朴宰佑。 “就这么让他走了？” “美国和韩国之间有引渡协议。”朴宰佑苦笑着摇摇头，把韩易拉回座位上，低声说道，“他能跑到哪里去呢？他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牛肉商人而已。刚刚宥真说，这些照片，度云居然拿来在kakaotalk上给朋友炫耀。” “这家伙，跟朋友扬言说要让赵宥真变成他写真集的一号女主角……估计那个朋友恰好也对宥真有好感吧，才会把情况告知她，让她多加小心。” “至于照片怎么拿到的……kakaotalk上的东西，大检察厅自然有一万种方法调取。你觉得，即使宥真放过他，她父亲会吗？” “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朴宰佑仰头灌下一杯烧酒，用韩语低声骂了一句。他只是喜欢聚会、派对和女孩的青睐，并不代表他需要用不正当的手段去得到，当然，在狎鸥亭洞也是风云人物的朴宰佑，根本犯不着干金度云这种龌龊的事情。 只要朴宰佑愿意，金度云照片里的情景，他能让在场的绝大多数女孩心甘情愿地陪他演一次。 朴宰佑既为自己的朋友圈里出现一个罪犯感到羞耻，也为今天聚会的戛然而止感到懊恼。 经过这么一出好戏，谁还会有心思去街对面的gaam继续下一轮呢？ 这就是检察官的女儿吗？ 太可怕了。 韩易看着向在座其他人浅浅鞠了一躬，似乎是在抱歉叨扰的赵宥真，在心里给她竖起了一个比威尔谢大楼还高的大拇指。 飒啊姐姐。 也许是韩易不加掩饰的赞许目光，也许是方才站起身来试图护住她的下意识反应，赵宥真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她极快地扫了一眼韩易的穿着，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闷闷不乐的朴宰佑。 “离这些渣滓们远点。” 用中文扔下一句劝诫，赵宥真转过身，在全场或敬畏或痴迷的眼神注视下，大步流星地离开，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跟你说了句什么？” 这回，换朴宰佑发问了。 “她说，祝我猴年快乐。” 韩易将面前的冰水一饮而尽，将两张林肯放在桌面上，站起身来，朝朴宰佑摆摆手。 “我先走了，有点醉。” 朴宰佑看着滴酒不沾的好友远去的背影，默然无语。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心情低落的朴宰佑没有再作打扰，徐忆如也被超出常人负荷的繁重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来，寻常南加大学生最多只需要完成四门半期考试，而小如则得搞定整整七门。因此，春假的最后一周，韩易过上了来到新世界后最清净的一段日子。 按时上课、准点完成论文、顺利通过考试，空闲之余再给窝在公寓里炸毛的徐忆如送点外卖。 一切似乎都像重生前那样悠然而普通。 除了他送外卖的座驾从翼虎变成了法拉利。 以及那套刚刚落槌成交，即将归他所有的贝莱尔豪宅。 3月9日，在经过三天的认真思考后，霍华德-肖尔最终决定放弃竞价。这里没有什么横刀夺爱的狗血戏码，霍华德-肖尔也并不是非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不买，事实上，肖尔家族在铂金三角还看中了其他两套房产作为备选，一处地产的竞价失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一个势在必得，一个认为既有报价已经超出了他认为合理的范畴，就这么简单。富人的世界总是有繁多选择，不需要为一个可以替代的消费品争得头破血流。 在退出竞价后，霍华德-肖尔甚至还通过布兰登-威廉姆斯向韩易寄来了一份手写的祝贺信，谦和有礼地恭喜韩易成为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第一任主人，衷心祝愿他享受在贝莱尔的生活，并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同一个社区里相见。 即使从没见过真人，韩易也对霍华德-肖尔充满好感。 这也许就是这位二十五岁凭借一万英镑积蓄白手起家，如今管理十六亿英镑基金的资本大鳄，能够获得巨大成功的核心奥秘。 尽可能交更多的朋友，这样你的敌人就会尽可能少。 伟人之言，诚不欺我。 无论如何，最终，韩易以3950万美元的价格成为赢家。当然，他需要支付的总额还要更高一些，williams&williams收取2%的中介费，光是这笔费用就要额外花掉79万美元。 另外，洛杉矶郡与贝弗利山市的财产转让税加在一起是评估价值的0.165%。虽然市场成交价是3950万美元，但非常神奇的是，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在洛杉矶郡登记在册的资产评估价格，2016年只有20770312美元，仅仅是成交价的一半出头。 这意味着，韩易在财产转让税上节省了31000美元。不过，财产转移税并不是买卖双方想方设法把评估价格拉低的主要原因。2077万美元的评估价格，意味着韩易今年只需要缴纳254163美元的房产税，而不是实际的477198美元。 另外，韩易还需要支付一系列的保险费用，比如产权保险，这类保险能够让买家在产权出现缺陷或者卖方有产权欺诈行为时获得赔付。还有房屋保险，如果任何发生自然灾害、房屋架构损伤，甚至屋主在房屋内滑倒受伤的情况，韩易选择的nationwide保险公司都会进行一定比例的赔付。 最终，所有的结算费用加在一起，韩易需要支付大概132万美元，占成交价的3.3%，已经比洛杉矶平均5-6%的结算费用低了不少。 但考虑到高昂的总价，韩易所支付的税杂费已经够全款买下一套西好莱坞两卧两卫的公寓，还能剩下40万美元了。 顶级豪宅的使用成本，从第一天就开始显现出来。 费尔南多-冈萨雷斯的建议，是韩易支付20%的首付，再在大通银行贷款购置房产。因为连续数年的模范纳税行为，韩易的信用积分是令人难以置信的842分，这意味着他如果选择三十年期的贷款，利息只有2.36%。省下的钱可以参与摩根大通一年一结的投资者基金，保底3.86%的收益率，能让韩易手中一直保有充裕的现金流，还小有盈余。 如果是一般人，自然毫不犹豫会选择费尔南多-冈萨雷斯的做法，现金为王，钱在自己手上才有更多可能，特别是在投资收益率高于房贷利率的情况下，但这却不在韩易的考虑范围内。时间紧迫，韩易不可能花49天的时间等大通银行审核通过房贷再最终完成消费，而且他也不清楚，这种只付两成首付的消费，会不会奖励也只有两成。 对于拥有特殊机制和独特目标的他来说，尽可能快地全款支付，才是最为紧要的。 账户里有足够的钱，但合约、审核和转款，即使以最快速度处理也要花上一周的时间。不过，在支付了一百万美元的预付款后，韩易已经获得了提前入住斯特拉黛拉864号的权利。 3月11日，韩易带着两包行李，正式搬进了这栋占地1英亩的，真正的峰顶大宅。本来东西就不多，换洗衣服、电脑、书籍，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两个箱子都有些富余。 而且，韩易也没有退租universitygateway的公寓，一方面是贸然退租，会对当时一起签下租房协议的朴宰佑有负面影响。另一方面是，有一个离学校近一些，可以随时歇脚的地方，也不是件坏事。 他又不缺这点。 斯特拉黛拉路864号本来就是全精装交付，连家具、电器、健身器材，甚至陈列于各处的艺术装置都配得齐齐整整。韩易本以为拎包入住的体验是轻松加愉快，但真正开始经营这处房产，他才体会到其中的繁琐。 “您需要一个物业经理，来管理房产内部的所有事务。”迎接韩易入住的第一天，布兰登-威廉姆斯向这位第一次拥有豪宅的年轻客户解释道，“至少三个管家负责户外和室内的维护，另外还要有一个洗衣工，来处理您的衣物清洁。如果您不经常在家做饭，一个主厨加一个帮厨就足够了，让他们每月来十五或者二十天，花费也不会太多。至于水体清洁和房屋线路结构的检查，定期请专业人士来做一次服务就好，不需要全职人员。” “安保人员是重中之重，设计之初麦克林先生就为他们准备了离大门最近的隐蔽卧室。两位全职安保人员，一位随时守卫房产，一位伴您出行，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中很有必要。” “这只是最基础的人员配置，韩先生。按照需要，您还可以聘请专门的饮食管家、健身教练、甜点师和调酒师，看您个人的喜好。” “所以，这些加在一起大概的预算是……” “大概每年一百万美元左右，韩先生。” 坐在无边泳池旁的躺椅上，正在享受午后阳光沐浴的韩易拍拍额头，一脸肉疼。 毫无正向反馈，绝不会收到奖励的一百万，就这样就无声无息地花出去了。 而且……每年都得花一次。 造孽啊！ 第二十一章 入住贝莱尔 韩宅首先确定的是物业经理，或者说，如果你想听起来像个装腔作势的英国贵族，也可以称呼他们为宅邸管家。从基础维护到设施升级，从人员管理到年度评估，物业经理是私人奢华地产最核心的成员。 布兰登-威廉姆斯为韩易推荐了六位候选人，而最终被选中的，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来自英国布莱顿的科瑞-麦金托什。 现年三十四岁的科瑞曾就读于雷丁大学的地产与规划专业，2004年毕业后，科瑞并没有选择在英伦三岛工作，而是直接飞抵世界上奢华地产最集中的纽约曼哈顿，开启了他的职业生涯。 在纽约著名的公园大道740号，科瑞-麦金托什先是以公寓管理员的身份工作了三年。2007年，一次偶然的机会，科瑞临危受命，为公园大道740号的著名住客，黑石集团的ceo史蒂芬-施瓦茨曼组织策划了一场大受好评的慈善晚宴，当晚结束，科瑞便顺势接受施瓦茨曼的聘请，成为了后者这处上东区物业的管家团队副手。 在施瓦茨曼寓所任职的两年时间里，年轻的科瑞迅速成长，负责维护与修缮的他，让这个原本属于小约翰-洛克菲勒的历史地标焕发出全新的光彩，这使得史蒂芬-施瓦茨曼对他更加赏识。2011年，施瓦茨曼将科瑞调往他位于佛罗里达棕榈滩的临海豪宅，晋升为整座地产的物业经理。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就在科瑞刚到任仅两个月后，《华尔街日报》刊登长文，抨击棕榈滩置业的巨富们在佛州大旱情形下极端浪费用水的行为。普通棕榈滩居民每年只会使用10.8万加仑的水，而史蒂芬-施瓦茨曼的宅邸，整整用了740.9万加仑。 这次报道让史蒂芬-施瓦茨曼十分难堪，为了平息公关危机，他不得不宣布解雇该处地产的整个管理团队，作为一把手的科瑞-麦金托什自是首当其冲。 正处于职业生涯上升期，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丢了工作，心灰意冷的科瑞回到老家布莱顿呆了六个月的时间。据说，他曾经非常认真地考虑过用赴美工作七年的积蓄，在家乡开一间小型滨海旅馆。 但最终，重振精神的科瑞还是选择回到美国。这次他的目的地，是西海岸的天使之城。洛城巨富里克-卡鲁索在伯顿路8500号兴建了一栋八层楼高的现代建筑，有底商与住宅两种业态。科瑞-麦金托什，是他们最为青睐的住宅物业经理人选。 科瑞在8500burton的工作依然出类拔萃，他很快就让这座全新公寓成为了名流云集的奢华代名词。这里只有八十七间全尺度一卧和两卧公寓出租，几乎每一间都住着需要经常往返洛杉矶的异国明星，和收入水平极速蹿升的网络红人。 截止2016年3月，8500burton已经连续四年出租率达到100%，让卡鲁索名利双收。 不过，成为洛杉矶最好的公寓管理者并不是科瑞职业生涯的最终目标。为史蒂芬-施瓦茨曼工作的四年打开了他的眼界，科瑞希望能继续为塔尖阶层工作，从管理一处顶级奢侈地产开始，一步步成为某巨富家族或者跨国地产集团的资产总监。 可铂金三角顶级房产的物业经理职位，哪有可能轻易寻得。科瑞开始留心工作机会的一年多以来，挂出职位的大多数是一千万美元以下的房产，薪资待遇也远不如目前的工作岗位。 毕竟真正的0.01%身边，都有已经追随了他们十数年甚至一两代人的服务团队。如果是霍华德-肖尔竞得斯特拉黛拉路864号，那么大概率这里不会有任何职位挂出，他会从英国带来自己信任的管家团队。不为别的，只为不用再与陌生人进行一次生活习惯上的磨合。 每位身价亿万的富豪，都有其独特之处，这也意味着他们常常会有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生活习惯。史蒂夫-乔布斯早年喜欢用苹果公司的马桶泡脚，维珍集团的创始人理查德-布兰森每天要喝二十杯茶，推特的创始人杰克-多西工作日只吃一餐，而周末则是全天辟谷……想要完美适应这些看起来微小，但对富豪们来说十分重要的细节，需要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而富豪们最讨厌的两个词，一是漫长，二是痛苦。 幸好，拿下斯特拉黛拉864号的人，是韩易。 韩易很喜欢科瑞-麦金托什给他的感觉，虽然后者只能搭到他的肩膀，但谦和有礼、从容不迫的气质，却让他感觉像一个六英尺四英寸的巨人，似乎有他在，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更重要的是，科瑞与韩易的审美和志趣都极为一致，他们畅谈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从十五世纪法兰西的街头舞曲，到勃艮第的饮食习惯，再说回宅邸本身应该增设的一些科技物件。韩易感觉自己在跟一面来自英格兰的镜子谈话，但不是一面唯命是从的镜子，而是能鉴省自身的一面。 对于韩易来说，有一个能说上话的现代物业经理，比聘请一位时代鸿沟巨大的古典豪宅管家要好得多。 用十九万美元的年薪敲定物业经理，接下来的招聘流程在科瑞的协助下就轻松许多。洞悉老板偏好的科瑞-麦金托什，找来的应聘者都跟人们一般印象中的豪宅服务人员大相径庭。 三位管家，被科瑞分别命名为园艺师、陈列师与生活顾问。五十七岁的鲍比-刘易斯来自亚利桑那州的凤凰城，四十九岁之前都在当地运营一家为住宅提供沙漠风格园林设计的小公司。 2008年，妻子罹患乳腺癌去世，不愿再留在伤心之地的他离开凤凰城，只身前往妻子身前最爱的城市洛杉矶，在银湖公园边开了个小花店，但洛杉矶的运营成本比凤凰城高出一大截，赖以生存的老客户也不可能跟他一起搬来加州，花店自然很快迎来倒闭的命运，鲍比索性成为了一名在各家园艺公司做散工的园丁，直至今日。 生活对鲍比不太公平，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好脾气。和蔼可亲的他，见到每个人的笑容都如洛杉矶的阳光一般灿烂，跟这位黑人大叔短暂相处一会儿，再深的烦恼也能消散几分。 让这位一辈子和花草打交道的老匠人照料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户外部分，韩易很放心。 陈列师主要负责卧室、书房、盥洗室、浴室和车库等静区的整理清洁工作，这一职位由来自荷兰鹿特丹的二十六岁女孩约翰娜-杨森拿到，她更喜欢别人用姓名的首字母称呼她为jj。约翰娜平时的性格与那头标志性的红发一样，风风火火，活力十足。高中刚毕业，她就带着一把吉他，到洛杉矶来追寻她的音乐梦想。 七八年过去，唱片约没签到，有趣的工作却做了一大堆。音乐疗愈师、皇者瑜伽教练，甚至还有科勒-卡戴珊的生活助理。 约翰娜工作极为认真，将科勒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后者信赖，但她依旧选择在两个月前递交了辞呈。 “比我还神经质，我是真的受不了。” 关于辞职原因，约翰娜如是说道。 据说，科勒曾经因为跟拉马尔-奥多姆在电话里吵了架，差点把主卧的床用消防斧劈成两半。 无论个人的经历有多神奇，在专业方面，约翰娜非常值得信赖，她将不同的职业生涯结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套她独有的，提升生活品质的方法。 当韩易闻到约翰娜将檀香、香氛蜡烛和气味扩散器结合，调制出的“安神气场”时，就立刻拍版雇佣了她。 提供让生活充满乐趣的巧思，比死板地让空间保持原样，更符合他的心意。 最后一位管家，生活顾问，需要负责室内的全部动区，客厅、厨房、健身房和私人影院，并为每个空间提供对应的服务。想要让每一位造访的客人获得宾至如归的体验，以侍者身份工作了十三年的本地人索菲娅-奥尔提兹，是一个再恰当不过的人选。 在北卡农道著名的扒房mastro''s，索菲娅-奥尔提兹是一位深受欢迎的侍者，虽然青春不再，但依旧迷人的面容加上令食客如沐春风的服务风格，让她获得的小费金额总是在餐厅里名列前茅。不过，作为单亲妈妈，索菲娅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自己的两个孩子，而不是通过拼工作时长的方式积攒小费。只需要服务一人，薪资待遇也十分优厚的豪宅私人管家，无疑是与她需求非常契合的职位。 刚到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工作不到一天，索菲娅在私人影院内部做好了一个精致的小食台，观影时不需要特意走到厨房，就有现成的点心与饮料享用。索菲娅还详细记录了韩易在饮食起居方面的习惯与喜好，下午就为采购回来的每一样货物贴好标签，分门别类摆放齐整，细心到连餐具都以西式餐点与中式饮食为区分，隔到两个专门的橱柜摆放，以便每一餐都能为这栋豪宅的亚洲主人奉上恰当的配器。 说起餐食安排，就不能不提到科瑞-麦金托什为韩易寻来的两位私人厨师，主厨菲力克斯-索伦森，和副厨哈罗德-汉森，从姓氏上也不难看出，二人来自欧陆新潮饮食的重镇哥本哈根。更令人惊喜的是，他们竟曾经在世界第一餐厅noma的厨房工作，与声名显赫的世界级星厨雷勒-雷哲度共事了整整七年时间。 这家摘得无数星星的餐厅供应以分子料理为烹饪方法的新北欧美食，但这并不代表索伦森和汉森对其他领域的食物没有研究。雷勒-雷哲度鼓励厨师团队探索不同国家的饮食文化，并将其与北欧传统饮食进行融合与创新，而二人最感兴趣的，正是东亚与东南亚菜系。菲力克斯甚至到岭南学习过八个月的时间，只为掌握粤式点心的烹调技法。 第一次试菜，菲力克斯呈上的松露猪肉小笼包让韩易以为自己回到了外滩，而副厨哈罗德-汉森的拿手菜更是让他赞不绝口。一碗浓香馥郁的日式蘸面，佐以风味独特的辣味高菜，比起洛杉矶最受欢迎的拉面店tsujit也不遑多让。 这是一个世界饮食大融合的黄金年代，远东的主厨用心学习欧陆烹饪，而欧洲的美食家则将亚洲的珍馐纳入厨艺教材，吃到由欧洲人制作的地道家乡菜，实在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离开noma，他们厌倦了被禁锢在哥本哈根，每日周而复始地为摘星客制作同款的单调生活。每隔两三年换一个旅居地，直到走遍他们想看的整个世界，是菲力克斯和哈罗德的人生规划。 他们与韩易签下两年的私人厨师合约，两年过后，他们就将离开洛杉矶，去往巴厘岛继续度假式的生活。 安保方面，韩易请科瑞从不同的渠道聘请了两位全职员工。身高六英尺五英寸，现年四十四岁的费亚穆-德尔维希来自达埃蒂山脚下的历史名城地拉那，曾经是阿尔巴尼亚特种作战旅的中校，在科索沃、马其顿和阿富汗都打满全场。2009年退役后来到美国，受聘于247私人安保公司，一直工作到现在。 而另一位安保，五英尺十英寸的四十二岁的基安-格里芬，则是哈伦街头出身，匪帮“东部军团”的前核心成员，据说曾经是苏格-奈特的私人保镖，三年前搬到洛杉矶，是联合保卫公司的注册安保。 其实，从私人安保公司聘请的专业保镖，安全性和专业度都有充分保障，但韩易还是谨慎行事，挑选了性格、背景、语言、文化都毫无雷同之处的二人共事，尽量降低潜在风险。 斯特拉黛拉864号运营团队的所有成员，包括科瑞在内，自然都不可能由韩易个人与他们签订合约。在费尔南多-冈萨雷斯的建议下，韩易给科瑞分派了他出任物业经理的第一个任务，在贝弗利山市注册一家名叫hanlimited的有限责任制公司，将所有员工的合约都挂在公司名下。 待韩易可以支配的资产再多一些，聘请第一位投资经理时，hanlimited就将真正成为一个为韩易个人服务的，家族性质的投资实体。 这便是家族办公室的雏形了。 至于专门的洗衣工，思虑再三，韩易还是决定省下这笔钱，衣物本就不多，现在宅邸里也只住了自己一个人，对于让其他人来处理他贴身衣物这件事，韩易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所以，还是等人更多一点再说。”韩易拈起一块裹满酱汁的鸡肉，放到徐忆如碗中。3月14日正午，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第一顿开伙饭，自然是要请最好的朋友来一起享用，“来，尝一下这个。” “我晚上就回岛上窝着了，你现在给我吃三杯鸡喔？” 徐忆如的语调里尽是嫌弃，但双眸却已经化作一弯月牙。 往常赶飞机，特别是坐跨国航班的时候，徐忆如都会尽可能让自己蓬头垢面，懒一点的话连头都不洗，直接扎个马尾，戴副黑框眼镜，把自己罩在一身灰色运动装里就登机。毕竟哪怕是商务座，也要在万尺高空颠簸十数个小时，再精致的人也会在一次次睡去醒来的反复中显得狼狈而仓促。还不如就不修边幅一点，等回到家再好生梳洗。 可今天，徐忆如打扮得比上次去罗迪欧大道还要用心，一向化妆很快的她，这次在公寓的梳妆台前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四十分钟，才算是把镜中的面容调试到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程度。舒适度也被完全抛在一边弃之不顾，现在的她，穿着一件荷芙妮格的米色短裙，外面套了一件伊芙圣罗兰的短款黑色皮质夹克，零号的大小让纤细苗条的她都感觉有些紧绷。 迹象过于明显，但徐忆如刻意不去想这些行为背后的隐藏含义，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和梳理最近发生的事情，长达一周的春假就是一个好时机。 如果即将奏响的是一篇美妙乐章，那为什么不多享受一下它的序曲呢？ 她现在只是一个想要与好朋友享用午餐的普通女孩而已。 就这么简单。 “有失偏颇了小徐。”韩易摊开手，向她展示身前由菲力克斯和哈罗德烹制的豪华午餐。 从醋饭制作开始就是100%纯手工的什锦寿司盘、泰国风味浓郁的马拉盏炒空心菜、印尼沙嗲牛肉串、哈罗德自己改良的辣白菜炒五花肉，以及韩易强烈要求重现的noma名菜，棕蟹饼，这是雷勒-雷哲度在墨西哥图卢姆学到的烹调技法，在深炸的风味薄面饼上铺一层新鲜甜美的蟹肉。 “这可爱的一对给我们带来了一次无与伦比的午餐体验，不是吗？”韩易这句话是用英文，专门说给菲力克斯和哈罗德听的。 “没错。感谢你们，非常美味。”徐忆如双手合十，冲二人微微欠了欠身。正在清理厨房的菲力克斯和哈罗德也是微笑着以同样的方式回礼。 “我们的荣幸。” “xiexie。” “这一顿，应该够你坚持到台北了。” 韩易给徐忆如面前的调味盘里添了新鲜山葵，又给她夹了一块手握寿司。 “他们已经在里面涂了酱油，但我没让他们加芥末，你自己看着加哈，主要是等会儿要上飞机，我想着吃太辣了也不好，连炒五花肉我都让他们把辣酱放少了点儿……” 徐忆如合十的双手没有打开，她的手肘置于桌上，手背贴在脸边，看着絮絮叨叨的韩易，眼神有些恍惚。 此时此刻，他们正坐在斯特拉黛拉864号与开放式厨房处于同一水平线的户外区域，韩易让科瑞撤掉这里的沙发，临时改成了露天就餐区域。韩易身后是一面数十英尺高的黑色大理石墙面，底部闪动着数字火焰。而徐忆如的左侧是随着微风撞击壁沿，发出清脆声响的无边泳池，右边是正在认真为他们调制泰式柠檬茶的私人侍者索菲娅-奥尔提兹，身后，则是整整四千平方英尺大小的绿色草坪，鲍比-刘易斯正半蹲在那里，检查着土壤。 更不用提，刚为他们呈上一道道精美菜肴的菲力克斯和哈罗德，曾连续拿过四次米其林三星。 现在是韩易的私人厨师。 从小到大，在父母的刻意引导下，徐忆如见过很多名扬全岛的豪绅。到美国之后，如云的追求者里，也不乏权力与金钱的幸运儿。 但即使如此，二十二岁就能独立支配1.85亿美元的现金资产，买下价值3950万美元的贝莱尔豪宅，随手就能掷出数十万美元填充衣柜，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泼天富贵，也是徐忆如生平仅见。 如果韩易说的是真的，那他的家族，到底拥有怎样的底蕴？ 这样的话，我妈妈她会不会…… 晃晃脑袋，徐忆如把不该出现的想法甩了出去。 就像刚才提醒自己的那样，享受当下就好了。 第二十二章 柏汇资本 一顿午餐磨磨蹭蹭吃到下午三点，再就着阳光饮下两杯清茶，便到了徐忆如启程离开的时间。 长荣航空br011洛杉矶直达台北的航班将于次日凌晨00:05起飞，经14小时40分钟的飞行抵达桃园机场。大多数横跨太平洋的国际旅客，都喜欢选择这种晚上飞，白天到的航班，能以最快的速度帮他们适应大洋彼岸的时差。 按理说，徐忆如晚上八点再出发亦无不可，哪怕在路上堵塞个把小时，距离登机也还有充足的时间。但两岸同属一脉，家族文化更是别无二致，谁要是从国外回来没带礼物，或者没有亲戚嘱托帮忙买点什么，那可真是天下奇闻。 徐忆如很想在贝莱尔再待一会儿，但手中长长的代购清单比定时炸弹还要烫手。她只能选择四点半就出发，期望避开春假出行的汹涌人潮。 几乎每个假期，她都会回家，只要还在洛杉矶，韩易也每次都会提出送她去机场，但徐忆如从来没有真正让他在汤姆-布拉德利国际航站楼前走过一遭。 徐忆如是个很怕麻烦朋友的人，她宁肯自己拖着几大箱行李在烈日下等迟到的出租车，也不愿让本就闲来无事的韩易送她一程。 妈妈从小就教育她，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不要欠下人情债，因为没人会白白送出人情。你收到的恩惠，总会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偿还。 但今天，破天荒的，徐忆如竟然主动开了口。 “这边很难叫车啦，送送我吧易易。” 等二人驾驶p1走出西日落大道，左转进入通向机场的i-405高速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零三分了，不光是过春假的学生，下班的职场人也逐渐加入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河。 行进至卡尔弗城的西园购物中心，迈凯伦从挪动变成了蠕动。不过，韩易发现，驾驶这种超级跑车上路，哪怕再堵，周围的空间也明显比开翼虎时大上许多。 毕竟，这条高速公路上，估计没人买的保险够赔这台车的。 磨磨蹭蹭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才x，徐忆如却没有丝毫疲态，一路上她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一会儿要给韩易带明月堂的和果子，一会儿要让韩易千万记住去纽约承诺她的dean&deluca。 临到下车，徐忆如还从随身背包里摸出一本书，递给韩易。 “喏，借我那本书的谢礼。” 韩易接过书，随意瞄了一眼。一本英文小说，科琳-胡佛的《坦白》。 “我看不进去小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韩易抓抓脑袋，哑然失笑，“特别是这种爱情小说。” “一定要看！写的很好的！”徐忆如瞪瞪眼，算是把恐吓的信息传递了出去。在韩易的帮助下，她从p1的车前盖里取出一件白色的日默瓦小型行李箱，幸好这次只回去七天，需要带上的东西不多。 “好啦，回去啦！谢谢你喔！” 走到汤姆-布拉德利国际航站楼的大门口，徐忆如转过身来，笑靥如花。 “一周后见！” “到了休息室记得跟我讲一声。”韩易冲她挥挥手，“别忘了我拜托你带的东西！” “嗯！我发讯息给你。”徐忆如晃晃手机，“都记在里面的，放心啦！” 回到车上，韩易轻舒一口气，将那本《坦白》沿着副驾驶座位后部小心放好，暂时没有要打开它的意思。不仅是二楼的环岛只能临时停靠十分钟的原因，他的心里，还挂着另一件要紧事。 购置房产的3950万美元已经全数划拨给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开发商，乔纳森-阿德勒与乔-英格拉诺夫，作为结算费用的132万美元，也都已付讫。此时，韩易的大通私人银行账户里，还剩下11835424.47美元。 最后一笔划款消息，今天下午15:26就已经通过短信的形式发到了韩易的手机上。而现在已经是18:34，不光短信没动静，连备忘录里也没有一段新增文字。 难道这笔消费，没有产生任何正向反馈？ 不至于啊？ 似乎是听到了韩易的内心想法，下一秒，打开的备忘录界面里，就出现了祂们的新信息。 【有他人在场的情况下，我们会延迟奖励的发放时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韩易，恭喜你完成了新人生第一笔千万美元级别的消费。如果一个人找到了他的真我，他就拥有了一座豪宅，可以终生有尊严地居住在那里。希望詹姆斯-米切纳的这句话对你有所启发，希望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能成为你的前进基地，帮你早日构筑事业的豪宅。】 【通过谦虚的学习与敏锐的思考，你发现了私募基金的推动作用。在你的事业规划里，它将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这一次的赠礼，将以私募基金的形式发放。】 【一分钟后，你将接到一通来自柏汇资本的电话，保持自然，答应他见面的请求，更多的信息，在你们的会面中自会显露。】 【记住，由私募基金渠道奖励的资金，只能用于与事业规划有关的投资。擅自挪作它用，将会导致迄今为止的所有奖励被扣除，超出现有金额的部分，将以负债形式出现。】 【事业投资的奖励，会根据个人情绪反馈和投资价值回报的双重标准进行计算。一笔完全失败的投资，即使让你心花怒放，最终也不会有任何奖励，甚至会让你受到惩罚。】 【个人情绪反馈，将会在投资完成后实时计算并进行奖励。投资价值回报，将以现实世界该投资标的的财务季报日为结算日，持续累积，或者扣除。】 【祝你好运，韩易，享受投资的乐趣。】 【三、二、一。】 “don’tstopbelievin’……” “holdontothefeeling！” “hello。” “您好，韩先生。我是柏汇资本的高级常务董事道格拉斯-勒庞，希望您刚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也希望您的下午愉快，勒庞先生。” “请问您明天上午有时间吗？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带几位同事来拜访您……” “主要是为了跟您讨论，您即将到期的1.4亿美元投资。” oh， my， god。 惊喜交加的情绪，如密室中敲响的重鼓般，在韩易的心头回荡了一整晚。哪怕索菲娅贴心地为他奉上了一杯拿铁提神，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的韩易眼里依然写满了疲惫。 “希望我们没有太过打扰，韩先生。” 将手中的双倍浓缩咖啡放下，坐在斯特拉黛拉864号休息区的黑色芬迪沙发上，道格拉斯-勒庞观察着韩易的状态，笑着说道。 “美妙的夜晚？” “失眠的夜晚。”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呵欠，韩易摇摇头，笑了起来，“我想不管再柔软的床垫，也都有痛苦的磨合期。” “啊，是的，我从来就不能习惯我在纽约那套公寓的床。每个月都消毒，但睡上去依然像是爬满了床虫。” 恰到好处的寒暄后，道格拉斯-勒庞迅速进入正题。 “韩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今天随我一起来的同事，文森特-狄，和坎永-刘。柏汇资本加州的两位常务董事。” 好家伙，打民族牌呢这是。 韩易心里吐槽，表面上却保持着礼貌得体的笑容，向两位同胞微微颔首。 “首先，我想代表文森特、坎永还有柏汇资本的全体同仁，向您和您的家族对我们的信任和忠诚致以感谢。” “自2006年第一次合作以来，时至今日，我们已经为您选择了六支优质的私募基金项目，您委托柏汇管理的资产总值，目前也达到了3.4亿美元。” 2006年？ 3.4亿美元？ 祂们到底还埋了多少钱，从多久开始埋的啊？ 韩易换了个坐姿，右手放在扶手上，用轻微的敲击缓解内心的震撼，刚才的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1.4亿美元即将到期，这应该就是发放下来专门用于投资的特殊奖励了。3950万美元的消费，换算过来的话应该是差不多3.5倍的返还。 当然，因为这笔钱只能作为投资之用，评价标准也更为严苛，实际的价值肯定不如可以随意支配的现金。 而另外还在投资约定时限内的2亿美元，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投资得当，他还将解锁这笔钱作为下一步的事业基金？ 再大胆点猜想，若能将投资的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这2亿美元，是否只能算是一个起点？ 仅半天时间，本来还在担忧4082万购房款打水漂的韩易，能看到的全部身家就暴增到了5.25亿美元。 太刺激了！ 当然，这1.4亿美元还未真正落袋为安，2亿美元更是遥遥无期的空中楼阁，韩易必须在他自己规划的事业上做出一番成就，才能真真正正地掌握这笔新增财富。 目前，他能够自由支配的现金，只剩下1183.5万美元。 想到此处，韩易强令自己打起精神，认真倾听道格拉斯-勒庞的讲话。 “2006年4月15日，我们开设了一个以4亿美元为募集目标的fof，柏汇私募3号投资者基金，注册地在尔湾。首期募集到的1.91亿美元里，包含了以您个人名义投资的8383.2万美元。第二期也是最后一期募资于2007年的5月4日结束，再次吸纳2.09亿美元的资金，顺利完成目标。 “根据3号投资者基金的募资说明书，该基金的投资周期为6年，退出周期为4-6年。2006年首批投资者的退出周期基本上都是4年，包括您的这笔投资也是。” “因此，我们将于今年的4月15日，如期为您兑付全部投资金额，包括10年内产生的投资收益。韩先生，3号投资者基金的总投资收益为67%，这也意味着您能在下个月获得1.399亿美元的现金。” “我们非常重视您这样有价值的客户，也希望柏汇资本能继续像3号投资者基金一样，为您带来跨越时代和周期的卓然价值。”道格拉斯-勒庞的话音刚刚落下，负责前端募资工作的文森特-狄便接过话头。 “今年我们正在招募8号投资者基金的最后一批投资者，我们想要邀请您继续成为柏汇资本最专属的定制理财计划的一员……” 安静地聆听着文森特对8号投资者基金的描述，韩易在脑海中回忆着昨天晚上搜集到的，关于柏汇资本和3号投资者基金的情况。 柏汇资本，由道格拉斯-勒庞与两位合伙人詹姆斯-莱因哈特和凯伦-贾科比，于1991年在当时正飞速发展的尔湾地区创立。时至今日，这家资本管理公司已经成为了西海岸最大的私募基金管理方之一，拥有尔湾、香港、伦敦和罗德岛的普罗维登斯四处分部，旗下所管理的资金总额已经达到850亿美元。 柏汇私募3号投资者基金，是柏汇资本定期推出的fof项目。fof，即fundoffunds，是指专门投资其他私募基金的基金类型。这类基金不会在一级市场挑选优质项目，而是选择投资其他表现较好的私募基金。 根据韩易能够搜集到的信息，3号投资者基金总共有14个投资者，因为私募基金的特殊性质，这14个投资者的身份，包括韩易自己，都不需要向公众透露。不过，根据柏汇资本自己官网的信息显示，3号投资者基金的投资者，包括政府养老金、集团养老金、保险公司和大学收到的捐赠资金。 不难猜出，韩易应该是该私募基金中为数不多的个人投资者，按照投资的数额来判断，应该也是最大的个人投资者。 因此，道格拉斯-勒庞会亲自上门拜访，也不足为奇了。韩易本来在柏汇资本就有3.4亿美元的资产，占管理总资产的0.4%，这种级别的个人客户，自然是要悉心维护。 另外，不管是养老金计划，还是保险公司，与柏汇资本的合作都有长期的合作协议，有的合作计划甚至长达三十五年。毕竟，这些稳定的公共资本，最需要的就是稳定不变的收入来源，以支持其福利体系的有效运转。 绝大多数3号投资者基金的资方，获得收益后，除了截留一部分用于运营和消费者偿付，剩余的资金都会再继续追投柏汇资本的其他项目。 毕竟，10年67%的回报，不仅能够满足终端客户的需求，也能让这些公共资本赚上一笔不小的财富。 因此，韩易就成为了3号投资者基金中唯一的变数。 “狄先生、勒庞先生。” 想到此处，韩易出声打断了文森特的介绍。 “我了解到，柏汇资本有共同投资的项目，对吗？” “是的，韩先生。”文森特微微眯起眼睛，笑着点点头，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又是一个不学无术，浪费父母钱财的信托基金宝贝。 柏汇资本做私募基金、私募信贷，也做基建投资。不管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甚至是直接信贷，都有涉猎。当然，柏汇资本也会利用手中的资金作为杠杆，撬动投资市场上的闲散资金，进行一系列的共同投资计划。 迄今为止，柏汇资本已经完成了超过240个共同投资项目，每年，柏汇资本都有20亿美元的专项资金，用于共同投资板块。 “您有什么想法，韩先生？”道格拉斯-勒庞和善地摊开手，“我们很乐意听听您的计划。” “我想要进军娱乐工业，勒庞先生。”韩易直入主题，“在柏汇资本的3.4亿美元并不是我的全部资金，我的家族希望在未来的几年时间内，利用我们这些年来各类长期投资项目的收益，迅速成为一股新兴势力。” “我们计划中的第一步，是收购或者部分收购一家演艺经纪公司，作为进入这一领域的起点。” 韩易从科瑞手上接过准备好的资料，向道格拉斯-勒庞递去。 “联合艺人经纪公司，uta。” “我的首要目标。” 第二十三章 UTA 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成立时间与柏汇资本一样，都是风云变幻的1991年。 只不过，柏汇资本选择了方兴未艾的尔湾，而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则是在星光璀璨的贝弗利山落地。 1991年1月，吉姆-伯库斯、马蒂-鲍尔与彼得-贝内德克三位好莱坞著名演艺经纪人达成共识，将旗下的两家公司，领先艺术家经纪公司与鲍尔-贝内徳克经纪公司进行合并。新生的公司，有一个简单直白的名字，联合艺人经纪公司，unitedtalentagency。 三人本来就是能力与人脉兼具的一方翘楚，吉姆-伯库斯是科恩兄弟、芭芭拉-史翠珊和欧文-威尔逊的演艺经纪人，彼得-贝内德克是《黑道家族》、《法律与秩序》等无数经典剧集的幕后推手，而马蒂-鲍尔，则深度参与了《虎胆龙威》、《奇幻城市》、《火线狙击》等热门电影的筹备，并且是天后玛丽亚-凯莉最信任的活动经纪方。 三股势力合于一处，uta初期发展可谓是一日千里。1996年，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就被《好莱坞报道》称为是好莱坞的四大经纪公司。进入二十一世纪，uta在影视领域的成绩更是辉煌，他们拥有整个好莱坞最强大的喜剧艺人资源，包括金-凯瑞、戴夫-查佩尔、本-斯蒂勒，还有一大批现象级喜剧的编剧团队。当然，安吉丽娜-朱莉和约翰尼-德普这样的综合性巨星，也是影视公司对uta青眼有加的关键因素之一。 2011年，uta搬到市政中心大道25.2万平方英尺的新总部，uta广场，并完成了新十年计划的一系列并购案，包括买入n.s.贝恩斯托克，一家专门代理电视新闻主播的演艺经纪公司，旗下的客户包括安德森-库珀、比尔-奥莱利和梅根-凯莉。2014年5月，uta宣布成立关键词出版社，进军图书出版市场。2015年8月，uta进一步收购世界上最大的独立音乐经纪公司tag，将muse、paramore和theckkeys等知名乐队收入囊中。 现在，uta已经由一家以好莱坞为主要客户的演艺经纪公司，成长为横跨影视、文学、音乐、新闻、品牌管理、游戏电竞、体育等领域的行业巨头。全球范围内1400名雇员，年毛利3.25亿美元，净利润5000万美元。考虑到演艺经纪公司通常只能获得客户收入10%的分成，uta直接或间接撬动的行业总产值，至少在50亿美元上下。 “勒庞先生，这是一家财政状况非常健康的公司，也是一家持续盈利超过十年的公司。” 韩易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轻声说道。 “但它并不是一家没有烦恼的公司。” “2015年3月31日，5位caa的经纪人，在没有提前告知董事会主席理查德-洛维特和董事总经理布莱恩-卢德的情况下，集体递交辞呈，叛逃到uta。与他们一起离开caa的，还有他们的客户，克里斯-帕拉特、威尔-法雷尔、扎克-加利凡纳基斯和梅丽莎-麦卡锡。” “一周之内，叛逃的经纪人总数达到11人。在caa的历史上，它的名誉和客户名单，从来没有经受过如此巨大而密集的打击。” “有人说，这般大规模的经纪人叛逃，是因为他们不满caa首席财务官杰夫-贝里对经纪人薪酬和提成的严格限制，这原本是caa最大的吸引力之一。也有人说，以马蒂-雷萨克为首的叛逃经纪人，指责caa没有像它最大的竞争对手wme一样，将融到的2.41亿美金用于公司的进一步发展，而是把它作为高层套现离场的渠道。” “你知道吗，勒庞先生，不光是融资拿到的2.41亿美金。caa另外还从各家金融机构借贷6.1亿美元，其中3.99亿美元的用途竟然是‘会员分红’，这些‘会员’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董事会里的常务董事。” “有所耳闻。”道格拉斯-勒庞回答道，“这些是很有趣的信息，请继续，韩先生。” “caa也反击这11位经纪人，声称他们光是2014年，就拿到了总额3500万美元的佣金。当然，经纪人们直接否认了这点，说他们到手的钱还没有这一数字的三分之一。” “无论真相如何，caa的威望在这种公关和人员灾难中被严重削弱，整个好莱坞也将这次事件称为uta对caa的‘午夜突袭’，事情的后续影响是如此恶劣，甚至连caa的大股东，为他们提供2.41亿美金和6.1亿信贷保障的tpg资本，都专门打电话来过问此事。” “为了复仇，caa不光将11名叛逃经纪人和uta以违反竞业协议为由告上法庭，还动用手中几乎全部的剩余资金，以同样的方式挖角uta的经纪人。最近这一年时间里，音乐人、新闻主播、演员……任何caa能接触到的uta客户，他们都许以重金。” “是的，韩先生。”坎永-刘是柏汇资本投资分析部的负责人，他对各个行业的最新消息有着极深的精准把控力，“虽然还没有正式官宣，但我得到的确切消息是，约翰尼-德普已经拒绝与uta续约。过去几年来，他对uta给他安排的电影非常不满，而且caa那边也展示了足够的诚意。预计下半年合约结束，他就会跟caa正式签约了。” “就是这些事情。”韩易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让uta焦头烂额，比起wme和caa，他们本来就弱小得多。2012年，银湖资本两亿美元收购了wme31%的股份，2014年又投了五个亿，直接持有51%的股份。利用这两笔资金和高企的估值，wme在市场上募集到了24亿美元的收购资金，直接把img一整个吃下，成为演艺经纪市场无可争议的王者，估值55亿美元。” “软银接下来就要投wme-img了。”道格拉斯-勒庞补充道，“2.5个亿，上个月孙先生和我一起吃午餐的时候提到过。” 听到道格拉斯-勒庞丝毫不带炫耀色彩的平铺直叙，韩易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 原来这就是顶级资本的世界。 分处世界两极，看起来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位集团掌门人，碰头聚会就像住在对街的邻居互相邀请到家中作客那样简单。 啜饮了一口咖啡，让口腔里漾开的苦味稍微缓和了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韩易才继续说道。 “对，再看caa，虽然钱没那么多，野心也没那么大，但手中至少还有三四个亿美元的现金可以随时使用。而uta这边，从成立到现在，还没有接受过大额投资。每年5000万美元的净利润看起来很多，但是一多半都作为分红被高级合伙人们瓜分。真正能用于并购和投资的资金，加起来绝不可能超过一个亿。”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最近甚至公开刊登通稿，要以40%的股权，换取现金投资。” “韩先生说的没错，uta委托美驰投行，正在寻找投资方。”迎着道格拉斯-勒庞的询问目光，坎永-刘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坎永口中的美驰是一家位于纽约的独立投资银行，也是纽交所的上市公司，专门提供各类金融咨询服务，通过并购、资产结构调整、企业重组和其他融资服务来帮助客户达成战略目标。 “美驰，明白了。”道格拉斯-勒庞在心中略作盘算，随即绽出了笑容。没记错的话，美驰旗下直接管理的总资产应该不超过800亿美元，本身的市值也是在30亿美元左右，是一个比起柏汇资本来说身量稍小一些的谈判对手。 当然，这样的独立精品投行，它们的优势另有别处。 “看来您做了充分的功课，韩先生。” 转过脑袋，道格拉斯-勒庞的表情里多了几分对后辈的赏识，对行业动态的敏锐观察是一方面，结合市场大环境对投资标的进行精确判断是另一方面。再加上韩易本身持有的1.4亿美元现金，让道格拉斯-勒庞对韩易即将提出的计划多了一些信心。 “uta需要钱，需要得很急迫。而我们正好有钱，并且柏汇资本的投资，也能帮助他们进一步拉升估值，进而撬动更多用于扩张的资金。” 韩易注视着坐在对面的三位资本圈大佬，认真说道。 “我的提议是，先生们，我们一起创立一个共同投资基金，六到八年的退出周期，单一投资标的。3号投资者基金退出的1.4亿美元，我可以全部放入这个基金里。” “柏汇本身如果对这次投资感兴趣，可以亲自加入。如果感觉有些勉强，也可以将它变成一个小范围的私募基金，招募大概两到三个可以负担5000万美元投资额度的投资者。根据我的判断，40%的股权，最终成交价应该不会超过2亿美元。” “以这家单独成立的有限合伙公司为收购主体，以柏汇资本的商务团队为谈判主力，对吗？” 道格拉斯-勒庞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的心里非常清楚为什么韩易会选择与他们成立共同投资基金。老实说，韩易手中已经有1.4亿美元，如果有些人脉，剩下的6000万美元，直接由个人投资者出资补足即可，根本不需要动用柏汇资本这样的机构。 更重要的是，1.4亿美元的现金在手，再加上韩易本身已经购置的实体资产，还可以撬动至少一倍的信贷，完全不用担心资金的问题。 韩易之所以会选择继续与柏汇资本合作，自然是别的理由。 什么理由呢？ 二十二岁的年纪，不方便亲自出面进行商务谈判。 完全没有过往投资历史和资产管理经验，也会促使谈判对手有意提高报价，甚至直接拒绝投资邀约。 最重要的是，新成立一家默默无闻的菜鸟机构，也没办法让投资标的得到估值上的飞跃。 被投一方看重的，绝不仅仅是投资者银行账户里的闲置资金。后者在企业运营和融资轮次方面的丰富经验，以及广泛人脉所带来的多元化发展机会，很多时候比投资款本身重要得多。 这样看来的话，面前这位亚裔男孩和他背后的家族，在北美没有其他的金融关系。 道格拉斯-勒庞笑意吟吟地瞥了一眼韩易，在心中暗自想道。 好掌控，好把握。可以留住1.4亿美元的资金，韩易提出的这个计划本身也是一个不错的尝试方向，即使投资失败到一塌糊涂，uta直接关门大吉，柏汇资本要损失的也只不过是几千万美元而已。 几千万美元，还不够勒庞每年从柏汇领到的分红。 “我还需要跟其他两位高级常务董事商量一下，不过，韩先生，柏汇资本做过许多定制化的投资基金，未来我们也会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进。” 道格拉斯-勒庞的这句话，算是初步敲定了合作意向。 “如果我们要做这件事的话，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们会在特拉华州成立一家专门的有限合伙制公司，到时候您这边可以个人或者有限责任公司的名义控股。若柏汇自主投资，那么我们就按照具体投资份额分配股份。而在我们为您引入外部投资者的情况下，柏汇会要求1%的管理股份。” “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会申请506规则、3(c)(1)和3(c)(7)条款的解限，让您能完全拥有我们旗下所有主力基金享受的豁免权。” 506规则和其他两个条款，都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对私募基金的限制，比如不能公开宣传和推销，购买后六个月内不能转售等等。 但作为一个预计最多只有两三个投资者，每位投资者至少会注入1000万美元以上资金的共同投资基金，韩易和柏汇资本共同创立的这个有限合伙制公司，将可以绕开1940年投资公司法案规定的绝大多数证券交易委员会注册限制，让公司的注册、审核与运营变得更加简单直接。 “跟您的谈话非常愉快，韩先生。” 道格拉斯-勒庞站起身来，向韩易伸出手。 “给我们几天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对uta的收购很快就能推进起来。” “感谢你们。” 韩易感受着手掌边缘传来的力道，微笑颔首向柏汇资本的三位高级合伙人致意。 “我衷心地希望，这能开启一场让我们双方都永生难忘的商业历险。” 第二十四章 纽约纽约 与柏汇资本达成基础共识，意味着韩易不用再前往纽约，依照贾马尔-米勒的安排挨家挨户地拜访华尔街的私募资本集团。 但思来想去，韩易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这次纽约之行，不仅因为达美航空跨大陆的头等舱“deltaone”不接受临时退票，还因为那颗休憩在大西洋岸边的大苹果，是韩易最喜爱的城市，没有之一。 从韩易经常阅读的书籍种类，和闲暇时最常欣赏的音乐风格中不难发现，他是一个对历史、文化与风俗有着浓厚兴趣的人。x到jfk，5小时15分钟的飞行时间里，韩易一直在阅读伊丽莎白-芬恩获得普利策历史奖的著作《在世界的心脏相遇：曼丹人民的历史》，这是一本讲述北达科塔州原住民部落曼丹人的非文学类历史书籍。热门的历史主题早就烂熟于心，韩易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描写历史边缘人物和种群的著作。 看完这本，韩易带到纽约的背包里，还有另一本有趣的读物在等着他，唐纳德-米勒的《至高之城：爵士时代的曼哈顿如何催生现代美国》。 至于耳机里播放的音乐？田志仁的古典乐专辑《呼唤黎明》正在顺序播放，这张专辑获得了第53届格莱美奖的“最佳古典混合音乐专辑”和“最佳伴唱器乐编曲”两座大奖。 这位出生于美国加州的华裔音乐家对世界音乐文化有令人叹为观止的洞察力与表现力，整张专辑用斯瓦西里语、波兰语、波斯语、毛利语和中文等十二种语言演唱，歌词从各个国家的经典中改编而来，包括摩西五经、薄伽梵歌、日文古诗和道德经。音乐风格也是博众家之长的杂糅，非洲声乐、歌剧、中世纪咏叹调和爱尔兰哭腔调。参与录制的音乐家来自六个大洲，超过两百人。 这样的音乐，简直是韩易的最爱。他从不觉得听这种专辑就是高人一等，也绝不在外人面前透露他对此类风格的喜爱，免得狭隘之人以为他在装腔作势。 韩易只是觉得，当你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就能够聆听到整个人类文明的吟唱，就可以领略到这颗蓝色星球万年来催生的无上风华。这才是创作音乐和欣赏音乐，最应该完成的使命。 当然，每一种音乐都有它所承载的文化，从加洛林王朝时期的格里高利圣咏，到洛杉矶康普顿的西海岸嘻哈，无论歌词是雅是俗，旋律或快或慢，配器亦简亦杂，都代表了特定年代特定人群的审美志趣与文化思潮。 这正是韩易在洛杉矶居住四年，却疯狂迷恋纽约的原因。 这是一座世界文化的熔炉。 在时光的刻度上，纽约为全世界奉献了近百余年来最盛大华丽的汇演。十九世纪末，第28街的锡盘巷拉开流行音乐的序幕，史上第一部音乐剧《黑魔鬼》在苏荷区的尼布洛花园上演，让百老汇音乐剧登上戏剧历史的舞台。乔治-戈什温、伦纳德-伯恩斯坦、克劳德-勋伯格、安德鲁-洛伊-韦伯，现代音乐史上最伟大的作曲家们开始以曼哈顿为中心，散发他们属于二十世纪的光与热。 而这只不过是纽约文化陈列馆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格林威治村的阿巴拉契亚民谣音乐、林肯中心的大乐团爵士、翠贝卡的迪斯科、下城区的流行朋克、布朗克斯的东海岸嘻哈……当然，还有绘画界的抽象表现主义，非裔美国人的哈伦文艺复兴。 800种语言在这里回响，880万灵魂在此处升华。 走在纽约街头，上一刻，你能看到鲍勃-迪伦背着吉他，嘴里哼着《likearollingstone》低头从身边走过，下一秒，杰克逊-波洛克就带着满身的油彩冲你怒吼，问你眼睛长去了哪里。 在这个变化万千的时代，纽约总是处于历史风暴那狂暴无常的阵眼。 在这里，秒针的每一次转动，都能定格一段激动人心的历史。 怎能让人不爱呢？ 这次造访纽约，韩易特意选择了时代华纳中心的文华东方酒店。入住这里的公园景尊贵套房，不仅可以从西南角俯瞰整个中央公园的壮丽景致，还能足不出户品尝到两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珍馐。 北美第一法餐perse，和第一日料masa，两家米其林三星，都在时代华纳中心四楼。perse在南侧，masa在北侧，只需要乘坐电梯从35层的大堂下到4层，通过酒店专属的通道，约莫三四分钟的时间，就可以见到两家餐厅的前台接待。 这次，韩易提前预订了masa的位置，不仅是因为perse上一世来纽约旅行的时候就已经尝试过两次，还因为这家由国宝级名厨托马斯-凯勒创立的法餐厅，设计的初衷就是提供两人以上的桌席用餐体验。独自来到纽约旅行的韩易，在圆桌旁一个人吃上三四个小时确实有些尴尬。 还没有去过的masa，自然成为了最佳选择。 坐在寿司台前一字排开，哪怕是单人就餐，也不会觉得太过突兀。 韩易预定的是masa价值950美元的扁柏柜台体验，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就是在木制寿司台前，等着师傅给你投喂。 餐桌位无所谓到店时间，五点、六点，甚至八点，都可以预约，但想要坐寿司台，那就只有两轮供应，五点和七点半，十五分钟内到位，统一开餐。 本就没有什么特殊安排的韩易选择了五点的席位，提前五分钟到店就座，发现今天运气不错。创始人兼主厨高山雅氏不是每天都在，最近几年，由他的徒弟负责寿司台的情况越来越多。但今天，这个一身白色寿司服，头顶没有一丝毛发，显得十分精瘦干练的小老头，正举着一个小罐子，研究今天即将为食客献上的鱼子酱。 不过，令韩易始料未及的是，高山雅氏的出现，并不是今天唯一的惊喜。 五点零六分，坐在寿司台最左侧的韩易终于迎来了他的邻居。 一个算不上熟悉的相识。 “赵小姐。” 韩易朝正把棕色麦丝玛拉大衣递给侍者的赵宥真点点头，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噢，嗨。” 赵宥真也认出了前几天在quarters烤肉店的这个华国男孩儿，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她浅浅地打了声招呼，没有再多作言语。 一方面是她天生就这个性格，对待陌生人都是这副沉默寡言，如坚冰般冷酷的模样。 另一方面，她确实不知道韩易的名字。 “我叫韩易。”韩易没有伸出手，只是用右手轻轻按了按胸口。他能看得出来，面前这个韩国姑娘对多余的肢体接触没有半点兴趣，“韩国的韩，易经的易。” 知道对方中文流利，那姓名介绍也索性直接使用母语。 “你好。” 不喜交流，不代表没有礼数。赵宥真对这个第一印象还行的男孩子笑了笑，微微欠身。 韩易也回以同样的动作，没有选择将谈话继续下去。与他一样，赵宥真也是只身前来。对于她这个级别的美人来说，不存在形单影只无人作陪的情况。 如果一人赴宴，只能说明她希望今晚的用餐体验无人打扰。 那自己为什么要做读不懂空气的事呢？ 有点逼数，是人际交往中最简单的理论，却是最难掌握的实践。 觉察到韩易主动让出独处空间的举动，赵宥真的目光也不由得变得柔和了一些。她并没有那么喜欢摘星，对美食的热爱也绝没有韩易那样深厚。一向喜欢独来独往的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人进食，并且因为对身材的严格要求，使她基本上不摄入任何碳水，也就极少到寻常的餐厅吃饭。 这次来纽约，赵宥真已经在酒店里点了两天沙拉就清水。预订masa完全是为了在尽可能不被打扰的情况下，用低热量的食物换换口味。 鱼子酱配金枪鱼杯可以尽数享用，生鱼片吃一些，寿司可以选择性地品尝两三枚，再多的东西，只能对高山师傅说声抱歉了。 吃omakase，却把部分食物原样退回，确实是一件对主厨不太尊重的事。 但赵宥真不在乎。 事实上，对大多数世俗禁忌，她都鲜有敬畏。 举个例子，坐在她右侧，与同事一起来就餐的华尔街投行男一直在偷偷看她，蠢蠢欲动。如果他觉得落单的赵宥真可以成为今晚的战利品，那么她不介意让整间餐厅都见识到他的尴尬。 幸好，这位胡须角度都修得异常精致的白人男士，在两三番尝试自讨没趣后，也就没有再做打扰之举。 而左侧的韩易更是安静得像死了一样，除了动筷子的声音，基本上不发出任何声响。吃到手握寿司上桌的时候，他甚至掏出手机刷起了yelp。 赵宥真朝韩易的方向看了一眼，差点破功。 这家伙竟然一边吃着晚餐，一边选着明天的午餐目标。 一般来说，选择坐在寿司台吃饭的有两种人，一种希望跟主厨有更多的交流时间，让饮食体验更有私人化的氛围，一种想要这般与同行人坐在一排，距离贴近的亲密感觉。毕竟相对而坐和肩碰肩紧紧相依，所谈及的话题和能达到的效果不可同日而语。 但韩易和赵宥真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类，他俩选择寿司台，最大的原因是一个人坐一桌太过打眼。 幸好喜欢跟高山师傅交流的那群instagram模特在寿司台最右侧，离二人较远，而高山雅氏也不是一个古板的人，在西方社会浸淫多年的他见过太多奇奇怪怪的食客。 来吃寿司，说自己对大米过敏的人，你见过没？ 所以，在赵宥真品尝过前两种寿司，并将第三枚寿司全须全尾地放在原处后，高山便知道了她的偏好。 接下来，所有给赵宥真的手握寿司，都换成了同种食材的生鱼片。 “如果后面突然想吃醋饭，我直接给你舀一碗，好吗？” 面对高山雅氏和蔼可亲的笑容和善意的调侃，赵宥真也是毫不在意地笑笑。 食客不讲，主厨不言，但却能通过一两个小举动达成默契，这样的米其林三星，比京都那些循规蹈矩的怀石料理更合赵宥真的胃口。 一餐两个多小时，韩易吃得很开心，如果没感觉错的话，赵宥真应该也相当开心。 怎么判断的？ 刚进门的赵宥真是芝加哥刀刮似的冷酷寒风，喝完最后一杯热茶后，已经缓和到跟现在窗外54华氏度的天气相差无几了。 还是有点冷，但冻不死人。 七点二十，韩易和赵宥真先后结账离场。他惊讶地发现，女孩竟然也是通过刷房卡才能进的酒店专属通道上的楼，这说明她也住在文华东方。 当然，更令他惊讶的还在后头。 第二天，韩易起了个大早，想要在酒店著名的asiate餐厅落地窗前，就着中央公园的晨景享用美式松饼。 猜猜谁在哪儿？ “嗨，又见面了。” 韩易咧咧嘴，朝对面那张桌子的赵宥真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 赵宥真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言语简练，动作也利落，三两下解决完面前的蛋饼，朝韩易扬扬手，算是做了个再见的姿势，转身快步离开。 玩尬的吗，咋一直遇到她。 韩易叹了口气，餐叉烦躁地拨弄着已经不成形的薄煎饼，想道。 每看到赵宥真一次，韩易就会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在纽约游荡的事实。前者的不善言辞，让这份本来可以偷偷享受的孤独如此露骨地展现在了他人面前。 为了不再跟她撞见，韩易刻意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在餐厅里磨蹭了一个小时，才慢吞吞地上楼，又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泡了个热水澡，这才下楼拦了一辆黄色出租车，朝大都会博物馆驶去。 抵达上东区的第五大道1000号之后，天光放晴，微风正好，韩易在路边售卖椒盐卷饼的餐车处买了杯乏善可陈，但足够提神的热拿铁。坐在大都会博物馆的长阶前，就着手机上的新闻一口一口地喝了个干净，才转身进入室内，购票开始参观。 这样，总不会遇到了吧？ 结果…… 现在这个站在埃及公主娜妮的巫沙布提俑前，若有所思的姑娘…… 怎么又是她？！ 第二十五章 馆中徜徉 “我先声明。” 本来想悄悄溜走，但赵宥真吃惊的眼神已经投到了他身上，韩易只得举起双手。 “我真的没跟踪你。” 这句话当然是用中文说的。 要是用英文，往来如织的游客能直接把他当场制服喽。 “我知道，韩易。” 接二连三的巧合，让赵宥真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当然知道韩易没有刻意跟踪她，实际上，赵宥真也对屡次撞见同一个人的情况倍感尴尬。她在文华东方酒店的健身房里晨练了一个小时，洗澡更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半个小时才结束淋浴。 就这样故意避开也能在诺大的曼哈顿撞见彼此，不是巧合是什么呢？ 更何况，如果韩易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在masa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事已至此，再不找点话题就不太礼貌了。为了让游客有最佳的体验，大都会博物馆的参观动线非常固定，埃及馆、美国馆、中世纪展区、现代艺术展区、非洲/大洋洲/美洲馆、希腊罗马馆，上到二楼，则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工业革命时期、中东展馆和亚洲展馆。 如果二人不故意朝反方向走，他们相遇的概率非常大，甚至可以说是要并肩而行。 若是为了避开对方而去走相反的路线……那不是更尴尬？ 于是，韩易也定下心来，他本就不是一个害怕社交的人，之前的躲避只是不想让对方感到不适。既然赵宥真主动挑起话题，他也奉陪到底就好。 “知道，第三中间期的文物，娜妮公主的陪葬品，出土于底比斯。” 韩易不看标签，精确的概述脱口而出，实在没有装逼，每次来纽约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大都会博物馆里泡上一整天，这里的展品看起来如星河浩瀚，但抓他眼球的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一些。 “很神奇，对吧？” “你说它的工艺？” “我是说，人类竟然从那么早开始，就觉得自己是宇宙的中心，觉得自己的死亡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觉得整个世界都应该随之一起消逝。” 韩易的目光迎向赵宥真的眼眸，在那里，他看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今天赵宥真的穿着，与昨晚在masa时很是相似。布鲁奈罗-库奇内利的白色衬衣与米色开襟羊毛衫，外面是诺悠翩雅的褐灰色羊绒大衣。她的时尚风格与上东区的气质是如此契合，说她是祖上四代都住在公园大道的老钱，也不会有人生疑。 已经见了赵宥真很多面，但每次看到她，韩易都不得不赞叹一声完美。越看越自然，也越看越没有瑕疵，比起那樽放置于二人身后，被雕刻在陶制奠酒器皿上，正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贝勒尼基二世，赵宥真才更像是一个神国理应顶礼膜拜的王后。 如此精致无瑕的东方瓷器。 韩易确信，面前这件艺术品蕴藏的，绝不仅是一碰即碎的华丽外壳。 “几千年来，一直如此……毫无进步。” 幽幽地叹了口气，赵宥真沿着动线向前走去。 “并不尽然。古埃及语里，没有和‘死亡’相近意思的词汇。在他们的生死观里，生命是无限的。当肉体消亡，你的灵魂，或者说你的‘卡’，会接受司阴府之神奥西里斯的审判，进入雅卢平原。在那里，所有随‘死亡’而消逝的东西都会再次回来，和你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韩易跟上赵宥真的步伐，注视着她的侧脸。 “所以，也许那些想让世界随他消逝的人，并不是自私，而是想让所有人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乐观主义者。”听到韩易的叙述，赵宥真带着笑意看向他，但表情里却是不愿苟同的倔强，“你看过那篇塞拜特吗？《一个男人与他灵魂间的辩论》。” “中王国时期的‘教导’？” “对。” “有听说过，但没有看过。”韩易诚实地回答。 “这个生活艰辛的男人，向他灵魂的一部分，他的ba，抱怨，说为什么不让他早早离开，直接去往雅卢。盛大的葬礼和死后的繁盛，才是人类最终的归宿。” “而他的灵魂告诉他，死亡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如果肉身从凡间消失，那么不管贫富贵贱，你的一切遗产都会消失。” 赵宥真在原地站定，将头稍稍扬起，望向被270度半环形水池包围住的丹铎神庙。这是由凯撒-奥古斯都于公元前10年在下努比亚建造的法老神庙，为了更好地统治这片曾经属于古埃及王国，当时已归罗马帝国管辖的土地。 丹铎神庙的历史，与赵宥真的描述，意外契合。 “你看，即使是对‘死亡’最乐观的古埃及人，也深刻地理解它的可怕之处……法老们、王后们、公主们，只是希望有人能陪他们一起经历这些恐怖罢了。” “在人间享受太多荣华富贵的人，骨头会变软的。” 在大都会博物馆的埃及馆，哪怕是最伟大的女王哈特谢普苏特，她的塑像也得与其他十一尊同样出土于代尔巴赫里的丧葬神庙，重新组装而成的雕像排列在一起展示。只有埃及政府作为谢礼赠给美国的丹铎神庙，才能拥有自己独立的展示室。 这间被编号为131展厅的房间极为壮观，将近三层楼的高度，让十六英尺高的丹铎神庙乍看起来竟显得十分低矮。房间的西侧，是完全透明的玻璃幕墙，中央公园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林倒映在环形池的水面上，泛起翡翠般的色泽。 3月17日晨，纽约市晴朗无云，太阳刚从东面升起，还没有直晒到这里，碧蓝如洗的天空为展厅晕染上一层圣洁而轻柔的白光。 娉婷立在神庙土门前的赵宥真，连鼻尖的细微绒毛都是跳跃着光点的。 “很精辟的理论。” 听到赵宥真的说辞，韩易没有再做反驳。他是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哪怕上一世经历过许多艰辛，也没有放弃对生活的热爱。至于赵宥真，从她透露出的言语来判断，应该是一个已经悲观到骨子的灵魂。 人与人之间的辩论，从来就不会起到改变他人心意的作用。不同想法间的争执，只会巩固各自内心的立场而已。真觉得靠语言就能说服对方的人，无论心智还是社会阅历都有待提升。 既然他自己的精神足够强大，不需要用驳斥他人的方式让自身感觉良好，那为什么还要再多费口舌呢？人世间的事，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错，特别是这种形而上学的东西。 欣赏对方的立场，但坚守自己的理念，才是良好交流的基石。 这是韩易的处世之道。 “你是学历史的吗？” 韩易温和的处理方式，让赵宥真对他又高看了一眼。与她谈话的年轻男性不外乎两类，一类附和她的每一种想法，希望能通过态度与立场的一致换取她的青眼相加，俗称舔。另一类会想尽办法提出反面意见，期望制造激烈的对抗以在宥真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别名杠。 像韩易这样知进退、懂分寸，没有任何企图心的谈话对象，才是赵宥真梦寐以求的。 她走下丹铎神庙的台阶，提出了对韩易的第一个私人问题。 “不是，我学的是传媒和音乐产业。双专业。”韩易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呢？” “政治科学。” 听到音乐产业，赵宥真的桃花眼都睁大了些许，散出明亮的神采。 “音乐产业……是什么感觉？” “什么意思？”韩易有点不太明白。 “学习这个专业。”赵宥真的语气里是一股抑制不住的兴致勃勃，“被训练成音乐行业的专业人士，是什么感觉？” “我想是……充满希望的感觉。” 韩易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我每天都在学习，如何成为史威登男爵。” “史威登男爵？”赵宥真疑惑地眨眨眼，一时间有些猜不透韩易的意思。 “对，神圣罗马帝国的荷兰裔外交家。莫扎特、贝多芬、海顿的赞助人。” 韩易柔声解释道。 “在莫扎特被教会所唾弃的时候，是史威登男爵给了他生存的空间和表现的舞台。贝多芬和海顿，也多次收到他的赞助。史威登男爵不光为他热爱的音乐家们提供面包，还利用自己善于打交道的专长为他们奔走，争取演出机会和更高的知名度。” “你看，音乐产业就是这样一门学科，学习如何成为像史威登男爵一样的人。了解艺术、欣赏艺术，并不遗余力地推广艺术。在我看来，史威登男爵，甚至比莫扎特还要重要。莫扎特只需要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创作，而门外为他遮挡风暴的，是也许没什么才华和天赋的史威登。” 此时，二人已经漫步到了美国馆的最中央，查尔斯-恩格哈德庭院。韩易扬起手臂，指向庭院北面被嵌入墙内的美国分行新古典主义立面。这栋建筑曾坐落于华尔街，1825年投入使用，是美国金融业兴起的象征。 “查尔斯-恩格哈德并未设计这栋建筑，没有一方水泥、一块砖头，是由他堆砌的。但他足够热爱建筑艺术，热爱到愿意在大都会博物馆专门捐赠一所庭院，永久存放这些人类文明的瑰宝。” “这就是我心中音乐产业的意义。我没有创作能力和制作技巧，但我可以用这里，和这里。”韩易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大衣内兜，和他的脑袋，“帮助人类听到这个时代该有的声音。” “看起来，你很热爱音乐。”眼神柔软下来，赵宥真的笑容也变得愈发灿烂与真挚。 “我热爱人类创造的一切文化，音乐、电影、电视、时尚……”韩易看着与自己一般高的清丽佳人，笑道，“你不也是吗？” “对我来说，主要是音乐。”赵宥真被韩易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我喜欢这种艺术形式。电影有很多组成部分，但是音乐只有声音。它用单一维度的体验，把最纯粹的情绪给提纯出来，我喜欢这种不掺任何杂质的干净。” “那为什么不学音乐呢？” “家里的原因。”说到这里，赵宥真忽然换成了中文，轻声问道，“你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韩易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检察官的女儿。” “是的，检察官的女儿。”赵宥真把手揣回大衣兜里，叹了口气，“检察官的女儿，是不可以离经叛道的。” “离经叛道。”韩易咀嚼着赵宥真抛出的这句成语，看起来她的中文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你的中文那么好？” “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我也经常在学校受欺负。”在美国，赵宥真从未对外人提起过自己的童年，当然，也没人能像韩易这样深入地与她交流如此之久，“为了安慰我，我奶奶会跟我说，我们赵姓，是华夏皇族的后人。‘宥真啊，你应该抬起头，像公主一样’。” “赵……确实如此。”韩易追问道，“所以你有华国血统吗？”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赵宥真摇摇头，“我不太关心这个，不过韩国的赵姓，绝大多数都只能追溯到十三世纪，所以，应该是有些联系的。奶奶说我们家是白川赵氏的旁支，但也从来没见过家谱。” “在我爸爸之前，我们家已经在全罗北道生活了一百多年了，哪有皇族会住在那里。”赵宥真自嘲地笑笑，“而且我也不想像那些人一样，总想给自己安一个皇帝当祖先，好像这样能让自己失败的人生更荣耀一样。” “所以，因为你奶奶的话，你就开始对中文感兴趣了？” “一开始是这样的，不过后面就迷上了。”赵宥真点点头，“我特别喜欢中文的诗词，而且……很多我们国家的古书，也要学会中文才能看懂。” “属于我们的，真的太少了。” 亚洲馆里，依次是来自南亚和东南亚的藏品，最靠内侧，是一整片中华展区，从公元前2650年的半山遗址陶罐，到1932年的女士丝绸旗袍。从小小的一碟元代钧窑瓷碗，到一整面墙才能容下的《药师经变图》。大都会博物馆甚至为中华展区修出了一方苏式园林，以更好的展现数千年来的华夏风雅。 而朝鲜半岛的展品，只是东亚厅里不太起眼的一小部分而已。 “看得越多，就越觉得我们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阴影里。” 赵宥真凝视着面前这副安坚绘制的《烟寺幕钟图》，从绘画技法、作品意境再到山水缭绕间若隐若现的佛寺，哪有半分韩国文化的影子。 历史可以粉饰，但终究不会骗人。 “我是不是听起来，像一个很恨自己国家的人？” “恰好相反，我认为你非常热爱自己的国家，我能感觉到。” 韩易向前迈出一步，与赵宥真并肩而立。 “我想真正的热爱，应该是认清它的缺陷与不足之后，依然割舍不掉的那份情感。那些为自己编织美梦的人，只是喜欢那种睥睨天下的爽快。一旦让他们直面最真实的污秽，可能坚持不到一秒就得崩溃。而你……” “我认为你是真正爱着这片土地的。” 韩易指指墨染青绿的半岛山水，说道。 不管在哪里出生，都应该热爱自己脚下的土地，不是吗？ 毕竟，开垦这方天地的，是生养你的祖辈。 这种爱，无关历史、文化、风俗与社会，纯粹是一个人对自我的接受与认可。 一个连天生的皮囊都想弃如敝屣的人，注定是可悲的。 “原来如此啊。” 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但由韩易口中说出，赵宥真的表情里还是多出了几分释然。 “谢谢你。” 赵宥真真诚地道谢，她到华国旅行过多次，也跟不同地方的人聊起过自己的故乡。他们总是很喜欢韩剧，但却不约而同地对所谓的半岛历史嗤之以鼻。 韩易的中正平和，才是她真正想看到的态度。 在这个华夏文化追随者的心里，那个从古代便被半岛居民称为天朝上国的地方，就应该住着一群心胸与他们的山川一样宽广，不狭隘不偏激，如春水般温润的谦谦君子。 韩易终于满足了她的幻想。 “有什么好谢的。”韩易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住在usc，又不可能天天往华人区跑。我这几年还是靠韩国菜续命呢，豆腐锅、泡菜汤。” “我请你？” 赵宥真向前弯弯腰，看着韩易，笑容里总算有了一丝娇俏的意味。 “谁来纽约还吃bcd啊！” 韩易一脸痛心地摇摇头，这孩子就没吃过好的。 “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十六章 热量炸弹 “我看着你吃就好了。” 面对满桌的热量炸弹，赵宥真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四面墙壁是自50年代以来就未曾变更过的深棕色实木装潢，周遭尽是抑扬顿挫的长岛腔调，放置在备餐台的菜单是简单的黑白文字排列，每天的牛排售价都是由店员直接手写上去。向窗外望去，近处是威廉斯堡储蓄银行，远端是连接下东城与布鲁克林的威廉斯堡大桥。 匆忙的侍者，喧哗的交谈，满足的欢笑，当然，还有面前一大盘正在滋滋往外渗出肉汁的上等牛前腰脊排，porterhousesteak。 这里，是纽约的躯干，布鲁克林的神髓，威廉斯堡的珍宝，德式饮食的巅峰。 纽约州第一牛排馆，彼得-鲁格。 于1887年由德裔美国人彼得-鲁格创立，他的侄子卡尔-鲁格出任主厨，牛排馆至今已有137年的历史。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随着德国的战败，威廉斯堡亦逐渐衰落，从一个徳裔日耳曼人社区逐渐转变为哈西德派犹太人为主的片区。由于洁食规定，新居民们拒绝消费彼得-鲁格牛排馆供应的牛后腿与猪肉培根，这也使得餐厅的生意一落千丈。 1950年，由于业绩下滑，彼得的儿子弗雷德里克将餐厅挂出拍卖，索尔-福尔曼和西摩-斯洛耶，两位在餐厅对面开设金属礼品厂的实业家，以35000美元的超低价格盘下店面。二人是彼得-鲁格牛排馆长达二十五年的忠实顾客，他们希望为逐渐式微的传统威廉斯堡文化保存最后的火种。福尔曼和斯洛耶没有改动任何传统，经典的油炸培根、德式薯条、莱蒙派，当然还有最著名的优质腰肉牛排，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 正是这份对传统美味的坚持，让彼得-鲁格成为了闻名遐迩的第一牛排馆。 此时此刻，彼得-鲁格的全部精髓，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赵宥真眼前。 一碟小的黄油盘托底，将盛满牛腰肉的餐盘拱起一个弧度，从肉里渗出的所有丰腴汁水，都朝一个方向流去，兀自冒着气泡，发出令人心情愉悦的沸腾声响。所有热爱牛排的食客都知道，在真正会做牛排的店，如果端出来的餐盘没有烫到必须用餐巾包裹才能勉强把握，那就绝对不是最佳的风味。 “女士优先？” 更像屠夫，而不是服务生的络腮胡男侍者询问道。 “我不用了。” “最大块的。” 二人同时开口。 “你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吃完吧？”看着赵宥真瞪大的双眼，韩易摊开手，“就尝一口，我保证，这会是你吃过最鲜美的肉。” 侍者没时间等他们互相推让，后厨还有十多盘菜等他呈上。他利落地用牛排刀挑起一块五成熟的肉块放进赵宥真的盘子里，并用勺子——是的，你没看错，在彼得-鲁格，他们还会配上专门用来舀肉汁的勺子——往牛肉上淋满汁水。 “试一下。”韩易看向侍者，“先生，告诉她，这块牛肉有多美味。” “女士，我向你保证。如果觉得不好吃的话……”侍者做了一个ok的手势，话头故意顿了顿，“我会把你俩踢出这间餐厅。” “别让我被踢出餐厅，还没开始吃呢。” 被逗笑的韩易接上话头。 “好吧，好吧，就一口。” 赵宥真实在盛情难却，她切下一小块肉，轻轻放入嘴中。 你们看过乳猫吃小鱼干时满足眯起的眼睛吗？ 你们体验过饿极时咽下第一口菜，那股直冲头顶的内啡肽吗？ 韩易从赵宥真脸上看到了。 入口时，她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像是失了焦一般的扩散。明亮通透的双眸像被肉汁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分明。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韩易总感觉随着双唇的闭合，他隐约听到赵宥真从鼻腔发出的满足低吟。 这得是饿了多久啊？ 韩易看得自己都口舌生津，有一种人，看她吃饭，比自己吃还要享受。 赵宥真明显就是这种人。 “你们的冰淇淋圣代，和芝士蛋糕。” “谢谢，放在旁边就好。” 韩易转身向侍者答话，等他再回过头来，发现赵宥真已经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肉，还掏出了手机，正对准餐盘，按下拍摄键。 “好久……没吃肉了。” 拍照留念的举动被当场抓包，赵宥真脸上浮现出了一朵满是负罪感的红晕。一边抓紧时间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为什么？”韩易很是不解，“在斋戒？” “为了保持身材。” 直到完全咽下口中的人间至味，赵宥真才缓缓开口。 “我特别容易发胖。” “喔，是吧。” 韩易的眼珠朝天上转了转，露出一个你猜我信不信的笑容。 凯特-厄普顿的上围、坎蒂丝-斯万内普尔的腰，再加上莱斯-里贝罗的腿。 你还准备长成什么样？ “我小时候很胖的，十三岁就已经一百六十斤了。”赵宥真喝了一口冰水，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中和一下刚刚摄入的油脂，“小学到初中，我都是一直被人叫‘肥猪’的那个。直到初中毕业那年，我用一个暑假的时间，减掉了超过五十斤。” “五十斤？”韩易不由地提高了声调，“怎么做到的？！” “天天吃草，沿着汉江一直跑，直到跑不动为止。休息半小时，再原路跑回来。”提起那段经历，赵宥真的眼神有些闪烁，“我那会儿连略微甜一些的水果都不吃，导致现在血糖水平很不稳定，稍微多吃一点油腻的东西，就会头晕。” “有一次，我忍不住馋，吃了一份芝士蛋糕，最后在洗澡的时候晕了过去……醒来嘴里全是血。” “抱歉，我不知道。”韩易轻声叹了口气，举起手准备招呼侍者，“让我给你点一些少油的东西吧，这里还有烤三文鱼。” “不用了，没关系！” 赵宥真急忙伸直手臂，阻止韩易。 “已经……已经吃了，反正都会晕的。”赵宥真吞吞吐吐的样子有种与她外表不相符的可爱。她叉起又一块牛腰肉，语气里有一种悍不畏死的绝然，“等会儿在出租车上靠一下就好了。” “放心，如果有事，还有我呢。” 看着馋得不行的赵宥真，韩易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对方嗔怪的眼神注视下，他也用叉子选中一块肥美多汁的肉，举到赵宥真眼前。 “干杯。” “干杯。” 赵宥真惊人食欲遭人发现的羞恼，瞬间就被美味因子的呼唤所淹没。她也举起自己手中的肉块，和韩易碰了碰，二人同时将牛排放入口中。 “woah……” “hmmm……” foodmoan，和随之而来的foodgasm，能很好地形容两人现在的表现。 面前的韩国女孩，已经彻底陷入了高热量的满足感陷阱里。鲜嫩异常但依然嚼劲十足的肌肉纤维，在口腔里的每一次拉扯，都能再挤出一点增味添香的肉汁。 这也…… 太满足了吧！ “再试试这个！” 在米其林三星都坚持忌嘴的赵宥真，居然被自己激发出了现在这一面，这让自诩美食家的韩易心中成就感爆棚。他乘胜追击，从那碗作为甜品调料的鲜奶油里，剜了超大一勺，一股脑地砸在芝士蛋糕上，递到赵宥真面前。 这…… 有点太放肆了吧？ 赵宥真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眼前的鲜奶油芝士蛋糕，又抬头看了看韩易。 “他们这里所有人都是这么吃的。”韩易用大拇指向后一点，指向满餐厅争先恐后往自己嘴里塞莱檬派、核桃派和巧克力圣代的食客们。 “小赵，来一勺。” 像一只正在热情拜年的黄鼠狼，韩易压低声音，用中文说道。 赵宥真的星星眼早就出卖了她，女孩迫不及待地拿起放置在旁边的干净银勺，将奶油与蛋糕的完美搭配送入嘴中。 “这是什么味道啊！” 出乎她的意料，入口的味道真是令人难以形容，就像有人用涂满胰岛素的拳击手套朝她胸口来了一拳，从口腔、喉咙再到食道，都腻得发闷。 这种程度的甜食，不是享受，是上刑。 “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还没在美国吃过甜食，对吧？”韩易看着她乐，“这是每个亚洲人在美国的必修课，被甜到爆炸的食物齁一次……欢迎来到美国，小赵！” 至于赵宥真，哪里还有精力跟韩易搭话，勺子还没放到桌上，她就已经开始有点晕乎乎的了。 妈妈，看呐，这餐厅里有星星。 赵宥真用手肘在桌面上勉力支撑着自己，死命睁开眼保持清醒，就像一个在对抗拔牙麻醉剂强烈镇静效果的孩子。 韩易只瞟了一眼，就低头专心解决起自己盘中的食物。 小腮帮子支起来，双眼里有蚊香圈打转的样子…… 好像还蛮可爱的。 不敢再看了。 韩易往嘴里送了一小块牛排，默默想道。 这样微妙的寂静在餐桌上空盘旋了约莫一刻钟，赵宥真才算复活过来。 不对，那个抑制食欲的宥真已经死了。 活过来的，是放开手脚，大快朵颐的宥真。 份量奇大的双人牛腰肉套餐，赵宥真一个人解决了大半，甚至还在韩易的指导下，赤手捧起t型骨，将附着其上的精华都啃了个干净。 “这里还不错吧？” 韩易递给赵宥真一块餐巾，笑着眨眨眼。 “嗯！” 赵宥真脸颊是满足的潮红，嘴角是欢欣的笑意。她接过餐巾，擦拭着左手，却还在舔舐着右手残留的肉汁。 “我们……” 赵宥真迎向韩易的目光里，满是雀跃。 “接下来去哪儿吃？” 第二十七章 饕餮出笼 一头饿极了的美洲豹会爆发出多么惊人的捕猎速度？ 韩易不清楚。 但韩易知道，一个亏待了自己肚子七年的韩国女孩，在卸下心理防备后有多能吃。 两天时间，这对临时拼凑的干饭团伙，在纽约足足整了九顿。 出门拦一辆黄色出租，到目的地就吃，吃完上车就晕，晕到下一个目的地马上生龙活虎，继续觅食。从第145街的汉密尔顿高地，到曼哈顿最南端的炮台公园。自帝国大厦旁的韩国街，至以法拉盛为腹地的华人区。赵宥真算是把她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想吃的所有东西都试了一遍。 daniel’s、lebernardin、jean-georges，清汤寡水的米其林餐厅咱们小赵一律拒绝，既然要敞开吃，那就找最油最腻最接地气的大众美食。 一大早起来，韩易就带着赵宥真直奔时代华纳中心与中央公园之间的餐车，买了一只脏水热狗当开胃菜，这是一道专属于纽约的街头佳肴。 脏水热狗并不脏，它是在低钠牛肉汤中加入大蒜粉、辣椒粉、孜然粉、红酒醋和番茄酱等调味料，再放入烤肠充分吸收汤汁制成。因为用来浸泡的汤汁，或者按照华国人的习惯叫卤水，看起来有些浑浊，所以才被称为脏水热狗。 事实上，这种肉肠带着非常浓郁的复合味，夹上两块热狗面包，再佐以辣味芥末酱和炒制的酸菜，这才是属于这座快节奏港口城市的独有风味。 吃热狗不需要挑名店，在每个纽约客心中，自家楼下餐车的味道即是最佳。 “不管到哪里旅行，如果你的时间有限，就必须要问自己一个问题。”韩易循循善诱，“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是独一无二的，是比世界上其他人都做得更好的？” “熟食店……还有纽约披萨！” 说起这两个词，赵宥真连脚尖都轻轻踮起，就像在表达她的期待程度一样。 纽约拥有全世界最棒的法国菜和意大利菜，甚至连曰本菜的风味，都与东京的那些名店相差无几。 但如果你只在纽约呆上两三天，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纽约有什么，是别的城市绝对没有的呢？ 熟食店。 这是一种杂货店与餐厅融合的店铺类型，店内不光出售包装好的预制熟食和饮料，也会根据客人的要求现场烹调简单的菜肴，比如三明治或者龙虾汤。 十九世纪后半叶，德裔移民潮水般涌入美国，其中的犹太族群在纽约普及了熟食店的概念。随后，二十世纪初期的意大利裔移民，这群熟食店的鼻祖，让这种业态在曼哈顿遍地开花。 热气腾腾的烟熏牛肉切开来，内里依然是鲜嫩多汁的状态。斩出八片，如小山般堆在黑麦面包上，再放一勺裹满马苏里拉芝士的德国酸菜置于顶部，最后用另一片黑麦面包盖住收尾。 这就是世界第一犹太熟食店katz''s连续经营一百三十年依然人气爆棚的秘诀。 一口咬下去，是食物最原始最凶猛的味道。酸甜咸鲜，没有一丝遮掩，绝不扭捏地朝你扑来。这里没有分子料理的文质彬彬，只有为了让味蕾和胃袋双重满足的本质追求。 韩易发现，同行的韩国女孩有一个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可爱习惯，那就是每次吃到喜爱的食物，除了像小猫一样微微眯起眼睛，还会不由自主地左右轻轻摇晃身子。 韩易称这叫美食摇摆。 赵宥真的美食摇摆不仅出现在第一口烟熏牛肉三明治后，顺着手臂向下淌油的joe''s芝士辣香肠披萨，秘制埃及白酱搅拌而成的thehlguys希腊烤肉饭，都让她情不自禁地晃动起来。 当然，两个亚洲胃绝不会光吃西式美食，作为世界上最包容开放的大都会，这里有你能想到的一切烹调风格。赵宥真在纽约的姜虎东狠狠补了一顿烤肉，并在韩易的强烈推荐下尝试了bcd的豆腐锅，最后走回时代华纳中心楼下搞了一碗momofuku的拉面。 不仅如此，就连来自韩易家乡的风味，纽约东村最棒的川菜馆麻辣东村他们也没放过。甚至第二天接近凌晨，二人还专门赶往法拉盛，整了顿巴蜀老灶火锅。 “那你之前去蓉城旅游，都吃了些什么啊？” 韩易往赵宥真的碗里添了一勺麻婆豆腐，语气里的哀怨和痛心，真是人人听了都要垂泪。 “……沙拉。”赵宥真的双唇辣得通红，呈现出比自然状态下还要饱满丰腴的弧度。长期吃没有味道的减脂餐，让她对辣味的容忍度无限趋近于零。连吃自己国家的泡菜都会被辣到的宥真，又怎么抗衡得了川渝的小米辣和朝天椒。 可即使如此，快被辣晕的她也没舍得停手。 “当时害怕长胖，只是去看了熊猫而已。我听说过川菜，可是没想到这么美味。” 宥真给自己奖励了一块水煮牛柳，烫得嘶嘶吐气。 “这也太好吃了……” 麻辣东村的用餐空间很小，事实上，在曼哈顿能租得起大物业的餐厅也不会是这个价格。在一个略显局促的边桌，韩易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不管怎么努力，他也没办法想象出这个完美的瓷娃娃胖上五十斤是什么模样。 “真没想到。”韩易感慨地摇摇头。 “没想到什么？”赵宥真抬起头，下巴上还沾着几滴红油。 “我一直以为你哪怕喜欢美食，也是喜欢那些精致的东西。”韩易给她开了罐凉茶，再不喝点解辣的这姑娘就飞升了，“没想到，你居然对平民美食情有独钟。” “什么平民美食？食物就是食物。”赵宥真放下筷子，认真地解释道。对于面前这个临时伙伴，她很愿意把内心积压的想法讲给他听，“就像音乐一样，只有少数人喜欢的音乐，不会成为滋养整个社会的养分。那些你觉得习以为常的旋律，才是塑造和改变一个国家的催化剂。爵士、摇滚、电子音乐，不都是从小众走向大众的吗？” “绝大多数人都喜爱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东西。”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赵宥真毫不避嫌地给韩易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历史是由人民书写的，美食点评也是……让米其林指南和pitchfork见鬼去吧。” “很有野心，宥真。” 韩易严肃地朝她递去又一张纸巾。 “擦擦嘴，快滴下来了。” 微红着脸，慌乱擦拭脸蛋的赵宥真，哪有半分南韩上流社会的影子？ 从喜好到思想，这个检察官的女儿，与她所处的社会与阶层是如此地格格不入。 在她心里住着的，还是那个奔跑在南原市远郊的田野间，全身心爱着那片山水的小胖妞。 尽管胃都胀得有点发疼，最后几顿韩易连筷子都没动几次，但他依然咬牙奉陪到了最后，毕竟这饕餮是他亲自从笼子里放出来的。消灭了绝大部分食物的赵宥真，对于她来请客这件事也是异常坚持。 不用担心，韩易也没有吃白食，这两天的其他旅行支出，都是由他支付，这是一种让双方都感觉不到什么异样的，非常顺理成章的aa制。 在纽约，只享受美食一个维度的体验，那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在中央公园的毕世达喷泉前喂鸽子，去第53街的现代艺术博物馆看梵高、毕加索和沃霍尔，到切尔西的高线公园，漫步在废弃铁路改建的生态步道中。 韩易和赵宥真的游览路线，是多次造访纽约后沉淀下来的惯性。避开了游客常去的时代广场、华尔街和中央车站，他们真正沉浸在了曼哈顿真实的脉搏与呼吸里。 也许是在陌生城市倏然有了同路人，也许是伙食确实开得很不错，让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的女孩终于有了精神头，比起韩易头两次见她，赵宥真不知道健谈了多少。从纽约的历史到亚太的未来，韩易抛出的话题从未掉到过地上。 无论任何事件，赵宥真总能提出带有强烈个人色彩，且论据极为丰富的观点。绝不是照本宣科，而是长期阅读与思考后提炼出的价值观展现。 果然是在大元外国语高等学校都能名列前茅的学霸啊。 自己身边怎么全是学霸？ 想起现在身处宝岛，因为家庭纠纷焦头烂额的另一个学霸，韩易有点自惭形秽。 除开那些天南地北的闲聊，韩易和赵宥真之间谈得最多的，还是他们共同的热爱，音乐。去的最多的，也是以音乐扬名的大苹果名胜。 帕蒂-史密斯和鲍勃-迪伦最爱去的咖啡馆，迈克尔-杰克逊与詹姆斯-布朗一唱成名的阿波罗剧院。 当然，还有霓虹璀璨的百老汇大街。 “十三次，来纽约玩了整整十三次……” 三月十九日晚十点三十五分，尤金-奥尼尔剧院每周二到周日都会上演的大热音乐剧《摩门经》，刚刚结束本日黄金八点档的演出。仍在欢笑的人群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荒诞离奇的剧情和令人捧腹的表演，如海潮般涌进第49街，向东西两头蔓延开来。 韩易和赵宥真走在队伍的最末尾，前者将双手举到眼前，比出一个代表十三的手势。 “上映的每部音乐剧都看过了，除了《摩门经》？！” “嗯哼，包括《汉密尔顿》在内。” 赵宥真还沉浸在传教士智斗非洲军阀的诙谐故事里，嘴角仍然带着轻松的笑意。逛到这里的韩易临时起意，拖着她在售票厅抢了两张有些偏僻的候补票。本来对位置和视野还不太适应，但当第一个音符响起，赵宥真就被完全拉入了故事中的那个盐湖城。 等剧情进展到普莱斯长老只身勇闯军阀窝，拉着将军的手高唱《我相信》的时候，赵宥真都快把脸埋在韩易肩膀上笑岔气了。 “你为什么憎恨欢乐？”韩易故作夸张地长叹了一声。 “我一直很不喜欢跟政治有关的题材，不管是影视剧还是戏剧，都尽量避开。”赵宥真把手捧到嘴边，呵了口气，三月纽约的深夜依然是春寒陡峭。 “可以裹在手上。”韩易取下围巾，放在赵宥真手背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能隐约察觉，赵宥真对政治的嫌恶，应该跟她的检察官父亲有脱不开的干系。 “谢谢。” 对于韩易的礼节与关心，赵宥真都有些习以为常了。她大方地接过围巾，捂住冰凉的手。 “而且，我每次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看喜剧，好像挺可怜的。” “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旅行呢？” “因为我感觉……这是件很私人的事情。”赵宥真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 “你说旅行？” “是的，在我看来，旅行的意义，是离开熟悉的环境，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成为平时不能成为的自己。” “如果和相识的人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韩易歪头思考，“那你如果一个人旅行，都会做些什么？” “观察。” 二人站在第49街与第七大道的交汇处，四条街外，就是曼哈顿毫无争议的核心区，全世界led屏密度最高的时代广场。 就像mv里的场景一样，韩易和赵宥真在原地站定，仿若时间静止，来往的行人则依照正常的时间流速在行进。他们像是一座环岛，周围的人潮是川流不息的车河。 “我最喜欢的事，就是一个人到一座城市，观察我完全不认识的人，猜测他们的姓名、性格和人生。”赵宥真望向远处时代广场一号顶端的大屏幕，红色的东芝logo上方，悬挂着四个耀眼的数字，2016，“他们今天吃了些什么，有什么烦恼，见了哪些人，不想见哪些人。辛苦十多个小时的收入，够不够支付这个月底的房租。” “在生活里，我们总是容易忽视那些从身边经过的人，他们就像是音乐剧里定时定点的群演，出现又消失。对于我们来说，他们的重要性，可能还比不上街边差点让自己绊倒的石头。” “但现在，当你静下心来去观察他们，你会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那么多情感，那么多跌宕起伏的戏剧在同时上演。” “很奇怪的是，这样另类的陪伴，才能让我感到没那么……孤独。” “你有时候一点也不像是个狮子座。”韩易看了赵宥真半天，才缓缓接话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狮子座？”赵宥真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在脑海里快速搜寻着二人的对话。这两天吃太多，头晕晕的次数也太多，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说过些什么了。 “猜的，你把照片甩在金度云脸上的样子，一定是个狮子座。”韩易耸耸肩，“不过，现在我感觉，你大多数时候跟我挺像的。” “你是什么星座？” “天蝎。” “我的月亮是天蝎。”赵宥真眯起眼睛，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怪不得你会怂恿我吃那块芝士蛋糕，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不是对一个刚刚请你看了音乐剧的人该有的态度。” 韩易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随着赵宥真的脚步朝时代广场相反的方向走去，再走几条街就是文华东方了，与其堵在车流里，还是走路来得更快。 两天前一时兴起的捉弄，把赵宥真晕得够呛，那本来就是她很久以来第一次接触高糖高热量的食物，在返程的出租车上，巴基斯坦裔的好心司机以为赵宥真心脏病犯了，连续确认了好几次需不需要直接改行程，送她去纽约长老会医院在下城的分院。 “抱歉，那不是个恰当的举动。” “我开玩笑的，毕竟举起勺子的那个人是我。”赵宥真摆摆手，丝毫不在意，“说我说的够多了，你呢？” “你又是为什么一个人来纽约？” “本来是来办事的，可惜计划有变。” “面试？” “算是吧。” 韩易点点头。 我面试别人，那也是面试。 “毕业之后，你准备到纽约这边来工作吗？”跟音乐有关的任何话题，赵宥真的热情都明显高涨一些，“索尼，还是环球？” “都不是。我想自己做一家演艺经纪公司，或者收购一家。”韩易在徐忆如面前绝对诚实，面对赵宥真也是如此，毕竟对于他来说，真的没什么好刻意隐瞒的，“然后，通过这家公司再拓展一些其他方面的音乐业务。” “那很棒。”赵宥真点点头，朝韩易绽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让远处亮如白昼的时代广场都相形见绌，“你一定能做到的，我相信。” “tomorrowistterday。” “it’stterdaytomorrow，祝我好运。”韩易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露出几颗白牙，没有再多做解释。赵宥真明显是会错了意，以为韩易跟她讲的，是职业生涯的终极目标。 谁能想到，再过不到半个月，他就大概率会收购一家世界知名的演艺经纪公司了呢？ 到时候，听到这一消息的小赵，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会晕吗？ 第二十八章 收购进度 “韩先生：好消息。柏汇通过了基金决议，自主投资确认，lp会在本周内成立。评估分析组已抵达纽约，与美驰接触。会及时更新更多信息。” 自jfk飞x的dl685上，韩易正认真阅读登机前收到的道格拉斯-勒庞的短信，在心里做着盘算。六十二岁的道格拉斯-勒庞不用facebookmessenger，没有whatsapp，发来的消息也是美国老年人简报式的发信方法，掐头去尾，主语能省就省。 至于为什么韩易能在飞机上看手机？他回到的是2016年，又不是2006年。购买达美航空的deltaone舱位，附赠跨大洋五小时的gogo高速wifi服务。 收购不是到traderjoe’s采买，想吃什么拿什么，回家照着预制菜包装盒上的说明，几分钟就能做好开餐。一般来说，从制定收购战略，到寻找潜在目标公司，再到标的估价、尽职调查，最后到制定融资计划，完整的m&a至少需要十个步骤，花费数个月到数年不等的时间。 前世，总价713亿美元的迪士尼-二十世纪福克斯收购案，2017年夏季就开始初步接触，直到2019年3月，才算完成全部流程。 时间成本，是韩易选择uta的终极原因。如果是以盈利为目的，韩易的首选应该是奋进集团控股公司的pre-ipo，这家集团就是wme和img的母公司，四个月后，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将以4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格斗界的著名品牌ufc。 摩根史丹利、高盛、摩根大通、kkr、德意志银行、巴克莱银行、花旗银行、汇丰银行，华尔街内外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巨头，都在奋进集团身上下了重注，就等公司上市变现投资。 背靠大树好乘凉，跟投奋进集团，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上上之选。 而正在跟uta缠斗的caa，也是一个比前者更实际的选择。尽管有所削弱，但caa的客户名单、行业资源池和资金实力，依然比uta深得多。仅从资产投资的角度考虑，caa的赢面更大，中长期盈利能力也更被看好。 当然，如果目光不局限于演艺经纪公司，韩易还可以参与到种类繁多的post-ipo债务融资计划中，flix或者spotify这样的平台公司，每年需要花费天量资金进行内容采购和授权维护，以保证订阅用户与公司估值以预期速度增长，以满足二级市场的期望。 flix为例，这家2002年5月29日就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公司，在涉足影视流媒体业务后，近几年大规模举债，并且向债权人承诺非常优厚的回报。10年期5.875%的年利率虽然比不上柏汇资本的投资者基金，但在债务市场上，已经是相当优质的投资项目了。 不过，韩易有着与普通投资人截然不同的投资逻辑，他需要尽可能快地将投资基金花出去并且花对地方，才能够获得祂们的奖励。跟暂时不缺资金的caa慢慢谈融资，或者耐心地等奋进集团开放pre-ipo的席位，对于韩易来说，都是绝不会考虑的选项。 别说一两年，韩易连一两个月的空隙都没有浪费的奢余。时间每过一秒，他本就不多的超前信息优势也就流逝一分。 只有七年而已啊。 因此，世界范围内的演艺经纪公司多如牛毛，但真正符合韩易要求的，也就剩下了uta这一个。由公司董事会一致通过的融资决议，让韩易主导的这次投资可以在友好收购的大前提下进行。与柏汇在特拉华成立单独的有限合伙公司，并提供绝大部分资金，也能让韩易获得最大的话语权，尽可能快地推进估价、尽调和最终的收购完成。收购目标对资金的急迫需求，亦无疑能促使进度大大提速。 制定的计划非常美好，实际执行起来却处处都是阻碍。上一世，关心产业新闻的韩易总是会在心里挥斥方遒，维旺迪出售环球进度太慢，索尼收购音乐版权步调不对……轮到他真正开始接触娱乐和资本的互动，他才发现，世上最难的四个字，不是雷厉风行，而是徐徐图之。 “宥真。” 韩易轻声呼唤在他右手边安静阅读的赵宥真。就像爱因斯坦说的那样，巧合是上帝保持匿名的方式。预定同一家餐厅、入住同一家酒店、同一时间造访同一个博物馆已经足够凑巧，那么买到同一班飞机返程，线上值机系统分配的座位还偏偏挨在一块，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如果不是上一世确实没有这号人物，韩易都快开始怀疑赵宥真是不是祂们安排的未来巨星了。 这不比特斯拉和油门的绑定效果强多啦？ “你听过uta吗？” 韩易把面前的ipad向赵宥真的方向移去。 “听说过。” 赵宥真放下书本，点了点头。摘下隐形眼镜，戴上黑色框架的她，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让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记得我之前说的目标吗？收购一家演艺经纪公司，并通过它的客户名单拓展其他业务。”韩易点开uta官方网站的客户名单，“如果是你的话，当你买下uta的股份，成为董事会的一员，你会凭借这一身份跟哪些客户进行深度合作？” “让我看看。”赵宥真喜欢这种跟音乐有关的角色扮演游戏，她接过ipad，向下滑动名单，认真地检视起来。 “是我的话……我会从他们的电子音乐客户开始，看起来uta有非常强势的电子音乐资源。”赵宥真逐个将名字点出来，“diplo、alesso、dillonfrancis、majozer……也许可以依靠这些客户，做一个大型的电音节？啊，还有swedishhousemafia？我以为他们解散了。” “没有正式解散，只是停止活动了而已。” 瑞典浩室黑手党是电子音乐界最具影响力的组合之一，但2012年6月24日，三人出人意料地通过经理人艾米-汤普森宣布将分开活动。2013年3月24日ultra迈阿密的最后一场演出后，他们便开始各自专注于自己的音乐计划。埃克斯威尔与因格罗索组成了axwell&ingrosso双人组，而steveangello则是单飞到了现在。 2022年，三人将策划一场声势完全不如往日的复出，当然，那是后话了。 “你知道maddecent吗？”在几个电子音乐艺人的名字之间来回扫视着，赵宥真忽然开口问道。 “你觉得呢？”韩易点亮屏幕，打开spotify，在赵宥真面前轻轻摇晃。 挂在播放页面上的，是一张青绿色的单曲封面，若隐若现的背景图案上镌刻着印度教的象头神，而躺卧在画面中央的，则是带着红色锡克教头巾，留着络腮胡的majozer拟人形象。 《leanon》，majozerxdjsnake，feat.m?。 2016年到现在为止，最热门的电子音乐单曲，没有之一。 “maddecent现在风头正盛，如果是我，我会帮助这个厂牌扩充活动板块的品牌，甚至参与到它现场演出板块的具体运营中。” “你是说blockparty，对吗？”注视着对方，韩易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 “我不记得他们的巡回音乐节品牌叫什么名字，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赵宥真给出肯定的答复，“重点就是，借着《leanon》的热度，重点推广diplo和majozer，还有能够带动uta其他电子音乐客户的巡回演出，争取把他们的演出直接排到明年去。” “还有吗？” “uta在嘻哈音乐方面的影响力也很大，lilwayne、iggyazalea、postmalone、djkhaled，我想在合作单曲方面也许有一些想象空间。” “wethebestmusic……anotherone！”韩易看看左右的乘客，朝赵宥真靠近了一些，压低声线，鬼祟而夸张地模仿着djkhaled的招牌tag，“是这种单曲合作，对吗？” “听上去很蠢，但是很有效。”赵宥真轻轻掩住嘴巴，韩易看不到她的浅笑，却能依稀从指缝间瞥见酒窝的存在，“这种大杂烩式的单曲合作，就跟《复仇者联盟》一样，总会吸引不同类型的粉丝去听同一首歌。” “如果能把uta的重要音乐客户凑到一起，让他们跟djkhaled合作一首流行……流行饶舌，偏嘻哈的单曲，再配上强有力的宣发，应该能是一个商业表现不错的项目。到那个时候，借这首歌的热度，也可以为合作嘉宾提提价格，给每个人都单独排个夏季巡演。” “这听上去确实很棒。” 韩易在心中暗笑，赵宥真自己肯定不知道，她已经把djkhaled明年那首脍炙人口的夏日口水歌完美地描绘出来了。 uta之所以跟djkhaled在今年年初签下演艺代理协议，正是看中了他这种流水线式的变现套路。 “另外，gunsn''roses和pinkfloyd这种传奇乐队也不能忽视，如果能成为他们的世界巡回演唱会主办方，即使不用发行新作品，收入也将非常可观。” “中老年乐迷的消费能力总是最强的。”韩易微微颔首，做着补充说明。 “没错，所有消费现场音乐的乐迷里，41-59岁的观众平均收入最高，粘性也最强。”赵宥真指了指面前的飞行实况图，此时他们的航班正在飞跃内华达与加利福尼亚的州界。 越过这条线，他们离降落便还剩不到四十五分钟。 “联系livenation或者aeglive，先在我们看到的这片区域，美国和加拿大，每个重要或者不重要的城市做上一百场演唱会，再去欧洲各个国家的首都分别举办一到两天的世界巡回，这就已经足够uta在接下来的两三年里赚得盆满钵满了。” “只要能说服sh或者大卫-吉尔摩重新踏上巡演道路，这家公司的财报就一定会非常好看。” “很棒的计划……我不得不说，你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宥真。” 韩易给赵宥真递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后者不是音乐相关专业，也从来没有系统性地接触过这方面的行业知识，能够迅速捕捉到uta旗下最有价值的音乐客户，并进行一些充满创意性，甚至能跟未来发展相呼应的想象力延伸，已经是一件极了不起的事情了。 如果让她在圈子里浸淫一段时间，能力一定不容小觑。 “你准备为uta工作吗？” 没有直接回应韩易不知真假的溢美之辞，韩国姑娘只是带着些许好奇反问道。 “可以这么说。” “我感觉是一个很好的起步平台。”赵宥真下巴略微扬起，带着几分希冀畅想，眼眸亮得就像是在讲述自己的计划，“通过演艺经纪人这个职位，你能接触到好莱坞不同领域的机会，也许未来不一定只是在音乐界发展呢。” “这也正是我的想法。”韩易笑了笑，毫无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对了，等会儿到了洛杉矶，你回哪里？” “u。”赵宥真回答道，“我的公寓就在学校附近。” “嘿，那我们正好顺路！”韩易发出邀请，“我可以送你回去，我住的地方离你不太远。” 私人安保费亚穆-德尔维希正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的二号停车楼等待着老板落地。即使经过韩易的许可，费亚穆也没有选择车库里的法拉利或迈凯轮，而是开来了自己的雪佛兰探路者。 服务过诸多名流客户的费亚穆很清楚，这种级别的豪车收藏，哪怕主人不在意，也是绝不能触碰的。 看来是时候再买一辆方便司机驾驶的代步车了。 “顺路？”赵宥真似笑非笑地看着韩易，猜测对方的意图。 南加大的学生，会把公寓租在南辕北辙的西好莱坞吗？ “对，我可以在u放你下来，我家就在……你们校园上面不远。”韩易食指向天上举了举，说道。 “谢谢你的好意，易，可是我已经订了……等等。” 赵宥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坐直身子，把垂在额前的一缕发丝向后撩去，完全显露出的眼眸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你难道是想……再吃一顿晚餐？” “……你怎么知道。” 任由韩易再是淡定，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但你不是说回了洛杉矶，就要继续减肥了吗？” 听到韩易的话，赵宥真整个人僵在原地，好半天不动弹。过了一会儿，她才自暴自弃地躺回座椅上，抓起手机。 “回首尔再减！” 赵宥真打开yelp，把主界面对准韩易，乳猫看向小鱼干的期待感又呼之欲出。 “有没有什么推荐？” 第二十九章 七年规则 想要拥有一个圆满的人生，首先要拥有一个圆满的胃。 韩易实在是无法拒绝赵宥真希冀满满的目光，不带她再吃一餐洛杉矶的美食，就像暴雨天把在屋檐下躲雨的流浪猫赶出去一样，会令人充满负罪感。 费亚穆-德尔维希五点十六分接到二人，朝西好莱坞的萨特尔进发，这个街区又有一个非常形象的名字，小大阪。在这里最著名的餐厅，是以供应日式蘸面扬名的tsujit。 韩易不喜欢泾渭分明的上下级关系，只要能保证职业素养和工作效率，他不介意跟自己的雇员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因此，费亚穆再三推辞，最终还是拗不过，加入了韩易和赵宥真用餐的行列。 有了麻辣东村和重庆老灶的惨痛经验，学乖了的赵宥真没有接受韩易的建议，往自己的面汤里加一大勺辣高菜。 而费亚穆，明显就着了老板的道。 “阿尔巴尼亚菜不是很辣，我们只用一些红辣椒片和黑胡椒提味。但是老板，这不代表我不能吃辣。”把调味罐里剩下的所有辣高菜都一口气倒入碗中，费亚穆一边搅拌，一边用口音十足的英文讲道，“吃填馅红辣椒的时候，我还要额外淋辣酱上去。” 这股巴尔干硬汉的骄傲，在第一口汤入腹的同时就灰飞烟灭了。 直到韩易将赵宥真送回u校园西侧盖雷大道的atrium公寓，驾驶座前的费亚穆也没缓过劲来。 “谢谢你，韩易……这两天的关照。”赵宥真望向韩易，用中文轻声说道。随后，她拍拍费亚穆的肩膀，“照顾好自己，好吗，费亚穆。” “想吃饭了，随时找我。”韩易指指自己的手机，同样用中文回复道，二人在纽约就已经交换了社交媒体的联系方式，“别的我不会，吃饭肯定是专家。” “谢谢你，赵小姐。”费亚穆又解决了一瓶davani矿泉水。他转过头，红肿的嘴唇向上勉力扯动，露出了一个友善与痛苦交织的笑容，“我们下次再会。” 下次？ 赵宥真一直认为费亚穆是韩易预订的机场接送车辆的司机而已。女孩自然不会细问，韩易也没有多讲。听到这奇怪的告别，她只是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即便把这并不需要放在心上的问号甩出脑海，转身下车。 “保重！” “你也是！”赵宥真挥挥手，目送雪佛兰向北继续行驶而去。 还真上山？ 做戏做全套吗？ 看着逐渐缩小成一个红点的车影，赵宥真轻轻咬住下唇，下意识地拨了拨耳后的鬓发。 有同伴的旅行，好像还挺不错的。 舟车劳顿的韩易，回到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就直接瘫在床上，在约翰娜-杨森精心调制的助眠香氛中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才悠悠醒转。 纽约和洛杉矶之间有三个小时的时差，像韩易和赵宥真这种每天都在大苹果刷运动步数的暴走族，累到有倒时差的感觉也实属正常。 韩易在春假的最后一天才返回洛杉矶，而他那位本应同日返美的挚友，却在绿色小气泡上告诉他，自己需要再晚两天回来，并且不管韩易怎么劝说，都婉言谢绝他来接机的提议。 “真的没关系，我有订车……放心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表过了态，韩易也就不再坚持。在他的记忆里，独立自主、万事不求人的徐忆如才是正确版本，春假前跟他在高速公路上絮絮叨叨推荐言情小说的那个，也许只是程序偶尔出错的产物。 更关键的是，韩易自己也有很多亟待解决的问题。 坐在别墅入口左侧的私人办公室里，合拢窗帘，打开ipad，韩易开始认真梳理接下来一系列需要跟进的工作进度。 首当其冲的是uta的收购案，3月22日星期二，柏汇资本前往曼哈顿的评估分析组在美驰投行公园大道399号的办公室与谈判对手进行了初次会面，情况还算乐观。 像之前提到的那样，每一家独立精品投行，都有其安身立命之本。美驰最值得夸耀的长项，是资产重组。包括迪拜政府2009年260亿美元的债务在内，美驰已经为400多个项目提供了总价值超过一万亿美元的重组解决方案，在全球重组市场中排名第一。 而美驰的第二个强项，就是此次uta委托他们进行的兼并与收购咨询服务。2013年伯克希尔-哈撒韦和3g资本280亿美元收购亨氏食品公司，2010年学生贷款集团420亿出售给探索银行，2008年百威母公司安海斯-布希与比利时英博集团价值612亿美元的合并案，以及2007年黑石集团265亿美元私有化希尔顿酒店集团。这些在资本市场历史上都排得上号的大案子，都是有美驰投行在幕后活跃的身影。 事实上，2015财年美驰投行近五亿美元的净利润中，绝大部分都是咨询服务所获得的收益。 兼并与收购的难易程度，不光取决于两家对手公司的资金实力和合作意向，还与他们聘请的顾问状况息息相关。2015年，美驰投行q1和q2的季度收入同比下滑严重，2015q1录得的净利润9900万美元，只有2014年同期的86%，这对美驰在二级市场的走势造成了严重影响。 2015q2的季报公布后，股价持续下挫，上个月甚至跌破了发行价。而挽回营收颓势的最好方法，当然是尽可能迅速地促成正在咨询的m&a项目。 一般来说，财务状况比较健康，公司经营没有后顾之忧的投行，会更倾向于将兼并收购的时间线拉得更长一些。因为他们会按月收取一笔“保管费”，某些比较直白的投行直接将之称作月度顾问费。通常情况下，提供兼并收购咨询服务的顾问公司，至少能拿到5万美元到25万美元不等的顾问费。 但这并不是提供咨询真正赚钱的地方。咨询服务的核心营收点，在于业务达成后的“成功费”。对于小于100万美元的融资项目来说，顾问一般会收取7-10%的融资金额作为成功费。当金额来到3000到5000万美元的区间，佣金点值就会缩减到2-5%。 若是超过5000万美元的项目，聘用双方很难就提成点值达成合意，这个时候，顾问协议里会规定一笔固定数额的成功费，通常在200万-300万美元之间，达成天量交易获得的奖励当然也会更多一些。 月度顾问费在财务报表上算作递延收入，在服务完成前会被记录为负债，而交易完成后的成功费，才是真正的营业性收入。 这就是为什么美驰投行比柏汇资本还想要达成这次收购的真实原因，整个纽约办公室的m&a与战略咨询部门都有很大的业绩指标压力，光这个月，他们手上就有标准工业对丹麦公司icopal10亿美元的收购案，印度金融科技有限公司与ft集团投资27.3%的迪拜黄金商品交易所股权出售案，保证担保有限责任公司对cifg控股4.5亿美元的收购案等二十余个m&a咨询同时进行。 韩易和柏汇资本发起的uta股权收购案，只是这林林总总的案子中不大不小的一个。 郎有情妾有意，从旁说媒的红娘也急赤白脸。在参与这桩收购案的三方都达成合意的情况下，谈判少了那些虚与委蛇的环节。 在美驰投行提交的意向书中，uta愿意以40%的股权，换取2.5亿美元的融资。若按照卖方的提议，uta的总估值将来到6.25亿美元。 uta值这么多钱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想要计算一家公司的正确估值非常困难，根据立场、意愿和经验的不同，同样一份财务报表，每一方都有可能计算出完全迥异的数字。 以唱片公司为例，旗下的艺人资源、主要艺人的合约情况、过去十年的母带产品收入、过去十年的版税分配情况、版权库的所有权情况，种种在外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细节，比如某位头部艺人在商业代言方面是不是独家，都有概率对唱片公司最终的估值产生重大影响。 相比起来，演艺经纪公司的业务结构比较简单，基本不存在实体资产，收入构成相对单一，跟上游资源和下游客户之间的渠道链接也算是比较明晰。真正能够影响到估值评判的关键数据，其实就是机构与客户之间的合约情况，每年通过经纪业务获得的毛利与净利，以及诸如全案策划服务等其他非主营业务的增长情况。 说得再简单一些，就是：现在能赚多少钱，未来能否保持这个势头继续赚钱。 而这样的未来，并不能够毫无限制地畅想，归根结底是因为1937年，加州政府颁布了《劳动法》第2855条，规定个人服务雇佣合同的执行期限不得超过七年，这被娱乐产业的从业人员称为“七年规则”，这条法规对之后演艺经纪公司的估值受限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目前，演艺经纪公司与艺人客户之间签订的演出代理协议，时长都在1-5年之间。如果有艺人是演员权益协会或者美国电视与广播艺人联合会的会员，那么演艺经纪公司与这些艺人签订的首期协议，甚至不能超过一年的期限。 唱片公司和音乐发行公司可以通过要求曲目数量来巧妙避开七年规则。事实上，自从奥利维亚-牛顿-约翰那桩著名的唱片约官司后，唱片公司基本上不会与艺人签年限，而是直接签定需要交付的专辑数量。但帮助客户接洽各类型商务资源的演艺经纪公司，却是绝无办法绕开这一法律限制，这让艺人与演艺经纪公司之间的绑定变得极为微弱。 哪怕公司有一批年年都能赚上几亿美金的艺人，但如果每1-5年就得跟他们重新谈一次代理合约，每次都要为了留住他们让渡一部分的权益，那么即使是再心大的估值机构，也会对这种收益的可持续性产生怀疑。 就像uta挖角caa经纪人，caa反抓一手约翰尼-德普一样，一个演艺经纪公司的门面，可能瞬间就变成竞争对手的战利品。 更要命的是，演艺经纪不是一个可以提升单笔交易利润空间的行业。在这个公会力量异常强大的行业里，绝大多数公会都禁止经纪人对会员的抽成超过10%。2010年加州通过的《克雷科里安人才反诈欺法》，甚至禁止经纪人向客户收取预付款，算是彻底断掉了演艺经纪单笔交易增收的念想。 不管为艺人谈下多大的合同，不管演艺经纪付出了多少努力，他们的佣金都固定在10%，这也是为什么演艺经纪人在圈内被称作tenpercenters，什一人的原因。 对旗下资产控制力弱，客户清单有大量变更的可能，除非扩充规模，否则收入与利润的想象空间也十分有限。这些因素，决定了演艺经纪公司对融资扩规的强烈需求，也是让他们无法获得高估值的阿基琉斯之踵。 uta去年3.25亿美元的毛利润，5000万美元的净利润，员工竟然就超过了1000人，称一声劳动密集型行业也不过分。反观音乐发行集团sony/atv，员工人数还不足1000人，2015年的毛利润超过6亿美元，净利润更是能达到2.56亿，更不用说sony/atv旗下的音乐版权资产，至少能为公司创造35年的持续性收入。在柏汇资本的评估分析组眼中，像uta这样的演艺经纪公司，总估值绝不可能超过5亿美元。 于是，一份43%股权，1.9亿美元的意向书被作为修改意见返还给了美驰投行，这让uta的估值降低到4.41亿美元。 整个估值与谈判过程，韩易都没有直接参与。但通过勒庞和两位华人常务董事，他对整个流程的关键细节，包括资本市场的专业知识、运行规则以及柏汇资本进行估价和谈判的商业手段，都在进行积极且细致的消化吸收。 韩易非常清楚，进军娱乐产业的自己，不会是导演，不会是制作人，不会是艺人经理，更不会是演艺经纪。即将像风暴般闯入这场奢靡派对的他，将以食物链顶端的资本家身份出现。 想要在旁人敬畏的注视下大口吞咽，他就必须以最快速度适应这个角色。 当然，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娱乐资本巨头，他需要做的，不光是学习这么简单。 按照他的物业经理科瑞-麦金托什的说法，成立一个掌控所有资产的家族办公室，成为了韩易的当务之急。 第三十章 家族办公室 在常人的印象里，家族办公室是什么？ 满足亿万富豪所有无理要求的私人会所？ 存放房产、跑车、游艇和私人飞机的托管机构？ 还是信托基金宝贝们下半生的收入来源？ “这些都是人们对家族办公室的误解，韩先生。” 于史蒂芬-施瓦茨曼身边服务多年的科瑞-麦金托什，非常了解韩易建立一个私人性质的资产管理公司，或者说家族办公室的重要性与迫切性。 此时的他，正站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私人办公室里，向韩易轻声谏言。 “也许您现在觉得没有必要，但是家族办公室……它就像美迪奇家族遍布意大利的银行一样，是您在这个世界上完成所有计划的依仗和掩护。” “但施瓦茨曼就没有家族办公室，不是吗？”韩易饶有兴致地发问。他不是在反驳科瑞的观点，只是单纯好奇这位华尔街传奇人物的特立独行。 “那是因为他不需要单独拆分一个机构出来。韩先生，施瓦茨曼先生拥有超过20%的黑石股份，也以个人名义投资了黑石旗下几乎所有的基金……他不需要家族办公室，因为黑石集团就是他的家族办公室，这是施瓦茨曼先生自己亲口说的。”科瑞-麦金托什耐心解答道。 “不管是1.5亿美元赠予牛津大学的，自文艺复兴以来的该校最大捐款，还是这么多年来花费超过5亿美元，把全世界学者送到清华大学的苏世民计划，都是由黑石集团替施瓦茨曼先生牵头完成。” 家族办公室这个名字，从诞生开始就有着极强的迷惑性，让人误以为是专门为超高净值家庭处理内部事务的礼宾型公司。但事实上，它更精确的描述与称呼应该是，单一资金来源的资产管理公司。 “您的冰茶，韩先生。” 讨论之余，科瑞-麦金托什也没有忘记给刚从纽约返回，便重新投入工作的雇主奉上可口的亚利桑那饮品。 按理说，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就应该停止供应咖啡和茶饮这类提神饮料，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科瑞-麦金托什已经对韩易这位亿万富豪身上，那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独特之处有了准确的把握。 不饮酒，不吸烟，而且对咖啡因一点也不敏感，甚至有反作用。 什么意思？ 如果晚上喝杯咖啡或者浓茶，韩易会困得更快，休息得也更好。 很奇怪，但是想想用马桶泡脚的乔布斯，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待韩易啜饮下第一口后，科瑞才接着刚才的话题叙述道。 “雇佣专业人士为富豪提供资产管理与投资顾问服务，以此帮助各个家族更好的将财富传递给下一代，实现跨代增长，这才是家族办公室的核心业务。至于管理奢华地产和其他高端消费品的礼宾服务，聘请像我这样的物业经理……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附带业务而已。” “每个家族对其专属的家族办公室都有不同的称呼，您可以像索罗斯和来福士一般，直接用索罗斯家族办公室或者来福士家族办公室这种简单粗暴的名字。也可以像沃尔玛的创始人山姆-沃尔顿与巴德-沃尔顿那样，把自家那个管理2245亿美元资产的世界最大家族办公室披上一件沃尔顿企业有限公司的外衣。” “当然，最常见的做法，是效仿比尔-盖茨，成立级联投资有限公司，或者学习迪拜王室运营的迪拜控股，淡化单一家族办公室的属性。” 长时间在上东区老钱圈层浸淫的科瑞-麦金托什，即使自身的收入达不到准入门槛，但眼界和见识，却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些通过职场晋升向上攀爬，或者经营小本生意逐渐积累财富的普通富人。 “这些家族办公室所管理的资产总额，从几亿美元到几千亿美元比比皆是。上面提到的沃尔顿企业有限公司、级联投资有限公司，还有正在急速蹿升的杰夫-贝索斯的贝索斯远征，都是资产规模比华尔街大多数资本集团还要庞大的勃然巨物。” “最关键的是，这些资金属于同一个家族的范畴内，不需要像寻常的资产管理公司那样担心旗下运营资金的偿付和续期情况。单一资本极强的目的性、纪律性和执行力，都让家族办公室成为资本市场上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这就是你为hanlimited拓展的业务板块，对吗？”韩易用笔敲了敲科瑞呈上的注册备忘录，“你正是按照家族办公室的架构在进行规划。” “是的，在我的基础构想里，您即将成立的家族办公室应该由五个主要部门构成，资产管理部门、礼宾服务部门、行政事务部门、财会部门和法务部门。” “你可以坐下说，科瑞。”韩易指了指靠在对面墙壁上的黑色芬迪真皮沙发，微笑道。保罗-麦克林原本的办公室陈列有些冷峻而不近人情，韩易放了一些家具和小冰箱进来，算是增添了几分居家气息和人情味。 当然，方便随时取用可乐才是主要原因。 “谢谢，韩先生。” 科瑞-麦金托什在沙发上落座，将西装因为动作而产生的褶皱都仔细抚平。 “礼宾部门雇佣的是如我一般，为您和今后的家族成员提供私人生活服务的员工，不管是现在的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还是以后有可能添置的游艇飞机等属于个人生活以及消遣娱乐之用的资产，都由礼宾服务部门进行维护和管理。” “而真正的资产管理部门，将负责管理您已经完成的各项投资，并在银行关系、机构关系、企业关系和投资策略方面提供助力。行政事务部门很好理解，主要负责家族办公室的后台管理，人事任命的审核与薪酬标准的制定等琐碎事务。” “从长期主义的角度出发，资产管理部门也许是未来hanlimited的核心业务部门，但目前来看，您手中所有可以调配的资金都已经有了去处。现在投资项目的多样化程度，也还没有达到需要专门组建一个部门的地步。” “明白，后面再填充人员也不迟……还有更重要的职位需要先行招募。” 韩易十分赞同科瑞-麦金托什的观点，他预计，至少得等到成功收购uta的股份，获得下一笔奖励之后，才需要招聘一名富有经验的资产部门主管，由他来负责整个部门的搭建与完善。 目前，韩易首先准备要填入的，应该是财会部门和法务部门的人员才对。 说得更具体一些，是商业经理与律师。 即使没有科瑞-麦金托什的提议，寻找商业经理和律师的工作，也是在韩易待办事项的最前列。 毕竟，不管你是艺人，还是创业者，亦或是韩易这样准备筹办家族办公室的天降富豪，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最要紧的莫过于两件事，收支平衡与合规经营。 和大多数人的预想不同，财会部门的核心，绝不是负责制作账本的会计和经收现金的出纳。在金钱世界，特别是好莱坞的金钱世界里，商业经理才是那个至关重要的头号玩家。 商业经理不仅要负责管理客户的每一笔收支，还需要对收入结构调整和支出额度限制提出专业意见，以保证客户的账户里永远都有充足和健康的现金流。 如果更进一步，优秀的商业经理还需要拥有对发展机会和投资市场的深厚人脉与敏锐洞察，帮助客户的资产获得有效的、可持续的增长。 近几年最引人瞩目的例子，莫过于乔治-克鲁尼和他的商业经理兼合作伙伴，初代超模辛迪-克劳馥的丈夫兰德-格伯。在后者的指导下，乔治-克鲁尼于2013年和格伯联合创办了一个名叫casamigos的龙舌兰酒品牌，短短几年之后，就以10亿美元的价格被酒业巨头帝亚吉欧收购。 即使在乔治-克鲁尼商业价值最高的《十一罗汉》时期，他的片酬也不过2000万美元而已。换句话说，出道至今拍摄过48部影片的乔治-克鲁尼，从主业上赚到的收入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一次精明的商业投资。 另一个例子叫大卫-博尔诺，好莱坞最有权势的商业经理之一，不仅帮助贾斯汀-比伯与爱莉安娜-格兰德的经理人斯库特-布朗创办的伊萨卡控股，在短短六年的时间内，将估值从一两百万做到数亿美元，还同时为德雷克、法雷尔-威廉姆斯和will.i.am提供财务咨询服务。 相比起那些上一秒拿到支票，下一秒就全部挥霍光的嘻哈歌手来说，博尔诺旗下的客户财务状况可以说是相当健康。 这两个案例都能很好的证明，如格伯和博尔诺这样的世界级商业经理的重要性。他们能够帮助任何类型的客户做出正确的商业决策，并在其财富生涯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韩易脑海中勾勒出的那个家族办公室的商业经理，应该是一个年纪比自己大上不少，稳重谨慎的守成型人才。他不需要其他人来对他进行投资方向和产业机会上的指导，这是拥有七年超前视野的他最大的优势。 韩易真正迫切需要的，反而是一个当他策马扬鞭时，能够即时踩下刹车，规避金融风险和财务危机的人。 毕竟，即使有再丰厚的奖励，一次失败的投资，一场激进的冒险，都有可能让他的财富瞬间归零。 打安全牌不是韩易的强项，也更不是他的使命。因此，他迫切需要一位专业人士，成为旗下投资组合的守门员。 这个人不仅要帮他说“不”，还要对他说“不”。 韩易一直坚信，一个真正成功的创业者最应该雇佣的，是和他性格互补，而不是相近的下属。一群个性趋同的人在一起，也许能合力做出许多正确的决策，以极高的效率快速推进工作，但犯起错误来，也是用谁都拦不住的速度向深渊俯冲。 因为一头驴和一群驴，从本质上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它们能看到的，只有挂在眼前的胡萝卜。 一个能长久健康运作的团队，就应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职业橄榄球队，场上进攻组的十一名球员都能各司其职。 有指挥进攻运转的球场大脑四分卫，有全力在四分卫身前提供屏障保护的进攻线卫，有四分卫无法顺利出球时出其不意撕开对手防线的跑卫，当然，还有在对方防守组深区闪转腾挪，制造一线杀机的外接手。 四分卫有了，进攻线卫有了，在韩易已经朝远端掷出万福玛丽的情况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那个达阵区奋力一跃的杰里-赖斯。 不同的领导风格适合不同的法律顾问。狂放张扬的表演型人格，得搭配逐字逐条完善条文的合规审查大师。专攻技术的工匠型创业者，离不开业内人脉深厚，光凭关系就能摆平一切困难的混圈老油条。 而低调沉稳，性格内敛的韩易最想要的，是一位能够将宏大构想通过三寸不烂之舌带进现实，说服全部盟友，击退所有对手的谈判专家。 在美国，律师可以发挥效用的场所绝不仅是庭上，大多数集团公司间的重要商务谈判，都是由律师作为谈判主力牵头完成。 数十年练就的雄辩之才，能让律师们为雇主争取最好的商业条件，七年刻苦学习积攒的深厚法学功底，也能帮助他们在可能出现的合约纠纷中立于不败之地。 可以与他一起谨慎谋划，但关键时刻有胆量放手一搏的人，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家族律师。 最重要的是，这种以得分为第一目标的进攻型律师，也能与将不被擒杀作为第一要务的稳健型商业经理，形成互相牵制，且同时需要向韩易借势的绝妙局面。 作为公司的掌舵者，韩易可以与任何一位雇员建立良好的私人联结，但这种友谊，绝不能出现在重要部门的实权人物之间。 让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在相互忌惮的氛围中，形成竞争性协作的共事关系，才是最为正确的驭人之道。 这不是杞人忧天的臆想，而是对人性必然的未雨绸缪。 对商业经理的领域，韩易不甚了解，因此他委托科瑞-麦金托什通过公开渠道进行招聘，并同时向私人银行经理费尔南多-冈萨雷斯询问推荐人选。 当然，在他看来，光是通过这两个渠道，并不足以让他找到真正的百亿级别经理。 收购完成后，找uta推荐好莱坞赫赫有名的明星商业经理，或者直接让合作企业的伙伴道格拉斯-勒庞从华尔街引荐几位能人，才是更为实际的招聘策略。 对于现在的韩易来说，一切都需要时间沉淀。 至于律师方面，韩易则是在上一世轰动一时的产业新闻中，摘出了几个他钟意的名字，向他们的律所发去了会面的邀请。 与商业经理一样，律师的选择也决计不能大意。 接下来的计划中，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都将成为他施展才略的重要棋子。 无论是主动配合，还是被动接受。 忙完这些前期准备工作，时间已经来到了3月23日的傍晚，手机传来的轻微振动，将正坐在别墅书房里陷入冥想状态的韩易拉回了现实。 “易易，我到你家门口了喔，给你送东西来了。” 第三十一章 私人影院 “怎么自己过来啦？我不是跟你说，明天我来接你去学校的时候再给我就好吗？” 当韩易从二层主卧的私人书房下到一楼前厅时，科瑞-麦金托什已经将徐忆如迎进了屋内。 看着小小一只，缩在沙发边角的小如，韩易轻声叹了口气。 “累坏了吧？” “还好啊……谢谢你，索菲娅。”徐忆如接过索菲娅-奥尔提兹呈上的欢迎热饮，微笑着向对方致谢，“打的uber，很快就到了，晚上没那么堵啦。” “那你……” 韩易举起食指，在自己的眼部区域划了道圆圈，神色有些担忧。 “喔，这个……飞机上没休息好来着。”徐忆如下意识地低下头，试图遮挡微微泛黑的浮肿眼眶。在宝岛哭了两天，航班上抽泣了十多个小时，抵达洛杉矶之后也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就强打精神上了一天的课。任由徐忆如临行前在脸上如何施为，都无法掩盖整个人从内到外的憔悴与脆弱。 “主要是，你托我帮带东西，结果我自己晚回来了两天。今天要是再不把东西拿给你，我可能都睡不好觉。” 徐忆如站起身来，将紧贴在身侧，精心包装好的红色口袋递到韩易身前。 “喏，任务完成啦。” “费心了，小徐。”韩易小心翼翼地将徐忆如从台北一路护到洛杉矶的口袋放在休息区吧台的置物层，“吃晚饭了吗？” “吃……还没。” 徐忆如的谦辞差点脱口而出，转念一想，这种程度的逞强还是没有必要。 “刚下课就过来了。” “午饭也没吃吧？”韩易细致地观察着，徐忆如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有点发飘，女孩落下的明显不只是一顿晚餐而已。 “没有。” “早餐呢？” “就……来不及啊。”徐忆如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倒时差很难过，五点多才睡着。” “你这是倒时差还是修仙。”韩易叹了口气，稍稍偏过身子，朝走廊那头的厨房高声问道，“先生们，我们迎来了一位非常、非常饥饿的朋友。” “有多饥饿？” 应着声，正在整理食材的菲历克斯-索伦森大步赶了过来，看向徐忆如的笑容里满是友善的意味。他很喜欢韩易这位新东家，也对雇主这位不论用哪种美学体系来评价，都称得上完美的挚友好感十足。独特的性向，让他和丈夫对女性的评判标准相当苛刻，能让他们都挑不出毛病的，只能是徐忆如这个档次的fl钻石。 “一点点。”徐忆如把食指和中指合在一处，俏皮地眯起一只眼睛。 “原来如此。”菲历克斯点点头，站在原地不动弹。 “其实，相当饿。” “youdon''tsay。”红色大胡子双手抱胸，继续不挪窝。 “好吧，好吧，能吃下一头牛。”徐忆如张开双臂，拉长声调，“尽情纵容我吧，主厨。” “一块九盎司的肋眼牛排，一盘蒜香龙虾意面，马上就来。噢，对了……”菲历克斯扶着休息区的推拉门，转过头来，眨眨眼，“还有韩先生给你从纽约带回来的dean&deluca，双倍浓缩咖啡一杯。” “菲历克斯！你不该讲出来的！”韩易瞪了瞪眼，假意责怪，随即转头对徐忆如解释道，“买了十袋回来，拆了一袋，准备明天直接泡好给你带来的。” “泰迪-罗斯福也喝不了那么多。”徐忆如摇摇头，满脸是谴责韩易铺张浪费的痛心疾首。但那对渐渐开始重新亮起的眸子，就像兑入咖啡伴侣的意式浓缩，在品尝了长达一周的苦涩之后，终于泛起一丝甜蜜的意味。 “吃完晚饭，今天就住这儿吧。”韩易提议，“就别来回折腾了。” “住在这边吗？不太现实欸。”徐忆如的问句里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跃跃欲试，但很快就被现实磨平了，“我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约翰娜，我记得我们准备了睡衣的，对吧？”韩易出声叫住正在更换室内香氛机精油的约翰娜，切换成英文，笑着问道。 “我们为宾客准备了各种型号各种款式的奥利维亚-冯-哈勒。”话题来到了约翰娜-杨森的专业领域，她挺起胸膛，底气十足地说道，“您需要小号还是加小号的，徐小姐？” “我穿加小号。”徐忆如想了想，语气里还是有些为难，“可是卸妆用品也没带。” “碧欧泉和希思黎，十一间浴室里都有，包括卸妆棉。”约翰娜带着一脸胜利的微笑，有问必答，“如果没有您平日常用的牌子，山脚下的丝芙兰还没关门，我可以跑一趟。” “谢谢你，约翰娜，这些就够了。”徐忆如连忙点头应道，她可没有那种折磨人的大小姐做派。 “不过……”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徐小姐，但我是个专业人士。”这一次，约翰娜甚至都没让徐忆如把问题讲出来，她狡黠地眨眨眼，用双手比划出一个数字，“七个卧室，包括韩先生的卧室在内，每天都会进行清洁。我保证，每英寸床单都是一尘不染。” 还想最后挣扎一下的宝岛姑娘彻底没了借口。 “易易。”徐忆如微微眯起眼睛，“你是早就盘算好的吧。” “冤枉呐包大人！” 韩易举起手，一脸无辜。这些准备的确不是他的授意，作为一名合格的物业经理，科瑞-麦金托什早就将宅邸上下会发生的所有情况都想到前头，提前做好了准备。连私人影院里的斯雷曼放映系统都在入住后第二天便做好了月度维护，保证控制电脑的流畅运行，以及高速网络的接入。 不管房产价格再高昂，外观再奢华，在这个数字时代，每个家庭的观影流程都是相近的。 躺下来，打flix，寻找一部谋杀接下来两小时时间的影片，祈祷不要出现缓冲的标志。 吃过晚饭，洗漱完毕换上睡衣的徐忆如，成为了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私人影院的第一位顾客。 “这沙发也太棒了吧。” 徐忆如将身子后仰，把自己彻底埋进灰色加长沙发的温暖怀抱，双脚也完全被friezé地毯轻柔地托起，整个人都像是在云端漂浮一般。在家看电影是最正常不过的娱乐活动，但在这种级别的私人影院享受静谧时光，小如还是第一次。 “给你，你来选吧。” 坐在右侧的韩易，将遥控器和一大桶爆米花递给了对方。爆米花自然是焦糖口味的，美国这边所谓的popcorn皆是加盐、食用油和黄油的咸口，只有指明是caramelcorn，才是国人所习惯的，淋上焦糖糖浆的甜味零食。 “这个你看过，是不是？” 2016年上半年flix，已经凭借《马男波杰克》、《纸牌屋》、《女子监狱》等现象级热剧在好莱坞影视圈刮起了一股流媒体的圈地与自制风暴。但从整体内容库的层面上来看，此时flix还没有将全部筹码放在独家内容上，大规模举债要2016年下半年才正式拉开序幕。 而一年制作出2769小时的原创视频内容，打开主页满屏都是代表独家的红色n字标志，这种盛况还需要等到2019年才会出现。 因此，不需要向下翻动多久，徐忆如便看到了一个黑白色调的菲姬，画面里的她坐在海滩边的一把独椅上，面对痴迷的男孩们，撩拨起波涛般的金色长发。 导演罗伯-马歇尔，主演丹尼尔-戴-刘易斯、朱迪-丹奇、妮可-基德曼、索菲娅-罗兰、佩内洛普-克鲁兹、玛丽昂-歌莉娅、菲姬，类型是音乐剧、戏剧与浪漫电影，pg-13，2009年上映。 “是的，《九》，我很喜欢。” 韩易正在调整茶几上两杯大麦茶的位置，索菲娅非常细心，为了让二人更好的休息，深夜的观影饮料自然不会是咖啡因丰富的浓茶或者可乐。 “我就记得你跟我讲过。” 只需要浅浅一眼，韩易就能认出这个自己反复刷过几十遍的珍藏。这部由韦恩斯坦影业和相对论影业联合出品的歌舞片制作成本8000万美元，宣发成本3500万美元。投资9500万美元的韦恩斯坦影业分得影片的海外渠道发行权，而只占2000万美元投资份额的相对论影业则保留其他所有权利。 由奥斯卡影帝领衔，诸多戏剧天后加持的话题之作《九》，是两家公司之间的第一次融资合作。哈维-韦恩斯坦和他的公司承诺了很多，但最终能兑现的却寥寥无几。不仅制作部分的6000万美元投资绝大部分是靠海外渠道预付款和买断费支付，就连宣发的3500万美元也无力承担。 按照合作协议规定，韦恩斯坦影业本应在电影上映前花掉至少2500万美元的广告预算，且不能以有限上映转大规模放映的形式进行平台发行。但囊中羞涩的韦恩斯坦影业不仅将上映日期从感恩节推到了12月18号，直接导致相对论影业两部风格近似的影片互相打擂台，还把发行方式改成了有限上映，直到圣诞节前后才会扩充到2500块银幕同时上映的规模。 这一决定不仅让两家公司对簿公堂，也让这部电影变成了一个商业灾难。一部总投资1.15亿美元的电影，海内外票房加在一起只有5400万美元，不仅加深了韦恩斯坦影业的财务危机，也让相对论影业的这笔投资全部付诸东流。 上映期间，《九》获得的最强力宣传，竟然是在《我的孩子们》、《只此一生》和《综合医院》等abc日间肥皂剧里植入的软广。韦恩斯坦影业宣发方面的荒诞程度可见一斑，本来预算就不多，有限的资金居然都砸到了跟迪士尼/abc达成的跨媒体营销合作上，不知道双方的高层在这笔交易里，究竟暗中消化了多少本该转化为观众群体的推广预算。 当然，电影本身的质量也是难言出众。刻意模仿意大利文艺电影，让《九》的叙事结构和节奏变得非常晦涩难懂，但在深沉外表的包裹下，核心主题充满了关于人性、艺术和中年危机的思考，却都只是点到为止的肤浅。 《费城问询报》的影评人凯芮-里奇很好地概括了这部电影的实质： “罕见的是，如此多的奥斯卡得主如此挣扎的尝试，却依然只获得了惨淡的回报”。 这也算是韩易第一次深切体会到，糟糕的投资与宣发策略，能够对一部原本优秀的影片造成多大的影响。 也在心里推演过无数次，如果是他来操盘，将做出哪些改变。 一脚踢在韦恩斯坦的屁股上，肯定是韩易会选择做的第一件事。 但无论如何，这部电影依然在韩易最喜爱的影片清单中名列前茅，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它精致华丽的舞美效果，和完全不输于百老汇经典音乐剧的编曲配器。最关键的因素在于，这个丹尼尔-戴-刘易斯职业生涯最大的滑铁卢，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元电影中的元电影。 影片所讲述的剧情，就是丹尼尔饰演的意大利导演圭多-孔蒂尼，如何在新片《意大利》开拍前十天直面混乱无序的个人生活和正在加速灭亡的职业生涯。 剧情里的圭多有七位与他在精神与肉体上产生亲密关系的缪斯女神，联想到出品人哈维-韦恩斯坦晦涩难言的人生经历，以及他即将迎来的终极命运，这种现实与戏剧交织的荒谬和契合，让《九》的强大感染力与生命力已经跳脱出了剧情之外。 在听过韩易对自己观点的简单叙述后，徐忆如也很快沉浸到了圭多-孔蒂尼的世界里。 她发现，自己的生活，似乎与电影里活在六十年代的那群迷失灵魂，有不少相似之处。 “我的丈夫善于编织梦境。 亲身体验，再拍摄上映。 如同米开朗基罗绘制天顶。 在他眼里，无法区分事业与家庭。” 当玛丽昂-歌莉娅出现在拍摄现场，在一束聚光灯的照耀下演唱着大导演妻子的内心独白时，一直默默盯着银幕的徐忆如，说出了电影开始后的第一句话。 “我爸妈他们……离婚了。” “很抱歉。”韩易神色瞬间黯淡了些许，这是他可以感同身受的人生经历，“需要关掉吗？想聊聊的话。” “没事，等它放着吧。”徐忆如按住韩易伸向遥控器的手臂，摇摇头。 “前两个月，我妈妈发现我爸在美国还有个家，和两个小孩……具体怎么发现的就不告诉你啦，很狗血。” 徐忆如的叙述很平静，听不到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一个十六岁，另外一个十八岁，都上大学了。在伯克利。” “那岂不是……”韩易欲言又止。 “嗯呐。”女孩很清楚好友未说出的内容。 “不是先后，就是同时。” “天呐。”韩易双手夹在鼻梁上，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们……” “放心吧，我们没有那么软弱。我和我妈都是。”很奇怪的，韩易不需要说完，徐忆如就知道他的每个问题，“我爸也很爽快，岛内的所有财产都留给我们。” “阿姨呢，还好吗？”韩易柔声关心。 “应该还好吧，可能还是会有点伤心，但我没看出来。” 提起这个话题，徐忆如眼底的悲伤忽然转化成了嘲弄，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 “你知道，我上飞机之前拥抱她，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徐忆如双手撑在沙发上，坐起身来，直面韩易，一字一句地说道。 “‘男人都靠不住，不管看起来再老实，最后都是要发臭的。所以，小如，这就是为什么妈妈一直告诉你，要嫁就嫁豪门。最后心伤了，至少物质上不吃亏’。” 韩易静静地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可能是，这件事的打击太大了吧。” 过了许久，韩易才找到一个看起来合理的宽慰理由。 “没，从小就这样了。自从他们确认……我会长成现在这样之后。两个人都是。”说到这里，徐忆如将身体都蜷进毛毯里，连脸也遮住半边，“我的人生任务，就是嫁入豪门，当个连恶婆婆都挑不了毛病的乖媳妇。” “从小？” “你以为，是我自己选择去南投读佛教学校的喔。”徐忆如淡淡地看了一眼韩易，似笑非笑。 原来如此。 简单一句提点，韩易便恍然大悟，一直困扰着他的，关于徐忆如的一些谜团，也在此刻完全揭开。 小学初中在清心寡欲的普台修身养性，高中就读与正常宝岛社会隔绝开来的台北美国学校专心学业，大学出国留学，争取最短时间拿到研究生学位，再返回岛内，以新闻主播的身份大放异彩。 在恰当的年龄，获得恰当的地位。 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步步，实际上都是向上攀爬的精确策划。 这就是为什么，上一世的徐忆如，无论开出怎样的天价，也不为所动，绝不涉足娱乐圈的真实原因。新闻主播是负责传播资讯的公众人物，能体现出容貌之外的卓越能力，但却不至于是太令富豪忌惮的显赫张扬。 相较于对岸，宝岛是一个从文化内核来说，更为传统守旧的社会，越向上走越是如此。高悬天际的朱门大户，决计不会接受另一种抛头露面。 所以，徐忆如的任务，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同时，做一朵濯清涟而不妖的盛放莲花。 在最灿烂美好的初夏，供人欣赏，待人采撷。 都不需要换位思考，韩易就能感受到这种刻意规划的，展示箱中的人生，会给面前这个看似柔柔弱弱，却要强到骨子里的姑娘，带来多么强烈的无力感与窒息感。 但问题是…… “其实，他们的理念，也未必错误。” 韩易沉吟片刻，搜寻了脑海中的信息，也检视了自己的内心，这才开口答话。 “人心，以及随之诞生的道德观念和社会礼节，是最变化多端，最捉摸不透的东西。你可以相信有不变的初心存在，但做决策的时候，绝不能以此为希冀。” “做最好的人，做最坏的打算。可能父母为你规划人生的时候，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们两个都是。” 徐家父母不是恶狼，虽然婚姻生变，虽然道德有失，但他们所做的一切，确实都是在现有条件下，为小如答出的最优解。 难道真要让这样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在风雨里跌跌撞撞，摔得满身裂痕，再追悔莫及，找个愿意将之修复如新的收藏家吗？ 这落后于时代，囿固于社会的思想，确实是上一辈会反复斟酌的关键。 “我也没觉得有错，真的是大错特错的事情，我也会强烈反抗的。可是，越长大，我越发现……人心会变，我的心也会变喔。” 徐忆如歪头看着韩易，莫名提起了深入交流的兴致。 “也许三十来岁的我，会渴望稳定的家庭，也许也会对所谓的大户人家趋之若鹜。但如果二十多岁的我，不想被束缚住，该怎么办？” “我是要满足十年之后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想多看看世界？”韩易问道。 “倒也不是，我只是不想被定义给框柱，特别是别人的定义。”徐忆如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要逼迫自己顺应他人对爱、对人生、对成功的定义？” “那你的定义是什么？” “我的定义就是没有定义啊，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徐忆如笑出声来，拍了拍韩易的手臂，“最简单的例子，恋爱也不一定要有固定形式吧，好好爱自己也属于一种恋爱……我说的不是盲目自恋喔。爱眼前的风景变化，这也是恋爱。为了某一首曲子而感动不已，这也是恋爱。因为未来要结婚，就接受世俗对爱的定义，去跟随他们的道路，而不是追寻自己想探明的道理……这种人生，会不会太无趣啦？” “想先了解自己是谁，才知道自己想要谁。”韩易为徐忆如进行精炼的总结。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小如眼神柔软，因为韩易的理解戳进了她的心窝里。 “自己心里的空，只有自己才能填满。如果仰赖别人来填满心灵的虚，终究对谁都不公平。” “我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妈妈安排的生活，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是我的人生，就应该由我自己来选择才对。” “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那个，针对有孤独感的人所提出的解方？” 徐忆如忽然发问。 “grace，跟我的名字一样。” “这个倒没有听过。”韩易诚实地回答。 “gratitude、reciprocity、altruism、choiceandenjoyment。” “感恩、互惠、利他、选择和享受。”徐忆如语速放缓，像在讲童话故事一样耐心解读，“每天写下自己感恩的五件事，明白自己的幸福感从何而来。如果认识同样感受到孤独的人，不妨请求他们的协助，这样既能帮助自己，也能给对方带来价值感和归属感。” “利他，参与超越个人的志业，帮助他人，分享知识，得到自我的拓展。另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随时要提醒自己，心态是一种选择，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当然也可以选择自己的感受。” “最后，也是最直白的建议，就是尽最大努力，享受你拥有的乐趣与生活。” “我觉得，要做到这五点，我才算是准备好，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和恋人吧？” “只有做到grace，才能源源不断地给他人带来幸福与满足，同时自己也会因为给予而获得同等的情绪。” “我倒不这么认为。” 听到徐忆如的话，韩易难得地唱了个反调。 “谁说恋爱，或者事业和人生，就必须得完美无缺才能踏出第一步？我的人生格言，跟我的名字也一样，han。” “怎么说？”徐忆如饶有兴致地问道。 “honesty，admiration，noteworthy。” “保持诚实，不光对他人，也对自己。勇于承认自己欣赏的事物，大胆地追求。这样，才能做出有趣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不寻常的事情。” “不求事事如意，只求每次尝试都有回响。” “有意思……”小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就是你姓韩的原因？” “你是不是困傻了。”韩易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能自己给自己取姓氏啊。” “我开玩笑的啦。” 徐忆如也不甘示弱地撅起嘴，翻了翻眼皮。 “虽然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是……” 反复咀嚼着韩易的话，徐忆如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轻笑出声。她将双膝环抱在胸口，眼神里的娇俏、纯真、复杂与疲惫在打架。 “长这么大，我连手都没有牵过欸。现在考虑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管它呢，一切顺其自然吧。” 韩易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徐忆如便侧过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别骗我喔，易易。” 徐忆如的语调轻柔，近似呢喃。 “这部电影真难看。” 说完，累极的女孩转瞬间便进入了梦乡。 银幕里，圭多-孔蒂尼正与他的情妇，由佩内洛普-洛佩兹饰演的卡拉-艾博宁在床榻间相拥，互诉衷肠。与此同时，在圭多的幻想世界里，他的母亲，索菲亚-罗兰饰演的孔蒂尼妈妈，正低声吟唱，排解圭多心中的负罪感、困惑与忧愁。 “月儿高挂夜空， 播撒祝福万种。 我心思虑重重， 唯有离别情浓， 亲爱的孩子， 愿你终生受用。” 第三十二章 沃尔特-王 真正完美的睡眠是无梦的。 韩易睁开眼时，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幽静的私人影院里，没有一束外部的光线能透入房间，自然也无法判断出此刻的时间。 脖颈有些酸痛的韩易向左偏了偏脑袋，正好看到不远处坐直身子，在梳理头发的徐忆如。 “我们昨天就这么睡的？”韩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该说不说，这影院比卧室舒服。” “对啊，应该是我先睡着的吧……不太清楚。” 徐忆如将头发束在脑后，扎成马尾，这一动作让她的手臂扬起，很好地遮挡了逐渐开始发烫的脸蛋。 就这么睡的？ 才不是。 她悠悠醒转的时候，正靠在韩易的胸口。 他身上的味道，不能说很好闻，但也绝没有异味。洗发露残留的些许香味，似有若无的婴儿般的奶香，还有仿若油脂般浓烈馥郁，由自然散发出的男性荷尔蒙调制而成的，令人无法忘怀的气息。 三者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比例混合在一起，冲击着徐忆如的感官，让她…… 惊吓状态的小如慌乱起身，差点把对方弄醒，幸好韩易是出了名的睡眠质量高，不直接在脸上来一巴掌，想要用起床的动静唤醒他还是有些难度。 手都没牵过一次，一起睡觉倒是先体验了。 很奇怪啦！ “还不到八点啊。”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的韩易抓起手机，点亮屏幕，“感觉像睡了一整天，精神饱满。” “这就是为什么跟你说要早睡嘛。”徐忆如站起身来，瞪了韩易一眼，苦口婆心地说教，“正常时间休息，和熬夜之后再睡效果是不一样的，多十个小时都补不回来啦。” “早点休息还不是会长痘。”韩易指着自己的额头，促狭地眨了眨眼。 小如连忙捂住额头仔细摩挲，光滑得像大理石面，哪里有半点发痘的迹象。 “你真的很讨厌欸。”徐忆如没好气地蹬了一脚韩易的小腿肚，“起来啦，装弥勒佛喔。” 磨蹭了两三分钟，私人影院丝绒包裹的大门终于被推开，洛城耀目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进来，二人必须得眯起眼睛，才能勉强适应。 “早上好，韩先生、徐小姐。”前厅的科瑞-麦金托什微微躬身致意，“希望您们昨晚休息得不错。” “不能再棒了，科瑞。”韩易伸了个懒腰，“再这样下去，我们可以考虑把床搬到私人影院里了。” “或者我们可以把大屏幕搬到主卧去。”科瑞应和着开了个玩笑，并没有在闲篇上做太多的文章，“早餐已经为您们准备好了……喔，对了，韩先生，道格拉斯-勒庞发来的新闻通稿，您让我提醒您进行审核与批准。另外，我们今天早上收到了来自邻居的暖家赠礼。” “是吗？”提到这个话题，韩易来了兴趣，“都来自哪里？” “斯特拉黛拉路900号……” 科瑞-麦金托什带领二人来到休息区的茶桌前，这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礼盒。 “一株镜面草，来自迈克尔-贝先生。” 一人独居的迈克尔-贝赠送的礼物，正是最受中华文化推崇的摇钱树。 这位与派拉蒙影业的深度合作即将步入尾声的大导演，明显做过一番背景调查。事实上，这条街上的大部分地产都由williams&williams管理，即使保持匿名，小圈子里也总会透露出一些信息。 更重要的是，洛杉矶郡的房屋所有权登记实名且公开，除非是用有限责任公司，或者以关联人的名义购房，才能避开他人的关注。这意味着，以个人名义购房的韩易，没有掩盖身份的奢侈。 当然，也没有这个必要。 事实上，韩易就是希望自己的邻居们尽快熟悉这个华夏名字。 未来他们将有很多交道要打。 “斯特拉黛拉路846号，考夫曼家族，一盒自制的烘培饼干。” “罗伊-d-考夫曼是一位商业经理，考夫曼+伯恩斯坦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之一，为好莱坞明星管理财富，目前旗下的管理资产大约在3.2亿美元左右。” 就在韩易休息的时候，收到礼物的科瑞-麦金托什就已经做足了功课，方便雇主判断回礼的方式与程度。 “明白。” 韩易点点头，对于这个级别的商业经理，他没有深度结交的兴趣，他所需要的财务负责人，至少得是旗下管理资产百亿美元级别的角色。 “蒂奥内911号，就在拐角处，房主也是一位华国企业家。他目前没有在洛杉矶，物业经理送来了一张欢迎信和一件瓷器。” “斯特拉黛拉路833号，特雷弗-诺亚，送了一套据说是来自南非的香氛礼盒。” “那个《每日秀》主持？”徐忆如惊奇地发问。 “是的，徐小姐，他昨晚夜跑的时候亲自送来的礼物，非常友善的人。”科瑞笑了笑，这种重回顶级社交圈的感觉让他很是受用，而这就是他想要成为奢华地产物业经理的源动力之一。 “还有824号的房主，尼古拉斯-凯奇的经理人杰拉德-哈灵顿。755号所有者，defjam前身priority唱片的联合创始人马克-塞拉米。就连……埃罗尔900号的詹妮弗-安妮斯顿女士，也送来了一束鲜花和一封手写的欢迎信。” 詹妮弗-安妮斯顿。 当这个名字在豪宅内回响，徐忆如还是不能免俗地陷入了震撼的情绪中。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一片属于亿万富豪和好莱坞顶流的街区，但当墨迹未干的手写信摆在她面前，当本来只会出现在报章杂志上的名字成为日常交谈的注脚，这种不真实的梦幻感才第一次涌现出来。 这就是韩易未来将要进入的世界吗？ 徐忆如注视着身旁的挚友，十五分钟前才从他的怀中醒来，亲密得仿佛不可分离，但此时此刻，她却感觉二人之间被切开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是一个在南加州大学读大三，想要好好温书，用最短时间毕业，以便尽快工作，照顾妈妈的台北女孩。 而韩易呢，他是谁？ 他即将要成为谁？ 裹挟着财富与权势扑面而来的陌生感，让徐忆如心中开始感到有些畏惧。 而作为屋主本人的韩易，看起来则是相当淡定。实际上，在购置这处豪宅之前，他就对周边社区的情况做了详细的调查，哪位名人住在什么地方，他们是否在自己的计划中占有一席之地，该以什么样的角色出现，这些都在数十个深夜里，经由韩易反复推敲过。 美国封闭式的居民小区远没有故乡普遍，即使是那些gatemunity，也远远达不到国内的规模，但是社区和街坊的概念却依然相当浓厚。 在纽约和芝加哥这样高楼林立的大城市，每一栋像样的高层公寓，都会有自发组织成立的业主委员会。想要在该处公寓居住，不管是租赁还是购买，不仅要提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报价，还要在报价通过后参加业主委员会的面试，获取委员们的一致同意，才可以顺利入住。 而开放式的街区虽然没有面试制度，但同一社区的居民们依然会用他们的钱包和脚来投票。每个社区都有专属的文化烙印，比如洛杉矶的小亚美尼亚、小埃塞尔比亚、小孟加拉、小东京、克罗地亚保留地，这些地名昵称的存在，正是因为大量同根同源的移民聚集在一处。如果该社区搬来了大量不属于这个特定群体的外来人，那么原居民就会另迁他处，再寻一个聚居地。 从六十年代开始出现，并在新千年到来后愈演愈烈的士绅化运动，gentrification，就是这种社区文化的一种具象化体现。以奥克兰为例，这座属于非裔美国人的城市如今被大量中产阶级的白人占据，原住民也只好搬迁到更远的地方，继续按照聚落的形式生活。 美国，就是由这样一个又一个互不相融，在矛盾与冲突中艰难共处的社群形成的。 贝弗利山，特别是贝莱尔，自然也有它的社区文化。 不过，与普通的社区不同，这里不需要业主委员会，成员们也不需要用脚投票。只要你能买进这里，就说明你已经通过了测试。 贝莱尔的标准，不是种族、不是文化，更不是国籍。 只有一个考核条件，财富。 而这正好是韩易绝不会匮乏的资源。 3950万美元的成交价，即使在贝莱尔，都是一个能让人惊掉下巴的数字。毫不夸张的说，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这笔成交，绝对能在2016年贝弗利山房产成交价格排行榜的前五占有一席之地。就以韩宅所在的这条路为例，绝大部分房产的成交价格都在1000万美元以下，占地比较小的地产，甚至两三百万美元的挂价也不罕见。能超过2000万美元的顶级豪宅，只不过寥寥两三处。 即使是成就最为卓著的好莱坞巨星，也不是人人都能付得起3950万美元的天价。金-卡戴珊和丈夫坎耶-维斯特的房产价值2150万美元，伊隆-马斯克在贝莱尔的房产直到2020年卖出也只有2900万美元。而就在路口拐角处，那位送来手写信的安妮斯顿女士的房产，也不过2010万美元。 其实，仅从当时与韩易竞价的对手那里，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有资格有底气在3000万美元的区间跟韩易你来我往的，都是如霍华德-肖尔这样的大型资本管理集团掌门人。 因此，当这位背景神秘的华人富豪驾临贝莱尔，邻居们送上表达善意与欢迎的暖家礼物，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这些百万甚至亿万富翁们当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带着红酒和烤派上门拜访，但必要的礼数绝不能少。 在美国，礼赠文化本来就不是以贵重为风尚，哪怕是挚友之间，过生日送个几十一百美元的购物卡也是常态。就算是在贝莱尔这个富豪社区，暖家礼物也不过是精致一些的生活小物件罢了。 “我会稍后将礼物清单交给您过目，每一份礼物都有记录在册，包括送礼人的具体信息。” “非常感谢，科瑞。有一个问题，除了蒂奥内911号的那位业主，还有其他人是华裔血统吗？” 韩易扫了一眼茶桌上的各色礼物，却没有发现他最在意的那家人。 “有的，韩先生。” 科瑞指了指脚下。 “有一对华人夫妇送了一整张中式手工地毯，我已经让菲亚穆和基芬先放到车库的储藏间里了，等您决定是否要使用它，以及将它放在哪里。” “沃尔特和雪莉-王，对吗？” 韩易对礼物本身没有丝毫兴趣，急迫地追问。 “啊……没错，韩先生，就是沃尔特和雪莉-王。”处变不惊的科瑞也有些错愕，“您跟他们是老相识？” “不是老相识，是我想要结识的人。”韩易舒了口气，脸上绽出了轻松的笑容。王氏夫妇主动送礼，能让接下来的计划更加顺畅地推进下去。他碰碰徐忆如的肩膀，眨眨眼睛，“小徐，这对夫妇，可是你的老乡呢。” “也是台北的喔？” “台塑集团，听说过吗？” “台塑，王永庆……”沉吟间，徐忆如的眼睛越睁越大，“他们是……” “王永庆二房最小的儿子，沃尔特-王，中文名王文祥。” 虽然名字是台塑集团，但这个由王永庆与他的小弟王永在共同创立的化工联合体，实际上在两岸三地、东南亚和大洋彼岸都有诸多产业，是全宝岛盈利能力最强的企业集团，没有之一。2008年的税后净利润，就达到了令人咂舌的71.83亿美元。 王氏家族不光在企业经营上头脑非常清醒，二代家族成员基本都被要求退出台塑集团一线管理岗位，转而聘请职业经理人进行运作，避免集团陷入传统的家族争斗，以达成永续化经营。 另外，王永庆和王永在很早就明白开枝散叶的重要性，在集团所在的每个地区，都培植了大量资产。以王永庆为例，他去世后在宝岛地区申报的遗产仅有17亿美元，香港地区占了40亿美元，而北美地区则有至少160亿美元。 这种档次的家族，绝不会囿于一城一地。苦心培养的每一个后代，都有他们独特的使命。 正房王郭月兰膝下无嗣，二房杨娇的长子王文洋自创宏仁集团，重金押宝内地蓬勃的商业市场，曾经叱诧风云的好又多超市便是其旗下产业。次子王贵云留在岛内，经营威望国际，乃是全岛最具规模的电影发行商。 长女王雪龄与丈夫共创大众电脑集团，儿子简民一也非凡人，依托父母搭建的音乐流媒体kkbox是东南亚地区最大的音乐播放平台。次女王雪红事业最为昌荣，被称为宝岛女首富的她，是大名鼎鼎的htc联合创始人。那句经典的“htc是华国人的品牌……要为华国人打造世界级的国际品牌”，就是由她亲口讲出。 五位二代家族成员，有四个都在亚洲地区活动，为王氏家族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而幼子王文祥，则负担起了管理家族在美资产的使命。 虽然名下也有几家在北美地区运作的pvc企业，但王文祥的任务并不是积攒财富，而是保卫财富。王文祥在台塑没有职位，集团在北美的项目他也无权过问。 王文祥的任务只有一个，提升王氏家族在美国上流社会的地位和认可度，进而保障家族北美资产的安全存续。 1990年，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王文祥与作为u学士和哥伦比亚硕士的妻子成婚，三个月后，便在父亲的授意下赴美发展。自此，王文祥一直在慈善界和国际组织中活跃，以名门之后的身份拿下一系列重要席位。 贝聿铭创建的北美华人精英组织百人会的重要成员，世界经济论坛北美地区的主要组织者，还兼任洛杉矶警察基金、亚伦-戴蒙德艾滋中心、美国缉毒局教育基金、华国海外交流协会，甚至是博鳌论坛的董事会董事。在西方世界深耕的王文祥，早就变成了大慈善家沃尔特-王，成为中西两个世界商业与社会交往的核心枢纽之一。 说起在洛杉矶发展的华人，沃尔特-王与雪莉-王谦称第二，那第一的位置该交由谁坐，便会是一件让人争论不休的事情。 最简单的证明是，夫妇俩同时出任美国奥林匹克委员会的受托人，长长的名单里，只有他们与杨卣铭这三个华人姓氏。至于正在积极运作2028年夏季奥运会的洛杉矶奥林匹克筹委会，二人更是至关重要的董事会成员。 这便是徐家父母梦寐以求的高门大户，即使是上一世，声望达到宝岛巅峰的徐忆如，也与这些高悬于天边的华人巨富毫无交集。 而现在，他们成为了韩易计划中的关键一步。 想要在种群混居的美国，在名流云集的贝弗利，在龙蟠虎踞的好莱坞闯出一番名堂，韩易绝不能仅靠金钱的力量，他需要的派对入场券，只可能由同根同源的前辈发出。 所谓种族歧视和刻板印象，是人类进入现代后发明的社会学概念，但在陌生环境里寻找同一族群，组成合力共同发展，则是百万年进化史赋予人类的生存本能。 毕竟，如果非我族类可以倾心信任的话，现在我们应该还能看到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才对，不是吗？ 单一民族的国家，抱团的现象会出现在不同子文化的人群中。而在美国这样一个全民皆是移民的黑暗森林，以国家甚至文明为单位的聚合就变成了常态。 泰勒-佩里只拍黑人的故事，迈克尔-贝为《变形金刚》系列选择的男主角，是从长相到名字都再犹太不过的希亚-拉博夫。而k-pop在北美的兴起，也是亚洲资本和亚洲话语权快速增长的结果。 韩易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可以接纳他为新生力量的权力集体。他不需要实际的帮助，事实上，有超前信息加持的他，连商业机会和关系引荐也不需要。只要让外界感觉他属于一个根基深厚，势力也在快速攀升的精英群体，让即将硬碰硬的对手有所忌惮，就足够了。 当然，关键时刻能有沃尔特-王这样的太平绅士居中调停，说不定对手也可以变成合作伙伴。 生意场上，利益至大，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你死我活。几句话的功夫，宿敌就能变成盟友。 “所以，你让我带的礼物，是给他们的？” 徐忆如突然想起了自己回宝岛前韩易的再三嘱托，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对方第一次提出帮忙带礼物的请求。原本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就都讲得通了。 “是啊，所以你居功至伟，小徐。” 韩易笑眯眯地点点头。 自从在搜索邻居的时候看到两个熟悉的姓氏，并调查清楚他们的背景后，韩易就一直在策划如何与他们产生交集。如今，一切都在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前进，他心情当然一片大好。 “科瑞，麻烦你整理一下礼物清单，给清单上的朋友们送去适当的礼物。” “而王家这边，麻烦你把吧台置物柜里的那袋东西送去……他们会喜欢的。” 第三十三章 慈善晚宴 徐忆如悉心护送的回礼果然起了效果，科瑞-麦金托什当天正午将礼物送到王氏府邸，傍晚，一封邀请函便呈至韩易的书桌。 “亲爱的韩易， 很荣幸收到您托朋友从宝岛捎来的礼物，我和我的妻子会将之视若珍宝。 若时间得宜，我们想诚挚邀请您参加2016年3月27日晚在寒舍举办的慈善晚宴。 当天的活动，将为大洛杉矶地区私立大学的水球、冲浪与滑板项目募集善款。 活动安排： 5pm-欢迎与宅邸参观 6pm-晚餐与酒会 7pm-慈善拍卖 具体地址、捐赠拍品与着装要求在信封背面。 我们衷心地希望您加入我们，一起庆祝洛杉矶历史悠久的水上运动和体育文化。 顺颂商祺， 沃尔特&雪莉-王” “看起来你得当我的plusone了。” “喔。”徐忆如斜睨他一眼，嘴角满是欣悦的甜蜜笑意，低声回答道，“怎么，找不到伴啦？” “找得到。”韩易在教室里环视一番，随后装老实地搓搓手，“主要是你坐得离我最近。” 回应他的，是小如往右侧移了一位的动作。 “好啦。”确认巴罗菲奥教授回身看屏幕的瞬间，韩易赶紧贴了过去，“主要是带你去有面子，还能有谁比咱小徐好看的？穿上那件高定，不是直接一顿乱美。” “完全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徐忆如用笔遮住嘴偷偷笑，“好啦，那到时候下午我过来找你。” “当然是我来接你啦，还会给你把dean&deluca泡好。” 本以为只是个玩笑，但3月27日当天，穿戴整齐下到thevermont停车场三层的徐忆如，却看到一身奥康纳燕尾服套装的韩易，正倚在法拉利250gtswb的车门旁，一只手托着咖啡杯，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写写画画。 “你真带来啦？” 走到韩易面前，徐忆如歪了歪脑袋，想换上嗔怪的表情，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来。 “是啊。”韩易眨眨眼，笑道，“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 “听不懂！” “i’mamanofmywords。” 给方言找了个精辟的英文俚语翻译，韩易把咖啡杯向前递出。 “给你。” “可是……不能喝欸，会让牙齿黄掉。” 徐忆如皱成一只小苦瓜，事事皆有回响的韩易让她很是暖心，但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怎么可以留下任何瑕疵呢？ 保证没人比自己好看，可是小如今天的首要目标。 “我知道，临走之前索菲娅提醒我了，所以……”韩易晃晃手中的杯子，“薄荷茶，零咖啡因，零色素。” “格兰芬多加十分。” 听到这充分且用对地方的小心思，徐忆如的笑意彻底抑制不住地倾泻出来。 她接过咖啡杯，右手极为自然地攀上了韩易的领口，帮他调整脖颈处的白色领结。 “今天是白领带派对喔？” “对啊，邀请函上有写。”韩易从燕尾服上衣的内兜里掏出邀请函，翻到背面，“着装标准：whitetieformal，女士应该穿全晚装，选择性佩戴长手套。男士请身着燕尾服，搭配单条纹缎面的西装裤，内搭白色珠地布翼领衬衫，必须佩戴白色领结，衬衫饰钉和袖扣。” “啊，袖扣……完了。” “科瑞帮我准备好了的，刚才嫌它碍事，取下来之后忘记戴回去了。”韩易摸摸空空如也的袖口，有些懊恼。 “我给你买了。” 徐忆如从手包里拿出一对红黄相间的南加大校徽袖扣，仔细地为他佩戴齐整。 女孩不知道这是最高档次的白领结派对，但也能大致猜到至少是一个正式晚宴。因此，接到韩易邀请后的第二天，她就去学校的书店为他挑选好了一对袖扣。 “我觉得这个会比较适合你，也能表现你的身份……万一现场也有校友呢？”将左边的袖口牢牢贴合起来，徐忆如满意地拍拍手，看向韩易的目光里充满成就感和一点小小的骄傲。 全身上下，包括扣子，都是她挑的呢。 开着微信视频帮他找搭配，忙活了半个小时，才把能配成一套的皮鞋与其他饰品准备齐当，连线上quiz都差点错过了截止时间。 花了心思的，不止韩易一个人。 “好了，我们出发吧……打起精神，今天是你的首秀喔。” “也是你的。” 什么首秀，二人不需要讲明，彼此心中都了如明镜。 “afteryou，mdy。” “别犯傻，不是你风格啦。” 关上车门，法拉利发出令人愉悦的低声轰鸣，开始向好莱坞山驶去。周日下午的洛杉矶比工作日畅通不少，韩易也特意避开最繁忙的主干道，自南佛蒙特街一路向北，再从日落大道左转，贴着好莱坞山脚行驶。 棕榈摇曳，阳光正好，驾驶座那个相较于詹姆斯-邦德来说稍显稚嫩的男孩，身旁却有一个完美无瑕的维斯帕-琳达。 黄金年代的复古跑车在数十载不变风情的日落大道上迎着西斜的灿烂光华疾驶，阿尔派的音响系统里传出的是弗兰克-辛纳屈eflywithme》的悠然吟唱。这幅完美的图景，像是对让-吕克-戈达尔的经典致敬。 徐忆如爱极了这种感觉，这一刻，她可以卸下所有的顾虑，专心做一个享受旅途的乘客。 与重要的人一起。 直到法拉利缓缓驶入巴拿比路534号的车道，徐忆如都未能完全从这美妙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这真是一处……豪宅。” 泊车员拉开车门，徐忆如在韩易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抬头看向足以用巍峨壮丽来形容的巴拿比路534号，喃喃道。 铂金三角千万美元以上的传世大宅，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斯特拉黛拉路864号那样，洋溢着未来主义气息的现代科技精华，另一类，就是巴拿比路534号这种，优雅隽永的古典美学别墅。 即使对传统建筑风格不太感冒的韩易，也不得不承认，这处地产，绝对是睥睨贝莱尔的存在。 这座占地1.58英亩的地中海风格庄园，光是建筑面积就达到了惊人的26025平方英尺，是斯特拉黛拉路的接近一倍。地产被贝莱尔乡村俱乐部完全环绕，三面临山，一面朝向世纪城的壮丽风景。向北延伸四英里，东西间隔一英里，如此大的范围内只有绿地，没有其他建筑。 无论从建筑本身还是地理位置来说，2002年建成的巴拿比路534号都比韩易的新家还要高出一个档次。这也是为什么2021年加拿大歌手亚伯-马科南-特斯法耶，或者以他的艺名称呼，theweeknd，会愿意花费6900万美元从王氏夫妇手中购得这块风水宝地。 当然，那是五年后的未来时空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巴拿比路534号仍然是沃尔特-王和雪莉-王在北美大陆最为华丽的行宫。 还不到五点，慈善晚宴的现场已经开始喧闹了起来。谁都不想在这种级别的宴会上成为迟到的那个人，一对对宾客将他们的迈巴赫、宾利与劳斯莱斯交给泊车员，沿乳白色的花岗岩石梯逐阶而上，朝签到处走去。 “下午好。” 在签到处负责接待的，自然不会是王氏夫妇的私人管家，他们都在豪宅内部更重要的位置忙碌着，外聘的派对策划人员担负起了记录宾客到访情况的工作。 仅从韩易和徐忆如面前这位白人姑娘的礼服质地来看，这场晚宴的筹办费用，估计就足以在市中心付套公寓的首付。 “请问您二位的姓氏是……” “韩。” “好的，韩先生和韩女士。”女孩俯下身，在表格第二页的尾部画了个圆圈。 “为了方便。”韩易侧过身，跟徐忆如轻声解释道，“没有想占你便宜。” 而小如就像没有听到似的，双眼平视前方，抿嘴浅笑，并未答话。 “王先生和王女士特意嘱托，请韩先生与韩女士签到后前往迎宾大厅，他们在那里等您们。” “走吧。”徐忆如将纤若无骨的左手从韩易抬起的右臂间穿过，轻柔地将他挽住。 “去见你想要结交的朋友……记得挺胸收腹喔！” “韩先生！” 在大厅欢迎宾客的沃尔特-王没有见过韩易，但身旁的私人管家早就低声向他通报了来者的身份。他快速扫了一眼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小伙子，爽朗地笑道，“我没想到您居然是如此令人嫉妒的年轻。” “我想我也可以说同样的话，王先生。” 韩易身子微微前倾，与沃尔特握了握手。后者自然不年轻，他的眼角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向下低垂，两鬓也早就有泛白的发丛。50岁的王文祥，相比起他的年龄，以及身旁容光焕发的妻子来说，要苍老不少。 “想必这位就是韩女士。”雪莉-王挂着一副亚裔美国人特有的热情笑容，事实上，从刻意晒黑的肤色和向上描绘的眼线来看，她想要展示出的美感，正是符合美国主流审美的安全与保守，“噢，多么可爱的姑娘，你看到了吗，沃尔特？” “当然，韩先生是个非常幸运的男人。”沃尔特笑着附和。 “啊，她是……” “很高兴认识二位。” 徐忆如用中文打断韩易差点出口的解释，朝沃尔特颔首致意，又礼貌而不失亲切地拥抱了一下雪莉。 “你也是台北人喔？”雪莉双眼惊喜地稍稍张开，回复的问话也是中文。在公开场合，她对地名的运用充满饱含友善的谨慎。 “是，小时候在南投那边读国小和国中，高中才回信义这边长住。”徐忆如表现得，不对，她就是天生的大家闺秀，优雅气质与亲和力的结合拿捏得十分到位。 “象山捷运站那边吗？” “没有，不过很近啦，就在附近。” “那很巧，我和先生每次回台北都在那边。”说到这里，雪莉带着慈爱的笑意看向韩易，“韩先生，眼光很好喔，当我们台北女婿。” “王先生眼光才是真的好，娶到您这样一位大美人。”徐忆如后退半步，又挽起韩易的手，算是得体地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叫我雪莉啦，我先生也更喜欢别人叫他沃尔特。” “好的，雪莉。我的英文名叫格蕾丝。” “我就叫易。”韩易笑着摊开手，“简单易记，老天赏的饭吃。” “太棒了，易和格蕾丝，机缘巧合能认识到太荣幸了……先请你们到后面庭院随意就座喔，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们讲，稍后这里接待完我们就过来。” 作为新教徒的沃尔特-王没有双手合十，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令人舒适的谦逊。 “就辛苦你们先照顾一下自己。” “当然，沃尔特……待会儿见，雪莉！” 这是一场足够盛大的慈善宴会，交谈不过两三分钟，王氏夫妇的身边就聚满了前来拜谒的各色人等。韩易和徐忆如颇费了番功夫，才与人群剥离开来。 还没来得及提到礼物，更谈不上进一步的深交，但韩易并不沮丧。天色尚早，他们仍有足够的时间与王氏夫妇交错觥筹。 更何况，谁说沃尔特-王和雪莉-王，就是韩易参加本次晚宴的唯一目标呢？ “二位下午好，需要来一杯饮料吗？” 挺拔高大的燕尾服侍者缓步走到二人身前，谦恭地弯下腰，让韩易和徐忆如能够从一个更舒适的角度观察到托盘里将近二十只玛格丽塔玻璃杯。 既然杯子都被称作玛格丽塔杯，那么顺理成章地，它也只会用来盛放与之同名的饮料。 “virgin，ssic……andskinny。”也许是看出了面前两位贵宾的犹疑，也许是徐忆如满载着青春气息的完美脸庞给了他信号，侍者不疾不徐地伸出原本放置在身后的右手，从左至右介绍着托盘里不同种类的玛格丽塔。 毫不意外，韩易与小如都把手伸向了virgin那侧。 无酒精玛格丽塔，适合不饮酒的韩易，更适合不能饮酒的徐忆如。 “请慢用。”侍者优雅地向后退了两步，才恢复正常的行走姿态，撤出二人的视线。随着体型宽阔的他从身前挪开，巴拿比路534号的庭院这才完整地映入韩易与徐忆如的眼帘。 因为地势差的缘故，二人拾级而上抵达的前厅，实际上位于别墅的第二层。向室外走去，首先得经过一个巨大的露台，再从一个由圆形瞭望台分割开来，又在尽头汇聚的南欧风格大理石梯，最终才能抵达庭院的天然草坪。 扶着栏杆向下俯瞰，如果不是有金属围栏分割，很难分清哪里是巴拿比534号的尽头，哪里又是贝莱尔乡村俱乐部的开端。 此时此刻，天空跟不久前在马里布一号公路滨海行驶时十分相似，火烧红搭配宝石蓝，融合成一种独属于西海岸的绚丽色泽。 微微扬起下颔，出神地盯着这熟悉的一幕，小如一时失语。 造物主为云朵准备的染料，也洒了些在她的脸上。 看到这一幕，韩易才真正理解了海明威那句话。 “你所看到的美丽发散开来，在篝火的余烬中回荡。” 高悬的篝火，用最后的余烬衬托不可方物的佳人。 天使之城的傍晚，身着华服的姑娘，演奏加布里埃尔-福雷《dolly，op.56:i.berceuse》的钢琴家。 除了音乐风格不同之外，这一幕，像极了《爱乐之城》。 如果塞巴斯蒂安最终与米娅齐赴巴黎功成名就，又回到洛杉矶共筑爱巢的话。 当然，这种小感慨是没办法跟身边的宝岛姑娘分享的。《爱乐之城》2016年8月31日才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首映，现在跟她提瑞恩-高斯林与艾玛-斯通的爱情故事，小如只会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因此，韩易选择用另外一种方法继续维持这良好的氛围。 “小徐。”韩易碰碰徐忆如放在栏杆上的手臂，“我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徐忆如转头看向他。 “ispy。” “好。” 徐忆如知道这个美国经典的二人汽车游戏，但还从来没跟谁玩过。很简单，其中一个人观察周遭的人与事，并讲出这件事物的第一个字母，而另一个人则需要根据提示，猜到对方指的是什么东西。 别墅很大，但小如感觉二人之间的空隙很小，正是适合玩这种游戏的场合。 “我用我的小眼睛探查到……b打头的东西。” 徐忆如的目光在面前的庭院里扫视一圈，抛出了第一个挑战。 “bald，光头。”韩易很快便猜到了徐忆如的谜底，实在是因为不远处那颗油光锃亮的脑袋太过夺目。 “一点都不礼貌哦，小姑娘。” 韩易笑着摇了摇头。 “没办法嘛，谁叫他……等一下！”徐忆如睁大眼睛，惊讶开口，“那是布鲁斯-威利斯，对吧？” “好像还真是。”韩易眯起眼，仔细打量了片刻，“幸好他没听到我们说话……不然真就diehard了。” “我们说中文，他就听不懂了。”徐忆如觉得这游戏还挺有趣的，“该你啰。” “我用我的小眼睛探查到……瑞恩-高斯林。” “你知道这游戏不是这样玩……在哪儿呢？” 徐忆如伸长脖颈，翘首以盼。 “那边，凉亭那里。”韩易遥指远处，哑然失笑。 刚才还在心里念叨他没上映的新片，现在就直接看到了本人。 沃尔特和雪莉-王，在这座城市的人脉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 “真的好帅。”徐忆如关心的显然不是这个问题，她踮起脚尖看了又看，由衷感叹道。 “不累啊？”韩易拉了拉小如，没好气地问道。 “不累啊，看帅哥累什么。”徐忆如拍拍栏杆，“你要不要站上来看看？我扶着你。”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好啦，认真玩。”徐忆如戳戳韩易的后背，刚才对方吃味的表现，让她心里止不住地有些小雀跃，“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来问我。” “好，这次肯定让你猜不出来。”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韩易地毯式地检视着庭院里每个人的面部特征，直到在某处角落停了下来。 “ispywithmylittleeyes……somethingbeginswithanu。” “u？” 徐忆如放大感官，四面八方搜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任何与u有关的东西。 “什么u？” “usc。” 韩易吐出三个字母。 “小徐，你说对了，现场真有校友……你看，那是谁？” 韩易指指庭院深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第三十四章 Fight On “帕特里克-亚当斯！” 顺着韩易所指的方向望去，徐忆如的眼眸倏然亮了起来。她扯扯男伴的衣袖，语气有些兴奋。 “我好喜欢他，《金装律师》有看过吗？” “我也喜欢他啊，这部剧还是我给你推荐的呢……等等，不对，我说的不是他。”韩易轻轻拍了一下徐忆如的手背，“两点钟方向，看到那个老头子了没？” 韩易说的，是一位中等身高，略显富态的慈祥老者。发际线已经退化到头顶，面部的毛发也寥寥无几，就连眉毛都淡得让人在远处看不分明。体态微显佝偻，但却并不影响从容镇定的气场。此时的他正端着一杯起泡酒，在庭院与一楼迎宾大厅之间的走廊上与人低声交谈。 “尼基亚斯校长？” 徐忆如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每年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都会身披黑色博士学位服出现，平时在校园中也频繁露面的南加大校长，克里索斯托莫斯-洛伊佐斯-麦克斯-尼基亚斯博士。 这位希腊-塞浦路斯裔学者于1952年出生在北塞浦路斯的科米-凯比尔，年轻时赴伯罗奔尼撒半岛求学，拿到雅典国立技术大学的学士学位，随后来到美国，在纽约州立大学水牛城分校获得电气工程的硕士和博士学位。 1991年开始，尼基亚斯博士在南加州大学维特比工程学院担任电气工程专业的教授，并于2010年击败一众竞选者，出任南加大第11任校长。在他担任校长期间，usc经历了显著的增长和扩张，包括建造沃利斯-安纳伯格教学楼和大学村在内的教学建筑与生活设施，并推出了几个备受关注的学术倡议和合作伙伴关系。 为了提升学校的美国新闻排名，尼基亚斯博士不仅主导南加大开始逐渐降低录取率，从2010年的24%到2016年的17%，三年后甚至准备降到11%左右，向常春藤盟校看齐。 不仅如此，南加大还花费重金提升学校在研究方面的学术实力，不计其数的精英教授在优渥报酬的吸引下来到洛杉矶市中心。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操作，莫过于2013年从u挖走两位神经科学大师，直接把竞争对手的整个实验室搬空，让后者在这一领域的学术水平倒退五年不止。 而支撑南加大最近几年大洒支票的，正是尼基亚斯博士强大的募资能力，事实上，他在坊间的昵称，正是“筹款校长”。 过去六年时间里，usc筹集到了60亿美元的发展资金，比过去六十年的总额还要多。其中，光是特洛伊校友网络的捐赠就达到22亿美元。 虽然比起加州大学系统管理的，总价值170亿美元的捐赠基金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是作为单校存在的私立大学，南加州大学的成绩已经足够辉煌。事实上，从募款额度来看，全美国这几年也只有哈佛能勉强压住南加大一头。 南加州大学，从七十年代的洛杉矶富家子销金窟，成长为现在全球精英学子趋之若鹜的世界级名校，尼基亚斯校长可以说是居功至伟。如果不是2018年校医丑闻的爆发让他引咎辞职，深受校董会信赖的他应该会再继续把持校长之位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现在是2016年的3月27日，麦克斯-尼基亚斯依然享受着他权力王座的巅峰时期。 而他，也是韩易的其中一个目标。 “尼基亚斯校长。” 韩易带着徐忆如走下阶梯，穿越人群来到麦克斯-尼基亚斯身前，站在一旁礼貌安静地等待后者完成与他人的寒暄后，才开口打了声招呼。 “fighton。” “fighton。” 继续战斗，是南加州大学除了usucks之外，最经典的加油方式，也是校友之间互亮名牌的简洁手段。一声fighton，就足以让特洛伊人之间迅速建立情感链接。 “很高兴能在这里看到又一位特洛伊人。” 麦克斯-尼基亚斯露出他标志性的亲切笑容，向二人伸出手。 “年轻有为的校友，多么美妙的组合，你们俩都来自usc吗？” 他的口音很重，即使在美国生活了三十余年，依然是浓重的东欧腔调。 “是的。”徐忆如的回答十分巧妙，“事实上，我们在校的时间里，都是您担任校长。” 她的用词很含糊，连时态都没有添加进来，听者不同，脑海里生成的结论也会有所不同。如果不刻意解释，尼基亚斯校长肯定认为两人是最近几年刚刚毕业的优秀校友。小如相信，这就是韩易想要达到的效果。 在校就读的学生，与已经离校事业有成的校友，两者之间存在巨大的身份鸿沟，而这一差距也会影响到接下来与尼基亚斯对话的展开与结果。 韩易看了一眼徐忆如，眼神里有一丝惊讶，也有几分理所应当的肯定。 这么冰雪聪明的伙伴，不需要提前沟通就能达成默契合意，也是应该的。 “噢，那我很荣幸，希望我向左拨穗的动作没有太迟缓。”麦克斯-尼基亚斯笑着拍拍韩易的肩膀，“看看我，我还没问你们的名字呢。” “我叫易-韩。” “格蕾丝-韩。” 迎着韩易隐蔽投来的询问眼神，徐忆如俏皮地撅撅嘴。 今晚就陪你演下去啰。 “thehans，很高兴认识你们……你们毕业于哪所学院？” 尼基亚斯开始试探这对年轻‘夫妇’的底细。 “我们都是安纳伯格传播学院的毕业生。”徐忆如想了想，补充道，“韩先生还在桑顿修了双学位。” “哇噢，非常惊人。”尼基亚斯配合地抬起眉毛，一副赞许与讶然交织的到位反应，“我想那一定很困难……同时获得两个学位。” “还好，您也知道的，传播学与音乐产业都是更重视论文的专业。”韩易不疾不徐地微笑作答。 “很高兴你能应付……刚才应该有机会跟沃尔特和雪莉他们打招呼吧？多么可爱的一对，不是吗？” “当然，这还是王叔叔邀请我们参加的第一个活动，希望今晚不会让他丢脸。” 韩易没有一丝犹疑，流利顺畅地应承下来。这句话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是虚假的，但表达的意思和真实情况却大相径庭。 unclewang，可以是很熟悉的亲人，也可以是刚见面的长辈。 看对方如何阐释了。不管尼基亚斯在心中如何描绘他与王文祥的关系，韩易都有进一步闪转腾挪的空间。 对聪明人来说，九分真一分假都能一眼辨认得出，只有十分真里藏着的十分假，才足够有迷惑性。 “如果我知道您今天会在现场，尼基亚斯校长，从台北回来的时候我就多带一份礼物了。王叔叔和王阿姨喜欢的，相信您也会喜欢。” 韩易在心里给徐忆如竖了个大拇指，神队友送来的神助攻。 “说到礼物，其实我们还准备了一份，不是吗？” 韩易将手虚搭在徐忆如的腰间，侧过脸，一副充满爱意的温柔神情。 “没错。”徐忆如同样展现出精湛的演技，看向韩易的眼神与刚嫁作人妻的新妇哪有什么分别。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韩易未触碰到的那一片肌肤，已经完全紧绷起来了。 “我们非常感谢母校对我们的栽培，沃尔特和雪莉的慈善之举也深深启发着我们。” 韩易放慢语速，似乎是想让尼基亚斯听得更清楚。 “我们希望以个人名义，向usc捐赠一笔款项……准确的说，我们想与学校共同创立一个基金会。” 听到韩易的话，小如猛然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惊异。数秒后，她才有所好转，将目光柔和下来，变成在旁人看来充满鼓励意味的微笑。 这个世界上最紧密的关系是什么？ 君子五伦已经给出了答案，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 而父父子子的概念，绝不限于血缘关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授业恩情，不仅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欧美社会也是极为重视。 每个顶尖名校，不管是哈佛、耶鲁这样的常春藤盟校，还是南加大这样异军突起的私立新星，都对学校与毕业生之间的情感链接，以及校友网络的搭建极为重视。 如果上一代就读于这所学校，那么下一代几乎就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门槛。哈佛大学每年录取的新生中，有36%的人家族中有直系亲属曾就读于哈佛。考虑到哈佛的整体录取率只有3-4%，可以说这所世界第一名校向局外人开放的几率，仅在1%的区间，而这已经是绝大部分人望而生畏，根本不敢递交申请后残留的数字。 如果你觉得哈佛的关系网已经织得很深，那么普林斯顿40.2%的legacystudents，即二代学生录取率，也许会改变你的想法。 其他学校虽然没有哈佛和普林斯顿这么夸张，但是指标依然高企，斯坦福是16.2%，耶鲁是14%，而达特茅斯这种圈层非常封闭的新罕布什尔大学则是29.7%。 近年来，为了加速发展，南加大刻意降低了二代学生的录取率，但现在的校园里，依然有20%左右的本科生直系亲属曾在usc就读。转学生中，也有三分之一的人群父母曾是特洛伊人。 学校刻意引导校友保持社群荣誉感和彼此之间的联系，因为这样能够为未来的发展带来不可估量的资金与其他方面的助力。而毕业生们自然也非常愿意互相扶持，在变化莫测的商业世界里抱团前行。毕竟同一个校园同一种文化培育出的校友，价值观和行事方式必然有许多相近之处。 时至今日，南加州大学的特洛伊人家族已经是全世界最大、最活跃的校友网络之一。437000名校友里较为普通的那些，每周都会全情参与到橄榄球赛事和其他校园活动中，从小培养后代对usc的归属感。而富裕的少部分人，则会慷慨解囊，大手笔捐赠，帮助学校进一步发展。 1966年毕业的《星球大战》导演乔治-卢卡斯，光2006年就给南加大捐了1.75亿美元。7500万用来修建全新的电影学院教学楼，1亿美元放到学校的捐赠基金里钱生钱。2011年，钢铁大亨大卫-多恩赛夫与妻子一道捐赠2亿美元，拿下了整个文理学院的冠名权。就连曾经被电影学院无情拒绝，最后只能去加州州立大学长滩分校读书的斯蒂文-斯皮尔伯格，也捐赠上千万美元盖了栋教学楼，最后拿到了学校的荣誉博士学位，算是圆了当年的未竟之梦。 为该地区声名卓著的大学捐款，并以此获得相应的荣誉身份与社会地位，一直以来都是异地富豪想要在欧美本土获得认可的最佳方案之一。而现在，韩易也想要加入到南加州大学慷慨的校友捐赠行列中。这不仅能让他在未来的事业发展中得到整个南加大体系的强力支持，更能让他叩响进入洛杉矶财富象牙塔顶层的大门。 身为在大洋彼岸发展的华国人，他需要全力获得北美华人名流的认可。而身为南加大的校友，他可以争取这所百年机构的光环加持。两者之中的任意一个，也许都不能让他积攒足够的势能。但当两股力量合于一处，在他充足现金流的催化下，便能够产生撼动一个产业的化学反应。 母校，不光是一个交学费学知识的地方。越是名校，越要终身深度绑定。 起点各个年代的南加大校友前辈们，好好看，好好学，韩易只教你们这一次。 “我们永远欢迎和感激为南加大未来发展助推的校友。” 麦克斯-尼基亚斯换了个站姿，双手向两侧微微张开，让自己看起来更热情且容易亲近。 “韩先生、韩女士，你们对学校的哪一个学术项目比较感兴趣，或者说你们想做一个非定向性捐赠？我可以稍晚些时候联系具体负责人，一起详细探讨一下。” 每次谈及募资，尼基亚斯校长总是能迸发出惊人的工作热情，不管今天是不是星期日，也不管这里是不是正在举办一场慈善晚宴。 毕竟特洛伊人都得继续战斗。 “我们很欣赏艺术、科技和创新产业学院的办学理念。” “约文与杨学院？” “是的。” 韩易颔首笑道。 “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希望在这所学院成立专门帮助创新产业人士的基金会。” 第三十五章 约文与杨 南加州大学约文与杨艺术、科技和创新产业学院，简称iya，是南加州大学二十个学院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具现代学术精神的一个。 2013年，音乐产业大亨吉米-约文与嘻哈音乐界的传奇人物安德烈-杨，也就是大名鼎鼎的dr.dre，共同捐赠7000万美元用于创办该学院。iya的课程结构高度跨学科，课程融合了设计、工程、商业和艺术等方面的元素。聘请的教授与客座讲师也是来自音乐、电影、设计、工程和商业等不同领域的专家，旨在将学生培养成创新行业的中流砥柱。 iya对教学目标和人才培养的精准定位，是韩易想要在这所学院成立基金会的其中一部分原因。接下来，这位新晋的亿万富豪将要成立一系列不同业务范畴的公司，包括音乐版权发行公司、艺人管理公司、唱片公司，甚至是影视制作公司、科技投资公司与艺术设计公司。 每一个领域都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来填补，中高层可以靠同行挖角迅速完成原始积累，但基础职位和整条生态链未来的造血，就得依靠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 南加州大学的每一所学院，都有固定的职业生涯出口，电影学院自不必说，不管是影视制作、影视编剧、互动媒体与游戏，还是与桑顿音乐学院联合办学的影视配乐专业，毕业生绝大部分都会被好莱坞的各色巨头消化。全美排名第四的莱文塔尔会计学院，是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稳定的新人来源。而维特比工程学院近几年发展迅猛，被称为世界第一的游戏制作专业，更是游戏开发商扩充团队的不二之选。 iya刚成立三年，连属于自己的教学楼都还没落成，正迫切需要与尽可能多的公司合作，提升毕业生就业率，让学院在南加大甚至大洛杉矶区域真正站稳脚跟，打响知名度。 双方都有需求，方向也正好契合，一旦购入uta，韩易将成为iya梦寐以求的优质合作伙伴。 而韩易选择iya的另一层考虑，也恰好与iya的稚嫩脱不开干系。南加州大学是一所1880年便成立的私立研究型大学，时至今日，学校几乎所有的优势项目，都已经有固定的捐赠者，划分好了势力范围。 安纳伯格传播与新闻学院，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是犹太望族安纳伯格家族的领地。多恩赛夫文理学院属于usc的长期校友，苏格兰钢铁家族多恩赛夫。马歇尔商学院的冠名者，也是来自盎格鲁-苏格兰族群的实业家戈登-马歇尔。 这些学院并非没有韩易需要的人才，但是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很难让年轻的他在短时间内真正产生影响力与号召力。以实业起家的传统豪门，也不是他最近几年需要攀附的资源。 尚在襁褓期的iya则不同，韩易不仅能够轻易成为学院历史上最慷慨的捐赠者，甚至可以有机会将姓氏挂在教学楼的外墙上，直接变成约文、杨与韩学院也说不定。 当然，这些只是韩易综合判断中较为突出的两个因素而已。真正促使他下定决心的，还是iya的两位创始人。 吉米-约文与dr.dre。 dr.dre自不必说，西海岸说唱，乃至整个嘻哈工业能够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这位传奇音乐制作人与卓越的文化企业家居功甚伟。联合创始人吉米-约文也许在公众眼中的知名度并不高，但成就却绝不逊色于dr.dre。 1970年代，初出茅庐的吉米-约文就以录音工程师的身份与约翰-列侬和布鲁斯-斯普林斯汀有过合作。转型音乐制作人的他，在1978年凭借着为帕蒂-史密斯制作的专辑《easter》一炮而红，tompettyandtheheartbreakers和u2，亦是由他一手打造，一步步踏进摇滚名人堂。 1990年，功成名就的吉米-约文创立interscope唱片公司，并在千禧年前通过一系列成功的合并发展为环球音乐集团旗下最强大的一股势力，interscopegeffena&m。 嘻哈乐界的2pac、50cent、eminem、snoopdogg，摇滚圈的blink-182、gunsn''roses、maroon5、onerepublic，流行领域dygaga、eltonjohn、madonna、selenagomez。除了在电子音乐行业的库存稍显不足，只有djsnake、zedd和gryffin撑撑台面，其他领域，只需要随意扔出几个名字，就能感受到吉米-约文在世界音乐工业中不可撼动的地位。 细心的人会发现，interscopegeffena&m与韩易正在着手收购的uta在艺人名单上的重合度。倘若只是简单的捐赠或者成立基金，dr.dre和吉米-约文也许只会把韩易当作是一位热衷慈善的年轻华人富商。 但如果这位华人富豪，同时也是掌控uta40%左右股权的核心股东呢？ 价值2亿美元的资产，加上神秘莫测的家族背景，能否挣得与两位乐坛巨擘平起平坐，深聊合作的机会？ 建立形象、口碑与圈层，从来就不是单一维度的事情，一环套一环的立体展示，才能真正让未来的合作伙伴或者并购对象对你青眼相加，审慎度之。 uta、王氏家族、usc、iya，四颗钻石镶在一起，也仅代表着韩易即将打造的这顶产业皇冠上极小的一部分罢了。 “我的夫人和我都坚信创新产业在未来世界经济增长中的重要作用。”韩易十分自然地牵起徐忆如的手，“我们初步的计划，是与iya共同成立一个一千万美金的‘iya-hanfoundation’，为有志于投身创新性产业的人才，特别是来自与我相同的文化背景的人才，提供学术生涯与职业生涯的帮助。” 羞赧局促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徐忆如便迅速恢复常态，向尼基亚斯校长绽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应和“丈夫”的话语。 孰轻孰重小如当然拎得清楚，可恶的家伙趁机占便宜的事情，待会儿再算账。 “棒极了，创新产业正是usc下一个十年专注拓展的领域。相信特洛伊人通力协作，一定能创造出一些非常有趣的新想法。”一千万美元的投资意向，还不足以让麦克斯-尼基亚斯惊讶，但开心到脸上多出十数道皱褶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哪怕有人闯入尼基亚斯的办公室，朝他挥舞着一千万美金的支票，告诉他要赞助某个学院，尼基亚斯都会留有几分怀疑。但在巴拿比路534号这样的豪华庄园内，面对一位穿着汤姆-福特燕尾服的华人绅士，还有他身边那位超越审美隔阂的绝色佳人，以及他们与王氏家族的友好关系，尼基亚斯心中哪怕还有不确定的情绪，此时也不占上风了。 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校友，无论最后能否达成捐赠，结交一番总是没错的。 “晚餐会要开始了，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咀嚼的声音，我想我们可以一起用餐。” “当然，您先请，尼基亚斯校长。” “不牵你是演不下去喔？” 手依然被韩易紧紧攥住，徐忆如跟随着麦克斯-尼基亚斯的脚步，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兴奋还是甜蜜。 但表情上，女孩却没有让韩易看出一丝端倪，她把牙根咬紧，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双眼平视前方，皮笑肉不笑，活脱脱一副被冒犯到的模样。 “体验派，体验派。”韩易自知理亏，有些赧然地嘿嘿一笑，“你不是说这辈子没牵过手吗，感觉怎么样？” “演的，这次不算啦！”徐忆如用指甲掐掐韩易的手背，却没有半点要挣脱的意愿。 话说回来，要是想挣脱，韩易会至于手背上一点指甲印也没留吗？ “这次算了，下次记得提前说喔……我好配合你嘛。” 说完这句话，徐忆如自己也施上力道，把握住的手扣得更紧，另一只手还轻轻提起裙摆，跟一位与丈夫共同赴宴的贵气新妇已然毫无分别。 夫人要有夫人的自觉嘛。 我也是演的啊。 徐忆如这样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接下来的晚餐时间相当愉快，麦克斯-尼基亚斯本来就是个健谈的人，韩易与徐忆如的社交能力与情商都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再加上王氏夫妇准备的冷餐自助确实相当美味，从伊比利亚火腿肉拼盘再到什锦寿司，即使是简单的食品，在顶尖材料的衬托下也显得足够出色。 “尼基亚斯校长……噢，还有格蕾丝和易，你们好！” 整场露天晚宴，沃尔特和雪莉都在圆桌间不停穿梭着，对于到场宾客的重要性和交谈的先后顺序，他们心中早就有了幅基础图景。餐食开始供应后约莫二十分钟，二人便在两位私人管家的护送下来到了韩易的桌前。 “沃尔特。”韩易站起身来，笑容里带着后辈的热情与谦逊，这是做给麦克斯-尼基亚斯看的把戏。 “雪莉！”徐忆如的演技更为出色，她抱了抱雪莉-王，随后拉起对方的手，“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看您一直都站着，脚肯定很疼。” 礼貌而亲昵，甚至带着一点小姑娘的娇憨。 沃尔特和雪莉1990年成婚，目前为止膝下育有三子，最小的两个正好跟徐忆如和韩易年纪相仿。天仙模样的徐忆如表现出女儿一般的关心，自然是让雪莉-王乐得合不拢嘴。 “谢谢你喔，格蕾丝。”雪莉在徐忆如的搀扶下坐到后者的位置上，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确实把她折腾得够呛。雪莉慈爱地摸摸徐忆如的脑袋，用中文说道，“懂事听话，不知道哪家妈妈这么好福气。” “您过奖啦。”徐忆如低眉顺眼，继续扮演乖女儿角色。 温暖的拥抱，体贴的关心，最后是母语的交谈。在旁观者麦克斯-尼基亚斯校长的眼里，韩易和徐忆如与王氏夫妇的关系果然相当亲密。 在百人会的扶持下，也许洛杉矶将迎来又一对站在聚光灯下，代表所属社群发声的华裔名流。 很高兴他们来自南加大。 “看起来不用我再介绍他们两位了，尼基亚斯校长。”沃尔特笑着拍拍韩易的背。 “当然不需要，这两位可是我们相当出色的校友。”麦克斯-尼基亚斯点点头，不仅为了给韩易的身份上套一层母校的标识，以便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更是想要通过韩易，与沃尔特产生更深层次的交集。也许未来，说不定也能够让王氏家族染上红黄两色。 虽然后者是u的忠实捐赠者，但教授都能挖，金主为什么挖不得呢？ “事实上，韩先生和韩女士刚才还在跟我谈捐赠的事情。” 想到此处，尼基亚斯校长直接点题。 “他们准备在约文与杨学院创立一个一千万美元的慈善基金。” “非常惊人，易！” 沃尔特表面向韩易递去一个淡定的赞许眼神，内心却稍稍有些震惊。 能够住得起三千万美元的豪宅是一回事，成绩优异考入南加州大学是一回事，而随手拿出一千万美元做慈善捐赠，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三千万美金用于自己享受的富豪比比皆是，那一千万美金回报社会的名流，资产又该是什么档次？有南加大的倾力护航，如此年轻的接班人，能够帮助他的家族在北美发展到何等地步呢？ 沃尔特扶住韩易的肩头，手掌的力气不仅大了几分，二人之间的距离也因此拉近寸许。 “母校是一个人走入社会的第一个台阶，不管最终能达成什么样的成就，感恩最初的引路人都是应该的……这一点上，你做得非常好。” “是跟您学习的，看到您和夫人对u和哈佛西湖的捐赠，晚辈也是心有戚戚焉。” 好家伙，你俩帮我攻略对方，是吧？ 感受到肩膀传来的力道，韩易在心里笑开了花，社交场合讲究的就是帮衬与抬举的艺术，想要凸显身份与地位，以及符合这一圈层的实力，光是自己吹嘘那就是空中楼阁，只有从不同谈话者那里得到不同角度的认可，才是个人声望的最佳证明。 在韩易和徐忆如字字真话却句句虚幻的巧妙推动下，华人名流沃尔特和雪莉-王与南加大校长尼基亚斯，不仅传递了抬升他们身份的有效信息，也从彼此口中听到了这些关键对话，让双方都对年轻而神秘的韩氏夫妇有了远超实际情况的判断与认可。 这无疑能让韩易接下来与他们之间的往来，在更宽广无阻的道路上顺利展开。 想到此处，韩易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徐忆如。而正在跟雪莉阿姨拉着家常的宝岛姑娘，也正目光闪动地看着他。 赞喔，易易！ 好活儿，小徐！ 团伙作案的冒牌夫妇隔空对望，相视一笑。 第三十六章 下山的路 “真的准备要捐一千万给学校吗，易易？” 慈善晚宴的剩余部分跟韩易没有太大关系，沃尔特与雪莉捐出了一些私人藏品，几位他们的好友也贡献了一些无用的珍贵之物，由脱口秀喜剧演员切尔西-佩雷蒂主持竞拍。 在十几轮欢声笑语的轻松叫价后，晚宴一共为大洛杉矶地区的私立大学筹集到167万美元的善款，供以开展与水球、冲浪和滑板有关的运动项目。 韩易没有参与任何一轮拍卖，首先是因为他对冲浪和滑板的发展毫无兴趣，毕竟他真的不知道这种项目为什么会入选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除了给美国多一块金牌之外，还能起到什么别的作用。 其次，在拍卖会上拔得头筹，对于他接下来的计划，以及对他本人的形象塑造也没有任何益处。参加晚宴的各位名流心中，都有早就确定的捐赠数额，忽然出现一个人豪掷几百万大出风头，不但起不到震撼全场霸气外露的作用，说不定还会被人认为是钱多烫兜的傻缺。 更何况，韩易已经向尼基亚斯校长许诺了一千万的慈善基金，当这笔款项见诸报端，自然会有比赴宴人数多出数倍的人认识他，并因此想要了解他。 “总额是这么多，但应该不会一次性给。” 韩易转头看了一眼徐忆如，说道。他现在能够使用的现金只有1100万，大通私人银行的1亿美元需要明年2月才能解锁，因此，他虽然准备以八位数的巨额捐赠吸引usc和iya的注意，但并不打算一次性捐出。 首期大概捐献15%，剩下的款项以学期为节点支付。这样不仅能够让他手中有足够的现金以供调配，也能帮助他完成另一项实验。 如果做符合自己心意的慈善，又是否能够获得奖励呢？ “明白。” 徐忆如乖巧地点点头，望向窗外。过了几分钟，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扭过身子，朝着驾驶座，双眸眯起代表危险的弧线。 “今天便宜占够了喔？” “什么便宜？” “嗯？” 徐忆如向韩易展示她的手背，直到晚宴结束，二人都像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那般将手紧握在一起。 “弄得我满手都是汗。” “啊？没有吧，我……”韩易急忙看看自己的手，凑到鼻尖嗅了嗅。除了小如茉莉初绽般的体香，哪里还有别的味道？ “逗你的啦，还真去闻。” 徐忆如轻舒一口气，把手放回膝上，声线也放低下来。 “谢谢你邀请我，易易。” “干嘛这么客气，我不是都说了吗，你是我最拿得出手的……是你来给我撑场面才对。” “我跟你讲过我妈妈他们给我的规划。”徐忆如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从小开始，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让我接触那个圈子，希望我能尽快适应这种生活。我没有反抗过，但心里真的很害怕。” “怕恶婆婆？” “不是这个啦，我不怕任何人不喜欢我，我怕的是……” “是什么？” “怕的是，变成谁的三姨太、四姨太。” 韩易默默地点点头，宝岛上的世家大族，三房四房的公然存在甚至受到公众默许，娱乐报刊里豪门子嗣争宠夺爱的新闻并不鲜见。 徐忆如是个连说话声音都酥酥软软，但骨头却全是钛金合成的姑娘。乖巧与刚强在她纤弱的身躯里完美地合为一体，她可以事事都听父母的安排，看似没有主见，但下定决心去做的事，咬碎银牙也会拼命完成。 刚认识徐忆如的第三个月，就是她大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四篇论文、五场大考，还有两次公开报告，全都堆在一个月内。到利维图书馆写最后一篇论文的韩易，亲眼看到女孩独自坐在单人自习室里，累得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但没过两分钟，徐忆如就重新振作精神，继续完成她四年本硕连读的诺言。 韩易没有推门进去关心，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走进去，女孩还得摆出一副轻松的笑脸，向好友证明自己没事。 这未免也太累了些。 徐家父母成功把徐忆如培养成了一个不为物质所动的脱俗少女，但这注定会使宝贝女儿离他们描绘的美好蓝图越来越远。让她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屈居人下，花费二三十年的时间教育子女如何算计亲生父亲留下的遗产，以求在娱乐周刊上获得一个宫斗胜者的殊荣，不如直接一刀抹了她脖子，结束这份苦难来得痛快。 韩易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已经二十七岁，个人形象近乎完美的徐忆如，到头来也没有与任何一个所谓豪门惹上关系。 这是非常矛盾的一段人生，就像私人影院里的那番对话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她完全认同妈妈对爱情和婚姻的观点，也彻底接受家庭对她未来的规划。徐忆如的理智在说服自己走这条最轻松的道路，但内心深处那一团最本真的火苗却在加速燃烧，全力反抗。 绝大多数人是理智在对抗本能，而她是用本能击败理智。 “所以今天其实挺好的啊。”韩易柔声宽慰道，“让你看到即使是站在最……最上面的那一群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尼基亚斯校长吃饭的声音，确实不太好听哈。” “主要是他吃的时候鼻子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欸。”徐忆如跟韩易一起笑。 “是啊，所以哪有什么值得去牺牲的？按照自己的心意，过好自己想要的生活就足够了。” “可是，这就是我想要的。”徐忆如注视着韩易，语气异常认真。 “啊？”女孩的回答让韩易始料未及。 “我一直以为我抗拒这种生活，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但是，我好像是个很庸俗的人欸。”徐忆如捂住嘴，笑声异常清脆动人，“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吧，但是今天体验过之后，我真的很着迷。喜欢这一切……所有感觉。” “我以为不管做出什么选择，它都会一步一步地吞噬我。可我今天才意识到，原来我可以选择去学着掌控它，bethemasterofit。改变它的模样，而不是改变我的。” “我可以进入这种生活，但不需要全盘接受。” 徐忆如抬起手，入迷地看着手指在空中不停变换方向和造型。 “我问你喔，易易，你是不是……最近才知道家里这么有钱的？” “是的。” 早就料到徐忆如会提出这个问题，内心已经演练过不少次的韩易回答得很快。 “男孩子嘛，他们想让我多锻炼锻炼，免得养得很娇气，不上进。但马上要毕业了，也是时候该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那你怕吗，突然知道这些？”徐忆如的目光里闪烁着好奇，韩易不常讲自己的事情，分享情绪的时间更少，“会不会担心自己无法适应？担心……它会改变你？” “我倒是不担心改变。” 韩易摇摇头，吐出真心话。 “我感觉就像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担心的是我把握不好，白白浪费掉这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礼物。其实，我完全可以拿着这笔钱去挥霍啊，没必要做事的，全世界到处飞，过二十四小时纸醉金迷的生活……谁不想啊？” “我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我这一秒可以是个深情的好丈夫，下一秒就能当条四处留情的公狗，伤害我想伤害的人，再用钱把不想伤到的人治好，多刺激啊，心里肯定全是正向反馈。账户里的钱砸出去，谁能说我半句？” 韩易扭头看向徐忆如，他说的不全然是实话。若只有一两千万，或者近半个亿，那他当然乐得做一个纵意花丛的现代唐璜。 但现在的他，有1.85个亿的现金，1.4个亿的投资基金，更夸张的是，这个数额会随着他的使用，变得越来越多，直到不可计数。 只要不在物欲中消磨掉智慧和耐心，站在自己梦寐以求的巅峰那是迟早的事。 这样的人生，需要用钱买来爱情吗？ 换句话说，那种面具之下的露水情缘，配得上现在的他吗？ “绝大多数人，哪怕伴侣出轨，如果这个伴侣能随手扔出一百万美元砸在她脸上，你猜她会不会去试着理解？你觉得，1.85亿美元，够不够买两三个所谓的知己，再砸出十多个顺眼的情人，让她们余下的生命都围着我转？” 但是，买谁呢？ 花100万美元，买个硅胶堆砌的instagram模特，成为她圣巴斯度假vlog里若隐若现的金主？ 花1000万美元，买个换男友如换衣服的流行明星，让tmz编辑部的那群蠢驴叼着吸管开自己的有色玩笑？ 还是花1亿美元，投拍一部3a级大作，成为某个好莱坞传奇的入幕之宾，然后悲哀地发觉，她最美好的年华，在成名之前便已悄然消逝？ 一来是，何苦来哉？ 二来是，她们配吗？ 韩易不是瓦迪亚的阿拉丁大元帅，不需要在卧室里贴一面墙的事后合影，也不需要全世界各地收集不同种类的std。 他是要叩响众神殿大门的挑战者。他的欢愉，不需要依靠金钱来恳求凡人施舍。 徐忆如没有答话，这段话也不需要回答，任何跟生活这两个字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问题的答案。女孩只是迎向他的目光，用平静的表情鼓励着他。她知道这时候韩易需要的，是一名合格的倾听者。 “但我感觉，这应该不是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吧？如果老天想让我活成那样，那我应该从一开始就有这么多钱才对。被突然赋予的这笔财富，还有……脑子里好多好多想法，以及充足的时间，是不是应该帮助我，去成就一段不可复制的经历呢？” 韩易非常清楚徐忆如不能完全听懂自己话语里的含义，他本身说的也足够模糊。他现在想做的，只是把内心无人听见的想法，找一条孤寂的山脊小道，倾倒在路边而已。 “所以我现在每天都害怕睡着。害怕睡着之后一觉起来，这只是一场梦，或者……我突然变老了，在病床上迎来生命的最后一个清晨。那个时候，我大概率是记不起所有的刺激和快乐的，我应该只会想……这辈子，这次机会，这么多钱，我究竟用来做了什么？” 韩易吐出一口浊气，缓了半晌，才低声说道。 “所以，你问我怕吗，我肯定怕啊，怕得要死。” “不怕别的，只怕辜负了自己。” “但是越怕，越得去学，越得去做。” “因为这样，才能有一天不怕。” “你真的很棒，易易。”徐忆如的眼神里充满了鼓励与温柔，“很少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延迟满足。” “我没有延迟满足啊……你看，这辆法拉利。” 韩易笑着拍拍方向盘，此时的他已经从短暂的情绪宣泄中抽离了出来。 “该享受的时候就要享受，更重要的是，应该把向上攀登的这条路当作享受。如果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只有困难，而没有解决困难后的满足感，那即使是齐天大圣也坚持不下来。” “我的意思是，直面自己的欲望，但谨慎选择自己的欲望。” “学到了，韩老师。”徐忆如俏皮地眨眨眼，开了个玩笑，有意想把谈话拉回到轻快的氛围中来。 “这条路上，我们都有很多要学的东西，但是放心啦。” 徐忆如把手搭在韩易的肩膀上，似乎想用这种方式传递她那份刚刚找到的勇气。 “我会陪你走到终点的……欸，不是。”这话一出口，徐忆如就感觉有点不对，连忙摆摆手，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我没有说一定就得……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想要说……我没有想过说你的，那个，我就要……哎哟，靠北啦！” 越说越说不清楚，越说脸蛋越是潮红，徐忆如最终把脸像鸵鸟一样埋了起来，难得地爆了句粗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别担心。” 换韩易安慰徐忆如了，他摸摸女孩的后脑勺，柔声说道：“路还长，这么好的风景，多看看。加油！” “嗯，加油！” 徐忆如稍稍抬起脑袋，露出两颗璀璨的星星。 换作旁人，也许听不懂他们的暗语。但小如清楚，两人在刚才那一刻，为这段原本以为清晰明了，如今却难以定义的关系，找到了一条让彼此都舒适愉悦的道路。 攀登路途中的壮丽景色，趁天光正好，应当并肩同行，尽情欣赏。待到登上峰顶，如果还没有走散，那么下山的路，就顺理成章地相互扶持。 从开端到结束，描绘出的这幅图景都完美契合徐忆如那也许还不太成熟，但足够坚定的感情观。 太多上一辈的失败故事摆在她的面前，小如想要慢慢来。 不要山盟海誓后形同陌路，要相濡以沫间苦尽甘来。 下山的路很快，还没来得及再说上几句话，韩易就将徐忆如送回了thevermont。与女孩挥手作别，看着一袭长裙美到不可方物的她渐渐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后，韩易上衣内兜里一整晚都异常安静的手机，忽然传来了一阵振动。 他点开消息通知，跳出了一条来自道格拉斯-勒庞的短信。 “恭喜-刚结束会议，交易确认。明早打电话，与您沟通细节。” 第三十七章 收购确认 “我们已经签署了合作意向书，m&a备忘录也正在起草，双方的法务团队将按照备忘录的具体信息来拟定正式的股权收购协议。与此同时，尽职调查的团队也已经在uta广场开始工作。对方非常配合，在美驰的帮助下，不管是股东协议的副本、过去五年的历史坏账经历，还是组织结构图和人力人员配置图，都准备得完整详细，预计整个流程应该不需要两周的时间就能完成……一般来说这一周期是三十天。” 接过约翰娜递来的薄荷茶，韩易用嘴型无声地说了句谢谢，盯着面前的ipad，继续认真倾听道格拉斯-勒庞电话那头的描述。 “你是如何让他们最终接受41%的股权换取1.9亿美元的？我听说他们对于融资的额度很执着。” “是的，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分歧……刚开始是评估分析组，然后是文森特飞过去谈了四天的时间，最后轮到我。我得告诉你，韩先生，他们对2亿美元这个数字真的、真的很执着。不仅是为了发展，也是为了更好的公关。‘200million会更方便我们的宣传叙事’，这是他们的理由。” 电话那头的道格拉斯-勒庞笑声有些沙哑，这位63岁的老人已经没有了当年熬灯夜战的充沛精力，横跨东西海岸的长途飞行和不算太激烈的谈判，就已经让他显出疲态了。 “但我们最终坚守住了立场，毕竟相对于他们的ebitda利润率来说，任何2亿美元往上的报价都是不切实际的，他们也不愿意放弃更多的股权了。” “41%是一个我觉得舒适的数字。”韩易对此并无异议，他需要的是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投资者，随时可以针对大方向施加影响力，而不是把管理团队赶跑，自己操刀上马。 “是的……他们对于完成收购这件事很急迫，非常希望能够在三月结束前公布收购动向，这就是为什么意向书还没签订，他们就把新闻通稿发了过来。” “我前天已经邮件回复了最终版本，没问题。”韩易调出通稿，又仔细看了一遍，寥寥数百词，只是阐述了柏汇资本联合hanlimited收购uta部分股权的事实。即使如此，也邮件往来了四五次，才最终定稿。 其中一个关键的修改部分，就是将hanlimited改成hancapitals，瀚资本。 这是韩易未来想让公众熟知的资本管理集团。 一个通稿可以由韩易亲自审定，但等未来各色事务变得繁杂，家族办公室也需要至少一位全职的公关经理才能让他的精力不那么分散。于是，这一职位的招聘计划，也被韩易列入了早已排得密密麻麻的日程表中。 “我们的付款计划呢？” “签署协议的第一天支付70%，另外17.5%将作为托管费留存在我们的lp中，12个月后如果uta没有违反协议的行为，我们将支付其中的70%，24个月后依然如实履行协议约定，那么剩下的30%也会支付给他们。这笔费用大部分将作为对原有董事会的激励使用，这是我们已经协商好的比例。最后，12.5%会留作对关键员工的激励，12个月内，只要他们能完成既定的营收目标，就能获得2375万的集体奖金。” “所以2375万美金将作为lp的补偿费用进行核算，对吧。” “没错。韩先生，这一付款计划只是初步意向，正式协议签署前我们还可以进行调整。” 老头挺精啊。 听到道格拉斯-勒庞的计划，韩易不禁腹诽。70%的dayone首付，约合1.33亿美元，那么，目前收购需要的资金，是由自己摆在桌面上的那1.4亿美元全额承担的，12个月后柏汇资本才需要支付2327.5万的董事会激励，加2375万的集体奖金。最后的997.5万美元尾款，更是要两年之后再兑现。 也就是说，柏汇资本虽然承诺了五千万美元的出资额度，但实际上一年内一分钱也不用掏。这一年里从其他项目中积累的管理费和分红，随便分出一些，就足够这个项目运转了。 虽然对于这一细节并不在意，甚至韩易更希望首先花出去的是自己的资金，因为这样才能尽快拿到奖励，但从这件事也不难看出，迅速培植自己的心腹势力，把家族办公室真正运营起来的重要性。 原本以为已经做得够多够细，但现在看来，自己离真正的准备万全还有相当的距离。 反思结束，韩易很快便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新回到乐观的轨道上来。不管怎么说，至少这桩收购案已经八九不离十。 按照uta在邮件中阐明的公关计划，今明两天，首先是billboard、rollingstones、nme、musicbusinessworldwide与mix这些行业杂志及其附属网站将刊登收购案的初步消息，随后，variety、entertainmentweekly和洛杉矶时报也将把这一新闻推向更广阔的受众。 自己的名字，终于要出现在好莱坞的话题桌上了。 兴致高昂的韩易，决定从今天开始践行反复提过多次的健身大计。虽然私人教练还没去找，但不妨碍他换上运动服，来一场登山慢跑。 贝莱尔地势平缓的山峦，和峰顶波澜壮阔的大洛杉矶全景，是跑步爱好者最好的助推器。 太久没锻炼，一动就现形，刚开始韩易还能跟着耳机里的electrohouse节奏匀速前进，十多二十分钟后，腿部肌肉就跟不上摆动幅度，开始唱起了罢工的戏码。 “这也太虚了。” 韩易摘下耳机，俯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糟糕，连水都没带。 下次不装逼了，明明家里有健身房啊。 “在找这个吗？” 就在韩易懊恼的关口，他的身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韩易勉力抬眼一看，装备齐全的韩国姑娘赵宥真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向他递来一只黑色的运动水壶。 “谢谢，啊……太需要它了。” 韩易扬起头，小心不去接触壶嘴的情况下，挤出一些清水入喉，这才感觉火烧火燎的胸口缓和了几分。 “看样子你已经跑了很久了。” 赵宥真嘴角勾起的弧度向上扬了几分。 “从南加大跑过来的？” “我又不是闪电侠。”韩易摇摇头，有点惭愧地笑了起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刚从家里出来，跑了二十分钟。” “从来没在这里见到过你……嘿，跟上。”赵宥真重新迈开步伐，回身向韩易招手，“要想约我吃饭，可以直接发微信的。” 赵宥真用中文开了个玩笑，双眸闪动的应该不是光彩，而是肉汁。 “还吃啊，不是要减肥吗？”赵宥真刻意放缓了步伐，让休息片刻的韩易也能轻松跟随，“对了，上次从纽约回来，长胖了没？” “没有，居然一斤都没涨。”提到这个话题，赵宥真的语调都昂扬了一些，“可能是代谢系统确实出了问题，不怎么吸收了。” “那不就是说……以后你怎么吃都ok啦？” “嘿嘿，我也不知道。”居然能从赵宥真那里听到如此调皮的轻笑，这是韩易万万没想到的，“但如果搭配合理运动，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每天跑上下山，就是合理运动啊？” “这只是每周训练计划的一部分，隔一天来一次。”赵宥真指指二人面前蜿蜒向上的山路，“还有健身房里的器械运动。” “你每周要花多少时间在健身上？” “周日会休息一下，但基本上要保证十二到十五个小时。” 怪不得。 韩易看着女孩那也许能让大多数维密天使羞惭的曲线，点了点头。身材这种东西，一半看天赋，一半看勤奋。天赋不够好，再怎么努力，练出来的线条也不会有太多美感。 赵宥真显然是二者兼而有之，上身穿着黑色安德玛运动外套，下面也是黑色的lululemon紧身裤，全身上下除了手部和脖颈，几乎没有一处肌肤曝露在外，但即使如此，亦能让自诩定力上佳的韩易看得几近入迷。 “你不热吗？”韩易赶紧找个话题，免得自己的眼神被对方发现，“穿这么多？” “我不太容易出汗，所以只能这样，保证有正常的效果。” 说到这里，赵宥真忽然顿了顿，回头又看了一眼韩易。 “对了……真不是来找我吃饭的？” “……可以吃。”韩易憋住笑，摆出一副认真脸，“请你去我家吃？” “韩国城？好啊。”赵宥真歪头想了想，“你开车过来的？” “没有，我家离这不远，等会下山就能到。” “我倒是能走过去，但我感觉你不行。” “别瞧不……嗯，确实不行了。在这休息一下？” “跟上，别松懈，还有两英里。” 使尽浑身解数跟赵宥真跑到石峡水库附近，下山的路韩易实在没了半分奔跑的力气。不过赵宥真对即将到来的韩国城之旅似乎特别期待，连笑起来的酒窝都比平时深了不少，也就没有过于严格地执行训练计划，而是陪韩易边走边聊，慢慢逛了下来。 接近十一点，几乎绝望的韩易终于看到了斯特拉黛拉路的标牌。 “终于到了。” 韩易按响感应器，一只手搭在隐私篱上，一只手稍稍扬起，朝大门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欢迎作客。” “欢迎回家，老板……嘿，赵小姐！” 正朝大门口走来的费亚穆露出一个与庞大身形颇不相符的和蔼笑容，朝她挥了挥手。 这一刻，即使再处变不惊，赵宥真也不禁愕然失语。 那天，他驱车上山……原来是真的回家啊？ 在纽约共处的几天里，赵宥真已经能确认韩易来自一个优渥的家庭环境，毕竟文华东方的公园景套房和deltaone的头等舱席位，也不是随意哪个留学生就能轻松负担的消费。 但家境优渥，和富到离谱之间，还是有天堑般的差距的。斯特拉黛拉路864号，明显就是更靠近“富得不讲道理”的那半边光谱，甚至指数已经爆表。 “我一直都说的实话，你以为我在开玩笑而已。”赵宥真的惊讶不需细心观察也能发觉，韩易一边往室内走，一边扭头笑道，“来吧，我让主厨做你喜欢的口味。” “可我……” 赵宥真低头看看自己被汗水浸湿的运动装，有些犹豫。 “十一间卧室，其中六间从来没人用过，有两间我都找不到在哪儿……来吧。”韩易招招手，“我们为不同情况准备了不同的服装，对吧，jj？” 今天中午，轮班的只有约翰娜-杨森、费亚穆-德尔维希和鲍比-刘易斯。 “是的女士。” 红发荷兰姑娘绽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我们有您需要的一切。” 二十分钟后，赵宥真凝视着无边镜中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这是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十一间浴室中，从未被使用过的一个。从洗手池的纸巾盒，到淋浴间的大理石墙面，再到天花板上的米色吊灯，都镌刻着芬迪的标志。一个浴室的面积，就足以比得上她在atrium租住的卧室大小，而atrium，已经是u周边最为奢华的公寓之一了。 更夸张的是，浴室的南侧由两面通透的落地玻璃组成，轻轻一推，便可以抵达外部的露台。 没错，这间浴室，拥有一个供沐浴者休息的露台，真皮沙发、精致盆栽，甚至还放了一台六十英寸的4k电视。露台之外，迎面而来的是毫无遮挡的西好莱坞与世纪城天际线，稍稍探头出去，右侧便能看到圣莫妮卡海滩熙熙攘攘的人群。 无边泳池与悬浮楼梯只是奢华的表象，设计大师保罗-麦克林对贝莱尔生活方式的精准把控，正是在这些细微之处淋漓尽致地体现。 额前的发丝还没完全吹干，身上已经换好全新拆封的吉尔-桑德女士衬衣。中号的黑色衬衣略显宽松，只是把胸口部分勒得发紧，让赵宥真的呼吸都显得迟滞了些许。 当然，呼吸迟滞，还有另一个原因。 几分钟前，刚走出淋浴间的她，注意到了洗手台上亮起的手机屏幕。 只有一条推送，来自热爱音乐的她每月都会订阅的billboard杂志移动端app。 【商业新闻-uta从新投资者处获得现金注入】 【亚历桑德拉-斯泰格拉德，2016年3月28日，11:11am】 第三十八章 未来巨星 “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周一表示，它将从两个新的战略投资者那里获得现金注入。” “西海岸著名资本管理机构柏汇资本，与它神秘的合作伙伴瀚资本一道，将持有这家贝弗利山演艺经纪公司的少数股权。” “投资规模与具体的股权收购份额都没有披露——尽管据消息人士推测，大约2亿美元的联合投资，使两家投资机构获得了近40%的股份。” “一位内部人士告诉公告牌杂志，作为交易的一部分，uta的核心员工，无论任期长短，都将获得股息。” “代表凯文-哈特、安吉丽娜-朱莉、切尔西-汉德勒和布兰恩-科兰斯顿等明星的uta，将继续专注于扩大其人才代理的核心业务。” “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称，在过去五年中，该机构的规模扩大了一倍多，目前拥有超过1000多名员工。” “在过去的一年里，uta在现场演讲、电子音乐以及电子竞技和游戏业务方面进行了多笔收购。它还入股了industrialmedia（前身为coremediagroup），该集团于去年重新向市场推出了《美国偶像》系列选秀节目。” 瀚资本的英文，是hancapitals。 “我想自己做一家演艺经纪公司，或者收购一家。” “让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如果是你的话，当你买下uta的股份，成为董事会的一员，你会凭借这一身份跟哪些客户进行深度合作？” 韩易的话，此时与公告牌杂志的新闻串联起来，在赵宥真脑海里形成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荒诞，但仔细推敲却无懈可击的结论。 韩易，就是柏汇资本的神秘合作伙伴，瀚资本的创始人。 两家投资机构，豪掷两亿美元，买下了好莱坞四大演艺经纪公司之一，联合艺人经纪公司40%的股权。 他怎么骗我啊？ 不对，他好像……没有骗过我。 他一直说的，都是实话。 想到这里，赵宥真感觉自己的口舌突然开始干燥起来，顾不上收好吹风机，她便抓起手机，朝休息区奔去。 “约翰娜，请问……韩先生在哪里？” “韩先生在二楼的书房里，我马上替您……嘿，赵小姐，等等。” 约翰娜还没说完，就看到赵宥真已经跨上悬浮楼梯，三两步便拉开一段她追赶不上的距离。 腿长就是好啊。 荷兰姑娘jj颇有些苦恼地挠挠略微卷起的红发，暗自想道。 “这是你吗？” 刚走到二楼，赵宥真便发现了正从主卧向外走的韩易，他才拟好一封问候邮件，发送对象是吉姆-伯库斯、杰瑞米-齐默与彼得-贝内德克，抄送人是道格拉斯-勒庞。 新就任的总督，准备去巡视他的领土。 “啊，是的。”韩易扫了一眼赵宥真的手机屏幕，“瀚资本，这是我。” “所以你说的那些规划，买下演艺经纪公司，再通过这家公司拓展一些其他方面的音乐业务。并不是长期目标，而是马上就要完成的事情，对吗？” “我从没说过这是长期目标，tomorrowistterday，记得吗？你自己说的。”韩易笑着眨眨眼，“版权发行公司、唱片公司，还有艺人管理公司，都是已经提上日程的安排。” “太好了。” 赵宥真深吸一口气，那份韩易从未见过的强烈希冀，如镭射灯一般向他射来。 “易……韩先生，如果我告诉你，我认识两位绝对优秀的音乐人，未来100%会成为震撼世界的超级巨星，你会有兴趣见见他们吗？” “原来真的是你。” 韩易歪起脑袋，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 怪不得到哪儿都能遇见，结果给我送上未来巨星的，就是你啊，宥真。 “什么意思？”赵宥真有些疑惑，“我不是说我自己。” “对，我知道。”韩易轻咳一声，“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只是单纯的介绍而已，对吧。” “是的，我希望……”面对这难得的，进入心爱行业的契机，赵宥真竟然罕见地露出了紧张局促的表情，“如果你对他们有兴趣，我希望能成为他们的经理人……另外，如果进展顺利，也许未来我们也可以……在其他音乐板块上进行合作。” “让我们先邀请他们到这里来作客吧。” 韩易不置可否地笑笑。赵宥真带来的人选，是否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能毫无疑问地成为未来世界的音乐巨星，还是一个未知数。 另外，对于合作伙伴的挑选，韩易可是慎之又慎。就算是朋友，就算美到不像来自这个世界的人类，但生意就是生意，故交背后捅刀子的案例绝不鲜见，共同创业的红颜最后变成让自己中道崩殂的祸水，更是不得不防的普遍现象。 换句话说，赵宥真外貌条件再出色，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多看两眼，是真能延年益寿，还是说内心藏着什么别的想法，必须要冒着牺牲事业的风险，才能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拿事业绑架感情，或者用感情推动事业，两者之中不管选择哪一个，韩易在这两个层面，怕都算是落了下乘。 商业场上的事，过了手才能见真章。 想到这里，韩易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甚至变得更加热情起来。 “还有，别叫我韩先生，像之前一样，叫我易就好……一切都保持不变才是最好的。” 韩易自认为不露痕迹，但赵宥真还是敏锐观察到了对方的细微变化。女孩眉头微蹙，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到最后也没有开口，只是在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神里，多了一缕倔强不甘的火焰。 “好的，我先跟他们约时间。” …… “易，我们到了。” 3月30日，当赵宥真带着两个略显窘迫的孩子，叩响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大门时，韩易心中的那丝对“未来巨星”这一说法是否可信的顾虑，瞬间烟消云散。 果然是祂们送来的未来巨星。 “碧梨-奥康纳和菲尼亚斯-奥康纳，对吗？” 看着坐在沙发上，努力抑制住张望动作的兄妹俩，韩易必须装出一副初次见面的样子。 但经历过2019年的人，谁会不认识他们呢？ billieeilish和finneas。 亲生兄妹、创作天才、流行现象、全球销量冠军、格莱美年度大满贯。 不过，2016年3月，这些光环还都不属于他们。这一年，碧梨15岁，菲尼亚斯21岁，从来没有去过学校，都是由他们的演员父母请人进行家庭教育，余下的闲暇时光，则交给二人去实施他们的伟大计划。 这一生，碧梨、菲尼亚斯和他们的父母，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通过音乐，扭转乾坤，改写上一代梦碎好莱坞的惨淡结局。 这是一个孤注一掷，一举成名的美式童话。 现在，在赵宥真的引荐下，韩易准备加入进来，为这部童话再涂抹上更加鲜艳的色彩。 “是的，先生。” 碧梨点点头，冲韩易露出一个表达友善的笑容，两人在这栋超乎想象的豪宅中都显得有些拘谨，但年幼的妹妹明显要显得开朗一些，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骄傲与莽撞。 “想喝点什么，可乐可以吗？” “白水就好，韩先生。” “妈妈不允许我们喝汽水，呃……”说到这里，碧梨止住嘴，看看韩易，又看看陪伴在她身边的赵宥真，神情有些担忧，似乎是怕自己脱口而出的孩子气回答被人看轻，“如果可以的话，冰咖啡就不错。” 冰咖啡，这应该足够像大人了。 “马上就来。” 待约翰娜将冰水和冰咖啡呈到二人面前，韩易才开口问道。 “你们是怎么跟宥真认识的？看起来，你跟她关系很不错，碧梨。” “是的，她是我的幸运星。” 碧梨挽起赵宥真的手臂，靠在对方的肩头，绽出一个放松而依恋的微笑。 “她是最早在soundcloud上跟我们联系的人，第一首歌刚发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宥真就私信了我……当时你是怎么说的来着？” 碧梨扬起脸看着这个自己无比信赖的大姐姐，似乎在期待着重新听到那番夸奖。 “你和你的哥哥，是必须被这个世界听到的声音。” 赵宥真怜爱地摸摸碧梨晕染的金发，这是外人难以见到的温柔。 “我确实是。”碧梨换成拥抱的姿势，贴着赵宥真，开心得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都不见了踪影。 “太过奖了，宥真。”菲尼亚斯摸摸后脑勺，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 “不，我认为她说的完全没错，我不能再同意了。”韩易双手摊开，朝着赵宥真的方向，“在听了你们的第一首正式单曲之后，我被彻底征服了。我又是怎么跟你说的，宥真？” “与他们合作，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是的，不然会后悔一辈子。”韩易认同地点点头，“我们这个房间里有内置的funktion-one音响系统，想在这里听听《oceaneyes》吗？” “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发挥想象力的空间。”韩易张开双臂，似乎是在引领兄妹二人关注到这宽阔的室内空间，以及外面一整个好莱坞的壮丽景色，“想象这首歌在科切拉音乐节的舞台上播放，而你是当天的头牌嘉宾。” 碧梨需要想象，韩易不用。 因为他真的看过那个在科切拉主舞台蹦蹦跳跳的音乐精灵。 “这个场景描述我喜欢。”碧梨掏出手机，左右环视了一圈，笑道，“在哪里连接蓝牙？” 接入内置音响，碧梨按下播放键，由菲尼亚斯作词、作曲，担任制作人和后期工程师，碧梨演唱的《oceaneyes》，如流水般潺潺淌出。 i-ii-iii-v-i的和弦演进，搭配上前奏十分简单的，由es1合成器制成的darkpad音色，再叠入碧梨的和声，营造出静谧悠扬的海洋氛围。制作技法上没有任何可称道的特别之处，但却十分精准有效。 “我对你的关注， 已有些时日。 海洋般的双眸， 总让我忍不住凝视。 着火的天空， 燃烧的城市， 海洋般的双眸，藏匿无尽的往事。” 前四小节的主人声完全没有鼓组伴奏，哪怕第26秒后底鼓进入，也就是非洲鼓、打击垫和拍手声的简易组合，为碧梨的人声留出足够的空间，混响也被刻意拉大到近乎ktv的级别，以制造出空灵的听感。 “哪有公平可言， 你那双海洋之眼。 你知道如何让我落泪， 只需要那双海洋之眼的一次流连。” 即使到副歌部分，菲尼亚斯在《oceaneyes》中使用的轨道也不超过十个，与那些编曲繁复的作品动辄几十轨甚至上百轨的标准不可同日而语，但这并不代表这首歌在质量上有任何问题。与常人的观念不同，音乐作品，特别是想要商业化的流行音乐作品，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化繁为简。有太多的音乐制作人技法神乎其神，但却从来没有捕捉到流行音乐之所以流行的核心元素。 什么核心元素呢？ 一首歌的主题旋律。 音乐世界里，这一名词叫做leitmotif，即主导动机。在古典音乐领域，一个主导动机通常不超过一到两个小节，但却能支撑作曲家将想法变成四部乐章组成的完整作品。最典型的代表，莫过于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人们可以在卡内基音乐厅里欣赏两个小时澎湃的音乐浪潮，但当他们起身离开时，能够记住的，往往还是第一乐章开头最直击心灵的那一段旋律。 人类极度复杂，但却又无比简单。我们由无数种不同的可能性组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被语言真正完整准确的定义。但当我们面对这个世界，接触新鲜事物时，又常常喜欢用简短易懂的标签来帮助我们记忆和归类。 苹果公司，是那个“造手机的”。法兰西，是个“浪漫的国度”。《星球大战》，讲的是“一群人在太空里用光剑打来打去的故事”。历史人物、尖端科技、电影电视，再到音乐作品，没有记忆点的创造，都很难长久而鲜活的在人们的脑海中留存。 通过主题旋律留住观众，在古典音乐界是如此，在流行音乐界更是如此。古往今来的所有音乐大师，最超凡的能力，便是把胸中的壮丽星河融合成一个小小的光点，再将其融进作品，任由它在观众的耳膜里爆炸出一个全新的宇宙。 贝多芬、罗西尼、斯特拉文斯基、威廉姆斯，再到鲍勃-迪伦、约翰-列侬、比利-乔，他们都与菲尼亚斯属于同一类人。当然，这并不是说菲尼亚斯已经达到了伟大前辈们高山仰止的境界，而是他已经找到了音乐创作者的正确方法论，现在菲尼亚斯需要做的，就是让时间和耐心为他沉淀更出类拔萃的作品。 从《oceaneyes》，到《badguy》，再到为自己写就的《let''sfallinlovetonight》，他的音乐与制作永远都像是一柄最简单的青铜剑。不够华丽，但刀刀杀人。 光就这首歌来说，另类流行、另类r&b、独立电子和氛围流行等多种风格杂糅在一起，用绝不花哨炫技的方法展现出来，完整而忠实地呈现了对爱人深邃眼眸的痴迷，以及苦恋而不得正果的伤痛。 虽然囿于条件限制，这首歌的soundcloud版本后期做得并不好，在funktion-one的音响系统里放出来，让人听得格外清晰。挤在一团的声响摆位，和质量低劣的混缩与母带，都把歌曲的评分向下拉了一些。但即使如此，人们也不难听出，是菲尼亚斯的创作天赋，再加上碧梨作为巨星的xfactor，才构成了一个完整的billieeilish。 “bravo！” 一曲奏毕，韩易轻轻拍手欢呼。随后还将身体前倾，与碧梨和菲尼亚斯分别击了个掌。 “可以跟我更多的讲讲这首歌吗？我对它很感兴趣……” 韩易看了一眼赵宥真，对方虽然还表面淡定地坐在原处，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却早已紧攥成了拳头。 “也许我和赵小姐，可以帮它走到更高的位置。” 第三十九章 海洋之眼 “这首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东西，整个制作都是用logic自带的声音和采样包完成，没有别的插件，也没有特制的音色……本来是写给我的乐队，theslightlys的。” “不对。”碧梨坏笑着缩了缩肩，“是写给某个‘海洋之眼’的。” “不，碧梨……”菲尼亚斯无奈地看了一眼妹妹，“是写给乐队的。不过我自己唱的话，总感觉味道不对，所以让碧梨尝试了一下。没想到，正好非常契合。” “他当时带着吉他来我的房间，教我唱了这首歌。”碧梨指指自己的脑袋，“结果，它就在我脑海里萦绕了几周的时间，我心想，‘这首歌必须由我来演唱’。” “于是，我们就在自家的卧室里录好了它，去年11月18日上传到soundcloud，结果没想到一夜之间就火了。”菲尼亚斯补充道。 “24.6万次播放。”碧梨迫不及待地接过话头，“谁能想到呢？” “商业上呢？”韩易带着微笑追问，“在soundcloud上流行之后，你们给《oceaneyes》做了哪些商业上的运作？” “我们还是想要在可以结算流媒体版税的平台上获得声量，所以，在歌曲有一定的流量之后，我跟spotify和applemusic都有聊过。最后applemusic给我们引荐了一个a&r的平台公司toon，与碧梨签下了一份协议。” “协议具体是什么样的？”听到菲尼亚斯的这句话，韩易的笑容变得有些迟滞。 难道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们保证在三年内为碧梨签约一个大型唱片公司。” “以此来换取……” “换取碧梨三年内演艺方面15%的收入。” “有日落条款吗？” “有的。”菲尼亚斯看向韩易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讶然，他原本以为这位宥真极力推荐的富豪，只是一个有志于投身音乐行业的金主，没想到他对这个产业本身竟然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协议结束后的十年，他们有权获得碧梨10%的收入。” “怪不得toon被苹果收购了。”韩易点点头，喃喃自语道。 像toon这样所谓的a&r公司，既不是艺人管理公司，也不是唱片公司。a&r的全称，是artists&repertoire，中文翻译过来，可以叫做艺人与制作部，或者艺人与作品部。顾名思义，a&r的工作是开发和训练歌手的能力，协助艺人筹备作品，从而让他们有更高的概率在商业市场上获得成功。 a&r是唱片公司最核心的部门，人们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唱片公司的日常，诸如收歌、签约、训练、录音，都是a&r的工作范畴。可以说，唱片公司85%以上的艺人与音乐相关业务，都是由这一个部门开展。 而像toon这样，专门做a&r的平台公司，是近年来比较流行的一种音乐创业方式。传统的唱片公司，跟音乐人签署的是1+6的标准合约，即1张专辑+6张专辑的续约选项。总共7张专辑，至少能绑定一位音乐人将近十年的时间，而想要卓有成效地打造七张专辑，将一位歌手从音乐捧到巨星，所耗费的财政资源和人力资源相当惊人。 按照帕累托定律，任何行业，成功者与失败者的比例，都是二八之数，而在音乐行业，这一比例更是能达到令人触目惊心的10%:90%。唱片公司签约的100名艺人里，只有10人能够让他们收回成本，而在这10个保本的案例里，更是只有1个能真正赚钱。 在实体唱片时代，信息的流通与时尚的更新速度相对较慢，用十数年的时间从无到有，用心经营一个艺人品牌尚且有利可图。但进入流媒体时代，特别是移动网络与大数据开始改变音乐商业逻辑的这几年，唱片公司的属性和偏好也发生了改变，从制作为核心，逐渐变为以营销为核心。 不管是环球、索尼还是华纳，他们旗下的唱片公司都更希望签约已经有成熟作品和既有流量的音乐人。推广这种艺人不需要在最艰难的初始期花费精力，在商业上获得成功的概率也要高得多。 换句话来说，每个人都希望做从1到100的工作，而不是从0到1的。 在这样的市场大环境下，专门负责包装新人的纯a&r公司应运而生，他们会大量签约尚处于起步阶段的音乐人，在作品方向上提供建议，并在行业资源上起到引荐的作用。 这种公司不跟艺人签发行合约，也不签唱片合约，甚至连管理合约也不需要。他们跟新人们达成的协议非常简单明了-我帮你找到合适的发展道路和中意的下家，作为回报，你需要在后续的职业生涯中给我分配收益。 不用投入太多的资金，搏的就是乌鸦变凤凰的微小概率。 这种协议，通常在音乐行业内被称为…… “艺人发展协议，我懂了。”韩易略微沉吟了几秒，追问道，“具体是哪些方面的收益需要跟他们分成？” “主要是录音作品的收入，以及我们的音乐作品翻录成录音作品获得的版税。”菲尼亚斯回忆着协议的细节，“还有……在三年合约期内，所有其他方面的商业收入都需要分成，比如代言或者赞助。如果是在合约期内谈妥，但收入在协议到期之后才拿到，一样需要按照15%的比例与他们分成。” “也就是说，三年之后，除了母带版权和音乐版权产生的收益，其他收益就不用跟toon分成了，对吗？” “是这样的。” “那还不错，看样子你注意到了很多细节，菲尼亚斯。”韩易朝菲尼亚斯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一般来说，这种艺人发展协议会要求音乐人进行全领域的商业分成，不管是录音作品、音乐创作，还是演出、代言，甚至影视收入，都需要进行收益分配。 而碧梨与toon之间的协议，明显经过一番审慎修改，特意将演出等其他部分的收入从日落条款中剔除了出去。 如果没有剔除的话，billieeilish光是首次世界巡演就录得1800万美元的毛利润，苹果公司更是在2019年花费2500万美元买下碧梨纪录片的渠道发行权，你猜toon那帮人得乐成什么样？ “我只是在努力地学习而已。”菲尼亚斯摊开手，“还有很多东西我感觉没有做好。” “所以，你现在是碧梨的经理人，对吗？” “是的，他是世界上最棒的经理人。”碧梨用手拨乱菲尼亚斯的棕色短发，看似调皮得漫不经心，但实际上任谁都能观察出她对哥哥的信任与依赖。 “那么，经理人，我们……有一个合作想要跟你谈。”韩易的右手在自己和赵宥真之间来回摆动，“我们希望，成为你们的经理人、a&r、唱片公司、发行公司，以及演出经纪，成为你们登上科切拉音乐节的最大助力，成为你们世界巡演每一站的后台支持者，成为你们在格莱美领奖台上的致谢对象。” “注意，我说的，是你们。”韩易指指碧梨，又指指菲尼亚斯，“billieeilish，和finneas。” “就像我跟你们提到过的那样……”赵宥真适时插入话题，她将公告牌杂志的那则新闻摆在二人面前，“易的公司，刚刚收购了联合艺人经纪公司40%的股权。” “也就是说，只要你们愿意……” 赵宥真搂过碧梨，绽出一个极具说服力的动人笑容。 “不管是demilovato、florence+themachine，还是paramore。任何乐种的任何艺人，你们都可以立刻成为他们巡演的开场嘉宾。” 说到这里，赵宥真不禁将目光朝韩易移去，她之所以如此热切地想要与韩易合作，将她最看好的艺人大方引荐出来，正是看重了韩易即将在演出市场上享有的话语权。 对于初出茅庐的新人来说，能够跟随业内成名已久的明星进行世界巡演，不论随之而来的曝光与关注，就单论拿到的宣传海报，就足以让他们在与同辈的竞争中占尽先机了。 而此时，韩易也正带着莫名的笑意，注视着赵宥真。 当然，这笑容里并没有半分贬损的意味，赵宥真的话术与表达方式已经足够出色。 他在感慨的，只是时间的无情而已。 2016年，demilovato居然可以用来引诱billieeilish。 “我们可以让你登上任何舞台，不只是科切拉。早安美国，甚至是吉米-法伦。”韩易为赵宥真描绘的美好愿景添了一笔注脚，“天空才是极限。” “所以，如果我们签约的话……” 韩易和赵宥真指向的未来固然一片光明，但从很早开始就为自己和妹妹的音乐事业在洛杉矶四处奔波的菲尼亚斯，听过太多类似的承诺。 他最关心的，是实际的数字。 “会是一份360协议，对吗？” 传统的唱片协议，只包含艺人事业的单一方面。而如果一份合约里同时包括唱片和音乐版权发行部分，那么这种协议通常被称为180协议，因为它包含了录制音乐所需要涉及的全部权益。若再加上演出部分，合约就升级到了270度。 至于360协议，就更好理解了，任何与演艺事业有关的权益和收入，都在协议约定的范畴之内。艺人允许公司在流媒体播放、现场演出、周边销售、音乐授权、商业代言等全部领域获得收益分成，而以此作为交换，公司也需要提供财务与专业资源支持，在艺人包装、音乐制作和市场营销方面提供全面助力。 早在2002年，罗比-威廉姆斯就与emi之间达成了类似于360协议的合作。双方成立一家合资公司，罗比将所有的演艺活动移至新公司开展，而emi则注资1.57亿美元，以换取罗比-威廉姆斯全领域的商业收入分成。 罗比-威廉姆斯可以获得100%的实体唱片收入，和28.75%的非唱片收入，0%的线上音乐收入。作为交换，emi将会获得71.43%的非唱片收入和100%的线上音乐收入。 刚开始，整个音乐行业都在大声嘲笑emi的愚蠢，但事实证明，他们赢下了这场豪赌。 仅在2003年上半年的六个月内，这家合资公司就录得3500万英镑的毛利润，按照当时的汇率来计算，足足6868万美元，罗比-威廉姆斯大概能够拿到50%，而emi则可以将另外50%全部收入囊中，也就是说，只用了半年的时间，emi就收回了21.9%的投资。 要知道，这可是连itunes都还在发展期的2003年。签下六张专辑长约的罗比-威廉姆斯，随着实体唱片的逐渐式微，未来的分成比例只会越来越少。 罗比-威廉姆斯的成功激励了大批巨星以同样的方式签订合约，最为著名的莫过于2007年麦当娜的经理人盖伊-奥谢里与现场演出业巨头livenation达成的惊天协议。 1750万美元的签约金，6000万美元的三张专辑预付款，5000万美元的现金加股票组合，用于获得麦当娜世界巡回演唱会的独家举办权，和对她肖像与姓名的使用权。注意，即使在支付了5000万美元之后，90%的演唱会收入和50%的肖像与姓名使用费，也归麦当娜所有。 这种协议解决了艺人在发展过程中遇到的许多固有难题，在传统的音乐行业框架中，艺人需要同时跟唱片公司、音乐发行公司、演艺经纪公司、演出公司、市场营销公司、公关公司等十多个不同的合作方同时进行协作，每个利益相关方都有他们的考量，也极难形成共识与合力。360协议这种全新形式的出现，让艺人的合作方从十数个减少为一个，大大提高了沟通和工作的效率，也让艺人能更好地实现对个人职业生涯的规划。 而对于签署360协议的公司来说，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现在将能完全享有一位艺人所有的演艺收入分成，这能够让公司更加放心地为艺人投入资源进行打造，而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努力是否会成全了其他游手好闲的合作方。 另外，就像之前提到的那样，能够完整拥有一位巨星的艺术资产，对于公司在资本市场上的估值和融资能力也会有巨大的提升。 想象一下，如果uta不仅是安吉丽娜-朱莉的演艺经纪，还拥有她的肖像权、姓名权、衍生商品销售权，那柏汇资本和韩易，还能够以1.9亿美元的价格购入40%的股权吗？ 于是，360协议很快便成为了二十一世纪音乐圈所有人津津乐道的新风尚。不只是巨星们在签署这种合约，在杰夫-汉森为paramore跟大西洋唱片公司签下第一个新人360协议后，主流唱片公司亦开始全面拥抱这种全方位分成的协议。如今，360协议已经成为了音乐工业里的制式合同。 “是的，是360协议，但是不只是360协议。” 韩易认真解释道。 “主流唱片公司交给你们审阅的360协议，实际上还是传统的唱片协议，只是加了一部分其他方面的收入分配条款而已。也就是说，他们在唱片版税方面，仍然只会给你们可怜的15%或者20%，但在演出和代言领域，他们却想再拿到30%。必须要强调的是，唱片公司不会为了这30%帮你在这些领域做任何工作，他们会让你自己费尽心力到处求人预订演出，然后再从你本就干瘪的钱包里再抢走30%。” “而我们想要做的，是以巨星的标准对待你们，碧梨、菲尼亚斯。我们希望能够与你们共同创建一个合资公司，共同管理、共同拥有，所有的演艺事业，不管是版权发行还是现场演出，都会在这家合资公司的框架下进行。”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希望，不仅是我们，我和赵小姐。你们，也能成为自己事业真正的掌舵人。” 真有如此诱人吗？ 当然不。 合资公司，只不过是另一种深度绑定音乐人的方式而已，让他们觉得他们真正拥有一家公司，而不是仅仅签署了一份艺人协议，这种心态上的区别，能够帮助他们更长久稳定地在同一个平台发展。韩易准备给他们的分成，并不比主流唱片公司好上多少。 “在合资公司中，你们将获得25%的唱片版税分成，跟jay-z和beyonce是一个级别。而其他商业收入方面，我们只需要35%。最重要的是，我们不会让你们在职业生涯的任何一个领域、任何一个阶段孤军奋战，我们会成立艺人管理公司、唱片公司、版权发行公司、现场演出公司，甚至连现在我刚购入的uta，也会加入到推动你们发展的行列中来。我提到的每一家公司，都会在我们的合资企业中占有股份，以保证它们的全情投入。” 赵宥真垂下眼帘，似乎是想要掩盖嘴角露出的一丝笑意。韩易果然对音乐产业洞若观火，营销概念的话术也是炼得炉火纯青。 许多人都认为唱片工业式微，音乐销售已经赚不了多少钱了，但事实上，随着近年来流媒体平台的迅猛发展，金融资本的大量涌入和在线版税税率的不断攀升，唱片工业已经渐渐恢复到过往的繁盛状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billieeilish那首全球大火的《badguy》为例，仅在applemusic一个平台，就能获得上千万美元的收入。从2019年到2022年，碧梨的流媒体收入超过8000万美元。要知道，碧梨专辑的实际音乐制作成本，还不足这一数字的1%。 也就是说，即使把mv拍摄和音乐营销费用加在一起，光从流媒体的收入上来看，新时代的音乐销售也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甚至比那个动辄两三千万实体销售量的所谓唱片工业黄金年代还要夸张。 原来卖唱片，需要唱片公司提前垫付一大笔费用压制cd，通过复杂的物流运输系统送到世界各地的唱片店里。一旦对销售的预计不够精确，就会产生大量存货，两年后唱片店退回，还需要自己花钱请人运到内华达的沙漠里填埋。 现在的唱片公司，能有什么需要实际支付的销售成本？ 点击“发布”按钮产生的鼠标磨损费吗？ 在韩易提出的条件中，75%的音乐收入分成，扣掉人工成本和税金后几乎全是净利润，35%其他方面的商业收入那就是锦上添花，除了巡回演唱会之外，绝大多数的音乐事业活动也不需要由他来掏钱。 另外，旗下每个关联企业都持有一定比例的合资公司股份，不仅能让各个事业板块都享受到碧梨未来井喷式增长的商业价值，还能让今后融资环节中各家公司的估值公式更加明晰。 合资公司可以融一次，每家持股公司都可以分别融一次，一份资产，多重融资。 一鱼多吃，鱼刺都拔来煮了做捞饭。 不管怎么看都是对韩易更有利的操作，竟然能被他讲得如此清新脱俗。 “听起来很有吸引力，韩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您将协议用邮件给我们发送一份吗？我和碧梨可以仔细阅读，认真考虑。” 菲尼亚斯的社交能力也许没有韩易老道，但是谨慎程度绝对相差无几。否则，他和碧梨现在应该早就签下了一份毫无公平性可言的血汗合同。 “老实说，宥真、韩先生，我们目前也有一些唱片公司在接洽，所以可能需要……我不想显得很冒昧，但是我们得做一些对比。” “当然的，对比是好事。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凭借一腔热血签下合约，然后花数年时间闹情绪搞新闻，想方设法要挣脱的那种人。”韩易早就预料到了菲尼亚斯的这种反应，“随后我们将会发送一份合作协议给你们过目，事实上，我希望你们思考的时间越长越好。越是谨慎的决定，才有越持久的效力。” 说到这里，韩易啜饮了一口可乐，刻意留出一个谈话的空隙。待冰凉的甘甜液体裹着气泡入腹，韩易才重新缓缓开口。 “全方位的协议我们可以慢慢进行，但是我认为，对音乐本身的推广，一刻也不能停。” 今天这场谈话的主要目标，呼之欲出。 “合作的建立需要彼此信任，而真正的信任在合作中才能产生。” “因此，我的建议是，我们可以就《oceaneyes》这首歌签署一份音乐发行协议和唱片协议，由我们来进行版权管理、渠道发行和音乐营销，不要浪费每一首优秀作品的生命期。” “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 “在这份单曲协议里，我们愿意支付十万美元的预付款。” 第四十章 十万美元 “十万美元？！” 菲尼亚斯与碧梨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瞳孔里都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在音乐行业中，预付款是一个对艺人来说最基本，也是最关键的合约概念。它是音乐版权发行公司、唱片公司或者音乐分销商在艺人赚得版税之前向其支付的预支款项。从本质上讲，预付款是以艺人未来收益为担保的无息贷款，旨在支付艺人的生活费用、创作费用、录音与制作费用，以及音乐推广和营销费用等一系列成本。 那么，音乐人们为什么需要预付款呢？ 要知道，音乐人获得收入的方式，与他们的演艺界同行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时尚模特按照走秀和拍摄的次数结算，品牌销量的高低对她们的收入没有丝毫影响。影视演员按出演的集数计算片酬，只有真正的巨星，才会与制作方和发行方谈票房分成，但即使是这样的分成，也不过是在他们原本商定好的片酬上锦上添花的奖金而已。有的演员从分成中赚取的收入甚至能超过原本的片酬，但这仍改变不了票房分成这一概念的激励性质。 而音乐人的收入，与音乐作品的销量息息相关。如果你是个词曲创作者，那么你创作出的音乐作品需要首先通过你签约的音乐版权发行公司授权给唱片公司，再由唱片公司交由签约歌手演唱，演唱完毕后经过后期制作等一系列的冗杂流程，最终才能上架供市场消费。 另一方面，如果你是个唱片公司签约的录音室歌手，虽然可以省去授权的步骤，但依然需要等待同样长的发行时间和结算周期，才能真正拿到属于你的那份版税分成。 流媒体时代，在线播放版税一般按照季度结算，有些结算协议甚至是半年度或者年度。平台将版税打到唱片公司账户之后，唱片公司与艺人之间通常还有30到45个工作日的结算周期。也就是说，哪怕你签约即发歌，拿到第一笔版税的时间，也至少是在半年之后。 而这已经是网络时代实时结算的速度了，放到实体唱片时代，结算流程不仅更慢，而且繁杂数倍。唱片公司需要跟不同的实体渠道核对具体的销售数额，再按照准确的销售数字与艺人计算版税。 没错，唱片公司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能从实体渠道商那里获得一笔订货的预付款，但这跟艺人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递延收入在唱片公司的账本上也是算作负债，因此在真正把它转化成收入之前，唱片公司是不可能与音乐人结算的。 正是由于版税收入缓慢冗长的结算流程，为了保证旗下的签约艺人有足够的资金负担生活成本，以保证专注于音乐事业，音乐版权发行公司和唱片公司才推出了预付款的政策。 在好莱坞的大制片厂时代同期，音乐界也存在一个大发行公司和大唱片公司时代。在弗兰克-辛纳屈、迪恩-马丁活跃的那个年代，站在台前的歌手就是纯粹演唱歌曲的人，他们没有创作能力，也不需要有创作能力。光鲜皮囊和一把好嗓，是唱片公司签约艺人的唯一要求。当时的发行公司垄断了所有音乐创作资源，作曲家、作词家和制作人们都还没有现在的行业地位，他们必须依附版权发行公司，才能为自己的创作找到合适的出口。 音乐版权发行公司将作品整合起来，录成小样发送给唱片公司，再由唱片公司挑选出心仪的曲目，分配给风格契合的艺人。在整个唱片生产流程中，歌手需要做的，只是前往录音室，按照乐谱唱出指定的音符，然后关门走人，仅此而已。因此，当时的预付款，只起到负担艺人生活成本这么一个作用。 但从各种意义上都堪称伟大的六十年代降临，改变现代音乐史的卓越人物如潮涌般出现，鲍勃-迪伦、滚石乐队、披头士乐队、海滩男孩、齐柏林飞艇，这些音乐人不再是以前竖着大背头跳着扭扭舞的奶油小生，他们不帅、不高，有的甚至歪瓜裂枣，但却是真正在唱片里灌录思想、智慧与启迪的音乐家。 五十年代在格子间里埋头创作的工兵型作曲家走到了台前，摇身一变成为万众瞩目的摇滚明星。 这样的唱作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绝不会将创作和制作的流程假手于人。唱片公司忽然发现，他们不仅需要充分放权给这些大师，还需要为他们的制作流程匹配相应的资金支持。 当然这一过程远远没有描述的这样简单轻松，唱片公司高层与音乐人之间展开了长达数十年的，关于创意控制权和音乐制作权的争斗，而最终的结果到了2016年已十分明显，短时间内可以劣币驱逐良币，但是消费者终究是会用耳朵投票的。音乐消费市场还是更青睐那些真正有内容有实质的创作型选手，因此，唱片公司也逐渐开始削减全职的制作人员。 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唱片公司所谓的in-house制作部门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了。各家厂牌更倾向于寻找有原创能力的音乐人，给他们一笔预付款，而这笔预付款中不仅包括生活费，还有创作费、制作费、录音费，有的时候百分之百的音乐推广费也会包含在内。 任何革新性的举措，最终都会被扭曲成有利于资本的制度。唱片公司发现，支付一笔预付款然后当监工，比之前劳心劳力自己出作品要轻松得多。而且这笔预付款，从本质上来说是需要艺人偿还给公司的。 打个比方，如果一位艺人从唱片公司那里拿到了两万美元的预付款，而他和唱片公司之间的版税分成比例是二八，那么他就必须首先为公司获得十万美元的收入，从自己应该获得的那部分版税里将这两万的预付款全额还清，才能真正开始分享版税。 如果音乐人这张专辑的销售额不足以支付全部的预付款金额，他们还可能需要自掏腰包，或者用下张专辑的版税来偿还。这就是为什么许多音乐人越发专辑越负债累累的原因，特别是说唱歌手，他们从唱片公司那里拿到的钱，可能刚到账就变成了梵克雅宝的项链或者路易-威登的皮包，这种花法，自然会让用途繁多的预付款迅速超支。 一般来说，新人签下第一份唱片合约时，第一张专辑的预付款，是在0到10万美元之间。是的，你没有看错，很多独立厂牌甚至不会给艺人预支款项。如果你稍微有些名气，整张专辑的预付款大概是在10到20万美元的范围内。再进一步成为明星音乐家，预付款可能在30万到75万美元之间浮动。而只有那些真正的巨星，才能拿到100万美元以上的巨额预付款。 比如麦当娜，签约就有1700万美元的预付款，而且是不用还的那种，这般厚约，哪里羡慕的来？ 因此，当菲尼亚斯和碧梨听到韩易抛出的数字，那份惊讶也就情有可原了。 “等等，韩先生，您的意思是。”菲尼克斯的右手在虚空中凝滞，“光是《oceaneyes》这一首歌的预付款？不是一张专辑吗？” “一首歌。”韩易比出一个食指，又随即将中指也伸了出来，“当然，要注意，我说的是这首歌的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我都要一起签下。” 10万美元。 只是一首歌的预付款。 而且这首歌，还是已经制作完成的。 哪怕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一起给，那也是赚翻了。 10万美元，够自己和妹妹做多少事情啊？ 要知道，他们卧室里的那个小小录音室，也只花了3000美元而已。 至于《oceaneyes》的制作成本？ 没听到菲尼亚斯说连采样包都用的是logic自带的吗？ $0！ 毕竟还是孩子，碧梨已经双手握拳尖叫了起来，而年长六岁的菲尼亚斯还能保持一点基本的理智。 “这个数字，会不会太夸张了，我的意思是，我们……” 菲尼亚斯欲言又止，他想说的是，这首歌到现在为止，连一千美元都还没赚到呢。 246000次播放，在soundcloud所谓的“粉丝支持版税”政策下，只能拿到805.65美元。 赵宥真也抿抿嘴唇，向未来的合作伙伴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她确实对碧梨和菲尼亚斯充满信心，但还没有信任到愿意在第一首单曲上投入整整十万美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们有信心，菲尼亚斯。我和赵小姐都是。” 韩易看向赵宥真，在一个只有韩国女孩能看到的角度用右手轻轻往下压了压，示意后者宽心。 “这是我们展现信任的一种方式，没错，现在看起来十万美元确实很多，能够帮助你和碧梨做很多事情……嘿，这难道不就是我们想要的吗？帮助你们完成任何你们想要完成的工作？” 在场的人，只有韩易知道这首歌的后劲。碧梨爆火后，这首制作简单的单曲不仅没有成为她的污点，还成为了她和菲尼亚斯最受人赞誉的代表作。光在spotify上的播放量就超过4.1亿，换算成版税就是140万美元，而这还只是一个平台。 youtube上那部粗糙的家庭制mv，播放量也有4.2亿，版税？144万美元！ 用10万美元签下这首歌的母带版权和音乐版权，怎么算都是一件大赚的事情。 更何况，这10万美元只是贷款而已，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会回到自己手上。 damnyoucapitalists！ ……干得漂亮！ “而且，伙计们，你们知道吗……”韩易向前倾了倾身子，刻意压低声音，想要起到让在场听众更加专心的效果，“除了给你们的十万美元预付款，我们还将另外再支付十万，作为这首单曲的推广费用！这是一笔保证用完的花销，会写在我即将发送给你们的协议里。” “宥真，掐一下我，或者咬一下，怎么都好。” 碧梨把手伸到宥真面前。 “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你不是在做梦。” 赵宥真在碧梨的手背上轻轻吻了吻，她是一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既然韩易做出了决定，那么她全力策应就好。这是她作为一个潜在合作伙伴应该去做的事，也是她对这位亿万富豪的坚定信心。 再说了，就算二十万美元全部亏掉又能怎么样？ 能买下那间带露台的浴室吗？ “韩先生，我很想说我们得回去考虑一下，但是……” 菲尼亚斯喝了一口冰水，怎么也镇不住双颊上飞起的兴奋潮红。 “这可是十万美元，不，二十万美元啊！” “是的，这是二十万美元。”韩易伸出拳头，与菲尼亚斯碰了碰，又对碧梨眨眨眼。 “让我们从这里开始，把二十万，变成两百万，再变成二十亿，好吗？” “我希望，这份二十万美元的协议能够向你们证明，我能成为你们的艾伦-克莱恩……” 说到这里，韩易将手摊开，朝着赵宥真的方向。 “而宥真，就是你们的布莱恩-爱泼斯坦。” 初步意向敲定，接下来便是宾主尽欢的闲暇时光。韩易领碧梨和菲尼亚斯参观了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每一处奢华细节，又留他们到晚餐结束，才让费亚穆将他们送回位于帕萨迪纳西侧的高地公园。而自己则充分发扬绅士精神，驱车把赵宥真带去不远处的atrium公寓。 “易，感谢你……各种意义上的。” 法拉利缓缓驶下山峦，进入西好莱坞市区，直到公寓那刷了满墙的租赁标幅映入眼帘，一路上保持沉默的赵宥真才轻声开口。 “为什么？” 韩易微微蹙眉，瞥了一眼身旁的韩国姑娘。 “我非常感激你对我的信任，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而且，我……”赵宥真在脑海里搜刮着合适的词汇，显得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是怎样的复杂心理让她如此犹豫和谨慎。 “好吧，等等，宥真，我们得谈谈。” 看出赵宥真异乎寻常的小心，韩易轻叹了口气，将车靠右停在盖雷大道一处刷着灰色路肩的街头泊车位上。 “怎么了？” 韩易突然的举动，和逐渐变暗的天色，让赵宥真开始紧张起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安全带上，看向韩易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刻意显露的警惕。 别变成我讨厌的样子。 赵宥真在心里默默祈祷。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我希望你能认真听着。” 韩易自然看出了赵宥真的防备，如果想要继续合作下去，有些事情不得不挑明来说。 “你是一个非常、非常有吸引力的女人。” 赵宥真的脚趾在鞋里紧紧攥住。 “事实上，我认为从外表来说，你是无可挑剔的。再苛刻的批评家也无法从你的身上找出任何毛病，我必须得承认，作为一个男性，有的时候我也会因此着迷，不管是在纽约，还是回到洛杉矶。” 完了。 赵宥真脸部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我明白，韩先生，但听我说……” “不，我觉得你应该先听我说。” 注意到对方细微却绝不算隐晦的表情变化，韩易不禁摇头失笑。片刻后，迎着宥真迷惑不解的目光，他认真地凝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很迷人……” “butitdon''tmeanshit。” 第四十一章 合作伙伴的标准 哈？ 韩国姑娘显然没想到下一句台词是这个，她甚至都忘了做出应对的表情。 “我对我的事业极度认真，我热爱音乐、热爱这个行业，我希望能利用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完成一些有价值的事情。” 韩易的语速放得非常缓慢，似乎是希望赵宥真将每个单词都咀嚼透彻。 “不管迷人还是丑陋，秃头还是长发，短腿还是长腿……这些外表条件都不重要，我希望我的合作伙伴，是真正能够展现自身价值，能够帮助我得到提升的人。” “所以，宥真，我希望你明白，我之所以会选择给菲尼亚斯和碧梨开出二十万美元的合同，与你本人无关。更准确的说，与你是不是一个辣得要命的女孩无关。我认同你对他们的判断，也喜欢他们的音乐，完全相信他俩能成为音乐世界的未来巨星，这才是我开出这份报价的原因。” “宥真，我们平时可以是朋友，可以一起吃很多顿晚餐。但是如果你想要和我一起开创一番事业，我必须得告诉你，我有非常严格的标准。菲尼亚斯和碧梨是你发掘的艺人，这一点我完全尊重。我会按照承诺，全力帮助你成为他们的经理人。但是我们之间是否能有更进一步的合作，完全看你的能力与表现。” “现在的你，在我眼里，是菜鸟宥真。你学的不是这个专业，也没有任何从业经历，我不知道你能力几许，更不知道牵涉到利益时，你的品性如何。” “我希望能完全诚实地告诉你，我对你还在考察期，而我希望你对我也是。也许我是拥有好莱坞最顶级的演艺经纪公司40%的股权，但这并不代表我就真的是那个适合你的合作伙伴。也许我们在生意场上是天生一对，也许我们根本就没办法一起共事一分钟，这些都是未知数，需要用时间和经历去发掘。” “好了，我该说的说完了。抱歉，我说正事的时候，会显得有些严肃。” 赵宥真深深地看了一眼韩易，对方板起一张脸，努力做出最严肃的表情，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观点。明明应该很认真的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赵宥真却撅撅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为啥要笑啊？” 这回换韩易发懵了，他还仰起脖颈，打量了一下后视镜里的自己。 “我还以为挺帅的呢。” “是挺帅的。”赵宥真止住笑，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靠在250gtswb的柔软椅背上。韩易真挚的夸奖让她很高兴，而那几乎将心剖开的坦诚，也让这份开心多了许多重量，“我必须得承认，作为一个女性，刚才我也有些着迷。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不是吗？我们……还在考察期。” “我会很努力的，成为符合你标准的合作伙伴。我对音乐的热爱，只多不少。而且我是一个从没有把放弃这个词放进过字典的人，你应该看得出来，易。” “我会在任何领域成为最好的那一个，比你更好，比所有人都更好。” “希望如此。”韩易微笑颔首，“我需要的合作伙伴，一定是比我更出色的。” “好。”赵宥真将发丝拨到脑后，“晚餐我请。” “什么晚餐？”韩易瞪大眼睛，“我们才吃过啊。” “没够。刚才人太多了……我不太好意思发挥。”赵宥真脸色一红，换成中文轻声说道，虽然车里没有别人，但是用中文讲出来，就像能让她负罪感降低些似的。 “在我面前就好意思是吧？哎，不对啊。”韩易歪了歪脑袋，似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才发现，你这普通话怎么一股大碴子味。” “我中文老师是延边的。”说到延边这个词，赵宥真还俏皮地把音调打了个转儿，随即才恢复正常口音，“怎么样呀？genwa，我请，很近的。” “实在吃不下了，但可以陪你去一趟。正好聊聊《oceaneyes》的推广计划。” “不过……韩国烤肉也太老套了。genwa对面的fogodech?o，你听说过吗？” 韩易重新发动汽车，把声线压低，让每个单词带上磁性的诱惑。 “巴西、烧烤、自助。” 巴西、烧烤、自助。 宥真吞咽了一口口水。 能好吃吗？ “太好吃了！” 一块顶级的阿尔卡特拉烤肉入口，赵宥真又开始开心地摇摆起来。 “宥真，我是个正常的男性……希望你不要再这样诱惑我了。” 韩易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边说着反话，一边给宥真递过一块纸巾——跟小赵出去吃饭，韩易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递纸巾。 “你真的很讨厌。”赵宥真把顺着嘴角流下的肉汁擦拭干净，反瞪回去一眼，“有没有人说过，你开玩笑的样子很像钱德勒。” “那是我的导师，我的精神图腾。”韩易随口说道，“你吃饭的样子也很像莫妮卡。” 话刚出口，韩易就意识到不对，赵宥真也有点尴尬地低下头，假装专心地拨弄起面前的烤肉。 “所以，关于推广计划。” 几分钟后，还是赵宥真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韩易把问题抛了回去。 “如果是我的话……”赵宥真将餐叉摆到一边，双手托腮，认真地思考起来，“在制定任何推广计划之前，我们需要做的第一步，应该是提升歌曲本身的质量。” “什么意思？”韩易扬扬眉毛，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相信你也能听得出来，易，《oceaneyes》的后期并没有达到专业水平。”赵宥真的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圆，“不管是电台，流媒体，还是别的渠道，想要满足商业平台的播放和推广标准，我们必须要帮助菲尼亚斯和碧梨在后期上推倒重来。” “我完全同意你的想法。” 韩易深感认同地微微颔首。 音乐制作流程远比人们想象中的繁琐。创作定稿、录音完成，只不过是堪堪完成了一半的工作，接下来的后期制作，亦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环节。 后期制作，大致由两部分组成，mixing&mastering。mixing就是我们经常能听到的“混音”一词，对于这一术语最简单的解释是，让一首歌中出现的声音，保持自然微妙的平衡。 混音工程师们首先需要考虑电平，如何在电平上对各种声音进行平衡，让想要突出的声音更大一些，需要放在背景的声音更小一些。他们还需要通过声像摆位将声音放在适合的位置上，哪个人声应该偏左一些，哪种音效应该偏右一些，才能创造出最佳的听感和声临其境的音乐体验。 另外，对不同音轨的频率调整也非常重要，哪些声音需要变得更加响亮，哪些声音需要暗沉下来。甚至应该去除哪些频率，把哪些乐器和人声加强深度，让听众能够用耳朵听见乐手和歌者之间距离感与空间感，为音乐作品增加一层三维空间的奇妙感官。 总的来说，混音工程师就是一个你完全看不见的指挥家，由他来决定一部作品在播放设备上的呈现度。糟糕的混音工程师，可能像一支拙劣的婚礼乐队，所有人挤在一团，在劣质音响里不停啸叫，让你的宾客苦不堪言。 而真正优秀的那一批，则能够像富特文格勒和卡拉扬那样，把自己对音乐的理解，用普通听众无法察觉的方式融入作品中，为其赋予鲜活而更新的生命。 而mastering，或者说母带处理，是混音完成之后，整个音乐制作流程的最后一步。母带处理的目的，是平衡立体声混音里呈现出的所有声音元素，并保证这些由混音工程师苦心完成的工作，在各式各样的媒体格式与媒介中都能获得最好的播放效果。 通过均衡、压缩、限制和立体声增强的方法，一个大师级的母带工程师，必须让音乐在iphone、汽车音响和私人影院等不同场合的播放效果都相差无几。 这一点，特别对于流行音乐来说极为重要。在欧美，电台是传播音乐和推广音乐的重要媒介，任何作品都必须在电台上听起来足够吸引人，才能获得最佳的宣传效果。而不需要解释也能明白，如果没有优秀的混音与母带处理，短波对音质的耗损和限制，会让一首歌直接失去创作者和录制者想要达到的氛围。 音乐创作者将菜买回厨房，录制者把原材料加工成食材，混音工程师用这些材料炒制一盘熟食，最后母带工程师再为它加上精致的摆盘和装饰。四群人通力协作，才能将一部音乐作品，如米其林餐厅的珍馐一般推向商业市场以供乐迷消费。 《oceaneyes》这首歌，只算完成了前两个步骤，现在还是处在待加工食材的状态。在soundcloud这种以卧室制作人和未签约音乐人为主的爱好者平台上，用户大可以将歌曲当作泡面，哪怕生啃面饼也能食用。 但若是想要进入spotify、applemusic和对制式与后期处理水平要求甚高的商业音乐电台，《oceaneyes》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你对后期制作也有研究？”韩易笑着追问。 “当然。”赵宥真再度拾起餐叉，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皮卡尼亚牛腰肉，“我是一个真正的音乐爱好者，不是一个无病呻吟的rateyourmusic批评家。” “areyouthinkingwhati''mthinking？”韩易身子微微前倾。 “umm……areyouthinkingwhati''mthinking？”赵宥真眼角拉起几分期待的弧度。 “我们一起说吧，三、二、一……” “塞尔邦-加纳！” “我俩真是音乐宅。” 步调过于一致的异口同声，让赵宥真忍俊不禁。 “欣赏真正的艺术可不算宅……塞尔邦就是真正的艺术。” “可不是吗？” 被二人奉为圭臬的塞尔邦-加纳，1969年出生于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1993年成为泰迪-莱利的混音工程师，从此入行。 时至今日，塞尔邦-加纳已经成为了好莱坞首屈一指的后期制作大师，从迈克尔-杰克逊、后街男孩、布兰妮-斯皮尔斯再到新生代的阿黛尔、布鲁诺-马尔斯和泰勒-斯威夫特，塞尔邦至今操刀后期制作的冠军单曲达到了惊人的188首。19座格莱美奖、3座拉丁格莱美奖，最具含金量的格莱美年度专辑奖都一口气拿了四个。 音乐作品的后期制作，就像电影领域的视觉特效。你可以说漫威系列电影剧情幼稚，没有深度，但你绝对无法指摘作品里呈现的视觉效果。相同的概念在音乐界一样适用，也许泰勒-斯威夫特的《badblood》真如乐评人所说，是一块毫无营养的流行电子废料，但从听感上来说，它无疑站到了行业顶端。 幕后的塞尔邦-加纳，便是那双化腐朽为神奇的上帝之手。 他所带领的团队，就是音乐界的工业光魔。 “我很高兴我们能够达成一致，宥真，不光是这一首《oceaneyes》我希望交给他来完成。接下来碧梨和菲尼亚斯的所有单曲，包括……嗯，未来可能涉及到的所有音乐人，我都想跟塞尔邦合作。”韩易略微沉吟了数秒，说道，“事实上，你觉得如果我们能收购他的后期制作工作室，是不是会更好？” “我觉得那是下一步可以考虑的事情。”赵宥真点点头，“如果未来我们能培育出许多精英音乐人，一个稳定的后期制作团队肯定是不可或缺的，而且如果能够控股塞尔邦-加纳这个级别的工作室，也是一笔只赚不亏的生意……但是，我还是不确定，我们到底是否应该在碧梨的第一首正式单曲上就耗费如此多的精力与资源。” “我听说，如果找他做混音和母带，至少也是两万美元的价格，只有巨星才会适当有些优惠。” “像我说的那样，我们的目光应该放得长远一些。碧梨有成为巨星的潜力，那么我们就要从第一天开始为她匹配巨星的资源。rca和interscope可以给到她的，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呢？”韩易用大拇指虚点一下窗外，说道，“不管是音乐发行、厂牌还是艺人管理板块，billieeilish都是我们的第一块招牌，我们得向人们展现雄厚的资源和向上的信心。不仅是为了碧梨和菲尼亚斯，也是为了我们以后想要谈下的艺术家们。” “你说得对，况且《oceaneyes》本身的制作成本就已经是零了……噢，对了，说到这里。” “我们的艺人管理公司，应该叫什么名字？” 赵宥真将第一个单词咬得很重。 “在这方面，我们是合伙人，所以我希望能综合两方的意见。”韩易摊开手，笑着眨眨眼，“不管是名字，还是股权分配的方式，我都希望你回去之后可以认真思考，给我一个正式的提议，当然我也会给出我的意见。协作应该分为两个部分，协商，然后才是合作，我希望我们的合伙模式也是这样的。” “好的，我会仔细考虑，然后给你发一份意向书。”赵宥真的神情颇有些严肃，女孩知道，这也是面前这位亿万富豪给她的考验之一。 绝大部分情况下，率先给出报价的人都是更弱势的一方。韩易不仅想用这种方法试探赵宥真的底线与野心，也是用这种方式调整二人之间的权力动态，以便他自己在后面的谈判中占得先机。 不过，这并未让赵宥真产生半分负面情绪，她反而很喜欢这种被认真当作谈判对手的感觉。 更何况，赵宥真心里很明白，韩易才是那个提供财力支持的关键人物，想要在她这个年纪就进入音乐行业开启职业生涯，韩易是她迄今为止最好的机会。因此，她也必须充分做好成为辅助角色和次要人物的思想准备。 跟大多数自视甚高的妖艳尤物不同，赵宥真从不认为美貌应该成为生意场上他人退让的理由，也绝没有过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相反，在她最熟悉的那个国度，过人的姿色常常会成为攀登的最大滞碍。 等着看吧。 我会给你一份满意的报价的。 赵宥真注视着韩易，信服、欣赏，还有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倔强和好胜心汇聚在一起，在心中刮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暴。 “很好，那么进入下一个议题。” 韩易无法完全读懂赵宥真眼神里的所有情绪，但捕捉到的那份斗志，已经说明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韩易轻敲一下桌子，缓缓问道。 “对于那个业余爱好者级别的mv，你又是什么想法？” 第四十二章 推广计划 “保留它。”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赵宥真脱口而出。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为她拍摄一支更好的mv吗？” 韩易翻出youtube上碧梨为《oceaneyes》拍摄的mv，把手机递到赵宥真面前。这支mv由碧梨签约的a&r公司toon委托新人导演梅根-汤普森制作，简单到近乎简陋，只是在一面白墙上做了紫色的水纹投影，再以一镜到底的方式，让碧梨将歌曲完整地唱了一遍。 “不，我认为这很符合她目前的身份定位。”赵宥真摇摇头，说道，“碧梨是一个soundcloud音乐人，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为她留存这份素人感，从而吸引更多潜在粉丝的关注。我们想要的是让人们觉得billieeilish是一位具有惊人天赋的独立唱作人，而不是另一个大厂牌的流水线产物。高成本大场面的mv固然很好，但这跟碧梨的年龄、经历和标签都是冲突的。” “每个人都只能当一次新人，我们应该珍惜她现在这个阶段。所以我的建议是，保留这支mv并继续进行推广。等到歌曲和视频本身都有一定流量，我们再官宣她签约唱片公司，然后顺理成章地推出厂牌版mv，或者叫正式版mv，不管你想怎么称呼它。” “用一句话描述你的策略。”韩易继续给赵宥真设下挑战。 “让内行听到专业性，让外行看见真实感。”赵宥真微微蹙眉，仔细思索片刻后答道，“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找塞尔邦-加纳进行后期处理，但保留mv粗粝感的原因。业内人士只需要看一眼制作名单，就知道这是一部需要被严肃对待的高标准作品，但这一观感不会延续到消费市场上，因为普通听众不认识塞尔邦，也听不出来哪个部分属于音乐创作，哪个部分属于后期。她依然是公众眼中未经修饰的原钻，还是质地极好的那种。” “非常棒。”韩易轻轻拍手，“表述很精确，策略在我看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您是还需要一些肉吗，先生？” 没想到，韩易的掌声吸引了正带着烤肉在前厅转悠的切肉师。 “啊，不，暂时不需要……给那位女士一些吧。” 待服务人员走后，韩易才尴尬地咧咧嘴。 “他肯定以为我是个傲慢的家伙，用拍手的方式召唤他。” “我想他们不会介意的，你花了36.95美元，到现在为止只吃了三块肉。”赵宥真笑意吟吟地看着韩易，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 “我只是在平衡你的消耗量而已。” “这样说一位淑女可不太礼貌。” “我没有说淑女啊。”说完，韩易迅速转移话题，根本不给女孩还嘴的时间，“继续我们的计划。后期制作、mv之后，真正来到推广层面上，你有什么建议？” “轮到你分享创意了。”赵宥真将手摊开，对准韩易，“你在这方面的知识比我丰富的多。先听听你的想法，我再做恶魔代言人。” “很公平，那我来吧。”韩易稍稍坐直身子，“首先，我们必须要认清我们的局限性。目前来说最大的劣势，就是没有跟平台建立起稳定的合作关系。” “你说的是电台还是流媒体平台？” “都是。” “全美的唱片公司，不管是大是小，每周要发行几百张专辑，数千首单曲。在实体唱片的年代，这些音乐都会以cd的形式发送给电台，而现在，人们则在电子邮件里附上试听链接。电台的节目主任、音乐总监和dj会从收到的歌曲中挑出适合的部分，放入每周或者每月更新的电台播放列表。” “为了让电台尽可能多地播放歌曲，每家唱片公司都会招募专门的电台宣传团队，负责游说联邦境内乃至全世界的电台。也会派艺人到全国各地做电台巡演和预发布活动，以提升与电台之间的关系和粘性。当然，虽然严令禁止，但迄今为止也有许多台面下的交易，唱片公司给钱，电台经理放歌。” “而这就是我们要面临的第一个难题，行业关系的搭建。”韩易伸出三根手指，“环球、索尼、华纳，每一个大型音乐集团都有他们长期合作的电台，仅靠挖一两位宣传人员和公关经理，或者给一两个电台音乐总监塞钱，很难在全国范围内获得足量的电台资源。即使能够进入播放列表，变成heavyrotation的几率也很小。” rotation是一个与音乐电台相关的专有名词，指一首歌在某家电台的播放频率。lightrotation意味着这首歌每周只会播放几次，mediumrotation的歌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内大概能有寥寥数次的出现机会。而如果能被放入heavyrotation的播放清单，这首歌才会每天循环播放。换句话说，只有进入了电台的heavyrotation，一首歌才算真正有效地开展了电台宣传。 当然，还有一些歌曲会获得lunarrotation，也就是非黄金时段的播放机会，一般是在深夜循环播放，这种宣传方式会更适合风格成人化一些的音乐，比如匪帮说唱或者流行爵士。 “再过两三年，等我们有持续的音乐输出和稳定的行业关系，也许电台方面的曝光能追赶上来。但现在，只是一首《oceaneyes》，就根本不要去考虑电台的问题……哪怕做了，也是白费功夫。” “所以，你的策略是专注于音乐流媒体平台？” “不光是音乐流媒体，而是整个线上。” 韩易喝口冰水，润了润嗓子，从脑海里调出学习沉淀下来的资料，才继续说道。 “2005年billboard把付费下载纳入榜单排名的考量范围，2007年加入了数字播放次数，2013年更是进一步把youtube的视频播放数据也放到了计算公式里。现在的换算公式是，1次下载或者销售等于75次线上播放，等于1500次电台播放。” “我知道，不过这种计算方式，依然极度倾向于电台播放。”赵宥真插进话头，“销售和线上播放都是单独计数，只有电台播放是按照覆盖人数来计算的，尼尔森bds检测到有多少人的频道正好调到这一频率，就算多少次播放，不管这些人是否真的在听。” “对，否则电台宣传早就消亡了，正是因为在榜单排名上还有话语权，而且数据很好掺水，大部分音乐电台的从业人员才能继续生存下来。但是……”韩易顿了顿，说道，“电台播放也许能成为新歌获得关注、进入榜单的壁垒，但只要一首歌在线上足够流行，依然能够拿到不错的数据和位次。以你的同胞举例，《gangnamstyle》youtube爆火的时候，哪有什么电台播放？” 事实上，正是《gangnamstyle》那成为youtube历史上第一支突破十亿播放量的mv，以及2012-2013年如《harlemshake》般层出不穷的网络神曲，才最终促使公告牌杂志做出将youtube播放次数也纳入榜单计算的决定。 “你是准备给mv买youtube广告吗，我记得他们的价格可不便宜。”赵宥真在手机上写写画画，很快查到了youtube官方的推广收费标准，“一次观看0.01至0.03美元，也就是说十万次播放得花至少一千美元。” “投放广告是肯定会做的，我们会根据碧梨听众的特征画像，在几个重点的城市进行投放。” “从哪里获得足量的画像呢？光是soundcloud的24.6万次播放肯定不够，而且平台也太局限了。” “这就是我要提出的计划。首先，我们应该做歌单推广，不管是spotify、applemusic还是tidal，我们需要在平台上争取到尽可能多的歌单。官方的，还有用户自制的。” “歌单确实越来越重要了。”赵宥真对此深表认同，“我看到最近spotify的一系列改版举措，他们一直在调整歌单的露出权重。” “是的，歌单是下一个时代音乐渠道营销最重要的方式……之一。”韩易娓娓道来，“就算是线上平台，也是经历过几个发展阶段，在itunes的时代，平台将他们想要推荐的歌曲放在首页，其他歌曲放入分类列表或者歌手列表的下拉菜单，用户如果想要找一首不太主流的歌曲，可能得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那个年代，主流唱片公司依然牢牢掌握着绝对的霸权，只有他们的主流明星推出的单曲，才能在网络世界获得大量的曝光。” “但随着spotify这类音乐流媒体平台的出现，音乐的露出方式也在革新。音乐流媒体平台跟itunes不同的是，itunes靠付费下载生存，所以他们需要在首页展示出那些能够最快把浏览转化成付费的高价值产品，麦当娜、布兰妮、迈克尔-杰克逊。但流媒体时代，spotify和applemusic的主要收入来源是会员订阅和广告分成，这个时候，平台的主要任务变成了如何将用户留在平台内进行大量的免费播放，从而提高会员转化率和广告点击率。” “很快，spotify们发现，由于用户的懒惰惯性，他们通常只会浏览主页的内容，如果主页上出现的音乐太少，他们使用app的时长也会降低……而屏幕就这么大，只能放得下那么多栏目，该如何在同样数量的方框里塞进尽可能多的音乐呢？” “歌单？原来只推荐一首单曲或者一张专辑，如果换作歌单形式来呈现，就可以同时展示上百首歌，对吧。”赵宥真敏锐地捕捉到了韩易的核心论点。 “是的，歌单是流媒体平台最有效的提高主页内容量和用户使用时长的手段。一个符合胃口的歌单，能够把用户留在一个平台上很长时间，因为他们会直接收藏歌单，每次想要听这一类型的音乐，就会点开歌单，选择随机播放。”说到这里，韩易加强了语气，“现在还只是歌单推广的起步期而已，最多一年，宥真，最多一年……你会看到全世界的流媒体平台都开始把歌单的个性化推荐作为重点研究项目。” “个性化推荐？” “是的，想象一下，在未来，你打开的首页，和我打开的首页，将完全不同。”那个引领个性化推荐风潮的短视频平台还有六个月才正式上线。虽然大数据这个名词已经被发明出来二十余年，但真正与用户行为模式和消费习惯相结合产生具有市场影响力的应用，还要再等上两三年的时间。现在是韩易的超前信息最具价值的时间，也是提前加码下注的最后窗口。 投资musically和tiktok，看来也要提上日程了。 “平台会研究你的收听习惯，然后为你定制首页的推流，这样不管什么时候打开app，你都能第一时间获取最符合心意的音乐，这就从根本层面上解决了主页内容量的问题。如果每个用户都有一个单独的主页，那么主页能够展示的内容量从广义上来说，就是接近无限的。” “你的意思是像亚马逊那样，对吗？根据购买习惯来推荐商品。还flix。” “噢，对，就像他们那样。”韩易拍拍脑袋，这个时代已经有先驱者在使用和精进这一技术，只不过这股风潮还没有刮到音乐行业而已。 “这是所有行业的大势所趋，因此我们必须要提前布局。你需要去做的事情，宥真，就是在我们与碧梨和菲尼亚斯签署过合约之后，尽快对接到流媒体平台的相关负责人，跟他们建立合作关系，从他们手中拿到编辑推荐歌单。不管流量高低，不管规模大小，接下来的一两年时间内都会是一个爆发式增长的态势。” “我记下来了。”赵宥真打开备忘录，一丝不苟地进行着记录，跟事业相比起来，烤肉的诱惑力似乎也没那么大了。 “还有，探索用户自制的歌单，虽然他们现在得到的曝光量级远远不如官方歌单，但很快，自制歌单就会成为个性化推荐领域的中流砥柱。人们更喜欢有人性的推荐，而不是来自机器的。” “写下一批播放量较高的歌单，用一周的时间记录它们的播放量增长，然后选择活跃度最高的几个歌单接洽。如果他们愿意卖，只要价格不是太离谱，统统买到我们手里，这将成为未来非常强力的推广工具和价值资产。如果不愿意卖，也没关系，可以跟他们签短期或者长期合同，买断他们歌单里的前三个位置。”韩易描述的歌单推广方法，在2023年已经是各家唱片公司都在使用的惯例，但在七年前，这种全新的数字营销模式还十分新奇。 “买下歌单吗？意思是把整个用户账号都买过来？”赵宥真双眸微微一亮，这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感让她很是受用。 “是的，如果一个歌单现在的播放量只有三百万，但是以每周100万的速度增长，两个月后它就会成为千万级别的热门歌单。而这些流量，绝大部分都会汇总到歌单靠前的几首作品上。”韩易将手扣在桌面上，然后慢慢抬起来，越升越高，“接下来，我会聘请专门的运营人员管理这些歌单。歌单的流量越高，作品的播放量也就越高，而自然而然的，我们从流媒体平台获得的曝光、声量和版税也会迅速增长。” “现在买下一个歌单也许只要一两千美元，甚至一两百美元，因为还很少有人意识到它们的价值。但想一想，一百万的播放，在spotify等于4000美元，在applemusic等于5000美元，在deezer，则是整整12000美元的版税。” “我们买的，不光是碧梨的推广工具，还是一颗持续生财的摇钱树……用完全合法正当的手段得到。” “你真的——太厉害了。”在备忘录里记下所有的关键点，赵宥真才轻舒一口气，抬起头，看向韩易的眼神里，赞赏甚至是痴迷的意味越来越浓。 在女孩所热爱的领域，用超越时代的眼界与心态带领她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一步步攀上巅峰。 这样的男人，拥有令赵宥真无法抗拒的致命吸引力。 “我会完美地完成这些工作，包括后期制作的问题。”赵宥真双手紧紧握住手机，轻声道，“相信我。” “我对你有绝对信任。”韩易朝她绽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如果你能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顺利完成这一任务，我相信我的唱片公司会多出一个合伙人的席位。” “嗯，我保证！”赵宥真直勾勾地注视着韩易，笑容比对方更加灿烂。 “我对你也有强烈的信心……公司架构和法律文书，肯定会像三大集团那样完善。” “是的，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去忙的事情。”韩易喜欢像徐忆如和赵宥真这样敏锐聪慧到极致的名校女孩，跟她们对话，从来就不需要多花心思去解释。连眼神和暗示都不用，她们就能凭借自己的判断力推测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和她们在整个计划中需要扮演的角色。 “明天我约了乔丹-布罗姆利在格罗夫购物中心见面，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成为我们音乐版块的法律顾问。” 第四十三章 大律师布罗姆利 坐落于泛太平洋公园西侧的格罗夫购物中心，是与罗迪欧大道以及世纪城西园购物中心齐名的洛杉矶三大奢华购物集散地之一。 格罗夫于2002年建成并投入使用，乃是韩易物业经理科瑞-麦金托什的老东家，商业大亨里克-卡鲁索在大洛杉矶地区的又一个地标性产业。这片占地57.5万平方英尺的购物园区，将复古建筑作为主要噱头，整体设计力求还原洛杉矶二战前中心街区以artdeco为主的绰约风貌。 格罗夫购物中心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毫无疑问是它的中央公园区。围绕着一座大型喷泉，是一条全尺寸的双层电车轨道，发出叮当声响的墨绿色电车在购物街上缓慢行驶，为往来的游客带来独特而有趣的购物体验。 在轨道两侧，矗立着种类繁多的消费场景，重奢品牌路易威登、蒂凡尼和j.crew，平价零售店丝芙兰、topshop、zara，忠实还原黄金年代电影院风貌的amcthegrove，当然，还有占据格罗夫核心地带的中高端连锁百货诺德斯特龙。 此时，乔丹-布罗姆利正坐在诺德斯特龙二层维尔德酒吧的露台上。今日的洛杉矶一如既往的明媚无云，湛蓝色的晴空高悬在格罗夫购物中心上方，与中心公园茂密而碧绿的树林相映成趣。 不管是工作日还是周末，只要是这种天气，总会有西好莱坞的居民携家带口来格罗夫购物中心的草坪上聚会野餐，伴随着民谣歌手的动人吟唱，一幅如诗般的西海岸生活图景徐徐展开。 但乔丹-布罗姆利显然不是来享受生活的那类人。面前的浅绿色金属桌上没有主菜，更没有小食，只有一杯艾雷岛干琴酒、灰雁伏特加和利莱白利口酒调制而成的维斯帕。这是詹姆斯-邦德最爱的鸡尾酒口味，也是那种从造型到口感都凸显狠戾商务气息的酒精饮料。 传递的信息很明确：我是来工作的。 乔丹的表现也确实如此，他一刻不停地摆弄着手机，眼皮不曾抬过一下，侍者端来饮料时，他也只是简短的颔首示意，连目光关注都欠奉。 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里，电话咨询的客户有三个，回复短信的名流大概七位，就连邮箱里的商业提案亦收到足足四封。 这就是乔丹-布罗姆利的生活日常，不管走到哪里，他都扮演着同一个角色-音乐工业最值得信赖的金牌律师。 2001年本科毕业于南加州大学，2005年就在布鲁克林法学院拿到法学博士学位的乔丹-布罗姆利，现任马纳特娱乐的管理合伙人。这是一家专攻娱乐法的律师事务所，被variety杂志称作是“全美最具实力的娱乐与传媒诉讼事务所之一”。 时代杂志、狮门娱乐、索尼影视娱乐、华纳音乐集团，以及caa、wme-img，包括韩易刚刚收入囊中的uta，都是马纳特娱乐的长期客户。 作为这家老牌律所的新任掌门人，乔丹-布罗姆利的主攻领域是音乐法。更夸张的是，他并不只是各色法案谙熟于心的知名讼师，更是塑造现代音乐工业的新版权法奠基人。 作为美国音乐艺术家联盟的董事会成员，他不仅深度参与第115届国会《音乐现代化法案》的起草、游说与制定。还主导了音乐行业与加州政府之间关于ab5雇佣法的商业豁免权谈判。不管是州一级还是联邦一级，乔丹-布罗姆利都有大量拥趸和随之而来的，不容小觑的影响力。 上一世，仅2020年一年，布罗姆利就帮助老鹰乐队、migos和diplo等客户谈下了总价值超过十亿美元的版权收购案。强悍无匹的商务谈判能力，正是韩易将他的名字从冗长候选名单中特意圈出的最主要原因。 这种级别的娱乐法大律师，寻常客户想要在马纳特娱乐的办公室与他见上一面都极为困难，更别说专门让他放下手头的繁忙工作，在购物中心里呆坐二十分钟主动等待了。 但韩易可不是寻常客户。 首先打来电话的是柏汇资本的道格拉斯-勒庞，对方在电话里和善地告诉他，柏汇资本有一个新晋的亲密合作伙伴，想要与乔丹-布罗姆利见上一面，谈谈合作。金牌律师的名头再大，也盖不过西海岸资本巨头道格拉斯-勒庞的耀眼光环，面对勒庞的邀请，乔丹-布罗姆利自然是一口应允下来。 十分钟后，长期客户uta的首席执行官杰瑞米-齐默又打来电话，告知他即将见面的那位年轻华人，正是挥着支票簿准备收购联合艺人经纪公司41%股权的神秘巨富。杰瑞米希望他能借会面之机，探探对方的态度与虚实。 又过了六七分钟，大通私人银行的副总裁赫苏斯-弗雷茨发送至一封邮件，请他的老朋友用心对待这位“极具价值的重要客户”。 前后不到半小时，三个连他都要小心应对的大人物，因为同一次会面与他联系。 这位背景高深莫测，准备大举进军北美娱乐业的神秘富豪，究竟是何等人物？他抛出的橄榄枝，又能给自己带来多少令人兴奋的商业机会？ 别说等二十分钟，就是等二十个小时，乔丹-布罗姆利也心甘情愿。 “让您久等了，布罗姆利博士。” 一声充满活力的招呼，打断了乔丹-布罗姆利的沉思。金牌律师抬头一看，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年轻到不可置信的英俊亚裔脸庞。 即使已经从道格拉斯-勒庞那里初步了解了韩易的信息，真正见到本人，乔丹-布罗姆利还是略有些失神。 面前这个进夜店都得被查id的小伙子，就是1.9亿美元收购uta的幕后推手？ “韩先生，很高兴见到您。”脑海里想法飞速运转，丝毫不影响乔丹-布罗姆利的利落动作。他站起身来，握住对方的手，“久仰盛名。” “我也是，布罗姆利博士。”听到布罗姆利热情的开场问候，韩易脸上的笑纹不由加深了几分。 想要与乔丹-布罗姆利这样的业内知名人物当面谈话寻求合作，扮猪吃老虎是最愚蠢的做法。想走装作愣头青跟别人会面，被轻视之后打脸装逼的无脑爽文路线？如果没有合适的引荐人，对方连这个见面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正确的做法，是充分利用手中短时间内积攒的人脉，让布罗姆利在碰头之前就对自己的财力和权势有深刻的认识，这样才能铺开平等对话乃至强势对话的通路，保证自己的计划与合作意向能够迅捷有效地传递出去。 “叫我乔丹就好。” “好的，乔丹，你也可以叫我易。非常好记的名字……一杯冰可乐，谢谢。”韩易向站在一旁的侍者下了订单，随后转过头，冲乔丹-布罗姆利笑道，“看样子你已经在这儿呆了有段时间了，很抱歉。” 现在是四点二十六分，二人约好的见面时间是四点半。为了及时赴约，韩易甚至提前十分钟离开了桑顿音乐学院的艺人管理课教室，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靠迟到展现优越地位的人。 不过，韩易敏锐地观察到，乔丹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大半，说明对方坐在这里至少也有个将近半小时的时间。 提前抵达并耐心等候，更说明韩易会面之前集群轰炸的策略是正确的。 “您不用客气，我也刚到不久。”重新坐下来，乔丹-布罗姆利微微眯起眼睛，向韩易投去询问的目光，“易，我们见过，是吗？” “啊……应该没有。”韩易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至少我不太记得有这么回事。” “你之前到过世纪公园2049号，是吧？”乔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记得在那里见到过你。” “噢，确实去过一次，我的私人银行经理在那边。” “太巧了，怪不得。”乔丹-布罗姆利摊开双手，惊喜地笑了起来，“马纳特娱乐的办公室也在那里。” 马纳特娱乐的办公室确实在世纪公园2049号。 但乔丹-布罗姆利真的见过韩易吗？ 鬼才知道！也许擦肩而过，也许素未谋面，以乔丹-布罗姆利这番每天低头用手机处理公务的姿态，他能看得到谁，又能记得住谁？ 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跟韩易拉进关系而已，很多客户都吃这套“命中注定”的宿命论。 见面之后的这套话术，从赫苏斯-弗雷茨给他发来邮件后就开始酝酿了。 “那确实很巧，我们还是校友呢。”韩易也不是谁都能蒙骗的小孩子，刚才走到乔丹面前他都毫无察觉，这种比福特剧院里的林肯还迟钝的周遭感知力，怎么可能记住一张陌生人的脸。 “fighton。”乔丹-布罗姆利冲韩易比了一个usc标志性的加油手势，“天生一对，不是吗？” “是的，fighton，乔丹。”韩易笑着点点头，“特别是考虑到我即将进入与你相同的行业。” “说到这个，易，我想先恭喜你成为uta的股东。”乔丹-布罗姆利举起酒杯致意，“这是一家伟大的公司，我以我的合作经验和人格向你保证，你会爱上它和它的团队。” “看来通稿的传播范围很广。”韩易同样举起手中的玻璃杯，揣着明白装糊涂，乔丹-布罗姆利是uta音乐版块的法律顾问，马纳特娱乐毋庸置疑也参与了收购各个环节的协议起草与制定。有任何动向，他自然是第一批知道的人。 “事实上，你签署的股权收购协议，最终的版本是由我修改的。”乔丹-布罗姆利把话挑明了说，展现自己在业内无处不在且触手可及的影响力，能够帮助他更好地进行接下来的商业谈判。 “技术上来说，我没有签署任何协议。”韩易咂咂嘴，似乎是在回味可乐里青柠檬的酸涩，“你应该也知道，乔丹，是柏汇资本主导的这次收购，我只是提供资金而已。” “为什么选择这种操作方式呢？既然绝大部分资金由你提供，那么完全可以通过更妥善的方式来解决合伙企业的架构问题。”乔丹-布罗姆利饶有兴致地追问，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很明显——谈话里主动提出的所有问题，我心里都有答案，来找我解决吧。 “你看到我的脸了。”韩易指了指自己，笑道，“我需要一个适当的伪装来完成商业计划。” “年龄不是问题。”乔丹摇摇头，摊开手说道，“好莱坞对年少多金的巨富从不陌生。” “不是年龄，乔丹，是我的肤色。” 韩易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对方，这是他刻意抛出的刁钻说辞，在美国，第一次见面便谈及此类问题，是一件足够让人不自在的事情，也是对社交高手们的真正考验。乔丹-布罗姆利能否不露痕迹地接住话头，更重要的是，这位金牌律师从类似话题中会展现出怎样的价值观，是本次会面的重要考验之一。 “在这个绝大部分人都比我苍白得多的世界里，必须得谨慎行事。我可不想因为一些我无法改变的因素，而四面树敌。” “这是一座包容的城市，易，我们也身处一个多元文化杂糅的行业。” 乔丹-布罗姆利的瞳孔微微缩了缩，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卡戴珊家族来自亚美尼亚。布鲁诺-马尔斯，菲律宾血统。更别说华国资本收购好莱坞的热潮了，前两个月，万达不是刚刚才买入了传奇影业吗？35亿美元，我还记忆犹新。” “事实上，三个月前，我们也刚帮助完美世界影业达成了一项与环球影业的电影投资协议，5年、5亿美元、50部电影，25%的份额。”乔丹-布罗姆利摩挲着他精心修剪的短须，毫不避讳地在潜在客户面前展示着他在圈子里的强力手腕。 “我知道你听说过很多关于好莱坞的传言，易，但是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任何想要继续生存下去的从业者，都必须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生活在一个亚洲力量迅速崛起的时代。” “好莱坞只关心资本，至于所谓的politicalnarrative，那是随之而来的附加产品。每种资本都有它独特的属性，因此我们不得不为这些属性而调整叙事方式。我们称赞所有人，也诋毁所有人，只要价格合适。” 果然是声名显赫的大律师，寥寥数言就将美国娱乐工业的实质勾勒出了神髓。 “但说到底，好莱坞是为了资本而存在的，不为更多，也不为更少。我们向全世界吐出各种流水线娱乐，再吞下他们递来的现金。” “只要你有资本，这里就会是敞开怀抱欢迎你的迪士尼乐园。” “而你是乐园里的向导。”韩易仔细观察着乔丹-布罗姆利的外表，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短发和胡须皆是代表智慧的银灰色，再配上一副几乎没有度数，仅作为装饰之用的黑框眼镜。乔丹想要展现给所有人的，正是好莱坞这座童话与邪典并存的乐园里，有能力看清前路并指明方向的向导形象。 “是的，我喜欢这个称呼，向导。”乔丹-布罗姆利大笑几声，“我相信华国资本在未来的几年里会成为好莱坞的主导力量之一，就像曰本人在八十年代所做的那样。易，这是属于你的时代。” 2016年，确实是华国资本大举出海的巅峰之年。不光是传奇影业，还有国际米兰、supercell，这些都是远东资本家们狩猎的战利品。仅仅一年，华国的odi就达到1611.9亿美元，而当年进入华国市场的直接投资只有这个数字的70.7%。 乔丹-布罗姆利不知道的是，很快，这一切的疯狂即将迎来一个戛然而止的惨烈终局。届时，活跃在好莱坞的亚洲新兴资本，除了强势崛起的韩国娱乐财团之外，应该就只会剩下韩易一支独苗。 “我不知道这个时代会不会属于我，乔丹，但我确实有资本。”韩易顿了顿，缓缓说道，“大量的。” “而你的目标是音乐产业。” “主要目标，但不是全部。” “那么，在这个行业里，在好莱坞，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易？并购者、革新者、统治者……”乔丹-布罗姆利取下黑框眼镜，向韩易投来敏锐锋利的目光，“最重要的是，我如何帮你成为那样的人？” “拥有者。” “拥有者……”乔丹细细咀嚼着韩易话语里那份蛰伏的野心。 “我不是来击败环球，成为下一个索尼的。我对三大音乐集团没有恶意，我对四大演艺经纪公司的存在毫无意见。音乐播放平台是我赞赏的合作伙伴，影视流媒体是我未来想控股的收购对象。” 七年时间，想要从根本上撼动索尼音乐或者迪士尼娱乐这种吸取数十年的财富与时光作为养分长成的参天大树，无疑是痴人说梦。最关键的是，许多人从头至尾都没有弄明白的一点是，想要进入一个行业，拥有一个行业，并不意味着你必须要毁掉这个行业里的重要玩家，才能获得生存空间。 事实上，资本才是资本最好的朋友，两股拥有共同利益追求的势力，才能建立起真正牢不可破的同盟。 转换一下观念，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你的帮手。 这才是金钱铺就的王道。 “我来这里，是为了合作，不是竞争。我将坐在他们的谈判桌对面，拥有他们无法拥有的另一半资产。而如果我们能达成合意的话，乔丹，我希望届时坐在我身边向他们递出报价的，是你。” “很期待听到你的计划，易。”乔丹-布罗姆利的身子向前微倾，认真说道。 “在开始我的讲述前，先问你一个问题，乔丹。你知道发行版权由哪两个部分组成吗？” “当然。创作者占50%，发行公司占50%。” 话刚出口，乔丹就变了脸色，眼睛也睁大了一个维度。 “你是说……” “把创作者买出局？” 第四十四章 Buy Em Out “是的，webuy''emout。” 韩易口中轻轻吐出一个短句。 “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乔丹，音乐版权对音乐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发行权益对他们来说又是什么。” “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当然是负面的。”韩易的左手食指在太阳穴边打了个转，“想一想，你会用什么词描述音乐版权带来的负面效应？” “负担。”乔丹-布罗姆利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这是版权法赐予他们的礼物，同时也是负担。” “为什么这么说呢？” 韩易笑意吟吟地看着对方，在心里给自己未来的法律顾问打了个高分，看来他对这个行业的洞察确实已经达到了普通专业人士都无法企及的地步，完全超越当今时代的囿固。 “版权法给予了他们作者寿命加死后七十年的版权保护期限，但如果真正想要对创作出的音乐作品进行商业开发，产生可观的收益，音乐创作者们几乎是必须要与版权发行公司签订音乐发行协议。除了极少数巨星之外，所有人都需要倚仗大型音乐集团的丰富资源。” 乔丹-布罗姆利叙述着音乐创作者们面临的残酷现实。 “而大部分音乐发行方，都会要求音乐创作者将版权所有权转移给公司。虽然创作者依然能够拿到50%的分成，但是所有权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归属于签约的发行公司，直到三十五年之后。” “三十五年规则。” “是的，三十五年规则。”乔丹-布罗姆利颇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韩易，“你是学音乐法的？” “音乐产业……也会学习版权法的概念。” “这就能解释得通了。”乔丹点点头，接着说道，“1976年版权法案第203条规定，音乐创作者可以在歌曲发行的三十五年后终止一切许可协议，收回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但是，这里有一个致命的漏洞，被音乐集团的说客留了下来。” “提醒期限。” “没错，如果想要终止许可协议，音乐人必须在第二十五年至第三十三年的时间内，提出终止请求。也就是说，必须提前至少二到十年向唱片公司和音乐发行公司申请开始协议终止的流程。接到终止申请，这些公司会作何反应呢？” “以资本的方式反应。”韩易微笑作答，“既然版权很快就不属于我了，那我宁愿糟蹋了也不给你。不管是音乐发行商还是唱片公司，只要有任何没有谈拢的地方，都会以低到不可思议的价格将作品授权出去，以破坏音乐作品后续的商业价值和开发空间。” “当原来的公司可以用至少两年的窗口期胡作非为，想要收回版权的人也就寥寥无几了。即使不收回版权，结算流程也是令人相当痛苦的。哪怕是披头士，也得老老实实等索尼的财务走完流程，才能把钱打到他们的账户上。” “这就是你想要去解决的问题，对吗，易？”乔丹-布罗姆利问道，“原来的行业常态，是个人对资本，个人没有任何胜算。现在你直接用现金把音乐人买出局，再将跟发行公司的协议关系变成资本对资本。” “届时，不管是选择收回还是继续合作，你都占有先机。” “你非常敏锐，乔丹。”韩易用斟满可乐的玻璃杯跟乔丹的酒杯碰了碰，说道，“资本不怕过度剥削，因为资本永远能找到另一种方式继续剥削。哪怕他们把授权价格打下来，只要歌曲还有流量，还有受众，我们就能用其他方式将它变现。” “成立版权公司，私募，然后上市。” “完全正确，在音乐人手上，版权就是版权，是他们的作品，他们的心血。”韩易将左手托举到跟鼻尖齐平的高度，再猛然握住，“但在我们手里，这就是一种优质而稳定的金融产品，是抗周期乃至逆周期的音乐黄金。” “也许现在不管投什么都能赚钱，但想象一下，乔丹，如果人类在未来的几年里遇到前所未见的黑天鹅事件，整个世界经济都陷入衰退，这些音乐版权组合而成的资产，会不会成为帮助我们顺利度过严冬的诺亚方舟？” “《heyjude》，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蒙娜丽莎。”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我的意思是，你甚至还没有进入这个行业。这真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策略。”乔丹-布罗姆利看韩易的眼神就像看外星人，任由他再是如何淡定，也不禁对面前这位华人少年刮目相看。 音乐产业从锡盘巷演进到现在，还没有人提出过从这个角度解决问题的方案。 简直是划时代的天才。 “阅读，乔丹，我想说的是，我一直在用心地阅读这个世界。”不怪韩易装逼，他确实找不到更好的解释。2016年，音乐人与公司之间还在为终止权的事情大动干戈，因为按照1976年版权法案的规定，第一批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重要音乐作品，正好是在这几年的时间里集体到期。 等音乐产业和金融资本将注意力转移到版权份额的收购上时，已经是2020年的事情了。席卷全球的黑天鹅让音乐人开始寻找短时间内快速变现的渠道，而以趋利避害为天性的资本，也将稳定的音乐版权资产视作规避风险的最佳工具。 于是，鲍勃-迪伦、尼尔-杨、惠特尼-休斯顿，再到贾斯汀-汀布莱克、贾斯汀-比伯、thechainsmokers，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音乐明星都加入到了出售版权的行列中。 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就这样成为了二十一世纪第三个十年资本市场上最热门的投资标的。 一个时代的艺术印记成为基金经理津津乐道的资产组合，这就是美国梦的底色，也是好莱坞最真实的模样。 世间万物，皆有标价。 对于韩易来说，成为版权收购的先驱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运作得好的话，甚至连本都不需要。毕竟他拥有一个特殊的奖励机制，只要有正向反馈，就能不断获得回报资金。 用现金收购一位巨星的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再用获得的奖励进行下一次收购。 这种滚雪球的事，有手就行。 最关键的是，收购来的这些版权资产，能撑起一个估值几十亿乃至百亿的版权管理公司，再到资本市场上去收割一波。 一鱼又能多吃了。 “这只是我诸多想法中的一个而已，乔丹，我想做的事情，绝不仅限于此。” “易，我觉得你对你自己的预测还是有些保守了。”乔丹右手食指与中指交叠，贴在嘴边，笑了起来，“我认为，你将不会只是一个拥有者。你会成为现代音乐产业的创始人，我的意思是，一个真正现代的音乐产业。” “我为此而努力。”韩易打开身前的手机，按下邮件界面的发送键，“如果你现在打开邮箱，乔丹，你会发现一份法律顾问提案。” “两万美元的月度顾问费保底，每个音乐领域的公司，我都会给到这么多。”看到乔丹-布罗姆利拿起手机开始浏览，韩易才开口补充道，“另外，2%的收入分成和一百万美元的分成上限，是建立在我们大多数合作总金额都会超过千万美元的基础上。” 审慎思考后，韩易还是决定将与乔丹-布罗姆利之间的合作先限制在音乐层面上，家族办公室确实需要法律顾问，但这位法律顾问一定是要经过长时间的合作与审查，确认能够完全信任后，才能被接纳到资本集团的体系中来。 在这之前，乔丹-布罗姆利只会是音乐事业群的法律顾问。 影视、科技还有其他的文娱产业，韩易都会另寻对口的知名律师。不同的板块之间互不隶属，但将隔空进行项目接洽、商务谈判与收购进度上的竞争，只有最终胜出的那个，才有资格窥见韩易即将构成的资本帝国。 “大部分基础条件没有问题，月度顾问的话，我可能无法保证每次都是由我来处理文件，马纳特娱乐有足够优秀的助理律师团队来进行协助。” “日常的法律事务部分有他们就够了。”韩易点点头，“不过模板协议需要由你亲自制定。” “那是当然。”乔丹很快便浏览完了韩易的提案，“跟三大一样的模式？” “差不多，有些细微的改动，在具体工作中我会指出来。” “另外，我很少拿2%的分成，对我来说，音乐方面的案子，小一些的5%，最大的我也有3%的分成。” “3%问题不大，但我得坚持一百万美元的收入上限。”韩易强调道，“未来会有很多，我的意思是不可计数的，版权交易案和其他的收购案，我相信即使是按照一百万美元的上限，你的回报也相当可观，乔丹。” “明白，易。回去之后我会按照你的提案拟出一份协议，然后我们可以根据草稿来进行修改。”乔丹-布罗姆利放下手机，没有即刻表态。 “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我想说，我很喜欢你……我认为我们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团队。”乔丹指了指韩易，笑道，“说句老实话，你今天指出的这条路径，真的让人兴奋异常。如果能成为将这一切变成现实的谈判者，我会感到相当荣幸。” “能邀请到你，我也同样荣幸。” “那么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启迪我，易，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 “在接触那些传奇音乐人的版权库之前，我希望先把基础的架构搭建起来，做起一定的声量。uta代表演艺经纪这一环，但我还得另外创立版权发行公司、唱片公司、艺人管理公司和现场演出公司，最终形成一个综合性的音乐集团。每一个版块都会需要马纳特娱乐团队的专业协助，特别是音乐发行和厂牌运营方面，我已经谈妥了第一首单曲，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推进签约工作。” 说到这里，韩易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进入了他这次会面最看重的主题。 “另外，乔丹，我记得你应该现在有不少活跃的音乐人客户，有一些甚至有自己的厂牌。” “如果他们中的某些人有融资需求，我可以提供充足的资金支持，并将这些厂牌纳入到音乐集团的体系中来。” “比如……diplo？” 第四十五章 UTA广场 韩易与乔丹-布罗姆利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晚餐结束，聊得颇为投机的二人，在诺德斯特龙百货与amc影院之间的蓝绸寿司简单用了一餐。 吃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席间的谈话内容，从版权发行公司的潜在收购目标，到唱片公司可以纳入囊中的独立厂牌，再到现场演出公司应该专注的地区和领域，来到新世界，韩易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在音乐圈的专业洞见上，能够与自己相提并论，甚至还要强出些许的人物。 百闻不如一见是一句穿越千年时光亦焕发勃勃生机的至理名言，不管前世如何在新闻中读到乔丹音乐版权领域的大杀四方，都不如今天面对面推心置腹的交谈给人印象深刻，这让韩易对接下来跟乔丹-布罗姆利的合作多了几分期待。 为表诚意，回到斯特拉黛拉864号后，韩易就向马纳特娱乐的公司账号转去了两万美元的首期顾问费，数秒之内，手机上便弹出了大通银行到账两万美元的推送消息。100%的现金奖励，虽然不多，但无疑表明韩易对乔丹-布罗姆利这位法律顾问的热切期待。作为回应，乔丹-布罗姆利则在一个小时内将《oceaneyes》的唱片协议与发行协议悉数发送到了韩易的邮箱里。 协议自然是常用的模板修改而来，但乔丹-布罗姆利几乎每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唱片协议方面，乔丹-布罗姆利以新人的标准为碧梨开出条件，7.5万美元的可偿付预付款，15%的全包税率，若流媒体播放加专辑下载的折算销售额达到25万张，版税税率上浮0.5%，若达到50万张，则上浮1%，之后每增长20万张的销售额，税率都自动上浮1%计算。 传统意义上来说，单曲的税率应该只有专辑的三分之一。因为在实体唱片年代，发行一首单曲和发行一张专辑的成本是几乎相同的，二者都需要用cd或者卡带的形式承载，但销售一首歌跟销售十首歌的价格，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在成本相同的情况下，单曲的cd只能卖两三美元，而专辑价格则能达到十八甚至二十美元。 不需要是专家也能看出，实体单曲的利润空间比实体专辑要低得多。事实上，以往唱片公司之所以会发行实体单曲，仅是为了销售专辑打个前哨战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唱片公司便要求艺人与他们一起承担利润空间的压缩。若某位歌手唱片协议上规定的税率是15%，那么在单曲销售的版税上，则只能分到5%。 进入流媒体时代，聪明的艺人开始逐渐意识到这个条款的不合理性，因为线上发行没有实际成本可言，也不存在利润率压低的情况，每一次播放、每一个下载，对于唱片公司来说都是近乎纯利。于是，绝大部分已经出道的音乐人，都从他们的唱片协议中将此条摘除。不过，这并不影响唱片公司拿所谓的惯例去蒙骗新人，如果稍有不慎，音乐人本来就不多的分成便会再被厂牌盗走三分之二。 乔丹-布罗姆利在批注中告知韩易，可以按照单曲税率降级条款来进行约束，或者至少降到10%，以碧梨和菲尼亚斯的新人地位，以及即将到手的7.5万美元来看，他们应该不会对这个数字太过敏感。 但最终，韩易还是决定将税率保持在15%，毕竟已经是一个足够低的数字，拥有85%分成，且可以提前收回7.5万美金的韩易算是占尽了优势。另外，韩易的目标也不仅仅是这首歌而已，通过《oceaneyes》，他和赵宥真想要达成的终极目标，是把两个孩子都全方位绑定住。 发行协议上需要考虑的点相对要少一些，所有权转让、2.5万美元的可偿付创作者预付款，然后是五五分成的比例，在美国音乐行业中，很少有版权发行协议能改变发行公司与创作者之间这亘古不变的分成比例。 不过，即便如此，韩易还是能从一些常人无法察觉的细节上，体会到乔丹-布罗姆利的用心与专业，比如十万美元预付款在两份合同中的分配情况。乔丹-布罗姆利把75%的预付款写在了唱片协议里，另外25%则放在发行协议中，这并不是金牌律师拍脑袋想出的方案，而是充分根据行业现实制定。 2004年，美国通过了版税税率与分配改革法案——h.r.1417，法案中修改了各类版税法定税率的制定方式，从原先的仲裁小组，转变为由国会图书馆馆长与版权登记处协商后，任命三位联邦法官成为全职的版税法官，由这三人组成的美国国会图书馆版税委员会来确定不同媒体渠道在使用版权产品后，应该支付给版权方的税率。 2007年5月1日，经过48天的口头质询和13288页的书面记录后，版税委员会第一次为网络播放制定了固定税率标准。每个网络播放平台，不管是播放音乐作品、戏剧作品还是新闻制品，都需要按照这一税率向版权拥有者支付版税。 到2016年4月初，网络播放税率已经经过两次调规。现在，音乐发行方能够从spotify和applemusic等平台拿到10.4%的平台总收入作为发行版税，而唱片公司则能拿到31.2%的平台总收入作为唱片版税，比例正好是25:75。 将《oceaneyes》的十万预付款以同样25:75的方式设置，能够保证韩易交给碧梨和菲尼亚斯的这笔‘无息贷款’，在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两个板块，以同样的速率回到他的钱包里。 略作修改，删去备注，韩易便将两份协议转发给赵宥真，由她进行保管。在把协议交付碧梨和菲尼亚斯签约之前，韩易还有很多需要做的事情。 将音乐版权发行公司、唱片公司和艺人管理公司在贝弗利山市注册，并从市政府财政办公室那里拿到营业税登记证，再填好llc-1表在州政府处登记，最后跟irs预约申请雇主识别号码，这一系列流程走完，才能以公司名义与音乐人签署合约。 这几家目标成为音乐产业关键玩家的公司，自然需要一个符合身份的办公场地。赵宥真已经在西好莱坞和贝弗利山范围内开始搜索，由她汇总合适的场地，交由韩易定夺。一般来说，洛杉矶地区的公司注册会在4-6周内完成，有乔丹-布罗姆利的人脉辅助，这一绝大多数情况下被人为延滞的冗长流程可以缩短到1-2周。 约莫十来天的时间里，注册公司、找好场地，再用新成立的公司来签署租赁合约，韩易的好莱坞事业版图，就算是开拓出了第一片完全属于自己的疆土。 创建一个王国需要耐心等待，而在这段时间里，韩易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比如说，前往uta广场，视察他收购的联合艺人经纪公司。 uta广场距离贝弗利市政厅只有两条街的距离，步行到罗迪欧大道也只要五六分钟，可以说是在贝弗利山的中央商务区——当然，贝弗利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办公大楼集群，哪怕uta广场，也是由三座四层楼的低矮建筑，市政道9336、9346和9348号围合而成。 1990年代前，这里是贝弗利山最大的冷冻仓库，随着大洛杉矶地区城市化进程的快速推进，这座仓库被纽约地产巨头蒂希曼-斯佩耶改建成总面积23.6万平方英尺的高端商业地产。 2011年，联合艺人经纪公司与蒂希曼-斯佩耶签下十五年的长约，租赁9336号整栋，以及9346号的其中一部分。作为对重要租户的重视，蒂希曼-斯佩耶将这处地产由市政综合体直接更名为uta广场，而uta也有将这里作为长期基地的打算，花费数百万美元进行翻修，不仅建成了一个150座的私人放映室，还有一片室外的私人活动空间，供各类首映活动和宣传活动使用。 2014年，三菱地所控股的洛克菲勒集团以2.12亿美元的价格购入此处地产，而在新物业的鼓励下，uta甚至还继续扩大了租赁规模，他们将《花花公子》杂志原本租赁的建筑也一并拿下，形成了现在19.1万平方英尺的专属办公园区。 四面环绕的市政辅道给予了uta广场不被外界打扰的幽静办公环境，而离开辅道不到百余英尺就能直通圣莫妮卡大道，顺畅抵达洛杉矶各处，更是让办公园区的便捷性与实用性大大提升。 此时的韩易，刚从圣莫妮卡大道转入市政道，在副驾驶位上微微眯起眼睛，仰头看向玻璃幕墙与米色大理石面交叠筑成的外立面。 “比之前那个办公室好多了。” 今天负责护送韩易的是黑人保镖基安-格里芬，比起刻意与雇主保持审慎距离的阿尔巴尼亚军官费亚穆-德尔维希来说，前者对于这方面的问题显然没有这么在意。毕竟他的前雇主是苏格-奈特，一个不管是把保镖还是律师都当帮派成员来管理的狠人。 “苏格以前是uta的？”韩易有些好奇地问道。 “整个deathrow都跟uta谈过代理合作，但最后没成。”基安摇摇头，神情看起来有些唏嘘，不知道是想起了dre还是2pac。 “那是什么样的？” “什么是什么样的？”基安-格里芬有些疑惑。 “跟传奇们在一起。”韩易回忆着deathrow的全明星嘻哈阵容，“dr.dre、2pac、snoopdogg、mchammer……” “噢，那确实是一段疯狂的时光，无比疯狂。” 基安-格里芬一只手平稳操控着方向盘，一只手握拳抵住厚实的嘴唇，笑声听起来像是穿越了一整个时代。 “我不是个说唱歌手，见鬼，我甚至来自东海岸，但我依然是deathrow的成员，一生都是。” “这一点一直令我非常好奇。”韩易稍稍坐直身子，看向基安的目光里饱含求知欲，“你来自东海岸，但却给苏格-奈特做保镖……可以随时纠正我，但是对于我一个局外人来说，这是件很疯狂的事情。” 东西海岸之间嘻哈与帮派势力的斗争，是美国说唱音乐发展史上绝对无法绕开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种从纸笔、口舌、录音带再到子弹头的纷争，不仅催生了无数经典的diss与dissback作品，还让两个海岸最伟大的代表人物先后陨落。 1996年9月22日，在两方阵营都享有崇高威望的黑人运动家路易斯-法拉坎在芝加哥的玛利亚姆清真寺——一个被认为是“中立城市”的地界——举办了第一次和平峰会，以求在西海岸嘻哈代表人物2pac遇刺身亡后解决两个海岸的争端。但血腥的暴力冲突依旧在持续，直到1997年3月，东海岸的头号说唱明星thenotoriousb.i.g.在洛杉矶陨落，路易斯-法拉坎再度召开峰会，苏格-奈特和吹牛老爹这两位话事人才最终决定平息纷争。 不过，即使是在这之后，西海岸与东海岸的说唱圈层之间依然有着非常明显的分野。西海岸的嘻哈歌手不可能进入布朗克斯和哈伦的派对，东海岸的说唱明星也不会获得来自康普顿与克伦肖的任何掌声。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这位来自纽约的保镖，竟然能够成为负责苏格-奈特人身安全的心腹，这不得不说是一件令人啧啧称奇的怪事。 “纽约有很多帮派，我的，正好和biggiesmalls他们的有冲突。东西海岸只是偶尔到对方的城市才会干架，但我们，每天都在以命相搏。”基安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韩易知道，这每个单词背后，都是一条长眠于纽约哈伦区圣三一公墓的黑人性命。 “在东海岸巡演的时候，苏格他们需要一位真正了解当地，可以保证他们安全，并且居中调停的人。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二十年的帮派生涯，没有在某个街口倒下，靠的不是拳头和手枪，boss。”基安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点了点唇瓣，“是这里，和这里。” “我能想象，基安。”韩易点点头，“你在我看来，就是他们口中街头智慧的代名词。” “噢，我可不敢这么说，但是还凑合。”基安撇撇嘴，算是接受了韩易的称赞。 “现在这种生活，应该不太习惯吧？少了很多刺激。” “到了我这个年纪，生活就不再是一首g-funk了。”基安长舒一口气，扭了扭脖子，随着他的动作，韩易可以隐约看到对方肩头一块触目惊心的伤疤。 “我喜欢这种生活吗？也许不。但是我每天都会为此而感谢上帝。” “满怀感激……至少我不是倒下的那个，或者挂在电线杆上的球鞋。” 基安-格里芬的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再深挖下去，那双倒在bmw750il副驾驶座，至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就又要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 “好了，老大，到门口了。需要我在正门等你吗？” “你可以把p1交给泊车员，我们一起进去。” 韩易拍拍基安的肩膀，轻声说道。 熄灭引擎，uta广场专属的泊车员早就如临大敌地围了上来，对于这种档次的超跑，他们绝不会开到地下停车场去。放在眼前，由至少两人专门看管，才算能稍稍放心一些。 “韩先生。” 看到韩易走上9336号的外沿阶梯，专门等候在室外的文森特-狄紧赶两步，迎了上来。 “好久不见，文森特。”韩易向对方微笑致意。 “勒庞先生和uta的三位创始人都在一楼大厅等您。” 文森特稍稍侧身，为韩易让开一条通道。 顺着对方手臂扬起的方向望去，韩易看到道格拉斯-勒庞高大宽厚的背影。 而围在他身前的，是三位韩易素未谋面，却已经彼此十分熟悉的‘故人’。 吉姆-伯库斯、杰瑞米-齐默与彼得-贝内德克。 uta三巨头。 终于见面了。 第四十六章 三头同盟 如果非要用历史来类比的话，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架构，更像是三头同盟时期的罗马共和国。 自创立伊始，uta就一直在内部激烈的权力争斗中艰难前行。作为领先艺术家经纪公司与鲍尔-贝内徳克经纪公司合并之后的产物，公司内部的经纪人与客户天然分为两派，一派由领先艺术家经纪公司的掌控者吉姆-伯库斯领衔，一派由鲍尔-贝内德克的联合创始人，马蒂-鲍尔与彼得-贝内德克主导。 双方的权力制衡，从uta的第一届董事会成员构成就可以看出，吉姆-伯库斯和马蒂-鲍尔竟然同时出任董事会的主席。这个不太常见的人事任命，能很好地反应出机构内部的权力倾轧，连董事会主席这样一个在uta内部无甚实权的虚位都要互别苗头，其他方面的明争暗斗自然可想而知。 事实上，uta的成立，本来就是两家经纪公司之间的资源整合。既然不存在收购与兼并，那也就没有了明晰的上下级从属关系。伯库斯、鲍尔和贝内德克形成的‘前三头同盟’，都不认为对方有能力领导自己的利益集团。 他们之所以选择结成同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对外形成足够的话语权，让行业认同uta作为“世界四大演艺经纪公司”的江湖地位，从而提升商业影响力、议价谈判能力与资本市场融资能力。至于公司内部的利益和权力究竟如何分配，那就是刀尖上过招后才能见分晓。 1997年10月，马蒂-鲍尔在与吉姆-伯库斯的竞争中败下阵来，辞去了董事会主席职位，退任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高级顾问’。没人知道彼得-贝内德克是否背叛了他共事数十年的亲密战友，但从1998年马蒂-鲍尔愤然出走，另立鲍尔经纪公司的举动来看，贝内德克大概率是跟吉姆-伯库斯组建了有限的战略同盟。 前三头同盟，随着兵败法萨卢斯的庞培死去而彻底崩塌。 驱逐鲍尔后，伯库斯与贝内德克达成了在公司架构上的默契，由吉姆-伯库斯执掌董事会，彼得-贝内德克退居二线，首席运营官由外聘的职业经理人出任，而首席执行官的位置，则交给鲍尔-贝内德克经纪公司的嫡系来坐。 1998年至今，历任ceo从来就没有空降兵，全是由uta的部门负责人担任，且都来自鲍尔-贝内德克体系。 1997年至2006年担任公司文学部负责人，2006年至2011年负责uta品牌、授权、代言与经纪人培训事务，2012年被正式命名为新任ceo的杰瑞米-齐默，是鲍尔-贝内德克经纪公司的原合伙人，也是所有首席执行官中最具魄力的一个。 在他的领导下，uta在过去几年中利用手中为数不多的资金，完成了几桩精准收购，算是把公司从四大的边缘拉了回来。让uta重新回到好莱坞午餐桌热门话题榜的午夜突袭caa行动，也是由齐默一手策划执行。 鲍尔-贝内德克的背景，让杰瑞米-齐默天然能得到彼得-贝内德克的支持，但前者并非一边倒。在过去的十年中，他与吉姆-伯库斯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密，而这也是他能从无数强力候选人中脱颖而出的关键因素。 uta的后三头同盟时代就此拉开帷幕。 时间来到2016年4月，由杰瑞米-齐默发起，彼得-贝内德克和吉姆-伯库斯联名通过的股权收购案终于告一段落，uta获得了韩易和柏汇资本注入的1.9亿美元资金，算是在四大的竞争中补充了一些弹药。 目前，仅从资金实力和客户储备量来判断，四大演艺经纪公司的位次，应是从wme-img、caa、uta再到icm，顺序排列。 帮助uta换得一手好牌的杰瑞米-齐默，在公司的声望与影响力必定将随着瀚资本和柏汇资本的入驻而水涨船高。到那个时候，他是否还愿意成为两方权力制衡的产物，就犹未可知了。他之所以委托乔丹-布罗姆利试探韩易的态度，根源就在于此。 两家资本机构联合收购41%的股权，意味着在uta十二人的董事会里，至少会出现两到三张代表新股东利益的面孔，他们在重大事务的集体表决中，将起到无法估量的关键作用。 可以说，只要韩易支持谁，谁就能把三头同盟变成罗马帝国。 而这，也是韩易今天会面的主要目的。 目前的韩易并不打算直接干涉uta的日常运作，但这不代表他对uta的未来没有自己的规划。接下来，韩易要做的就是利用收购协议中的优先考虑条款，继续吃进uta的股份，直到掌握绝对控股权为止。 然后？ 然后就是超越caa和wme-img，问鼎演艺经纪界的霸主之位。 从第三到第一，看似只有两家要超越，但实际却难如登天。光说wme-img背后，就是卡莱尔、黑石、kkr、德意志银行等大财团集体撑腰，目前只有柏汇资本和瀚资本在幕后提供支持的uta，意图与之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 想要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仅需要韩易的超前视野和奖励机制，还需要有目标一致的忠实伙伴持续活跃在台前攻城略地。 这个人会是谁呢？ 是uta的董事会主席，大权在握的吉姆-伯库斯？ 是年富力强，声势渐隆的杰瑞米-齐默？ 还是退居二线，影响力却从未消散过的彼得-贝内德克？ 让他们自己给出答案吧。 想到此处，韩易正好走到了三人面前。 “您好，韩先生。”杰瑞米-齐默抢先一步，那双尾端略微下垂的蓝灰色眼眸显得极富亲和力，笑起来，双颊泛起的皱纹会让人不禁想起每个家庭都有的那位，只有感恩节才能见到的和善叔叔。 “欢迎来到uta，我叫杰瑞米-齐默，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吉姆-伯库斯，uta的董事会主席。”相比起来，吉姆-伯库斯的面相更符合人们心目中的好莱坞大佬形象，稀疏但是锐利竖起的银色短发，犹太特征浓郁的鹰钩鼻，和那副公式化的礼节性笑容，“韩先生，欢迎造访uta广场。” “韩先生，彼得-贝内德克。”同样是犹太式的大鼻子，彼得-贝内德克脸上的那个要厚实许多，再加上他夹在鼻梁两侧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漫画家，“至于我，我退休了。” 彼得-贝内德克的玩笑话，引起了众人的一阵哄笑。韩易发现，三位犹太企业家的性格与表达方式都大相径庭——没错，伯库斯、齐默、贝内德克，三人都是犹太后裔，只不过隶属的族群不同而已。伯库斯是来自不列颠的盎格鲁-萨克逊姓氏，贝内德克属于东欧人，特别在匈牙利较为流行。而齐默自不必说，日耳曼风情浓郁的德裔犹太姓。 此时此刻，站在9336号一楼大厅的六人，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二十一世纪第十个年头接近尾声时，好莱坞的权力架构。 台面上把持大局的依然是犹太企业家，而站在背后提供资金支持的，除了传统的高加索白人，又多出了一些亚洲面孔。 至于属于非裔美国人的基安-格里芬？ 在一旁望风警戒呢。 “韩先生，我刚才还在跟三位绅士聊这次收购案的起源。”道格拉斯-勒庞将手轻轻放在韩易背后，以示亲密伙伴关系，“没有您的提议，我可能到现在还找不到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大门。” “啊，韩先生，那看来我们的融资需求发布得正是时候。”杰瑞米-齐默向前跨了一步，拍拍韩易的上臂，笑道。 “让我们往会议室走吧，先生们。”吉姆-伯库斯瞥了齐默一眼，神色不变，“这些可爱的经纪人们已经开始把我们当珍稀动物观赏了。” “我倒是不介意。”道格拉斯-勒庞跟随伯库斯的脚步，笑着摊开手，“事实上我还挺希望跟他们见面的，包括我们uta最忠实的客户们。” “当然会有这个机会，事实上我们正在组织一场欢迎派对。”杰瑞米-齐默加快步伐，让自己与韩易肩并上肩，“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把派对定在4月8号？正好媒体们需要一个轻松的下午让他们度过周五。” “我没问题。”韩易点点头，回答道。 “任何韩先生觉得合适的时间。”道格拉斯-勒庞接话。 “好的，那么吉姆、彼得，4月8号，听起来ok吗？”电梯内，站在最前方的杰瑞米-齐默转过身来，双手合于一处，脸上依然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想当后三头同盟的屋大维。 韩易注视着齐默，在心里给他勾出一个批注。 “你是首领，杰瑞米，你来决定就好。”吉姆-伯库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我们的客户们，有确认时间吗？”彼得-贝内德克永远是打圆场的那一个，他扶了扶镜框，笑道，“我相信韩先生和勒庞先生想要看的，肯定不是我们这帮老屁。” “安吉丽娜前天刚从柬埔寨的丛林里回来，没有意外的话，她应该会参加。”杰瑞米-齐默微笑回应道。既然敢提出4月8号这个具体日期，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工作，来打动两位资本机构的负责人。 “她有新戏？”韩易有些好奇地问道，印象里这两年安吉丽娜-朱莉应该没有主演过什么大制作。 “做导演，一flix购买的原创影片。”杰瑞米-齐默回答道，“《他们先杀了我的父亲》，根据一部回忆录制作的电影。” 韩易点点头，不再答话，而是眼神放空地看着紧闭的金属门，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凯文-哈特、查宁-塔图姆、苏珊-萨兰登、哈里森-福特、欧文-威尔逊、塞斯-罗根、格温妮丝-帕特洛、保罗-拉德、唐-钱德尔，还有本尼迪特-康伯巴奇……任何4月8日还留在洛杉矶的uta客户，都会参与为二位设下的欢迎派对。当然，这还只是影视方面的客户名单，我们……” “嘿，齐默先生。”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韩易出声打断了杰瑞米-齐默滔滔不绝的叙述。 “是的，韩先生，我在这。”杰瑞米笑着侧过身，为韩易和道格拉斯-勒庞指引通向大会议室的道路。他的神色里颇有几分自得的意味，如果没猜错的话，韩易应该是对刚才抛出的那十来个明星中的某一位很感兴趣，想要进一步了解，或者拜托杰瑞米-齐默届时引荐。 这就是身为好莱坞四大演艺经纪公司首席执行官的好处，公司最宝贵的资产，也是对外商务交流中最有力的谈资。 不知道多少次，只要提到本尼迪特-康伯巴奇的名字，杰瑞米-齐默总能瞬间拉进与女性客户之间的心理距离。 “我在想……这场欢迎派对，也许可以在我家里举办？” “您说什么？” 听到这与想象极为不符的答案，杰瑞米-齐默的笑容稍稍一僵，但那份精心炼就的和善表情依旧不变。 “您的房产吗？在洛杉矶这里？” “是的，勒庞先生知道，我刚搬到贝莱尔不久。”韩易拍拍勒庞的后背，笑道。 “没错，一个很棒的庄园。”道格拉斯-勒庞对金主自然是十分捧场。 “在斯特拉黛拉路上。”不需要知道具体的门牌号，这条路本身就代表权力与财富。说话间，韩易随杰瑞米-齐默穿过嘈杂的二层办公区，这里是属于uta影视部和音乐部的场地，“我正好需要一个暖家派对，如果得宜的话，我想这就是一个不错的由头。” 暖家派对是一种委婉的说法，韩易需要的，是一个以自己为焦点和绝对主导的正式社交场合。而杰瑞米-齐默的欢迎派对，正好给了他一次天赐良机。 还有什么场景，能够比好莱坞顶流云集的uta并购庆祝晚会，更吸引媒体的注意，也更能获得同行关切的呢？ 光是在派对上，韩易就能想象到无数种与各路人马展开合作的可能。 “我们可以共同出资，或者我自己承担也没问题。” “当然是由uta来承担派对的开销，韩先生。”许久不言的吉姆-伯库斯突然发声，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目光颇有些深意地看了一眼杰瑞米-齐默，说道，“我认为这是个很棒的主意，在您的府邸举办这场活动。毕竟派对的主要目的，是让uta的客户们与您和勒庞先生建立了解。” 最后一句话，吉姆-伯库斯的语调扬起半分，他再清楚不过，如果在uta的室外庭院里举办欢迎派对，那杰瑞米-齐默必然将它变成一场由他主导的新闻发布会。 主题？杰瑞米-齐默为uta带来1.9亿美元！ 而如果放在韩易的宅邸举办，不管是否由uta出资，派对的聚光灯自然会追随韩易和道格拉斯-勒庞，而不是打在“被收购者”杰瑞米-齐默的身上。 场地不同，关注点不同，权力的分配自然也不同。 “您怎么想，勒庞先生？”彼得-贝内德克摸摸鼻翼右侧，笑容显得轻松惬意。对于伯库斯和齐默之间的争斗，贝内德克从不过度介入。只有在需要分出胜负的时候，才轮到从旁观战的他推波助澜。 “韩先生的房产有整个洛杉矶最棒的视野。”道格拉斯-勒庞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很清楚今天自己应该站的位置。虽然勒庞是850亿美元大型资本集团的掌门人，但今天站在舞台中央的主角，只能是这位将1.4亿美元留在柏汇资本，力主促成本次收购的重要客户，“我想你们都会爱上那里的，我去过一次，至今还忘不掉。” “你很懂得如何挑起人们的期待，勒庞先生。”吉姆-伯库斯的笑意越来越浓，“那么，我想派对就按照韩先生的意思来做吧，杰瑞米？” “乐意之至，韩先生。”没有把目光投向吉姆-伯库斯，杰瑞米-齐默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韩易身上，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甚至显得更热情了些许。随机应变是这位首席执行官最出色的技能之一，吉姆-伯库斯想用这种方法挫掉他的风头，杰瑞米也有一百种手段来回击。 换个舞台，就不是我的戏了？ 多么荒谬的笑话。 “我会请我们现场活动板块的负责人来接手派对具体的落地工作，不过现在，韩先生、勒庞先生……” 杰瑞米-齐默推开uta二层综合会议室的玻璃门，摊开手，指向房间里正陆续站起的人群。 “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uta的核心管理团队。” 第四十七章 王见王 接下来的会面，是按部就班的照本宣科。 杰瑞米-齐默为韩易介绍了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运营架构，以及每个事业板块的负责人。绝大多数人都认为uta是一家专为好莱坞服务的演艺经纪公司，但事实上，这个经纪巨头的触角早就深入了不同领域。 uta的影视部门不光代理安吉丽娜-朱莉这样的世界级巨星，还有众多导演、制作人、编剧、道具设计师、摄影师甚至是剪辑师，都将项目接洽与商务洽谈的权利交给uta，由经纪人来帮他们与影视制作公司议价。 这也是演艺经纪公司在影视圈的话语权比音乐圈大得多的重要原因，因为同时代理各个工种、不同类型的客户，演艺经纪公司可以将手中的客户资源进行捆绑，以打包的形式推销给制作公司与投资方。 音乐部门方面，虽然演艺经纪很难对音乐人的生涯起到推动作用，但他们依然会深度参与艺人的世界巡演、音乐节露出和商务代言等方面的相关规划。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在音乐领域的客户名单不用再过多赘述，事实上，强大而全面的音乐阵容，正是促使韩易作出投资决策的关键因素。 在这两个核心事业群之外，uta还开拓了单独的喜剧部门，负责现场喜剧演出的预订，像之前提到的凯文-哈特，就不光是影视板块的重要客户，更是喜剧部门的头面人物。 另外，负责podcast艺人的声音部门、辅助客户进行视觉设计和品牌推广工作的品牌工作室部门、专供社交媒体与线上营销的数字品牌建筑师部门、签约和包装网络红人的数字演艺部门，还有商业代言与配音部、高级艺术部、游戏与电子竞技部、iq部、媒体关系部、传媒版权部、新闻与播音部，乃至演讲部。林林总总二十二个部门加在一起，才构成了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全貌。 每个部门都有单独的负责人，想要全部记下他们的名字对于韩易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更何况，这些人连到一楼前厅迎接的资格都没有，未来要跟uta打的交道里，估计也很难出现他们的面孔。 不过，韩易还是记住了几位相对重要的人物。 首席运营官安德鲁-托，原本是二十世纪福克斯负责本土与国际有线电视台业务的高管，2007年加入uta出任coo一职，负责公司的日常运作与法律事务，本次瀚资本和柏汇资本的收购案由杰瑞米主导，但整个流程的实际执行者其实是安德鲁。 正如之前所提到的那样，根据吉姆-伯库斯与彼得-贝内德克之间的协议，uta的首席运营官一职，将由对外招聘的职业经理人出任，以保证中立性，安德鲁-托便是扮演着这样一位角色。 杰伊-苏斯，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董事会副主席，同时也是电视、广播、新闻、文化板块的负责人，还是这些领域部门主管的直接上级。每个子部门的负责人都需要向他汇报，再由他对接作为ceo的杰瑞米-齐默。 在uta的发展历程汇总，杰伊-苏斯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他一手搭建了uta的电视演艺部门，甚至还在不久之前以经纪人身份入选了广播与有线电视名人堂。从资历到影响力，杰伊-苏斯都是目前联合艺人经纪公司里仅次于杰瑞米-齐默的人物，这也是吉姆-伯库斯将他作为心腹培养，并把他放在副主席之位制衡齐默的原因。 另一位董事会副主席大卫-克莱默，则是彼得-贝内德克的嫡系。1991年，uta刚刚创立，大卫-克莱默就通过uta的经纪人训练计划进入公司，直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五年的时间。他负责的板块是主流电影、独立电影、喜剧巡演、发行与放映等uta的传统核心业务。克莱默所管辖的部门也是需要向他汇报，这让三方之间的势力形成了脆弱而微妙的平衡。 吉姆-伯库斯退到幕后做虚位领袖，杰瑞米-齐默走上台前执掌大权。杰伊-苏斯掌控电视与广播新闻板块，掣肘齐默，而彼得-贝内德克则通过忠心耿耿的大卫-克莱默将电影和喜剧业务收入囊中，大部分时间支援形单影只的杰瑞米-齐默，如果这位首席执行官有别的想法，便可以随时跟伯库斯再度联合，重演马蒂-鲍尔的驱逐戏码。 公司与国家别无二致，都是聪明人形成的聚落，滔天利益的风暴之眼。发展或者衰退，那都是次要的问题，对于像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这样的巨头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各股势力都安于现状，以免产生无益于利益分配的动荡。 能够对uta现有局面产生影响的，除了即将进入的韩易之外，就是2015年刚被收购的经纪公司theagencygroup了。tag以音乐类客户为强项，而它的创始人尼尔-沃诺克，此时正担任uta全球音乐部门的主管。 收购是发起变革的最好工具，收购亦是变革本身。外部技术与资金的进入，势必会让稳定运行了十八年的伯库斯-贝内德克体系，以及最近五年龃龉不断的后三头同盟发生变化。 好巧不巧，这四个地位声誉仅次于三巨头的元老，正是此次欢迎派对执行委员会的成员。安德鲁-托负责派对的整体组织，杰伊-苏斯负责新闻媒体的外联工作、大卫-克莱默和尼尔-沃诺克则负责各自主管领域的重要宾客邀请。 会面后，韩易便安排物业经理科瑞-麦金托什辅助四人，展开了斯特拉黛拉路864号首次宴会紧锣密鼓的筹备工作。时隔将近十年，科瑞再次获得组织世界级名流活动的机会，难耐兴奋情绪的他，终于又展现出了那让史蒂芬-施瓦茨曼也赞叹不已的顶级策划能力。 uta执行委员会的四人都有本职工作，难以全身心投入到宴会的准备中来，到最后，实际上是科瑞-麦金托什和他的宅邸管家团队，带领着uta一帮毫无头绪的初级合伙人，完成了派对的绝大部分前期工作。 沙龙区和休息区的真皮家具被小心移到地下室以免损坏，换上的是用于摆放冷餐、甜品和鸡尾酒的长条金属餐桌，特意增添的夜间供暖设备，以及摆放在无边泳池右侧，以音乐节标准租赁的led屏幕与dj台。 为了表达对新股东的欢迎，也同时为了展示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深厚底蕴，下午三点开始，近两年风头正盛的dubstep双人组atliens就将登上dj台，四点钟则会由来自墨西哥的trap组合boomboxcartel接棒，而他们，是整天的节目安排表中，仅有的两组不是百大dj的艺人。 bassjackers、oliverheldens、dillonfrancis、diplo，包括不怎么喜欢这种社交场合的deadmau5，都将先后站到cdj-2000的碟机前。 穿插在知名dj之间的，还有uta引以为傲的嘻哈阵容，desiigner、g-eazy、21savage、chancetherapper，还有今年一月份才与杰瑞米-齐默签下全方位演艺代理合约的djkhaled，都已经确认将友情出演。 这个阵容，随便扔到全世界哪个地方办场音乐节，都能吸引数万人参与。而4月8日，他们将齐聚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在这场以韩易为主角的派对上，成为他耀眼光环的衬托。 音乐人在巨富的私人派对上演出，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获得收入的一个不为人知，但却回报丰厚的来源。一般来说，这些活动不对外宣传、没有海报，也极少有官方的照片或视频回顾。因为不管怎么说，为了一张大支票，飞到迪拜去给酋长私人表演，对于任何在意公众形象的音乐人来说都算是一个污点。 因此，想要让音乐人，特别是音乐巨星，出席私人活动，富贾豪绅们通常需要支付比市场价格高得多的费用。詹妮弗-洛佩兹在俄罗斯富豪米哈伊尔·古采里耶夫婚礼上的演出价格是五百万美金，2010年，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在圣迭戈的某个万圣节派对上呆了一个小时，就进账一百万美元。 至于迈克尔-杰克逊在文莱国王博尔吉亚生日演唱会上的唱酬是多少？ 1700万美金！那可是1996年！ 但现在，这些即使科切拉音乐节邀请，都得要几十万美元才能成行的现象级明星们，竟然愿意以近乎免费的价格，参与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这场欢迎派对。 为什么？ 不管是文莱国王，还是古采里耶夫，都是隔行如隔山，一辈子只会打上一次交道的客人。 而韩易，是1.9亿美元购入uta41%股份，即将降临好莱坞的新主宰。 能让三巨头列队欢迎，柏汇资本甘当绿叶的神秘富豪，即将在这个圈子里迸发出多大的能量？ 没人能有个确切的判断，但每个人都知道，在韩易面前，所谓的巨星锋芒，都得乖乖收敛起来。 那些东西，是专门拿给外行人看，用来提价的。 韩易本人自然也知道这场欢迎派对的重要性，上次应邀参加王氏夫妇的慈善晚宴，是在西海岸的名流圈里初露头角。这场好莱坞明星荟聚的行业盛宴，才是真正任由他肆意发挥的舞台。 宾客名单中的绝大部分名字都与uta和柏汇资本有关，对此韩易并不介意，根基尚浅的他本来就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把别人的关系变成自己的，再把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关系夯实一些。因此，这一个月内积攒的重要人脉，他都会悉数邀请到位。 沃尔特-王和雪莉-王自不必说，韩易需要他们看到自己在这个行业的影响力，才能获得百人会的进一步认可。 南加大的校长麦克斯-尼基亚斯、负责校友关系和募款工作的学校副总裁斯科特-拉贝诺德，还有吉米-约文和大名鼎鼎的dr.dre亦在邀请之列。在这种级别的晚宴上，让安吉丽娜-朱莉和格温妮丝-帕特洛当背景板，跟约文和dre的合作提议才更好开口。 至于他那两位未来巨星，当然也必须放在名单里面。不仅是为了让碧梨和菲尼亚斯在众多巨擘中提前混个脸熟，也是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所拥有的人脉，不是随便哪个所谓著名经理人就能轻松得到的。 把全副身家性命交到自己手上，才是兄妹俩在好莱坞出人头地的最佳答案。 需要见的人实在太多，要考虑的合作议题也足够繁杂，忙得晕头转向的韩易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邀请王氏夫妇，肯定需要宝岛乖媳妇徐忆如继续配合演出。 而碧梨和菲尼亚斯的到场，也意味着正在努力成为韩易音乐版块合作伙伴的韩国姑娘赵宥真必然出现。 直到4月8日的上午，两个女孩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前厅大眼瞪小眼，韩易才发现这个问题。 她俩好像……还不认识。 该不该认识呢？ “宥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格蕾丝-徐，我最好的朋友。” 韩易不动声色地站到两个女孩子中间，隔出一段安全距离。 “格蕾丝，这位是宥真，我音乐事业上的合作伙伴……或者至少说未来应该是，我给你听的《oceaneyes》，那两位音乐人就是她发掘的。” “嗨，宥真。”徐忆如依然是一副极具亲和力的笑容，眼眸就像是在保持标准形状一般，没有丝毫变化地朝赵宥真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那首歌非常好听！” “谢谢你，格蕾丝。”赵宥真的视线稍稍向下移了移，露出一个弧度远没有徐忆如标准，但却同样代表友好的微笑，“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修罗场王见王的剧情，按照徐忆如和赵宥真二人的性格，若真是遇见插足的情敌，小徐估计会当面热情问候，转身就直接拉黑走人，任谁都再也不会找见她的踪影。而小赵，则应该是干脆利落地甩出一巴掌，接着再用利刃般锋锐的话语，狠狠羞辱平生最为痛恨的渣男。 但关键问题是，两人跟韩易都没有什么实际的亲密关系。就算彼此心里都有一些几乎微不可察的悸动，也必须被死死按在脖颈以下，千万不能显露出来。 雌竞，哪怕在好莱坞的影视作品里都是已经用滥的陈旧套路，两个不管从学识还是外表都万里挑一的塔尖女性，更不会让自己落入这种俗套。 虽然心里确实感觉有点怪怪的，但还是要保持基本的礼貌啦！ 在心中反复提醒着自己，徐忆如的眼神快速扫遍赵宥真全身，随即神色不变地向前跨了一步，挽起韩国女孩的手臂，甜美地笑道：“我带你参观一下。” “好。” 以赵宥真的性格，绝不可能说出‘我来过啊，还在这里洗过澡呢’这种虎狼之词。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韩易，然后让自己嘴角上扬的角度更大了一些，右手甚至覆在了徐忆如挽起自己的那只手背上。 “小赵也会说中文，小徐。” 韩易刚开始还有些忐忑，后来转念一想，这两人跟自己做过最亲密的事也远远没到pg的级别，放迪士尼的电影里都嫌保守了，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紧张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也是活过两次的人，在女孩子面前玩花招变戏法，实在没有必要，也有违这辈子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坦诚一点，谁能接受谁接受。 至于接受什么？韩易自己也还不太明了。 “是喔？”徐忆如偏过头，看向赵宥真，“你也会讲中文喏？” “会一点儿，不多。”在外人面前，赵宥真又回到了言简意赅的谈话模式中。但站在宝岛风情浓郁的徐忆如身边，本来没什么东北味的赵宥真，口音被衬托得愈发明显。 “那太好了，我们先去看看那个私人影院吧……超棒的。” “行。” 好家伙，看这俩谁能带跑偏谁吧。 看着两个女孩的背影，韩易忍了好半天，才把快到嘴边的笑声憋了回去。 “我有点不太明白，jj。” 总是乐呵呵的黑人大叔鲍比-刘易斯刚跟两个uta的实习生小伙把庭院的冷餐台布置好，此时正单手叉腰，站在休息区外的屋檐下乘凉。 “什么不太明白？” 他用大拇指点了点朝私人影院方向走去的徐忆如和赵宥真，转头看向认真布置着香氛扩散器，为派对提前创造宜人环境的约翰娜-扬森。 “咱们老板……是有两个女朋友？” 第四十八章 新闻发布会（上） 参观宅邸自然不只是参观那么简单，事实上，女孩子之间的活动，不管是逛街、美甲还是下午茶，真正的主题大多数时候不在事件本身。 她们创造的，是一个专属于女性的私密空间，以便彼此更好地交换信息。马丁-马吉拉秋冬季的单品、《单身汉》新一集的剧情、学校里的可爱男生，当然，还有无法避免的，‘谁喜欢谁’，‘谁在跟谁约会’这种跨越国别，不分种族的经典议题。 14219平方英尺的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足够大，徐忆如和赵宥真也走得足够慢。待重新回到前厅，两个女孩儿早就充分交换了信息，内心深处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也在你来我往的旁敲侧击中有了答案。 而这似乎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都拉近了许多，再次来到韩易面前，徐忆如已经小鸟依人地贴在了赵宥真身旁，而即便是极少泛起波澜的宥真脸上，也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欢欣笑容。 “看起来你们相处得很不错。” 韩易摊开手，笑道。 “希望没说我什么坏话啊。” “说晚了。”赵宥真指了指挂在身上的小如，双颊浮现出两个无法抑制的酒窝，“小如告诉了我很多。” “你说了啥？”韩易故意瞪圆了眼。 徐忆如没有答话，只是稍稍呲起牙齿，发出模仿发胶喷出的声音，左手也扣成握住瓶身的样子，自前向后从自己的头顶滑过。 还没做完全套动作，小如就忍不住噗嗤一下轻笑出声，就连赵宥真也把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偏过脑袋不去看韩易，脸色泛红，很是辛苦地憋着笑意。 “小徐，就那一次而已啊。”韩易拉长声调，哀叹道，“我不会用嘛，谁知道粘性那么强。” “今天别再自己做造型就好了啦。” 徐忆如俏皮地眨眨眼。 “那么多媒体，别伤害自己。” “专门给我找了个造型师，呐，在那儿呢。”韩易扬了扬下巴，指向正在一楼办公室外整理装备的造型团队，被uta聘请的他们今天将负责韩易、道格拉斯-勒庞、杰瑞米-齐默和吉姆-伯库斯的造型。 吃过午饭，下午一点半，uta移师斯特拉黛拉路的新闻发布会就将在864号的入户庭院处正式举办。 整个好莱坞叫得上号的媒体，无论是实体还是数字，电视还是电台，都将悉数到场。光是签到幕墙前供记者就坐的白色塑料椅，就摆放了足足八十个。 这是韩易作为强势入局的新生资本，被娱乐工业熟知的最佳机会。 绝不能有一点瑕疵。 “你的……领带，记得让他们帮忙紧一下。换个系法喔。” 徐忆如自然地伸出手，却倏然凝滞在半空中，她想起身边还有一个默默注视着的赵宥真。但片刻之后，小如还是抚上韩易的领口，点了点领带结节处。 看到徐忆如的动作，任是最顶尖的微表情专家也看不出赵宥真有什么神色变化，她只是稍稍向后退了半步，扫了一眼韩易的西装。 “可以把纽扣解开，好看一些。” 听到这句话，徐忆如微垂眼帘，依旧是笑意盈盈。 “在他们把我当树桩修理前……先吃午饭。” 气氛并不尴尬，但却足够微妙。韩易从厨房岛台的硬纸板外带托盘中取出两块耐油纸包裹的芝士牛肉汉堡，朝两个女孩晃了晃，试图转移话题。 主厨菲力克斯-索伦森，和副厨哈罗德-汉森跟uta聘请的外烩团队一道，正为欢迎派对准备着餐食。因此，中午这一顿，是科瑞-麦金托什安排费亚穆-德尔维希和基安-格里芬到盖雷大道为所有人打包的汉堡套餐。 哪家的汉堡？ 当然是in-n-out。 不同的州对美味汉堡的定义各有不同，特别是东西海岸之间分歧更是明显。纽约人青睐现代极简风的翠绿色shakeshack，而洛杉矶人则对复古风情浓郁的红黄色in-n-out情有独钟。 走资本化路线，2014年登陆纽交所的shakeshack已经开遍全世界，连华国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首店。而in-n-out既不加盟，亦不上市，一直坚持家族式经营，至今已经传到施耐德家族的第三代，且只在西海岸六州和得克萨斯设立门店。 in-n-out对餐食品质，特别是牛肉产地的坚持，是他们有别于绝大多数快餐品牌的特质。施耐德家族只采用新鲜的100%usda牛绞肉，拒绝任何添加剂、填充剂和防腐剂。 为了保证肉饼口感，采购来的牛肉都必须经过in-n-out肉饼制作工厂的处理，而这些工厂，加州有两座、德州有一座，每一天，上百辆货车都会从制作工厂出发，将新鲜牛肉饼送往七州的不同门店进行销售。 韩易对汉堡兴趣不大，也确实吃不出in-n-out除了生菜和番茄新鲜一些之外的其他独特风味。但这并不妨碍对三明治类食物情有独钟的美国人将之奉为至宝。不只是上下班通勤的普通人，就连奥斯卡和格莱美颁奖典礼，也将in-n-out作为工作餐首选。 今天新闻发布会前的工作餐，不能免俗地也是in-n-out，每人一份double-double套餐，科瑞还细心嘱咐基安记得将薯条换成秘密菜单里的animalstylefries。 “小赵，不够还有啊。” 一个双层汉堡，按常理来说确实不够赵宥真造的。韩易从岛台上拿起一个纸杯，递到韩国女孩面前。 “要不要换换？这是草莓奶昔。” 听到韩易的话，刚咬了一大口汉堡，嘴角渗出一点肉汁的赵宥真愣在当场，像只被主人抓住偷吃的猫。 什么叫‘不够还有’啊？！ 这话是能说给……外人听的？ “我饱了。” 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鲜嫩的牛肉饼，和身前还一根未动，淋满秘制肉酱的薯条，赵宥真默默放下手中的纸盒。 “啊？”韩易傻眼了，“什么情况？” “减肥呢。”用英文徐忆如也能听懂，赵宥真索性继续小声用中文回答，“这周训练量还不够，今天的两小时肯定做不了。” 每天两小时？ 徐忆如偷偷瞥了一眼赵宥真鸡尾酒礼服下的惊人曲线，也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课太多了，没时间健身……那就少吃点啦。 你俩辟谷呢？ 韩易脑袋上方的问号快要化为实体了。赵宥真的饕餮属性自不必说，跟韩易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哪怕是路过的狗也要啃一口。至于徐忆如，虽然饭量小得多，但对美食的追求丝毫不差。课业繁忙的她，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就是跟韩易外出觅食。 “等会儿别饿晕就行……我先去做造型了。” 良久之后两个女孩还是不动弹，韩易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吃剩的包装盒仔细装好放进垃圾箱，向临时改造成化妆间的办公室走去。 看了一会儿韩易远去的背影，徐忆如和赵宥真同时将目光投向对方。异常默契地露出一个友好微笑后，她俩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看着面前的汉堡，心情复杂。 男士造型本就很快，徐忆如和赵宥真还没能为自己的午餐默哀太久，韩易便与杰瑞米-齐默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4月8日13:30，是新闻发布会拟定召开的时间。按照所有现场活动的惯例，这意味着正式开始的时间应该在一点四十五分左右。 韩易、道格拉斯-勒庞、杰瑞米-齐默，三位本次发布会的关键人物都已就绪，此时，距离原定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不是每个聚会都是白领结级别，光是繁复琐碎的穿搭就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今天这场uta组织的欢迎派对，采用的是好莱坞各色业内活动最常见的cktieoptional，男士可以选择燕尾服，也可以用普通的深色西装替代。女士的选择更加多样，及地晚礼服、齐膝鸡尾酒礼服或者有格调的两件套皆可。 今天，韩易身穿的是汤姆-福特那套灰色威尔士亲王格纹羊绒套装。经过驻店裁缝的精心量裁，无论是脚踝和手腕露出的长度，还是腰部收束的幅度都恰到好处，让韩易看起来比平时高大挺拔几分。 另外，这次派对的化妆师与发型师都来自uta长期合作的造型团队，每年吉姆-伯库斯在自宅举办的奥斯卡庆功晚宴，皆由他们负责每位名流嘉宾的装扮。在这些行业专家的精致手笔下，韩易的远东面孔与好莱坞式的男性造型巧妙融合，再加之他本身就是鼻梁高挺、发色黑茶，很适合欧美特别是英伦风装扮。 从办公室走出的韩易，晃眼间竟有些许瑞恩-高斯林、休-格兰特与提摩西-查拉梅同时掉入调色板中，混合在一起组成的模样。 东方文化浸润而成的内敛谦和，西海岸阳光曝晒出的慵懒不羁，再带上一点点诺丁山细雨淋湿的沉稳忧郁。 忧郁也许不是个最佳形容词，这种感觉，更像休-格兰特那般，看人的眼神如小狗乞食般的纯真无辜。 平日里，一件学校卫衣走天下的韩易自然是不如钟利民这种极为注重形象的名门之后精致耀眼，但换上华服，后者就像一口呛喉的苦咖啡，味道浓烈短暂。 而韩易，才是那杯值得细品的雨后春茶。 造型师怎么还给你戴美瞳啊…… damndaniel！ 太犯规了吧！ “头发乱掉了。”百般赞叹涌到嘴边，却变成了这简单的一句提醒。小如拨拨自己的右鬓，示意韩易注意。 “今天很好看。” 相比之下，赵宥真直接得多。她右手抚着左臂，交叠垂在身前，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一个有能力、有资本的合作伙伴。 如果同时还赏心悦目，那也是件不错的事。 这样一起吃饭，肉都还能再多吃几块！ “是，很帅喔！”徐忆如连忙补上一句，对自己的心口不一有些懊恼，“感觉会很上镜。” “韩先生，请您移步前院，发布会马上开始。” “但愿咯，这个光线太死亡了。”韩易毫不在意地笑着摆摆手，“希望等会儿面对闪光灯，不要卡壳就好。” “你肯定没问题的！” “祝你好运。” 看着韩易信步朝前院走去的背影，并肩站立的两个女孩，摆出了彼此都极难察觉的小动作。 赵宥真把双手背到礼服身后攥紧，而徐忆如，则是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间的钻石项链。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非常感谢各位能拔冗出席柏汇资本、瀚资本与uta关于收购案的联席发布会。我是uta的首席运营官安德鲁-托，今天的发布会首先会由uta的ceo杰瑞米-齐默先生就收购案发表简短致辞，稍后的提问环节将按照惯例，一家媒体一个问题。” “如果有任何你们认为没有提及的信息，都在座位右侧的媒体文件包里。若文件包还不足够——我强烈怀疑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可以致电或者电邮我们的公关团队。” 收购案的新闻发布会舞台紧靠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前院的水景艺术装置摆放，一张乳白色桌布笼罩的椅子，一个深色实木演讲台，三张折叠式座椅与相对应的姓名牌，以及一块巨大的，几乎遮住宅邸整个沙龙区落地玻璃的签到墙，构成了发布会的全部布景。 好莱坞的媒体发布会绝大多数都是如此简单，没有led屏，更不会有一按就降下彩带的光球。就连背景墙，也是一墙两用。新闻发布会时作为背景，欢迎派对开始后就是名流们留下签名和影像的地方。 安德鲁-托的开场白跟他的个性一样，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withoutfurtherado，让我们欢迎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杰瑞米-齐默！” “首先我想感谢各位，在这个美妙的周五下午参与这场新闻发布会。希望我们的芝士汉堡足够美味，能促使大家把滤镜打开。” 站上演讲台，杰瑞米-齐默的第一句话是一个公式化的玩笑，刚将工作午餐吞咽入腹的媒体人们自然也是回敬了一阵精确到分贝的机械性罐头笑声。 在美国，任何行业都有数十年千锤百炼沉淀下来的标准。电影剧本的模板写法、流行音乐的套路和弦，就连演讲也有其独特的要求，如果不是用一句无味的玩笑话开场，那正在致辞的必然不是一个真正的美国人。 “其次我想感谢韩易先生与道格拉斯-勒庞先生，正是他们二位精准的投资眼光和独到的商业决策，才让我们今天在这里的相聚成为了可能，希望我们能够给韩先生和勒庞先生一轮掌声。” 站在一旁，还未上台的韩易用右手抚着胸口，微微欠身，朝投来的目光与掌声致意。 半分钟后，掌声渐息，杰瑞米-齐默才冲韩易和道格拉斯-勒庞点点头，继续阅读接下来的演讲稿。 第四十九章 新闻发布会（下） “女士们先生们， 今天标志着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作为首席执行官，我很高兴地宣布，我们已将公司的少数股权出售给全球领先的投资产品提供商与管理公司柏汇资本，以及它亲密而有力的合作伙伴瀚资本。此举将为我们提供额外的资源来加速公司的增长与创新计划，同时也使我们能够保持作为一家私营公司的独立性和控制权。 向在座不太熟悉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人简单介绍，我们是世界领先的人才和娱乐公司之一，代表各种各样的演员、导演、音乐家、运动员、作家和其他创意产业人士。安吉丽娜-朱莉、约翰尼-德普、安东尼-霍普金斯，我们与娱乐工业内一些最有才华和影响力的人合作，帮助他们建立成功的职业生涯，并实现他们的商业目标。 近年来，我们有幸获得了显著的增长。uta才华横溢的团队扩展了我们的专业范围并开发了新的业务模式。然而，我们意识到，仅公司内部的革新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借助外部力量继续发展和创新，才能保持领先地位并满足客户不断变化的需求。 通过与瀚资本和柏汇资本合作，我们将获得额外的资源和专业知识，使我们能够加速发展并扩展公司的现有规模。两家资本机构在支持各行业领军公司方面有极为优异的成绩，我们很高兴能够将他们称为投资者，和未来的事业合作伙伴。 瀚资本与柏汇资本充分尊重我们的独立决策权，而这也是uta十分珍视的权利。为客户的最大利益做出正确决策，是我们获得长足发展的根本，也是我们致力于继续履行的使命。 我们对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未来感到兴奋，并感谢我们的客户、合作伙伴和员工在我们开启旅程新篇章时给予的支持。在未来，我们将继续为客户提供最高水平的服务与专业指导，继续突破娱乐世界的极限。 感谢您抽出宝贵时间，我们期待在未来几个月和几年内与您分享更多的好消息。” 四平八稳、毫无漏洞的演讲稿，一看就出自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内部公关部门。洋溢正面情绪的华丽词藻，在核心问题上不断套圈打转的废话文学，不仅是国会山政客们的专属，也是好莱坞大公司的常规话术。 各家媒体的摄像师零星拍着照片，报道记者们放在腿间的笔记本则是空空如也，没人会记录这种演讲，因为稿件早就放在媒体包里供他们稍后的报道引用。 “感谢齐默先生。” 待杰瑞米-齐默在名牌前落座，安德鲁-托才重新站上演讲台。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韩先生与勒庞先生上台。” 道格拉斯-勒庞引路，韩易紧随其后。看到两位投资人上台，杰瑞米-齐默热情非常地站起身来，分别与二人拥抱寒暄。 随后，按照彩排时的站位安排，齐默站在最左侧，勒庞在右边，韩易居中，三人站在背景墙前，接受媒体的拍摄。 三人的合照是uta公关部门与各路媒体事先沟通好的通稿照片，因此，韩易刚在贴有x形胶带的地方站定，身前的长枪短炮便开始了密集轰炸。 拍照方面韩易并不在行，事实上，只要闪光灯乍现，他必然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过这次的体验却有所不同，闪光灯已经密集到连成了一条耀眼的光带，即使是洛杉矶春日午后的阳光也相形见绌。 此刻韩易终于明白，为什么红毯上的明星总是能完美地睁开眼睛。 这种强度的光照，哪怕想闭也闭不上，韩易只能尽可能地保持眼部的正常弧度，露出自认为无懈可击的公式化微笑。哪里发出‘往这儿看’的声音，脑袋就朝哪里偏。 “得让他多拍拍照才行啊，脸都僵了欸。” 站在人群后，从间隙里观察韩易的徐忆如轻声叹了口气，眸子里却找不到一丝埋怨，满是骄傲与自豪，甚至带着一点点似有若无的宠溺。 手足无措的韩易，总能让小如想起1.85亿美元之前的那个挚友。 那是独属于她的记忆。 “嗯。” 身旁的赵宥真不需要从缝隙中看人，稍稍扬起脖颈，就能窥见全貌。 在韩国女孩面前，韩易总是一副成竹在胸、老神在在的表情，不管是谈音乐，还是聊历史，何曾见过他脸颊不自觉抽动，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的尴尬神态？ 挺可爱的。 宥真的笑容比今天任何时候都要更加轻松甜美。 “请入席。” 给媒体留足了三分钟的拍摄时间，安德鲁-托方在助理的提醒下开口说道。 “像我们之前提到的那样，每个媒体拥有一次提问机会，啊……先从最右边开始吧。”安德鲁-托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的媒体座位区安排，“《综艺》杂志是第一个，安琪莉。” 安德鲁向坐在第一排最远端的黑人女记者安琪莉-杰克逊点头致意，这位是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老朋友，在就职于《今夜娱乐》时，拿过两个日间艾美奖的她就是uta合作密切的媒体伙伴，到了《综艺》杂志，也是由她来负责绝大部分与uta有关的报道。 “我的问题给齐默先生。”御用记者当然是给uta的首席执行官留出发声机会，“齐默先生，首先我想恭喜uta获得1.9亿美元的融资。在机构获得如此规模的注资后，对于下一步的发展，您有什么具体的规划？” “感谢你，安琪莉，这对于uta来说确实是一个重大喜讯。等等，让我把这个弄好。”杰瑞米-齐默身子前倾，不停调整着麦克风，似乎是想要找到最完美的发声位置。 “ok，搞定了这坏小子……1.9亿美元对于任何公司、任何组织来说都是能够帮助它们取得长足进步的火箭助推器。对于uta来说，这笔资金将主要被用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是人才获取，人才是娱乐工业的核心，不管是制作人、唱作人、编剧还是导演，这项投资将使我们能够获取和吸引更多的人才，并通过我们更加强大的资源库为他们获取更多商业机会，实现他们的职业规划，就像我在刚才的演讲中提到的那样。” 杰瑞米-齐默是一个手势型演说家，他必须得不停地变换各种手势才能进行有效沟通，刚才读稿的时候还不甚明显，现在脱稿回答时，坐在齐默旁边的韩易感觉对方在结印。 “第二是我们会将资金投入到技术革新上，科技正在改变娱乐业，而我们需要站在这场变革的最前沿。通过这笔投资，我们计划开发和实施新技术，以增强两端的用户体验并精简我们的运营体系。” 不管是垂首站在一侧的吉姆-伯库斯还是坐在台上的道格拉斯-勒庞和韩易，都敏锐地捕捉到了杰瑞米-齐默这句话的关键词，‘精简运营体系’，利用科技精简的这一部分，会是谁的势力范围呢？ “第三是国际扩张，我们已经在美国拥有强大的影响力，但是在海外还有非常广阔的未开发市场。通过这笔投资，uta将进一步提升我们的国际影响力，尤其是在娱乐需求不断增长的欧洲和亚洲。” “这意味着uta将开始寻求收购两个地区的演艺经纪公司吗？”安琪莉追问道。 “我们可以看看，可以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杰瑞米-齐默没有给出明确答案，他可以在新闻发布会上畅谈方向，但是具体的决策，最终还是要到董事会上过案，特别是要经过身旁两个新股东的首肯。收购目标已经找到，齐默也有自信让海外资产变成他的另一支军团，但这一切都需要徐徐图之。 “第四是内容创作，对影视内容的包装与扶持是uta一直以来的强项。我们计划加大开发和制作自有内容的力度，包括电影、电视节目和数字媒体……最后一点，我们将寻求建立与娱乐行业里其他公司，特别是其他领域领先企业的战略伙伴关系。这些伙伴关系可以帮助我们扩大业务范围、增加市场份额，并为我们的客户提供更多机会。” “感谢齐默先生……下一家媒体，洛杉矶时报。” “大卫-吴，洛杉矶时报。”这是一张带有典型abc特征的华人面孔，“这个问题给到两位投资人，道格拉斯-勒庞先生与韩易先生。联合艺人经纪公司以多样化业务闻名，对于二位来说，哪个业务板块是你们最为关注的增长点？在你们看来，哪些领域能成为未来引领uta高速增长的现金牛？” “很好的问题，大卫。我先来谈谈我的看法。”道格拉斯-勒庞目光首先与韩易交汇，在得到后者‘你先请’的眼神提示后，他才笑着回答道，“作为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投资者，我非常关注uta的各个业务板块的增长潜力。然而，如果必须选择一个最具潜力的板块，我会选择数字媒体和在线内容创作。” “在柏汇资本看来，数字媒体和线上的用户自制内容创作是未来娱乐产业的核心，随着数字化和互联网技术的发展，这个领域的需求和市场规模将指数级扩大。uta可以利用自身在传统娱乐业务领域的经验和资源，积极发掘新兴数字平台和社交媒体，进一步扩大数字媒体业务的版图。” “当然，国际业务也是uta未来的重要增长点之一。同时，就像齐默先生说的那样，技术创新和数字化转型是势在必行的内部变革，至于如何完成这一点，我想接下来我们会跟uta保持密切沟通。我和韩先生都会运用我们在资本管理和企业运营方面的经验，帮助这家机构平稳推进到下一个发展周期。” 道格拉斯-勒庞的回答里，前三分之二的内容都无关紧要。数字媒体和用户自制内容当然是风口，这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无须再提。最后的一段话对于利益相关群体来说才是关键，这相当于是道格拉斯-勒庞给各方先吃了个定心丸——这次收购，不是杰瑞米-齐默引入的刽子手。公司架构可以变，但具体怎么变，还等大家一起坐下来把牌打清楚。 “韩先生，到你了。” “如果我说，每个业务板块都相当重要，听上去像是陈词滥调。”韩易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但事实正是如此，联合艺人经纪公司需要的，不是把某个板块割裂出来作为下一步发展的领头羊。我和勒庞先生都清楚，我们投资的是被称为‘thebigfour’的好莱坞四大演艺经纪公司之一，我们想要的，是看到它均衡发展，在每一条涉及的业务线上都有显著的增长。而想要做到这点，必须通过跨部门的有效协作。” 跨部门协作。 道格拉斯-勒庞微微颔首，打开身前的矿泉水饮了一口。吉姆-伯库斯眯起眼睛，眼角泛起一丝皱褶。杰瑞米-齐默偏过脑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表情显得异常认真。而作为发布会主持人的首席运营官安德鲁-托，更是用手将身前的话筒按下，似乎是不想让杂音打扰韩易接下来的发言。 “一个公司发展到如此规模，业务板块之间常常存在着信息壁垒和工作流程不匹配的问题，而这会严重迟滞内部的工作进度以及对外合作的有效开展。不同部门之间拥有不同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当然也有独属于每个圈子的人脉资源，跨部门协作可以促进这些知识、技能和人脉的交流和融合，从而创造出更具创新性和竞争力的产品和服务。” “所以，当你提到现金牛时，我的看法是，未来的趋势是难以预测的，如果uta能够精准地判断出哪一条业务线是接下来五年或者十年的风口，那么我相信，即使他们利用自己现有的金融资源，也足以支持单个板块的发展。” “正是因为未来的不可确定性，所以才需要资本来承担随之而来的未知风险。抵御暴风雪的最好方法，除了收集尽可能多的柴火，就是大家一起抱团取暖。因此，在我看来，接下来uta的目标一定是跨部门协作，最好是能形成一个统一而交融的机制，把所有娱乐板块全部打通，这样才能在未来的市场竞争中占得先机。” 韩易的这席发言可以说水平极高，每个人都从他的话语里听到了他们想要听到的故事。对于外部媒体来说，韩易在强调uta的团结与融合，凸显了他对每个业务板块程度一致的支持。而对于公司内部的高层来说，他们听到的就是完全另一层意思了。 将各版块融合起来，无疑意味着要打破目前三足鼎立的体系，使权力归于一隅。而在这个过程中，谁能真正获利呢？ 站在道格拉斯-勒庞的角度，韩易是准备加大投入，从持有少数股权变成获得绝对控股权，作为合作伙伴的柏汇资本自然是乐享其成。在吉姆-伯库斯看来，韩易是对现在公司的运营和管理体系不够满意，试图颠覆杰瑞米-齐默的统治。在杰瑞米-齐默眼中，韩易反而是在表达对ceo的支持，希望帮助他扫清长期掌权的障碍。 至于首席运营官安德鲁-托？他的想法是，如果公司要产生剧烈的人事变动和板块融合，作为首席运营官，负责企业架构和整体协作的他，又能从中渔利几许？ 这些正是韩易这段回答想要达成的目标，即便每个人的想法都与他的预设正好相反，那也没有关系，甚至更好。若吉姆-伯库斯和杰瑞米-齐默都觉得韩易是意图对自己不轨，他们反而会在接下来的计划中更加配合，以求重新获得韩易的支持。 这就是强横资本带来的纯粹力量，不管韩易如何表态，旁人如何消化，最终还是需要通过他来达成目标。 至于徐忆如？作为局外人的她自然不了解uta内部的龃龉，韩易也没有跟她详细讲过对于这家演艺经纪公司的具体规划。 小如只知道，韩易自在从容侃侃而谈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不需要投去关注，徐忆如也清楚，站在身边的赵宥真也怀着同样的想法。 一个二十二岁就能在数十家媒体面前毫不怯场，畅谈顶尖经纪公司管理之道的亿万富豪，哪怕在铂金三角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更别提今天还酷似瑞恩-高斯林、休-格兰特和提摩西-查拉梅的混合体。 这种男人，对女性有多大的杀伤力，徐忆如感受一下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就知道了。 还说什么下山的路互相扶持。山腰都没到，就快被人拐跑了啦。 小如的危机感越来越浓烈。 “好，啊，下一位媒体。”安德鲁-托沉浸在思考中，耳机里传来第三次催促时，他才如梦初醒，“《好莱坞报道》。” “波利斯-基特，《好莱坞报道》。” 波利斯-基特原本的问题是准备给杰瑞米-齐默的，他想要问一些关于约翰尼-德普近期状态的尖锐问题。但在韩易的回答后，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个年轻的华裔富豪才是值得挖掘的重点。 他是谁？从哪里来？要做什么？ 整个好莱坞没人知道。 “韩先生，您看起来非常年轻，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们之中的许多人都很好奇，您是如何筹措到如此巨额的资金，获得柏汇资本的支持，成功收购uta少数股权的？韩先生，让我问的更具体一些，您的资金来自何处？” 听到波利斯-基特尖刀般直刺而来的直率问题，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发布会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对于一个年轻英俊的神秘富豪，每个人都抱有充足的好奇心。 “对于这个问题，我提前准备了几个理由，不过……” 而受访人韩易却丝毫没有半分意外之色，他早就料到新闻发布会上会有人抛出这样的问题。 韩易的身体向前靠了靠，把嘴唇抵在麦克风上，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让声音显得尽可能的低沉。 “endowment。” 第五十章 勇敢者游戏 endowment。 捐赠。 意思可以有很多种。 家族赠予下一代，企业赠予非营利性组织，校友赠予学校，富豪赠予慈善基金。 赠予的形式多种多样，赠予的目的亦各有不同，韩易的回答，摆明了就是模糊其词，跟媒体打太极。他甚至毫不避讳，直接说这就是找好的借口。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这次的笑声多了几分真切的意味。 直率的含糊，这种产生强烈反差的有趣说法，吊起了所有人对韩易的兴趣。 “内莉-安德列娃，deadline。请问韩先生，瀚资本为哪些华国企业提供资本管理服务？” “误导性问题，安德列娃女士……我们不为任何华国企业做海外资产管理，100%的资金都是公司私人股东募资而来。” “谁是股东？” “我。” “戴夫-辛普森，《卫报》。韩先生，请问您对近些年华国资本大举侵入好莱坞的趋势有何看法？” 这种预设立场的侵略性提问对于任何在海外发展的华国人来说都并不陌生。不管是剧本还是新闻，传媒界总是习惯这类充满竞争性的暴力叙事，这是文明底色构成的好斗特质。 韩易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戴夫-辛普森，把这个肤色像龙虾一般红透了的英国人熟记于心。 “‘侵入’是一个不妥当的词汇。我相信每一个开放的社会都会欢迎海外资本，我们在这里寻求商业机会和投资回报，并帮助本地的社区创造工作机会与更好的经营环境。跟其他国家的投资者一样，我们有权决定如何使用我们的资金，在尊重当地法律和监管要求的前提下。” “另外，我们在好莱坞的投资也不是单向的。华国市场的票房收入已成为好莱坞电影公司的重要资金来源之一，很多公司，包括联合艺人经纪公司也会在远东设立分部，以便更好地在华国境内开展业务。” “就像我刚才提到的那样，公司的运营需要协作与融合。希望我们的思想也是。” 说到这里，韩易冲戴夫-辛普森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后者也微笑颔首，抿嘴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在保持礼貌的前提下，这已经是韩易能说的最重的话了。 因此，韩易很清楚，这次报道中卫报对他的人物速写肯定不会太好看。 但他不在乎。 如果尤里乌斯-凯撒在乎埃及记者的看法，罗马帝国的疆域永远也到不了尼罗河。 “感谢韩先生……记住，伙计们，一家媒体一个问题，抱歉，戴夫。”看到戴夫-辛普森还想举手提问，安德鲁-托连忙中止这轮火药味越来越浓的提问，“下一位，安德鲁。” “安德鲁-特伦德尔，nme。投资uta是你进入美国娱乐工业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哪些领域是你想要涉足的？” “我认为娱乐行业里的每一个分支都很有吸引力，但是目前，我想专注于完成这宗交易。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有很多极具智慧的行业翘楚，我渴望从他们身上学习到很多。” “韩先生，pollstar杂志希望了解……” “戴夫-布鲁克斯，公告牌杂志。韩先生，我们的读者想知道……” “这里是雅虎财经频道，我们对您的……” 接下来的新闻发布会，只有零星两三个问题由杰瑞米-齐默和道格拉斯-勒庞回答，其余的媒体几乎全部都临时修改了提问方向，把关注焦点对准韩易。 背景足够神秘，外表足够吸睛，噱头足够强烈，比起身旁已经两鬓斑白的杰瑞米-齐默和道格拉斯-勒庞，韩易才是真正符合媒体流量公式的那一个。 迷人的好莱坞异域富豪，正是家庭主妇们愿意点进去贡献广告分成的娱乐新闻标题。 而这局面正是韩易想要的，他需要通过媒体的放大镜让整个行业尽快了解到他这一号人物，立住背景神秘的华裔富豪标签，这样更方便推进未来的各类谈判与合作。 不过，接受采访并不意味着和盘托出，事实上，韩易最擅长的就是模棱两可的话术。十几个问题过去，洋洋洒洒说了差不多几千词，在场媒体能够掌握的信息，跟新闻发布会开始之前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韩易，毕竟到目前为止，他来到这个新世界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哪怕照实说，也没有多少可以分享的内容。 两点半，新闻发布会在安德鲁-托的简短结尾后准时结束，大部分媒体打道回府，少部分与uta私交甚笃的知名记者则被邀请留下来参加派对。 回到一层的私人办公室，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汗珠的韩易坐到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过了半晌，他正准备伸手从身侧咖啡桌的芬迪皮盒里抽出两张纸将自己囫囵擦拭干净，一卷灰色的毛巾便已递到眼前。 “给你。”鸡尾酒礼服做任何动作都不太方便，但赵宥真依然选择蹲下身子，抬眼注视着韩易，轻声说道，“辛苦了。” “谢谢，宥真，我……” “易易……喝点水啦，怎么他们台上都没准备水喔？”韩易刚接过毛巾，徐忆如便快步进了屋。看到回眼望她的赵宥真，小如顿了顿，随即将握着毛巾的左手自然地背到身后，坐到韩易身边，把右手的冰镇矿泉水塞到他手里，“刚才我想送上来，但是又怕打扰到进程。” “感谢感谢，快渴死了，这辈子没说过这么多话。”顾不得造型团队精心做好的妆面，韩易仰头灌了一大口冰水，这才算缓过来一些，“坐上来啊，小赵……今天的效果还可以吧？你们在台下看什么感觉？” 韩易看看刚坐上沙发整理裙摆的赵宥真，又看看左侧整理毛巾的徐忆如，笑着问道。 “效果很好。”赵宥真双手搭在膝盖上，微笑着回答道。数秒之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补充了一句，“比你在大都会博物馆讲的那一段更棒。” 大都会…… 旁边的小如一时气滞。 什么时候跟易易一起去的纽约？！ “没错，就有点像什么你知道吗？”徐忆如的身子凑近了一些，“那次我们拿a+的presentation，感觉是那个的两倍。” “你m209？” “对啊，那次准备演讲稿准备到两点，这次还是直接脱稿。临场发挥，就很赞啦。” 哈，presentation。 玩‘学长加油’那一套是吧？ 赵宥真身子稍稍前倾，朝徐忆如投去一个看不出情绪的晦涩目光。而小如也正好朝她看来，回应了一抹温温柔柔的笑容。 旋即，二人同时坐直身子，轻声叹了口气。 两个女孩都在心里跟自己重申，雌竞要不得！ ……可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呢。 得找时间问问易易，大都会博物馆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南加大的校园，有机会还是得去一下。 很快，徐忆如和赵宥真的思想列车就跑偏了轨道。 始作俑者韩易哪里读不懂这间屋子的空气，正是因为读得懂，所以不敢动。 就这样，韩易喝水，徐忆如扣指甲，赵宥真看手机，三人陷入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韩先生，两位女士。” 关键时刻，救星还是科瑞-麦金托什。他叩了叩办公室本就敞开的门，轻声说道。 “凯文-哈特到了。” “凯文-哈特？” 三人同时抬头，对于年轻人来说，凯文-哈特就是这个年代最优秀的谐星之一。五英尺二英寸的矮小身体，蕴含着整个好莱坞为之倾倒的喜剧能量。 “这么早吗？”韩易抬手看了看表，时间还不到下午两点四十五。 “他十分钟前就到了。”科瑞-麦金托什点点头，笑道，“事实上，他还看了您半场发布会。据齐默先生说，今天哈特先生就是专门来见您的。” 真会做人。 不光是韩易，听到科瑞的话，徐忆如和赵宥真的脑子里也浮现出这个标签。不管意图如何，作为好莱坞一线喜剧明星，近年来风头正盛的凯文-哈特，至少是给足了韩易面子。提前半个小时抵达派对，还在发布会旁耐心观看等待，就是这份姿态，也能搏得几分好感。 “哈特先生现在在哪里？”韩易站起身来，拍拍西装裤上的皱褶，问道。 “在沙龙区，跟齐默先生和伯库斯先生在一起。” “小徐、小赵，你们是在这里休息，还是……” 还没等韩易问完，两个女孩便默默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韩易收口不言，侧过身子，充分发扬绅士风度让女士先行出屋，这才在科瑞-麦金托什的陪同下，朝已经布置成派对主会场的沙龙区走去。 “manofthehour，韩先生。” 依旧是杰瑞米-齐默率先发现了朝他们走来的韩易，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热情得连眼眸都变成了一条细线。 “多么成功的发布会，不是吗？我想今天之后，整个好莱坞都会讨论你的名字。” “不管其他人怎么做，至少我会念叨很久。”背对韩易而坐的凯文-哈特转过身，露出的洁白牙齿比方才的闪光灯还要耀眼两分，“凯文-哈特，很高兴认识，韩先生。” “哈特先生，叫我易就好，久仰。”韩易顿了顿，先向后稍退了一步，才露出友善的笑容。因为他发现自己不得不稍微低头，才能看得到凯文的脸，而这姿势不管怎么说，都有点不太礼貌。 “格蕾丝和宥真，我的两位……伙伴。” 韩易犹豫片刻，最终才向凯文-哈特这样介绍道。 partners，可以指事业，可以指生活。 不知道怎么称呼的韩易决定耍光棍。 当然，他本来就是光棍。 “易、格蕾丝、宥真……请叫我凯文。”凯文-哈特彬彬有礼，和脱口秀舞台上那个出口成脏的形象大相径庭。想来也不奇怪，外表条件不够突出，家里也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常年缺位的父亲还是个cocaineaddict。这种出身的草根能够走到今天这步，在社交场上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感谢你来参加派对，凯文。”韩易笑道，“也感谢你来提前观看发布会，虽然我知道很有可能只是碰巧撞上。” “噢，不，我喜欢发布会，特别是我不在台上出糗的时候。”凯文-哈特大笑着拍拍韩易的肩膀，用不甚明显的方式一步步拉进两人之间的社交距离，“杰瑞米告诉我uta来了个新老板，我说我必须得早点来拜访一下。” “不是老板，只是投资人。”韩易笑眯眯地给自己划了道，“吉姆和杰瑞米做得非常棒，再过二十年我也没办法超过他们。” “太过奖了，易。”杰瑞米-齐默跟着轻松的氛围顺杆爬，把称谓也悄悄从姓换成了名。 “在我眼里，你俩都是棒小伙。”吉姆的手同时虚抚在韩易和凯文-哈特的背上，他想要展现出的形象和定位显然跟杰瑞米-齐默是背道而驰的，“我就知道你们合得来。” “当然，吉姆。凯文的脱口秀是我的最爱。”韩易的目光下移少许，转向凯文-哈特，“最近有什么新作品吗？我听说你好像在拍摄一部丛林题材的动作喜剧？ju……juman……” “你说《勇敢者游戏》（jumanji）？” “啊，对，就是这个名字。” 韩易的回答让吉姆-伯库斯、杰瑞米-齐默和凯文-哈特的笑容都瞬间凝滞。 “噢，很，很意外……易，你怎么知道《勇敢者游戏》在联系我们？”杰瑞米-齐默打着哈哈，“看来有某位经纪人对这件案子过于兴奋了。” “没错，哈哈，如果不是咱们的人，那麻烦就大了。”凯文-哈特调整好情绪，恢复了那副连太阳都能融化的灿烂笑脸，“事实上，索尼还在跟杰瑞米谈呢，巨石和我作为搭档在同时接洽。但我们都还没有最终确认。” 糟糕，想当然了。 韩易有些懊恼地在心里低声嘟囔一句。他只不过是根据时间推算，认为此时凯文-哈特应该已经在拍《勇敢者游戏》重置系列的第一部，没想到这个时候整个案子都还在保密阶段，没有官宣。 看来这些关系到未来时间线的事情，自己得再小心一点才行。 “有什么问题吗？”韩易决定直接跳过‘如何得知’的话题，“在我看来，《勇敢者游戏》是个挺不错的系列电影，新版应该也会有很多受众。”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想。”凯文-哈特点头的幅度并不大，看得出来他这句话只是出于礼貌的回应。实际情况是，他本人对这部电影的邀约有多重顾虑。 “不过，罗宾刚去世不久，很多粉丝觉得如果少了他，系列就没有之前的味道。而且索尼也不应该操之过急，这么快就把重制版提上日程。” “另外，索尼本身的资金供应就有问题。他们的承诺倒是很美好，制作成本9000万，p&a还要再投1.6个亿……但能不能拿出这笔钱？大概率不行吧，谁知道呢。” 听到凯文-哈特的叙述，杰瑞米-齐默和吉姆-伯库斯头一次同时露出赞同的表情，看来他们对索尼影业财务状况的判断都趋于一致。 “索尼有资金困难？”韩易有些好奇，他对影视行业的了解远没有音乐行业那样深，下意识地会把索尼影业代入到索尼音乐集团的经营情况中去。 “曾经没有。2014年，他们从孤星基金和花旗集团那边拿到了两个亿的tedeal。”杰瑞米-齐默解释道。 “tedeal？”面对不懂的事物，韩易向来谦虚好学，“抱歉，我对电影工业的术语不太熟悉。” “可以说是一揽子协议，就是投资者提供资金给电影公司，同时为多部电影提供财务支持，也同时从多部电影里获得收益。这样一来电影公司可以减少现金支出压力，第三方投资者也有机会参与到成功的电影项目里。” “完美世界和环球影业的协议就是这样的，对吗？”韩易想起了前几天乔丹-布罗姆利举出的案例。 “是的，完全一样的操作模式。”吉姆-伯库斯加入话题，“2亿美元，30部电影，5年期限，25%的份额。但2014年至今，大部分索尼影业的出品都遭遇了票房惨败，上个月刚上映的《王牌贱谍：格林斯比》本土票房只有686万美元，在英国还可以，已经超过了700万美元，但仍然连制作成本的三分之一都没达到……布拉德利-库珀的《阿罗哈》，同样亏到制作费都收不回来。” “《采访》也是。”凯文-哈特补充道。 “噢，天呐，别提《采访》了……真是一场悲剧，可怜的塞斯。”杰瑞米-齐默苦笑着摇摇头，“2014年11月，一伙黑客攻击了索尼影业的服务器，泄露了五部电影，其中就有《采访》。这群‘和平护卫者’还威胁说，要袭击任何敢去影院看《采访》的人。” “it''skim？” 韩易这句话问得相当含蓄。 “everybodythinksit''skim，但没人有证据。”吉姆-伯库斯耸耸肩，“不管怎么说，孤星基金和花旗集团刚投了两个亿，整个2015年的发行计划就被完全摧毁了，哪怕是不受影响的那些电影也变成了票房毒药。在这种情况下，两个投资者失去了耐心。据说……我不太确定，但是有可靠消息透露，孤星和花旗已经退出了《捉鬼特工队》的投资人行列。” “那也就是说，《勇敢者游戏》，它俩有很大可能不会投资？” “风险太大了，易。”凯文-哈特叹了口气，无奈地摊开手，“这是一部总投资要达到2.5亿美元的大制作，也就是说全球票房必须要到4至5亿美元才行。不，至少得5亿美元以上。” “《勇敢者游戏》不是《蜘蛛侠》，索尼会全力保下《蜘蛛侠》的新电影，孤星和花旗也肯定不会错过这种铁定赚钱的项目。但前者会怎么着，谁也不知道。” “这帮倒霉鬼，现在能把任何电影变成票房毒药。” “如果有人……愿意投资这部电影呢？”韩易看向凯文-哈特，眼眸里闪烁着些许兴奋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凯文-哈特瞪大眼睛。 “是的，我来。”韩易笑着点点头，“需要我承担全部的制作费用也没问题。” 刚投1.9个亿买了好莱坞四大演艺经纪公司中的一个。 还有9000万美元的闲钱拿来砸电影？ 啥家庭啊？ “nigga……” 凯文-哈特的身体微微后仰，嘴角向下一撇，怒目……哦不，惊目圆睁，露出一张经典的黑人震惊脸。一旁的杰瑞米-齐默和吉姆-伯库斯没有什么动作，但有些发直的眼神暴露了他们心头的诧异。就连赵宥真，也是紧抿双唇，死死盯住韩易，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全场最淡定的，除了韩易之外，就是徐忆如了。 小如是唯一一个见证韩易从福特翼虎换到法拉利250gt的人。 现在，要是韩易说他家后院还停着一艘企业号飞艇，小徐的情绪都不会有太大起伏。 每天都在tmz或者uc编辑部工作，自然就感受不到震惊了。 “你是认真的吗，老兄？”凯文-哈特的双手在半空中挥舞着，“你要投资《勇敢者游戏》？” “不，老兄。” 韩易的食指在自己和凯文之间来回摆动。 “是我们，我们要投资《勇敢者游戏》。” 上架感言 今天跟编辑沟通了一下，准备明天上架啦，中午十二点~ 开头先跟大家说一下上架之后的爆更安排：前三天，每天五更，因为我每张的平均字数比较多，所以总的加起来大概是十万字左右。然后，后面会保持日万的更新速度。 作为一个新人，特别特别高兴这本书能够得到这么多朋友的支持，三位盟主，还有书友群里面的所有小伙伴，以及在评论区批评指正的各位，都是我在这段旅程中收获到的最宝贵的财富。 我写这本书的初衷其实很简单： 1、起点还没有一个写z世代欧美娱乐的书，我希望能填补这个空白。2016年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开局时间比较晚，但是其实有非常多有趣的内容等待去发掘。2010年代蓬勃发展的电子音乐场景、即将接管billboard榜单的嘻哈音乐文化、后黄金时代的美剧与美国电影，还有纷繁复杂的世界局势与黑天鹅对娱乐工业的影响与变革。 2、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笔触，向大家展示一个真实的、精彩的、生机勃勃的世界，希望能通过我的文字也好、图片也好、视频也好，带着各位进行一段奇妙的旅程。我想要达到的效果，是日后不管大家去不去洛杉矶、纽约，或者我将要描写到的其他城市，都能够通过我这本书，对当地的风土人情和民俗人文有一定的了解。从这一点上来说，我是比较希望我这本书能起到一点《孤独星球》+《米其林指南》的作用的，哈哈哈哈哈哈 3、音乐行业、影视行业，乃至整个娱乐工业，绝不仅仅是台前看到的光鲜。我希望能通过我的专业知识，让大家在看书的同时，真正能够了解到欧美娱乐圈的运行规则。换句话说，我希望对这个行业真心喜欢的人，能够通过阅读本书了解到准确的、详细的、真实的、即时的专业知识，能够鼓励你真正投身到音乐、影视和其他娱乐行业的工作中来。 初衷聊完了，再聊聊本书接下来的一些发展： 1、会坚持以欧美音乐为主线，影视投资、时尚投资和科技投资为辅线的事业主轴。我目前有大概三十万字左右的存稿，和比较详尽的大纲，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我这本书不会是发歌——打脸——夺冠——再发的套路。 前面已经铺了很多条发展线路，唱片公司、版权发行、现场演出、厂牌并购、uta整合和发展等，每一个版块都有立体的人物和丰富的剧情，并且不会是按照“打完这个副本去下一个副本发展”的模式来进行。跟现实中的事业一样，会并线运行，在不同的时刻绽放剧情的烟花。 2、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的感情线描写，但可以肯的是不会是主流的后宫文操作，整体的感情描写会写实一些，不过确实会有四位女主出现。上架之后的前两章就是第三位女主的出场时间，后面两位女主角，会是真实世界存在的人物。四位女主角的人物背景、性格、追求、喜好，都会迥然不同。我不太喜欢写只为了男主角而转动的女性角色，虽然笔力不够，但是仍然希望能给每一位角色都赋予人物弧光。 3、整体的故事架构会跟现在差不多，神豪的日常生活+事业线，会很小心地去平衡这两个部分的比重。 4、另外一个比较重要的，想要跟大家强调的就是，我文中所有的科普，会有大量翔实的资料作为辅助，但本质上它并不是所谓的复制粘贴。专业知识方面不用说了，我闭着眼都能把这些数据调出来，这是老本行，不会丢的手艺。而美国社会的科普，比如餐厅、菜系、车子、房子，有部分是根据我自己的经历改编，这样做的原因也都是为了增加真实感。神豪本来就是一个跟大多数人不太搭界，很难产生切实代入感的种类，特别是当故事发生地都不在国内的时候。 至少对于我来说，详细了解主角生活中的每个板块，能极大增加代入感，这些都能帮助我，也帮助大家，去搭建一个有血有肉的世界。 所以未来还会有科普吗？当然会的。 这些科普会影响到故事的展开吗？当然也会，但是以一种正面的方式。 我能给大家保证的是，所有所谓的科普，不会有一句是废话，每一条都为故事服务，每一条也都会让你离《好莱坞的亿万富豪》中呈现的世界更近一些。 最后，感谢大家这一个多月以来不离不弃的陪伴与支持！ 所有的赞美铭记于心，所有的批评虚心接受！ 我爱你们！ 4月18日中午12点见！ 第五十一章 影视投资 用什么样的词汇可以形容《勇敢者游戏》？ 德维恩-‘巨石’-强森与凯文-哈特的生涯代表作？ 2017全球票房榜第五位？ 总营收超过同门师兄《蜘蛛侠：返校日》将近一亿美元？ 索尼影业近十年来最大的惊喜？ 在《勇敢者游戏》重置系列第一部《决战丛林》上映前，没有哪家媒体能够预测到它的最终票房能达到9.62亿美元。 原系列本就不是好莱坞最耀眼的金字招牌，在索尼影业内部也算不得第一梯队。凯文-哈特和巨石强森的组合确实很有化学反应，但上一部《乌龙特工》制作成本5000万美元，最终全球票房堪堪止步2.2亿美元。 对于中等成本的电影来说，这种成绩确实还算不错。 但这就能证明哈特和强森有担纲大制作主演的号召力了吗？ ……能！ 别人肯定看不透，因为在2016年4月，就连哈特和强森这第一部对手戏都还有两个月才正式上映。 但2023年回来的韩易，自然是清楚得很。 9000万美元的制作成本，2.52亿美元的总支出，换来9.62亿美元的全球总票房。 不说本身能赚得的分成，就说祂们作为奖励判断标准的“投资价值回报”。这种级别的回报，得给他奖励多少倍啊？ 光是想到这一点，韩易就兴奋得有些颤栗。 更别提，如果投资这部影片，韩易不但可以借此机会入股凯文-哈特的个人制作公司，深度参与到这位uta忠诚客户的职业生涯中，还能够跟领衔主演巨石强森的七块制片公司搭上关系。 巨石强森2017年之后的每一部作品，都有七块制片参与制作。直到2023年，七块制片参与拍摄的电影项目，全球总票房已经达到了46亿美元。 uta的发展进程犹未可知，自己创立的各家音乐类公司还在筹备阶段，签约合作的碧梨和菲尼亚斯，也还要些时日才能崭露头角。 重生到现在，《勇敢者游戏》，这个原本不在韩易计划之中的意外之喜，成为了他最笃定的投资项目。 只要能保持原样，一滴油一勺醋都不用加，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勇敢者游戏》——凯文-哈特——巨石强森。 韩易不太擅长的影视板块，突然有了破局的那枚棋子。他在电影工业里应该扮演的角色，此刻也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既然对影视行业不甚了解，那就跟随那些未来赢家的脚步。他们去哪里，自己就投到哪里。 短短几分钟时间里，韩易便想好了打法。跟凯文-哈特共同运营个人制片公司，利用著名喜剧演员的名气和影响力，佐以自己深不见底的资金实力，获得坐上影视投资谈判桌的机会，再通过《勇敢者游戏》的拍摄，找契机入股巨石强森的七块制片，参与到那场46亿美元的狂欢盛宴中去。 毕竟，就算抛开《勇敢者游戏》本身的巨大成功不谈，凯文-哈特和巨石强森，这两个演过数次对手戏的黄金搭档，从2016年开始，未来七年的发展都堪称是教科书级别的美国名人转型史。 凯文-哈特从喜剧脱口秀演员变成超一线喜剧片影星，而巨石强森则自wwe摔跤手蜕变为好莱坞新生代动作巨星。 更重要的是，若有圈内人的保驾护航，再加上乔丹-布罗姆利的马纳特娱乐把关合约细节…… 怎么输？ 必须投！ “凯文，你有自己的制片公司，对吗？” “两家。”凯文-哈特舔了舔下唇，ughoutloud和hartbeat，前者主要是做现场喜剧内容，后者涉及电影、电视和综艺节目。” 凯文-哈特早在2009年就成立了这两家公司，但到目前为止，不管ughoutloud还是hartbeat都没有参与过真正的大制作电影，甚至连代表作都欠奉。 前两年颇受欢迎的动作喜剧《佐州自救兄弟》的第一部与第二部，都是由另一位主演，同样属于uta客户的icecube旗下的个人制片公司cubevision，与相对论传媒和环球影业联合制作。 而跟巨石强森搭档出演，即将于六月份上映的《乌龙特工》，更是新线映画、环球影业和完美世界影业等业内巨擘早就瓜分好的蛋糕，flix电影公司的董事长斯科特-斯图博都用自己的公司进来掺了一脚。 简而言之，凯文-哈特也许是新生代观众喜闻乐见的诙谐面孔，但在好莱坞，他还没有到坐上牌桌的级别。关键之处不在于履历，而在于他能吸引到的资本。 没有资本，就没有筹码。 韩易，就是那个能给他递来筹码的资本。 若是局外人提出投资邀约，凯文-哈特可能还要摆出一副名人姿态，把腔调拿足。但韩易，可是刚刚用1.9亿美元成为uta最大机构投资者的风云人物。他入局娱乐业的第一步，已经跟凯文-哈特的职业生涯产生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如果这个连自己签约的演艺经纪公司都得小心伺候的重要角色，愿意参股他的个人制片公司，那么，抛开行业大环境不谈，就单论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内部，凯文-哈特是不是也能拿到更多的资源倾斜呢？ 只要韩易愿意在董事会上开口，uta正在跟各大电影公司紧密筹备的bundledeal里，就有极大可能会出现他的名字。 “今天太嘈杂了。”韩易扭头看了看大门，科瑞-麦金托什和安德鲁-托等人已经在接待陆续抵达的宾客，“也许我们应该约一次单独的谈话，乔丹-布罗姆利你认识吗？” “当然，马纳特娱乐是hartbeat的法律顾问，也是uta的。”凯文-哈特点点头，回答道。好莱坞的世界很小，特别是塔尖阶层，马纳特娱乐几乎是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所有客户的首选。 “是的。”杰瑞米-齐默笑了笑，轻声回应道。比起十分钟前的健谈，现在的他异乎寻常的沉默。当然，这不是因为杰瑞米对韩易的多样化投资有什么意见。相反，敏锐的他已经觉察到了韩易的另一层作用，正在进行复杂剧烈的头脑风暴。 uta每年都要包装大量的影视项目，打包销售给各家制作公司。若是韩易在这一块有浓厚的投资兴趣，也许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可以不只是一个经纪公司。 为什么不能有uta影业呢？ 如果能够单独成立一个以uta艺人资源与项目包装能力为依托的影视公司，自己的格局，也许就可以跳脱出三头同盟的桎梏。 用高出一个维度的手段彻底压制，才是战胜敌人的最佳方法。 想到此处，杰瑞米-齐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吉姆-伯库斯，发现对方也在用几乎相同的眼神审视着他。 两个人都捕捉到了这次彻底压垮对方的机会。 “那很巧，乔丹本人现在是我的法律顾问。” 韩易看出了uta两位话事人的心思，但他未作任何表示，继续跟凯文-哈特笑着谈话。 “凯文，你可以选一个合适的时间，伱带上你的马纳特顾问，我带上我的，我们好好聊聊这件事。” “没问题，正好最近没有什么拍摄计划，我一直都。”凯文-哈特右手握拳，伸到韩易面前，“我就知道叫你老板是一件正确的事，期待我们能够达成合作，boss。” “我也是，凯文。” 韩易握拳跟凯文-哈特碰了碰。 “weetothejungle。” 一语双关，既是《勇敢者游戏》第一部的名称，也是对凯文-哈特的进一步提示。 跟着我，我们一起闯一闯好莱坞的资本丛林。 投资协议还需要经过冗长的谈判流程才能敲定，但从凯文-哈特接下来的表现来看，他已经把韩易当成了势在必得的商业助力。凯文-哈特寸步不离地陪同韩易以派对主人之姿站在入户大门前，热情地为后者介绍每一位参加派对的相熟明星。 同样陪伴在韩易身边的，除了徐忆如和赵宥真，甚至还有吉姆-伯库斯和杰瑞米-齐默，在接待各自邀请的宾客时，二人都没有忘记将他们带到韩易身前，以‘合作伙伴’的名义推出这位年轻的华裔富豪。 每个人都把韩易当成了事业的助推器，毕竟这位甫一出手便豪掷亿万，现在看来仍有不少余力的金主脾气和善，性情谦逊，看起来跟谁都能聊上两句。除了想要在好莱坞扬名之外，暂时没有看出别的企图心。 而这正是韩易想要展现给世人的伪装。 真正缜密的计划绝不应该时刻挂在嘴边，用看似良善的细线圈住目标，在不觉不察间慢慢收紧，最好是待猎物落网，都猜不出猎人是谁，这才算符合韩易的性格与心意。 “沃尔特、雪莉！能再次见到你们真是太棒了！” “碧梨、菲尼亚斯，这边！” “乔丹，欢迎作客……噢，当然，以后你会常来的。” “康伯巴奇先生，啊，好的，哈哈，本尼迪特，我是你的忠实粉丝。” “朱莉女士，久仰大名，很荣幸能邀请您出席。” 在美国举办一场正装派对，特别是在铂金三角，是一件磨人的苦差事。作为美式文化惯例，韩易对每位抵达的宾客都必须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再用上一些夸张的修辞手法，以表明热情温暖的欢迎之意。 而另一面，考虑到上流社交文化，他还得拿捏住跟不同谈话对象的细微差别，在巩固自身形象与社交地位的同时，让每个人都得到恰如其分的关怀，不能过多，也绝不能少。 热情洋溢的矜持内敛。想把握这样的社交尺度，一点也不比设计出五彩斑斓的黑来得容易。 不到一个小时，韩易就蜕变成一个把美式笑容焊在脸上的社交机器人，问候与握手都变为下意识的机械动作。内心深处愈发激烈的吐槽，成了他排解这种乏味浮华的有效手段。 本尼迪特-康伯巴奇的马脸，比人类历史还长。 有人形容欧文-威尔逊的嘴是……嗯，还真挺像的。 格温妮丝-帕特洛，她是英国人还是美国人来着？ 安吉丽娜-朱莉确实是老了，再多的肉毒杆菌也撑不起她的颧骨。 在好莱坞，特别是最近二十年，能成为一线巨星的那批人，绝大部分已不再是大制片厂时代奥黛丽-赫本、碧姬-巴铎、格蕾丝-凯莉这类毫无瑕疵的绝世佳人。令人记忆深刻的外貌特征，才是帮助影星与音乐人迅速获得公众知名度的首要条件。 无论是唐-钱德尔的怪奇头颅，本尼迪特-康伯巴奇的硕长脸型还是安吉丽娜-朱莉的丰腴双唇，从大众审美的角度来看，都是略显夸张的过犹不及。在影视作品里有镜头、妆容与滤镜的三重遮掩还好，回到现实中来，极端的面部特征再加上为了上镜而变得瘦削异常的身形，则让这种冲击感更加明显。 迎来几十位明星，韩易对自己内心的想法愈发笃定。 1993年的安吉丽娜-朱莉，也许值得自己千金搏取佳人一笑。 但2016年的呢？ 好莱坞本就是一个能力、资历、人脉与运气缺一不可的残酷绞肉机，纵使天赋异禀，也得熬够年份，才能真正站在舞台中央。安吉丽娜-朱莉已经是这个行业里的成功模板，但直到她2001年出演《古墓丽影》，才算是在全球范围内真正获得超然的商业号召力。而那时，已经距离她正式出道过去了八年。 一部部片约，一场场通告，也许还要加上一颗颗药丸，再瑰丽隽永的绝色，也会在极端疲惫与深度刺激交织的时间刻度里磨灭光华。 事实上，单就美貌来说，二十岁的徐忆如和赵宥真，能轻松胜过在场绝大多数精心装扮的女性名流。格温妮丝-帕特洛引以为傲的高挑，在赵宥真面前都是烛火见月光般的黯然失色。伊丽莎白-班克斯标志性的甜美笑容，哪怕在全盛时期也不及徐忆如分毫，更别提现在了。 当然，这其中，依然有一小部分青春盛放的绰约风姿，能够与小如和宥真一较高下。 比如说…… “易，请允许我向你介绍这位未来之星。” “麦迪逊-比尔。” 求首订求月票求大家的亲亲！啊啊啊啊啊啊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麦迪逊-比尔 “易，请允许我向你介绍这位未来之星。” 杰瑞米-齐默亲切地与麦迪逊-比尔拥抱致礼，随即转过头，笑眯眯地看向韩易。 “麦迪逊-比尔，我们希望能让她加入uta星光熠熠的音乐人阵容名单。” “你好，比尔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韩易伸出手，露出一个今晚早就打磨熟练的热情笑容。 “我叫韩易，伱可以叫我易。” 说话间，韩易大方地注视着麦迪逊-比尔，眼神里带着独属于穿越者的好奇。 韩易自然听过麦迪逊-比尔的名字，她绝不是音乐工业里声名和成就最为显赫的那一批，但当人们谈论起最火辣的音乐人、最亮眼的歌手，或者线上曝光量最大的流量艺人时，麦迪逊-比尔都是那块绝对无法视而不见的金字招牌。 42亿次流媒体播放，3850万instagram粉丝，1700万tiktok粉丝，2023年的麦迪逊-比尔，是让全世界男孩魂牵梦萦的绝色女神，也是全世界女孩争相效仿的美妆天后。跟泰勒-斯威夫特或者爱莉安娜-格兰德相比，麦迪逊-比尔虽然在音乐事业上逊色不少，但个人形象方面却可以说是完胜。 2012年由贾斯汀-比伯发掘出道至今，别说其他欧美明星司空见惯的入狱、离异、成瘾、撕逼，本就出身长岛，家境优越的麦迪逊-比尔连负面新闻都没有几件，如果说亲口承认打过丰唇针又融掉，或者不幸确诊边缘性人格障碍，积极接受治疗也算负面新闻的话。 麦迪逊-比尔不仅凭借镜头前的可爱表现赢得全网好感，每一个在线下见过她的粉丝，也都盛赞她的真实、谦逊与平易近人。路边随便遇到一个粉丝，就能跟人家聊上十多分钟，还帮别人认真参谋感情问题。偶然看到网上有个叫莉娜的女孩子对她的性格分析，便兴致勃勃地给人发私信，甚至邀请对方到洛杉矶玩了整整两个月，粉丝直接处成了最好的闺蜜。 如此美好纯净的灵魂，可以说极度契合迪士尼对二十一世纪新时代公主的要求。也难怪《小美人鱼》刚开始选角时，有那么多人给迪士尼提议，说麦迪逊-比尔跟艾莉尔这个角色才是天作之合。 2016年4月的麦迪逊-比尔，还远没有到达她颜值的巅峰期，但褪去刚出道时青涩气息的她，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时尚造型与妆面风格。一套祖海慕拉的星空银晚装长裙，勾勒出专属于亚平宁半岛的热辣曲线，再加上那张连芭比娃娃都梦寐以求的美艳脸庞，麦迪逊-比尔是韩易今天见到的唯一一位，有底气与徐忆如和赵宥真一较高下的女星。 “嗨，下午好，易！”麦迪逊-比尔迎向韩易的眼神同样大方直率，笑容甚至还要更明媚几分，“朋友们都叫我麦迪逊，或者麦蒂，看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格蕾丝，非常高兴见到你……你长得太可爱了，麦蒂！” “宥真……我很喜欢你和mako的那首《iwon''tletyouwalkaway》。” “格蕾丝、宥真，谢谢你们！你俩才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姑娘！”麦迪逊-比尔给徐忆如和赵宥真一人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嘿，麦迪逊。” 出乎许多人意料，凯文-哈特与贾斯汀-比伯私交甚笃，不止在台前，幕后也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喜剧中心那场专门为比伯而办的吐槽大会，是由凯文-哈特来出任当晚的roastmaster。因此，凯文-哈特跟这位由贾斯汀-比伯一手发掘，斯库特-布劳恩管理的新人还有过数面之缘。 “斯库特最近怎么样？” “我想他应该还不错，但我也无从查证。” 听到凯文-哈特的话，麦迪逊-比尔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 “也许你还不知道，凯文，我刚跟布劳恩解除了管理合约。” “噢，这……我确实不太清楚。”凯文-哈特有些尴尬地咧咧嘴，“很抱歉。” “没关系，其实是非常和平友好的解约。”麦迪逊-比尔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流连太久，她俏皮地眨眨眼，“我渴死了，如果能有杯冰柠檬水什么的就太棒了。” “比尔女士，这边请。烈酒类饮料您可以到吧台向调酒师点单，鸡尾酒和无酒精饮料有侍者直接奉上。” 科瑞-麦金托什适时加入对话，礼貌地将麦迪逊-比尔引向沙龙区，让谈话双方都避免了继续聊解约问题的尴尬。 麦迪逊-比尔转过身来，朝众人友好地摆手暂别。作为回应，韩易也笑着颔首致意。麦迪逊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有些近视而且不喜欢戴隐形眼镜的她，没能捕捉到韩易越显越亮的双眸。 “宥真，你觉得她怎么样？”韩易侧过身子，在赵宥真耳边轻声问道。韩易的皮鞋有内增高效果，赵宥真的高跟鞋也有相当尺寸，前者连歪头都不需要，两人自然而然的就在一个海拔高度。 “你的意思是，签她到唱片公司里？” “嗯哼，还有管理公司。她不是说，刚跟斯库特解约吗？” “很棒的主意。”赵宥真仔细打量着远端刚拿起一樽马蒂尼酒杯，正在跟dillonfrancis打招呼的麦迪逊-比尔，“外表，还有唱功，以及目前的人气，都相当符合我们的要求。跟碧梨不同，从零到一这个步骤已经省略了。” “我和你想法一致。”韩易隐蔽地朝麦迪逊的方向指了指，“交给你？” 同为女性，赵宥真的破冰交流应该会比韩易有效一些。 “好，现在去。”执行力极强的赵宥真没有丝毫犹豫，说做就做，从路过的侍者那里取来一杯玛格利塔，便大步流星地朝麦迪逊-比尔走去。 确实干练。 韩易注视着赵宥真步履摇曳的迷人身姿，颇为欣赏地点点头。待看到宥真的手抚上麦迪逊的肩头，韩易才将视线满意的移开。 直接撞上徐忆如面无表情、意味深长的凝视。 糟了。 怎么解释？ 说我只是在赞赏宥真的工作能力？ “这边客人接待的差不多了，小……小如。” 韩易干咳两声，在心里狂点‘跳过’。 有没有人生遥控器这种奖励？ “陪我去一趟那边？” 顺着韩易所指的方向望去，沃尔特-王和雪莉-王在草坪的最远端，正与尼基亚斯校长和学校副总裁斯科特-拉贝诺德谈笑风生。与他们站在一起的，是素未谋面，但绝不陌生的两张面孔。 吉米-约文和dr.dre。 正事重要，待会拷打。 在心中默念三遍，徐忆如深吸一口气，换上她招牌的甜糯微笑，一双玉手在韩易的右臂间环扣起来。 这一次，直接扣在了韩易手臂内侧最柔软的那块肉上。 “哎，哎，哎。”韩易倒吸一口凉气，“疼！” “啊，不好意思喔。”徐忆如抬起小脑袋，皮笑肉不笑地眯起眼，“我走神了啦！” 走神…… 行。 该我的。 拍拍徐忆如的手背，韩易轻叹了口气，领着女伴向前走去。 注意力都投射到吉米-约文和dr.dre身上的他没有发现，身边的宝岛女孩哪里还有半分嗔怪的意味。 那对眸子里装满他的身影，倒映着快要溢出依恋的娇憨。 “格蕾丝！” 还隔着老远，雪莉-王就看到了这个她最喜欢的姑娘。雪莉欣喜地扬起眉毛，朝徐忆如张开双臂，朗声喊道。 “王阿姨。” 扮演乖媳妇是刻在咱们小如基因里的特长，她踩着小碎步，像只乳燕一般投入雪莉-王的怀抱。 悄然变化的称呼，当然是小如有意为之。中华文化里，陌生人之间，特别是长幼之间最亲昵的称呼，莫过于冠以对方亲戚的名谓。 王女士、雪莉、王阿姨，讨对方欢心的程度也随之递增。 “王叔叔。”雪莉怀里的徐忆如抬起眼，闷声闷气地叫了一声沃尔特-王，可爱灵动的娇美模样让沃尔特-王乐不可支。 “叔叔，阿姨。”有了小如的神助攻，韩易也毫不含糊地当即改口，“尼基亚斯校长，拉贝诺德先生。还有……” 说到这里，韩易的右手在西装下摆处抹了抹，朝吉米-约文和dr.dre伸了过去。 “约文先生、杨先生。”韩易的姿态谦逊而不卑微，把一个仰慕业界巨擘的后生形象拿捏得很好，“很荣幸，终于见到两位传奇了。” “麦克斯，看到我说的了吧，特洛伊人嘴上都抹了糖粉。”dr.dre扬扬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眉毛，握住韩易的手。事实上，他的脸上几乎就找不到一根毛发，“igobyandre，ordre。” “吉米。”吉米-约文眉毛浓一些，但头顶跟dr.dre雷同，是跟莫哈韦沙漠一样的空旷。两个合作伙伴共事多年，连长相和气质也越来越靠近，能够区分两人的，除了明显的黑白肤色，就是吉米-约文几乎从不摘下的浅紫色变光眼镜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爱特洛伊人，而不是棕熊。” 熟悉吉米-约文的人都知道，他极少开玩笑，并不是因为他性格孤僻，而是因为他确实幽默感欠奉。那副生了锈的废铁嗓子里，挤出的任何笑话都得打个折扣。 但即使如此，吉米依然选择用一句俏皮话开场。因为麦克斯-尼基亚斯两天之前就专门打电话跟他沟通过，告诉他如果有时间，务必要参与uta的欢迎派对。 因为这次派对的主人，正是要给约文与杨学院捐赠一千万美元的韩易。 而且，他还是个大四的在校生。 出于谨慎，上一次慈善晚宴之后，麦克斯-尼基亚斯就委托秘书在学校的校友库里查询韩易的资料。校友里有很多yihan或者hanyi，但与韩易身份特征契合的，只有一位桑顿音乐学院音乐产业专业的大四学生。 要给学校捐献一千万的，是个还没拿到毕业证的毛头小子。 当然，这并没有让麦克斯-尼基亚斯对韩易有任何轻视。事实上，这一惊人的事实让他对韩易和他背后的势力多了一份敬畏。 原因？跟大通私人银行的经理们相差无几，如果一个家族能够给一名大四的在校生一个多亿美元收购uta，三千多万美元买下贝弗利豪宅，再轻描淡写地赠予一千万美元给母校。那么，不管这个家族身在何处，意欲何为，都是值得南加州大学深度绑定的金主豪客。 “吉米，这话可不公平，沃尔特和雪莉他们都是棕熊。”麦克斯-尼基亚斯依旧是一口浓郁的希腊味英语，慈眉善目地打着圆场。这位顶级名校的校长治下将近五万人，几乎是一个小型市区的人口，能够有效平衡所有人的利益，保证南加大的健康发展，尼基亚斯的心思自然是异于常人的细腻缜密。 “我们不喜欢棕熊，但我们得保护它们。” 既然韩易一开始没有选择讲出自己的在校生身份，麦克斯-尼基亚斯肯定也不会跟任何人提及此事，沃尔特-王和雪莉-王绝不会从他口中得知任何与韩易身份有关的保密信息。不过，保密也限范围，作为约文与杨学院的创办人，吉米-约文和dr.dre毫无疑问有权得知。 而他们知道韩易是在校生之后，又作何反应？ 看安德烈和吉米唱双簧的默契配合就知道了，只要是聪明人，都会做出跟尼基亚斯一样的选择。 “雪莉，我们被特洛伊人包围了。”沃尔特对两校之间的逗趣话毫不在意，他耸耸肩，笑着说道。 “是的，真是遗憾。”雪莉一脸慈爱地抚摸着徐忆如的头发，“格蕾丝，你为什么要选择黑暗的那一方？” “因为……” 这是一个难度颇高的玩笑话，但宝岛姑娘眼眸流转，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我想要身处异国的感觉。如果在u，每天都能喝到珍珠奶茶，就跟在家一样……还是parkside的披萨更合我胃口。” 听到徐忆如的巧妙回答，众人都愉快地哄笑起来。南加大什么都要跟u一较高下，唯有食堂一点，usc输得是心服口服。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食堂常年在美国排名第二，五家快服务餐厅，三个自助式学生食堂。其中坐落在里伯宿舍楼的feast，更是全美唯一一个泛亚洲菜大学食堂。华国、夏威夷、印度、曰本、韩国、菲律宾、泰国和越南菜，别说珍珠奶茶了，连肉夹馍都有。 以此为理由，徐忆如不仅捧了沃尔特和雪莉，也丝毫没有驳尼基亚斯校长的面子，这颗七窍玲珑心，任谁看了都得喜欢。 “你的信息我收到了，格蕾丝。”斯科特-拉贝诺德食指和中指并在额前，做了一个敬礼的姿势，“我会把这个提案交给校董会……我们确实需要给亚裔学生多添个去处。” “也许可以放在约文与杨学院里。”麦克斯-尼基亚斯不露声色地将话题拉回他关心的轨道。 “听上去确实不错。”韩易看向吉米和dre，“两位怎么看？” “嘿，你的捐赠，你的选择。我可不会抱怨。”安德烈摊开手，笑道。 “我真的会在学院里开个奶茶店的，安德烈，我没开玩笑。”说到这里，韩易收起慵懒的笑意，话锋一转，“认真地说，我之前跟尼基亚斯校长提到过，我非常认同约文与杨学院的办学理念。之所以选择进行捐赠，是因为我觉得我也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毕竟我也马上要成为音乐行业的一份子了。” “噢，是吗。”吉米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说uta的音乐部门？” “不。”韩易顿了顿，缓缓说道，“我是说，我马上要成立一家音乐版权发行公司、一家唱片公司，和一家现场演出公司。真正深度进入音乐行业。” 原来如此。 吉米-约文和dr.dre对视一眼，终于明白这位年轻的亚裔大学生为什么要向这所2014年才成立的学院捐赠1000万美元的巨额款项。 若是普通的商业项目，一千万美元，还不足以把吉米和安德烈两个业内大佬凑在一起，同时出现某个人的欢迎派对。事实上，哪怕这个数字翻个倍，也不可能。 为什么？ 听说过beats吗？ 2014年8月1日，这家吉米和安德烈共同创立的世界第一耳机公司，以30亿美元现金加股票的价格打包出售给了苹果。 南加大的约文与杨学院，正是二人在拿到首笔收购款项后才落地的计划。 简单的生意邀约，绝对吸引不了已经财富自由的二人。只有从他们现时更为关切的精神世界入手，认可他们的办学理念，表态对他们的教育计划提供支持，才能真正走进吉米和安德烈的视线。 这小子，有点精明。 “那太好了，我们应该找时间坐下来，好好规划这笔捐赠的用途。嘿，对了，我差点忘记……”吉米点点太阳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这个月底，applemusic会在学院里做一个为期一周的创新工作坊，我和安德烈当周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学校里。那段时间你方便吗，易？或许我们可以那时跟尼基亚斯校长正式开个会。” applemusic。 听到这个关键词，韩易嘴角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吉米和安德烈果然是美国商界唯一一对大获成功的黑白搭档，他都不需要进一步的暗示，两人就已经琢磨出了韩易捐赠这一千万美元，是想给谁纳投名状。 给谁？ 给竞争对手interscope？绝无可能。 给dr.dre旗下签了eminem和kendricmar的aftermath？做得再好，也只是一家现在只有三四个艺人的子厂牌，值得花一千万美元只为铺路吗？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答案，当然是applemusic。 2015年6月30日之前，吉米-约文和dr.dre有很多身份可以同时定义他们。但在那天之后，他们最耀眼的标签，永远只有那一个。 applemusic的联合创始人。 一个由万亿美元公司苹果推出的音乐流媒体。 唯一能跟spotify正面抗衡的终端平台。 既然韩易即将涉足音乐版权和唱片发行，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一个流媒体巨头的庇护。 以韩易的年纪来说，他所拥有的财富确实惊人。但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王氏夫妇、南加大还是吉米与安德烈，他们能掌握的资源都比韩易高出数个层级。 他们之中任何一方的垂青，都能让韩易受益匪浅。 特别是与他身处同一行业的吉米和安德烈。 他们拥有的，不仅是数十亿美元的个人财富，还有整个苹果生态系统的支持。 他们把控的闸门，只需要开启一寸，涌出的流量与财富就足以让韩易的音乐事业群完成初始积累。 这才是韩易处心积虑想要跟母校搭上线，并指名道姓要捐赠约文与杨学院的根本原因。 “非常感谢，吉米。”韩易轻轻拍了拍吉米-约文的背，朝对方递去了一个真挚的感激眼神。 “举手之劳，易。” 吉米-约文回手捏了捏韩易的臂膀，笑得轻松淡然。韩易的小心思用得恰到好处，不仅没有让他感觉到被算计，反而还有一种被强劲后生审慎待之的尊重感。 更重要的是，韩易本身要的也不多。不需要他俩投资，也不用过于费神，打一声招呼，给一些流量的事情，连五分钟都用不了。 世间所有难事，艰难之处无外乎两点，一是资本，二是渠道。 韩易已经用资本铺就了走到他们眼前的道路。既然已经走了这么远，吉米和安德烈打开大门，带他在音乐世界里游览一番，又有何不可呢？ 能在这个国度里做到什么地步，成为普拉提亚战役中的希腊众邦还是波斯帝国，那就不是吉米-约文和dr.dre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正事已经聊得太多了。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易，你应该尽情享受这场派对。” 眼看搭档已经将重要信息沟通完毕，社交能力更强的dr.dre开始跟韩易建立个人连结。他捉起后者的手腕，跟随着现场edmtrap音乐的强劲节奏扭动起了身体。 “来吧，大家伙儿！别忘了，这是一场派对！” dr.dre一边鼓动着这群老年人，一边带着韩易稍稍转过身子，直面无边泳池那头的dj台。 “看到谁在台上了吗？diplo！” “多么美妙的音乐啊，不是吗？” 求首订求月票求大家的亲亲！啊啊啊啊啊啊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群星璀璨 “风儿环绕周身拂过， 紧紧握住，是为了更好地放手。 一个飞吻，一声枪响， 每个人都需要可以依靠的对象……” dj台上，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电子音乐板块的代表性客户diplo，正在播放他时下最为热门的单曲《leanon》。 “uta，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播放的是majozer的原版，没有remix，也没有edit，但欢快跳脱的moombahton旋律，就是最适合这个炎热午后的节奏。dr.dre这样的老炮还只是在原地摆动身体，而作为派对主力军，差不多到微醺状态的uta初级经纪人们，则已经跟着鼓点齐声呐喊起来，每一个强拍，都是人群双脚离地的信号。 无论从哪个角度评判，uta为瀚资本和柏汇资本操办的欢迎派对，在好莱坞都算得上是第一梯队的行业聚会。 嘉宾阵容自不必说，除了跟uta已有嫌隙的约翰尼-德普之外，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明星们悉数到场。 《魔力麦克》查宁-塔图姆、《佐州自救兄弟》凯文-哈特、《完美音调》伊丽莎白-班克斯、《模仿游戏》本尼迪特-康伯巴奇、《蚁人》保罗-拉德、《复仇者联盟》马克-鲁法洛、《绝命毒师》布莱恩-科兰斯顿、《广告狂人》詹纽瑞-琼斯，还有刚从caa叛逃过来的《银河护卫队》克里斯-帕拉特，这些近年来风头正盛的大势演员无一人缺阵。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些深居简出的上一代传奇，或者安吉丽娜-朱莉这种功成名就的超一线巨星，竟然亦尽皆拨冗出席。哈里森-福特、欧文-威尔逊、苏珊-萨兰登、爱德华-诺顿、伊万-麦克格雷格、安东尼-霍普金斯、迈克尔-道格拉斯，连整天在价值一亿美元的悬崖庄园里隐居，闭门不出的芭芭拉-史翠珊，都梳起她标志性的中分头，在众人的敬仰目光中抵达斯特拉黛拉路864号。 除此之外，uta代表的幕后大玩家也基本全员到齐，《好汉两个半》、《生活大爆炸》的制作人查克-洛尔，《黑道家族》创意主脑大卫-切斯，还有经典佳作无数的科恩兄弟，只是名单中的一小部分。 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是今年的奥斯卡，也没能集齐这些个传奇人物。 而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个炎热慵懒的周五午后齐聚韩易宅邸，理由只有两个——金钱与权势。 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资本在演艺经纪行业的斗争愈演愈烈。银湖资本重金押宝wme，不仅自掏腰包投资7亿，买下51%的绝对控股权，还找了一群资本圈大佬保驾护航，募集24亿美元收购img，距离最后一步上市变现就差临门一脚。 uta的死对头caa找到的大腿是tpg资本，2010年以现金加投资基金的方式，5亿美元拿到caa35%的股权，2014年又多卖了18%，让tpg资本达成53%的绝对控股。 资本注入对经纪业务发展的助推作用是显而易见的。近年来，不管是wme-img还是caa，在电影、音乐还有电视和时尚领域，都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2015年全球票房最高的十部电影，有八部都是由这两家公司的客户担纲领衔主演。《火星救援》的马特-达蒙、《复仇者联盟：奥创纪元》的克里斯-海姆斯沃斯、《饥饿游戏》的詹妮弗-劳伦斯、《007：幽灵党》的丹尼尔-克雷格，皆是如此。 十部电影中，只有两部是uta客户主演，《星球大战：原力觉醒》里的哈里森-福特之所以能拿到主演位置，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原版汉-索罗。而《侏罗纪公园》里的克里斯-帕拉特，那也是刚刚才与uta签约，这部片约，实际上还是由caa接洽完成的。 至于音乐方面，wme-img和caa的优势更加明显，随便列出几个名字：adele、brunomars、travisscott、taylorswift，光从演唱会票房来看，把uta所有音乐人客户加在一起，也打不过这四个，哪怕就是一个adele，都能单挑半个联合艺人经纪公司。 2016年4月，uta在流行音乐方面最拿得出手的艺人，叫demilovato。光是这一条事实，就能说明情况有多严峻。 眼看四大逐鹿就要变成双雄争霸，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内部，着急的不光是管理层和经纪人，跟公司唇齿相依的明星客户，特别是对演艺经纪依赖度更高的影视类客户，也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 哈里森-福特和安东尼-霍普金斯这类一辈子都在uta度过的老人当然不会离开，他们殷切期盼的，是经纪公司能够早日觅得良人，像wme-img和caa那样走上资本化运作的快车道，如此一来，他们在行业内外，特别是uta内部，苦心经营多年的影响力与声誉遗产才能得到保全和发展。 而至于粘性不高的新一代客户，那就是千人千面，各有不同了。有人表忠心、有人提要求，也有人开始计算经纪合约的到期时间。特别是在约翰尼-德普跟uta貌合神离的这两三个月里，几乎每个收到风声的客户，不管台前还是幕后，都在wme-img、icm和caa给自己留了后着。 若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出现任何危险信号，用不了两三周的时间，有价值的客户就会尽数流失。 现在是2010年代了，没人会蠢到陪泰坦尼克号一齐沉入深海。 因此，在这人心思变的微妙关头，韩易与勒庞的1.9亿美元资金注入，是给新客户吃了颗定心丸，也是给老客户打了一针强心剂。uta终于找到了一颗大树栖息，公司未来的发展也有了一线曙光。 这就是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明星们全数到场的根本原因，新生代要来，是为了平息行业里那些关于跳槽的流言蜚语，而老一辈来，则是为了帮新股东站台，以表支持。 当然，uta本身为促成这场全明星派对也是不遗余力，毕竟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好地对外展示公司上下的团聚一心。4月8日各位客户的档期安排，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通告和拍摄，基本上都全数延期或取消。 面对连吉姆-伯库斯和杰瑞米-齐默都需要拜谒的山头，一个比一个精明的好莱坞名流自然不会放过。光是柏汇资本，就足够在场所有人高山仰止。毕竟uta全部客户的总资产加在一起，也没有850亿美元的五分之一。 更令人咂舌的是，这次的新闻通稿里，排在收购者第一位的竟然不是柏汇，而是名不见经传的瀚资本。每个人都知道这种排列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真正的幕后推手，占出资份额大头的，是这家从来没有人听过的资本管理公司。 一出手就是1.9个亿。 这种神秘大佬，不趁尚无人知晓时先行结识，还要等到多久？ 如果幸运的话，他们能得到的，也许不光是与资本巨鳄互称好友的殊荣，还有那一摞摞绿色纸钞堆砌而成的垂青。 就像凯文-哈特一样。 虽然韩易早有心理准备，但直到身处派对现场，被巨星们密不透风地簇拥在一处，他才意识到，祂们给予的赠礼，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这些普通人在街边见到都会失控尖叫，想要一份签名都难如登天的世界级巨星，此刻如同学校食堂里的孩子，乖乖排着队，安静等待与韩易聊上两三分钟的机会。 再是沉稳淡定，也会在如此礼遇中，被巨大权势带来的汹涌澎湃的虚荣心与满足感冲刷得有些发懵。 “沃尔特，我特别喜欢你的……什么？天呐，抱歉，布莱恩！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叫你吧。” “噢，是吗，查克，一部讲年轻谢尔顿的衍生剧，听上去很有趣。” “别剧透，保罗，我现在还不想知道是谁赢了内战……首映礼？当然！那会很有趣！” 沃尔特-王和雪莉-王在韩易身后，跟徐忆如以及布莱恩-科兰斯顿说着悄悄话。麦克斯-尼基亚斯校长和副总裁斯科特-拉贝诺德在左侧跟查克-洛尔高声谈论下学期在电影学院开办讲座的可能性。 吉米-约文与dr.dre把年轻的华裔富豪夹在中间，正和保罗-拉德，还有不知何时钻进圈里，鬼马精灵一样的碧梨谈笑风生。吉姆-伯库斯和杰瑞米-齐默则领着爱德华-诺顿和伊万-麦克格雷格站在右边，与道格拉斯-勒庞和文森特-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种大场面，谁看谁不迷糊？ 麦迪逊-比尔悄悄举起手机，对着这星光熠熠的盛景一阵猛拍。光从净资产来说，这张照片的含金量，可比那张奥斯卡经典自拍要高得多。 手指轻触，将照片上站在人群中央的韩易拉大，麦迪逊仔仔细细端详着他的笑脸。 如果换作斯库特-布劳恩，他能够成为这群人关注的焦点吗？ 这一刻，不需要赵宥真再多费口舌，麦迪逊-比尔的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 要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聊聊。 也许被小岛唱片放弃，被斯库特-布劳恩解约，不是演艺生涯的终局，而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新开始。 过去一个小时里，一直跟麦迪逊和菲尼亚斯待在一起的宥真，此刻也停下了对这位意大利裔歌手旁敲侧击的话头。光看麦迪逊-比尔放大照片的动作，赵宥真就笃定，这个女孩已经对她的合作邀约动了心。 不过，动心的原因，跟她的话术有多少关系呢？ 想到这里，赵宥真不禁微微眯起双眸，看向在洛城阳光下闪耀着莫名光彩的韩易。 她没有像麦迪逊那样举起手机记录，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心中的触动有所减少。 对于将音乐视为终身事业追求的宥真来说，吉米-约文和dr.dre这两个名字，高悬在天边可望不可即的众神殿之中。哪怕有朝一日自己功成名就，出入格莱美颁奖典礼跟睡觉吃饭一样寻常，这两个人也不可能跟她产生什么交集。 太高了，太远了。 但现在，一黑一白两个光头居然让韩易站在中间，安德烈随着diplo特意播放，向他致敬的《still.e.》轻轻摇晃着身体，吉米则用手打着节拍，露出一副外界媒体从未见过的顽皮笑容。 这就是自己选择……不，选择了自己的事业伙伴吗？ 这……这也许就是…… 这也许就是妈妈想象中的豪门生活吧。 赵宥真在喟叹，而眼神越过布莱恩-科兰斯顿，偷偷瞄着挚友的徐忆如同样也在感慨。 宝岛最大的商界望族之后，被自己唤作叔叔阿姨。去一趟台北，能让媒体报道两三天，连在客房里点了哪些餐食都要抖搂出来的好莱坞大明星，正跟自己聊着洛杉矶哪家早午餐最美味。 谁还能要求更多呢？ 徐忆如扬起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现在是2016年4月8日洛杉矶的日暮时分。夕阳渐渐西沉，被最后一缕阳光染成橙红色的天空，倒映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水面上，溅起瑰丽的灼人光华。 不远处，世纪城与西好莱坞的路灯开始一盏盏亮起，暖黄色的灯光顺着蜿蜒的山路，一直延伸到贝莱尔山脚下。 灯火之城最美的时刻，莫过于日落。不然，那条世人皆知的著名大道，也不会以sunset为名。洛杉矶人不在乎所谓的节电概念，他们开灯开得很早，不管是路灯、车灯还是建筑物里的室内灯，有的地方甚至通宵达旦的点亮。 人类文明千年发展铸就的烛光，与磅礴自然亿万年岁凝聚的馈赠合于一处，把韩易的宅邸照耀得像奥林匹斯山上的金色圣庙，形成这幅教人不知如何形容的绝美图景。 略显突兀的是，美轮美奂的风景里，有一位形单影只的瘦削女人。 安吉丽娜-朱莉。 十来分钟前，朱莉才仪态万方地站在小如面前，脸上带着永远精致典雅的完美微笑，与她亲切交谈。 而现在，无人在意的人群边缘，空荡寂寥的派对角落，这位让徐忆如都忍不住仰视的女神，却完全变了个模样。 如果美艳动人的外表和枯槁憔悴的神态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这个人，一定是此时此刻的安吉丽娜-朱莉。 孤单站在无边泳池旁，双手交合握着酒杯，直面这壮阔奇景远眺出神的朱莉，双脚有一半都悬在草坪外，让人禁不住为她捏上一把冷汗。因为哪怕再前移半寸，她的命运就是跌入水中。 她在想些什么呢？ 是名存实亡的婚姻，是孱弱不堪的身体，还是二十三年前初次登上这座山峰的自己？ 徐忆如打量着现实里过分孱弱的朱莉，心中没来由地多了几分酸楚、几分恐慌。 形成鲜明反差的，是这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盛大派对场景，boomboxcartel和diplo刚刚结束他们燥热至极的trap、moombahton加g-funkset，接管舞台的是痞气十足又俊美异常的现象级说唱歌手g-eazy。 与beberexha合作的热单《me，myself&i》前奏响起，全场都跟着强劲的鼓点开始大合唱。 “斯特拉-麦克斯韦在我身侧， 法拉利三辆起买。 一衣柜的圣罗兰， 任何想要的东西都唾手可得， 这份饥渴驱使着我。 …… 但这旅途里只有我，孤身一人。 永远独行，直到终点。 因为终其一生，我只有我。” g-eazy在舞台上随着节奏伏下身躯，尽情挥洒汗水，怒吼着喊出他的人生格言。 这些态度足够独特的唱词，听起来却是如此刺耳。 它们狂暴涌入小如的神经中枢，让她感觉有些头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从韩易那头传来的喧哗，才把她从针刺刀割的疼痛中解救出来。 “嘿，易，看看我把谁给伱带来了？” 求首订求月票求大家的亲亲！啊啊啊啊啊啊！最后两章今晚五点发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Mad Decent 韩易抬起头，站在他面前的，是今天一直神隐的彼得-贝内德克。 在彼得身旁，一头暗金色碎发的diplo正望着韩易。真人看起来有点疲惫，略显苍老，但依然掩盖不住diplo对女性的致命吸引力。 从气质和类型上来说，diplo与g-eazy多有雷同，都是近年来欧美社会异常流行的“fuckboy”风格。随性张扬、狂放不羁，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睡我可以，我不负责”的信号。 “唷，伙计，特别棒的set。” 面对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的人，问候的方式自然也有不同。韩易竖起手掌，与diplo的右手合于一处。二人勾住对方的大拇指，将身体拉近距离，拍拍彼此的后背。 “噢，谢谢，兄弟。”diplo双手指向dr.dre，“感谢这位传奇的启发！” “nonsense，我可不做trap。”dr.dre也用同样的方式跟diplo打了个招呼，“不过，set确实很带劲。” “彼得，今天终于见到你了。”趁着diplo和dr.dre寒暄的档口，韩易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彼得-贝内德克身上。韩易的脸上依然挂着旁人看不出任何区别的热情笑容，但注视着彼得-贝内德克的眼神却透出一丝玩味之意。 前几天在格罗夫购物中心跟乔丹-布罗姆利谈及跟diplo有关的计划时，他就拜托这位律师，帮忙‘托uta内部与diplo相熟的关系引荐一下’。 韩易并不是自己找不到diplo，非得通过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这条线搭上关系。他也并非不清楚，在音乐人的层面上来说，diplo跟uta的绑定并没有影视演员那样强，要引荐的话，三巨头中的任何一个，都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他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为了看看自己新聘请的这位法律顾问，在uta内部的权力格局里究竟站在什么位置，扮演怎样的角色。 不得不说，试探的结果有些出乎韩易的意料，他原本以为乔丹-布罗姆利会跟杰瑞米-齐默或者吉姆-伯库斯更亲近一些，毕竟这两个人才是活跃在台面上的实权人物。但今天专门领着diplo来打招呼的，竟然是退居二线的彼得-贝内德克。 乔丹-布罗姆利的用意，以及这条线背后的深层含义，值得他好好揣摩。 乔丹是因为刻意避嫌，才选择绕开杰瑞米和吉姆，还是说，作为音乐版块核心顾问的他，本来就跟彼得有攻守同盟的关系呢？ 如果是后者的话，接下来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即将上演的大戏就更加热闹了。 “噢，抱歉，易，老头子没什么屁事可做。”还是熟悉的彼得-贝内德克风格，俏皮话里一定带粗口，“不过关键之处我还能保持清醒……上次见面，我记得你说对音乐很感兴趣，特别是电子音乐领域。” 说到这里，彼得-贝内德克拍拍diplo的后背，提醒后者正题即将开始。 “所以，刚下台我就把他给你带来了。易，让我正式给伱介绍一下——托马斯-威斯利-彭茨，艺名diplo，maddecent的创始人。” “当然，maddecent、majozer、jack，彼得，对托马斯我是久仰大名。” diplo，djmag2015年百大dj排行榜第20位……当然，这个榜单是一坨彻头彻尾的，用金箔包裹的腐臭狗屎，谁买的广告包多，谁的名次就更高，这就是那对比利时兄弟高悬于榜单首位的唯一原因。 所以，虽然diplo看起来排名已经很不错，但实际上，在他前面的19人里，起码有10个人的成就远远逊色于他，另外5个人与他相比也是互有高下，只有像arminvanbuuren和davidguetta这种成名多年的业内前辈，才有资格说在地位上稳压他一头。 2016年的diplo，恭称一声电子音乐界的当世前五，也不为过。 托马斯-威斯利-彭茨，1978年出生于密西西比州仅有三万八千人的小城图佩罗。虽然籍贯是在深南的密西西比河畔，但托马斯绝大部分的青春时光却是在迈阿密度过的。 当时，迈阿密拥有美国最为繁盛的电子音乐场景，就是在那里，托马斯接触到了miamibass，被这种108bpm的热辣节奏攻陷了灵魂。 接下来，无论是在橙郡的中佛罗里达大学、费城的天普大学还是印度德里游学期间，托马斯都开始以diplo的身份活跃在舞台上。 2003年起，他在费城地区举办了一系列极为成功的电子音乐活动，丰厚的收入让他获得了足够的资本，建立起自己集录音、录像、画廊与音乐活动多重功能于一身的艺术空间theaguilera、shakira，还有彻底改变他人生轨迹的.，都在这里录制过音乐作品。 2008年2月11日，diplo与.合作的热门单曲《paperne》正式发行，billboardhot100榜单最高排名第4位，还获得了第51届格莱美最佳单曲奖的提名，这让作为单曲制作人的diplo真正进入欧美主流乐坛的视野，也让他走上了一日千里的发展快车道。 chrisbrown、lilwayn和bustarhymes的《lookatmenow》，alexre的《tooclose》，sia和theweeknd的《sticheart》，都是由他担纲制作。 另外，diplo自己在过去的两年内也发行了不少脍炙人口的现象级作品，跟权志龙和cl以及skrillex合作的《dirtyvibe》，作为jack成员与kiesza合作的《takethere》，还有由贾斯汀-比伯演唱的《wherearenow》，都获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 当然，真正将diplo事业推上巅峰的，还是他于2006年创立的，完全独立于三大音乐集团之外的电子音乐厂牌maddecent，以及2015年跟djsnake和女歌手m一道，以majozer身份在同一厂牌发行的那首《leanon》。 即使是diplo自己也想不到，这首洋溢着旁遮普风情的moombahton，竟然能在独立渠道、独立发行的情况下取得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最佳成绩。 包括billboardmainstreamtop40在内，《leanon》在二十八个榜单登顶，五十二个榜单排名前十。到2015年11月12日，《leanon》已经成为了spotify创站以来播放量最高的单曲，以5.26亿次的流媒体播放量超越edsheeran的《thinkingoutloud》，排名第一。不仅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也让电子音乐甚至是音乐流媒体，站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需要反复强调的是，跟dr.dre的deathrow或者吉米-约文的interscope不同，diplo的maddecent是真正的，完全游走在三大音乐集团体系之外的独立厂牌，连渠道发行都跟环球、索尼或者华纳没有半点关系。 在这样的情况下，maddecent竟然能经年累月地推出热门单曲和新兴音乐人，不得不说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2012年火遍youtube的《harlemshake》，还有alisonwondend、boomboxcartel、dillonfrancis、herobust、jauz、nder、troyboi还有yelloww的许多单曲，都是由maddecent掌握完整的母带版权。 而这，也是在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琳琅满目的电子音乐艺人名单中，韩易对diplo情有独钟的原因。 面前的这位电子音乐制作人，不光是现场效果炸裂的百大dj，也是可以与自己坐下来，商讨并购事宜的潮流企业家。 并购对象？当然是maddecent。 “我听说，maddecent现在还是独立厂牌，这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韩易这次瞄准的，是maddecent控制母带版权的唱片业务板块，他打算购入大概40-50%的股权，或者更多，让maddecent成为即将成立的唱片公司下属的子厂牌。至于diplo旗下管理音乐版权的发行业务板块，他还不打算现在动手。 2016年，音乐版权交易的市场还处在较为混乱的初级阶段，有兴趣购入音乐版权的资本不多，想要售卖音乐版权的艺术家们也是以漫天要价的居多。 韩易的计划是，音乐版权方面，一定要先从一个世界知名的传奇音乐人入手，以此人的收购价格来锚定市场的基准价，这样才方便推进接下来一系列的版权采买工作。 打个比方，如果一开始就用5000万美元收购diplo现有的音乐版权，那鲍勃-迪伦，是不是要3个亿也不过分？ 因此，正确的逻辑应该是先搞定鲍勃-迪伦、布鲁斯-斯普林斯汀或者詹姆斯-布朗这种音乐名人堂成员的版权收购案，以他们的价格为准绳，再向下挤压其他音乐人的议价空间。这样一来，韩易才能以最为合理的价格与音乐人们达成合意。 “确实非常艰难，到现在只是勉强度日而已。”diplo的血液里也许流淌的全是药物和酒精，但这并不能让他精明的生意头脑迟滞分毫。彼得-贝内德克的特意介绍，以及韩易的随口问询，已经让他在心中形成了一个基本的概念。 这位资本大佬，想要用现金从如日中天的maddecent这里分一杯羹。 正好，这也是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运营独立厂牌，并不代表diplo对资本的排斥。相反，正是因为想要全身心拥抱资本，尽可能多地获得资本圈的青睐，diplo才一直坚持让maddecent独立运作，而不是跟三大音乐集团签下卖身契。 diplo心里很清楚，只有保持独立的地位和简单的股权架构，才能让他坐上与资本管理公司面对面的谈判桌。否则，能从资本市场上变现的，只会是把他收入囊中的集团。 “勉强度日可不是我们进入这个行业的初衷。” 韩易笑着拍拍diplo的手臂，抛出他的观点。 “今天的一美元，永远比明天的一美元更值钱。趁着年轻，应该尽可能过得潇洒一些。” “对此我不能更同意了，兄弟。” 听到韩易的话，diplo仰起身子，放声大笑。 上一世，diplo在2022年将他的音乐版权以1.1亿美元的价格打包出售之后，就向媒体透露过他之所以选择尽快变现的理由。包括《leanon》在内的所有单曲确实播放量惊人，但是不管怎么说，版税的变现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一个月、一个季度、一个财年，不管拿到的结算条款有多宽松，音乐人们总是得等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看到资金进账，而且是分批次进账。 对于花钱如流水的明星们来说，分批到账和一次性提款完全是不同的概念。每个月进账20万美元，可能不到月中就直接花完了，哪怕这钱能一直领上三十年、四十年，每天也会过得捉襟见肘。 但如果一次性能够拿到6000万、7000万，乃至上亿美元，哪怕以后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收益分成，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极为有利的局面。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明星们手中就拥有了一时半会消耗不完的充裕资金，能帮助他们成为一支虽然体量较小，但货真价实能掏得出现金的资本势力。 他们可以用这些钱来购置资产或者进行其他方面的商业投资，如果投资得当，也许就能像乔治-克鲁尼一样，一个龙舌兰酒品牌卖上十亿，彻底跨越阶层，成为上流阶级的正式成员。 退一万步说，哪怕把钱放在某家资本管理公司的投资基金账户里，什么都不做，每年产生的财富，也足够他们幸福美满地度过这一生。 这便是资本与音乐人之间版权交易的底层逻辑。 成为明星，只代表你迈出了事业的第一步。 草根——名人——巨星——资本。 一旦开启这条道路，如果跨不过最后一关，随时都有可能败退回来时路。 那么对于音乐人来说，最快的募集资金，成为资本圈一员的途径是什么呢？ 六个字。 歌给你，钱给我。 《leanon》大火后，已经有资本机构开始与maddecent的管理团队进行初步接洽，而韩易出现的时机，不早也不晚。 让我们看看他能开出什么价格吧。 “乔丹是你的法律顾问，对吧？” 韩易明知故问。 “是啊……也是你的？” 装起蒜来，diplo也丝毫不落下风。 “没错，那真是太巧了。同一个律师，起草文件也不需要来去那么多回合了。” “完全正确。” diplo假装思考片刻，随即问道。 “对了，你下周这个时间，有没有什么安排？” “暂时没有。”韩易摇摇头，问道，“怎么了？” “乔丹和我正好约在一起，要审阅一下blockparty巡演艺人阵容的合同文件。”diplo指了指挂在无边泳池之外的世纪城，“就在他们的办公室，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在那里具体谈谈。你知道的，在律师办公室里，做什么都方便一些，毕竟他们有传真机。” “是的，他们确实有传真机。”捕捉到diplo话语里的关键信息，韩易的眼睛倏然变亮了几分，千算万算，依然被他遗漏了这关键一环。 现场演出，不正是电子音乐最大的魅力所在，也是最重要的吸金之处吗？ maddecent每年都要举办的blockparty巡回音乐节，就是diplo品牌矩阵里最亮眼的现场演出品牌，从2008年至今，已经连续举办了八年，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为数众多的raver追随这一系列的演出。 就像名字所暗示的那样，maddecent想要为电子音乐爱好者呈现的，是如邻里自发举办的街区派对般率性随意的小型狂欢节。因此，blockparty巡回音乐节在每个城市选择的场地也都不太大，小则能容纳1000-2000人，最大也不过万人出头的规模。 在韩易看来，每年十来场的街区派对固然有趣，但如果能形成一个统一的主题和宣传效应，全美巡回之后在大票仓来一场三五万人规模的终极电子音乐节，才算是真正将maddecent和blockparty水涨船高的品牌价值物尽其用。 本来就要开设现场演出公司，与其自己新建ip从零开始，为什么不参与到一个成熟音乐节的运作中去呢？ 同样的逻辑，也许还能延伸到很多音乐节上。 比如excision的…… “blockparty今年几月份开始举办？” 思维飞速运转间，韩易开口问道。 “第一场是七月三十号，在佛罗里达的罗德戴尔堡。第二场定在八月六号和七号，场地是纽约科尼岛的mcu公园。后面的城市和场地还在最终确定中。” “找好融资机构了吗？” “没有，blockparty一直是我们自己出资……你有兴趣？”diplo吸了口气，那似乎永远惫懒的眼神也变得精神起来。 “我的原则——既然要合作，那就合作到底。” 韩易眨眨眼，轻声笑了起来。 “blockparty，那就该变成整个城市的居民参与进来的街区盛事。”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双份奖励的试验 跟diplo初步沟通完收购意向，接下来的时间里，韩易没有再谈更多生意，而是让自己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 不过，韩易所谓的放松，跟派对热烈躁动的狂欢基调一点也搭不上边。他滴酒不沾，对香烟雪茄没有丝毫兴趣，更不碰任何美国聚会上流行的精神类药物。 许多人追求飘飘欲仙的迷幻极乐，但韩易，更享受清醒的感觉。 保持敏捷的思维、通达的感官，不断探索、理解，直至完全获得生活的话语权。 韩易最爱的，是这种世间万物彻底为他所用的掌控感。 看到脑海里的规划和图景一步步变为现实，这种快感难道不比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来得更强烈、更刺激，也更纯净而高尚？ 这是韩易在大多数美国人看来最为乏味无趣的地方。 当然，也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偷偷溜到二楼的主卧，坐在露台的藤椅上，就着一杯冰块比液体还多的亚利桑那冰茶慢慢啜饮，欣赏日落时分绚丽如神界的天使之城，也观察庭院里戴着各色面具，围绕彼此不停运转的璀璨流星。 观众以为，在舞台上轰轰烈烈的俊美面孔，即是众神。 演员们觉得，管理舞台掌握剧中角色生死离别的幕后推手，才算是神明。 只有极少部分人清楚，真正的主宰者，是拥有整座剧院的那群人。 现在，那群人里，站着自己。 韩易叼着吸管，看着自己脚下的奢靡盛宴，有些出神。 很多人究其一生都看不见真正的彩虹，但在洛杉矶，每隔二十四小时，983万人只需抬头，就能看到造物主最引以为傲的杰作。 这就是加州的黄昏，最高处的天芥紫，与圣莫妮卡山脉线交织在一起的宝石蓝，还有渐渐变浓，最终降落在太平洋海面上，被最后一缕阳光染就的血橙红。 三种泾渭分明的颜色，在大自然的巧妙融合下，以最优雅的方式融合成了一道令人窒息的绝美风景。 “易易，累啦？” 直到如幕布般垂下的紫色几乎快要将仅剩的一点蓝色淹没，主卧的门才被无声推开。小如踮起脚尖，悄然走到韩易身后。 “有一点，你呢？”韩易没有回头，柔声答道。 “我还好呀。” 徐忆如极为自然地将手放在韩易的太阳穴上，为他轻轻按摩起来。小如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但动作却熟练得像是用一生时间锤炼而成的条件反射。 “该谈的都谈完了？” “嗯。” 韩易舒适地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向后扬起脑袋，但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这种把女孩当按摩师的举止不是特别妥当。他轻咳两声，坐直身子，不露痕迹地摆脱了徐忆如的双手，为她斟了一杯冰茶。 “坐下说吧……今天的收获还挺大的。” 徐忆如坐到韩易左侧的另一把藤椅上，把手搭在膝前，恬静乖巧地注视着韩易。小如有千般万般的好看迷人，但全身上下最摄人夺魄的，还是那双如湖面般清澈沉静的杏眼。 特别是像现在这副，下颌略微收起，抬眼看人的仙姿佚貌，不知道是上一世多少男人在电视屏幕前爱上徐主播的瞬间。 “是喔？音乐方面吗？” “不全是。”韩易眼睛向右上方瞟，回忆道，“首先是吉米跟安德烈那边，他们应该是有意向跟我试水看看效果，这样一来，唱片公司的初始流量池至少是有着落了，接下来我再想办法跟spotify那边搭上线，那流媒体这一块就算是大功告成了。tidal这个找不找他们都无所谓，本来也没那么多用户。” “然后呢，刚才你看到彼得带着diplo来找我了，我跟他提了一下收购maddecent的事情，下周约着要跟他见一面详细聊……我们俩都用的一个律师，就比较方便。对，然后他还提了个音乐节的事情，我也挺感兴趣的。音乐嘛，现场演出也是很重要的一块。” “还有那个……那个麦迪逊-比尔，很漂亮的那个小姑娘，我觉得她跟我想签约的艺人类型比较契合，而且她最近正好跟经理人和厂牌都解约了，所以我让宥……小赵去试试，看能不能说服她签约。” “她怎么讲？”徐忆如把右手放在藤椅的扶手上，托着下巴，轻声问道。 “她说接下来进一步聊，应该是有戏的，不过再看吧，不想签也无所谓，不少这一个。”韩易吸了口冰茶，润润嗓子，“最后还有个意外惊喜，就是凯文-哈特，他那部《勇敢者游戏》我真的挺看好的，这下影视投资这块的事情，也解决了。” “这些你都写在规划里的？” “是啊。”韩易回过头，指了指放在床头柜上的ipad，笑道，“都在那里面。虽然不是每件事都写得这么细，但是大框架是有的。” “这么多事情，忙得过来喔？”徐忆如幽幽地看着韩易。 “一个人肯定不行啊，所以最近也在搭建团队嘛。杰瑞米他们也算是半个团队成员来着，家这边有科瑞，法务那边有乔丹，然后……” “还有宥真姐。”徐忆如眼帘低垂，语气里听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宥真……姐？”韩易颇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小如，“她比伱大？” “她8月20号的，你不知道吗？”徐忆如撅撅嘴。 “不知道啊。”韩易回想了一下，摇摇头。他只猜出韩国女孩是狮子座，但具体是几月几号，确实没有聊过这个话题。 “这样吼。”徐忆如清清嗓子，抿起嘴，努力让双颊浮现的酒窝看起来不那么明显，“我咧？” “什么‘你咧’？” “我生日咧？”徐忆如瞪瞪眼。 “10月15，天秤嘛。”韩易无奈地挑了挑眉，“2015……不对，去年，谁给你过的，你不记得啦？” “不记得啊。”徐忆如的贝齿咬住下唇，憋笑憋得很辛苦，“我记得我那天在温书，准备midterm……嗯，好像说的是推迟两天，周六再过。” “所以啊，生日当天不就只有我给你打dym和yardhouse吗？” “那真是谢谢你喔。”徐忆如娇嗔地翻了个白眼，“你那是忘记延期了啦。” “你就说吃没吃吧。”韩易气鼓鼓地用鼻子喷气。 “吃啦吃啦。”徐忆如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算是很诚恳地承认了错误。随后，她将身体整个转过来，直面韩易，凝视着后者的双眸，低声说道，“thankyou……foreverything。” “干嘛啊，突然搞得这么客气。”韩易咧咧嘴，有点不自在。 “就是觉得你真的很辛苦啊，一直以来。”徐忆如的目光柔得像水，浓得像蜜，“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像宥真姐那样。” “有什么事业是你感兴趣的吗？” “感兴趣的吗？我不知道欸。”徐忆如认真地思索着，不知不觉中，她开始在韩易面前表露出自己对事物最真实的看法，“老实说，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新闻，就是觉得记者这个工作还挺适合我的，因为我文笔蛮不错。但是你要说感兴趣……真没有啦。” 不感兴趣的职业，你也能直接做到全岛第一，是吧。 韩易在心中默默吐槽女孩的凡尔赛，当然，上一世的成就也放不到这一世的小如头上。2016年的小如，离拿到硕士学位证都还有整整两年时间。 “那你可以想一想。”韩易笑意吟吟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之所以找小赵做合作伙伴，也不完全是因为她能帮我啊。最重要的是，她对音乐真的很热爱，把这个看得跟生命一样重要，我特别欣赏她这一点，也想要帮她实现愿望。” 嘴上这么讲，但心里的盘算，那只有韩易自己清楚。 自己花钱，能得到奖励。这一点毋庸置疑。 给别人花钱，也能得到奖励。这一条在小如身上试验过。 那如果别人是自己的合作伙伴，给自己花的每一分钱，也相当于是给别人花的，这种卡bug的行为，能不能花单份钱，但获得双份奖励？ 韩易试着问过备忘录，但除了闪动的黑色竖线，祂们没有丝毫反应。于是，韩易决定亲自试试。 如果真的可行，那还不直接起飞喽？ 到时候，她来当我翅膀，你也逃不掉！ 小徐同学！ 韩易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忆如，心中暗笑。 “我说的是我——帮——你啦，不是让你帮……” 徐忆如没好气的回答戛然而止，因为她的余光瞟见了站在卧室门口的赵宥真。面向露台的韩易看不见，但侧过身子的小如却能看得分明。 她在那里多久了？听到了些什么？ “抱歉，并非故意叨扰。”徐忆如的欲言又止引起了韩易的注意，他转过脑袋，随着小如的视线望去，也发现了韩国女孩的身影。赵宥真拨了拨头发，微微欠身表达歉意，用中文说道，“我本来想跟……跟韩易说一下麦迪逊和碧梨的情况。” “好啊，你来。”徐忆如换上一副甜美的笑容，起身走到门口，将赵宥真拉了进来，“宥真姐，你们聊，我去看看亚历克斯那边晚餐准备得怎么样了……给你们带两份上来喔！” “她们怎么啦？”看着徐忆如的身影消失在门框后，韩易才看向赵宥真，问道，“你说。” “碧梨这边跟大家相处得很好，我带她认识了不少人……嗯，自己也认识了不少人。”赵宥真歪了歪脑袋，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特别是吉米-约文，很喜欢碧梨，我还趁机给他听了《oceaneyes》的demo，他说等发行之后，让applemusic这边推一下宣传资源。” “那很好啊！”韩易冲赵宥真比了个大拇指，“做得很棒，我们搞艺人管理，就是要每时每刻都把自己当推销员。艺人这件产品是永远不会过期的，我们推广做得越卖力，他们的保质期就越长。” “我明白。”赵宥真点点头，“跟麦迪逊那边，该聊的我也都聊了，今天让她做出决定不太可能。我看得出来她对合约这种东西……现在还是有点畏惧，感觉甚至有点……应激反应。” “应激反应？”韩易皱了皱眉。 “嗯，就是聊到之前的合约和厂牌，情绪会……特别激动。”赵宥真轻舒一口气，“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激动。” “borderlinepersonalitydisorder。”韩易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 “边缘性人格障碍。”韩易顿了顿，解释道，“她……我好像在媒体上看到过她的采访，之前说过这个。” “有点像。但我们……最好不去评判她的精神状态吧。”赵宥真摇摇头，轻声叹了口气，“我还是挺喜欢她的，而且从形象到唱功，都很符合现在的市场。嗓音真的很好，我喜欢这种略带沙哑的女中音，有记忆点。” “我知道，我不会去评判的。如果到时候她需要这方面的帮助，我们再说。”韩易笑了笑，放低了声音，“宥真，没关系，如果她不愿意签，也没事的。我们还有很多的选项，diplo那边，我也希望最终是由我们来做他的经理人。” “他会愿意吗？” “价钱合适，哪有不愿意的。”韩易摊了摊手，笑道，“我把他厂牌买了，再把他音乐版权买了，不找我当经理人，他找谁去？” “了解了。” 说到这里，赵宥真停顿了数秒，像是在思考如何能自然地把话题转到另一个她关心的问题上。但过了约莫半分钟，不善言辞的女孩依然没有想到一个足够隐晦的方式。于是，她像是认了命一般，把双手压在腿下，身体扳得笔直，语气有些僵硬尴尬地细声问道。 “我刚才没想听的，但是你说……你说要帮我实现愿望。我，我不知道是不是……” “是真的。”韩易坚定地点点头，看着宥真，语调柔和温暖，“在音乐方面，我感觉你比我还要痴迷，这是我在现实生活里从未见到的。我很欣赏你这种对一件事偏执热爱到入了迷的人。” “其实，不光是热爱。”赵宥真压在腿下的两根食指相互纠缠，打了个死死的结，“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 赵宥真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是找不到倾诉的勇气。 “有机会的话，再告诉你。” “好。”虽然相当好奇，但韩易还是把这一页揭了过去，他能隐约意识到，女孩对音乐的热爱，应该跟她心里最大的疮疤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反正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你喜欢音乐，我们就是同路人。” 韩易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是同路人，那么你的每个梦想，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因为能换钱。 “真的吗？”赵宥真当然听不到韩易在心里讲出的画外音，她的瞳仁稍稍回缩，脸上那抹不由自主显露出的欣喜笑意，是任何一支妙笔都无法描绘的绮丽，“我的梦想？” “对，你的。不是我的，不是你爸爸的，不是别人的……就是你自己的。”韩易指着赵宥真，真诚地笑道。 不是你的，我也换不了钱啊。 “我知道了。” 赵宥真想深吸一口气，但吸到一半，又带着千分万分的希冀和期待舒了出来。 她站起身来，走到露台前，扶着栏杆，让霓虹、阳光与山间轻柔的微风交叠着洒满全身，给黑色的鸡尾酒礼服镀上一层淡淡的波纹与光晕，映衬出她的绝世风姿。 “我想好艺人管理公司应该叫什么了。” 过了半晌，赵宥真回过头，脸上的笑容活泼耀眼得让韩易略微有些恍神。 哪怕在彼得-鲁格吞下第一口牛排时，女孩都没有这样开心过。 “突然就想好啦？” “嗯，想好了，一定要用这个！” 赵宥真把食指放在唇边，俏皮地眨眨眼，撩拨起万种风情。 “它应该叫……” “thegiftedonesmanagement。” 跟大家讲一下！为了感谢本书第一位白银盟，爆更将增加十章，也就是说会连续五天每天五更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星荟大厦 “thegiftedonesmanagement。” “thegiftedonesmanagement……天赋者管理公司，tgo。”韩易仔细咀嚼着赵宥真抛出的名字，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听起来还挺不错的，很好记，寓意也好。” “gifted，不光是造物主给予的天赋这么简单。”赵宥真转过身来，背靠黑色玻璃打造的露台边沿，认真地解释道，“在我看来，我们……特别是你，才是将人生重礼赐予他们的那个人。” “为什么？”韩易挑挑眉毛，饶有兴致地问道。 “就像你对我这样。”赵宥真拨了拨被风吹到唇角的发丝，轻声回答道，“如果只有我自己，那不知道得努力多久，才能抵达这里，抵达今天我们站的这个地方。” 赵宥真回头看了一眼露台外的无边泳池，此时，登台的另一位百大djdillonfrancis用一首moombahcore把现场的氛围推向了又一个顶峰。几个大都会和雷司令的后劲上头，醉得快找不到方向的uta经纪人，穿着西装与礼服就各种姿势跳入水中，引得围观人群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口哨、掌声与欢呼。 “我需要记住，我们签约管理的所有艺人都需要记住……” 宥真的眼神像是磁铁一般，牢牢吸附在韩易脸上。 “不管走到职业生涯的哪个阶段，在最开始将信任和支持毫无保留赋予我们的，是你。” “这个，才是thegiftedones的真正含义。不是天赋，而是人予。” “中文的话，叫人予管理，就是最恰当的。” “好。” 赵宥真的话，对韩易触动不小。他半张的嘴巴，过了半晌才终于合上，转化成一个坚定的眼神。 “tgo，人予管理，就按照伱说的来。” “我也觉得……很好听，很有意义。” 宥真姐隔墙有耳，小如也有样学样，在关键时刻敲敲房门，让二人之间的谈话气氛不至于继续升温下去。 “晚餐到啰。” 徐忆如将盛着三只餐盒的托盘放在韩易身侧的咖啡桌上，任由如瀑青丝自肩头落下，透过发梢的间隙，娇俏地朝对方望去。 “下面太多人了，而且都是自助冷餐那种……亚历克斯专门给我们打了一些上来。” “这里不好放，太矮了。” 韩易把托盘端到床前另一张稍高一些的黑色金属咖啡桌上，又拖了一把藤椅过去，示意两个女孩子到本就摆放在那张桌边的两只低矮墨色皮椅上落座。 这就是室内装潢费多到没处用的结果，主卧里连桌椅都准备了风格迥异的两套。 “啊，这……” 三人都落座之后，韩易才打开餐盒的盖子，只看了一眼，他的脸就迅速皱成了苦瓜的模样。 “chipotle啊？” “不是chipotle，但差不多，都是burritobowl。” 徐忆如非常清楚韩易突然变得糟糕的情绪是因何而起，她递给后者一个安慰的笑容，和一只木头勺子。 “好啦，这是外烩团队做的，为了满足在场所有宾客的需求……亚历克斯那边还在准备晚间的派对餐食和饮品。” “怎么了？”赵宥真有些奇怪地看着把勺子攥得紧紧，却始终不肯放到碗里的韩易。 “他呀，最讨厌墨西哥菜。”徐忆如瞟了一眼赵宥真，眼神里带着一股莫名的小得意，“来美国四年了，只吃过一次chipotle。” “是吗？”听到小如的答案，赵宥真想了想，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促狭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吃呢，易。” “除了墨西哥菜，你看这是啥呀这是。”韩易舀起一勺牛油果，苦笑道，“味道都没有，还油油腻腻的。” “牛油果对减肥很好的。纤维、健康脂肪、维生素c、叶酸，都有。” 赵宥真把自己的餐盒递到韩易眼前。 “不要可以给我。” 韩易忙不迭地把碗里的牛油果都转移给了宥真，直到最后一勺，他才注意到徐忆如沉默到可怕的死亡凝视。 “干……干嘛？” 韩易缩了缩肩，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特殊意义。 “你也来点儿？” “机车。” 徐忆如嘟嘟囔囔，把碗里成块的牛油果都捣成了泥。 赵宥真此时也发觉自己的举动有点过于亲昵，脸色微红的她连忙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牛油果，试图从物理层面上销毁证据。 小徐一肚子小脾气，而小赵则是满嘴绿色果肉，主卧里迎来了将近十分钟的无言时光。事实上，这也是今天从睁眼开始，韩易第一次享受到这样持久的宁静。 对面前的食物实在下不了口的他，终于有机会认真打量起面前的两个女孩。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徐忆如和赵宥真之间都能形成强烈的反差。赵宥真今天身穿一件鸡尾酒礼服大师荷芙妮格的icon系列黑色绕颈连衣裙，搭配一只极简风格的吉尔-桑德goji同色缎面手包，耳垂上挂着赛琳的黄铜圈结形耳环，左边手腕套着宝格丽镶嵌12颗钻石的18k金色手镯，脚上踩着一双斯图尔特-威茨曼nudistcurve100墨色凉鞋，全身上下的时尚语言，可以说是简洁干练中带着内嵌到骨子里的性感和张扬。 而徐忆如这边，自然不可能每场重要派对都穿韩易赠送的香奈儿第56号高定套装出席。这一次，小如依然坚持她用一个品牌装点全身的审美偏好。冰水蓝的及踝丝绸长裙，乳白色薄纱披肩，再加上珍珠项链、方钻耳钉，和在裙摆摇曳下若隐若现的纯白真皮高跟鞋，都是来自普拉达的杰作。她的着装理念，总是带着一股出尘脱俗的清新与典雅。 同样是莺惭燕妒的倾城形貌，但二人却是一个巫女，一个洛神。徐忆如的身材乃掌中飞燕、汉后身轻，最是符合中华传统文化对女子娇慵无力，弱不胜衣的绮丽幻想。而赵宥真，则超越了寻常亚洲女性的体态维度，北欧神话中对丰饶、生育和爱情女神芙蕾雅的美艳描绘，怕是才能与之契合。 至于那两张难分伯仲的绝世面容，小如和宥真更是处处惊艳，又处处不同。徐忆如是不掺一丝杂质，玲珑通透的杏仁眼，赵宥真是顾盼之间波纹流转，百般风情的桃花眼。就连眉毛，都能凸显两个女孩的不同性格，小徐的眉形柔和如柳叶，就像她的性格一般温婉可人。而小赵，则是眉弓上挑，无论看向何处，都带着睥睨一切的强大气场。 如此珍稀的两件传世艺术品，活色生香地在韩易眼前全方位呈现，让他不禁看得有些呆滞，眼神止不住地在二人之间偷摸游走，连粒米未沾的木勺都忘记放下。 自己这是哪来的福气，同时拥有卧龙凤雏两位…… 不对，不是这词儿。 “对了，那个……” 直到碗里再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绿色，徐忆如才抬起头，准备打破沉默，却迎头撞见韩易浓厚到拉丝的眼神。 “你在看什么，有东西喔？” 徐忆如下意识抹了抹嘴角，哪有什么异物。 “没有。”韩易尴尬地晃了晃脑袋，咳嗽两声，“你想说啥？” “就是，办公室，选好了没？” “已经选好了，就在westfield的对面。” “那么方便？” “是呀，constetionce，听说过吗？” “我知道constetionboulevard。” “就是在那条路上。”韩易笑着点点头，“宥真到现场去看过了，办公室本身的条件特别好，而且允许以个人名义承租，所以我打算明天早上就去把它拿下。” “要一起去吗？” 听到韩易的话，赵宥真飞快地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宥真本还以为，这会是两个人的单独行程。 旁边就是西园购物中心呀，租下办公室之后，明明就可以…… 赵宥真自以为掩藏得很深，但细微的表情变化依然被近在咫尺的徐忆如看了个分明。 “好呀，明天一起去。” 徐忆如放下餐盒，挂起女主人般的和煦微笑，看向赵宥真。 “宥真姐，今天就住在这里吧？一大早就出发了。” “我离得近。” 赵宥真将唇瓣上残留的牛油果泥擦拭干净，平静地瞥了徐忆如一眼，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 “不过，没问题，就在这里吧。” 三个人都不是喜欢喧闹纷杂的派对动物，但宾客还在场，忙里偷闲也只能以插曲的方式进行。用过晚餐，韩易便带着徐忆如和赵宥真一齐下楼，继续招待一众重要嘉宾。 按照社交惯例，地位越是尊崇的客人，抵达聚会的时间就越晚，而离开现场的时间则会跟到达时间成反比。时针刚指向晚上八点，21savage还在做上台的准备，芭芭拉-史翠珊等上了年纪的传奇巨星便先后告辞，气场跟娱乐圈格格不入的沃尔特-王、雪莉-王和尼基亚斯校长甚至走得更早。 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安吉丽娜-朱莉、乌玛-瑟曼等人渐次退场，吉米-约文与dr.dre在与韩易交换联系方式，确认下次学校碰面的时间后，也乘坐豪华礼车扬长而去。 到晚上十点左右，deadmau5完成了他的闭场set。这时，除了凯文-哈特、diplo和麦迪逊-比尔这三位接下来跟韩易还有合作可聊的明星之外，参与派对的所有人，包括uta三巨头、核心管理层甚至是外烩团队，都已尽数离席。 uta举办的欢迎派对确实盛大，也足够有噱头，但再怎么说，这也是一场西装革履的正式聚会。换句话说，在缤纷绚烂的洛城夜生活里，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这场派对，只能算得上是热身赛而已。 接下来，在西好莱坞各家夜场和酒店上演的糜烂戏码，才是真正销魂蚀骨的正戏。 但在韩易的宅邸里，想要看到这种r级的场景可以说是天方夜谭。韩易、徐忆如、赵宥真、凯文-哈特、diplo和麦迪逊-比尔，除了韩易本人依然是滴酒不沾，手捧一杯冰茶老神在在之外，其余五人成为了斯特拉黛拉864号酒窖的第一批尝鲜者。 韩易对红酒一窍不通，但开发商乔纳森-阿德勒与乔-英格拉诺夫可是个中老手。虽然宅邸里的收藏以香槟和威士忌为主，但为数不多的红酒里可以说是个个精品。早就对库存了如指掌的物业经理科瑞-麦金托什，用心为宾客们挑选了一瓶来自纳帕谷的2013年产啸鹰赤霞珠。 黑醋栗、红果、香料与烟草的馥郁香气交织纠缠，达成完美的平衡，酒体中等至饱满，单宁如丝绸般柔滑。这等顶级佳酿，搭配洛城午夜的漫天星辰，和亚历克斯呈上的意大利腌肉与芝士拼盘，为一场轻松愉悦的谈心开了个好头。 合作合作，只有合拍才能有所作为。做的是什么事并不重要，关键之处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化学反应。看似闲聊，实际上是在互寻子集，在场的六个聪明人都深知这一点。 他们聊凯文-哈特和diplo都钟爱的费城，还有这座城市著名的牛肉奶酪三明治，和上个赛季令人扼腕的老鹰。也聊麦迪逊-比尔挂念的家乡长岛，以及女孩完美的《华尔街之狼》女公爵耐奥米口音模仿。当然，还有蓉城、台北、首尔，大熊猫、小巨蛋和酱腌蟹。 到凌晨一点，依依惜别的时刻，几位未来的合作伙伴之间交换了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困扰diplo已久的严重失眠，凯文-哈特父亲缺位的艰辛童年，还有麦迪逊-比尔与斯库特-布劳恩解约后的内心挣扎。 当然，这种所谓的秘密，在vogue或者wired的深度视频专访里都能轻而易举地见到，每个明星都会挑选出几个足够独特，但并不致命的‘脆弱之处’，作为筹码跟他人分享。一来是为了给公众展现出明星人性而非神性的一面，让粉丝们产生亲近感与保护欲，进一步增加人气。二来，就是像现在这样，给有价值的合作伙伴展示出他们的诚意。 生意场也好，家庭聚会也好，哪怕是夫妻的床榻之间，真相都是有限度地呈现的。每个人真正深埋在心底的秘密，除非濒临死亡，否则绝无可能教人知晓。 悲惨的童年、婚姻的痛楚、药物的依赖，这些算什么秘密？大多数美国人的必经之路而已。 你敢跟妻子坦承公布心中真正爱的那个人吗？你有胆子和合作伙伴描述即将捅到他身上的刀子吗？你愿意让父母知道你是如何在兄弟会派对上糟践自己身体的吗？ 人类美名其曰‘交心’的这一过程，就跟小狗小猫在主人面前露肚皮的行为别无二致。适当展现的脆弱，能帮助它们吃到更美味的鲜肉。 韩易把这一套看得很清楚，因此，他一点也不介意这种有所保留的谈话方式。事实上，他对凯文、托马斯和麦迪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丝毫关心。 只要他们亮出肚皮，发出示弱的合作信号就行。 不过，即便仍然留有余地，但所有人都能看出，相较于两位男士，年轻稚嫩的麦迪逊-比尔袒露出的心声要真切得多，也强烈得多。她展现出的诚恳、友善、纯真、可爱还有彷徨和脆弱，能打动任何性格的人，特别是女人。 因此，谈心结束后，麦迪逊-比尔跟徐忆如和赵宥真之间仅开始了一天的友谊已经变得相当深厚，连小如和宥真愈加微妙的关系，似乎也随着麦迪逊的加入变得更亲密了些。 于是，不出意外地，麦迪逊也换上约翰娜准备好的睡袍，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住了下来。虽然这里是韩易的家，但却演变成了三个女孩子彻夜畅谈的sleepover。 上午十点，费亚穆带着他们准时出发，原定人数从三人变成了四位。坐在副驾驶的韩易一夜无梦倒是休息得很好，后排座把父母辈情史都聊了个通透的女孩们就只能是睡眼惺忪、呵欠连天了。 前世，除非是专门去高级餐厅觅食，或者极其偶尔的购物，否则韩易基本上很少到贝弗利这边来。他的活动半径，是以universitygateway为中心的两三英里，当然，频繁到访的华人区不计算在内。但自从开启新生命，搬到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之后，韩易发现，除了去学校上课的少数时间，他基本上都呆在铂金三角，连近在咫尺的圣莫妮卡都没去过。 人人都觉得好莱坞是片广阔的天地，走进来才知道，它就是这样狭小。开车行驶到逼仄处，连掉个头都难。无数人的功名利禄、荣辱沉浮，到头来不过是从这条街搬到那条街，又从那条街迁回这条街。 所谓的顶级圈层，极致浮华，就藏匿在这精心堆砌的壁垒间，醉意深沉却又警惕万分地望着世人。 这就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赵宥真和韩易在网上把洛杉矶所有的办公楼宇都搜了个遍，最后却还是逃不开世纪城。星荟大厦坐落于星荟大道10250号，对面就是韩易早就无比熟悉的西园世纪城购物中心，而再往右走一条街，就是这场美梦开始的地方，世纪公园2029号。 整个洛杉矶郡4753平方英里，从南至北，开得再快也要五六个小时。就是在这样一张摊开的大饼里，符合韩易对办公室要求的，也仅有这么寥寥数栋。 而星荟大厦，是最好的那一个。 由强森范恩事务所操刀设计，2003年正式落成的星荟大厦，高三十五层，总面积803530平方英尺，层均可使用面积22143平方英尺，被星级酒店、奢华公寓、高档餐厅、优质医疗设施和便利的公交线路环绕——是的，坐落在圣安地列斯地震带旁的洛杉矶，到现在为止，地下铁路和地上有轨列车加在一起，也就六条线路。 每届市政府都在提的，市中心直达圣莫妮卡海滩的博览线，从2006年开始慢慢悠悠地修了九年才完全建成，最后市民们悲哀地发现，居然还没高速公路快。因此，不管是地铁线路还是市内巴士线路，对于洛杉矶的五星级写字楼来说都不存在配套缺失的问题。 这里不是纽约，不开车的没有人权。 当雪佛兰探路者在10250号的路肩缓缓停靠，.地产合伙公司的房产经纪亨特-巴内特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了。又一次提醒自己，别忘了打电话给艾瑞卡再提一辆代步的添越之后，韩易一行在巴内特的带领下，迈进电梯厅，逐渐升至星荟大厦的第10层。 坐落在第十层的1000室，可用面积约为14160平方英尺，呈现出一个倒c型。从六部电梯同时运行的中央大厅出来，向东南方向穿过凭身份识别卡进出的玻璃大门，就抵达了1000室的内部。 刚进门的右侧是一个能容纳28人的多功能会议室，随后，27间落地玻璃窗的景观办公间一字排开。在c字的最中间，还有一片可以容纳约三十人同时办公的开放式工作区域，另配有行政厨房、休息间和储藏室。 虽然是中低楼层，但是洛杉矶的绝大部分房屋本就只有两三层，除了东面望出去是世纪公园的公寓楼和费尔蒙酒店世纪广场店之外，南面和北面，都能享有开阔的城市景观。向南望去，可以看到卡尔弗城和西南角的玛丽安德尔湾。而向北的风景，则是整个西园世纪城购物中心、洛杉矶乡村俱乐部，和绵延不断的贝弗利山。 “版权发行公司、唱片公司、艺人管理公司，还有影视投资公司，都将在这里联合办公……南侧这边我准备全都留给音乐事业群，东侧放影视公司的人，北边风景最好、面积最大的五间，拿来做高管的办公室。这边再做个第二前台，任何人想要往高管区域走，都得先经过预约……” 徐忆如认认真真地听着韩易的描述，不住地点头，不过很快，她就被完全没将心思放在这里的麦迪逊-比尔拉到了窗边。麦迪逊搂着她的肩，指向脚下的西园世纪城购物中心，跟宝岛姑娘规划着参观完毕后的娱乐行程。 因此，当走到倒c字尽头的最后一间总裁办公室，就只剩下了韩易和赵宥真。 “做得很棒，宥真，这是一间完美的办公室。” 指尖在黑色办公桌的实木桌面上轻轻划过，韩易赞赏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韩国女孩。在洛杉矶，除非自己另起一栋办公大楼，不然这就是任何公司能够找到的最顶级的办公地点了。更重要的是，星荟大厦已经给这里配好了全套办公设施，连碎纸机都放了两台进来。需要韩易做的，就是签署合同、支付租金，随后就可以直接入驻办公了。 “我应该做的。”赵宥真淡定地点点头，勾起一抹微笑，“我说过，交给我的事情，都可以放心。” “明白了。” 韩易指向赵宥真身后，紧挨着这里的另一间宽敞办公室。 “那里，做你的办公室，怎么样？” “我不会抱怨。”赵宥真回头看了一眼，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除了上课时间，这将会是我第二个家。” “第二个家，是吗？听起来很有干劲，赵经理人！”韩易轻声笑了起来。 “我喜欢这个称呼。”赵宥真把手背到身后，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显得有些沉醉，似乎就连办公室里全新皮具的气味，都能让她的事业心炽烈燃烧起来，“听起来……回味悠长。”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干劲，经理人，也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这样叫你。” 韩易走到办公桌后，故作潇洒地把皮椅向后踢开一段距离，朝赵宥真伸出手。 “生意场上初次见面，赵宥真你好，我叫韩易。” “韩易，你好。”赵宥真终于被韩易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破了功，她一只手掩住嘴偷笑，另一只手舒展开来，与韩易交握。 “接下来，我们就正式成为合作伙伴了。” “第一场战斗，你准备好了吗？” “嗯！” 赵宥真重重地点了点头，眸子里闪烁着希冀的光彩。 “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今晚突袭一下你们！其他四更明天早上嘿嘿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音乐事业群 此次造访星荟大厦绝不仅是简单的参观而已，赵宥真提前两天就沟通好了签约意向。因此，不光是房产经纪人亨特-巴内特在场，星荟大厦的业主与管理方，jmb地产集团负责商业楼宇出租的南加州地区经理乔迪-塔伦蒂诺也带着全套文件，在这个阳光和煦的周六上午抵达星荟大道10250号，准备迎接又一位重磅租户的入住。 大厦本身由来自芝加哥的地产投资集团jmb地产于2001年开始动工修建，不过，仅一年后，深陷财政危机的jmb地产便申请了破产保护。在资产重组的过程中，jmb地产绝大部分资产被百亿美元富豪菲利普-安舒茨购得，纳入安舒茨集团的羽翼之下。 这位毕业于堪萨斯大学的富豪身价101亿美元，是美国足球大联盟的联合创始人，洛杉矶银河、芝加哥火焰、科罗拉多激流、休斯顿迪纳摩以及圣何塞地震、纽约红牛都是他的球队，可以说是一个人就能左右整个联盟的冠军归属。 深耕西海岸的他，还买下nhl洛杉矶国王队的多数股权，甚至还从巴斯家族手里买来一些份额，成为了洛杉矶湖人队的股东之一。 当然，体育只是他百亿王国的其中一部分。安舒茨集团还拥有世界第二大现场演出公司aeglive，并通过这家公司间接持有被称为世界第一音乐节的科切拉音乐节。世界第二大院线富豪娱乐集团亦是其囊中之物，共有7000块活跃使用的银幕。 不仅如此，科罗拉多州最大的能源集团森林石油、西海岸最大的能源供应商之一太平洋能源集团，还有遍布全球的世界级场馆，比如洛杉矶的斯台普斯中心和伦敦的o2体育场，都归菲利普-安舒茨所有。 财富杂志将这位二十一世纪的联邦巨富与他十九世纪的大亨前辈.摩根相提并论，称他们都“以一种非常独特的方式致富：在一系列常人无法想象的行业开展业务，掌控并重塑整个国家的经济格局”。 韩易现在所掌握的财富，即使全都加在一起，相比起安舒茨集团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旗下最有价值的资产，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总市值连洛杉矶国王队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即便继续按照目前的速率进行投资，获得奖励，想要超越安舒茨集团的规模，也仍算是一个相当长期的目标。 在这个层级的资本博弈中，韩易目前连蝇量级选手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一个刚拿到拳王争霸赛入场券的普通观众而已。 不过，韩易并不因此而感到气馁，毕竟今年才二十二岁，上天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很多。这次把公司首址选在星荟大厦，除了办公室本身的出色质量之外，与菲利普-安舒茨未来可以发展的商业合作关系也在他的考虑范畴内。 如果能够通过这次租赁，一步步走进菲利普-安舒茨的世界，与他产生生意上的来往，那不管租金有多昂贵，韩易都会甘之如饴。 要知道，菲利普-安舒茨在2012年曾经动过整体出售aeglive的念头，只不过没有买家的出价达到他的心理价位，才在2013年底把这家演出巨头从货架上拿了下来。 如果是自己的话，再努力几年，能不能让aeglive重新流入市场，然后换个姓氏呢？ 浮想联翩间，韩易在商业租赁文件上签下了他的大名。星荟大厦对租户的要求极高，起签时长至少五年，最多十年，租金每平方英尺6.5美元每月，首期支付方式是押三付六，如果选择一次性支付一年的租金，那么每平方英尺的年均价可以优惠到72美元。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拿到1000室办公室的钥匙，韩易最少也需要一次性支付828360美元。 如果不清楚这个价格的咂舌之处，这里有一个鲜明的对比：2016年，全美年营收能达到100万美元至249万美元的公司，只有36161家。 猜猜看，这36161家里，有几个公司的利润能达到82.8万美元？ 不过，这个价格，对于已经习惯七位数消费的韩易来说，连心底的一丝波澜都很难掀起。最终，他选择签下五年的租约，并一次性付清头一年的全部租金，加上三个月的押金，和相当于一个月租金的经纪费，总共135.94万美元。 经历过3950万美元的豪宅购置流程，百万美元级别的办公室租赁在韩易看来，处理得可以说是相当迅速。授权费尔南多-冈萨雷斯进行的划款，不到一个小时就通过了大通银行的审核。从恭敬的地区经理乔迪-塔伦蒂诺手中拿到办公室的身份识别卡时，甚至都还没到午饭时间。 “大通账户：一笔jmbrealtylosangeles的消费$1359360.00已于04/09/201611:17:25pst完成，该笔消费超过你警告设置中$1000的限额。” “大通账户：s42h19llc.于04/09/201611:17:26pst向账户(6102)存入$1359360.00，该笔存款超过你警告设置中$2500的限额。” “大通免费风控信息：刚才存入的$1359360.00是否是您的交易？确认回复1，拨打大通服务热线回复2。回复stop停止订阅。” 韩易偷偷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同时跳出的三条短信提示。 得，忙活了半天，一分钱没花出去。 如果坐在韩易身侧，正惊叹于天价租金的徐忆如、赵宥真和麦迪逊能听见他内心的凡尔赛独白，不知道三个女孩会作何感想。 这是正常人类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办公室与内部财产的多重保险继续交由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保险公司nationwide负责，一般责任保险、商业资产保险还有网络责任保险加在一起，韩易得为1000室和在此办公的几家公司每月支付3400.75美元。 光是这笔费用，就足够普通公司在洛杉矶任何一个地方租下一间1000平方英尺左右的现代化办公室了。 搞定办公场地，韩易需要进行的前期准备工作，就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静待公司通过贝弗利山市政府的审核。 好在，大律师乔丹-布罗姆利没有辜负韩易的期望，前者在贝弗利山拥有极为深广的人脉资源，注册公司这种小事不需要他亲自出马，让马纳特娱乐的助理律师带着手写便笺到财政办公室跑了一趟，原本需要30个工作日的公司注册流程就缩短到了一周。 韩易想要注册的三家公司本来就不在贝弗利山市特殊监管的行业范围内，不需要另外申请经营许可。拿到商业税牌后，花上153美元获取雇主身份卡，再支付96美元给加州司法部作为州一级企业注册的处理费用，三家音乐公司就算是正式挂牌成立了。 hanpublishing、hanmusic和thegiftedonesmanagement，分别代表版权发行公司瀚发行，唱片公司瀚音乐，以及艺人管理公司人予管理，由韩易先前设立的家族企业hanlimited，也就是瀚资本目前在洛杉矶郡的官方注册名称，全资控股。 艺人管理公司的架构非常简单，永远要记住，对于一个高效率的艺人团队来说，最重要的只有这三个角色：艺人经理人、法律顾问和商业经理。 经理人负责规划和指导签约艺人的职业生涯，为他们的成功提供创意与资源上的支持。 法律顾问负责合规性审查和商务谈判，在不触及法律底线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为艺人攫取应得的利益。 商业经理的职权范围，则是统管艺人管理公司的财务状况，保证艺人和公司在不违反税务条例的前提下，进行可持续的收益分配与财务投资。 人予管理的首位经理人已经确认由赵宥真担任，她将竭尽全力签下billieeilish、finneas和欢迎派对上偶然遇见的麦迪逊-比尔，让艺人管理公司拥有可以运作和变现的资产。后续人予管理会不会迎来新的经理人，这些经理人又是否需要向赵宥真进行工作汇报，这就得看小赵自己的本事了。 能者多劳、能者多得，手腕够强位置才够高，韩易不会因为赵宥真的美貌就让她拥有任何特权。 越是娇艳的花朵，就需要越尖利的倒刺，才能在残酷多变的商业世界里生存下来。 否则，还是回首尔当大检察官的女儿来得轻松。 虽然这样说，但法律顾问这边，韩易依然提前找好了乔丹-布罗姆利这位音乐法大拿来为韩国女孩保驾护航，保证后者不会因为经验不足产生任何无法弥补的重大失误。 至于艺人管理公司的商业经理，韩易给赵宥真发送了几个联系方式，由后者来跟这些候选人见面，并在与韩易协商后最终做出选择。 版权发行公司的架构则要复杂一些，韩易首先需要寻找的，是a&r部门的负责人。 版权发行公司的a&r部门有三个重要的工作职责：发掘音乐、管理音乐和推销音乐。 在发掘音乐这一环节，需要a&r经理们找到有潜力的音乐创作者，并与他们签下音乐发行合约。 而管理音乐这个版块，是需要a&r部门的工作人员在音乐人的创作过程中持续不断地给予指导和建议——哪些音乐更受市场欢迎、哪些风格是接下来的流行趋势，哪些歌手是这些音乐的目标客户，这些商业化的问题，a&r总是比音乐人了解得多。 当然，想要让创作者们写出更好的音乐，有些时候a&r也许还需要进行各种各样的尝试，比如把旗下的音乐人们聚集在一起，找个风景如画的小镇搞创作营，或者将两个风格相近，能产生化学反应的作曲家配对，以碰撞出更明亮的火花，也可以联系有兴趣合作的歌手，直接为他们量体裁衣。 所以，虽然具体的作曲、作词和编曲过程是由签约的音乐人来完成，但a&r部门需要耗费的精力和智慧一点也不比他们少。一首优秀作品的呈现，不只是制作名单上那些名字，还有幕后数倍于此的a&r工作人员。 a&r的最后一个职责，就是推销创作完成的音乐。写出来的乐谱不会自己录制成母带，版权发行公司的a&r经理们需要将音乐录制成小样，再发送给不同的唱片公司、影视公司、广告公司或者其他对原创音乐有需求的公司，以求音乐能获得使用。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唱作人在行业内涌现，对于这种类型的创作者，版权发行公司a&r的推销对象，就从音乐变成了人。他们会带着旗下的创作者拜访各家厂牌，竭尽全力帮助他们获得一份唱片合约，这样一来，版权发行公司手中的音乐版权才算有了变现的渠道。 光从职位描述上就可以看出，a&r在一家音乐版权发行公司中的支柱性作用。人际交往能力、产品推销能力，以及对音乐创作和录制过程的深入了解，三者缺一不可。韩易必须找到一位出类拔萃的全方位音乐精英，才能让瀚发行的核心工作有效开展起来。 在韩易的规划中，本年度瀚发行的a&r部门应该有3-4个招聘空缺，1个a&r部门总监，2-3个a&r经理。总监负责整个工作流程的把控与汇报，其他的a&r经理每人负责数个，顺利的话负责数十个音乐创作者，源源不断地产出原创音乐版权。 a&r部门之外，瀚发行还需要负责版权管理和版税管理的工作人员，他们主要的权责是为音乐人创作的音乐版权进行登记注册，并从音乐使用方那里收取不同类型的费用：机械版税、表演版税还有同步版税，是音乐版权发行公司最重要的三个收入来源。 对于sony/atv这种音乐发行行业的巨无霸来说，版权管理和版税管理，被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门。前者只负责管理版权的注册和存续情况，后者只负责向各个合作方和版税组织收取费用。 这些巨头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旗下管理的歌曲动辄数十上百万首，如此庞大的版权库，必须把业务拆分开来，专人专事才能不出岔子。 但瀚发行毕竟是一个刚刚成立的新壳子，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位签约音乐人。在签约新人或者收购音乐版权库之前，实在不需要过多人手。因此，韩易决定前期先招募一位版权经理，负责所有工作流程。待后续版权库逐渐充盈，再做扩容的打算。 另外，音乐版权发行公司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那就是专门负责同步授权的sync部门。 同步授权，synchronizationlicense，业内通常简称为sync，是由特定作品的版权持有人授予的使用许可，允许被授权人将音乐与某种视觉媒体的画面进行同步。用人能听得懂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每一帧画面搭配的音乐，都需要经过版权方授权之后才能使用，而这种授权就叫做同步授权。 电视、电影、广告、游戏乃至多种多样的线上新媒体，都属于同步授权的范畴，这也是为什么音乐版权发行公司通常都会单独成立一个sync部门，来负责这类音乐授权的事务。同步授权部门需要跟各类媒体公司和他们负责音乐采买的工作人员建立稳定的合作渠道，从而为公司的版权库打开另一扇财富之门。 对于小型发行公司来说，同步授权部门的工作很多时候由a&r经理们兼任，毕竟a&r本身就带有推销的职责。但是，韩易想要打造的是一个能撼动sony/atv、环球音乐发行和warnerchappell这三大世界级音乐发行集团地位，甚至取而代之的行业旗舰。 因此，向内深耕的版权管理人员可以省，但向外发展的同步授权部门却是万万不能精简。瀚发行必须从第一天开始就积极与潜在客户接洽，才能在这短短七年的时间里，配合韩易的宏大规划，站上时代的风口浪尖。 三个同步授权经理，一个负责影视板块，一个负责广告板块，另一个负责最近几年蓬勃发展的游戏与新媒体板块，是韩易为同步授权部门勾勒出的基础架构。 同样的理念，也在国际版权部门的规划上得到了淋漓尽致地体现。中小型的发行公司根本不需要国际版权部门，通常来说，它们会把旗下管理的音乐版权交付给有能力在海外地区进行版权发行工作的公司进行管理。 而有能力做全球版权发行的公司，除了kobalt勉强能应付，也就剩下环球、索尼、华纳旗下的三家发行集团。因此，在业内，这些与三大签订海外代理发行协议的中小型发行公司被统称为affiliates，即附属公司。 虽然在美国本土独立经营、独立审计，但如果海外地区的收入必须仰仗三大的鼻息，那么在这个全球化的扁平世界里，这些小公司的地位，比附庸也好不了多少。 韩易不希望瀚发行成为附庸，银行账户里的余额也有底气让他不这么做。因此，虽然刚开始对海外地区的投资注定入不敷出，韩易依然在国际发行板块留出三个国际发行经理的位置。一个负责中美洲和南美洲，一个负责欧洲大陆与英国，另一个负责亚洲。 全方位独立的骄首之姿，能把瀚发行的野心传递给公司上下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艺人。与此同时，这种不将任何核心业务外包出去的策略，也能为韩易想要吸引的那些版权拥有者吃下一颗定心丸。 制定好版权发行公司的招聘计划，唱片公司的架构也随之变得明晰许多。瀚发行需要为签约的创作者提供a&r服务，瀚音乐也得给予签约的歌手同样的支持。唱片公司自然也有a&r部门的存在，只不过唱片板块的a&r更关注于单曲、专辑和其他的衍生产品。 歌手应该收哪些歌、唱哪些歌，什么样的歌作为单曲发行，什么样的歌收进专辑。专辑启用哪位制作人，后期找哪位工程师做，又由那个视频制作团队来负责mv的拍摄，这些细节都是需要a&r反复推敲决定的。 因此，跟发行公司相同，瀚音乐也会招募1位a&r总监和2-3位a&r经理，保证签约歌手可以获得细致专业的辅导与支持。另外，国际部门和同步授权部门的招聘人数，以及每个人负责的业务范围也会跟版权发行板块保持一致，只不过一个负责音乐版权，另一个负责母带版权。 当然，虽然大部分部门架构雷同，但唱片公司依然有专属的业务板块，市场营销与推广部门就是其中一个。大型唱片公司通常也会把市场营销部门和推广部门分开，市场营销负责公关、专辑封面设计、宣传视频、广告、专访和其他一系列的数字营销工作，而推广部门只有一个任务，跟电台打好关系，让电台尽可能多地播放公司推出的单曲。 但在韩易看来，市场营销与推广部门在音乐行业里的进一步融合，本来就是一个未来肯定会发生的大趋势。不管在世界哪个国家和地区，流媒体和线上曝光的作用越来越强，在榜单计算公式中占据的权重也越来越大，电台式微的情况下，推广方式也必须革新。 传统唱片业巨头，比如吉米-约文的interscope，会另外成立一个产品管理部门，这个部门在前网络时代，负责cd和卡带等实体产品的销售，但在这两样物件变得比吸血鬼还要古早的2010年代，他们的职责也发生了改变。产品管理部门的销售人员，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与各家流媒体平台打好关系，以期获得更多的流量倾斜，和更优厚的结算条件。 明明是同一个业务板块的事情，却要放给三个部门做，这是因为现在活跃在业内的大型唱片公司，基本上都已经连续经营了二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公司内部的架构臃肿冗余，很多条业务线可以用尾大不掉来形容。新生的瀚音乐自然不会遗传这种毛病，市场营销、电台推广和流媒体产品管理，统统都会整合进一个全新的营销和推广部门中，由三位‘市场专员’来分工合作。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韩易还计划给瀚音乐建立专门的渠道分发部门。渠道分发，是音乐生产链条里的最后一步，也是最为繁琐的一步。这个世界上总共193个国家和地区，提供音乐流媒体和数字下载服务的网站与app更是不知凡几。渠道分发人员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证公司的音乐在全世界的每个地区、每个城市、每个平台，都以统一的格式上架。 听上去非常简单的工作，实际操作起来却很是复杂和枯燥，大部分的唱片公司都没有能力自己进行渠道分发，因为光是雇员的薪资与社会福利成本，就能吃掉不少利润率。 如果是三大音乐集团内部下属的子厂牌，模板流程是厂牌把音乐交付给集团专门建立的渠道分发公司，再由渠道分发公司上架到各个终端零售商的页面。所产生的收益，渠道分发这边一般会分走15%。 现实中的实际操作，还是以吉米-约文为例，他创立的insterscope唱片，50%的股权由他自己持有，50%的股权1996年被环球音乐集团收购。如果interscope旗下的艺人想要在北美地区发行专辑，那么渠道分发会由interscopegeffena&m来完成。看名字就知道，它自interscope、geffen、a&m三家厂牌合并而成，是环球音乐集团的四家子集团之一，拥有独立成熟的渠道分发能力。 而如果是英国地区，interscope的音乐则会由宝丽多唱片进行渠道分发，这同样也是一家环球音乐收购的德国唱片公司，一直以来跟interscopegeffena&m的关系都十分密切。前者在美国的专辑都由后者分发，而后者在英国的专辑也是统一交给前者来做渠道。在这两个主要音乐消费市场之外，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渠道分发工作，则是由母集团环球音乐统一完成。 而如果是生态体系之外的独立唱片公司想要让三大来代理渠道分发业务，他们就必须先跟集团旗下的大型唱片公司签署渠道发行协议，再由这些内部的唱片公司把产品交付给渠道分发公司，整个流程就变成了：独立唱片公司——集团附属大型唱片公司——集团附属渠道分发公司——零售商。 绕晕了吗？ 绕晕了就对了，三大音乐集团想要的就是把渠道分发的流程做得尽可能复杂，这样他们才能吃掉15%的渠道分成，然后一步步蚕食所谓independenbels的独立性，最终把它们变成集团无敌战车中又一颗永恒转动的齿轮。 所以，就像版权发行板块的affiliates一样，唱片领域也有一个词用来形容依附于大型音乐集团进行渠道分发的唱片公司，major-distributedindependents，mdi。 虽然近年来也有很多不隶属于三大音乐集团的独立分发平台出现，比如法国的belivemusic，美国的cdbaby，但这些分发平台的分成拿得更高一些，基本上都在30%左右，夸张的甚至能到50%。 韩易不打算让外人挣到这笔钱，渠道分发本身就是靠人工成本堆起来的，而他最不缺的，就是用以支付人工成本的资金。 更重要的是，这是他的音乐事业群是否能真正成为第四股势力的命门，通向市场的最后一道大门如果由他人把守，那就永远也成不了跟环球、索尼与华纳鼎立的乱世枭雄。 当最后一个字敲进瀚音乐招聘计划的文档里，韩易已经在1000室呆了将近八个小时的时间。周一刚下课，他就驱车回到星荟大厦。此时，时针刚刚走过4月11日与12日的分界线，办公室显得异乎寻常的空旷寂静，除了韩易自己敲击键盘的声音之外，几乎听不到其他响动。 还好，是几乎。 因为，总裁办公室旁边的那个办公间里，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幕墙，打在走廊的墙面上，倒映出一道迷人的倩影。 从u赶来的赵宥真正坐在那里，认真修改着《oceaneyes》的推广计划。 这是韩易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也是她作为经理人的第一项考验。 成功，就能签下职业生涯里的第一位艺人，正式迈入心驰神往的音乐圈。 如果失败…… 不，没有这个选项。 早就跟着韩易食髓知味的宥真，没有任何可能会让这次机会平白无故地溜走。 列出公式，对比歌单前后两周的播放量，记录数据，完成批注，再如此反复数百次。 直到眼前的数字和单词都模糊成了色块，宥真才停下来，疲惫不堪地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出现在她面前的，不再是macbook的黑色键盘，而是一杯香气馥郁的冰咖啡。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艺人储备 “来，提提神。” 韩易将透明咖啡杯放在赵宥真面前，又贴心地把电脑向后收了半寸。 “看你累惨了。” 听到这句话，赵宥真抬头看了一眼韩易，单手按压着太阳穴，不禁摇头失笑，低声说了一句韩语。 “你会汉语，我可不会韩语啊。”韩易撇撇嘴，“我好心给你做咖啡，伱用母语骂我。” “没有骂你。” 赵宥真停下按摩的动作，将双手环抱，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 “我说的是：‘不累，我可是韩国人啊……在大元成功存活的韩国人’。” “大元。” 韩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坐在女孩对面的客椅上。 “有这么夸张？” “我们学校，82.1%的人都进了sky，录取率比龙仁还高20%。”韩易的问话似乎勾起了赵宥真的回忆，她的眼神注视着对方，但思绪却早就飘到了万里之外的半岛，“在韩国，人们常说，就是四当五落。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就能考上，睡五个小时就要落榜……” “在大元，我们说的是‘三当四落’。” “我去。”韩易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要死人的吧。”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喝它。” 赵宥真右手托腮，左手食指戳在咖啡盖上，笑容是韩易从未见她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的可爱娇憨。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冰美式？”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懂的挺多，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你把我当傻子。” 听到宥真的问话，韩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哪个韩国人不喜欢喝冰美式的？不对，换个说法，你们除了冰美式，还喝别的咖啡吗？” “也对。”赵宥真学小猫喝水，爪子不动，只是垂下脑袋，狠狠吸了一大口冰咖啡，随后满足地眯起双眸，整个人向后猛然扬起，长长地舒了口气，“啊，活过来了。” 换作平时，要是被人看到这副不加修饰的真实面孔，赵宥真怕是得不言不语地尴尬好久。但今天，女孩却显得异常舒适自在。她打了个呵欠，握拳轻锤肩头，笑意盈盈地看着韩易。 “你们那边，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我初三是这样的，每天四罐雀巢咖啡，上午两罐，下午两罐……不过睡觉时间倒是没那么夸张，每天五六个小时还是可以保证的。”韩易想了想，回答道，“高中不知道，直接去读国际部了。” “我也是当了逃兵。”赵宥真微笑应和，“高一读完就跟家里说，我要去美国。” “我才不是逃兵。” 韩易假装没好气地白了宥真一眼。 “我是那会儿就定好了目标，一定要考到美国来。” “为了迈克尔-杰克逊？” 这桩轶事，韩易在纽约就跟赵宥真讲过了。 “嗯，还有就是，我想趁年轻多看看。”韩易点点头，笑道，“到了读大学的阶段，就不光是为学习知识了。离家越远，成熟得越快。从小家里人就觉得我娇生惯养，听说我要到美国念书，还有亲戚偷偷开盘口，赌我肯定两三个月就得想家，哭着闹着要回来。” “结果……” 韩易摊开手，冲赵宥真眨了眨眼。 “第四年了。” “娇生惯养吗？看不出来呢。”赵宥真饶有兴味地歪起脑袋，认真观察了韩易好久，“我以为你一直都是这么独立。” 毕竟，在纽约的美食之旅，绝大多数都是韩易一手安排的，宥真需要做的就是脑袋晕晕地跟着他就行。 “不是啊，出国之前，我连袜子都没自己洗过。” 想起高中时期生活不能自理的荒唐，韩易咧咧嘴，显然是把自己尴尬到了。 “所以，我很感谢在美国的这几年，让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也很感谢在国外的时光。” 说到这里，赵宥真的笑意收敛了些许。 “让我能远离想远离的人。” “那你还想读研究生吗？”眼看谈话的情绪逐渐向深渊滑落，韩易连忙转移话题，“本科毕业之后。” “原来想的。”赵宥真咬住下唇，看向韩易的目光有些复杂，“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明知故问？”赵宥真瞪瞪眼，轻轻敲了敲桌子，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我可是赵经理人。” “是，经理人。”韩易朝宥真笑着敬了个礼，显摆他从朴宰佑那里学来的韩语词汇，“忠诚！” “团结。”赵宥真有样学样地俏皮回礼，把银铃般的笑声洒了满屋。 “你呢？应该不会继续读了吧？” “谁说的。”韩易打开手机屏幕，朝宥真晃了晃，“哥大的录取，今天刚拿到。” “你要去……纽约读书？” 赵宥真的笑容瞬间凝滞，须臾之间，连声调都低沉了几分。 “原来想的，现在不想了。”韩易把女孩的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这次录了哥大、宾大、西北大学，但是我一个都不会去——还是留在南加大比较好。usc的艺术管理专业也录了，我还是想继续待在洛杉矶。” 辛苦四年，攒起3.9的gpa，拿到四封名校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最后却因为家庭变故而仓皇归国，这是韩易心底最刻骨铭心的遗憾。这一世，他一定要在脖颈间绕上那件孔雀蓝的普莱斯硕士兜帽。 “我也觉得……洛杉矶比较好。”赵宥真松了一大口气，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常行为可能会招致误解，连忙用指尖绕起头发，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嗯……你刚在这边买了房子，公司也才开起来……” “我懂，我懂。”韩易笑着摆摆手，调侃道，“没我不行，是吧。” “是呀。” 沉默片刻，宥真决定今晚主打一个真实。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韩易，声线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说，我说公司，公司没我不行。” 这下换韩易结巴了。 “那个，《oceaneyes》……歌那边，怎么样了？” “两份合约今天下午刚寄给碧梨和菲尼亚斯。”赵宥真似笑非笑地看了韩易一眼，说道，“跟塞尔邦-加纳的工作室也联系过了，他的经纪人安迪-吉普尼斯说，塞尔邦正在给theweeknd的新专辑做混音。本来准备拒掉我们这边的……然后我给他看了这条新闻。” 赵宥真从办公桌上抓起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册，娴熟地翻到那张截屏，递给韩易。 后者定睛一看，《洛杉矶时报》公司之城专栏，作者大卫-吴。 标题——uta出售少数股权，为激进扩张募集资金。 “为了推动其雄心勃勃的扩张计划，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已经将公司的少数股权出售给柏汇资本和瀚资本，以募集发展资金。两家资本机构的进驻时机，适逢好莱坞顶级经纪公司争先恐后收集弹药，大举进入电影与电视制作领域的热潮。” 韩易微微眯起眼睛，轻声念道。 “uta周五表示，来自柏汇资本和瀚资本的资金将用于加速其增长计划，并提升它的客户服务质量。虽然uta没有透露交易具体细节，但知情人士估计，两家资本机构将持有该公司30%左右的股份……这哪来知情人士，41%啊，怎么就30%左右了？” 在赵宥真笑意盈盈地注视下，韩易嘟嘟囔囔发了两句牢骚。 “在这家私有化公司，高级行政领导层将继续留任。uta的合伙人也将继续保持对公司的多数所有权与控制权……柏汇资本总部位于尔湾，是一家投资管理公司，旗下总资产超过850亿美元。瀚资本，则是近年来华国资本在好莱坞显示存在的又一个新兴代表……” 新闻只有简洁明晰的十三个自然段，韩易很快便阅读完毕。他抬起头，把手机还给宥真，在屏幕上点了点，笑道。 “还行啊，没有说我坏话。而且洛杉矶时报拍的这张照片挺好看的，你说我要不要联系一下大卫，直接拿来当形象照好了？” “可以啊。”赵宥真瞄了一眼韩易与道格拉斯-勒庞和杰瑞米-齐默的合影，在两位苍老白人男性的反衬下，照片上那张由造型团队精心修饰过的亚裔面孔，甚至比现场看起来还要再迷人几分。 肯定好看啦。 不然你以为，咱们宥真为什么会截屏？ 就为了给塞尔邦-加纳的经纪人看吗？ “话说回来，我把新闻发给安迪，并告知未来还有许多合作机会后，他很快就同意让塞尔邦挤出时间，给《oceaneyes》做后期。”赵宥真接上刚才的话题，“今天早上我让菲尼亚斯把工程文件发到塞尔邦邮箱里了，因为分轨很少，歌曲结构也简单，所以塞尔邦应该这周五就能给我们出一个版本。” “按照这个时间来计算，也就是说……最快16号或者17号，新的混音版本就可以上线了。”韩易看了看日历，说道。 “你准备这周末上线？”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推算理论上最快的发行时间。”韩易摇了摇头，“谋定而后动，我们得先把渠道分发的事情搞定。招人需要时间，唱片公司接入各大平台的后台也要时间……而且，我想的是，跟吉米和安德烈把applemusic的扶持先聊好再说。仓促把歌发上去，没曝光、没流量、没人听，也没任何意义。” 话至此处，韩易指了指赵宥真身前的macbook问道。 “对了，歌单这边是什么情况？” “我还在整理，不过已经差不多了。”赵宥真的食指在触摸板上滑过，键盘瞬间亮起。她握住电脑边缘的金属壳，把屏幕对准韩易，“362个歌单，还有大概20个没做完数据统计。” “362个歌单？”韩易看看屏幕，又看看宥真，一脸不可置信，“找了这么多？” “按照你的想法，我只找了spotify和applemusic上的歌单，deezer和tidal都没碰，不然会更多。” 赵宥真丝毫不觉得这个数字有什么夸张之处，一脸平静地继续解说。 “我找的歌单分为三种，风格类、功能类和情绪类。音乐风格这边，所有另类流行、独立流行、r&b和氛围流行的大流量歌单我都挑出来了。功能这边，我选择的是以冥想、催眠等静态活动为主的歌单，大概有六七十个的样子……然后是情绪类，情绪就很简单了，悲伤的、宁静的，还有部分我看到以流行音乐为主的怀旧歌单，感觉都比较符合《oceaneyes》的调性。” “这真是你第一次做这种工作？”韩易忍不住问道，韩国女孩对歌单匹配度的精准把控让他叹为观止。 “是的。”赵宥真看向韩易的眼神里，带着强烈的自信，还有一丝盼望获得表扬的期待，“你看看，如果不太合适的话，我可以再换一批。” “我看……太合适了。做得太好了，宥真！” 韩易滑动着表格，赞叹道。对于优秀的工作结果，他绝不会吝惜溢美之词，特别是对赵宥真这种无师自通的推广小能手。他的注意力全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让他忽略了宥真在期待得到满足后，露出的那一抹甜蜜浅笑。 待他重新抬起头，赵宥真早就清过嗓子，恢复了正常神态。 “不需要更多了，我们先从这些歌单里入手吧。先挑流量最大的三十个歌单出来，等歌曲正式发行之后跑一跑量……不过，其他的歌单也别删啊，这个表可以留下来，到时候推广部门的工作人员进来之后，直接交给他们继续每周记录。这就是……咱们唱片公司的歌单资源列表了。” “好。” 听到韩易话语里的微妙表述，赵宥真的精神为之一振，本来有些酸痛的腰板都挺直了起来。 “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我感觉还有很多事情没完成。”赵宥真的瞳孔里跳跃着两团充满活力的火焰，“艺人管理公司这边，现在只接触碧梨、菲尼亚斯和麦迪逊，还不够吧？万一出什么岔子，他们都不签的话，公司连一个艺人都没有了。” “你是什么想法？”韩易摩挲着下巴，柔声问道。 “uta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赵宥真的答案脱口而出，“不一定要联系巨星。他们的阵容名单里有那么多音乐人，其中至少会有几个怀着换经理人的心思吧，法律上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等等，你应该已经有计划了吧。” 赵宥真审视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韩易脸上。 “我都能想到，你没理由想不到。” “这么看得起我啊？”赵宥真的话不是正常的夸赞，却让韩易异常受用。 “从认识到现在，我从没见你做过没准备的事。”赵宥真将发丝向后拨了拨，轻声说道。 “这个世界上不确定的东西太多，所以得提前准备……我是被吓到过的。”韩易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就算你不聊起这个话题，我本来也准备要跟你讲。我这边，确实有一份接下来想要联系的艺人名单。有在uta的，也有不在的。” “我准备好了。”女孩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点头微笑。 “第一个，是我最喜欢的乐队……” 聊到这个主题，韩易显得有些兴奋。他舔了舔嘴唇，才继续说道。 “paramore。”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亚洲力量 “paramore？” “paramore是你最喜欢的乐队？”座椅滚轮向后滑了几寸，赵宥真笑着皱起眉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你居然会喜欢流行朋克……我一点也没看出来。” “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了，我买的第一张正版专辑就是他们的。”韩易摊开手，笑道，“那会儿每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我都握着莲蓬头，幻象自己是海莉-威廉姆斯……难道你没有过？” “我没有过。” 赵宥真板起脸摇摇头。 “说实话，奖励三顿鼎泰丰。” “有过。” 赵宥真脸不红心不跳地马上改掉答案。 “想象的是谁？” “啊，有点难为情……”想到小时候充满童趣的糗事，赵宥真下意识地摸了摸略微发烫的脸蛋。 “再加两顿tsujita。” “迈克学摇滚。”赵宥真低下头，讲话小小声。 “哈哈哈哈哈——” “我都没笑伱呢！”这下赵宥真直接羞成了路易斯安纳小龙虾的颜色，头皮都在冒烟。她拍拍桌子，瞪眼凶韩易，“喂，差不多了啊，你这家伙。” “都跟你说了听不懂韩语啦。”韩易拍拍肚皮，喘了口气，才慢慢说道，“抱歉，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这才算是反差巨大吧？迈克学摇滚？” “他们是韩国九十年代最受欢迎的欧美歌星，没有之一。”赵宥真嘴角勾起一丝被回忆填满的纯真笑容，“takemetoyourheart，takemetoyoursoul……” “你知道这歌是张学友的吧？” “知道啊，张学友、成龙、王祖贤……说起来，香港电影也是我学习中文的动力。”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严守自身秘密的宥真，在韩易面前总是管不住嘴。这让她没来由地感到有些紧张，连忙把话题拉回正轨。 “说正经的，为什么是paramore呢？难道就只是因为喜欢？” “当然不是。”韩易收起笑容，认真地解释道，“首先，他们去年刚随着tag的收购案被纳入uta麾下，比较方便我们接触。” “其次，创作主脑乔什-法罗离开乐队之后，这两年paramore的风格转变巨大，从流行朋克变成了流行舞曲，《stillintoyou》、《ain''titfun》都是这个路数，而且成绩还比之前好，现在的paramore，按照目前的规划走下去，匹配不错的制作资源和宣传资源，是可以进一步获得成功的。” “另外，海莉本人对音乐的未来趋势也很敏锐，跟.b.合作的《airnes》，还有和zedd的《staythenight》，算是给她铺平了独唱道路。如果能签下paramore的管理合约，我感觉可以直接个人和乐队两条线一起展开。”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个月前，前任成员杰瑞米-戴维斯还把乐队直接告上了法庭。控诉paramore没有给他流媒体、巡演和周边销售的分成，当然，海莉这边的说法是，杰瑞米只是乐队聘用的伴奏乐手，相当于是员工而不是这一品牌的股东……不管怎么说，paramore分分合合的闹剧已经持续六年了，看样子他们的经理人完全没有办法解决成员之间的矛盾。甚至可以说，经理人就是paramore矛盾存在的根源。” “是吗？”赵宥真有些好奇，“我不太了解他们的幕后故事。” “所有人都以为签约大西洋唱片的是paramore整支乐队，结果2010年乔什-法罗公开发表退队声明后，大家才知道，原来跟大西洋唱片签约的，只有海莉-威廉姆斯一个人而已。其他成员，充其量只能算是海莉的跟班。” “你说，乐队内部是这样的架构，怎么会没有矛盾呢？再好的关系，都会在利益面前分崩离析。” “所以，你想说服乐队，还有海莉，换掉他们的经理人，取而代之。”赵宥真追问道，“你准备怎么做呢？听上去是个很困难的局面。” “既然大西洋唱片签约的是海莉个人，那么乐队就还可以签到别的地方去。比如……瀚音乐。退一万步说，就算大西洋唱片坚称他们签约的是‘个人乐队paramore’，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独唱歌手海莉-威廉姆斯’签过来呢？”韩易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笑道。 “他们管理团队签署的这份合约，本来就有很多漏洞，我相信乔丹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处理这件事的……只要乐队本身愿意的话。” “当然，哪怕我们最后发现大西洋唱片的合同箍得很死，那也没有关系，我们就当好经理人这一个角色，跟大西洋继续合作便是。” “明白了。”赵宥真将macbook放在腿上，随着韩易的叙述，不断地敲击键盘进行记录，“这几天我去联系一下他们……还有其他候选人吗？” “很多，我慢慢说，你慢慢记……等等，我去看一下。” 韩易站起身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第一个！babymetal！” 拿起固定架上的ipad，点亮屏幕，打开文稿，韩易一边原路折返，一边高声喊道。 “babymetal？”赵宥真同样扬起声调，“那个日本女子金属乐队？” “是，也是uta的客户。对于她们，我们也许不用去签管理合约……帮她们操办一下世界巡演，拓展亚洲市场，也挺不错的。”两间办公室的距离并不远，韩易很快就坐回到了位置上。 “好，可以试试。”赵宥真想了想，补充道，“也许可以拿这个当契机，在北美地区做一些亚洲音乐人为主的活动。” “我正有此意。”韩易微笑颔首，“关于你说的这个计划，我其实还想邀请一些韩国组合加入。” “是吗，哪些？” “我心里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bts。” “啊，bts确实很不错，没想到你对k-pop还挺了解。”赵宥真的眸子变亮了几度，“他们最近一张专辑还上了billboard专辑榜呢，在美国也挺受欢迎的。” 这就叫受欢迎了？ 那是你没见过他们2023年的人气。 韩易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2016年，bts在billboard200专辑榜上的最高排名是161位。仅四年之后，他们就成为了继披头士乐队后，唯一一支能够两年内四张专辑全部登顶billboard专辑榜的外国乐团。 2020到2021年，bts更是连续两年获得国际唱片业协会全球最畅销艺人的殊荣，并在2022年以超过3000万张的专辑销量，成为韩国历史上销量最高的艺人团队。 如果说披头士乐队是英伦入侵的标志性人物，那么bts就是k-pop攻占全球的里程碑。这个韩国男团取得的成绩是如此耀眼，以至于他们背后的经纪公司bighit，都从一个在韩国挤不进前列的落魄小公司，变成10亿美元收购ithacaholdings的跨国娱乐巨头hybe。 ithacaholdings是什么？二十一世纪世界乐坛第一经理人斯库特-布劳恩的投资控股公司，布劳恩旗下的艺人管理公司sbprojects，和与凯雷集团联合收购的大机器唱片公司，都是放在ithacaholdings这把大伞之下的资产。 也就是说，依靠bts，上一世的hybe弯道超车，把justinbieber、arianagrande和jbalvin等人收入囊中，直接成为美国娱乐界的又一极强劲势力。 韩易对k-pop无感，也并不热衷偶像团体这一音乐表演形式，但韩国高度工业化的音乐流水线确实值得学习，而这代表亚洲力量的崛起奇迹，同样身为亚裔的韩易自然是没有任何理由错过。 “如果可以的话，宥真，我希望能拜托你联系一下bts。首先是拿下这个组合在欧美地区的演出代理权，以uta的名义。如果你能谈妥的话，我会跟杰瑞米-齐默讲，让你直接兼任他们的演艺经纪。” “好。”赵宥真咧开嘴，笑得很开心，“我对此非常有兴趣……不是对柾国和智旻，是对成为演艺经纪。” “我也没问你呀……不是，你这说得也太具体了吧。” 韩易忍不住多看了赵宥真两眼，不得不说，防弹少年团对于绝大部分男性来说，确实是非常危险的角色。 “另外，可以跟bighit聊聊bts唱片的海外代理发行计划，亚洲地区我们不用染指，他们也肯定不会把渠道分发权交给我们。但是欧美这边，我们可以想办法探探口风……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预付款、推广资源，都可以全数答应下来。” “好。” 将韩易的全部嘱托完整地记录在文档里，赵宥真才点点头，抬眼看向他。 “另一个组合呢？” “另一个吗？还没有……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是还没有正式出道，还在官宣阶段。” 韩易仔细思考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可以网上搜索一下，应该已经有一些消息流出了。” “她们是yg娱乐旗下的新组合，叫……” “ckpink。” “ck……pink，找到了。”赵宥真扫视着naver上的搜索记录，翻过不到两页，便微微蹙起了眉。 “一个正式成员的信息都还没公布……易，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们有潜力呢？” “啊……” 穿越者的经验主义又先入为主地犯了错误，好在韩易只是稍稍愣神片刻，便找到了理由。 “据说teddy是她们的主要制作人，我很欣赏他的作品，在美国这边肯定会很受欢迎……你可以提前联系一下yg，把亚洲地区之外的演出代理权拿到手，还是用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当壳子。” 说完这句话，韩易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现在的他跟宥真解释再多也起不了效果，等慢慢见识到这个未来世界第一女团的风采，她自然就会明白。 不管从流媒体播放、巡演票房收入还是社交媒体粉丝数上来看，ckpink都跟bts一样，与欧美音乐圈超一线明星是平起平坐的级别，甚至在粉丝黏性上还要更胜一筹。 自打赵宥真把碧梨和菲尼亚斯带到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以来，韩易心里其实就在盘算这两件事了。如果没有这位韩国姑娘，韩易肯定不会动分k-pop蛋糕的心思，毕竟他对这方面只有最浅薄不过的了解。 但现在，有宥真这个媒介，再不提前布好亚洲娱乐，特别是韩国流行音乐的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样看来，说不定赵宥真才算是祂们所说的那个未来巨星？只不过这个巨星不在台前，而是在幕后。 巨星经理人，如果做到斯库特-布劳恩，或者更厉害的程度，那她自身不也是巨星了吗？ “还有几个很有特色的女歌手，我认为也是可以合作的。” 脑海里的想法在天马行空，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没有迟滞分毫，韩易继续向赵宥真描绘他艺人管理板块的未来蓝图。 “beberexha、halsey、zarrsson、anne-marie，还有dualipa，这五个女孩是我希望你能重点关注的。头两个是uta的音乐类客户，接触起来应该不麻烦，后面三个要花点心思。特别是最后一个，我真的、真的非常看好她。” 韩易说得眉飞色舞，赵宥真听得十分迷糊。她在google上调出五位歌手的基本资料。beberexha最熟悉，毕竟刚刚才在欢迎派对上听了她的《me，myself&i》，2014年跟davidguetta、afrojack和nickiminaj合作的《heymama》也算是一首主宰舞池的热门舞曲。 halsey也算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虽然真正帮助她事业腾飞的那首歌还没面市，但2015年在astralwerks发行的《bands》成绩相当不错，首周空降billboardhot200专辑榜亚军位置，单曲《colors》和《gasoline》也都拿到了美国地区的双白金认证。 从zarrsson开始，情况就变得有点离谱了。这个瑞典姑娘2014年发行的第一张专辑《1》可以用惨败来形容，在瑞典本土倒是夺了冠，但在挪威都只拿到了第28位，丹麦更是连前30名都没进。 糟糕的销售成绩让环球直接解约了事，连第二张专辑的机会都不给她留。zarrsson也因此陷入了长达一年的沉寂，直到epic唱片公司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次，epic的a&r为她选择了流行电子的路线。为了保险，厂牌首先在北欧地区投放了两首单曲《lushlife》和与mnek合作的《neverforgetyou》。瑞典制作团队丰富的流行电子制作经验，让zarrsson的转型获得了成功，两首单曲在瑞典拿到六连冠，在丹麦、爱尔兰、挪威、荷兰和瑞士等欧陆国家的热度不断蹿升，甚至还首次进入了英国单曲榜。 但是，美国这个世界音乐产业的核心市场，zarrsson却是一直没能吃下，两首单曲都还游离在billboardtop100单曲榜之外，韩易对zarrsson的信心从何而来，宥真实在看不懂。 anne-marie这边更夸张，这位来自埃塞克斯的英格兰女孩，出道至今就发了一张ep、一首单曲，还全是在名不见经传的独立厂牌，唯一的那一首单曲《doitright》，在本国的单曲榜上最高也就排在第90位。 至于同样来自英国的dualipa，去年八月以dualipalimited的名义独立发行的第一首单曲《newlove》不温不火，第二首单曲《betheone》倒是登顶了比利时、波兰和斯洛伐克的榜单，但今年二月的第三首单曲stdance》又被打回原形。 一个连唱片合约都没签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值得韩易“真的、真的非常看好”的地方？ 心里犯嘀咕，但行动上赵宥真却对韩易表达出充分的信任，没有反驳和异议，只有不停地记录。 从第一次见面给宥真留下好印象开始，到纽约之行，再到收购uta、面见碧梨、商议推广计划，韩易展现出的，是令女孩叹服的情商、眼界、谈吐、资源和专业知识。能让赵宥真心生钦佩的人不多，韩易显然是其中最印象深刻的一个。即使看不到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但宥真仍然愿意全身心地相信，韩易这次也一定会做出正确决策。 其实，现实里的生意，哪有那么多百分之百的笃定，每一次行动都是一场冒险。赢了香火绵延，输了万丈深渊。合伙伙伴之间，有时候需要的就是对彼此的信任与支持，平日里可以保持怀疑、激烈辩论，但到要迈开脚步向前进的关键时刻，每个人都必须保持一条心。 从这点上来说，赵宥真和韩易，也许天生就该是一对合作伙伴。韩易对事物有强烈而自我的认知与判断，赵宥真也是如此。只不过，后者的强烈与自我，全都体现在了对韩易毫无保留的信任上。 “还有别的人选吗？” 记录完毕后，这是宥真唯一提出的问题。 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尽管提。 “暂时还没想到更多，但肯定是有的……这两天我再好好回……思考一下，然后给你发一份完整的候选名单。”说到这里，韩易敲敲桌子，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刚才我提到的五个人，应该大多数都有经理人。如果你能接触到本人，那可以考虑说服她们炒掉那些经理人，跟我们直接签约。如果只能接触到管理团队，也没问题……” 说到这里，韩易放慢了语速。 “你需要帮手，宥真。所以，你可以直接给经理人们开价，让他们来人予管理工作，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客户也带过来。” “这些经理人，最缺的就是稳定持续的收入，把全部的生活都寄托在打造巨星的飘渺幻想中，对很多人来说都太不可靠了。如果我们能给出一份不错的薪酬，相信他们也不会介意分成变成提成这件事。” “我们的预算是多少呢？” “不要超出市场均价太多就好。你是管理公司的头儿，宥真，我会给你充分的权限和话语权。” “嗯……充分的权限。” 听到这句话，赵宥真用指甲盖敲了敲触摸板，促狭地冲韩易眨眨眼。 “那我是不是随便给自己开多少工资都行？” “忘了这茬了。”韩易拍拍额头，用中文说道，“不好意思，宥真，最近事情太多了，不是故意忘掉的……我们还没聊你的待遇和分成呢。” “现在来谈谈吧，你想要多少？” “我啊……” 赵宥真露出一个极为罕见的，古灵精怪的俏皮笑容，眼珠子转了转，轻声说道。 “我要一顿宵夜就好啦。” (本章完) 第六十章 第一笔工资 “我是认真的。” 韩易表情异常严肃。 “你这段时间做了很多，宥真，我都看在眼里。之前在fogodecho，我说我等你的意向书，不是一句场面话。充分协商，才能长久合作。” “我知道呀，我没有觉得你是在敷衍我。” 赵宥真咬了咬嘴唇，声音放得更轻了。 “我也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觉得……跟伱比起来，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提条件。所以这么久以来，我都是一直在认真做事，希望能给你看到我的价值之后，再谈这些问题。” “但现在……” 说到这里，女孩摇摇头，笑了起来。 “薪资、分成，这些东西好像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韩易皱了皱眉头，问道。 “因为真的很快乐。” 赵宥真迎向韩易的询问目光，坦率而勇敢地直面真心。 “铜雀中学附属小学、梨花女子大学附属中学、大元外国语高等学校，然后是到u学习政治科学。从出生到现在，我基本上没有自己做过选择……在韩国，身为一个女孩子，特别是我这种家庭的女孩子，所谓的自由实在是太奢侈了。” “至少……高一之后，你父亲是尊重过你的决定的，不是吗？”韩易出声宽慰道，“你说你想到美国读高中，他就让你来了。” “我坚持要走，不想在他的掌控和阴影下继续生活。他刚开始激烈反对，甚至跟我说，只要我敢踏出首尔一步，就让我直接消失在汉江里……是的，这是一个父亲说出来的话。” 也许是回想过太多次，在向韩易描述这段经历的时候，赵宥真不光面无表情，甚至连最基本的语气波动都失去了。 “但到最后，他律所的同事说服了他……不是因为对我好，那位叔叔的说法是，‘美国名校毕业的女生，到时候嫁人要价也会高一些啊。宥真这么好看，再加上名校学历，到时候叫金总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那句韩语……是什么意思？” “‘亲家大人’。” 赵宥真注视着韩易，带着一抹平静的微笑。 跟小徐的经历……好像蛮像的。 徐忆如的父母是希望她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宝岛豪门的小媳妇，而赵宥真的父亲，则是要让她成为自己权力之路的筹码。 女儿读什么，并不重要，能让她变得更值钱才是关键。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韩易轻声叹了口气，问道，“你父亲跟你讲的？” “他怎么会跟我讲这些呢，原来米尔班克律所首尔办公室的高级合伙人、现在的大检察厅国际协力团团长，哪有时间跟家人谈心。”赵宥真扬起脑袋，拖长了声调，“啊——今天总是忍不住说一些难为情的话。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时我就跪坐在一旁啊。” “妈妈也在。” “她什么想法？” “她哪里有想法。”赵宥真近乎梦呓般地喃喃说道，“如果有客人在场，我和妈妈都必须在厨房吃饭。就算她有想法，也完全不重要。” 这是一句不管从什么角度，都完全没办法接住，甚至找不到安慰方式的话。韩易只能默默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 东亚很多地区都还保留这样的陋习，韩国尤甚。朴宰佑就跟韩易讲过，在家中吃饭，母亲和妹妹从来都是不能上桌的。 “所以，这就是你去马尔伯勒学校读书的原因，是吧？” “是啊，美国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们家宥真怎么能被污染呢。去查理-芒格的孩子们都在就读的女校吧，安安稳稳地度过两三年，考个好大学，读完就给我滚回来嫁人。” “我的人生，已经预定给检察总长的儿子，或者比他更高档次的大公子了。” “嫁人，嫁人，嫁人。” 听到这里，韩易不禁摇头失笑。 “从小到大，几千个日日夜夜，所有的情绪、思考、目标和梦想都是笑话。活着，就是为了让权势人物抬抬眼皮、动动心思。” 这样看来，小如的境遇，还比宥真更好一些。 至少，徐忆如的妈妈，是真的想让女儿通过嫁入豪门的方式获得幸福。不管价值观扭曲与否，至少她是爱着女儿的。 但在赵永哲这里，韩易不仅看不到情感，甚至连一丁点亲情的余温都没有。 他的女儿，只配做他向上攀爬的阶梯。 “所以，我是绝对没有办法回韩国的。” 赵宥真眼神没有聚焦，像是在跟韩易解释，又像是在跟自己告解。 “我不是一个经常能感受到正面情绪的人，其实大多数时候，我都是极端到偏执的悲观，相信你也能看得出来。看到天空中飞过一只美丽的小鸟，我都会想象出它被人拔光羽毛囚禁在笼子里的模样。” “我没有过哪怕半分钟的真正自由，但跟你在一起……一起做事的这段时间，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尊重。我终于知道了，被人平等对待是什么滋味，被人告知你的想法很重要，是什么滋味。被人鼓励，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滋味。” “我跟你讲过，易。我想要进入音乐圈，并不是因为纯粹的热爱……我想要从事这个行业，是因为这种艺术形式真的很简单，就是声音而已。” “我喜欢简单，不喜欢复杂，也竭尽全力地想要远离复杂。如果能失去视力，不用看到世间那些肮脏的东西，只听得见美妙的音乐，从旋律里让浪漫想象变成属于自己的真实世界，对我来说也是一件挺好的事。” “而且，作为韩国人，想要在美国做出一番成就的话，在我看来，应该就是做音乐最有希望了吧。我……我不想回去，但我真的很为我的国家骄傲，我认为我们正在创造一些很棒的、全人类都会喜欢的东西。” “我留在美国，不光是要逃离他。我是要向他证明，他错了，我对了。” 说到这里，赵宥真不得不暂停下来，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抑制住涌上胸口的那股哽咽。 “我赵宥真，不需要任何亲家大人。” “我自己，就是大人。” “所以，我希望我们现在做的事，能继续下去。哪怕一分钱都拿不到，我也没关系的，我只想它能维持下去，让我好好地、认真地学一些东西。” “如果金钱会阻碍它的继续存在，那我宁愿不要。我不想冒这个险。” 话音落下，办公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韩易没有接话，只是凝视着女孩。 赵宥真感觉他的目光，仿佛有穿透性一般，直接刺破柔软的表皮、脆弱的伪装，直接对无人曾触及过的心灵发出诘问。 “我还以为你是个特别自信的姑娘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双手抱胸的韩易才出声笑了起来。 “我……我很自信啊。” 赵宥真下意识地挺直腰杆，脖颈都紧绷起来。 “才没有。”韩易摇摇头，“你自己知道。真正自信的人，不会觉得追求自己想要且应得的东西，就意味着她必须舍弃什么……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你同意吗？” “你……” 女孩神色一滞，但没过多久，她便轻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 “你说的对。” “我是个胆小鬼。” “但不怪我哦。”赵宥真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娇俏地眨眨眼，“到现在为止，我的一切都是靠牺牲换来的。这是我习以为常的现实。” 韩易微笑颔首，没有答话。他看得出赵宥真骄傲外表下深入骨髓的自卑，除了父亲从小的打压与漠视，还有稍年长一些时，来自整个南韩社会的系统性歧见。宥真的一生都在反抗这些压力，刚开始暴饮暴食成为小胖妞是一种抗争，后来连命都不要的疯狂减肥又是另一种。 赵宥真不是不想要分成和薪酬，她是从骨子里便没有自信。特别是在信任的人面前，女孩会把自卑褪去逞强的外壳，表现得淋漓尽致。 换句话说。 宥真很渴望获得认可，但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 许多富足家庭的女儿什么都不缺，偏偏要找一个坏透了的伴侣毁掉自己的下半生。大多数人都以为她们是过得太安逸，想要往生活里倒点刺激的添加剂。 但其实，很多姑娘正是像宥真这样，虽然含着金汤匙出生，却时时刻刻被人提醒，这些东西根本不是真正的属于她们。 给你金汤匙，是为了让你学会怎么去讨到更耀眼的一柄。 如果继续像前世那样发展下去，徐忆如是否也会启动自毁模式呢？ 天知道。 韩易只知道，想要疗愈这种疮疤何其难也。最直观有效的方式，就是血淋淋地揭开她内心的彷徨，再用温柔给他最平等、最尊重的报偿。 “年薪八万五千美元，提成是旗下管理艺人毛利润的15%，签约奖金三千五百美元，约等于半个月的薪水。职位……人予管理的合伙经理人。”韩易故意板起脸，声调也尽量冰冷，“赵宥真，按照你目前的资历，我没有办法直接给你股份。当然，后面如果做出成绩，我会给你预留一定的份额……现在我列出的东西，已经算是比较优厚的条件了。” “愿意合作的话，我现在可以把签约金转给你。如果觉得条件不符合你的心意，那我很遗憾……” 韩易轻轻拍了拍桌子，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和语气。 “只能祝你未来事业一帆风顺。” “这么凶巴巴的呀，韩易。” 赵宥真嘴上这样讲，但语气里没有一丝抱怨，反而带着一股雀跃的欢欣。 “那……签约金先打来吧。”赵宥真摊开手，笑道，“我答应了。” “太着急了吧也。”韩易演坏老板是演不像的，还没过几分钟，就已经憋不住笑意了。他一边打开即时转账软件venmo，给在纽约就添加了好友的宥真转去3500美元，一边嘟囔道，“看上哪双鞋子了这是。” “我这是要请你吃饭呐。” 赵宥真捧起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那条入账短信。三千五百美元对她来说，连挂在椅子上的那件大衣都买不到，但宥真却是如此珍视。 因为，这个数字意味着，一个美好的、纯净的，由她踮起脚尖亲手开启的未来，正在不远处招手。 “走吧。” 宥真站起身来，双手叉腰，神气地像一只刚刚打猎归来，把老鼠放在主人面前的小猫。 “先农汤，我请客。” “用我的第一笔工资。”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凯雷集团 先农汤餐厅坐落在西六街3470号，就在赵宥真与韩易初次相遇的quarter''s烤肉店对面。比起年轻潮流的quarter''s，或者流水线式的bcd豆腐屋来说，先农汤才算是货真价实能代表韩国传统饮食文化的那一个。就连店名本身，都是最纯正古早的半岛风味。 朝鲜处处效仿中原王朝，先农祭的风尚自然也不会落下。每年，朝鲜国王都要在祭典前斋戒三天，然后率领文武百官在先农坛上摆放生米、玉米以及猪牛等祭品，祭祀神农氏和后稷氏。随后，国王还会在籍田里完成亲耕礼，用这种方式向神明祈求来年丰收。 作为先农祭中最为人期待的一个环节，王室的御厨会将用于祭祀的整牛一齐烹煮，牛骨、牛头、牛腿、牛膝骨、牛腱子、牛排骨、内脏以及其他每个部位的肉都会充分利用，熬成一锅浓厚乳白的“雪楞汤”，供民众分食。 而这，就是先农汤的由来，也是这家西六街人气餐厅店名的起源故事。当然，除了先农汤，饭馆里还有很多其他热门佳肴，比如石锅红烧芝士排骨还有辣牛肉汤，都是颇受洛杉矶亚裔和非亚裔居民欢迎的美味。 也是今晚赵宥真给他普及知识后，韩易才算了解到了sunnongdan一词的正确含义——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按照拼音，叫它孙农蛋。 韩国奇怪的人名那么多，有人叫孙农蛋，也没毛病吧？ 至少韩易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从下午一直忙到凌晨，饥肠辘辘的二人面前，一人置了一碗热气蒸腾的韭菜叶辣牛肉汤。凌晨三点的先农汤餐厅虽然没有大排长龙，但也绝对算不上空旷，来就餐的除了韩易与赵宥真两个工作狂之外，绝大多数都是隔壁韩式夜店里踉跄而出的醉鬼。 对周遭忽而弹舌忽而咯痰的韩语交谈声充耳不闻，韩易低下头，认真组织语句，发送消息。 “妈，钱收到没得？拿去请大家吃饭哈。” “我这儿刚发了第一笔工资。” “不饿吗？晚饭都没吃。” 即使为了低调，已经在脑袋上扣了一顶鸭舌帽，但在这间并不宽敞的餐厅里，绝大多数人都悄悄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坐在韩易对面的完美女孩身上，但快给自己饿坏了的宥真显然没有精力去管什么个人形象问题。她吞下一大口辣牛肉汤，烫得嘶嘶哈气，灌了半杯冰水才稍稍好转一些。 到这时，宥真才注意到，韩易几乎一筷子都没动，一会儿听语音，一会儿打字回复，完全沉浸在微信里。 “小如？” 赵宥真微微蹙眉，语调平静地问道。 “不是啦。”韩易朝宥真晃了晃手机屏幕，“我妈。” “工资，啥子工资哦？你啥时候有工资咯？” “我前段时间不是给你说，在一个经纪公司找了个兼职喃。人家觉得我专业对口，喊我来帮忙，今天刚好发第一个月的钱。” “哦哦……乖乖，咋那么多哦，三大三万啊？” “对嘞，最近汇率可以的嘛，换算成美元就没得那么多了。” “你自己留到花，幺儿，我们这边用不到这么多哈。” “没事，我还有伱给的信用卡哈。之前不是给你承诺过，发了第一个月工资，都拿来给你享福。” “你最近都没用过那个卡的哇，我看了记……” 贴在脸边听语音的韩易，不小心碰到了功放按钮，连忙手忙脚乱地把屏幕按灭。 “不好意思。”韩易轻咳两声，试图转移宥真的注意力，“脸碰到了，声音有点大。” “没事。”赵宥真不太听得懂韩妈妈的蓉城方言。她略微思索片刻，似乎是在脑海里寻找中文老师教她的，正确称呼男方长辈的方法。 “阿姨……最近怎么样？” “她好着呢。”韩易笑了笑，说道，“我刚刚才给她发了个大红包。” 她这红包，还是你出的钱呢，宥真。 转给赵宥真的3500美元与事业有关，韩易知道肯定会获得奖励。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能奖励这么多。 支出3500美元，进账14000美元。 整整四倍的奖励。 之前说的卡bug行为，果然是有效的。把赵宥真视作自己的合作伙伴时，给自己花的每一分钱，都相当于也是为她花的。 一份支出，双份奖励。 宝藏女孩啊，宥真，看来你是逃不掉当我翅膀的命运了。 韩易满是笑意地注视着赵宥真，想道。 找个机会，在徐忆如身上也试试看。 “明天几点下课？” “我看看……明天最后一个小组讨论，三点五十结束，我可以早点走，结束得快的话。” 赵宥真眼眸一亮，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怎么啦，你是想……” “不是吃饭！喂，宥真，你现在正在吃呢，尊重一下辣牛肉汤啊！”韩易笑着瞪起眼睛，故意装出一副吓唬人的模样。 “我尊重啊。”赵宥真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摸摸脸蛋，银筷拈起一团牛肉丝和韭菜，放入嘴中，含糊不清地说道，“自从发现吃饭不长胖之后，每一餐我都很尊重。” “我代表美国肉类协会感谢你。”韩易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我的意思是，明天有时间的话，跟我去一趟马纳特娱乐。diplo约在那边跟我见面，要详聊一下maddecent的收购条件。” “我可以吗？” 这次，宥真的眼睛比看到好吃的东西时要明亮炽热得多。 “这是唱片公司那边的业务吧，我也可以去？” “当然啦，你是我的一号合伙人，也是我音乐团队目前为止唯一的成员……这么说起来，好像挺惨的。”韩易啜饮一口可乐，才缓缓说道，“我一个人去，多没排面啊……而且本来就想让你跟乔丹认识一下，未来艺人管理板块这边，你们俩还有很多要合作的地方。” “好，我跟ta请假了已经。”韩易的倒装句实在是太有魔力，现在不光是徐忆如，连赵宥真也加入到了成为精神齐鲁人的行列里。宥真掏出手机，直接给助教发了一封讨论课的请假邮件，“明天几点？” “你不去讨论课的话，就三点出发？我到你公寓来接你。” “不用啦！我跑步上来，正好可以健身，在你那边换衣服就好。” 有些事情，做过一次，心理上的障碍就自然而然地逾越了。 宥真超级爱韩易家里那间带露台的浴室，做梦都想着能再拥有一次。 于是，4月13日的下午，韩国姑娘真就穿上安德玛运动装，从atrium公寓一路跑到了斯特拉黛拉路864号。 “赵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为宥真开门的科瑞-麦金托什站在庭院里，礼貌地微笑着，向赵宥真欠了欠身。 “怪不得韩先生那么兴奋，原来是您要来。” “他……很兴奋吗？”一身香汗的赵宥真，双颊倏然红了几分——跑了一两英里的路，都不如听到这句话的效果强烈。 “是啊。” 科瑞侧过身，做出一个欢迎的手势。 “韩先生吃过午饭就一直在看手机，客厅里来回踱步，就没坐下来过。” 韩易是在期待宥真的到来吗？ 也许有一点，但肯定不是主因。 95%的原因，是道格拉斯-勒庞发来的祝贺短信，usc邮箱里来自柏汇资本的交易最终确认邮件，和备忘录里收到的爆炸性消息。 今日清晨，柏汇资本与瀚资本在特拉华州联合成立的，名为柏汇共同投资合伙人201606号基金的有限合伙制公司，向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转去的第一笔款项，1.33亿美元，已经抵达对方的公司账户。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沉寂已久的备忘录里，终于又浮现出了一段新的文字。 【诚如彼得-迪亚曼蒂斯所言：“成为亿万富翁的最好方法，就是帮助亿万人。” 还有什么，是比投资一项你热爱且坚信的事业，能更好地渡己渡人的呢？ 韩易，恭喜你迈出职业生涯的第一步，也恭喜你同时完成了一次破亿美元的天量消费。 为了庆祝这两个里程碑，我们将为你解锁又一份资产。 通过与柏汇资本的共同投资合作，相信你已经初步了解了投资基金与资本管理集团的运行规则。而新解锁的资产，我们希望它能起到继续激励你在这一方面进行更深入探究的作用。 那么现在，让我们正式向你介绍，新的奖励—— 一份由凯雷集团管理，总价值3.99亿美元的投资组合。 这笔资金即将在2016年5月1日到期，它接下来的命运，完全由你掌控。 不过，记住，跟上一次奖励一样，从投资基金处获得的资本，依然只能用于投资，评判方式也没有任何变化。 新机遇、新身份、新人生，韩易，希望你尽全力把握。】 3.99亿美元。 韩易流向uta的1.33亿美元投资首款，撬动了三倍的奖励。 算上银行储蓄账户里的余额，摩根大通财富管理账户的资金，柏汇资本lp的投资款，还有这笔刚刚收到的凯雷集团投资基金款项……现在的韩易，总身家已经达到了7.24亿。 虽然真正能够供他随意调配，不限用途的现金只有1100万美元左右，但一个多月的时间将资产翻了将近四倍的疯狂现实，依然让韩易难以平静下来。 3.99亿美元的投资基金。凯文-哈特的hartbeat、diplo的maddecent、约文与杨的慈善捐款，还有音乐事业群的日常运营……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能超过这笔钱的三分之一吗？ 剩下的资金，还能拿来完成多少超乎想象的壮举？ 更重要的是，就连这次要打交道的资本管理集团，从规模、档次和层级上来看，也都有了质一般的飞跃。 柏汇资本旗下管理的资产总额，是850亿美元。 凯雷集团呢？ 3730亿美元！ 柏汇资本的创始人道格拉斯-勒庞，是西海岸享有盛誉的资本经理人，洛杉矶郡财政委员会的副主席。 凯雷集团呢？ 创始人大卫-鲁宾斯坦，肯尼迪表演艺术中心主席、美国国家美术馆主席、美国外交关系协会主席、华盛顿特区经济俱乐部主席、杜克大学董事会主席、史密森学会主席。 柏汇资本的雇员里，没有一位来自于政界。 凯雷集团呢？ 美国前总统、英国前首相、菲律宾前总统、美国证券与交易委员会主席，甚至包括乔治-索罗斯，都曾在此就职顾问，领取丰厚的薪金。 最可怕的是，这些平日里捕不着风，捉不到影的资本巨鳄，实际上在每个人的生活中蛰伏已久。华国最大的在线文学平台运营商阅文集团、韩国最受欢迎的即时通讯软件kakaotalk，还有麦当劳华国分公司，都有凯雷集团的投资布局。事实上，凯雷亚洲地区的并购基金早在2014年11月就入股了腾讯文学。盛大文学和腾讯文学的合并，以及阅文集团的诞生，都是在凯雷集团的撮合下才最终得以实现。 如果这些还没有触及到你的日常生活，那么再举个很有趣的例子，上一世作为新闻主播的徐忆如，供职于东森集团。而东森集团的拥有者，正是凯雷集团。 这就是凯雷的滔天权势，哪怕在亚洲偏远的一隅，也有它的力量投射。全球私募、全球信贷、全球投资解决方案，凯雷集团对三个核心事业群的命名，足见它无可估量的庞大规模与强横无匹的政商影响力。 3.99亿美元，再加上凯雷集团在各个行业、各个国家深不见底的人脉资源，能产生哪些连韩易本人都推算不出的连锁反应呢？ 光是想到这点，韩易都没办法安坐于一处。 别说坐下来，他没一口气从贝莱尔蹦到亨廷顿海滩就算好的了。 “宥真啊，宥真！” 看到赵宥真脸红红地朝前厅走来，韩易张开双臂，提高的声调近似于欢呼。 “欢迎回家！” “什……什么呀。” 嘴上是有些嫌弃的语气，心里却像是灌下一整杯in-n-out的草莓奶昔，甜到有点发晕。赵宥真在韩易身前站定，眼神柔和地注视着对方。 “今天心情这么好？” “投资小赚了一笔。”韩易咧嘴笑着，“以后你就知道了……哇噢，你真是跑步上山的？” “是啊。”赵宥真将运动服往下拉了拉，一点出汗的痕迹也不想让韩易看到，“凌晨摄入那么多卡路里，得加快消耗掉。” “不是都不长胖了吗？” “还不敢松懈。”赵宥真轻轻叹了口气，“这种情况至少得持续半年，我才敢确定是真的不长胖了……到时候就可以敞开吃啦。” “好家伙，现在都不算敞开吃是吧。” 韩易假装无奈地翻了翻眼皮，笑道。 “快去洗澡吧，等你收拾好，我们就出发。” “好的，等我十五分钟。” 赵宥真点点头，朝早就侍立在一旁，朝她挥手的约翰娜-杨森走去。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冲韩易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对了，碧梨和菲尼亚斯今天刚把唱片协议和发行合同寄回来……《oceaneyes》的推广，我们可以正式开始了。” “太棒了，今天全是好消息。” 韩易拍了拍掌，拾起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我现在立刻跟大通那边联系，把预付款转到他们的银行账户里。” “碧梨和菲尼亚斯，准备拿这笔钱去干些什么？” 友情推荐一本好书《别追我，我真不会拒绝啊》，女追男，多女主，后宫爽文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内部董事 “一辆车，当然了……总是一辆车。” 听到赵宥真的回答，韩易哑然失笑，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此刻，二人已经抵达了位于世纪公园2024号17楼的马纳特娱乐全球总部，前台谦恭而热情地将他们请到总裁办公室就座。呈上一杯冰美式，和一罐乔丹-布罗姆利特地嘱托行政人员，专门为韩易准备的可乐，他们还需要在这片宽敞的半开放式办公空间里等上一小会儿。 韩易与赵宥真到得比约定时间早了些，他们抵达马纳特娱乐办公室的时候，乔丹-布罗姆利正在向manatt，phelps&phillips律所的唐娜-威尔逊女士进行年度述职报告。唐娜-威尔逊是事务所的首席执行官兼管理合伙人，对旗下的各家附属事务所都有监督权限。 是的，即使在好莱坞能称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律师事务所，马纳特娱乐，实际上也只是依附于manatt，phelps&phillips存在的，一个专门负责娱乐行业相关法务的分部。 本部直接负责的，可是at&t、因特尔、纽约大学、丰田北美分公司和facebook这样的巨无霸客户。随便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比马纳特娱乐规模最为庞然的客户索尼影业，还要再大上十数倍。 乔丹-布罗姆利的代理层级，就止步于此。再往上走，年营收285亿美元的跨国集团公司nbc环球，虽然有相当部分的业务属于娱乐行业的范畴，但已经不是乔丹有资格负责的客户了。只有跟音乐版权业务相关的一些案子，总部才会调请乔丹到时代广场7号的纽约办公室进行协作。 北美资本圈盘根错节的复杂脉络，从manatt，phelps&phillips这家律所的架构中，也能窥见一斑。 当你觉得已经触及到顶点的时候，永远有一尊神像在更高处俯视。 “他们想买的不是跑车，就是一个代步工具而已。”赵宥真解释道，“这样就不用每次出门都借妈妈的车了。” “告诉碧梨和菲尼亚斯，让他们把钱省下来，到超市里多买些吃的喝的，再把家里的录音室翻修一下，接下来的专辑，光是一只tlm103肯定不够。” 韩易指了指赵宥真握着的手机，笑道。 “车的事情，我来解决。” “你要帮他们买车？”赵宥真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 “就像你说的那样，反正不是跑车，只是一个代步工具。” 韩易一边在whatsapp里输入信息，一边说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不是法拉利250gto这个级别的收藏品，别的型号完全都不需要看价格。买一台车，就像买一只炸鸡那样简单。 顺手送一辆几万美元的新车，迅速拉近自己跟碧梨和菲尼亚斯之间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更重要的是，韩易也想用这次消费确认一件事。 如果是给自己的艺人花钱买车，算不算是事业投资？ 给徐忆如和赵宥真两个很特殊的女孩子花钱能获得奖励，那么对一般的合作伙伴呢？ 几万块，试出一个新机制，也是不错的。 “艾瑞卡-好久不见。我需要一台宾利添越，请为我选择一个合适的颜色。非常感谢。” “嗨，易！当然没问题，这辆怎么样？” 没过一分钟，艾瑞卡-施罗尔便发来了回复，还配上了一张后院停车场的照片。 “温莎蓝车身、皇室蓝内饰。” “ok，就这个吧。”价格都没问，韩易直接做了决定。反正是拿来给费亚穆和基安当商务车开的，没必要纠结那么多细节，“另外，我想要给我的艺人挑一辆车作为礼物，不一定要是奥加拉的收藏，想听听伱的建议。” “是男孩还是女孩？” “事实上，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亲兄妹。” “把我的电话号码推过去吧，或者我可以登门拜访。”艾瑞卡回复道，“我会帮他们挑选到喜欢的车型……哪怕他们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我对此深信不疑，再次感谢，艾瑞卡。付款的事情我会请贾马尔跟你沟通。” “随时效劳。” “搞定了。”韩易放下手中的手机，轻舒一口气，冲赵宥真笑道。 “当你的艺人，看起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赵宥真想从公司经营的角度，劝说韩易中止这笔消费，但是思索片刻后，女孩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她知道，韩易的这一面，其实正是他最大的魅力所在。于是，宥真只是轻轻点头，柔声如是回答。 “当合作伙伴就不幸福？” 韩易促狭地眨眨眼。 “我明白了……你想要什么车？” “哈哈哈，真好笑。”赵宥真声调都欠奉，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表情，“我有车。” “但从来没见你开过。” “因为我哪里都不去。”赵宥真歪头想了想，“这么说，买车好像挺亏的。” “不对，现在是哪里都要去。”韩易笑着纠正道，“洛杉矶上万家餐厅，你才试过千分之一而已。” 赵宥真发现自己现在开口说话，要考虑的东西越来越多，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决定把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反正是你开车”吞回肚子里，换了个话题。 “买车的事情放在一边，推广这边的经费，从公司账户支出会好一些。” “我明白，大通银行那边已经帮我们开好了三个公司账户。我让费尔南多……我的私人银行经理，给三家公司划拨了150万美元的款项。版权发行公司35万、艺人管理公司15万，剩下的100万都在唱片公司这边，毕竟唱片公司的经营支出要多得多。” 韩易自然听得出赵宥真的弦外之音，他点了点头，这样回答道。重生伊始，韩易就一直使用大通银行的服务，六位私人银行经理事无巨细、有求必应，让他在平日的财务收支方面几乎没有任何需要担忧的地方。如此愉快的合作体验，促使他将公司账户也放到大通开设。 而费尔南多-冈萨雷斯为韩易准备的，毫无疑问是大通银行最高档次的公司账户——铂金商务账户。 头五百次转账没有手续费，电子存款与电汇入账也没有次数限制。与此同时，每月报表周期内，金额最高的四次向外转账亦免收任何费用，这一条对于韩易来说非常实用，毕竟他未来需要操作的大额转账绝不在少数。 不仅如此，费尔南多-冈萨雷斯还赠送了韩易三年freshbooks的免费使用权，这是一个面向公司客户的在线财务管理系统，收支明细、员工薪酬，乃至电子发票，都可以用这个软件一键生成。这些看起来极是琐碎的细节，其实能非常明显地提高一个企业的经营效率，对韩易这三家刚刚成立的音乐初创公司来说尤其如此。 即使现在还没有找到心仪的财务管理团队也没有关系，通过freshbooks将几笔前期的必要投入进行记录，再转交给后期入职的会计团队，三家公司在审计和税务方面便都不会产生任何问题。 “等资金到账，我就通过公司转你1万美元的歌单推广费……应该足够了吧。” “很够，甚至有点太多了。”赵宥真想了想，回答道，“哪怕是流量最高的歌单，一个月的要价也不过五百美元而已，绝大多数的歌单创建者只要求大概一百到两百美元的报酬，甚至有些人都没要钱……因为我没有一开始就跟他们谈费用问题。我是以一个独立音乐人的身份跟他们聊的，大多数人都很愿意支持草根艺人，对这种新颖的线上推广方式也特别感兴趣。” “很聪明，宥真。”韩易对宥真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钱再多，也得省着花。”赵宥真抿嘴笑笑，“公司后面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是的，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讲过……” “抱歉，易。” 还没等韩易讲完，办公室的玻璃门便被猛然推开，随后像风一样卷入的是满头细密汗珠的乔丹-布罗姆利。 “我来晚了，律所那边的年度质询总是非常详细。” “完全没有，乔丹，是我们来早了。”韩易抬手看了看腕上的百达翡丽，此时实际上离约定好的下午三点半还差个七分钟。他用手抚平西装的褶皱，站起身来，侧过脑袋，向乔丹-布罗姆利介绍道。 “这位就是赵宥真女士，人予管理的合伙经理人。” “您好，布罗姆利先生，久仰大名。”赵宥真紧随着韩易离开座位，落落大方地向乔丹-布罗姆利伸出手。 “您好，赵女士，认识您是我的荣幸。” 若换作二十年前，甚至是十年前，满脸惊艳神色的乔丹-布罗姆利高低也得夸赞两句赵宥真的年轻美貌。但很遗憾，这是2016年的美国，任何陌生异性之间关于外表的夸奖，都容易被误认为是性别歧视或者性别偏见。因此，虽然心中有百般赞誉，乔丹-布罗姆利依然只吐出一句简单的问候。 “还需要再喝点什么吗？我这边有一整个酒吧。” 乔丹-布罗姆利拉开办公桌左侧放置在地上的小冰箱，笑着问道。虽然口中说着酒吧，但乔丹只为自己取出一瓶voss矿泉水。这很好理解，除了异想天开的好莱坞电影之外，没有任何优秀律师敢在会见客户的时候喝酒。 “不用了，谢谢你。”韩易坐下来，理了理袖口，随意地问道，“托马斯呢？” “噢，我让他四点过来。”乔丹指了指门口，“我的想法是，在他到之前，我们先聊一聊你的想法。” 这句话，瞬间让乔丹-布罗姆利表明了立场——diplo是客户，韩易也是客户，但乔丹很显然是想通过提前征询意见这一行为，让后者明白自己在这场马纳特娱乐的内部交易中，究竟偏向谁更多一些。 这招对于普通人也许能起到心理暗示的作用，但是韩易心里却没有丝毫波动。经过上一世的惨痛教训，对任何类似的谈判手段都有天然的防备与警惕。 谁知道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呢？乔丹-布罗姆利可以提前半小时跟他见面，当然也能提前一天跟diplo先通通气。让所有人都认为占到了便宜、获得了帮助，从而使每个人都按照他的计划和步调行事，这本来就是精英律师打磨臻熟的绝技。 “好的……对了。”为了阐释自己的微妙态度，韩易故意沉吟片刻，“uta那边，有通知下一次董事会的具体召开时间吗？” “uta的董事会一般每六到八周会召开一次会议。” 乔丹-布罗姆利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韩易，缓缓说道。 “本年度的第一次会议于2月2日召开，第二次会议是3月15日，这一次……定在了5月2日星期一。”乔丹看了一眼电脑桌面上的工作日程表，说道，“届时董事会将按照收购决议，增设三个新的内部董事席位，留给瀚和柏汇。” “我注意到uta现在有九位董事。” 韩易啜饮了一口可乐，想了想，才接着说道。 “董事会主席、两位副主席、ceo、coo，再加上四位核心业务板块的负责人作为内部董事。我们拥有的三个新席位，应该是uta创立到现在迎来的第一批非在职董事吧。” “说得没错。”乔丹微微颔首，“uta是家私有化公司，因为行业的特殊性，也不太需要独立董事的进入。哪怕这次三位新董事作为投资方的代表进入董事会，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内部董事。” “了解了。”韩易用食指摸索着唇角，问道，“新董事的提名和选举流程是什么样的？我需要提前给他们发送提名名单吗？” “提前大概两三天就可以。”乔丹解释道，“因为是投资者的提名人选，基本上就不存在太复杂的流程，uta虽然会按照惯例匿名投票，但是肯定是全票通过……已经有中意的提名人选了吗？” “三个董事席位里，应该会留一个给勒庞作为柏汇资本的代表，看他们那边指派谁来担任董事。” 说到这里，韩易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旁的赵宥真。 “至于另外两个位置，我还需要再思考一下。” 为了进一步夯实身份基础，让自己在行业内拥有更高的曝光度和话语权，韩易已经决定让自己成为其中一个提名人选。但另一个人究竟该选择谁，就是韩易必须要纠结的地方了。 现在看来，刚开始投资创业计划不到两个月，严重缺乏核心管理团队的他，目前真正能信任的只有两个人。而这两个人之间，不管选择谁，都有让他犹豫不决的顾虑之处。 “没问题，有了名单直接发给我就好，我可以代为呈交。” 在键盘上敲打一番，将与董事会会议有关的工作安排记在日程表里，乔丹-布罗姆利接着发问。 “那么，让我们来聊聊maddecent吧……对于这家厂牌，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易？” “如果可以的话，购入多数股权。就算托马斯不愿意放出那么多，也至少是百分之四十以上……50/50也可以。低于这个份额，我不如去看看其他的投资机会。”韩易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个规划已经在他脑海里盘旋已久，“目前我只想要收购maddecent的唱片板块、活动板块和周边板块。版权发行板块他可以单独保留下来，但唱片公司这边必须要作为瀚音乐的附属子厂牌存在，所有的新闻通稿都需要以‘瀚音乐收购maddecent’为主要内容。” “为什么要留下版权发行这块？”乔丹一边在电脑上记录，一边问道，“maddecent的音乐版权库归属关系很干净，对于你来说是很好的投资标的……按照你之前和我透露的计划来说。” “音乐版权收购的第一笔，必须得是一个真正的大人物。” 韩易竖起食指和中指，认真地说道。 “第一笔收购，最好能破两亿美元的价格，跟一位传奇巨星达成协议，从而在版权交易市场上达成轰动效应。而且，我不想直接收购一整个版权发行公司，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乔丹，我的目的是什么？” “把个人对资本的协议关系，转换成公司对公司。”乔丹嘴角挂起了一丝期待的笑意，“我明白了……关于这一点，你有具体想要接触的候选人吗？我这边可以立刻开始接洽。” “我的这份名单，不能说是候选人，只能说……名单里的人，谁愿意卖，都可以。”韩易双手环抱在胸前，舒了口气，“这两天我会给你发一份名单。如果你都认识，那就太好了。” “别的方面我不敢说，易。但音乐圈里，还没有我不认识的巨星。” 乔丹-布罗姆利笑着回应道。 “那么，回到maddecent这边，总结一下。40-50%或者以上的股权，只收购唱片公司、现场活动、音乐周边和母带版权部分，音乐版权发行剔除……还有别的条件吗？” “一些细节上的东西，由你来敲定就好，比如子厂牌应该何时向母公司发送报表，子厂牌的运营负责人向哪个职位进行工作汇报，还有后期如何进一步统合渠道发行业务……这些按照三大集团的运营体系来做就好，你应该很熟悉。” “没问题。” “另外有一个条件，是我一定要加在收购协议里的——收购完成之后，maddecent需要扩大街区派对这个现场演出品牌的活动规模。不光是在场次上，更是在人数上。” “我这边会通过瀚资本单独跟maddecent达成一个演出投资协议，我来出资，他们操盘。” “明白，具体想要他们达到什么规模？” “3000人以下的传统blockparty模式，今年应该扩增到五十场。不光是在美国、加拿大，英国、荷兰、比利时、西班牙、意大利、德国，乃至华国、日本和韩国，都应该有blockparty出现。《leanon》去年这么火，正是借势发展的好时机。” “而大型活动方面，我希望能做一个类似于madcity之类的品牌，将几种不同风格的街区舞台融合在一起，每天如果能有五万人的累计进场人数，做大概两三天的时间，应该会是很不错的开头。” “至于城市……” “纽约，或者拉斯维加斯。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Mad City “拉斯维加斯？” “五万人？！” diplo右手攥紧沙发边沿，稍稍坐直身子。看了看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正在记录协议要点的乔丹-布罗姆利，又看了看站在落地窗前欣赏世纪公园庭院景观，只给办公室众人留了个背影的韩易，表情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做好心理准备来出售厂牌股份的自己，抵达马纳特娱乐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真的与blockparty有关。 “嘿，你有没有听到……” diplo最后的视线放到了两位合作伙伴，厂牌联合创始人，也是他的经理人凯文-库萨特苏，以及maddecent首席执行官贾斯珀-戈金斯身上。前者指着韩易，将声线压得极低，轻声询问。而后两位则是耸耸肩，给了他一个同样迷茫的眼神。 当韩易在欢迎派对上告知diplo，他有兴趣参与到maddecent的现场活动运营中，让blockparty变成“整个城市的居民参与进来的街区盛事”时，diplo以为他只是想从厂牌已经定好的十五场北美巡演里分一杯羹。 没想到，韩易通过乔丹-布罗姆利提出的邀约，竟然是把blockparty扩张到全世界，伦敦、首尔、东京、米兰，所有diplo和团队曾经梦想过，但没有勇气付诸实践的演出计划，韩易都雄心勃勃地想要变成现实。 更令diplo和贾斯珀瞠目结舌的，就是这个韩易称为“madcity”的，单日容量五万人的拉斯维加斯电子音乐节构思，规模大到diplo做梦都没敢往这上面沾边。 经营一家国际厂牌，跟举办一场世界级音乐节，二者所需的资金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举个简单的例子，maddecent总共有32位雇员，算上ceo贾斯珀-戈金斯，整个厂牌每年的人工成本，包括为雇员购买的401(k)，集体医保和其他福利，也只有两百二十万美元左右，而maddecent，已经是一个极为成功的独立电子音乐厂牌了。 另一方面，比利时的tomorrrond音乐节，每年需要雇佣12000人为活动服务。2016年即将在布姆小镇举办的新一届音乐节，总制作预算是3550万美元。 音乐厂牌和音乐节分别位于音乐产业链的上下两端，音乐厂牌负责上游的内容产出，而音乐节则是对接下游的消费者端口。二者分工不同，产品不同，商业模式也有极大差异。 世界范围内90%以上的现场音乐演出都处于亏损状态，只有10%可以做到收支平衡，不到1%能够像tomorrond或者ultra这样，获得成倍的利润，且坚持运营十数年之久。 音乐厂牌的运营成本低得多，意味着它们的试错成本更低，一旦孵化出爆款，利润率也会是音乐节主办方无法估量的天文数字。《leanon》的制作成本还不到三万美元，而现在光是在spotify平台上，就已经录得两百万美元的收入，这还没有算上歌曲爆火给三组艺人——majozer、djsnake和m带来的商业价值提升与演艺市场收入。 简而言之，音乐厂牌是轻资产低成本运营，而演出主办方则是重资产高成本运营。厂牌若想要跨界到演出行业，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资金，特别是大型音乐节。动辄数百万上千万的制作成本，常常比音乐厂牌所有可调配的现金加起来还多。若孤注一掷，把全部运营资金放在一场大规模演出上，那便极有可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就是为什么，即使在百威和红牛两家品牌联名赞助的前提下，diplo的blockparty团队仍旧选择将每场巡演的观众容量控制在三千人以下。 万人音乐节的准入门槛极高，更别提五万人规模的世界级音乐节了。 只有亿万富翁，才能负担得起这种级别的活动。 猜一猜，乔丹-布罗姆利的这间办公室里，有几个亿万富翁？ “这就是韩先生完成厂牌股份收购的附加条件，没错。”乔丹-布罗姆利再次给予确认，“韩先生想要收购的，是唱片公司、现场活动品牌和厂牌周边权益。在这其中，现场演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板块，你也知道的，托马斯，一场好的活动能给厂牌带来多少真正痴心追随的忠实粉丝。” “我当然明白，乔丹。”diplo摩挲着下巴上略显杂乱的深色胡须，皱着眉头沉吟道，“我只是担心，整个团队能否撑得起如此规模的大型活动……maddecent，包括我本人在内，都从来没有举办过万人以上的活动。我的意思是，我当然参加过数万人甚至十万人的演出，但参与和举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diplo的整段话提的都是自身的不足，但韩易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里的犹疑来自何处。 “别担心，托马斯。我并不是说我们得马上做一场edc规模的电子音乐节，虽然确实是我想要在三年内完成的计划——追上并赶超edc。” 韩易转过身来，笑着朝diplo张开双臂。 “我也不是说，我们得租下拉斯维加斯赛车场，用1200英亩的水泥硬地打造一个梦幻乐园。这些是值得追求的目标，但不是我们立刻能完成的现实。我的意思是，maddecent的团队，还有我的团队，在现场演出方面都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但是……但是！” 韩易竖起左手食指，慢慢向diplo踱步而来。 “如果我们一直满足于仓库派对规模的活动，那么这种学习将永远都会是缓慢而无效的。很多时候，通过一次大胆的尝试，信仰的飞跃，才能让自己获得境界和层级上的提升，不管最终的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提出这一计划。在我看来，maddecent的blockparty是电子音乐界难得的优质品牌，也是一个暂时还没有发掘出全部商业潜力的品牌。它的未来，应该从深度和广度两个层面去开拓。广度，就是我们要触及的市场，你现在为blockparty选择的演出形式，成本可控、效果可控、销售预期也同样可控，两三千人的规模，意味着按照maddecent现在的影响力，不管到世界上哪座主要城市演出，票务情况都会非常乐观。” “因此，blockparty的全球化进程必须从现在开始，欧洲、亚洲、南美洲、大洋洲，如果我有幸能成为maddecent的股东，这将是我着力推动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我们不可能一开始就自己举办国际巡演，不过我们可以跟livenation或者aeglive合作，利用他们的执行团队、人脉资源和票务渠道。blockparty这样优质的独立演出品牌，再加上我们自己可以负担全部的成本，我相信两家公司会为联合主办的席位争破头。” “确实如此。”贾斯珀-戈金斯点点头，“从去年到今年，livenation和aeglive一直在跟我们谈巡演的事情，他们也想投资并且参与到演出制作环节中来……只不过他们的要求太严苛了，从分成开始就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他们想要分多少？” “北美地区对半出资，对半分成。”凯文-库萨特苏苦笑着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如果光是美国地区，我们根本不需要他们出资。” “没错，北美这边，算上加拿大，或者再加一个墨西哥也可以，这三个国家的演出收入我们完全不需要跟他们分享……不过如果要向海外地区扩张，他们成熟的演出工业流水线，还是有一定价值的。”韩易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压低了声线，“想一想，如果我们能自己出资，聘请livenation或者aeglive来做具体执行，那么是不是只用给他们一笔管理费用。哪怕两家公司都坚持要分成，我相信我们也能谈到巨星们开演唱会的分成比例——毛利润的10-15%。” “在不需要承担财务风险的情况下，哪家演出公司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很有说服力。”diplo放在下巴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捂住了半张嘴，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韩易，说道，“请继续，易。” “广度这边告一段落了，但一个演出品牌，特别是一个想要被人以‘伟大’冠名的品牌，必须要有深度。不管是tomorrond、edc还是ultra，又或者是更早一些的伍德斯托克、格拉斯顿伯里和蒙特利，人们之所以能记住它们，绝不会因为某个平庸的年份，某场国际分站的演出。” “他们会记住的是什么？” “当然是1967年蒙特利流行音乐节上的吉米-亨德里克斯，是1969年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上的詹尼斯-乔普林，是1992年雷丁音乐节上的科特-柯本……先生们，还有我们这位可爱的女士。我们需要为maddecent和所有乐迷创造的，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是五十年、六十年后的未来人类，提到2010年代的现场音乐，必然无法忽视的传世宝藏。” “声音、节奏、聚集、狂欢……从古至今，人类大多数时间都是孤独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是需要现场娱乐。娱乐我们的，不光是台上的艺术家们，还有台下跟自己肩并着肩，脚挨着脚的观众。为什么人们总是对一万人、五万人、十万人乃至百万人的活动趋之若鹜？因为只有在这里，作为个体的我们才能真正感受到整个人类文明的伟大。同一段旋律被一万张嘴传唱，同一个节奏有一万双手掌合拍……即使在音乐工业最艰难的时刻，现场演出行业也从未被击垮过，这就是它的魅力所在。” “而这，也正是五万人音乐节的意义，这就是madcity！” 不得不说，在韩易的诸多优势之中，富有感染力的超群演说能力也许是最亮眼的那一个。不仅是赵宥真听得眸子里都绽出了绚烂的烟花，diplo、凯文和贾斯珀兴奋得半个身子都悬在沙发之外，就连一向以雄辩著称的乔丹-布罗姆利，都单手托腮，专注地倾听着韩易勾勒出的美妙图景。 “在我的想象里，madcity是多元街区的糅杂和混合，它应该是一个多舞台同时或者交替开演的形式，而不是像edc或者tomorrond那样，有主副舞台之分，且每个舞台都有独立划分出来的区域，彼此之间互不干扰。一座城市，本来就该是不同的声音融合在一起的。” “像worldclubdome那样？”diplo问道。由bigcitybeats举办的worldclubdome是德国最大的电子音乐节之一，每年在法兰克福的德意志银行公园举办，除了在球场草坪上的主舞台之外，bigcitybeats还环绕着体育场做了七个副舞台，跟韩易所描述的形式非常接近。 “差不多，但不完全是。”韩易笑着摇摇头，解释道，“worldclubdome依然有主次之分，而在madcity里，每个舞台都是一个风格迥异的街区，拥有同等的重要性。另外，worldclubdome只有电子音乐，而如果想要成为真正的‘城市’，madcity需要更多。” “电子音乐、嘻哈、流行、摇滚，任何能让人们双脚离地的好东西。” “一场综合性音乐节？”凯文-库萨特苏忍不住扬起声调，这位投资人的野心比他最狂野的想象还要大得多。 当所有人都以为韩易是想复制edc的时候，他真正想要创造的，其实是二十一世纪的伍德斯托克。 “想象一下，这边kanyewest刚在贫民窟主题的舞台上完成他的嘻哈set，下一秒，aliciakeys就在以帝国大厦的造型作为主结构的另一座舞台上出现，身边是她的搭档jay-z。还没等人们从《empirestateofmind》的大合唱中回过神来，伱就出现在伊比萨海盗风格的第三个舞台上。” 韩易指着diplo，一字一句地说道。 “anythingandeverything，happeningatonce。” 光是这一句话，就让diplo手臂上的汗毛尽数立起。 若一切真能像韩易说的那样美梦成真，一座城市里数个街区，代表每种文化的巨星荟聚一堂，把音乐节变成致敬流行文化的大都会博物馆，那么，madcity必将成为这个十年，不，这个世纪，为人津津乐道且念念不忘的时代记忆。 而自己，是madcity的联合创始人。 hot——fucking——damn。 “场地呢？” diplo已经完全陷入了韩易编织的梦境里，急切地追问道。 “我知道第一届可能规模不会是最可观的，但如果想要完成这种级别的演出，我们还是需要一个顶级场馆。” “当然，托马斯，我们当然需要一个顶级场馆。” 韩易将双手合于一处，轻声说道。 “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你觉得怎么样？” 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是整个西海岸，甚至整个联邦境内，最具规模的露天音乐节场地之一，也是其中最新的一个。2014年，米高梅宣布，将与太阳马戏团和加州娱乐业巨富罗纳德-伯克尔控股的尤凯帕集团，共同开发这片位于拉斯维加斯西撒哈拉大道的26英亩空地，并将之命名为“mgm节日庆典场地”。它将作为巴西第一音乐节品牌，rockinrio美国站的永久举办地。 这片露天音乐场地直到去年的五月才投入使用，第一场演出，自然就是美国人民期待已久的rockinriousa。音乐节的阵容极为强大，两个周末、四个演出日，拉斯维加斯迎来了超过120位艺人，其中包括metallica、linkinpark、taylorswift、edsheeran、brunomars和johnlegend。但最终的票务销售情况却可以用惨败来形容，原本预计有32.8万人到场，最终只卖出14万张门票。 mgm、太阳马戏团和尤凯帕集团投入的2000万美元场地修建费没看到一分回报，三家公司，加上rockinriousa的主办方sfx娱乐一起，还倒亏了2800万美元。这一惨剧直接让本就持续亏损，全靠融资吊着一口气的sfx娱乐，于2016年2月在特拉华州的威尔明顿向联邦法庭提交破产文件。 rockinrio？永久举办地？ 这下，mgm节日庆典场地，连个庆典都没有了。 为了吸引第三方活动进驻，mgm在其他两家合作方的压力下，放弃了自己的冠名权，将名称改为更加中性的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以免潜在合作方望而却步。 但直到2016年的4月，这里也没能迎来一场足够重量级的音乐节。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乡村音乐奖学院在这里举办的一个慈善演出。 从泰勒-斯威夫特降级到凯丽-安德伍德，场地所有方的焦急心情可想而知。这也是韩易选择这个露天场馆作为第一届madcity音乐节举办地的关键原因之一，除了它崭新的设施和方便的交通之外，长时间没有重量级的活动，也能让拥有者在租赁价格方面咬得不那么死。 如果更激进一些，直接要求他们免费提供场地，再给予一定比例的票房分成，也不是完全痴人说梦的提议。 “这里可以容纳八万五千人。” 韩易调出手机里的场馆图片，放到diplo、凯文和贾斯珀面前，耐心解说道。 “我们可以把北面、西面和东面用几个舞台连起来……没错，不同舞台间的互通性，也是madcity的一大亮点。粗略计算，剩下的空地还能够容纳大概七万人，这给我们的票务销售，还有阵容编排留有很大空间。如果第一轮预售效果不错，再加几个头牌嘉宾也来得及。” “那么这场madcity……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呢？” “现在已经四月了，我们还有一系列的巡演要做，时间很紧迫，我希望能在今年万圣节前后将演出落地。我知道会很赶，但这是推出品牌的最好时机。” “我也同意。”乔丹-布罗姆利认可地点点头，“海外巡演如果有livenation或者aeglive参与，那我们不需要费什么神，专心把这场音乐节做好就行。至于其他城市的北美巡演，我们做过这么多次了，早就驾轻就熟。” “执行层面上问题不大，到时候再找一些外包的专业团队就好。”凯文皱起眉头，认真思索，“但时间上确实非常非常紧迫，如果想要定到符合要求的艺人，我们基本上得现在就开始询价流程了。” “可不是吗，凯文？” 这时，韩易才重新坐了下来，他靠在凯文-库萨特苏身边，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接下来的投资谈判如果够快，我们应该今天就可以把所有事情推进起来了。”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交易细节 用音乐节的提案作为本次收购谈判的序曲，本来就是韩易提前制定好的游说策略。 maddecent推出的《leanon》到2016年4月为止，依然是spotify历史上播放量最高的单曲，没有之一。换句话说，从传统唱片业务的角度上来看，作为一个不依附于任何集团的独立厂牌，maddecent已经做得足够出色了。想在这方面打动他们，说自己收购股权之后会加大投入，帮助厂牌打造出更多像《leanon》这样的现象级单曲，恐怕对方很难买单。 原因很简单，韩易是对流行音乐产业知根知底的专业人士，diplo、凯文-库萨特苏和贾斯珀-戈金斯当然也是。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音乐领域，制造一首能上排行榜的热门音乐很容易，但想要孵化《leanon》这一级别的冠军单曲，从来就没有一个固定的成功公式。 哪怕diplo的majozer跟djsnake再按照《leanon》的模板创作一首新的moombahton，投入比《leanon》高十倍的宣发推广预算，也有极大概率无法取得跟原曲同样的成绩。 音乐，特别是流行音乐，从来就是如此。或者说，绝大多数娱乐产品，包括电影、电视剧乃至youtube视频是否能够一炮而红，都有极强的随机性。市场在某个时间段的审美偏好、宣发渠道在特定月份的自然流量、时事热点对观众好恶潜移默化的改变，甚至是同类型单曲的榜单和销售表现，无数种微妙的因素都会影响到一首歌最终的商业成绩。 因此，韩易的雄厚资本也许能够帮助maddecent改善艺人的签约条件，增加市场营销团队的音乐宣发预算，全方位加强厂牌在原创电子音乐市场的影响力，从而提高现象级单曲的出现概率，但却没有办法保证diplo和他的团队一定能在短期内快速攫取更多的收入。 而这一点，正是diplo与合作伙伴们最关切的交易条件——如何即时变现，从而自由使用到手的现金，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it''saboutthemgreensbro，it''saboutthemgreens。” 韩易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本次谈判他选择的切入点，是短期内就能看到效益的全球巡演和大型音乐节。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结算周期比起细水长流的音乐流媒体收入来说都短得多。 韩易通过乔丹-布罗姆利之口向diplo抛出的条件，是将blockparty这一现场活动品牌也加入到资产包中。 并购完成后，韩易将用瀚音乐出资，承担100%的海外巡演成本与拉斯维加斯音乐节成本，作为ip持有者与管理团队，maddecent将保留30%的毛利润，瀚音乐则会分到另外70%。若演出产生任何亏损，亦将由瀚音乐独立承担。 这种对于diplo、凯文和贾斯珀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们毫无疑问是求之不得。就算按照收购协议，将唱片公司、现场演出和艺人周边板块50%的股权打包卖给韩易，diplo也可以在一分钱不出的情况下，获得新增巡演场次15%的收益。 退一万步说，即使海外巡演和拉斯维加斯音乐节产生了巨额亏损，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实际损失。 当然，站在韩易这边，他可以得到的实际上比谈判对手要多得多。70%的演出收入归瀚音乐所有，而maddecent能分到的30%之中，也有一半左右要进他的钱包。也就是说，只要能保证海外巡演和音乐节有正向现金流，韩易就能获得85%的毛利润。 而maddecent北美区原定的巡演，作为新股东的韩易，也可以拿到大约50%。 这就是资本家的赚钱方式与交易之道，粗暴直接，用现金开道，拿实力说话。这种手段听起来让人直皱眉头，但放在现实里，却绝无可能让任何人心生厌恶。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个人能随手扔出几千万美元收购你公司一半的股权，再另外投入几千万帮你把事业做大，有几个人会保持清醒的头脑，坚持所谓的初心，选择拒绝呢？ 资本家与普通人的差别，正是体现在此处。前者将资本作为达成目标的手段，而后者将金钱视为人生的终极追求。每个人都可以高声谈论理想和热忱，但当如山的绿色钞票摆在眼前，又有多少人能在财务自由和保持企业控制权之间选择后者呢？ 对于托马斯-威斯利-彭茨来说，他成为“diplo”最主要的理由，不是让自己的音乐流芳百世，或者推动maddecent成为音乐世界的第四极。这些成就固然伟大而隽永，但离他未免也太过遥远，想要攀登上这两座高山，绝非他这般心性可以去完成，或者说想要去完成的。 就像上一世在采访中谈到的那样，他做音乐、搞演出、建厂牌，有且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让自己在尚且年轻的时候赚到尽可能多的钱，以便体验他想要体验的所有人生。 事实上，所谓普通富人与资本巨擘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大的鸿沟天堑。摆在每个人面前的机遇都相差不远，但就是关键时刻的那一两个选择——继续前进还是安营扎寨，allin还是cashout——会让人与人之间产生不可逾越的差距。 dr.dre的选择，是保持对aftermath娱乐的绝对掌控力，潜心经营新人，陆续推出eminem和kendricmar两位不同时代的饶舌巨星。与此同时还大胆尝试跨界，与吉米-约文进军电子产业，创立beats耳机品牌，最终经过十数年的辛勤耕耘，成为身价十亿级别，能够从苹果手中分得一杯羹的真正塔尖大佬。 而diplo，他没有那么大的事业心与企图心。身为出生于密西西比州，从小生长在深南地带的白人，他也不像安德烈那样，有一个“黑人企业家永远无法真正获得成功”的利剑悬于头顶，憋着一股劲要去打破世俗的禁锢。 玩世不恭的托马斯-威斯利-彭茨，这辈子想成为的，不过是一位纵横四海的新世纪海盗船长而已。 3600万美元，已经足够他做到这一点了。 这是在乔丹-布罗姆利的主导下，经过三个小时的数据核对和冗长谈判后，双方最终达成合意的收购数额。用3600万美元，韩易将买下maddecent全部820首单曲的母带版权、所有活动品牌版权以及艺人和厂牌周边版权的55%。 这让maddecent的总估值达到了6545.45万美元，要知道，上一世业内龙头spinnin''records委身于华纳音乐集团的交易，也不过是一亿美元出头。spinnin''records旗下共有3829首单曲的母带版权，是maddecent的4.5倍还多。即使这次maddecent出售的资产包里还包括现场演出品牌和艺人周边品牌，3600万美元依然算是一个非常慷慨的开价。 值得注意的是，与uta增资扩股的融资方式不同，这一次，韩易是直接从diplo与厂牌联合创始人凯文-库萨特苏两人手中收购股权。凯文-库萨特苏出让8.25%的股权，这让他还剩下6.75%的少数股份。而diplo则会从85%的股权中分出剩余的46.75%。收购完成后，maddecent的股东人数将增加到三个。 凯文-库萨特苏、diplo和瀚音乐。 当一切尘埃落定，diplo与他的经理人，将终于达到出道伊始就梦寐以求的财务自由状态。 而韩易的原创音乐王国，也会拓展出第一块疆土。 当然，除此之外，谈判里还有许多小细节值得讨论。diplo一方要求在收购协议中明确韩易对maddecent现场演出品牌的最低注资额度，海外巡演至少举办十场，注资一千五百万美元，拉斯维加斯的音乐节则至少需要投入两千万美元，以满足五万人规模的活动所必需的支出。 韩易同意了将金额在协议里阐明的要求，不过，他同时也提出了三个counteroffer——首先是diplo在五年之内，不得建立新的音乐厂牌，且他的唱片合约必须在maddecent履行至少十年，不能利用职务之便提前解约自己，否则韩易有权收回全部投资款项，并索要120%的赔偿。毕竟diplo是maddecent的绝对核心，韩易必须确保他能长时间为厂牌尽心尽力地继续产出有价值的内容，而不是拿到现金就生出贰心。 另外，韩易要求，maddecent需要保证旗下核心艺人，包括dillonfrancis和baauer在内，必须完成唱片协议所规定的全部义务，也就是说，不管他们签的是1+3、1+4还是1+6的360度合约，所有续约选项都需要被依次激活，没有经过瀚音乐的书面确认，不得提前放弃艺人，终止与他们的合同。若核心艺人因非不可抗力因素流失，瀚音乐可以按照每张专辑平均预付款的三倍收回部分资金。 这一点更好理解，不管是音乐版权发行公司还是唱片公司，最重要的资产就是艺人，他们也是未来韩易将瀚音乐推上资本化道路的坚实倚仗。单曲和专辑是否赚钱暂且不论，至少协议和权益得死死攥在手里，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韩易提出的最后一个条件，是在即将发布的投资通稿中，凯文-库萨特苏必须同时宣布自己加入人予管理，成为tgo管理公司的高级合伙人。当然，韩易不会给他发放任何薪资，而与此同时凯文也不需要把自己的收入交由公司分成。 韩易想获得的，只是凯文-库萨特苏带领客户diplo加入人予管理这个公关噱头而已。不管是diplo，还是凯文-库萨特苏其他的音乐人客户，依然会保持独立管理、独立建账、独立营收的实质。 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tgo迫切需要一位头部客户，来吸引韩易和赵宥真即将去接触的新艺人。有了风头正盛的钻石唱片制作人diplo作为金字招牌，宥真下一步的接洽也会来得更容易一些。 在娱乐圈，最重要的，莫过于两个a，appearance和attractiveness。 光鲜的包装，与随之而来的吸引力。 有这两样东西，tgo才能算得上在艺人管理领域真正稳住了阵脚。 一番讨论后，diplo和凯文接受了韩易提出的全部条件，随后提出了一个收购完成后团队激励的建议，而这也是谈判双方今日达成的最后合意。diplo和凯文的建议是，在股权交易结束后，作为绝对控股方的瀚音乐，应当为maddecent包括ceo贾斯珀-戈金斯在内的三十二位雇员，发放一笔激励分红，以起到提振士气的作用。让员工看到新雇主的诚意，也让他们能更加稳定地留在maddecent发光发热。 韩易对发放激励分红本身没有意见，绝大多数收购案完成后，公司都会给核心团队留一笔奖金。事实上，韩易收购的第一家公司，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正是这样操作的。只要能在本财年完成既定的营收目标，每个人就能按绩效分配到总额2375万美元的激励分红。 团队不可能因为老板卖出了股份，就认为自己理应分一块蛋糕。若哪个雇主，或者哪个收购者，真的在收购结束后立刻就发放奖金，那可真是蠢到家了。这种不劳而获的奖励方式只会破坏公司内部原有的激励机制，滋生雇员们贪得无厌的恶习。 一旦为你效力的战士，习惯了上战场之前就先拿奖励，而不是大胜而归之后再论功行赏，那么这支军队离分崩离析一败涂地，也不会有太远的距离。 因此，韩易有条件地认同了收购对象的建议——收购完成后，maddecent将会有一个200万美元的奖金池。只要厂牌能够超过韩易设定的最低年收入，那么作为首席执行官的贾斯珀-戈金斯将首先能拿到40%，另外60%则会在表现最为优异的前50%员工中按劳分配。 如果伱能成为前50%，恭喜你，你将有机会获得跟年薪相当的高额奖金。 如果你是后50%……很遗憾，韩易的公司里，不太需要只能当后50%的人。 时针快要指向晚上七点的时候，乔丹-布罗姆利的律师助理终于将合作备忘录起草完毕，双方审阅后在备忘录上签字，又在马纳特娱乐的前台拍了一张笑逐颜开的全家福，以供未来新闻通稿之用。接下来的具体流程，就要等到乔丹整理好最终的投资协议文本，韩易也从凯雷集团那里拿到收购所需的全部资金，再继续推进了。 一场欢迎派对，给韩易原本尽在掌握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意料之外的安排，他也渐渐开始对那些商业大亨的繁忙日程感同身受。上辈子读到这些巨富说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够用的采访，韩易还会嗤之以鼻。毕竟在当时的他看来，绝大部分的工作都被分配给了底下的员工，亿万富翁们需要做的，不过是到处剪剪彩、开开会、喝喝茶、聊聊天，有什么值得他们叫苦不迭的地方？ 但当韩易成为那个四处找人聊天的人之后，他原先保有的观念和看法几乎在顷刻间就崩塌殆尽。七点十分，与diplo一行人握手作别的他，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直接钻进了费亚穆的雪佛兰，跟在乔丹-布罗姆利的黑色宾利欧陆后面，赶赴下一个谈判地点。 开上圣莫妮卡大道，一路向西，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洛城车流中缓慢蠕动，他们的目的地，是上一世韩易绝不陌生，这一世却从未造访过的海滨度假胜地。 威尔谢大道1104号，圣莫妮卡，mélisse餐厅。 在那里，凯文-哈特与他的hartbeat团队，正翘首以盼。 还未到手的3.99亿美元，已经承诺出去了18%。 韩易想看看，自己在一天之内，究竟还能开多少张，绝非空头的巨额支票。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电影片酬 要是给好莱坞的人精列一个排行榜，凯文-哈特绝对能名列前茅。 凯文拥有的不光是令人捧腹的绝佳幽默感而已，他最大的本领，是知道如何将诙谐的俏皮话，变成搭建事业上升通路的桥梁。2009年首次踏上喜剧脱口秀巡演道路开始，凯文-哈特总是能为自己交到亲密且关键的朋友，克里斯-洛克、威尔-史密斯、杰森-斯塔姆、icecube、ludacris、drake、法雷尔-威廉姆斯、德维恩-‘巨石’-约翰逊，甚至是目前仍然留在快船队的克里斯-保罗，都与凯文-哈特以挚友相称。 而这些，只是台面上被媒体熟知的名人朋友。在幕后，把凯文-哈特视作好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举个最简单的例子，uta的三巨头，每一个都曾数次邀请凯文-哈特到家中作客。在内部生态如此复杂的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能同时获得三方势力的信任与喜爱，凯文-哈特的社交手腕可以称得上是大师级别。 如果好莱坞只有一个人会向上社交，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凯文-哈特。 让凯文-哈特迅速搏得众人好感的原因有很多，开朗的性格算是一个，极致的察言观色能力也算是一个。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对交往细节的把控，和对交往对象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尊重。 比如这次针对hartbeat的收购谈判，跟diplo选择在马纳特娱乐办公室见面不同，凯文-哈特坚持请韩易和乔丹-布罗姆利到mélisse餐厅共进晚餐。2016年4月，米其林美食指南还没有重返洛杉矶，但每个人都清楚，只要来自克莱蒙费朗的轮胎供应商重新启动在大洛杉矶地区的餐馆评选，这家餐厅必然会成为排行榜前五，不管是两星还是三星。 事实也正是如此，2019年米其林指南回归洛城后，mélisse便成为了五家二星餐馆之一。 而洛杉矶地区，没有米其林三星。这也就意味着，mélisse，至少在法国美食评论家的选择维度里，是整最值得一去的珍馐胜地。 由加州名厨乔塞亚-西特林创办的mélisse，供应融合新式加州风格的法国菜，是整个圣莫妮卡市最负盛名的高级餐厅，没有之一。坐落在威尔谢大道与第11街交界处的mélisse不仅远离游客如织的海滩，也跟圣莫妮卡的奢侈品集散地第三购物街之间隔着相当一段距离，充分保证食客能够享受到私密幽静的用餐环境。 不过，跟坐落在时代华纳中心，直面曼哈顿繁华的masa和perse不同，mélisse的选址似乎也太低调了些。浅绿色的墙面、紫色的窗沿、棕色的木门，还有悬挂在入口处，极具复古气息的店招，就是这栋一层小楼的全部外装。在韩易眼里，还不如街对面的星巴克来得高级。就连餐厅面前的行道，也只能供两人并排前进，要是再多一人，就不得不被挤到红色路肩之外了。 当韩易和乔丹-布罗姆利的车子陆续抵达mélisse门口，凯文-哈特和他的随行，早就在店门口等候多时。七八个人把路面塞得满满当当，街对面的行人，内向一些的偷偷拿出手机拍摄，大胆点的直接走上来找凯文-哈特要合影。来往的车辆，只要看到凯文-哈特，也都会摇下车窗打招呼，或者直接按响喇叭向其致意。 一时间，韩易都分不清楚这是一次私人聚餐，还是凯文-哈特的路边专场秀。不过，韩易心里明白，不会有人愿意在没有报酬的情况下，站在大街上被人当珍稀动物观赏。凯文明明可以进到店里，甚至坐在预订好的餐桌前等待，但他依然选择候在店外，对每一位提出合影要求的粉丝来者不拒，直到双颊都因为刻意摆出的笑容而变得有些酸胀。 凯文-哈特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 向韩易展现出他的谦恭态度与合作诚意。 情商与社交能力高到如此地步，即使韩易知道这是他刻意做出的表面功夫，也不得不对他又添几分好感。 毕竟，谁会不喜欢一门心思研究如何讨自己欢心的人？ 更重要的是，有这样一个精明角色作为合作伙伴，兹要利益分配得当，韩易在不甚熟悉的影视领域，需要操心的琐碎事务也会减少许多。 “易！抱歉，姐妹，我的客人到了……好的，没问题，再拍一张。” 配合地摆出造型，满足身边合影的黑人女粉丝后，凯文-哈特紧赶两步，走到韩易身前，张开双臂。 “交通怎么样？” “一如既往的糟糕，我差点吐车上。” 韩易拥抱着凯文-哈特，拍拍对方的后背，笑道。 “噢，可别吐我身上，兄弟！”凯文-哈特略显夸张地做了一个闪身的动作，捏起胸口象牙白色的亚麻布西装，“家里唯一一件gi！” “yeahright。”韩易撇撇嘴，“唯一一件gi……是因为家里全都是爱马仕，对吗？” “假消息，ionlyrockgap。” 又与韩易碰了碰拳头，凯文-哈特才感觉寒暄到位，转过头朝乔丹-布罗姆利和赵宥真露出了同样热情灿烂的笑容。 “乔丹、宥真，永远很高兴见到你们。” “允许我向各位介绍hartbeat的管理团队，泰-兰道夫，这位迷人的女士原先是hartbeat的首席运营官，现在升任首席执行官一职。杰夫-克拉纳甘，首席渠道官、布莱恩-斯迈利，首席内容官、坎蒂丝-威尔逊-切莉，电影部门负责人，还有麦克-斯特恩，电视与音频部门负责人。” “泰、杰夫、布莱恩。唔，坎蒂丝，我喜欢你的头发……麦克，晚上好。” 韩易和赵宥真依次同凯文-哈特的五位同事握手，而乔丹-布罗姆利则是微笑着垂手站在一旁。hartbeat也是马纳特娱乐的客户，虽然不由乔丹直接负责，但这么些年过去，该见的高管也见得七七八八了。 hartbeat的核心团队，跟凯文-哈特的背景与身份十分契合——除了麦克-斯特恩是高加索面孔之外，其他四位高管都是非裔美国人。泰与坎蒂丝虽然一个直发、一个卷发，但都画着眉线夸张上挑的黑人女性妆容。杰夫与布莱恩的形容亦相当接近，前者年长一些，后者更显活力，但都留着精心修剪的络腮胡和利落的板寸。 加上董事长凯文-哈特在内，hartbeat无疑拥有一个以少数族裔为主导，甚至女性高管权力更大的公司生态。在2010年代的好莱坞，它几乎满足所有人群关于政治正确的标准。 “另外，这位是来自马纳特娱乐的律师，乔丹的同事，克里斯托弗-查森。” “久仰大名，韩先生。请叫我克里斯托弗或者克里斯。”身材高大的克里斯托弗-查森连忙向前两步，殷勤地握住了韩易的手。 “你好，克里斯托弗。” 韩易微微仰起头，看着这位马纳特娱乐影视板块的合伙律师。从肤色，到长相，再到姓名，韩易想象不出有比他更符合盎格鲁-萨克逊刻板印象的白人了。 不管有多少非裔美国人正在创业的道路上奋斗，他们的身边，总是会有浅色皮肤环伺。 这也许就是美国社会的现实，表面上是如此五光十色的多元化，但定睛一看，真正的核心职业、高级岗位，还是那一成不变的同种颜色。 “让我们先进来吧，先生们，几位女士应该都感觉到有些冷了。” 介绍完毕，凯文-哈特便倚住门，将宴请的宾客迎进室内，随后给布莱恩-斯迈利使了个眼神，后者跨上前一步，为其他团队成员握住把手之后，凯文-哈特才跟着韩易步入mélisse的前厅。 这间未来的米其林二星餐厅当真可以用逼仄来形容，接待前厅还不如寻常人家的玄关大。好在凯文-哈特已经提前订好了位置，他的面容和身形也足够具有辨识度。看到凯文进门之后，迎宾经理便直接将一行人领到餐厅西北角的半开放式卡座就坐。 为了今天的谈判，凯文-哈特在席位布置上也颇花了一番心思。mélisse的每张餐桌都仅能供四人就坐，因此，最角落的卡座是留给韩易、凯文-哈特、乔丹-布罗姆利和克里斯托弗-查森谈正事的地方，泰-兰道夫和坎蒂丝-威尔逊-切莉陪着同为女性的赵宥真坐在隔壁的另一个卡座。而杰夫、布莱恩和麦克，则坐在距离他们最近的散桌前，恰好挡住了餐厅里其他人投来的好奇视线。 “晚上好，先生们。” 竖着一头利落金色短发，身材矮小的女侍者来到桌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笑着说道。 “欢迎来到mélisse，我是今天的侍者塔利亚，很高兴为您们服务。” “请问想要喝点什么？需要搭配佐餐酒吗？” 听到塔利亚的问话，凯文-哈特的右手朝韩易摊开，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他很清楚今晚的主角是谁，应该先满足谁的需求。 “啊……一杯冰可乐就好。”韩易竖起食指，冲塔利亚笑道。像mélisse这样的高级法国餐厅，每道菜都有厨师精心搭配，用以增添风味的佐餐酒。哪种食材该配哪类酒，都是一门值得潜心研究的学问。比如鹅肝这种较为油腻的食物，搭配口味清淡，带甜美果气的德国珍藏版雷司令，就能达到完美的均衡口感。 当然，滴酒不沾的韩易，享受不了这种定制服务。对酒精制品丝毫没有研究的他来说，不管是白葡萄酒还是红葡萄酒，入口都只有一种感觉——酸、涩、苦。 总而言之，不如可乐。 “我很钦佩伱保持清醒的决心，易。”凯文拍拍手，扫了一眼身边的克里斯托弗和坐在斜对面的乔丹，“佐餐酒可能太夸张了，但先生们，我想我们找找微醺的状态也不错，对吗？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有庆祝的香槟……塔利亚，有什么推荐的香槟吗？” “我们有一款非常棒的，来自montagnedereims的香槟。”塔利亚的英语是典型的谷地口音，但是法语却也极为流利，没有一点美国人的蹩脚味道，“兰斯克鲁格酒庄的grandecuvée，想追求微醺的效果和绝妙的口感，大多数mélisse的客人都会点这一款。” “好的，塔利亚，就按你说的办。” “半瓶还是一瓶？” “我们还有正事要谈。”凯文颔首致意，“半瓶就好。” “当然，哈特先生……今日的主厨赏味菜单在各位面前，本次为您们准备的是十道菜的完整体验。”塔利亚指尖轻轻放在凯文-哈特身前的赏味菜单上，介绍的声音轻柔舒缓，“前菜是鸡蛋鱼子酱，柠檬黄瓜、樱桃番茄、罗勒叶、白巧克力、巴萨米香醋制成的‘caprese’，还有一份配上黑松露酱的玉米浓汤，以及一块铺在烤奶油蛋卷上的鹅肝饼。” “第一道主菜，我们有清蒸圣芭芭拉斑点虾和风味意大利水彩米配佩里戈尔松露烩饭，您们可以任选其一。中间的鱼类餐点，我们今天提供的是煎野生阿拉斯加大比目鱼。第二道主食也有两种选择，优质牛肋眼排，或者21天熟成的自由鸭。” “最后，为您奉上的是三道甜品，奶酪丹麦包、巧克力能多益饼干，以及甜瓜冰淇淋。” 传统的十菜法式晚餐，其实应该由开胃小点、汤品、前菜、沙拉、鱼、第一道主菜、清口菜、第二道主菜、甜点和糖果组成。mélisse所谓包含十道菜的赏味菜单，其实并不算绝对正宗。不过好在即使是主厨定制的菜单，也不过单份185美元的价格而已。比起325美元起步的perse九菜晚宴，以及masa950美元的板前体验来说，已经算是相当实惠了。 各自选好主菜，塔利亚将四份菜单收好退下，又呈上香槟与柠檬冰可乐之后，这餐饭的谈话才算进入正题。繁琐的社交礼节和用餐流程，一直以来就是欧美上游阶层生活不可缺少的部分。 韩易不喜欢这种繁文缛节，但不妨碍他随大流照做。 “所以，凯文……” 韩易用可乐润了润今天因为说话太多而有些干涩的嗓子，开口说道。 “《勇敢者游戏》那边，目前是什么情况？” “他们给我开了1800万美元的片酬。”凯文也抿了一口香槟，“但我拒绝了这个提案。” 演员的具体片酬，一直以来都是对外界讳莫如深的机密信息。没有哪个好莱坞明星想让外界知道自己上一部电影的具体收入，因为这会严重限制他们和签约演艺经纪公司的议价能力。 不过，今天坐在餐桌上的，有两位都是知根知底的律所代理人，合同本就由他们过手。有客户代理保密协议，凯文-哈特根本不怕他们会走漏风声。 至于韩易，这位亿万富豪今天是带着支票簿，诚心诚意来谈合作的。那么凯文抛出一些无伤大雅的数据，以示信任和诚意，也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为什么？”韩易挑了挑眉毛，问道，“太少了？” “不，这个标价其实还不错。”凯文-哈特摇摇头，“我拒绝是因为，我想要8%的票房利润分成。” “明白。” 韩易微微颔首，心下了然。即使是对影视行业不甚了解的他也清楚，对于现在的好莱坞影星们来说，所谓的一次性片酬只是预付款而已，他们真正赚钱的地方，在于从片商那里分到的点值。 大制片厂时代，演员都被各家电影公司签死了片约和年限，除了一次性的演出费用之外，他们没办法从影片的商业表现里分到任何利润。不过，1950年代早期，传奇经纪人卢-瓦瑟曼为他的客户，当时叱咤风云的顶级巨星吉米-斯图尔特拿到的主演合同，却彻底改变了整个行业。 当时的环球影业非常想要吉米-斯图尔特出演西部片《百战宝枪》，但却没有多余的预算来支付他的高昂片酬。于是，卢-瓦瑟曼便开动脑筋，为吉米-斯图尔特和环球影业双方解决了这一难题。 他提出的协议里，吉米-斯图尔特降低了片酬要求，从而换取这部影片的部分利润。就像罗比-威廉姆斯跟emi的音乐全约一样，这份分成协议也大获成功，环球影业获得了一部叫好又叫座的经典西部片，吉米-斯图尔特也通过票房分成赚得盆满钵满。 在好莱坞这样一片每个人都在疯狂八卦，所有人都急切地想知道别人拿了多少酬劳的地界，吉米-斯图尔特与环球影业的成功故事迅速散播开来，并逐渐变成了整个电影工业新的演员协议标准。 “毛利润，还是净利润？” “当然是gross，易。”凯文-哈特摆摆手，把嘴巴撇得很低，“在我们这个行业里，只有毛利润才是值得信赖的词汇，因为每家公司对于所谓的净利润，都有他们自己的计算方式。” 事实确实像凯文-哈特说的那样，不管是为了避税，还是为了把资方的钱更多地揣进自己兜里，每家电影公司对于净利润的核算都有自己的公式。在好莱坞的电影合同里，任何profit”，都是得像这样打上双引号的。因为它所代表的，并不是大众认知中，总收入减去总支出的剩余金额。每个公司，乃至每份不同的协议里，对于这个词都有自己的定义。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核算利润的时候，片方很少会只算底片费用，即制作电影全部底片所花费的实际成本。几乎所有的影视制作公司，都会在造表的时候加上15%的间接成本，作为制片方在电影拍摄期间“运营公司产生的各种开支”的补偿。 摆在明面上的台账都能这样直接加码，私底下能加多少钱，谁也说不清楚。演员的公会版税、制片方附属协会的会费，广告宣传费、胶片的运输与保险费，乃至税费、票房审计费，能做手脚的地方一大把。 因此，不管对于演员、编剧、制片人还是导演来说，只要名气大到能跟片方谈分成，那么最差的条件永远都是“净利润分成”，最好的条件则一直是“first-dorgross”。顾名思义，first-dorgross是指参与者可以从第一张门票售出开始就分润，而不需要等到电影制片厂收回成本。 当然，在净利润和纯毛利之间，还有“调整后总收入”，即adjustedgrossreceipts，缩写agr，和“修正后的调整总收入”，即modifiedadjustedgross，缩写mag，以及其他无数种分成方式。有的方式更有利于片方，有的则更偏向于参与方。 不过，无论每个协议如何起草，协议里存在怎样的分成细节，全行业都一致同意——对于电影的各色参与者来说，毛利润分成，才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我的要求，是8%的毛利润，first-dorgross。” “他们同意了吗？”乔丹-布罗姆利询问的眼神没有落在凯文-哈特身上，而是放在克里斯托弗-查森那里。 “没有，但是很接近。”克里斯托弗回答道，“7%的毛利润，agr。为了拿到这个条件，我们把片酬削减了800万美元。” “你不怕影片无法盈利吗，凯文？”韩易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弹动着，饶有兴致地问道，“很多人都认为，保证到手的钱，才是真正能拿到的钱。” “我不这么想，易。” 凯文-哈特身子后仰，理了理西装下摆，语气里散发着强烈的自信。 “1000万、1800万，都是八位数，当数字来到这个级别，多一些或者少一些，在我看来影响不大。”凯文回答的态度，是难得一见的严谨与认真，甚至带着一点肃穆的意味，“我更希望的，是跟我合作的每部电影都能获得成功。如果片方可以盈利，那我能得到的不仅是分成，还有名誉、口碑和随之而来的地位。如果电影搞砸了……嘿，那说明我本身就不值那么多，不是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要预付款。”凯文-哈特的食指在酒杯的壁沿上轻轻敲了敲。 “预付款是好莱坞的陷阱——真正的聪明人，只会考虑如何帮助一个项目做到最好最大。” “精妙绝伦的观点，凯文，我很赞同。” 韩易对凯文-哈特的态度又钦佩了几分，出身寒微却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能力只是一方面，心性才是最重要的品质。大多数人都会像diplo那样，时刻寻找全部变现离场的时机。而凯文-哈特这种不管走到哪个阶段，都愿意放手一搏的人，简直比阿盖尔粉钻还要珍稀。 韩易毫不怀疑，只要给凯文-哈特合适的契机和助力，他的生涯成就，不会比老一辈的黑人传奇dr.dre逊色多少。 “你能有这样的心态，我很开心……这样的话，我相信你也跟索尼谈过投资的事情了吧？” “当然，我自己的协议只是配菜而已。” 凯文-哈特笑着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克里斯托弗-查森。 “过去几天时间里，克里斯都在接触索尼影业，探询他们对《勇敢者游戏》引入投资的态度。” “他们是什么态度？” “这么说吧……在这方面，他们比我们要急迫得多。”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危险游戏 直接投资一部电影，听上去是一个利润丰厚，又能让身为有钱人的你在朋友面前获得炫耀谈资的佳话。但实际上，它可能是一场极端复杂且险象环生的绝命冒险。 寻找适宜的卡司阵容，管理制作成本和接洽高效的分销商，只是影视投资者在作品制作过程中，需要与制片方共同面临的几个不太麻烦的现实障碍而已。若拥有足够的行业经验，或能聘请拥有丰富从业经历的专业人士来把控风险，这些困难是可以被有效解决的。 电影真正的成败，有时候并不取决于物质条件。阵容再强大，制作再精良，都有可能成为《九》那样的商业炸弹。因为这个世界上最难衡量和界定的，正是影院观众捉摸不透的观影偏好和电影评论家们发出的聒噪杂音。 毕竟，口味是善变的，在这个十年具有广泛吸引力的故事，到了下一个十年就可能会变得平淡无奇。 若能获得商业成功，制片公司不仅可以把一部电影变成三部曲、系列电影甚至是电影宇宙，还能从国际销售、家庭娱乐、付费电视、免费电视、影视流媒体、周边商品甚至是主题乐园授权费上大捞一笔。但如果电影遭遇票房惨败，它也有可能造成大量的伤亡。 什么伤亡？ 当然是从制片公司幕后团队，到制作人和导演，再到编剧以及主演等所有人的职业生涯。 大多数人只能看到《阿凡达》、《泰坦尼克号》、《复仇者联盟》和《侏罗纪世界》所斩获的不世功绩。动辄十数亿美元的全球票房，还有数额同样可观的下映后收入，能催生出令多少纳斯达克上市公司也望尘莫及的单片毛利。 做个最简单的跨界比较，韩易收购uta的直接谈判对手，美驰投行，2015年整个公司的毛利润是5.52亿美元。 而《侏罗纪世界》世界范围内的总收入呢？16.72亿美元！ 扣除所有的制作成本、宣发成本、演员分成和院线与流媒体分账，最终能落到片方手中的，仍有4.74亿美元的——净利润！ 这便是好莱坞向外部世界展现出的亮丽光鲜。机构投资者和个人投资者，看着漫威宇宙年复一年收割全球票仓，羡慕嫉妒得眼球血红。 这种迫不及待想要投身暴利行业分一杯羹的急切心情，跟基金经理们看到泰勒-斯威夫特的新专辑与世界巡演为环球音乐集团带来的天量利润时如出一辙。 但他们忘记了最致命的一点，不管影视工业还是音乐产业，都是胜者为王的野蛮丛林。媒体的聚光灯，永远只会打在大赢家的身上。而镜头到哪里，关注点就转移到哪里，如此一来，人们自然而然地便忽略了角落里堆砌如山的战败残骸。 我们提到过音乐行业的一九定律，而在影视圈，这个比例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可以说还要再糟糕一些。 好莱坞与资本媾和数十年，到现在，积攒在各大影视公司桌上的电影草案至少上万份，毙掉90%，还有接近一千个项目在同时筹备。这些项目里，大概有60-70%能够最终完成，这意味着每一年，光是好莱坞，就会向全球电影市场输送600-700部电影。 一天两部新片，再大的院线，也承载不了这样的上映数量。因此，在数百部电影中，实际上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片子能够拿到不错的排片场次、发行矩阵和宣传曝光。 换句话说，还没到变现这一步，好莱坞就已经淘汰了98%的项目，以及98%的项目投资人。 用房地产行业做个对比，如果一家地产公司在贝弗利山花费1000万美元开发一个高端住宅项目，那么它的期望可能是获得50%的毛利率，也就是把建成的房子以150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给消费者。若能完成这一目标，地产公司便会认为自己达成了预期的营收目标。 老套、经典，且安全。 但在电影公司这边，同样是一部花费1000万美元制作的电影，要是能有发行商愿意以同样的价格支付预付款进行渠道发行，那就已经是一件值得制片方弹冠相庆的大喜事了。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至少摆脱了亏损的局面，无论未来赚不赚钱，都已经是那2%的阶段性赢家。 好莱坞的冰冷现实即是如此，电影也好、音乐也罢，哪怕连电视节目都亦如是。拿成堆的尸骨，才能堆出一位荣耀满身的将军。这就是为什么好莱坞只有六大电影公司、三大音乐发行集团和三大公共电视网的原因。 在一个盈利跟赌博一样找不到定数的行业里，资本热钱当然会迅速聚集在最安全的地方。 抱团取暖，才不会在看不清方向的狂暴风雪里独自冻毙。 不过，即便如此，六大影业的经营也都时刻处在如履薄冰的艰难境地之中。哥伦比亚影业的母公司索尼影视娱乐集团就是个正在上演的悲剧，黑客攻击、票房惨败，再加上维基解密泄露的机密文件，不到一年的时间，孤星基金和花旗集团就迅速抛弃了负面新闻缠身的索尼影业，促使后者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财务危机。 两大投资者集体退出，索尼影业的流动性几近枯竭，母公司索尼娱乐，包括母公司的母公司索尼美国，以及最终大boss曰本索尼集团的现金储备也恰好处于历史低位。截止2016年3月31日，索尼集团全部的现金储备只有160亿美元，同比减少6.67%。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的3月31日，现金储备便已经同比下降了8.65%。 对于这种级别的泰坦巨人来说，160亿美元，实际上跟普通人身上的160美元纸钞相差无几。 在这种情况下，上级集团自然是不可能有办法在短期内调配足够的资金，帮助索尼影业渡过难关。更雪上加霜的是，进入2010年代，国外预售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定，许多依靠海外发行商预付款项来推进制作进程的制片公司，比如韦恩斯坦影业，都陷入了深重的财务危机之中。 虽然除了海外预售之外，影视公司还可以通过缺口融资或者超级缺口融资的方式获得资金，但是，这是一条比拿自己的现金来莽还冒险的道路，特别是在公司已经失去流动性的情况下。 缺口融资实质上是夹层债务融资的一种形式，以未出售的海外地区放映权和其他权利作为抵押，来完成电影的融资方案。这样做的好处，是不需要大费周章真正把发行权卖出去，就能拿到一笔救命钱。 但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电影票房遭遇滑铁卢，海外地区的收入无法偿还缺口融资的贷款，那么制片方就把自己套进了更深的债务陷阱里。 带利息的那种。 救命钱，随时都能变成索命债。 因此，在目前的好莱坞融资市场上，私募资本成为了大型电影公司在现金捉襟见肘的情形下几乎是唯一的选择，而这就是银行账户快要见底的索尼影业迫切需要做的。 他们不得不尽快找到新投资人，补上那些不被看好的影视项目的窟窿，然后祈祷那些热门项目，比如《蜘蛛侠：英雄归来》和《太空旅客》，能够在商业市场上大获成功，帮助索尼走出谷底。 但投资者不是傻子，特别是被好莱坞年复一年坑了数十载的影视投资者。那些索尼影业和哥伦比亚影业自己内部都不看好的项目，怎么可能轻易找到接盘侠？ 因此，当韩易出现，挟1.9亿美元收购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余威，通过凯文-哈特向索尼影业提出投资《勇敢者游戏》的意向时，索尼影业制作部门、财务部门和商业发展部门的各位同事，差点高兴得背过气去。 对于这部改编自1981年出版的儿童幻想读物，整条故事线与桌面游戏息息相关，原版主演不到两年前才刚去世的重置版电影，索尼内部是什么看法？ 用索尼影业集团主席兼ceo汤姆-罗斯曼的话来说： jumanjiisnotjurassic。 “《勇敢者游戏》，不是《侏罗纪公园》。” 韩易重复了一遍克里斯托弗-查森的话，细细咀嚼。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 “索尼那边的想法是，看你愿不愿意做tedeal。”克里斯托弗张了张嘴，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将接下来的这句话以尽可能柔和，不触怒韩易的方式讲出。但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找不到比直率讲出更好的手段，“3亿美元，30部电影，5年期限，25%的份额。” “3亿美元？”韩易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3亿。” “其他的条件跟孤星和花旗的保持一致？” “没错。” “他们知道我……清楚之前的交易细节吧？”韩易有些好笑地双手抱胸，“他们也没有把上一笔交易当成机密隐藏，网上到处都是具体数字。” “当然知道。”克里斯托弗摊了摊手，无奈地抿抿嘴，“但这依然是索尼提出的初始条件。我询问了关于投资单部电影的情况……但他们很聪明，原则上不接受对单一影片的投资。就算要投资，也是以过桥资金的形式，短期拆借。三到六个月之后全额返还，按比银行高一点的利率计算。这对我们来说，意义可能不是很大。” “我明白了。”韩易看了一眼乔丹-布罗姆利，“看样子，我们得跟他们当面谈谈。” “毋庸置疑是这样的。” 乔丹微微颔首，说道。 “但见面的时候，应该尽可能地隐藏我们的真实目的。” “正确，这正是我的想法。” 韩易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讶异之色，即使早就对乔丹-布罗姆利的敏锐头脑有所了解，但后者却依然能不时让他惊艳。 “我是通过凯文才了解到《勇敢者游戏》这个项目的。”韩易向凯文-哈特描述他将在与索尼影业会面时启动的借口，“我的目的，是跟凯文-哈特和巨石强森两位大明星搭上线，帮他们顺利完成这个项目，以便更好地开展其他方面的投资合作……至于片子本身，我不知道它是否会盈利，也不在乎。” “这个时代，谁想玩桌面游戏呢？”聪慧过人的凯文也立刻听懂了韩易的意思，他耸耸肩，诙谐地调侃道。 “是的，正经人谁还玩桌面游戏。我们都从没去ic-con。” 韩易微笑着附和道。在商业谈判中，占得先机不是比谁牌桌咆哮的声音大，而是比谁戴上的假面更栩栩如生。尽可能详细准确地了解对方的意图，并万分小心不向对方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才能让交易在自己设想的既定轨道上进行。 既然索尼自己都对《勇敢者游戏》持怀疑态度，那么他们也没必要知道自己对这部影片的看好。 项目的预估价值越低，拥有者愿意出让的份额越多。 “但如果这样操作的话，你可能不得不吃下一些烂片，易。”乔丹-布罗姆利补充道，“伱知道的……作为伪装。” “也许吧，但我想我们应该可以把一揽子协议控制在五部影片左右，而不是三十部。他们想要分摊风险，我们可不想帮他们这么做。” 韩易想了想，才继续说道。 “我想确认一下，乔丹……tedeal不光可以是电影和电影之间的吧？只要是同一个集团旗下，应该电影和电视剧，甚至是真人秀节目，都可以捆绑到一个协议里？” “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份融资协议。”乔丹-布罗姆利点点头，询问道，“你对索尼旗下的哪部电视剧有兴趣？或者说真人秀？” “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想法，所以需要请你帮忙沟通一下。”韩易的指尖在桌面上划了个圈，“如果我们要跟索尼影业的人会面，希望他们在见面之前，挑选一些正在制作的影视项目资料。我们会根据他们提交的资料，来选定最后tedeal的范围。” “包在我身上。” “索尼这边我们聊得差不多了，我想我们必须等到见面，才能继续决定下一步的打法。” 说到这里，韩易将目光转回到凯文-哈特身上。 “而在大军出征之前，我们必须先把内部事务梳理清楚，不是吗？” “嗯哼。”凯文-哈特右手放在出道以来逾渐丰满的腮帮上，脑袋不住地上下拨动，“训练好马其顿方阵，才是亚历山大百战百胜的秘诀。” “那么，让我们来谈谈我们的马其顿方阵吧……谢谢你，塔利亚。”韩易抬眼看了看正为他呈上第一道开胃菜鸡蛋鱼子酱的塔利亚，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等到塔利亚为四人都摆好餐点，轻声介绍过一遍，韩易才在她转身离去的刹那重新开口。 “刚才我跟乔丹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关于投资hartbeat和《勇敢者游戏》的具体方案。” “我提出的想法是，我会使用和凯雷集团共同成立的娱乐投资基金，承担《勇敢者游戏》开放的投资份额的80%，另外，我希望能以增资扩股的形式向hartbeat投资2500万美元，换取25%的股份。” 韩易不打算将款项从凯雷集团取出，再以个人投资者的名义注资《勇敢者游戏》，其中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从企业体量和商业影响力方面来说，索尼影业即使有再多的花花肠子，面对凯雷集团也得乖乖地放在肚子里。 另外，凯雷拥有这个星球上经验最丰富、能力最强的尽职调查团队和项目监管团队，从抵押品分析，到融资和渠道发行协议的审核，再到持续的电影制作监控与税务合规性的指导，让凯雷的专业团队来负责影视投资后的所有细节事务，比自己临时聘请雇员要划算得多，也要放心得多。 还是跟柏汇资本一样的思路，先让专家顶上，自己组建的团队跟在他们身后潜心学习。 高盛、苏格兰皇家银行、美林还有凯雷，这些华尔街巨头，仅在2005年到2008年的三年间，就为好莱坞提供了高达140亿美元的融资额度。其中对冲基金贡献了40亿，而私募资本贡献了专项基金与夹层融资之外剩下的80亿。140亿美元堆砌而成的极致专业度，自然是值得信任的。 “这笔进入hartbeat的投资款，我希望大部分能作为《勇敢者游戏》另外20%的投资款项。剩下的资金，你可以自由分配。给管理团队也好，留给你自己也好，反正是作为激励奖金的形式发放给创始团队。” “也就是说，如果《勇敢者游戏》的制作成本最终没有超支，正好是9000万美元，并且100%开放给我们进行投资，那么我会以凯雷集团投资基金的名义单独投资7200万美元，然后通过hartbeat，再投资剩下的1800万美元。这意味着，你和你的团队能一次性获得700万美元的激励奖金。” “另外，如此一来，你，和我，都能作为联合出品方，把我们的名字放在制作名单上。同时，你也可以按照在hartbeat的份额，分到应有的回报……除开你自己的片酬和主演分成之外，那部分的收益是完全属于你自己的。” 韩易一边说着，一边从蛋壳里舀出一勺黑珍珠般的鲟鱼鱼子酱，朝凯文-哈特扬了扬。 “凯文，这就是我为你提供的‘鱼子酱’。” “对这个提案，你有什么想法？” 这些内容真的不可能略写或者跳过的…要看懂主角的操作、索尼的反打还有后面一系列的商业博弈，这些知识都是很重要的。我再说一下！绝对没有复制粘贴百度google！全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根据韩易的影视投资情况打出来的！！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好莱坞底色 “我的想法？” 看到韩易的动作，凯文-哈特也剜起自己那份鱼子酱与蛋清，一股脑塞进了嘴里。 “当我吃鱼子酱的时候，igoallin。” “请启发我一下，凯文。”韩易大概理解凯文话语里的含义，但他更希望后者能挑明，这样对接下来的谈判和对接也有好处。 “我不太清楚你这句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愿意减少800万美元的片酬，那么同样的，我对700万美元的激励奖金也不会那么在乎。”凯文-哈特将餐盘归到一旁，双手交叠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如果我接受2500万美元的投资，我希望将它全部投入到《勇敢者游戏》里。” 听到这句话，韩易稍稍坐直身子，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凯文-哈特的敬意。 一位有纪律性，且信念坚定的赌徒。 这就是那种最有机会在好莱坞绽出璀璨光华的角色。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9000万美元的制作费用里，你想让hartbeat占更多份额。” “并非如此，兄弟，我们不需要内耗。”凯文-哈特举起手，在两人之间来回摆动，“我的想法是，如果有足够的资本，我们为什么不占有更多的投资额度呢？制作成本之外，我们也可以负担一小部分的宣发成本，从而换取更高的分成比例。” “这样一来，我们可以试着将初始比例和增长比例分别提高一些。”克里斯托弗-查森补充道。 “马纳特娱乐这边一般是怎么操作的？”韩易询问道。 “首先，对于数额比较大的tedeal，双方会按照制作成本的划分份额进行回收。举个例子，如果伱投入了50%的制作费用，片方投入了另外50%，那么当收入转到制片公司这里，投资者和片方可以各拿一半，回收各自的成本。” “成本回收完毕后，一般来说，直到投资方收回110%的投资款项前，片方按照20%的净利润比例分成。然后会增长到40%、50%，最高能到65%。我们的操作，跟行业标准差不多，整个行业对于融资都有基准值可供参考。” 乔丹-布罗姆利细致地解释道。 “这是一种让投资者听起来更舒服的话术，实际上，如果投资方能通过80%的净利润比例收回110%的投资款，那这意味着影视集团已经连本带利赚了不少了。” “也就是说，当我们通过净利润收回110%的投资款时，如果按照影视行业的一般净利润率来计算，整个项目已经有大概3.1亿美元左右的总收入了。”克里斯托弗-查森在影视行业方面比乔丹-布罗姆利了解得更为深入，“你也明白的，韩先生，即使有严格的投资方监管，电影公司依然能找到很多方法增加净利润之前的支出。” “是的，制片方还需要跟其他参与者分成，制作人、导演，还有像凯文这样的主演，所以他们实际上拿不到那么多。不过总的来说，是这样的，当他们拿到3.1亿美元的总收入，我们才能收回1亿美元的投资款，并且另外赚上1000万美元。” 电影集团之所以能做成集团，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们对收益和利润的精准控制。没有哪家大型影业是靠跟投资者分净利润生存的，事实上，拥有自主渠道发行能力的影视集团，甚至不需要通过毛利润获利。 电影行业里，发行分成一般占30%。这意味着，当电影上映，第一笔票房收入到账时，影视集团先往自己的渠道发行公司兜里揣30%，再收回p&a的成本，随后收回制作成本。该扣的支出都抵扣完毕后，才会跟资方进行所谓的“利润分成”。 就算是还在成本回收的阶段，那也是得先扣除发行分成和p&a费用之后，才能按照投入制作成本的比例进行回收。 来做一个最简单的数学题，如果一部电影的制作成本是6500万美元，宣发成本是3500万美元，韩易跟索尼五五分摊制作成本，韩易出资3250万美元，索尼出资3250万美元，宣发成本则由索尼独立承担。 在索尼还能拿到30%渠道发行分成的前提下，如果此时电影能拿到1亿美元的票房，也就是在账面上打平的话，此时双方还谈不到净利润分成，仍在成本回收阶段。 这时，索尼会先分走3000万美元的渠道发行费，然后再回收3500万美元的宣发费用，最后剩下的3500万美元，才将按照比例在韩易和索尼之间均分。 韩易分到1750万美元，索尼分到1750万美元。 这样一来，索尼总投入6750万美元，收回8250万美元，虽然制片公司还处于亏损状态，但整个集团已经净赚了1500万美元。 而韩易……总投入3500万美元，拿到1750万美元，硬亏1750万美元。 50%的资方亏损率。 现在知道孤星和花旗为什么要抛弃索尼影业了吗？ 一般情况下，血赔两部，小亏四部，再打平两三部，那至少还能大赚一两部，投资回报率全靠后者拉动。 而索尼这两年正好遇到黑客攻击、维基解密，还有随之而来的票房毒药潮。 赚是一分钱没得赚，亏就是倾家荡产的亏。 孤星和花旗再不跑，整个联合基金都玩没了。 “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资本还对好莱坞情有独钟？”韩易歪了歪脑袋，感觉自己听到的数字有些荒唐，“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能保证10%的投资回报率就不错了。” “那是你站在更高的维度上在看问题，易……10%的回报率，已经算是份不错的金融产品了。”乔丹-布罗姆利笑了笑，“2005年，相对论传媒的首席执行官瑞恩-卡瓦诺将索尼和环球联合起来，为两家影业即将开始的十七部电影做了一个tedeal，他整合了6亿美元的对冲基金资金，创立了一个叫做gunhillroad的电影基金，为这十七部电影提供融资服务。2006年，卡瓦诺又吸收了7亿美元的资金，给另外十九部电影提供金融支持。” “最后，这个13亿美元的投资基金，录得1.5亿美元的回报，另外还有2500万美元的后续收益……易，如果你是这个基金的投资者，在比私募基金常规退出周期短得多的时间里，拿到13.4%的回报，你觉得怎么样？” “明白了。”韩易轻舒一口气，“信息差。” “是的，普通投资者接触不到好莱坞，他们能看到的就是一个‘娱乐产业基金’的投资机会。期待不同，满意度自然也不同。”乔丹-布罗姆利的解释很精炼，“而且不管是对冲基金的经理，还是私募资本的管理合伙人，他们赚钱的方式本来就多种多样。影视投资，只是他们资产包里很小的一块而已。你想想，卡瓦诺整合了好几家对冲基金的投资额度，才拿到6亿美元……一个不错的对冲基金本身要管理多少资金？数十亿？数百亿？” “确实如此。” 韩易略微思索了一番后，点头应道。他在凯雷集团那边即将到期的3.99亿美元，在整个资本集团里只占0.106%。但即使是这样一笔在整个融资市场上微不足道的现金，韩易也要把它分成很多条线进行投资。《勇敢者游戏》的成败，能对投资效果产生一定的作用，但绝不是决定性的。 这样一想，韩易就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顶级资本都愿意与好莱坞影视集团签订tedeal的融资协议了。 独立制片公司的亏损概率极高，但六大影业制作的影片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保障，至少现有受众和历史成绩都放在那里。特别是在tedeal的框架下，即使80%-90%的电影都亏损或者勉强保本，那10%的大热影片，也能帮助各家金融机构获得让投资者满意的回报率。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总是说，好莱坞被华尔街控制的根本原因。要是华尔街的私募集团和对冲基金把资金的使用成本稍微提高那么一点，整个影视圈估计就得进入严冬。 “不过很遗憾，索尼遇到的是我。” 韩易指着自己，咧出一口白牙。 “我对回报的要求，会比普通的投资者要高一些……乔丹、克里斯，首先我想说，我希望将净利润分成比例的变更基点提升到我方投资总额的150%，之后片方拿到的净利润分成，每个收入阶梯也都相应减少一些。其次，就像凯文说的那样，我们不仅想全额承担制作费用，还想分摊一部分的p&a费用，这样扣除渠道发行费之后，我们能直接分到第一笔资金。” “肯定可以试一试，合同都是谈出来的。”乔丹-布罗姆利犹疑片刻，思考着如何以更含蓄且精准的方式，表达索尼影业听到条件后可能会摆出的态度，“索尼应该不会同意分摊p&a费用的提议。宣传和发行，对于这种大型影视集团来说，其实很多宣传环节都是自有渠道，他们只不过是折价计算而已……集团内部左手倒右手的把戏。如果你来分摊这部分的成本，反而对他们来说不值当。” “另外，在行业通用的融资模型里，投资方的资金大概会占总制作成本的35-50%，海外市场的预售现在比较萎靡不振，只占得到制作成本的10%，然后还有10%是‘软钱’，通常是各个地方政府提供的税收优惠、补贴，以及一些商业品牌的赞助。而剩下的45%，通常来说影视公司会从自己的账户里支出。索尼影业现在缺乏现金流，他们有可能会选择缺口融资，或者超级缺口融资。” “这些影视集团的高层都是机灵鬼，易。哪怕他们没有那么看好某部电影，但只要这部电影能走到制作阶段，就说明他们对这个项目还是抱有一定期许的。即使对于《勇敢者游戏》这种项目来说，索尼影业也绝不可能把100%的制作份额都交给你来投资，因为他们知道，这样一来你肯定会要求更高的分成比例和更严苛的审计标准。” “同一家电影集团，制作资源相差无几，宣发渠道更是基本上一个模板。能不能叫好又叫座，说实话，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概率问题而已……万一这部片子大火了，他们不就成为了全行业耻笑的傻瓜？” “因此，在我看来，别说分摊一部分p&a费用了，他们哪怕再缺钱，也不会愿意让你承担全部的制作费用的。虽然没有现金，但是他们有作为好莱坞六大影业的信用，任何一家银行，都会很乐意为他们提供短期拆借的服务。” “是短期拆借补上剩下的45%，还是让你把这45%也投掉，最后票房大卖损失更多收益。易，你猜猜，索尼影业的高层会选哪一个？” 说完这一大段话，乔丹-布罗姆利才歇口气，抿了一口香槟，才悠悠说道。 “这是家上市公司。每个高管，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二级市场的打工仔。这些人，拿公司资产去做抵押，会有半分犹豫吗？” “所以，我知道你有足够的资金能支持《勇敢者游戏》整部电影的拍摄，但你应该做好即使有钱也花不出去的准备……这就是好莱坞。” “这就是好莱坞……” 韩易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轻声叹了口气。乔丹-布罗姆利的提醒，将他从踌躇满志的规划中拉回了现实。 诚如乔丹所言，哪有人会把100%的融资额度开放给一家公司呢？分成都暂且抛开不论，如果遇到资方出现问题，资金供应跟不上，那整部电影不就直接胎死腹中了吗？ 繁荣发展了一百年的好莱坞，能是自己欲予欲求的囊中之物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还是太年轻了。 韩易在心中默默警醒了自己一番，抬起头，发现凯文-哈特的嘴唇也在微微翕动。 一个是羽翼未丰的喜剧明星，一个是初出茅庐的资本新贵，两人兴致勃勃的讨论，在乔丹-布罗姆利这样的行内人看来，全是漏洞。后者只是出于对二位客户的尊重，才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否决，而是循循善诱，慢慢为他们揭开行业背后的运作准则。 不过，这一切没有让韩易产生挫败感。计划落空本来就是商场上非常自然的学习过程，如果这就能产生负面情绪，那自己注定成不了大事。 看着凯文-哈特逐渐坚定的眼神，韩易知道，对方与自己的想法一定相差无几。 一种将遇良才、惺惺相惜的感觉，在韩易心中悄然升腾起来。 做事就是做人，修行即是修心。一个好的合作伙伴，比任何资产都更加宝贵。 也许凯文与自己的合作，不一定会局限于hartbeat……甚至不一定局限在影视领域。 “没关系，伙计。” 最终，是凯文-哈特打破了餐桌上短暂的沉默。 “hartbeat和你的产业投资基金，可以按照20/80的比例来分配投资额度。如果索尼影业给的投资额度实在是太少，hartbeat这边再削减一些份额也没关系。反正不管怎么说，我这边都会跟投《勇敢者游戏》，不管条件如何。” “我没想到你也这么看好这部电影，凯文……”韩易停滞片刻，才缓声说道，声线里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好奇，“如果《勇敢者游戏》亏损了怎么办？血本无归的话，2500万美元就得瞬间去掉至少一小半。” “我不是看好《勇敢者游戏》，易。” 凯文-哈特举起餐叉，把尖端转过来对准自己，用柄身指向韩易。 “我是看好你的眼光。” “至于如果亏损了怎么办……” “如果亏损了，我就再多排两轮脱口秀巡演，让你赚回来。”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商业经理 凯文-哈特的绝妙回复，几乎可以说是集人类社交技巧之大成。 韩易这句问话的本来意思，是担心万一出了岔子，《勇敢者游戏》没有像上一世那样风靡全世界，成为2017年世界票房总榜第五位，而是遭遇营收滑铁卢，血本无归，那么凯文-哈特出让25%股份换来的2500万美元发展资金，转瞬间就会消失一部分。 入股hartbeat，把凯文-哈特也绑上《勇敢者游戏》的战车，让他看到自己的超前眼光与精准预判，从而进一步加强合作，借凯文未来的发展势头顺势进入其他电影、电视和真人秀领域，甚至flix、hulu等平台搭建关系，这是韩易早就定好的打法。 要是第一次合作就赔了钱，后续两人之间会怎样发展，就不太好说了。 当然，只要不刻意去改变什么流程，按照原有的制作进度和宣发计划一步步走下去，《勇敢者游戏》突然成为票房毒药的概率其实很小。但韩易依然想用这种方式告知凯文-哈特——自己已经提前做过提醒，若真有投资失败的情况发生，千万别怨天尤人。 在生意场上，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常见。拿到投资时千恩万谢，展开合作前踌躇满志，但只要看到账本上哪怕有一点赤字，本来称兄道弟的合作伙伴顷刻间就能变成不共戴天的血仇。 因此，不管是对道格拉斯-勒庞、赵宥真还是凯文-哈特，韩易总是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一方面是拉低对方的期待值，这样一来，成功了能收获更大的惊喜与满足感，而即使失败，也会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设。另一方面，也是提前缕清责任。如果已经告知了合作伙伴项目即将面临的风险，而对方依然选择要继续携手前行的话，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就是两方的共同决策，而不是韩易单方面的游说了。 谈判开始时大可以描绘美好蓝图，但收尾阶段，一定得揭示，或者至少部分揭示未来的风险，这才能让自己在正式合作开始后不授人话柄。要知道，这种“你辜负了我信任”的消极心态，往往比任何工作上的具体过失都要来得致命。 这是韩易严谨审慎的处世之道。 聪明如凯文-哈特，会听不懂韩易的话外之音吗？ 但他没有像普通人一样，对韩易许下承诺，告知对方自己不会因为投资失败而泄了气。他的选择，是反过来安慰韩易，告诉对方如果投资款血本无归，他就再重启两轮脱口秀演出，通过最擅长的方式把丢掉的资金拾回来。 这种话术，一来表达凯文-哈特本身对投资的成败并不在意，他对合作关系的珍视远胜于单次投资。二来展现出他已经把韩易当成hartbeat的股东，未来的项目一定会给后者分一杯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凯文-哈特这句话是为了证明他完全没有把‘如果拿到的投资马上就赔了出去，自己是不是亏大了’放在心上。他考虑的，是‘如果辜负了韩易的信任，公司遭受了损失，该如何弥补’。 不管凯文-哈特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如何，口头上的表达，已经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他对这次投资、对hartbeat还有对韩易会抱持的态度。 他确实不在乎《勇敢者游戏》，他在乎的，是这头一遭坐上投资谈判桌的机会。 只要有一次，就有二次。成为索尼影业联合出品人的凯文-哈特，再也不会是费城那个生长在单亲家庭，时刻需要担忧自己和母亲安危的黑人少年。 他将走到演艺生涯的下一个阶段——名人企业家。 而能让这一切幻梦照进现实的韩易，是他必须紧紧依附的那棵大树。 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抛出融资收购的橄榄枝，凯文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让这第一位投资人满意。不只是为了两方之后可能展开的合作，也是为了给其他潜在的投资者展示，他高企的商业价值和值得信赖的个人品行。 听到凯文的话，餐桌上的其他三人，都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擅长社交，但现在看来，即使再重活多几次，可能也达不到凯文-哈特的高超情商、精妙口才与完全看不出刻意痕迹的临场应变水平。 “完美的投资人，和完美的企业家。” 乔丹-布罗姆利趁热打铁，他笑着举起身前的酒杯，说道。 “我想，是时候该庆祝这次并购成功了，不是吗？我很少见到如此合拍的搭档。” “当然。”凯文-哈特左手抚着胸口，爽朗地笑了起来，握在右掌掌心的酒杯与乔丹轻轻碰撞。 “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韩易装满可乐的平底玻璃杯，在三只高脚杯的环簇下显得有些突兀，但这并不影响清醒的他融入谈判之后略带微醺的消遣谈话。 当四个取向一致、正值壮年的男人聚在一起，会聊哪些话题？ 在这个问题上，全世界的男人都大差不差。 女人、事业、体育，还有那该死的politics。 这是韩易重生以来，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如此密集地听到关于2016年正在徐徐展开的现实画卷。这种感觉，就像在看一部自己已经观赏过无数遍，结局烂熟于心，但其他人却一脸茫然，带着好奇与敬畏在探索的经典影片。 顿巴斯的战争、新罕布什尔发现的寨卡病毒、宾夕法尼亚的牧师娈童案……还有科比-布莱恩特今晚在斯台普斯中心上演的谢幕演出。mélisse这种高级餐厅自然不会像yardhouse一类的餐吧那样，在室内到处摆上大液晶电视实时转播湖人对爵士的比赛，不过，餐厅里的每一位男性食客几乎都在用手机关注科比越战越勇的最后一舞。 “布莱恩特上篮……拿到47分！” “dang，datniggacanfly！”凯文-哈特的手机此时正在播放espn的赛事直播，注意到其他桌飘来的关注目光后，他把手机音量调小了一些，自己的声线也压低了几分。 “最后一场比赛，这哥们还是这么能打。”凯文-哈特指着屏幕，啧啧称奇地左右摇晃着脑袋，“不知道他最后能拿多少分，50？55？” 60分。 韩易很想剧透，但这种扑面而来的奇妙感让他闭上了嘴巴。除了每天早上醒来打开日历看时间，反复确认依然留在2016年的必备日常外，这是韩易最强烈的感受到，时光真正倒转的一刻。 科比-布莱恩特，现在还是洛城万众瞩目的鲜活英雄，而不是七年后斯台普斯球馆前饱含追忆的金色雕像。 注视着凯文-哈特，韩易突然意识到，上一世的2016年4月13日，凯文应该是在斯台普斯中心才对。他跟jay-z、坎耶-韦斯特、肯德里克-拉玛尔、theweeknd、贝拉-哈迪德和大卫-贝克汉姆，当然还有湖人队永远的拥趸杰克-尼科尔森一起，在两万人篮球馆的最前排为科比呐喊助威。 但现在，凯文-哈特却是身处mélisse，为了跟自己洽谈投资事宜，放弃了观看科比最后一场比赛的机会。 自己的出现，究竟会改变多少或微不足道、或波澜壮阔的历史？ 这样一丝想法闪过脑海，随即在韩易的思维管网里病毒式地蔓延扩散开来。 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特殊与伟大的他，心绪止不住地澎湃激昂起来。 直到众人在餐厅门口握手作别，静候多时的费亚穆载着韩易和赵宥真行驶在返回西好莱坞的圣莫妮卡大道上，他也依然没能完全收敛心神。 “累了？” 赵宥真侧过头望向韩易，用中文柔声问道，原本垂在椅面上的左手，无意识地向韩易的方向挪动了几寸。但最终，清醒过来的女孩制止住了自己的行为，让指尖在距离韩易右手边缘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还好，只是在想事情……你呢？” 韩易扯起嘴角，向对方示意一切都好。 “这两天一直在跟我跑东跑西，学校那边不会耽误了吧？” “不会，这个quarter才刚开始。”赵宥真摇摇头，说道。美国大学有两种学制，学期制和学季制。学期是秋季和春季两个学期，而学季制则是春夏秋冬四个学季。 usc用的是学期制，作为死对头的u当然要有点不一样的安排，采用的是学季制。 “上周课程注册才截止，所以现在暂时没什么要忙的。” “但没两周就要半期考试了吧？”韩易促狭地眨眨眼睛，笑道，“我永远也搞不懂quarter制的学校怎么想的，时间也太赶了。” “是是是，就你们usc好。”作为一头合格的棕熊，赵宥真总是要维护一下母校的，“每年就两个假期，冬假短得跟没放一样。” “我们五月初就放暑假了，八月底才回来。” “……笨蛋。” 论斗嘴，赵宥真肯定是斗不过韩易的，更何况是用后者的母语。憋了半天，她也只想得到这么一个绵软无力的回击。 “六月中旬放假也没关系，我能应付得过来，不会影响这边的进度。” 赵宥真攥起粉嫩的拳头，在韩易面前用力挥了挥。 “我在大元的绰号：战斗宥真。” “好嘞，战斗宥真。” 平日里的韩国姑娘言语简洁、举止干练，总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将女强人三个字挂在脸上的赵宥真，突然喊出有点憨憨的幼稚园口号，这种令人猝不及防的反差萌让韩易被狠狠地可爱了一把。 不能细想，细想有点把持不住。 “只要伱不会忙不过来就好，接下来公司这边还有好多事情。”韩易摇下车窗，让四月洛杉矶仍然带着凉意的夜风灌入车内，“比如商业经理的人选问题，你初筛过了吗？” “筛过了，我跟每个候选人都开了个电话会议……在这里。”赵宥真从随身携带的吉米-周白色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递给了韩易。 说起来，韩易第一次见到宥真的这款包包，还是在quarters烤肉店里。那天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让韩易现在看到女孩从这个包里掏东西就害怕。 “你给我的几个人，都还挺不错的。履历丰富、背景出色，沟通能力和对财富管理的认知也都是顶尖水平。”看到韩易将资料摊开认真查阅，赵宥真才接着说道，“根据调查和电话会议的表现综合判断，我给每位商业经理都做了批注，你可以参考一下。” “第一个，霍华德-阿特曼和沃伦-格兰特，这是uta那边推荐过来的人选。”韩易的指尖在第一份资料的logo上点了点，“grant，tani，barash&altman，llc。巨石强森、汤姆-汉克斯和杰夫-罗比诺夫的商业经理，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非常……old-school。”赵宥真想了想，回答道，“霍华德把自己称为是‘金融理疗师’，专门为客户解决一切风险问题。” “他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买地产，买很多很多的地产。”想到霍华德-阿特曼在电话里给出的投资方案，赵宥真忍俊不禁，“他一直在反复跟我强调，他们事务所有一个科技企业的创始人客户，已经在他的指导下买了15栋房子。” “很稳健，但不适合我们，pass。” 购置房产算不算是一个好的投资策略？当然。在美国，特别是美国核心都会圈的优质房产，现在正是最好的买入时机。目前的美国房价中位数每年仅以2-3%的速度缓慢向上攀升，但等到了2020年，受到黑天鹅事件的冲击，一大波联邦的救市资金涌入房地产市场，直接把房屋价格推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2016年的美国房价中位数是26.8万美元，到了2022年这个数字是42.8万。 6年59.7%的资产增值速度，比柏汇资本的投资者基金都快得多。 对于任何一位普通的名流客户来说，霍华德-阿特曼和沃伦-格兰特领导的事务所都是他们值得信赖的财富增值伙伴，但对于拥有特殊机制的韩易来说，情况就并非如此了。 斯特拉黛拉路864号是韩易的第一栋豪宅，尚且能带来不错的满足感，获得成倍的奖励。但第二栋呢？第五栋呢？第十五栋呢？满足感边际递减后，是否还会给韩易带来丰厚的回报呢？ 后者需要的，是一个跟霍华德-阿特曼一样稳健，但仍然有前沿领域投资经验和眼光的人。 毕竟，持续不断的、有价值的、符合韩易生涯规划的事业型投资，才能获得最多的奖励。 “第二个，埃文-贝尔，benpany的创始人。”赵宥真帮韩易翻了页。 “咋长得这么像华金-菲尼克斯。”韩易皱皱眉头，“这是乔丹那边力推的商业经理。” “我也这样觉得……连眼镜都一样。”赵宥真捂嘴偷笑，在韩易面前，她很难得到锻炼的脸颊肌肉一直都在活动，“他对你还挺感兴趣的，说看过关于你收购uta的报道。” “他怎么说的？” “他的原话是，‘想要在乔治-克鲁尼成为乔治-克鲁尼之前签下他’。” “噢。”韩易故作得意地紧了紧脖颈间并不存在的领结，活像那个杰瑞穿燕尾服的meme，“我已经开始喜欢他了，连这都看得出来。” “是呀，他高度近视，还有老花。”赵宥真双眸弯成好看的形状，咬住下唇，把头偏向车窗一侧，肩头微微耸动起来。 “赵女士，希望你能从自身做起，向外貌歧视说不。” 韩易不咸不淡调侃了自己一句，真正有自信的人，才不会因为一句调笑而介意。 而且……自己是休-格兰特，不是乔治-克鲁尼。 前者更讨女孩子喜欢嘛。 “那电话会议的情况呢？怎么样，他在财富管理方便有什么秘诀？” “他比较独特。”赵宥真想了想，回答道，“其他的事务所都是一个商业经理对接一个客户的一对一模式，但在他的事务所里，是多对一的服务。有专门负责汽车贷款的，负责房屋购置的，还有什么专门负责公会养老金的……” “听起来似乎更偏向于个人客户，是吗？” “对。比尔-奥莱利、史蒂文-索德伯格，还有乐高大电影的两个编剧丹和凯文-哈格曼是他比较著名的客户。”赵宥真点点头，“我有问过他关于机构客户的问题，埃文……没有正面回答。” “我明白了，很典型的艺人商业经理，但是仍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理想人选。”好莱坞有很多只做名人客户的商业经理，埃文-贝尔看起来就是其中一个。相比起公司来说，个人显然是更好处理的客户类型，特别是名流们。 钱多、人忙，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 倒不是说一定要从他们的银行账户里贪点什么，按照正常操作，给这些明星赚到一些可以坐享其成的额外收益，就能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的了。 这种商业经理，当然有他的出挑本事，但想要管理tgo这种未来会签上数十个甚至上百个艺人的管理公司，甚至全盘接管韩易音乐事业群的财务，那还欠了些火候。 “再来，第三个……” “托德-盖尔凡德。” “这是我最看好的两个人之一。”赵宥真将食指和中指竖起。 “他就是彼得-贝内德克推荐的那个人，对吗？” “是的……威尔-史密斯、尼尔-戴蒙德、莱昂纳尔-里奇、鲍勃-迪伦，还有很多youtube和vine的网络红人都在他那边做财务管理。”赵宥真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接着说道，“其实，我更建议让他的gelfand，rennert&feldman成为版权发行公司、唱片公司和现场演出板块的财务团队。” “为什么？”韩易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看过他事务所的介绍吗？” “这两天太忙了，暂时还没有。” “除了商业管理和税务合规之外，他们还做家族办公室的财务运营、巡演记账、版税监管、版税核对和合约合规性分析。” “原来如此。”韩易嘴唇微张，稍稍扬起下巴，一副了然的模样，“音乐方面的财务工作是他们最擅长的领域，对吧。” “不仅如此，他们有洛杉矶、纽约、纳什维尔和伦敦四个办公室。也就是说，不管是北美还是欧洲，最主要的音乐消费市场，他们都有当地的合规团队。” “太好了。”韩易摩挲着脸颊，凝神沉思，“这些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不光是他们提供的服务，还有他们管理的客户。” “客户？” “对，比如鲍勃-迪伦。”韩易微笑颔首，“如果是同一个商业经理，那版税账户从这一个转到另一个，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是说……”赵宥真一时愕然，过了片刻，眸子在黑夜里变得像探照灯一样闪耀起来。 “对的。”不需要对方开口，韩易就知道，她能完全理解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天。”赵宥真深吸了一口气，又吞咽了一口口水，才勉强抑制住自己兴奋的情绪，“这会是……这会是这个世纪最大的音乐收购案吧。” “谁说不是呢？”韩易笑意吟吟地看着赵宥真，“想参与呀？” “嗯！”宥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那我们得先把这件事做好，不然基础都没夯实，迪伦先生是不会搭理我们的。” 韩易的手背在资料上弹了弹。 “让我们继续吧，聘请托德-盖尔凡德出任音乐事业群的财务负责人……这个没问题。宥真，你说的另一位你很欣赏的商业经理，是谁？” “这位。”赵宥真从文件的最下层抽出一份，放到韩易膝盖上。 “卢-泰勒。” 韩易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是勒庞先生那边推荐的人选。”看出韩易的茫然，赵宥真出声提醒道，“你告诉我的。” “噢，好的。”韩易拍拍额头，恍然大悟，“这是道格拉斯最推荐的一位。” “也是我最推荐的一位。”赵宥真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不光因为她也是个女性……泰勒女士真的非常出色。” “体现在？” “她在纽约创立自己的会计师事务所，三星体育娱乐集团时，只有24岁。”赵宥真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指向三星体育娱乐公司简介中的合作客户列表页面，“詹妮弗-洛佩兹、布兰妮-斯皮尔斯、斯蒂芬-泰勒、格温-斯特凡妮、金-卡戴珊、凯莉-詹娜。这些都不值一提，因为……” 赵宥真的食指指腹落在列表中央，那枚蓝白黄三色交织的羊角logo上。 “洛杉矶公羊队今年也外包了部分财务工作，特别是现场票务和体育周边的管理工作，给卢-泰勒。” “洛杉矶公羊队？” 2015年1月5日，洛杉矶时报独家报道，体育大亨克伦克和斯托克布里奇资本集团将在英格尔伍德建设一座橄榄球馆，它将成为整个nfl历史上造价最高、最为豪华的现代化体育馆，这拉开了公羊队从圣路易斯回归洛杉矶的序幕。 2016年1月12日，联盟以30-2的投票结果，通过了公羊将主场搬到洛杉矶的动议。明天，也就是2016年的4月14日，公羊队就将在暌违22年后，首次代表洛城参加nfl选秀大会。 换句话说，公羊队在还没选择第一位新秀的时候，就雇佣了卢-泰勒，作为他们在加州地区发展的财务保障……她的地位、声望与能力，可见一斑。 韩易想要的，是一个能够管理数十亿美元甚至上百亿美元大机构的世界级商业经理。 而洛杉矶公羊队，光是即将投入使用的so-fi体育场，造价就是60亿美元。 整个球会的估值，也有62亿美元之多。 “我知道除了给艺人管理公司找商业经理之外，你还需要一个统领全局的财务负责人。” 赵宥真向韩易解释着她的选择。 “所以，在我看来，托德跟卢，是最接近于这个职位的人选。” “他们不局限于娱乐行业，对于大型企业或者投资机构的财务也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看起来，你已经站在全局角度考虑问题了。” 韩易神色舒缓，目光柔和地凝视着赵宥真。 “可以吗？” 宥真双手放在膝盖上，绽出一个恬静温婉的笑容。 每过一天，跟韩易单独相处的时间就多一点，她眼眸深处的波纹也便会再斑斓一分。 “当……当然。” 今天第二次，韩易的心漏跳了一拍。 片刻之后，他不得不转过头，把车窗开得更大了些。 “就按照你说的办。托德做音乐集团的财务，卢负责艺人管理……还有影视投资方面的工作，暂时这样来定。” “让我们看看，哪位商业经理能从这场赛马里脱颖而出吧。”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招聘广告 敲定了两位商业经理的人选，接下来的一周，韩易主要的工作重心放在了团队剩余员额的招募上。 三家公司，加在一起十多个部门，不说把星荟大厦1000室填得满满当当，也至少要让每个玻璃隔间里坐满雇员，瀚音乐、瀚发行和人予管理才能算是真正开始常态化运作。 而想要在美国招募到让人称心如意的优秀员工，所需花费的时间与精力远远超出韩易的想象。建立和拓展招聘渠道，就已经把他弄得有些头晕脑胀。 除了拜托乔丹-布罗姆利、道格拉斯-勒庞、uta音乐部门的负责人尼尔-沃诺克和刚刚就任的两位商业经理，托德-盖尔凡德和卢-泰勒推荐中高层岗位的候选人之外，余下的初级职位，韩易还需要在各大音乐行业交易杂志与它们的附属网站上付费发布招聘广告。 在美国，交易杂志，trademagazines，是专门为某个特定行业的从业人员定向服务的出版读物。跟学术期刊或者科学期刊类似，交易杂志为整个行业提供最新的动态更新，让人们能够获得及时且有效的信息，从而做出相对应的商业决策。这种杂志盈利的渠道，除了盈利用户之外，便是各种各样的行业内部广告。而工作职位招聘，正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billboard.biz、pollstar、digitalmusews和musicbusinessworldwide，韩易在这四家流量最大的数字杂志上分别投放了招聘信息。以billboard.biz为例，850美元持续四周的职位推广套餐，支持同时发布三个职位，若要增加职位数量每个职位额外支付500美元。 不算很贵，但考虑到每周都有数十个岗位在网站上发布，对于billboard来说这的确是一笔持续稳定且轻松惬意的收入。 款项支付完毕，招聘流程仅算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韩易需要做的，是撰写一份足够有吸引力的招聘文案。想要在believemusic、索尼音乐集团、soundcloud和kobalt等业内知名公司的广告间吸引住求职者的眼球，一个简洁好看的logo，和一套能抓住gen-z眼球的话术，是必不可少的。 整个音乐集团的logo是全能小如繁杂课业间抽空帮忙制作的，本来想作为专业设计师完成设计之前的过渡，没想到徐忆如的作品还真的非常符合韩易的审美。logo的整个背景是一个漆黑的方块，右上方是yfairdisysc字体写就的h字母，与方块的边缘连接在一块。而下方则是加粗的josefinsans拼出的两个单词，musicgroup。 乍眼一看，纯白的h字母与墨黑色的方块拼接在一起，组合成了一个极易辨识的录音室图景——两边是音响，中间是一只极简主义风格的麦克风。 公司越大，logo就应该越简单。从传播学的角度上来讲，logo的作用是将一家公司的基础信息浓缩成具有象征主义特征的标志，为看到它的人提供普适的相关性。用人话翻译一遍，就是让所有人都看得懂，能通过大脑里已有的信息理解logo蕴含的关键信息，并产生深刻的印象。 从这一点上来说，小如的设计已经颇有图像学大师风范。 “你也太棒了吧，小徐！！哪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 thevermont公寓的卧室里，徐忆如看到韩易发来的两个感叹号，双颊间代表欢欣之意的甜腻酒窝止也止不住地浮现出来。小如把手机捧在胸口，开心得像待人抚摸的小猫一样在床上翻来滚去。 “嘿嘿～” 过了好几分钟，过了兴奋劲儿的徐忆如才发了一个小猪双手叉腰的表情包过去。 “我可不是只会学习的喔！” “对的，咱们家小徐最厉害！” 咱们家吗？ 小如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让自己冷静冷静。 本来很正常的聊天方式，为什么现在每个字看起来都有多重含义啊？ “谁想跟你一家啊，做梦喔。” 反复尝试了好几次，徐忆如才把语气调整成嫌弃的口吻，将语音条发送了出去。 “是我僭越了姐。”韩易也用语音回复。 一点也不懂聊天礼仪！ 就把话悬在这里，怎么接嘛？ “你接下来要忙啥呢？” 刚发出去，小如就长叹了一声，又把脸埋回了枕头。 这次是郁闷的。 都怪伱啦，害得我要自己找话题！ 这么逊的回复，很烦内！ “这周主要忙招聘，然后就是新歌推广。后面的话……下周要跟dre他们约见面，别忘了你也要参加的。毕竟是韩氏夫妇基金会嘛。” “校长都知道你是在校学生了，还装。” 半张脸还压在枕头上的徐忆如发出瓮罐头般的可爱笑声。片刻后，她用肘撑起身体，有些奇怪地微微蹙眉。 明明晚餐没吃甜的，怎么胸口有点发腻。 “他不说，我就继续演。哦，对，还有月底我要去趟纽约。” “跟跟……跟谁啊？” 发得太着急，口吃的部分都忘记重录了。 “我一个人。”韩易认真想了想，感觉自己这样提确实有点欠妥当，随后便补了一句，“不然一起？反正你春假也没到哪里去玩过。” “好啊！” 别提春假了，本来就发腻，现在还开始发闷了。 “我倒是ok，毕竟马上毕业了了无牵挂……你真的可以吗？那么多课。” “可以！这学期的缺席我就用过一次！” 写到这里，徐忆如回头看了一眼半敞开的衣柜。 “等一下喔，我看看我有没有适合纽约的衣服！” 这是第一次单独出去玩吧？而且还是跟那个……那个人去过的地方。 绝对不能输！ “好，慢慢找，不着急。” “宥真啊，帮我看看这个。” 招惹完徐忆如，韩易又在聊天列表里点开了赵宥真的头像。小如的微信头像用的是自己举着手机随意拍下的，却找不出半分瑕疵的完美笑容，八颗耀眼洁白的牙齿，总让韩易想起前世那个几乎每天都要在instagram上发今日工作定妆照的女神主播。 至于赵宥真，她的头像跟女神，甚至是跟女性，都扯不上半点关系。自从韩易加上她的微信开始，宥真的头像就一直是安坚的那幅《烟寺暮钟图》，从未变过。 这是韩国北边国家保卫省的老干部外派到美国了吧。 每次输入聊天内容时，韩易都得在心里这么吐槽一番。 “什么？” “收到了吗，这个文档。” “看到了。” 对话框里沉寂了约莫几分钟的时间，才重新出现新的白色气泡。 “感觉有点平淡。” “改改看？” “好。” 跟宥真的对话永远都是这么直接有效。不到十分钟，女孩就把修改好的招聘文案发了过来。 “公司：瀚发行。 部门：artists&repertoire。 工作地点：洛杉矶，美国。 工作模式：线下办公。 薪酬：具有竞争力的。 招聘关闭时间：2016年4月30日。” 韩易打开文档，仔细默读。 【公司描述】 瀚音乐是一个具备澎湃发展潜力的综合性唱片公司，由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最大的机构股东瀚资本投资创立。我们是一个由音乐制作人、音乐爱好者、技术创新者、灵感迸发的企业家、改变游戏规则的创意人员和热情勤勉的团队成员组成的全球性集体。在这里，我们知道，每一个人才都让我们的集体更具远见卓识。我们以四项核心原则为指导，这些原则支撑着我们在所有多元化业务中所做的一切： ·音乐就是一切：音乐是瀚发行的激情所在，我们永远不会满足。品味、趋势和技术会发生变化，但伟大的艺术家和词曲作者将永远是我们的驱动力。 ·全球发展，深耕本土：音乐是一种全球语言。通过沟通和协作，我们的成功可以来自任何地方，也可以转化到任何地方。 ·创新和洞察力：突破界限需要最翔实的信息和最大胆的想象力，我们将两者结合在一起，创造未来。 ·以人为本：就像我们服务的艺术家和他们创作的音乐一样，我们的差异让我们变得更强大。这是每个人才都可以获得归属感并建立心仪事业的地方。 我们毫无保留地致力于创造一个多元化、公平而包容的工作环境。我们深知，这样的环境将能培育出一个让您全身心投入、贡献与成长的企业文化。我们鼓励任何年龄、性别认同、性取向、种族、民族、宗教、信仰、残疾以及其他任何受保护的特征与身份的求职者提出申请。 单击页面顶部的“申请”链接，或者直接通过您的linkedin进行申请。若选择后者，我们将直接导入您在个人资料中输入的所有信息，当然，您仍可以上传简历和求职信。 如果您没有立即收到我们的信息，请不要气馁。我们正在花时间审查所有简历，并为hmp寻找最合适的候选人。 感谢您有兴趣为hmp工作。我们热爱这里，相信您也会喜欢。 “……宥真啊，你sat多少分？” “2360。” “写作呢？” “800，怎么了？” “……” 受不了受不了，小如拼分2300，宥真干脆直接接近满分。 韩易把手机扔在床上，苦着脸捏了捏鼻峰，过了好一会儿，才跟智商差一截的自己达成和解。 “怎么没想到去藤校呀？” “什么是‘藤校’？” “ivyleague。” “录取了宾夕法尼亚大学、康奈尔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但是不太喜欢东海岸那边的天气。不能每天户外锻炼。” 行，凡得我头又开始疼了。 “你这文案写作能力，太恐怖了。看得我都想来应聘……真是你十分钟写好的？” “嗯。” 文本框里只有一个字，显然跟窝在卧室阳台边的懒人沙发里，将头发高高盘起，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素面朝天却难掩俏丽本色的赵宥真搭不上边。 就连赵宥真自己也没意识到，随着嘴角的上扬，她的脸部肌肉越抬越高，把眼镜都顶起来了些许。 “你再往下面看看，我还写了一个a&r职位的具体介绍。如果可以的话，其他工作我也按照这个模板来完成。” “好。” 韩易退出聊天界面，继续阅读文档。 【为什么这会是你职业生涯的下一个爆发点？】 在强大的业内影响力与艺人资源支持下，我们像一家精品工作室那样运作。跟业内最为抢手的人才合作，并将他们变成音乐圈的绝对热门。加入一个不断胜利的团队，与行业中最优秀的词曲作者一起工作，一起踏上绝不重复也绝不乏味的，通向榜单第一的旅程！ 【在这里，你能做到……】 ·寻找并培养未签约的人才，将他们变成瀚音乐的签约创作者。 ·与hmp客户名单上现有的词曲作者合作，并进一步发展他们的职业生涯。 ·寻找制作人和其他合作者，帮助艺术家创作热门歌曲。 ·与唱片公司、广告公司、出版公司等潜在客户进行商务洽谈。 ·进行艺术家与品牌的相关研究，为我们的a&r决策提供精准信息与战略思维。 ·与我们的艺术家和同事建立牢固可靠且充满活力的合作关系 ·定期出差，到美国乃至全世界各地发掘令人激动的版权发行机会。 【摇滚明星般的候选人需要拥有……】 ·从事a&r部门工作的音乐行业经验。 ·与大型唱片公司进行商务合作的经验。 ·与音乐行业内词曲作者与制作人合作创作热门歌曲的经验。 ·较强的组织性，勤奋的工作态度，以及良好的商业思维。 ·与人相处和交往的特长，可以建立融洽的关系并充分理解艺术家品牌发展所面临的挑战。 ·对音乐、品牌与文化的真正热忱。 ·大学本科学历，音乐产业/音乐商业/音乐管理专业毕业生为佳。 “怎么样，看完了吗？” “我只能说，挑不出任何毛病。” 点击推送通知，回到聊天界面，韩易心悦诚服地输入着信息。 “就按照这个大方向来吧，我感觉这个招聘文案里的很多信息，都可以直接套用到唱片公司的岗位上。” “没错，我就是希望达到这个效果……你稍等一下，我一点钟之前把所有的职位描述做出来。” “宥真啊。” “在。” “我为什么还要招人，有你不就够了吗？” 看到韩易发来的这句不需要回答的问话，赵宥真曝露在空气里的脚趾有些得意地翘了起来。她伸了个懒腰，微微眯起眼眸，看了一眼今晚挂在洛城夜空上，格外皎洁的明月，才接着回复道。 “因为你钱没给够。” “一定得用钱吗？” “不然呢？”赵宥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芝士球，歪起脑袋，单手打字。自打从纽约回来，她就在开启各种试验，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胡吃海喝也不会胖。 当然了，没有人会相信她这种无力的托辞。 咱小赵就是馋了，没别的。 亏待了自己那么些年，趁着年轻，多找补点回来。 “难道你还能做饭？” 想到韩易系上围裙在厨房里熏得半边脸发黑的滑稽场景，赵宥真忍不住笑出声来，芝士球的碎渣都不小心在懒人沙发上洒了几粒。 “饭我做不了，但可以请你吃呀。” “你忘了，下个月要跟diplo去拉斯维加斯考察场地……赵女士，我相信你来美国这么久，一定没吃过自助餐吧？” 伴随着韩易故意压低的磁性声线，几张图片被发送了过来。 凯撒皇宫酒店的bhanal自助餐，从比脸还长的雪蟹腿，到深炸的南部鸡胸肉，再到粤式点心，世界上绝大部分被称作美味的东西，这里都有，无限量供应。 这场面，赵宥真没有亲身体验过，但google和youtube上反复观看过。 做梦的重要素材。 “别说了。” 宥真来不及打字，直接发送语音。等语音条在韩易的手机屏幕上出现，韩国女孩已经摘下眼镜，在macbook上。 “我现在就给你发过来，不准说话不算话。” “然后……你去过吗，这地方？” “详细描述一下……” “有哪些好吃的？” (本章完) 第七十章 唱片公司的女魔头 正如韩易所说的那样，接下来的一周，雇员招募成为了他的头等大事。 赵宥真撰写的招聘文案足够具有吸引力，韩易开出的薪资也是三大音乐集团的标准，再加上四月中旬正值报税日，许多美国公民在付讫去年的税款后，跳槽以寻觅更高薪资和更好工作机会的意愿总是会更强烈一些。 另外，离各大高校的毕业日也还有不到一两个月的时间，看到身边提前做准备的同辈已经拿到工作offer，不少学生都会患上毕业焦虑症，通过各种渠道疯狂地投递简历。 毕竟，如果等到毕业之后的暑期再开始行动，竞争便会变得异常激烈。102万副学士学位获得者，204万名本科毕业生，还有77.3万名硕士毕业生，绝大部分都会流入本国的就业市场。也就是说，每年都会有相当于美国人口1.2%的应届毕业生，加入求职的行列。 虽然全年失业率已经下跌了0.7%，但到2015年年末，联邦境内的失业率依然有5%，谁都不愿意成为那790万失业人口中极易被淹没的一个。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初创企业，瀚音乐、瀚发行与人予管理，也获得了让韩易始料未及的关注热度。甚至还有专门指导美国毕业生就业的推特账户与个人博客，将这三家公司列到了2016年春夏季最值得关注的新兴雇主名单里。 为什么？ 以瀚音乐开放的a&r经理一职举例，65000到75000美元的年薪，25天的pto，100%匹配雇员的401(k)计划，上限是雇员年薪的10%。也就是说，瀚音乐每年都会往员工的退休金账户打6500-7500美元的保证款。在联邦境内，音乐行业从业人员的平均薪资是52100美元，折合月薪4341美元。韩易所提供的薪资待遇，已经是整个行业前20%的标准，而这只是初级职位而已。 另外，美国没有公众医保系统，因此对于每一位员工来说，公司提供的医疗保险机会是他们最为看重的福利之一。毕竟，按照美国医疗的高昂价格，如果没有雇主保险，一次阑尾炎就足够让现金账户清零。 在乔丹-布罗姆利的推荐下，韩易选择了在50个州包括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都有业务开展的蓝十字蓝盾协会。通过蓝十字蓝盾，韩易的三家公司将为雇员提供医疗保险福利、基本人寿保险、基本意外死亡和伤残保险、补充人寿保险、牙科福利、精神健康福利、伤残保险，甚至是免费健身房会员资格。 135.94万全款租下星荟大厦1000室的韩易，获得了一系列来自jmb地产集团的入驻赠礼。20个为期一年的免费保留停车位，还有30份equinox健身俱乐部的24个月会员资格，正是赠礼中的一部分。这些都被韩易划作入职福利，留给新雇员。 其他公司内部的生活便利服务，比如无限量供应的零食、咖啡、茶、软饮，用于避税的税前通勤账户、灵活支出账户，还有宽松的着装规定与灵活的工作时间自然不必多提。虽然离tinder、ea、nbc环球和fandango等大洛杉矶地区福利最为丰厚的企业还有一定距离，但新生的瀚音乐、瀚发行与人予管理，毫无疑问已经是求职者在音乐行业的最佳选择之一。 当然，在2010年代的美国，多样化的雇佣承诺是每个想要获得好口碑的公司都必须坚持的东西。学习政治科学，对这方面相当敏感的赵宥真没有忘记将这些承诺加到招聘文案里，经验丰富、打过不少劳资官司的乔丹-布罗姆利也绝不会遗漏掉它们。 哪些文件在这方面是必备的呢？ 首先，得在公司章程里把“多元化宣言”放在重要位置，然后，乔丹-布罗姆利需要作为律师为三家公司将同工同酬政策明确记录在案。接下来，公司还要保证在管理团队的构成上也符合多元化雇佣的要求。 更重要的是，不光是种族间不可以有任何薪资待遇的差别，不同性别的薪酬差距也必须在10%之内——注意，非二元化的“性别”也包括在内，比如无性者、双性者、半性者、泛性者、异性者……虽然加州要在2019年才正式通过法律，在全州范围内承认非二元化性别的存在，但作为著名的民主党铁票仓，自由派大本营，想要在洛杉矶持久健康地经营下去，每家大公司都得在性别方面放宽认知要求。 自己虽然穿越了……但好像，穿得还不够远啊。 这是韩易在乔丹-布罗姆利为他强制安排的，为期10个小时的“雇主无意识偏见纠正训练”课上，反复在脑海里念叨的一句话。 欢迎您来到好莱坞。 不对，欢迎任何种族、任何性别、任何文化背景、任何取向、任何饮食习惯的您，来到好莱坞！ 这种日益激进的大环境下，想要真正意义上地实现公平招聘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六十年代的是右得不公平，现在是左得不公平。但韩易依然在满足最基础多元化需求的前提下，尽量让团队由“能”人而不是“我弱但你不许觉得我不能”人构成。 在这样的方针指导下，三家公司迎来的第一位雇员，是瀚音乐的a&r总监，由杰瑞米-齐默鼎立推荐的优秀女性从业者，凯伦-郭。 这位出生于洛杉矶韩国城的亚裔女性，与作为瀚音乐创始人的韩易在文化背景与精神特质上极为契合，但又不是完全雷同。凯伦用摩堂唱片的实习生职位开启了她的a&r生涯，并在数年后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得到著名制作人与音乐企业家.reid的赏识，奔赴亚特兰大，成为后face厂牌a&r板块的副总裁。 不过，亚特兰大不是洛杉矶，更不是纽约。哪怕已经能算得上美国排名前列的大都会，那里的人们仍然免不了沾染一些同盟国的旧习气。出门在外总是被人随意称呼为“李小姐”、“金女士”的凯伦-郭，受不了这群刻板印象满载的南方乡巴佬，也从来没把亚特兰大当作自己的家。于是，在数次与.reid交涉后，音乐大亨把他最信赖的副手调回纽约，在索尼的arista继续为他工作。 2004年，索尼与bmg合并，.reid也因为公司重组而拿满解约金离开arista。在音乐圈人脉深厚的他，根本不需要去找工作。得知他赋闲在家，offer便如纸片般飞来。很快，.reid便定好了他的下一个去处——环球音乐集团的inddefjam集团。2004年2月，.reid就任idj董事长与ceo，而作为左膀右臂的凯伦-郭，则成为了a&r运营部门的高级副总裁。 在inddefjam，凯伦得以放开手脚管理一整个a&r部门，她的能力与才华也是在这个时候真正传遍了整个音乐行业。玛利亚-凯莉、詹妮弗-洛佩兹、bigsean、弗兰克-奥申、蕾哈娜和贾斯汀-比伯，这些idj的顶梁柱，都是由她亲自操刀运作音乐和艺人形象事务。 看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为什么凯伦-郭的推荐人是杰瑞米-齐默了。玛利亚-凯莉曾经最信赖的演艺经纪是马蒂-鲍尔，而杰瑞米-齐默正好也是鲍尔当时最得力的助手。音乐行业走到顶层，兜兜转转也只有这么些人，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商业联系。 上述巨星们成功的音乐生涯与她有极为深切的关系，特别是蕾哈娜。那首让她一飞冲天，获得格莱美大奖的《umbre》，正是凯伦-郭亲手为她挑选。后来帮助她继续维持一线歌星地位的一系列billboard冠军单曲，比如同样获得了格莱美奖的《onlygirl(intheworld)》，也是凯伦的创意产物。 对于不会创作的蕾哈娜来说，凯伦-郭这样的a&r经历对她的重要性，堪比再生父母。 在环球音乐工作了十二年后，不惑之年的凯伦-郭本来决定单独成立自己的a&r咨询公司，以音乐企业家的身份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更上一个台阶。但杰瑞米-齐默的短信，和接下来与赵宥真的电话会议，以及最后跟韩易在星荟大厦1000室的见面，让她彻底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首先，杰瑞米-齐默作为四大演艺经纪公司掌门人亲自来信，不仅让凯伦感到受宠若惊，也让她注意到了背后那位1.9亿美元买下uta41%股份的亚裔富豪。接下来，作为同胞的赵宥真亲切热情地与她韩语交流，更使她开始有了文化认同感与族群归属感。最后，她惊讶地发现，瀚音乐的掌门人韩易竟然跟她还是校友，只不过她自己是商业和市场营销的双专业，而韩易是音乐产业与传播学的双专业。 一层又一层的羁绊，加上韩易开出的优渥薪资，以及在a&r板块向她承诺的高度自主权，让她最终下定决心，为这家骄阳般初升的唱片公司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不单单是因为那份35万美元加各类福利的雇佣协议，比她在inddefjam集团时高出整整34%，还在与韩易为她描绘出的，关于亚洲音乐力量占领欧美的愿景。 “你们……需要我，来帮助完成这些计划。只有我能做到。” 在看到韩易与赵宥真的五年规划后，一向性格泼辣，心直口快，总是把脏话挂在嘴边的凯伦-郭用手点了点文件上加黑标粗的那个名字。 “bts，ifuckingknow——sorry，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怎么让他们在欧美获得跟贾斯汀-比伯一样的声量。这个叫碧梨的小婴儿也是。” “looknofurther，iamtheshit。” 作为与凯伦-郭签约的附属条件之一，整个瀚音乐的a&r部门需要由她本人来牵头组建。而凯伦带来的第一位帮手，便是让蕾哈娜一夜成名的唱片制作人兼a&r经理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他不仅是《umbre》的制作人，碧昂丝的《singldies(putaringonit)》、玛利亚-凯莉的《touchmybody》，还有贾斯汀-比伯的《ime》和《baby》，都是由他完成词曲创作和音乐制作的。 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可能用常规的合约束缚他。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与瀚音乐签下的是非独家雇佣协议，意味着他在合约期间仍然可以在其他的唱片公司担任a&r职位。 另外，毋庸置疑的是，他也肯定没办法把版权发行合约转到瀚发行来，首先是因为他是以雇员而不是音乐创作者或者音乐制作人的身份与瀚音乐签约，其次是因为他的发行合约被牢牢锁定在环球音乐集团，有部分曲目还跟索尼音乐发行集团做了联合发行。两大音乐发行巨头的合约在身，作为创作者的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绝对是插翅难逃。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以每年25万美金的价格锁定一个传奇制作人/a&r，让他为瀚音乐即将签约的艺人提供词曲与制作服务，在韩易看来已经是一件喜上添喜的好事了。 但这还不是全部，就职还不到两天，凯伦-郭就向韩易淋漓尽致地展示出了她堪称恐怖的工作效率和说服力。现年二十六岁的雷-罗慕勒斯和三十五岁的阿布-蒂亚姆，先后与瀚音乐签下了非独家雇佣协议。前者是布鲁诺-马尔斯、玛利亚-凯莉、贾斯汀-比伯和坎耶-维斯特的制作人，而后者甚至直接是akon的亲弟弟，也是坎耶-维斯特目前最为信任的音乐事业顾问。 22万美金与20万美金的价格，相比起他们能够为艺人提供的专业指导来说，也不算是个令人咂舌的数字。 最后，凯伦-郭从各种渠道纸片般飞来的简历里，以65000美元的价格找到了两位符合她标准的应届毕业生，作为a&r部门的初级经理，专门帮她处理日常琐碎的唱片公司与艺人管理事务。 来自佛罗里达州立大学艺术管理专业的俏丽金发姑娘艾玛-莫里斯，还有与前者学校相隔不远，取得迈阿密大学弗罗斯特音乐学院现代艺术家发展与创业本科学位的热情红发女郎米娅-苏利文。 不是凯伦-郭刻意要提高瀚音乐的性别平等指数，事实上，在传媒界，至少从中低层岗位的平均表现来看，女性雇员总是要更出色一些。 情感细腻、思维敏锐，对艺术作品有深刻的洞察力，这是许多女孩共同享有的职场优势。 35+25+22+20+13，光是瀚音乐唱片公司a&r一个部门的薪资，就达到了每年115万美元，而这还只是起步阶段。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个寻常娱乐初创公司无法匹配的薪酬水平。 换句话说，哪个老板在公司分毫未进的时候看到这笔薪资账单，都得吓出心脏病来。 幸运的是，韩易的境遇跟寻常人不同，他的烦恼跟寻常人自然也不相通。他不需要担心这115万美元的酬劳会不会转化为账本上的巨额亏损，一方面因为他有得天独厚的消费奖励机制，135.94万的办公室租金都能转一圈原封不动地回到他的现金账户上，区区115万的工资有什么可担心的？ 另外一方面的原因是，拥有超前信息差的他，不需要a&r团队帮他判断哪位艺人能成功，哪位艺人没天赋，也不用广撒网式地签下上百个新人，让他们给音乐行业的一九定律继续做证明。 在知道哪些人未来可以光耀全球的情况下，配备尽可能专业的团队，保证他们能够按部就班地走上征服音乐工业的道路，就足够了。 而在团队专业度上来说，瀚音乐初创阶段的a&r阵容，如果用nfl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职业碗的全明星，除了两个打杂的初级经理外，每一个人拉出来，都能在三大音乐集团里觅得一个高级副总裁的位置。 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一个人，就能左手托住蕾哈娜，右手捧起比伯。 那么，四个同一量级的大佬加在一起呢？ 由他们经手的未来巨星，能焕发出多么璀璨的光彩？ 顶尖工匠遇上劣质材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优质材料遇上蠢笨新手，是明珠蒙尘暴殄天物。 那顶尖工匠碰到优质材料呢？ 会是怎样一场火花四溅的天作之合？ 很快就能看到了。 在1000室入口处的大会议室里，召开瀚音乐唱片公司第一次碰头会的韩易，环视着正在认真聆听《oceaneyes》塞尔邦-加纳后期制作版本的众人，在心中暗自想道。 本来就无比夺目的星辰，还能在自己手里变得耀眼几分吗？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首单上线 “还不错……我的意思是，绝对拿不到billboard榜单冠军，但仍然是一首好歌。” 星荟大厦1000室的大会议室里，《oceaneyes》还没放到第二段副歌部分，双手抱胸，向后仰倒在皮椅上，闭目认真倾听的凯伦-郭便果断下了结论。 “编曲配器很简单，不过塞尔邦的后期制作能力确实无可比拟，把整首歌带上了一个新台阶。” “topline也不错，很有流行度。”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摘下挂在鼻梁上的茶色墨镜，啜饮了一口面前的黑咖啡，咂咂嘴巴，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听上去像个新手，但是很有天赋，知道现在的听众想要什么。” “再过两三年，制作水平和创作能力应该能达到一个不错的程度。” “韩先生，这位创作者，我们签下了吗？瀚发行那边。” 克里斯托弗将目光投向坐在会议室尽头主席位的韩易。 “还没有。”韩易微笑着摇摇头，开口回答道，“我们现在签署的是这首单曲的协议，唱片约和发行约。如果《oceaneyes》的商业表现不错，他们肯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别担心。” “噢，我没担心，韩先生。”整个a&r团队的性格跟凯伦-郭相差不多，都是心直口快的直肠子，虽然总有那么一两句话听起来刺耳，但是韩易更喜欢这种单刀直入的做事风格。一个企业，特别是初创公司里，不怕有这种敢于直言的能人，怕的是那种为人处事滴水不漏却什么都不会做的废柴。 “只是这个协议听上去很奇怪，菲尼亚斯……和这位叫碧梨的女歌手，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这种谈判权力的艺人。” 在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的印象里，好像就没有任何一个艺人能有这样的待遇。贾斯汀-比伯不行，玛利亚-凯莉更不行。 “他们应该因为有我们的服务而感到荣幸……而不应该是相反的情况。”克里斯托弗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笑着调侃道。 “如果当时有你们，他们应该会觉得很荣幸的，克里斯托弗。”韩易毫不在意地笑笑，把关于签约与否的话题巧妙地变成了对新团队的夸奖。 “别的不用说，把他们交给我，老板。”凯伦-郭坐直身子，很是飒气地撩了撩头发，“任何想要这两个孩子签下的合约，我都能搞定。不需要还等到歌曲正式发行，拿到报表之后。” “这太棒了。我很欣赏你的激情，凯伦。” 韩易赞赏地点点头，笑道。凯伦-郭身上那股哪怕红海在眼前也能劈开的狠劲，是二十余年职业生涯锤炼而成的强人气质，也是韩易希望在一个部门领头人身上看到的精神。 对于年轻稚嫩但聪明谨慎的菲尼亚斯来说，韩易虽然有亿万富豪和uta股东这两个金光闪闪的头衔，但在初步接触的时候，他毕竟连唱片公司都还没注册。菲尼亚斯心中留有几分顾虑，没有立即答应签下全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将近二十天过去，现在的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韩易不仅马上要启程前往纽约，跟凯雷集团商讨新一笔3.99亿现金的投资去向，在音乐事业群方面，也已经搭建起了一个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称得上是星光熠熠的幕后团队。 这次，让赵宥真带着凯伦-郭再去跟菲尼亚斯和碧梨谈一次，韩易想不出两位小朋友还有什么理由拒绝瀚音乐的邀约。 打造蕾哈娜和詹妮弗-洛佩兹的a&r高手就站在你们面前。还有谁，能比她更有资格规划伱们的未来？ “宥真，接下来跟菲尼亚斯和碧梨约个时间，让凯伦跟他们聊聊，好吗？”韩易偏过脑袋，对右手边的赵宥真轻声说道，“另外，把管理合约也一并签了。” “没问题。”赵宥真颔首应和道。她与两位艺人关系匪浅，特别是跟碧梨。两人私底下极为要好，后者甚至把她当成亲姐姐一样看待。按照碧梨的说法，她从小到大，就一直想有这么一位可以说闺房密语的姐系挚友。 但可能正是因为私交太好，赵宥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去说服碧梨提前签下合约。当然，宥真自己也很清楚，她毕竟只是个初出茅庐，还没有正儿八经带过任何一个艺人的菜鸟经理人，纵然心里有千种计划万般盘算，待事情真的进展到需要行动的那一步，宥真总还是会有些担心自己露了怯。 赵宥真跟韩易一样，都十分看好billieeilish与finneas的未来，她不希望因为自己在谈判经验上的缺乏，而错失这两位未来巨星。 因此，有凯伦-郭这样的业界前辈愿意牵头主导谈判，赵宥真自然是甘之如饴。这不仅能有效推进人予管理的工作进度，也能让宥真获得宝贵的学习机会。 她可以仔细认真地从旁观察，看看这位被三大音乐集团争相哄抢的顶级亚裔a&r经理，有哪些值得学习和借鉴的闪光点。 这也许就是韩易一直以来都欣赏且信赖赵宥真这个合作伙伴的原因，她拥有的不止是好胜心和想要证明自己能行的强大内驱力那么简单。她的头脑，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绝对清醒。自己是谁，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还有哪些不足，如何去学习。鞭策自身的谦逊与不甘人后的骄傲并存，才组成了这么一位即使在逆境里也越挫越勇的战斗宥真。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在所有人都因为肥胖身材而霸凌她的时候，赵宥真选择的不是憎恨这个世界，而是正视自身与主流审美的差异，坦然承认自己有必须被修正的地方，然后咬牙死命努力到彻底改变每个人看她的眼神为止。 一小部分极端偏激的女权主义者，颐气指使想要改变社会对美丽的定义，给每个人的嘴巴套上一个过滤器，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她们做的只是表面功夫——没法让自己变好，也没有能力真正改变人心，那就想办法让大家闭嘴，活在一个岁月静好的虚幻空壳里。 而像赵宥真这样的姑娘，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哪怕遭受常人无法忍受的欺凌，也绝不后退半步，更不会缩进带刺的盔甲里。她的选择，是付出难以想象的巨大努力，流血也好，流汗也罢，在一点一滴、一分一秒之间让自己变得强大而美好，最终获得所有人真挚的赞美与认可。 在韩易看来，后者，才是真正的女权主义。 绝不是“我不允许你说我不行”，而是“任你怎么说，我一定行”。 艾米利亚-埃尔哈特如是，露西-斯通如是，玛雅-安杰卢亦如是。 用强大自己，来改变世界。 “凯伦，会后就得麻烦你告知我方便的时间，我来安排见面。” “下周二就不错，宥真。”面对自己这位同样利落干练的半岛同胞，凯伦-郭说话的声线都要柔上两分。 “好的，4月26日，check。” “如果这首单曲没问题的话……”看到赵宥真将日期记在macbook的日历里，韩易才稍稍提高声调，提醒众人将注意力继续投入到《oceaneyes》的单曲推广话题中，“我们本月底就可以进行单曲发行了吧？” “是的，我在想，也许周五就可以上线。”凯伦-郭回答道，“这本来就是一首在soundcloud上发行过的单曲，歌手也是新人，不需要预埋链接，也没什么多余的物料需要准备，一切都已经就绪。” “好的。宥真那边的歌单推广计划，你们看了吗？”韩易指了指放在面前的ipad屏幕，“会议开始之前已经通过邮件发送给各位。” “看到了，我觉得是个非常有新意的推广方式。” 凯伦-郭的视线与赵宥真交汇，递去一个代表认可的浅笑。 “其实，在idj我们两年前就在讨论歌单对音乐的推广作用。我离开之前，已经有一个项目组专门在对接歌单主了……不过，大型集团，你明白的，各种流程要走无数遍。”凯伦无奈地耸耸肩，“所以，看到你们在做这件事，我其实很高兴。像我们这种体量的公司，就应该具备超前于时代的视野和随时敢于尝试新鲜事物的灵活性。” 韩易认真地听着凯伦-郭的分析，心下了然。他回到的不是naspter与盗版猖獗的互联网野蛮时代，活在2016年的音乐界专业人士们也肯定不是傻瓜。歌单的力量，应该早就有人注意到并且已经开始试验了才对。 至于为什么迟迟没有大规模的推动起来，除了spotify、applemusic和tidal这样的平台还没有向歌单倾斜官方流量之外，环球、索尼与华纳内部冗长乏味的工作流程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障碍。 批预算要过会，联系歌单主这种“外部承包商”需要副总裁的签字审核，就连做个ppt，都得按照公司的规矩，不能用未经授权的截图和音乐案例。 这种比起强生、拜耳和罗氏等一众制药公司也不遑多让的官僚主义，新技术和新理念的推广能快得起来就见鬼了。 不过，换句话说，对于三大音乐集团这种巨头来说，他们现阶段的工作目标本来就不是持续不断的革新，而是在保证能达到年度营收目标的情况下稳步提升股价。 进步与保守，不以少数人的意志为转移，一个组织发展到特定阶段，必然会倾向于守序状态。划时代的创新与变革，绝大多数都是自初创企业肇始，而这正是韩易赌自己在未来几年内有能力与三大平分秋色的底气。 “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吗，赵小姐？” 远端的阿布-蒂亚姆举起手，问道。 “我是执行者。”赵宥真才不会在这种方面贪功，“韩先生是最早提出这一想法的人，他说大规模的歌单推广，会比平台本身的首页推荐更加有效。” “没错，我们的观察也是如此。”凯伦-郭接过话头，“越来越少的人会去浏览首页，我们的用户调查显示，大部分人都觉得首页推荐的歌曲‘不够酷’，因为它们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大众商品。现在，特别是年轻一代的用户，打开流媒体平台，不是直接进入自己的收藏，就是浏览其他用户的歌单。” “这就是我和宥真想要把赌注下在歌单上的原因。” 韩易为这一策略定了一个最终基调。 “没有什么比歌单更能让一个独立音乐人脱颖而出的了。”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街头任意一位亿万富豪。”凯伦-郭看了一眼韩易，施展着她最擅长的技能，面色如常，像说正事一样地开玩笑，将不易察觉的恭维藏在诙谐的口吻里。 “哪个街头能找得到亿万富豪？”会议室响起的附和笑声里，韩易摊开手，接受着善意的玩笑。 “这个……这里到处都是。”凯伦的食指在半空中绕了一圈，“说认真的，我确实非常同意你的战术，韩先生。接下来，我会安排艾玛和米娅跟维多利亚密切合作……维多利亚，她们是你的了。” “yougotit，girl。” 坐在凯伦-郭对面的维多利亚-怀特·梅森打了个响指，从声线到腔调，都是非裔美国女性特有的浑厚与张扬。这位黑人姑娘是乔丹-布罗姆利举荐的人才，在她加入瀚音乐之前，刚刚升任索尼音乐集团环球数字音乐部的初级总监。 在上一世，这位集政治正确与娱乐法知识于一身的哈佛法学院2015届毕业生，在音乐圈的晋升速度像坐火箭一样快，仅仅六年时间，便被索尼音乐集团破格提升为旗下主要厂牌，哥伦比亚唱片公司负责市场营销的副总裁。 不过，在2016年4月，想要吸引维多利亚还没有未来那样困难，26万美元的薪酬包，便足以让她离开大型集团，转投瀚音乐。在独立厂牌、流媒体平台、大型音乐集团和演艺经纪公司之间反复横跳的市场营销经理不在少数，思维活络的他们，最懂得如何抓住每一个机会让自己的收入螺旋上升。 仅26岁的她，在娱乐领域还有大把的时间。拿瀚音乐的丰厚薪资和市场推广部门负责人职位作为跳板，晋升到更高的层级，对于维多利亚-怀特·梅森来说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按照韩先生的计划，我们初期应该投放三十个流量最大的歌单……但在我看来，其实应该更大胆一些。”维多利亚-怀特·梅森看了一眼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内容，建议道，“80到100个在我看来是一个更好的数字，前期一定要尽快积累起月度试听用户的数据，这样我们才好找spotify、applemusic和其他的平台要更好的推流以及曝光机会。” “正如维多利亚所说。”市场推广部专职流媒体运营的豪尔赫-阿尔法罗表示赞同，来自加州州立大学长滩分校的他，在加入瀚音乐之前是deezer美国区的客户关系经理，“流媒体平台需要看到一些足够有说服力的数字，才会帮助我们让《oceaneyes》再添一把火……他们总是希望已经开始流行的单曲，而不是即将走红的。” “没问题，按你们的想法来。80到100个。”韩易将左手放在桌面上，大概指向瀚音乐与瀚发行两家公司刚刚接受委托的首席财务官托德-盖尔凡德的方向，“托德会为你们提供协助的。” “嗯哼。”托德-盖尔凡德叼着笔帽，在一张白纸上迅速罗列着让人看一眼都有点眩晕的数字组合，“来找我，我来调配预算……詹姆斯，再提醒我一下，电台推广预算是多少？” “目前只需要一万两千美元，先生。”在豪尔赫-阿尔法罗的右手边，瀚音乐市场推广部的电台宣传经理詹姆斯-瓦格纳开口答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位来自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2011届毕业生，是整个会议室里唯一一个高加索白人男性，“我们首先会通过常规方式，将母带发送到iheartmedia、audacy、beasley和hubbard的主流电台，供他们进行挑选。” “与此同时，我们也会……买一些曝光栏位，洛杉矶的kiis-fm和纽约的whtz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你在iheartmedia有门路？”凯伦-郭毫不遮掩地直率发问。詹姆斯提到的两家电台，不仅是全国电台盈利排行榜的前十位，以及纽约和洛杉矶地区收听人数最多的冠军电台，同时也都是由电台业霸主iheartmedia全资控股的附属电台。 “啊……是的，我跟那边负责编排播放列表的人很熟。”听到这个问题，詹姆斯-瓦格纳略微感受到的不适并没有表现出来。虽然这样的做法严格来说违反了法律，因为明面上来说，唱片公司不可以用贿赂电台经理或者音乐总监的形式，把它们的音乐加到播放列表里。但现实是，谁管得住呢？只要做得够隐蔽，谁能知道哪首歌是靠塞钱进去的？ “我们的想法是先搞定两个电台一个月的heavyrotation，如果到时候榜单排名靠前，对流媒体播放的转化也有帮助，我们就再追加一些……我们的核心打法，还是把电台作为其他曝光方式的辅助，想要上榜的话，没有电台播放肯定不行，但是如果买得太多，其实对碧梨现在的等级来说也没有任何帮助。” “已经不再是那个电台为王的时代了。”维多利亚-怀特·梅森为电台推广的话题收尾，“原来一首歌花30万、40万美元都上不了前十，现在连愿意花10万美元在电台推广上的唱片公司都找不到。” “我认为电台这边，往后的确应该以免费推广为主……有就有，没有也没关系。”韩易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但是，iheartmedia和audacy在现场活动方面的联系人，我们必须尽全力巩固关系，毕竟他们每年都有很多音乐节的指标，这个板块对我们艺人的帮助会更大一些。” “有的，我通过瑞……呃，我通过我的联系人，正在接触现场活动部门的负责人。”詹姆斯差点把自己电台联系人的名字说漏，连忙咬咬舌头，“今年的iheartradio音乐节，我们应该可以在daytimevige舞台给碧梨拿到个开场的位置，问题不大。” “不光是碧梨，詹姆斯，先别定太死。”韩易提醒道，“接下来还有很多新人要打造，音乐节是九月份的事情了，让我们看看哪些艺人能在这段时间内获得声量。” “明白。” “okstorderofbusiness……” 每完成一项会议议题，维多利亚-怀特·梅森便在她的笔记本上划去一行，现在，只剩下第五页的最后一个提醒事项仍待讨论。 “韩先生，你之前提到跟吉米-约文和dr.dre的会面，大概是什么时候？” “4月26号，他们在南加大的约文与杨学院要做一个工作坊，我会去参加，并在那里跟他们见面，商讨关于applemusic官方引流的问题。” 韩易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重新确认了一遍。待他抬起头，迎面而来的便是赵宥真面无表情地凝视。 明明什么都不需要害怕，也许赵宥真的注视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韩易却依然缩了缩脖子，干咳一声，把脑袋转向远离宥真的一侧。 “托德。” “韩先生。” “26号可能也需要你跟我来一趟usc，一些慈善基金的细节需要你到场确认。” “我会安排出时间。” 听到韩易的话，韩国姑娘的脸上才开始重新浮现起一丝生动的表情。她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冰美式，直到舌头有些微微发僵才停了下来。 赵宥真当然知道，到时候谁会跟他一起出席当天的工作坊。 小如已经跟她的“宥真姐”热情介绍过啦。 宥真也想去……但是那天，还有与碧梨和菲尼亚斯的重要会面，不能错过。 幸好，还有其他人在场。 赵宥真将吸管咬得扁平，出神地想道。 应该没事的吧？ 不对，哪怕有事，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更重要的是，什么叫“有事”？ 真是麻烦的局面。 最怕麻烦了。 …… 我到底在…… 担心些什么啊？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绰约风姿 “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啊？” 韩易回过头，看向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如，笑着问道。 4月26日的洛杉矶，天气一如既往好得不像话，68华氏度的怡人温度，再配上每小时3.7英里，自海湾吹拂而来的柔和微风。任何人在这样舒适的气候里待上三四个小时，都难免会磨灭掉斗志，只想捧着一杯瓦伦西亚的鲜榨橙汁，在自家门廊前消遣时光。 跟强烈而干燥，从沙漠深处吹来，能够把加州森林点燃的圣塔安娜季风不同，太平洋上席卷而来的海风，能让韩易和徐忆如感受到一丝湿润的意味，而这在洛城算是个稀罕体验。 因此，韩易今天心情大好，连哼歌的调子都向上提了两分。不过，小如好像并没有分享到他的开心，反而是步履迟缓地拖在韩易身后，不时看看菲格罗亚街上擦肩而过，行色匆匆的usc学子，鬼鬼祟祟的像只偷油的小老鼠。 “没有担心啦……” 听到韩易的问话，徐忆如紧赶两步，与他并肩而行。 “主要是，当时在尼基亚斯校长面前装史密斯夫妇……回到校园，还是有点心虚。” “有什么可心虚的？”韩易摊开手，语气颇有些惊讶。 “我才刚上完课出来，现在就要去装给母校捐钱的贵妇了。”徐忆如扯了扯身上这件乳白色朗文卫衣的下摆，给韩易展示她的‘素面朝天’。虽然戴了美瞳，也化了点淡妆，但全天都是课的小如显然不可能穿着晚装出现在教室里，“今天根本没打扮，见不了人，而且……” 没有曳地的礼服，徐忆如怎么也找不到演戏的感觉。 这个样子是装不了韩夫人的啦！ “第一……” 韩易侧过身，在胸口处竖起食指。 “你还想长成什么样子？” 定义一个世代的宝岛小神仙，在自己面前苦着脸说见不得人，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哪怕略施淡妆，小如也是整条菲格罗亚街，来往车辆的司机和乘客都算在内，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那一个。 “第二……” 手举高半分，中指也伸了出来。 “这次的活动本来就是学院里的创意工作坊，不管是校长还是dre，跟我们一样穿的都是便装。” 最后，韩易把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比到了徐忆如眼前。 “第三，谁说在校就不能继续演了。哪个大学禁止学生结婚啊？” “说得对喔。” 韩易的三个理由，特别是最后一个，像一只在瓷器店里突然发狂的大象，把小如的心撞得叮咣作响。女孩把挡在眼前的手指拨开，朝对方绽出一个让蓝锆石般纯净澄澈的洛城晴空也相形见绌的耀眼笑容。 “那我就加油啰。” “加油，小如。” 韩易为徐忆如撑开南菲格罗亚街3131号的前门，约文与杨学院的主教学楼上个月才破土动工，正式投入使用要到2019年去了。现在，学院的所有教学活动都是借用传媒学院、音乐学院和电影学院的学术设施进行。 今天的创意工作坊，就在电影学院的新场地，罗伯特-泽米基斯数字艺术中心。 “afteryou。” 这栋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最新落成的教学建筑，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沉浸式媒体实验室、数字世界构建实验室，还有完全可以满足大多数3a级商业电影拍摄要求的室内摄影棚，和一整座imax剧院。 “你知道吗？虽然这里叫做罗伯特-泽米基斯中心，但是其实他并不是最大的捐赠者。” 缓步行走在教学楼逼仄、幽静甚至有些昏暗的过道里，韩易小心翼翼地踩在隔音地毯上，小声跟徐忆如对话。在这里，不知道哪道紧闭的门里就在进行学生作品的拍摄。虽然隔音做得足够好，但是只要进入数字艺术中心，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把动作放得轻柔一些，就像用这样的方式能表现出他们对世界第一电影学院的尊重一般。 “我以为都是他捐赠的呢。”徐忆如摇摇头，回答道，“两千五百万美元，不是吗？有听电影学院的同学讲过。” “他自己只出了五百万，其他两千万是电影学院从捐赠基金里调拨的……小心。”韩易贴心地为徐忆如挡住转角处凸起的尖锐墙壁，“电影学院就是这样，想要把建筑上的名牌换成自己的名字，必须得是声名响彻寰宇的大导演才行。” “斯蒂芬-斯皮尔伯格楼、乔治-卢卡斯楼……还有这个，罗伯特-泽米基斯中心。”徐忆如掰着手指计数，“应该没别的了吧？” “没别的了，电影学院就这三个建筑有冠名，其他的，还在等着真正能在历史里留下印记的伟大人物。”韩易在二十世纪福克斯摄影棚的入口处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即使是像梅德尔曼家族那样，旗下企业年销售额过十个亿的大亨。跟乔治-克鲁尼一起投资，给南加大捐赠善款，想尽办法挤进圈子，最后也只是拿到一个学院花园的冠名权而已。” “这个圈子，说到底，就是个用金钱换名气，再用名气赚更多金钱的地方。” 韩易轻轻推开门，将另一只手伸向徐忆如。 “我们现在，就是来找他们俩换名气了。” 门外是灯光黯淡的走廊，门内是灯火通明的摄影棚，这一幕太有象征主义色彩，但小如来不及感慨。扑面而来的热烈氛围让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应对接下来的社交大场面。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之所以将acad475a与475b这两个毕业课程称作‘车库体验’，正是因为我们把伱们，没错，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当作未来可以改变美国的企业家。” 吉米与安德烈跟韩易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后者提前了十分钟到达。此时，安德烈正在二十世纪福克斯摄影棚的布景前，仰头看着约文与杨学院的第一届学生，抑扬顿挫地慷慨讲演着。 “吉米的职业生涯，从西44街的默里山开始。就在时代广场旁一条街。” 听到观众席上拖长的惊讶声响，dr.dre满意地双手交叉，点点头。他知道这帮gen-z的孩子，已经敏锐捕捉到了他想要重点圈出的时代印记。 “没错，1970年代的时代广场。想一想，就像《午夜牛仔》描述的那样，‘agritty，darkanddesparatece’。吉米必须要在那里存活下来，每天日复一日地冒着枪林弹雨和成为每年500起谋杀案其中一件的风险，完成他的使命。现在他是你们脚下这所学院的创始人，给他一点掌声，伙计们。” 极为热烈的掌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一两声喝彩的口哨。坐在安德烈身后卧室布景的沙发上，吉米-约文扯了扯嘴角，向大家挥手致意。 “而我，噢，老天，别让我提起我自己。” 安德烈一边踱步，一边在学生们的笑声中垂下脑袋，不停地摇晃着它。 “你们都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这座城市最大的肮脏车库。” “所以，你们看……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车道，向无尽的未来延伸。”安德烈左手回收，右手伸直，整个人做出像博尔特一样的姿势，“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在竞速。跟别人吗？不，跟自己。而想要打造出一台能打败自己的高速怪兽，我们需要什么？” “车库。”零星的答案在摄影棚里回荡。 “我听不到你们的声音。”安德烈皱起眉头，把手放在耳边。 “车库！” “这就是我想要的精神！”在整齐划一的大声回答中，安德烈像职业拳击手一样猛地挥了挥拳，“这也是我们想为你们提供的安全空间，在离开大学，驶向人生的快车道之前，我们必须在车库里用心打磨自己的驾驶工具。” “在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我和吉米，会为你们——约文与杨学院明年毕业的第一届学生——提供一个为期一周的梦想气泡。请注意，这虽然不是你们的毕业课程，真正的课要到今年下半年才能选择。但我们这次的工作坊，可以说是一种预演。提前勾勒好你们的事业蓝图，剩下的交给我们，吉米和我会保证将这些蓝图变成现实……嘿，也许我们还会成为你们的天使投资人，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会饶舌，口才也好。” 坐在观众席尽头安静倾听的韩易凑近一些，对徐忆如低声说道。 “是我的话，我也会想接受他的投资和指导。”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更好一些？” 徐忆如微微侧过头，笑意吟吟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别忘了自己今天来干什么的喔……是你来投资他们。” 小如在韩易休闲西服的右臂布料上轻轻柔柔地戳了个小凹陷，细声细气地说道。 dr.dre可以是世人敬仰，光芒万丈的康普顿嘻哈传奇，但在徐忆如的心里，她……她的易易，才是最棒的那个。 “当然，我们还要感谢尼基亚斯校长，让我们2013年野心勃勃的规划在今天结出果实……也要感谢一路上，一直支持约文与杨学院快速发展的创意企业家们。” 虽然韩易和徐忆如的声音压得极轻，二人之外绝不会有谁能听见这段对话。但他们交头接耳的动作还是引起了安德烈的注意，在他站的中央位置，观众席上从左至右从前到后任何的动作，都能被他尽收眼底。 “今天，其中两位也抵达了我们的现场。易、格蕾丝，请到台上来。” 韩易和徐忆如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几分惊讶。提前来观摩吉米和安德烈的工作坊本来就是计划之外的事情，被dr.dre邀请上台就更是毫无准备了。 不过，早就在王氏夫妇的慈善晚宴和uta的欢迎派对上，把社交技能打磨得油光锃亮的二人仅迟滞了片刻，便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在掌声中走下观众席，站到安德烈身边。 没有精心修饰造型的韩易，看上去就是一个略带俊美之意的普通大学生。而徐忆如就不一样了，从她站起身来的那一刻，整个摄影棚里嘈杂的低语便骤然多出不少。 “哇噢，快看她！” “多可爱的姑娘……格蕾丝，对吗，我没听错的话。” “我好像之前在校园里见过她。” 最后一个窃窃私语的亚裔男生很是笃定地对朋友悄声说道。他100%确定自己在学校里见过徐忆如，虽然记不得是在哪儿，什么时候，但是……这张脸，有谁能忘记呢？ “欢迎你们……吉米与我非常荣幸地跟大家介绍，站在这里的韩女士和韩先生，两位卓越的特洛伊人，将为约文与杨学院，为学院里所有的年轻人，捐赠一千万美元。” 安德烈双手交叠垂在身前，向后看了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在朝这边迈开步子的吉米-约文，朗声说道。 dr.dre的话音落下，摄影棚里陷入了片刻的寂静，随后，不加掩饰的惊叹与抑制不住向后倒吸的凉气，先于掌声响起。 “ten……million？” “看看他们，我的意思是……他们能比我们大多少？！” “dre说的是捐赠，还是获得？” “……你不觉得后者更离谱吗？” 摄影棚的喧哗早就在dr.dre的预料之内，事实上，他正是想用学生们讶然与敬畏交织的眼神，为韩易和徐忆如送上一份来自约文与杨的见面礼。 韩易并没有特意要求匿名，更重要的是，不管是吉米-约文还是安德烈-杨，都已经弄清楚了韩易所求为何。他需要的对二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献上的见面礼却足够厚重而具有诚意。因此，安德烈不介意用这种方式再次表达他们的感谢与友善。 毕竟，过段时间，学院与整个南加大官方也会发布通稿，向全社会公布这次捐赠。与其让麦克斯-尼基亚斯拔得头筹，不如自己先送出这个让他们被约文与杨学院的教职员工与在读学生牢记于心的人情。 “接下来，我想，韩女士，也许你可以向我们学院的教授，以及学生……”安德烈摊开手，从站在摄影棚最右侧的艺术、科技与创新商业专业的几位教授，扫到在观众席上就坐的二十四名首届学子，“送去一些寄语和鼓励。” “啊，安德烈……” 听到dr.dre的邀约，韩易悄然向他靠了一步，伸出手，试图让安德烈改变他邀请的对象。韩易非常清楚前者为什么要从徐忆如开始，在2010年代的美国，两位宾客同时出席，请女性先发言不仅是尊重，也是惯例。 但韩易有些担心，毫无准备的小如是否会对这次公开讲话感到不适。 毕竟，不到十分钟前，她还在因为今天的妆容而患得患失。 不过，韩易阻止的动作，随着徐忆如轻轻牵起他的衣角戛然而止。 “没事的，易易。” 徐忆如换上一副礼仪场合才会套在脸上的完美微笑，嘴唇微动，用细不可察的声音安抚韩易。 “我来，你放心。” 说罢，她向前迈了一步，低下头浅吸一口气调整呼吸，随后，仪态优雅地抬起脑袋，毫无畏惧和闪避之意地看向观众席。 “女士们、先生们，尊敬的南加州大学约文与杨学院的教职员工与学生，还有吉米和安德烈两位教育与科技的支持者，下午好。” “首先，我要对今天有机会站在你们面前表示衷心的感谢。我不是每天都能在满是创意天才、未来企业家和革命性创新者的房间里讲话。我，与韩先生，怀着极大的荣幸和深切的责任感站在你们面前，宣布向南加州大学约文与杨学院捐款一千万美元。我们很荣幸能参与这个杰出机构的未来旅程，因为它将继续培养和激发下一代的创造性思维和远见卓识。” “教育是我们社会的基石，它塑造明天的思想，为更光明、更繁荣的二十一世纪铺平道路。我们极为欣赏约文与杨学院独特的跨学科教育方法，它能提供独一无二的教育体验，并且促进创新、创业和跨行业协作机制的进一步发展。在我看来，你们所就读的学院，已将自己确立为进步的灯塔，不仅是在学术界，在技术、设计、娱乐、商业和艺术领域也是如此。” “通过这笔捐款，我们希望为学院的持续成功和发展做出贡献。我们希望所提供的支持，能够使学院继续为学生提供必要的工具和资源，以探索创造力和知识的前沿，并开发开创性的解决方案，为子孙后代塑造我们的世界。” “此外，我们相信教育可以打破障碍，促进社会流动。这就是为什么这笔捐款的很大一部分将用于奖学金，特别是少数族裔的特殊奖学金，以确保机会之门向所有人敞开，无论他们的经济背景如何、文化背景几许。” “我一直坚信纳尔逊-曼德拉的话，他曾经说过：‘教育是你可以用来改变世界的最有力的武器’。约文与杨学院通过赋予学生成为明天的变革者的能力来体现这一原则。通过我们杰出的教育工作者所传授的热情、奉献和创新精神，我毫不怀疑你们将在世界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最后，我要对南加州大学和约文与杨学院的领导层，特别是吉米、安德烈和麦克斯校长，在教育领域的卓越而坚定的承诺表示衷心的感谢。” 除了徐忆如甜腻但磁性十足，带着一股莫名说服力的嗓音之外，摄影棚里安静得没有任何一丝别的杂音。每个人，包括小如身边的韩易，都被她精湛的口才和绰约的风姿彻底吸引。 不需要像美式演讲者那样讲一些烂俗的笑话，更不用靠高高的木质演讲台来掩盖不安的小动作，徐忆如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在周遭结成一片让人心悦诚服的典雅气场。 韩易出神地凝视着徐忆如，此时此刻，2016年小如的娇俏身影，跟上一世2023年那位风华绝代的主播重叠在了一起。 韩易还记得，2023年2月的时候，许久没有休假的徐忆如在播完春节七天的新闻后，跟妈妈一起踏上了前往欧洲休憩的旅程。在巴黎，本来安排好的游览行程，被抗议退休年龄增加的大罢工中断。 当时，东森在巴黎的常驻都无法及时赶到现场，正好在市中心的徐忆如，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便直接戴着黑框眼镜和红色毛线帽充当临时现场记者，开始转播。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妈妈用iphone当摄像机，小如拿随身携带的小蜜蜂做话筒，就这样完整而流畅地向宝岛传送回关于法国大罢工的详尽报道。 这一次播报奇迹，将徐忆如的人气和知名度又推高了一个档次。不仅是宝岛的媒体，连法新社都关注到了这位不需要任何准备，就能脱稿采访和总结一百二十分钟的天才女主播。 回来太久，已经忘了徐忆如是一个怎样的怪物了。 替她担心现场应变能力……大可不必。 宥真做起事情来绝对不用自己费心分神，而现在看来，小如在场面上更是游刃有余。 这么说来的话，其实可以…… 哎！不对，想岔了！ “让我们一起继续突破人类潜能的界限，因为只有通过我们的集体努力，我们才能真正改变世界。” “谢谢。” 徐忆如向后退了半步，朝观众席鞠躬，结束了她即兴发挥的临场寄语。 如果说赵宥真干练凌厉的处事风格，是一柄锋利无匹，足以扫平一切障碍的宝剑，那么徐忆如优雅内敛的社交方式，就是一把看似精致小巧，却能将任何枝桠修裁服贴的剪刀。 虽然这样说对徐忆如很不公平，因为她能扮演的角色绝不仅限这一种。但是，这样的小如，正是所有高门大户都梦寐以求的主妇形象。 这一次，摄影棚里响起的欢呼声和掌声比安德烈结束讲话时还要大。不仅如此，二十四名学生里，至少有一半都拿出了手机，想要记录下徐忆如大方出众，侃侃而谈的模样。 人们很少能意识到自身的平庸，但却绝不缺乏发现卓越的眼光。 娱乐圈的本质即使如此，用伟大的表演在观众的心中留下印记。 从这点上来说，徐忆如刚才的讲演，无疑算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而结束表演的小如，只是微微颔首向听众致谢，随即便立刻把目光向上抬起一分，笑意盈盈地看向身旁的男伴。 不需要言语，韩易也能读懂徐忆如眼神里的含义。 没给你丢人喔，易易？ 当然，韩易回应的视线，同样也不需要翻译。 我们家小如……最棒了。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苹果推流 “请靠边……不要拍照，谢谢！” 本日工作坊结束，离主校区只有两条街距离的众人，自然不需要驱车前往位于学校中心的博瓦德行政楼与尼基亚斯校长会面。安德烈-杨与徐忆如低声交谈，吉米-约文和韩易并肩而行，身边还有四名保镖开道。 上课时间，韩易是绝不会带着费亚穆-德尔维希或者基安-格里芬的。自己记着课堂笔记，旁边还大马金刀地坐个退役特种兵，又不是洛杉矶都市龙王，没必要搞得这么夸张。这四个保镖，都是安德烈和吉米长期合作的保卫人员。 绝大多数情况下，名流们都遇不到什么极端危险的情况。毕竟在洛杉矶这座世界娱乐之都，特别是在usc这种文化产业的核心教学与研究基地，普通人对于好莱坞明星已经产生了抗体。排队买个咖啡就能遇到奥斯卡奖得主，停车场里跟你抢临停车位的说不定还是摇滚名人堂的成员。 韩易还记得，麦莉-塞勒斯跟帕特里克-施瓦辛格谈恋爱的时候，几乎天天都会在南加大的校园里出现，跟她的特洛伊人小男友如胶似漆，每场橄榄球比赛也都能看到他俩卿卿我我的身影。 会有人去打扰他们吗？当然，但是很少。名校学子都有一股傲气，不愿意被人看作是狂热的追星族，特别是对这种口碑随着tmz的报道上下浮动的新生代名人。毕竟，就像学生们自己调侃的那样，50%的usc学生都是名人，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 掏出手机，偷偷拍一段snapchat，告诉朋友圈今天遇到了麦莉，已经算是对她演艺生涯的最大尊重了。 不过，南加大学子对名流的态度，在小部分人身上会出现例外情况。那些已经功成名就，就差一座终身成就奖，或者已经拿到的传奇巨星，是一个时代的记忆，也是所有美国人都趋之若鹜的精神图腾。遇见他们，不管再激动失态，旁人都不会对你另眼相待。 因为他们确实值得。 哪些人呢？ 汤姆-汉克斯、成龙、乔治-卢卡斯，还有dr.dre。 放眼整个嘻哈音乐界，还有谁敢说地位凌驾于dr.dre之上？.a.在舞台上pd竖起中指的时候，jay-z还在布鲁克林开着车到处兜售盗版cd呢。 因此，安德烈-杨几乎是刚刚出现在南菲格罗亚街上，就被人群簇拥了起来。如果没有保镖辛苦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今天下午他们能不能走出universitygateway的地界都还两说。偷拍明星的时候，大家都还知道把手机放在腰部或者胸前，装作查看消息，不经意间再按下快门。到了dr.dre这里，就没人还在乎那些礼节了，如果不是保镖及时制止，有几只手机甚至都要塞进安德烈嘴里了。 不过，出道已经三十年的dr.dre对这种小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了，任由保护圈外尖叫声、欢呼声与拍摄按键声不断，安德烈-杨丝毫不改颜色，仍是带着微笑，跟徐忆如畅聊洛城的灵魂食物。 别小瞧徐忆如的亲和力，管你是什么名流贵胄，对上她让人如沐春风的强大社交力，也会卸下矜贵面具，变得健谈起来。 “所以，伱具体是想要applemusic帮你做到哪些事情，易？” 小如负责跟dr.dre谈天说地拉近关系，而音乐集团的正事则是由韩易跟吉米-约文洽谈。看着身边愈发俊朗的亚裔男人，吉米-约文开口问道。 “如果要说得很宏大的话……我希望旗下的音乐公司能跟applemusic深度绑定，版权发行和唱片板块都是。”韩易顿了顿，在脑海里整理好措辞，才接着说道，“若有可能，我也有兴趣一起做一些流媒体平台的延伸项目，比如applemusic牵头的现场演唱会或者音乐节之类的……还有一些有趣的线上音乐类节目，詹姆斯-柯登的拼车卡拉ok那种。” “你怎么知道？”吉米-约文抬起眉毛，看向韩易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惊奇。 “知道什么？” “我们在跟柯登洽谈，把拼车卡拉ok这个环节从cbs的深夜脱口秀里单独拆分出来，在applemusic上做一个单独的线上节目。”跟詹姆斯-柯登的协议已经洽谈完毕，只待官宣，吉米-约文在韩易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噢，抱歉，无意间透露了商业机密。”韩易耸耸肩，露出一个带有歉意的微笑，“不过我确实不太清楚你们之间正在进行谈判，我只是觉得它确实很适合你们的推广调性。” “看起来你对我们做过很深入的研究，易。”吉米心下了然，点头应道。 “这是任何音乐产业人士都会做的事情，applemusic即将成为盈利能力超越spotify的流媒体平台，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怎么能不看好applemusic呢？背靠苹果公司的全系生态链，从手机、平板电脑、手表再到笔记本和appletv，即将取代itunes内嵌到每台苹果产品中的applemusic，虽然目前只运营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却已经显露出王者之势。 applemusic的强势之处，首先在于它整个业务板块都是直属于苹果旗下，没有单独拆分开来，不需要自负盈亏，所以哪怕前期急速扩张时有亏损产生，也会被苹果其他产品线的巨额利润抹平。 而spotify这边，这家来自瑞典的独角兽企业，旗下拿得出手的产品只有这么一个，若想要扩展就必须靠二级市场融资和大规模举债，而高企的债务和因为扩张造成的持续亏损，也会让公司的估值大打折扣。 要知道，即使是在韩易重生的2023年，spotify也依然是处在每年亏损4-5亿欧元的尴尬状态中。 其次，applemusic选择的商业模式，比起spotify在探索的路径来说也有更强的竞争力。spotify的用户总共分为三个群体，免费、广告支持和付费。免费用户可以在spotify上听歌，但是有较大的限制，包括收听的音质在内都会比广告支持用户和付费用户差一些。广告支持用户很好理解，就是用收看广告的方式来换取更长时间和更高品质的流媒体服务，而付费用户则是以个人、家庭或者学生套餐的形式按月付费。 反观applemusic，明智的苹果从一开始就直接砍掉了整个免费试听板块。想要使用applemusic，就必须按月付费订阅。当然，前期推广中，applemusic会为潜在消费群体发放1-6个月不等的免费试听权益，以快速扩展用户。这正是苹果公司的可怕之处，这个人类历史上第一家万亿市值的公司，可以用常人想象不到的方式烧钱砸推广，并在潜移默化中培养苹果生态链用户的音乐付费习惯。 强调付费的商业模式，让applemusic的arpu比spotify高出许多倍。2022年，spotify全球的付费用户2.05亿，为公司创造了102.5亿欧元的营业收入，占总营收的87.4%。而2.95亿的免费用户仅贡献了14.7亿欧元的广告收入，只占营收总额的12.6%而已。2022年的每用户平均收入，只有4.52欧元。 另一边，同样是2022年，applemusic总用户数8800万人，创造了83亿美元，相当于77亿欧元的收入。也就是说，applemusic的每用户平均收入，是惊人的87.5欧元，是spotify的19.35倍。 8800万的用户规模，意味着相比起spotify，applemusic未来还有起码两倍以上的增长潜力。而极高的付费转化率，也让苹果有更充足的资金分配给进入资源库的艺人。spotify给艺人的版税是每次收听$0.004，而苹果则能给到$0.0076的价格。 因此，不管从企业规模、商业模式、未来发展还是版税税率上来说，韩易选择跟applemusic深度合作，都是更好的选择，特别是在2016年年初这个时间点。刚刚成立的applemusic正处于烧钱阶段，迫切需要来自各个方面、各个层级的优质资源进驻。 韩易拥有的，可不仅仅是超前的眼光而已。他深不见底的金库，能让自己在很多项目上与applemusic建立平等互惠的合作伙伴关系。 音乐层面上优先合作，吃到更高的税率。艺人层面上签署独家战略协议，让瀚音乐的音乐人们获得苹果生态链的强力推广。演出层面上则抢先布局，让applemusic伸向线下业务的大手有自己的一份助力。 这便是韩易对applemusic的合作计划。 与之相比，一千万美元的学院捐赠，确实只能算是一块敲门砖。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很多产业评论家说，免费播放和广告营收才是未来的大趋势。” “那么这些评论家可能很快就要失业了。”韩易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跟电影一样，不管哪个媒介，音乐必须要付费才能体现价值。” “你听起来已经像个唱片公司老板了，易。”吉米-约文的眼角多了几道褶皱。 “那正是我努力的目标。”韩易欠欠身，笑道。 “那么，音乐版权这边，你目前有哪些资源？”看到西杰弗逊大道上的人行道绿灯亮起，吉米-约文摆手示意韩易跟上，在二人穿过繁忙的快车道后，他才继续将整个句子补充完毕，“applemusic欢迎任何内容供应商，我和安德烈也会确保你这边的推广效果。不过，最终我们能给你拿到怎样的版权协定和版税税率，其实还是要看你那边的版权库情况。” “我这边刚刚谈下了maddecent，会收购它55%的股权。” “maddecent？”吉米-约文微微蹙眉，他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却一时半会想不起具体信息。 “diplo的厂牌。”看到吉米依旧茫然的眼神，韩易加了一句，“就是发行《leanon》这首歌的厂牌……djsnake跟他们合作过。” “噢，是他们。” 自己旗下的签约艺人当然熟悉，再加之《leanon》本来就是最近六个月音乐行业热议的流媒体现象单曲，吉米-约文终于将自己脑海里的零碎记忆串联成线。 “你收购了托马斯的厂牌？什么时候的事？” 吉米-约文忽然发现，跟韩易对话时，自己总是容易处于惊讶的情绪中。而这对于已经年过六旬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能轻易觅得的体验。 就像1988年初次遇见安德烈那样新奇。 “两周之前，准确地说，是达成了收购合意。”韩易看了一眼手机待机画面上的时间，“协议大概还有两天能起草完毕，整个交易流程走完估计是五月中下旬的事情，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谈谈整个厂牌入驻applemusic的事情了。” “我们很欢迎这种优质厂牌，包括你唱片公司的其余部分。” 吉米-约文拍拍韩易的后背，他本来以为这个年轻人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捧一两个自己的相好，用uta的影响力在音乐圈的浑水里摸摸鱼。安德烈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稍微给他倾斜部分流量，让他在小女朋友们面前有点面子而已。 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华国富豪竟是有备而来。 而来自吉米-约文的青眼相加，其实正是韩易初次见面便跟乔丹-布罗姆利提到maddecent，并在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不遗余力地推进收购计划的关键因素之一。任何行业都存在敲门砖，都需要一个撬动资源的杠杆。就像是南加州大学捐款的梅德尔曼家族，如果你在某个行业里没有拓开立锥之地，那么即使砸再多的钱进去，内部人士也会把你当门外汉对待。 diplo的maddecent，正是一根不大不小的杠杆。没有大到韩易凭借现有的财力吃不进嘴，也不会小到没有任何业内影响力。把这种优质电子音乐厂牌归到瀚音乐旗下，是韩易向音乐行业吹响的进攻号角，也是对吉米和安德烈的力量宣示。 肯定没有你俩的生意做得大，但是绝不是可以随意打发的菜鸟。 “等你从纽约回来，我安排我这边的人跟你的人见个面，签一份厂牌的战略合作协议。对外的税率，我们内部合作的厂牌现在能拿到三倍结算的优惠。” 即使抛开这一千万捐赠不谈，吉米也有兴趣拉拢韩易和即将为他所有的maddecent。流行音乐方面，applemusic正在力推泰勒-斯威夫特，不仅全网独家发行她的演唱会电影《the1989worldtourlive》，更是拿下了泰勒接下来几张专辑的独家流媒体渠道。事实上，只在applemusic上线的《1989》，正是许多人选择这家流媒体平台的原因。 为了让这位音乐行业万中无一的巨星满意，applemusic甚至在上线前紧急修改了版税结算政策，把所有通过免费试用计划收听歌曲的用户，都纳入了付费用户的结算范畴。 一句话就让苹果自掏腰包多付几亿美元的版税给音乐人，不仅体现了泰勒-斯威夫特超凡卓绝的影响力，也进一步证明了苹果对优质原创内容的渴求。 除了泰勒之外，applemusic在urban和嘻哈领域的布局更加深入，drake、frankocean和与uta签下演艺合约，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还表演过的chancetherapper，都与applemusic有一张或者多张专辑的流媒体独家渠道协议。 现在，applemusic缺少的，恰恰是吸引全球ravers的电子音乐内容。 带着maddecent适时出现的韩易，必然能够引起吉米-约文和整个苹果音乐部门的重视。 这便是timing的重要性，再过一两年，哪怕是spinnin''records，也不会拿到苹果初创时期对唱片公司极为优惠的三倍结算政策了。 在音乐产业的发展规划上，韩易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凭借着自己对这个圈子的深刻了解，以及整整七年的庞大信息库，走最正的道，使最阳的谋，不用耍任何手段和心机，把握住音乐界每个顶级玩家的痛点和发展脉络，及时切入即可。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的策略还没有遇到阻碍。 至于未来会发生什么？那是他真正能进入三大音乐集团视野之后才会发生的战争了。 “好的，吉米，我们很乐意签署这样的协议。” “我不会告诉你把所有内容都从其他平台撤下来，我们之前这么做过，麻烦已经够多了……司法部和交易委员会现在都在调查我们‘涉嫌成立卡特尔’的罪名。”吉米撇嘴，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画出双引号，“但是，如果内容提供商自愿提供独家内容，这是不违背联邦法律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 韩易微微颔首，浅笑致意，表示自己已经接收到吉米-约文的信息。applemusic想要的是有价值的独家内容，不是随便什么新人的首张专辑。收购maddecent之后，他大可以拿出几张知名电音艺人的专辑或者单曲当投名状，然后让碧梨和瀚音乐其他新人的音乐全网同步发行。 想要这些人的独家？等碧梨成长为billieeilish再来谈吧。 说到碧梨……苹果投资的toon，现在手里还握着她的a&r协议呢。 得趁着跟applemusic全面合作的机会，把废除toon协议这一条款，塞进合约里。 韩易默默地在心中的待办事项里添上一笔。 “不只是音乐，就像我刚才提到的那样，我们也希望在现场演出领域，能跟applemusic一起做一些有趣的事情。事实上，我有一个企划，正想要跟您谈谈。” 韩易早就练出了一心二用甚至多用的本领，算盘打得飞快，也没有影响他嘴上继续跟吉米-约文谈进一步的合作。 “什么企划？演唱会？” “音乐节。” 韩易凑到吉米耳边，说了两三句悄悄话。 “你确定？”听到韩易的计划，吉米的惊讶程度已经让他抑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他脑袋向后退了半分，看着韩易，声调都提高了几分。 “确定。” “我们……applemusic暂时没有这么多钱去做线下活动，我们的资金都在数字推广的项目上挂着。”不知道是不是韩易的创意太过大胆，吉米-约文甚至感觉周遭的光线都亮了不少，晃得他有点头疼。吉米从牛仔裤的后兜里掏出墨镜戴上，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即使有，我也不确定真的能按照你说的那样完成。” “我自己肯定不行，但如果有您，安德烈，还有整个applemusic的支持……”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抵达博瓦德行政楼的楼下，抬眼看着口形回廊里飘扬的万国旗，韩易仿佛看到了演出现场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乐迷都挥舞着自家国旗的壮观场面。 “我们也许能给2016年的世界，留下一段liveaid的佳话。”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三个人的纽约 “谢谢，索菲娅。” 感受到清凉甘冽的酸甜液体入喉，赵宥真向面前正在收拾咖啡桌的索菲娅-奥尔提兹微笑致谢。 “这是我尝过最棒的冻柠茶。” “哈罗德教我的。”索菲娅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笑道，“应该感谢他才对。” “你喝过几杯冻柠茶？” 坐在沙龙区单人沙发上的韩易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用中文促狭地问道。 “不久之前，某人还是只除了草和清水什么都不吃的小兔子。” “不……不完全准确。”回忆起两个月前断绝任何世俗欲望，避世苦修般的生活，和现在每天恨不得吃八顿的究极放纵，宥真感觉脸蛋又开始烧了起来，“去年在香港旅游的时候，冻柠茶是我唯一允许自己摄入的糖分。”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任何你去过的地方，都需要再去一次，因为你根本没有体验到它们的神髓……我用好了，索菲娅，谢谢。”韩易将餐盘递给索菲娅，待后者将咖啡桌上的剩余茶点都清理干净，带离沙龙区，他才重新将目光放回到赵宥真身上。 “所以……伱刚刚说，碧梨和菲尼亚斯已经签约了，是吗？全约？” “嗯。他们那边会跟我们先签下一份三年的合约，然后等碧梨成年之后，合约架构会从普通的艺人协议转变为合伙协议，成立billieeilishinc.，来统筹18岁之后的演艺工作。”赵宥真点头应道，“其实没有花太多功夫，哪怕我们不去找他们，这两天奥康纳夫妇也会带着他们来星荟大道，跟我们提签约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韩易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 “其实他们的犹疑，从参加完uta的欢迎派对之后就消散得差不多了。任谁见到……那么多好莱坞巨星，看到dr.dre在你面前热情寒暄，都会被打动的。这之后十万美金的预付款如约到账，更是让奥康纳一家看到这一切都并非是虚假的把戏。” 赵宥真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司康饼残渣，站起身来，走到沙龙区与户外草坪的连接处，望着朝阳映照下的世纪城，轻声说道。 “只能说，我们想得太多，他们也想得太多了。” “我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两个艺人管理新手，生怕错过天赋卓绝的巨星。”韩易的食指在两人之间拨动，“但他们又在顾虑些什么？” “作为监护人，奥康纳夫妇倒是很放心。在担忧的主要是碧梨和菲尼亚斯……”赵宥真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欣慰之意，“他们在意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跟toon的a&r协议，当时不懂事胡乱签的东西，怕对我们造成影响。” “俩傻孩子。” 韩易摇摇头，心头涌起一股暖意。比起那些觉得自己的音乐天下无敌，愿意跟你合作算你走运的狂放之辈，韩易还是更喜欢碧梨和菲尼亚斯这种也许没什么自信的患得患失。 对于艺人来说，想要在圈子里获得成功，最重要的条件不是自身的努力，而是他人的帮扶。而那些愿意伸出援手的人，最看重的也不是所谓的音乐才华和创作天赋。真正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超过五年以上的业内人士都清楚，人品，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因素。 做事即是做人，在任何行业皆是如此。没人会想费尽心力，培养一条随时会张口反噬自己的毒蛇。 因此，碧梨和菲尼亚斯的迟疑，反而给韩易服下了一颗定心丸。 “我们会处理好toon的合同，这点可以让他们放心。” “我跟他们讲了，凯伦也是。凯伦确实是个……”赵宥真深吸了一口气，在脑子里寻找合适的词汇，“很有冲劲的人。跟碧梨刚见完面，她就打电话找在toon的熟人聊了这件事。” “她认识toon的人？” “副总裁。”赵宥真微微颔首，“凯伦跟对方约了下个星期见面，看看如何和平解约。” “如果有问题的话，记得跟我讲。”韩易严肃地提醒道，“我这里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把解除a&r合约的条款塞到跟苹果的战略合作协议里，是韩易原本准备好的打法。按照韩易的性格，能不跟人正面冲突就尽量避免，用迂回而柔性的方式将棘手的难题慢慢分解。 对于他这个类型的主帅来说，手下有一位凯伦-郭这样风风火火的得力干将，也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很多他本人不便，或者不愿出手的时刻，都可以由凯伦代劳。 “好的，不过应该没什么阻碍，那位副总裁，据说是凯伦在arista一手带出来的。”赵宥真想了想，说道，“而碧梨只是个在soundcloud上有一首原创歌曲的新人，友好协商提前终止协议我想不会太难。” “如果事情能这样发展，当然是最好不过了。”说到这里，韩易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倚在黑色大理石柱边，享受贝莱尔和煦微风的赵宥真身旁。 “这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很多事情，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韩易注视着韩国女孩那即使是安东尼奥-卡诺瓦也雕凿不出的完美侧脸，柔声说道。 “害怕失去，最后反而会失去的更多。放下成见和包袱，想要的一切都尝试去垫脚够一够，哪怕得不到也不会留下遗憾。” “是啊。” 听到韩易的话，赵宥真眼波流转间似乎有云雾缭绕，万般思绪藏在其中看不分明。很明显，前者想表达的意思，跟后者接收到的信息出现了偏差。 “所以我为什么会……” “易易！我来啰！” 赵宥真想要倾诉的衷肠，被一道充满活力、兴奋与期待意味的甜美嗓音冲散，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 不需要回头，光凭这个称呼，就知道来者是谁。 昨天才陪韩易确定完usc慈善基金的具体拨款细节，今天就又要跟他一起去纽约了。 她时间好多。 花费数秒的功夫，在心里调整好情绪，也在脸上摆出内敛但不失友善的微笑，宥真这才转过身来，与目瞪口呆的徐忆如视线相触。 啊咧？ 徐忆如惊讶得都忘记了合上嘴巴，她完全没有料到，赵宥真居然会这个时候出现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 今天，明明是她跟易易一起去纽约的日子才对啊？ “早上好，小如。” 这是宥真的淡定问候。 “小徐！” 这是韩易的热情招呼。 “来得好早！” “不……不早了。” 徐忆如任由科瑞-麦金托什接过粉色的rimowa行李箱，又把拎在手里的那只诺悠翩雅亮棕色sesia皮革手提包放在沙发上，喃喃回答道。 很早吗？ 再早也没她早吧！ “来吃早餐喔，宥真姐？” 徐忆如收敛心神，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她走到二人面前，努力不去想为什么进门的时候他俩在并排欣赏城市景观，歪起脑袋，笑容灿烂。 “嗯，要赶飞机，所以先过来。”赵宥真双手交叠垂在身前，极为自然地看向徐忆如。 “要赶飞机……一起x对吧。”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徐忆如嘴角的弧度反而勾得更加夸张，“宥真姐今天飞哪里？” “纽约。” 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憋回去，赵宥真神色平静地回答道。 纽…… 约？ 徐忆如控制着自己的笑脸不走形，稍稍调整站位，一脸和善地看向韩易。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韩易摊开手，说道，“宥真说麦迪逊回长岛了，她们约好在那边见面，谈签约的事情。” “麦迪逊-比尔？” “是的，小如。”赵宥真难得地改掉言简意赅的本色，多吐出几个词，“你之前告诉我，这两天要跟易去纽约，我就想，也许可以大家做个伴……而且易的话，应该也会想跟麦迪逊多聊聊。如果能在纽约把签约这件事敲定，也算是一举两得。” 好啰，还是我自己的问题来的。 浮于表面的笑容还是没有改变，但小如早就在心里给自己的额头狠狠来了一下子，仰天哀叹。 干嘛要急着炫耀啦！ 我做代誌真顸颟…… 想到这里，徐忆如抬眼看向赵宥真。 韩国女孩双眸微微眯起，柔和地注视着她，任凭外人怎么推敲，也不可能看出前者有什么细腻的小心思。 只有小如自己才知道……这位宥真姐，哪里是什么只会吃草的小白兔？ 明明是只诡计多端的花狐狸！ 徐忆如心里的腹诽，到了登机之后才稍微消停一些。韩易没有选择赶个大早，六点就得登机的dal575，毕竟这次不必赶下午五点的masa预约，抵达肯尼迪国际机场后的交通，也由科瑞-麦金托什提前与大通私人银行的礼宾经理奥利维亚-罗德里格斯沟通妥当。 因此，西海岸早上十一点半出发，东海岸晚间七点五十五落地的dal562，便成为了三人的最佳选择。 不需要凌晨起床耗费精力，悠闲地掐准时间，从仅供达美航空与墨西哥航空使用的三号航站楼进入。周三的头等舱专用通道没多少人，十分钟不到就通过安检。在deltaone的贵宾休息室里消磨了约半个小时，韩易、徐忆如和赵宥真这才接到登机通知。 座位安排倒是很符合小如的心意，宥真姐在靠左侧舷窗的2a，而她跟易易则分别在中间过道的2b和2c。 完美隔开，好像很棒的样子。 但事实上呢？ “对了，我忘了问你。” 韩易从座椅上撑起身体，越过徐忆如，将视线投到赵宥真那边。 “paramore回消息了吗？” “回了一封邮件，不过是来自他们的经理人马克-梅卡度。” 赵宥真的脑袋朝过道外伸出一点，压低声音说道。虽然他们后面一排没有乘客，但是在交通工具上保持小声交谈是基本的礼貌。 “噢！”韩易皱了皱眉头，露出像是被拳头击中面部的夸张表情，“想必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也不是我听过最难听的。”赵宥真无所谓地撇撇嘴，“不过看起来，他们公开的联系渠道全都被经理人把持住了，哪怕是uta那边，也没有海莉的私人联系方式。” “我们得想办法，肯定有门路的。” “直接去他们的演出现场，怎么样？”赵宥真搜寻着paramore的巡演信息，“umm，他们接下来……竟然没有一场演出？” “我之前有跟你讲过，内部动荡，记得吗？” “原来如此。”赵宥真按灭屏幕，轻叹一口气，“那怎么办？” “颁奖典礼。”韩易略微沉吟片刻，给出了答案，“公告牌音乐奖的颁奖典礼下个月会在拉斯维加斯举办，让我问问杰瑞米paramore会不会参加，再让他给我们一些后台通行证……如果要去那边，就正好把场地也一起考察了。” “好主意。” “还有，你……” “宥真姐。” 徐忆如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放了大半个钟头的macbook，和屏幕里一个词都没输入的新建文档，幽幽地舒了口气。 “不然……你坐我这里来吧。” 确实很想坐在韩易身边聊天没错，但是这次出行，本来就是跟教授请假溜出来的。还有两周就期末了，跟快要毕业的韩易不同，她可还有七门课的a或a+要拿呀。 不抓紧每一个碎片化时间赶论文，就写不完了。 徐忆如非常清楚，如果这两个人接下来都会这样叽叽喳喳地聊工作，她是绝不会有任何进度的。 “没事。” 韩易伸出手，制止住正要起身的徐忆如和赵宥真。 转头望向韩易，徐忆如眼神柔软。 啊，他果然还是…… “我跟你换就好，我们离得近。” 这么蠢。 狠狠剜了韩易一眼，小如收拾好面前的东西，坐到了2c的位置上。 抬眼看了看自己原本座位上方数字和英文字母的组合，徐忆如忽然想起了韩易跟她科普过的内地流行语。 跟现在的自己有点像。 “需要耳机吗？” 韩易从兜里掏出一团乱得不成章法的白线，苹果原装的耳机头已经埋在里面寻不见踪影了。 “我怕等会儿吵到你。”他指指徐忆如的macbook，一脸认真的关心之色。 “不用，谢谢你喔。” 徐忆如皮笑肉不笑，想从手提包里摸出她随身携带的b&oy。 没想到，摸了个空。 是放在行李箱里了……还是压根没带？ 今天第二十七次叹气后，徐忆如从韩易手心里把耳机线牵走。 “……看来还是蛮需要的。” 坐回座椅上，还没等徐忆如把耳机线梳理明白，一个热情友善到有些刻意的苍老女性声音在耳边响起。 “先生……啊，徐，女士。” 魁梧健壮的中老年女性空乘，是美国航空公司献给世界的礼物。她们能带给每一位头等舱乘客感恩节回奶奶家一般，亲切而粗糙的服务体验。 女空乘看了一眼手中的贵宾名单，问道。 “您跟这位现在坐在2b的先生换位置了，是吗？” “是的。” “好的，很棒……徐女士，欢迎您乘坐我们今天x飞往jfk的航班，体验deltaone带给您的尊贵云上体验。”空乘的语速飞快，就算是，没个两年半的练习也没办法做到这么流利，“起飞之前，您想要先喝点什么？我们提供各式汽水、果汁、混合汁、咖啡、茶、矿泉水、气泡水，还有啤酒与酒精苏打、红酒、烈酒……” 自动屏蔽女空乘逐渐从向eminem过渡的美式贯口，小如看看眼前的饮料单，又看看正和赵宥真聊得热火朝天的韩易，突然很想把每一种酒精饮料都点来一饮而尽。 不过，还没等她张口，徐忆如就记起来两件事。 第一，她还有一篇五页单倍行距的论文要写。 第二……她还没满二十一岁。 “一杯热茶，谢谢。” “很棒的选择，我们有thrivefarmers提供的全系列热茶，埃及洋甘菊、印度奶茶、太平洋薄荷……” “太平洋薄荷，谢谢。”听到能入口的第一种茶，徐忆如连忙点单。 “excellentchoice。”空乘在笔记本上随意画了两笔，“请您舒适就座，热茶马上就来。” “非常感谢。” 微笑致意后，小如的眼神迅速放空下来。她向后仰起身体，整个人埋进并没有那么舒适的真皮座椅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今天……真是衰神附体啊。 三个人的纽约……将会是怎样一番噩梦呢？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四个人的大苹果 三个人的纽约，从一开始，就跟徐忆如脑海里的想象背道而驰。 落地jfk，拿到行李的他们没有直接前往纽约市区，而是坐上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escde，朝一个徐忆如之前造访纽约从未去过，甚至未曾听闻过的航站楼驶去。 通用航空航站楼。 名字很有迷惑性，但抵达这间名叫delounge的贵宾休息室后，只瞄了一眼窗外的风景，徐忆如便对自己身处的环境心下了然。 窗外各式各样的庞巴迪、湾流和塞斯纳准确无误地告诉她，这里，是纽约老钱或者新贵们乘坐私人飞机前往世界各地的中转站。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边呐？” 徐忆如看着正在登记信息的韩易，小声问道。她瞥了瞥一旁的赵宥真，发现对方脸上也挂着相似的茫然。 “jfk到市区太堵了，而且据说现在这个点起降的国际航班特别多，没一个半小时到不了酒店。” 拿回作为id登记的加州驾照，韩易用大拇指点了点窗外。 “奥利维亚的主意，她给我们预约的免费直升机。” “这个……” 十分钟后，随着贝尔407gxp直升机升上一千英尺高空，俯瞰整个三州交界处的徐忆如，这样问道。 “为什么会免费啊？” “什么？”戴着降噪耳机，韩易只看得到小如的唇瓣在上下翕动。 “我说……”徐忆如靠近韩易，将对方的耳机摘下，在他脸颊边大声讲话，“这怎么会是免费的？” “这家公司正在跟uber和lyft打擂台！” 韩易也取下徐忆如的耳机，比赛谁的声音能大过螺旋叶片高速转动的噪声。 “他们给大通私人银行的客户提供了包机体验服务！想让我办年卡会员！” 点点头，小如坐回位置上，扭头看向玻璃窗外令人窒息的绝美奇景。 如墨染般的夜色里，大苹果像是无垠宇宙间最耀眼的那片银河。士绅化运动的如火如荼，让原本陈旧衰败的布鲁克林市中心也焕发出属于数字时代的崭新活力，以布里奇街388号为中心扩散，一英里的范围内，不可计数的豪华公寓项目正攀着脚手架拔地而起。 从格林堡到下城区再到威廉斯堡，古老的记忆石墙上，长出生机勃勃的钢铁枝桠。 如果这一幕已经足够震撼，那请抬眼往曼哈顿看看。 半岛的最南端，2014年落成的世贸大厦一号俯视着1932年便伫立在此的派恩街70号。向北飞行，纽约时报大厦、康德纳斯特大楼、美国银行大楼、克莱斯勒大厦，在中城区如卫士般拱卫着帝国大厦这个出生于1931年的骄傲老贵族。接近一个世纪过去，1250英尺的帝国大厦依然是曼哈顿腰部最雄伟的纪念碑。 再往中央公园的方向看去，独属这个世纪的荣光在向人们招手。自2003年简称的时代华纳中心肇始，一条名叫亿万富豪街的鎏金缎带在公园南侧徐徐展开。1005英尺的one57、1398英尺的公园大道432号，还有修建到一半，最终将达到1550英尺高度的中央公园大楼。 这就是曼哈顿，看似逼仄狭小，却能容下整个世界的财富与权势。 咆哮年代就锦衣玉食的老式富豪，石油危机间强势崛起的金融大鳄，和互联网泡沫后雨后春笋般涌现的产业新贵。再多的资本，纽约都照单全收。 白天贪婪地吞食证券交易所里的天量现金与欲望，是为了晚上向大西洋深处毫无保留地释放这荟聚资本社会精髓的璀璨光华。 “啊，女士们，还有韩先生，位于各位左手边的，便是世界闻名的曼哈顿天际线。晚上八点半，正是它最曼妙的时间段……配上一段应景的音乐，请允许您自己沉浸其间。” 徐忆如入神地打量着脚下的霓虹星海，降噪耳机里传来直升机驾驶员为飞行的旅客贴心准备的背景音乐。 《empirestateofmind，pt.2》-aliciakeys。 “即使前路黯淡，我依然满怀梦想。 宝贝，因为我来自纽约， 一座由钢铁森林筑成的梦想之城。 任何理想都能成为现实， 只要你还在纽约……” 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小如在心里跟从身边呼啸而过的麦迪逊广场打了声招呼，如是想道。 开车一个半小时，但飞行只要五分钟，还没等徐忆如感慨多久，直升机便抵达了目的地，位于西34街东侧的tss直升机停机坪。 几乎是刚打开舱门，徐忆如便看到了一位和蔼可亲的黑人老管家。 为什么一眼就知道是管家？因为没有其他人会在纽约四月的夜里，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里面还套着一件纯白西装背心，站在宝蓝色的捷豹轿车前，等待私人直升机的降落。 “各位晚上好。” 老管家微微俯下身子致礼。 “我是来自皮埃尔酒店lesclefsd''or礼宾部的莫里斯-丹瑟尔，很高兴能在此迎接我们尊贵的盖蒂套房贵宾莅临曼哈顿。” “科瑞的推荐。” 韩易向身边的两位女孩低声解释。 “他对纽约酒店颇有研究……根据我们的行程，这是他最推荐的酒店和房型。” 果然是在斯蒂芬-施瓦茨曼身边见过大世面的宅邸管家。 这套房……超棒的。 十五分钟后，徐忆如站在盖蒂套房的私家露台上，双手轻轻搭着栏杆，脑袋稍稍伸出，俯瞰着整条第五大道川流不息的车河，在心里给科瑞-麦金托什打了个高分。 从服务细节、室内装潢，再到摆件陈列中透露出的历史厚重感，这间套房，乃至这家酒店，都能称得上是曼哈顿半岛的翘楚。 “你说谁在这里住过？” 直到夜风吹透她单薄的衣衫，让徐忆如全身泛起一阵凉意，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露台，回到室内的会客厅，出声询问刚披上一件厚外套的韩易。 “伊丽莎白-泰勒……不对，伊夫-圣劳伦？”韩易努力回忆了几秒，随后放弃般地摇摇头，“记不得了。不过肯定是他俩之中的一个。” “是马丁-茨威格。”赵宥真从她的房间里走出，还在调整着大衣的领口。盖蒂套房总共三间卧室，正好够韩易、徐忆如和赵宥真居住，“当然，你说的那两个人，包括萨姆纳-雷石东，都是这里的常客，或者说租户。” “茨威格的顶层公寓，从2004年开始就是纽约最昂贵的住宅。” 除了三位登记入住的洛杉矶来客，此时盖蒂套房的会客厅里还有一位访客，赵宥真此次纽约之行的签约目标，前两天回长岛老家散心的麦迪逊-比尔。 她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笑着接过话头。 路易威登的boitechapeausouple花字圆饼包、巴黎世家ceinture黑色踝靴，双g字母的黑色古驰皮带藏在topshop的派克大衣下。希腊女神像般立体深邃的精致脸庞，搭配上无可挑剔的时尚品味，让她在徐忆如和赵宥真面前仍能不落下风，甚至独具特色。 “之前来过？”韩易指指脚下，笑道。 “iwish。”麦迪逊娇俏地翻了翻眼皮，“不需要来过，任何纽约客都知道这里。查尔斯-皮埃尔的得意之作，1930年大萧条时期倒闭，1938年被卖给保罗-盖蒂，2005年又转手给了泰姬陵集团。” “很长时间以来，纽约人都分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一间很像豪华公寓的酒店，还是一栋隐藏在酒店假名下的豪华公寓。” “哇噢。”韩易扬起眉毛，抿了抿嘴唇，“历史学家比尔。” “那就是我。”麦迪逊-比尔露出一个满是得意的可爱笑容，“我看过很多的……探索频道。” 抖了个出人意料的包袱，长岛姑娘毫不客气地收下满屋笑声。 “这么说的话，我估计美食频道也是在观看清单前列吧？”韩易所指的是由华纳兄弟探索电视网控股69%的下属频道foodchannel，美国最大的食物专门类电视台，98.6%拥有有线电视服务的美国家庭，都会订阅foodchannel。 很显然，比尔家也是9100万家庭中的一个。 “这是一个完全不需要说出口的问题。”麦迪逊骄傲地点点头，“这次来纽约的第一顿晚餐，我来包办。” “荣幸之至。” 说到这里，韩易将视线投到徐忆如身上。 “小如，要不要加件衣服，外面有点冷。” “好，那等我一下。”徐忆如乖巧应声，向麦迪逊-比尔的方向绽出一个微笑，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别加薄的啊，穿厚点。” 韩易在身后提醒道。 “伱那件loropiana的风衣就正好……米色那件。” “知道啦。” 徐忆如没有回头，语气里是被叨扰到的不耐烦，但嘴角却悄悄挂起了一抹挥之不去的欢欣。 还记得我穿过什么喔？ 也不完全是个笨蛋嘛。 轻掩起卧室门，徐忆如哼着小调，俯下身子，在粉色行李箱里准确找到了韩易描述的那件诺悠翩雅风衣。 三个人的纽约，可能有点尴尬。 但四个人的大苹果，好像正正好。 坐在第六大道385号这间窗外就是西四街地铁站的小餐馆里，面前是勉强能容纳四个人的隔间，对面是正在跟麦迪逊-比尔交换美食情报的韩易，耳边是其他夜间动物饱腹后的欢笑与闲聊。当然，还有一直笼罩着整个曼哈顿，绝不会有一刻停歇的nypd警笛。 麦迪逊-比尔的加入，很大程度上调剂了三人行带来的不适感。原本跟《飞跃比弗利》中迪伦、凯莉与布伦达的三角关系有些近似的紧张局面，忽然变成了其乐融融的《费城永远阳光灿烂》。 当然，四个人都没有饮酒、少了那些难以启齿的背景故事和粗俗笑话，长得也比那五个人养眼得多，抛开这些因素不谈，他们的情况跟电视剧里别无二致。 在灯光昏暗的街边小店，就着最质朴本真的食物，消除现实生活的一切枷锁与屏障，进行着诙谐有趣却不缺深刻洞见的谈话。 “这里……是纽约最好的街头餐馆。” 枫糖浆、新鲜草莓与薄煎饼的组合入口即化成甜蜜的内啡肽，麦迪逊-贝尔满足地不住点头，对韩易说道。 “这就是……” 韩易扭头看了一眼餐厅橱窗上写着“七天营业”的霓虹招牌，又垂下脑袋，瞄了瞄放在自己身侧的菜单上，字母都快磨到看不清楚的店名“waverlydiner”。 “你早餐当晚餐吃的理由？” 麦迪逊-比尔面前，是一大盘薄煎饼，配上去掉芝士的韦弗利餐馆招牌，“baglltheway”。 恰当的中文翻译？ “贝果这条道走到黑”。 晚上吃早餐，美国人心目中饮食堕落的标志，仅次于宅在家里牛奶泡麦片。 最夸张的是，麦迪逊居然还……往满是培根的贝果上淋枫糖浆。 糖浆配炸肉。 看得三个亚洲人心都凉了大半。 “不是每天都这样，只有重要客人到纽约……”麦迪逊-比尔想了想，颇有些淘气地补充道，“还有我想的时候。” “yolo。” 韩易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烤奶酪三明治。 “味道确实很棒，要尝尝吗？”韩易拿起另一块分毫未动的三明治，在三个女孩间殷切地兜售。 “吃不下了。”赵宥真指了指自己面前半满的凯撒沙拉，如果有外人在场，韩国姑娘总是会神奇地恢复到减脂状态中。 “我自己都没解决完。”徐忆如用汤勺拨了拨她那碗基本上没动的芝士通心粉，只要有宥真珠玉在前，小如就绝不会允许自己多吃。 “而我……我是犹太人。” 麦迪逊眨眨眼，给韩易展示贝果里的烟熏牛肉。 “肉类和奶制品不能混吃……洁食规定。” “抱歉，不是故意的。”韩易放下三明治，带着歉意举起双手，“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不说也很少有人看得出来。” 麦迪逊在自己的鼻峰前画了个圈，调侃自己。她的鼻尖精致小巧而微微上翘，跟犹太族群普遍的厚实大鼻头大相径庭。 “而且，我也不是那么严格地执行kosher……偶尔也会偷偷吃一些。” 麦迪逊把头埋到跟餐桌差不多齐平的地方，悄声向三人坦白。 “辣香肠芝士披萨，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事都重要。” “为什么要这么说话？”韩易也把脑袋俯到桌子上，“害怕被熟人发现？” “不，只是增添神秘感。”麦迪逊-比尔轻声笑了起来，看了看同样微笑注视着两人对话的徐忆如和赵宥真。 “城里没人认识我，嗯……除了偶尔的几个粉丝。” “我的熟人，都在杰里科。” “那是什么样的？” “什么是什么样的？” “杰里科。”韩易有些生疏地念着这个地名，“我只知道它在长岛某处。” “噢，那……” 面对这个问题，麦迪逊-比尔坐直身体，抬眼向右上方，望着头上那盏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泛着昏暗怀旧光芒的灯。 “那是个好地方。” “很复杂……但是很好。”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麦迪逊的音乐生涯 “复杂而美妙。” 韩易往嘴里放了一根薯条，感受着深炸土豆块与粗砺海盐碰撞带来的油脂快感，低声重复了一遍麦迪逊-比尔的话。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如此。” “是的，这个世上的一切事物。”麦迪逊微微歪了歪脑袋，她很喜欢韩易看问题的角度。 “就像这根薯条一样。” 韩易举起另一根兀自冒着热气的金黄色薯条。 “很好吃，但是会让我胖两磅，它的复杂性和美妙之处同时发生。” “因此，请你们一起……” 说到这里，韩易用叉子给三个女孩的餐盘分别派送了一根薯条。 “体验一下这种二元性。” 为什么要这么做？ 首先，对麦迪逊-比尔的过往有所了解的韩易，知道不管在杰里科还是在洛杉矶，她的人生故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交心的话语，难免会触及一些晦涩的回忆和低沉的情绪。韩易希望用这种逗趣的方式，把餐桌上的气氛先向上拉一拉，让麦迪逊也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如果不是想要签下她，韩易完全可以跳过麦迪逊-比尔的童年、成长经历与职业生涯不提，大家聊聊美食、八卦和电视剧，也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但既然有成为她经理人的想法，从情感层面上迅速拉近距离，对于接下来的谈判来说一定有所助益。 韩易能敏锐地感觉到，麦迪逊是一个感性认知远远大过理性思维的人。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双鱼座姑娘都是如此，不管是感情还是事业，想要真正进入她的世界，就得陪她一起搜肠刮肚地回忆，或者天马行空地畅想。 每时每刻，双鱼女孩的脑子里都在上演复杂激烈的电视连续剧。给她带来精神上的刺激，让她在感官层面上记住你，才会产生在现实生活中发展更深入关系的可能。 韩易为何会懂这些关于双鱼座的知识呢？ 这样说吧……他的firstcrush，不属于这个餐桌上任何一个人。 当然，通过诙谐的玩笑话照顾麦迪逊的情绪，并不是韩易给三人分餐最重要的理由，那充其量只占一半。 最重要的理由是……韩易的余光可以清楚地观察到，赵宥真已经盯着他的盘子看了很久了。 垂涎欲滴的那种。 因此，韩易选择用这种方式，隐晦地为韩国姑娘提供品尝美食的机会。 如果只给她一个人，宥真是打死也不会在小如面前吃下它的。 你看，即便是现在，赵宥真也是装作漫不经心地插起薯条，含蓄地咬掉薯条一端的尖角部分，淑女一般细嚼慢咽。 只有跟她坐在一排的韩易才看得到，宥真双腿并拢，肌肉绷紧，用这种近似于锻炼的方式，抑制住自己上半身想要摇摆的欲望。 从今天上午徐忆如走进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开始，赵宥真就没有真正吃过东西。 六个半小时的奔波，两千五百英里的距离。 真是辛苦在韩易面前每天五顿的她了。 没咬几口，宥真便注意到了韩易偷偷摸摸的视线，朝左侧望去，对方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模样尽收眼底。 赵宥真赶快把剩下的薯条送进嘴里销毁证据，忙不迭地把脑袋转过去，对准墙壁，极力掩饰她烧得酡红的脸蛋。 餐桌下也没闲着，轻轻踢了一下韩易的小腿肚，以示威胁。 韩易吃痛地咧咧嘴，随后发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已经引起徐忆如的注意。小如眼睛瞪得像铜铃，黑猫警长般搜寻这不对劲的蛛丝马迹。 “所以，麦迪逊……伱的杰里科，复杂和美妙的地方，分别在哪里？” 韩易将话题拉回正轨，免得节外生枝。 “复杂的地方在于，我的父母，在弟弟刚出生不久后就离婚了。” 麦迪逊-比尔像吃扭扭糖一样把玩着韩易递来的薯条，陷入回忆的情绪里。 “父亲很快就再婚了，四岁开始，我每周都得在两个家庭之间来回奔波，后来还得带着瑞德一起……我想对任何小女孩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还在看《灰姑娘》的年纪，就要接受爱情无法永恒存在的残酷现实。” “很抱歉听到这些，麦蒂。”徐忆如抚上麦迪逊的肩头，轻声说道。二十岁遭遇家庭变故的她，很难想象从四岁开始就需要经历这一切是何等滋味。 “没关系，格蕾丝。”麦迪逊豁达地笑了笑，拍拍小如的手背，“就像易说的那样，复杂和美妙都是并存的。虽然他们的婚姻并不算幸福，但是这也让我获得了跟妈妈长时间相处的机会……离婚之后，她没有选择另寻伴侣，而是全身心地放在我和瑞德身上，特别是我。” “我喜欢唱歌和表演，妈妈就带我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我想要在家学习，她就帮我请家庭教师。我想要体验校园生活，她马上送我去杰里科中学……当我想在youtube上发布翻唱视频的时候，猜猜谁是最支持我的那个人？” “当然是妈妈。”对于麦迪逊-比尔与母亲如闺蜜般的亲密关系，徐忆如感同身受。 “而这就是你音乐生涯的起点。”韩易听得认真而舒心，对家人有依恋与感恩之心的女孩子，性格都不会太差。 “是的，接下来的故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麦迪逊-比尔摊开手，笑容甜美，“2012年的5月1号，这个日子我永远都会记得，那天我上传了一段翻唱ettajones《ast》的视频……两个月之后，比伯先生在推特上转发了这个视频链接。” “‘哇偶，才十三岁而已！她真能唱，做的很棒’。” 韩易一字不差地将贾斯汀-比伯的那条推文复述了出来，这次会面前，他做了相当细致的功课。 “看来有人是我的粉丝。”麦迪逊挑挑眉毛，笑着调侃道。 “一直都是。”韩易转转眼珠，像是在回忆，“对我来说，我最喜欢的还是你的第一条视频……” “brunomarsmashup。”韩易跟麦迪逊异口同声地完成了这个句子。 “oh-my-gawd，thisissoembarrassing。”也许是在洛杉矶住了太久，麦迪逊-比尔的口音已经有一些谷地女孩的风采，她微微蹙眉，紧抿嘴唇，“那会儿我才十二岁！” “是啊，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拿着手机在看歌词。” “天呐，别说了！”麦迪逊-比尔双手撑在额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那个视频没修音，好多地方都跑调呢……那会儿我连最基本的歌唱技巧都没搞懂。” “但这就是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原始的、未经开发的才华。” 韩易看了看赵宥真，又看了看徐忆如，露出一个饱含鼓励的温暖微笑。 “我想我们都同意，这些视频很好地向人们展示了一个事实——你天生就应该成为一名歌手。” “感谢你的夸奖，易。”提到这个话题，麦迪逊-比尔的情绪以一种也许她自己都难以察觉地方式迅速低落了下来。她的右手放在餐盘边，半温的薯条不知何时被她捏成了不成形状的碎块，“但布劳恩先生和小岛唱片显然不这么想。” “不知道这会不会显得冒昧，但我一直想问……”听到自己关心的话题，韩易身体微微前倾，用最能体现关心和体贴的语气柔声问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我的话，不管作为经理人还是唱片公司的高管，都不会愿意放弃一块像你这样的原钻。” “布劳恩先生很好，唱片公司的人也是，他们都非常……关心我。”很明显，麦迪逊-比尔不愿意在他人面前说关于老东家的任何坏话，这是她的教养、礼节与职业操守，“不过，我们有一些创意性的分歧……可以这么说。” “创意性的分歧指的是，斯库特-布劳恩和小岛唱片的a&r想要让你成为下一个arianagrande。” “他一直都这样吗？”听到韩易的话，麦迪逊稍稍掩住嘴巴，故意带着夸张的语气，轻笑着向赵宥真询问道。韩易的剖析一针见血，让她完全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是这样的。”赵宥真给出一记助攻，“对于值得的人，易永远会保持诚实。” “我喜欢诚实……这个行业里最缺的就是这个。”麦迪逊仰起头，无声无息地呼了口气，“是的，你说的没错，易。我和爱丽安娜几乎是同一时间被布劳恩先生签下，前后不超过一年的时间。他给我们规划的路线也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一个签到小岛唱片，一个签到共和唱片，同属环球旗下，主流的、方便拿资源的大厂牌。” “筹备的第一张专辑，音乐风格都是符合市场口味的流行舞曲和现代r&b……我们连收歌的渠道都是一样的。” “而你不喜欢这样。”韩易像斯蒂芬-科尔伯特和柯南-奥布莱恩那样，用深夜脱口秀主持的方式引导着麦迪逊-比尔的叙述。当然，前者的用词与走向要直白得多。 “刚开始当然是喜欢的，我的意思是，只用了几周的时间，我的youtube、instagram和twitter就分别拥有了超过一百万粉丝。比伯先生本人出现在我第一支单曲的mv里，花三十秒的时间介绍我出场……在杰里科中学，我是那年秋季每个人都在讨论的唯一话题。” “‘看啊，那个女孩，就是被贾斯汀-比伯选中的幸运儿’。”即使是现在提起，麦迪逊的嘴角都不由自主会勾起一抹梦想成真的笑意，“这种感觉，真的太令人上瘾了。” “我能想象。”韩易微微颔首。流行音乐工业的魔力，自然不止是金钱而已。实际上，对于像麦迪逊-比尔这种出生于长岛富裕家庭，从小就连市中心都很少去的小公主来说，丰厚收入固然重要，但并不是她最关心的地方。 名与利之间，为何名在前头，就是因为它能在短时间内给人带来的，如海啸般澎湃汹涌的极致满足感，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 美国许多青少年明星最终会在药物中沉沦，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他们天性邪祟。 这些从峰顶滑落的昨日黄花，需要化学催发的巅峰快感，才能忘却另一种更让人无法摆脱的成瘾性体验。 一夜成名。 普通的歌手，有一首能登上billboard榜的热单就已经欣喜若狂。而麦迪逊-比尔，甫一出道就有全球最具关注度的新生代巨星保驾护航。她所沐浴的媒体聚光灯，收获的公众知名度，以及随之产生的成就感，又会比常人强烈多少呢？ “难道不好吗？”想到此处，韩易反问道，“成为比伯最看好的门徒，成为斯库特-布劳恩下一个得意之作。” “是啊，难道不好吗？”麦迪逊-比尔的左手比成手枪的形状，抵在自己的太阳穴，笑容有些苦涩，“也许这就是我的扭曲之处，拥有最好的，却总想要更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易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在你心里，总有一些东西，能战胜就这样走下去，成为下一位流行巨星的快感。” “你听过我发的歌吗？”麦迪逊-比尔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主动权拿了回来，自己发问。 “听过。” “什么评价？” “哪方面？” “歌曲本身。” “宥真，你的想法？”韩易也没有急着自己回答，而是扭头看向身边的合作伙伴。 “60分。”赵宥真极为直率地回答道，甚至没有一丝犹疑的时间，“不是说你的唱功，而是作曲、作词和编曲。” “这也是我的看法。”韩易指了指赵宥真，点头应道，“它们是……任何一个迪士尼童星在梦里都会背诵的流行歌曲。” “是的，这就是我的问题所在。” “你看……我不是个迪士尼童星。” 麦迪逊-比尔叹气的次数超越了往常任何一天。 “爱丽安娜是尼克儿童频道出身，早就习惯了这种一切方向都有人掌控的工作方式，她对布劳恩……噢，不，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 “没关系，麦迪逊，我们都知道你想说什么。”韩易出声抚慰着面前这位明显接受过太多媒体采访训练，谈话防御机制已经深入骨髓的流行歌手。 “我们这里是一个足够安全的空间。”韩易把手机掏出来，放在桌面上，“没有录音笔，更没有tmz……仅此一晚，你可以说任何你想说的话。” “我只是想说，我对音乐有自己的想法。”麦迪逊张张嘴，最终也没有找到更适合的替代词汇，“这个行业是有记忆的，特别是现在这个时代……虽然网上每小时流行的标签都在变，但做的事情会永久留存下来。我看得见、你们看得见，大家都看得见。” “如果让大家看到一个，只会唱泡泡糖流行的我……那即使能赚再多的钱，能出再大的名，也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斯库特是个很强势的人。”韩易想了想，才继续说道，“他应该不会对你特立独行的态度感到高兴。” “跟高兴没有关系，更多的是……无视。” 麦迪逊-比尔声线低沉下来的时候，总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吸引力的沙哑感。 “他们只是把歌发给我，让我在规定的时间内学会。我依然记得布劳恩先生跟我说的那句话……” “‘听着，甜心，你没有资格决定发不发这首歌’。” 听到麦迪逊的复述，韩易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斯库特-布劳恩嫌恶的情绪。事实上，他也不希望面前这位自己想要签约管理的艺人，得到任何这方面的暗示。 经理人本来就不应该是艺人的应声虫。恰恰相反，经理人才是一个团队中的创意主脑，掌控演艺生涯的真正推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在娱乐圈中一次又一次地反复上演。 绝大多数时候，艺人都不清楚自己最真实的强项和弱点在哪里。作为最亲密的合作伙伴，站在台下的经理人，才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因此，麦迪逊-比尔与斯库特-布劳恩的纷争中，谈不上谁好谁坏、谁对谁错，两个人努力的大方向一致，都是为了madisonbeer这个品牌能成为美国乃至全世界的顶级流量。 之所以合作关系分崩离析，无非是因为斯库特-布劳恩认为自己经验丰富，所以在与艺人的沟通中显得极为强势，而生性倔强的麦迪逊-比尔寸步不让，坚持自己的音乐理念，仅此而已。 如果非要分出个高下的话，站在一个客观公正的角度，韩易反而认为麦迪逊是更需要反思的那一个。 毕竟对方是一位把你从长岛小镇带到世界娱乐中心，用旗下最知名的艺人力捧你，为你匹配顶级资源的恩人。再大的路线性分歧，都应该先考虑到这个前提。 这也许就是艺人与幕后推手间的区别，当后者为了可以预见的光明未来不懈努力时，前者眼里能看到的也许只是那虚无缥缈的艺术理想，甚至更短视的人，只能看到别人提供的，额度更高的签约奖金。 当然，韩易也不认为斯库特的做法就完全正确，事实证明，麦迪逊-比尔确实不适合一般的流行口水歌。很多巨星能把流行电子演绎出自己的味道，赛琳娜-戈麦斯和爱丽安娜-格兰德都是这样的人。 但麦迪逊-比尔显然不属于这一卦，从个人气质、时尚风格再到嗓音条件，她都有更适合的路线可走。 站在不同的角度，所得到的答案亦有不同。 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所以韩易不需要在二人之间分个对错，坚持自己心中认为正确的东西就好。 “对于这样的态度，你是怎样反抗的？” 想到此处，韩易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展开。 “我？”麦迪逊-比尔做了个和平手势，“我是我自己的圣雄。” “非暴力不合作，直到他们决定解约，是吗？” “我很想说是我解约的他们……但没错，事实就是如此。” 麦迪逊不禁笑出声来，似乎是在嘲弄自己原先的天真。 “我原本以为，只要我的态度足够强硬，他们就会看到。” “结果没想到，我依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只是把我当成一块绊脚石，直接跨了过去。” “所以现在，你母亲在当你的经理人？” 没有选择开解麦迪逊，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的工作，现在的韩易有更紧迫的任务要完成。 “嗯哼。”麦迪逊啜饮一口冰块几乎化完的橙汁，“她是唯一一个还没有抛弃我的人。” “那我们更有必要跟她见面了，不是吗？” “和她……见面吗？” 麦迪逊-比尔有些吃惊地反问道。职业经理人，通常都很厌恶家人对艺人事业的干涉与介入。至少斯库特-布劳恩就是这样的，除了签约当天，他从来没有跟特蕾西-比尔说过哪怕半句话。 “是的。” 面对麦迪逊-比尔倏然瞪大的榛色双眸，韩易语气坚定地说道。 “无论如何，在你未来的计划里，她都应该是最重要的部分。” “的……的确是这样的。” 最初的惊讶过后，麦迪逊肩头放松下来，冲韩易绽出了一个耀眼的笑容。 “如果有时间的话，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杰里科，我带你们见见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家人们。” “我相信，妈妈、弟弟还有奶奶……噢，瑞德还在学校呢。不过妈妈和奶奶，一定会很喜欢你们的。”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长岛之行 “宝贝，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场景，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火花四射。 所有人都在注视她， 但她眼里只有你……” 与永远湛蓝明媚，热力灼人的洛杉矶不同，毗邻三州交界处的纽约，拥有着与西海岸大相径庭的新英格兰气候。夏季温暖、潮湿且多雨，冬季寒冷、多雪并伴有强风，一年到头，局部阴天最为常见。 2016年4月28日，就是一个最为常见的阴冷天气。53华氏度，体感温度还要再低一些，从悬在天边的乌云到i-495e长岛高速两旁的好市多超市、集体公寓与低矮办公楼，一切都与《出租车司机》时代的纽约别无二致。 对于来自蓉城的韩易来说，温度和湿度都很熟悉，但是某些小细节却总能提醒他，自己目前身处北美大陆，而不是万里之外的家乡。 第一个细节，蓉城的阴天，是漫天云朵遮天蔽日，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乳白色，绝不可能漏掉一点。而纽约的乌云，比起家乡来说颜色要深上许多，但因为靠近大西洋的缘故，海风推着云层向内陆前进，总有几处斑点能够漏出天空原本的碧蓝。 阳光从这些缝隙中钻入，给靠近空洞的云层边缘镶上一道银边。 这便是英文隐喻silverlining的来源，乌云背后的幸福线。 驾驶座上的韩易抬头看了一眼这样的天空，深吸一口东海岸的湿润空气，踩下油门，任由耳膜里灌进第二个与家乡不同的细节。 不间断播放欧美流行音乐的车载电台。 今天出行，韩易并没有选择让皮埃尔酒店的礼宾车接送。行程繁多，司机跟着他们整个大都会区跑来跑去，实际上有诸多不便。更重要的是，皮埃尔酒店只采购了捷豹轿车供宾客使用，对于四个人的长时间乘坐来说，还是显得逼仄了些。 韦弗利餐馆之行后，四人又去西村的爵士俱乐部当了一回迈尔斯-戴维斯与比莉-霍利戴的爱好者。第二天要带三人返回长岛，麦迪逊-比尔便顺理成章地在皮埃尔酒店住了下来，跟小如分享那张放四个她们都富余的大床。 没带卸妆用品？赵宥真的化妆包里什么都有。没有换洗衣物？麦迪逊的身材跟徐忆如相去不远。 多了一位同行者，思来想去，韩易最终还是劳烦他的盖蒂套房管家莫里斯-丹瑟尔为他们租了一台suv。租赁的东西没有奖励也无所谓，纯黑色的宾利添越，2795美元/天的租赁价格，对于现在的韩易来说就跟没花钱一样。这种豪车租赁，只有前125英里包含在套餐里，如果超出了还要收费，而且必须得年满24岁，才能达到驾驶要求。 当然，对于22岁就住在盖蒂套房的韩易来说，所谓的年龄限制都是有弹性的。 提前支付全款，又买了个两百美元的临时全险，韩易载着徐忆如、赵宥真与麦迪逊-比尔，朝杰里科进发。 这种气候，在高速公路上以七十迈的速度向东疾驶，自然是不可能开窗。添越的私密性足够出色，密闭的空间里，车辆行驶的噪声几乎可以忽略。只有1920瓦特、21声道扬声器支持的宾利特制naim音响系统播放出的电台音乐，如涓涓溪流般在轿厢内流淌。 “babythisiswhatyoucamefor， lightningstrikeseverytimeshemoves. andeverybody''swatchingher， butshe''slookingatyou，ohh，ohh” 被有意压缩的主歌部分很短，高潮部分的drop骤起，这首混合futurehouse、tropicalhouse和divahouse元素的流行舞曲，让车上的每一个人都随着四四拍的强劲节奏与恰到好处的人声切片不自觉地打起了节拍。徐忆如和赵宥真还能控制自己，麦迪逊-比尔直接在副驾驶座手舞足蹈地蹦了起来。 “哇噢，riri的新歌吗？”作为蕾哈娜的忠实粉丝，麦迪逊在人声响起的第一刻便识别出了她的特质，那对狐狸眼里跳跃起期待的光点，“之前从来没有听过。” “是的，来自calvinharris和rihanna，《thisiswhatyoucamefor》。” 韩易看了一眼右侧的麦迪逊，回答的声音与电台主持瑞安-西克雷斯特的介绍同时响起。每周一到周五的东海岸时间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是瑞安的音乐节目onairwithryanseacrest的播出时间，从洛杉矶的kiis-fm，到四人现在正在收听的纽约whtz，都会同步播出瑞安-西克雷斯特在曼哈顿录音室的直播。 “欢迎回到onairwithryanseacrest！瑞安在这里，用一支来自蕾哈娜和卡尔文-哈里斯的炸弹单曲向各位说早安。《thisiswhatyoucamefor》，明天凌晨零点，会在各大流媒体平台上线。” 瑞安-西克雷斯特的声线是最符合二十一世纪美国商业电台要求的模板，张扬跳脱、音调较高，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亲切感。 流行音乐电台蓬勃发展到现在，早就生成了一套专属规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管电台主持多受欢迎，都必须将谈话环节的时间缩到最短。如果想要听冗长的说教，宗教电台明显是个更合适的选择。那些把调频换到fm100.3的纽约司机，想要的就是那些能够帮他们打发通勤时间的流行音乐。 两首歌之间的承接尽可能快速，才能最大程度上留存听众。 “你现在正在收听……纽约第一热门音乐电台，z100。” 一段预先录制好的呼号后，瑞安-西克雷斯特开始介绍下一首单曲。 “ok，今天是周四，希望大家这一周都听了不少好音乐，我知道至少我是这样的。接下来，向各位介绍一首全新的单曲，来自一位十五岁的音乐人……伱能想象吗？十五岁！” “现在，billieeilish，《oceaneyes》。” 听到这句话，驾驶座的韩易和坐在他斜后方的赵宥真精神一振，同时向对方投去兴奋的目光。 “电台宣发上线了！”赵宥真的声音十分罕见地出现了些微颤抖。 “是的。”韩易拍了拍方向盘，笑了起来，“开始了。” “i''vebeenwatchingyouforsometime， can''tstopstaringatthoseoceaneyes. burningcitiesandnapalmskies， fifteenresinsidethoseoceaneyes” “这是碧梨的单曲？”麦迪逊指着大屏幕上z100音乐电台，也就是whtz推广用名的标志，惊讶地问道。 “是的，瀚音乐第一首正式发行的单曲。”韩易依然止不住笑，规划布局是一回事，听到会议安排落地变成现实又是另一回事，“《oceaneyes》，bybillieeilish……宥真签的第一位艺人。” “这首歌……” 麦迪逊极为认真地侧耳倾听。 “i''mscared， i''veneverfallenfromquitethishigh， fallingintoyouroceaneyes……” “编曲简洁有力，人声旋律的记忆点也很足，而且……后期真的很棒！” 很清楚电台对音质压缩有多严重的行内人麦迪逊真诚地轻声赞叹。 “即使在电台里，混音都听不出半点问题，真是无可挑剔。” “得感谢我们的罗马尼亚朋友，不是吗？”韩易再次转过头，冲赵宥真微笑颔首。 “你现在听到的后期，是塞尔邦-加纳的杰作。” “你们请到他了？” 麦迪逊惊奇的语调又高了半度。塞尔邦-加纳是音乐后期制作界的传奇，能让他的魔手为单曲附上点睛之笔，是任何流行音乐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布劳恩先生跟他合作过很多次……跟比伯先生和爱丽安娜。” “他将与瀚音乐展开长期合作。我们希望为每一位签约艺人都提供最出色的制作服务。” 韩易将“每一位”这个词咬得很重。 跟斯库特-布劳恩和其他经理人不同，他不需要在工作中观察艺人的真实上限，逐步加大投入……他愿意签约的每一个人，都早已在未来绽放过光芒。 提前入场的他，只用把桌上的筹码垒高即可。 因为，这是一场对他来说，不太刺激的赌局。毕竟每位玩家压在手心里的牌面，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需要对麦迪逊-比尔有所隐瞒，他就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己会为旗下艺人倾注怎样无可比拟的心力与资源。 韩易重点加强语气的词汇，显然让麦迪逊有所触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望向窗外，时而随着音乐的演进看一眼她与韩易二人中间的车载屏幕，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歌单推广那边，应该也都上线了吧？”韩易决定趁热打铁，在车内继续展示瀚音乐的推广矩阵。 “上个周五就都上位置了。”赵宥真瞬间就理解了韩易的真实意图，她扬起声调，清晰无比地用英文朗声回答，“一百零一个歌单，spotify有七十个，applemusic有三十一个，总共接触到的用户857.8万人。” “到现在为止的播放量呢？” “光在spotify，就有40.5万次。”赵宥真看了一眼手机上收到的，来自流媒体平台推广经理豪尔赫-阿尔法罗的工作邮件，“平均每天的播放量是67326次，当然，是一条稳定向上的增长曲线……在只有六个官方歌单加持的情况下。” “应该上排行榜了吧？” “本周spotify美国区第196位，全球范围内是第171位。” 赵宥真身体向左倾斜几分，瞟了一眼坐在正前方的麦迪逊。从她的位置看过去，宥真只能看到一根扎在脑后的棕色马尾。 “凯伦说，在冷启动的情况下，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如果第一周就有这样的表现，接下来可以预见的是，我们至少可以靠歌单推广的方式挤进前一百。这是最保守的预测。” 赵宥真语速放缓，每一个词都尽量字正腔圆。 “你们说的歌单推广……”虽然知道这是对方公司的内部事务，但这关系到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在心中来回拉锯数次后，麦迪逊还是转过身来，扶着椅背，看向赵宥真，认真地问道，“是什么意思？” “每个流媒体平台，用户都会上传很多自制歌单。过去的一两年里，这些歌单中的佼佼者，开始获得越来越多的关注……也就是说，会根据歌单推荐收听音乐的人，不再仅是创建者本身。”与韩易一道研究这个推广领域已经一月有余，赵宥真早就可以条理清晰地阐明歌单推广的本质，“用户歌单，开始越来越多地承载电台的传统功能，也就是推荐歌曲。只不过，电台推广结不了版税，而用户歌单的每一次有效推荐，都能在平台上直接带来流媒体收入。” “是收费，还是免费的？” “当然是收费的……嗯，有一小部分也会看在歌曲质量的份上选择免费推广，这因人而异，毕竟这种推广方式对于所有人来说都还很新奇。” “也就是说，传统的官方推荐，是给使用这些音乐服务的用户强行灌输来自公司的思想，或者说利益。”受教育程度远远不及同行的其他三人，但这并不代表麦迪逊-比尔在自己钟爱的领域没有敏锐的洞察力，“而用户歌单，是用户主动创建、主动搜寻的东西。而只要他们是自己迈出的这一步，所找到的音乐他们会认为是‘自己发现的’，从而反复收听，甚至把自己视为‘探索者’与‘支持者’，持续不断地为音乐人接下来的作品提供宣传能量……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不能说得更好了。”韩易给了她一个认可的眼神。 “谁……”麦迪逊坐回副驾驶座上，有些出神地看着韩易，“谁先想到的这种宣传计划？” 虽然是一个疑问句，但就麦迪逊眼神的朝向来说，她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这符合长岛姑娘对韩易的第一印象，和此后不断夯实加强的标签。 天马行空，敢想敢做。不像来自这个星球，或者这个时代的人。 “我只是擅于观察和总结而已。”韩易实在拉不下脸，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他的首创。且不说灵感的来源，本来就是作弊式的七年超前信息。就算只看现在，spotify、applemusic和凯伦-郭口中的各大主流厂牌，都已经在这方面展开了积极主动的尝试。 利用时代优势，提前半年开始实践化操作，实在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地方。 随时保持谦逊与警醒，认清楚哪些是自身的优势，哪些是重生的红利，才能不在时空乱流中迷失方向。 “为什么不跟平台直接合作呢？”麦迪逊想了想，继续带着饱满的好奇心追问道，“难道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歌单的力量吗？” “意识到了，我们也正在寻求合作。”在这方面，韩易没有隐瞒的必要，即使告诉了麦迪逊，没有他这一系列复杂琐碎的商业操作和重金雇佣来的顶尖团队支持，绝大多数人都极难在短时间内跟spotify或者applemusic进行有效接洽，威胁到韩易接下来的计划。 “举个例子，spotify2014年就开始组建人工策展团队。这个团队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平台上建立大大小小的类型与风格歌单，以提升用户的使用时间与依存度。现在这个团队已经有接近50人了，总共创建了3800多个歌单。接下来，我们的a&r部门会跟他们一起合作，尝试一系列有趣的歌单主题，包括我们的附属厂牌，也都会参与到计划中来……嘿，你还记得托马斯吗？” “diplo？”麦迪逊不需要努力回想，那头暗金色碎发便在脑海里蹦了出来。 她和韩易都认识的，最有名的托马斯，就是这个。 现在《leanon》还挂在spotify历史收听榜的第一名呢，想忘记也难。 “他现在是我们的艺人了。”韩易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更轻描淡写一些，“还有他的整个maddecent厂牌。” “你买了maddecent。”麦迪逊被信息炸弹的冲击波搞得脑袋有点发懵。 “是的，付出了不少，但是买下的也很多。” 不需要韩易再搬出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麦迪逊-比尔已经彻底服气。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快速瞄了一眼徐忆如与赵宥真，通过两人的表情，她能判断出韩易绝没有信口开河。事实上，自从欢迎派对上认识韩易以来，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变成了现实。 即使那些还没有成真的，麦迪逊也毫不怀疑它们会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得到验证。 这一刻，麦迪逊感觉自己之前那些顾虑与纠结，似乎都像是一个过时陈旧的笑话。 所谓小岛唱片的a&r经理，有哪个人敢在吉米-约文面前挺直腰板说话？indrecords只不过是theinddefjam的一部分，而整个idj十八年来在音乐行业里攫取的胜利果实，也不足吉米-约文一个人的一小半。 而韩易，是能让吉米-约文亲赴宴会，为他拉抬身价的，更高级别的人物。 曾经如达斯-维达一般被自己所畏惧的斯库特-布劳恩，在这个年轻的亚裔富豪面前，能有几分胜算呢？ 他能在前后相差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接连买下uta和maddecent吗？ 就像乌云背后的幸福线，此时麦迪逊眼前自己的音乐生涯，突然镶上了一道依然微弱，但却变得愈来愈明亮夺目的银边。 麦迪逊-比尔紧咬着食指的第二个关节，未曾发觉她已经把手指娇嫩的肌肤上嵌出了一排清晰而深刻的牙印。 如果未来……托付于他，自己会变成梦中的那个人吗？ “再一次，来自billieeilish的《oceaneyes》，多么美妙动人的忧伤旋律。” “现在下载iheartradio应用，就可以即时免费听到这首热度急速蹿升的最新单曲。接下来，两个小时不停歇的流行音乐，只在onairwithryanseacrest。” “我们休息一下，稍后回来。”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比尔一家 “向右转……就在那里了。” 顺着麦迪逊-比尔所指的方向看去，在水蜡树组成的，只及腰部的翠绿灌木隐私篱后，是一座法式折衷主义的白色实木大宅。 “home，sweethome！” 深吸一口欣纳科克湾吹来的清新海风，脑海里的所有思虑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全数清空，这是韩易认识麦迪逊-比尔以来，女孩显露出最轻松惬意的表情。 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家乡更让人感到舒适的了。 特别是当你的家乡在汉普顿的时候。 “这可不是杰里科，女士。” 韩易把食指和大拇指放在手机屏幕上，缩放着地图，皱起眉头哑然失笑。 “虽然我对纽约不怎么了解……但这明显不在一个地方。” “人们都会成长……我妈妈也是。”麦迪逊打开车门，像小鹿般一蹦一跳地来到家门口，为三人推开仅有装饰作用的扇形乳白色木门，“随便停哪里都可以。” 韩易扫视一圈周遭的环境，这条名叫佩尔汉姆街的柏油小道上，没有交通划线，更没有停车位的说法。 行驶的汽车对于这条街来说都是稀罕物什，从道路最北端看到最南端，将近1.5英里的距离，哪怕是停在路边的车辆也就两三台。 非公共假期、非周六日的汉普顿，就是这样的光景。 随意将车靠在灰色路肩上，韩易随手关门，便要踏入比尔宅邸。若不是细心的小如提醒，可能连钥匙都会忘在驾驶座上。 当然，在这里，哪怕把车钥匙放在挡风玻璃上，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不仅是因为人少，更是因为人富。 提到纽约的豪宅市场，不在这里常住的人，一般都只会想到曼哈顿。对纽约稍微了解一些的，则能分出上东区、上西区、翠贝卡和亿万富豪街的区别。但实际上，在纽约本地人的心里，汉普顿才是真正的富豪名流应该居住的地方。 不管哪座城市，豪宅的选址都与地理条件的稀缺性挂钩。绝大多数社区地势十分平坦的洛杉矶缺乏能俯瞰全城的高地，因此房价最高的铂金三角便建在山上。而狭窄逼仄的纽约极少能找到静谧悠然的广阔私人空间，因此，位于长岛最东侧，地广人稀，鲜少有外来客闯入的汉普顿，便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东海岸资本家与各界名人趋之若鹜的夏季隐居之所。 从十九世纪末期开始，汉普顿逐渐从一片片种植土豆的滨海农田，演化为一栋栋联通天海的奢华庄园。咆哮的二十年代，住在这里的不止有了不起的盖茨比，还有当时主宰整个联邦的实业巨头。经过二战、越战与石油危机后，那位给美国经济松绑的演员总统帮助汉普顿迎来了二次腾飞的机遇。 随着八十年代金融业与传媒业的高速发展，汉普顿的房产价值被推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时至今日，几乎每一位被人们熟知的美国巨人，都有一栋作避暑之用的汉普顿庄园。 迈克尔-布隆伯格、罗纳德-佩雷尔曼、乔治-索罗斯、大卫-格芬和拉尔夫-劳伦，不管从事哪个行业，每年六七月纽约最酷热难耐的时候，都能在长岛东端的私人海滩上看到他们的身影。 平日在曼哈顿的顶层公寓便于通勤，周末和暑假在汉普顿度假，有什么急事可以乘坐直升机或者游艇往返，而临近圣诞节假期，则会像候鸟一样举家迁移到佛罗里达的棕榈滩享受阳光。 这就是数十年来纽约富豪们“一成不变”的奢靡生活。 拜访过比尔家后，韩易的下一场会面，恰好也是在汉普顿。 不过，那位大人物的地产，在最靠近海边的美度径，南汉普顿的腹地，真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迦南美地，绝非面前这栋连海岸线都看不见的内陆腹地别墅可比。 当然，这并不代表比尔家的宅邸不能成为普通人眼中的豪宅，只要还在汉普顿的行政区域内，这种占地接近1英亩的房子，就不会低于五百万美元。 随着麦迪逊-比尔的步伐向内走去，这座别墅的主人，麦迪逊的母亲特蕾西-比尔，正在前院门廊迎接他们。 “妈妈！” 麦迪逊投入特蕾西的怀抱，扭头看向韩易与跟在他身后的徐忆如和赵宥真。 “向你介绍我的朋友们，易、格蕾丝和宥真。” “很高兴见到你们。”特蕾西打招呼的方式，是不少美国白人看到亚裔的习惯性动作，双手合十，微微鞠躬。在他们的观念里，世界那端的人们互相之间都是这样问候的。 特蕾西-比尔不是一个食古不化，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北美大陆的狭隘之人，恰恰相反，她造访远东的次数绝对超过普通美国人许多。但不知道为何，见到韩易，她却下意识地用这种方式问好。 也许是因为这是麦迪逊-比尔第一次带亚裔朋友回家…… 也许是因为，她从google上搜索到的，关于韩易的新闻。 1.9亿买下uta的神秘富豪。 “您好，特蕾西，很荣幸认识。”韩易以同样的动作回礼，对于这种友善而不具攻击性的刻板印象，他通常都是顺而应之，“麦迪逊跟我们讲了很多跟您有关的事。” “希望没有什么太令人难为情的事。”特蕾西低头看着麦迪逊，摸了摸女儿的脸蛋。不需要太细致的观察，就能看出她对麦迪逊的深厚感情。 这是她生命中最珍视的两件宝物之一。 “只有令人钦佩的事。” 韩易将左手轻轻按在右胸，微笑回应道。对于面前这位单身母亲，他怀揣的只有敬意。 无论是身上穿着的全套，还是背后这栋汉普顿房产，都能淋漓尽致地展现特蕾西-比尔的优秀与勤勉。 购置这座别墅的费用，与那位2003年就离婚的前夫罗伯特-比尔无甚关系。作为室内设计师的她，拥有一间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设计师事务所，以及一家名为contourhanger的，专门生产衣架的公司。 与普通的晾衣架不同，特蕾西-比尔专门为女性设计的衣架不仅能托住肩部，更能固定其他部位的布料，让各种材质、各种造型的服饰都能长时间悬挂而不走形。 这一看似微小却极为实用的发明，在美国境内颇受欢迎，而这也成为了特蕾西支撑整个家庭在汉普顿生活的底气。 同样父母离异，同样与母亲更加亲近，更凑巧的是，两人的妈妈还恰巧都是室内设计师。如此多的巧合累积在一起，也难怪麦迪逊-比尔与徐忆如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同床共枕的亲密好友。 在家庭关系上，麦迪逊跟徐忆如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依然还和父亲是好朋友，而后者…… 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现在在哪里。 “从麦迪逊的描述来看，您是一位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的独立女性。”徐忆如扶着前院的栏杆，仰头望着五层木阶尽头的特蕾西-比尔，麦迪逊那双摄人心魄的榛色狐狸眼，确实是自她遗传而来，“据我观察，确实如此。” “噢，格蕾丝，伱真是个甜心……快请进。”特蕾西放开麦迪逊，微微侧身，将三人迎进室内。 “希望你们不会觉得这里不太舒适。” “这就是我梦想中的汉普顿该有的样子，女士。” 韩易扫视一眼客厅，诚挚地赞叹道。作为室内设计师，特蕾西-比尔的审美确实无可挑剔，法国南部风格浓郁的装潢与配色，搭配上简约北欧风格的木质家具，在极佳的采光条件衬托下，让这间室内面积远超过五千平方英尺的屋子，在保留尺度感与奢侈感的同时，又富有适宜居住的人情味。 “优雅的设计。”赵宥真点点头，轻声应和道。 “谢谢，我很为此感到骄傲……这花了我们两年的时间，麦迪逊和她的奶奶也有深度参与。说到这里……” 特蕾西-比尔在客厅的l形布艺沙发前站定，把双手轻轻按在一直坐在这里的那位银发女性肩头。在众人进屋这半分钟的时间里，后者一直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未曾注意到来访的客人。 “洛莉安-亚伦，麦迪逊和瑞德的奶奶。” “噢，嗨，各位！”专注的洛莉安明显被特蕾西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转过脑袋，定睛看了几秒，才露出那口白到有些晃眼的烤瓷牙，“抱歉，刚才在试着搞懂为什么推特会自动帮我取消关注……麦蒂！” “奶奶！”麦迪逊飞奔到洛莉安面前，在她脑袋上亲了一口，又把脸蛋贴在对方的发根上，笑意盈盈地向三人介绍道，“这是我全世界最爱的人……我更愿意叫她玛丽安。” “洛莉安、玛丽安，一码事，随你高兴。”洛莉安-亚伦站起身来，理了理看不出品牌，但光从质地判断就价格不菲的白色女士衬衫。 这时，韩易才发现，即使坐在室内，洛莉安也戴着一副入时的银色雷班太阳镜，还把衣领给立了起来。如果是在曼哈顿街头看到她，韩易一定会将她误认为是某家时尚杂志纽约办公室的总编辑。 “易、宥真、格蕾丝……中午好。”洛莉安摘下墨镜，仔细打量着三人，“嘿，麦蒂，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超模？” 爽朗的声线加上夸张的语调，让整间客厅被笑声充斥。不管是韩易、徐忆如还是赵宥真，都对这位又酷又潮的老太太颇有好感。 “您好，洛莉安。”在吃不准奶奶对哪些社交动作有忌讳的情况下，韩易选择微笑颔首致意，“我现在知道麦迪逊的时尚基因是从哪里遗传的了。” “噢，她还有很多要学的呢。”洛莉安撇撇嘴，摆手调侃。 “奶奶尽力教，我尽力学。”麦迪逊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挽过洛莉安，靠在她的肩头，笑着回应道。麦迪逊-比尔与母亲这边更亲近，但洛莉安-亚伦是个例外。光从她保留自己姓氏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洛莉安是怎样一位强大自主的女性，即使在那个充满压迫与歧见的年代，也能坚持她的价值观。 这样的强大婆婆，当然会欣赏如特蕾西-比尔一般的企业家媳妇，也会更亲近麦迪逊-比尔这种十几岁就开始自己赚钱的小孙女。 “你就是那个买了半个uta的音乐大亨，是吗？没猜错的话。”洛莉安摘下墨镜，仔细打量着韩易，“麦蒂反复叮嘱我要小心说话的那个。” “奶奶！”麦迪逊瞪瞪眼，扯了扯奶奶的衣袖，嘴巴微微翕动。 显然洛莉安没把麦迪逊的提醒听进去。 “是的，就是我。”韩易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落落大方地点头应承下来，“您应该就是麦迪逊口中那个女版卡尔-拉格菲尔德了，没猜错的话。” “噢，听听看，终于有个行家了。” 洛莉安双手摊开，颇为优雅地转了一圈。 “我其实更愿意称他为男版洛莉安-亚伦。来，易，还有两位可爱的小精灵，到餐厅来，我们可以开饭了。” 像任何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洛莉安走路时总会显得胯部扭动得很僵硬，同一个零件反复使用数十年，很难不产生磨损问题。不过，这一点也没有阻碍她风风火火的性格。洛莉安一边招手示意众人跟上，一边仿佛自说自话般继续说道。 “尝尝我做的牛肉薯泥饼……不对，不是我做的，是我给他们的配方……不，技术上来说也不是我的配方，是我的奶奶传给我的，但毫无疑问非常美味……” “抱歉。” 跟在奶奶身后，经过韩易身边的麦迪逊咧咧嘴。 “她一直都是这样。” “我很喜欢，非常酷。”韩易耸耸肩，侧身让徐忆如与赵宥真两位女士走到自己身前，才迈开步子。 “希望接下来的午餐，也能跟她一样美好。” “这是你们第一次吃家庭犹太食物吗？”麦迪逊倒着走路，询问道。 “贝果和烟熏牛肉三明治算吗？” “当然不算，那是外面餐厅卖的东西。” “那么……是的，没吃过。”韩易点点头。 “我也没有。”徐忆如附和。 “我吃过。” 看到韩易投来的讶然眼神，赵宥真淡定地解释道。 “去以色列旅游的时候，吃过以色列沙拉配鹰嘴豆泥……挺减肥的。” “好吃吗？”韩易跟她并肩而行，换成中文，小声问道。 “不好吃。” 赵宥真不禁多看了韩易两眼。 你觉得我说‘挺减肥的’，是为什么？ “好吧。”韩易轻声叹了口气，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 一顿午餐而已。 不好吃没有关系……毕竟今天的主要任务，是签下麦迪逊-比尔，而不是寻找整个汉普顿最棒的犹太厨师。 忍一忍，会过去的。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纸巾合约 “哇噢，洛莉安，这个……” 咽下嘴里的牛肉薯泥饼，韩易用银叉指着面前的餐盘，看向洛莉安-亚伦，说道。 “真的很好吃！” “看吧，我告诉过你们了……奶奶的食谱，不会出错的。”洛莉安挑挑眉毛，露出理所应当的笑容，一语双关。 “我们的人全世界到处跑了两千年，没些好吃的东西，早就崩溃了。” 这话怎么接？ 老祖宗比较争气的韩易点点头，专心对付薯泥饼，没敢应声。 “感谢你们的款待。”赵宥真接上话，让餐桌不至于陷入沉默的氛围。 “是的，感谢你们。”徐忆如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微微欠身致意。她的举动倒不是亚裔的刻板印象，纯粹是在南投长时间养成的习惯。 “应该的，我也得感谢伱们照顾麦蒂……不管是在纽约，还是洛杉矶。” 特蕾西伸出手，摩挲着女儿的肩膀，柔声说着得体的话。 “谢谢你们邀请她参加那场uta的派对，麦蒂告诉我她在那里认识了很多行业内的朋友。” 特蕾西-比尔的谢意毫无疑问是真挚的。隔行如隔山，她也许可以在大纽约都会区的室内设计行业占有一席之地，也能在消费品甚至电商领域有些人脉。但当话题延伸到西海岸的好莱坞，特蕾西发现，自己在东海岸积累的商业知识与经营逻辑，与娱乐工业里的现实出现了偏差。 上一世，被斯库特-布劳恩解约后的麦迪逊-比尔在圈内浮浮沉沉，作为独立艺人的她，很难拿到优质的单曲，也绝没有能跟三大媲美的运营资源。直到2019年下半年，她才凭借惊人的社交媒体热度与索尼的epicrecords签约，结束了单打独斗的尴尬局面。 白白耽误的三年，严重迟滞了麦迪逊-比尔的音乐事业。韩易重生之前，麦迪逊-比尔光是instagram的粉丝数就已经逼近四千万大关，但是新专辑的巡演，却还是只能在不到三千人的室内剧场举办。 这跟特蕾西-比尔作为经理人的严重失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作为行外人，她已经尽力了。 在所有人都抛弃麦迪逊-比尔，想让她成为比onehitwonder还不堪的，连首张专辑都没发布就夭折的失败者时，特蕾西勇敢地站了出来，放下在东海岸的一切，甚至将公司经营都放在次要位置，专心为女儿的演艺事业奔前走后。 即使在经验、能力、人脉与资源上都有缺失，又有谁能责怪她呢？ 她只不过是一个想要将麦迪逊从泥潭中托起，为女儿保留一线生机与希望的母亲。 怎样去形容特蕾西听到韩易有意签约麦迪逊-比尔时的心情呢？ 欣喜与担忧并存，畅想同唏嘘交织。 虽然还没有经历过，但特蕾西想，这样的情绪，应该跟以后看到麦迪逊披上白纱，在教堂里说愿意时差不了多少。 归巢的小鸟又将远行，但这次有南飞的大雁领路。 自然是正面情绪会多一些的。 在google上搜索hancapitals，林林总总3.89亿个结果，首页大部分都与“汉朝的首都”有关系。真正的有效信息，只有variety、billboard和deadline等媒体对瀚资本与柏汇资本收购uta的报道。 打开facebook检索hanyi，就读于南加州大学就他一个，除了头像能证明是韩易本人外，特蕾西看不到更多的消息，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使用社交媒体随时更新状态的人。 但这就足够了。 1.9亿美金的收购和韩易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表现，足以展示他的实力与愿景。 而想要完成她的首张专辑，麦迪逊-比尔需要多少呢？ 哪怕按照贾斯汀-比伯的标准来制作，也不过一百万美元而已。 另一方面，uta最大机构股东的身份，也能让特蕾西的想象力无限延伸。 别的不说，如果麦迪逊-比尔能通过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进入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即将于六月举办的联合巡演的热场嘉宾名单，与他们一道完成横跨四个国家，四十七座城市的征程……光是这一条，就足够让麦迪逊从年中忙到年尾，获得难以想象的关注与曝光了。 黛米-洛瓦托签约uta，尼克-乔纳斯属于wme，不过jonasbrothers的乐队代理权仍在uta。这次联合巡演，本来就是两家演艺经纪公司合作促成的项目，而且是uta更占主导权，毕竟此时此刻，还是黛米的咖位和号召力要更强一些。 换句话说，之于韩易，让麦迪逊-比尔成为热场嘉宾，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易……” 想到这里，特蕾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绪。客套的寒暄已经进行了够久，现在是时候引入关于麦迪逊未来的重要话题了。 “我听麦蒂讲，你……和宥真，跟她说过，有兴趣跟她签下管理合约，是吗？” “不是管理合约，女士。” 进入正题，韩易也打起了精神，他吞下一口冰水为自己提提精神，免得思维在这个慵懒舒适的午后迟滞下来。 “是全约。管理、唱片、演出和版权发行，以及所有其他跟演艺相关的事物。”韩易的食指在空中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360度。” “我们很有兴趣听听你们的想法。” 特蕾西双手交叠置于桌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谈判对手，也用余光留意着餐桌上的“盟友”。 麦迪逊-比尔当然是坐直身体，目不转睛地倾听二人的对话，毕竟这跟她的音乐生涯有着直接且至关重要的联系。就连看起来心不在焉，摆弄着手机的洛莉安-亚伦，也悄无声息地摘下了墨镜。 “有纸吗，特蕾西？”韩易从上衣内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签字笔，看向特蕾西-比尔，笑着问道，“我想还是写下来比较清晰一些。” “啊，纸……家里好像……”特蕾西站起身来，“一楼好像没有，我去书房看看。” “没关系，请坐，我们用纸巾也是一样的。”韩易也站了起来，右手向下按了按，示意特蕾西落座。同时，左手从餐桌中央取来一张纸巾，轻轻铺在面前。 “我们协商的结果是，第一条……”韩易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宥真，在纸巾上缓缓默写出二人商讨之后，向麦迪逊-比尔开出的协议条件。 麦迪逊扬起下巴，想要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在她的注视下，韩易写下一个阿拉伯数字8。 随后，在后面添上了六个0。 “预付款总额，800万美金。7张专辑，没有续约选项……从一开始，就全部都要。” 餐桌上除了韩易平静的叙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但麦迪逊-比尔却觉得，似乎有一座火山正在窗外不远的地方喷发，震耳欲聋、撼天动地。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蕴含着太多让她晕头转向的庞杂信息。 普通的新人，最多一张专辑也就能拿到10万美元的预付款。哪怕是像麦迪逊这种虽然没有发过专辑，但是有一两首单曲，社交媒体粉丝数有个几百万的小名人，也不过就是20万美元封顶的报价。只有超级巨星级别的音乐人，才敢开口就是七位数的预付。 而韩易给麦迪逊开出的，是7张专辑总共800万美金的预付款，平均每张专辑114.29万美元。 更重要的是，韩易提供的不是1+6的合约，而是直接一口气把七张专辑的选项全数激活。 就像之前提到过的那样，一般的厂牌都是跟音乐人签一张专辑+数张专辑的续约选项。先做一张专辑，唱片公司再看销售情况和其他商业表现，评判是否要激活下一张专辑的续约权。 如果不符标准，音乐人可能会被直接放弃……或者如麦迪逊一般，首张专辑还没制作完毕，便通过payory条款直接踢出局。 换句话说，哪怕唱片公司给某位艺人承诺了首张专辑10万美元，下张专辑5000万美元的预付条款，只要第一张专辑的效果不达预期，唱片公司都可以随时与艺人中止合约。而所谓5000万美元的美梦，也就变成了空中楼阁。 因此，当韩易提到直接保证七张专辑时，麦迪逊-比尔不可免俗地陷入了震撼的情绪中。 保证七张专辑，也就是说，这八百万美元，一定能落入麦迪逊-比尔的口袋里，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除了成名已久的巨星之外，她从没听过有人能拿到这样的条款。 “条……条件是？”麦迪逊问话的声音都轻了几分。 她没底气。 “前两张专辑给你15%的分成，中间三张17%起步，最后两张20%。”韩易把三个数字分别写在纸巾上，并在百分号后划上箭头，详细解释，“每张专辑，总收入折合25万张专辑销售以下，份额不变。25万张到50万张，上浮1%。再往后走，每20万张上浮1%……上不封顶。能看明白的，对吗？” 韩易将纸巾转了个方向，给特蕾西和麦迪逊展示。 “可以。”特蕾西点点头，“请继续。” “70%的演出分成归你们，还有50%的音乐版权分成……以及50%的周边分成。”韩易继续在纸巾上奋笔疾书，“其他演艺事务，分成都是70%。” “这些方面的话，是毛收入还是净收入？” 特蕾西无意识地啃着指甲，大脑飞速运转。 “一部分是毛收入，一部分是净收入。”韩易抬眼看了看对方，“经理人由宥真出任，她的提成会从我方的收入中体现。演艺经纪公司我们希望麦迪逊能跟uta签约，这样接下来操作起来也更方便一些。至于律师和商业经理，前期你们完全可以使用人予管理提供的专业顾问。卢-泰勒和乔丹-布罗姆利，您认识吗？” “如果方便的话，请简单介绍一下。”特蕾西-比尔在行业人脉方面的匮乏，由此可见一斑。 “卢-泰勒是詹妮弗-洛佩兹、布兰妮-斯皮尔斯、斯蒂芬-泰勒、格温-斯特凡妮、金-卡戴珊、凯莉-詹娜的商业经理。而乔丹-布罗姆利，负责时代杂志、狮门娱乐、索尼影视娱乐、华纳音乐集团，以及caa、wme-img，还有我们uta的法务工作。所以，在演出方面我们可以净收入结算，其他板块的话，如果使用我们的服务，毛收入计算更合理一些，当然，如果后期……” “有什么问题吗，麦蒂？” 韩易停下介绍，关切地询问麦迪逊。 刚才他提到这一连串名字的时候，麦迪逊-比尔的情绪明显低沉了下来。她将双手放在腿间，垂下脑袋，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韩易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不知道是哪个人的姓名起到了如此强烈的负面作用。 “噢，没事。”麦迪逊摇摇头，勉力扯出一个微笑，“只是想起了一点别的事情……跟这个无关。很……很好，易，这两位经理都很好。” “麦蒂确实有点烦心事，她……” “mom！”麦迪逊睁大眼睛，骤然提高音调，不满地出声制止。 韩易还从没见过她情绪如此激动的样子。 “okayokay……我不会说的，放轻松，麦蒂。” 而特蕾西-比尔则没有表现出任何过激的情绪，反而是放低声线，轻言劝慰。一旁没有发言的洛莉安-亚伦也将手搭在麦迪逊肩头，温柔地摩挲。过了两三分钟，女孩才算抑住她眼角噙着的泪花。 “抱歉，非常抱歉。”恢复常态的麦迪逊愧疚地看向韩易，“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都过去了。” “没关系，接下来你将听到的消息，应该会让你开心起来。”韩易将纸巾和笔向斜前方一推，移到赵宥真身前，“宥真，你来讲讲我们对她第一张专辑的规划，好吗？” 安抚麦迪逊不是他的工作，就算是，也要等到签约之后。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女孩全盘接受他的计划。 “好。” 赵宥真拾起笔，三根手指按住纸巾，抬眼凝视着麦迪逊-比尔。 “麦蒂，第一张专辑，我们会给你交叉担保的50万美元预付款。” “明白。”已经签过一次合约的麦迪逊，自然知道交叉担保是什么意思。cross-coteralization条款指的是，如果歌手这张专辑没能还清预付款，那么剩余的款项就会顺延到下一张专辑继续偿付。 举个例子，如果某位艺人的分成是20%，拿到了20万美金的预付款，那么，这张专辑他就必须至少为公司创造100万美元的收入。这样一来，他的分成才正好够偿还预付款。 如果这张专辑只有80万美元的收入，那么艺人理论上只能分到16万美元。这时，艺人的理论收入比预付款还少4万美元，这4万美元就会作为艺人对公司的债务，进入下一张专辑的计算周期。 若是唱片公司选择在这个时候与艺人解除合约……对不起，4万美元，请你想别的办法偿还。 预付款，听上去很美好，但是绝大多数艺人都忽略了“预付”二字的意义。直到债务压身，他们才如梦初醒。 一方面，每个艺人都想要获得尽可能高的预付款。另一方面，他们也都会担心如果销售不及预期，一旦被解约，需要自己掏这笔钱该如何是好。 当然，在韩易提出的协议框架中，麦迪逊至少头几张专辑是不用担心这一点的。因为七张专辑都是保证会制作的已激活选项，哪怕这张专辑赔光了，从下一张专辑要支付的预付款里抵扣就行。 “另外，每张专辑，我们都需要merciallysatisfactory的标准来要求你。”赵宥真平静地继续叙述。艺人向唱片公司交付专辑时，唱片公司通常有三种不同的衡量标准。第一种merciallysatisfactory，也就是商业上满足要求。这一衡量标准最为模糊，因为只有唱片公司觉得艺人交付的专辑满足商业化需求，能在市场上推得动，艺人的这一个专辑周期才算完成。否则，艺人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按照唱片公司的要求进行修改，直到获得通过，或者被唱片公司无情抛弃。 跟小岛唱片合作的时候，麦迪逊-比尔就是倒在这一关。 另外两种，是稍微大牌一些，有成功经验的艺人才能拿到的条件。technicallysatisfactory，技术上符合要求，意思是唱片公司会列出一些参数和风格上的要求，比如必须提交10首歌，其中多少首是流行，多少首是r&b，时长必须在多少分钟之内。只要满足这些硬性要求，就能通过考核。 毕竟，大家都明白，有固定标准的审查，难度比那些没有固定条件的不知道简单了多少。 还有一种，叫self-satisfactory，就是除了巨星之外没人能谈下的条款了。顾名思义，自我满足，只要这些巨星们觉得专辑已经完成，那就可以直接交付，完成这一周期的任务，不需要获得唱片公司的同意。 现在的麦迪逊，显然只能按照瀚音乐的规矩来走。 “没问题，但我希望……能够在这方面，有一些我自己的话语权。” 麦迪逊-比尔吞吞吐吐地找着合适的话术。 “比如音乐风格，还有制作人的选择……之类的。” “当然，我们的工作方式是，给你预付款，然后由你来组建这张专辑的制作团队。虽然我们的a&r团队会跟你一起工作，但是总的来说，决策权是由我们双方共同享有的。” “你可以跟她讲讲，我们推荐的制作人清单。”韩易出声提醒道。 “就像易说的那样，对于你的第一张专辑，我们有一些候选人供你选择。” 赵宥真飞快地在已经没有多少剩余空间的纸巾上写下三个名字，递给麦迪逊-比尔。 trickystewart、timbnd、maxmartin。 “第一位已经入职了瀚音乐，作为公司内部的制作人，他的收费会便宜一些。你应该认识他，布鲁诺-马尔斯还有贾斯汀-比伯，都找他做过单曲。” “我见过他。”麦迪逊小鸟啄米般点头，“很棒的制作人。” “另外两位，应该也不需要介绍了吧？”韩易接过话头，笑道，“timbnd是uta的客户，让他来负责整个制作监督是很简单的事情。麦克斯-马丁这边，我们已经问到了，八月底开始有断断续续的三周档期，收歌工作做快一些，应该能赶上。而且我们也不用一整张专辑同时录制，可以先做一两首宣传单曲出来。” “这也是我的想法。”麦迪逊-比尔的视线在三个名字之间来回游移，如果不用考虑制作成本的问题，她肯定三位制作人都想一起雇佣。 毕竟这种富裕仗，不是谁都能打的。 “之前在小岛唱片的歌，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都在他们那边，不太方便继续使用了……我相信你们也不会愿意用他们的歌。” “你很了解我们，我们也很了解你。” 说到这里，韩易看了一眼赵宥真，后者几乎是顷刻间便读懂了他的眼神。 “在来纽约跟你见面之前，我们通过瀚音乐无所不能的a&r团队，为你筛选出了两支很棒的单曲。绝非当时你拿到的那些，陈词滥调的pop和现代r&b。” 赵宥真解锁手机屏幕，打开音乐，把本地存档的wav文件点开，朝麦迪逊递去。 “一首来自我们的maddecent厂牌，majozer跟bennynco担任制作人，edsheeran负责人声旋律的单曲……《coldwater》。有一部分已经制作完成了，还缺一位女歌手。” majozer、bennynco……edsheeran？！ 这种全明星阵容的歌，能到我手里？ 麦迪逊怔怔地按下播放键，在前奏之后出现的男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everybodygetshighsometimesyouknow， whatelsecanwedowhenwe''refeelinglow? sotakeadeepbreathandletitgo， youshouldn''tbedrowningonyourown……” “比伯先生？” 麦迪逊-比尔不可置信地看向韩易。 “可是，我刚刚才……” “我知道，情况可能对你来说有些尴尬。你会担心斯库特会不会允许他的艺人跟自己……‘前艺人’合作。”韩易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画了个引号，“别担心，这个问题我们会处理的。贾斯汀很喜欢这首歌，他会去说服自己的经理人。” “好，嗯，不是，我是害怕……会影响到你们的合作。” “这就是拥有团队的好处，害怕的事情，都有我们来处理。” 讲完这句话，韩易笑意吟吟地看了看一脸震惊的特蕾西，与淡定饮茶的洛莉安，才接着刚才的话题向下发展。 “再听听第二首歌吧。” “来自我们interscope的朋友……zedd的新单曲，也是在找女性人声。” “叫《stay》。” (本章完) 第八十章 签约进展 “八百万呐……” 吃过午饭，就合约达成初步协议，麦迪逊-比尔留在家里陪奶奶和妈妈，韩易、徐忆如与赵宥真则朝下一个目的地进发。坐在韩易身后的小如盘算良久，终于忍不住劝诫的冲动。 “能赚回来吗？易易，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说到这里，徐忆如还转头看了看赵宥真。 意思很明显：这摊子归你管，怎么没劝住他？ “劝过了。” 赵宥真视线移到窗外，平静地回应道。 “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 思忖一番，似乎确实如宥真所说，韩易下定决心要做的事，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也拉不回来。 “对她那么有信心喔？” “是啊，别的不说，她社交媒体涨粉很快的。”无人的道路总是让人开得有些乏味，韩易打了个呵欠，回答道，“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光是instagram上，突破三千万粉丝都不成问题。想想看，光是品牌代言和产品植入，一个拥有三千万粉丝的明星，能拿到什么样的价格？” 韩易有信心给出这份合约，肯定不是心血来潮的随性之举。上一世，麦迪逊-比尔的音乐生涯略显平庸，但各大社交平台却是经营得风生水起。凭借超级能打的颜值和精致亮眼的美妆风格，麦迪逊迅速成为了整个欧美世界最顶级的influencers之一。一条推文的产品植入广告，报价就接近十万美金。 对于2023年的麦迪逊-比尔来说，想赚到八百万美元，都用不了一个季度。 而韩易的这份合约，能够把他与麦迪逊绑定多久呢？ 七张专辑的时间。 上一世，从2016年到2023年，麦迪逊-比尔总共只发了两张。 比起金钱来说，这才是重生最大的优势。 无数业内人士殚精竭虑耗费巨资想要弄懂的未来趋势，在韩易的眼里，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 顺着历史的脚印向前走，在那些星光熠熠的名字蒙尘时伸出援手，就能分享他们难以想象的荣耀。 最重要的是，虽然承诺的总额是八百万……但韩易实际上只需要出50万美元的首张专辑预付款。 至于其他的预付款？ 就得让麦迪逊自己赚了。 资本总有各种各样的花招，让你以为开到了琥珀宫的宝箱，但实际上伱到手的，是一只潘多拉魔盒。 听上去很令人生厌，但当你自己就是资本的时候，这感觉还不坏。 “谢谢你们的提醒，不过别担心，没问题的。” 在一个红色的stop标志前停下等待三秒的间隙，韩易回过头，朝她们绽出一个感谢与抚慰交织的笑容。 “不管是碧梨、麦迪逊，还是我们即将签约的其他艺人，都会成为这个行业的代表人物……这不是我的信念，这是事实。” “好啦，相信你。” 小如点点头，轻声应道。选择劝说是她的关心，不再纠结是她的信赖。 徐忆如亲眼见证韩易从一个每天两点一线，最大的烦恼是期末总分算不算出勤的普通大学生，蜕变为现在这位驾驶着宾利添越，在汉普顿沿着壮阔的大西洋海岸线向西疾驶的新生代投资人。 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呢？ “说到要签约的其他艺人，之前听你们讲，说有五个候选的女歌手喔？”徐忆如仔细回忆了一番，“我只记得bebe和halsey，另外三个咧？” “anne-marie、zarrsson和dualipa。” 又是一个stop标志，在郊区行车最让人烦躁的就是这点，明明三个方向都没有来车，但还是必须在路口停够三秒——或者至少做出停车的举动。 “beberexha还挺有兴趣的，对吧？”韩易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瞟了一眼赵宥真，问道。 “是的，她从出道以来就一直在莎拉-斯坦内特那里。”赵宥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firstess娱乐。” “iggyazalea、elliegoulding和jessiej都是她发掘的，没记错的话。” “对，还有ritaora。”跟人予管理有关的事务，赵宥真都做了详尽充分的准备，任何信息瞬间就可以从记忆中调取，“firstess本来就是斯坦内特跟华纳在伦敦联合成立的艺人管理公司，帮华纳管理英国区的艺人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而bebe是他们目前美国区最大牌的艺人了。” 如果没有韩易的话，未来firstess最大的艺人应该是麦迪逊-比尔才对。 真是可惜啊，斯坦内特女士。 “这就是bebe在寻找新管理公司的主要原因。她跟fae的管理合约今年就到期了，斯塔内特非常想跟她续约，但bebe到现在还没有松口。” “当一姐固然好，但是小庙容不下大佛。”徐忆如用中文为她听到的信息打总结。 “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韩易应声答道。 “那她应该对tgo很满意吧。”徐忆如略微沉吟片刻，说道，“法务和财务都是好莱坞拔尖的人才，老板又是uta的重要股东。” “确实满意。”赵宥真顿了顿，才继续作答，“但不是没有竞争。” “谁？” “瓦西姆-斯莱比，‘萨尔’。”看着徐忆如有些茫然的眼神，宥真解释道，“sal&co的创始人，theweeknd就是他发掘的艺人……另外，他还跟盖伊-奥谢里的mavericks有战略合作关系，除了麦当娜之外，麦莉、布兰妮、u2，都是这家公司的艺人。” “这……的确算得上是强劲的对手。” 即使对音乐圈并没有车里的其他两位那么了解，这些名字对于徐忆如来说也足够如雷贯耳。theweeknd本来就是这两年势头最盛的男歌手，可以说没有之一，而盖伊-奥谢里更是行业内公认的传奇。 “我只能说各有千秋。”韩易倒是显得很有自信，“乔丹正在跟她谈细节和条件，本身跟uta的合约又还有三年多的时间。而且不管是跟哪家公司签约，都还是在华纳发歌，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虽然竞争对手确实比我们在艺人管理方面的经验更丰富，但综合来看，我认为我们两家的胜算是对半开。” “而且，就算bebe不签，也还有别人呢。” “halsey，和她的两位经理人，基本上就要达成协议了。” 韩易向小如介绍着另一位居住在美国的女歌手的最新签约进展。 “halsey最棒的一点是，她跟她的厂牌astralwerks之间只有唱片约，不是全约。这还得归功于astralwerks作为电子音乐厂牌的属性……一般来说，发行电子音乐的厂牌都很少会签艺人的360合约，连唱片数量都规定得很少。在我们的朋友阿什莉的合约里，只规定了1+1的专辑数量。” “也就是说，发行完下一张专辑，halsey连唱片约都没有了。更棒的是，她的两位经理人非常聪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把音乐发行合约给签出去。” “那也就是说……你们可以拿到她全方位的权益了？”徐忆如坐直身子，语调稍稍扬起，“是不是要跟她做个合资公司，把所有的权益和收入都打包放进去？” “你跟小徐讲了？”韩易大拇指朝向徐忆如，目光对准赵宥真。 “没有。”赵宥真摇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徐忆如。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韩易的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怎么啦，不懂还不让人学啦？”徐忆如撅起嘴，“你之前有提过罗比-威廉姆斯的案例嘛，我还记得。” “你脑袋里怎么装下那么多东西的？”把视线转回路面上，韩易一边踩下油门，一边调侃道，“七门课哎……还能记得住别的东西？” “我是阿米巴原虫喔？”徐忆如嗔怪地翻翻眼皮，“好啦不要乱讲了……最后你们达成的是什么条件？” “halseyinc.，由tgo下属管理。1800万美元的投资额度，股权我们占50%，halsey和她的团队占另外50%。”乔丹-布罗姆利跟halsey达成的协议，韩易倒着都能背下来。比起罗比-威廉姆斯的1.57亿美元合资企业来说，1800万美元的投资额度可以用小巫见大巫来形容。但是，这笔巨款之于去年才发行首张专辑，刚刚获得一些基础声量来说的halsey，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1800万美元的资金，将被投入到halsey的第三张唱片，以及未来的音乐版权开发、巡演制作、mv制作、艺人周边和其他一系列演艺事务中。 当然，其中一部分将直接作为预付款，流进halsey、杰森-阿隆和安东尼-李的私人账户。 这是一份三大音乐集团无法匹配，也不可能匹配的报价。 要是随便哪个新人就投1800万美元一起做合资企业，环球、索尼和华纳早就破产了。按照平均10万美元/专辑的预付款额度来说，这笔钱足够三大音乐集团签下180位新人养蛊。按照10%的成功率计算，也能跑出18位能为公司小赚一笔的艺人。 18:1，换作是你，你选哪个？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韩易会选择后者。 因为他知道halsey即将达到的滔天声量——不在五年后，不在一年后，甚至不在半年后。 2016年7月29日，跟thechainsmokers合作的《closer》，就要在索尼音乐集团旗下的哥伦比亚唱片公司发行了。 恰好三个月的时间。 此时此刻，除了韩易之外，没有人能预测到《closer》最终的惊人战绩。 “每个板块分成不一样，比如唱片销售这边我们分得多一些，演出板块要少一点……但按照乔丹的公式，基本上跟股权比例一样，就是五五。” “看样子，你对阿什莉比对麦迪逊更有信心呢。” 签约麦迪逊-比尔，韩易承诺了八百万，近期实际需要支付的是五十万。而halsey这边，他却得实打实地要把1800万拍在桌子上才行。在徐忆如看来，对谁的未来更有信心，是一件不言而喻的事情。 “也不能这么说。给麦迪逊的只是预付款而已，放到halseyinc.的是未来的运营资金，其实两个人应该是差不多的才对。” 韩易摇了摇头，笑道。 “而且，前期投入的资金多少，并不能代表我对某位艺人的信心高低……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对anne-marie和dualipa的信心，只有七八百块。” “为什么？”徐忆如歪歪脑袋，问道。 “从伦敦到洛杉矶的机票。”赵宥真出声回答，“她俩下周都要从希斯罗飞x，聊签约的事情。”对于这两位还没有厂牌归属的英国姑娘来说，聊合作显然比麦迪逊-比尔、碧碧-雷克萨和霍尔希容易得多。 瀚音乐给dualipa报销了两张往返机票，因为她要带着自己的经理人一起过来谈加入tgo和瀚音乐大家庭的事情。而anne-marie更简单，还没有固定经理人的她，会打包好行囊，跟dualipa坐同一班飞机来洛杉矶……然后就不回去了。 虽然还没有见到anne-marie，但这姑娘的直率性格已经给瀚音乐全体工作人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合同都没拿到，就敢大包小包地搬家，有一股冒着傻气的可爱。 “还有一个嘞？zara…rsson？” “她没什么意向。”韩易耸耸肩，“而且她跟索尼那边签的是全约，想要合作的话还挺麻烦的……不过没关系，我们后面还有好多好多备选呢。不光是唱片公司这边，发行公司那头也有很多要签约的优秀唱作人。” “有个很憨厚的黑小伙，碧梨的soundcloud好友，你肯定会喜欢他声音的。” “叫什么？” “新人，你肯定不知道，等回去我给你听demo……” “您已到达目的地。” 话还没说完，租车公司配的garmin导航仪就传出了一段不带丝毫感情的机械女声。 “美度径1730号。” “回曼哈顿再说吧，我们到了。” 韩易方向盘向右一拨，进入美度径1730号的私家车道。他的身后是一整片辛纳科克湾的内海风景，面前是一扇比麦迪逊-比尔家高不了多少的乳白色金属大门，而左手边，则是一块黑色l型杆支撑，不知道被使用了多久，已经有些泛黄的白色对讲盒。 “美度径1730号……请问我有幸在与谁通话？” 不需要按下任何按键，对讲盒自动发出声音。显然，在左右两侧看似杂乱的灌木丛里，隐藏着不少高精度的监控设备。 “韩。” 韩易摇下车窗，将头稍微伸出去一些。 “易-韩。” “韩先生，下午好。” 随着对讲盒那头的致礼，大门缓缓开启。 “欢迎您光临鲁宾斯坦宅邸，鲁宾斯坦先生正在等您。”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财阀鲁宾斯坦 韩易不喜欢美度径1730号的风格。 从刻意由砂石铺设的复古车道驶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所谓“现代传统风”的木瓦风格宅邸，这是一种兴起于1880年代，大量借鉴维多利亚风格的新英格兰建筑手法。不管是瓦面构造的外墙，还是高耸到夸张的红棕色烟囱，抑或是二楼那个凸出的半圆形露台，都不符合韩易的审美观念。 一座价值四千五百万美元，不伦不类的仿古临摹，这是韩易对美度径1730号能给出的，最中立的评价。 但对于这栋豪宅的主人，韩易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没有模仿、借鉴和抄袭，大卫-鲁宾斯坦的人生，是一部完全原创，充满想象力的二十世纪财富大戏。 1987年创立凯雷集团，用29年的时间，逐步成长为千亿级别的国际资本第一梯队。 光是这样一句简单的介绍，就足以写入人类历史。 换句话说，大卫-鲁宾斯坦的人生，就是一部政治与资本相濡以沫的现代史。 每一分每一秒，围绕着他发生的事件，都会以直接或者间接的方式变成新闻，为全世界所熟知。 当宾利添越行驶到美度径1730号的环形车道右侧，被两位戴着墨镜，穿着黑色西装的特勤局特工拦下时，这种仿佛在见证历史的强烈观感在韩易心中攀升到了顶峰。 “先生，请停在原处。” 两位特工站在车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另有四名藏蓝色夹克，稍微年轻一些的nypd将车辆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围了起来。随后，两个身穿灰色西装的高加索光头直接在前轮处俯下身子。 “在我们检查车辆的时候，请不要开启发动机。不许使用手机，也不准拍摄照片。” 车头稍微年长一些的特工左手半伸，扯了扯嘴角，算是形式上的告知与安抚。 “谢谢配合，我们很快会结束。” 配不配合，有区别吗？ 韩易点点头，把吐槽的欲望吞进肚子里。不需要太好的视力，他也能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切疯狂的源头。 大卫-鲁宾斯坦，正站在左侧的车道前，与比他稍高一些，同样满头银发的老人谈笑风生。 韩易只能坐在汽车里，稍有妄动便会被射成筛子，而大卫-鲁宾斯坦，可以直接握住那位老人的肩头，在对方耳边亲密低语。 2016年，这位曾经的特拉华参议员还是比吉祥物强不了多少的副总统。民主党像喜欢圣诞老人一样喜欢他，就算是共和党人，也不介意这样一个没有攻击性的慈祥面孔。 这时，他还不是“瞌睡乔”，而是参议员里最贫穷的“中产阶级乔”。 谁能想到，这位已经74岁的老者，能够在自己的竞选搭档退休的整整四年后，成为这个国家最年迈的最高决策者呢？ 韩易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想道。google第一页就是大卫-鲁宾斯坦与副总统之间深厚交情的新闻报道，顶级富豪与宾夕法尼亚大道1600号的耦合，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幕，重生的自己竟然能够亲眼见证。 虽然是在边线。 相差无几的惊异情绪，也在徐忆如和赵宥真的心头浮现。实权和知名度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变量，像上一位那样大权在握也好，如这一位般坐享清净也罢，没人会不认识合众国名义上的二号人物。 车内的三人没有多余的动作，但视线都牢牢挂在他的身上。 过了半分钟，一位同样穿着西服，但打着领结而不是领带的中年男人走到鲁宾斯坦身边，低声提醒了一句。随后，大卫-鲁宾斯坦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这辆宾利凯越。 鲁宾斯坦嘴角微动，实在离得太远，韩易也读不懂唇语，确实没法猜出他究竟说了什么。但他刚合上唇瓣，那位一直侧身对着他们的副总统也转过头来，朝韩易的方向望了一眼。 看不出表情，更没有情绪，c-span镜头外的乔死气沉沉。他的脑袋以微不可察的角度上下运动了一次，不知道是颔首致意，还是纯粹控制不了肌肉抖动。 还没等韩易在心中给自己选出答案，对方便低下头，钻进了在一旁静候多时的凯迪拉克凯雷德。 “凯尔特人离场。” 听到对讲机传来的暗语，车头的特工看似随意地撩起西装，将双手搭在腰间。围在四周的nypd则是一脸凝重地向前踏了半步，其中一位爱尔兰气息浓重的红发小伙甚至指尖都放到了挂在皮带后侧的格洛克-19上。 “allclear。” 凯雷德绕了个半圆，急速驶出众人的视线，车内和车外的每个人才算松了口气。 “多谢，你现在可以发动引擎了。” 一声简短平淡的道谢后，八人瞬间散开，回到各自的汽车上点火离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24小时》的幻梦。 “韩先生，欢迎来到美度径1730号。” 强力机关的工作人员退出庄园，车道上还剩下的除了大卫-鲁宾斯坦，就是态度谦和有礼的鲁宾斯坦宅邸管家。他小跑几步，迎上前来。 “尼尔-麦克肯德里克，这里的物业经理，很高兴在这样一个愉快的天气见到您。” “我也是，尼尔。”韩易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也许这对于英国人来说就是一个不错的天气了吧。 “很抱歉，上一位宾客待得稍久了一些。”尼尔-麦克肯德里克微微躬身，“您将车和钥匙放在这里就好，我会安排工作人员将它妥善停好。” “徐小姐、赵小姐，下午好。”今天报备的访客名单有三个人，尼尔也没有忘记向另外两位打招呼。他透过驾驶座打开的窗口，往后座投去友善的微笑与致礼。 “韩先生，欢迎！” 大卫-鲁宾斯坦的腿脚肯定不如比他年轻二十岁的物业经理利索，但对于六十七岁这个年龄来说，也绝对算不上迟滞，至少比他刚才接待的那位宾客好上不少。因此，韩易一行刚刚推开车门，他便来到了三人身前。 “希望来长岛的交通没有让你太过烦躁。” “没有的事，鲁宾斯坦先生。非常顺畅的行驶。” 韩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笑容和蔼的银发犹太人。 种族特征极为明显的宽阔大鼻头，看不出品牌的琥珀色玳瑁壳框架眼镜，低悬在深邃棕色眼眸上方墨黑与灰白两种颜色正在殊死搏斗的两撇眉毛，还有手腕上那只低调异常的百达翡丽卡拉特拉瓦5120。 平日里的大卫-鲁宾斯坦，跟他在pbs抛头露面时的装扮相差无几。 与另外两位凯雷集团的创始合伙人小威廉-e-康威和丹尼尔-a-丹尼埃洛不同，大卫-鲁宾斯坦不惧怕大众媒体的关注，甚至主动成为其中一员。他不仅积极参bc、abc等各家自由派新闻台的节目，还在今年与布隆伯格电视签下合约，开设了一档名叫《大卫-鲁宾斯坦秀》的谈话类节目，由他作为主持来访问世界政商界要人，针砭时弊。 “无论如何，我很抱歉我们必须在这偏僻的地方会面，临时有位朋友过来拜访，人多的地方不太方便……我原本的计划是在范德比尔特大道1号碰头，然后带你和两位可爱的女士在四季餐厅吃个简餐。但现在，只能请伱们容忍一下家里的劣质海鱼了。” 公开演讲与人际交往，是美国亿万富豪的两门必修课，而长时间在媒体界浸淫的大卫-鲁宾斯坦显然是个中翘楚。他与三位年轻人亲切握手，不管是面对作为客户的韩易，还是他两位娇俏可人的女伴，都没有露出丝毫区别对待的意味。嘴角上扬的弧度和手掌施予的力道都与刚才会见副总统时无甚差别。 说话速度极快，巴尔的摩蓝领口音浓郁，但绝不显得鲁莽突兀。大卫-鲁宾斯坦是最符合人们对塔尖阶层幻想的那种，白手起家的亿万富豪形象。事实上，除了少数特例之外，鲜有他这个级别的名流会对外人有坏脾气。 这是金钱和权势赋予的平和与从容。 科罗拉多州比弗溪两千五百万美元的雪景别墅，马萨诸塞州南塔克特岛13英亩的私人度假区，六千五百万美元的湾流私人飞机，当你拥有了这些，你眼中的世界自然而然地会带上彩虹滤镜。 “能够造访这里，我们都很荣幸。”韩易扬了扬手，代表徐忆如和赵宥真发声，“这是我第一次来汉普顿，鲁宾斯坦先生，相信之后也会常来。” “我也挺喜欢来这儿……不过跟你一样，我来这里的次数也太少了。”大卫-鲁宾斯坦在前面引路，缓步走过虽然使用次数不多，但却依然精心维护的新英格兰风格庭院，向室内走去，“这次来纽约，住的哪里？” “皮埃尔。” “很棒的酒店，我曾在那里做过一场美洲收藏品展览。让我告诉你，韩先生，他们有全纽约最棒的弗尔努瓦香槟……不是吗，尼尔？” “我无法辩驳。”尼尔-麦克肯德里克与韩易一起站在台阶两侧，待徐忆如和赵宥真两位女士安全踏入门廊，才继续向前迈开步子。这一系列的细微举动，都体现了他作为宅邸管家和英伦绅士的双重礼仪。 “不过我认为，韩先生他们更应该尝一尝卡莱尔餐厅的巧克力挞，特别是两位女士。”作为大卫-鲁宾斯坦最信赖的生活顾问之一，尼尔-麦克肯德里克会仔细研究主人每一位造访的嘉宾，“那是纽约九十年来最受欢迎的甜品之一……也是纪梵希先生的最爱。” “唔，没错，尼尔，你提醒我了。” 大卫-鲁宾斯坦握着门廊扶手，转过身来，笑道。 “韩先生，这次在纽约待多久？” “明天就回去了。” “真遗憾……不过，下次到纽约来，一定得入住卡莱尔，我来安排。谢谢你，艾米。” 大卫-鲁宾斯坦接过沙龙区内女管家递来的温热毛巾，在额头上象征性地点了点，继续着他迅捷而有条不紊的讲话方式。 “很多人不知道，凯雷集团的名字就是以卡莱尔酒店为灵感而来。所以，现在我们跟卡莱尔的公寓有长期合作，噢，不，准确的叫法应该是什么来着？” “瑰丽公寓。”尼尔-麦克肯德里克轻声提醒。 “对，瑰丽公寓，我总是忘记卡莱尔现在已经属于周大福了。”大卫-鲁宾斯坦拍拍脑袋，对于卡莱尔酒店，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杰罗姆-格林尼时代，“我们在那里购置了四间公寓，一方面是作为投资，一方面是为造访纽约的要客提供住宿……特别是像您的家族这样，从一开始就认可我们的忠实客户。” 从一开始？ 1987年？ 韩易抿了抿嘴唇，没有做声。在改变现实的伟力前，他只需要沉默即可，多说多错。 他身后的两个女孩，更是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从凯雷集团一开始就认可他们的忠实客户？ 那可是整整二十九年前。 那一年，宝岛刚刚解除戒严。 那一年，半岛南端的第五共和国还在沐浴着它的末日余晖。 不管是徐忆如还是赵宥真，他们的上一辈，在1987年，还只是在努力向上攀登的普通人。 而韩易的家庭……就已经能够成为凯雷集团的创始私募客户了。 她们不知道韩易名下具体有多少资金正由凯雷集团管理，但是想要估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并不是难事。 首先，根据凯雷集团提交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数据，私募客户最低的准入门槛在500万美元到2000万美元之间。 而如果只有几千万美元的投资额度，会促使作为联合创始人之一的大卫-鲁宾斯坦在私人宅邸亲自接待吗？ 韩家在凯雷集团的资产包，怕是比收购uta的总额还要多。 多得多。 一时间，美度径1730号的沙龙区陷入死寂。小如盯着面前兀自冒着热气的英式早餐茶发呆，而宥真则是偏过脑袋，望向沙发右侧的巨大麂皮墙壁上，那面精致的棕色画框。 画框里，是satii世界历史800分的赵宥真非常熟悉的一份文件。 1297大宪章。 激发北美大陆独立火焰的一部法典。 此时，被作为私人藏品，静静地悬挂在大卫-鲁宾斯坦家中。 而这样一位珍藏无算的巨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为韩易托管资产的经理人。 金钱即是自由。 这句第四代奥福德伯爵霍勒斯-沃波尔的经典名言，就像一颗被投入静谧湖面的小石子，在赵宥真心中荡起层层波澜。 “韩先生，外面好像放晴了。” 啜饮了几口热茶，用一小半个司康饼垫了垫肚子，大卫-鲁宾斯坦这才抬起头来，把视线重新投向韩易，笑道。 “让两位女士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们到后院走走，好吗？” “we''vegotalotofcatchinguptodo。” 跟大家说一下，前五天每天更五章是盟主和白银盟的加更还有上架爆更。最近两更也是万字，没有任何所谓卡文或者没存稿或者没思路的情况，我后面还有20万字的存稿，也不会往里面注水，每一章都是往前推进的。 我很烦那种没有任何根据就说我写不下去的，差评都可以，别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这才81章而已啊……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1,200,000,000 “刚到这里的时候不能理解……” 漫步在美度径1730号通往私人海滩的木桥上，感受着迎面拂来，略带凉意的大西洋海风，韩易惬意地微微眯起双眼。 “但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来这里度假了。” “如果你喜欢东海岸，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长岛每小时八英里的西南风，不算剧烈，但依然能将大卫-鲁宾斯坦的西装下摆吹得猎猎作响。在乌云消散大半，天光放亮的湛蓝晴空下，倒是一番别样滋味。 “还在大学里，韩先生？” 这是一个不用回答的问句，凯雷集团和鲁宾斯坦有超过十万种方法，掌握联邦境内任何人的详细信息。 “是的。”韩易颔首应和，“离毕业还有两周。” “你的家族很信任你。”大卫-鲁宾斯坦和蔼地看着韩易，笑着说道，“这个年纪，就愿意让伱独力跟柏汇操作uta的收购案。” 听到这句话，韩易原本平视前方的目光也转到了大卫-鲁宾斯坦脸上，观察着对方的蛛丝马迹。 果然。 疑问句是笃定的表现，陈述句，反而透露出这是鲁宾斯坦吃不准的细节。 不需要多么高超的推理技巧，韩易就能判断出，大卫-鲁宾斯坦，一定没有找到他资金的源头。 事实也的确如此，韩易的所谓“家族”汇入美国境内和凯雷集团账户的资金，不管最终的去处是科技投资基金、二级市场投资基金、夹层投资基金还是高收益合伙人基金，最后一站全部都是s42h19llc.这类套壳公司。 进一步追查的话，海外资金来源更是五花八门，巴哈马群岛、英属维珍群岛、爱尔兰、卢森堡、摩纳哥、新加坡、瑞士……这个世界上任何能被称作金融避风港的国家，都有“韩家”活跃的踪影。再深挖几寸，每一笔资金都是通过切实的资产出让或者企业并购获得的。 举个例子，其中一笔投资，能够查到的来源是rjr纳贝斯科公司并购案。一家名叫c66w244s21的公司从这笔kkr主导的杠杆收购里，拿到了近一亿美元的现金。这家公司的股份是哪里来的？从纳贝斯科公司收购前的股份中。 你要问它在纳贝斯科的股份又是从何而来？从1983年纳贝斯科收购的lifesavers公司的股份里。 就这样一环套一环，直到真相消失在某个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被收购企业，那浩如烟海的纸质文件之间。 对于大卫-鲁宾斯坦和他的联合创始人们来说，追查资金来源是确保集团稳定发展的重要举措，但只要能保证资金的安全性，让他们再给韩易的钱抹上一层伪装，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而他们也正是这样做的，“韩家”一笔存放在下属企业，阿尔卑斯投资合伙公司的一亿欧元资产组合，就是在整个集团内部流转，最终被放入阿尔卑斯投资合伙在特拉华州注册的有限合伙企业，alpinvestpartnersussecondaryinvestments2006llc里。 以“yi，han”的名义。 “这不算什么，鲁宾斯坦先生。” 韩易的双脚终于踏在了美度径1730号的私人沙滩上，跟西海岸或者佛罗里达全是石英砂的纯白沙滩不同，东海岸北部地区，包括纽约州在内，大多数沙子都来自18000年前融化的冰川，砾石和沙粒融合，让整个海岸线呈现出如奶茶般的色泽。 远看很美，近看有点脏。再加上这虽有阳光却依然湿冷的天气，就算略有改观，韩易仍然对汉普顿爱不起来。 在他看来，纽约最大的价值就是它的天际线，如果不在云端居住，那么整座大苹果实际上就失去了意义。 “跟您的传奇经历比起来……我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韩易双手插兜，用脚在沙滩上划了个半圆，轻声说道。 “孩子，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在芝加哥大学的《法律评论》编辑部，看着成堆的稿件，消耗我本就不多的头发……”大卫-鲁宾斯坦指了指退化到头顶的发际线，“你正在做一些很棒的事，一些我们绝大多数人无法想象的事。” “我只不过是一个挥舞着父母给的钞票，到杂货店里大肆搜刮糖果的小孩子。实在是太矮、太专注，以至于看不到商店里正有劫匪抢劫。”韩易冲鲁宾斯坦眨眨眼，“我需要一个火力足够强大的保镖，才能把糖果安全地带回家。” “在这个场景里……” 大卫-鲁宾斯坦怎么会听不出韩易如此明显的类比，但他依然用食指戳向自己的胸口，问道。 “我是那个劫匪吗？” 话音未落，二人一齐笑了起来。 “那么，我可以怎样帮你，韩先生？” 笑声沉寂下来，大卫-鲁宾斯坦扶了扶镜框。 “你有399……块。商店在这，想买什么糖果？” “我跟我父母说来买糖果，但我撒谎了。”韩易单手合拢在嘴边，压低声线，“我是来买酒的……一整瓶。” “一整瓶？” 大卫-鲁宾斯坦那紧贴眼皮的眉毛稍稍扬起。 “但你还是个孩子，没到合法饮酒年龄……更重要的是，你甚至不是来自这个街区的孩子，怎么能指望店主大发好心把酒卖给你呢？” “所以我需要一个成年人，来自这个街区的成年人。” 韩易抿抿嘴，垂下眼帘。 “我没想带走，就在这条街喝。” “所以，你给这个成年人的交换条件是……” “一起喝。” “了解。” 鲁宾斯坦点点头，并没有思索太久，便接上下一句话。 “具体是什么酒呢？你得知道，很多烈酒度数太高，一般的成年人哪怕闻一下都得醉。” “不想要那种。”韩易摇摇头，“只想喝点水果宾治就够了。” “哪个牌子？” 听到鲁宾斯坦的问话，韩易身子前倾，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 “喔，世界驰名的大牌子，不是小作坊，很安全。”大卫-鲁宾斯坦像是被海风吹僵的双颊终于开始松弛下来。 “那么，我们讨论的是……多大一口？”????鲁宾斯坦的食指和大拇指之间，隔出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距离。 “成年人的酒量，水果宾治可填不满。” “但所有人都会认为你……买下了这瓶。” 韩易指了指大卫-鲁宾斯坦的胸口，就仿佛他真的买到了水果宾治，正用手把牛皮纸袋兜在怀里一样。 “其他的孩子们也都会知道，你特别擅长帮人处理买酒要查id的麻烦。” “我干这活已经好多年了。”大卫-鲁宾斯坦笑纹深重，“一代又一代的孩子来到这个街区，都是找我。” “那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呢？” 韩易的双手在身侧展开，笑道。 “也许不够喝，但永远也不嫌多，不是吗？” “帮我买到它，保护我远离劫匪和……店主的侵害，带我顺利走出这间杂货店，你将获得我永远的感激和支持。” “这样走一趟，风险太大了点……嘿，看着，我没穿防弹衣。”大卫-鲁宾斯坦撩起西装内衬，给韩易展示他的浅蓝色衬衫。 “要我帮你的话……除非这一趟，你多买一些。” “我只有这么多。”韩易笑着摆摆手。 “我不这么认为。” 大卫-鲁宾斯坦继续他的无实物表演，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钱”，仔细盘点。 “你父母怕你吃不饱，在我这还存着的1200块，你忘了？” 1200……块。 如果3.99亿美元是399块。 那么1200块是…… 韩易再也维持不住淡定的笑容。 “噢……我没想到，先生。我没想到，这趟要把钱花光。” 韩易不复流利的应答，回话开始磕绊起来。 “小孩子不用存那么多钱。” 韩易的支支吾吾，没有引起鲁宾斯坦的怀疑，而是被他诠释成了另一番模样。后者拍拍前者的脊背，爽朗地大笑。 “吃一点、喝一点，拿走所有该拿走的东西，享受你的人生！” “那么你觉得……鲁宾斯坦先生。” 韩易吞了吞口水，终于把大卫-鲁宾斯坦这位优秀演员的身份牌亮了出来。 “我应该拿走哪些东西呢？” …… “易。” 赵宥真蹙起眉头，拍拍韩易的肩膀。 “你是把魂忘在那房子里没拿走吗？” “我们在这个stopsign，已经停了两分钟了。” “你们在海边……究竟聊了些什么？” 徐忆如关切地凝视着韩易。 “从那边回来，你就一直是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抱歉抱歉，嗯……没有啊，我们聊了……买糖的事情。” 韩易踩下油门，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买糖？” 赵宥真疑惑地眯起眼睛。 “嗯，不对，其实是买酒。”韩易伸出右手食指，强调道，“买水果宾治。” “水果……水果宾治。” 听到韩易前言不搭后语的答话，小如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身后渐行渐远的南汉普顿。 她在找一块写着“塞勒姆”的路牌。 有个人明显是中了咒了。 一头雾水的徐忆如和赵宥真当然不知道，心乱如麻的韩易也绝不会跟她们分享，自己之所以会一反常态的真实原因。 怎么讲呢？ 自己来南汉普顿拜山头，讨论3.99亿美元投资的去向，却意外发现，自己还有……12个亿，躺在凯雷集团的账户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3.99亿美元都还没花出去，就又多了三倍奖励？ 想到此处，韩易放在油门上的右脚不由地加大力度，朝曼哈顿的方向疾驶而去。 他得赶快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开备忘录，把这件事弄清楚。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露台夜话（上） 心中焦急，但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明显，否则突兀的反差肯定会让两个女孩生疑。 最重要的是，小如和宥真翘着课大老远跟来纽约，一整天都跟他东奔西跑忙工作。赵宥真还好一些，毕竟学季才开始没多久，课业压力不大。而徐忆如这边，好几篇论文和期末考试复习压在一起，以至于返程路上，靠在车门边睡着的时候嘴里都念念有词，全是什么麦克卢汉啦，什么“介质就是信息”啦之类的备考内容。 “一直这样？” 赵宥真看着蜷成一团，小小一只的徐忆如，轻声询问韩易。 “没有吧……不对，我怎么知道。” 韩易看了一眼后视镜，全是气声，没有胸音，生怕打扰到小如休息。 “她睡觉啥样，我也没见过呀。” ……其实见过。 但这种要命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还挺辛苦的。”赵宥真点点头，又瞄了一眼砸吧嘴的小如。 “七门课，换你你也这样。”韩易耸耸肩，说道。 “七门？”赵宥真微微蹙眉，“为什么这么着急？” 欢迎派对上初次见面的时候，徐忆如跟赵宥真聊了很多，交换了充足的信息，但绝不包括学业。一来是这方面的话题本来就不是当时二人最关心的东西，二来是，要强又低调的小如也不会到处跟人大倒苦水。 “她想早点毕业。”韩易轻舒了口气，眼神从后视镜的右侧移到左侧，望向依然在香甜睡眠里的徐忆如，“帮妈妈缓解压力。” “明白了。”赵宥真微微一怔，眼神如坚冰遇上春水般慢慢融化，变得柔和起来。 “那得……带她好好吃一顿才行。” “你鼓励人的方式，就是吃饭，对吧？” 韩易哑然失笑。 “伱是自己想吃吧？是不是比起上次来，感觉肚子被亏待了？” “怎么，不行啊？”赵宥真身子前倾，语气里都是嗔怪，眉眼间却含满笑意，“帮你签回一个麦迪逊，不应该请我吃点吗？” “说得好像不是你的艺人似的。” 韩易嘴上嘟嘟囔囔，心中却已经为工作之余在曼哈顿的消遣安排做起了规划。 于情于理，都该给她们这次纽约之行，涂上一抹难以忘怀的亮色。 因此，穿过皇后区中城的收费海底隧道后，韩易没有直接右转，向中央公园皮埃尔酒店的方向行驶，而是在第二大道就打了个左转灯。堵了将近十五分钟，才右转进入东三十一街，跟随着周四晚高峰的曼哈顿车流向西通行。 任何造访纽约的游客都应该牢记，从早上八点到九点，以及下午三点到七点，都是所谓的rushhour。 能不开车，就别开车。 如果实在无法避免驾驶，那么请避开麦迪逊大道、第五大道和公园大道等南北向的主干道，借东西向的数字小道行驶。虽然会慢一些，但这些窄街陋巷不会有那么多车流，堵来堵去，还是能让你在既定时间内抵达目的地。 当然，为什么不建议任何人在纽约开车，除了开埠以来使用了百余年，已经不堪重负的路面交通系统，还有停车位设计容量严重不足而导致的费率高企。在纽约，动辄5美元一小时的停车费是司空见惯的常态，任何人听到这种收费标准都会心疼得直皱眉头。 除了韩易这种刚得知自己有15.99亿美元存放在凯雷集团的究极阔佬之外。 他不需要关心停车费用的问题，事实上，韩易连普通食客造访热门餐厅必须经历的排队流程都可以随意跳过。 不必麻烦远在洛杉矶的奥利维亚-罗德里格斯，皮埃尔酒店lesclefsd''or礼宾部就能帮他解决纽约绝大多数餐厅紧俏的席位。 19:13，在这最繁忙的用餐高峰期步入位于西31街与百老汇大道交界处的韩国烤肉餐厅gaonnuri，亚裔侍者将他们引入的，竟然是餐厅转角处视野最佳的270度景观位。 向北望去，脚底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先驱广场，左侧梅西百货标志性的暗红色招牌清晰可见，这是这家连锁百货巨头不间断经营了115年的首家旗舰店与集团总部。再往前延伸，时代广场和洛克菲勒中心等曼哈顿中城区的菁华建筑尽收眼底，在夜色中闪耀着炽热灼人的光华。 再往西眺望，天际线更是惊人，从切尔西到苏荷、翠贝卡、下城区，最后止于华尔街的世贸中心一号大楼，纽约所有峰峻奇丽的人造景观，都能在不经意地回眸间映入眼帘。 更别提，刚才进门的时候，吧台区与等候区的景致了。帝国大厦就在一条街开外，近距离观赏这栋artdeco风格的代表作，更有一种天际圣殿的巍峨感。 如此无可挑剔的环境，再配上满桌热气腾腾甚至滋滋冒油的远东美食，简直是为这三个饥肠辘辘的亚洲胃量身定制的就餐体验。 本来以为可以坐下就马上畅快咀嚼，但韩易却忽略了十分重要的一点。 亚洲式的就餐体验里，特别是跟两个亚洲女孩一起，最不可或缺的环节是什么？ 拍照。 拍好多好多的，人物在前、风景虚化在后的美照。 不然你以为，小如instagram上那么多贴文是哪里来的？ 名叫gracehsu的账户上，除了四处旅行的风景之外，都是徐忆如的完美笑颜，两者以一种明显经过细致推敲的排列方式组合在一起。高雄至香港游轮上倚着栏杆的自拍照、新加坡金沙酒店无边泳池旁啜饮冰茶的娇憨模样，当然，还有在她最喜欢的巴黎，戴着可爱小红帽在橘园美术馆的那幅《睡莲》前的合影。 一张张毫无矫饰之气的旅行照，串联起了从使用社媒开始的青春印迹。 没有做过任何推广，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但即使如此，小如的instagram现在也有12.9万的真实粉丝。 毕竟是后世instagram粉丝破千万的狠角色啊。 至于赵宥真，她的朋友圈虽然极其素净，连头像都是老气横秋的风景照，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女孩子对美丽的正常追求。跟从小被夸到大的徐忆如不同，赵宥真难以比拟的外表条件是她搏了命努力收获的果实。 从这一点来说，宥真对自己的容貌还要更珍视一些。 只不过这种珍视完全是出于对自身天赋与勤勉的欣赏，在赵宥真看来，绝不需要予外人观赏。yoojin95的私密账号里，都是她最满意的人像照，不用排版，也会教人怎么都挪不开眼睛。 徐忆如的instagram五彩斑斓，像梅尔-波切内尔的代表作。而赵宥真的主页则更像是约瑟夫-哈维尔的装置艺术，充满有力的简约和艺术的独特。不管是景致还是人像，几乎都是黑白滤镜调制。哪怕是没有做过处理的彩色照片，呈现在相框里的元素也相当简单。 比如韩易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就是宥真在纽约柏悦酒店的定时自拍。坐在飘窗前的她双手置于膝上，淡然地看着镜头，身后便是中央公园的皑皑雪景。没有过多的装扮，甚至连摆造型都不需要，光凭自己那双摄魂夺魄的桃花眼，就足够让人在这静谧却强烈的画面冲击力中失了神。 要是她愿意公开自己的账号，粉丝数跟小如齐平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曼哈顿的夜景是如此美妙，两个姑娘被餐厅食客打量的次数更是比远端的时代广场还高出数倍。这样的情形下，就连韩易也觉得，不让她们拍尽兴，那这顿饭吃了也相当于没吃。 韩易自己不太喜欢拍照，但是帮人拍照，特别是拍适合instagram的人像照却是一把好手。说起来，一直帮他磨炼技艺的还就是小如。虽然这是第一次两人一同出游，但徐忆如的大多数照片，都是韩大摄影师的手笔。 亲自教导出来的徒弟，小如当然怎么看怎么满意，而极少有人帮忙拍照的宥真，也对韩易的构图啧啧称奇。 “还……挺不错呢。”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翻看着韩易为她拍摄的照片，宥真脸颊上浅浅的梨涡再次浮现出来。 位于画幅左侧的她，向帝国大厦的方向眺望，窗外璀璨的夜景，为她勾勒出了一道令人窒息的致命曲线。 从鼻峰到下颌再到半身，皆是如此。 比例、美感和意境兼备。 略微思忖片刻，宥真打开微信，点击上传头像，让那幅风景图作了古。 “易易，你看一下，这两个滤镜哪个更好？” 跟赵宥真一样，徐忆如也不修图，事实上，她俩根本没有修图的必要。不管是五官还是整体，修一分都会破坏原本的美感。 小如把手机凑到韩易身前，手指左右滑动，给韩易展示两张他完全看不出区别，只能凭直觉判断颜色有差异的照片。 画面里的小如双手交握放在脸边，温柔地直视镜头，笑容里掩映着台妹标准的八颗洁白牙齿。 “这……张，吧？” 韩易随意点了一张，不确定地说道。 “好，就这张。” 徐忆如点点头，动作极其利落地在几个软件间切换，很快，facebook、instagram、的好友们，都看到了小如的最新美照。 “终于弄完了……” 小如长舒一口气，低头看向餐桌，发现原本塞得满满当当的桌上，已经有将近一半的银盘没了踪影。 看看韩易，又看看赵宥真，两人都在咀嚼着烤肉，但明显后者的嘴唇要油光锃亮得多。 “……他吃的。” 没人问，但面色微红的宥真还是指着她与韩易之间快堆成一座小山的排骨残骸，轻声解释道。 “……对。” 韩易噎得好半天说不出话，喝了口热茶，才幽幽叹道。 “我踩油门踩多了，身体消耗大。” 低头憋笑的赵宥真，差点把刚入口的泡菜汤喷出去。 虽然有一些关于谁清空了大多数烤肉的谜团在餐桌上空萦绕，但总的来说，这餐奔波整日后的奇景盛宴依然让每个人都吃得相当尽兴。 看着时代广场塔尖闪烁的红色航空灯，闲聊着学业、工作与生活，接近九点半，三人的晚餐时间才算正式结束。待他们踏入皮埃尔酒店的正门，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 “开了一天的车，有点累。” 回到套房，心里挂着要紧事的韩易，迅速找了个巧妙的理由遛回了自己的卧室。 “明天还得面试资产管理部的负责人呢……我先睡了哈。”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徐忆如和赵宥真自然不会提出什么异议，两人也都回到各自的房间，算是宣告了在大苹果这忙碌一日的落幕。 关上房门，徐忆如便取出她的macbook，放在书桌上，继续她的毕业论文赶稿大计。但曼哈顿实在不是一个精心写作的好地方，特别是夜晚，特别是在第五大道旁，特别是这间离地面仅有十层距离的盖蒂套房。 焦躁司机按下的喇叭，醉鬼们若隐若现的歌声与狂笑，还有呼啸而过的nypd警笛，嘈杂的噪声汇于一处，将小如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上午目睹韩易签约了一位数百万粉丝的明日之星，下午在南汉普顿的世纪豪宅里悠闲地喝着下午茶，晚间坐在也许是纽约最棒的景观位，吃了一席完全满足味蕾的烤肉大餐…… 而现在，接近凌晨，自己还要赶七页的传播学论文。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徐忆如都有两种割裂的生活被缝合在一起的怪异感。 杂乱琐碎的想法太多，但能落在键盘上的文字却少之又少。不知道过了多久，盯着依然停留在新文档第一页的笔记本屏幕，徐忆如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站起身来，拉开房门，朝连接客厅的露台走去。 透透气，被纽约初夏的凉风吹一吹，拥抱一下在夜空中闪转跳跃的城市霓虹，也许就能来一些灵感了。 路过隐藏在液晶电视左侧深色实木柜里的迷你吧时，徐忆如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似乎正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形成。但没过几秒，小如便把这有些莽撞的冲动甩出了思维世界。 还是不了吧，透透气就好了。 出乎徐忆如意料的是，她并非是盖蒂套房宽阔露台的唯一访客。她步入这片室外空间的时候，赵宥真正坐在那把淡青色的遮阳伞下，稍稍向左侧过身子，出神地打量着夜幕掩映下的中央公园与远端的上西区。 “宥真？” 徐忆如扶着门框，轻声问候。 “睡不着？” “嗯。” 赵宥真转过头，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扬了扬右手紧握着的，那只盛了少许无色液体的玻璃杯。 “要喝一杯吗？”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露台夜话（下） “哈？” 徐忆如瞳孔微微一缩，怀疑自己听错了。不需要过多猜测，她也知道赵宥真在喝什么。 “可是你……” “我是韩国人啊。”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血统纯正，赵宥真还特地又抿了一口，才用标准的中文缓缓说道。 “还没学会走路，就开始喝烧酒了。” “我的意思是，你还没满二十一呢。” 徐忆如在赵宥真对面坐了下来，背对着第五大道的入夜繁华。 “我们在私人套房里，而且……” 赵宥真歪歪脑袋，权当是指向了韩易的卧室。 “房间记录上来看，是他喝的。” “好像是这样喔。”小如掩住嘴偷偷笑。 “你要吗？” 似乎是看出徐忆如的犹豫，赵宥真用指甲点了点放在一旁，于夜色下显得异常好看的天蓝色瓶身。 “这是italicus，一种意大利开胃酒，度数很低的……而且很甜，有橙子的味道。” “那我来一点吧。”徐忆如皱皱鼻子，笑道，“谢谢宥真姐。” 作为回应，赵宥真回应了一个含蓄得多的笑容，眼神在小如身上巡视一转，随即便站起身来，朝室内走去。 按照常理来说，赵宥真应该是到屋子里帮她找玻璃杯去了，但韩国女孩离开的时间太长，让独自呆在露台的徐忆如有些坐立难安。 就在小如下定决心去客厅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宥真回来了。 左手是盖蒂套房的玻璃杯，右手是一件黑白相间的克洛迪-佩洛特女士外套。 “有点冷。” 迎着徐忆如迷惑的目光，赵宥真将左手的物什放在桌面上，又把右手朝前者的方向展开。 “穿这点，会感冒的。” 于无声处听见的惊雷最是震撼人心，平时对旁人总是少言寡语的赵宥真，突然展现出的这一份贴心关怀，不禁让徐忆如有些愣神。 似乎也知道现在的举动跟自己的人设不符，宥真也就没有催促小如接过衣裳，只是带着淡然的笑意注视着对方。 “宥真姐，这个……” 徐忆如收敛心神，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去承接赵宥真的好意。外套质地厚实，但细心叠成一团后，所占空间并不大。因此，并没有刻意去寻找，小如的指尖也能轻易触碰到宥真温热的手背。 “超级感谢……确实有点冷喔。” 来自赵宥真的微弱热量迅速在四肢百骸间蔓延开来，即使还没有穿上外套，徐忆如也能感受到一丝从心底泛起的暖意。 比起为了某件虚无缥缈不着边际的事情而在彼此之间划下分界线，小如还是更想和宥真像现在这样友好相处。 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大美人当朋友，那该多好。 课业繁忙，在美国自然也就没有太多能时常见面的朋友，更不会有赵宥真这种，连她都忍不住会赞叹美貌的绝世容颜出现。 虽然说东亚三国的顶级颜值，有一半甚至一多半都在北美大陆，但她们的社交圈层和生活轨迹，显然跟徐忆如没有多少重叠。 人家的青春，在豪宅里，在跑车里。 小如的呢？在图书馆里，在自习室里。 不对，这样说也不完全准确……2016年2月29日之后，小如的青春里也有豪宅和跑车了。 不过只是一个人的。 “我来吧。”脑海里无数思绪盘旋，但懂礼貌的徐忆如手上却没闲着。她接过赵宥真手中italicus的酒樽，给对方添了一些，又给自己身前的玻璃杯中倾入少许。 “睡不着喔，宥真姐？” 徐忆如抿了一口开胃酒，眉毛微微扬起——佛手柑橙、薰衣草、玫瑰和洋甘菊，融合成甜美清新的口感，不需要别的佐料调制，也是能让女孩子味蕾满足的佳酿。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23:11分的时间，出声问道。 很吉利的数字，也许预兆着好事要发生。 “嗯。” 赵宥真点点头，给出一个简单的肯定答复。 真实原因很难为情，不可能说得出口，因为…… “是不是还有点饿咧？” 回荡在心中……还有胃袋里的想法被徐忆如揭穿，正靠摄入酒精压制饿意的赵宥真毫无疑问地呛到了。 “咳咳……” “没事吧？”小如连忙身子前倾，轻轻拍打着宥真的背部，关切道。 “没关系，呛了一下。” 赵宥真用纸巾擦擦嘴，抬起头来望向徐忆如，不知道是因为酒精呛入气管还是羞赧到无以复加，韩国女孩脸颊飞起的潮红，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得无比分明。 “我没有……” “没关系啦，这又没什么。我觉得很可爱啊。” 徐忆如展颜一笑。 “我早就看出来啦，伱在我面前每次吃东西都忍得很辛苦……不需要忍的啦，宥真姐，话说我也超级喜欢吃东西的。”小如掰着指头，回忆道，“如果遇到假期又没有出行安排的话，我就会在放假前一天去hmart买超多零食囤起来，每天什么都不做，除了看书看剧之外就是吃……假放完，东西也就吃完了。” “我应该……比你还厉害一点。” 听到对方坦然分享了与自己别无二致的生活小志趣，赵宥真心头的藩篱也就顷刻间被拆掉了七七八八。她一边用手顺着头发，一边将之前因为暴饮暴食而导致的肥胖与霸凌，觉醒后苦行僧式的节食生活，以及在纽约遇到韩易而重新燃起的觅食火焰，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所以，你的观察没错。” 故事结尾，赵宥真不好意思地轻笑出声。 “我现在是真的很饿……特别饿。” “好神奇！” 徐忆如还沉浸在宥真的故事里，惊叹道。 “那就是说，现在不管怎么吃……都不会胖啰？” “是的！” 听到这句问话，赵宥真神气十足的得意表情不自觉地显露出来。 “而且，还瘦了三斤！” “那你还在等什么？”徐忆如站起身来，一路小跑从室内把盖蒂套房二十四小时的菜单拿到了露台，“想吃什么，我们一起！” “但他……” 赵宥真明显意动，但数秒后，却瞟了一眼韩易卧室的方向，语气里带着些不确定的意味。 徐忆如完全能明白赵宥真未出口的顾虑。 一来，她不想打扰疲累的韩易休息。 二来，她不想让自己的宵夜，记在韩易的账单上。 他已经付出得够多了。 “没关系啦，他那个家伙，一旦睡着雷都劈不醒……呃，他之前有跟我讲过。” 差点把私人影院的事情说漏了嘴，小如赶紧用玻璃杯挡住脸，瓮声瓮气地接着说道。 “而且，谁说我们点回房间，就不能自己买单了咧？” 徐忆如从她那耐磨耐用，专门为旅行携带的斯特拉-麦卡特尼fbe欧陆式钱包里抽出两张应急用的富兰克林，俏皮地眨眨眼。 “我请你喔，宥真姐。” “怎么会让你来，肯定是我请呀。”赵宥真迫不及待地摊开菜单，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你是不是也有点饿？” “没错。”徐忆如重重地点了点头，双眸微眯，笑容里带着些许促狭，“晚餐的时候，易易把肉吃了一大半，我就光喝汤了。” “……他怎么这样。”赵宥真尴尬地抿抿嘴，“快看看吧，今天请你吃个够。” 虽然这么说，但最后，其实并没有很饿的小如只点了一碗睡前暖暖身子的鸡肉云吞面。 而宥真呢？ 烤羊排、纽约芝士蛋糕，一份果盘，和用来装装样子的斐济水。 光看点单数的对比就知道，徐忆如是肯定争不过赵宥真的。看着把加上小费的现金放在餐盘上，任由侍者取走的对方，小如在心中暗下决心，回到洛杉矶，一定得把这份人情还上。 从进食的速度、节奏与姿态上来说，徐忆如和赵宥真几乎都是完全相反的两个参照物。小如还在慢条斯理地扒拉碗里剩下的三只云吞，宥真已经快把芝士蛋糕扫光了，眼睛还盯着果盘，没有丝毫要松懈的样子。 不过，用餐进度的差异，并没有影响到她们甚是合拍的谈话。卸下心中那份莫须有的防备，不管是小如还是宥真都惊奇地发现，她们在许多方面都能与对方产生程度不轻的共鸣。 不管是人生规划、审美志趣、经历见闻还是感情观念，两人也许在某些方面有些微不同，但终究算得上是殊途同归。 “真的有这种人喔？” 听到赵宥真某位狂热追求者的举动，徐忆如睁大眼睛。 “对，每天都会以我的口吻，给自己写情书，然后她再给’我’回复……还挺可怕的。”酒精催发了内心真实情绪的表露，想起之前的经历，赵宥真止不住后怕的表情，“到最后，她还拿着手机，冲到我的教室里，质问我为什么不按时赴约。” “短信她也自己给自己发？” “是啊。”赵宥真叹息道，“我到最后也不知道她的手机号。” “这……我一直以为只有男生才会这么疯狂，没想到女校也有。”徐忆如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那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如果是男生，我早就报警了。但就因为是女孩子，而且感觉……有些可怜。”赵宥真耸了耸肩，“所以，只能告诉校方事情真相，由他们劝导，然后我尽可能避开。” “后来呢？”徐忆如好奇地追问道，“现在还有在骚扰你吗？” “没有了。”想到这里，赵宥真忍俊不禁，“我跟学校说了之后，她感觉受到了背叛，所以给‘我’写了一长串分手信……现在应该已经向前看了。” “太难以想象了……”徐忆如啧啧称奇，喃喃说道。 “你呢？”赵宥真挑起眉毛，饶有兴致地反问道，“没有这种令你印象深刻的追求者？” “感觉好像都没什么新意。” 徐忆如认真地想了想，国小和国中想吃块肉都难，有心思往这块想的人，绝大多数都被校规和年龄的双重限制扼杀了。真正开始大胆追求她的人，得从高中开始才逐渐多起来，到大学时期达到顶峰。 “送礼物，不要，再送……发信息，礼貌性回复，再发……然后终于有一天忍不住表白，彻底拒绝。”说到这里，徐忆如无奈地笑了笑，“我是不太喜欢这种啦，完全没有接触，就凭他们脑海中的推测，断定我喜欢什么东西，然后就要送给我，强迫我接受。” “就像打扮洋娃娃一样。”赵宥真精辟地给出注脚。 “对，就是这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徐忆如捧着快要见底的酒杯，轻舒一口气，“表白也是啊，我都记不得你的名字，你跟我说喜欢我……那我到底要怎么回答啦？就搞不懂欸。” “通过长时间的相处，慢慢熟悉，慢慢拉近距离，直到有一天发现自己无法想象生活中没有了那个人会怎么样，这才是最好的。”赵宥真凝视着徐忆如，说出的不仅是对方的感情观，也是自己的，“中文里的那个词叫……水到渠成。” “对呀，为什么不可以都是这样呢？”徐忆如递出一个极为认同的眼神，“至少得彼此知根知底，才敢放心把生活中连自己都不喜欢的小缺点敞开给那个人看吧？对我来说，信任和陪伴，是最重要的。我比较喜欢那句话，不疾不徐、不离不……” “就像韩易那样？” 还没等徐忆如说完，赵宥真便轻描淡写地朝她扔出一枚重磅炸弹。 好大的当量。 “韩……” 完全没想到赵宥真会直白到如此地步，小如瞠目结舌，不知道该如何把话茬继续接下去。 “我都没，那个……” “那我换一个问法吧，小如。” 赵宥真仰头将剩余的酒液倾入喉咙，将玻璃杯拨到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忆如。 “你是从多久开始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今天就在这里，把该聊的话聊清楚。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喜欢与得到 “我，我……” 赵宥真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想要剪断徐忆如的一团乱麻，却被那毫无头绪的线索困住，扎进了心窝里动弹不得。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 小如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喜欢吗？ 怎么才算喜欢？ 这些，也是她从未跟自己交流过的话题。 “其他人不知道，但我肯定知道啦。” 赵宥真把脸往小如的方向凑近了一些，声线极是平静温柔。 “不然我先说？” “啊，你说……”徐忆如继续结结巴巴。 “我喜欢他。” 说完这句话，赵宥真故作镇静地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完全没有意识到玻璃杯里已经不剩一滴液体了。 “应该是从……出租车上开始的。” 徐忆如没有接话，只是无比专注地盯着宥真，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好像如果合上眼帘，就会错过什么关键信息似的。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减肥之后，如果摄入热量过多，我会晕上一阵子？” “没有。”小如摇摇头，低声应道。 “现在已经好多了，除非真的是吃了非常夸张的量……”说到这里，赵宥真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身前大小不一，却同样空空如也的三个餐盘，“但刚恢复正常饮食的时候，每一顿都会晕。” “晕得最厉害的一次，就是peterluger。” “嗯哼。”徐忆如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在听。她紧抿唇瓣，努力不让酸涩的情感泛上喉头。 peterluger……那明明是我说想要去的地方。 “他骗我吃了……好大一块芝士蛋糕加奶油，特别特别甜。刚刚吞下去，我就有点晕了。中间好了一下，但上了出租车，全身就又没有力气了，思维和记忆也特别混乱。” “我只记得闭眼、睁眼，恍惚间听到司机在大叫……” “再次完全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秒看到的就是他的脸。离我离得很近，把手放在……这里。”赵宥真在鼻翼下方比划了一下，“检查我是否还有呼吸。” “很关心的眼神，很慌乱……笨笨的。” 赵宥真的躯体仍存在于2016年4月29日，但思绪却早就回到了四十三天前的那个午后。 她很清晰地记得，那天韩易坐在出租车右侧，面向西边。伸手感受她呼吸的那一刻，出租车正好在红灯前停下。悬在泽西城上空的夕阳将他的整张脸照亮，眼眸里跳跃着光点，双颊镶着火红的边，就连鼻尖的细小绒毛也清晰可见，在温柔的春风里摇曳。 “之前旅行，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过同伴。但那一刻，我感觉……如果有个人在身边，哪怕看到的是我最狼狈的一面，也挺好的。” 赵宥真的眼神穿越时空，在黄色出租车上流连好久，才依依不舍地回到现实。 她当天就意识到自己对韩易的好感了吗？ 当然不是。 盖雷大道上超越性别与容貌的平等对待，新闻发布会上侃侃而谈的卓越风度，星荟大厦办公室里的那杯冰美式，深夜里绝不居高临下的倾听与开解，还有难以计数的，在蒸腾的热气间让记忆升温的工作晚餐。 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宥真已经把心剖开给韩易看了大半。 她感觉自己是一个特别拧巴的人，渴望有人能听到她坚硬外壳下真实而脆弱的声音，但又不希望这份脆弱被太多人知道。 所以她一个人旅游，去好多地方，但从不与谁分享。 所以她在instagram上发精致的照片，却把账号设为私密。 那晚先农汤前关于家庭与未来的谈话后，赵宥真忽然发现，韩易成为了她与这个残酷世界之间的那道坚固桥梁。 而跨越天堑的桥，有一座就够了。 “我说完了，该你了。” 赵宥真又喝了一口‘酒’，这才发现玻璃杯里只剩下空气。她颇有些羞赧地放下杯子，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 “不准不说哦。” “我啊……” 也许是赵宥真娓娓道来的故事拨动了那根蒙尘已久的心弦，徐忆如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我也是在车里。” 她穿越回的，不是纽约的黄色出租车，而是那辆宝蓝色的福特翼虎。 2015年3月1号。 “我跟advisor沟通好了要用四年时间本硕连读，第一个学期读完之后，她允许我选一门研究所的课程，尝试一下难度。那节课的教授比较在意学生之间的bonding，课堂氛围也蛮好的。所以那天他生日的时候，还专门邀请全班去他家参加派对。” 说到这里，徐忆如声音哽了哽。 “不巧的是，那天，我爸妈正好大吵了一架……我妈哭着给我打电话，讲了一个多小时，说要离婚，说要一个人好好带我……那之前他们也吵过架，但是从来没严重到要提离婚的地步，也从来没在我面前展现过矛盾。” 聚少离多，矛盾的爆发点自然会延后。 “我躲在教授家的洗手间里，跟她一起哭，等出来的时候，派对快要散场，外面也下起了……倾盆大雨。” “下大雨了？”在加州住了好多年的宥真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怀疑。不怪她，任何称作家的人都知道，能在这里遇上一点雨水，都算是令人啧啧称奇的怪事。 “是啊，很罕见吧。”徐忆如单手托腮，笑着点点头。 “等了半个小时，雨都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了。我不会开车，也没有别的，嗯……能够信任的朋友，除了他。” 徐忆如背对着露台外，即使到了深夜，第五大道与远处连成一片的上东区古典建筑群落依旧灯火通明。美国人没有随手关灯的节电习惯，商业保险也规定大厦得随时保持能见度，因此，就算楼宇里空无一人，也会把所有照明灯都打开，溢出的光束将夜空都调亮了几个色度。 曼哈顿晚间温度骤降，三面环水的半岛起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灯光在其间穿梭、反射，有机融合，在小如身后形成了一环又一环的光晕。 这便是人们所说的夜色旖旎，在这朦胧的景象中，赵宥真看不清楚徐忆如的面容，但想来，那张俏丽脸庞上也不会有什么后悔之意。 滴水不漏的处事方式，礼貌亲和的社交面具，再加上独立自主的生活态度，本来就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小如绝不会找那些所谓的追求者帮忙，一份人情，在可靠的人那里存放，只会让关系更加融洽。但若是有心之人得到它，接下来会面临的麻烦不知凡几。 至于求助同性好友，那更无可能。且不说让同为女性的朋友，大晚上自己冒着风险来接她这件事是否太过娇气，小如也打心底里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这狼狈的模样。 挂着泪痕，神情憔悴，夜晚在某栋住宅前等人解救。 徐忆如很清楚人言的可怖。 思来想去，内心做了多次激烈的挣扎反复，小如最终还是点开了与韩易的对话框。 他是唯一一个，自己能将信任托付的人。 这个每次聊到感情话题都会莫名消失，时刻保持边界感的男孩子，是不会拿人情当筹码，意有所图的。 哪怕图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如并不讨厌这样，反而会偶尔在内心里畅想…… 如果他真的是以追求者的身份出现，自己会如何应对呢？ 至少，那天晚上看到出现在街角，逐渐向她偏移过来的车灯时，有半个小如是这样希望的。 “接到我之后，易易问我是不是还没有吃饭，然后就带我去了ktown的那家辣鸡爪店，叫什么来着？” “yasiknara。”赵宥真给出答案，她还没去过，但是垂涎已久，“他是不是安慰人的方式，就只有这一种呀。” 想到那一餐餐饭，宥真就忍不住笑。 “他生活本来就蛮无趣的，又不抽烟又不喝酒，就吃吃饭打打电动，超级宅的。” 跟我一样。 这句补充说明，小如当然不会说出口。 “那天也是啊，听说是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打开steam，就被我叫出来了。” 徐忆如还记得韩易那晚的穿搭。 暗红色usc短袖、浅灰色thombrowne短裤，顺着地心引力向下低垂成刘海的短发。 太简单了，忘不掉的。 “是吗，完全看不出来。”赵宥真下意识地回头朝韩易的卧室方向望去，自从相识以来，他好像就没有玩过游戏……当然，也没有玩游戏的时间。 “现在当然不会啦。现在对他来说，人生这场游戏更好玩。” 徐忆如摇摇头，笑容有些唏嘘。 “毕竟，游戏里可签不到碧碧-雷克萨或者麦迪逊-比尔。但一年以前，他的生活还远没有这么……丰富多彩。” “我还记得他那辆福特翼虎，副驾驶的车门都坏了，很久都没去修。平时还好，只是在高速公路上车速快起来会有点漏风，那天大雨的时候，还会飘水进来咧。” 听上去像是一个不会让人感到舒适的细节，但小如的表情里却看不到半分嫌弃，只有对旧日时光的眷恋。 “福特翼虎？”赵宥真有些惊讶地扬起声调。 “他那会儿比较低调啦。”听宥真的语气，就知道韩易没有跟她讲过过去的事情和巨款的来源，徐忆如毫无疑问会把她知晓的‘秘密’存放在心底，“韩妈妈……我记得是14年的时候，来洛杉矶看他，在公寓里倒车的时候，忘了关副驾驶的车门，就直接撞到柱子上了。” “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不去修吗？” “因为他超懒的。”徐忆如捂着嘴笑，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讲出来——隔两三天就要跟她一起出去觅食，没有时间去修车厂。 “所以那天，我就坐着他那辆漏雨的福特，去了yasiknara。易易看到我很想哭，又不愿意在他面前哭的样子，特意给我点了一份十倍辣的鸡爪，跟我讲说，可以一边吃一边跟他倾诉……这样哪怕哭了，也不知道是辣哭的还是其他原因。” 赵宥真面带微笑，津津有味地听着徐忆如的叙述，就像那雨夜故事里的女主角是她一样。 这样的做法……确实很符合韩易的性格。 令人捧腹的幽默里，总会混着几分真挚的体贴。 “鸡爪真的很大一盘，而且实在是太辣了，我边吃边哭，他也陪我一起被辣到流泪。” “如果要说喜欢的话……” 徐忆如轻咬下唇。 “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 “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赵宥真幽幽望着徐忆如，问道，“到现在，也有一年时间了。” “不是说喜欢，就必须在一起。”徐忆如抿抿嘴。 “有太多现实考量要去担心。” “比如说？” “比如……如果在一起的话，我们是就只有两年时间吗？还是说，毕业之后他跟我去宝岛，或者我跟他回大陆嘞？” “他想要做的事情，来宝岛当陆配肯定完不成。而我的……口音，还有别的，肯定也不可能在大陆做跟专业有关的事情啦。” 足够强大的内心，不需要短暂的陪伴来抚慰。 她是最好的，她也只需要最好的。 如果他真的值得，那么…… 只拥有两年，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得到。 “回去？”赵宥真不解地追问，“为什么要回去？” “他明明在这里……已经算是扎根了吧。” “那是一个月前才完成的事情嘛，之前他……应该没这个规划。” 说到这里，徐忆如轻舒口气，展颜一笑。 “而且，现在顾虑只会更多吧。” “什么顾虑？” “伱说呢？” 徐忆如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歪了歪脑袋，直勾勾地盯着赵宥真。 宥真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己。 也许还不止是自己。 “小如，其实这就是今天我想跟你说的。” 赵宥真低头调整着袖口，努力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平静与镇定。 “我希望你能放心……i''mintohim，buti''mnotintobeinghisgirlfriend。” “至少现在不会。” 不需要再问原因，冰雪聪明的徐忆如也能猜出赵宥真说这番话的内在缘由。 现在的她，是tgo的经理人，韩易音乐事业板块的合作伙伴。 在证明自己不可或缺的价值之前，宥真绝不会让自己的事业与感情挂钩。 她跟自己同样要强，甚至表现得还更加明显。因为是韩易的女友，所以才能成为他的合作伙伴，这是一条她绝对不能接受的逻辑链条。 “了解，那我也要告诉你，我的理由。” 徐忆如站起身来，为赵宥真和自己又斟上浅浅一层无色的开胃酒。 “iwon''tsettleforless，buti''mwillingtowaitformore。” 跟赵宥真还未举起，静置在桌面上的杯子碰了碰，徐忆如啜饮了一口让她愈发沉醉的香甜美酒，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说道。 “he''stooyoungtopromise，andtoooldtolie。” 徐忆如这两句英文想要表达的，赵宥真也懂。 想要许下承诺，年纪尚浅。 若是欲盖弥彰，又太显幼稚。 不管是徐忆如、韩易还是赵宥真，他们的年龄，都还没有到可以谈论终生的地步。 更不消说，以韩易的泼天富贵，以及即将获得的行业权柄和圈层地位，再加上他二十二岁的年纪，只消一个月，就吸引到了赵宥真这个级别的竞争对手。 再过一年半载，徐忆如还将面临哪些强敌？ 早早地把自己放在四面楚歌的位置上，就离她心目中的完美爱情渐行渐远了。 到时候，不会有相濡以沫，只有因爱生恨。 自忖无法掌控，又有前车之鉴，最好的做法，就是先静观其变。 看看这个在磅礴雨夜里，让自己的心脏头一次以奇怪频率跳动的男孩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那个试验品，最好不是自己。 “但你要知道，如果这样的话，有可能会面对很多竞争对手哦。” 赵宥真笑意盈盈地举起酒杯，放到嘴边，眨眨眼睛，算是给对方和自己的双重提醒。 “不想竞争，就没有竞争。为什么要用这种事束缚自己呢？” 徐忆如竖起大拇指，不光是给自己，也是给宥真。 “如果不是我……我们，那应该是他的损失才对。” “我喜欢这句话。” 赵宥真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的损失。” “啊嚏！” 盖蒂套房主卧里刚洗完澡，躺在床上的韩易，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身上裹得紧实的浴袍，和每扇紧闭的窗户。 不过很快，这极其微小的异常便被他赶出了脑海。韩易打开备忘录，深吸一口气，表情颇有些庄严肃穆的意味。 缓慢而准确地，韩易在备忘录里写下许久以来的第一句话。 “这12亿美元，是前面那笔3.99亿的奖励吗？”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五条格言 “换句话说，这12亿美元在什么条件下可以激活？” 【真实世界里，可以管理上亿美元大额资金的集团公司，只占少数。】 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跃然于屏幕之上，韩易疑惑地皱起眉头，把指尖放在键盘上。 但还没等他按下第一个字母，备忘录便继续刷新文字。 【因此，提前在凯雷集团这样的大型资本管理公司预埋未来可能获得的奖励，是尽可能不引人瞩目的最佳方式。】 原来如此。 韩易恍然大悟。 黑石、凯雷、kkr、阿波罗，能够储存天量资金以供后续奖励之用的机构，可以说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最多再加上半边脚掌。 凯雷集团这种近万亿的资产托管机构，肯定不可能只用一次就弃之于不顾。毕竟，自己手机备忘录里的祂们，没办法像起点其他前辈的“系统”那样，虚空造物，无中生财。 祂们也许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但是每一分钱的创造和流通，都要遵从现实世界的金融规则与秩序。就算掩埋在历史的尘烟里，终究也是有迹可循。 根据大卫-鲁宾斯坦的话来判断，祂们应该是从很早之前便开始进行财富的管理以及增值。也许是大萧条时期借助资产贬值大潮乘势而起，也许是佛罗伦萨共和国时代，便假美第奇家族之手在欧陆大肆搜刮金银，或者投资鞋匠公会、丝绸公会、羊绒公会还有文艺复兴时期研习罗马法的律师，让财富永续传递下去。 要知道，文艺复兴之后的欧洲，特别是意大利，是财富继承与增长最稳定的地区，没有之一。在佛罗伦萨，大多数1427年的纳税大户，到了2016年依然是全城最富裕的家族。 无论起点始于何处，韩易都不难判断，祂们使用的方法只有一种，且异常简单，那就是被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复息效应。 理解它的人将得到奖励，不明了的人会受到惩罚。 只要时间足够长，哪怕是五千年前美索不达米亚一枚不起眼的舍克勒，也能演化出足以瞬间倾覆一个行业或者国家的滔天财富。 韩易所见到的，只不过是第八大奇迹一次不经意间的力量展示。 【韩易，距离被称为billionaire只差临门一脚，但最后这一步绝不会如此简单。】 【正如斯黛拉-穆潘杜基所说，想要将治愈之力代入一个人的生活，需要先从个人的五个层面上进行提升，physically、spiritually、socially、politically、financially。全面恒久的提升，才能帮助你登上新的台阶。】 物质层面、精神层面、社……交层面？ 还有政治层面和金融层面。 “具体指什么？” 【完成它们的方法有很多，但这里是五个你也许能用得上的提示。】 【1.“我不会计算做了多少个仰卧起坐。我只有在感觉到疼的时候才开始计数，因为只有这些才是最重要的。”——穆罕默德-阿里】 【2.“灵魂之间没有意外邂逅。”——希拉-伯克】 【3.“吸取有用的，摒弃无用的，添加属于自己的。”——李小龙】 【4.“亲爱的读者，假设你是一个白痴。再假设伱是一名国会成员……我一句话说了两遍。”——马克-吐温】 【5.“如果机会不敲门，就自己建一扇。”——米尔顿-伯利】 【尝试去理解这些话，看看它们能如何应用在你的生活里。当你做好准备，财富、名誉，还有更多的东西，自然会出现在你的门前。】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在某个资本管理集团出现的奖励，必须留在集团内部的基金里吗？还是说，只要跟事业发展有关，我自己取用也可以？” 【只要与事业相关即可。】 “好的，我没问题了，非常感谢。” 【祝你好运，韩易。】 这次没有倒计时，在韩易的英文字母显现后不到半分钟，所有的文字便又凭空消失，只剩下那五条名言警句，在跳动的黑色竖线前沉默伫立。 “感觉到疼的时候……” “没有意外邂逅。” “添加……属于自己的。” “白痴和国会吗？” “自己建一扇门啊。” 韩易的目光锁定屏幕，上下扫视，嘴里念念有词，用心理解着每一句话与自己生活的联系，以及其中的隐藏含义。 有些句子很好理解，穆罕默德-阿里的话，是要他真正开始重视体魄的强健，把挂在嘴边许久的健身计划真正落到实处，而不是继续拖延。 但有那么一两个句子，就让人不太摸得着头脑了。 白痴和国会成员，马克-吐温的这句话，到底跟自己的未来有什么关系？ 还有，没有意外邂逅的灵魂伴侣…… 谁是这个灵魂伴侣？ 怎样才不算是意外邂逅呢？ 一时半会理不出个头绪，精神头反而越想越好，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十多分钟，韩易索性换好衣服，准备到客厅里找点宵夜果腹。 没想到，一推开门，便看到了本应处于熟睡状态的小如和宥真。 现在已是4月29日的凌晨时分，虽然无风，但48华氏度的天气，终究还是不适合在露台上久待。于是，徐忆如和赵宥真便把她们的深夜谈心现场搬到室内进行。 此时此刻，两个女孩都蜷在客厅的灰色沙发上，相对而坐。刚才那瓶italicus已经见底，现在躺在小如怀里的，是一瓶斯米诺伏特加，身前的茶几上还有两罐打开的雪碧。 雪碧兑伏特加，说明这次二人酒会已经进入了激烈的下半场。 “……对啊，所以我真的很同意苏珊-道格拉斯的看法，《泽西海岸》、《贝弗利娇妻》，这些大众传媒让女孩子成为了对自身压迫的执行者，把应该发泄的愤怒从更广泛的社会力量，比如父权制，转移到了彼此身上。”徐忆如捧着玻璃杯，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但表情却异常严肃。 “开明的性别歧视，困扰现代社会女性的最大问题。”赵宥真用手撑着头，整个人都软绵绵的，除了嘴巴还能动一动，其他部位都没有丝毫力气，“不过这已经是下一个阶段了，在我们那边，连开明这一条都还没占到。” 就算醉得五迷三道，两个学霸之间的对话都充满学术气息。 韩易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干嘛呢？ usc和u的校际讨论小组？ 学分记在哪个学校啊？ “易易！” 麻痹了神经的酒精，让感官也变得迟钝，韩易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徐忆如才率先注意到他。 小如把杯子举到酡红的脸蛋旁边，食指翘起来，指向对方，眯起此刻有些迷蒙的杏眼。 “你对开明性别主义有什么看法？” “一种新的、微妙的性别歧视形式。持有这种观点的人，坚持认为女性已经完全平等，因此我们不再需要女权主义了。所以即使在媒体中重现逆行的、性别歧视的女性形象也没关系，大家一笑置之就好。” 韩易耸耸肩，回答道。 就跟谁没学过似的。 “我是问你看法啦，不是定义！”徐忆如瞪瞪眼。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赵宥真前言不搭后语，呼出一口酒气，跟小如一样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样才能让眼前的韩易聚焦起来，“对女性还是很尊重的，没有做过任何性别霸凌的事情……是个好人。你觉得呢，小如？” “肯定是好人。”徐忆如点头的姿势都有点歪歪扭扭，“但同时是个笨蛋。” “笨蛋这倒没错。” 听到二人逐渐离谱的对话，莫名其妙被发了两张好人卡的韩易果断向后退了一步，关上房门。 打开方式不对，早上再试试看。 九点十五，当韩易再次推开白色木门的时候，徐忆如和赵宥真已经不见了踪影，沙发和茶桌收拾得异常干净，连枕头上都没有一丝褶皱，就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俩小酒鬼，还有精神自己打扫战场呢。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韩易拾起客厅书桌上的座机听筒，照着roomservice的菜单，点了一桌欧陆式、美国式和日式混合的丰盛早餐。 直到韩易坐在沙发右侧的餐桌上，喝完了一杯英式早餐茶，又给自己调制了一份奶茶，徐忆如和赵宥真才打开各自的房门。 “早！” 韩易扬了扬手中的瓷杯，活力十足地打着招呼。 “早。呕……” 发丝凌乱，眼睛浮肿，嘴唇毫无血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如刚从六旗乐园的高空过山车上下来。她刚打开门，伸出脑袋，才看了韩易一眼，便捂住嘴巴，又躲回了房间。 韩易举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表情有些尴尬。 看到我就吐，也不至于吧。 好在赵宥真没有对韩易做出相同的反应，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到韩易对面，双手撑着太阳穴，就像一座被抽空了核心部分，摇摇欲坠的zenga木牌塔。 “你们昨晚上，喝到几点啊？” 面对韩易的问话，宥真连张嘴的力气都欠奉，贴在脸颊上的右手伸出四根指头，算是做了回答。 “你们这是在跟美国法律作斗争呢。”韩易无奈地摇摇头，“那再去睡会儿呀，今天晚上的飞机，不着急。” “你还有……面试。” 宥真一个字一个字，艰难无比地往外蹦，每发出一个音节，脑袋里的筋就跳着疼一下。 “得先，收拾好。来了……再打扮，不方便。” “我可以把面试地点改到楼下。”韩易没有继续开玩笑，两人严重的宿醉确实让他有些担忧，“我说真的，你们再去休息一会儿呗？” “没事。” 赵宥真摆摆手，倔强地往嘴里送了一块羊角面包，以证明自己拥有充足的行为能力。 但下一秒，她便吐出面包，鼓起腮帮子，一路小跑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就是韩易帮小如和宥真醒酒的时间。 没偷过芝士，但看过猫和老鼠。那壶英式早餐茶韩易自己留着，给两个女孩的则换成了薄荷茶，不仅可以减轻反胃的症状和其他胃部不适，强效的薄荷醇精油还可以提升宿醉者的清醒度与专注度。 热茶下肚，初步稳住阵脚，作为早餐标配的冰镇橙汁，是现在的小如和宥真需要极力避免的东西，因为酸性果汁会再次刺激本就脆弱的胃部神经。让莫里斯-丹瑟尔差人送来一大壶新鲜椰子水，一人喝下半杯，又让两人就着清水服下cvs买来的blowfish醒酒泡腾片，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徐忆如和赵宥真终于又活了过来。 而活过来的女孩子们，发现自己昨晚的记忆只剩下零星的碎片后，显得更加尴尬了。 “那个，易易……” 徐忆如喝了一口味噌汤，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昨晚记得你好像出来到客厅来过喔？” “严格地说，没有。”韩易抬手指了指主卧的房门，“门都没踏出去。” “我们有没有讲过什么……”徐忆如挠挠头发，瞄了一眼赵宥真，后者正以同样心虚的眼神看着她，“奇怪的话？” “这倒没有。” 韩易喝了一口橙汁，淡定地回答道。 “就给我发了两张好人卡而已。” “好……”徐忆如气息一滞。 “还有呢？” “还有说我是笨蛋。” “别的没有啦？” “没有了。” 赵宥真和徐忆如同时松了口气。 “那就没问题了。” “什么叫没问题啊？”韩易假意责备地扬起声调，“霸凌完我就当没发生过是不是，这才是开明性别主义！枉费我忙前忙后帮你们醒酒了。” “是！感谢你喔！”徐忆如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夸张地致谢。 “吃完了没？”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餐盘，又看了看韩易身前许久未动的薄煎饼，赵宥真开口问道。 “呃……吃完了。”韩易愣了愣，把盘子往宥真的方向一推，“给你。” “不是这个意思！” 小如偷着乐，宥真脸微红。韩国姑娘转转眼珠，轻声说道。 “我的意思是，吃完了，就到你卧室里去。” “哈？”这回换韩易脸红了，他吞了吞口水，喃喃道，“这个，我那……啥情况？” “看来该多霸凌你一下。”赵宥真跟徐忆如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嘴角都不约而同地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每次都是韩易逗她们，这次终于成功逗了一回他，“下午你不是还有面试吗？我和小如给你挑一身合适的穿搭。” “对喔。” 徐忆如点点头，附和道。 “要让你未来的资产经理看到一个精精神神，值得托付的帅老板才行。”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资产管理人 “好的，感谢你，本。” “我们保持联系……是的，大概下周这个时候，你能收到面试结果通知。” 站起身来，礼貌地目送中年男人离开套房，这是韩易今天为他的家族办公室，面试的第十一位资产管理顾问。 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就要登上返回洛杉矶的飞机了。 面试者，还剩一个。 韩易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看上面乳白色的16:20四个数字，轻声叹了口气。 即使去掉中途午餐休息的三十分钟，十一位面试者也花了韩易足足四个半小时的时间。 为家族办公室寻找资产管理部门的一把手，一名未来将帮助他掌控数十亿乃至上百亿美元财富的核心团队成员，这样至关重要的角色，绝不可能让柏汇资本的道格拉斯-勒庞或者凯雷集团的大卫-鲁宾斯坦来推荐。 在韩易的规划中，这位雇员，不管是职业生涯还是人脉圈层，都应该离自己合作的这些资本管理集团越远越好。 若是监管资产运作情况的负责人，与托管机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对于雇主来说，无疑是一场令人时刻提心吊胆的噩梦。 因此，韩易只走了两个渠道，由科瑞-麦金托什协助，在ssdoordders上挂出在线招聘广告，再委托乔丹-布罗姆利为他进行行业内的人选推荐。 chiefinvestmentofficer，首席投资官，是这一职位的正式名称，56万美金的基础薪资，与美国境内大多数单一家族办公室相差无几。加上福利与达成营收目标后的激励奖金，最终的总收入可以达到113.5到152万美金之间。 即使在金山堆成的华尔街，如此丰厚的薪资待遇也是万里挑一的罕见，这也是为什么众多投行、私募基金和对冲基金的经理，近些年来纷纷涌入家族办公室行业的原因。 工作轻松，目标清晰，服务对象单一。而且一般来说，家族办公室对资产经理的要求，也没有顶级金融企业那样严苛，只要能保证家族资产平稳、健康和有序的增长即可。 网上投递的简历，或者乔丹-布罗姆利的推荐人资料，会在科瑞-麦金托什这里先汇总，根据韩易的要求先筛选一批，由科瑞进行第一轮电话沟通，再挑出较为合适的候选人，通过乔丹-布罗姆利的律师助理完成个人尽职调查，最后才会被送到皮埃尔酒店的盖蒂套房，由韩易亲自面试。 乔丹-布罗姆利不用说，马纳特的团队既然能在娱乐行业里深受各家巨头信赖，办妥人才推荐的委托自然不在话下。不过，科瑞-麦金托什却是一个屡次给予韩易惊喜的发现，不光是将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圆满完成uta的欢迎派对，在家族办公室的筹建工作方面，科瑞也是任劳任怨，甚至接下了一些原本不属于他工作范畴的任务。 电话面试就是其中一项。 187份简历，淘汰一多半，也最终留下了63通需要拨打的号码，而科瑞不仅一丝不苟地跟每个人进行了至少十五分钟的通话，还将所有人的表现都翔实地记录在excel表上，以供韩易横向比较。 这样的工作态度，实在太对韩易的胃口了，或者说，没有雇主能拒绝如此一位模范员工。 史蒂芬-施瓦茨曼对他青眼有加，果然是有的放矢的。 如果没有棕榈滩的用水丑闻，也许科瑞-麦金托什现在已经成为了施瓦茨曼家族的首席运营官。 那么，如果他继续维持这样的优异表现，等韩易旗下的资产规模再壮大一点，也许就可以让科瑞负责更广泛的内务了。 当然，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给现在的7.24亿美金资产觅得一位称职的管家，也让未来那不知何时就能激活的12亿美元，能在行家里手的操控下平稳转换为一个又一个让旁人惊叹的行业里程碑。 对于瀚资本的cio，韩易内心只有两个要求，第一，要管理过至少十亿美元的资产，最好是百亿美元级别。第二，曾经管理的资产包里，有至少一到两个以娱乐产业为主。 原本以为自己的要求很简单，但没想到，63个候选人里，最终只有12位能堪堪入围。 今天见到的前十一个，更是让韩易大失所望。 韩易从没有真正踏入过华尔街的圈子，但对于金融从业者的四型人格分类，却是早有耳闻。 哪四个类型？ dominant，果断甚至武断的强势型人格。 improv，外向的，“没事，我们会搞明白的”，即兴发挥型，或者说撒谎精型人格。 steady，稳健性，以客户需求和喜好为第一导向，没有个人主见的墙头草型人格。 conscientious，事实驱动，时刻上着发条的工作狂型人格。 四种人格合在一起，统称为disc。 想要在华尔街吃得开，这四类性格，都得沾上一点边才行。 但遗憾的是，今天见到的十一位，或者说华尔街太多所谓的成功人士，都调配错了比例。 十一个人中的绝大多数，性格特征里都是以d为绝对主导。 一群大d。 带点无师自通的i。 如果都穿calvinklein，那就是绝妙的呼应了。 在他们面前，布兰登-威廉姆斯都算是谦和有礼的温润绅士。 参加现场面试的每个人都知道，瀚资本是个新生的家族办公室，不光创始人年轻，旗下的资产也是新近购得。换句话说，这个潜在雇主的脸上，写着“行外人”这个刺眼的单词。 面对挥舞着百万美元薪酬支票的潜在雇主，华尔街的精英们，该如何宣示自己的独一无二、不可或缺和高高在上呢？ 反客为主，通过言语压制获得主动权，贬损他人抬高自身，让自己提问的时间超出面试者提问的时间，回答问题的时候也要尽可能延伸到自己更擅长的领域，从而给对方营造一种智珠在握的专家形象，从而在一众庸才中脱颖而出。 这是崇尚群狼文化的华尔街最推崇的做法，面试官会提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来刁难面试者，面试者也会想尽办法另辟蹊径击败对方。对于他们来说，面试是一场拳赛，若能取得tko，便能获取头狼的认可。 但韩易实在是对这种性格的人群厌恶至极。 所谓马基雅维利主义至上的alphamale。 韩易需要的，不是一头能迅猛捕食的饿狼，而是一只忠诚机敏的牧羊犬。 “ok，最后一位……还有十二分钟到。”韩易再次看了看时间，喃喃自语道。 完成这最后一个指标，他们就要踏上前往tss停机坪，从空中飞跃纽约前往jfk的行程了。 如果在纽约遇不到心仪的人选，回洛杉矶再慢慢找也没关系。 正当韩易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房间里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韩先生，您的下一位访客到了。” 在这两天时间里，莫里斯-丹瑟尔是韩易、徐忆如和赵宥真除了彼此之外，听到的最多的声音。 “我应该送他上来吗？” “当然，谢谢你，莫里斯。” “嘿！还剩一个面试的了，这个谈完，我们就马上出发！” 挂断电话，韩易对正并肩站在露台上，贴耳交流着什么的徐忆如和赵宥真朗声说道。自从昨晚敞开心扉的通夜长谈之后，两个女孩子的关系似乎向好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韩易面试了多久，她俩就在一起黏了多久。 不仅趁着空闲时间，到楼下的第五大道逛了许久，买了几件喜欢的小玩意，就连行李都是搬到一个卧室里收拾齐备的。 “没问题喔！”徐忆如转过头来，笑着朝他摆摆手，“伱慢慢来，不着急。” 赵宥真也将视线移了过来，朝他微微颔首，绽出一个理解的笑容。 小如和宥真性格不同、喜好不同，就连说中文的口音都是天南地北，但在以心换心，相互理解方面，她们都有相同的观念。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来说，事业为大。 哪怕面试时间再延长五六个小时，两个人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谢谢。” 韩易话音刚落，门铃便适时响起，他朝小如和宥真做了一个稍等的动作，便紧赶两步，打开了房门。 “安托万-嘉舍。” 韩易将右手伸向站在门外的访客，礼貌微笑，准确地以法语音调念出了来者的姓名。 为了读对发音，韩易还跟着google翻译念了几次。 “是的，韩先生。” 安托万-嘉舍摘下戴在头上的灰色法式平顶帽，露出一头算不上稀疏，但也绝对可以说是深陷衰退危机的黑色短发。 “请进。” 韩易侧过身，将安托万迎进屋内。 “就像回家了一样。”安托万左手将平顶帽扣在胸前，右手摸了摸宽大但并不高耸，南法风味十足的鼻梁，笑着说道。 “是吗？”自来熟但不具侵略性的谈话方式，最得韩易青睐，他为安托万-嘉舍倒了杯清水，示意他在单人沙发上就坐。 “日内瓦？” “不，尼斯。” 安托万-嘉舍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圆弧。 “虽然在日内瓦和苏黎世工作了十六……十七年，但我其实出生于尼斯。” “哇噢。”韩易赞叹道，“那你应该已经厌倦了那里美妙绝伦的海景。” “我回去的次数还不够多。”安托万摇摇头，眼角泛起的笑纹很有亲和力，“就算看惯了海滩，又有谁会吃腻普罗旺斯杂烩呢？” “你没什么口音，对吗，安托万？”韩易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安托万-嘉舍，问道。他的英语是非常纯正的标准英式发音，比伦敦城里绝大多数人还接近教科书级别，只有在说一些法语名词的时候，才会展现出一点欧陆风味。 “我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拿到的统计学与运筹学学士，工作三年后去的伦敦政经，读的金融与私募股权硕士。所以我想说，德语，啊，或者说瑞士德语，还有英语，都还能正常交流。” “我感觉虽然没有正式宣布，但我们已经开始面试流程了。” “是的，韩先生。”安托万摊开手，笑道，“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自然。” “那让我们继续吧。”韩易也摊开手，指向安托万，“继续讲述你的人生故事。” “当然，在那之前……” 安托万-嘉舍举起一根食指，示意对方稍等，然后从随身携带，像是要去露营的swissgear黑色背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包塑封严密，没有一丝空隙的浅米色纸袋。 “塞德里克-格罗莱特的可颂……我是从巴黎飞过来的，所以我想，再怎么说，也应该给您带一份法国最好的面包。”安托万-嘉舍抿抿嘴，调侃道，“请别当这是贿赂，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您看。” 安托万变戏法似地又取出一个袋子。 “这些是给其他在曼哈顿的朋友的。” “塞德里克-格罗莱特，好像听过。”韩易接过袋子，将它放在自己身侧，“歌剧院那家？” “必须是歌剧院那家。”安托万回答得斩钉截铁，“这里才是他本人亲自烘焙。” “感觉好像我被仔细研究过。” “您做您的研究……我做我的。”安托万指着摆放在韩易身前茶桌上的简历，“而我的研究表明，您会喜欢这件小小的见面礼。” “你的研究是在哪里进行的？”韩易摸索着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充满兴味的好奇。 “google、facebook……主要是facebook。您的主页，除了头像之外，其他都是食物。” “看来我得给我的公开主页减减肥了。” 韩易喝了一口清水，把话题引入正轨。 “你的研究很精确，安托万，那么，你觉得我的研究到达了什么程度？” “应该相当深入，从我在简历和coverletter里提供的信息来判断。” “比如？” “比如，您应该知道我从苏黎世联邦理工毕业之后，首先在瑞银集团做了三年的反洗钱业务分析员。lse毕业后在肖尔资本集团的资产管理部门，一路做到了高级顾问。” “是的，肖尔，是一个我很熟悉的名字。”事实上，这是韩易对于安托万-嘉舍这个人产生兴趣的起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经常肇始于某个微小到旁人难以探察的巧合。 在韩易与安托万之间，这个巧合的名字叫霍华德-肖尔。 曾与韩易竞价斯特拉黛拉864号，尔后又以充满风度的方式优雅退出的伦敦金融大亨。 “您的朋友？” “曾经打过交道。”韩易摆摆手，他的性格绝不允许他在这种场合下夸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值得一提，请接着说。” “2001年，我接受了一份工作邀约，来到日内瓦，成为埃德蒙德-罗斯柴尔德集团资产管理板块私募资本方面的副总裁。然后，2009年，又被调到罗斯柴尔德遗产集团，负责管理公司在法国境内的所有资产。” “能详细描述一下吗？” “没问题，韩先生。请允许我喝一口水，这将是很长的一段故事。” 安托万用清水润了润嗓子，才接着说道。 “埃德蒙德-罗斯柴尔德遗产集团，是埃德蒙德从他母亲诺埃米那里继承的家族财富。包括酒庄、酒店、餐饮服务、芝士工厂和商店五大部分。酒庄方面，罗斯柴尔德家族在波尔多有四个酒庄，都是全资持有。商店、餐厅和酒店几乎都在默热沃，包括那里的四季酒店、阿尔布瓦山木屋度假村，还有高尔夫农场，都是诺埃米-罗斯柴尔德女士因为喜爱滑雪而做的投资。” “芝士工厂呢？”韩易对这现实生活中没有接触过的新奇事物很感兴趣。 “在favières，seine-et-marne。”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法语地名，让韩易和安托万同时挠头。韩易听得懂“波尔多”和“默热沃”这种音节简单的词汇，但像这样连在一起就只能懵圈了。而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安托万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seine-et-marne就是seine-et-marne，哪有什么英文翻译？ “法维耶尔，塞纳-马恩省。” 站在阳台与客厅交界处的徐忆如适时插进话头，从听到安托万-嘉舍的出身开始，小如就在侧耳倾听了。 “巴黎上面一点，东北方向。” 赵宥真补充道，至于是什么东西吸引了她，不需要猜测。 “你们懂法语？”韩易有些讶异。 “u的外语课强制要求。”赵宥真想了想，补充道，“我在大元只上了一年，学校规定不管签证情况如何，都必须在非英语为母语的高中读两年才能跳过语言要求。” “我是在普台学的，必修课来的。” 徐忆如朝安托万-嘉舍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抱歉打扰。” “不，非常荣幸认识二位女士。”安托万左手放在右胸上方，微微鞠了一躬，“幸好我带了半打可颂，足够分享了。”除了最基本的客气交流外，安托万-嘉舍不会对潜在雇主的私人生活做任何置评或臆测。 跟顶层名流打交道必备的保密滤镜而已。 六个哎！ 赵宥真双眸一亮，她捕捉到的关键信息总是如此一致。 “这听起来是绝大多数人梦想中的工作，安托万。”韩易冲两个女孩感谢地点点头，随即把目光放回安托万-嘉舍身上，“为什么会想要离开呢？” “这确实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工作……从各种层面上来说。” “我想薪资待遇上，应该也差不多。” “四十六万瑞士法郎。”安托万-嘉舍稍微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坦诚相待，“没有这个职位那么多，但还能过活。” “但……五万美元的差距，应该还不足以让你放弃在瑞士的生活。”韩易追问道，“到职业生涯的这一阶段，稳定才是最关键的。” “确实如此，韩先生，但是生活就是改变，改变才是稳定。”用同意的语调说出不同的观点，以最大程度上避免与雇主产生冲突，这是安托万-嘉舍多年职业生涯磨练出的绝技，“遗产集团很好，如果我不离开，可以稳定地做到退休为止。但是，到了我这个年龄，银行里显示的余额已经够我完成现阶段的所有目标了。” “可颂、红酒、芝士，一个男人的人生里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呢？” 安托万话语隐晦而巧妙地透露出了他的感情状态。 “我希望能够帮助我的雇主建立一段新的传奇，而不是帮过去的历史故事继续留在2016年的日历上。” “我很喜欢你的比喻。”韩易微笑颔首，“那么，告诉我，安托万，你能在哪些方面帮助雇主成为传奇呢？” “除了facebook的公开主页外，我还研读过关于您的所有新闻，以及您在uta新闻发布会上的讲话。” 安托万重新把平顶帽扣回头上。 “您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划与投资方向，我相信，在这方面，您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自己就可以做得很好。” “作为一个在瑞士金融业打拼了二十年的从业者，我有一个我的美国同行们不具备的特质。” “那就是，帮助雇主在保持隐士般低调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以不引人瞩目的方式，实际掌控大量资产。” “你的意思是……” 韩易终于听到了十二场面试中，他最想听到的关键词。 “我的特长，是帮您在复杂的商业与政治环境中保持资产的隐匿性，韩先生。” 安托万低头饮水，眼神没有放在任何人身上，就连声音都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 “这是一位荣誉瑞士公民的承诺。” 孩子没有经历过双倍月票日，想要，想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状元秀 “是想要保持各版块的独立运作，对吗，易？” 返回jfk的直升机上，螺旋叶片的声音依然是震耳欲聋。 无法跟韩易口头沟通的赵宥真，选择用微信文字交流。 “反托拉斯法？” “大部分是这个原因。” 收到消息，韩易抬起脑袋，与赵宥真对视了一眼，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回复道。 “‘垄断、企图垄断，串谋或联合垄断’，这么宽泛的定义，必须得小心点。” 韩易引用的，是1890年便由约翰-谢尔曼提案，第23任美国总统本杰明-哈里森签署生效的《谢尔曼反托拉斯法》原文。 联邦境内对于托拉斯的定义极为严苛，“任何贸易与商业范畴内，以托拉斯或者共谋形式，跨州或者跨国达成的任何协议都属非法”。被快刀肢解的绝不仅是标准石油、通用电气、柯达和杜邦这些咆哮年代之前的垄断者。1982年，贝尔体系就被联邦法庭勒令分家，强制拆分为at&t和七家规模较小的地区性公司。 娱乐行业内，联邦政府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垂直领域的托拉斯联合上，也就是产业链上下游是否有单一公司形成了联合优势。合众国诉派拉蒙影业案，直接判决电影公司不得拥有自己的院线，哪怕是独立院线也不能独家包销某家电影公司的影片。在电视领域，维亚康姆国际也曾将时代公司告上法庭，指控后者不正当竞争，在付费电视领域跟本地供应商有联合托拉斯行为。 至于音乐工业，就更不用说了，天天都有从洛杉矶市政府到国会山的各级议员威胁要将spotify送进反托拉斯法的听证会里。三大音乐集团对音乐发行、唱片录制和艺人管理的垄断，特别是在360合约出现之后，也一直都是甚嚣尘上的热议话题。 当然，我们还不能忘记世界两大演出巨头，aeglive和livenation。全球六十亿人，只有两家真正能做世界巡演的现场演出公司，它们所面临的垄断骂声的刺耳程度可想而知。 作为想要改变环球娱乐生态的重生者，韩易心中勾勒出的事业版图，比上面描述的所有托拉斯案例加起来还要宏大。他想要的不是变成第四大音乐集团，或者第三大现场演出内容供应商，而是彻底打通从音乐创作、版权发行、唱片制作、线上宣传和现场演出等每个关键节点。 更重要的是，这还只是音乐领域而已，影视、时尚和潮流科技这种泛娱乐产业，只要奖励机制不变，资金充裕的韩易都愿意凭着自己的喜好与情绪去闯一闯。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税务合规之外，韩易最需要注意的就是法务合规与架构合规，避免触发反托拉斯法，让潜在对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借助行政力量光明正大地让他割肉饲鹰。 特别是若再将他的特殊身份，以及未来几年政治生态的畸变加入计算公式，韩易更得加倍审慎小心。 法务合规，靠乔丹-布罗姆利和未来其他板块代理律师组成的全明星团队搞定，架构合规，则需要安托万-嘉舍这样的金融与运营专家加入家族办公室进行微操。 哪些行业可以用同一个公司控股，哪个板块需要跟资本管理集团成立合伙企业共同持有，是否有需要单独剥离的敏感资产，剥离后又如何安放…… 跟柏汇资本成立lp，共同持有uta，再接触凯雷集团，让他们作为下一步计划的台前实施者以降低不必要的风险，在自己的能力与见解所及的范围内，韩易自忖已经做到了最好。 接下来更加风高浪急的凶险水域，就得交给专业人士在自己的监督下悉心掌舵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来自欧陆的安托万-嘉舍是一个合格的二副，由他来规避行船路上的礁石再合适不过。退一万步说，即使不小心触礁沉底，安托万也能及时带他坐上前往瑞士的救生筏。 但真正的大副之位，一定得让一个熟悉这片海域的本地人来坐才行。 托德-盖尔凡德和卢-泰勒都已就位，接下来就看他们赛马竞速的表现了。 瀚资本至关重要的首席执行官角色，韩易还需要再做沉淀，最合适的人选方能浮出水面。 “我感觉，你也不需要那么谨慎，易易。” 走在jfk四号航站楼的候机大厅里，不停变换身形躲避从周遭穿过的如织人流，徐忆如也在轻声宽慰韩易。 “确实之前会有一些敌对报道，但是整体情况也是在变好的啊，对不对？嗯……大陆跟这边的联结也越来越紧密，未来会到这边来发展的娱乐公司不要太多。” 徐忆如以为，韩易担心的是卫报那篇充满敌意的报道，和它会激起的负面浪花。 戴夫-辛普森在那篇报道里完全没有给笔墨留回旋的余地，他如是写道： “……这种新动态凸显了好莱坞对华国的依赖，华国国家政策的最细微变化都会对整个娱乐业产生连锁反应。华国的雄厚财力已成为娱乐业高管们经常猜测和感兴趣的话题，其中一些人认为华国充满了愿意为华而不实的好莱坞资产支付高额溢价的潜在买家。年轻耀眼，刻意以西式装扮示人的易-韩，显然是远东推出的最新资本代言人。” 专业记者的狠辣在此处展露无遗，不仅用毋庸置疑的语气，把韩易与华国的国家决策挂钩，还使用了“资本代言人”这种自从诞生开始便不是什么好词的反派专用描述。 还有，什么叫以西式装扮示人？难道穿中山装就能降低韩易的“威胁程度”？ 当然，最深的恶意，还是在最后一段。 “……在某种程度上，与华国的任何交易都代表着掷骰子，一位长期担任好莱坞高管的人表示。在美国，预测什么可能会触发政府监管机构的注意相对容易，但在华国，政府的运作几乎没有透明度。 “‘你无法评估他们对任何交易的意图，’这位高管表示。” 全文完。 一篇柏汇资本和瀚资本两家私人资本机构联合收购一家未上市的演艺经纪公司的商业报道，竟然会以对华国政府的点评结尾。 若是一位在上下班高峰期，捧着手机想要快速吸收热门新闻的普通读者，他会从这篇新闻里读出什么？ 华国、资本、狼来了。 学习新闻的徐忆如对这种套路实在是太过熟悉，因此她也非常明白如此负面报道的杀伤力有多大。 在这个网络极度发达的时代，任何报道都会被永久保存在线上，而这些报道会伴随韩易整个职业生涯。只要他还在欧美社会的主流视野中，只要他还有更新的成就，撰写报道的记者总会在网上对他进行基础调查，而戴夫-辛普森的这篇人物速写，也会如影随形地紧跟着他。 最关键的是，就像那阴沉暗黄的滤镜一样，《卫报》对韩易的报道通篇都没有任何具体的人身攻击或者贬损词汇，只是通过老辣狠戾的文笔烘托出可怖的入侵氛围。 如何反驳，又怎么可能反驳。但凡韩易针对这篇报道有任何公开或者私下的举措，后续的波澜还会更超出掌控范围。 也就是说，除非直接买下《卫报》，撤回这篇报道，否则韩易所能做的，只有沉默。 这是华国企业在西方社会数十年来的普遍待遇，标准时而宽松、时而严苛，但终究不会美好到哪里去，韩易只不过是步了诸多前辈的后尘而已。 小如对这篇报道会给韩易内心造成的影响感到担忧，特别是在看到对方那副强装淡然，好像无所谓似的表情后，宝岛女孩的心就像被一团极细却极坚固的线密密麻麻地捆住，每次跳动都绷得发紧、勒得生疼。 “现在的环境确实还不错……但是总得未雨绸缪呀。” 跟徐忆如的猜测不同，戴夫-辛普森的文字确实没有对韩易造成半点影响，如果非要说有那么几分感慨的话，倒也没错。 原来2016年的西方媒体……这么手下留情的啊。 经历过七年来的风云变幻，韩易比这座机场、这个国家、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人都清楚，未来不会像徐忆如，以及绝大多数抱有美好憧憬的人所描绘的那样，稳定地螺旋上升。 那场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大选前，美国社会的分裂已经开始慢慢显露出不可挽回的态势，但是历史并不是薛定谔的猫，在旁观者投射目光的那一刻才发生改变。事实上，绝大多数活在当下的观众们，连猫在哪里都找不到。毕竟这个名叫地球的盒子实在是太过庞大繁杂。 名校象牙塔里的精英学子总是会对趋势有过于乐观烂漫与自由主义的预测，特别是在加州这种蓝营铁票仓。他们认为，这个逾渐扁平的世界会继续扁平下去，全球化会触及到每个角落，种族与性别平等将一步步完全实现……美国历史上的首位女总统，会带领这个国家走向更进步开放的明天。 等2016年11月8号，他们在课堂上跟教授抱头痛哭的时候才会发觉，这个世界，做的不是螺旋上升运动，而是布朗运动。 准确一点讲，接下来的七年，是自由落体运动。 这种话没办法跟徐忆如挑明了讲，就算现在讲出来，她也只会想办法去治疗韩易的悲观主义情绪。这实在不能怪她，时代的局限性和重生的优势，恰恰体现于此。 不是下期强力球的中奖号码，更不是2018年世界杯的冠军得主。 是如何在一个天上下刀子的时代，提前找好可以躲避的角落，穿上坚不可摧的铠甲。 “你们要不要吃可颂？” 在头等舱前排落座，韩易决定用刚收到的礼物来转移话题。 他撑起身子，双腿跪在座位上，冲坐在自己身边的麦迪逊-比尔，和后排的赵宥真与徐忆如推销着塞德里克-格罗莱特的法式面点。 麦迪逊-比尔早韩易三人两天回到纽约，已经在长岛家中呆了四天时间，是时候回到西海岸重启音乐生涯了。毕竟，被韩易和赵宥真开出的条件，以及呈现的单曲录制机会深深打动的她，还有一份360的全约要在洛杉矶签。 “唔，我爱可颂！” 一直低头专心回复推特粉丝信息的麦迪逊-比尔抬起头，夸张地拖长声调感叹道。 就像韩易说的那样，谷地女孩的习气，作为纽约客的她是一点没少学。再加上每天十多个小时泡在社交媒体上的重度网瘾少女人设，麦迪逊-比尔在很多方面，都可以说是basic女孩里的佼佼者。 ohmygawd，ican''teven，she''ssobasic。 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韩易从袋子里取出一只包装完好的面包，递到麦迪逊眼前。 “谢谢老板！” 从韩易手中捧过一块形状完美，金黄焦脆的蓬松可颂，麦迪逊-比尔朝韩易绽出一个娇俏可人的笑容。还在上人的客舱里灯光很亮，但一点也没有妨碍麦迪逊洁白的牙齿成为这里最耀眼的光源。 “这么快就换称呼了，还有点不太适应。”韩易左手按住胸口，刻意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当然得快点，以免伱改变主意。”麦迪逊毫不示弱地反过来调侃。 “那么……” 给小如一块，又给垂涎欲滴的宥真一块，并悄悄在微信上告知后者，如果还馋可以跟他讲，剩下的都留给她。看到韩国女孩把手机屏幕贴在鼻尖，转过脸偷笑的甜蜜模样，韩易这才重新坐下来。 “准备多久到公司来搞定合同？” “当然是立刻、马上、就下一秒……在我妈妈到洛杉矶之后。”麦迪逊-比尔来了个大拐弯，“她今晚有点事，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去。但她会坐明早第一班飞机过来。” “好的，今晚得让妈妈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跟碧梨-奥康纳一样，麦迪逊-比尔3月5日才满17岁，离可以独立签署合约还有整整一年时间。因此，作为未成年人签署合约，总是要麻烦一些。 瀚音乐的法务代表需要带着特蕾西-比尔一起到位于丽城公园湖畔的洛杉矶郡高级法院，申请法官同意麦迪逊-比尔以未成年人的身份签订合约。虽然名字叫高级法院，但所谓的superiorcourt，其实是加州法律系统里最低一级的法院，处理的事务绝大多数都是这种琐碎的民事申请。 拿到法官的许可后，特蕾西还得专门带麦迪逊去任何一家在加州注册并运营的银行、信用合作社或者中介机构，开设一种名叫库根账户的信托基金。从2000年1月1日开始，加州政府正式宣布，州内的所有未成年人所获得的收入，都完全属于该未成年人所有，而不是他们的监护人。但是，加利福尼亚州同时又不允许未成年人自由支配他们的财富。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加州政府对未成年人的资产有管辖权，并委托监护人来跟未成年人建立信托关系。 也就是说，在开设库根账户后，监护人可以帮未成年人取出在合同项目下的收入，并支付该未成年人签订合同后需要承担的所有支出，比如个人所得税和职业花费等等。当然，孩子能赚钱，并不代表家长就不需要尽自己的义务，按照加州《家庭法》第6752节(d)的规定，“本节中的任何内容均不得解释为改变父母或法定监护人在抚养未成年子女方面的任何其他现有责任”。 也就是说，不管是奥康纳夫妇，还是特蕾西-比尔，都需要为他们的女儿继续提供住房、教育和食物，直至18岁成年。 作为老板，韩易不需要亲自处理这些琐碎事务。而作为艺人，麦迪逊-比尔也只用在签字的时候再动动手腕。但即使如此，听到特蕾西-比尔即将迎来的，忙碌且毫无意义的冗长一天，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感到头疼。 很多时候，这些看似微小，但却无法绕开的规则，才能让人意识到拥有一个训练有素、效率拉满的辅助团队，是一件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 每笔消费都有奖励的韩易，可以用金钱的力量，让这种幸福来得更多、留得更长。 “应该下午就能办完了吧？”麦迪逊一边浏览晚间deltaone供应的头等舱菜单，一边询问道。 “差不多。”韩易想了想，点点头，“马纳特那边处理这种事情特别快，银行那边，你们不挑的话，我可以让大通帮你们办妥。” “还是boa吧，他们对音乐人和未成年艺人的金融政策要好一些。”看似天真烂漫，好像是奶奶和妈妈怀中永远长不大的乖乖女，麦迪逊-比尔对于自己的事业其实很上心，这种上心正恰如其分地体现在这样的细节里，“而且大通的年利率实在是太低了。” “可不是吗？”韩易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那我们就差不多下午三四点碰头？嘿，签约完成之后，正是个喝下午茶的好时间。” “我知道一个最棒的地方。” “如果你敢说urthcaffé，那我就正式宣布你是我见过最basic的姑娘。” “urthcaffé怎么了？除了它是世界上最棒的早午餐去处之外。”麦迪逊微微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这可是她，不对，所有加州漂亮女孩心中的圣殿。 “倒没什么，我只是感觉，洛杉矶所有instagram账户超过三百粉丝的人，好像每天都在那消磨时光。”韩易眼中的麦迪逊-比尔愈发有趣起来，明明是个小有名气的流行歌手，但从习惯到喜好，都跟这个年纪最普通的青春少女无甚差别。 也许这才是她完美外表下真正吸引人的关键所在。 “而我……有一百万粉丝。这意味着我……应该在那里待3333.33天。”在数学计算上卡了壳，麦迪逊还专门调出手机计算器，认真地按出公式，逗得韩易忍俊不禁。 “好的，没问题，我保证这会是你在urthcaffé的3333天里，最难忘的那一个。” 韩易眨眨眼，压低声音。 “因为，这是你成为巨星之前的最后一顿下午茶。” “看看我们找到了谁，噢，it''smr.bigtalk。”韩易的表述很夸张，但麦迪逊却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向上翻了翻眼皮，调笑道，“你到底跟多少歌手说过这句话？” “六……不对，七个。”韩易特别认真地看着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八个，我得跟宥真确认一下，但我很确定是八个。” “听上去像个全明星阵容。” 对于这太过明显的玩笑话，麦迪逊-比尔自然不会介意。 “我排第几顺位？” “选择顺位的不是球队，而是天赋。” 韩易回了一句颇有哲理的巧妙答案。 “你觉得你应该排第几。” “嗯……” 不需要思考太久，麦迪逊便给出了她心中期许与纠结交织的选择。 “跟你的状元秀问声好吧。” “这个全明星周末，我一定是mvp。”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Dream Car 麦迪逊-比尔的体育类比很精确，口气也不小。 虽然从重生之前的情况来看，光按照音乐事业的发展情况来判断，麦迪逊-比尔只能在韩易即将签约的艺人名单里敬陪末座，就算加上持续高企的社交媒体热度，也只能向前迈进一两个顺位而已。 不过，韩易倒是不讨厌这种不具侵略性的自信，事实上，他感觉这正是现在的麦迪逊所需要的东西。 过去的世界，崭新的自己。既然一切都将随着他的到来发生惊天巨变，那么只要麦迪逊-比尔怀有足够的热忱，并将冲劲转化为实际的行动与成果，她又为什么不能成为瀚音乐的状元秀呢？ 每个艺人都是状元秀才好。 怀揣着这样的期许，dl429载着四人再次落x的跑道上。抵达洛杉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驾驶新购置的宾利添越来接机的费亚穆-德尔维希，直接将四人都拉到了斯特拉黛拉路864号。 明天是周六，赵宥真和徐忆如都不需要赶回学校上课，而麦迪逊-比尔在洛杉矶还没有自己的房子，目前是以特蕾西-比尔的名义，在圣莫妮卡的海洋大道1221号租了一套两卧公寓。虽然直面太平洋的壮丽景观，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离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相去甚远。 毕竟一个是奢华公寓，一个是顶豪私宅，光从性质上就不可同日而语。 特别喜欢韩宅尺度感与设计感俱全的客卧，又有徐忆如和赵宥真一起，最终，麦迪逊-比尔也选择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留宿一晚，第二天再与母亲会合，办理签约与库根账户事宜。 主人去了纽约，菲力克斯-索伦森和副厨哈罗德-汉森已经闲了快三天的时间。因此，专程深夜上工，迎接韩易一行人归来的俩夫夫格外卖力。 “我真的太想念你们了。” 味噌拉面浓郁但绝对符合洁食标准的鲜美热汤下肚，麦迪逊满足地扬起脑袋，感叹道。上次欢迎派对，菲力克斯和哈罗德的精湛厨艺就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想念我们，还是我们的食物？”菲力克斯双手撑在厨房岛台上，挑挑眉毛，“这两者可有很大区别。” “我想说想念你们……”往嘴里吸入一根面条，麦迪逊故意顿了顿，“但应该说想念食物会让你们更开心一些。” “真了解我们，姑娘。”哈罗德打了个响指，引起餐桌一阵轻松的笑声。 每个女孩都希望能拥有一个时髦迷人，又粗鲁无礼的gay蜜，更别说有两位同时出现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做饭还超级好吃。 韩易本来就没有什么恶老板的架子，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相处下来，从科瑞-麦金托什、鲍比-刘易斯再到面前的这对哥本哈根情侣，都跟他拉进了不少距离。 工作上固然要一丝不苟，但生活中共享趣味时光亦无不可。收拾完宵夜，菲力克斯、哈罗德，以及今夜轮班的约翰娜-杨森，都在韩易的邀请下坐进了私人影院的长沙发。 凯文-哈特与icecube主演的动作喜剧《一路前行》，是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选择。凯文的性格本身就足够讨人喜欢，再加上韩易即将与对方达成深度合作，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一家老小”现在都成为了凯文-哈特的忠实观众。 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欢乐时光过去，即使是洛杉矶这座不夜城也进入了困倦时分。洗漱完毕，韩易躺到越来越习惯，也越来越依赖的芬迪大床上，在rivoltacarmignani1600织埃及棉如肌肤般丝滑的触感中沉沉睡去。 良好而充足的休憩是开启周末的最佳方式，对于他来说，今年四月的最后一个周末虽然没有课业压力，但是来自事业的新鲜刺激却是一波接着一波。 麦迪逊-比尔的体育类比分毫不差，韩易即将迎来的，是一个全明星周末。 正如丹尼尔-扬克莱维茨和迪娜-阿普尔顿在那本著名的《好莱坞交易》中所写的那样，“好莱坞的主要玩家们经常参加权力早餐会、午餐会、晚餐会和酒会，培养他们与业内其他人的关系”。作为刚坐上牌桌的玩家之一，如今的韩易，各式各样的饭局塞满了每天的行程。 一大清早，第一个来见他，与他共进早餐的，便是韩易最笃定的状元秀，billieeilish和她的哥哥finneas。 “yo！” 自动门款款打开，15岁的碧梨-奥康纳穿着她最喜欢的休闲装扮，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遮住身材上的所有细节，再是一条米色的及膝中裤，与一双黑色的aj球鞋。 “bigbro！” “littlesis。” 韩易笑着与碧梨碰了碰拳头。后者的性格本就古灵精怪、无甚拘束，别说跟年龄相差不多的赵宥真和韩易，就算是自己的妈妈，也是以同辈朋友的方式相处。因此，她跟韩易已经在whatsapp上兄妹相称很久了。 “500k！”不光碰拳，还给自己人生中第一位唱片公司老板来了个热情拥抱，碧梨嘴里发出爆炸声，“伱敢相信吗？” “准确地说，是53.9万次，加上applemusic的播放……超过80万次。” 韩易冲跟在妹妹身后，同样笑容满面的菲尼亚斯点头打了个招呼，才把视线向下一转。 “什么感觉？” “不知道……但感觉我快要开始做巡演了。”碧梨哈哈大笑，“过来的uber上，我让司机把电台调到kiis，就半小时的时间，我听到了两次半的《oceaneyes》！” “那半次是怎么回事？” “她本来准备在车上听完的。”菲尼亚斯指了指身后，一脸无奈地耸耸肩，“被司机赶下来了。” “嘿，他明明说还想要我的签名！” “那是因为你问了他三次，‘嘿，这是我的歌，想要份签名吗’。” “还是算数！” “当然算数，碧梨。”韩易笑眯眯地站到妹妹这边，“我保证，下一个你坐的uber，肯定会主动找你要签名……甚至合影。” “你的意思是……”碧梨促狭地坏笑着，“等会儿我回家坐的uber？” “应该没那么快。”韩易的笑容显得愈发神秘，“你们饿吗？” “不太饿。”碧梨晃晃手中的香草冰拿铁，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你呢，老兄？对了，别忘了给他们带的咖啡。” “一样。”菲尼亚斯连忙举起手中的外卖袋，“刚才路过星巴克，给大家一人带了一杯。” “先进来吧，她们在里面吃早餐呢。” “宥真、格蕾丝！” 碧梨大呼小叫地投入两位姐姐的怀抱，一番亲热的寒暄后，才注意到坐在徐忆如左手边的麦迪逊-比尔，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麦蒂！” 欢迎派对上首次相遇，碧梨和麦迪逊先是交换了snapchat，后来又加上whatsapp好友。在麦迪逊-比尔确定签约瀚音乐的意向后，她们甚至在instagram上也互相关注上了，把碧梨兴奋了好一阵子。 这是billieeilish第一位粉丝数超过一百万的名人朋友。 也是聊天最频繁的一个。 都是重度社交媒体成瘾症的两个未成年人，想要找到共同话题一点也不难。 作为贾斯汀-比伯海报贴满卧室，房间门口还挂上了“永远都是belieber”标牌的死忠粉，碧梨-奥康纳了解偶像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当然也包括他盛赞并且签约过的麦迪逊-比尔。 与麦迪逊成为好友，是碧梨让自己一步步接近比伯的方式之一。 在每个人都互相熟识的好莱坞，年轻的碧梨相信，只要自己够努力、够成功，总有一天，能获得他的注意与嘉许。 “碧梨，祝贺你，刚才听易讲了你的新单曲成绩。”麦迪逊-比尔抱抱碧梨，道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应该快要上榜了吧？” “希望如此！”碧梨缩缩脖子，“凯伦告诉我即使没有到hot100上，应该也会在alternative有位置。” “那真是太棒了。”话音落下，麦迪逊-比尔的视线似乎是不经意地在韩易身上扫过。 碧梨作为音乐人正式出道的首支单曲，刚发行两周就要进入billboard排行榜了。 自己签约后的第一首单曲呢？ 《coldwater》。 majozer+justinbieber+bennynco。 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感应到麦迪逊的注视，韩易也向她看了过来，微笑颔首。 动作里蕴藏的意思很好读懂。 这些都是小意思——交给我，你放心。 接收到信息，麦迪逊整个人从动作到神情都松弛下来，把碧梨拥在怀里，给她切下一块松饼，送到嘴边。 “你也准备签约了吗？”满嘴松软香甜的碧梨含糊不清地问道。 “是的。”麦迪逊贴心地给碧梨抚着背，“如果不是要签约的话……我现在就只是一个来蹭饭的陌生人，那就还挺奇怪的。” “即使不签约，这里也永远欢迎你。”韩易喝了一口橙汁，笑道，“当然，签了约，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我今天下午就搬过来。” “我中午就让索菲娅去帮你收拾东西。” “好了，别调侃我啦……今天的主角，在这里。”麦迪逊摆出爵士手势，对准的方向是身边的碧梨，“快把惊喜给她。” “什么惊喜？”碧梨有些茫然。 “你说出来了，现在就不是惊喜了。”韩易叹了口气，左手放在菲尼亚斯背上，右手冲碧梨勾了勾，“你们如果不饿的话，先跟我过来一下。” 听到韩易的话，用餐完毕的赵宥真擦擦嘴，把餐叉与餐刀交叠放在陶瓷盘里，站起身来。 billieeilish和finneas都是她的艺人，这种场合宥真当然必须出席。 “我也去看看。”麦迪逊舔舔嘴角，也跳下高脚凳。刚才听韩易他们讨论了好久，她也想看看，碧梨看到韩易给她的礼物时，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等我一下。”慢条斯理的小如连忙把最后一口可颂塞进嘴里，牵住麦迪逊的手，跟在人群后，走下长长的白色大理石阶梯，来到很少造访的负一层。 因为山体地势的缘故，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负一层的西侧全是架空的承重柱，东面只有两个房间，一间是稍小一些的游戏室，已经不怎么玩电子游戏，事务也异常繁忙的韩易还没有时间改造这里。目前，将它称作一个有台球的大型休息室也许更为恰当。 而穿过游戏室再往里走，就是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也许是最符合富豪心意的地方，一处地面全部由纯黑色正方形大理石铺就，能够同时停放十辆全尺寸汽车，中央还有一个展示圆盘的巨大车库。 韩易只在奥加拉买了两辆跑车，就算加上后面找艾瑞卡购买，用于日常商务活动和生活代步之用的宾利添越，还有一直放在角落里没有动弹，看起来十分突兀的福特翼虎，也只有四辆而已，让这间车库看起来十分空旷。 不过，当众人抵达这里的时候，所有的照明灯光都尽数亮起，自搬进来之后就从没用过一次的展示圆盘也缓缓启动，上面那辆哑光黑的道奇挑战者srt地狱猫跟着旋转，颇有一种连姆-尼森动作片的质感。 等等。 地狱猫？！ 这不是…… 碧梨和菲尼亚斯同时屏住了呼吸。 几天前，韩易的朋友，奥加拉车行的销售艾瑞卡-施罗尔小姐，跟他们在whatsapp上聊了很久关于新车的话题。 兄妹俩以为，韩易只是把艾瑞卡推荐给他们，作为预付款到手后的选配顾问。 但现在……面前这辆地狱猫，是怎么回事？ “菲尼亚斯-奥康纳，还有碧梨-奥康纳……” 韩易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只同样是哑光黑色，圆乎乎的电控钥匙。 “给你们准备的惊喜，没有写在合同里的签约奖金……” “道奇挑战者srt地狱猫。” “这……”菲尼亚斯眼睛瞪得都快凸出来了。 “no……” “way。” 碧梨努了努力，发现自己怎么也合不上嘴巴。 “way。”韩易本想把钥匙塞到碧梨手里，想了想，最终还是交给了菲尼亚斯。 “你还得等上大半年才能开这车，先让哥哥带你去兜兜风吧。” “这真是给我们的？” “如果不是给你们的话……”韩易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兀自旋转的地狱猫，学着麦迪逊-比尔的语句，“那它现在就只是一辆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车库里的车，就还挺奇怪的。” “dude、bro，不，boss！”碧梨尖叫着扑进韩易怀里，用力一跳，直接勾住了对方的腰，“你不知道我们讨论这辆车讨论了多久……地狱猫！我和菲尼亚斯的dreamcar！” “我当然知道……轻点，轻点。”韩易绅士地轻轻托住碧梨的背，龇牙咧嘴。 这小姑娘，看着矮矮一只，还挺沉。 “易，这个……”菲尼亚斯捂着嘴，一会儿看看地狱猫，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新老板，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跟你们即将为瀚音乐做的贡献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 韩易微微屈膝，把碧梨放下来，对菲尼亚斯绽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贵重吗？六万八千美元的价格，即使划了款，韩易都看不出自己的账户余额跟之前有什么分别。 亏不亏？稍微有点，因为$68000的消费，只返还了$20400。 30%的返还比例。 要知道，那辆用来代步，自己随意选择，根本没放在心上的黑色宾利添越，都有60%的返还比例。 换句话说，试验失败了。 哪怕是与自己事业发展息息相关的艺人，为他们购买私人资产，好像起不到任何关键作用。 而且，说实在的，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感受不到太强烈的正面情绪。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 心念转动间，韩易不由地看向被碧梨紧紧抱住，正贴在对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的赵宥真，还有与麦迪逊-比尔依偎在一起，带上甜美笑容注视着这一切的徐忆如。 翅膀的话，目前来说……好像还是仅有两只。 “快带碧梨去外面转转吧。” 韩易的手在菲尼亚斯的上臂轻轻推了一把，柔声鼓励道。 “刚点火的时候，记得轻踩油门，慢慢来。别学我。” (本章完) 第九十章 空手道黑带 早餐都没吃，菲尼亚斯便带着一路高声欢呼的碧梨开上了贝莱尔的山路，据他们所说，今天准备从圣莫妮卡开到威尼斯海滩，再一路向南跑去亨廷顿海滩。 走到哪儿算哪儿，没油了再说。 叮嘱兄妹俩多加小心，目送自己第一对签约艺人挥着手笑逐颜开地离去后，韩易也换好衣服，与赵宥真、徐忆如和麦迪逊-比尔一起出了门。 麦迪逊-比尔去跟妈妈汇合，到洛杉矶郡高级法院申请法官的签约许可，而小如和宥真则还是像在纽约一样跟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继续这刚刚起头，但已经让所有人都感觉相当美妙的全明星周末。 抵达星荟大厦1000号，穿过c形走廊，与见到的每位雇员亲切问好，韩易径直走进自己阔别数日的角落办公室。 瀚音乐和瀚发行都实行双休制度，但今天是个大日子，光是签约的合同文件就打印了数百页。大多数雇员今天都得加加班。 徐忆如到赵宥真的单间赶论文，而宥真则与凯伦-郭以及瀚发行的a&r负责人一道在韩易对面坐了下来。 还没等韩易跟她们聊上几句，艾玛-莫里斯便快步走了过来，敲敲敞开的门，说道。 “安妮-玛丽到了，正在外面的等候区，现在要让她进来吗？” “请她来吧。” 韩易与三人交换一个眼神，颔首应道。 “随后就到。” “所以她的真名就叫安妮-玛丽。”凯伦-郭压低声音，“不是艺名。” “是的，安妮-玛丽-萝丝-尼克尔森。”赵宥真回答道。 “哇噢。”凯伦转转眼珠，“一个名字不够，取了三个。” “嗨，大家好！” 话音刚落，正主便在艾玛-莫里斯的带领下，兴冲冲地闯了进来。 不是很高，骨架蛮大。 比记忆中的她稍微瘦一点，但肌肉线条依然分明得力量感十足。 一边在脑海里跟前世的记忆做着对比，韩易一边站起身来，笑意吟吟地注视着对方。 “你一定就是安妮-玛丽。” “是的，就是我！” 一句火力十足的回应后，安妮-玛丽高高举起手中绿色与棕色相间的纸袋。 “我给大家带了咖啡！” “……太用心了，不必这么客气的。”韩易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跟赵宥真交换了个眼神。 碧梨和菲尼亚斯买的咖啡都还没起效呢，又来一杯。 但拒绝初次见面的饮料，绝不是韩易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他接过又一杯冰镇香草拿铁，请安妮-玛丽在办公桌对面最中间的椅子坐下，才微笑着向她逐一介绍房间里的团队成员。 “tgo的经理人赵宥真、瀚音乐a&r部门的总监凯伦-郭，还有瀚发行的a&r部门总监阿德里安-努涅斯。” “喔，我的天，我实际上还在网上读到过你们的报道！”安妮-玛丽厚实有力的伦敦腔比平时说话的声调高了个八度，在办公室里回荡，“凯伦，您帮助蕾哈娜成为了蕾哈娜，而阿德里安……youbasicallyputzaytovenonthemap。” “well，wheezy，zaytoven，maalyraw，cassiusjay……但谁又在计数呢？”凯伦-郭耸肩一笑，很酷地接受了早就听腻的夸赞，而阿德里安则是摊开手笑了起来，显然安妮-玛丽崇拜的眼神让他很是受用。 在接受瀚发行的工作邀约前，阿德里安-努涅斯是ultrarecordsa&r部门的副总裁，跟许多电子音乐、嘻哈音乐与流行音乐的唱作人都有紧密合作，zaytoven只是他资源库里比较亮眼的其中一个名字而已。 之所以选择向阿德里安-努涅斯抛出橄榄枝，韩易正是看中了他在不同乐种，特别是电子音乐唱作人中的影响力。 在这个流行音乐电子化、电子音乐流行化的大融合时代，阿德里安-努涅斯的圈层人脉能够帮助瀚发行和下游的瀚音乐源源不断地获得风格对味、质量优秀的好作品。 “首先，我想说，安妮-玛丽，欢迎你来到洛杉矶。”等安妮-玛丽跟阿德里安之间又寒暄客套了几句，韩易才将话题拉回正轨。 “是的，我很兴奋。”安妮-玛丽理了理头发，“我的行李都打包堆在外面呢，好姑娘艾玛帮我看着的。” “我很喜欢伱的激情。”韩易双手抱胸，笑着说道，“这样看来，跟你签约应该不是我们今天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我从不玩欲擒故纵。”安妮-玛丽搓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我们什么时候签约？” “合约放在会议室里，签署它只需要五分钟……不过在那之前，让我们好好聊聊。”韩易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身边的三位，是未来将与你并肩作战的盟友，利用这段时间彼此加深了解，我想应该是个好主意。” “当然，你们想知道什么？”安妮-玛丽把手放在膝盖上，认真点头，“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 “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谁是安妮-玛丽，她之前在干什么？” “她出生于埃塞克斯一个靠海的小村子，五岁就读了舞台学校，参加了两部西区音乐剧的演出……《悲惨世界》和《乱世佳人》。六岁的时候，在没告知父母的情况下，自己偷偷去面试，最后拿到了小珂赛特的角色。” “六岁，偷偷面试？”韩易好奇地追问道，“怎么办到的？” “我跟他们说，舞台学校在西区有个活动，让他们开车送我过去。就这么简单。”安妮-玛丽打了个响指，表情是理所当然的骄傲。看来她横冲直撞的性格，不是后天培养的处事方式，而是先天就流淌在血液里的基因。 “然后，十二岁的时候，演了《乱世佳人》。话说回来，这部剧还是我跟jessiej一起演的呢。” “我希望这是个好兆头。”凯伦-郭吸了一大口咖啡，才做出补充说明，“杰西卡也是idj的艺人，她第一张专辑是我负责的策划案。” “这就是我带着行李的原因。”安妮-玛丽指指门外，“耽误了太久，是时候迎头赶上了。” “什么事情耽误了你？”阿德里安-努涅斯问道，“六岁就开始的音乐生涯，应该走在所有人前头才对。” “空手道。” “哈？”赵宥真感觉自己听错了。 “是的，空手道。”安妮-玛丽严肃地给出肯定答复，“松涛馆流空手道，除了音乐之外，这是我最大的爱好。从九岁就开始学习，现在是黑带。” 怪不得。 韩易不自觉地把椅子向后推了半分。 这不是骨架大，这是从小训练出的黑带身材。 “十七岁拿了两个空手道的国际大赛冠军之后，我才算是彻底完成那一部分的目标，把我的全部精力放在音乐上。”说到这里，安妮-玛丽咧咧嘴，语气里的后悔虽然隐蔽，但依然能被轻易识别，“放下一段时间再回来，想要继续有之前的势头就很难了。所以大学毕业之前，都没有什么真正的好机会出现。” “2013年，我跟埃尔顿-约翰爵士的rocketrecords签了一首歌的短约，发行了我的第一首正式单曲《summergirl》。很幸运的是，艾德-希兰很喜欢这首歌，还转发到了推特上，这条推特最终得到了rudimental的关注……他们正好有一位歌手离开团队，所以邀请我加入，替代她成为乐队里的女vocalist。” “所以……” 韩易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段自我介绍里的关键信息。 “我没猜错的话，你其实并没有以个人身份与任何唱片公司签约，对吗？签约唱片公司的是整个rudimental。” “是的，事实上，我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在乐队协议中。”安妮-玛丽诚实地回答道，“在团队里我不写歌，也不制作，只是以歌手身份出现而已。事实上，我更像是他们的雇员。” “明白。”韩易点点头，这种情况在乐队中并不鲜见。他想要签约的paramore就是一个例子，真正在乐队协议里的只有主场海莉-威廉姆斯，其他人都只能按场次拿演出费，或者根据自己在歌曲中的贡献获得一些分成。预付款之类的东西，跟他们无关。 maroon5也是这种运作模式，亚当-列维和詹姆斯-瓦伦丁是创作主脑与团队灵魂，其他人都是可以随时更换的替代品。 对于rudimental这支drum&bass风格的电子乐团来说，主唱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位置。走一个，来一个，普通乐迷在现场可能都听不出区别。 “那么，发行协议呢？有签公司吗？” “2013年签了环球。”安妮-玛丽伸出三根手指，“但只签了三年，没有预付款的新人合同，上个月合约刚结束。” “经理人？” “也没有，rudimental的经理人会运营一些我的事务，但也只是在跟乐队有关的情形下会帮助我，没有签过正式协议。”安妮-玛丽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包括我之前发的那张ep，也是这种形式。我写的歌交给rudimental制作，然后在他们的厂牌majortom发布。很松散的合作方式。” “太好了。”韩易拍拍手，笑道，“除了全约之外，任何其他跟你的合作方式，对于我们来说都会是一种遗憾。” “我们都很欣赏你的原创作品。”赵宥真接过话头，“对我个人来说，最喜欢的是那首《doitright》，能够体现你的创作能力，也非常适合你自己的声线。” “大众的trap加futurebass作品。”凯伦-郭的点评一向犀利，“但人声旋律线跟你很契合，同时你自己的嗓音也是现在市场上最吃香的……歌曲的问题是高频太多让人头疼的繁琐音色，但这不是你的问题，制作人水平问题。” “我明白，肯定还是自己更了解自己一些。”安妮-玛丽正色受教，“这就是我想要搬来洛杉矶，跟你们一起合作的原因。” “我可以自己创作topline，这完全没问题，但我不能一直都依靠rudimental的制作团队……他们很棒，真的非常非常出色，但是rudimental就是rudimental，他们有特定的风格，但我想找到属于我的独特。” 说到这里，安妮-玛丽双手并拢在一起，两根食指交叠着伸出来，从左扫到右。 “接到宥真的邮件之后，我特别认真地研究过你们，研究过瀚音乐。后来又看到一个又一个的行业新闻，发现越来越多像凯伦和阿德里安这样的顶尖人才正加入进来。” “我想，与其通过rudimental跟华纳签约，成为他们第……两万八千个新人，还不如加入新生的hmg。” “也许这样，我就能成为未来四大音乐集团中，一个举足轻重的艺人。” “你是想要成为‘四大’的艺人，还是帮助我们成为‘四大’？” “我希望是后者。” “看来我们找到了一位勇敢的先驱。”韩易拾起桌面上的签字笔，摘下笔帽，递给了安妮-玛丽，“宥真应该在后续的邮件里，把我们全约的协议内容已经告知你了吧？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是的，1+6的时长，唱片和发行板块加起来15万美元的预付款，17%的唱片版税分成，50%的发行版税分成，70%的演出分成……还有什么我忘记提的吗？”安妮-玛丽尽力回忆着。 “有一个关键点需要注意，给你的唱片版税不是all-in的。” 赵宥真提示道。这是绝大多数音乐新人经常会忽略的一个词，all-in。 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all-in，指的是一首歌曲里，所有参与方的分成，都包括在列出的百分比里。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一位艺人的唱片版税分成比例是17%，但她的制作人也要3%的分成，后期制作师还要另外拿1%的话，在非all-in的情况下，唱片公司需要支付给艺人17%，然后再另外给制作人以及后期工程师支付4%，总共21%。 但如果是all-in，艺人就需要从自己的17%里分出4%给制作团队。也就是说，唱片公司一分钱不多拿，艺人得从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分成里再抠一点出来。 不可计数的新人和菜鸟经理人，都是因为忽略了这一个单词的差别，而最终付出了几十万甚至数百万美元的代价。 甚至还有越发专辑欠得越多，最终只能申请破产的凄惨例子。 环球、索尼、华纳，对于旗下签约的新人拿到预付款后是否会资不抵债，完全没有半分关心。但新生的瀚音乐集团，或者说hmg不一样。 目前来说，集团接触的每一位全约艺人，都是韩易极为看好，在后世会大放异彩的流行明星。因此，签署全约应该达到的目标，不是从艺人嘴里抢食，把他们压榨到最后一滴血都流干，而是在符合自身利益的合理范围内，尽可能地让他们感受到公司的合作诚意，从而建立归属感与忠诚度。 安妮-玛丽拿到的协议显然属于代表善意的半边光谱。15万美元的首张专辑预付款，跟麦迪逊-比尔拿到的首张专辑50万美金交叉担保，800万美金总额保底的合同不可同日而语，但对于安妮-玛丽来说，依然足够她在洛杉矶开始一段经济上不会感到局促的专职音乐人生涯。 更重要的事，安妮-玛丽一直在筹备自己的首张专辑，目前大部分的歌曲都已经创作完毕，有两三首甚至已经有了很完备的demo，也就是说，签约之后，她不需要在制作上花费太多成本，就能开始推出单曲，为专辑预热。 站在瀚音乐的角度，能够尽快推出艺人进行变现自然是好事，而对于安妮-玛丽来讲，这也意味着她可以在制作费上剩下不少，用于补贴生活之用。 17%的首张专辑分成，比麦迪逊-比尔高出2%，也是基于这样的考量。创作能力欠缺，甚至还在学习填词的麦迪逊，不仅需要音乐制作人，还需要音乐创作者为她赋能，而安妮-玛丽是一位能自己写歌的唱作人，专辑的制作也能自己负责不少环节，拿高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韩易满意、赵宥真满意、hmg满意，安妮-玛丽本人更是满意到不行。放在前台大大小小四个箱子，早就表明了她对这一协议的态度。果真如韩易所预料的那样，合约签署只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没有独立经理人在旁边提醒的安妮-玛丽看都不看，说签哪里就签哪里，说用哪根手指盖手印就用哪根。 虽然不能算是最快跟瀚音乐达成协议的艺人，但早已成年，且动作特别麻利的安妮-玛丽，还是在4月30日这个气候怡人的周六成为了继billieeilish之后，hmg的002号全约艺人。 艺名与真名一样，anne-marie。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霍尔希 003号会是谁呢？ 这主要取决于麦迪逊-比尔和妈妈在洛杉矶郡高级法院的进度。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位置都会属于一个纽约姑娘。 因为，不管是麦迪逊-比尔，还是阿什莉-妮可蕾-弗兰基潘恩，艺名halsey，都来自那颗大苹果。 合约签署完毕后，安妮-玛丽、凯伦-郭和阿德里安-努涅斯即使到了午餐时间也没有离开会议室，叫了三份隔壁西园购物中心eataly餐厅的沙拉，便继续开始深入沟通新专辑的策划与发行事宜。 按照凯伦-郭的说法，既然已经有接近完成的小样，那就趁热打铁，这半个月内把成品做出来，放到瀚音乐五月的发行列表上。毕竟这家新生的唱片公司目前处于狼多肉少的境地中，很多专业人才，但能够用于推广的作品却较为匮乏。 今年，凯伦-郭给a&r部门的目标是，资质不错的新人，能签多少就签多少。符合商业化推广要求的新歌，能发多少，就发多少。 具体的细节不需要韩易对接，事实上，他的午餐还另有要约。十二点整，韩易便与徐忆如和赵宥真一齐下楼，过一条马路，在购物中心里穿行两三百米，便到了今天中午的会面地点。 西园购物中心二楼，amc世纪城影院对面，独占一方净土的眉州东坡酒楼。 传统意义上来说，在美国的中餐可以大致分为三种，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美式中餐快餐店，供应黏糊糊的炒饭、半焦半生的炒面，还有甜到泛苦的左宗棠鸡。开这些店的人，有越南人、有印尼人、有菲律宾人，就是不太会有正宗的华国人。 第二种中餐，藏匿在华人区深处，专供地道老饕，店主可能已经在美国生活了数十年，甚至几代都在此繁衍生息，但是依然没有丢掉传统的手艺和服务本地社区的理念。 第三种中餐，是和hakkasan这种由周英华这类所谓的‘上流华人’创办，进行现代化、西方化与奢侈品化改良的高档餐厅。他们在中式餐点里融入能为欧美中产阶级以上人群所接受的融合风格，以达到提升品牌价值和消费单价的效果。 这三种中餐，虽然菜名和形式上都叫chinesefood，彼此之间却早就天差地别，不属于同一物种了。 进入二十一世纪，随着华国经济的奇迹式腾飞，以及在美华人，特别是华国留学生人群的迅猛扩张，越来越多在华国市场大受欢迎，代表新时代华国餐饮理念的品牌开始进驻美国。 小肥羊、海底捞、小龙坎、张亮麻辣烫…… 还有绝对不容忽视的川菜名牌，眉州东坡。 与大多数华国餐饮品牌从华人区起手不同，眉州东坡在美国铁了心要用正宗川菜打中高端消费市场。洛杉矶的第一家店，也是眉州东坡的海外首店，直接开在贝弗利山最繁华的世纪城内，而且是人流量最大的西园购物中心最为核心的点位。 靛蓝色的古风招牌、内嵌在墙内的青花瓷器，金色屏风与宝蓝丝绸的大量使用，再加上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毛笔装饰，以及开放式吧台与全透明厨房，让眉州东坡在融合欧美现代装饰理念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传统典雅的华夏文化内核。 至于在美国市场的接受度如何？ 中午十二点半，从室内到露台都坐满了食客，三分之一是华国人，三分之一是各个族裔的美国人，另外三分之一是像韩易这样，宴请美国客人的华国人，或者接待华国来客的美国人。 只要做工精良、食材优质，摆在每张餐桌上的宫保鸡丁和毛血旺，不管进了哪种文化熏陶而成的胃袋里，都可以称得上美味二字。 韩易的身份，办公室的选址，再加上他想要达到的，精致却惬意的午餐氛围，让眉州东坡成为了最佳选择。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眉州东坡最靠近美食广场的露台餐桌上，带着轻松的微笑，隔着遮阳伞，有一搭没一搭地沐浴着加州正午的阳光，左手边是徐忆如和赵宥真，右手边是单独一把椅子的乔丹-布罗姆利，而对面，则是霍尔希与她的两位经理人。 杰森-阿隆与安东尼-李。 “这太美味了，韩先生。” 杰森使用筷子的姿势有些扭曲怪异，但并不妨碍他用筷尖指着面前的宫保鸡丁，给出真挚的赞叹。 不是熊猫快递里的熟悉味道。 比那好上无数倍。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追寻最正宗、最真实的东西。” 韩易微笑颔首，摊开双手，说道。 “花数百万美元把最中国的东西带到美国，跟我们花1800万美元把最霍尔希的东西带给全世界，其实是一个道理。” 韩易喝了口茶，语气悠然。 “我们每个人都值得最好的，食物也是，音乐也是。” “您的褒奖夸张得离谱，但是……”热爱东亚文化，而且特别钟情于寿司的阿什莉-弗兰基潘恩，用筷子的熟练程度显然比自己的经理人要高得多，“非常感谢，易，这句评价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不管是吟唱还是说话，阿什莉的声音都极具辨识度。轻柔的旋律女高音，连简单的声带振动都带着一种烟熏木材与盛放花蕾交织的独特气息。 仅从这一点来判断，她就是符合现代流行音乐工业要求的天赋之女。 “我想其实这更多的不是夸张，是事实，你的成就已经不需要他人来评判了。” “《bands》，第一张专辑就拿到了白金，三首单曲，每一首也都是白金，还有54场世界巡演……我的意思是，what？！” 韩易稍稍扬起声调，笑道。 “还有比这更梦幻的开局吗，阿什莉？你和你的经理人，显然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colors》是我过去一年收听次数最多的单曲。”徐忆如适时补充道。 “对我来说，是《gasoline》。”赵宥真也加入吹捧的行列。 “艾希拥有惊人的天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韩先生。” 安东尼-李的语气和态度都更加务实。 “不过我们还需要努力，太多one-hitwonder的失败案例摆在我们面前了。” “是的，脚踏实地是获得巨大成功后唯一能走的道路。” 韩易认同地点点头，把目光投向大中午就开始喝马蒂尼的乔丹-布罗姆利。不过这也不能怪自己这位律师，昨天还在亚特兰大，今天就被自己叫回来参加halseyinc.的合伙企业会议，确实需要一些能提神的刺激性饮品。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想要为伱们的火箭提供更充足的燃料。对吗，乔丹？” “韩先生很看好你们在艺术领域的未来，说实话，我对你们在商业市场上能够取得的成就也相当乐观。” 乔丹放下高脚杯，咂咂嘴，迅速组织逻辑清晰，让人无可辩驳的说服性语句。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愿意用如此惊人的方式与halsey这个品牌达成合作，我的意思是，我在这个行业里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从来没见过任何人会像韩先生一样，在一个……我为我的坦诚抱歉……只发了一张专辑的新人身上，倾注这么多的资本。” “从五十年代的thechamps，到thearchies、lippsinc.，还有最近几年的travisoy、duffy，音乐工业里一曲成名然后归于沉寂的例子并不少。这足以看出韩先生对halsey这一项目的巨大信念。” 乔丹-布罗姆利所言非虚，作为韩易音乐版权的代理律师，在后者提出跟霍尔希建立联合企业的第一时间，他便表示了最强烈直接的反对。阿什莉确实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女歌手，但是潜力就像标准普尔的评级，好的时候上升，坏的时候下调。这不是一个评判标准，而是行业对新人商业表现的夸赞。 如此规则，并不残酷，甚至跟严格都沾不上边。商业市场上，一个产品卖得好就大量铺货，销量惨淡就直接下架，本来就是最正常的经营逻辑。 那么，halsey这个产品，到底怎么样呢？ 在乔丹-布罗姆利看来，如果halsey是一个汽水品牌，那么它现在的成功，只不过是在某座小城市几个加油站的汽水店里上了架，有一批喜欢这种口味的忠实拥趸而已。 当它被推往全国各地的target、cvs和walgreens，跟可口可乐放在一块竞争，还能保持这样的市场反响与实际转化率吗？ 一切都是一个没人可以回答的问号。 而乔丹-布罗姆利的任务，就是尽量让韩易的生活里少一些问号，多一些惊叹号。 通常情况下，韩易很尊重乔丹这位音乐法专家的看法，但是这一次，他却显得异常坚持。 “这是我们最好的投资机会。” 面对乔丹-布罗姆利不解的眼神，韩易这样解释道。 “错过这一次，绝对追悔莫及。” 当然，韩易所说的追悔莫及，并不是成立合资企业的机会。事实上，对于现在的hmg来说，跟新人最好的合作方式，其实还是签署全约，把艺人价值归于hmg下属公司的框架下，这样才能够让瀚音乐、瀚发行和宥真掌舵的人予管理获得最大的增值空间。 他的语境，只限定在霍尔希一人身上。 处女专辑获得相当程度的成功，意味着韩易如果用传统的方式，等她第二张专辑发行完毕，再签下新的唱片合约，必然会拿到对自己更不利的条件。 而且他所重视的版权发行、现场演出以及艺人周边板块，也绝不可能包含在内。阿什莉的两位搭档都是聪明人，既然面对astralwerks都能够抵住诱惑，把版权发行帮霍尔希牢牢抓在手中，那么再丰厚的唱片协议，都不可能打动他们交出别的权益。 还有一个关键因素，韩易没有办法跟任何人分享，但却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事实上，他的手机里甚至还专门添加了一个注意事项，以免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滑出他的脑海。 那就是，《closer》，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发行了。 《closer》isgettingcloser。 韩易所看重的，绝不是霍尔希作为嘉宾歌手而占有的4%唱片版税分成。而是歌曲发行后，一系列逆天战绩，给她带来的知名度与商业价值上的飞速提升。 12周billboard榜单连冠、30周billboard榜单前十、spotify历史总播放量排名第六……如果说现在的halsey是崭露头角的新锐电子音乐女声，那么当2016年夏天的音乐市场尘埃落定，她便将成为最炙手可热的流行电子音乐人代表，并且在随后两年的时间里，无人能望其项背。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在《closer》发行前，霍尔希的巡演规模在1200-2000人之间。 发行之后，她首次登上麦迪逊广场花园的舞台，12000个座位便全部售罄。 不在此时签下巨额支票入场，更待何时呢？ 不管是韩易本人，还是瀚音乐、瀚发行和人予管理，都会因为这首2010年代最成功的流行电子单曲而受益匪浅。 这是重生与奖励赋予他的双重优势，绝无可能让它从指缝中溜走。 “是的，布罗姆利先生。”杰森-阿隆对乔丹-布罗姆利的态度可以用谦恭来形容，他知道面前这位大律师在音乐行业里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也明白如果霍尔希能够获得他的谈判能力加持，能够在未来的事业发展中增添多大助力。 “韩先生对halsey和这一计划的莫大信心，我们三个人都能感受到。” “合伙企业的具体架构你们看了吗？” “看了。”安东尼-李审慎地添上一句，“但如果您能再详细阐述一遍，也许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您知道的，对于纸面上的一些法律术语，我们并不能非常精准地把握。” “没问题。” 不需要翻阅备忘录，记忆力异常惊人，即使在法律工作者中也属于出类拔萃行列的乔丹-布罗姆利深吸一口气，直接脱稿复述。 “新成立的halseyinc.，瀚音乐30%、瀚发行10%、tgo10%，总共50%的股权。另外50%属于弗兰基潘恩女士本人。1800万美元的投资额度，将由hmg旗下这三家公司按照比例分别出资。” 就像韩易之前的规划那样，不管是唱片公司、版权发行公司还是艺人管理公司，都需要在与艺人成立的合伙企业中占股，以便在未来的资本运作中获得更精确的估值。 “弗兰基潘恩女士，在10年的时间内不得出售或者转让合伙企业的任何股份，除非提前获得合作方的许可。协议规定，阿什莉-弗兰基潘恩必须以‘halsey’的艺名，或者其他任何由双方事先商定并同意的艺名，在halseyinc.发行不少于七张原创专辑，不包括精选集、圣诞特辑和其他节日特辑。” “另外，按照两年一张专辑的频率计算，弗兰基潘恩女士14年内所创作的任何作品、拥有的任何版权以及所获得的任何演艺收入，都需要以halseyinc.的名义持有并记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阿什莉？” 乔丹-布罗姆利目光灼人地看着阿什莉-弗兰基潘恩。 “我……可以获得更大的自主权。”已经在圈子里浸淫多年的阿什莉，很清楚合伙企业之于艺人的意义。 “具体哪些方面呢？”乔丹追问道。 “几乎全部演艺事业上都是如此。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阿什莉放下筷著，拂了拂她一头靓丽柔顺的棕色中发，“它将是我们共同所有的财产。” “没错，在我看来，除了1800万美元以外，这是韩先生给予你们最丰厚的礼物。” 乔丹-布罗姆利满意地笑了起来，他终于让谈判对手说出了他想要她们讲出的话。 “想想吧，行业里有几个艺人，包括保罗-麦卡特尼爵士在内，能在职业生涯如此早的起步阶段，就拥有自己版权的决策权和支配权？” 事实的确如此，跟韩易签下普通全约的碧梨-奥康纳、麦迪逊-比尔和安妮-玛丽-尼克尔森，不可能碰得到母带版权。哪怕声势显赫如泰勒-斯威夫特，也必须接受大机器唱片拥有她全部母带版权的现实。 上一世，不管泰勒再怎么恳求、谈判、威胁与公开发声，都无法阻止大机器将母带版权，包括公司本身，打包卖给有凯雷集团在背后撑腰的伊萨卡控股，也就是贾斯汀-比伯经理人斯库特-布劳恩的娱乐资本公司。 刚发一张专辑，就有韩易这样动辄投资上千万的资本大佬愿意为她“保驾护航”，跟她共享母带版权与音乐版权。这种条件，甚至比摆在台面上的18000000美元更吸引人。 能够一步一个脚印，以独立艺人的身份走到今天，阿什莉-弗兰基潘恩和她的两位经理人都非凡俗之辈。他们可以对上千万美元的投资一笑置之，因为三人有足够的自信未来可以赚到更多。 但是版权共享的提议，却是他们绝对无法抗拒的。 这便是韩易的阳谋，也是所有跟艺人提出合伙企业计划的音乐集团的阳谋。 为什么呢？ 因为…… “在未来的职业生涯中，作为一个实体，两个伙伴，我们将紧密且忠实地持续合作，让halsey，和这个名字后面承载的版权资产，焕发出历久弥新的活力。” 听到这句话，韩易原本完美保持的微笑中，不由地翻起一丝异样的波澜。 他看了一眼乔丹，眼角的笑纹霎时间多了几道。余光瞄到赵宥真，保持迷人仪态的韩国女孩也产生了同样的表情变化。 果然是靠口才立身的好莱坞大律师。 谈判对手没有意识到，但韩易和赵宥真心中十分清楚的是，在乔丹-布罗姆利糖衣包裹的话语里，藏着一只潘多拉魔盒。 一只装着版权共享这面大旗的潘多拉魔盒。 虽然阿什莉现在就可以立刻，在“名义上”拥有她自己的所有版权。但是，她其实从来没有，亦再也不会，直接“拥有”她的版权。 怎么回事呢？ 真正拥有版权的，其实是halseyinc.这个合伙企业。 霍尔希本人，只是合伙企业的股东之一。 换句话说，如果她是唱片公司或者版权发行公司的签约艺人，她可以在音乐作品公开发行后的三十五年，顺理成章地把资产全部归于己有。虽然时间很长，但终究是会回到自己手上的。 但如果产出版权的时候，就把归属权交给自己控股的合伙企业，从形式上来说，这就属于版权法里的workforhire。 也就是说，霍尔希将不再是版权的“创作者”，而是“委托创作者”。 她必须一直是halseyinc.的股东，才能永远拥有版权权益。 这便是emi对罗比-威廉姆斯，以及韩易对halsey无懈可击的阳谋。我跟你分享版权，但是这些版权你拿不走，也卖不掉，只有跟我终身深度绑定，才能持续吃到版税的红利。 英文里的那句俚语，pickyourpoison，正是形容这一情况。 选择三十五年之后才能拿回版权，折磨你一生，刚开头非常强烈，随后慢慢减缓效果的“普通全约”毒药…… 还是刚入喉毫无感觉，却会越陷越深，直至无法自拔的“合伙企业”毒药？ 阿什莉-弗兰基潘恩的兴奋笑容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短不痛长痛，还是短痛长没那么痛之间，halsey的团队选择了前者。 毕竟…… 看到未来五年叫眼光长远。 看到未来三十五年叫杞人忧天。 除非是像韩易这样可以跟时间做朋友的顶级资本，否则没人会选择延迟三十五年再满足自己。 换句话说，商业场上没有永恒的对错，只有时机到来时那一瞬的获得。 “我……我必须在这里说，很高兴能够认识到韩先生、赵小姐、徐小姐和布罗姆利先生。” “halseyinc.这一概念，是我们出道以来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因此我、安东尼和杰森，都很期待能够跟hmg合作，提前完成我们的目标。” “独立精神和实质的独立状态，是我作为音乐人贯穿整个职业生涯，都想要秉持的原则。” “感谢你们，帮助我坚守立场。” 心中对未来充满美好畅想的阿什莉朝韩易伸出手，真诚地说道。 “希望我们从这次合作里，都能获得彼此想要的东西。”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抹茶Boba 霍尔希想要的是什么呢？ 外界能感知到的独立姿态，以及看似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版权库。 而她需要为此而拥抱的，又是什么呢？ 除了刚才说的，必须全盘接受潘多拉魔盒中的所有附加条件之外，霍尔希在不同类型的演艺收入方面，都接受了与普通全约艺人大相径庭的分成安排。 首先，合伙企业halseyinc.的成立，意味着霍尔希将不会获得任何预付款，但这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手中少了马上可以支配的现金，但是任何人都不应该忘记，这笔由唱片公司提供的资金实质上算是一种无息贷款。不管用了多少、存了多少，终究都是要从版税分成里抽出来还给公司的。 现在，在合伙制公司的框架下，霍尔希的每一笔支出，不管是生活成本、渠道发行费、制作费还是其他运营成本，都可以从获得的演艺收入中直接抵扣，余下的数额再进行分成。 这样的结算方式，虽然看起来处处掣肘，每一笔钱都要合伙企业的财务审计之后才能到账，但实际上，它规避了传统音乐协议中的债务陷阱。 换句话说，霍尔希从halseyinc.拿到的每一笔钱，都是干净的、经过审计的，更是无需偿付的。 另外一个对霍尔希很友好的分成条件是，她在唱片版税方面的毛利润分成比例达到了29.74%，这在普通的唱片协议里是几乎无法想象的。不仅如此，产生演艺收入之前，霍尔希和她的两位经理人还能从合伙企业中拿到保底的薪资。 除了从霍尔希那里获得的，15%的个人收入分成外，杰森-阿隆和安东尼-李还能从halseyinc.处获得每年6万美元的基础薪资。而作为halseyinc.“创意事务高级总监”的阿什莉本人，则能拿到12万美元。 若是从全约协议的角度考量，三人拿到的这笔钱，其实就相当于每年稳定获得的，无需偿付的预付款。不跟任何专辑的交付挂钩，也不需要为此负责。 唱片版税分成和保底收入方面的宽松条件，自然需要用其他领域的让步来换。非唱片收入方面，霍尔希将只能获得55.065%的分成，远远低于麦迪逊-比尔从全约中获得的70%。 而这正是韩易想要达成的目标，版权发行板块永远都是五五分成不必多提，在唱片版税方面退到七三分成，再从非唱片收入板块拿到45:55左右的比例，这才能够符合halseyinc.双方各占50%的股权架构。毕竟，非唱片收入占艺人总体演艺收入的比例，对于某些非常依赖现场演出收入的艺人来说，甚至能达到80%以上。 共享的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高出常人许多的唱片版税分成，远低于普通全约艺人的其他收入分成。 霍尔希亏了吗？ 见仁见智。 至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能够拿到这样的合伙协议，还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 因此，吃过午饭，霍尔希、杰森-阿隆和安东尼-李便跟随韩易一行人回到星荟大厦。合伙企业的合作备忘录早就发给他们过目，双方也已经在邮件往来中将细节上的修改协商完毕。 接下来，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在1000室的办公室里签下正式协议。 然后，静待halseyinc.成立，也静待霍尔希以hmg首位音乐合伙人的身份惊艳世界。 在协议的每一页右下角填上自己姓名的英文缩写yh，再在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上中文签名，作为音乐行业新兴势力的hmg，在韩易的带领下完成了又一个里程碑。 签下第一位艺人billieeilish、第二位艺人anne-marie、第一家合伙企业halseyinc.，发行的第一首单曲也即将登上billboard榜单…… 这个全明星周末，看起来相当完美。 当然，现实世界里绝对不存在100%的，毫无瑕疵的一天。 哪怕心情上佳，哪怕如意顺遂，也总有那么一两件事会提醒你——这里是地球，一个万事万物都不会按照你的规划运转的地方。 “碧碧-雷克萨跟萨尔签约了。” 刚与霍尔希握手道别，赵宥真便在他耳边低声传递着最新得知的消息。 “噢。” 韩易脸上依然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挥手目送霍尔希离开。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厅深处，他才转过头来，轻舒一口气，收敛好笑意，问道。 “连见面的机会也没给我们？” “她给我发了一条致歉的短信，如果这算数的话。” 赵宥真冲韩易晃了晃手机屏幕，说道。 “好的。”韩易点点头，跟着宥真的脚步，转身向ceo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没什么可意外的，这两年她本来就在华纳的体系里获得了很多资源。《heymama》、《me，myself&i》。对于她来说，最好的合作方式不是跳出那个框架重新开始，而是在原有的体系内找到最适合她的幕后推手……从这点上来说，瓦西姆-斯莱比和盖伊-奥谢里比我们适合。” 韩易对此早就做好了充分准备，事实上，不管是碧梨、麦迪逊-比尔、安妮-玛丽、霍尔希还是碧碧，任何一位艺人选择另一条道路，他都不会感到惊讶、愤怒，或者其他任何情绪。 他对hmg目前的情况很有自知之明，资金再充裕、专业人才储备再丰富，它也是一个游离于三大音乐集团体系之外，没有历史成绩和商业案例可以用来背书的新兴企业。 崭新的画卷意味无限可能的未来，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至少目前这个阶段，它还是一张白纸。 未出道的碧梨和菲尼亚斯愿意签下合约，因为他们看到了《oceaneyes》节节攀升的播放量背后，那个完整且自洽的hmg工业体系。 社交媒体红人麦迪逊-比尔在长岛家中接受了纸巾协议，一方面是因为她刚刚被管理公司和唱片公司放弃，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信任危机与情绪危机。韩易写下的“8000000”，无疑是一根充满希望的救命稻草。 空手道黑带选手安妮-玛丽愿意只身搬到洛杉矶来，因为她想要工作室式的专注打造与资源倾斜，这一点是三大旗下任何一家主流唱片公司无法给到她的权益。 霍尔希愿意抛下astralwerk，与韩易成立合伙企业，是因为她与两位经理人都看中了这份协议的宽松性与独立性……当然，还有那1800万用于halsey这一项目未来发展的资金。 目前签下的四位艺人，都有自身条件和外部环境催生的，在原本情况下无法得到满足的渴望。而韩易抛出的橄榄枝，正好能够帮她们在职业生涯的道路上更进一步。未来发展再不济，也比原地踏步好。 但碧碧-雷克萨不同。 2016年4月底，她的职业生涯本来就行驶在快车道上，一路畅通，毫无阻滞。 已经离成为一线歌手只差临门一脚，碧碧也不讲究什么独立性，因为所有的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也早早地就签给了warnerchappell和大西洋唱片。就连演艺经纪协议，也刚跟uta续了五年，没有变更的空间。 碧碧-雷克萨现在还能自由选择的，只有艺人管理公司，仅此而已。因此，在不需要大量财务资源倾入的情况下，碧碧对经理人的选择标准，当然是看过去的成功案例，以及他们近几年的商业关系与变现能力。 所以，对于碧碧的最终选择，韩易和赵宥真其实都很能表示理解。毕竟，如果抛开深不见底的钱包不谈，哪怕是碧梨、霍尔希或者麦迪逊，也都会选择正把theweeknd一步步带上欧美顶流位置的瓦西姆-‘萨尔’-斯莱比。 拥有能跟三大音乐集团短期抗衡而不落下风的庞大现金流，是韩易的优势。 而只有现金流，则是目前韩易必须正视的劣势。 不过，自重生以来，他便一直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失去过一些，但总能得到更多。 今天，他失去了成为碧碧-雷克萨事业推手的机会，却一口气签下了安妮-玛丽、霍尔希，还有如此时洛城的灿烂阳光般闯进办公室的麦迪逊-比尔。 “嘿，伙计们。” 麦迪逊-比尔扒在总裁办公室的门边，探出一个脑袋。 “猜猜谁刚刚成为了信托基金宝贝？” “不是这种信托基金。”韩易扬起手，笑着朝麦迪逊摆了摆，“嗨，麦迪逊……下午好，特蕾西！我喜欢你的裙子……嘿，伱怎么也换了身衣服？” 韩易仔细打量着麦迪逊-比尔，今天上午，女孩还穿着简单的topshop白色t恤加浅蓝色牛仔裤，现在却换上了一身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靓丽装扮。 上身这件白蓝相间的印花短裙是在梅尔罗斯的跳蚤市场淘的平价服饰，一张安德鲁-杰克逊就能搞定。蹬在脚上的黑色皮靴也是史蒂夫-麦登，只需要六十四美元。就连提在手中的亮皮tote包，也都是在银湖的中古店里随意挑选，平时拿来当玩具包的小玩意。 但即使是这样，麦迪逊-比尔依然符合韩易，或者说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对美国甜心的终极幻想。 “信托基金就没有错误的类型。” 麦迪逊双手微微提起裙摆，俏皮可爱地屈膝行礼。 “好日子就得要好装扮……谁准备好去吃早午餐了？” 众所周知的早午餐，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到下午四点。 “刚吃完午餐，不过，anythingforyou，maddy。”韩易看了看正拍掌招呼小如过来的麦迪逊，又看了看虽然刚刚才大快朵颐过，但听到早午餐这个词又开始雀跃起来的宥真，忍俊不禁地说道。 “合约签好了吗？” “那是我进办公室之后做的第一件事。”麦迪逊挺起胸膛，颇有些小骄傲，“4份合同，100多页，十分钟就签完了，还有谁比我动作更迅捷的？” 有，上午就有一个。内容都不看，恨不得每页签俩名字。 韩易在心里默默吐槽签约时几乎可以用虎虎生风来形容的安妮-玛丽。 “那么，早午餐的话，我们去哪里？” “还能去哪儿？” 麦迪逊的右手在苹果肌前平举，就像是在展示一件无形的宝藏。 “当然是urthcaffé！” “我早该知道是这里。” 坐在urthcaffé青绿色的遮阳伞下，微微眯起眼睛，随意扫视着过往行人的韩易如是感叹道。 “为什么？”麦迪逊接过侍者递来的饮料，一边拆封吸管，一边问道。 “因为这就是最basic的生活方式，而你是我见过的最basic的姑娘。”韩易笑了笑，添上一句补充说明，“以一种非常美好的方式。” “basic本身就是美好的。”麦迪逊将吸管插进杯中，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回应了一个开心的笑容，“basic代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东西、大多数人，都能让你有愉悦的心情，这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比如这杯boba，格蕾丝、宥真，你们必须得试试它！” “urthcaffé的抹茶boba，光是这名字就能让我高兴一整天。这是我跟妈妈的最爱。” “是的，简直无可挑剔。”特蕾西的食指与大拇指交叠在一起，从嘴边滑过，“让我爱上洛杉矶的一个重要因素。” “是吗，那确实值得期待。” 嘴上这么说，朝特蕾西露出的笑意也足够真诚，但韩易却并没有真正把这句话听进去。 为什么？ 在美国，辨别一杯奶茶是否正宗，有三个标准。 一、如果它只叫boba，后面或者前面没有加milktea这个词，或者也没有对应的中文翻译……快跑！ 二、如果是一家非亚洲餐厅供应的奶茶……快跑！！ 三、如果是白人，特别是白人女孩子，给你推荐的“boba”，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快跑！！！ “这……就是炸弹。” 麦迪逊啜饮一口杯中的抹茶boba，仰起脑袋，发出满足的声音。露出相似表情的，当然还有她的妈妈。母女俩在这方面倒是臭味……不，志趣相投。 “你们真的得马上试试！” 盛情难却，三位亚洲人步调一致地埋下头，轻轻一吸。 坏了。 感受到带着强烈香精味道的抹茶粉从喉咙里剌过，韩易知道自己今天踩了个大雷。 随后而至的珍珠入口即化，没有任何嚼劲，就像一滩烂泥般消失在了舌尖。 韩易与宥真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mmmm……” 在美国，mmmm可以表示美味，也可以表示一言难尽。 怎么解读都好，各取所需。 至于来自珍珠奶茶之乡的小如，直接捧着杯子在原地发起了呆。如果这是一部动画，小如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了一张q版大脸，双眸只剩下眼白，头顶还有乌鸦牵着省略号飞过。 我究竟喝了个什么东西啊？ “她中午咖啡喝多了。”韩易贴心地替小如解了围，“有点反胃。” “那可以尝尝这个！” 麦迪逊的妖还没作完，她递给小如一把餐叉，热情地继续安利。 “如果胃感觉太沉，需要一点清新的食物，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喔，好……” 小如看着面前比脸还大，形状像是大白菜逃狱未遂的炸玉米圆饼，还有里面盛满的各色杂烩，陷入了沉思。 这话……又该怎么接呀？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时代印记 说徐忆如面前的这道菜长得像颗盛开的大白菜，其实有失偏颇。 以碗的形状包裹住整道沙拉的，是炸得金黄酥脆的墨西哥玉米饼。底部铺满黑豆与长叶莴苣，上方是麦迪逊-比尔钟爱的烤鸡肉，佐以莎莎酱、牛油果、蒙特雷杰克奶酪和酸奶油，最后拌入urthcaffé特制的青柠香菜油醋汁…… “味道很棒！” 烤鸡肉带着青菜与酱汁的清新气息入口，徐忆如发出真诚的赞叹。 “对吧？这是urthcaffé最具特色的经典菜，没有……宥真，你怎么了？” 麦迪逊-比尔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把视线移开，压着胸口，努力不让自己张嘴的赵宥真，轻声关切道。 “没什么。” 赵宥真连忙转头，朝她绽出一个微笑。 自从发现自己现在怎么吃都不长胖之后，赵宥真的食谱逐渐猖狂，沙拉这种东西，她已经很久没碰过了。目前来说，看到这种绿油油的混合物，就有点生理性的排斥。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 谁会把香菜榨成汁啊！ 尝起来像肥皂一样的东西，做成酱，那不就是肥皂水？ 想到这里，宥真赶紧低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华夫饼，转移注意力。 接下来的半小时早午餐时间里，麦迪逊、徐忆如、赵宥真，还有心态永远年轻的特蕾西，舒适惬意地沐浴着洛杉矶的明媚阳光，在和煦微风的吹拂下，层层递进地展开话题。刚开始，她们还聊聊从阿勒颇逃到欧洲甚至是加州的叙利亚难民，还有如果那个地产大亨真的当上总统会是一件多么荒谬而可怕的事情。 这个阶段，韩易还能接接话，但当餐桌上聊起康卡斯特要花38亿美元买下梦工厂之后，谈话主题就逐渐朝他完全不熟悉的那半边光谱滑落。 梦工厂——2011年的电影《相助》——女主角之一的艾玛-斯通——她怎么把头发染成黑色了——哪种植物染发剂最不伤发根…… 很清晰的递进关系，不是吗？ 韩易一脸迷糊地听了几分钟，直到她们开始点评kyliecosmetics刚出的口红套装，他才确定自己是完全搭不上话了。 于是，因为美妆知识匮乏而被排除在早午餐社交圈外的韩易，开始打量起这间店铺里形形色色的客人。 urthcaffé是整个洛杉矶最知名的欧洲风格餐馆，梅尔罗斯、贝弗利山、圣莫妮卡、下城区、帕萨迪纳、拉古纳海滩，乃至橙郡和南湾都有分店。韩易他们造访的这一家，正是装修风格最有地中海气息，也因为地理位置而最受欢迎的圣莫妮卡店。 坐落在主街上的urthcaffé，距离海滩只隔了两条窄道。沙滩上晒半天日光浴，再悠闲地趿着拖鞋到这里喝一顿下午茶，最后赶在夕阳之前驶入还没开始拥堵的i-10e回家，这是洛杉矶不知道多少女孩最理想的周末时光。 4月30日周六，下午三点半，正是urthcaffé人头攒动的时候。坐在露台上消磨时光的、室内叽叽喳喳聊着八卦的、外带饮料去海滩的，还有在门口站着闲聊等位的……目之所及，几乎全是下身一条牛仔短裤，上身一件比基尼的俏丽姑娘，其间夹杂着几个骄傲展示胸肌的fuckboy，和眉毛描得比米开朗基罗画天顶还仔细的gay蜜。各色族裔都有，但审美风格却极为统一。 instagram上流行什么，他们就穿什么。 这就是2016年在美国大行其道的basic文化。 自从2009年脱口秀喜剧演员lil''duval生造出“basicbitch”这个词，随后被说唱歌手kreayshawn在她的作品《gigi》中进一步发扬光大，让它变成美国青少年的热议话题后，“basic”便成为了用来形容一整个群体的概括。 哪个群体呢？ 那些被认为更喜欢主流产品、趋势和音乐的人。 换中文描述就是，跟风狗。 传播学和音乐产业双专业的韩易，曾经仔细研究过这一文化集群。毕竟，如果想要在娱乐行业中做出一些名堂，这种关乎消费者偏好的社会学现象，是不得不深入了解的议题。 在他看来，其实所谓的basic文化，绝不能用“跟风”这个词概括。 “喜欢主流产品、趋势和音乐”这种特质，其实能够反向证明，这部分人，才是推着世界流行文化和流行音乐向前发展的主要力量。 埃弗里特-罗杰斯在他的经典传播学著作《创新扩散》中，将消费者按照对技术、创新与趋势的适应程度分为五个群体。 第一个群体，是占人群大约2.5%的创新者，他们对新生事物充满热情，愿意冒险，并且不怕有可能会面临的失败。 第二个群体，叫早期采用者，占13.5%的人口。他们是引领潮流的一群人，乐于承担风险，希望在支持某种产品或者趋势之前能够提前试用。他们在意公众声誉，希望能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渊博的知识与朝前面的时尚品味。 第三个群体，早期大众，占总人数的34%。他们对新趋势感兴趣，但是希望能有其他人帮他们证明新生事物的可靠性与有效性。比起早期采用者，他们更加务实，但依然会愿意在某件产品开始流行的时候迅速下注。 至于最后两类人群，晚期大众和所谓的落后者，占人类社会的一半，34%和16%。他们需要等到新潮产品变成生活中的绝对主流，甚至是不可替代的部分，才会姗姗来迟地选择购买和使用。 因此，从罗杰斯的理论中，我们不难发现所谓“跟风狗”或者“basicbitch”在娱乐工业中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可能不是创新者，但一定是早期采用者和早期大众，不管是电影、音乐还是别的艺术形式，在通过创新者最初的品鉴后，都需要得到这两类人的支持，才能从小众文化向大众流行蜕变。 历史无数次地证明，走在浪潮的太前面或者太后面，都没有办法完整地享受到时代红利。小理查德被认为是摇滚乐的奠基人，但是真正把自己和这一乐种推向主流巅峰的，是靠模仿黑人作品起家的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 newjackswing、popfunk、funkrock，这些乐种没有一个会把迈克尔-杰克逊视为先驱者，但他却是流行音乐历史上唯一的“kingofpop”。 他们都在试用、在模仿、在跟风，但这种仿效是必要的、不可或缺的，只有通过这些早期采用者和早期大众的代表人物，才能催生出真正改变一个时代的文化现象。 在hmg的签约艺人中，有哪一位，算是真正站在早期大众，或者说“basic”文化最中央的呢？ 想到这里，韩易不禁将目光投向正眉飞色舞地向大家介绍她紫色眼影盘设计理念的麦迪逊-比尔。 碧梨同样喜欢流行文化，也是个重症网瘾少女，但是在音乐方面，她有强烈的个人审美与超前的美学意识。 别的不说，从2016年到2023年，她的每一首单曲都可以打上“独立流行”的风格标签。 用人听得懂的表述就是——亚得一逼。她的爆红，跟xxxtentacion的风靡一样，是全世界emo文化抬头的产物。也就是说，他们这些本来小众的音乐风格，是因为早期采用者和早期大众的口味演变，才与主流文化产生了交集。 但麦迪逊-比尔不同，她对流行文化的喜爱，不是像碧梨那样，停留在“疯狂热爱贾斯汀-比伯”的程度。麦迪逊全盘吸收和接纳欧美主流文化，并将它们在体内不断融合，催生出一套以她为坐标原点的审美体系与流行系统。 这就是她在未来能够获得3500多万instagram粉丝的核心因素，她来自这个时代，融入这个时代，并在一定程度上引领了这个时代。 “像麦迪逊-比尔一样吃”、“像麦迪逊-比尔一样穿”、“像麦迪逊-比尔一样化妆”……在2023年，她在逐渐前移的文化浪潮中，站到了最核心的位置。 不要忘记，这份成就，是在她音乐事业被硬生生耽误了三年，直到韩易重生前才开始慢慢恢复元气的情况下取得的。 这一次，2016年就跟韩易签下长约的她，音乐人与社交媒体达人的双重身份发力，能否成为比肩赛琳娜-戈麦斯，甚至超越她的时代印记呢？ 这是韩易开出800万美元报价的内核驱动力，也是他坚定选择签约这个长岛女孩的信心来源。 给她配上足够声量的热门单曲，振翅腾飞只是时间问题。 “《coldwater》这首歌……不会有问题吗？” 早午餐结束，麦迪逊-比尔邀请众人到她海洋大道1221号的寓所中作客。她的房间1606坐落在公寓的第16层，是顶层公寓之下最高的楼层。站在阳台向外眺望，从帕洛斯维迪斯延伸到马里布的太平洋一线海景尽收眼底。 住在贝莱尔的韩易对于这片景致并不陌生，但不管怎么说，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距离海面仍有一定的距离，极目望去也不过就是一片湛蓝而已，看不到什么细节。 站在麦迪逊-比尔豪华两卧公寓的阳台上，韩易却连泛起光点的粼粼浪花都能数清楚。在板子上做着各种花式动作的冲浪高手、躺在纯净沙滩上享受午后阳光的情侣、友人与家庭，街头拉丁风情十足的卖唱艺人，还有不远处缓缓旋转的太平洋公园摩天轮。 本地居民不愿用任何东西置换的所谓加州生活，一半都来自于这片蔚蓝的海。 走到阳台上，麦迪逊-比尔递给独自享受美景的韩易一杯冰镇橙汁，扶着栏杆在他身边站定，问出了这句丝毫不掩饰担忧情绪的话。 长岛女孩的担忧，自然有她的理由。凯伦-郭给她听了maddecent发来的小样，这首moombahton风格浓郁的流行电子舞曲，一听就知道是出自diplo与majozer的手笔。从编曲，到低音线再到人声旋律，麦迪逊-比尔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是说这首歌在艺术层面上完美无瑕，而是从商业角度考量，它几乎跟《leanon》是一母同胞。 和弦、走向、思路，都大差不差。 在《leanon》还挂在spotify历史播放量排行榜首位的2016年年中，发行一首续作能达到什么样的商业成绩？ 也许没办法超越《leanon》，但表现绝对不会太差。 不光是麦迪逊-比尔，瀚音乐上下对于这首附属厂牌正在筹备的最新力作都充满信心。事实上，驱动凯伦-郭接受这一职位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韩易跟maddecent达成的协议。 无论唱片公司本身有没有签约实力艺人，只要有maddecent这么一家目前声望正隆的电子音乐厂牌作为下属机构，凯伦便有信心把瀚音乐做出成绩来。 因此，麦迪逊的忧虑，并不在于歌曲本身，而是除了她之外，单曲里的另一位歌手。 “你所说的问题，是贾斯汀-比伯，对吧？”韩易看了一眼身侧的麦迪逊，虽然是疑问句，但是他心中早有答案。 面对如此完美的商业化流行电子音乐，麦迪逊-比尔还能担心什么？ 当然是那个发掘他的伯乐……也是亲手放弃她的斯库特-布劳恩旗下，最著名的代表艺人。 斯库特向来强势，他会愿意让贾斯汀-比伯跟麦迪逊-比尔出现在同一支作品里，帮后者拉抬人气吗？ “……是。”不想让刚刚成为她老板的韩易看轻，麦迪逊纠结了许久，才幽幽吐出一个词。 “具体担心什么呢？” “他不是那种，如果自己得不到，就要毁掉的人。我说斯库特-布劳恩。” 麦迪逊弯下腰，把下巴放在阳台的栏杆上。阳光灼得金属栏杆发烫，但麦迪逊并没有移开自己的肌肤，反而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保持情绪的稳定与警醒。 “但他是，会无所不用其极，证明自己观点正确的那种人。” 麦迪逊琥珀色的眼眸斜睨着韩易，神态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狐狸。 “我就是他认为错误的、没可能成功的、无可救药的。在你之前，易，还有别的唱片公司接触过我，但他们或多或少都跟斯库特-布劳恩有交集。我只有推特和instagram上的粉丝，但他拥有整个音乐工业。哪个更不能得罪，谁都清楚。” “我唱俗烂的青少年流行，他做billboard冠军单曲。” “但那些俗烂的青少年流行，是他塞给伱的。”韩易轻声提醒道。 “是啊。”麦迪逊垂下眼帘，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就是他的能力，不是吗？” “你觉得他能影响到我？”韩易似笑非笑地看着麦迪逊-比尔，抛出一个无需回答的问句。 “我当然知道他影响不到你。”麦迪逊的嘴角也扯起一丝笑意。要说韩易是否能压过斯库特-布劳恩一头，这话其实难讲。虽然韩易目前是好莱坞四大经纪公司之一uta的最大机构股东，并且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四处出击，搜罗了不少有价值的艺术资产与潜力新人，但从更广泛的公众声量上来说，无疑是斯库特-布劳恩更胜一筹。 当然，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斯库特-布劳恩也没办法对韩易施以任何压力。虽然前者2010年就拿到了一笔1.2亿美元的风投，以伊萨卡控股的名义投资了uber、spotify和editorialist等多支潜力十足的数字科技股，目前旗下管理的资产已经接近4亿美元，但跟韩易的资产相比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别的不说，在大卫-鲁宾斯坦那里还躺了12亿美元静待激活。 这笔钱，足够韩易把斯库特-布劳恩这辈子到现在为止积攒的所有资产、势能与艺人阵容打包收购了。 毕竟，上一世的2021年4月，hybe从布劳恩和凯雷集团手中收购伊萨卡控股的价格，也不过10.5亿美元。 这辈子，把斯库特-布劳恩的资产买到手，两方皆大欢喜，是韩易早就萦绕于心的中长期规划。 大资本家会畏惧一个收购对象吗？ “我是不想，让我和他之前的合作关系，影响到这首歌，影响到maddecent，也影响到你。” “不值得的。” 麦迪逊-比尔甚至开始低声劝慰起了韩易。 “《coldwater》这首歌很棒，我非常看好它的商业前景。但是再好的歌，也需要有巨星加持才能发挥出它的全部能量。” “所以，如果我的加入，会影响贾斯汀……或者斯库特对这首歌的兴趣，那我觉得……其实可以换一个人来唱，halsey和碧梨都很不错。更何况，另外还有一首很棒的歌在等着我，不是吗？在汉普顿你给我听的那首歌，《stay》，我特别喜欢，最近每天都在找声乐指导精进。” “你的加入，不会影响任何合作进度。放心，麦蒂。”韩易将手中分毫未动的橙汁放到身边的低矮茶桌上，自己也坐到躺椅边沿，认真地说道，“贾斯汀很喜欢这首歌，一直都催着托马斯把它尽快发掉。他本人喜欢，斯库特就不可能随意让他撤出合作，这一点不需要担忧。” “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练好自己的那一段，等着下周五正式录音。” “录音地点在托马斯的新家，卢瑟福德道2675号，他已经把地址发给我了。周五我和宥真会接你一起过去……是的，跟你想的一样，贾斯汀也会在那里，斯库特应该也要出现。” “不过不用担心，你负责做好艺术工作，我搞定其他的所有事情。” 韩易语气里强烈到呼之欲出的自信与令人无法辩驳的霸道，让麦迪逊因为得知将与布劳恩和比伯重逢而慌乱狂跳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 “没人能霸凌我的艺人。”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阿尔巴尼亚雌鹰 “‘没人能霸凌我的艺人’。” 坐在thelobster餐厅靠窗的景观位上，赵宥真单手托腮，双眸勾起温柔的弧线。 在麦迪逊-比尔的公寓里待了一会儿，徐忆如先行告辞，由费亚穆-德尔维希驾车把她送回thevermont公寓。并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主要是堆积如山的论文在召唤着她。 再不赶出来，接下来一周就都别睡了。 因此，到了晚餐时分，与麦迪逊和特蕾西挥手作别，徒步走到thelobster的，就只剩下了韩易与赵宥真二人。 这是他们今天最后一场饭局，对于韩易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一场。 因为，即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候选艺人名单里，后世成就最高、声望最隆的那位。 dualipa。 这只展翅翱翔在音乐工业顶端的阿尔巴尼亚雌鹰。 “不，不是这样的语气。”韩易瞄了一眼入口处被推开的玻璃门，看清进来的客人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张面孔后，才把双手放在桌面上，笑着朝赵宥真眨眨眼，“试试俄罗斯口音……‘没人能霸凌我的艺人’。” “好的，伊万-德雷戈，调门放低点。”赵宥真的手在空中压了压，似乎只有跟韩易在一起，她的幽默因子才能得到充分释放，“被洛基看到了就不好了。” “andhe''swatchingusallwiththeeye……ofthetiger。”韩易轻轻敲击着桌面，直接唱了起来。 “不是同一部啦，这是第三部，那是第四部。” 没有跟韩易继续无厘头的搞怪，赵宥真将视线移向窗外。 如果说海洋大道1221号是在半空中以俯瞰视角，居高临下地审视整条海岸线，那么thelobster餐厅的窗边位，就是真正与海平面的亲密接触。坐落在圣莫妮卡码头入口处并不高耸陡峭的悬崖边，拍打沙滩的浪花似乎就在眼前。 “好美。” 韩易朝发出这句感叹的赵宥真望去，举目之间尽是一片澄金。 海浪、白沙，还有她。 确实好美。 “之前没来过这儿？”韩易喝了口冰水，让它在嘴里慢慢升温，才咽了下去，“圣莫妮卡风景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跟谁来？”赵宥真挑挑眉，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韩易，“太浪漫的地方，一个也没有去过。” 韩易讪笑着缩缩脖子，不敢应声。 因为上一次他来这里，是跟小如一起。 虽然当时还有两个同行的朋友……但是这话确实没法接。 好在赵宥真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她打开手机，跟碧梨沟通起了明天与她soundcloud上那位朋友见面的时间，而韩易则是双手抱胸，出神地看着餐厅门口迎来送往的食客，直到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映入眼帘。 一以贯之的深棕色长发，如墨般浓厚的一字眉，还有那张巴尔干半岛特征拉满的小麦色面庞。 虽然神情举止仍显稚嫩羞涩，但韩易怎么会认不出这张脸呢？ 21世纪20年代风头最盛的女歌手，世界流行音乐工业又一位冉冉升起的巨星。 “杜阿、本，这边！” 韩易举起手，向杜阿-利帕和与她一道踏入餐厅的经理人本-莫森示意。 “韩先生。” 本-莫森左手摩挲着精心修建的胡须，快步朝窗边走来，右手早就迫不及待地向前伸出。 “久仰大名。” 圈外人不会关心业内动态，但是像本-莫森这样的资深经理人，每天浏览产业专栏却是工作中的必备环节。他还记得半个多月前的那个周一，应该是4月11日。刚从布莱顿海滩度短假归来，回到tap伦敦办公室里的本-莫森，刚一打开浏览器，设为主页的deadline上就跳出了韩易与杰瑞米-齐默和道格拉斯-勒庞的合影。 对于当时的本-莫森来说，这只是一条值得稍加留意的同业并购而已。毕竟他旗下的艺人，与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交集并不深，之前也没有过什么深度合作。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仅仅一周之后，这条新闻还没在记忆中褪色，韩易便通过赵宥真向他发来邮件，询问是否有可能进行合作。 最让他吃惊的是，韩易想要合作的对象，竟然不是他旗下最拿得出手的那三个。而是杜阿-利帕，这个还没有闯出名堂的，彻头彻尾的音乐新人。 “你好，莫森先生。”本-莫森揣摩着韩易的同时，后者也在检视着他。韩易发现，娱乐圈里那些卓有成就的艺人经理人或者演艺经纪人，气质都大差不差，从斯库特-布劳恩，到杰瑞米-齐默再到本-莫森都是如此。得体的休闲衬衫，裤腿熨得笔直的西装裤，还有那永远作为招牌展示给世人的，亲和力十足的笑容。 在卧虎盘龙的好莱坞，靠强势个性或者pua技术能闯出一番名堂的人毕竟只占极少数。左右逢源、机巧钻营的社交天才们，才能在这个行业里获得足够的人脉与资源。 “韩先生，我是杜阿-利帕，很高兴认识您。” 跟在本-莫森身后的杜阿-利帕探出头来，有些拘谨地伸出手，脸上的笑容是经过刻意练习的僵硬。在飞来洛杉矶的班机上，本-莫森跟她详细介绍过韩易过去一个多月来在娱乐工业内搅动的风云。 听得越是认真，杜阿的内心就越是忐忑。 可以拿出1.9亿美元，买下四大演艺经纪公司的大资本，为什么会想要专程跟自己见面，聊全方位合作？ 她……连唱片合约都还没签呢。 “我们一直等待的那个女孩。”面对杜阿-利帕，虽然同样是以礼貌打底，但是韩易的笑容里明显多出几分热情。 碧梨和菲尼亚斯是天纵奇才不假，麦迪逊-比尔在社交媒体上的热度不容小觑，霍尔希即将发行的超级冠单也让他期待不已。但在韩易的心中，今天他最想要见到的人，还是这位从伦敦远道而来的阿尔巴尼亚裔英国姑娘。 从啼声初试的《blowyourmind(mwah)》，到一鸣惊人的《scaredtobelonely》，再到初登榜首的《newrules》、成为利物浦非官方队歌的《onekiss》，和已臻化境的《futurenostalgia》这一整张专辑，杜阿-利帕不断打磨她的流行唱功、舞台表现力、音乐风格和整体人设，最终从一个鸡尾酒吧的女服务生，成长为这个星球上最炙手可热的音乐巨星。 碧梨的标签是怪奇亚文化，霍尔希的标签是独立音乐人，麦迪逊……至少现在的标签，是一位自我标榜为音乐人的instagram达人。而且既然能跟斯库特-布劳恩闹到不欢而散，就说明成为所谓的“主流艺人”从来就不是她的生涯目标。 只有杜阿-利帕，从始至终，走得都是最正统的popstar路线。自流行电子浪潮的追随者肇始，本-莫森、杜阿-利帕与他们组建的，天赋异禀的制作团队一道，成为了nu-disco、synthpop和funktronica在新时代复生的标志。 男有theweeknd，女有dualipa。复古电子与复古流行的双姝，是无人不知的流行文化现象，也是所有唱片公司和版权发行公司有机会必须拿下的稀世珍宝。 重生时间太晚，theweeknd已经落入他人之手，那么面前这块璞玉，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她走的，是碧昂斯和蕾哈娜曾走过的路。 可能不会是有口皆碑的音乐才女，但只要坚持这条路线，就能触碰到那每个时代仅有寥寥数顶的天后桂冠。 “先坐下吧，看看想吃些什么。” 四人落座，等待已久的侍者呈上thelobster餐厅的经典菜单。 “第一次来这里？”韩易笑眯眯地询问着二人。本-莫森就在他身旁，而杜阿-利帕则靠着赵宥真落座。这是韩易和宥真商量之后有意为之的小心思，初次见面，相对而坐会让人感觉太过商务。若像现在这样安排，韩易跟本-莫森聊合作协议，赵宥真同杜阿-利帕拉近私人关系，不仅能一举两得，也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第一次会晤的尴尬与拘束。 身经百战的本-莫森看起来很自在，但是杜阿-利帕明显是有点紧张的。 “曾经来过。”本-莫森回答道，他的艺人不止住在伦敦，在洛杉矶长住的反而占了大多数。因此，对于他来说，跨大洋的飞行与商务行程并不陌生。这家也算得上是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的景观餐厅，自然不知道来过多少次。 “啊……一份一磅的清蒸缅因龙虾，和一杯非常、非常冰的柠檬水，谢谢。” “确定吗，先生？一磅是加上外壳的重量，可能不太够。” “没关系，我也不是很饿。” 说到这里，本-莫森侧过脸，朝韩易笑着解释道。 “我的胃跟长途旅行从来就不对付。” “让我猜猜……英国航空？” “是啊，英国航空。”本-莫森颇有些后怕的摇摇头，“唯一一个时间合适的航班。” “yikes。”韩易咧咧嘴，英国航空的航班餐食糟糕在全世界都是出了名的。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毕竟这个国家在地面上也做不好食物。 “你呢，杜阿？”韩易友善地朝杜阿-利帕的方向摊开手，“也跟你的经理人一样，被英国航空抹杀了味觉吗？” “我……只是有一点点累。” 犹豫数秒，杜阿-利帕决定用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开始她今天的寒暄。韩易和赵宥真看起来都是性格和善的人，而且虽然不好从外貌来判断亚洲人的年龄，但是即使猜测得再夸张，两人的年龄也应该与自己相差无几。 再加上杜阿-利帕本身就是狮子座，虽然她是“leovirgocusp”，在狮子座和处女座的交界点出生，平日里的性格更偏后者一些，但毕竟身体里还是流淌着勇敢的狮子血脉。 因此，在刚开始的拘谨之后，杜阿开始逐渐找回做自己的状态。 “但依然超级、超级饿，伱不知的交通对于一个英国人来说有多折磨。” “伦敦不堵车吗？” “当然堵。”杜阿笑了笑，“但是我们有地铁坐。” “这话我反驳不了。”作为半个洛杉矶人的韩易无话可说，事实上，这也是洛杉矶被它的死对头纽约嘲讽为大农村的重要原因，“既然如此，那么我建议你选择一份跟本一样的清蒸龙虾，不过分量得是他的至少两倍才行。然后……” 韩易将菜单转了个方向，放到杜阿-利帕面前，用指尖点了点主菜右侧的“三明治”一栏。 “他们有整个洛杉矶最棒的龙虾卷之一，如果不去缅因州的话，我想这将是你尝到过最正宗的味道。” “会太多了吧？” “没关系，吃不完的话，我跟你分享。”赵宥真适时按了按杜阿的手背，柔声说道。女孩子之间，就是这种仿若不经意的肢体接触最能拉近距离。 “好……那么，一份两磅的龙虾，一份龙虾卷，谢谢。” “我同样是……两磅的龙虾。”赵宥真不动声色地轻踹了一脚憋笑的韩易，有正事要做，大快朵颐当然不是最紧要的事情。 再说了，如果等会儿饿了，再加餐就好啦。 两个人去。 四人点好晚餐，寒暄了一会儿洛杉矶完美的落日，和伦敦哪怕临近五月仍然在零摄氏度左右徘徊的寒冷夜晚。待四份通红外壳包裹着的晶莹虾肉都呈现在深色实木桌上，本-莫森才率先结束对英国和法国海岸线气候的对比，把话题引入正轨。 “各位，我想要说一段简单的祝酒词。” 听到本-莫森的话，韩易、赵宥真与杜阿-利帕都把手中的玻璃杯举了起来，没人喝酒，但祝酒词这种东西，并不是一定要酒精才能进行。在欧美社会，任何一个值得纪念的聚会场合，都可以有人来上一段即兴演说。 “韩先生，赵女士，感谢你们邀请我和杜阿来到洛杉矶。” 看到两人露出的礼貌微笑，本-莫森才微微颔首，接着说道。 “很荣幸今晚能够与二位相聚于此，被美味的食物和迷人的碰杯声环绕。我想借此机会，庆祝我们潜在的商业合作关系，希望它能够和谐结合。” “在音乐行业，我们明白衡量成功的节奏不仅取决于我们创造的音符，还取决于我们遇见的合作伙伴。正是这一支又一支合作之舞，激发了我们所有人最好的一面，也编织了一首充满可能性的交响曲。正如完美的和声能丰富歌曲的旋律线一样，我们彼此之间独特的才能和愿景也汇聚在一起，创造一个更加充满活力的，繁盛的未来。” “因此，再一次地，对我们的东道主：感谢你们慷慨的款待，这将为我们今晚的公开讨论、相互理解和对未来的共同探索奠定基调。当我们举杯时，让我们为音乐的力量干杯，这是一种超越国界、直达内心的语言。愿我们今晚的谈话，能够在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很久之后还能引起共鸣，愿我们的合作伙伴关系，逐渐发展成持久而成果丰硕的联盟。” “为新的开始而干杯！” “为新的开始干杯。” 随着本-莫森昂扬而起的语调，韩易将手中的冰水举高了半分，眼神中的异样神采也骤然变亮不少。 看似温文尔雅、礼貌谦和，但在场面上却毫不含糊。而且他这种高超的社交手腕，跟乔丹-布罗姆利还有细微的差别。 乔丹喜欢以一种他人无法察觉的方式，用各种小聪明来拉近距离，不断地试探对方以占得谈判先机。而本-莫森的策略，则是把社交面具直接摆在明面上——我就是在跟你说礼节性的客套话，但经过高明话术和优雅措辞的包装，也会让你感到自然而舒适，没有丝毫突兀与疏离感。 各种充满哲学意味的类比和隐喻张口就来，在英文语境中，这是一种极难把握的演讲形式。在日常的对话中，大多数人都会尽力避免那些“大词”，因为稍有过火之处，就会招致对方觉得你在装腔作势的反感。 不过，本-莫森显然把这门艺术掌握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全是繁复的修辞和定语，却一点也没有冗长词组带来的阻滞感。 天生就是做经理人的料。 在thegiftedonesmanagement里，其他类型的人才已经就位。强势而雄辩的乔丹-布罗姆利、天马行空的创意主脑凯文-库萨特苏、寡言却实干的女强人赵宥真，还有生活里大大咧咧，但工作中对每项数据都一丝不苟的卢-泰勒……tgo缺的，正是一个如本-莫森般长袖善舞的大场面型人才，作为人予管理跟各大合作方之间的润滑剂。 本来只有杜阿-利帕是唯一目标，但顺藤摸瓜，却发现了tap管理公司，和它的掌舵人本-莫森。 这样的人才，确实应该尽早收购，为我所用。 “完美的祝酒词。” “多谢，韩先生。” 韩易给予一个赞许的眼神，本-莫森则是用谦逊的躬身来回应。 这段祝酒词，是他在飞x的航班上就一直在默默锤炼打磨的精彩片段，是他刻意要在韩易面前展示的能力。 杜阿-利帕不知道，但是本很清楚，这次到洛杉矶来，杜阿只是其中一个议题而已。 更大的议题，在赵宥真发送给他的第三封邮件里有淋漓尽致地体现。 在那封邮件中，赵宥真代表韩易询问本-莫森，是否有兴趣将tap管理公司打包出售。 以一千五百万美元的价格。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真实意图 $15，000，000。 第一次看到邮件里的这个数字，本-莫森真的揉了揉眼睛。 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工作太久，导致眼前出现了重影。 毕竟，有多少人会花一千五百万美元，买一家艺人管理公司呢？ 艺人的个人经理人，工作职责相当简单直白，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尽其所能，为代理的客户充分发挥职业生涯的潜力。换句话说，艺人经理人充当的，就是艺人与音乐行业各个领域之间的桥梁。 就像在大都会博物馆里，韩易向赵宥真提到的莫扎特与史威登男爵那样，莫扎特负责潜心创作艺术，而史威登男爵负责把艺术变成一根又一根金条。 再细化一些，艺人经理人的工作大概由十个部分组成，职业生涯的战略规划、人际关系网络的建立与维护、外部合约的谈判与签署、艺人的财务管理、市场营销与宣传推广、演出与活动细节管理、创意领域的方向性指导、危机公关、团队协调，当然，还有为艺人提供无微不至的情感关怀与精神支持。 随着艺人知名度、商业价值和演艺收入的提升，经理人可以扩充管理团队，把其中一些事务交由专业人士去做，比如商业经理、巡演经理和公关经理，但归根朔源，艺人经理人才是那个需要负起全责的最终责任人。 如此需要日以继夜殚精竭虑的高强度工作，收入如何呢？ 对于绝大多数没有附属公司的独立经理人来说，首先，底薪是零。当然，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所有社会福利额度，都是零。 作为报酬，他们通常可以从艺人的毛收入中抽取10%-20%，极少数像斯库特-布劳恩和盖伊-奥谢里这种级别的传奇经理人，可以拿到25%甚至是30%的份额，但绝不会高于这个数。 更重要的是，艺人管理合约也会受到七年规则的限制，因此，目前的行业现状是，艺人经理人通常跟艺人的签约年限在三年左右，最高基本上也不会超过五年。虽然有日落条款可以为艺人经理人获得持续收入，但是这依然不能让他们的付出得到同等回报。 因为，最致命的一个问题是，虽然全程参与了艺人从歌曲创作、专辑筹备到现场演出的一整个流程，但这其中产生的所有版权，都与经理人没有实质上的关系。 音乐版权在版权发行公司那里，母带版权在唱片公司那里。至于演艺经纪公司，至少可以利用艺人的影响力拓展圈层、接洽演出，有的时候还能自己操盘演出项目和影视项目。 而经理人拥有的，只有这副现在跟自己亲密无间，但不知道何时就会终止合约另投他人怀抱的“空壳”。 即使到了斯库特-布劳恩这个级别，跟艺人相处也是如履薄冰。像爱莉安娜-格兰德这样因为一个小误会就炒掉斯库特，后来又重新续约的儿戏，在欧美娱乐圈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因此，聪明一些的经理人，早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将艺人管理服务与其他方面的业务相结合。livenation娱乐是最早开放360签约业务的现场演出公司，跟麦当娜签下天价合约的他们，早就摸索出了一套从管理到演出再到外包唱片业务的完整生态链条，而这种模式，也被沿用到了与jay-z合伙开办的ration的运营中。 、蕾哈娜，包括jay-z本人，都是用这种方式跟ration签约的。版权发行和唱片业务外包出去跟人合作分享版权，演出和管理板块则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增强艺人粘性。 这是行业巨头在拥有充足现金流的前提下，可以用天文数字般的预付款砸出的协议。另一方面，像斯库特-布劳恩这种白手起家的独立经理人，则通常会选择充分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与某家想要进军娱乐业的资本管理集团达成合作，由经理人们负责穿针引线购置和管理有价值的娱乐资产，资本机构负责提供并购所需的资金。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不宥限于艺人管理的业务范畴。 但2016年的本-莫森，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类。 他没有蕾哈娜和jay-z这种超一线艺人，名单里最拿得出手的名字有两个nadelrey和elliegoulding。 好巧不巧，两位头牌艺人都处于职业生涯的相同阶段。拉娜-德尔雷已经从2012年《paradise》的全盛时期滑落至半山腰，去年发行的新专辑《honeymoon》赢得乐评人一片喝彩，滚石杂志甚至将它列为2015年二十佳流行专辑的第二位。但销量方面，第一周以11.6万的折合专辑销售量空降billboard专辑榜亚军，第二周便跌到第15位，自此再没爬起来过。 在这个时代，以室内流行和艺术流行为主打风格的《honeymoon》就像是一部威尼斯电影节的闭幕文艺片，足够具有艺术价值，同时也足够小众。想要从全是流行电子、流行说唱和trap说唱的billboard榜单杀出重围，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tap的另一根台柱，英伦超新星艾丽-古尔丁的陨落更是令人扼腕。相信没有哪个关注英国乐坛的歌迷会忘记2010年横空出世的那张《lights》，以及两年后青出于蓝胜于蓝的《halcyon》。艾丽将合成器流行、流行电子与独立流行有机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强烈个人风格。 首张专辑首周就空降英国专辑榜冠军，85万份的销量让人瞠目结舌，第二张专辑也在美国的billboard专辑榜上杀入前十，各种奖项拿到手软，跟calvinharris合作的《ineedyourlove》，还有跟zedd合作的《fallintothesky》，至今都是electrohouse的经典代表。 那三年时间里，伴随着电子音乐，特别是流行电子的强势崛起，艾丽-古尔丁成为了几乎可以定义一个时代的人物。 可到最后，几乎两个字，成为了她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的注脚。 音乐圈里两种人活得最滋润，第一种是one-hitwonders，只有一两首热门单曲，其他音乐尽数扑街，安安心心地吃代表作的版税，每年巡演个几十场，提前开启养老生活。第二种是真正的超级巨星，不管发什么单曲，只要写上他/她的名字，都能在榜单前十占有一席之地。 过得最痛苦的，是还在中间挣扎的音乐人们。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洞底，但向上攀爬的路却看不到半点光亮。艾丽-古尔丁便是这一类人，更让其倍感折磨的是，她是从即将逃出生天的洞口滑落到这里的。 2010年还惊为天人，到2015年就已经过时的音乐理念，以及日薄西山的宝丽多唱片灾难性的推广策略，让第三张专辑《delirium》遭遇商业滑铁卢。唯一一首被人记住的《lovemelikeyoudo》，居然是靠《五十道灰》翻红的，一开始根本就不在唱片公司的宣传计划中。 虽然还有一些落日余晖，但这两位“过去式”，绝不足以支撑tap管理公司1500万美元的估值。 1500万美元的估值，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韩易有信心，tap旗下的艺人，能够在未来至少创造一亿美元收入！ 拉娜-德尔雷和艾丽-古尔丁，从2016年开始算，按照最长的管理合约时限来计算，到2021年，能创造一亿美元的演艺收入吗？ 即使作为她们的经理人，本-莫森对此也深表怀疑。 韩易……到底看上什么了？ 本-莫森不认为这个能花1.9亿美元买下uta，刚才在席间还向自己透露要收购maddecent55%股份的华裔富豪，是个目光短浅，看不清形势的麻瓜。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真的对拉娜-德尔雷或者艾丽-古尔丁情有独钟，非要拿下她们不可……那为什么不直接把一千五百万作为签约金打到她俩的银行账户里呢？ 这么一大笔现金，足够两人想方设法地跟自己闹翻解约了。 难道他真是为了杜阿-利帕？ 本-莫森自己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帮杜阿跟华纳搭上线呢，韩易怎么就有如此强烈的信心？ 太多反常的迹象在本-莫森的脑海里横冲直撞，让他的太阳穴都跳动得隐隐作痛。百般思索捉不住头绪后，本甩甩脑袋，索性把杂乱的想法清空，专心投入到眼下的谈话中来。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从西汉普斯特德搬到普利什蒂纳一点也不容易。应该说，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情。” 回过神来的本-莫森，发现韩易和赵宥真正津津有味地听着杜阿-利帕讲述自己成为音乐人之前的起源故事。 “普利什蒂纳怎么样？”韩易举起双手，说道，“原谅我的无知，但那确实是一片我从未涉足过的地区……我指的是整个巴尔干。” “我只能用一种方式来形容——深入骨髓的无聊。”杜阿-利帕耸耸肩，看样子对于这片从未生养过她的故土没有半点留恋，“没有tesco、sainsbury''s，更没有gymkhana。我在那边的时候，他们才刚刚独立，连个像样的购物中心都没有。整座城市下午七点之后，就像死了一样。” “听起来似乎是一段很煎熬的时光。”赵宥真轻声说道。 “其实也不是……嗯，对我来说，回到科索沃不是什么巨大的文化冲击。我会说阿尔巴尼亚语，而且在那里学到了更多。从学习的角度上来说，普利什蒂纳其实挺好的。而且它比伦敦安全得多，所以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跟朋友们一起到市中心闲逛……这是11岁的我在英国得不到的自由。” “但你还是回来了。”韩易往寡淡无味的海鲜蛤蜊汤里加了些盐，一边搅拌，一边接话。 “对，因为我得完成gcse和a-level……不管怎么说，我父母认为，英国的教育体系还是要更好一些。而且那个时候我已经15岁了，正是极度渴望自由的时候。” “我还是很难相信，他们居然能让你一个人回伦敦。”韩易摇摇头，“难以置信……我的意思是，如果在亚洲，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我们之中的很多人，到了大学快毕业的时候，都还要担心父母包办婚姻。” 说到这里，韩易看了一眼赵宥真，被后者用咬牙切齿的犀利眼神顶了回来。 “那个时候我在伦敦有个比我年长很多，正在读研究生的朋友，所以我父母他们会感觉安全一些……这龙虾卷真的很棒！” 待日式蛋黄酱、虾肉与烤制到外壳泛起深棕色的黄油面包在嘴里发酵出甜美的味道，杜阿-利帕才满足地舒了口气，继续说道。 “但后来我发现，朋友确实只能是朋友。她忙着拿到研究生学位，根本没有时间管我，绝大部分时间我必须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所以……伱们应该也能猜到，光靠自觉，是没办法在a-level的政治、心理学、英语和媒体学四门课上拿高分的。” “我在华国的时候，其实也是学的a-level。”光是听到这个名词，韩易就倍感亲切。 “噢，是吗？”杜阿颇有些惊讶地问道，“我以为那只是在英国才有的课程。” “确实如此，不过在我的高中，有一个叫剑桥班的国际项目。跟英国那边有合作，igcse、a-level、a2都有。” “剑桥班，听上去就很厉害。” “对……不过，这班里没有一个人上得了剑桥。”韩易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我已经是成绩最好的那个了。没记错的话，当时应该是拿了六个a，但是我们那边可没有政治、心理学和媒体学这种有趣的课程，只有物理、经济和商业什么的。” “六个a？天呐，我只能在梦里想想。”杜阿撇撇嘴，“那为什么最后没去英国？” “天气。”韩易指了指窗外壮丽的海岸线，“伦敦看不到这种天气，所以当时录了lse也没去。” “这倒是。”就像韩易无法反驳洛杉矶的交通一样，杜阿-利帕也为伦敦的气候找不到任何借口，“即便是一直在那里生活，我也没办法喜欢上那种天气。” “但那毕竟是你遇到本的地方。”赵宥真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拉回正轨，“跟我们讲讲吧，像他这种级别的经理人，可不是在任何街头巷尾都能撞见的。” “实际上是通过她的律师。”本-莫森适时插进话头，笑着看了一眼杜阿-利帕，说道。 “律师？” “是的，我之前在soundcloud和youtube上发翻唱视频，慢慢积累了一些粉丝，他们鼓励我考虑当一名职业歌手。我那时候哪里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呢？只是觉得，哇噢，歌手，听起来是个很闪耀的职业。” 杜阿-利帕想到那个莽撞躁动的自己，不由地捂住嘴，连笑声都可以听出醇厚次女高音的特质。 “那会儿我签约了一个模特经纪公司，靠拍广告赚了些钱，topshop、《thexfactor》的宣传片……拿到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自己请了个律师，寻求生涯规划上的建议。” “而她给我的第一个建议，就是，千万不要签当时有个小发行公司给我递来的发行协议。因为她本身就是很多唱作人的代理律师，而且还会经常扮演经理人的角色，所以她很清楚我拿到的那份合同有多不公平。” “后来呢？” “后来她就把我推荐给了本。”杜阿指了指坐在对面的经理人，“克里斯汀没有收我代理费，而且他们俩当时每个月还按时给我发放薪资，就为了让我能有足够的生活费，可以全职录制音乐。” “你的律师是谁？” “克里斯汀-勒佩拉，在我看来是全伦敦最厉害的音乐律师。” “那看来我们得跟她见一面。”韩易点点头，若有所思，“去伦敦的时候。” 从杜阿的表述中不难听出，这位克里斯汀-勒佩拉，才是她职业生涯的真正伯乐。是勒佩拉先发掘了杜阿-利帕，认可她的天赋，才会把本-莫森推荐给她当经理人。 绝大多数时候，经理人都是艺人团队中的创始成员。但任何事情都有例外，某些艺人是先签约了演艺经纪，再找个人经理。也有像杜阿-利帕这样，先找到代理律师，再根据专业的法律意见进行职业规划的情况发生。 “听起来，她像是团队里不可或缺的重要玩家。” 根据杜阿-利帕的说法，克里斯汀-勒佩拉显然是一位专业知识、眼光与人脉齐备的英伦法学专家，而且手下还有不少优质的唱作人资源，如果能与她结识达成合作，对于hmg未来在英国的业务开展大有裨益。 更重要的是，韩易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他能肯定的是，这位律师至少对于杜阿-利帕未来的职业生涯发展，起到不可估量的助推作用。 “克里斯汀确实是的。”本-莫森肯定地颔首说道，“没有她的话，杜阿的音乐版权，现在不知道会落在谁的手上。” “没错。” 韩易喝了口清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 “那么，现在她的音乐版权，签给了谁呢？” “tap。” 也许是韩易伪装得足够好，也许是本-莫森完全想不到对方会在这种地方进行试探，后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回答道。 “我们跟杜阿签的不光是艺人管理合约，版权发行的业务也包括在内。” bingo。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花一千五百万美元买你公司的理由，莫森先生。 韩易一脸认真地倾听着本-莫森的话，把差点溢出的笑意，伴随着蛤蜊浓汤一同埋进了肚子里。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虚虚实实 韩易为什么会想要全资收购一家规模不大的艺人管理公司呢？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日薄西山的拉娜-德尔雷和艾丽-古尔丁。 虽然韩易并不介意成为她们的经理人，看看有没有机会通过一系列的操作，让这两个曾经商业价值高企的歌手翻红，但这种与未来趋势背道而驰的商业冒险，绝不值得他动用八位数的资金。 之所以剑指tap，目标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杜阿-利帕的音乐版权。 韩易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的2022年，杜阿-利帕在同tap合作八年后，最终选择与本-莫森分道扬镳。解约的理由，不能免俗地与利益扯上了关系，据musicbusinessworldwide报道，是因为她对公司签下的唱片协议与商业代言合同中，自己应该获得的具体数额有异议。 不过，这并不是这篇行业新闻中，韩易捕捉到的关键信息。 “然而，利帕和tap的关系可能并未完全断绝。在歌曲创作方面，这位明星与tap的版权发行部门签下了发行合约。而该部门则由环球音乐发行代为管理版权事宜。” 这句才是。 也就是说，如果这家媒体的消息来源真实可靠，那么杜阿-利帕所有的音乐版权，都牢牢掌握在tap手中。 这才是韩易想要，而且必须买下tap管理公司的真实原因。 如果真的能1500万美元买断本-莫森手中的股权，那真是赚大了。 2020年10月，曾经跟杜阿-利帕合作过现象级单曲的英国制作人卡尔文-哈里斯，宣布将超过150首单曲的音乐版权打包出售给vinealternative投资公司，曲库中不仅包括那首《onekiss》，还有跟蕾哈娜、山姆-史密斯、弗兰克-奥申、爱莉安娜-格兰德等人气明星合作的众多热单。 作价一亿美元。 要知道，仅从流媒体平台的数据表现来看，杜阿-利帕的单曲播放量，比卡尔文-哈里斯还要再高一个级别。 跟杜阿合作的《onekiss》，就已经是卡尔文曲库中最热门的单曲，spotify播放量总共12.5亿。 而杜阿-利帕呢？ 在《onekiss》之下，有一首同样播放量破了十亿的热门单曲《newrules》。排在上面的，还有14.5亿的《coldheart-pnauremix》、15.9亿的《levitating》和20.8亿的《don''tstartnow》。 除了第三首歌之外，其他的音乐版权，都在tap这里。 那么，你觉得，杜阿-利帕的音乐版权，如果到2023年再收购的话，需要多少钱？ 十个1500万美金，拿得下来吗？ 所以，韩易让赵宥真直接在邮件里便抛出收购邀约，吸引本-莫森来到洛杉矶详谈。 如果情况属实，tap真的拿到了杜阿的音乐版权，那么只要不刻意改变杜阿-利帕的发展轨迹，让她按部就班地推出一支又一支全球风靡的冠军单曲，那么这1500万美金必然在未来大赚特赚，甚至比即将放进《勇敢者游戏》项目里的那笔投资款回报率更高。 若只是媒体捕风捉影，韩易也不用担心。投资意向只是意向而已，没有白纸黑字的签名捺印，随时都可以中止谈判，然后直接用签约金把杜阿-利帕砸到自己麾下。 不需要1500万，甚至不需要500万。哪怕是100万美金的签约金，就足够2016年的杜阿-利帕改换门庭了。 对此韩易也不会有什么压力。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要拆散的不是什么默契无间的天作之合，而是时光长河中早已被证明会产生间隙的旧日搭档。 “那太好了，简直可以说是……蛋糕上的那颗樱桃。” 心中最想要的东西已然入套，韩易自然不会在言语间再做强调。相反，他用了一个极为巧妙的英文俗语，来掩盖他的真实意图。 蛋糕上的樱桃，看似是在夸赞杜阿-利帕的音乐版权，但从语境上来讲，占最高优先级的，还是那块蛋糕。 毕竟樱桃仅足以尝鲜，只有蛋糕才能让人吃饱。 “对了，我听说，cl也在你们那边，是吧？” 韩易低下头，搅拌着浓汤，似乎是在不经意间随口抛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 “是的，我们签了她全球的管理合约，除了韩国。”本-莫森眼睛骤然发亮，追问道，“韩先生，很喜欢k-pop？” “你应该知道，我的搭档宥真就是韩国人。” 韩易朝赵宥真的方向看去，朝后者快速地眨了下眼。 “除了传统的西方歌手之外，我们还希望在欧洲和美国地区能够让亚洲音乐人形成合力。” “我们很看好cl在全球市场的发展，特别是美国。”赵宥真准确接收到了韩易的信号，展颜一笑，补充道，“除了tap之外，我们还在跟hybe谈判，希望从他们手中获得bts在欧洲和美国市场的代理权，不管是演出、版权、唱片还是管理。yg那边，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宥真把语气稍稍加重了一些。 “一组顶尖的亚洲音乐人，不足以获得资本市场的关注。只有把大多数优秀的远东流行现象结合到一起，才有足够的故事可讲。” 原来如此。 本-莫森感觉自己恍然大悟。 原来韩易1500万想买下的，是一个给资本讲故事的机会。 在这笔收购中，拉娜-德尔雷、艾丽-古尔丁，包括坐在自己对面的杜阿-利帕，都是交易的添头。 餐桌上的两位亚洲人真正想要的，是通过收购tap管理，拥有yg娱乐，甚至可以说是全亚洲，目前为止在欧美市场商业表现最好的女说唱歌手cl的海外市场管理权。 完成收购的韩易与赵宥真想要做些什么，本-莫森不得而知，但大概的套路靠推算也能猜出个大概。 把这次兼并作为他们在艺人管理板块的经典案例，找资本机构要更多的钱，继续收购跟亚洲音乐人有关的企业，直到成为在亚洲音乐海外代理领域的领头羊，再考虑转手卖给更大的机构，或者上市变现。 任何领域的融资思路都是如此，一个行业再大，做到第五第六，商业估值和谈判能力都有局限。而一个细分领域再小，只要能做到第一，也会有资本入场占坑。 资本机构需要美好的冠军童话，因为这是他们所面对的一级市场投资者们最喜欢听到的东西。 “美国最大的，专注于亚裔音乐人的艺人管理公司”。 从韩易和赵宥真的身份背景与文化特征来看，这确实是一条很适合他们的道路。 另外，借cl海外经理人的名号，跟yg娱乐拉近关系，从而开展更广泛的合作，也是一个可能的动机。 别的不说，如果yg娱乐能跟韩易的uta达成合作，光是每年接洽的现场演出和商业代言，就能让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财务报表再增添一抹亮色。 本-莫森在心中快速搭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逻辑链条，原来被杂乱线索搞得头晕脑胀的思维，也逐渐清晰顺畅起来。 “的确如此，赵小姐，伱们选择了一条非常正确的路线。” 精神舒缓许多的本-莫森，语调都变得轻松不少。 “亚洲音乐特别是k-pop，近几年来在地球这半边的发展势头尽人皆知。选择此刻入局，确实是一个足够巧妙的时机。” 说到这里，本转过脑袋，冲韩易颔首微笑，而后者也向他回应了一个客气的笑容。 果然，一切怪异背后，都有合理的解释。 果然，这位聪明的经理人，相信了我们编造的故事。 两个截然不同，但程度同样强烈的想法，在本-莫森和韩易的脑海里同时冒了出来。 这就是韩易反复跟赵宥真灌输的谈判策略，100%的真实后面，藏着100%的虚假，或者调换个位置也可以。 1、签下拉娜-德尔雷和艾丽-古尔丁，帮新生的tgo增加阵容深度。尽力而为，能翻红就翻红，不能翻红，也可以多两个给新人展示的成功案例。 2、签下cl，在k-pop领域进一步深耕，甚至是成为亚洲音乐人在欧美市场最安全的庇护所。 3、签下杜阿-利帕，并且把她的音乐版权死死攥在手里。 每一条都是韩易想做的事情，没有半点凭空捏造。 但本-莫森搞错了每件事的重要程度。 他以为是2>1>3。 但其实在韩易心中，是3>2>1。 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认知偏差，就足以促使本-莫森做出令他追悔终生的商业决策。 “是的，所以我希望我们能一道去完成这个令人兴奋的长远规划。”韩易趁热打铁，不给本-莫森丝毫思索的时间。他举起玻璃杯，笑道，“你也是计划中的重要一员，本。” “我很荣幸，韩先生。”本-莫森今天第二次与韩易碰杯，“搬来洛杉矶，一直就是我职业生涯的首要目标之一。” “不过……这些具体的细节，我们可以等到周一上班再详聊。给你们预订了办公室附近的华尔道夫，好好休息一天，千万别错过了酒店的早餐……简直无可挑剔。” 韩易不等本-莫森再作反应，便将目光转向杜阿-利帕。 “今天，我们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为利帕小姐的才华而庆祝。” “这是为你举的一杯。”韩易刻意模仿着《了不起的盖茨比》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动作，对杜阿-利帕绽出一个自我感觉非常得体的微笑。 “todualipa。” “todualipa。” “谢……谢谢。” 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杜阿-利帕看了看自己的经理人，又看了看斜对面这位极大概率将成为自己经理人顶头上司的大老板，表情有些茫然。 这次来洛杉矶，不是谈跟我有关的签约合作吗？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 “开门pd！” 韩易握拳敲在thevermont十九层1902室的木门上。 力道很大，但房门足够厚实，哪怕手腕都隐隐作痛，发出的声响也依然沉闷。 还是老样子啊。 韩易退后半步，抬头看向门牌，神色颇有些感慨。 这是重生到现在，第一次来小如公寓。 昨天，hmg全员加班加点，将麦迪逊-比尔、安妮-玛丽、霍尔希的合约处理完毕，并趁热打铁，跟安妮-玛丽和霍尔希开了加盟后的首次创意碰头会。 而麦迪逊的a&r会议，则排在了5月2日星期一。届时，她将和杜阿-利帕一同造访星荟大厦1000室，一个梳理未来的工作计划，一个跟经理人一道详谈收购与加盟事宜。 根据加州的加班法案，韩易需要为昨天多增加出来的八小时工作日支付1.5倍于正常薪资的加班工资。因此，虽然还有很多事情尚待处理，但考虑到办公室大多数工作人员的宗教信仰，以及这完全没必要浪费的额外支出，韩易还是让大家先休假一天，周一十点再按照正常时间处理公务。 韩易不是伊隆-马斯克，现在也不是2023年的硅谷。加班加太多，不光钱包受不了，也不符合美国的职场文化。 已经连轴转了差不多一个半月，每天都有不少要操心的事情，公司的建立与完善、艺人的签约和发展、家族办公室的架构搭建，还有各类投资项目的运行进度，把韩易的脑子塞得满满当当。 在这全力以赴上紧发条的档口，突然有了一天的闲暇，韩易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消磨时光了。 打开steam？买了没玩的游戏早已堆积如山，想要找一个能让人身心愉悦的休闲游戏……哎，我《钢铁雄心4》怎么没了？啥，还没发行？ 到私人影院点flix，左看右看，也没有符合心意的新片。不过也不能怪人家平台，2023年的人，穿越回2016年，看什么都是怀旧经典。 没人陪，那些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东西，怎么还能吸引自己呢？ 等等，陪他看电影的人…… 小如…… 好，今天的消遣，就是你了。 韩易从影院沙发上兴奋地蹭起身子，摩拳擦掌。 一个半小时后，他便大包小包地来到了徐忆如的公寓门前。 “傅文佩，开门呐，你有本事偷……” “你在发癫喏？” 还没等韩易念完台词，房门倏然打开，小如不需要看猫眼，也知道外面那个超瞎的人到底是谁。 诺大的洛杉矶，会给她背《情深深雨濛濛》的，也只有韩易了。 “下午好。” 韩易冲小如挥挥手，咧出八颗牙齿。 “在赶论文？” “啊不然嘞。” 徐忆如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指了指自己。 鼻梁架着度数不高的黑框眼镜，粉红色的发箍挡在羊脂白玉般的额头上方。身上是一件码数大到夸张，把小如从肩膀到膝盖全部裹住的灰色卫衣，脚底则蹬着一双她最喜欢的彩虹熊拖鞋。 虽然完全消失在卫衣下，但韩易很清楚，那里一定是条印有usclogo的短裤。 “你这是……” 徐忆如把韩易从头看到脚，这才注意到他脚边的四个大纸袋。 “我这里不接受男生留宿的喔。” 双手抱胸，小如牙根紧咬，努力保持严肃。 “留啥宿啊，我这探监来了。” 韩易弯下腰，手指一拨，让牛油纸面上的红色logo显露出来。 “看到没，traderjoe’s。” 韩易抬头，看向马上快要憋不住笑的徐忆如。 “这可是爱心投喂。”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爱心投喂 “进来吧……要不要帮忙？” 用后背给韩易抵住门，徐忆如的双手轻轻覆在把手上，看着把四个袋子逐一套到手腕上的韩易，问道。 对于韩易没有门禁卡就直接抵达十九楼的事实，徐忆如一点也不惊讶，也不需要刻意询问。前者来这里接她的次数实在太多，已经跟前台处成好朋友了。看到韩易出现，不需要他开口，哈维尔或者约翰都会直接把他刷上来。 “没事儿，这又不重。” 韩易明显是身体和嘴不处在同一频率，把纸袋费劲地搁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上，他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浊气。 瓶瓶罐罐的，重量还是有点具体。 “你带的什么？” 韩易不说，她就绝对不碰。小如双手撑在岛台上，眯起杏眼，笑得像只小招财猫。 “缺德舅还能有啥？”韩易从袋子里掏出一瓶黑乎乎的东西，塞到徐忆如怀里，“全是吃的，期末续命必备。” “这是期末索命吧！”小如把瓶身翻过来，忍俊不禁，“冷萃咖啡浓缩液……浓缩液欸！” “可以兑九杯，每天一杯，足够熬到学期结束啦。” 一边絮絮叨叨，韩易一边在袋子里挑挑拣拣。 “这个香橙干很好吃，很清爽的那种甜味，不太腻，泡水喝也可以。” “这个，他们新出的燕麦奶。我知道你早餐不喝牛奶，所以这个可以替代一下。我尝过，实力代言好吧。” “哦对，还有，迷你甜筒！我今天才看到有这个东西，每个味道给伱准备了一盒试试看。” “剩下的……我看看啊，虾排堡、灌汤小笼包、泰式虾饺、宫保鸡糯米球。嗯，他们那边有的亚洲速食我都带过来了。就不用再花时间做饭了，微波炉打一打就好……” 一开始，小如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盯着韩易，不做声也不挪窝。但随着后者从牛油纸袋里取出的东西越来越多，她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淡。 最终嘴角的弧度趋近于无，徐忆如的表情套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 “我有去hmart采购。” 她声线极细地嗫声说道。 每次期末考试拼命前，每个不离开洛杉矶回宝岛跟妈妈团聚的假期，小如都会独自拖着行李，到离公寓最近的韩国城hmart，买上够她宅到学期或者假期结束的食物，自己煮菜吃。 他明明是知道的啊。 “冰箱放不下了啦。” “你都忙得脚不沾地了，还自己做饭呢。”韩易撇撇嘴，拉开冰箱门，“而且你看看这个。” 韩易晃了晃从冰箱里取出的多食乐速食面。 “这还不如我给你买的。咱们华国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吃这种玩意儿。” “喔。” 徐忆如朝韩易走过去，双手背在身后，踮了踮脚，轻声应答。 “主要是过来的路上只有缺德舅，绕去圣盖博就实在太远了，不然高低给你整点大华的东西过来……哎，对，这两天有时间，我去一趟大华，给你买点冬瓜茶啥的，清热去火。” 耳边是怎么也听不厌的唠叨，眼前，是落地玻璃幕墙外倾斜而入的阳光。 小如租住的1902号，属于thevermont双子楼的东塔，因此，公寓西面向外望去，是比东塔更靠近威尔谢大道的西塔。视线再向北边延伸一些，好莱坞的标志便能映入眼帘。 下午时分，逐渐西斜的太阳正好挂在好莱坞山顶，每天就只有这一段时间，阳光正好可以越过西塔的阻隔，从左侧照进室内。 无数道光束透过玻璃，折入房间，汇聚在一处，毫无保留地泼洒在韩易身上，为他套上一个黄金年代的褪色滤镜，一抹氤氲出尘的柔和白光。 站在小如的位置，她只能看到韩易的侧脸，和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宽阔的脊背。 “爱是酿造美酒的幽灵， 牢牢掌控太阳躁动的心。 太阳之心，太阳之心…… 你看到那个，呵壁问天的男人了吗？” 不知为何，徐忆如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pinkfloyd的《setthecontrolsfortheheartofthesun》。小如不怎么听摇滚，但是受中华文化影响极深的罗杰-沃特斯写的歌词，却是她的挚爱。 若不潜心探索，谁也不会知道，这首听起来满怀深沉忧伤的太空摇滚与先锋派音乐，竟然是罗杰-沃特斯受李贺、杜牧和李商隐的启发，所写下的词句。 说是启发，不如说是借用，“暂见夜阑干”、“撼晓几多枝”、“一寸相思一寸灰”、“多少绿荷相倚恨”……这些隽永深刻的诗词，都被罗杰-沃特斯完整地搬到了歌曲的意境里。 当然，也包括李贺《公无出门》里，描写屈原的那一句“公看呵壁书问天”。 在徐忆如看来，现在的韩易，就是那个呵壁问天的男人。 他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构筑心中那个美轮美奂的娱乐王国上。那份冲劲和激情，不完全是来自于财富的底气，和不断积累的名望与权势。 小如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她感觉，这异于常人的执著与专注，也许是因为……愤怒，还有不甘。 为什么会不甘呢？ 他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 那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绝望，和重获一线生机后的奋力攀登，究竟从何而来？ 看似熟悉却无比陌生的谜团，是最能引人好奇，无法控制想要去触碰的东西。 当徐忆如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指尖离韩易的腰只有数寸距离了。 甚至能嗅到自从在影院醒来之后，就一直在记忆里贮存的味道。 “怎么啦？” 意识到徐忆如的逐渐靠近，还在整理冰箱的韩易转过头来，问道。 “你衣服上有灰。” 掌心在韩易衬衫上随意掸了掸，小如觉得自己脸不红心不跳的技巧越来越精湛了。 刚才，如果贴上去的不是手，而是脸颊，也许现在心里就不会有这种正在滋滋冒泡的小懊恼了吧？ 但是，如果那样做了的话，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iwon''tsettleforless，buti''mwillingtowaitformore。 别忘了。 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徐忆如深吸一口气，绕过韩易，从冰箱里拿出还剩大半瓶的乌龙茶。 “我给你倒一点喔。” 看着深色液体的水位线在玻璃杯里逐渐升高，徐忆如给自己找到了可以分散注意力的话题。 “昨天杜阿-利帕那边怎么样嘞？谈好了没？” “都还没正式开始谈协议，但我感觉差不多了。”韩易在冰箱里清理出一片空余空间，转过身来，把traderjoe''s买来的东西一件件往里搬，“1500万美元，还提供一个tgo高级合伙人的职位，他自己干的话，得到啥时候才赚得到这么多钱。” “是吼。”现在徐忆如已经不劝韩易谨慎行事了，劝了也不听，而且看样子一时半会钱也花不完。哪怕花完了也没关系，小如养个不怎么动弹的小宅男还是没问题的，“那下周什么安排，不会还要到处飞吧？离毕业就只有一周啰。” “暂时不飞了。” 韩易点点头，应道。 “下周肯定得把final先解决一下，不过也没啥特别需要准备的东西……录取证书都拿到了，学分跌一点也无所谓，我又不在乎是magnacuude还是summacuude。” “口气好大。”徐忆如往乌龙茶里加了一点点白糖，偷偷笑，“那确定就留在usc啦？不去哥大或者宾大试试看？常春藤欸。” 心里想说的话都一样，但徐忆如是不会像赵宥真那样把忐忑的期待挂在脸上的。 正话反说，硬话软说，真心话……那就一句不说。 “看不起自己的母校吗，小如，你现在可是有捐赠记录在身的荣誉校友了哦。” 韩易也没有正面回答徐忆如的问题，只是用一句玩笑话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而且，没人看着你，我怎么放心……你看，你把什么放冰箱里了这是。” 韩易从冰箱里取出一盒面膜，放在岛台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就是要放冰箱里储存的啦，你自己不知道还讲我。”小如瞪了韩易一眼，又重新把仔细密封好的盒子放回原处，“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到头来还是我照顾你。” “说到照顾，你不是早就说要开火下厨了吗？” “那现在哪有时间啦？等final考完先。” 也许是这种对话太像小夫妻之间的日常，徐忆如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 “对了，阿姨这次要来吗？” “来哪里？” “毕业典礼啊。”徐忆如提高一个声调，“大学毕业欸，家长应该会到的吧。” “哦，对，要来。”韩易想了想，点点头，“不光是她，我外婆也要来。” “那蛮好的。”小如歪起脑袋，思索片刻，“那等她们过来，我再煮菜。嘿嘿，有亚历克斯和哈罗德帮忙，很轻松啦。” “哪有那个时间呀。” 韩易低头喝茶，神情淡定地把这个话题快速揭过去。 “这次行程很赶的，应该就住学校附近的酒店了。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要带他们从一号公路去三番，然后回来还要直接去拉斯维加斯。我妈来得多，但外婆是第一次来，得带她多玩点地方。” 这是韩易早就琢磨好的对策，把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尽量不要逗留太久，一周的时间，让妈妈和外婆玩得不亦乐乎，应该能勉强过关。 并不是不想让她们享受到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奢侈，主要是在外面可以拿家里当幌子，但面对至亲，自己口袋里按照常理应该有几个子儿那是不可能瞒得过去的。 这段时间，韩易一直在用“找到了工作”、“老板赏识”、“签约了新人让我带”为铺垫，一步一步地把未来要向他们展露的财富稳扎稳打地呈现出来。 作为一个音乐产业的毕业生，夏天留在洛杉矶的音乐公司工作，很合理吧？ 工作的时候，签约了一个新人，由自己来带，特别合理吧？ 带到爆火，拿提成拿到手软，从而赚到第一桶金……合理到能写进教科书了吧？ 至于这个新人到底套用谁的名字，就看碧梨、麦迪逊、霍尔希、安妮-玛丽和杜阿-利帕，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成绩了。 “你呢？暑假什么安排？”韩易把谈话主题转移到徐忆如身上，免得多说多错。 “要上summer。”小如跟韩易一起整理，把最后一袋速食放入冰箱后，她拍拍手，说道，“300的课程还没上完，而且还要再选一门研究所的课，不然没办法按时毕业啦。” “真打算四年毕业？” 这回，换韩易眼神闪烁了。 他缓步踱到客厅，望向位于thevermont南面，一览无余的南加大校园。 “小徐主播……准备出道了？” “不知道。”徐忆如怔怔地凝视着韩易的背影，她发现自己最近一直都是从这个角度打量他。 “而且，就算四年毕业，也还有两年时间啊，急什么。” 像是给韩易的回答，也像是对自己的开解。她左手按着右手，放在身前。 “让我先享受大学生活啦，其他的，以后再想。” “好。”韩易转过头，冲她笑了笑，没有再做言语。 “宥真姐咧？” “不知道。”韩易拿出手机，“问问？看晚上要不要一起搓一顿。” “好啊，等我把最后一页reference弄完，这个教授要apa格式，有点麻烦。”说到这里，徐忆如把手抬到半空，“等一下，打电话之前……猜猜宥真姐现在在干嘛？猜得到的话，今晚我请客。” “你这不是送饭到我嘴里吗？” 韩易有些好笑地翻翻眼皮。 “她还能在干什么？肯定是在健身啊。” “啊嚏！” 喷嚏和手机铃声同时响起，赵宥真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姓名后，额前的褶皱又重新舒展开来。 “嗨。” “在干嘛呢？” 听到电话那头韩易的问话，赵宥真低头看了一眼放在自己怀里的小熊软糖。 “健身呢。” “哈，我就说……” “什么？” “没事。你健身怎么还有电视剧的声音？” “跑步机的电视。” 赵宥真把macbook调成静音，让瓦格纳-德马拉饰演的巴勃罗-埃斯科瓦尔闭上了嘴。 “好吧……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你、我、小徐，我们三个。” “好！” 听到开饭的号角声，赵宥真有些兴奋地从懒人沙发上蹿起来，脚趾却不小心碰到了茶桌的边角。这据说是人类能够体会到最强烈的短期疼痛，让宥真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到床上，捂着脚蜷起了身子。 “怎么啦你那边？撞到了？” 碰撞的声音，连电话那头的韩易都清晰地听到了。 “没、没事……” 宥真把脸深埋到被子里，过了好几秒，才重新找回说话的力气。 “……去哪里，我换好衣服，就来找你们。”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认知决定下限 “干杯！” 三只塑料杯在半空中相遇，发出不太清脆的声响。 东亚的饮食文化就是这样，即使没人喝酒，餐桌上也还是得用干杯来开启一场盛宴。 没有什么特殊场合，宥真收拾得很快也很简单，白t恤和浅蓝色的高腰牛仔裤都是topshop几十美元一件的基本款，头发更是一点心思都没花，直接扎了个马尾随意地搭在脑后。 徐忆如亦是如此，除了彩虹熊的拖鞋换成了一双匡威之外，她也只是把发箍给取了下来，别的什么都没有动，包括黑框眼镜也都还挂在鼻梁上。 但即便如此，在滋味成都的阿尔罕布拉店，她俩依然是毫无疑问的绝对焦点。 用餐的留学生也好，端菜的服务员也好，哪怕是坐在柜台结账的老板，都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只得任由它飘到餐厅东北角的那张四人桌前。 前世来了滋味成都很多次，作为蓉城人，支持家乡菜肯定是义不容辞。更何况，滋味成都算得上是改变了洛杉矶华人区餐饮格局的里程碑餐厅。在它于2013年开业前，以圣盖博、罗兰岗、阿尔罕布拉以及阿卡迪亚这四个城市为核心的华人区，鲜有口味正宗的川菜馆。即使有那么两三家，从做工到用料也都尽显惫懒之态。 滋味成都开业后，不光广受留学生好评，也吸引了洛杉矶本地饕客的注意第一食评家乔纳森-金自他第一次造访这家餐厅后，就一直把它排在洛杉矶101家最佳餐厅的前列，从未掉出过榜单。 到2016年，滋味成都不仅在洛杉矶遍地开花，分店也于纽约、拉斯维加斯、檀香山接连落地，成为了新时代华国人在美国经营的经典成功案例之一。 这几年来，老板迎来送往了不知多少食客，但今天到店的赵宥真和徐忆如，绝对是令他印象最为深刻的。 徐忆如到这里来过，而且每一次都是跟那个蓉城小伙子一起造访。这一点，老板不需要怎么调动记忆也能回想起来。毕竟这种颜值，说自己看一眼能忘，那就算是不尊重造物主的工作。 但赵宥真，他很确信，肯定是第一次来。 这娃儿……有福气哦。 老板的想法，也是餐厅里几乎所有人的内心活动。 要不是那辆宾利添越就停在滋味成都门口的灰色路肩上，起码有六七个穿着纪梵希狗头衫的富二代想来碰碰运气。 没错，2016年，纪梵希的狗头衫+fearofgod的裤子+亚历山大-麦昆的小白鞋，是华国留学男生的标配。 韩易的目光朝每个投来视线的人反射而去，越看越觉得这餐厅里全是自己的黑历史。 当时怎么会喜欢这种风格的？ 天呐。 揉了揉开始发胀的太阳穴，韩易决定把那些好奇的窥探从思维系统里过滤出去。 “还没习惯啊，易易。”徐忆如拾起一根餐盘里的牙签羊肉，冲韩易点了点，“跟宥真姐出来，就是这个待遇。” 上次在纽约的gaonnuri，三人也是在这种礼遇下用完晚餐的。 “明明是因为你，小如。” 赵宥真毫不在意地笑笑，不管是在首尔还是洛杉矶，减肥成功后的她早就对这种不加掩饰的注视免疫了。她夹起一块藤椒鱼片，放到徐忆如碗里。 “尝尝这个……这家比麻辣东村更好吃。” 后半句话是看向韩易说的。 “是啊，大师傅就是蓉城人，住我家对街。”看了一眼轻声向宥真道谢的小如，韩易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无论如何，两个在自己生活不同方面扮演着重要角色的女孩，能够像现在这样和睦相处，那就是最让人高兴不过的事情。 “是喔。”徐忆如吹吹滚烫的鱼片，促狭地眨眨眼，“同住一条街，差距超级大。” “哪来的差距？” “人家特级川菜厨师。”徐忆如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照片，“你特级泡面厨师。” “谁说我只会泡面啊，别看不起人，谁天天吃……”说到这里，韩易赶紧嘴上刹车，“对不起，宥真，不是针对你。” “什么？”赵宥真茫然地抬起头，她刚才专心对付着面前的干煸四季豆，没听清楚韩易的话。 当然，就算听清楚了，她也不会明白韩易究竟为什么道歉。 “没什么……”韩易瞪了一眼在旁边笑得呛到的徐忆如，“我是说，碧梨那个朋友，伱们约好时间了没？” “周二到公司来。” 赵宥真喝了口凉茶，有些疑惑地蹙蹙眉。 “你好像对他很关心的样子，已经问过几次了。” 自从韩易在碧梨的关注列表里看到那个黑人男孩的名字，就一直来回念叨。 “你不觉得他的作品很好吗？”韩易反问道，“包括嗓音，完美的男中音，已经不能用充满磁性来形容了。” “这一点我不否认。”赵宥真点点头，“你要来吗？下午两点左右。” “应该来不了。”韩易打开手机，点开日历，看了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小点，“周二两点在……索尼影业那边。” “《勇敢者游戏》？” “嗯，还有其他四个项目的审评，看能不能打包做个tedeal喽。”韩易伸了个懒腰，“不做tedeal估计也不行，人家不松口。” “应该有的吧。”小如在旁边插话，“我有去查过索尼正在制作的电影，有很多看起来还挺不错的项目……詹妮弗-劳伦斯和咱们uta的克里斯-帕拉特演的那个《太空旅客》就感觉很棒。” “可惜它已经杀青了，我们的投资估计赶不上。” 韩易笑了笑，没有在百分之百为他着想的徐忆如面前多说什么。 周二就要去跟索尼面对面博弈，最近一周的时间里，韩易、他的律师乔丹-布罗姆利、商业经理卢-泰勒，还有凯文-哈特与他那边的hartbeat团队，已经在一个邮件群组里彼此往来发送了数十封信息量极大的电子邮件，在索尼可能会提供的影视项目名单里做评估与筛选。 《太空旅客》是头几个被划掉的名字。 不仅是因为它已经进入后期制作阶段，估计很难会有股份出让，还因为它先天性的致命缺陷。 首先，这部电影立项的时候是一部中等制作成本的精致科幻片，没什么特效叠加的大场面，也没有能称之为一线的演员阵容。 男主角原定是基努-里维斯，女主角则在瑞秋-麦克亚当斯和艾米莉-布朗特之间摇摆不定，整体预算也就是在4000万美元左右。 立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2013年《地心引力》大获成功后的跟风作，不需要像乔治-克鲁尼和桑德拉-布洛克这样拿下7.32亿的票房，只要全球票房能过1.2亿美元，再加上影视流媒体平台和vod的收入，就足以让索尼影业和它的投资伙伴们赚得舒舒服服的了。 但索尼影业集团主席兼ceo汤姆-罗斯曼想要更多。虽然在福克斯就职的时候，汤姆-罗斯曼是以“一个喜欢微管理的吝啬鬼”的人设而闻名，但当他2015年来到索尼影业集团时，却迫切希望用一部超级制作来巩固自己在新组织的地位。 他下重注的电影有两部，第一部叫《蜘蛛侠：英雄归来》，第二部，就是《太空旅客》。 汤姆-罗斯曼找到caa来操刀《太空旅客》的团队搭建，而caa的演艺经纪团队刚接手工作，便以缺乏a级影片导演经验为由把《大西洋帝国》、《权力的游戏》导演布莱恩-柯克撤下，替换上自己代理的客户莫腾-泰杜姆。 随后，更是派出旗下两位声势正隆的一线演员，克里斯-帕拉特和詹妮弗-劳伦斯，让《太空旅客》拥有了成为商业科幻大片的基础架构。 到这一步，事情都还在掌控之中，但是2015年4月uta的午夜突袭，带走了克里斯-帕拉特，也彻底激怒了caa。 电影原本的薪资架构，是克里斯-帕拉特拿多一些，詹妮弗-劳伦斯拿少一些，毕竟后者在影片中只能算是配角身份。但克里斯-帕拉特转投uta后，caa便展开了报复行动。 当时，正值索尼影业的机密文件被金将军的黑客泄露，大量证据显示集团内部有基于性别的薪酬差异。其中一条，就是在《美国骗局》中，商业价值更高的詹妮弗-劳伦斯，拿到的片酬竟然比同为配角，商业价值远不及她的杰瑞米-雷纳要低。 caa在媒体上大做文章，举起性别平等的大旗，并在索尼影业内部展开游说，让公众形象受到严重损害的索尼同意，用《太空旅客》这部电影和泄密丑闻的主角之一詹妮弗-劳伦斯来做危机公关。 于是，《太空旅客》原本合理的薪资架构被严重破坏。詹妮弗-劳伦斯拿到2000万美元的预付款，并且在电影收回成本后还能获得30%的分成。而作为绝对主演的克里斯-帕拉特，却只能拿到1200万美元，而且没有分成。在电影宣传海报上，詹妮弗与克里斯也是一人半张脸，俨然双主角的态势。 但乔恩-斯派茨为这部电影撰写的剧本，本来就不是按照超级大片的路数去的，也没有给女配留有足够的发挥空间。《太空旅客》就是一部小而精，甚至可以被称为太空密室的电影，想要强行把它拔高到视觉奇观、年度顶流的程度，自然在故事结构上有先天缺陷。 最重要的是，即使不谈制作层面上的东西，从财务健康角度来考虑，这时的《太空旅客》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难。4000万美元的预算被硬生生拔高到1.5亿美元，光是两位主演就要拿走3200万美金。到这一步，1.2亿美元的全球票房就是血亏，哪怕这个数字再翻三倍，也只是堪堪保本，小有盈余而已。 为了保证电影的顺利进行，汤姆-罗斯曼拉来长期合作伙伴威秀影业，投资方孤星基金和花旗集团，以及来自远东的万达影业共同投入，给项目保驾护航。 最后，这部电影给合作方带来了什么呢？ 3.03亿美元的全球票房，克里斯-帕拉特和詹妮弗-劳伦斯两个人的商业号召力加起来，也挽救不了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剧本。就算加上非院线收入，也就是能保个本而已，其他再多的东西一概没有。 巨石强森+凯文-哈特=（克里斯-帕拉特+詹妮弗-劳伦斯）x3。 这是前二人的高光时刻，也是后两位的商业滑铁卢。 总而言之，《太空旅客》可以被称为是2010年代后好莱坞电影工业逐渐式微的缩影。 电影制作流程被极度强调政治正确的社会环境和公众舆论裹挟，在不该耗费财政资源的地方消耗掉了项目的盈利空间和灵活性，从而导致一部又一部本来可以称为经典的电影最终泯然众人。 花团锦簇的异形垃圾。 索尼影业这几年筹备的项目，绝大多数都是这种玩意儿。 想到这里，韩易本就在乱跳的太阳穴更胀了。 放弃《勇敢者游戏》会让人感觉可惜，但为了《勇敢者游戏》而被索尼影业强行喂进四坨还不如《太空旅客》的狗屎，那更是违背韩易重生后行事准则的事情。 “周二的时候，我们会好好筛选项目清单的。不光是电影，如果他们有出色的电视剧制作计划，也可以考虑。” “电视剧也投喔？” “是呀，只要挣钱的事情，什么都可以做。”韩易笑眯眯地点头。 “对了，我一直想问……”徐忆如把手举在胸前，小学生一样认真提问，“三家跟音乐相关的公司都建立起来了，影视这边为什么不自己先成立一家公司咧？” “因为目前我还没有打算亲自参与到项目制作中去。”韩易顿了顿，才继续解释道，“而且我对这个领域不太了解，贸然自己去独立操盘，很可能会得不偿失。所以，现在就用瀚资本投一下凯文-哈特和其他人的制作公司就好，跟着他们赚钱，哪怕少一点，至少放心。” 韩易摆在明面上的理由的确相当重要，不管在事业还是生活中，韩易一直都秉持一个观点，那就是，人对自我的认知可能无法决定上限，因为朝顶峰能攀登多远，很大程度上也与时运有关。 但是，开阔的眼界、谦逊的心态和清醒的自我认知一定可以决定你的下限。明晰自己的长处与优势，同时客观认识到短板与缺陷，才能在进行商业决策的时候规避掉大多数风险。 既然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没有扎实的专业知识，没有准确的行业洞察，在圈内的人脉更是几乎为零。更夸张的是，就算面前有自己笃定会成功的项目，也因为对影视融资规则的认知不足，而定错了目标和打法，在乔丹-布罗姆利的提醒下才恍然大悟。 既然踏出的第一步就走得如履薄冰，那为什么不选择最安全的路径呢？ 让专业人士操盘项目，聘请合规专家监督运行，再将多方意见汇总到自己这里进行最终决策。 对于uta，他是这样的态度，而在影视投资方面，这也是他获得最高奖励的方法。因为按照奖励的规则，韩易选择参与的项目，不仅要能让他获得最强烈的个人情绪反馈，也要考虑到投资的价值回报。 韩易在影视领域没有太大的热忱与追求，而这就是他想要跟凯文-哈特、巨石强森，以及未来其他影星达成合作的原因。 他自己的正面情绪反馈，来自于跟名人建立的伙伴关系，以及那种“上一世遥不可及的大明星，现在也得仰赖我鼻息”的满足感。与此同时，他也需要借助合作伙伴对影视艺术的热爱，让他在影视工业里能获得的奖励额度，与音乐行业的奖励额度持平，或者说至少不要相差太远。 刚重生的韩易踌躇满志，认为只要有天量资金与奖励机制的庇护，就可以无所不为、无所不能。 但经过两个多月与现实的交锋与锤炼，他才逐渐意识到，为什么每个看似庞大无匹、枝繁叶茂的公司，其实抽丝剥茧到最深处，都是只有一个核心业务作为支撑与倚仗。 不仅是因为现代化的消费市场，需要公司有一个明确的身份识别才能有效建立品牌，更因为人类的精力，天生就有无法逾越的局限。特别对韩易这种，超前信息的时效性不长，短短几年就会丧失信息优势的穿越者来说，更是如此。 七年时间，不够他慢慢去摸索其他行业的机巧。事实上，就算全身心扑在音乐事业上，这两千多天依然有些捉襟见肘。 因此，以音乐为主轴，用影视以及其他领域的投资和并购来加快资本累积速率和旗下管理的资产价值，从而打造一个根深蒂固、不可撼动的娱乐帝国，成为了韩易逐渐清晰的事业发展线条。 学会舍弃，才能得到更多。 “所以说，音乐行业，永远都是最核心的业务，对吗？” 沉默倾听良久的赵宥真忽然开口问道。 “是的，对我来说，最了解的、最擅长的、最热爱的，永远是音乐。” 韩易摊了摊手，笑着把他的感悟和盘托出。 “真正开始做事才发现，一个人，一辈子，能够把一件事做好就已经足够圆满了。我确实也很喜欢影视、时尚和其他的艺术形式，但它们……无法代替音乐在我心中的位置。” “无法代替……真好。” 赵宥真细细咀嚼了一遍韩易的话，随后，她绽出一个让整间餐厅似乎都明亮几分的明媚笑容。 “那版权发行那边，也不要落下进度呀。” “hmg真正的活力源泉，其实应该是在瀚发行才对。”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版权发行 “你说的，我当然明白。” 晚餐结束，在全场或艳羡或痴迷的目光洗礼下，韩易一行人回到添越上，点火离开。 不过，他们并没有急着左转进入南大西洋大道，汇入i-10w的车流回到主城区，而是在谷地大道上继续向东行驶。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抵达了洛杉矶华人区真正的核心地带——全统广场。 为什么这里会被称为洛杉矶华人的“中央活力区”呢？ 广场左侧，有上海一号、沸点臭臭锅，街对面，是味千拉面、湘味楼、叹茶、蓉城老灶火锅。而广场内部更是了不得，l形半环绕的两层小楼，小肥羊、洞庭春、豫香园、半岛海鲜酒家、8090奶茶，一字排开。 任何时间任何场合，全统广场方圆半英里的范围内，都有不同的中餐厅来满足不同地区的华国胃。 当然，让全统广场真正称霸华人区商业综合体的，还得是那家无可替代的超市。 大华，或者它的英文名，99ranchmarket，是所有洛杉矶华人的共同记忆。不管来自内地、香港、澳门还是宝岛，无论彼此之间的饮食习惯有多大差异，都逃不过每周来一次大华的命运。 旺仔牛奶也好，海底捞自热锅也好，每样能唤起人们华国生活记忆的商品，都能在货架上找到。 李锦记、老干妈、康师傅、黄飞鸿，既填饱了万里之外屡受亏欠的胃，也治愈了另一片天空下思念故乡的心。 今晚，是韩易重生之后第一次造访圣盖博，当然也是第一次踏进大华超市墨绿色的自动门。 目标有三个。一，给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带来一点小小的华国震撼。二，为小如的期末事业添砖加瓦。三，让每次去华国旅游都清水就青菜的宥真开开眼界、饱饱口福。 “阿德里安那边，上一周根据我的要求，接触了一些他熟悉的电子音乐、嘻哈音乐和流行音乐唱作人……小徐，这个你要不要？” 推着红色把手的购物车，韩易在货架之间慢慢踱步，跟赵宥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瀚发行的筹备工作。不时会被从身旁掠过的商品吸引住眼球，转换话题。 徐忆如回过头，看着韩易从货架上取下，攥在手里的义美台北蛋卷，鱼松味。 “呐，也不是每个写宝岛或者台北的东西我都要啦。”小如轻轻叹气，脑袋却不自觉地歪起来，引得嘴角也勾起一点倾斜的弧度。 “哦。” 韩易皱皱眉头撇撇嘴，手中的义美蛋卷依然没有放回去。 “……要两盒。” “哎。”韩易满意地拖长声调，这小姑娘喜欢吃什么，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如说要两盒。”站在韩易身旁，安静注视着他从货架上又拿了五盒，宥真忍不住开口提醒。 “她两盒、你两盒、我两盒。”韩易把盒子叠在一起，拍拍手，“伱得尝尝这个，宥真，很好吃的。” “你这句话，从进门到现在说了好多遍了。” 跟韩易走在平行的角度，赵宥真把双手背在后面，身子微微前倾，眼神温柔得像是在看一只白金渐层打呼噜。 “冬瓜茶、喜之郎、卫龙、酒鬼花生，还有那个……叫什么的东西？” 赵宥真指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最底部，那四瓶花花绿绿的玻璃罐头，感觉刚刚才背牢的名字又悄然从脑海中溜走了。 “饭——扫——光。”徐忆如心情似乎很好，一直在二人身前踮着脚走路，哼着无名但是欢快的曲调，“他最喜欢这种泡菜了。” “不是泡菜，下饭菜。”韩易严肃地指正，“蜀川人最后的倔强。” 亚历克斯和哈罗德做的饭很好吃，但小笼包和拉面弄得再好，也解决不了韩易那疯狂索求麻辣的味蕾。 除了给两位大厨推荐安东尼-波登的蜀川美食特辑，让他们找找感觉外，韩易特别需要饭扫光、乐事飘香麻辣锅味的薯片，以及康师傅麻辣牛肉面来短期应急。 毕竟，接下来直到毕业典礼前的一周半时间里，韩易的安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凑，想要再挤出来华人区的时间，恐怕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原来你喜欢吃泡菜啊。”赵宥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为什么在先农汤你一点都不碰？” “因为这不是泡……算了，能帮助你理解，怎样都好。”韩易摆摆手，意识到韩国女孩只是在揶揄自己而已，便也不再做争辩。 看到韩易“忍气吞声”的样子，宥真的微笑终于变成了让酒窝深陷的绽放。 周日晚上的超市采购，平淡温馨的聊天逗趣，步调悠然的并肩而行。 好像婚后生活呀。 从来没有憧憬过，但似乎还蛮不错的。 若婚姻里所有的片段，都与此时此刻的美妙情景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把这条过道无限延长。那么，怪不得有那么多人，会争相恐后地牵着彼此的手迈进教堂。 嗯，这样说来……如果这是婚姻，那前面那位是…… 赵宥真视线微微下移，看向只给他们留了一道倩影的小如。数秒之后，有些好笑地晃了晃脑袋，把思绪清空。 尼古拉-约恩那本书不能再看了……差点给自己幻想了个女儿出来。 “继续说。” 赵宥真用事业来掩盖爱……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有哪些唱作人呢？” “21savage，你肯定知道。”韩易在名单里选择了一个跟赵宥真距离最为接近的名字，“上次在家里演出过，记得吧？” “肯定记得呀，uta的签约艺人。”不知道为什么，韩易说‘家里’的语气和方式让她特别舒服，“我以为他已经签过版权发行协议了。” “没呢，发行协议，包括唱片协议，都还没签。”韩易的笑容里颇有些庆幸的意味。如果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那么韩易确实也不是兔子。属狗的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家门口的草皮松松土。 “他只发过三张mixtape，一张跟sonnydigital一起，两张自己发的。索尼的epic也在接触他，想要签全约，但是21还是和我们更亲近一点，毕竟演艺约都签好了，签全约也不用再多分一份钱出去了。” “阿德里安下周三跟他去谈，如果合适的话，就以瀚发行的名义跟他签全约，然后由tgo来负责他的艺人管理板块。” “我……我有点担心。”一次次的交心谈话，让赵宥真越来越敢于在韩易面前展示她的脆弱，“流行歌手，包括制作人，我很有信心。但是rapper的话，我也没办法习惯那种生活方式，走不到他们的内心世界里去。管理方面当然没问题，就怕粘性不会太高。” “我们可以物色一下在说唱领域有经验的经理人加入我们。啊，我可以问问安德烈，看他那边有没有推荐人选。”韩易思忖片刻，继续说道，“而且，如果21跟我们签约，我的想法是让雷和阿布来负责他唱片板块的a&r工作，到时候，不管音乐还是生活方面，你都有跟他文化更相近的帮手，不用太担心。” “好，我只是跟你说一下而已。该做的我都会去做，你也放心。”赵宥真点点头，转头宽慰起了韩易。 “我明白，你已经做得很好啦。”韩易又往购物车里装了一包徐忆如最喜欢的珍珠奶茶大福，“不过，khalid那边你应该不会太紧张的哈？我说碧梨那个soundcloud好友。他跟21……不是一个概念。” “khalid不会。”跟韩易一样，赵宥真的措辞也很谨慎，“他比较特殊。” 在美国，很多话不能说得太明显。碧梨那位让韩易无比重视的网友khalid，从小就跟着当兵的父亲在军事基地间辗转。斯图尔特堡、坎贝尔堡，还有德国海德堡的美国陆军营，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而且从小就学习唱歌和音乐剧的khalid，自然跟绝大多数黑人说唱歌手迥然不同。不管是口音还是价值观，都相去甚远。 至于21savage，这个七年级开始就因为持枪被乔治亚州迪卡尔布学区所有教育机构拉黑，拿少管所当家住的狠人，就是亚特兰大最著名的文化特产——南部泛血帮说唱歌手，兼职drugdealer。 这种19岁在枪战中失去挚友，21岁生日当天被敌对帮派成员连开六枪大难不死的混世魔王，也难怪赵宥真觉得掌控不住了。 韩易自己也不喜欢，甚至是生理性排斥21savage这种匪帮rapper。这种几乎可以被称为诗人的遣词造句大师，以及kendricmar这种把整个黑人社群扛在肩上的意识说唱，才是韩易欣赏的对象。 但奖励实在是太香了。 不说21savage这一个人，光是考虑到未来几年嘻哈音乐在主流市场上的强势表现，韩易就得看见一个收一个，直到说唱圈的半壁江山都归自己所有。 至于正确的价值观输出？美国人想要用什么音乐作为下一代的成长养分，跟他一个华国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就像赵宥真担心的那样，不光韩国姑娘不能直接对rapper们进行管理，韩易也应该尽量少碰说唱圈的腥风血雨。倒不是担心有人让他变成xxxtentacion或者popsmoke，毕竟再无法无天的匪帮也不会去招惹好莱坞的顶级资本。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丰厚的唱片合同正是由这些资本大佬签出，另一方面是，这群往电线杆上挂球鞋的乌合之众，也打不过阿尔巴尼亚、俄罗斯或者海豹突击队的退役特种兵。 韩易在嘻哈音乐领域需要一个掌舵者的关键原因在于，除了eminem、machinegunkelly、g-eazy和lilpeep等少数人之外，说唱跟nba一样，是个黑人玩家占绝对优势的游戏。想要在这场游戏里获得足够的号召力，至少台前的这个人物，必须拥有黝黑的皮肤。 心中其实已经有个完美人选，但是韩易需要借用dr.dre的影响力，才能搬得动这尊大佛。 “等你那边周二搞定khalid，我们就让他在瀚发行这边也发挥作用。这孩子，不光是声音好，创作能力也很强。” “他给我发了一个私密的soundcloud链接，里面放着所有还没发行的demo。” “只能说，确实是个天才。” “是啊，我跟你讲过的……你要不要也去看看？”韩易指了指熟食区，小如正站在那里，礼貌地找售货阿姨打包卤味。 “等……等一下再去。”多种美食混合的香气无法阻止地扑鼻而来，赵宥真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把版权发行这块的东西聊完吧……加快速度。” “小徐！”听到宥真的话，韩易直接扬起声调，冲小如挥挥手。 “什么事？” “你打包的东西……”韩易把食指垂在赵宥真的脑袋边，“帮忙给小赵也要一份哦，谢谢！” “有要啦。”徐忆如侧过身子，展示售货阿姨正在打包的两只盒子，以及她对小赵生活习性细致入微的了解，“你们忙你们的，包在我身上！” 不知不觉就开始扮演起家庭主妇的角色了。 真是令人苦恼啊。 徐忆如抿抿嘴，舒缓惬意的眉间看不出一点痛苦的神情。 也不是说一定要男主外、女主内，但是在对方忙不过来的时候……稍微照顾一下，也蛮不错的，对不对？ 说起来，自己是家庭主妇，易易在外面打拼，那另一个岂不是…… 哎唷，宥真姐推荐的尼古拉-约恩，回去就把电子书删掉！ 哪有生个孩子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啦！ “另外的几个就都是流行唱作人或者电音制作人了。我给阿德里安推荐了一个刚从nyu毕业的新人，阿里-勒夫，艺uv。去年才毕业，没跟任何公司签合约，从形象到唱功再到创作能力都很符合我们的要求。” 听不到徐忆如跟赵宥真一样奇怪的心理活动，韩易继续跟韩国女孩讲述瀚发行的签约进展。 “跟khalid一样，也是周二要直接这边来跟我们签约。另外，阿德里安那边在电子音乐圈很有影响力，找到了几个潜力不错的创作组合，cheatcodes、notd，还有几个别的制作人。对了，diplo那边也推了两个很棒的小伙子过来，grey。” 这段话里，韩易有意隐去了自己在艺人选择上的主导作用，以免表现得眼光太过超前，而引起赵宥真的怀疑。这一系列提到或者省略了名字的电子音乐制作组合与个人，都是韩易点名让阿德里安去接触的。 像之前提到的一样，电子音乐跟爵士音乐一样，在唱片协议方面跟主流乐种有较大的区别。流行音乐或者嘻哈音乐的歌手，一般都要签下至少1+3的专辑合约，但是在电子音乐领域，一专一签甚至是一单一签的现象并不鲜见。只有thechainsmokers、djsnake或者zedd这种跟大型唱片公司签约的知名制作人，才会在合约上有较长时间的束缚。 这一特点，也让韩易在电子音乐领域的布局变得轻松了许多。 看到合适的制作人，直接挥舞着支票簿砸过来签全约就好。 “除了当幕后制作人，我刚刚提到的这些，都是可以以dj身份走到台前去演出的。所以到时候等阿德里安签完合约，你也要深度参与进来，帮他们在两个方面都取得好成绩。” “好。”赵宥真欣然接受挑战，“dj这一块，我挺感兴趣的，而且感觉未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的确如此。”看到小如已经包好食物，笑意盈盈地朝他们走了过来，韩易没有歇气，把今天版权发行领域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进展，一口气抖搂了出来。 “再来就是纯粹的幕后人员了。阿德里安去接触了一个叫electricfeel娱乐的，专门服务于幕后作曲家、作词者和制作人的管理公司。” “我准备把它整体收购下来，放到tgo这边，作为咱们幕后人才的对接端口。” (本章完) 第一百章 关键一环 “5200万吗……” 返程的路上，赵宥真一直在心中反复斟酌着韩易透露的这个交易数字。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她，就连徐忆如在thevermont下车跟两人挥手作别时，也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diplo已经声名鹊起的唱片公司maddecent，拿下55%的股份，韩易也就花了3600万美元而已。 这次，全资收购这家名不见经传的音乐创作者管理公司electricfeelmanagement，韩易竟然一出手就是5200万美元。 赵宥真的震惊，不在于投资数额的多少，毕竟有1.9亿美元珠玉在前，现在如果没有八个零，很难单纯凭借金额在宥真心里引起波澜。 但韩易买的，只是一家成立时间刚满三年的初创公司而已啊。 制作人路易斯-贝尔，还有所谓electricfeel的创始人奥斯汀-罗森，他们是谁？ 赵宥真相信不光是自己，哪怕凯伦-郭在现场，也会一脸茫然。 根本就不是在音乐圈里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吧？ 宥真翻阅着手机里的google搜索记录，不过三页，就笃定了她内心的判断。这家公司，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荣誉和记录。 此时此刻，不管再如何信任韩易，女孩也忍不住用担忧的眼神开始偷瞄他，欲言又止。 “我明白。” 韩易敏锐地发现了赵宥真的情绪变化，他向右瞥了一眼张了张嘴，正要开口的宥真，抢先说道。 “给这么多，并不是我拍脑袋做出的决策。投资之前，就已经跟托德反复交涉了多次，他也同意了我的观点。” 韩易没有透露的是，所谓同意，就是音乐版权的商业经理托德-盖尔凡德屡次激烈劝阻无果后，无奈说出的那句：你是老板，最终决策权还是在你这里。 “别的都不说，他们手里有postmalone的管理合约，光这一条，就值不少钱了。” “是吗？”赵宥真语调上扬半分，没有遮掩话语里的怀疑。 postmalone确实是一个急速上升的超新星，她自己也很看好这种cloudrap且旋律性极强，几乎可以被称为是流行摇滚的嘻哈音乐风格……但不管怎么说，也不值5200万吧？ “嗯，相信我，他的未来发展肯定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对于这类无法在当前时空下证伪或者验真的结论，韩易只有一种说服的方法，那就是后世欧美网络最常见的权威信息源“trustmebro”。 不然的话，他该怎么跟宥真解释呢？ 说postmalone首张录音室专辑就空降billboard专辑榜第六位，单曲《congrattions》直接杀入前十？ 说他后面会跟自己马上要签下的21savage合作一首叫《rockstar》的新歌，蝉联billboard单曲榜冠军位置长达八周？ 还是说到了2019年，他一个月的时间内，光是巡演收入就有2840万美元？ 说不了，只能trustmebro。 “还有，我说的那个路易斯-贝尔，也是个很厉害的制作人。贾斯汀-比伯和djsnake都在找他合作，等你听到那首歌就知道了。” 哪首歌？ 《letmeloveyou》。 djsnake收听量排名第一的单曲，比现在看起来不可逾越的那座大山《leanon》还高。 “伱怎么知道的？” “阿德里安告诉我的，他跟snake关系很好。”这种善意的谎言，韩易张口就来。 《letmeloveyou》的录制时间是2016年4月9日，发行时间是同年8月5日，因此，就算韩易提前透露给赵宥真，也不会显得突兀。 那什么会显得突兀呢？ 2021年贾斯汀-比伯发行的《peaches》。 2018年霍尔希发行的《withoutme》。 2018年卡米拉-卡贝洛发行的《realfriends》。 2017年卡米拉-卡贝洛发行的《havana》。 2017年kygo和赛琳娜-戈麦斯发行的《wolves》…… 现在知道为什么要花5200万美元买下electricfeel了吗？ 路易斯-贝尔，不光跟这家公司签了管理合约而已。版权发行合约，也掌握在electricfeel手中。 不用看得太远，光是贝尔一个人在未来三年内产出的音乐版权，就足够值回票价。 上一世，路易斯-贝尔于2021年跟环球音乐发行集团签下了版权发行协议，同时，环球还顺势收购了他手中之前创作的音乐版权。总共花了多少钱，没有对外公布，不得而知。 但是刚签完协议，路易斯-贝尔就全款买了一栋1200万美元的贝弗利山豪宅。 没人对此表示惊讶，毕竟，他是被公告牌杂志盛赞为“流行音乐最多产、最有成就、最不受束缚”的所谓自由职业者。 在音乐产业中，自由职业者，就是那些没有被三大的发行集团束缚，独立与各色音乐人展开合作的创作者们。 最重要的是，路易斯-贝尔只是electricfeel旗下的其中一位成绩较为出挑的创作者而已。 除了他之外，electricfeel还签约了哪些优质的音乐人呢？ juicewrld的创作搭档尼克-米拉，那首火遍全球的《luciddreams》就是二人的心血结晶。 和24kgoldn一起写《mood》，与thekiroi共同创作《stay》的奥马尔-费迪。 sza的御用制作人，为dojacat写《kissmemore》的卡特-朗。 到了2023年，这支由奥斯汀-罗森组建的幕后制作团队，已经成为了世界音乐工业最不可或缺的雇佣军。任何由他们触碰过的单曲，都能在billboard榜单上占有一席之地。 包括tiktok在内，electricfeel创作、制作或者共同完成的音乐，总播放量超过2150亿次，斩获625个铂金单曲认证，光是spotify上的月度听众，就超过1.73亿人，占平台月度活跃用户数的35.4%。 过去的半个月里，韩易从无到有，搭建起了hmg内部唱片公司、版权发行公司和艺人管理公司三足鼎立的运营体系，引入了各个领域的专业人才，也跟碧梨、菲尼亚斯、霍尔希、麦迪逊-比尔等有机会在台前大放异彩的艺人达成了签约合意。 从架构上来说，韩易已经完成了95%的工作，但从成功率上来讲，现在的hmg想要挑战三大音乐集团，成为在世界音乐市场上叱咤风云的第四极势力，希望还十分渺茫。 因为，hmg还没有一个内部造血的版权发行机制。像之前所提到的那样，一个完整的音乐生态链，是由五种人组成的，音乐创作者将菜买回厨房，录制者把原材料加工成食材，混音工程师用这些材料炒制一盘熟食，最后母带工程师再为它加上精致的摆盘和装饰，然后，a&r经理和其他的幕后推手，才能把菜肴呈上给消费者享用。 现在，服务员找好了，炒菜的厨子有现成的，加工食材的工作人员陆续就位，就差采购进货了。 electricfeel，就是韩易想要招募的那个金牌采购。 有了这家公司和它签约幕后团队的助力，hmg才算是真正有了灵魂。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源源不断地有优秀作品产出，录音室里站着的那个歌手，换谁都能大红大紫。 这就是韩易愿意重注下在麦迪逊-比尔身上的原因，只要能拿好歌堆起来，任何人都可以在风口上起飞，更别说麦迪逊这种天生网感极佳，本身就有几百万粉丝基础的歌手了。 收购electricfeel，就是把下注时内在笃定的信心，变成触手可及的现实。 因此，跟拿来当唱片板块招牌，吸引潜力新星的maddecent不同，拥有3.99亿美金的韩易，这次对electricfeel100%的股权势在必得。 当然，私人企业不是上市公司，没有恶意收购的方法。韩易必须让奥斯汀-罗森心甘情愿地接受交易，他的规划才能全盘落地。而能够从一家小小的录音室，做到欧美音乐版权领域的顶端，奥斯汀-罗森的能力、才华、野心和胃口，都需要韩易小心应对。 换句话说，虽然现在还没有未来的显赫成绩，但奥斯汀知道这家公司和自己四处搜罗的这批年轻创作者能走到怎样的高度。如果不是一份丰厚到无法拒绝的协议，绝对无法打动他分毫。 毕竟搞音乐版权又不需要什么投资，一群人关起门来写歌，能需要多少资金？ 因此，在两三次不咸不淡的邮件接触后，韩易直接把价格开到了5200万美元。 每一分钱，都直接流进奥斯汀-罗森的口袋。 再有企图心和上进心的人，都无法在这样的天价面前气定神闲。 创业三年就提前完成财务自由的目标，这样的诱惑有谁能把持得住呢？ 当然，韩易的收购协议并非没有条件。摆在奥斯汀-罗森面前的，是一个时长拉满的后续任职条款。收购完成后，他需要在electricfeel继续出任ceo职位至少七年，并且以tgo高级合伙人的名义接受人予管理、hmg以及韩易的垂直管理。 严格的竞业协议也被写入了收购备忘录中，通过乔丹-布罗姆利，韩易要求奥斯汀-罗森在离开hmg及其下属公司后十年内，不得接受任何竞争对手或者潜在竞争对手的工作邀约，并且详细列出了“竞争对手”涉及的业务范畴。 不过，在加州，这条竞业协议实质上就是个君子协定，根据加州商业和职业法典，法律禁止雇主限制任何从事法律实践或贸易的人。因此，加州任何现有或者新添加的竞业禁止协议，均会被法院视为无效。 也就是说，雇主可以要求，雇员也可以同意，但是真的走到上法庭那一步，这个条款百分之百会被驳回。 因此，在收购协议中加入竞业条款，也可以看作是奥斯汀-罗森对韩易的一种承诺。 5200万美元，买他在音乐行业内17年的职业生涯。 实际上，韩易完全不需要他17年的付出，7年都嫌多了。只要保持现在的发展势头，再往下走两年，electricfeel就能完全走上发展的快车道，瀚发行也会成为在国际音乐市场上创造一个又一个流量奇迹的后起之秀。 “你是老板，最终决策权，还是在你这里。” 听完韩易保留了大部分超前信息的陈述，赵宥真按下车窗，任由威尔谢大道的夜风灌入，把长发摇曳出迷人的弧度。临近五月，洛杉矶已经逐渐开始步入最炎热的时节，那种满大街都是运动内衣和瑜伽裤的景象虽然还没出现，但已经相隔不远。 这段时间的气候，以及三十迈匀速行驶状态下氤氲而生的微风，最是怡人。 “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片刻后，赵宥真转过脑袋，凝视着韩易，微微眯起眼睛，说着她认为最温柔的话。 心里有疑虑在所难免，但既然选择了相信他，就不会半途而废。 坚持自己的观点这件事，对赵宥真来说绝不陌生。她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就没有考虑过别的选择。 但面前这个男人，却总是能越过怀疑的荆棘，填平现实的沼泽，斩断理性的藤蔓，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带她奔向一条与常识和经验相背离的，离经叛道的路。 越是劝他停下，他的脚步就越坚定，握住自己的手就越用力。 这种感觉，还挺让人着迷的。 “我相信你。” “嗯，这事儿……这事儿肯定能成。” 赵宥真与往常不同的细腻声线让韩易下意识地看向她，迎头撞上那双愈发干净澄澈的眼眸。仿佛触电一般，韩易飞快地把视线移回面前的道路上，轻舒了一口气。 “对了，宥真，这次uta的董事会，除了我之外，另一个瀚资本提名的人选，是凯伦-郭。” “好。”赵宥真眨巴着桃花眼，似乎不太明白韩易为什么突然要用如此认真的语气说这句话。 “她的业务范畴跟uta没有交集，但又有足够的声望，履历方面来说很适合出任内部董事。而且作为亚裔，凯伦跟你我的关系都不错，文化背景与价值观也相近，方便我们以后在董事会里……打配合。” “我也觉得她很适合。”赵宥真感觉韩易的调子越来越不对劲，她歪了歪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说的是，我最开始考虑的其实是你，但是我也要进入董事会，如果瀚资本这边两个董事都……” “原来是这个意思。”赵宥真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你担心我会介意？我从来就没想过这个。” “我不担心你会介意，宥真，一点也没担心过……我们的关系，不管是事业还是生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坦诚、真实与尊重的基础上。所以，我只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出来、讲清楚。” “我知道你不会在乎一个所谓的董事席位，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是我的第一选择。” 听到这里，赵宥真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声，而是静静倾听韩易继续描述他内心的想法。 “我跟你说实话，不管咱们现在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情，宥真，在外人面前，你一连串的身份标识里，最显眼的那个，肯定还是u的在读生。”韩易的措辞很谨慎，但这并不能改变话语的直率程度，“如果现在让你出任太多抛头露面的职位，不会对你的职业生涯有任何帮助，反而会害了你……让你的个人形象，沾上……” “你的污点，是吧。”韩易直白，宥真就比他更露骨，“人家会说我是靠你上位的。” “对，我很担心这一点。其实，在逐渐完善团队架构的时候，我也很怕进入hmg的新人会这样看你。”韩易顿了顿，随后坦然地点点头，“不过，我很欣慰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这么想。因为你的努力和成果，大家有目共睹。” “是啊，因为我是什么？”赵宥真眸子微弯，细声问道。 “战斗宥真。” “对了。”赵宥真扬起下巴，看了一眼后视镜中虽然素面朝天，却依然精神焕发的自己，“战斗宥真，怎么会怕这些？他们越说，我越有劲。” 说到这里，赵宥真颇有些孩子气地举起手臂，绷紧肌肉，给韩易展示她经年累月的训练成果。依然纤细，但健美线条清晰可见。 “那天你夸我像谁来着？” “坎蒂丝-斯万内普尔。” “嗯，对。”宥真点点头，“但我比她更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韩易笑着柔声附和，“你的勤勉与才华，就应该被世人所熟知和敬佩。所以，我希望，当你最终走到聚光灯前的时候，他们能先惊叹于你的成就，而不是外表，和别的什么东西。” “说这么多，其实我想表达的就是，宥真……我刚开始还有点怀疑，但现在越来越确信，你比碧梨，更像一个未来巨星。总有一天，会换你走在人群中间，我在角落里给你鼓掌。” “非得分开，不能一起啊？” “我……” “总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走在人群中央，让所有人为我们鼓掌。” 不知道赵宥真脑海里的画面，与此刻韩易心中浮现的是不是同一场景。 “但现在呢，我还需要再磨练一下……你对我有信心，我也对你的信心有信心。” 绕口地用中文说完这句话，赵宥真不禁轻声笑了起来，汽车正好经cma的城市之光，202盏复古街灯，给赵宥真的眼眸装进了一整片璀璨星河。 “后天，加油搞定你的第一场董事会。” “公司这边的事情放心，有我在。”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次董事会 2016年5月2日，星期二，天气晴朗。 上午八点四十七分，洛杉矶的天空依然保持着它最经典的姿态，湛蓝画布上零星点缀着寥寥数朵高悬的云彩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比如糟糕的路面维护状况，北美流浪汉之都的称谓，以及摊大饼式无穷无尽向外延伸的城市发展规划，都在过去数十年内屡遭诟病。 但再严苛的批评家，也不可能对南加州的天气有半分置喙。 就像弗兰克-劳埃德-赖特所说的那样，把世界倒转过来，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落在洛杉矶。 每次迎着这样的景色醒来，韩易都会在心中感叹一句，自己在纽约和洛杉矶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是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跟nyu当时的美国新闻排名肯定没有半点关系。 脑海里飘着奇妙而杂乱的想法，韩易冲基安-格里芬微笑颔首，在对方“回见，老板”的告别声中拉开车门，向伫立在市政道旁的uta广场走去。 一切都与一个月前初次造访这里的景象别无二致。 除了忍受着早高峰的拥堵准时来上班的人。 演艺经纪行业有三个特点，随机性、突发性、全球性。你不知道主办方会在何时发来正式的演出offer，也不知道签约客户的哪场演出会在什么环节出问题，更搞不清楚邮箱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城市究竟坐落在哪里。 优秀的演艺经纪人，特别是旗下管理客户众多的那种，都有自己的生物钟和工作时间。有的人跟远东地区的主办方关系较为密切，他们的活跃时间就会向后移，半夜收发邮件处理各类事宜都是常态。有的人主要负责欧洲地区的演出，那么早起就是一种必须具备的良好习惯，否则会因此而错过很多伦敦、阿姆斯特丹或者伊比萨发来的邀约。 至于其他地区？那些地方的演出，还没有多到可以让uta的经纪人去迁就他们的程度。 正是因为演艺经纪这一行业的特殊性，联合艺人经纪公司从来就没有一个统一的上班时间，更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考勤制度，这就是招聘广告上所谓的“flexiblehours”。每位经纪自己选择工作的具体时间，只要能满足时长要求即可。 韩易抵达uta广场的时候，负责欧洲地区的经纪人们已经在格子间里啜饮着咖啡，而负责远东地区的经纪人，大概率还沉浸在梦乡里，要接近午饭时间才姗姗来迟。 此刻跟韩易一起踏上阶梯的，基本上都是刚入职没多久的菜鸟经纪人，还有负责后端业务或者行政事务的非销售型岗位员工。 这群人，绝大多数都没有获得欢迎派对的邀请函，也没有在现实中亲眼见过这位占股41%的年轻华裔富豪。因此，他们在茶水间和午餐桌上口口相传的韩易，是最夸张的那个版本。 有人说瀚资本是淡马锡控股旗下的子公司，专门负责娱乐板块的投资，毕竟从2010年开始，淡马锡在北美就有多桩跟资本管理集团联合进行的泛娱乐收购案。也有人仅根据两家公司的首字母，就把hancapitals和如日中天的hna集团划上等号。后者下属的旅游集团刚在纽约州科宏克森买了一间快要倒闭的度假酒店，被市场广泛解读为是进军美国的试水。 当然，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受到卫报戴维-辛普森专题报道的影响，认为背景神秘的韩易，应该是远东国家意志的代表。毕竟，在2016年的风暴前夜，多数人都无法预测几年后汹汹而来的剧烈浪潮。如果世界会继续按照螺旋上升的态势向上发展，那么，现在的剧本也理应进展到“日本大肆收购美国娱乐资产”这一步了。 不管每个人采信的是哪个版本的故事，他们看向韩易的眼神里，总会带上对谜团的好奇揣测，以及对未知的天然敬畏。大多数从韩易身边经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他两眼，并下意识地拉开与他的距离。少部分天性活跃外向或者心思活络的，则反其道而行之，靠近他，打个招呼，希望这位日后将成为uta内部董事和权力主宰的亚洲人能够记住自己的模样。 “早上好，韩先生。” “早上好。” 韩易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朝自己伸出手，一脸希冀与紧张交织的年轻金发经纪人，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从市政道的街边走到9346号的正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韩易已经跟五六位这样的uta经纪人握手问好了。但遗憾的是，他一个人的名字也没记住。 并不是韩易眼高于顶，而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做事专注的人，他的心思，此刻正全部放在跟瀚资本首席投资官安托万-嘉舍的短信往来上。 昨天，韩易在凯雷集团3.99亿美元的投资组合正式到期。这笔资金，全部存放在2005年成立，2016年5月初结束其生命周期的carlylerealtypartnersiv中，这是凯雷集团旗下位于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专门在美国寻找房地产领域投资机会的私募基金。虽说是房地产投资基金，但是实际投资标的中，消费品、制造业、工业和其他商业产品与服务都有涉及。 ibm的个人养老金计划，是该基金的最大机构出资人，而韩易，毫无疑问，是其中最大的个人出资人。 按照祂们的反馈来看，在某个资本管理集团出现的奖励，并不一定要留在该集团的私募基金中，只要跟事业发展有关，自己取用也没问题。因此，韩易的选择，是将5000万美元取出，然后注资到瀚资本，具体的合规操作会由安托万-嘉舍、乔丹-布罗姆利和卢-泰勒三方共同完成。 瀚音乐、瀚发行和人予管理，以及还未成立的现场演出公司，在接下来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展开跨越式发展，保证公司账户上有足够的流动资金至关重要。 毕竟，不管是签约艺人与创作者的预付款，还是madcity的制作成本，都不太可能从别的渠道进行支付。 而另外3.49亿美元，去向依然是大多数美国企业和资本管理公司的最爱，特拉华州威尔明顿。安托万-嘉舍此刻正在威尔明顿市，监督进行carlyleexclusivepartneriii，或者叫凯雷独家合伙三号基金的成立工作。 虽然与柏汇资本共同成立的基金一样，都属于合伙企业的范畴，但是从公司的实际架构上来说，二者之间有明显的差异。 收购uta的时候，韩易手中的资金不足，必须与柏汇资本达成共同投资的合意，才能将收购进度推进下去。但在凯雷集团这边，韩易的3.49亿美元现金却是绰绰有余。 收购maddecent55%的股权需要3600万美元，hartbeat25%股权的最终成交价是2500万。另外electricfeels的奥斯汀-罗森要拿走5200万，halseyinc.是1800万，收购杜阿-利帕经理人本-莫森的艺人管理公司tap，还另外需要1500万美元。 这些收购与投资，加在一起，总共需要花费1.46亿美金。 还不到cepiii初始资金的一半。 剩下的2.03亿美金，短期之内怎么说都够用了。除了索尼影业的tedeal之外，韩易最近几个月的重心都会放在巩固与发展现有资产上，而不是继续挥舞支票大肆兼并。 目前有希望收入囊中的投资标的，他都已经有过接触。尚未展开行动的那些资产，就不是现在的hmg和瀚资本能吃下的了。 吃不下，不光是因为资金受限，更与商业表现、行业地位和时代大环境息息相关。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鲍勃-迪伦，现在绝不会对韩易的收购邀约假以辞色。 只有等到跟吉米-约文商讨过的那个liveaid2016版，以及后续一系列的操作能落地，才有可能把这渺茫的希望提升几分。 因此，这次跟凯雷的lp，韩易100%出资，凯雷集团仅作为管理方，由三位高级合伙人出任名义上的基金经理，并占有1%的管理股份。实际的操盘手，是cepiii这家合伙企业的ceo，安托万-嘉舍。 作为回报，凯雷集团每年将获得管理资产总额的2%作为管理费，投资净利润的20%作为“附带收益”，carriedinterests，说人话就是提成。 这是韩易交给大卫-鲁宾斯坦的保护费，生意在美国越做越大，有个宾夕法尼亚大道1001号的住客作为庇护，才不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交保护费不是这个lp的唯一目的。 未来的事业规划里，它另有大用。 “cepiii成立之后，我会立刻赶来洛杉矶，处理那几桩收购案……您把我拉进的电邮群组里，好像还少了个tap。” “噢，抱歉，我随后把你加进去。群组实在太多了。” “完全没有关系，还有，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尽快能和布罗姆利先生、泰勒女士以及盖尔凡德先生见一面，对接一下协议细节和具体的操作流程。毕竟我们是要先用lp来投资瀚资本，瀚资本注资给hmg的下属公司，再由这些公司分别完成收购……美国人很多麻烦事。” “可不是吗，就得辛苦你了，安托万。” “荣幸之至，韩先生。” “对了，到洛杉矶之后，有住处吗？”还没走到电梯门口，便有一位俏丽的行政姑娘殷勤地为他点亮向上的按钮。韩易再次勾起一抹礼貌而客套的微笑，侧身走进轿厢。 “已经找好了。”安托万-嘉舍在那头爽朗地笑，“离公司不远，就在世纪城。西世纪道1号，您听说过吗？” “哇噢，manofculture，嘉舍先生。”韩易扬了扬眉毛，调侃道，“一出手就是世纪城最好的公寓。” “法国人有两样东西不能将就，住宿和美食。”正事谈完，安托万-嘉舍也进入了闲聊模式，“而且，我女友会跟我一起来，孩子们偶尔也要过来看我，另外还得把几只猫带上……所以必须得找个三卧室……等嘉舍夫人到了洛杉矶，您和两位女士一定得到家里来做客。” “普罗旺斯杂烩？” “普罗旺斯杂烩，先生。还有伱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daubenioise。” “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牛肉炖……厚重……” “喂？嘉舍？” 世界上的任何一部电梯，对隔绝信号都有奇效。韩易不得不挂断电话，用whatsapp给安托万发了个稍后联系的信息，做完这一切，电梯正好来到9346号的顶楼。 轿厢门一打开，熟悉的大嗓门潮水般涌入。 “tricky、tricky，听着。告诉astralwerks，他们也许还能再帮霍尔希发一张专辑，但瀚音乐一定要参与到a&r工作中来。” “……流程，什么流程？帮他们多卖五十万张专辑就是我的流程！别拿那些蹩脚的套路来糟蹋我的艺人……ok，没问题，就这么办。我等会儿再跟你说，老板来了。” “早上好，易。”把手机从耳边挪开，凯伦朝韩易摆摆手。 “早上好，凯伦。”走到凯伦身前，韩易看了一眼对方背后半敞开的会议室大门，“他们都到了？” “彼得-贝内德克和大卫-克莱默还没到，其他人都在里面……而我，在这里等我老板。”凯伦-郭摊开手，压低声线，故作神秘地眨眨眼，“告诉我，老大，今天我们准备撕碎谁？” “谁都不用被撕碎，今天我们是来观察的。” 韩易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回答道。第一次董事会，韩易不会主动发言，也没有议程要启动。他更感兴趣的，是联合艺人经纪公司上一季度的经营状况，以及三方势力在柏汇资本与瀚资本加入之后，会在董事会上如何表现。 换句话说就是，大动作不会有，小操作肯定拉满。 但这种小操作，没必要跟凯伦-郭讲。这一次，韩易只需要她老实当个听众。 “享受你的第一次董事会之旅就好。监督监督他们，会后跟音乐部门的沃诺克开个小会，聊聊咱们艺人的巡演计划……然后，请你去吃一顿tsujita。” “谢谢你，易。”凯伦点点头，认真地说道。 “噢，一顿tsujita而已，没必要这么客气。” “不，不是这个。”凯伦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谢谢你提名我作为uta的董事，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董事，有表决权，但大多数情况下，能够发挥的余地并不多。不过，光是好莱坞四大演艺经纪公司内部董事的名头，就足够凯伦-郭对韩易充满感激了。 凯伦在业内摸爬滚打将近二十年，在a&r高管的位置上也坐了十年有余，但今天，是她第一次被提名，且正式选举成为董事。 而且，是一家世界级娱乐公司的董事。 从高级打工仔，到列席顾问。 这种质的飞跃，在inddefjam花了十二年也没有做到。毕竟，再是被.reid倚重，她也没办法真正进入这家唱片集团的核心圈层，因为就算是她的伯乐，也不过是受聘而来的雇佣军而已。 但在瀚音乐，还没到一个月，她的名字就和韩易一道，出现在了产业新闻的通稿里。 这次，不是“凯伦-郭接受瀚音乐的邀约，成为a&r部门负责人”。 而是“uta主席吉姆-伯库斯宣布：三名内部董事加入董事会”。 当她把《好莱坞报道》的这篇新闻转发到facebook主页时，创纪录的点赞速度和如潮般的祝贺声浪，让她重新找回了自《onlygirl（intheworld）》以来，就再难体会到的满足感与成就感。 也许这就是选择的重要性吧。 想到此处，凯伦-郭看向韩易的眼神更加柔和，也更显敬重。 三言两语打动一个人并不困难，但若想要让他们在长期相处与共事中更加服帖，甚至进一步成为如臂指使的得力助手，你必须要淋漓尽致地展现出独特的价值与资源，让他们在你的光环下沐浴，享受到在其他人那里无法得到的极致感受。 提名凯伦-郭成为董事，而不是瀚音乐的任何其他人，比如维多利亚-怀特-梅森，除了文化背景相近，易于沟通与操作之外，韩易也正是考虑到了这点。 他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唱片公司核心部门的核心负责人，逐步培养起对自己的向心力。 因为，在瀚音乐ceo人选正式确定前，他需要确认每个关键角色的忠诚，是对自己，而不是对其他任何人。 否则，即使是在一个股权架构干净单一的公司里，也有可能出现uta这种复杂的情况。 搅别人的浑水韩易很开心，但自己的地盘让别人来摸鱼，却是万万不行的。 “你的履历配得上这份荣誉。” 韩易朝凯伦绽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毕竟，想让别人感恩，最好的方式不是时刻把这件事拿出来当炫耀的谈资。 没等凯伦答话，韩易迅速瞟了一眼在走廊尽头出现的两道身影，低声说道。 “打开会议室的门，走在我前头。” 凯伦-郭应声照做。于是，在室内轻声交谈，耐心等待的八个人，看到凯伦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以及跟在身后，一脸和煦笑容的韩易。 不过，当凯伦-郭在写有自己名字的姓名牌前就座后，韩易并没有在她身边坐下。相反，他像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右侧走廊的方向，随后惊喜地微微睁大眼睛，身子一转，又一次消失在了会议室众人的视线中。 “彼得，大卫！好久不见！” 下一秒，杰瑞米-齐默与吉姆-伯库斯的耳朵里，传来了韩易热情的寒暄。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暗潮涌动 “易，很高兴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屁。” 看到韩易，彼得-贝内德克踱着外八字缓步走来，张开双臂，笑道。 “韩先生。” 大卫-克莱默与传统意义上那种狂放外向，口若悬河的演艺经纪形象可以说扯不上半点关系。说话慢条斯理，气质儒雅沉稳的他更像是一个大学教授而不是明星推销员。 只有在他手下工作的电影与喜剧部门员工，才知道这位副总裁在工作中的想法有多么疯狂，执行力有多么恐怖。 uta的午夜突袭，由杰瑞米-齐默发起，但最终实际执行任务的一线指挥官，其实就是大卫-克莱默和杰伊-苏斯二人。而前者更是在说服以马蒂-雷萨克为首的11位经纪人，以及克里斯-帕拉特和威尔-法雷尔等著名电影演员的过程中，起到了无可替代的、至关重要的作用。 “总是很高兴见到你们。”韩易微笑颔首，与彼得-贝内德克和大卫-克莱默分别双手交握。他故意站在会议室门边，里面的人看不到他的身影，却能隐约听到声音，“托马斯让我向你问好，彼得。他本来昨天要从阿肯色飞回来，今天和我一起到uta广场来，但有事情耽误了。” “他去阿肯色做什么？” “少年之春音乐节，他是头牌嘉宾。” “噢。”彼得-贝内德克侧过身，笑容满面地看了一眼大卫-克莱默，才把视线转回韩易身上，“看来我们给伱找了个巨星，易。合作谈的怎么样？” “已经成了，五月中旬就对外公布。”韩易也有样学样，对克莱默用目光致意，才再看向贝内德克，“要说起来，这事还是你撮合的。彼得，我非常感激，这对瀚音乐来说意义重大……嘿，周末有时间的话，再来一趟864号？咱们得共同庆祝一下这次合作。” “我不会再奢求更多了，只希望你的主厨能再做一次墨西哥馅饼，加辣的那种。”彼得-贝内德克把右手除了小指外的四根指头并拢在一起，放在嘴边亲了亲，“bestquesadii''veeverhad。” “大卫，你也得来。”韩易指了指克莱默，眨眨眼，笑道。 “当然，韩先生，非常乐意。”大卫-克莱默有些不适应韩易突然的热情，他点点头，眼神不由向自己的导师与幕后支持者飘去。 而后者，则给他回应了一个含义相同的眼神，微不可察地耸耸肩。 彼得-贝内德克也不知道韩易究竟想要做什么。 “啊，寒暄得够多了。”看到二人的表情变化，韩易拍拍额头，一副刚刚回忆起今日要事的模样，“还有个董事会等我们参加呢，等会儿结束再聊。” “您先请，韩先生。” 听到大卫-克莱默的话，韩易与彼得-贝内德克握住彼此的上臂，互相谦让片刻，最后还是年长者先行。 跟在贝内德克身后的韩易，第二次踏进会议室时，发现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自己身上。 安德鲁-托、杰伊-苏斯、杰瑞米-齐默还有吉姆-伯库斯，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神情仔细端详着他。 uta的首席运营官移开座位，身体半起，双手按在桌面上，冲韩易点头致意。分管电视和新闻领域的副主席坐在位置上举起左手，伸出大拇指、食指与中指，在半空中停滞，跟他打了个招呼。 至于ceo和董事会主席，则先是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彼此，目光在中点处交汇，随后又极快地散开，先后站起身来。 “易。” 二人选择了同样的称呼。 “杰瑞米。” 韩易紧紧攥住离自己更近的，杰瑞米-齐默的手，将身体向对方贴近一些，刻意压低声音，但是会议室里的大多数人，至少包括吉姆-伯库斯在内，都能清楚听见他的话语。 “早上好……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声感谢。” “感谢什么？”杰瑞米后退半步，看清楚韩易的脸，依然是一脸笑眯眯的慈祥模样。 “她。”韩易幅度极大地指向凯伦-郭，笑道，“我的唱片公司，没有她可运转不了。” 杰瑞米看了一眼凯伦，心下了然。 这是他鼎力推荐的人才。 现在，他把她带到了uta的董事会里。 这代表什么？ “在提名名单里看到凯伦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肯定用出色的工作表现彻底征服了你。” 说到这里，杰瑞米-齐默握住韩易右手的力道更大了些，同时继续注视着凯伦，眼眸弯曲得都快看不见瞳仁。 “很多事情就是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不是吗，凯伦？” “世界上最好的老板。”凯伦-郭抬起手臂，两根手指同时指向韩易，“我该感谢您才对，齐默先生。” “非常美妙，非常美妙。”杰瑞米闻言哈哈大笑，拍拍韩易的手背，亲切地说道，“请就座吧，易，就在我右手边，给你专门预留的位置。” “如果这意味着我可以更清晰地听到你的季度报告，那我很乐意。”说完，韩易把杰瑞米-齐默右侧、凯伦-郭左侧的座椅拉开，又把身子挤进创造出的空隙里去。做完这一系列的举动，他才微笑着把视线投向在齐默身后同样站起的吉姆-伯库斯，脑袋前后微微摆动出一个幅度，算是示意自己看到了对方。 “伯库斯先生。” 听到韩易不咸不淡的问候，吉姆-伯库斯挂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 他叫齐默“杰瑞米”，叫自己“伯库斯先生”。 不会再有比这更明显的亲疏之分了。 刚才韩易这一系列举动，特别是对吉姆-伯库斯的态度和称谓，足够所有董事浮想联翩。杰伊-苏斯喝了一口面前的冰水，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安德鲁-托依然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眼神甚至都没有聚焦，盯着会议室里没有打开的那面液晶显示屏，像是在宣示自己的绝对中立。 至于剩下四位核心业务板块的负责人，属于杰伊-苏斯管辖范围内的电视部门负责人马特-赖斯，詹姆斯-法兰科、塞斯-罗根、切尔西-汉德勒和保罗-拉德的经纪人，代表uta影视客户群体，跟大卫-克莱默私交甚好的布莱尔-科罕，还有音乐版块的负责人尼尔-沃诺克和企业通讯主管克里斯-戴，都没有什么过度的反应，但是表情却相当微妙。 只有代表柏汇资本出席的文森特-狄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韩易，朝对方露出公式化的商务微笑。 而这正是韩易想要达到的效果。 用一点小小的区别对待，在董事会原有成员的心中激起一丝波澜，让他们有所揣测、有所期待，这就足够了。 能坐在好莱坞四大演艺经纪公司核心会议室里的，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搏杀出一条血路的百战老将，想一招制敌或者让他们按照自己的理想布局被牵着鼻子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对于韩易来说，最好的策略就是，先不痛不痒地来上一出，再根据每个人的反应，有的放矢地调整下一步的规划。 因此，用三种不同方式问候完巨头们后，韩易便坐回到座位上，老神在在地双手交叠，不再言语。 “好的，看样子所有人都到齐了。” 正如韩易所预料的那样，吉姆-伯库斯的脑海正在飞速运转，处理着韩易刚才释放出的信息。 他的态度差别，究竟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也许是因为之前自己对待他的方式，不是杰瑞米-齐默和彼得-贝内德克那种同辈相称，而是依然拿捏着前辈的姿态？ 也许是因为……他获得了齐默和贝内德克的资源支持，而自己还没有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但是，他也没有主动问询过吧？ 心中有诸多问题，但吉姆-伯库斯神色如常。他坐在会议室最末端的主席位上，朝西北角落里的菲利普-沃斯，这间屋子里的第十三人，抬手示意。 他的正式职位，是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合伙人兼副总法律顾问。在运营层面，他帮助uta的各个部门、子公司和合资企业有效实施公司的战略计划，包括收购、风险资本管理、客户合作伙伴关系、spac隶属关系、融资和高级合伙人事务。 而在董事会中，作为第十三人，他主要负责监督和管理会议的有效开展。 换句话说，他就是uta的董事会秘书。 “可以开始了，菲利普。” “好的，主席先生。” 菲利普-沃斯站起身来，目光在十二位董事的脸上逡巡。 “尊敬的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董事会成员，早上好。我，菲利普-沃斯，作为董事会秘书，特此确认2016年5月2日的这次会议已达到法定人数。根据我们的章程，法定人数定义为：董事会开展业务和做出决策所需的现任董事会成员的多数。” “4月26日，上一届董事会做出决议，修改公司章程，将董事会人数由原定的九人增加到十二人。因此，今天，新的董事会有十二名成员，截至……九点零二分，共有十二名成员出席今天的董事会会议，达到法定人数要求。” “在达到法定人数要求后，我们现在可以按计划进行会议议程。感谢您的出席和参与。” 主持uta的董事会会议已有五年的时间，对于一系列流程菲利普-沃斯早已烂熟于心。他坐回皮椅上，翻阅着给每个董事会成员都发放了一份的会议议程文件，说道。 “现在，请伯库斯主席宣布召开会议。” “女士们，先生们，尊敬的董事会成员，感谢你们今天来到这里。作为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董事会主席，我特此宣布召开本次董事会会议。” 吉姆-伯库斯戴上老花镜，逐字逐句地念出他准备好的文稿。 “今天会议的议程，包括许多有助于塑造uta未来的重要议题。我们将讨论公司的财务业绩、增长战略、新的合作机会，以及解决任何其他紧迫问题或疑虑。” “在我们深入探讨细节之前，我想对你们每个人为我们机构的成功所表现出的不懈努力和奉献精神表示感谢。正是凭借各位的集体智慧和经验，我们才能在这个瞬息万变的行业中不断发展壮大。” “我还想对三位新的董事会成员表示热烈真挚的欢迎，韩易先生、文森特-狄先生，还有凯伦-郭女士，欢迎你们加入uta决策者的行列，为这家伟大的公司增添持续航行的燃料。” “现在，让我们开始讨论并努力做出有利于我们的客户、员工和整个机构的明智决策。” 读到这里，吉姆-伯库斯轻舒一口气，摘下眼镜，扫视着坐在两侧的董事会成员。 “第一项工作，请各位董事会成员审定会议议程。” “若要求增加、修改或者删除议程，请向我提出，由我呈交董事会投票。”菲利普-沃斯开始点卯，“首席运营官安德鲁-托。” “无异议。” “杰伊-苏斯副主席。” “无异议。” …… “瀚资本代表，内部董事，韩易先生。” “无异议。” 韩易看了一眼身前密密麻麻的议程，回答道。 每一条，都是他很感兴趣的uta发展方向。 “所有成员一致通过会议议程。” 菲利普-沃斯一边做着记录，一边向吉姆-伯库斯说道。 “非常好，那么……我请首席财务官介绍上一季度的财务报告，然后再进行议程上的其他项目。” “请首席财务官，杰夫-达拉-贝塔参会。”uta的首席运营官安德鲁-托朗声说道，在公司架构层面，他是cfo需要汇报和听取命令的顶头上司。 从1998年便出任联合艺人经纪公司cfo一职的杰夫-达拉-贝塔不知道已经参加过多少次董事会会议，事实上，除了伯库斯和贝内德克之外，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职业生涯比他还长。 达拉-贝塔在两块显示屏组成的展示台左侧站定，在助理的帮助下调出演示文稿，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叙述。 “女士们，先生们，尊敬的联合经纪公司董事会成员，上午好。我现在向大家呈报uta2016年q1的财务报告。” “包含伦敦办公室在内，联合艺人经纪公司2016年第一季度，共录得1.674亿美元的营业收入，直接运营成本5505.9万，销售费用、一般费用和管理费用7443.9万，调整后税息折旧及摊销前利润3750.6万美元，ebitda利润率22.4%。”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传媒巨轮 首次参加董事会会议的韩易，正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自己第一家投资企业的财务状况。 在外人看来枯燥无味的关键数据灌入脑海，形成一条又一条帮助他进行决策的论断。 1.674亿美元的营业收入，意味着作为什一人的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在第一季度为客户创造了10倍于这个数字的总收益。考虑到这个数据是在作为演出淡季和影视立项淡季的第一季度完成的，uta开年的表现确实还算不错。 即使按照这个数字乘以四个季度来计算，本年度uta都能完成6.7亿美元的营收目标。最重要的事，在娱乐行业内，绝大多数商业活动要到四月才开始逐渐活跃。 电影领域的暑期档、感恩节档、圣诞档和跨年档，电视领域的秋季新剧采购，还有音乐领域的夏季巡演、万圣节巡演、跨年巡演，这些都是在第二到第四季度才会产生的收益。 如果q1的营收都有1.674亿美元，那么其他三个季度，特别是第四季度，绝不会低于3亿美元。全年毛利润应该有4亿多一些，而算上利息、税项、折旧和摊销后的净利润，应该也会比去年有所增长，7000万美金左右应该是可以达到的。 韩易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做着计算。 可惜，今天接受董事会审议的是q1的财报，而韩易跟柏汇资本对uta的投资，是四月份才完成。这意味着如果想要从这次收购案中获得【投资价值回报】的收益，他还得再等上三个月的时间。 话说回来，虽然说ebitda利润率确实很低，但是其实整个行业都是差不多的平均值。wme-img的ebitda利润率略高一些，但因为前几年大规模举债的缘故，实际净利润率可能还不如的ebitda利润率能达到27%，不过近年来也是因为各种收购与债务的因素，最后能到手的利润比例和uta也相去不远。 这便是为什么四大演艺经纪公司都在积极融资，展开军备竞赛的原因。光凭业务的发展，无法从根本上拉开跟对手的差距，今年你多赚一些，明年我多赚一些，本质上都是在千万美元的区间打转。资本管理集团一出手就是数亿美元的现金，这才是能够改变游戏局面的热钱。 1.4亿马上可用的收购资金，再加上陆续进账的利润，现在的uta，才真正拥有了与前两名玩家一较高下的底气。 当然，不管跟wme-img还是caa相比，uta的资金量仍然略显不足。整体处于守势的后者，需要尽可能精准地寻找优质收购对象，以期资产增长速度能跑赢前两名，实现弯道超车。 “下一项议程，在获得来自柏汇资本和瀚资本的发展资金后，我们继续推进原有的合作与收购计划。达成了一些并购协议，也正在筹备一些新的项目。安德鲁，请你向大家介绍一下。” 此时，董事会主席吉姆-伯库斯已经将韩易的反常表现暂时搁置在脑后，刚才在听杰夫-达拉-贝塔介绍公司财务状况的时候，伯库斯就一直分神在考虑这件事。 最后得出的结论？ 应该是他对自己所提供的帮助太少，而故意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 小孩子闹脾气呢。 改天给他介绍几个资源，稳稳这个浮躁的投资人就好。 “没问题，主席。”在正式会议上，首席运营官安德鲁-托从来都是用职位称呼每个同事，“首先，uta继续坚持拓展新领域、新业务、新生态的发展理念，跟两家电子竞技行业的经纪公司达成收购合意，pressxagency和everydayinfluencers。请各位翻阅放在身前的简介，里面有它们的详细介绍。” 就在韩易打开铜板彩页的同时，安德鲁-托继续介绍道。 “当我们识别并开始学习数字生态系统中的早期趋势时，我们认识到收购pressx和everydayinfluencers对uta来说将是一个具有前瞻性的机会。” “第一家公司，pressx，代理很多职业电子经纪领域的优秀客户，主要的关注点在《英雄联盟》的职业联赛与职业运动员上……100thieves的辅助扎克里-‘aphromoo’-布莱克、fnatic的……上路，呃……保罗-‘soaz’-波耶尔，echofox的辅助阿德里安-‘adrian’-马，是名单中较为闪耀的几个名字。” 对于安德鲁-托来说，这种陌生的游戏词汇确实是过于难为他了。 “至于everydayinfluencers，他们更关注于培养游戏明星，以及管理前职业电子竞技运动退役后的商业活动，客户包括迈克尔-‘imaqtpie’-桑塔纳和伊曼-‘pokimane’-安等人。” “除了我们之外，过去的几年内，其他的机构也在这一领域有很多动作。”杰瑞米-齐默摊开手，向众位董事做着补充，“wme-img去年1月份收购了环球电竞管理公司，几天前才宣布，这个月底要跟tbs一起推出一个电竞联赛……哪个游戏，安德鲁？” “啊，让我看看……《反恐精英：全球攻势》。” “感谢，安德鲁。”杰瑞米-齐默递给安德鲁-托一个微笑，继续说道，“我们的老对手caa这边，也收购了巴雷特体育集团，还跟拳头游戏展开了深度合作，去年秋天《英雄联盟》北美联赛特许经营权的申请流程，是由caa来跟进完成的。” “所以，我们进入这一领域正是时候，甚至可以说有些晚了。接下来我们会跟不同的游戏厂商进行接触，争取获得他们的业务支持。” 说到这里，杰瑞米-齐默将视线移向韩易，笑容依然慈祥。杰瑞米心里很清楚，uta在潮流产业方面的动作，大概率能获得属于z时代的韩易的支持。 着力推进数字领域的业务，当然首先是出于公司进一步发展的考量，但如果能在这一基础上让投资人满意，那也不是件坏事。 而他的猜测没有落空，注意到杰瑞米-齐默的目光，韩易果然点了点头，露出鼓励的微笑，甚至还将大拇指微微翘起，朝齐默比划了一下。 电子竞技行业确实是一个潜力十足的经纪服务领域，但韩易其实对此没那么感冒。 他略显浮夸的赞扬举动，是想让另外两个人也看到的。 “我同意，齐默先生，我们需要在未涉足的业务领域更大胆地前行。” 看了一眼韩易，吉姆-伯库斯挤出一丝微笑，对杰瑞米-齐默轻声说道。 “另外一个领域，好像我们的团队也有拓展，对吗？” 伯库斯把团队这个词咬得很是清晰。 “跟hightimes。” 把s的尾音拖得比正常发音稍长一些，吉姆-伯库斯双手交叠放在大理石面的长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齐默。 你觉得眼光超前的z世代喜欢电子竞技。 那么hightimes呢？ 那个连烟都不抽的华国孩子，会支持uta在这个领域的试水吗？ “对，这是我们的下一个议题……克里斯，这件事的公关宣传是伱在负责，想聊聊吗？” 杰瑞米-齐默不动声色，把炸弹抛给了企业通讯主管克里斯-戴。 “好的，齐默先生。” 具体业务不是克里斯-戴在推进，他只负责帮这件不同人群眼中不同性质的事情，做一些正面公关的工作而已，因此，克里斯-戴谈起这个话题，并没有什么包袱。 “我们跟全球领先的绿植媒体与活动公司，达成了一项史无前例的、范围广泛的媒体、内容、许可和消费品代言协议。” 哦，怪不得呢。 看了一眼脑袋低垂，似乎在认真审阅会议议程的杰瑞米-齐默，韩易心下了然。 绿色植物，确实不是自己可以接受的东西。 来美国四年时间，在校园里肯定到处都能闻到味道，但自己却一次都没有尝试过。 还是那个理念不变：不让感官在极致刺激下变得迟钝，才能做出更清晰理智的决策与判断，获得快乐的途径也会更宽阔一些。 跟咱家小如和宥真满世界到处觅食，不比这些来得好玩？ 不过，韩易并不太在意uta是否在这些方面有所涉足，毕竟，在北美大陆，这是一个逐渐开始合法化的娱乐活动。 作为华国人，韩易没有动机，更没有必要，去承担起净化他国社会风气的重任。 从70年代的迈阿密就开始屡战屡败的行动，可千万别跟自己扯上关系。 更何况，韩易怎么会不清楚吉姆-伯库斯主动询问杰瑞米-齐默这桩合作案的意思。虽然涉及的业务范围较广，但是跟hightimes的合作，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品牌代理业务而已，值得在董事会上刻意提到吗？ 伯库斯很清楚作为华国人且烟酒不沾的韩易，在文化光谱上绝对站在厌恶绿植甚至反绿植的一方。他想用这种方法，在韩易心中种下与杰瑞米-齐默疏离的种子。 别小看文化差异的力量，这种力量在2010年代的美国社会，这个也许是全世界最讲求政治正确的地方，更是被无限放大。2016年，所谓的“cancelculture”，封杀文化，正处于方兴未艾的起步阶段。从这时开始，每位公众人物的一切行为，都被放在放大镜与聚光灯下仔细审视。 不小心在餐桌上说了恐同的词汇？《谍影重重》很经典，但马特-达蒙，你被封杀了。 mv里暗示布兰妮出轨？crymeariver，贾斯汀-汀布莱克，你被封杀了。 反对性别多元论？哪怕你是《哈利-波特》的作者，也给你封杀了。 在封杀文化方面，隔着大洋对视的两个大国有许多相同之处，但也有一些细微的不同。在美国，封杀通常不是官方的行动，而是某个族群或者社区的自发行为。每个种族、每个城市、每个个体，对于谁该被封杀都有迥异的定义。能否获得广泛的支持，就看你的“封杀光谱”是否能延伸到两头了。 亲眼见过杰基-罗宾逊打球的吉姆-伯库斯，也许来自几个时代之前，但是常年在娱乐圈和传媒界浸淫，让他非常了解如何利用文化操控人心。 但很遗憾，他遇到的是韩易。 一个来自2023年的人。 伯库斯这招，在2016年的洛杉矶也许非常有效。 但在2023年的蓉城，这些政治正确的陈词滥调早就被嗤之以鼻了。 面对吉姆-伯库斯不经意间朝他瞟来的眼神，韩易没有做声，只是稍稍向前坐了坐，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边的凯伦-郭。 “hightimes，是吧。” 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韩国女人，一直在悉心观察着场上的局势，文化背景相近也意味着她完全能够理解韩易此时的处境和想法。 她爽朗地笑了两声，用只有她的性格才能解释得通的方式，巧妙地为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化解了尴尬。 “作为董事，他们会给赠品吗？”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哄堂大笑。 笑得最大声的，自然是杰瑞米-齐默、彼得-贝内德克和大卫-克莱默。 只扯了扯嘴角，安坐原处的，是吉姆-伯库斯。 “郭女士，他们只做跟绿植有关的营销和媒体活动，不负责售卖。”八面玲珑的通讯主管克里斯-戴笑眯眯地帮着凯伦打圆场，“不过我想我能给您要几件420的卫衣。” “这个主题的衣服，在我家里有一衣柜。” 凯伦-郭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随后，满是歉意地朝吉姆-伯库斯笑了笑，轻声说道。 “抱歉，主席先生，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开玩笑……请您继续下一个议题。” “啊，是的。”吉姆-伯库斯舔舔下唇，神情看起来有一丝抑制不住的烦躁，“接下来的议题，让我们请安德鲁继续展开吧。” “好的，主席先生。” 眼观鼻，鼻观心，神游物外的安德鲁-托迅速把自己从太空里拉了回来。 “让我继续为各位董事汇报上一季度的公司动态。” “我们在福特希尔路403号筹备了一家名叫uta艺术家空间的画廊，公司的高级艺术部会在这里展示一系列uta代理客户的画作，不仅能为我们的艺术家提供一个更定制化的展厅，还能让我们打破传统画廊的桎梏，直接与消费者对话。” “伦敦办公室传回的消息，他们与facebook英国办公室的高管迈克尔-奥辛德扬，以及国会唱片伦敦分部的杰米-利明达成协议，二人将在年终加入uta的伦敦办公室，负责公司国际客户在英国以及欧洲地区的数字营销工作。我们在总部，会持续支持英国同事的战略决策。” “我们全方位代理的重要音乐客户，坎耶-维斯特，最近跟斯库特-布劳恩签下了管理合约。说是管理合约，其实是一个比较松散的顾问协议，不过，之后的工作，需要由我们来跟sbprojects的团队一起推进。saintpablotour的筹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这将是我们本年度最盛大的巡回演唱会之一，特别是在英格尔伍德论坛体育馆的三场，有望成为今现场娱乐的标杆。” “二月，我们的高级合伙人莉莎-雅各布森离开了公司，开始自主创业，我们永远铭记并感恩雅各布森女士21年来的付出，uta的品牌部门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相反我们会跟雅各布森女士继续在各个领域合作，为我们的客户争取更好的曝光与宣传机会……” “宝莱坞最著名的女星之一索南-卡普尔刚与我们签下国际代理协议，这是我们在印度电影工业……” 随后的四十分钟时间里，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在各个板块的重要举措，都由安德鲁-托完整清晰地复述给了在座的董事。 认真地做着记录，韩易听得异常认真。下定决心收购uta的时候，他主要是看重了这家公司在好莱坞，特别是音乐领域的强大影响力，以及“世界四大演艺经纪公司”这一金字招牌会给自己带来的地位与名誉加持。 直到现在，他才对自己持有41%股份的这家经纪机构有了更宏观的认知。 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绝不只是一家帮艺人找演出和片约的娱乐中介而已。 发展到现在，在经纪行业内稳居前三的uta，已经成为了一艘满载各种客户、各类业务的全生态链传媒巨轮。 从音乐到喜剧，从电影到新闻，从高级艺术到电子竞技，可以说，现代人类社会在文化层面的各种活动，都能看到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在幕后的活跃身影。 这家公司，绝不应只是自己投身音乐行业的跳板而已。 它本身，就是一座巍峨壮丽的罗马城。 由它延伸而出的条条道路，通向整个罗马共和国。 而想要把共和国变成帝国，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把这座永恒之城，变成自己的疆土。 “苏斯先生，现在请您向董事会呈讲电视、广播、新闻、文化板块的业务进展。” “好的，谢谢安德鲁，首先，电视文学领域，我们将迎来一位重量级的人物，丽娜-布兰嫩，她会从gershagency离职，并预计在下个月初加入我们……” “克莱默先生，电影、喜剧、发行与放映板块的业务，请您呈报。” “当然，安德鲁，首先是影视经纪领域，索菲娅-薇格拉已经确认将离开caa，与我们签下代理合约，整个代理案预计在七月底完成。另外，影视部门的同事正在跟wme的罗伯-卡尔森接触……” “沃诺克先生，到您了。” “谢谢你，安德鲁。女士们先生们，音乐板块上一季度收获颇丰，克里斯-布朗、djkhaled，还有来自纳什维尔的两位经纪人科特-莫特利与托比-基斯陆续加入了我们，音乐部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耳边还萦绕着每个核心板块业务负责人的汇报，韩易的目光却已逐渐失焦。 如此复杂的业务线，如此庞大的部门架构…… 该用什么方式，才能让这家公司，真正对自己唯命是从呢？ 自己的规划，能按照预想的路线顺利进行下去吗？ 韩易咬着黑色签字笔的笔杆，眼神在杰瑞米-齐默、彼得-贝内德克和吉姆-伯库斯脸上一一掠过。 他们都没有回以注视的目光，但韩易知道，他们一定感受到了自己的凝望。 接下来的几年，是合纵还是连横，是阿莱西亚大捷，还是庞贝古里亚会议，就看这三位自己刚下了第一注的巨头，如何出招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二十年第一人 “把整个hmg的客户名单都交给uta代理吗？” 坐在卡尔弗城华盛顿大道10202号的顶层会议室里，凯文-哈特一边回复手机上巨石强森的消息，一边跟韩易闲聊。 索尼的会议室，不管是索尼音乐、索尼影业还是索尼集团本身，都是这样的配色和布局。鲜红色的桌子，白色的滑轮椅，除了音响、液晶屏和靠在角落里的一排文件柜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装饰，充分体现出日式企业的简练风格。 “是的，包括接下来收购的所有企业旗下的艺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抱歉，我知道你是股东，哈哈。”凯文-哈特放下手机，举起双手笑了起来，“但兄弟，那是你的其中一个身份，另外一个身份是hmg的创始人。站在这个角度考虑的话，是不是把演艺合约分散一下，让wme、caa甚至icm都为你服务会好一些？” 凯文-哈特的建议不无道理，每个经纪公司都有固定的资源与渠道，也就是说，不管是wme、caa、uta还是icm，能提供的价值都是有上限的。 来自同一个公司的几十个音乐人，同时签约一家演艺经纪公司，虽然可以尽量合理地分配资源，但难免还是会有机遇和利益上的冲突。 让艺人良性竞争是一回事，困在一个池子里内耗又是另一回事了。 “从纯粹的演出变现角度来考虑，是这样的。” 韩易同样也关掉与小如的聊天窗口，宝岛姑娘正在巨细靡遗地询问他关于毕业典礼的琐碎细节。他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微笑着应答了一句，没有对细节进行补充说明。 为什么要把hmg的客户名单一股脑地全放在联合艺人经纪公司？ 韩易自然有特殊考量。 首先，演艺经纪会抽成10%，不会拿更多，也不会拿更少。在欧美音乐工业中，就算伱逃到天涯海角，不管是冰岛还是直布罗陀，只要做演出，就得有演艺经纪的服务。而只要存在演艺经纪这一角色，就会有这10%的收入白白流失。 从这一点上来考虑，韩易当然希望把艺人都放在uta，因为不管怎么说，他还能从这10%的收入里获得41%的股权分红。 别人不知道，但韩易自己清楚手里这批艺人的含金量。10%看似不多，但再过几年，billieeilish、dualipa、halsey，任何一个人的10%，都够演艺经纪公司吃得油光满面。 其次，韩易的决策，还有更高维度的因素。 那就是，他希望通过hmg艺人水涨船高的商业价值和影响力，进一步提升他在uta内部的话语权以及实际作用。 如何理解这句话？ 试想一下，一口气往uta的音乐部门塞进十多个未来年收入在千万美元以上的耀眼明星，这个板块的盈利能力会被推高多少？能否至少在这一领域，超越wme和caa，成为2020年代的行业第一？ 作为音乐部门的负责人，尼尔-沃诺克能否在公司内部获得更大的声量？ 而对于帮助他完成这一创举的韩易，尼尔-沃诺克会持以怎样的态度？ 韩易在董事会里，是不是又会多一个忠心耿耿，永远跟随他的投票机器呢？ 一旦沃诺克不再听话，哪怕做出一点不满的姿态，只用口头警告要把这些艺人的演艺合约转签给其他经纪公司，音乐部门就得瞬间变天。 毕竟，韩易很笃定，在2020年代，没有哪个经纪公司能够承受dualipa和billieeilish同时改换门庭所要经历的阵痛。 不需要动其他艺人，就这两个名字，便足以令任何公司忌惮。 给uta输送大量的现金牛，逐步让uta的增长与hmg的增长挂钩，这样一来，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对韩易的依赖就会越来越深。 到时候，韩易对uta的掌控，就不光能体现在董事会的会议长桌上了。 按照同样的策略，逐步渗透每个部门。到时候，他的意志，就是uta的行动纲领。 如此手段并不复杂，任何人都能想到，但之所以没人能付诸实践，主要原因是因为，这是一个得由超前信息和泼天富贵双重筹码叠加在一起，才能完成的正道阳谋。 必定焕发光彩的未来巨星+把他们尽数收入囊中的天量资金，少一个，都不成。 仅此一招，uta的三大巨头都很难用任何手段化解韩易逐步增长的内部影响力。 更别说，韩易还有其他的盘外招。 “不过，一个人的身份很难割裂开来，不是吗？”韩易轻描淡写地摊摊手，“不要问uta能为你做什么，要问你能为uta做什么。” “好的，总统先生。” 听出韩易的有意回避，敏锐的凯文-哈特也就不再同一话题上继续深入。对于他来说，提出建议是作为合作伙伴的好意，但不是责任。让韩易知道凯文时刻站在他那边，摆出这副姿态就已经足够了。至于韩易究竟要选择如何处理跟uta的合作关系，这与他确实关系不大。 “德维恩那边，现在也在这栋楼里，正在跟他们谈判。” “《勇敢者游戏》，对吗？”韩易点点头，“没猜错的话，应该只涉及到这一部。跟我们不一样。” “是的，他正和杰克-卡斯丹在谈判，电影的执行制作人。”凯文-哈特看了一眼手机，给予肯定的答复，“在《勇敢者游戏》这个项目上，他想要的跟我们一样，共同制作、占股分成。” 对于巨石强森来说，刚刚通过几部成功的动作片积累了业内声望与原始资本，制作成本不过亿的《勇敢者游戏》，正是他站上广阔舞台的最佳时机。他不知道这部电影会不会成功，但跟凯文-哈特一样，坐上商业大片谈判桌的首次机会，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他的七块制片公司，用来练手的第一个项目是hbo购买的纪录片《进退两难》，第二个项目更进一步，是可以登陆主流院线，总制作成本在6000万美元左右的《海滩护卫队》电影版，此时正在迈阿密紧张拍摄。 而第三个项目，就是终于可以被称为真正a类电影的《勇敢者游戏》。 制作成本一亿美元左右，但没有超过一亿。有票房大卖的主题元素，而且即使失败，亏损也在可控范围内。 更重要的是，对于现在的巨石强森来说，一部电影合理范围内的盈利或者亏损根本影响不到他。毕竟，他在担纲主演的hbo热剧《球手们》中，一集的片酬就达到了70万美元。 2016年，比他在电视领域拿得更多的，只有《生活大爆炸》的五位主演而已。 “为什么我们不结成同盟呢？”韩易指了指凯文的手机屏幕，说道，“你和德维恩有成功的合作案例，也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要我说，我们可以共进退，都参与制作，或者一起拒绝邀约。这样一来，两家一起，应该能够把释放出的股权份额都拿到。” “我刚才就在和他沟通这件事。”凯文-哈特摸了摸下巴，笑道，“德维恩也是这个意思，我们两家制作公司先一起把50%的投资方份额拿下来，具体该怎么分配可以后面再谈，但这个大方向不变。如果还有第三家投资方，我们就直接退出。” “正确的思维。”韩易递出一个赞许的眼神，“先把力量合于一处，免得索尼各个击破。这也是他们不愿意让我们在同一层楼开会的原因。” “放心，那是个聪明的家伙。别看他块头大，但这里也足够强壮。”凯文-哈特点点太阳穴的位置，“他知道该怎么到达该去的地方。” “这一点我毫不怀疑。”韩易挑挑眉毛，说道。 人们总是会被外表的伪装蒙骗，似乎大个子，就永远跟蠢笨与冲动挂钩。 有多少人知道，德维恩-‘巨石’-约翰逊2017年6月至2018年6月的演艺收入，是福布斯杂志20年以来追踪到的最高记录呢？ 税前1.24亿美元。 这便是另一个激励韩易投资《勇敢者游戏》的因素。 如果能通过这部电影搭上巨石强森演艺生涯的顺风车，韩易不介意给他多让渡一些利益。 “对了，德维恩让我转告你，今天谈判结束之后他得立刻返回迈阿密拍摄，可能没有时间碰面。但下一次回洛杉矶，预计是五月中旬的样子，希望我们三个能在一起聚一聚。” “当然，求之不得。”韩易眼角泛起一丝笑纹，没有将内心的雀跃表现出来。 他在影视领域想要的，其实就是这些。 不需要做头狼，做驾驶雪橇的车夫就行。 “先生们，抱歉，耽误了一些时间。” 还没闲聊多久，菲利普-罗利便疾步赶回了会议室，扬扬手，算是对韩易、凯文-哈特和乔丹-布罗姆利致歉。 三人在这里负责谈tedeal的细节，凯文-哈特的副手泰-兰道夫和马纳特娱乐的影视律师克里斯托弗-查森在另一间会议室里商讨《勇敢者游戏》的投资细节，若再加上同一栋楼不同楼层的巨石强森、丹妮-加西亚和他们的大律师哈罗德-布朗，索尼影业的办公楼里，有三场影视投资会议在同时召开。 这是索尼影业，或者说大多数好莱坞公司对于投资方的态度。绝不能让他们彼此之间有见面的机会，杜绝信息交流，才能更好地蒙骗……不对，推进项目的进行。 “刚才跟上面通了个电话。”菲利普-罗利把老掉牙的黑莓手机揣回兜里，扶了扶他那只有上个世纪的老会计会戴的过时黑框眼镜，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说道，“但很遗憾，答案还是不行。《蜘蛛侠：英雄归来》目前没有可以释放的投资额度。” “那……” “《王冠》也没有。”罗利赶在布罗姆利张口之前补充道，flix跟leftbank……我们在英国的制作公司，联合制作了这部电视剧，但是100%的投资都flix承担。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leftbank也只是雇佣军而已。” “没关系，开口询问总归是好事。” 韩易有些遗憾地轻舒一口气，朝菲利普-罗利露出一个微笑。《蜘蛛侠：英雄归来》那只是希望渺茫地争取一下，至于《王冠》，他是真的想参与进去。两季1.3亿美元的大制作，即使对flix来说，也是需要举债才能筹措到资金的超级项目。 也许，未来可以换一种方式flix合作？ 他们……不是每年都有post-ipo的债务融资计划吗？ 能不能有别的方法，帮他们解决掉内容采购方面的债务融资需求？ “那就让我们来继续看看这份清单吧。” 脑海里的想法一闪而过，韩易扬了扬手中厚厚的一叠项目资料，说道。 “是的，韩先生，索尼影业为各位准备的投资机会异常丰富。” 菲利普-罗利抬眼看了看韩易，嘴角扯起一个因为衰老的皮肤褶皱而有些怪异的笑容，随即便低下头，把老花镜埋进了纸质文件里。 “第一个项目，《勇敢者游戏》，这也是我们最笃定要参与的项目，对吗？” “是的，我的两位客户，韩易先生与凯文-哈特先生，需要50%的投资份额。” 作为律师的乔丹-布罗姆利，才是具体谈判的代表。他扫视了一遍坐在长桌对面的索尼影业代表、马纳特娱乐的另一位资深律师，今天代表索尼影业出场的娜塔莎-阿扎瓦，和居中的索尼影业副总裁，分管财务与融资业务的菲利普-罗利，语气坚定而不容辩驳。 对面的阿扎瓦负责维护索尼影业的关系，而自己这边要保证的，是韩易和凯文-哈特看到马纳特娱乐的用心与投入。 只要不上庭，在好莱坞的世界里，很少有所谓因为conflictofinterests，需要临时更换代理律师的说法。事实上，不需要公开的私下谈判中，双方都巴不得自己用的是一个事务所，这样很多事情才更好谈、更容易推进。 这边是乔丹-布罗姆利，那边是娜塔莎-阿扎瓦，即使按照美国律师协会1.7规则来看，也不算是直接违反了利益冲突原则，只要双方企业都提前知情即可。 索尼影业和完美世界的投资协议便是如此，马纳特娱乐同时代表两方，促成协议签署。 而这，也是马纳特娱乐在娱乐圈中逐渐做大的原因。 雪球效应。 “另一位拟邀主演德维恩-约翰逊先生，和他的七块制片公司，也需要投资份额，才愿意出演。”娜塔莎-阿扎瓦接过话头，为索尼影业发声，“作为一号主演，我们当然要优先考虑他的投资请求。” “是的，这就是我们跟约翰逊先生成为搭档的原因。”乔丹-布罗姆利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我们在《乌龙特工》里是搭档，在《勇敢者游戏》里也是如此。hartbeat与七块制片，需要成为这部电影唯二的投资方，否则哈特先生和约翰逊先生相信应该很难同意演出合约。” “至于50%的投资份额如何分配，这是我们确定大框架之后可以再谈的事情。嘿，一部a级大片，省去了融资的琐碎事务，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当然，布罗姆利先生，对双方都有好处。” 在自己身前的文件上划了一条线，菲利普-罗利继续保持着他怪异的微笑。 “我们通常不会给合作的个人制片公司释放这么多的投资额度，你知道的，首先是为了财务安全，其次……索尼影业是一个拥有深厚历史底蕴和辉煌成绩的品牌，总是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投资方，想要跟我们合作。为了不损害合作关系，总得留一部分给到他们。” 说到这里，菲利普-罗利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来自远东的韩易。 “如果想要在《勇敢者游戏》里拿到50%，我们也需要你们证明一下，在tedeal中的合作诚意。” “比如说？” “《银翼杀手2049》。” goddammit。 韩易在心中长叹。 他最怕的索尼电影项目，还是来了。 今天上风向标推荐！三更！谢谢大家！推荐票月票粮票饭票蟹蟹蟹蟹！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烂前菜与大骨头 2023年回来的人，谁敢碰《银翼杀手2049》？ 虽然不算是好莱坞有史以来最惨烈的失败，但也能在名单上有一席之地了。 韩易一边托着下巴，仔细倾听着会议桌两侧的你来我往，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 “请详细描述一下项目情况。” 乔丹-布罗姆利低头看了一眼资料，说道。虽然所有的细节都在已经备好的文件里，但是让谈判对手在冗长的介绍中失掉锐气，或者疲惫精神，也是一种竞争性策略。 “爱尔康影业跟我们达成了联合融资协议，他们投入9000万美元，我们投入9000万美元。他们找华纳来负责国内的发行，索尼负责海外发行。因此，我们在北美地区的票房分成会少一些，在海外则更多。” 这种合作模式，跟《九》挺像的。 韩易不由地回想起在私人影院的那个晚上。 “另外，匈牙利政府已经同意给予我们非常优惠的税收减免与退还政策，鉴于整部电影都会在布达佩斯拍摄，我们在税务方面应该能省下不少预算。” “大概多少？” “15%左右的预算，也就是2700万美元左右，这笔税金会全额返还给我们。实际的制作预算应该在1.5-1.6亿美元之间，所以，我们也可以说，从一开始，两个投资方就有15%的保证回报。” “预估的p&a费用？” “最少预计会投入7500万美元，按照实际情况，可能会在6000万到1.5亿美元之间浮动……主要还是看影片在全球范围内的商业表现。” 7500万？ 应该不止。 韩易在笔记本上做着计算。 他还记得，爱尔康影业，在影片上映后宣布遭受了8000万美元的巨额损失。 《银翼杀手2049》的本土票房，大概在9200万美元左右。 按照1.5亿美元的制作成本计算，爱尔康影业要负责7500万美元的投入。 那么，用最简单粗暴的计算方式，本土收入全部归爱尔康影业所有，海外收入全部属于索尼影业，那么从9200万美元的票房中，爱尔康影业可以回收大概一半，也就是4600万美元。 减去投入，这里就已经亏损了2900万美元。 也就是说，在宣传发行和演员分成方面，爱尔康还亏损了5100万美元。那么，由此可知，在不计算主演票房分成的情况下，《银翼杀手2049》投入的p&a费用最后应该在1.2亿左右。 整个项目的实际总成本，是2.7个亿。 全球票房2.67亿，能落到制片方手中的，接近一半，1.335亿。 净亏损1.365亿。既然爱尔康承担了8000万美元的亏损，那么索尼应该就是5650万美元左右的亏损。 还是最简便的计算方式，如果双方平摊p&a成本，那么每家公司要出1.35亿。 亏掉41.8%。 如果自己出制作成本的25%，也就是1875万，那么最后能拿回来的……是1091.25万美元。 好像也没亏那么多？ 虽然爱尔康绝不会像上面的计算公式这样，海外票房一分钱都不拿，索尼影业的实际亏损肯定要高于5650万，但是同样的，vod、流媒体和电视转播的收入也没有计算在内。总的来说，亏损区间应该跟韩易的估算相差不远。 亏784万美元，换一个入局《勇敢者游戏》，还有其他影视项目的机会。 好像还可以接受。 毕竟如果能够拿到《勇敢者游戏》50%的投资份额，按照上一世的票房表现来计算，至少能有246%的投资回报率。 韩易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投资机构会愿意吃下一些明摆着很难赚钱的项目了。 只有吃完明知道已经焦糊的煎蛋，才能等到稍后呈上的奶油蛋糕。 自己现在不就是吗？要4亿美元以上的票房才能堪堪打平的《银翼杀手2049》…… 居然有点动心了。 “各类收入的分成方面，我们希望能了解具体的分配比例。” “海外收入索尼66.67%、爱尔康33.33%，本土收入相反。另外，非院线票房的收入，双方同样按照收入的区域来源进行分配。” 听到这里，韩易看了一眼凯文-哈特，把笔记本往他身前一推。 凯文-哈特已经决定把2500万美元的投资款全数放入tedeal里，按照他们预想的1亿美元总投资额度来看，hartbeat需要承担25%的亏损。 196万美元的亏损，就像凯文-哈特说的那样，用几场脱口秀巡演赚回来就行。 事实上，今天早上把索尼影业的投资案谈完，他也要马上飞往夏洛特，八点半准时在时代华纳有线体育馆，为13000人带来一整晚的欢乐。 光这一场演出，就是141万美元的票房。 跟投索尼影业的tedeal，凯文-哈特不光有韩易的资本撑腰，更有自己的喜剧号召力作为底气。 整个2016年，凯文-哈特创造的8500万美元演艺收入中，有7000万都是从脱口秀巡演里获得的。因此，不管亏了多少，凯文都能帮自己和韩易赚回来。 到时候用hartbeat而不ughoutloud投几场脱口秀就行。 想到此处，凯文-哈特冲韩易点了点头。 回应一个笑容后，韩易的指节在会议桌上以看似随意而杂乱的节奏敲了几下。 “好的，那么，我们初步确认，愿意按照提到的架构、方式和比例承担《银翼杀手2049》索尼影业出资额的25%。这一点可以记录下来。” 乔丹-布罗姆利示意律师助理进行记录，并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不过，我们也需要再挑选一部我方看好的影片。” “我以为《勇敢者游戏》就是你方看好的影片。”菲利普-罗利看看韩易，又看看凯文-哈特，沙哑地笑了起来。 “《勇敢者游戏》是我客户想要深度参与制作流程的影片。”乔丹-布罗姆利微笑着纠正对方，“我们之所以投资并想要获得参与创意决策的权益，是因为这关系到哈特先生的演艺生涯。而哈特先生的职业生涯，对哈特先生本人，还有韩先生来说，都很重要。我们的投资考量，超出项目本身。” “那么，布罗姆利先生。”娜塔莎-阿扎瓦与乔丹-布罗姆利针锋相对，“告诉我，我客户的哪个项目，是你们梦寐以求的优质资源？” 菲利普-罗利和韩易同时侧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各自的代理律师。 都知道这是马纳特娱乐两位高级合伙人默契配合，联袂奉上的一出谈判大戏，但它确实好看。 “我不会说优质资源，对于投资，我只会用‘尚有价值的目标’这种表述。” 乔丹-布罗姆利翻了翻文件堆，说道。 “我们了解到，伱们目前在制作《精灵旅社3》。” “《精灵旅社2》是九月上映的影片里首日票房记录的保持者。”娜塔莎-阿扎瓦笑着摇了摇头，“同时，也是索尼影业旗下动画电影的票房记录保持者……我们的资金会优先保证这部电影的制作，事实上，它的优先级比《蜘蛛侠》还要高一些。” “总得丢点小骨头进来，娜塔莎。”乔丹-布罗姆利向后仰在座椅上，摊开双手，“如果想让我们给出九位数的报价。” “这可不是小骨头，乔丹。”娜塔莎-阿扎瓦寸步不让，“你知道这是最大、最美味的那根t-bone。” 2012年上映的《精灵旅社1》，制作成本8500万，全球总票房3.58亿。去年上映的第二部，制作成本还降了500万，而票房收入却达到了4.75亿美元。 这种已经在市场上站住阵脚，有一批忠实青少年与儿童观众的动画电影品牌，对于任何电影公司来说都是真正的摇钱树。 “但你也要知道，我们也就是为了t骨来的这家餐厅。”乔丹的食指在桌面上戳了戳，“我们买300美元的赏味菜单，忍受冗长的前菜环节，就是为了主菜能够吃到22盎司的t-骨，或者肋眼，或者任何你们提供的牛排。” “我们——要吃——肉。” 乔丹-布罗姆利身子前倾，看了一眼菲利普-罗利，又继续注视着娜塔莎-阿扎瓦。 “noentrée，notips。你们不能在没有任何激励的情况下，指望我们投入1亿美元的资金。给我们想要的，不然我们就走人，包括《勇敢者游戏》这部电影的拍摄邀约。” “主菜会有的。”娜塔莎-阿扎瓦歪了歪脑袋，微微眯起眼睛，“不过，还得再吃道前菜。” “《表情奇幻冒险》。” 这道前菜可够难吃的。 韩易下意识地摸了摸人中，遮住他叹气的举动。 这部制作成本5000万美元的电影，其实就是索尼影业的一场豪赌。2011年，苹果公司往他们的ios系统中加入了emoji的内置键盘，让这套1997年问世的曰本表情包开始在世界范围内风靡。2015年，索尼影业击败华纳兄弟和派拉蒙，拿到emoji动画电影的改编权。这时，距离2011年的热度，已经过去了四年。 更夸张的是，作为一部动画电影，《表情奇幻冒险》的制作周期竟然长达两年。本来就是一部追时下热更的话题片，再延迟到2017年中旬上映，很多人都担心影片会因为新的技术趋势，导致上映前就已经过时的尴尬局面。 而为什么这部动画的制作时间如此之长呢？ 跟制作团队拖不拖沓没关系，主要原因还是那个，索尼影业没钱了，亏不动了，孤星和花旗两个大金主也带着小姨子跑了。 2015年9月立项开始制作，2016年7月才签约第一个配音演员，后面几个配音的明星更是到10月份才签下合约。《表情奇幻冒险》的延迟，绝大部分是窘迫的财政造成的。 当然，从这部电影的成片质量和最后获得的评价来看，让它晚一点面世也不是什么坏事。 晚一天出来，就少挨一天的骂。 烂番茄134条专业评论，支持度只有6%。上映五天，关于这部电影传播度最广的新闻由娱乐周刊的记者克里斯托弗-罗森发表，标题是“由于这一条正面评价，《表情奇幻冒险》失去了它的0%烂番茄新鲜度”。 如潮的恶评，让《表情奇幻冒险》流失了大批潜在受众，当然，与此同时也吸引了一帮猎奇爱好者。最终的全球票房定格在2.18亿美元，对于这部成本半亿，宣发全靠差评的动画来说，已经足够索尼影业小赚一笔了。 不过，2016年5月的索尼影业可不知道这些事情。滞后的制作进度，还有目前展示出来的糟糕剧本与中期质量，已经让集团对这个项目的信心急剧下降。 现在的索尼影业，迫切需要一位冤大头，帮他们接这个盘。 “保证《表情奇幻冒险》50%的投资额度，换取《精灵旅社3》20%的份额。” “30%：30%。”乔丹-布罗姆利开口就还了个离谱的价格。 “50%：25%。” “40%：25%。” “乔丹，我们坚持50%的投资额度。”马纳特娱乐的律师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固执，“开放《精灵旅社3》的投资份额，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个重大损失了。” “如果我们可以做到50%：25%……” 韩易适时接过话茬。 “那么，我能保证《表情奇幻冒险》可以拿到2500万美元的制作资金。另外，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另外再拿10%-15%的投资份额，帮助这部动画如期上映。” “但我有两个要求，两个非常合情合理的要求，那就是，如果我们成为了《表情奇幻冒险》的主要投资方，那么……” “一、我希望我们能在配音演员的具体安排上，有一定的话语权。” “二、我知道你们还有一个项目在寻求资金支持，两三个月前，你们就有跟马……乔丹接触，希望让他们来推进融资事宜。这个项目，我也想要加到tedeal里来。五部电影，1.3亿的总投资额度，比我们之前的心理预期还高出30%。” “您说的是哪部电影，韩先生？” 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菲利普-罗利还是选择抛出这个问题。 有些东西可以心照不宣，但有些东西还是挑明了说比较好，特别是在谈判环节。 “我说的是，你们跟漫威合作的这一部……” 韩易把文件资料翻到最后几页，指了指最上方加粗的黑体字。 “《毒液》。” “我知道你们需要一个投资方来承担三分之一的制作成本。” “andthat''llbeus。” 给大家准备了一个导图！可以看看！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首登排行榜 “给你的冰美式，还有……麦迪逊的超大杯抹茶拿铁，脱脂奶，去糖。” 顶着烈日，韩易钻进添越车厢内，把手中装了三杯咖啡的硬纸板托盘递到两个女孩面前。 “谢谢。” “非常感谢，老板！” “应该做的。” “啊，……” 看到赵宥真把吸管插进杯子，迫不及待地干掉一大口，然后成功把自己冰到头疼，嘟着嘴皱着眉，悄悄按揉太阳穴的可爱模样，韩易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不管是吃饭还是喝饮料，这韩国姑娘的速度都快得惊人。经常是他还在摇匀杯子里的糖浆，宥真的冰美式就已经下去一半了。 麦迪逊-比尔的动作，显然比赵宥真要慢条斯理得多。长岛女孩小口啜饮着抹茶拿铁，随着冰块在星巴克聚乙烯杯中碰撞发出的声响，满足地呼了口冷气。 “你是真的喜欢抹茶。” 韩易从车内后视镜里瞟了一眼麦迪逊-比尔，踩下油门，继续朝目的地行驶。 2016年5月6日星期五，上午刚交了一篇期末论文的韩易，下午一点四十五准时在盖雷大道等赵宥真上车，然后前往即将堵成沙丁鱼罐头的圣莫妮卡接上麦迪逊-比尔，调转车头，朝格里菲斯天文台奔去。 卢瑟福德道2675号，diplo刚购置的好莱坞山四层别墅就在附近。 今天，是《coldwater》的录制日。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麦迪逊俏皮地眨眨眼，“everythingissomatchabetterwithyou。” “啊……” 韩易咂咂嘴，有些无语。没想到在美国，还重新活了一次，依然会被谐音梗攻击。 “去过小东京市场吗？那里的抹茶大福特别棒，其他甜点的味道也很好，下次……” 哎，等等…… 有奥特曼？ 韩易皱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开悟。 话还没说完呢，他的皮就要给赵宥真炽热的眼神烧穿了。 不用去看那双眨巴眨巴的桃花眼，韩易也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宥真也没去过呢。 “下次给伱们都带一些。” 听到这句话，赵宥真才满意地把视线移开。 这还差不多。 “光带可不行，这样起不到激励我的作用。” 麦迪逊-比尔坐到后排中间，两只手分别搭在前座的靠背上，身子前倾，笑道。 “你应该说，等我的新歌上了billboard排行榜，就请我去小东京市场，随意采购。” “好的，没问题。”韩易扬起右手，比了个ok的姿势，“《coldwater》这首歌吗？” “嗯哼。” “我保证，如果这首歌能夺冠，就请你直接去东京采购，而不是小东京。” “这么有信心？” “majozer、bennynco、edsheeran、justinbieber和……madisonbeer。”畅通无阻的i-10e高速上，韩易没办法转过脸给麦迪逊展示他的自信笑容，但依然选择扬起声调，让嗓音变得活力十足，“为什么会没信心呢？” “除了最后一个人，我都同意你的看法。” 提起billboard榜单，麦迪逊忽然想起了一个跟她关系越来越亲密的好朋友。 “对了……易和宥真，恭喜你们！第一首登上billboard单曲榜的歌，感觉怎么样？” “哪有什么感觉？”韩易耸耸肩，“前四十……基本要求。前二十？值得庆祝。前十，可以奖励。前五，那才是能拿出来炫耀的成就。现在就是第96位而已，还需要再努力。” “他装的。” 赵宥真马上拆台，跟麦迪逊-比尔咬耳朵讲悄悄话。 “周二的时候，一个人在办公室傻笑了好久。马上说要加大投入，帮《oceaneyes》多投一些电台和歌单。” 听起来像是在揶揄韩易，但就算已经处成了朋友，在作为签约艺人的麦迪逊-比尔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赵宥真分得很清楚。她的这句话，不管从含义还是从语气上来说，重心都放在了后半段。 刚上榜单，就继续追加投入，对于艺人来说，这才是值得放心托付的好老板。 麦迪逊-比尔不知道，推广预算是早就划拨好的十万美元。 当然，她也没必要知道。 作为合作伙伴，打配合这件事，已经成了赵宥真的下意识反应。 “哇噢，准备扩大多少？” “电台的话，先试着帮碧梨在全国范围内做一下推广，特别是东西海岸的几个都会区，维多利亚他们已经在着手做这件事了。一旦上了billboard的排行榜，不说heavyrotation，至少在大部分地方，可以拿到一个mediumrotation的播放频次。毕竟连瑞安-西克雷斯特都播了。”规划就在赵宥真心中，她流利地回答道，“歌单这边要扩大到150个，争取下一周涨到80名左右。” “歌单推广这个东西，确实很有效果。”麦迪逊-比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的，spotify上69.1万次播放，加上applemusic已经过了百万……对于新人的第一首单曲来说，相当惊人。”赵宥真赞同地应和道，“而且，这还是在我们跟applemusic的合作协议还没有正式签署的前提下得到的成绩。等maddecent的收购正式完成，瀚音乐跟applemusic的宣传合作就会马上启动，到时候，那个平台还会倾斜更多的流量给我们。” “碧梨的第一首歌，盈利是次要目标。” 韩易看了一眼赵宥真，补充了一句。 “把出道单曲尽我们所能推到一个高度，再用这个名次作为跳板，为她第二首、第三首单曲，还有第一张专辑积攒资源和声势。” 就像韩易所说的那样，对于billieeilish，也是瀚音乐发行的第一首单曲，盈利确实是不太重要的次要目标，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在优先级上排在前列。要知道，100万次的流媒体播放，换算成版税也就是2500美元左右而已。而光是iheartradio洛杉矶和纽约两个电台的渠道推广费，韩易就花掉了12000美元。 再加上150个歌单，亏损比率会达到多少？ 推广成本和版税收入之间的差异，其实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就是阻碍新人向上攀爬的最关键因素。只要肯砸钱拓渠道、做推广，再难听的歌，也能在排行榜上爬到中游往上。 不过，这就是最为微妙的地方。 哪些人，才能获得唱片公司真正火力全开的推广呢？ 答案听起来有点可笑：那些已经功成名就，不太需要这些推广的人，才会得到真正强力的推广。 因为，如果你是阿黛尔或者泰勒-斯威夫特，哪怕这首单曲免费派送，都会有唱片公司愿意砸下数百万甚至数千万美元进行全球推广，因为他们知道，对这些巨星的投资，总能从各种渠道用各种方式收回。 但新人呢？谁敢给碧梨这种新人下这样的重注？ 别忘了音乐圈的一九定律，即使只给艺人预付款，其他什么都不管，也有90%的艺人会让唱片公司血本无归。 2016年5月，在绝大多数人看来，15岁的billieeilish在光谱上更接近于这90%，而不是那10%。 在这种希望渺茫的情形下，又有多少人会愿意支付十万美元的预付款给碧梨和菲尼亚斯继续做歌，然后再投入十万美元专门用于宣传推广呢？ 这就是韩易一直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的一点——自己重生的最大优势，除了钱，就是知道该在什么地方花钱。 别人砸钱，十个投资可能成功一个。 他砸钱，十个投资，能直接盘活二十个项目。 穿越者碾压现世同行的特质，尽显于此。 这就是为什么上一世的《oceaneyes》，要等到碧梨的第二张专辑全球爆红，才终于登上billboardhot100单曲榜第84位。而这一世，发行第二周便斩获榜单第96位。 因为有一个人，曾窥见过她未来掀起的暗黑狂潮。 有自己无穷无尽的财力撑腰，这一次，碧梨会从多久开始风靡全球？她最终又能达到怎样的高度呢？ 杜阿-利帕呢？ 霍尔希呢？ 郁郁不得志的麦迪逊-比尔呢？ 我能扮演上帝的角色吗？ 光是这样一个想法，就让韩易昨晚辗转反侧，兴奋得难以入眠。 “达到一个高度……” 麦迪逊-比尔细细品味着韩易这句话。 “具体指的是什么？” “top40。”韩易伸出四根手指给麦迪逊-比尔看，“这是我设想的最低标准。” “那……《coldwater》呢？” 麦迪逊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轻声问道。 “年轻的女士，你刚才没有集中注意力。” 韩易晃晃食指，笑道。 “当我说排行榜冠军的时候，我是认真的。” “这么说来，我已经可以开始看去东京的机票了。”麦迪逊-比尔的手指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滑动，调侃道。 “她可以看机票了吗，宥真？” “可以。”宥真微笑着点点头，“只要完美地录掉你的那段间奏就可以，别的事情交给我们来搞定。” “没错。” 添越右转进入匝道，在圆盘上回转，缓慢汇入i-110n的间隙，韩易搭着座椅靠背，向后瞥了一眼。 “你的那段，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麦迪逊下意识地挺直腰板，朗声回答道。 ……真的准备好了吗？ 她原本以为是的。 在家里，每一句歌词、每一个转音、每一小节的气口，都倒背如流。 但抵达卢瑟福德路2675号，在一层的录音室看到满屋子的专业人士，特别是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之后…… 麦迪逊-比尔觉得，自己的声乐技巧、片段记忆，还有理智，都在一点点地崩塌坏死。 她怔怔地站在门边，看着韩易大步朝房间西南角，正在与艾德-希兰小声交谈的diplo走去。 “托马斯。” 韩易扬起手臂，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嘿，易，好久不见！” diplo拉过韩易，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很漂亮的家。” “啊，是的，两个月前刚给的首付。”diplo咧咧嘴，摸了摸额头，说道，“那会儿我可不知道我能拿到三……一大笔钱。”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艾德-希兰，diplo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刹住了车。 “让我跟你介绍一下，易，这位是艾德-希兰，我的好朋友、创作伙伴，和这个星球上还活着的最伟大的音乐人……艾德，这位是易-韩，全球最有远见的老板。” 在diplo夸张的介绍语中，韩易与艾德-希兰双手交握，相视一笑。 “他总是这样。”艾德-希兰指了指diplo，“让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艾德-希兰，一个音乐人。” “托马斯确实喜欢夸张，但这次他没说错。这个星球上还活着的，最伟大的音乐创作者。” 韩易拍拍艾德的手臂，笑道。 “在来的路上，电台里放的全是《thinkingoutloud》。” 韩易这句话事实上的确有些浮夸，现在的美国商业音乐电台，最火爆的其实是desiigner的《panda》……没错，就是那个在欢迎派对上表演过的uta客户。 本周的榜单，除了成功冲顶的《panda》，排名第十的《me，myself&i》也是uta客户g-eazy与beberexha的单曲。因此，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虽然hmg的艺人现在还只能在榜单的末尾徘徊，但是韩易旗下，早就有了已经登顶单曲榜的炙热红星。 至于艾德-希兰的《thinkingoutloud》，是上一张专辑《x》的第三首宣传单曲，距离正式发布已经快两年的时间，早就掉出了电台的heavyrotation名单。不过，许多热单因为深受电台观众喜爱，当它们被播放的时候，会大大提升听众留存率，所以，即使不在heavyrotation清单上，电台也会反复播放这些音乐。 而《thinkingoutloud》，正是这些经典热单中的一首。不管是下午还是凌晨，只要kiis-fm的频道响起这首音乐，总会引起听众们的大合唱。即便他们坐在各自的车里堵在高速上，即便他们可能上一秒才咬牙切齿地朝对方按过喇叭。 这就是edsheeran的力量，这位红发的、其貌不扬的、身材矮小壮硕的，看起来完全跟流行歌星不沾边的英国小伙，从2011年开始，凭借自己超凡卓绝的音乐才华生生在欧美乐坛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如果说菲尼亚斯是天才，那么艾德-希兰的等级甚至比他还要再高两档。前者的风格固定，所能辐射的制作范围也仅限于妹妹碧梨，而艾德-希兰，不光是世界知名的唱作人，也是无数歌手趋之若鹜的幕后创意主脑。 泰勒-斯威夫特的《endgame》、霍尔希的《eastside》、bts的《makeitright》、贾斯汀-比伯的《loveyourself》、安妮-玛丽的《2002》，包括现在这首即将录制的《coldwater》，都有艾德-希兰参与词曲创作的活跃身影。 韩易不需要签下艾德-希兰，当然，重生得太晚，也没办法签下他。但韩易必须要跟对方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才能让旗下艺人一首又一首的经典成为现实。 无论时空如何变换，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韩易不是音乐人，就算把ableton的工程文件放在面前给他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用哪种音色，什么fx，melodyne怎么调，哪些插件什么参数……也许在音乐管理方面，韩易是当之无愧的专家，但毕竟隔行如隔山。音乐制作领域，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 该知道的专业词汇都知道，让他上手实操就马上露馅。 那些重生之后，脑海里自动能浮现出曲谱甚至分轨的前辈们，韩易羡慕不来。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重现原本的制作团队，把他们用金钱的力量黏合在一起，让这些穿越时空依然焕发出光彩的音乐，成为他版权库里的耀目收藏。 “哈哈，多谢，老兄。”艾德-希兰笑了两声，清清嗓子，用那稍微带些mockney色彩的英式口音礼貌地回应道，“《leanon》才是你在全球任何电台、任何时间都可以听到的东西。易，你给自己买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珍宝。” 说到这里，艾德-希兰搂过diplo，拍了拍后者的胸脯。 “你还会在洛杉矶呆多久？”韩易问道。 “在这边应该要待一两个月的时间。刚做完巡演，接下来要跟本尼一起把下一张专辑做出来。” “本尼？本尼-布兰科？” “是的，他是我新专辑的主要制作人。”艾德-希兰指了指厚重隔音门那头的录音间，“本尼在里面调试设备，等会儿出来就能见到他。” “那太好了。”韩易看了看diplo，“等有时间，我们四个人应该聚一聚，看看能不能碰撞出什么火花……嘿，你有公司吗？我现在收购上瘾了。” “噢，我希望我有。”明显的玩笑话不必当真，艾德-希兰只是笑着摇摇头，“也许未来会有，谁知道呢？” “没错，你也到了该自己做老板的时候了，艾德。” “很棒的提议……不光是聚会，还有创立公司。看看我，艾德，我就是榜样。”diplo把双手分别放在两人的脊背上，作为今天录音的东道主，他需要合理安排每个人的谈话时间，以便自己的这位合作伙伴，maddecent的大老板，能够跟每个他需要见到的人打声招呼。 “那让我们准备一下，直接开始录制吧。对了，易，在那之前，我还要给你介绍两位绝对的大人物。” diplo的右手稍稍用力，示意韩易朝自己目光所至的方向看去。 东北角的长沙发上，坐着两个正在闲聊的男人。 一个很年轻，一个还算年轻。 “贾斯汀-比伯先生，和他的经理人斯库特-布劳恩。” “都是热衷于发展和并购的商业专家，你们之间，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今天上风向标推荐！三更！谢谢大家！推荐票月票粮票饭票蟹蟹蟹蟹！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贾斯汀-比伯的未来老板 “嘿，麦迪逊。” 韩易的视线还未投射过来，贾斯汀-比伯便已经提前发现了站在门口，踟躇良久的麦迪逊-比尔，以及陪在她身边，用掌心的温度悉心安抚着她的经理人赵宥真。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贾斯汀举起手，冲麦迪逊打了个招呼。目光自赵宥真的脸上划过，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惊艳的神色。 这也许是他见过最美的亚裔姑娘，没有之一。 当然，再是如何赞叹，也只会压在心里。且不说贾斯汀-比伯此时此刻正跟海莉-鲍德温、赛琳娜-戈麦斯、索菲娅-里奇、妮寇拉-佩兹和香特尔-杰弗里斯五个人同时拉扯纠缠，胃口再大的情圣，也把自己的餐盘塞得满满当当了。 更重要的是，入行七年，经历的风雨比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还多的贾斯汀-比伯，很明白工作场合与私人聚会的区别。今天《coldwater》的录音现场，虽然不像是metg或者格莱美颁奖典礼这般举世关注，但满屋子都是经理人、音乐人、a&r和公关经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团队以外的人看在眼里，并以他意想不到的形式作为八卦流传到tmz或者纽约邮报。 因此，思忖几秒后，他只是站起身来，朝麦迪逊-比尔摊开他举在身前的手。 “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贾斯汀。” 麦迪逊急促地深呼吸一口，随后跟贾斯汀击了击掌，挤出一丝微笑。 “这位是你的？” “经理人。”赵宥真向前跨出半步，双手放在身前，攥住她的吉米-周手提包，礼貌地颔首致意，“宥真-赵。” “宥真，很好听的名字。” 贾斯汀点点头，把视线转回麦迪逊身上，展颜一笑。 “嘿，至少新经理人比原来那家伙好看多了。” 也许贾斯汀-比伯并无恶意，但fuckboy味道浓郁的玩笑话，依然让两个女孩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从不同方面。 赵宥真没有回应贾斯汀-比伯的调侃，她只是继续保持着礼节性的笑容，眼神快速在对方身上扫了一遍。 向右偏分的金色垂发，黑色的短袖t恤里还套着另一件oversize的灰色长衫，两只手臂密密麻麻的青色纹身显露无遗。 猫头鹰、老式音箱、汉语写就的“曲”字，还有代表他个人身份的那个单词，“believe”。 没有一个是赵宥真喜欢的。 不是说具体哪个纹身，而是整个风格。 跟大多数女孩不同，赵宥真不被所谓的痞气或者说街头气息所吸引。这种脏脏的坏男孩形象，一向是她最敬而远之的类型。 在韩国，广播电视上不允许出现纹身，全身纹身超过三分之一的男性甚至不被允许服役。 思想相当进步的赵宥真，对东亚文化中的许多社会规范都不赞同……但并不包括这方面。 她只倾心于君子，而君子，是不会把所有的身份识别与文化特征都显露于表面的。 这是赵宥真内心那股天然排斥感的来源，而站在她身边的麦迪逊-比尔明显不同。长岛姑娘对于纹身并没有什么负面观感，事实上，虽然没有贾斯汀-比伯那么夸张，但她的身上不显眼的地方也有几处很可爱的小标志。 左脚脚踝上《爱心树》的小男孩形象，右手中指内侧记录她与弟弟生日的“3553”，都是她少女情怀与家庭观念的体现。另外，她的右脚还刻着“c-137”，看过《瑞克与莫蒂》的人都知道，这是动画片里的一个次元。而左脚内侧，则是一句来自她最爱的电影，《楚门的世界》里的经典台词。 how''sitgoingtoend。 一切将如何结束。 因此，让麦迪逊感到不安、局促，甚至有些恐慌的，不是贾斯汀-比伯遍布全身的青面鬼，而是那个他刚才提到，此时正站起身，朝她们缓步走来的“家伙”。 “麦迪逊。” 斯库特-布劳恩在麦迪逊身前站定，眼睛永远是半睁半闭的状态，勾起的嘴角和只露出上半部分牙齿的笑容，总是带着几分似乎是刻意为之的漫不经心。 斯库特绝不是一个随时西装革履、一板一眼的传统经理人形象，布莱恩-爱泼斯坦英伦贵族般的儒雅气质跟这位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音乐推手没有半点关系。zara的黑色外套，搭配上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若不是脸上刻意蓄起的络腮胡，和左腕戴着的那块银色爱彼皇家橡树，他跟南加大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兄弟会成员也别无二致。 事实上，斯库特-布劳恩的职业生涯，就是从兄弟会派对开始的。 在埃莫里大学读书的时候，斯库特便以派对组织者的身份活跃在亚特兰大的校园内。出色的组织与策划能力，为他争取到了一个帮ludacris和eminem的联合巡演theangermanagementtour办after-party的工作。 庆祝派对大获成功，他也顺势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2003年参与举办nba全明星赛，给ludacris谈下1200万美元的庞蒂亚克代言协议，再到与usher结识，共同签下贾斯汀-比伯。斯库特-布劳恩职业生涯的每一步，都在酒精、欢呼与兄弟情中精准地踩对节奏，一点点向上攀登，才最终取得了今天的荣誉、成就与财富。 所以，麦迪逊-比尔的无所适从，从文化内核上来分析，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从小在杰里科和汉普顿长大的富家千金，遇到了康州科斯科布长大的兄弟会领袖与学生会主席——在前者只有13岁，而后者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时候。 见识、经历与手腕共同筑就的巨大鸿沟，让麦迪逊一开始，就只能成为斯库特的牵线木偶。 被斯库特-布劳恩用他的方式管理了五年，就算是那可怜的反抗，也都在经理人的计算之中。 而且，到了最后，也是斯库特-布劳恩与小岛唱片一起放弃了她，而不是反过来。 从始至终，在斯库特-布劳恩面前，麦迪逊-比尔就没有过半点胜算。 再次见到他，女孩怎么可能不感到畏惧呢？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布劳恩先生。”麦迪逊竭力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平静，但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最近……最近签了新公司。” “啊，是的，我听说了，看到了伱的instagram。”斯库特-布劳恩十分淡然地笑了笑，“很漂亮的蛋糕。” 斯库特说的是麦迪逊-比尔上周五签约后发的那张instagram状态，一块由瀚音乐送给她的巧克力蛋糕，上面写着“欢迎回家，麦迪逊”。 “很开心看到你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也很高兴能有人……啊，刚刚说到你，韩先生！” 斯库特-布劳恩的余光瞥见diplo正带着韩易朝这边走来，他止住话头，把双手张开，迎向这位在过去一个月时间里屡次吸引他关注的年轻亚裔富豪。 先是收购uta，然后买下maddecent，据说还要投资最近跟他们走得很近的electricfeel。 虽然这是头一次见到韩易，但斯库特-布劳恩觉得，自己已经跟他相处有一段时日了。 “你好，布劳恩先生。”韩易下意识地看了一下紧抿嘴唇的麦迪逊-比尔，才把手伸向斯库特-布劳恩，语气亲切而友好，“想见你已经很久了。”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说到这里，斯库特-布劳恩侧过身子，把旗下的头牌明星推到韩易身前。 “介绍一下，贾斯汀-比伯。” “我想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必要的介绍。”韩易眨眨眼，笑着与贾斯汀碰了碰拳，“下午好，贾斯汀……叫我易就好。” “下午好，易。”贾斯汀-比伯略带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年轻男人。斯库特-布劳恩对韩易的认知来源于音乐界的商业动态，而贾斯汀-比伯对韩易的了解，其实还要更早、更私人一些。 3月20号，去奥加拉名车行提那辆拉法的时候，贾斯汀-比伯就在工作人员的闲聊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一口气买了两辆顶级跑车的神秘华人。 自己的那辆拉法，思考了半年才下手，然后又等了半年才拿到现车，总价170万美元。 而这个叫韩易，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华国人，据说是十分钟就预订了一台调试到完美状态的迈凯伦p1，然后又过了十五分钟，再下单了一辆复古的法拉利250gtswb。 总共330万美元。 这是一笔哪怕现在的贾斯汀-比伯，也需要跟自己商业经理反复沟通协商，甚至陈情说明，才能放行的大额消费。但韩易却像在wholefood''s采购牛油果一样，挑挑拣拣，轻描淡写地就结账走人。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好莱坞的午餐桌上，流出了各种各样关于他的消息。 1.9亿美元的收购，3950万美元的贝莱尔豪宅，还有今天才知道的，3600万成为maddecent大股东的投资。 贾斯汀-比伯很清楚，哪怕已经是风靡世界的顶级巨星，自己所能支配的财富，距离韩易仍然差了几个数量级。 韩易住的是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他呢？ 这个月，他刚租了一套环球影城北边托卢卡湖的房子。 80000美元/月。 不是投资房地产的好时机，还没到要买房的年纪……怎么找借口都好，但贾斯汀-比伯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大部分资产短期内无法变现，现金大多数也都放在商业经理那里严加看管。最重要的是，哪怕把每一分钱都取出来，仍然不够全款买下斯特拉黛拉路864号。 韩易，是全款买了豪宅之后，又拿出了一个多亿来搞投资，顺便往diplo脸上砸了三千六百万。 想到这里，一向神情懒散的贾斯汀脸上，也不由地多了几分认真。 不注意的话，这个人可能不知道哪天就成了自己……甚至是斯库特的老板。 “上次贾斯汀在巡演，所以没能到864号来。”diplo为双方找着共同话题，“我想的是，等咱们都有时间，可以在你那里聚一聚……贾斯汀、斯库特，易家里的主厨，来自noma。” “哇噢。”斯库特-布劳恩配合地惊叹道，“那相当于是在家里藏了一座美食博物馆……去了四次哥本哈根，但一次都没订到过位置。” “我家的位置永远开放。” 韩易很乐意与贾斯汀-比伯还有斯库特-布劳恩多接触，特别是后者。 2021年，这个家伙把公司10个亿卖给了韩国人。 2016年……或者再晚一点，他愿不愿意把它卖给华国人呢？ 这是韩易想要进一步探索的话题。 “太棒了，我跟贾斯汀一定找时间拜访……噢，对了，恭喜你签下麦迪逊！” 想要刻意表现出风度的斯库特-布劳恩，说话的声调甚至都比平时尖锐了半分。 “她是个前途无量的姑娘……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斯库特的夸奖，在麦迪逊听来，却有一种别样的讽刺意味。 不会后悔的……是吗？ “这就是我今天把她带来的原因。”韩易也听出了斯库特话语里隐晦但刺耳的那部分，他神色不变，依然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我跟托马斯讲过，有麦迪逊的加入，《coldwater》一定会变得更亮眼一些。” “我毫不怀疑。” 斯库特-布劳恩双手抱胸，笑着点了点头。 “易，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孩子们的精彩表演吧。” “当然。”韩易跨步与斯库特-布劳恩并肩站立，转头看向diplo，“托马斯，我们先闭嘴……现在是你的舞台了。” “希望能让你们见证魔法降临。”diplo举起双手，两对食指与中指交叠，比了一个祈求好运的手势，“本尼、艾德，我们准备好了吗？” “yes，sir。”顶着一头乱发的本尼-布兰科推门从录音间走了出来，揉了揉那总是惺忪的睡眼，“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okay，那么……” diplo冲麦迪逊-比尔勾了勾手。 “麦迪逊，我们先来，好吗？贾斯汀这边已经录了一版demo，你可以跟着他的人声进入。就八个小节，让我们先解决掉最简单的部分。” “好……好的，没问题，托马斯。” 麦迪逊-比尔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指了指录音间的方向。 “我……现在进去吗？” “只要你准备好，随时都可以。”diplo垂在身侧的双手摊开，递出一个鼓励的微笑，随后，他便小跑了几步，到制作台前坐了下来。左手是本尼-布兰科，右边是艾德-希兰。至于录音工程师？不需要，他自己就是。 “麦迪逊？” 点开logicpro，把早就准备好的工程文件打开，diplo转过头，发现麦迪逊-比尔还站在原地。 “wheneveryou''reready。” “啊，噢……好！”麦迪逊-比尔慌乱地瞟了一眼赵宥真和韩易，随后便低下头，快步朝录音间走去。 “用点力，没错，就是这样。” 麦迪逊-比尔双手放在软包的隔音门上，用力一推，空隙中的气体被完全排出，卢瑟福德2675号狭小的录音间里，只留下了麦迪逊一个人。 这里本来就是diplo自己设计自己声装的私人制作室，作为电子音乐制作人的他，把更多的空间分配给了外面的创作室，而不是实际的录音间。 录音只是合作的歌手到家偶尔为之，diplo与他的制作团队，在这里做的最多的事情，还是用abletonlive编曲。 麦迪逊-比尔身体转了半圈，打量着这个房间。双层硅酸钙板和阻尼胶组成的隔音墙刷成了暗红色，紧密包裹住整个房间。几个乐谱架堆在角落里，连好线头的neumannu87麦克风被它那造型复杂的支架高高托起，悬在半空中。 她已经有好久好久，都没有进过录音室了。 隔音效果实在太好，麦迪逊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盯着麦克风看了好久，麦迪逊-比尔的视线才注意到虚化的背景里，艾德-希兰和diplo正指着房间边缘，朝她说着些什么。 监控玻璃很小很细长，透过它，麦迪逊只能看到坐在制作台前的三个人，至于站在房间尽头的贾斯汀-比伯、斯库特-布劳恩、韩易和赵宥真，以及所有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只留了个下半身在她的视线里。 顺着二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麦迪逊瞥见了某个乐谱架上挂着的那只黑色audio-technicaath-m50x耳机。 戴上它。 本尼-布兰科的无实物表演，不需要语言也能读懂。 用舒适的真皮完全包裹耳朵周围的肌肤，麦迪逊终于听到了来自外界的声音。 “好的，麦迪逊，听得见我说话吗？”diplo按下对讲键，问道。 “听得见。” “声音怎么样？” “可以再小一点。” “好，现在呢？” “ok了，正好。”麦迪逊-比尔朝diplo竖起大拇指。 “那么我们先来听一下伴奏。”diplo把手放在空格键上，“如果声音大了，就跟我说。” “嗯……这个也可以再小一点。” “这个音量如何？” “完美。” “太棒了，那么接下来，我先放一遍伴奏，你跟着唱唱看，找找感觉……提前四个小节还是八个小节开始？” “啊，八个小节会更好一些。” “好的，那么差不多大概是……这里。”diplo在音轨上找准时间点，又快速地按了两下空格键，漏出的drop乐声让他确定自己找对了位置。 “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开始。” 没等麦迪逊回应，diplo直接按下了播放键。 监控玻璃那头的三位制作人，同时低下头，跟着音乐的节奏打着节拍，等待今天的第一条录制效果。 站在远处，原本只能看到半身的四人，也不约而同地向前迈进几步，把关注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孤零零的麦迪逊。 “i''llbeyourlifelonight。” “iwon''tletgo……” 两分零五秒开始的八小节不长，在贾斯汀-比伯的人声铺垫下，需要麦迪逊-比尔录制的间奏很快到来。 麦迪逊双手扶着监听耳机，向前跨了一步，鼻尖抵在麦克风前。 鼓点消散，人声应该适时响起。 但麦迪逊-比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心魔（上） “麦迪逊，这是你的那段。” diplo按下暂停，轻声提醒道。 “我知道，我刚才……” 想要辩解，但麦迪逊找不到理由。 “抱歉，可以再来一次吗？” “okay。” “i''llbeyourlifelonight。” “iwon''tletgo……” 同样的段落，相似的情形，麦迪逊-比尔发现自己可以正常说话，但是到了该演唱的部分，却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张大嘴，却无声无息，像只溺水的小狗。 “呃……”diplo揉了揉眼睛，再次把音乐停掉，努力遏制住叹气的冲动，“需要放个节拍器在前头吗？” “不用。” 麦迪逊把手揣到牛仔裤后兜里，垂下脑袋，极细微地喘气。 “她怎么回事？” neumannu87动态麦克风屏蔽背景噪声的能力足够好，没有把嘴对准收音口的麦迪逊，呼吸声再大也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但不幸的是，audio-technicaath-m50x监听耳机的品质也属顶尖。本尼-布兰科皱起眉头，在diplo耳侧的低语，麦迪逊听得一清二楚。 是啊，我……怎么回事？ 我的声音呢？ “麦迪逊，昨天晚上睡太晚了吗？” diplo用尽量柔和的方式询问，心里却多少有些后悔。《coldwater》这首歌间奏的女声部分，diplo本来是想直接启用《leanon》的合作伙伴m，知根知底又有成功案例，这种简单的段落让她顺带来拿点成绩再合适不过了。 但当韩易看到他在snapchat上给朋友圈发的制作片段，有意无意地问起时，diplo最终决定把女vocal的选择权交给前者。 原因很简单，用这种无关痛痒的决策，向韩易展示自己把他当作亲密商业伙伴的态度。 在diplo告知韩易这件事后，这位亚裔富豪想了两天，然后让凯伦-郭通过邮件，向diplo发送了麦迪逊-比尔的onesheet。 推特和instagram加起来三百多万快四百万粉丝，之前又出过单曲，虽然不怎么好听，但至少是斯库特-布劳恩和韩易同时看好的人，还能拉近跟maddecent新老板的关系。 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就几句歌词，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太蠢了。 diplo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光。 以后千万别冒出这种会触发墨菲定律的想法。 本来都做好了把人声大修特修，甚至实在不行直接切片处理的准备。谁知道，这姑娘居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麦迪逊-比尔的反常状态，不需要什么敏锐的观察力也能看得出来。看到这一幕，贾斯汀-比伯与斯库特-布劳恩对视一眼，隐晦地给了彼此一个笑容。 “啊，抱歉，我的问题。” 出人意料地，韩易举起了手。 “不好意思，各位，我应该听麦迪逊的。” 待整间屋子的注意力从麦迪逊-比尔转移到他身上，韩易才淡定地理了理袖口，笑着说道。 “她早就跟我说过抹茶粉会让她嗓子难受，但谁能猜到呢？我还是给她买了杯抹茶拿铁。” 说完，韩易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便拍了拍斯库特的肩膀。 “不然我们让贾斯汀先把他的部分录完？这样你们也好早点去忙别的事情……待会儿还有安排，对吧？” “是的，等会录完要去费城，明天有一场演唱会。” 斯库特-布劳恩怎么会听不出来韩易话语里为麦迪逊找的台阶。他拍拍贾斯汀的背，说道。 “来吧，伙计，搞定就撤。” “yeah，yeah。”贾斯汀-比伯把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放在额前做了个敬礼的姿势，一口喝光左手纸杯里的温水，朝录音间快步走去。 “麦迪逊，出来休息一下吧。” 韩易的柔声安慰下，浑浑噩噩的麦迪逊-比尔摘掉耳机，走到隔音门前，还没等她摸到把手，门便被大力推开，带起一阵让她忍不住闭眼向后躲闪的劲风。 “oops，没看到你在这里。”贾斯汀-比伯侧过身子，给麦迪逊让出一条通道，“伱先走。” “谢谢。”蚊子叫般的微弱回应着，麦迪逊-比尔不敢抬头看昔日的偶像与同门师兄，径自朝录音室外逃去。 “放轻松点。” 身后传来贾斯汀意义不明的一句劝导，麦迪逊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几分。 越过斯库特-布劳恩，也越过韩易和赵宥真，长岛女孩直接冲出了这间制作室。 “可以……易，可以让她到楼上休息一下。二楼客厅。”diplo转过身来，指了指天花板。 “好的，你先忙，托马斯。”韩易微笑颔首，随即伸出手臂，制止了想要跟在麦迪逊身后的宥真，“我来吧，宥真，我知道该怎么做。” 有些事情，只有多活了七年的他，才知道源头在哪里，该如何处理。 “你要去哪里，麦蒂？” 冲在前面的麦迪逊-比尔没有走楼梯或者等电梯去客厅，而是直接从侧门离开了别墅。这是卢瑟福德道2675号的特殊设计，因为山势的缘故，不需要走正大门，地下一层就可以单独通往路面。方才韩易一行人抵达，也是从最右侧这道白色金属门进入的。 “don’tquitonme。” 跟在麦迪逊身后来到室外，韩易在突然射入视网膜的强光照射下眯起眼睛，笑着对那道纤细的背影说道。 “我没有……要放弃，易。” 麦迪逊转过身来，把手搭在额头上遮阳。 “只是想透透气，然后开……开开嗓。” “好，我陪你。” 韩易点点头，紧赶两步，走到麦迪逊身边。 “去哪里？” “我自己走走就好啦。”麦迪逊-比尔撩起耳边的鬓发，“你去忙吧。” “我没什么要忙的，里面那个又不是我的艺人……我的艺人在这儿呢。” 韩易看了一眼脚下开裂的灰色路面，朝道路两头分别指了一下。 “上山，还是下山？” “两条路都是下山。”麦迪逊被韩易的描述逗乐了，这是一条cul-de-sac，也就是中文里所说的死路。只有下山那一条路可走，再往左，就只有山脊和一个坡度不大的悬崖了，“只不过那条路下得更快……死得也更快。” “有的时候，下山，是为了更好地攀登。”韩易说了一句听上去很有哲理的话，“好莱坞标志就在旁边，对吧？应该不远，我们可以朝那边去。” “好莱坞标志确实不远。”麦迪逊-比尔点点头，迈开步子，示意韩易跟上，“不过要从教堂山小道上去，至少得一个多小时。” “三分钟的歌，两分半的人声……”韩易看了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贾斯汀录完之前，我们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那么，走到我开始大声呼救为止，怎么样？” “真是个喜剧大师。”麦迪逊转过脑袋，含笑瞟了一眼韩易，“这是你打开别人心扉的重要方式，对吗，老板？” “是的。”韩易痛快地点头承认，“你可以现在说真话，或者我继续把我的烂俗笑话集一个又一个地抖搂出来。” “什么真话？”麦迪逊眨眨眼睛，“我没有对你说过假话。” “是吗？” “是的。” “他们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韩易快走两步，与麦迪逊并肩而行，走着下坡路，“你跟斯库特解约，真的是因为坚持自己的艺术风格？” “为什么你会觉得不是？”麦迪逊有些好奇地询问。 “你对我们的态度，还有在长岛，跟妈妈和奶奶的相处。” 韩易的食指在太阳穴附近打了个转。 “你就不是那种天性叛逆的女孩。不是想要对你施以任何负面的评价，但是……我觉得对你来说，进入这个星光熠熠的世界，比追求什么契合自己的音乐风格，要重要得多。” “oh，howyouknowme。” 麦迪逊浅笑着摇头，亮棕色的马尾在脑后甩出数道不规则的漂亮弧线。 “是的，易，你抓到我了……我撒谎啦。” 麦迪逊将手背在身后，放慢脚步，没有急着抵达近在咫尺的丁字路口。 “我之所以跟斯库特-布劳恩解约，是因为一道伤疤。” “精神上的？” “当然是精神上的。”麦迪逊耸了耸肩，笑道，“如果是因为身体上的伤疤，我就跟自己的经理人解约，那我……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斯库特也好、贾斯汀也好，他们对我都很尊重。而且直到解约之前，我都还是个未成年人呢。” “你现在也是。” “没错，所以，没有物理伤疤，这点可以放心。”在丁字路口站定，麦迪逊-比尔再次征求韩易的意见，“那么，是要下去呢，还是往上走？” “什么伤疤？”韩易没有回答麦迪逊的问题，而是直视对方的眼眸，锲而不舍地追问。 “它还没好呢。” 麦迪逊微微垂下脑袋。 “你确定要揭开吗？” “如果不看一眼的话……”韩易的视线投向蜿蜒向上，看不到尽头的好莱坞山脊道，“我怎么能确定能否治愈它呢？” “你想治愈它？” “可以尝试。” 麦迪逊就站在这上下山的道路交叉口，一动不动地打量了韩易好久。 而韩易也就这样安静地看回去，任由烈日灼烧他的脊背。 过了好几分钟，麦迪逊才轻舒一口气，缓缓说道。 “好。” 话音未落，麦迪逊便重新迈开脚步，向山顶进发。 “作为在杰里科中学……或者说整个长岛，唯一一个被贾斯汀-比伯转发过推特，然后跟他的公司签下合约的女孩，我的生活里，并不总是赞美、羡慕与祝福。” “那段时间，其实我自己就已经够迷茫的了。当我刚刚签下合约，开始在这个行业工作时，我遇到了特别大的文化冲击。我需要把我脑海里从小对娱乐工业、对音乐圈的幻想，跟我所经历的现实区分开来，而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学习曲线。” “比如说什么幻想？” “我的想象是——我会搬到洛杉矶，在海边住下来，沉浸在音乐与演出的旋风中。我会遇到一群跟我境遇相似的女孩，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业内人士会热情欢迎我，特别兴奋地与我一起工作。因为我年轻又富有才华，而他们会竭尽所能把我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噢，天呐，有段时间，确实是这种感觉。” “就像《汉娜-蒙塔娜》那样？” “是的，完全像《汉娜-蒙塔娜》那样。” “但是……”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相逐渐揭示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我会去参加派对，看着那些痛恨对方到骨子里的人一起亲密地摆姿势，一起咯咯笑着拍视频，然后又沉默地坐回到手机前。我看到……贾斯汀，爱莉安娜，还有其他的朋友们，是如何在摄像机前笑得极尽完美，又是如何在镜头移开的一瞬间面色阴沉的。” “我会去参加各种各样跟我有关的创意会议，但是我太年轻，也太缺乏经验，每一个提出的想法都被否决了。我知道他们有正当合理的缘由这么做，但是，这不是我认为我会开启的新生活。我感觉自己……就像被骗了似的。” “不过，这依然不是你的伤疤。”韩易把麦迪逊拉到自己身边，避让呼啸而下的汽车。好莱坞山脊道特别窄，加上靠在道路右侧随意停放的车辆，根本容不下两辆车并排行驶，但这并没有阻止司机们在山路上玩命。 “我认识的麦迪逊-比尔，不会因为现实不是童话就自怜自艾。” “那这个麦迪逊-比尔呢？” 麦迪逊打开手机，熟练地在google里输入几个关键词，然后把找到的视频凑到韩易面前。 “这是一条六秒的vine短视频。”麦迪逊轻声说道，“点开看看。” 韩易点击播放键，一条运镜让人头晕的短视频开始播放，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他能看到的，只有两个女孩在某家餐厅里放肆地大笑，随后，镜头被换到后置模式，出现在画面里的，是稍年轻一些的麦迪逊-比尔。她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脸，眼眶里噙着的泪花，仿佛下一秒就要流淌下来。 “这是你……” “十五岁。”麦迪逊-比尔回应道，“十五岁的生日。” “生日。”韩易叹了口气，“那我没看错的话，这个就是……” “凯莉-詹娜。” “那天，你在自己家里，就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名字，才对妈妈发了脾气，是吗？”韩易突然想起在纽约那令人记忆深刻的一幕，”这群跟你年龄相仿的女孩，却跟你没有相似的境遇。她们是从小就出生在好莱坞的名门之后，在这些人的眼里，你就是闯入她们世界的贫民阶级……哪怕你其实出生在汉普顿。” “你总结得太精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麦迪逊-比尔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我是自找的。我太想在这个圈子里有朋友，太希望获得……那些高高在上的，有她们自己真人秀的‘大明星’的认可。而对于她们来说，我只是一个随时可以用来贬低和取笑的小丑而已。” “我笨拙地学习她们的装扮，模仿她们的口音，画着同样的眼线，甚至……喝着同样的拿铁。” “抹茶拿铁是她们喜欢的东西？” “啊，不，这个是……我在你们面前才会点的。我自己真的特别喜欢抹茶。”麦迪逊-比尔有些后怕地吸了口气，“你不知道，跟她们在一起，如果你的饮食习惯有那么一点点的……出格。第二天，整个社交圈都会知道。我用糖浆沾培根这件事，被她们整整嘲笑了一年。” “所以……她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以为这样就是‘姑娘们’的一员。但生日那天，我才知道，她们只是把我当一个……没那么变态的跟踪狂粉丝。” “那后来，你远离她们了吗？”韩易认真地问道，“找到反击的机会了没？” “我有远离她们，这一点我做到了。”麦迪逊低头看着自己不停向前迈动的双腿，“从那次生日之后，她们任何人的派对我都再也没去过……当然了，她们也没有再邀请过我。但是反击，我从来没想过……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 麦迪逊-比尔止住脚步，有些僵硬地转过脑袋，故作坚强地直面韩易。 在他的视角里，她勉强拉扯起来的笑容，是那样的惨淡无力。 “她们看过我，最不堪的东西。” “整个网络，都看过。” 最后一句话别着急，这本书没有任何毒点，等明天的章节就好，会解释是什么，和啤酒妹本人没关系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心魔（下） “你最不堪的东西？” 韩易皱了皱眉头，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没有任何跟这个词沾得上边，而且与麦迪逊-比尔有关的丑闻。 “抱歉，这句话不太准确……” “准确地说，那不是我最不堪的东西……只是有我的名字和脸在上面而已。” 麦迪逊的话语很是模糊，让韩易不得不追问下去。 “具体是指……” “nudes。” 韩易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他和麦迪逊每次脚底与路面接触，踩碎干枯落叶的声响。五月时节，下午的洛杉矶很少有风，就算是在半山腰，也感受不到什么凉意。只有经过树荫时，才能暂时逃脱骄阳的炙烤。 “或者说，是我的脸，和其他人的身体。” “你如果不想讲的话，我们可以跳过这个话题。”韩易双手揣进兜里，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 “可这才是真正的伤疤呀，我已经揭开一半了，正在流血呢。”麦迪逊笑了笑，低声回答。 “刚才我说过，在杰里科中学的生活，并不总是赞美、羡慕与祝福。” “每个女孩都想成为‘贾斯汀-比伯认可的childprodigy’的闺蜜，她们会先特别热情地接近我，但只要我没有用同样的热情回应她们，全盘接纳她们进入我的生活，让她们体验到与‘好莱坞名流’做朋友的感觉，哪怕只是少一点点……所有的希冀都会立刻转变为怨恨。” “不需要太多这样的人，有那么三四个就足够让我名誉扫地了。” “她们……说我是靠给贾斯汀-比伯发露骨的照片，才获得了他的转发与青睐。之所以要跟我签约，是因为，他需要一个跟赛琳娜-戈麦斯分分合合的时候，用来消遣的玩物。” “我不知道是这些人把她们的臆测告诉了八卦小报，还是所有……心思肮脏的人都是一样的想法。但自从杰里科中学开始传播我跟贾斯汀的流言之后，那些小报也跟着大肆宣扬我正在跟贾斯汀约会。” “但你从来没有过。” “从来没有过……永远、永远、永远、永远也不会有。”麦迪逊的语气斩钉截铁，“我见过赛琳娜很多次，她总是待在贾斯汀身边，至少在我看来，他们俩是……或者说曾经是非常幸福的一对，我绝不会成为那个破坏他人关系的人。” “最重要的是，我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签约之后的我弄明白了这一切。在转发那条推特之前，贾斯汀其实从来就没有看过我的翻唱视频，是斯库特的团队在youtube上发现了我，觉得有打造的潜质，所以才让贾斯汀帮忙转发一下，制造热度，从而吸引我签约。” “所以，我们之前的关系，没有媒体想象的那么接近。没错，我们会在创意会议或者录音室里遇到，也会在录制完成后拍一张合照纪念。但这就是全部了，他有他的生活，而且前两年……伱也知道的，贾斯汀经历了很多，不管是事业上、感情上，还是精神上，在那种状态下，他其实很难留意到我。” “不过大多数人不会管那么多。”韩易擦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说道，“生活已经够乏味了，他们想要的就是能让他们提振精神的劲爆故事。贾斯汀与赛琳娜的分分合合？够好看！如果再加入另外一个未成年少女？太棒了！” “是啊，进入了这个行业，所有人的生活，就都变成了《绯闻少女》……少女我来当，绯闻他们写。” 麦迪逊-比尔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左侧的韩易，还有山脊道对面那家小店，深色的招牌上写着“伊达丽雅遛狗与宠物护理”。半敞开的入口边，一个拉丁裔的中年女性正牵着七八只体型各异的宠物犬，大声招呼着它们出门遛弯。 麦迪逊认不全狗狗的品种，也不知道它们分别属于这条路上的哪些居民，但她很清楚，每一只都比逐渐开始气喘吁吁的韩易精神得多。 “不然我们现在折返回去？” “没事，我还没开始呼救呢。”韩易摆摆手，吐了口浊气，“我们继续……我记得看过一篇报道，说你跟贾斯汀一起去爬山。” “噢，上帝啊……对，爬山。”麦迪逊仰起下巴，有些好笑地哀叹了一声，“那是整个sbprojects的集体活动，除了爱莉安娜之外，其他人都在。我特意走到队伍末尾，贾斯汀比我早下山五分钟，中间还有很多人，但狗仔队就只拍了我和贾斯汀的画面。还一直追问我，‘贾斯汀怎么样’、‘约会愉快吗’。” “还是那句话，人们只会看到他们想看到的故事。”韩易精辟地总结。 “是的，第二天的标题是《麦迪逊-比尔与贾斯汀-比伯一起爬山，乘坐一辆车离开》……那辆车上，还有斯库特和两个助理。”麦迪逊-比尔耸了耸肩，“当这条新闻传回杰里科中学，大家对于我跟贾斯汀的关系就更笃定了。而这一点，惹恼了某些人。” “学校里有狂热追求你的男孩子，对吗？”韩易从麦迪逊的话语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嗯哼，我不想提他的名字……但那个家伙，很会用电脑，特别是photoshop。杰里科中学的官方宣传照，都是他拍的。” 麦迪逊的声线低沉得可怕。 “自从我进了学校，他就开始给我写情书、发信息、邀请我去约会。刚开始，我觉得他就是个……喜欢我的男生而已。虽然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但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篇报道激怒了他，是吗？” “不止是那篇报道，还有学校里越来越夸张的传闻。对于他来说，这两者相互佐证，向他证明了，我是一个多么无耻的荡妇。”说到这里，麦迪逊的声线跟她的肩膀一样，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所以，他决定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来惩罚我，向全世界揭露我的真面目。” “他把我的脸，拼接在pornstars的身上，而且他还特别挑选的是那些跟我身高与体型接近的女孩……把我的脸，与她们的身体，调成同一颜色，让人根本分辨不出照片的真假。说实话，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如果不是真的没有拍过，我还以为这就是我自己的照片呢。” “第一次是从哪里看到的？” “推特。”麦迪逊深吸了一口气，“有人转发了一个默认头像的匿名账号，然后@了我。” “我永远都记得那个转发的用户，lovebeer334。” “他说，‘我真希望你能马上去死，然后在地狱里烧成灰烬’。” “我很抱歉，麦蒂。”韩易伸出手，想要拍拍麦迪逊-比尔的肩膀，但却在半空中迟滞片刻，最终没有落下去。 “我看到第一条转发的时候，整个推特已经传遍了，instagram的私信里也塞满了那些照片。你知道吗，那个人不只是做了照片而已，他还做了snapchat的截图，然后再把照片放到截图框里，以增加真实性。” 麦迪逊没有注意到韩易的举动，她只是机械地走，机械地讲述。 “到了这一步，我个人再怎么澄清也没用了。杰里科中学也好，我的粉丝社群也好，人手一套照片。哪怕我专门发推文，告诉大家这不是我，评论区也能把我的辩解顷刻淹没。” “他们在评论区里说……” “nicea*s。” “wheredidyougetthoseb**bs。” “lovethewayyougrabyour……” “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韩易连忙出声制止已经泣不成声的麦迪逊，他摸了摸自己的兜，却没发现任何能够用来擦拭女孩泪痕的东西。最后，他只能向后退了一步，给予麦迪逊更多的空间，希望这样能让她感觉更舒适一点。 “所以，你跟斯库特的矛盾，就是从这里产生的，对吗？” 韩易根据可能发生的情形做着揣测。 “他没有把这当回事？” “不，事情刚发生，他们就开始了危机公关。首先是以传播未成年不当信息的名义让google和那些社交媒体平台删除并屏蔽照片，然后直接报警把那个家伙抓了起来。” “判了几年？” “他也是未成年人，所以最多判五年，但是……因为，啊，认罪态度积极，他又是个，哈哈，你能相信吗，全a的优秀学生。所以，陪审团最后给的裁定是两年零八个月。” “这样算起来的话，他年底就可以出来了吧。” 麦迪逊在眼角胡乱抹了抹，笑了起来。 “只需要花掉他三十二个月的时间，就能让我一辈子都背负荡妇的骂名。” “这至少能让他知道，世间的一切行为，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韩易轻声叹了口气，“不过这确实对你不公平，麦蒂……再一次地，我很抱歉。” “没关系，如果说这件事情让我学到了什么，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所谓的公平。不用去想为什么会发生在你身上，因为本来就没有理由。星星连成一条线，月亮消失又出现，人类倒霉后再倒霉……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命运就像一家奇怪的、不受欢迎的餐馆，里面挤满了古怪的小侍者，他们给你带来你从未要求过、也不总是喜欢的东西。” “我喜欢这句话。”麦迪逊歪歪脑袋，仔细品味着，“很喜欢。” “《雷蒙-斯尼奇的不幸历险》。”韩易给出了这句名言的出处，随后画风一转，“但我还是不太明白，如果斯库特从一开始就站在你身边，帮你解决这件事情的负面影响，那为什么会跟他闹到非要解约不可的程度呢？” “他对旗下艺人突发事件的反应速度确实很快，我记得，当时刚发现有照片在推特上流传，他就第一时间通知了我父母，一起来解决这件事。”麦迪逊回忆道，“虽然不是真的照片，但是因为这件事而面对我的父母，特别是我的父亲，真的是一个可怕的经历。当我回到家时，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脸，带着对我的怜悯、对施害者的愤怒、对那些网络仇恨言论的抵触与茫然——我的父母以前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 “虽然我是受害者，但是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我无法直视父亲的眼睛。我们三个人坐在我妈妈的床上，斯库特在电话那头，讨论着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我记得很清楚，每次斯库特说话的时候，我爸爸都会把脸埋在手中，按揉太阳穴。” “下一步行动是什么？”韩易开口询问道，“斯库特有什么计划？” “他希望我能勇敢地站出来，就此事接受媒体采访，并表示已经原谅了那个罪犯……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大度、宽容、有爱心的人。” 说话间，二人又抵达了一个丁字路口，麦迪逊抬头看了一眼蓝色的“兰伯特道”路牌。 “从这里下去，还是继续上山？” “继续。”韩易指了指被女孩忽略掉的那个黄色标识，上面写着“不是直通街道”。 “这也是条死路。” “好吧。”沿着棕色的木制围挡，麦迪逊继续向上攀登，“刚才说到哪儿……噢，斯库特想让我表现得像个被人类误伤的天使，以期获得粉丝的好评。另外，他希望我可以改变音乐风格和个人形象，变得更成人化一些，更像……theweeknd，或者现在的arianagrande。”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但不是以这种方式，也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麦迪逊的手随意拂过路边的红色野花，“他们原本给我设定的路线，是充满活力，永远阳光健康的迪士尼流行公主形象。因为有人photoshop了我的照片，我就必须得变得黑暗而成熟，对吗？他不光要造我的谣，还要影响和改变我的整个职业生涯？” “斯库特应该不是这样的想法。”犹豫了片刻，韩易还是决定遵从内心的真实想法，帮斯库特-布劳恩说说话，“我觉得，他应该是希望通过这样的处理方法，让公众看到一个更强大的麦迪逊-比尔，也让未来类似的事情更难伤害到你。” “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斯库特和贾斯汀对我都很尊重。也许当时不理解，但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斯库特给我选择的这条路，可能就是最好的那一条。如果我按照他的规划前进，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个大明星了。” “所以啊……这件事情上，我的问题更大。” “可你是受害者。” “这点没错。不过，我的问题是，我让自己的生命里，只剩下了受害者这一个身份。” “那周晚些时候我们出去吃晚饭，我妈妈把车停好了，我却怎么也无法下车。感觉街上每一个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人都在盯着我看，就好像每个人都看过那些照片，就好像它们被贴在了时代广场中央的广告牌上。我低着头，以最快的速度走进餐厅。我不敢抬头看那些顾客，我怕目光一旦交汇，他们就会讲出比推特上更糟糕的话。” “‘我曾经还喜欢过你呢’。” “‘我对她没啥意见，但是我想说，她出名就是因为这些东西’。” “‘我是德国人，虽然不想说这句话，但是……把她带去浴室吧’。” “whatthefuck。”韩易惊讶地爆了粗口，“真的有人这么评论？” “是的，26个点赞。”麦迪逊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在我面前，第二次世界大战都是小问题。不可以杀死所有犹太人，但我这个，ok，立即执行。” “这些评论已经超出仇恨犯罪的范畴了。” “而这就是十四岁的我每天要经历的日常……抱歉，借过一下。” 礼貌地闪身避过在阴凉处休息的几位泳池清理工人，麦迪逊-比尔站在原地等待韩易赶上后，才继续迈开脚步。 “所以，我真的没办法……即使到现在，也没办法表现得宽容大度，哪怕是假装也不行。如果是我自己拍的那些照片，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反驳半句。但是为什么，我要去承担其他人的恶行，微笑着接受网络巨魔们的唾骂，最后还要鞠上一躬，跟他们说，‘谢谢你们忘记那些我没拍过的照片’？” “上帝啊，你不知道我他妈有多恨这些人，这些话永远也没办法跟外人说，但是，我恨到想拿把锤子敲碎他们每个人那该死的头骨，看看里面到底装着多么黑暗扭曲的东西。”麦迪逊-比尔开始一点点地向外宣泄她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我恨网络巨魔，我恨所谓的同学，我也恨那些无论我怎么讨好，都要把我当作笑柄的人。你知道吗，凯莉……ol’fuckingkylie，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后，还故意过来关心我。” “怎么关心的？” “挑了其中一张照片，什么都没遮挡，直接短信发送给我，说‘刚得知消息，保持坚强，姑娘！你永远有整个家庭的支持’。” “‘btw，也要时刻怀着积极的信念，至少大家现在会觉得你身材非常火辣’。” “‘.snapchat真的很不安全’。” “婚都没结就生了两个孩子，还好意思说别人。”韩易用中文小声吐槽。 “啊，什么？”麦迪逊迷茫地眨眨眼睛。 “没事。”2018年才发生的事情，现在说了也没用。韩易清清嗓子，把话题继续延续下去，“从那时候开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对吗？我能想象……当你遭遇这么大的创伤，应该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疗愈，去重新相信别人。” “完全不同了。所有的这些仇恨与恶意，让我想脱掉我的皮肤，爬进自己的内心，然后再也不出来。” “我只想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躲进被窝。我甚至不想看镜子里的自己，也不想换掉身上的衣服。即使没有人看到过我真正的身体，但我仍然感觉被侵犯了。我开始怀疑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人——他们到底对我是什么态度？会不会有人真的拍了我的照片或者视频，即使它们不是露骨的那种？我……我曾经在一次过夜聚会上尝试了香烟，万一有哪个女孩拍了视频故意散播该怎么办？” “我不能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有人会支持我，更不指望谁会想要再次听到我的声音。不知何故，我让那些完全不存在的照片，毁了我的生活。” 奇妙的是，越往山顶走，来往的车辆居然就越多。看到在道路上行走的韩易与麦迪逊，大多数司机都会选择按两声喇叭以示提醒，麦迪逊-比尔被回荡在山谷里的尖锐声响吵得头晕脑胀。 “从那时开始，我不再信任我的团队，也不再愿意听从斯库特的任何建议。更夸张的是，我对所有意图接近我的同龄男生，都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我会想，他们接近我，是不是就是想证明我是个荡妇？” “所以，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跟任何人确立过关系？” “别说确立关系了，我甚至害怕让他们拿到我的电话号码。我知道这想法很蠢，但那个时候的我就会想，万一他们通过电话号码，黑进了我的手机里，把我的所有秘密全部偷光，该怎么办？”麦迪逊顺着脑后的马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起来挺难为情的，但我有时候会默默祈祷，希望我隔一天睡醒起来，就开始喜欢女生而不是男生，这样我就不用那么为难了。” “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难得一个轻松的主题，韩易赶紧开了个玩笑，“有遇到合适的姑娘吗？” “暂时还没有。”麦迪逊浅笑着瞥了一眼韩易。 “讨厌的倒是有一堆。” “凯莉。” “凯莉、爱莉安娜，嗯……每个在好莱坞长大的特权儿童。” “其实……”发现麦迪逊-比尔并不会因为实话而生气，韩易的表述也就逐渐直率了起来，“这样说来，你也可以算是半个特权儿童。” “所以，我连自己也讨厌。” 麦迪逊毫不介意地耸耸肩，说道。 “nudes事件发生，加上斯库特和小岛唱片放弃我之后，我时常会感到恐慌，不为别的，只为一个想法——我为什么在这儿？” “在好莱坞？” “在这个世界。”麦迪逊平静地纠正，“我这一辈子都在为了一个纯净美好的梦想而努力，当它被污染之后，我继续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尝试过自杀？” “三次，一次是想从公寓阳台跳下去，另外两次都是阿普唑仑加酒……可能是我太软弱、太害怕了，每次都是在家里，也每次都会被妈妈或者弟弟救回来。”说到这里，麦迪逊深吸了一口气，朝韩易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完美健康的笑容，“放心，我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想法了……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即使有这种想法，也没关系。it''sokaynottofeelokay。” 道路两旁的杂物越来越多，给人的感觉也越来越狭窄。已经没有办法靠在边缘的树木阴影下避开阳光的二人，此时都已经大汗淋漓。 但敞开心扉的倾诉，以及运动中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却让他们都有一种莫名的畅快感。 “麦迪逊，你知道，如果我没有出现，没有跟你签约，你会是什么样的吗？” “会是什么样的？”麦迪逊颇有些好奇地询问道，她想听听韩易脑海中的另一个自己。 “你会在这种情绪里继续沉沦几年，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阿普唑仑吃了一板又一板，直到深度上瘾。特蕾西会放弃她的事业，来洛杉矶全力帮你挽救岌岌可危的职业生涯。但是你们两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之前的斯库特，可以让你在好莱坞最顶级的摄影棚里拍摄光鲜亮丽的宣传照，但当团队只剩下你和妈妈的时候，你发现，就连下一张单曲的封面，都是坐在床上自己拿着相机拍的。” “得过个三四年，才有厂牌愿意重新接纳你。那个时候，已经有一批又一批的新人走在了你前面。哪怕奋力追赶，哪怕instagram上有数千万粉丝，哪怕tik……每个人都觉得你是这个时代最热辣的女歌手之一……你的音乐事业，还是徘徊在起跑线上。” “你嘴里的这个麦迪逊……”麦迪逊双手叉腰，一脸装出来的嗔怪，“好惨啊。这就是你心目中的我？” “这是会成为现实的你……如果没有我。” 韩易摊开双手，笑道。 “但幸好，我来了。” “这是我听过最自大的话。” 麦迪逊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双眸微弯。 “你来了，能改变什么？” “一切。” “用你深不见底的钱包？” “用这里……”韩易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来了个大喘气，“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钱。” 没有理会笑得前仰后合的麦迪逊-比尔，韩易淡定地继续叙述。 “有我在，你会发现，你不需要时刻都感觉良好，因为这就是人生的常态。” “你会发现，心中有恨并不会降低你做人的层次，它只会激发你的斗志。” “你会发现，是否信任别人完全不重要，因为陪伴才是真正的解药。” 说到第三句话，麦迪逊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她怔怔地看着韩易，听他抛出一个又一个排比句。 “madison，i''mhere……tohelpyoufuck。” “helpmewhat？”麦迪逊甩甩脑袋，骤然瞪大眼睛。 “fuck。” 韩易坚定地重复了一次。 “fuckkylie，fuckariana，fucks……no，don''tfuckscooter，he''snothalfbad。” “我会帮你超越每个曾经欺凌过你的人。kyliecosmetics？让她知道madisonbeer的紫色眼影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受欢迎的美妆单品。《dangerouswoman》？麦蒂，让我们用榜单成绩告诉爱莉安娜，她可以是危险女人，但你，才是那个terroristwoman。” “恐怖份子女人？”麦迪逊哑然失笑，“听上去又蠢又酷，我的rapper假名应该叫什么？奥萨马-比尔den？” “为什么不能当恐怖份子呢？想想看，哪个恐怖份子，会害怕网络暴力？” 韩易笑着眨眨眼睛。 “既然他们喜欢打字，那我们就把键盘炸得粉碎……用音乐，不是真的c4。” “好。” 麦迪逊认真地想了想，雀跃且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就做个恐怖份子。”麦迪逊-比尔摩挲着下巴，故意演出一个危险的表情，“第一个袭击目标是什么？” “那个。” 韩易指着悬在二人头顶的好莱坞标志。 “找到你的声音，然后炸掉它。” “在这里吗？”麦迪逊看了一眼身前的几栋低矮别墅，有些犹豫。 “你在担心什么？”韩易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我们唱完就跑，他们抓不到的。” “好，我试试。” 将气息敛入丹田，在卢瑟福德道2675号死活找不到的美妙唱腔，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飘回了她的身体里。 “来吧，来吧…… 把我救出这艘即将倾覆的船。 孑然一身的我， 不想沉入深海。 我希望有人， 能让我远离这寒冷已极的砭骨深水，带我回家。 带我到一个可以安放灵魂的地方， 我真的需要知道……” “你不会离我而去。” 到最后一句，韩易也跟麦迪逊轻声唱和了起来。 高低八度，没有任何和声技巧，但两股回荡在好莱坞山谷里的声音交缠在一起，却异常悦耳动听。 “嘿！” 麦迪逊有些惊喜地眯了眯眼睛。 “你的声音还挺棒的！有点像theweeknd……加adamlevine！” “我知道。”韩易颇为自得地点点头，“你的声音也很出色……我的意思是，当然还有进步空间。如果再有一两年的专业训练，你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棒的歌者之一。但对付《coldwater》，现在的麦迪逊-比尔就足够了。” “那……” 麦迪逊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韩易咯咯直笑。 “我们下山？” “好。” 韩易点点头，随后把双手聚拢放在嘴边。 “救命！” 一直走到他呼救为止，这种仪式感是要有的。 “ohmygod，icannotbelieveyou。” 刻意模仿的谷地口音悄然消失，麦迪逊捧着肚子，笑得弯下了腰。 “认真的，要不要叫个uber？我感觉你已经走不动了。” “为什么这么说？”听到麦迪逊的话，韩易下意识地挺直腰板，“我能这样走一天。” “因为，你看你出的汗。” 麦迪逊向前跨了半步，放轻声线，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韩易的额头。 “像瀑布一样。” “我新陈代谢比较好，并不代……” 韩易的辩解戛然而止。 因为麦迪逊-比尔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踮起脚尖，用晶莹柔软的唇瓣，堵住了那张一直说个不停的嘴。 今天大章，就一更喔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XOXO “这是为了，驱除我内心的魔鬼。” 放开有些僵硬的韩易，麦迪逊咂吧咂吧嘴，脑袋低垂，声线细不可闻。 “不代表任何东西。” 再抬起头时，长岛女孩已经挂上了一副明媚甜美的笑容。 “麦蒂，我……” “我知道，你是老板，我是艺人。一切超出这个范畴的关系，都既不道德，也不职业。” 用《与卡戴珊同行》的经典台词准确概括两人现在的情况，麦迪逊又一次摸了摸马尾。 “别担心，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事实上，忘了它吧。” “kiss……anddon’ttell。” 说完，麦迪逊便潇洒地转身，原路折返。 愣在原地，大脑还在疯狂运转处理信息的韩易，只能看到骤起的初夏微风中，女孩飘扬在肩头熠熠发光的秀发。 韩易观察不到的是，背对着他的麦迪逊-比尔，那煮熟的路易斯安那龙虾般通红的脸蛋，放在嘴边轻微颤抖的食指，和依然没有闭合，无意识翕动的唇瓣。 麦迪逊一直很喜欢凯伦-玛丽-莫宁《血热》这本里的一句话： 有一天你会亲吻一个伱离开就不能呼吸的男人，然后发现，呼吸微不足道。 这个男人……会是他吗？ 没有可以比较的先例，麦迪逊-比尔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她知道，炎热惫懒的洛杉矶午后，无人打扰的山间小道尽头，鼻尖晶莹通透的汗珠，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花梨木与广藿香融合的男性气息…… 这是次仓促的、不完美的、无人知晓的亲吻。 但正是她心中开启迟到青春最好的方式。 谁在乎以后会如何呢？ 至少在那一刻，iamhis，andheismine。 至少在那一刻，呼吸是微不足道的。 想到这里，麦迪逊-比尔转过身子，朝依旧伫立在原地的韩易招招手。 “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再不下山，我们就赶不上录音了。” …… eoneon…… savemefromtherockingboat. ijustwannastayafloat， i’malone. ihope，ihope…… someone’sgonnatakemehome， somewhereicanrestofmysoul. ineedtoknow， youwon’tletgo！” g#5的强音，对于作为次女高音的麦迪逊-比尔来说完全不在话下。站在麦克风前的她，不需要任何辅助动作，也不用做出什么痛苦的准备表情，原本为m准备的八小节唱段，对她来说就像睡觉吃饭一样简单。 如果说m的声音，像家乡丹麦奥登塞的冬季，冷冽粗粝，带着一股北欧的峰峻质感，那么麦迪逊-比尔的嗓子，就是所有纽约客趋之若鹜的长岛之夏，醇厚温暖但绝不过度潮湿，柔和的微风拂面，带来丝绒般的顺滑质感。 2016年，尚未成年的麦迪逊在声乐技巧方面的熟练度，对发声区域的掌控力，以及自我声音条件的认知还远远没有达到七年后的水平。但天赋就是天赋，即使没有打磨与修饰，一块原钻所能焕发出的光芒，也不是普通的砂石所能比拟的。 “她确实很不错……” 本尼-布兰科嘴角下扯，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过头来，指着录音间里的麦迪逊，跟韩易和赵宥真说道。 “这姑娘的嗓子很棒！” “谢谢你，本尼。”韩易点点头，笑道，“确实是我们这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歌手之一。” “你跟她聊了些什么？”赵宥真用手肘碰碰韩易，询问的声线里带着几分好奇，“从刚开始紧张得发不出声音，到现在基本上可以一遍过……怎么让她开窍的？” “我们聊了些……她的心魔。” 韩易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依然是那副谦和中带着自信的淡定笑容，但心里却一直在打鼓。 怎么让她开窍的？ 他也不知道是该把功劳归结于他的劝导，还是…… 不过，不管是哪种方式，应该都可以证明他的嘴有开嗓的功效吧？ 想到这里，韩易不禁抿了抿嘴。 这黄油蜜糖般的味道，来自她的唇膏，还是她自己？ “心魔？” “嗯，一些跟她童年和成长经历有关的事情。”听到赵宥真的问话，韩易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摩挲着他那并不存在的胡须，“比较复杂，等回公司我慢慢跟你讲……哎，对了，贾斯汀和斯库特走了？” 明知道问题的答案，韩易还是要问出来，当然是为了转移话题。 “他们的部分已经录完了，贾斯汀的动作还是挺快的。”赵宥真应道，“现在应该已经在x的路上了，斯库特让我转告你，说下次等你有时间，去他的办公室，或者在外面找个地方坐坐，聊聊看有没有什么合作的契机。” “好。”韩易轻笑两声，说道，“让我们跟他聊聊，看怎么一步一步把sbprojects和伊萨卡控股买下来。” “什么都想买。”赵宥真浅笑着瞄了一眼韩易，没有太把后者的话放在心上。 justinbieber+arianagrande+kanyewest，哪是说买就能买的东西？ “‘ineedtoknow’……麦迪逊，这个部分你可以再试试看吗？这次多带点气声，不然听起来会有点干。” “好的，艾德。” “‘i''malone’，这个地方会不会有点低不下去？需要改改旋律线吗？” “我感觉还好，有可能是我没有沉下去……再来一次试试？” “好，我提前给你两小节……” 麦迪逊-比尔需要录制的段落并不复杂，因为归根结底，在人声旋律方面，《coldwater》是贾斯汀-比伯唱绝对主角的作品。斯库特-布劳恩的强势、贾斯汀-比伯的咖位，以及这个艺人品牌的商业号召力，由此可见一斑。 如果拿不到两段主歌加全部副歌的feature，贾斯汀宁愿放弃合作。但就是这样的条件，diplo与maddecent依然是甘之如饴。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有贾斯汀-比伯助阵，这首歌在billboard榜单上至少能锁定一个前十的席位。 而这也是韩易要把麦迪逊-比尔安插进嘉宾歌手阵容的主要原因，如果她的名字能够跟justinbieber和majozer一起出现，那么即使只有八小节的唱段，即使拿不到一分钱的版税分成，对于麦迪逊职业生涯的推动作用也是不可估量的。 起步阶段的新人，不管跟谁合作，如何合作，到头来都只有一个目的。 借势。 这是韩易为麦迪逊-比尔借的第一个势，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接下来，音乐方面对标爱莉安娜-格兰德的麦迪逊，还有很多已经成熟的丰硕果实待她采撷。 “让我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用几个修改部分替换掉主音轨，又粗略检查了一遍所有录制好放在工程文件最下面的备用人声，diplo左手按下通话键，右手朝录音间里的麦迪逊-比尔竖起大拇指。 “你还有其他想修改的地方吗，麦迪逊？” “你们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好，那出来听听看吧。” diplo摘下监听耳机，轻舒了一口气，随意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距离麦迪逊第二次踏进卢瑟福德道2675号的录音间，只过去了二十分钟。 “这首单曲，你觉得什么时候发比较合适？” 按下播放键，diplo把《coldwater》还没做后期的录音室版本从头到尾完整放了一遍。到drop的时候，他站起身朝韩易与赵宥真走来，坐在了沙发的最右侧。 “斯库特那边怎么说？” “他们想要七月份发，最好是七月底。”diplo回忆着斯库特-布劳恩给他阐述的理由，“他们美国地区的巡演7月19号结束，在这之后，8月初他们……好像是在日本，要正式开始世界巡演。所以在这之前，斯库特希望能有一首新单曲，来帮接下来的巡演造势，同时世界巡演本身的势能也能帮助《coldwater》在榜单上取得更好的表现。” “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他们要的嘉宾艺人版税是多少？” “10%。” “拉满了啊。”韩易挑挑眉毛，说道。一般来说，如果是小艺人的客串，或者唱段不多，那么嘉宾艺人的版税分成会在3-4%之间。而如果是贾斯汀-比伯这个级别的巨星，需要录制的部分又如此之多，那么分成一般会拉升到10%。 至于麦迪逊-比尔这种咖位又低，唱段又少的？ 那当然是友情客串啦。 “拉满了。”diplo点点头，“不过接下来他同意免费出演两场我们的音乐节……表演这首歌。” “madcity？”韩易提议道。 “这也是我的想法。” “那就七月底吧。后期制作方面没问题吧？blockparty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且你还要去欧洲……对了，今天你是不是也有演出？我记得凯文跟我说过。” “对，等会儿他们开车接我去拉斯维加斯……在那边要待到五月三十号，有四场演出。噢，中间要到弗吉尼亚海滩去参加shaggfest，但就去一天，晚上到，凌晨就飞回维加斯。” diplo看着手机备忘录里密密麻麻的行程。 “你什么时候来维加斯？我好安排一下时间，一起去看场地。” “大概五月十五……十六号左右吧。”韩易想了想，说道，“能赶上你的演出吗？” “我十三号在永利演，应该赶不上。” “那太遗憾了，不过我估计也没办法太提前，因为还有别的安排。” 说到这里，韩易也点开了手机屏幕。本来他也习惯把所有的日程安排都记在备忘录里，但自从祂们在手机里长住之后，为了尽可能降低被发现的概率，他便把工作与生活的记录，都移到了日历里。 点开五月的任意一个日期，从上午九点到至少下午七点，每个小时都写满了工作。 唯独5月13号这一天，是一片空白。 只有8:30am这里，有一条红线，上面仅写着一个英文单词。 …… “阿姨她们的飞机是11号多久到咧？” 坐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一片漆黑的私人办公室里，韩易正看着digitalstorm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新闻页面发呆。 2016年usc毕业典礼，毕业生代表演讲——苏丽卡-拉玛亚。 2016年usc毕业典礼，甲骨文公司创始人，荣誉博士拉里-埃里森？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毕业的演讲嘉宾是威尔-法雷尔？ 记忆出错了？还是蝴蝶效应？ 陷入沉思的韩易，过了好半天才注意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弹出的推送消息。他解锁屏幕，自动跳转到微信上的那个三人聊天群。 从纽约回来之后，小如就张罗着拉起了这个只有她、韩易和赵宥真的小群。平时约约饭、发发表情包和时下热门新闻，而这几天，群组的名字由韩易起的“专业干饭团队”，改成了“易易毕业典礼组织策划群组”。 要组织什么？策划什么？ 徐忆如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是件肯定不能错过的大事。 事情之大，不在于毕业典礼本身，而在于要参加毕业典礼的人。 韩易的妈妈……和外婆。 “cz327，晚上七点四十到。” 不需要翻阅携程上的订单，韩易也知道落地的具体时间。不管是妈妈还是他自己，每次来洛杉矶，基本上都是坐南方航空的cz327。原因有两点，第一，2012年开始，cz327都是由a380执飞，商务舱很大很宽敞，方便休息。 第二，南航商务舱有大碗牛肉面。 这是吃不惯飞机餐的令岚，为数不多能接受的空中餐食之一。 “好，我四点钟有个final，考完就来找你。” “宥真姐，你怎么过去？@yoojincho” “从公司这边。” 发信息的时候，赵宥真毫无悬念地依然在办公室。就像她跟韩易承诺的那样，自从搬到星荟大厦1000室之后，她在这里待的时间比在自己的公寓里还多。跟小如不同，有车的宥真来去自如，不用太过担心洛杉矶的夜晚。 “前一天要不要去atelier那边？@gracehsu” “能约到吗？” “可以，我刚才打了个电话。” “好喔，那一起去。是要染色还是怎样？” “我洗一下就好了。” “你俩不用去呀。”嘴角挂着柔和的笑意，韩易打断二人的聊天，“我自己去接就好了。” “肯定要去啊！”徐忆如斩钉截铁，没有给韩易任何推辞的空间，“你直接跟我们讲是不是在bir那边集合就好啦。” “学校那边吧，我11号是上午的考试。完了之后我得去一趟公司，午饭之后把宥真一起接过来，我们从那边出发。” 韩易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最稳妥的方法。 妈妈和外婆要来了，而且是没办法推脱的那种行程。 对外人可以讲，现在这笔天降横财是家里给的。那面对家里人，该怎么办？ 没有特别好的方法，只有像之前策划的那样，一步步让他的财富积累在最知根知底的家人面前看起来合理。 所以，这次妈妈跟外婆来参加毕业典礼，韩易得表现出的人设，必须是“刚刚毕业，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个值得追随的好老板，正在学着赚钱”才行。 因此，从一开始，就得让徐忆如和赵宥真，这两个跟自己关系最亲密，生活上离得最近，不管说什么也要全程参与毕业典礼的女孩子，提前回到正常的学生生活中。 不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见面，而是在依然每月交着房租的universitygateway集合，就是为了给她们做好心理上的预设，逐步把自己想要在家人面前展现出的近况，用小如和宥真的角度描述出来，虚虚实实，以假乱真。 所以，韩易并不需要提前跟徐忆如和赵宥真沟通，让她们帮忙瞒着家里人。事实上，如果那样做的话，只会让两个女孩心生疑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真正的端水大师，根本不怕小如和宥真在家里人面前讲真话，到时候不动声色地添添油、加加醋，落到妈妈和外婆耳朵里的，就会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了。 这一系列操作，从刚刚回到这个世界，得知自己离毕业还有两个多月，就一直在韩易心中酝酿。 能不能顺利瞒天过海，就看这几天了。 “还没有问你们。” 心念所至，韩易按照他的计划正式展开行动。他按下语音键，声线平和。 “暑假什么安排？哦，你跟我说过了，小如，你要留下来上暑校。” “你呢，宥真？” “公司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赵宥真认真思索半晌，又发了一条信息，“这个夏天应该就不回去了，很忙。” “哦哦，好。”听到赵宥真的回答，韩易轻舒一口气，再次把手机靠在嘴边，“跟你们讲一下哈，我妈妈跟外婆来了之后，我准备带她们一号公路转一圈，到旧金山去，再从旧金山直接开车去拉斯维加斯。” “你之前有讲。”小如回了一条语音。 “那……”韩易试探性地问道，“你们要去不？正好凑一车。” 三人群组里，出现了半分钟的沉默。然后，跳出了两条来自yoojincho的文字信息。 “我们不是正好要去看音乐节场地吗？” “小如一起去看一下？” “好啊！” gracehsu瞬间回复。 “这个时候的sf还冷不冷啊，@yoojincho？带什么衣服比较好？” “我看了一下，白天温度还可以，25-26度的样子，但是晚上感觉还是要加外套。” “那我还是多带点好了，比较怕冷。” 看到两个女孩如自己所愿上了贼船，韩易嘿嘿笑了两声，在没有开灯的私人办公室里，神似名侦探柯南里即将犯案的小黑人。 不过很快，他那阴谋得逞的笑容便被强行抹消。因为，另外一个即时通讯app里，跳出了一条推送信息。 来自用户madisonbeer。 “heyyi。” “whatchadoing？xoxo。” 感谢盟主神颜qian的加更！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易与麦蒂 这小姑娘调戏我。 看到麦迪逊-比尔的whatsapp信息，韩易一时气滞。 来骗来偷袭就算了，居然还…… 深吸一口气，韩易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反调戏或者说教方法，但最终，麦迪逊-比尔作为hmg全约艺人的身份，还有那此时此刻仍萦绕在舌尖的黄油蜜糖味道，让他改变了主意。 “heymaddy。” 他决定忽略掉麦迪逊那四个字母的后缀。 “在家里，你呢？” “我也是。” 慵懒地躺在海洋大道1221号两卧公寓阳台，那把韩易曾经坐过的藤椅里，麦迪逊把赤着的玉足搭在栏杆上，扶了扶她的黑框眼镜，回复道。 “quiteaday，huh？” “是啊，有人今天丢失了她的声音。” “wow，我完全没想到你会拿这件事来调侃我……notcoolbro。” “但当她找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宝藏。” 呆呆地盯着韩易的白色对话框，麦迪逊-比尔感觉现在起码有四只哈瑞宝小熊在用软糖条疯狂抽打着自己。 额头、脸上，还有心里，都是烫的，也都是甜的。 “今天谢谢你……” “帮我找到力量和勇气……” “还鼓励我做恐怖份子。” 看到这一口气连发的三条信息，还有跟在后面的那张泪流满面的迈克尔-乔丹梗图，韩易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亚利桑那冰茶。 “不用谢，beeden。” “一点原创性都没有。自己想一个。” “rickandmaddy。” “所以伱的意思是，你是瑞克？” 没有半分间歇，麦迪逊-比尔又发了一个表情包，那是瑞克留着口水在说他的经典台词，wubbalubbadubdub。 “其实还挺像的。” “哪些方面？” “我是个愤世嫉俗、经常流口水的疯狂科学家，带着善良又容易受伤的麦蒂在无数现实世界穿梭，直到找到最好的那一个。” 检查了一遍自己写下的文字，韩易满意地点点头，按下发送键。 这么说来，易和麦蒂，与瑞克和莫蒂，好像真的挺相似的。 “那么……感谢你用你的传送枪，把今天的我传送到了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我想每天的你都会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生活。”韩易回复道，“因为起到传送作用的不是传送枪，而是你自己的心。” “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很棒，无可挑剔的声乐表演……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再给你两三年的时间，你会更加完美。”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那个吻。” 接下来的两分钟时间里，麦迪逊-比尔无意识地轻咬指甲，盯着一片死寂的对话框，咯咯笑了起来。 不需要在韩易身边，她也知道对方现在是怎么样一副尴尬窘迫的表情。 找不到原因，但麦迪逊就是喜欢这种捉弄他的感觉。 “我以为你想让我忘了它。” “能忘吗？” 飞快地回复了一句，麦迪逊眼睛一眨不眨，专注地等待着韩易的答案。 “不能。” 对话框里很快弹出了新泡泡。 “不是每一天我都能被一条鱼偷袭的。” 韩易不甘示弱，也发了一个表情包过来。 很简单的三行文字，写着： 女王都化生为双鱼座。 麦迪逊捂着嘴偷笑，但片刻之后，眼神里却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失落。 她抬头看了一眼今夜格外皎白的月光，思索良久，才把指尖再次放在键盘上。 “很好，先生，你也是我第一个偷袭的人类。” “现在我马上就要死了。” “那是蜜蜂，不是鱼。” “知道啦，韩老师。” 玩笑开得差不多火候，合适的梗图也已用尽。踱步回到卧室的麦迪逊，倒在柔软的床上，双手平举在半空中，神情严肃，发送的信息也同样认真。 “无论如何，我想说，感谢你今天纵容我。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我不常有机会如此畅快直率地表达我的想法，如果我的行为不恰当，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比刚才长得多，也沉重得多的文字，让韩易愣了愣神。花十数秒时间收敛了一下心思，他才仔细谨慎地斟酌着语句，缓缓回复道。 “完全没有，麦蒂。对于能出现在你生命里这件事，我一直非常感激。我想说的是，我应该感谢你接纳我，让我看到那个不一样，但是更加可爱的麦迪逊-比尔。” “我也要感谢你，今天让我参与到如此私密却如此美好的时刻里。当我们在情绪中沉浸时，任何表达都没有对错，你也不应该为此而道歉。” “如果我是你这条鱼第一个袭击对象，那么我很荣幸……但别死，好吗？那样真的会很让我困扰的。” “这家伙……” 明明无比成熟、体贴和温暖的关怀后面，为什么非要加一句破坏气氛的玩笑话？ 就这么害怕一场走心的谈话吗？ 麦迪逊没有见过比此刻的韩易更会处理敏感关系的人。 但同时，她也没有见过比此刻的韩易更不会表达内心情感的人。 如果非要找一个类比的话，麦迪逊觉得，韩易对其他人的好，就像是一只害怕被伤害，但却忍不住释放善意的小刺猬。竖起浑身的尖刺，形成一个看似坚不可摧的保护外壳，再小心翼翼地把爪子伸出来，想要递给她一颗珍藏已久的松果。 好矛盾……又好可爱。 擅长幻想的双鱼公主，脑子里已经同时写好了几部跟韩易有关的情感与成长大戏。但纠结了一会儿，麦迪逊还是选择把这一话题留到下次聊天。 “你确实有害身体健康，我可能得寻求帮助……不过放心，我会没事的。” “好啦，有点晚了，我准备要睡觉了。” “我也是。” “那么……晚安，瑞克。” “晚安，麦蒂。” 退出whatsapp，关上手机，平躺起来。身上穿着让她最舒适的灰色卫衣与灰色长裤，房间空调定格在永恒的64华氏度。所有的灯光都已关闭，只剩下墙边的紫色助眠灯，和床头柜上冒着黄豆大的火苗，若明若暗的baies香氛蜡烛。 所有麦迪逊习以为常的睡前仪式都已完成，而她只是比平时稍微困倦一点点而已。 还远远没到可以让她入眠的程度。 数了上百只小羊，女孩轻叹一口气，最终还是撑起身体，往嘴里扔了两片阿普唑仑，就着清水服了下去。 化学反应催发的睡眠，总比一点都没有来得好。 …… “科瑞，我接下来的几天，应该都不会回来住了。” 把黑色的rimowa行李箱靠在前厅的艺术装置边放好，韩易对侍立在一旁的科瑞-麦金托什说道。 “明白，先生。” 一切韩易没有挑明的细节，科瑞都不会多问。后者微微颔首，那口英伦腔调几乎可以用熨帖来形容。 “我会把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照料好……需要让费亚穆或者基安跟着您吗？” “不用了，这周可以让他们轮班，等我回来。” “他们不需要出现，可以暗中跟随。” “那……没问题，如果时间合适的话，可以安排费亚穆和我们一起。”韩易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让退役的阿尔巴尼亚特种兵一起上路比较好。没有必要增加的风险，就要尽可能地降到最低。 “好的，那么就是五月十一号到……” “五月十九号。” “八天时间，记下来了。” 说话间，科瑞帮韩易拉起行李箱，跟在宅邸主人身后走到室外，看着静静停在前院的这辆白色吉普大切诺基，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韩先生，你确定接下来要用这辆车？” 不需要说完接下来的半句话，韩易也知道科瑞-麦金托什是什么意思。 刚买回来的宾利添越，还没开到两百英里呢。 “这次在户外时间太长了，对汽车耗损会比较大……还是租的没那么心疼。”韩易拍拍大切诺基的前盖，笑着抛出他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每天270块，租个一周，还没那辆法拉利的保险费高。” “听起来像是个明智的选择。” 老板已经发话，科瑞-麦金托什自然不会再多嘴。他向后退了一步，站到此时聚在前院的鲍比-刘易斯、约翰娜-杨森、索菲娅-奥尔提兹和索伦森与汉森俩夫夫身前，一齐朝韩易挥手作别。 “八天后见，韩先生！” “祝您旅途愉快！” …… “.live丽思卡尔顿……” 坐在大切诺基副驾驶座的赵宥真，低头看了一眼韩易递给她的哑光黑房卡，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知道为什么毕业典礼前一晚上要住这里，因为离usc比较近。但是，13号毕业典礼都结束了，为什么不回贝莱尔呢？明明那边离一号公路更近一些呀，到时候出发也更方便。” “行李搬来搬去多麻烦，特别是老年人，腿脚不方便，能少折腾就尽量少折腾。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小赵。” 韩易面不改色地编着瞎话，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的惯用伎俩——100%的假话，套在100%真话的外壳下。 “而且我妈特别喜欢万豪早餐的橙汁。” “喜欢万豪的橙汁，怎么不住在万豪？” 宥真更懵了。 “两家酒店挨在一起嘛，丽思卡尔顿楼层更高，风景更好一些……唉，这final期间，想在学校里找个停车位真的太难了。” 韩易嘟嘟囔囔地从南菲格罗亚街右转拐进十号停车楼，把宥真的话题埋进了对母校毕业季繁忙景象的抱怨里。 “是不是第一次来usc啊，宥真？” “嗯，我一般不去比u低一个档次的学校。” 话还没说完，赵宥真就忍不住自己笑出了声。贬低同城死敌确实很有趣，韩国女孩也不能免俗。 特别当同城死敌是韩易的时候。 “你们美国新闻排名不是跟我们一模一样？” “qs呢？” “谁看那种野榜啊。” “哦。”赵宥真了然地点点头，“那这么说来，sc应该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明显就是我们要好一些。” “我一直没问你，易……你当时sat考了多少分？” “……跟你没法儿聊这个。这其中的门道太深了，你把握不住。” 韩易摆摆手，把大切诺基车头朝内，停进了停车场顶层一个靠近麦卡锡方形广场的露天车位上。 在洛杉矶，不管是冬季还是夏天，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把车子放在顶楼。 原因很简单，这种强烈阳光的曝晒下，不超过一刻钟，轿厢内就会马上变成蒸笼。 把空调温度降低一些，风力调大一些，韩易转过脑袋，看向把头顶的遮光板拉下来，又把座椅向后退了几分的赵宥真。 “怕晒黑哈？” “明知故问喔。” 宥真的口音，已经被小如带得有点跑偏了。她把手臂缩回去，双手抱胸，让曝露在外的肌肤尽量减少与阳光的接触。 “你等等……”韩易挂上p档，半立起身来，从后座sc书店的牛皮纸袋里取出了两样枢机红的物件。 “把这个盖好。本来是给我妈买的纪念品，你先用上了。” 韩易把写有“南加大”三个中文字，造型奇丑的加大号短袖铺在赵宥真胸口。 “再……戴上这个。” 随后，给宥真扣上了一顶sc样式的耐克棒球帽。 看着瞬间从小黑子变成死忠粉，一脸委屈巴巴，又因为担心紫外线而不敢动弹的韩国女孩，韩易托着下巴傻乐。 “等你来u……” 赵宥真扭了扭身子，让短袖完全覆盖上半身。 “我要让你全身上下都是蓝色。” “只要你请我吃亚洲食堂，我打扮成你们吉祥物都行。” 兀自笑了一会儿，韩易发现自己的手臂也开始灼烧起来，他连忙给自己身上也盖了一件短袖。然后把座椅向后调，跟宥真一样斜躺下来。 “有没有一种日光浴，是在空调开到最大的汽车里，隔着衣服做的？” “感觉更像是战死了。” 两个小红人偏过脑袋看着对方，忍俊不禁。 随后的三十分钟时间里，韩易和赵宥真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怪异的造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工作狂与吃货属性齐头并进，指数级疯狂增长的赵宥真，没说几句话，就把话题拉回到了事业上。 “昨天新一周的榜单出来了，碧梨往前进了七名，现在是第89位。” “我知道，我早上看了简报……歌单的增长曲线比较一般？” “追加的歌单还没有显示出效果呢。我们是周五才新增的歌单，要看到成绩，起码也是下周的事情了。排名增长主要是电台播放频率的提高，目前我们把《oceaneyes》放进歌单的电台增加到了12家，七日内的播放频率153次，ess上的电台指数是12.69，全国排名第93位。” “我感觉再往上走也比较难。毕竟是首72bpm的慢歌，不太符合现在商业电台的调性。” “嗯，詹姆斯也是这么说的。这首歌的话，随着在billboard单曲榜上的排名，电台指数还能往上再涨一点，毕竟很多电台经理和节目总监每周都是看着榜单来排歌的……但想要涨得太多也不现实。” “主要是跟大多数人的驾驶收听习惯不符合。” “没错，还是节奏稍微明快一些，或者至少鼓点强烈一些的歌曲会更容易出成绩。” “他俩现在专辑准备得怎么样了？有几首歌出来了？” “现在大概有五六个demo，不过只有两首算是接近完成了。就是这周一创意会议的时候你听到的那两首。” “《sixfeetunder》和《bellyache》？” “对。” “你更喜欢哪首？” “我觉得，如果要延续上一首单曲的艺术风格，那么《sixfeetunder》更适合作为下一首宣传单曲发行。”赵宥真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但是，光从出成绩的角度考虑，《bellyache》更适合。” “节奏更明快，副歌部分更洗脑，表达出来的态度也更贴近年轻群体一些。”韩易补充道，“最重要的是……适合现场演出。” “说得很对，现场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宥真幅度很小地点点头，尽量不让头上的棒球帽移位，“所以我的想法是……当然，凯伦的想法跟我也一样，把《bellyache》作为第二首单曲，大概在七月份的时候开始发行，然后和uta那边沟通一下，把她和麦迪逊都排到尼克-乔纳斯与黛米-洛瓦托的巡演热场嘉宾名单里。” 说到麦迪逊，韩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挂在方向盘左侧手机支架上的iphone6splus。 这个重度网瘾少女，现在是韩易线上聊天频率最高的人。毫不夸张地说，韩易复习2016年热梗的最主要途径，就是麦迪逊-比尔的whatsapp对话框。 “这件事，上次董事会开完会，我就已经跟尼尔-沃诺克讲了，问题不大。”韩易平躺在原处，脖子不动，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赵宥真，“每个人十五分钟，三首歌，最多四首的时长。” “碧梨这边倒是没问题，《oceaneyes》、《bellyache》再加上没发行的《sixfeetunder》，足够了。但是麦迪逊有那么多歌曲储备吗？”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可以用之前在小岛唱片发行的音乐，给他们还有发行方付表演版税就行，也没多少钱……然后，《coldwater》这首歌，母带版权和表演权都在我们这里，到时候让麦迪逊现场把贾斯汀的部分也唱一遍就行。只要不公开发行独唱版本，就没什么问题，斯库特那边不会介意的。” “好，不过……” 宥真的下一句话还没出口，便被考完期末，一路小跑到停车场跟二人会合的小如打断了。 “你们这是……” 小如双手搭在额前遮阳，从韩易这侧的车窗玻璃向里探视，看着用满目猩红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姿态十分安详的一对木乃伊，瞪大了眼睛。 “在做烤鸭卷饼喔？”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见家长 “这玩意儿到底是谁设计的？” 汤姆-布拉德利国际航站楼一层人声鼎沸的到达大厅里，韩易倚在最右侧的石墙上，向下打望正不断涌出华国面孔与华国语言的通道，轻声叹了口气。 落x，特别是国际航站楼的海外航班，安检过关的动线极其怪异。先得通过承载力完全达不到要求，两个航班同时抵达就得排一个多小时长队的海关，然后坐电梯到地下一层，在老旧不堪的行李转盘前辨认自己的行李。 最后，还要经过一条狭长的通道，排成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不拓宽一些的两列，在检查人员死气沉沉的招手动作中，乖乖排队把手中胡乱填写的申报单交给他们，再绕一个巨大的u型弯，从地下一层回到一楼低矮逼仄的到达大厅。 走完这一系列流程，才算是真正抵达了美国领土。而这时，已经离落地至少过去了快两个钟头。 当然，这还算是运气比较好的出关体验。如果不小心问题回答错误，或者护照与签证信息有任何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都会被请进小黑屋里，在严禁使用手机的规定中呆坐三四个小时，抬头看着静音的西语电视剧，等待海关官员的二次询问。 “别着急啦，喏，喝点水。” 徐忆如拍拍韩易的肩头，给他递过一瓶冰镇的smartwater。如果说汤姆-布拉德利的出发层还算有点国际航站楼的样子，宝格丽、古驰和dfs的免税店一个不落。那么这到达层简直就是按照康普顿的商业场景设计的，只有一间7-11，常年人满为患。 在韩易焦灼等待的同时，小如和宥真早就从7-11买了一大口袋的东西。一瓶冰镇的smartwater给韩易，另外四瓶常温的当然是留给两个细心的姑娘，还有即将抵达的令阿姨与外婆。 不仅如此，她俩还挑了一盒饼干、两块三明治，以及几包软糖，好像生怕韩易的家里人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粒米未进一样。 “谢谢，让你们费心了。” 韩易接过矿泉水，朝二人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我毕个业，搞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挺不好意思的。” 说到这里，韩易不由地扫了一眼徐忆如和赵宥真今天的装扮。 小如全身上下都是冰水蓝色的香奈儿，卫衣加短裙，甚至发箍都是一个色系，只有脚上的麂皮小牛皮运动鞋和挂在左肩的小号gabrielle背包是黑白相间的颜色。 而平时基本上都是黑白灰上身的宥真，此刻也穿上了一条藏蓝色的布鲁奈罗-库奇奈利齐膝短裙，脚上蹬着的那双黑色切尔西靴，与搭到小腿的长筒袜，让她整个人多了一种平时难以察觉的少女感。 总而言之，虽然造型不同，但是她们今天的着装理念极为统一。不露logo，也不显身材曲线。保守淑女，又不失灵动娇俏，正是长辈们最喜欢的乖乖牌形象。 两个百忙之中抽空下凡的仙子，在嘈杂喧闹的到达大厅里显得格外出挑。考虑到现在大厅里基本上全是来接机cz327的亚洲面孔，小如和宥真的杀伤力只会更强。 事实上，已经有好几个男人太过专注地偷瞄，以至于家人都走到了面前也没有发现。 “不会啊。”徐忆如踮踮脚尖，笑道，“就当是给我自己的毕业典礼排练啦。” “你多久毕业，小如？” “一切顺利的话……18年。伱呢，宥真姐？” “我也是。” 说到这里，二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飘向了还在认真观察着出口的韩易。 幸好usc和u的毕业日不一样。 “来了，来了。” 直到眼睛都看得有点酸胀，韩易终于发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妈、婆，这儿！” 挥手用方言打了声招呼，韩易连忙朝出口走去，徐忆如和赵宥真亦步亦趋，如临大敌地跟在他身后。 小如在微信视频里见过令阿姨，宥真也有看过韩易分享的照片。至于外婆，两个女孩都没有看到过她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这也是她们第一次在现实中与韩易的家人见面。 还是以专程接机，这种不管怎么说都很隆重的方式。 小如一边走，一边不停拨弄着头发，好像如果鬓发不够服帖，被风吹起哪怕一丝，就会影响令阿姨的观感一样。 至于宥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她，走路都差点顺拐。 “咋这么晚哦。”韩易接过妈妈手中的两大箱行李，“遭盘问了哇。” 最真切深沉的关心，往往总是藏在玩笑话里。 对于韩易来说，尤其如此。 隔世重逢在情感上的巨大冲击，让他下意识地激活了钱德勒模式。 “没有，就是排队的人多。过关的时候没啥子的，我给那个人看了眼毕业典礼的邀请函，他就直接放我们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韩妈妈就发现了跟在韩易身后的两个姑娘。当然，想不发现还真挺难的。 “哎呀，小如！” 颜粉韩妈妈惊喜地睁大眼睛，张开双臂。 “令阿姨，终于见到您啦！” 作为长辈杀手，亲和力拉满的徐忆如直接投进了令阿姨的怀抱，那口宝岛腔甜得发腻。 “幺儿，这位是……” 前半句方言，后半句普通话，韩妈妈拍着小如的背，稍稍抬起头，笑意吟吟地打量着宥真，慈爱的眼神中颇有几分好奇。 “赵宥真，我的同事。” 韩易的描述很模糊，但也绝对没有出错。 “宥真，给你介绍一下，我妈妈，令岚。” “阿姨好，我叫宥真。” 把笑容保持在完美的弧度，赵宥真也在细致入微地观察着令岚。 跟韩易至少有七八分的相似，年龄的缘故身材有些发胖，皮肤也开始不可避免的松弛下垂，但有神的大眼以及跟韩易一样的高耸鼻峰间，仍然能看出她过往的迷人风华。 那一身色彩跳跃的罗伯托-卡瓦利碎花长裙，也足以为她的性格做个速写。直率爽利，雷厉风行，但又很喜欢热闹与风头的事业型女强人。 “宥真你好。” 赵宥真脆生生的问候，让令岚的眼角又多泛起了几道笑纹。 “再跟你们介绍一下，我外婆，田宗云……婆，小如、宥真，我同学和同事。” 韩易吸吸鼻子，声音很平静，再是亲近与熟悉他的人，也只会觉得可能是洛杉矶晚上太冷，有点流涕而已。 “婆婆好！” 浅浅地鞠了一躬，赵宥真得把视线再往下放一些，才能看到韩易的外婆。不管跟令岚还是韩易相比，田宗云都明显要矮上一截，只能搭到孙子的胸口。不过，那平和温柔，充满善意的眼神，却跟韩易是如出一辙。 “婆婆，您辛苦啦。” 离开令岚的怀抱，徐忆如轻轻抚了抚田宗云的肩头。 “好、好……不辛苦、不辛苦哈。”韩易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老年人都这样，至少自己的外婆，在跟外人打招呼的时候，总是喜欢把手臂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似乎这样就能表达内心的欢喜一般。 “好乖哦两个女娃娃……你们是哪儿嘞人喃？” 不是故意使用方言，对于这个年纪的蓉城人来讲，很多时候他们觉得自己说的就是普通话……或者说，他们认为，全国人民应该都不难听懂他们的口音。 “我外婆问，你们是哪儿人。”韩易充当翻译官。 “婆婆，我是……台北的。” “我来自首尔，婆婆。” “首尔啊，韩国那个？” “嗯，韩国。”这句简单的，宥真能听懂。 “哦……晓得了。”田宗云恍然大悟，“海外华侨。” “婆，人家正儿八经的韩国人。”韩易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下半句用普通话，以便赵宥真也能听懂，“土生土长、如假包换。” “韩国人……普通话说那么好啊。”田宗云慈眉善目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惊讶，“比我说的都好。” “婆，会说普通话的都说得比你好。”韩易推动手边的行李，朝令岚和田宗云招呼道，“别在这儿挡人家路啦。我们先去停车场，到车上说。” “易娃儿……” 汤姆-布拉德利国际航站楼的到达大厅，跟三号车库只隔了一条u型环道。韩易在前面拖着行李，徐忆如和赵宥真一左一右扶着田宗云，而令岚则快赶两步，走到儿子身边。 “一个同学，一个同事，是不？” “啊。”韩易看了一眼妈妈，应声道，“咋啦？” “你这是……” 令岚回头看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的田宗云。 “工作学习两不误哇。” “啥叫……”韩易在红色的人行道通行灯前站定，无奈地看着妈妈，“啥叫两不误，妈耶，真是同学和同事。” “涩。” 令岚撇撇嘴，拉过韩易的衣袖，小声叮嘱。 “我给你说哈，两个都是乖娃娃，不要给我整些有的没的哦。人家家长不在，我得做好监护人工作。” “你是我妈不？”韩易轻叹一口气，“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如你晓得的，我跟她能有啥子？一起吃个饭写个作业的关系。宥真那边也差不多，除了工作，啥都没得啊。” “啥都没得，你喊人家小如？” 老江湖令岚毫不留情。 “之前都是叫小徐的嘛。” “哎呀，我……”韩易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指头，“我发誓，她俩跟我，真的清清白白，我以我的gpa担保。” 听到儿子的话，令岚歪起脑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两秒。 然后，干脆利落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还好意思发誓你。” 韩易的倒装句学习源头找到了。 “马上毕业了，一个都拿不下，你还挺骄傲。” 说完，转头朝两个女孩笑容满面地迎了过去。 “小如、宥真，等会儿想吃点什么？阿姨请你们。” 啊？！ 韩易捂着肩头，站在原地发愣。 不是让我别整骚操作吗？ 你到底想要啥啊，妈？ 为盟主加更的第三章明天下午发，要再修改修改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资本大玩家 “幺儿，你咋不开那辆翼虎喃？” 坐在刚转上i-110高速，向北朝斯台普斯球馆方向疾驶的白色大切诺基副驾驶座，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窗外洛城夜景的令岚，冷不丁冒出了这样一句问话。 嗯？ 阿姨怎么……只关心翼虎？ 后排座上的小如和宥真，好奇地竖起了小耳朵。 是法拉利和迈凯伦不香吗？ “说普通话，妈，小如和宥真听不懂。” 早就料到令岚会如此发问，在心中演练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韩易，此刻显得极为镇定。甚至还主动提醒妈妈，要用徐忆如和赵宥真能听懂的口音对话。 “你是上次来把它撞了，觉得不好意思，要去慰问慰问它，是吧？” “不是我撞的啊。”令岚瞪瞪眼睛，“当时谁开的车，自己知道。” “当时是谁忘关门了？” “哎呀，不要去纠结这些细节。你怎么不问谁出的钱？”令岚摆摆手，引得后座的徐忆如和赵宥真不约而同地无声偷笑起来。两个女孩捂着嘴，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韩易家这种朋友般的相处与聊天方式，还蛮有趣的。 “行行行，伱出的钱，你是老大。”韩易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你想一下，妈。又要去旧金山，又要去拉斯维加斯，跑这么远的距离，就用一辆漏风的车啊？” “你还没去修？”令岚惊讶地提高了声调，“两年了喂。”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两个月有多忙。”韩易看了一眼后视镜，“是吧，小如、宥真？” “是的，阿姨。”赵宥真点点头，附和道，“韩易最近行程很满。” “这段时间，又是毕业，又有公司那边的事情，他睡觉的时间都少。”徐忆如紧接着帮腔。 想要瞒住一件事，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那就是……什么都别瞒，让所有知情的人，把她们所掌握的信息都分享出来。 然后，再用自己的方式解读一遍，促使每个人的脑海里，形成版本不同，却又同样合理的故事线。 “看吧，我前两天跟你说了，公司那边最近一大堆事。” 韩易的普通话发音极为清晰，似乎是生怕小如和宥真听不懂。 “老板嘛，你懂的……要求多，想法也多。” 说到这里，韩易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 那究竟谁是老板？ 在徐忆如和赵宥真眼里，韩易说的是他自己要求多想法多……不然他指着自己干什么？ 而在令岚眼中，韩易所说的老板，应该就是之前他跟她讲过的，那一黑一白两个拍档。 没错，在韩易给令岚讲述的故事版本中，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是他的老板。 年龄、身份、履历，都符合。 而且不管google还是baidu都查得到。 跟着这两个亿万富翁，一年赚个百万美元没问题吧？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伪装吗？ “所以，没时间修车。而且现在美国修车真的有点麻烦，所以直接租一辆。” 瞒天过海的第二招，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传输最多的信息，让倾听者来不及梳理和消化。 “其他那些车，根本坐不下咱们这么多人。坐得下的，也太耗油了，长途旅行耗损太大，到时候保养费都得不偿失……而且你不是就喜欢吉普吗？特别是这个大切。” 韩易拍了拍方向盘，说道。 “你喜欢啥我就给你租啥，这还不好呀？” 原来如此。 听得一脸认真的小如和宥真心下了然。 怪不得放着添越不开，要特地租一辆大切诺基。 第一，法拉利和迈凯轮坐不下五个人，另外，他也不想添越由于长途跋涉而磨损得太严重。爱惜珍藏这种事情，哪怕再有钱，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二，妈妈喜欢，做儿子的专门为她租的。 而另一头，绕得云里雾里的令岚，还以为韩易是在跟她解释，为什么从租车行那么多汽车品类里挑了这辆车呢。 “所以说，这次就是这辆了……等你下次来，再体验别的。” 接下来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里，在韩易的有意引导下，话题从自己转移到了徐忆如和赵宥真身上。 徐妈妈最近在台北做了哪些设计项目？ 如果去首尔的话，该到哪些地方观光？ 这学期七门课，结束之后还要马不停蹄上暑校的小如，为什么要这么努力？ 不拼分就能考到2360，被几家藤校抢着要还给奖学金的宥真，到底有多优秀？ 令岚和田宗云本来就很想了解两个准儿……“同学和同事”，宥真和小如也对自己未来的婆……“令阿姨与田婆婆”充满了好奇。更重要的是，韩易刚起头的时候找的话题，全都跟两个女孩子的优越出身，以及她们令人咂舌的逆天学霸经历有关。 帮小如和宥真在妈妈和外婆面前刷刷上分，本来就是韩易计划里的一部分。 于是，两个愿意听，两个愿意说。四个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甚至不同口音的女人一旦聊得热络起来，根本就不用韩易再插话，只需要在话题有进入危险区域的苗头时，不动声色地调转个方向就好。 抵达斯台普斯球馆对面的.live，在丽思卡尔顿酒门口停好车，把大切诺基交给泊车员，行李交给礼宾部送上楼，然后步行到酒店对面营业到凌晨一点二十的yardhouse吃晚餐。 这一路上，韩易所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这还包括他为大家点单时跟侍者说的英文。 其他时候，韩易都是微笑着坐在旁边倾听，偶尔抛出两个问题，任谁都猜想不到，他才是一直在努力尝试掌控局面，使尽浑身解数让自己不露馅的那个人。 “……他上次去香港的时候，心情特别不好，可能是因为马上要跟我和他婆婆告别，到美国来了，所以……” “妈，看那边。” 就在令岚眉飞色舞地跟小如和宥真分享韩易成长糗事的时候，韩易碰碰妈妈的手肘，指着yardhouse开放式吧台上方悬挂着的大屏电视。 “我们的艺人。” 无比淡定的语气，还有主动坦白的方式，让任何人都看不出他的异样。 顺着韩易手指的方向看去，屏幕上是abc电视网直播的nbc半决赛，圣安东尼奥马刺，对俄克拉荷马雷霆。 此时此刻，马刺叫了他们本场比赛的第四个暂停，进入广告时间的abc电视网正在插播晨间节目《早安美国》的宣传广告。 “……谁是metg的大赢家？明早七点，一起来盘点纽约最大时尚盛事的top5造型！是从《银翼杀手》获得灵感，身穿定制连体衣的霍尔希、路易威登蛇蝎装的泰勒-斯威夫特，还是范思哲高定满身的肯德尔-詹娜？请锁定abc，《早安美国》！” “那个穿白色衣服的，就是我们的艺人。”韩易细心地解释道，“我们公司刚签了她……花了1800万美元。” 这部分，韩易用的是普通话。 “有点儿吓人哇，来不来就是一千多两千万。” 而这部分，是语速极快的蜀川方言。 “确实有点。”令岚点点头，回应道。 “这个艺人，签下来了之后，要全权交给宥真管理。”韩易再次切换回普通话，摊开手，对准赵宥真，“所以我跟你说了，妈，她真的特厉害。” “没有没有。”脸红红心甜甜的宥真连忙摆摆手，“都是靠……靠韩易帮助，我还有好多要学的。” “简直太能干了。”令岚转过脑袋，跟田宗云交换了一个眼神，感叹道，“还没毕业就开始做事业，确实很优秀，但乖乖，也不能太累了，知道了吗？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家韩易帮你多分担一点……你看你的黑眼圈，看着好心痛啊。” “啊，黑眼圈吗？” “妈，别人哪儿有黑眼圈。”韩易拍了拍令岚的手臂，轻声提醒。 “没有，不是这个意思哈，乖乖。”令岚连忙找补，“可能是你最近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太忙了可能是。” “嗯，最近……最近确实没睡好。谢谢阿姨。” 赵宥真已经捂住下眼睑，委屈巴巴地按摩了起来。 晚上也在喝冰美式，这就是报应。 ……好后悔。 “女娃娃些，都要注意保养。” 读不懂空气的外婆，还在温柔地关心着身边的徐忆如。 “那么多课……你也要……多睡觉哈。” “嗯嗯，我会注意休息，谢谢婆婆关心喔。” 田宗云刻意放慢了速度，咬字也尽量准确清晰，徐忆如想要听懂也并不太难。 “睡觉……对头发，特别好。”田宗云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朝徐忆如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你看，不好好休息……掉得凶。” 看到外婆从她肩头摘下的一根落发，小如瞬间石化。 几近完美的她，外貌方面的唯一心病，就是确实比较清晰的发际线。 可能是非要四年毕业，用脑过度的原因……不管徐忆如怎么调理，发量都多不起来。 “我……我今天就开始早睡。” 下意识地摸了摸光滑的额头，小如看了一眼韩易，差点哭出来。 虽然外婆确实是长辈那种，不带任何恶意的关心没错…… 但真的太尴尬了啦！ 得。 看着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正面面相觑的妈妈和外婆，韩易双手抱胸，笑着松了口气。 这俩古道热肠但心直口快的傻大姐，总能变着法儿地把天聊死。 至少今晚，不用担心她们四个挑灯夜谈了。 用过晚餐，回到酒店后，让韩易无比忙碌却也无比兴奋的一天也就正式宣告结束。五个人三个房间，其中四个不约而同地早早休息。有两位是因为时差袭扰，而另外两位，则是各自有急需用美容觉来护理的身体部位。 晚上十一点半，韩易成为了唯一醒着的那个人。泡过澡的他正慵懒地靠在床头，专注地阅读着安托万-嘉舍发送来的邮件简报。 【主题：近期投资活动和资金分配的最新情况】 【亲爱的韩先生， 希望您在收到这封电子邮件时一切安好。我写信是为了向您提供有关瀚资本最近投资的最新信息。如您所知，我们月初从凯雷集团的投资组合中提取了3.99亿美元。我很高兴地通知您，我们已经根据我们的投资策略成功分配了这些资金。 我们已将5000万美元存入公司账户，以维持流动性并支持我们旗下企业的持续运营。剩余的3.49亿美元已发送给我们与凯雷集团新成立的有限合伙企业cep-iii，用于进一步投资，详情如下： 1.hartbeat：我们已经拨款2500万美元投资hartbeat，一家由凯文-哈特领导的影视制作公司。这项投资符合我们利用该行业增长机会的战略。 目前进度：合作协议已发送至cep-iii管理合伙人团队审阅，预计5个工作日内有情况更新。 预计投资完成时间：5月23日-6月3日。 2.瀚音乐和maddecent：cep-iii向瀚音乐提供了3600万美元的投资，以换取12%的公司股权，随后将投资于著名唱片公司maddecent。此举将帮助我们扩大在音乐行业的影响力并建立有价值的合作伙伴关系。 目前进度：瀚音乐与maddecent的合作协议已经签署，瀚音乐与cep-iii的投资协议本周内完成签署。 预计投资完成时间：5月20日前。 3.瀚发行和electricfeel：cep-iii已向瀚发行提供总计5200万美元的资金，以换取17.3%的公司股权，后者将进一步收购业内具有领先潜力的版权发行方electricfeel。这项投资将加强我们的产品组合，并为协同效应创造新的机会。 目前进度：瀚发行与electricfeel的收购协议由马纳特娱乐拟定中，瀚发行与cep-iii的投资协议亦在草案过程。 预计投资完成时间：6月中旬。 4.人予管理、瀚音乐、瀚发行和halseyinc.：我们已将1800万美元分配给这些实体。其中人予管理360万美元、瀚音乐1080万美元、瀚发行360万美元，分别换取12%、6%和1.2%的公司股权，用于投资halseyinc.，这是一家由我们与受欢迎的音乐人霍尔希共同建立的艺术家管理公司。这项投资不仅将使我们的投资组合多样化，而且使我们能够在娱乐行业建立牢固的关系。 目前进度：四方协议已经签署，cep-iii与三家公司的投资协议仍在流程中。 预计投资完成时间：5月下旬至6月上旬。 5.tap：最后，我们已拨出1500万美元进入人予管理资金池，换取50%公司股权，以投资tap，一家拥有巨大增长潜力，签约多位白金唱片音乐人的艺术家管理公司。这项投资将使我们能够直接分享音乐行业顶级艺术家的成功。 目前进度：合作协议已签署。 预计投资完成时间：5月20日前。 6.关于索尼影业五部电影价值1.3亿美元的联合投资计划，我们还在等待对方的合作备忘录。 请放心，这些投资决策是经过全面的尽职调查和市场分析后，由我与凯雷集团的管理团队评议通过，确保它们符合瀚资本的战略规划与营收目标。我们将继续监控这些投资的表现，并让您了解它们的最新进展。 另外，关于南加州大学约文与杨学院的1000万捐赠基金，您是以私人名义还是瀚资本的机构名义进行捐赠，还需要进一步指示。 如果您有任何问题或需要更多信息，请随时与我联系。 此致， 安托万-嘉舍 首席投资经理 瀚资本】 看到最后一行，韩易满意地用鼻腔轻哼了一声。 不愧是在瑞银集团、肖尔资本和埃德蒙德-罗斯柴尔德遗产集团都深受信赖的资产管理专家，一封邮件寥寥数百词，就把韩易自重生以来的战略布局完整清晰地勾勒了出来。每笔投资通过合伙企业进入哪些板块，换取多少股权，最终要达到什么目的，都一览无余。 韩易之所以聘请安托万-嘉舍出任首席投资官，主要就是看中了他“在复杂的商业与政治环境中保持资产隐匿性”的能力，而这也是目前韩易急需解决的问题。 2016年总统选举此时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共和党的党内初选，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将分出胜负，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最让人意外的那只纽约橘子胜出。 11月8日会不会出现与既定历史发展路线相悖的结局？韩易不知道，但是他非常清楚，即使他再有钱个十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凭借个人的力量改变局势。要知道，2016年众议院、参议院和总统三个层级的选举，总共花费了65亿美元的竞选资金。 更重要的是，逆全球化，随着美国的衰落与失序，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历史大趋势。 因此，在这种大环境下，想要以华人身份留在美国并有所作为，他就需要保证自己在政治与商业环境里的绝对安全。政治方面的问题不用他出面，事实上，他也绝对不能出面。没有哪个议员敢于公开接受华国富豪的捐赠，甚至连过于亲密的私人交往也会成为政敌的把柄。 换句话说，要是韩易亲自下场，那只能是碰谁谁死、捧谁谁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这就是他在美度径与大卫-鲁宾斯坦达成的第一项保护协议，由他来出钱，大卫-鲁宾斯坦提供宾夕法尼亚大道的政治资源，通过pac或者superpacs的方式，经由凯雷集团汇给目标议员，以换取他们在关键议题上的支持，或者退让。 再次强调，他不需要去改变这个国家的政治生态，只需要保证他在相关行业能够不受行政力量过多地干预即可。 韩易选择把娱乐工业作为自己投资组合中的绝对核心，很大程度上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谓烈酒和水果宾趣的区别。好莱坞再耀眼，提供的只是文化制品与知识产权，是供全世界消遣的精致玩具和热议话题。看起来影响力高企，但实际上并不会触及到联邦的核心利益。 若是想在科技行业或者实业上做出名堂，成为在美国境内举足轻重的重要玩家……那么，就像大卫-鲁宾斯坦说的那样，连成年人闻一下都要醉的烈酒，让他这个来自另一街区的孩子抱在怀里，怕是走不出商店，就要被劫匪一枪爆头。 最重要的是，作为店主，联邦政府也绝对不会卖这样的商品给他。 这些昂贵的好玩意儿，都是“仅限会员”。 当然，不是说远离敏感行业就能万事大吉。未来，哪怕你在美国合法合规经营，也免不了要在听证会上被人侮辱五六个小时，只因为你的公司姓华。所以，从这个剧变前夜开始，韩易就得想方设法地给他的资产套上一层用于伪装的迷雾。 而这，便是他与鲁宾斯坦谈话中的第二项合意。瀚资本将不会直接进行投资，也不会直接掌控旗下的娱乐与传媒企业。它将通过多个像cep-iii这样的共同投资公司，以及凯雷集团这种实力雄厚的华尔街巨舰，以私募基金的形式向各个领域注资。 为什么？ 因为以合伙企业方式成立的私募基金，可以申请sec506规则、3(c)(1)和3(c)(7)条款的解限。 也就是说，这些合伙企业，不需要公布基金内部具体有哪些投资人、这些投资人分别投入了多少资金、资金究竟去向了何处。 这些，都会是留在公司内部文件里的机密。 上次与柏汇资本成立共同投资基金收购uta，韩易是出于在好莱坞打响名气，以方便推进后续战略规划的考虑，才主动公布了自己的存在，并且通过媒体之手写出较为精确的投资额度与所换取的份额。 但若不想公开，大众将只会看到一家来自特拉华州，由pathwaycapitalmanagement和hancapitals共同成立的合伙企业，投资了联合艺人经纪公司。 金额不明、收购股权不明。 未来，这就是韩易想要达到的效果。瀚资本与凯雷集团共同成立了cep-iii，但是这家公司究竟吸纳了多少投资人，这些投资人是什么性质，他们分别出资多少，投资了什么公司，占股多少，并不需要让外人知道。 瀚资本在这家合伙企业里，也许是100%出资，也许是只占1%管理股份的运营团队，谁知道呢？ 就算未来瀚音乐或者瀚发行要上市，必须公布股东名单，人们也只能看到cep-iii浮于水面，再追查下去，他们那时候看到的瀚资本，早就不知道被多少家类似的合伙企业交叉持股了。 韩易有信心，凭借目前的财富增值和圈层拓展速度，等他必须要站到聚光灯下接受审视的时候，凯雷、黑石、kkr，才是人们眼中的瀚资本大股东。 至于谁是幕后出资人，他自己知道就行。 从这一角度来看，他不会是伊隆-马斯克，也永远不会成为伊隆-马斯克。 想到此处，韩易手指翻飞地敲击着键盘，给安托万-嘉舍发去回函。 【主题：回复：近期投资活动和资金分配的最新情况】 【亲爱的安托万， 感谢您全面更新最近的投资以及从凯雷集团提取的3.99亿美元的分配情况。我感谢您根据我们的战略目标识别和执行这些投资机会所做的努力。 我对cep-iii进行的多元化投资感到满意，我们涉及了娱乐行业的各个领域。令人鼓舞的是，瀚资本通过这些深思熟虑的投资，为自己找到了鼓励增长和支持合作伙伴进一步发展的企业定位。 随着我们的前进，我想要求你定期更新这些投资的业绩，特别是我们投资组合中的公司所面临的任何重大发展、里程碑或挑战。至关重要的是，我们在管理这些投资和利用市场上任何新兴机会的具体操作中，必须要保持积极主动和敏捷。 此外，我想在下周与你通个电话，讨论捐赠基金的具体操作方法和目的、当前的市场格局以及我们应该在未来几个季度探索的任何潜在投资机会。让我们为这次通话安排一个合适的时间。 再次感谢你在管理瀚资本投资组合方面的辛勤工作和奉献精神。我相信，在你的领导下，我们将不断发展壮大，取得优异成绩。 此致， 韩易 瀚资本】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毕业典礼 “我们的毕业典礼仪式还有十分钟，就将在校友纪念公园开始。” “本科与硕士毕业候选人们，请寻找各自学院的院旗，按照方阵候场。” “博士候选人，请前往博瓦德礼堂集合。” “再一次提醒，我们的毕业典礼仪式，还有十分钟正式开始。” 每年，南加州大学都有很多值得纪念与庆祝的大日子。 8月中旬的move-inday时，上万名新生从全世界各地跋山涉水而来，到校园里报到。他们拖着自己装满衣服、球鞋、书本与梦想的行李，塞满各栋公寓楼，自豪地把洛杉矶称作自己未来的家。 11月下旬，特洛伊军团对阵棕熊集群，是整个美国最引人瞩目的体育盛事之一。十万人或身穿枢机红，或披挂深空蓝，在洛杉矶纪念体育场和玫瑰碗体育场，用橄榄球争夺下一年的学校呼吸权。 4月上旬，由学生运营管理的南加大演唱会委员会，还会组织全年最盛大的音乐节——springfest，katyperry、migos、2chainz。在麦卡锡方形广场，最代表洛城的音乐巨星，为洛城最优秀的学子，献上激励人心的精彩演出。 当然，还有很多重要的时节，能够让校园里见证人头攒动的景象，不管是半期考试，还是期末考试，甚至是平时的比赛日，都会把占地229英亩的南加州大学挤得水泄不通。 穿过在草坪或者任何空地上打开汽车后备箱，架起烧烤架，一边翻烤猪颈肉一边痛饮冰镇啤酒的车尾派对，孤身一人到图书馆赶论文，在当时看来，可能是一件令人烦躁的麻烦事。但当韩易站到安纳伯格传播与新闻学院的院旗下，靠着金属栏杆，仰望博瓦德行政楼飘扬的万国旗，静静等待毕业典礼开始的时候，一切杂乱的情绪，都化为一腔盘旋在胸口与喉头，难以言说的感慨。 果然，不管其他大日子多么热闹，对于一个学生、一所学校来说，最重要的，终究还是毕业日啊。 韩易又要毕业了。 第二次。 没有比今天更具象征意义的人生里程碑了。 当院长将帽穗从右拨到左，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也在掌声与欢呼中悄然流逝。 全场万名毕业生，加上数万个典礼观众里，韩易很确信，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够把同一个毕业典礼体验两次的人。 这让他对于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又多了几分深切真挚的感激。 哪怕没有财富与反馈机制，多出的这七年时间，也是任何人能够祈求的，最宝贵的礼盒。 礼盒里，装着好多他梦寐以求，却曾经以为再也得不到的东西。 比如…… 韩易将目光从万国旗阵中收回来，投向隔着栏杆站在他面前的四个女人。 妈妈和外婆在稍远些的地方，举起手机给他拍照。而站在身前的，是正在帮他整理着装、检查仪容的小如和宥真。 “易易，你真会穿啊你……” 把韩易胡乱披在肩头的毕业绶带取下来，按照纹路理好，徐忆如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 “刚刚才给你理好，又弄乱了。” “伱的荣誉绳呢？” 摆正韩易的方顶学位帽，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帽穗，赵宥真后退半步，上下扫了一眼对方。 “这里。” 韩易从兜里掏出两头都有圆结流苏的金色荣誉绳，在宥真眼前晃了晃。 “为什么不戴上？”赵宥真问道，“害怕别人知道你是summacuude？” “本来不怕的……” 韩易转头看了看安纳伯格学院那些经常跟自己出现在一个教室里的熟面孔。毕业典礼本来就是四年大学生活中最喜悦的一天，再古板沉闷的书呆子，今天都会允许自己尽可能多地去发现生活的美好与惊奇。 而还有什么，能比两颗耀眼夺目的远东明珠更美好的东西？ 又有什么，比这两个大美人同时凑在一个男生面前，耐心温柔地帮他整理毕业袍，更令人惊奇的事情？ 不怎么认识的，双手抱胸站在人群边缘，一脸八卦地看着好戏。见过几面的，叽叽喳喳地跟同学分享他们所知的少量信息。 至于同一节课甚至同一个讨论小组的facebook好友，则纷纷鼓掌，吹起了口哨。 “不公平，兄弟！” 一个印度面孔的小伙子怪叫道。 “都上的一个学院，为什么你能有两个女朋友？” 顺着笑声看去，韩易发现这就是他和小m209那个演讲小组的成员。在他身边，还站着同样这一届毕业的钟利民。 后者可笑不出来。 点心世家的二公子，此刻的表情一点儿也不甜。 因为，即使开玩笑的那个人就站在自己身边，徐忆如的视线也没有从韩易脸上移开过半分。 还在认真帮他整理着学士袍。 “因为我双修！” 从来没有被别人调侃不还嘴的道理，韩易扬起挂在脖子上的绶带，声量提高几分。 这根他花了七十五美元定制，估计是七十五美分从义乌进货的毕业绶带上，写着两个学院的名字。 uscannenbergschoolomunicationandjournalism。 uscthorntonschoolofmusic。 “介绍一下！” “安纳伯格和桑顿……难道是字太小了？” “不，我的意思是，介绍一下你的女朋友们！” “啊，好，这位是格蕾丝-noneof-徐……” 韩易大方地把双手摊开放在两边，笑道。 “另一位，宥真-yourdamnbusiness-赵。” 韩易诙谐幽默的反击引起周遭一片哄笑，随后，看完乐子的学生们便回到了各自的临时社交圈中。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今天需要关注的重点有很多，韩易、徐忆如和赵宥真只不过是一个有趣的小插曲而已。 更何况，也没人认为韩易真的能同时拥有两个这种级别的女朋友。 他有什么？十亿美元吗？ “这就是我为啥不带荣誉绳的原因。” 韩易长舒一口气，耸耸肩。 “你俩就够打眼了，再戴根荣誉绳，别人还活不活啦？” “好会说话喔，易易。” 徐忆如揽过赵宥真的手臂，哼哼两声。 “真是人丑心善呐。” “心也不善。”赵宥真浅笑着补充道，“给我的绰号还带脏字的。” “那是正好赶上了嘛……” “妈，你看……” 不远处，令岚和田宗云已经完成了中老年旅行团的打卡式拍摄。韩妈妈看着吵吵闹闹的三个孩子，手扶在后者的肩膀上。 “你孙儿，出息了。一串二。” “啥子一串二哦，乱说。” 三观很正的老太太瞪了一眼女儿。 “要一个就够了嘛。” 就在此时，从校园广播系统里传来的激昂铜管乐声，打断了令岚即将出口的反驳。 “女士们，第133届毕业典礼即将在几分钟后开始。” “当游行仪式开始，毕业生们会从校友公园的四个角落入场。学生们将跟在枢机红与金黄色的大型学院旗帜后，由手持印有大学校徽的礼仪指挥棒的教职司礼官陪同，依序入座。” “其他的教职人员与博士候选人，将从博瓦德礼堂进入会场。他们会跟在今天向学生授予学位的不同学院的纹章旗帜后进行游行仪式。博士学位的获得者，将身着南加州大学的枢机红与金黄色博士袍。” “要开始啦。” 韩易看了一眼头顶的广播喇叭，他发誓，这是他来美国四年来，听到过最慢也最标准的英文发音。 “小如、宥真，我先去准备进场了。你们找个好位置坐着……不对，不要找好位置，别拍照！” “如果我们非要拍照，你会怎么样咧？” “我会……” 韩易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非常、非常、非常困扰。” “那我们就看看你到底能有多困扰。”徐忆如越说越来劲，掏出手机马上就给韩易拍了一张，“再不走，我继续拍了喔。” “行的，等你到时候在路上睡着了，你看我拍不拍。”韩易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跟站在后面，快要被涌进会场的人潮淹没的妈妈与外婆挥挥手。 “妈、婆，我进去了哈！” “放心吧，你快去，我们会把她们照顾好的。”朝韩易点点头，宥真拉起小如，把瘦弱娇小的后者怀中半揽保护起来，在人群中艰难穿梭，往令岚和田宗云的方向挪去。 就在四人会合的当口，南加州大学军乐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铜管乐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还伴随着低沉悠扬的长号与振聋发聩的定音鼓。 “现在！女士们先生们！” “入场仪式正式开始！” 由军乐团前任总监，罗纳德-布罗德维尔于1965年谱写的《特洛伊赞歌》响起，会场两侧的观礼人群，包括韩易所在的学生方阵，都被潮水般席卷而起的掌声、欢呼与尖叫淹没。 “女士们先生们……” “在你们最左边的a区，从校友公园西北角入场的，包括来自以下学院的学位候选人：建筑学院、索尔-普莱斯公共政策学院、罗西尔教育学院、桑顿音乐学院、电影艺术学院、以及莱文塔尔会计学院！” 韩易稍微踮起脚尖，看着音乐学院那些正在入场的好朋友们，嘴角勾起的笑意愈发浓厚。上一世，他就站在桑顿音乐学院的方阵里，跟那些或自拍、或跳舞、或高歌、或挥手致意的音乐产业专业同学一起，享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掌声。 至于为什么这一次要站在安纳伯格传播与新闻学院的队伍里？ 既然本科毕业了两次，那这第二次的体验肯定得不一样才行。 等会儿主仪式结束，他还要去参加安纳伯格的学院证书颁发仪式，看看这俩学院在毕业流程上有什么不同之处。 可惜没有专门针对毕业典礼的yelp，不然自己高低得整两段点评。 “同样在你们的左侧，b区，由校友公园东北角入场，包括来自以下学院的候选人：马歇尔商学院，以及安纳伯格传播与新闻学院！” 别看庆典司仪只念了两个学院，b区的总人数实际上比a区要多出不少。马歇尔与安纳伯格，一直以来都在南加州大学最顶尖的学院，以及招生人数最多的学院行列中。 光是今天毕业的安纳伯格传播与新闻学院本科、硕士与博士候选人，就有951名。 往前看不到头，往后也看不到头。簇拥在自己身边的，各个族裔的年轻姑娘占大多数，而且基本上都是走在洛杉矶街头回头率超高的辣妹。 想到此处，韩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博瓦德行政楼万国旗阶梯下站着的妈妈、外婆、小如以及宥真。 不出所料，四个女人都举着手机，认真地拍摄着他的身影。 打了个寒战，一举一动都被记录在案的韩易目不斜视，跟着人群坐在了最靠近观众席的一侧。 完了，这不是活靶子。 特别不喜欢拍照的韩易，悄悄地把学位帽向左偏了偏，挡住自己大半张脸。 数秒后，微信的三人群组便发来了消息。 “易易，阿姨让我跟你讲，要是不好好戴帽子，她就过来帮你戴。” 韩易光速扶正学位帽，眼观鼻鼻观心。 只要他看不到，那就是没被拍。 “c区，同样由公园东北角，靠近多希尼图书馆入场的，陈曾熙夫人职业科学与职业治疗系！” 哦，对，忘了还有这么个院系了。 韩易看了一眼从多希尼图书馆入场的“.chandivisionofupationalscienceandupationaltherapy”旗帜，微微颔首。 在南加州大学下注的华人富豪，不止他一个。 2014年9月19日，陈启宗以母亲的名义，向南加州大学捐赠了2000万美元，作为职业科学与职业治疗系的发展基金，这是美国职业治疗学术领域有史以来的首笔冠名捐赠，也是金额最高的单笔捐赠。作为回报，尼基亚斯校长直接把院系更名，以此对恒隆集团掌门人的赠予表达感激与敬意。 要知道，在给南加大开出支票前，陈启宗家族还向哈佛大学的公共卫生学院捐赠了3.5亿美元，直接拿下了该学院的永久冠名权。 陈家捐两千万，能更名一个院系。 自己捐一千万，能冠名个什么东西呢？ 坐在韩易周围的毕业生们绝对想不到，这个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的亚裔男孩，思考的竟然是这种常人看来荒诞不经的问题。 约文与杨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要到2018年才能正式获得学位。因此，今天的校友纪念公园里，除了主席台上的寥寥数人之外，没人认识韩易，也没人知道他已经正式签字确认的巨额捐赠。 “z区，坐在公园最中间，由来自古尔德法学院、生物运动机能学与物理治疗系，以及牙科博士学位、药学博士学位的候选人组成！” “从右侧柴尔兹路西北角入场的是……” “继续填充f区的，是来自罗斯基艺术与设计学院的候选人……” “……还有维特比工程学院！” 接近一万两千名即将从“学生”转变为“校友”身份的毕业生按照顺序排队入场，光是这一流程，就花费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直到韩易发现自己周围的毕业生们，都因为手臂酸痛而纷纷放下2016年还是时髦物件的自拍杆，或者经久不衰的特洛伊人加油手势，典礼才进入下一个流程。 “女士们先生们，请热烈欢迎从博瓦德礼堂向我们走来的南加州大学教职员工方阵！” 首当其冲的，是两排歪歪扭扭，举着各色纹章旗帜的学生代表队列，缓缓步入校友纪念公园。 “每一面纹章旗帜，都代表今天向毕业生颁发学位证书的二十个学术单位的其中一个。” “教职员工，身穿色彩多样的学术袍与兜帽，代表了他们接受学位时就读的学术机构。” “今年，南加大的退休教职员工协会，北美历史最悠久的同类协会之一，正在庆祝它成立67年的纪念日。”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学位候选人们，请欢迎你们的教职员工代表！” 走进会场的教职员工里，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穿着usc的学术袍，剩下的那些色彩各异的袍子，不需要过多猜测，也能揣摩出它们的来源。 作为美国新闻排名前二十五的名校，想要在南加州大学获得一席教职，基本上都得是藤校毕业的博士或者博士后。 “女士们先生们，教职员工的成员正从公园中央的喷泉两侧入席就座……让我们再次向南加州大学的教职员工团队表达温暖的欢迎！” “女士们先生们……庆典主席团，正由博瓦德礼堂进入会场！” “其中一列由教职主席，宝拉-卡农博士带领，手持银制大学权杖。” “另一列，由唐纳德-马纳汉博士，南加州大学司礼官带领。” “队列后排，包括身穿枢机红行政长袍的大学理事会成员、南加州大学高级行政团队、各学院院长、荣誉学位获得者，以及2016届毕业生演讲代表，和毕业生致欢迎词代表。” “代表各所学院的有……安珀-米勒院长，usc丹娜与大卫-多恩塞夫文理学院，成立于1880年。” “凯瑟琳-昆林院长，usc图书馆系统，1880年……” “埃莉卡-摩尔院长，罗斯基艺术与设计学院，1883年……” 听到司仪开始介绍登上主席台的各院院长们，韩易站起身来，向公园中央张望。 不过，跟其他兴奋等待自家学院院长的名字被念到的毕业生不同，韩易想看到的，是走在队伍末尾的麦克斯-尼基亚斯校长。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他还有很多交道跟这位校长要打。 校医丑闻爆发前后，深陷泥淖的尼基亚斯需要足够的支持，而他能用于回馈这些支持的，一定是韩易在母校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与话语权。 真正的倾国巨富，总得有一所忠实于他的著名学术机构，不是吗？ 韩易这位与历史上所有富豪都截然不同的，真正的天选之子，能比别人更早明白这个道理，也有机会比别人更早展开行动。 多早？ 早到毕业之前就开始落子。 陈启宗先生举家族之力65岁才完成的事情，他25岁前就要做到。 “女士们先生们，请热烈欢迎南加州大学第十一任校长……” “麦克斯-尼基亚斯！” 甲流了家人们，给盟主加的四更可能要月底才能完成了……现在能保证万字每天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爱的那个 “早上好，各位！” 站上演讲台的麦克斯-尼基亚斯，依然是那口希腊风情浓郁的地中海英语。 尖叫声虽然稀疏，但学生们还是比尼基亚斯校长其他场合的演讲观众要热情得多。 “请为各色旗帜，以及斯蒂芬妮-琼斯的国歌演唱起立。” 之所以说是各色旗帜，因为usc毕业典礼上的这一环节，与传统的升旗仪式不同。八位来自南加州大学rotc项目的学生兼预备役军官，手持六面旗帜在尼基亚斯校长身前的平台站定。 除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国旗之外，另外五面旗帜，分别代表美国陆军、美国海军、美国空军、美国海军陆战队和美国海岸警卫队。 “osaycanyousee？ bythedawn’searlylight， whatsoproudlywehailedatthetwilight’stgleaming……” 跟随人群站起，但绝不会把手放在胸前，韩易一直觉得这个国家的国歌，跟它的文化取向与国民精神相当合拍。 什么精神？ 当然是无处不在的showmanship。 其他国家的国歌，基本上旋律线的走向都连贯一致，少有大幅度的波动起伏。一方面是为了所有公民好记好唱，另一方面，是为了让歌曲的戏剧性尽量不掩盖歌词想要传递的信息。 只有《星条旗永不落》，横跨19个半音，演唱难度奇高，而且起头的第一句还是清唱，没有伴奏。就算是菲姬或者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这种成名已久的歌星，现场也难免遭遇滑铁卢。 更夸张的是，为了追求最大的情感张力和现场演出效果，到了高八度的f音时，歌手们通常还会玩玩转音，或者仗着肺活量大尽可能拖长，以搏得满堂喝彩。 而这，就是韩易心中好莱坞与美国文化的缩影——一切为了表演而生，夸张外放，追求最极端的戏剧冲突与情绪碰撞。而且，在包容性的外壳下，全是种族、语言、国籍、性别与肤色划分而成的隔阂。 韩易经常用这首歌，让在美国遭遇文化冲击的自己平复情绪。 一个国家的国歌，大多数国民都唱不了……那么这个国家，本身就不是为了团结而生的。 不断的分裂，以产生危险的机遇。 这是美国梦的内核，也是韩易有信心在接下来这个日渐疯狂的时代里留下发展的原因。 越是混乱无序，越有开拓空间。这片广袤的土地，二百四十年来都遵守这一定律。 “osaydoesthatstar-spangledbanneryetwave， o’erthndofthefree……” 桑顿音乐学院声乐专业的斯蒂芬妮-琼斯是本届毕业生中最为优秀的抒情女高音，不需要调到降b，用原本的c大调，琼斯也能轻松顶到highf。交响乐团很配合地给她留了个四小节的空隙，让掌声与尖叫能够伴随最高的音符响起。 “andthehomeofthebrave！” “现在，我请求你们继续站立，直到宗教生活院长瓦伦-索尼完成祷告。” 作为世俗化的私立大学，南加州大学与圣母大学或者杨百翰大学不同，没有专门的神学院，但依然有一个名叫宗教生活办公室的机构，协调校园内90个不同的学生宗教团体以及40名宗教指导的工作。 对于来自华国的韩易来说，毕业典礼是他能够见到这位院长的唯一机会。 “1874年，英国博学者弗朗西斯-高尔顿爵士，在寻求对个人身份形成过程的理解时，创造了‘natureversusnurture’（先天与后天）这一词汇。从那时起，学者们便就先天与后天的不同影响，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我们到底是基因的产物，还是环境的产物？ 不过，先天与后天的争论，让我们忽略了第三个具有变革性的因素，那就是叙事。我们不能选择在哪里出生，也无法决定成长环境，但我们是自己故事的作者，我们不断书写的，是自己故事的新篇章。最终，我们的生活，变成了我们向自己讲述的，关于自己的故事。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参加毕业典礼，要写下的，正是字面意义上的新篇章。 让我们发誓，从此刻重新开始，讲述关于我们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新故事。与人生意义与使命有关的故事，与希望和救赎有关的故事，治愈我们并让我们变得完整的故事。 让我们为我们的故事欢呼，让我们背诵、默写并与彼此分享这些精彩片段。 让我们把智利家伊莎贝尔-阿连德和她所写的深刻文字铭记于心：你是自己生活的讲述者，你能决定是否创造一段属于自己的传奇。 南加州大学的毕业生们，在伱试图掌控和调整个人叙事时，希望你能充分拥抱生活中的故事性与创造力。 当你写下人生故事的下一章时，希望你的文字里充满和平与繁荣，充满祝福与灵感，充满喜悦与爱。也希望我们都能一起说一句，阿门。” 毕业典礼的祷告环节，是1884年南加大第一次毕业典礼开始就存在的必备环节。但随着政治风向与社会环境的变化，所谓的祷告变得越来越像激励性的心灵鸡汤。 只有最后那一句台下鲜有人复述的“阿门”，才让这段祷告有了一丝宗教意味。 “请就座……感谢索尼院长，与琼斯女士。” 麦克斯-尼基亚斯回到演讲台前，带着慈祥的浅笑，中气十足地继续他的讲话。 “早上好，早上好！欢迎来到南加州大学第133届毕业典礼。” “今天，我们将在本科、硕士、博士与职业层面上，授出超过一万两千个学位。今天，我们将向全部50个州，以及128个国家的毕业生授予学位。我们所授予的学位，横跨数百个学术领域与研究方向。我们所授予的学位，提供给每个阶级、每种生活方式的男人和女人。” 有点不太正确，尼基亚斯校长。 韩易在心里默默吐槽。 还有96个性别和沃尔玛购物袋你没提。 ”今天，我们也将授出艺术、文化、科学、健康、民生、创新和企业管理方面的荣誉学位。今天，我们很荣幸能够参与到一项真正可持续性的事业中。从中世纪开始，获得学术学位，就是一项对受教育公民来说至关重要的成就。它是一个充满矛盾的时刻，不仅标志着学业的完成，也标志着人生新阶段的开始。” “今天，这一传统在美国最具天赋也最具活力的学生群体中，在全世界思想最前卫的学者社群中，获得了新生。能够将你们的才华与能力毫无保留地释放给我们的世界，让人既感到喜悦，又感到荣幸。” “是的，2016届的你们，毕业后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不确定的时代，一个极速改变的时代。但不确定性究竟是什么呢？对于一个特洛伊人来说，这就是冒险开始的标志。” “大胆进取的人，会发现一座饱含无限创意与可能的喷泉，慷慨地灌溉那些，敢于向未来说fighton的勇士。” “特洛伊人，能让众神屈服于它们的意志。特洛伊人，永远都能掌握命运。所以，请记住，你并不是一个人前进，而是作为特洛伊大家庭35万名成员中的一位向前进发，我们，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记住，特洛伊大家庭永远没有日落。我们的太阳，一直冉冉升起！” 私底下的麦克斯-尼基亚斯，可能是慈祥的，甚至是可爱的，至少这是他希望那些与他有私人交往的人看到的特质。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演讲中大放异彩。此时站在主席台正中央的尼基亚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世界顶尖学术机构最高话事人的威压。 跟徐忆如一样，来自北美大陆以外的麦克斯-尼基亚斯，没有用陈旧无趣的笑话降低自己的身段与气场。他那史诗感、艺术感与画面感齐备的遣词造句，让人们瞬间理解，为什么是他，而非其他人，昂首站在南加大133届毕业典礼的舞台中心。 观众席上的小如跟着身边的人一起热烈鼓掌，但心中的震撼却跟演讲本身关系不大。 注视着头戴金色穗花的黑色软呢帽，身穿深蓝色花纹的纯黑博士袍，脖颈上还挂着校长金链的麦克斯-尼基亚斯，徐忆如忍不住回想起她与校长的每一次见面。 第一次，是在新生欢迎仪式上。 第二次，是在王氏夫妇的巴拿比路豪宅里。 第三次，是在uta为韩易举办的欢迎派对中。 第四次，是与韩易、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一起在校长办公室里规划捐赠基金的具体用途。 第五次，就是现在。 刚开始，她是来自宝岛，对未来充满好奇和憧憬的特洛伊人新生小徐同学。 后来，她稀里糊涂地成为了要给母校捐赠一千万美金的荣誉校友韩夫人。 再往后，即使知道她还在读，尼基亚斯校长依然给予了她无限尊重。事实上，那天谈完捐赠基金的事情，麦克斯-尼基亚斯便请他们到大学俱乐部共进晚餐。那是小如第一次知道，南加大的大学俱乐部，竟然还有一个专供高级教务人员与捐赠者用餐的私人空间。 此时此刻，她站在找不到座位的观众席里，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毕业典礼主席台上那个遥不可及的校长，是如何变成大学俱乐部晚餐桌上那个慈眉善目的亲切老者的？ 想到这里，徐忆如的目光就像是有精确制导功能一般，在上万颗攒动的人头中，找到了最无法忘记的那张脸庞。 几乎是转瞬间，一直望向主席台的韩易也转过了脑袋。留意到盯着他看的小如，韩易右手举高，来回挥动几下，咧开嘴，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却点亮了这个不算特别晴朗的晨空。 接下来的数十分钟时间里，小如一直昏昏沉沉，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毕业生代表苏丽卡-拉玛亚已经结束她的演讲。甲骨文公司的创始人，今天毕业典礼的致辞主嘉宾拉里-埃里森在尼基亚斯校长的邀请下，从容不迫地站到了台前。 “2016届的学子，感谢……感谢你们邀请我今天来到这里。” “我很荣幸能与你们一道，参加你们在南加州大学的毕业典礼。” “这个早晨，我想要跟你讲一些我的经历，和我的想法……这些经历与想法，给我上了很多重要的课，也帮助我找到了自己的梦想。” 刚起头，拉里-埃里森的演讲，跟每个毕业典礼致辞一样，四平八稳、平铺直叙，通篇都是求而不得但奋发向上的成长经历。 韩易这时才明白，并不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而是拉里-埃里森的演讲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实在太无聊，他更希望在典礼上致辞的，是2017年用半个小时讲脱口秀的威尔-法雷尔。 但很快，他便发现，这位身家1183亿美元，一栋不常住的棕榈滩度假别墅就比韩易的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贵五倍，通过宏大的事业版图彻底改变了整个世界，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富豪来形容的大人物，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将自己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层层剥开。 那旁人看来如此遥不可及，但对韩易来说又近在咫尺的财富故事，与他产生了强烈的精神共鸣。 “在芝加哥南区的一个中下阶层社区长大，医学在那里被认为是所有职业的顶峰，高尚而人道。 事实上，我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我的家人、我的老师、我的女朋友——都希望我成为一名医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梦想变成了我的梦想……他们让我相信我应该成为一名医生。 但是尽我所能，我也做不到。在作为一名医学预科生，经历了几年艰难而不愉快的岁月之后，我痛苦地意识到我不喜欢我正在上的课程。 我认为我的比较解剖课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心理折磨……尤其是解剖实验课。我就是无法让自己去研究我不感兴趣的东西。 当时，我认为我缺乏纪律性，而且很自私。也许事实确实如此？但无论潜在的原因是什么，我都无法使自己成为我认为自己应该成为的人。 所以我决定停止尝试。” 从这一段开始，不止是韩易，徐忆如和赵宥真也听得极为认真。 两个女孩各自有一个，想要把价值观与世界观糅合成“梦想”的形状，包装成礼物强迫她们接受的家庭。 面对同样的情况，拉里-埃里森做出的抉择，让两人都很是好奇。 “我从大学辍学时才21岁；把我所有的东西——牛仔裤、t恤、皮夹克、吉他——装进我的车里然后从芝加哥开车一路来到加州伯克利。 我的南加州大学梦想，完成了一小部分……加州这部分。 1960年代的伯克利是一切的中心。反战运动、言论自由运动、人权运动。对于一个散漫、自私的20多岁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开始寻找人生意义的地方。为他自己、一个正义的事业和一份他热爱的工作。 1960年代生活在伯克利的每个人都反对越南战争；我也不例外。那是一个属于水瓶座的时代，但我从来没有留过长发，也没有戴过情爱珠。我学会了用吉他弹奏流行的抗议歌曲，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认真、坚定的反战抗议者。 然而，我确实找到了一个使命……我今天仍然热衷于此。 伯克利以东开车几个小时便是内华达山脉。我爱上了那些山脉，爱上了优胜美地山谷无与伦比的自然美景。 我关心荒野，我想帮助保护它。我加入了塞拉俱乐部，成为了一名环保主义者。 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春季和夏季，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高山和优胜美地山谷度过，担任河流向导和攀岩教练。我喜欢那些工作……但不幸的是，它们的薪水不高。” 拉里-埃里森青年时期看起来任性，但现在回首却多少有些命中注定之感的自然保护者工作，让小如和宥真的嘴角都勾起了一抹含义各异的笑容。 年轻人，总会做一些冲动的、鲁莽的、让人提心吊胆的、双脚飘在半空中的抉择。 而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哪怕想要成为资产千亿的富豪，也不需要从一开始，就向生活做出妥协。 “所以我还在伯克利找到了一份每周工作几天的计算机程序员的工作。 我在大学里学会了编程。我不喜欢编程，但它很有趣而且我很擅长。计算机编程给了我与解决数学问题和下棋一样的满足感……在我成为一个迷茫的青年之前，我非常喜欢这两件事。 在我生命中的这个阶段，我认为我在自我发现的旅程中取得了真正的进步。我找到了一个事业，我有几份我喜欢的工作，很有趣，并且能承担生活开销。 我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我的妻子……不是。 她看到的是一个在山上呆了太多时间做傻事的大学辍学生。她希望我全职从事计算机程序员的工作，或者回到大学完成我的学位。 我们妥协了……在某种程度上。 我开始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上课。我上了几门课，但我唯一记得的是在伯克利码头上的帆船课。我又一次坠入爱河……并开始了与无边无际、无所不能的太平洋的终生恋情。 下课后，我想买一艘帆船。我妻子说这是她一生中听到过的最愚蠢的想法。她指责我不负责任，说我没有野心。她把我赶出去……然后和我离婚了。 这是我生命中的关键时刻。” 演讲进行到此处，徐忆如和赵宥真彼此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专注于聆听拉里-埃里森人生故事的韩易身上。 在盖蒂套房的那方露台中，两个女孩似乎已经做好了至少是短期的规划。她们各自有各自的理由，不会轻易去牵起心仪之人的手，许下任何不切实际的承诺。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她们去幻想。幻想如果拉里-埃里森是韩易，她们是那位也许现在后悔不迭，也许依然问心无愧的前妻，事情会如何发展。 若韩易想要把爱德华-格里格的《晨歌》，变奏成古斯塔夫-霍尔斯特的《行星组曲-火星》，小如或者宥真，会不会有足够的勇气，抛下一切，与他一道踏上征服太平洋的旅途？ 也许韩易不会想买帆船。 但按照这两个多月的经验来判断，他想要的，只会更宏大、更疯狂。 听众的心理活动，丝毫无法影响到拉里-埃里森平静却坚定的陈述。 “我的家人仍然因为我不去医学院而生我的气。现在我的妻子要和我离婚，因为我缺乏野心。好像老毛病又犯了……我又一次辜负了别人的期望。 但这一次，我并没有因为未能成为他们认为我应该成为的人而对自己感到失望。他们的梦想和我的梦想……不同。我再也不会将二者混淆了。 我发现了我喜爱的事物：高山、优胜美地，和太平洋。 这些自然奇观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快乐和幸福，并将伴随我的余生。 我有一份有趣的计算机编程工作，和比我所需要的更多的钱。头一次，我确定我会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巨大的恐惧负担被解除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那是个欢欣鼓舞的时刻。 我买了艘帆船并住在船上……只有我和我的猫，在伯克利码头。 用詹姆斯-乔伊斯的话来说，我很孤独，年轻，任性，无人注意……但我很快乐……并且接近生活的狂野之心。 在我20多岁的时候，我继续尝试……尝试不同的事情…… 竞速自行车、帆船比赛，以及不断更换的新工作。” 不难想象，这段话让韩易的双眸中绽出别样的光彩，而徐忆如和赵宥真，则显得有些神情黯然。前者单手托着下巴，失焦地看着头顶飘扬的旗帜，而后者则是将双手放在腿间，低垂下了脑袋。 宥真点开通话记录，看着那个来自半岛的号码，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最有趣和最有价值的编程工作，是在斯坦福大学以南，和圣何塞以北的一群小公司和车库工作室中找到的。当时，硅谷还处于起步阶段。 当我去我的第一家硅谷初创公司工作时，我还只有20多岁。amdahl，我们在那里开发了世界上最快的大型计算机。 比ibm制造的任何产品都快。 下一站是ampex，我们在那里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数字数据存储系统。然后是precisioninstruments，我们构建了一个更大的数据存储系统，这次使用的是激光。 我是负责软件开发的副总裁。 这一切都非常前沿、极具挑战性且很酷。大多数时候我喜欢我的工作，但我并不爱它们。我找了又找，但就是找不到一份我真正热爱的软件工程工作，就像我全身心地热爱航海一样。 所以我试着创造一个。” 老实说，拉里-埃里森的公开演讲水平并不高，没有引人注意的肢体动作，也没有抑扬顿挫的语气助词，就是一五一十地用缓慢而清晰的发音复述着稿件。 每一次停顿都能引来掌声，但声音一次比一次稀疏，韩易身边用手机收发信息或者刷新社交媒体的学生也越来越多。 上一世的韩易，不知道在多少个自然段之前就神游物外，思考今晚该带妈妈和外婆去吃什么东西了。 可这一次，他却越听越起劲，越听越心潮澎湃。就像这是2046年而不是2016年，就像站在演讲台上的是他，而不是拉里-埃里森一般。 从这句话开始往下延展，就是毫无新意，但人人都想要体验一次的创业成功记。 “我制定了开办自己公司的计划。这样，我就可以完全控制我的工作环境。我会聘请我认识的最有才华的程序员，我们会一起从事最有趣和最具挑战性的软件项目。 我的目标是为我创造一份完美的工作……一份我真正热爱的工作。 我从没想过公司会发展到超过50人。 所以也许我当时确实缺乏野心……或远见。我不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很年轻 无论如何，今天甲骨文拥有大约150000名员工。但是当我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打算建立一家大公司。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吧，起初，我们完全按照我们的计划去做。聘请了硅谷最有才华的软件工程师，召集了一支由天才程序员组成的全明星团队，他们的工作在世界上名列前茅。 那个团队，加上一个疯狂的想法……诞生了一家大公司。我称之为疯狂的想法，因为当时每个人都告诉我，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所以记住这节课，毕业生们，当人们开始告诉你你疯了，你可能正在进行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创新。 当然，另一种可能是……你疯了。 对于甲骨文来说，这是专家们犯错的许多时刻中的一个。傲慢和疯狂，原来是创新披上的伪装。 事实证明，甲骨文数据库是信息时代初期的决定性技术之一。 ……我的新工作充满挑战、迷人、费力。以前的我一直在不停地工作，但回想起来，我很确定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或者也许我只是太累了，连自己的感受都忘了顾及。 但现在，我终于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一个位置。 我的家人终于原谅了我不去医学院的决定…… 再也没有人指责我缺乏野心。” 拉里-埃里森在这里留了个停顿的长气口，表面谦逊但内在霸气十足的陈述，让台下掌声雷动。 站起来欢呼的人群中，也有韩易的身影。 他双手聚拢放在嘴边，朗声喊道。 “bravo！” “现在，我想最后告诉你一个，关于我最好的朋友的故事……他有很多疯狂的想法，并给我上了重要的一课。” 不管观众作何反应，似乎都影响不到拉里-埃里森悠然淡定地继续分享，那即使是最喜欢说大话的人，也不敢胡乱编造的故事。只有站在他那个位置，才能娓娓道来的故事。 与史蒂夫-乔布斯的故事。 “我与史蒂夫-乔布斯30年的友谊，是由一千次徒步组成的。如果有什么他想谈的……我们总是会在徒步中开启话题。 我们会爬到风山的山顶，在罗克堡附近徒步旅行，或者穿过科纳村，在海滩上漫步。 多年来，一条别致的步行路线逐渐脱颖而出。那天我们有很多话要谈，所以我们跳上车，放下车顶，疾驶前往圣克鲁斯山脉的罗克堡州立公园。 那是20多年前……大概是1995年年中。史蒂夫在皮克斯完成了《玩具总动员》，并经营着他离开苹果后创立的电脑公司next。 那个时候，苹果陷入了严重的困境。在史蒂夫缺席的十年里，它一直在稳步走下坡路。到了1995年，问题变得相当严重……人们都在怀疑苹果是否能活下来。 看着，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对于史蒂夫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 所以，穿越圣克鲁斯山脉的那次特别徒步旅行的目的，就是在那一天，讨论……如何接管苹果。” 从来没人知道的秘辛在数万人面前首次公之于众，现场安静得只剩下轻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响，与拉里-埃里森透过广播系统回荡在校友纪念公园上空的厚实声音。 “我的想法很简单：买下苹果公司，立即任命史蒂夫为ceo。苹果当时并不值多少钱……大约50亿美元。我们俩的信用都很好……而且我已经安排好借钱的渠道了。史蒂夫所要做的，就是点头确认而已。 但史蒂夫却提出了一种更迂回的方法。第一，说服apple购买nexputer；然后史蒂夫会加入苹果董事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董事会肯定会慢慢意识到史蒂夫是领导公司的合适人选。 我说：好吧，那可能会奏效。但是史蒂夫，如果我们不买苹果……我们怎么赚钱？ 突然，史蒂夫停下脚步，转向我。当他把左手放在我的右肩上，右手放在我的左肩上时，我们面对面静立。 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史蒂夫说：“拉里，这就是为什么这个计划如此重要……我是你的朋友，而你…… 你不需要更多的钱。 我说：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们又不用保留这些财富，全部捐出去也可以。 史蒂夫摇摇头说：我不是为了钱。我不想得到报酬。如果我这样做……我必须得这样做……我必须得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道德制高点？我说：嗯，道德的制高点可能是……地球上最昂贵的地产！ 虽然嘴上还开着玩笑，但我知道我已经输掉了争论。史蒂夫当时就下定决心，在1995年夏天的罗克堡……用他的方式，拯救苹果公司。 远足结束时，就在我们回到车里之前，我说：史蒂夫，你创造了苹果，这是你的公司，你的决定。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然后，我进入了apple董事会，看着史蒂夫建立了……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公司。” 拉里-埃里森的徒步故事，为韩易缓缓打开了一幅全新的画卷。 在画幅里，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的史蒂夫-乔布斯，正摸索着下巴，透过那副与头部大小不成比例的无边框圆形眼镜，一脸微笑地注视着他。 他消失在2011年的深秋，他重生于2023年的冬夜。两个曾经毫无交集的灵魂，穿越十二年的时光刻度，在2016年的初夏重逢。 史蒂夫-乔布斯的apple，是韩易音乐甚至影视事业最重要的合作对象，可能没有之一。 如果他还在，他希望applemusic完成怎样的壮举呢？ 如果是他站在韩易面前，听到那个也许是空前绝后的音乐节创意，又会迸发出怎样的灵感火花呢？ 拉里-埃里森接下来的演讲，已经被韩易剥离出了感官，此时的他，正在脑海里与站在罗克堡山顶的老嬉皮士进行着真知灼见的对谈。 但他没听，不代表其他人没听。 韩国女孩赵宥真，用她这辈子最高的专注度，充分吸收了拉里接下来的这段话。 “那么史蒂夫为什么要回到苹果公司呢？为什么他将生命中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他的工作中？ 我又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我相信答案是，我们所有人的内心深处……我们所有人，都有一种原始的渴望，那就是在我们的生活中，做一些重要的事情。 弗洛伊德说：生活中只有两件事很重要，爱情和工作。 他没有说的是，爱情和工作，其实是一回事。” 宥真微微张开嘴，困扰她有些时日的谜题，此刻正被拉里-埃里森一点一点地解开。 “不要害怕尝试和尝试很多不同的事情。当你挑战现状时，不要让所谓的专家意见阻止你。 正如马克吐温所说：到底什么是专家？只不过是一些外地来的家伙而已。” “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发现自己是谁，而不是应该成为谁。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不是别人的梦想。” “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请继续寻找，直到找到一份能点燃您激情的工作……就像我一样。 更美妙的是，youjustmightfindtheone……” “thatyoulove。”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学院之星 拉里-埃里森结束他的致辞后，南加州大学133届毕业典礼的主仪式也接近尾声。 教务长兼学术事务高级副校长迈克尔-奎克与麦克斯-尼基亚斯校长一起，在毕业生正式从各学院院长手中拿到学位证书前，向他们致意。 “从学士学位获得者开始，在念完所有授予本科学位的学员名单后，我请求你们起身接受致意。” “多恩塞夫文理学院……” “莱文塔尔会计学院……” “建筑学院……” “学士学位候选人们！通过在所选专业中学习，并探索其他广泛的学术领域，你们已经建立了广泛而丰富的知识基础。” “我热烈地向你们致敬！” 在庄严的铜管齐奏声中，麦克斯-尼基亚斯拉了拉头顶黑色软呢帽的右侧帽檐，这是校长向毕业生致意的标准动作。 “我们现在向硕士学位与硕士证书的获得者致意，在念完所有授予硕士学位和硕士证书的学员名单后，我请求伱们起身接受致意。” “……罗斯基艺术与设计学院……” “马歇尔商学院……” “电影艺术学院……” “硕士学位候选人们！硕士生们，你们已经在多年的本科学习中打下了基础，并在你们所选择的领域获得了更深入的知识。” “我热烈地向你们致敬！” “我们现在，向职业博士学位获得者致敬，在念完所有的博士学位名单后，我请求你们起身接受致意。” “教育学博士……” “法学博士……” “医学博士……” “音乐艺术博士……” 到了大学能够授予的最高学术荣誉时，接受致意的主体，就从学院悄然变成了学位本身。 毕竟，不是每个专业都有博士学位可以授予。用韩易双修的两个专业来举例，音乐产业就只能读到硕士，而传播学则设有博士项目。 不仅如此，致敬的博士甚至还分了两类，职业博士和哲学博士。 “……这些候选人中的每一个，都准备了一篇论文并在教职员工委员会面前进行了答辩；这些候选人中的每一个，都完成了所有学术要求，并由研究生院的教员推荐获得哲学博士的学位，我非常自豪地将他们呈现给您，并欢迎他们加入学者的行列。” 每一层级的用词都有不小的差别，到了博士这一级别，奎克教务长更是将站起身来的寥寥数十位哲学博士毕业生以“学者”相称。 如果有钱有闲的话，这辈子拿个博士学位，也不是什么坏事。 “哲学博士学位的候选人，你们对知识的储存做出了原创性的贡献。通过你们的想法和研究，你们将继续推进人类的思想和理解。我热烈地向你们致敬！” 韩易看着公园中央的那一群红袍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羡慕。 再让他读四五年可能读不下去了，但是，其实还可以像拉里-埃里森……哦，不，是埃里森博士那样，在毕业典礼上致辞，然后加封荣誉博士称号。 不知道七年时间，够不够完成这个目标。 “现在，在我们授予你们学位之前，我们将向特洛伊毕业生喊出一个冲锋号令。文本来自维吉尔的史诗《埃涅阿斯纪》，将以拉丁文、希腊文和英文阅读。 在这段文字中，伟大的英雄埃努斯敦促他的同胞特洛伊人以强大而坚定的精神向前迈进。 汤姆-哈勃内特教授将以拉丁语发布号令，尼基亚斯校长将以古希腊语发布。谢天谢地，我会以英语作为结尾。” 在全场的哄笑声中，一直保持严肃的教务长奎克差点破功，定了定神，才继续说道。 “你会在你的节目单封面中找到这些词。现在，请所有的学位候选人，包括荣誉学位获得者，在此时起立并保持站立！” “''osocii—nequeenimignarisumusantemalorum—opassigraviora，dabitdeushisquoquefinem……” “mrades，partlystrangerstopainbeforenow，weallhaveweatheredgodwillgrantusanendtothisaswell……” “同伴们，我们不是没有经历过痛苦的，我们忍受过比这更大的痛苦，神会结束这些痛苦的。你们尝到过斯库拉的忿怒，你们驶近岩石之际听到过岩石内发出的吼声，你们也到过独眼巨人库克洛普斯的岩洞。 振作起精神来吧，抛掉悲伤和恐惧吧，也许有一天我们回想起今天的遭遇甚至会觉得很有趣呢。经过各种各样的遭遇，经过这么多的艰险，我们正在向拉丁姆前进，命运指点我们，在那里建立平静的家园。 在那里，特洛伊王国注定要重现荣光！” 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麦克斯-尼基亚斯校长最后一次登上演讲台。 “根据usc董事会赋予我的权力，我特此授予你们每一位，由教职员工推荐给你们的学位或证书，并享有与之相关的所有权利、特权和责任。 作为这些学位和证书的证据。我将指示学院院长向你们每个人颁发南加州大学的合法文凭。文凭由南加州大学的官员签名，并盖有南加州大学的印章。” 尼基亚斯深吸一口气，骤然提高声调。 “我请全体教职人员起立，和我一起向2016届毕业生致敬！” “congrattionsand……” “fighton！” 《fighton》的奏鸣声响起，数十只和平鸽被一齐放飞，向南方翱翔而去。 刚开始，人群都在鼓掌庆贺，但随着音乐进入高潮部分，所有人，都将右手举向空中，伸出食指与中指，有节奏地前后摆动。 这是流淌在每个特洛伊人血液里的基因。 不管未来将要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都要高高举起象征胜利的手势。 这就是自己当时之所以选择usc的原因吧。 他青春最美好的篇章，从四年前来到这里开始，又在挥手作别后悄然落幕。 哪怕是这第二次人生，不也是自学校公寓中开启的吗？ 兜兜转转，浮沉荣辱，都离不开自己的almamater。 心念所至，韩易向左看去，观众席上，徐忆如把右手贴在脸边，比出fighton，笑容甜美地向他打着招呼。在她的带领下，令岚甚至是田宗云，都有样学样，开心地前后摆动手臂。 南加大的迷人之处，莫过于此。哪怕是没有在这里就读的家长，也能迅速被这包容、开放、友好的氛围吸引，卸下成年人的防备，重新做个斗志昂扬的特洛伊人。 韩易回应给大家的，是重生之后也许最无保留、亦无顾忌的，全心全意的灿烂笑容。 他也在一片胜利森林中举起右手，左手也向上抬了抬，示意小如旁边那只小棕熊也加入到庆典行列中来。 犹豫片刻，u最新的叛徒甩甩脑袋，也露出一抹轻松而欣悦的笑意，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曝露在空气中。 今天，就当一回特洛伊人吧。 “毕业生们，你们现在正式加入了我们的校友行列。你们所追随的，是一条漫长的、骄傲的特洛伊人队列。他们用知识与天赋，让周遭的世界变得更好。”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将这样的精神遗产传承下去，用你们极具洞见的领导力、你们的职业成就，和你们对民生的贡献。” “我们此时来到了南加州大学133届毕业典礼的尾声。我们请求观众席上的参与者继续就坐，直到主席团、教职员工与毕业生离开校友公园。” “请所有人再次站起，齐唱校歌。” “校歌将由尼克-摩托拉诺，一位来自桑顿音乐学院的学生领唱。” “你们可以在节目单背后找到歌词，请各位，一起合唱。” “thankyou，andfighton！” “向母校致敬 我们为你的荣耀歌唱； 向南加州致敬， 大声赞美你； 西天与西海相遇之处， 我们的学院威风凛凛； 唱出我们对母校的爱， 欢呼，向你欢呼！” 在美国，大学一般都有两种官方音乐，一种是现在演奏的anthem或者almamater，一般在官方场合使用，而另外一种叫做fightsong，战歌，通常在学生活动或者体育比赛里能反复听到。 对于今天校友纪念公园的学生们来说，让他们唱“fightonforol’sc”或者“usucks”那肯定是张口就来。但正式的校歌，还真的很少有人知道调子，特别是这首歌还分了八个声部，更是让现场的大合唱听起来杂乱无章。 当然，这首歌肯定难不倒南加州大学阿波罗男子合唱团的主力成员韩易，他一边轻松哼唱着男高音声部的旋律，一边朝四个以各种方式陪在他身边的女人走去。 主仪式结束的时间是十点十五分，接下来，学生们会奔赴校园各处，参加学院内部的证书颁发仪式。 每一年，各个学院都会轮番挑选不同的场地举行仪式，今年韩易的运气很好，安纳伯格传播与新闻学院的会场，就在麦卡锡方形广场。从校友纪念公园走过去，进两步退一步都用不到两分钟。 这也给韩易一行人足够的时间，在安纳伯格学院的巨型白色帐篷外拍摄合影。 先是跟外婆拍，再是跟妈妈拍，最后是妈妈外婆一起合影。有徐忆如和赵宥真两位摄影大师在场，韩易这一阶段的任务完成得特别快，基本上每一组照片，都有四五张相当好看，不用修图就能出现在朋友圈的成品，乐得令岚和田宗云合不拢嘴。 “你们三个是一起拍，还是？” 打开相机应用，令岚笑眯眯地看着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的小如与宥真。 “……分开吧。” 两个女孩交换了个眼神，异口同声地说道。 从小在长辈面前就不怯场的徐忆如先来，她双腿稍稍屈起，让镜头里的韩易显得更加挺拔，也让她的头顶恰好搭到韩易的胸口。比出usc的加油手势，露出绝对标准的八颗牙齿，如此完美的镜头感，哪怕是令阿姨一言难尽的拍照技术也难以击败。 但赵宥真就不一样了。 跟韩易一样，韩国姑娘本来就不习惯在他人面前拍照，更别说是跟喜欢的人拍合照。最关键的是，韩易也不是一个能在镜头前靠自己的表现挽救搭档的人。 于是…… “你们看，像不像这个。” 徐忆如从手机上调出一幅名画，放在用来拍照的韩易手机旁做对比，笑得花枝乱颤。 格兰特-伍德的《美式哥特》。 除了韩易没拿三叉钉耙之外，从构图到站姿再到表情，基本上一模一样。 母语迅速从韩语变成无语的宥真，差点羞赧到当场去世。 最后，小如替换令阿姨亲自上阵，还耐心指导二人动作，这才拍出了一张令人满意的合照。 画面里，宥真单腿微曲，也给韩易留出了半个脑袋的身高优势，脸庞稍稍朝他的方向偏过，露出弧度完美的侧颜。小如让她放弃僵硬的笑容，直接面无表情，走酷飒路线。 如果不考虑旁边的韩易，这张照片里的赵宥真，完全符合metg的要求。 坐到安纳伯格学院的帐篷里，赵宥真一直在悄悄地欣赏airdrop到她手机上的这张合照。左右扫了一眼，趁周围人不注意，宥真飞快地把它单独设成了主界面的屏保，然后瞬间关上手机。 正在给自己选滤镜的徐忆如可能没有注意到韩国姑娘的举动，但就坐在赵宥真旁边的令岚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令阿姨的视线在两个女孩子之间不停来回，最终轻叹了一口气，单手揉着太阳穴，把注意力放到微信上，继续她图文并茂轰炸朋友圈的一天。 学院的庆祝仪式，跟整个学校的主仪式差不了多少。也是院长讲话、毕业生代表讲话，然后是学院邀请的嘉宾致辞。同一套话术翻来覆去地说六遍，任谁都会感到无聊。 等了大概四十分钟，才到证书颁发环节。先是博士，再是研究生，最后才到本科学位获得者。登场的顺序是按照入座时拿到的号码牌来决定，因此，虽然姓氏的首字母是h，但韩易依然等到最后十几位才被叫到名字。 接下来的流程更是让人感觉有点敷衍，既没有拨穗的环节，也没有跟院长的合照，更夸张的是，从维洛-贝伊院长手中接过的证书还是空的。正式的学历证明，要过三到四周才会邮寄到通信地址。 唯一让人感觉有点仪式感的，就是拿到证书后，台阶左侧有一个单独的拍照区，有专门的摄影师会在那里进行影像记录。 你没有猜错，这张照片，是收费的。 20美元一张。 母校就是母校，临到毕业，也没忘记从准校友身上再薅一笔。 就当是提前预支的捐款额度了。 其他学生的毕业典礼之旅，到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韩易不一样。 这位gpa3.92，挂着summacuude荣誉绳接过证书的优秀学生，发现自己变成了人人艳羡的学院之星。 因为…… 韩易惊讶地发现，南加州大学的.麦克斯-尼基亚斯校长，竟然在舞台边缘等待着自己。 而与尼基亚斯校长站在一起，笑意吟吟地垂手注视着他的，还有吉米-约文与安德烈-杨。 对其他的毕业生，尼基亚斯校长都是微笑着挥手致意。听到学生们爆发出的尖叫声，安德烈-杨也只是面无表情地举起手，表示自己听到了大家的致敬。 但当韩易走下阶梯，三位大佬竟然一齐迈开脚步，朝他围了过来。 “易，恭喜你，终于毕业了！” 尼基亚斯校长用力地握了握韩易的手，露出一个亲切爽朗的笑容。 “你的家人在哪里？请允许我们去打个招呼。”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偷梁换柱 完犊子了。 听到尼基亚斯校长的话，韩易心头猛然一跳。 他算到了小如和宥真与家人的会面，也详细规划了每种情况的应对之策。 但是韩易万万没有想到，一万二千名毕业生和他们的家庭同时参与的毕业典礼上，麦克斯-尼基亚斯居然能抽得出时间来跟他问好。 而且…… 吉米-约文跟dr.dre怎么也在？ 他俩的学院，今年都没人毕业啊！ “这有点太隆重了。” 韩易抿抿嘴，与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分别握手，想要把尼基亚斯校长的请求用俏皮话遮掩过去。 “一个普通的毕业生可承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关注。” 韩易脸朝右侧，扬了扬下巴，示意三位大佬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就在四人问候的这短短一两分钟时间里，上百张照片便躺在了毕业生们的手机相册中。每个人都认得出尼基亚斯校长和dr.dre的面孔，还有少部分关注学校动态或者音乐产业新闻的学生，能识别出吉米-约文的身份。 南加州大学的校长、两位学院的创始人，同时围着一个既不有名，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的亚裔学生寒暄。若再把interscope主席、beats创始人和applemusic掌舵者这多重身份纳入考量范围，这件极不寻常的事就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一时间，整个安纳伯格学院的典礼帐篷里，都响起了刻意压低，但汇聚在一起却如滚雷般炸响的窃窃私语。 平凡生活中的异常，总能像瘟疫般迅速散播。转瞬间，毕业生、家长，包括台上的教职人员，甚至正在机械式地颁发证书的维洛-贝伊院长，都注意到了舞台最左侧的骚动。 尼基亚斯校长有说过会来参加安纳伯格的典礼吗？ 约文与杨……我们今年有合作？ 心中震惊而疑惑的贝伊院长，不小心把下一本证书塞到了对方脸上。 不过那个娇小的白人女孩并不在意，毕竟她也没有专心接受证书。一只手接过学位，另一只手还按着快门在拍dr.dre。 “这是提前演练。” 握完韩易的手，安德烈又拍了拍前者的肩膀。 “现在不适应，以后参加格莱美或者metg怎么办？” “参加metg也不会有现在的阵仗。”韩易指了指对方，笑道，“只要我不跟您一起踏上红毯，就不会有这么多聚光灯。” “那么，带我们见见韩先生与韩女士吧……senior。”吉米-约文扶了扶挂着渐变镜片的无框眼镜，朝韩易眨眨眼，“早点把你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看来混是混不过去了。 “老韩先生今天没来，但老韩女士在。” 韩易长舒一口气，抬起手臂，朝帐篷的东南角指去。 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令岚跟田宗云还在给韩易拍照，听不懂英文的她们，也不知道身旁的家长为什么那么惊讶。 坐在她们旁边的徐忆如和赵宥真，则是向四人挥手致意。大家都是见过不少次的熟人，对小如和宥真来说，尼基亚斯校长、吉米和安德烈同时到场庆贺虽然让人感到有点意外，但细想起来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今天毕业的一万两千个学生里，估计也只有这一个捐了八位数的款。 不过，坐在徐忆如右侧，目瞪口呆的朴宰佑，还有韩易几个比较要好的亚裔朋友可不知道这点。一般来说，普通的好朋友都不会赶八点半的时间凑热闹观礼主仪式，特别是对于朴宰佑这种前一晚还在夜店的玩咖来说，尤其如此。 十点半悠悠醒转，踱步到街对面参加学院证书颁发仪式，这就是朴宰佑两年来一直租universitygateway的原因。 哪怕还没睡醒，也能准时抵达校园。 当然，面对这种用常理解释不通的奇幻场景，再浓厚的睡意，也早就被吓没了。 宰佑用力睁大眼睛，呆滞地看着最近两个月不怎么见得到面，极其偶尔回来一次的室友，把尼基亚斯校长、dr.dre，和一个自己不认识，但光靠猜也知道身份不凡的锃亮光头带到自己面前。 “这边是一些来参加典礼的好朋友……格蕾丝、宥真，她俩你们都见过了。” 韩易抢先一步做着介绍。 不为别的，主要是怕尼基亚斯校长直接叫徐忆如“韩夫人”。 “然后，隆重地向你们介绍……我的母亲岚-令，和她的母亲，宗云-田。” “妈、婆，这位是咱们学校的尼基亚斯校长……” 韩易毫不避讳地使用着普通话，甚至还把音量增大了些。 “而这两位，是我的老板。” 韩易的语气轻松而幽默，在徐忆如和赵宥真听来，叫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bosses”，就是一种诙谐的恭维而已。 社交场上互相拉抬的基本方式。 “我跟她们说，伱们是我的老板。”生怕吉米和安德烈，还有旁边的朋友们听不懂，韩易还用英文翻译了一遍。 “haha，no，you’retheboss。” 有韩易的语气定下基调，安德烈的回复，也显得像是在家人面前帮下属撑场面了。 “mamahan，andgrandmahan，很高兴见到你们。”安德烈-杨双手合十，微微鞠躬致意。相比起那两个不熟悉的中文姓氏，还是直接用韩妈妈和韩奶奶称呼更方便也更直接。 “你们培养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麦克斯-尼基亚斯握住令岚的手，露出一个亲和力十足的笑容，放慢语速说道。 “校长说，你儿子可牛逼啦。” 韩易从旁翻译。 令岚明显不信他的版本，转头看向小如。 “阿姨，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徐忆如微笑颔首，“就讲说韩易很优秀、很厉害。” “哦，噢……谢谢校长。”令岚朝麦克斯-尼基亚斯回应了一个同样亲切热情的笑容，在韩易的翻译帮助下寒暄起来。 “我想要代表南加州大学，感谢您家族的慷慨捐赠。这是约文与杨学院成立以来最大数额的捐赠，对于这所学院未来的发展有相当重要的推动作用。” “校长说，感谢我们的慷慨捐赠。”韩易脸不红心不跳，“还记得不，前段时间我跟你说过的，捐的那笔钱。” 一旁的徐忆如歪了歪脑袋，注视着韩易。 她总感觉韩易少翻译了一点东西，但是非要深究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韩易确实跟令岚说过，他给学校捐了款。 在上次先农汤给妈妈发了个大红包之后。 他说，现在开始赚钱了，也要回报一下培养自己的母校。 令岚也非常赞同韩易的想法，问他想捐多少。 韩易直接发了个网页截图过来。 .edu。 usc吉米-约文与安德烈-杨学院捐赠-艺术、科技和创新产业捐赠基金。 捐赠金额：1000美元。 为了瞒天过海，韩易早就做好了多方面的准备。 “记得。” 令岚想了想，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压低声线问道。 “你捐的也不多呀？这点钱，不至于校长专门跑一趟吧？” 令阿姨，你这……也太谦虚了吧。 清晰地听到这句话的小如双眸微微睁大，愣了愣神。 一千万美金，叫“捐的也不多”吗？ “礼轻情意重，妈，每个捐赠者都值得尊敬。”韩易清清嗓子，正色道，“而且，这已经算是这个学院最大的捐赠啦。” “一千就是最大的捐赠了？” 令岚又吃了一惊。而这无比真实，哪怕是梅丽尔-斯特里普也得琢磨好久才能演出的下意识反应，不仅让徐忆如的杏眼扩张到了极限，就连一旁对捐赠事宜不甚了解的赵宥真也变了颜色。 把“万”字省略，跟英文里把一千美元叫做“一卷”一样，都是不同文化环境里催生的语言使用习惯。 谦虚低调的华国人，喜欢把大额数字尽量说小，这很正常。 但觉得一千万的捐赠是小意思，完全不值得校长专程跑一趟……那就很不正常了。 随手捐出一千万美元，连校长来专程致意都感到惊讶…… 令阿姨到底是有多谦逊？ 韩易家，又到底是多有钱，让10，000，000这个数字都失去了它应有的重大意义？ 至于站在一边的朴宰佑，虽然不知道韩易具体捐了多少，但光看尼基亚斯校长的殷勤态度，他也能猜得出个大概。 本来在典礼现场看到赵宥真就够让他惊讶的了，但没想到，韩易与赵宥真突然变得如此亲密的关系，居然是今天最微不足道的发现。 自己这个一起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室友…… 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母亲说，三位完全不用跑一趟的。”韩易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令岚的表现，正好能够帮他未来持续的大额捐赠做铺垫，“她之前也不知道，一千万就是约文与杨学院最大额的捐赠了。” “再跟他们说一下，乖乖。” 令岚碰碰韩易的手臂，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出一记完美助攻。 “我希望你好好努力，以后能给南加大捐比这个多十倍、多百倍的钱。” 当这句话被翻译成英文送到三人的耳朵里，再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也不禁面面相觑，哑然失语。 usc迄今为止最大额的捐赠，是多恩塞夫家族2011年捐赠的2亿美元。那一次，文理学院直接永久更名。 比一千万多百倍的捐赠…… 你们韩家是想把学校门头换了？ universityofsouthernhanifornia。 别说，还挺朗朗上口的。 在韩易这种堪称偷梁换柱的翻译方法加持下，接下来的十分钟时间，都在鸡同鸭讲的友好氛围中安稳度过。 尼基亚斯校长是毕业日最忙的人，没有之一。接下来，他还有三四个学院的典礼需要露面，以及一场盛大的学校晚宴要在大学俱乐部的二层主持。而以学院创始人身份受邀出席毕业典礼的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下午也有各自的工作安排。 更重要的是，这种需要翻译在场的跨语言交流，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有趣而深刻的内容。事实上，三位大人物之所以坚持要跟韩家人见面，主要就是为了对捐赠行为当面表示感谢，并且跟韩易背后的家族建立初步联系而已。 再深入一些的沟通，三人都清楚，只能通过英文流利，在美国深耕发展的韩易来进行。 于是，一点刚过几分，麦克斯-尼基亚斯、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便同时告辞，在安保人员与校警的帮助下，穿过已经在他们身边围成一圈的人群，快步离场。 而韩易，也与前来观礼的朋友，以及由于极度震撼而再次失语的朴宰佑一一道别。 接下来，就是从大学毕业至研究生报道之间，长达三个半月的漫长暑期。 脱下毕业袍，坐进驾驶座，5月13日的下午，在bcd豆腐屋简单吃过午饭的韩易，带着四个女人正式开启了他们西海岸观光之旅的第一站，洛杉矶。 妈妈好不容易来一次，外婆更是头一回造访北美大陆，韩易安排的打卡点，当然是最经典也最没有新意，每个游客必去的旅行胜地。 自南西部大道一路向北行驶，在泰国城的十字路口远远瞥见好莱坞标志的他们，没有选择继续上山去格里菲斯天文台。这个时间点，天文台肯定早就被usc的毕业生跟他们的家人挤得水泄不通。 现在开车上山，能在半山腰找到一个车位就算是中了头彩了。 所以，韩易没有半分犹豫，在西日落大道上果断左转。 ……带他们去了一个人更多的地方。 星光大道上的中国剧院。 “我都好多年没来过这边了。” 站在杜莎夫人蜡像馆的纪念品商店前，看着快要把自己挤到墙上粘住的汹涌人潮，徐忆如感叹道。 “易易你真棒，哪里人最多去哪里。” 刚才在oviationhollywood的停车场里，为了找到一个空车位，她们足足转了一刻钟。 “没办法，这个地方是必须要来的嘛。” 韩易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 “洛杉矶本来值得专门去看的景点就不多，这些小星星，已经算是比较有特色的了。” 或许这就是到一个地方去旅游，和把它称之为家的区别。在令他心驰神往的纽约，韩易觉得每条街都有值得说道的故事，值得驻足的风景。但在洛杉矶，从南加大出发，东南西北任选一个方向，不歇气地开一个小时，他也找不到一个愿意专门花上半天时间游览的去处。 因为洛杉矶的一切，都在四年的时光里缓慢而温柔地渗进了他的骨髓，成为了他血液里流淌的一部分。 有谁会没事在自己的家里观光呢？ “这个……查克-洛里，是上次来过家里的那个制作人，对吧？” 徐忆如站在一颗珊瑚粉色的水磨石五角星上，打量着上面黄铜色的复古电视标志，开口问道。 “对，uta的客户。”韩易双手插兜，站到徐忆如身边，跟她一起观察这颗2009年才被放置到好莱坞大道7021号的星星。 这种感觉确实神奇。 一个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会动会笑会眨眼的人，竟然也可以是星光大道上全世界游客拍照留念的装饰。 再往深了想一想，从2月29日开始，大多数出现在他们生活里的人，好像都在这条路上，有一颗属于他们的五角星。 身边这个男孩子带她进入的，是一个好光怪陆离，又好绚丽多姿的世界。 徐忆如稍稍抬起头，瞄了一眼那张越来越习惯，二十四小时看不到都会觉得别扭的侧脸，如是想道。 “你们在看什么？”从人满为患的蜡像馆卫生间挤出来的赵宥真，款款走到徐忆如右侧，与他们的视线落在了同一位置。 虽然跟韩易一样，在这里住的时间太久，对星光大道没什么兴趣。但是令岚和田宗云还在洗手间里，只能跟韩易和徐忆如一起站在原地等待的宥真，也颇有些好奇地打量起了两人脚下踩着的那个名字。 “啊，查克-洛里，我还以为他没有星星呢。” “你最喜欢哪颗星星？”韩易没有抬头，听声音也能辨认出宥真的身份。 “光说星星的话，乔安-伍德沃德吧。”赵宥真认真思索片刻，回答道，“什么东西我都喜欢头一个……第一次来洛杉矶，为了找到这第一颗星星，我绕了好久。按照地图去了一条根本没人的小道，最后却发现，那个星星就在杜比剧院里面。” “你呢，小如？” “这方面我没什么研究欸……”徐忆如微微蹙眉，用指甲戳了戳脸蛋，不确定地说道，“也许是……beegees？” “很old-school嘛。”韩易点点头，“不过也正常，感觉你平时也是老歌听得比较多。” “嗯，beegees的话，有一首我很喜欢的歌。最近天天听。” 掏出手机，对准三人的脚，小如很自然地跳过了与这首歌有关的话题。 “别动喔，我拍张照，这个构图很好看！” 不过一秒钟的时间，韩易、徐忆如和赵宥真三双大小各异的脚掌，便出现在了同一个画幅里。 下午的阳光，比上午参加毕业典礼时要强烈得多。查克-洛里镶着金边的电视之星反射着耀眼的灼人射线，将镜头中的每一件物什，包括三人的裤腿还有鞋面，都晕染上了一层梦幻的、迪士尼式的童话之光。 “真好看。” 小如拉大照片，把右侧的那双脚移出画面，喃喃说道。 不好意思，烧糊涂了忘记定时发布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号公路 在星光大道上找到属于迈克尔-杰克逊的那颗星星，帮蹲在地上的妈妈和外婆各拍了几张中老年旅行团标准游客照后，韩易便开车带她们去到了下一个目的地。 位于连接洛杉矶南北两麓的i-405高速公路左侧，占据布伦特伍德社区至高点，由保罗-盖蒂于1974年打造的盖蒂博物馆。 没错，就是韩易他们在皮埃尔酒店住的那个盖蒂套房的冠名者。 若是想要俯瞰大洛杉矶的全景，绝大部分并不真正了解天使之城的游客，会选择格里菲斯天文台。离市中心足够近，方便拍摄各个时段的d天际线，望远镜每隔三五步就有一台。而且，那墨绿色的巨型穹顶，也是经常出现在各类电影和宣传片中的经典洛城标志。 但每个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超过半年的居民都清楚，盖蒂博物馆，才是真正无与伦比的第一观景台。 之所以会把盖蒂博物馆排在首位，首先跟落成年代有关系。格里菲斯天文台的竣工时间是1933年，哪怕经过数次大规模修缮，步入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的天文台也是老态尽显。 抛开随处可见的游客涂鸦和簌簌往下掉粉的墙皮不谈，格里菲斯天文台老化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其停车位的规划及其不合理。 诺大的地界连个像样的车库都没有，只有一个不到200个车位的露天停车场悬在山脊左翼。一旦这里停满，就得沿着西部峡谷道路边的灰色路肩停车了。 工作日还好，如果是在usc毕业日这种洛杉矶游客暴增的重要节点，那想要抵达天文台，不仅得跟沿途的司机斗智斗勇，还得徒步十多二十分钟，才能大汗淋漓地欣赏到那因为过度劳累，而变得不太有吸引力的风景。 其次，洛杉矶的热力图，在过去数十载的时间里其实一直在朝着太平洋的方向缓慢西移。 所谓的洛杉矶市中心，对于相当一部分本地居民来说，是一年到头也不会造访一次的空中楼阁。圣莫妮卡海滩、威尼斯海滩、格罗夫购物中心、西园世纪城购物中心，还有罗迪欧大道，这些才是让全世界心驰神往的好莱坞电影场景。 因此，想要看到现代洛杉矶的菁华区域，最无可挑剔的点位，其实就是韩易居住的铂金三角，特别是贝莱尔。悬在世纪城头顶，东面是市中心，西面有海岸线，真正的全方位无死角。 当然，作为私人住宅区的贝莱尔，没有两三百万美元打底，连敲开房门的机会都没有。对于普通游客来说，退而求其次，最适宜的高点，就在贝莱尔右侧不远的布伦特伍德山顶。 十车道的i-405，蜿蜒延伸到穷尽目力也无法触及的极南之境，像一条浅灰色的大动脉，撑起洛杉矶特别是好莱坞的发展脊梁。 天使之城的热闹喧嚣，与夏日微风吹过罗伯特-欧文花园的舒缓低语交相辉映。当加州阳光把金色的拥抱泼洒在西好莱坞和圣莫妮卡的街道之间，一栋栋拔地而起的现代建筑艺术奇迹，与郁郁葱葱的参天棕榈树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精美异常的，城市魅力与自然景观相依相存的马赛克图。 头顶的湛蓝天空似乎无边无际，为脚下的壮观景象营造了一幅宁静的背景。从盖蒂博物馆向下眺望，徐徐展开lnd，仿佛一个充满活力的万花筒。 左侧，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天际线，如同一首精密钢铁与玻璃幕墙的交响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右侧，浩瀚的太平洋是一片碧波万顷的壮丽，海浪随着令人着迷的节奏亲吻着地平线。 在山脚下的现代化车库里停好车，搭乘钢索空气悬浮缆车缓缓升上顶峰平台。此时此刻，站在盖蒂博物馆户外露台上的韩易与赵宥真，正沉醉于这无法言喻的，雄浑与雅致交织的城市之美中。 “整个洛杉矶，我还是最喜欢这里。” 享受了将近十分钟的静谧时光后，赵宥真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经常一个人过来，看展览也好，看风景也好，或者就是在这里吃一顿午餐……总会让我感觉很宁静。” “是啊，我也很喜欢。”韩易点点头，应和道。这是曾经最富有的美国人，馈赠给世界的奢华礼物。保罗-盖蒂耗费巨资，在太平洋帕利萨德那片原本荒凉的山头，复刻出了古罗马时代最豪华的庄园群落——帕比里庄园。 保罗-盖蒂还活着的时候，那里是承载他惊世财富的私人宅邸。而在他去世后，则变成了一间继承他12亿美元财产，全世界最富有的博物馆。 1997年，这家拥有无数鲁本斯、伦勃朗、莫奈和马内画作的收藏机构，又在贝弗利公园道拓出一方134000平方英尺的天地，也就是他们脚下的盖蒂中心新址。 赵宥真来这里享受的是微风从山岗拂过的岁月静好，但对于韩易来说，他感受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曾被吉尼斯世界纪录评选为世界上最富有个人的保罗-盖蒂，1966年就拥有12亿美元的财富，相当于现在的78亿美元。 到他1976年去世，这个数字已经暴增到了60亿美元，相当于现在的230亿美元。 站在盖蒂中心的观景台上，韩易总是忍不住会去思考一个问题。 一个人，到底需要拥有什么样的品质，经历什么样的境遇，付出什么样的牺牲，才能获得保罗-盖蒂这样的成就，才能像他一样，即使已经死去整整四十年，躯壳已经化为一捧尘土，以他命名的机构，依然能在这滔滔红尘里，散发无可比拟的光和热？ 对于上一世的韩易来说，这只是忙碌生活中一个有趣的头脑风暴。 但这一次，再回到贝弗利公园道的山顶，韩易发现，自己也许可以亲手去解开这道谜题。 用取之不尽的财富，建立永世不竭的伟业。 备忘录里的五条格言在推着他前进，而他自己……想要比那走得更远。 “小如她……” 双手撑在栏杆上的赵宥真，无法对韩易此时剧烈的内心波动感同身受。她看了一眼正张罗着给令岚与田宗云在花园里拍照的徐忆如，浅笑道。 “很讨家长喜欢。” 无论再怎么努力，天性就不善与人打交道的宥真，也没办法像小如那样充满亲和力，一举一动都能恰好落在长辈们的心窝里。 更重要的是……她在韩易的妈妈和外婆面前，真的超级紧张。 一说话就心脏怦怦跳的那种。 “你也很讨人喜欢啊。”韩易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笑了笑，说道，“至少我妈妈她们挺喜欢你的。” “啊……”赵宥真眼眸一亮，“真的？” “她俩加起来活了一百多岁了，谁是好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你们拍哈，我不拍！”话说到一半，韩易摆摆手，向招呼他过去拍照的令岚说道。 “伱呢，宥真？”令岚朗声问道，“这里的花园好漂亮。” “我……我就不拍啦，谢谢阿姨。”赵宥真摆手的动作跟韩易如出一辙。如果是跟韩易单独在一起，赵宥真非得把盖蒂博物馆从上到下拍个遍不可。再加上徐忆如的话……拍几张也没问题。 但如果韩易的妈妈和外婆也在场，她是绝对摆不出什么自然造型的。 今天上午毕业典礼那像是拍离婚证一样的惨烈场面，宥真还历历在目。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妈和外婆对你其实很亲近的。”留意到赵宥真笨拙的婉拒动作，韩易摊开手，柔声说道。 “因为我……不拍照？”赵宥真愣了愣。 “因为你的性格跟我挺像的其实……都不怎么喜欢说话。” “你……”宥真捂住嘴，忍俊不禁，“你是我见到过话最多的男人。” “喂，我……”话没说出口，韩易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上大学之后我才慢慢变得能说会道的，毕竟那么多presentation要做。不过，小时候真的是特别特别内向……而且还有点结巴。” “结巴？”这是赵宥真在日常生活中不太能接触到的中文词汇。 “就是stutter。”韩易用英文解释，“特别是初中的时候，可能是青春期叛逆，看世界看不惯，觉得同学没我懂，老师也没我懂。不愿意说话，而且一说话就吞吞吐吐，就更不想说了。” “我也差不多，现在的性格，也是那段时间养成的。”赵宥真回忆道，“初中一直被人欺负，也没人跟我说话，我就自己听歌。” “耳机一戴，谁也不爱。”韩易双手举到耳边，做了个听音乐的无实物表演动作，“所以我为什么那么喜欢paramore……因为在初中，海莉-威廉姆斯是跟我沟通最多的那个人。” “那我们一定要把他们签下来才行。”赵宥真点点头，朝韩易绽出一个鼓励的笑容。随后话锋一转，把目光再次投向徐忆如的方向，“小如的话，应该就没有这种烦恼吧？从小到大都长得那么好看。” “她啊……她更奇怪。” 韩易笑着摇了摇头。 “备考sat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全身心地沉浸在题库里，一周都没跟人讲过话……她觉得如果需要去跟人说话，做题的思绪就会被打断。” “一周？”赵宥真有些惊讶，“一句话都不说？” “一个字都不说。”韩易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不管是妈妈还是老师，只要跟她讲话，她就拿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禁语中’。” “会忘记自己的声音吧，这样的话。” “好像确实忘了……据她自己说，一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已经完全不熟悉了。” “这么说来，好像都是怪人。” 凑在令岚和田宗云身边，背着双手，帮她们出谋划策挑选照片的徐忆如，注意到了韩易和赵宥真的视线。还是那副八颗牙齿不多不少的耀眼笑容，小如活力十足地冲他们挥了挥手。 “你们在干嘛嘞？” “在说你坏话！” 韩易诚实地回答道。在徐忆如嗔怪的眼神中，韩易再次转过身，俯瞰圣莫妮卡的全景。 “对啊，你俩都是怪人。” “你才是最怪的那个。”赵宥真抿了抿嘴，无奈地看着对方，“明明家里的风景更好，非要到盖蒂博物馆来人挤人。” “人也不多嘛。”韩易咳嗽两声，手臂在身前扫了半圈，“而且那边的风景早就看腻了，还是这里好……主要是，离餐厅也很近。” 韩易很清楚，要分散赵宥真的注意力，食物是最有效的方法。 “啊，是吗。”赵宥真的桃花眼又变成了探照灯。 “吃什么？” “watergrill，圣莫妮卡。比thelobster还要好吃十倍。” 韩易压低声线，让嗓音充满磁性的诱惑。 “炸鱿鱼、熊本生蚝塔、辣龙虾卷、培根车达芝士汉堡，还有深炸到金黄冒油的薯条，最重要的是……” 韩易把右手放在嘴边，朝宥真凑近一些，悄声说道。 “我来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你吃完之后……跟我交换餐盘。” 对赵宥真来说，这一连串的菜名，还有韩易承诺的安全用餐环境诱惑力实在太强。于是，韩国女孩把韩易舍近求远的这小小疑点完全抛诸脑后，咬下第一口炸鱿鱼圈后，为什么不去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问题，更是被忘在了九霄云外。 不仅如此，晚餐之后的活动也深得她心。返程的路上，一行人来到威尔谢大道2201号的wholefoods，为明天的一号公路旅行采购生活必需品，和路上消遣的饮料零食。 敞开采购的感觉太过愉悦，以至于第二天抱着wholefoods购物袋坐在副驾驶的赵宥真，还在哼着欢快的小调。 “大家好，我是这次西海岸深度游的导游小韩，出发之前，跟大家讲讲我们的计划。” 将车子发动，把头顶的遮光板完全放下，挡住刚刚升起的太阳，韩易搭着椅背，转过身，跟他带领的旅行团认真介绍道。 “我们还是先到圣莫妮卡，然后上一号公路，穿过整个马里布，一路往北开，争取在圣芭芭拉吃午饭。然后继续上路，七……八点之前，抵达旧金山。” “在旧金山我们呆两天，一天在市区，一天去纳帕谷。然后，直接走五号公路，去拉斯维加斯再玩两天，最后返回洛杉矶，把没有看完的景点看一下……妈，要不要去环球影城。” “主要还是看小如和宥真。”令岚笑道，“她们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你们什么想法？” “还是看阿姨。”赵宥真和徐忆如异常默契。 “那还是看我吧……到时候回来再说。”韩易顿了顿，接着问道，“还有没有别的问题？没有的话，我们就出发咯。” “有！” 徐忆如小学生一样举起手，认认真真地问道。 “那请问小韩导游，这次有没有强制购物的行程安排，就是把我们关在店里，不花钱就不准出去的那种。” “有的，在拉斯维加斯有安排。” 一片欢笑声中，韩易把身子扭回来，踩下油门，大切诺基发出沉闷的声响，驶离丽思卡尔顿的地下停车场，向西疾驶而去。 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小如。 等你到了拉斯维加斯，可别哭出来。 作为一条沿着太平洋海岸线蜿蜒的州道，一号公路途中那好似不在人间的瑰丽奇景，已经被世人争相传颂了半个世纪。 马里布市区部分的景色其实还好，主要是因为一号公路在这一阶段没有坡度，跟海岸线齐平，而且向北的车道是靠右侧行驶，所以从车内向外望去，必须得左侧完全没有建筑物遮挡，才能看到晨光下的太平洋。 而在这太平洋东岸最大的都会区，资本与权势交汇融合的顶级销金窟，又怎么会留下视野绝佳的观景位供来往的普通旅人欣赏呢？像nobu餐厅这样的私人建筑，一栋挨着一栋，密密麻麻地向两侧延伸，把市区的海滩全都插上了私人所有的标牌。 这样的情况，得到大切诺基抵近佩珀代因大学附近，看到马里布礁湖国家海滩后才好转一些。当然，也就只是开阔了一瞬间而已。60迈往上的行驶速度，令岚还没来得及把摄像头打开，韩易就驾车越过了马里布湖面。往下走，又是连成一条线的海边别墅区。 “开慢点喂，幺儿。” 令岚拍拍韩易的肩头，提醒道。 “你问我们后面那辆皮卡同不同意。”韩易有些好笑地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妈妈，“放心，八个多小时呢，好看的还在后面。” 很快，驶离狭长的马里布市区，越过珊瑚海滩，一号公路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滨海大道。 贴着低矮的山坡沿右侧行驶，随着车轮的飞速转动，卡纳罗阿的宫殿在众人眼前渐渐显露出它令人心生礼赞的真面目。 “夏威夷原住民有一句话，hānaukapoanohoikai。意思是，帛琉人生于海中，长于海中。这个，就是他们世代依靠的海。” 小如和宥真不约而同地发现，杂书读得特别多的韩易，是一个绝佳的旅行伴侣。他在踏上旅程之前，不仅会做好完备的攻略和计划，更会将原本单调的赶路时间塞满知识与轶闻的趣味。 娓娓道来的韩易身上，总有一股带着贵气的书卷味道。 所谓的老钱气质，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阅历与学识的堆砌。只要在脑子里修起一幢亚历山大图书馆，不需要身上穿的是诺悠翩雅，也会让人觉得你住在卢浮宫。 这也许就是徐忆如和赵宥真，对于韩易愈渐深不见底的财富虽然惊愕，却并不怀疑的原因。 他的头脑和心境，撑得起账户余额里的九个零。 “咱们经过的文图拉，别看现在是个旅游城市，到处都是私人游艇，但二十年代的时候，这边是加州最大的产油地之一……我们昨天去的盖蒂中心，那个保罗-盖蒂，他的太平洋西部石油集团，在这里有一片很大的开采区……哦对，我们学校那个多希尼图书馆的捐赠人爱德华-多希尼，是上一任老板。” “多希尼的那个，叫石油证券公司吧。”一边拿出手机拍着海岸线，徐忆如一边回忆着在学校里读到过的信息。 “对，然后大萧条的时候，保罗-盖蒂收购了石油证券公司的加州分部，换成了现在这个名字。” “……圣芭芭拉其实是加州最‘西班牙’的地方。整个城市基本上都是西班牙殖民风格，或者说西班牙复兴风格的建筑，婆，你看两边的别墅……只要统一，什么流派都好看。” “西班牙复兴风格……具体是啥样子？”田宗云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问道。 “一般是棕红色调的屋顶，抛光的木材纹理，然后这种白墙。” 坐在今天的午餐目的地里，韩易指着四周白到反光的墙面，解释道。 “你别看现在这个餐厅里基本上全部都是白人，但其实供应的是所谓的印第安菜。它的名字都是印第安话，barba……” “barbareo。”赵宥真帮卡壳的韩易补充道，“婆婆，是这样的，加州人喜欢把他们的海岸线分成三个部分。我们来的洛杉矶叫南岸，旧金山是北岸，然后圣芭芭拉在的地方，就是中岸……中岸的indigenouspeople……易，indigenouspeople用中文怎么说？” “原住民。”徐忆如抢先回答。 “嗯，原住民，是一群叫chumash的印第安人。啊，chumash……” “丘马什人。”韩易插话。 “是的，丘马什人。barbareo指的是丘马什人说的本地话。而这间餐厅，就是以印第安人的烹调手法为灵感，混合传统西班牙菜来做的食物。”赵宥真指了指田宗云面前的那盘专门用来分享的大菜，“比如这个，里面mbalpastor、masatbread、shishitos、goatgouda、salsaverde……对不起呀，婆婆，我……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中文怎么说。” 赵宥真缩缩肩，有些抱歉地看着韩易的外婆。她的中文，平时聊天当然够用，但涉及到这些特别专业的食物名词，连正宗华国人都会感到棘手，更别说她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过看这个样子……应该是羊肉、面饼、青椒、芝士还有萨尔萨酱。”韩易朝赵宥真竖起一个大拇指，宽慰道，“已经好棒啦！哎，对了，你是不是也会说西班牙语啊，听你的发音。” “对，第三外语学的是西班牙语。”赵宥真点头应道。 “好厉害，会那么多。”徐忆如双手托着下巴，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你会的也不少好吧，闽南话也算啊。”韩易回想着徐忆如之前教过他的方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大箍……” “大箍呆。”小如娇俏地翻了翻眼皮，“说的就是你啦。” “你们都厉害，都是乖乖。”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田宗云还是像韩易那样竖起大拇指，笑容扯起褶皱，挤出慈祥的纹路。 短短几天，外婆对这两个女孩子是越看越欢喜。 要真是自己家的就好了。 心里揣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在一旁默默观察，笑而不语的令岚。 韩易确实博闻强记，但徐忆如和赵宥真也丝毫不落下风。而且，不需要聊得太多，令阿姨也能从她旁敲侧击得到的信息里，深切地体会到她们的优秀。 徐忆如，托福117，sat2300分。录了杜克、布朗、康奈尔、赖斯、埃莫里、乔治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如果小如要读的不是新闻，那她现在应该在罗德岛的那间常春藤盟校才对。 赵宥真，sat2360分，在美国高中读了三年，而且阅读分还差40就拿满的她干脆直接跳过了托福的要求。宾大、康奈尔、哥大，宥真的盟校录取信，比小如还要再多一封。当令岚惊异地问起她为什么不去哥大或者宾大时，赵宥真关于寒冷天气影响户外活动的回答，也让韩妈妈有点默然无语。 韩易费了老大力气考上的usc，对她俩来说跟保底校没啥区别。 得是多优秀的男孩子，才有资格牵到她们的手？ 现在看起来好像热热闹闹的，但易娃儿以后的压力，不知道有多大。 “小如、宥真，多吃点哦，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想到此处，令阿姨决定当一个超级体贴的好婆婆，帮自己的儿子多拉拉印象分。 作为小如的死忠粉，令岚还是最喜欢这团宝岛小糯米。 但宥真，好像也是个让人无法辩驳的完美选择。 要争气啊！ 往两个女孩子的餐盘里分别放了一块羊肉，令岚看着自家圈里的猪，满脸担忧。 再不抓紧时间，白菜就长腿跑了。 令岚和田宗云轮流投喂小如和宥真，热热闹闹地一顿饭吃完，徐忆如差点走不动路，就连赵宥真都有了七分饱意。 “易易，不去梦幻岛看看吗？都已经到这边了。” 抚着比平时大了一号的肚子，徐忆如艰难地开口问道。毕竟韩妈妈给的肉，再撑也得吃完。 “时间来不及啦，下次再说吧。” 瞥了一眼范登堡空军基地的标牌，韩易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来美国四年，这个他在国内心心念念的地方，韩易却从没有来过一次。 哪怕经过，也不会想要去参观。 因为在他的心里，这是一个比哭墙还要神圣的地方。 他得再努力一些，再成功一些，才有勇气在庄园门口，与永远的偶像来一场跨时空的精神对话。 也许……如果能成为下一个保罗-盖蒂，自己也可以把梦幻岛买下来，让它成为记录一个时代的文化图腾？ 心里闪过这样一丝想法，韩易将油门再踩下半分，飞驰驶过这片无人的旷野，这段刻意空出的军事基地隔离带，借道135号公路，再次回到ca-1，继续他们的滨海观光之旅。 不过，吃过午饭后的再次出发，却跟旅程前半段的轻松惬意大相径庭。 春季或者冬季，是最适合在一号公路沿途旅行的时间。春天气候适宜，能见度高。而冬天，则可以穿过大瑟尔的雪地仙境，体验在南加州难得一见的隆冬乐园。 而夏季则不同。 夏季的一号公路，随时都会被浓雾笼罩。 而从莫罗湾开始，地势逐渐升高，到了圣西米恩，几乎全都是紧靠悬崖的山路。 开过朱莉娅-菲佛-伯恩斯州立公园，往下一直到蒙特雷，崖体更是能有数百米高。最狭窄的地方，即使是靠内侧行驶，都会给人一种如果轮胎稍稍打滑一点，就要冲出公路，朝大海的方向自由落体的危险感觉。 最要命的是，当韩易驾车行驶到这一段时，大雾正巧降下。 当原本壮丽的蔚蓝海洋被灰白色的未知恐惧替代，车内所有人的心都不禁悬在了半空中。 这种山路，是不可能开上40迈的。事实上，按照garmin导航仪的提示还往下降了点，以30迈时速向前进的韩易，依然是满身冷汗。 他必须打起百分之一千的精神，才能让大切诺基在这潮湿的蜿蜒路面上保持平稳。 在苏打泉步道前大约一英里的向右急弯处，韩易刚把方向盘打过来，便吃惊地发现竟然有一辆红色野马与他相向而行，速度极快，而且轮胎有一半都压在他的车道上。 韩易连忙靠向山脊内侧避让，紧急制动差点促使大切诺基直接撞上山体。而那辆红色野马则是歪歪扭扭地向护栏方向一斜，差一丁点就冲下了悬崖。 两辆车都没有减速，也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一次离死神极为靠近的会车后，双方都必须得硬着头皮，继续迎接下一次的凶险。 “我……”韩易攥紧方向盘的双手尽皆失去了血色，想要爆出的粗口，但考虑到家人还在车里，最终变成了小声嘟囔的英文脏话，“fuckthisshit……fuck！” “没关系，易易。” 徐忆如尽量保持声线平稳，把手搭在驾驶座的靠背上，柔声安抚着明显有些回不过神来的韩易。 她本来想覆住他的肩头，但最终因为担心影响到行车安全而作罢。 “慢慢来，我们都帮你看着，放心喔。” “对，乖乖，不着急，再开慢点都可以。”本来昏昏欲睡的令岚和田宗云，此时已经被吓到完全清醒。 “有休息区的话，停下来，换我吧。” 赵宥真担忧地看了一眼韩易，开口说道。 “不要了，很危险。”韩易摇头拒绝，挤出一丝微笑，“我没问题的。” “我十五岁就开始开车了。”赵宥真继续试图说服韩易，“里程数应该比你还多……交给我吧，你休息一下，五六个小时，太累了。” “嗯，好，等到下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我就换你哦。”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倔强的韩易却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应急停车点，直到看到霍桑画廊前的停车场，他才踩下刹车，滑进停车位，与副驾驶座的赵宥真交换了位置。 “辛苦了。”赵宥真抿抿嘴，望向脸色苍白，还在兀自冒汗的韩易，眼神里的心疼怎么也掩饰不住，“接下来交给我。” “喝点水，易易。”不会开车的小如也想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她从袋子里拿出斐济水，递到韩易面前，又在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抽出一张湿巾，毫不避嫌地在韩易额头上擦拭着。 “宥真姐，来，张嘴。”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照顾今日的第二位司机。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真的张嘴，小如不由分说地往宥真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 “提提神……咱们今天，就不要赶到三藩了吧？” 看了看窗外西斜的落日，又点开googlemap仔细浏览，徐忆如这样提议道。 “蒙特雷，或者旁边的卡梅尔小镇，先住一晚上，明天再出发？” “我同意。” 快要虚脱的韩易喝了口矿泉水，好歹恢复了些元气，勉强点点头，说道。 不管赵宥真再怎么强调她的车技，韩易也不放心让她来开夜路。 “就在卡梅尔吧……我来看看酒店。”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镇夫妻 “阿姨她们怎么样？” 徐忆如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着站在酒店走廊里的韩易，小声问道。 “在倒时差。跟我们跑了一天，刚才又受了点惊吓，精力消耗有点大，所以先睡一会儿。” 韩易偏了偏脑袋，朝徐忆如身后的缝隙望去。 “宥真呢，也没事吧？” “我开的都是平路，当然没事。” 数秒后，另一颗小脑袋从徐忆如上方冒了出来，嘴角挂着被关心之后受用的笑意。 “两个小时而已。” “那我们出去找点吃的？” 韩易提议道。 “顺便给她们打包回来。” “你们去吧。”赵宥真把手机也放到韩易看得见的空隙里，“八点半tgo那边有个会……第一次经理人的全体会议。” “明白。” 韩易点点头，并没有提出要亲自参加。 作为唯一投资人兼最高决策者的他，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每个板块的事，都交给专业人士处理，他只需要看到呈上来的报告，用支票签出最终决定即可。 有maddecent的联合创始人凯文-库萨特苏、霍尔希的经理人杰森-阿隆与安东尼-李、electricfeels主脑奥斯汀-罗森，还有此时仍然留在洛杉矶的本-莫森，再加上愈发成熟，也愈发了解自己心意和规划的赵宥真，韩易相信这次的经理人联席会议，绝不会是毫无建树的空谈。 “那我们就直接打包回来吃吧？” “好呀。”徐忆如表示同意。 “那……” 韩易向后退了一步，双臂张开。 “走吧？你俩就露个脑袋这是要干啥？” “床上比较乱啦……而且宥真姐刚洗完澡，不太方便。” “yeah，i’vegotnothingon。” 赵宥真眼珠转了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听到头顶上方那颗脑袋的话，徐忆如明显呆滞了一下，随即便消失在了门框缝隙间。 “是，确实没有。” 数秒后，徐忆如再度探出头，一脸严肃地确认。 “好、好。”韩易无奈地叹了口气，太明显的钩他才不咬，“你们说啥就是啥。” “怎么，不相信喔？”徐忆如眨眨左眼，“进来看看。” 配合小如的表情，宥真还凑出一根食指，朝韩易勾了勾。 站在原地歪头想了想，韩易向前迈开脚步。 “行，既然伱们这么坚持，那我……” 话没说完，房门在他鼻尖几寸处怦然关上，把两道欢欣俏皮的笑声也顺道留在了门外。 “走啰。” 五分钟之后，全身上下粉粉嫩嫩，十分休闲居家的小如戴了个发箍，出现在韩易面前。 往她身后一看，宥真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双手抱胸。还翘起几根指头摆了摆，算是与他打了招呼，眉眼间尽是慵懒娇俏又得意洋洋的风情。 洁白的浴衣上，随意地披着已经快及腰的长发，刚才看不见的发梢根部，湿漉漉地贴了一些在肩头。 “敏感性测试……youfailed。” 徐忆如用拳头轻轻碰了碰韩易的上臂。 “快走啦，没有好戏可看了。” “我哪有在看好戏。”韩易跟在徐忆如身后小声嘟囔，“我在配合你们演出。” “好好好，谢谢最佳男主角。” 这间名yacarmel的酒店并不大，说是酒店，其实感觉更像一栋稍大一些的私人民宅。前后左右全都是居民别墅，也让人加深了这一印象。 卡梅尔，英文全名叫做carmel-by-the-sea，海边的卡梅尔。光听这个名字，人们就能瞬间掌握到这个距离旧金山两小时车程的小城蒙特雷南部，还要再开十分钟的避世小镇，到底是以何等风景闻名于世。 从南往北数十三条街，从东往西数十五条街，这座不知道有没有usc校园大的镇子，总共也只有3722位居民。这是一个在东亚任何县市，都难以想象的渺小数字。 沿着酒店门口这条名叫“皇家大道”，但既不皇家，也不大道，更没有交通划线的乡间小路向北走过一个街区，然后在第七大道——这个小镇真的很喜欢夸大其词——右转，韩易和徐忆如二人，慢悠悠地踱着步，朝yelp引导的镇中心走去。 今天的日落时间应该是五点二十左右，但现在已经快要八点，海边的卡梅尔的天空，依然没有完全陷入黑暗，而是挂着一抹不知道如何用语言描述，只能拿“《爱乐之城》的夜晚”来形容的妖异之蓝。 这部此时还未上映的电影当然在滤镜调色上花了很大功夫，但韩易觉得，之所以需要滤镜，是导演为了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加州傍晚的真实色彩。 小镇没有路灯，街道两旁的窗户偶尔透出昏黄的微光。没有蝉鸣，只有海风吹过树篱的窸窣声响，以及浪花对沙滩的轻抚。走在这段幅度不大，但仍有攀登感的上坡路右侧，韩易甚至能听到徐忆如的鼻息。 “少年的浪漫，究竟善变还是真挚？ 少年的浪漫，是炽热还是忧郁？” 突然在兜里响起的复古乐声吓了韩易一跳，他掏出来，发现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刚刚收听，忘记退出的applemusic。 “不好意思，碰到了。” “没事啊，挺好听。” 徐忆如轻轻压住韩易的手腕。 “让它继续放吧。” “声音要不要调大一点？” “不用，就这样蛮好。” “你要么处在痛苦的低谷，要么正享受愉悦的巅峰， 少年的浪漫，就是各种情绪的杂糅。 他们说我们不同， 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力， 无法为自己做出决定， 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于是，万籁俱寂的小镇街头，响起了瑞奇-尼尔森五十九年前的吟唱。 “这首歌叫什么？” “《ateenager''sromance》，瑞奇-尼尔森的。” “好听，发我。” 徐忆如两根食指紧扣，背在身后，认可地点了点头。 “有没有beegees好听？” “没有。”徐忆如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到底是哪首歌，能让你这么喜欢？”韩易有些好奇。 “有机会给你听。”徐忆如含糊地应道，随即抛出一个问句，“对了，我之前给你的那本，你看了没？” “最近太忙了，还没来得及。” 韩易转头看向她，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 “不过就在我床头，有好好保管。” “没弄丢就好。”徐忆如不在意地摆摆手。 “给他们打包什么回去嘞？好像也没什么选择的样子。” 已经走到所谓的镇中心，但小如感觉自己说话都有回音。在这种典型的北美小镇，非旅游旺季和周末，基本都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 有几家餐厅还在营业，却食客寥寥。两三个从肤色到头发都十分苍白的老年人站在街口闲聊，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街那头是地中海风格的别墅，路这头是都铎王朝式的小屋，不规则的屋檐和歪歪扭扭的窗户有种别样的可爱。 “一直说你爱我吧，他们束手无策。 这是属于少年的浪漫， 持续不断的浪漫。” 韩易的手机还在播放着那首老式doo-wop。站在第七大道和圣卡洛斯街的十字路口，徐忆如感觉自己掉进了爱丽丝的仙境。搭配上这靛蓝色混合一点普鲁士蓝的自然滤镜，小餐馆里泛出的光亮，更显得像是一扇打开异次元空间的大门。 “让我看看啊，意大利菜、意大利菜、意大利菜……” “也不是不行，但有没有更符合阿姨她们胃口的选择？”乖媳妇徐忆如总是把长辈的喜好放在首位，“中午就吃的西餐，再吃我担心他们不习惯。” “有一家寿司，sushiheaven，还开门。” “凉的欸，老年人的话可能吃不下去，而且宥真姐这两天……” 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徐忆如自觉收声。 “啊，有个中餐！真没想到。” 韩易的声调扬起半分，随即又低沉下去。 “不过看起来是卖orangechicken的那种，要去吗？” “聊胜于无嘛，让他们做一点炒饭炒面，给我们一些调料，我拿回去再简单加工一下下……在哪里？抓紧时间，我怕他们关门喏。” “在这边。” 韩易看了一眼手机地图，一边带着小如往北走，一边调侃道。 “还能再加工？不然我们去借他们厨房好了。” “只要他们愿意，你给我打下手，我十五分钟搞定。” 镇中心本来就极小，这家中餐厅离他们也只有两三句话的距离。一眨眼的功夫，韩易和徐忆如便转入了一条由碎石铺就的羊肠小道。右侧的墙壁上盛开着两人都不认识的红色野花，而左侧的最远端，是一间红砖棕木搭建起来的小店，拐角处悬挂着一幅白底的标牌，上面用英文花体字写着： tommy’swok。 汤米小炒。 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店名，确认与yelp上的信息一致，韩易推门进入这家只有十二张桌子的小店。 “weetotommy’swok，howmany……” 门口的铃声响起，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头。这是一个矮胖敦实的中年男人，剃着平头，戴着呆板的黑框眼镜，身上那件只有亚裔男性会穿的粉色polo衫，扎在明显有点紧绷的牛仔裤里。 “chinese？” 看到难得一见的同族面孔，男人先是一愣，随后笑得更加热情。 “是的。”韩易回以一个友好的微笑，“还营业吗，老板？” “营业、营业，我们还有二十分钟才关门呐。”男人点点头，牙齿越露越多，“两位要吃点什么，我让后厨给你们做……我们自己吃的。卤肉饭要不要？” “老板你是……宝岛人喔？”徐忆如有些惊喜地问道，那浓厚的闽南腔调再加上卤肉饭的推荐，让她迅速得出了这一结论。 “你也是喔？” “对啊！” “我台北的，你哪里的。” “我也是台北的。” 在想不到的地方遇到同乡，虽然台北很大，在美国的宝岛人也很多，但在海边的卡梅尔，应该也只有他们两个是这副口音。 小如跟老板热切攀谈的间隙，韩易扫视着这间虽然看起来很小，但却布置得十分温馨的餐厅。离歇业还有二十分钟，食客只剩下角落里的一对背包客。而另一对坐在柜台旁边双人桌前的亚裔母子，明显不属于客人的范畴。 穿着一件碎花长裙，看起来上了年纪却风韵犹存的少妇正在刷着微博，而坐在她对面，同样理着平头的小男孩，则无精打采地练着……汉字字帖。 “想吃啥就跟他说哈。”留意到韩易的关注，少妇抬起头来，友善地补充道，“想吃辣的也可以，也可以做。” “蓉城人啊，老板娘？” 韩易不需要猜，也知道这对男女之间的关系，这天高地远的世外小镇，同时出现两个年纪相仿的亚裔男女，如果不是夫妻，那才是咄咄怪事。 “啊。” 老板娘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 “你也是哇。” “我也是。” “也就是说，你们……” 老板当然听到了韩易和妻子之间的对话，他睁大眼睛，语气更是那种刮到彩票中了大奖的喜悦。 “也是一个宝岛，一个大陆喔？” 听到老板的问话，徐忆如和韩易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从嘴角溢出在外人看来，很是甜蜜的，只有夫妻之间才拥有的默契笑容。 那是只有合适的身份加上合适的时间，才能锤炼出的理所当然。 “嗯，and……” 在这个无人认识的小镇里，徐忆如决定调皮一下，任性一把。她的两根食指同时指着自己和韩易，歪歪脑袋，说道。 “我们是……y和y。” 老板爽朗地笑着回应道。 “哪个跟你y。”老板娘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是老刘，你们喊我……黄姐就好。” “刘哥、黄姐。”韩易叫得很亲热。 “你们来旅游？” “度蜜月……嗷，疼！” 铁掌教训了一下口花花的韩易，徐忆如有样学样，用黄姐的方式娇俏地白了他一眼。 “带他妈妈和外婆到三藩旅游啦，刚开了一天，在这里休息一晚。” 肯定得说实话，毕竟后面还得点五人份的餐。 “明白、明白……欸，对了，忘记给你们点餐。”老刘一拍额头，“我刚刚说的卤肉饭好不好？啊，还有，老婆，你要不要也做两道家乡菜给他们呐。” “肯定要做嘛。”黄姐直接换成方言，“在这个地方，一年到头用得到我的次数也没几回……想吃啥子，小韩？宫保鸡丁、鱼香肉丝行不行？我们这儿食材没得好多的，就能弄点儿简单的。” “您看怎么合适都行。”韩易连忙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 “行，我看到来，你们先坐哈……老刘，那个卤肉饭就是锅里的？” “嗯，你锅里看看喏，应该还开着火。” 老刘转头朝已经麻利钻进厨房的黄姐喊了一句，随后伸出手臂，示意韩易和徐忆如落座。 “你们先休息一下喔，很快就好……喝点茶。” “谢谢老板。” 看着面前的杯子斟满热茶，韩易礼貌地颔首微笑。 “我们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同胞。” “是，小镇子嘛，这里就只有我们一家中餐厅。住在这里的亚洲人……十个有没有？应该没有的。” 老刘自问自答，抽过一根板凳，在韩易与徐忆如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想到在这里开店呐，老板？” 徐忆如抿了一口热茶，捧着杯子，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喔，这个啊……” 老刘挠挠头，笑道。 “都是巧合，巧合啦。” 今天病还没好，只能先发一章了各位，明天争取恢复万字！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轻率的爱情 “大概是2002年吧，我记得是9/11之后来的美国，在ucb念大学。” 老刘拿起杯子，轻轻摇晃着里面的温热茶水，进入了回忆模式。 “哇，ucb喔！” 徐忆如赞叹道。 “那会儿要考进去……好难的。” “你嫂子也是ucb的，比我晚一届，她难度更大啦。”老刘笑着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她自己说的，我不知道喔，好像那一年蓉城就录了她一个人。” “应该是真的。”韩易也不由感叹，“我2012年录usc的时候，全蓉城也没有多少名额……更别说十年前的ucb了。黄姐……太厉害了。” “对啊，她学霸来的。”老刘竖起大拇指，“她家在蜀川开火锅连锁喔，好几十家店，结果她对煮火锅不感兴趣，只喜欢文学，特别是西方文学。” “在ucb也读的这个？” “对，englishliterature，我经常跟她开玩笑讲说，她是华国新世代第一批小资产阶级。” “那你们是一个专业吗？”徐忆如对餐馆夫妻的情史越来越好奇，右手托着脸颊，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我不是……但差不多喔，我读的语言学。”老刘摊开手，眯起的眼睛里颇有些老顽皮的可爱味道，“我跟她正好是反的，她家做餐饮，但她喜欢文学。我家嘞，搞研究的，但我又喜欢研究吃的东西。” “搞研究，教授喔？” “爸爸在台大教历史，妈妈出了几本语言学方面的书，这边讲讲课那边讲讲课这样子。” “那在伯克利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有一个……欸，我也记不得那活动叫什么了。反正我当时负责那个活动的catering，然后她跑过来参加，我们就聊起来了。我还记得她当时正在写一篇关于查尔斯-狄更斯作品里面，食物和文学之间相互作用的论文。我跟她就这个话题吵了一晚上，然后就……” “就在一起啦。”徐忆如为故事画上一个圆满的结尾，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没有那么简单啦，我们那个年代，两边都保守得要死。哪像伱们现在的年轻人，感觉来了什么都不管不顾。”老刘摆摆手，把徐忆如加强在他身上的浪漫幻象驱散到空气中，“对了，你们是多久结婚的？感觉都还蛮小欸。” “我们吗……”韩易用手指着自己，看向徐忆如，“你讲我讲？” “你讲啦。”徐忆如腻声腻气。 “我们也是读的一所大学，南加大。比你们更巧的是我俩还是一个专业。” 放下茶杯咂咂嘴，韩易开始半真半假的胡编乱造。 “她比我小两届，但我头两年有一门ge没选，就正好在同一节课上遇到了……而且还是一个讨论小组。当时小组里有个男生很迷她，疯狂追求，但可惜她就只喜欢我……” “喂，不要乱讲好不好。”徐忆如在韩易的肩头拍了一巴掌，极力争取故事的主动权，“明明是你追求我，我勉为其难地答应。” “男生嘛，都懂的。”老刘笑眯眯地帮韩易打圆场，“老公在外面怎么讲不重要，回去让他跪搓衣板就好。” “搓衣板你有没有带上？” “让我跪的东西，还要我自己带啊？” “那不然嘞。” 韩易和徐忆如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样子，还真像是一对尚在热恋期，连俏皮话都带着三分甜味的新婚燕尔，看得一旁的老刘又多添了几道笑纹。 “反正就是一见钟情就对了。”老刘评论道。 “算不算一见钟情？”徐忆如含笑把问题抛给韩易。 “那肯定算啊，别的不说，光看颜值，我说其他的那都是在瞎扯。” 遇到这种问题，韩易的处理方式只有一种，学钱德勒把真实的自己藏在玩笑话里。 “你还没说完呢，刘哥，跟咱们黄姐到底是怎么确定关系的？” “我们什么事情都一起做，去食堂也好，到图书馆写论文也好，就这样过了三年，最后在毕业当天，我们傍晚去伯克利码头散步。她跟我说，不想回家，我说，那不然跟我在一起，我们留在这边。就是这样，没什么特别浪漫的情节啦。等等……” 老刘伸出食指，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也有一点点小浪漫，就是，我给她念了一句她最喜欢的作家托马斯-哈代的名言。” “aloverwithoutindiscretionisnoloveratall。” 不轻率的爱情根本不是爱情。 厨房的火光跃过藏蓝色的布帘，跳进了小如的眼里，令她突然了悟。 “啊，所以……tommy’swok，这个tommy，不是你的英文名喔。” “没错，这个店名嘞，她取了一半，我取了一半。”老刘呵呵笑，“她喜欢托马斯，我喜欢小炒。” “真的很浪漫。” “当时是浪啦，后面的事情才是漫……水漫金山的漫。”老刘抿抿嘴，目光闪烁，“两家人都不太同意我们在一起，理由五花八门，一气之下我们就直接跟各自家里断掉联系，在三藩找了个中文学校，一起教了几年书，凑了点钱，又找了家华人银行贷了点小额贷款……然后就把这里开起来了。” 老刘的指尖对准头顶温馨的米黄色灯光。 “到今年……五年了，刚刚好。” “什么五年了？” 撩起布帘，黄姐风风火火地提着一个装满白色泡沫盒的塑料袋走了出来。 “我说这家店啦。” “哦。” 黄姐点点头，把鼓鼓囊囊的口袋放在桌子上。 “炒的快手菜，味道不正别嫌弃哈。” “谢谢黄姐。” 韩易站起身来，朝她谦和地笑笑。 “刚才跟老板在聊你们俩的爱情故事……听入迷了。” “哪有什么爱情故事。”黄姐摆手的动作与幅度都与她的丈夫如出一辙，“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而已。”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很平淡的一句陈述，却让徐忆如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 “还要不要别的什么，泡菜？” “不用啦……哎，也来一点吧，哈哈，谢谢黄姐。” “明天还在不在？明天在的话，觉得好吃，就到店里来，还是现做的味道好一点。” “行呀，明天赶得及我们就过来……晚安哈！” “晚安，路上小心喔。” 互相客套一阵，原路返回酒店的时候，妖冶的蓝色滤镜终于褪去，夜幕完全笼罩了这座陷入深度睡眠的海滨小镇。 “好便宜……才50块。” 韩易把大通的银行卡揣回钱包里，感受着左手塑料袋下坠的重量，感叹着夫妻俩的热心肠。 “老板和老板娘人真好。” “也很幸福。” 徐忆如微微颔首，步履轻盈。 “放点歌吧易易，黑灯瞎火的，还是有点害怕。” “好。” 韩易掏出手机，切换随机播放模式，换到下一首歌。系统自动推荐了一首与《ateenager’sromance》相近的音乐。 也是瑞奇-尼尔森的歌。 《lonesometown》。 “有一个恋人去的地方， 他们去那里，用泪水冲刷忧愁。 他们称之为孤独小镇。 破碎的心停留的地方。” “你说……像这样一辈子守着一个小镇，世界不变，他们也不变，是不是最完美的状态？” 仰起头，看着零污染的澄澈夜空里，比海边砂砾还多的满天星斗，徐忆如痴痴地喃喃自语。 “怎么定义完美呢，小如？” 韩易看了看眼睛里正在绽放烟花的宝岛姑娘，柔声问道。 “就像我说的一样呀。”带着甜美的微笑，徐忆如重复了一遍，“世界不变，他们也不变。” “但是世界变了呀。”韩易也冲她笑笑，“只不过这里离喧嚣的中心太远，余波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抵达。” “你说的是外部世界，我说的是内心世界。”徐忆如指着自己的胸口，表情是异乎寻常的认真，“只要这里不变，他们就不会变。” “我觉得……”韩易轻舒了一口气，同样把食指戳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只要外面的世界在变，这里的世界……就不会一直保持原样的。” “是吗，你这么觉得喔？” “是的，这是我的看法。”犹豫片刻，韩易还是点了点头，正面回复道。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他们会有分开的那一天？” “也不一定会分开，也许他们直到死亡都会一直在一起，就像誓词里说的那样。” 说到这里，韩易举起手中的袋子轻轻摇晃。 “但是，一锅又一锅的菜炒出来，总会变味的。” “我有点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大概猜到韩易的想法，但脸蛋越来越紧绷的徐忆如还是希望听到对方清楚的解释。 “你刚才听到老板说的了，他家……书香门第，老板娘家……世纪初就有几十家火锅店的富商豪贾，而且又都读的是伯克利这么好的学校。现在，他们在这座还不到四千人的小镇子里，跟两边的家人都断了联系，给完全不知道什么是中餐的白人游客调制orangechicken的料汁。” “你觉得这样的生活，能长久吗？” 韩易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忆如，问道。 “二十多岁的时候，用身上全部的积蓄盘下这家店，甘之如饴，蜜里调糖。三十多岁的时候，小孩子要读书上学，看遍方圆二十英里，也找不到一所称得上优秀的学校，兜里攒下的钱也不足以让他们再搬回旧金山。” “再过十年，到四十来岁，辛苦抚养的孩子长大成人，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个让人乏味的小镇。把他送去机场，回到家的夫妻俩坐在床头，面面相觑……接下来该怎么办？每天花五分钟走路上班，花五分钟走路回家，继续毫无意义地把汤米小炒开下去，直到他们彻底干不动为止？还是再换个地方养老？” “要换个地方的话，又该去哪里呢？在这里经营一家这么小的餐厅，卖10美元一份的美式中餐，哪怕再过二十年，也不够他们去别的地方买一栋房子吧。湾区也好，洛杉矶也好，圣芭芭拉也好……哪怕是回国。难道要让他们咬咬牙付个首付，余下的人生再给自己添个负担？” “易易，我没想到……你这么悲观。”随着韩易那套满现实枷锁的沉重叙述，徐忆如眼里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特别乐观向上的人，生活里的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 “我现在也很乐观呀。”韩易朝徐忆如绽出一个耀眼的笑容，“但我的乐观，只会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 “贫贱夫妻百事哀，可以没有很多钱，但一定不能缺钱，不然任何爱情，都熬不过没有面包的日子……再任性，再倔强的人，也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这一点的。” “我感觉，老板和老板娘只不过是叛逆期比大多数人来得晚一些……应该说晚得多，而已。又或者，他们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这种跟他们成长经历和家庭环境格格不入的小镇生活，其实是无法长久持续的，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逃出这个怪圈罢了。”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 小如就是这样，哪怕不赞同对方的观点，也会先温柔地表达认可，再把自己倔强的反对藏在下半句。 “但我其实一两年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一段感情是不是真的需要物质条件作为基础才会长久。” “你思考的答案是什么？”韩易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好奇和期待。 “至少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 徐忆如摇头的动作很温柔，但有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 “当然不是说要一辈子都过得很辛苦，但我觉得，只要两个人肯一起努力，总有一天能过上美好的生活。也许不富、不贵、不够完美，但只要还在一起，就足够了。” 正话反说，硬话软说，真心话一句不说。徐忆如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完美而优雅的高超社交技巧。但说到坦率的、真诚的、不带任何掩饰的交心，她离内向却勇敢的宥真还差很长一段距离。 对于宝岛女孩来说，“一两年前”、“不需要物质条件”，还有“在一起就足够了”，就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露骨的讯号了。 “如果不在一起，一个50分，另一个100分。如果在一起，两个人都是60分。这样也可以吗？” “都及格了不就好了。”小如捂嘴偷笑。 “我不这样想。” 站在皇家大道与第八大道的交汇处，韩易抬头看了一眼酒店的招牌，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20:28。妈妈和外婆还在熟睡，而宥真还有两分钟就要参加视频会议。 “我们到了吗？” “没有。”徐忆如摇摇头，手臂向前伸出，“应该还要在前面两条街……再绕一圈。” “好。” 心照不宣的两个人迈开脚步，朝大海的方向走去，继续着他们也许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的谈话。 “我不觉得一个原本优秀的人，应该主动降格，去适应那个还要向上攀爬很久才能到达同一高度的所谓伴侣。” “啊……” 徐忆如双手垂在身前，自嘲地笑了笑。 “确实还要攀爬好久喔。” “不，小如，你理解错了。” 意识到自己身边的徐忆如，跟上一世闪耀宝岛的远东之星不在同一时空，更无法互相感知，韩易连忙正色解释道。 “你知道你能有多优秀吗？” “我？” “我会看手相预测未来，要不要帮你看看？” “你还会这个喔。”知道这是韩易的话术和小把戏，小如依然乖乖在他面前站定，摊开手掌。 “从小指到食指这条横线，叫感情线。” 韩易打开手机灯光，垂直照亮徐忆如没有一点瑕疵的掌心，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看，感情线向上，而且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平行线，说明生命里完全不缺追求者。优质的结婚对象一抓一大把，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变越多、越变越好……” “哪有什么平行线，你在讲什么喔？” 小如懵懵地看着韩易手指的方向。不管再怎么观察，也只有一条纹路清晰的横线孤零零地呆在那里，尾部还有三根分叉。 “聒噪。” 韩易瞪了徐忆如一眼。 “你懂还是我懂。” “喔。” 徐忆如鼓起腮帮，把笑意藏在里面。 “再看这条事业线，从手腕开始，一直到中指根部，这么长。如果一个女人有这种事业线，说明她竞争力特别强，在社会上会相当活跃，出人头地。” “是喔？”徐忆如歪起脑袋看着他，“有多出人头地？” “当新闻主播，那就是宝岛第一。”韩易斩钉截铁地说道，“干别的事情，也都是冠军拿到手软。” “明白。”徐忆如严肃地点点头，“吃饭第一名。” “那是宥真的宝座，你抢不走……哎，别打断我啦，思路乱了。” “我不讲话了。”小如把手往韩易的方向又凑近一点，“你继续。” “生命线很圆润，纹路这么深，而且都长到跟事业线汇合了，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健康长寿，未来成立的家庭运气也很好。” “最后，跟感情线平行的这条，在它下面的，叫智慧线。哇，这个更厉害了。”韩易夸张地学着吴宗宪的语气，“从大拇指一直到小指末端，这就是特别聪明的表现，不管是考学还是工作，都是举一反三，一通百通。” “是这个意思吗？” “对啊。”韩易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我怎么听说，智慧线到小指末尾，还代表生活不顺，容易出现婚变的情况咧？”徐忆如似笑非笑地盯着韩易，压低声音问道。 “……那些都是迷信。” 韩易大手一挥。 “反正，我的意思就是，总而言之，从你的手相就可以看出……未来，肯定是一个有大成就的女人。” “我这么厉害！”徐忆如配合地提高声调，露出惊喜的笑容。 “对呀！” “但你看的是左手欸。” 徐忆如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举在韩易眼前晃了晃。 韩易张张嘴，此时此刻，再是能说会道，也只能哑口无言了。 看到对方吃瘪的表情，徐忆如先是下意识地捂住嘴，然后很快便垂在身侧，开心地大笑起来。原本一副无奈模样的韩易也只坚持了几秒，便加入了这股在浓郁夜色里显得异常清晰的欢笑声中。 “你真的……超瞎的。” 徐忆如抹抹眼角。 “鼓励人都不会，还看手相。” “可能方法确实比较新奇，但是……”韩易向左转，他们刻意画出的圈子，已经绕了一半，“你应该明白我想要说什么了，小如。可能我的表述不是特别恰当，一个人的成就和生活，不应该用百分制来衡量。不过，我的想法是没有变的——如果你跟一个人在一起，需要去牺牲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丰富多彩的可能性，只能说明这个人就不是你最终的答案。” “就跟手相一样，感情线只是其中一条而已，事业、生命、智慧……生活里，还有很多很多别的值得追求的东西。一个人，特别是女人，不应该为了感情去迁就任何人。” 韩易用于伪装自己的坚冰终于松动了些许，将他前世一直恪守原则，呆在朋友区，不愿意向外迈出半步的真实原因吐露了出来。 韩易真的对徐忆如的态度毫无察觉吗？ 2015年3月1日的那个雨夜，那双陪着小如辣到流泪的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不付诸行动？ 因为韩易知道，那时的自己，是徐忆如需要俯下身来迁就的。 上一世，时间越往前推移，徐忆如的声名越隆，韩易就对当初的自知之明越是庆幸。 如果她那时选择与他一起，就不会有后面那段旁人无法复制的精彩人生了。 韩易无法容忍自己成为那个把伴侣从攀爬路上拉下来，陪自己在半山腰的黑暗洞穴里避雨的人。 毕竟他的父亲，之于令岚，就是这样的人。 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看到妈妈经历的一切苦痛，韩易逐渐变得事事都先为异性考量，事事都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摆在末尾。 韩易对女性的尊重，也许是他最大的优点，但很多时候，却也会成为他最大的缺点。 因为，过分的尊重，其实依然会造成伤害。 当然，即使重活了一次，韩易也依然没有意识到这种性格与价值观的弊端所在。说到底，回到2016年才三个月不到的时间，还没有人来给他上这么一节课。 所以，即使已经快要戴上billionaire的头衔，韩易仍学不会随心而行。或者说，他以为现在这样就是他的真实心意。 活过上一世多出的七年，韩易太了解财富是一柄多么锋利的双刃剑。运用得当，可以像麦迪逊-比尔的合约一样，用天文数字铺出一条崭新的道路，一次跨越时空的生涯救赎。但若是稍有不慎，便能在莫大的安全感与极致的欢愉中，磨掉一个人原有的棱角、锐气和进取之心。 在徐忆如还没有找到感情之外的人生目标时，贸然向前迈进一步，生活或者感情的经营，其实是最不需要担心的地方。对于韩易来说，凭借堪比神明的奖励机制，他有信心让小如成为这个世界上物质条件最优越的女人，创造出一个连冯斯瓦丝-麦尔斯都心生艳羡的财富伊甸园。 但所谓的伊甸园，归根结底，是一片没有烦恼，也没有意义的地方。 韩易担心，当徐忆如发现，她对自己的任何职业规划、事业目标，在已经拥有的财富面前都是沧海一粟，显得那么幼稚而可笑时，她性格里所有尖锐但闪耀的地方，都会迅速湮灭。每一个让徐忆如是徐忆如的身份标识，都将逐渐褪色，最终挂在她身上的，只会剩下一块标牌。 豪门媳妇。 从一个独立强大的个体，转变为一座了无生气的奖杯，这是徐忆如最深的梦魇。 韩易不希望自己是这个梦魇的创造者。 说得再自私一点，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喜欢那样一个小如。 韩易想让自己成为保罗-盖蒂。 但他想要的，不是那五任寂寂无名的盖蒂夫人。 他想要格蕾丝-凯莉。 让兰尼埃三世从“摩纳哥亲王”变成“格蕾丝-凯莉丈夫”的时代传奇。 保罗-盖蒂与格蕾丝-凯莉的结合，才是韩易心中的完美爱情。 “小如，我……” 接下来的话，韩易发现自己没有勇气用中文说出来，于是，他悄然换成了更加陌生的，情感上能疏离到一个安全区域的英语。 “我只是想花点时间表达我是多么关心你，和你正在成为的那个人。我真的很钦佩你拥有的品质和你内在的力量。作为你的……我希望是最好、最重要的朋友，我想看到你蓬勃发展，成长为我知道你有潜力成为的坚强的、自信的女人。” “我希望你能继续探索你的激情、梦想和抱负，因为这些是你独特身份的基石。请记住，你永远不应该觉得自己需要成为爱情的受害者，或者让任何关系来定义你的价值。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你的价值来自内心，而不是来自其他任何人。” “我来这里……是为了在你的旅程中支持和鼓励你，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帮助你实现你的真正潜力。请务必知晓，无论生活如何，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作为你可以依靠的肩膀和聆听的耳朵。” 徐忆如能感觉到，使用英文的韩易，拼命想要从他的感受中抽身而退。但小如也很清楚，对于这个别扭纠结的男人来说，能够这样勇敢地表达他内心的想法，已经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了。 于是，徐忆如露出一个她认为是最柔和也最能抚慰人心的微笑，也用英语回复着他。 “it''fortingtoknowthatihavesomeonelikeyouinmylife。” “我也很感激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期待着看到你成长并以各种可能的方式取得成功。” “remember，we''reinthistogether，andi''llbehereforyou，nomatterwhat。” “nomatterwhat？”徐忆如轻声问道。 “nomatterwhat。”韩易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把手机声音调大一点。”小如切换回了中文。 韩易照做，时长只有两分十七秒的《lonesometown》，已经不知道循环播放了多少次。 “你可以买一两个梦想， 陪你度过这些年月。 而你付出的唯一代价， 是一颗充满泪水的心……” “手摊开。” 韩易疑惑地把左手摊开，放到徐忆如面前。 小如眨眨眼，如墨的夜里看不到她脸蛋的颜色，但韩易却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 “我喜欢跳舞，你知道的。” 用空闲的左手捉住韩易的右手，把他放在自己脊背左侧，然后顺势搭在他的肩上，徐忆如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在呵气。 “陪我。” “我不会呀。”韩易吞咽了一口口水，苦笑道，“我四肢不协调，你也是知道的。” “跟着我就好。” “走在寂寞的小镇， 破碎的心停留的地方。 走在寂寞的小镇， 哭走我所有的烦恼。” “说实话，易易，我还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年纪太小了，你现在让我去思考，想的也都是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把脑袋靠在韩易的肩头，二人像是在狭窄却温馨的客厅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妻，几乎没有舞动的幅度，但两颗心却都能感受到摇摆。 “我理解的，慢慢来呀，不着急。” 韩易无声地深吸两口气。 “我也是……两个多三个月，才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不过，我保证……” 徐忆如不知道是韩易的胸口，还是自己的脸蛋，反正这两者之间，总有一个是滚烫的，不然她的额头也不会在这个有些寒冷的夜晚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会成为我想成为的那个人，也成为你的骄傲。” “你已经是我的骄傲了。” 海边的卡梅尔，一个完全陌生的街角。黑夜做幕布，群星当观众，他们在这间名叫人生的先锋实验剧院，出演一部名叫《轻率的爱情》的音乐剧。 “在梦想破碎的小镇， 街上的行人名叫遗憾。 也许在寂寞小镇， 我可以学会忘记。” “他还没你唱的好听。” “我也觉得。”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音乐创作营 海边的卡梅尔实在是太小，哪怕绕过两条街转了一圈，等韩易和徐忆如回yacarmel酒店的时候，也才刚刚八点四十五分。 赵宥真的tgo联席经理人会议，才刚刚开始，而生物钟还处于紊乱状态的令岚与田宗云，依然睡得香甜。 两边都不好打扰，小如只能跟韩易进了他的房间。两人坐在卧室的两张藤椅上，用韩易的ipad看起flix。 英文里有一句现代流行俗语flixandchill，说的就是现在这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 但很遗憾，也许是刚刚已经尝够了今日份的甜头，也许是卡梅尔这座小镇实在是太助眠，韩易和徐忆如之间只flix，没有chill……事实上，flix都没有。 屏幕上《时光尽头的恋人》放了还不到十分钟，本来就被期末考试抽干了血条，今天一路上都强打精神，陪韩易走过整段路程的小如就脑袋一歪，靠在藤椅上沉沉睡去。 用浴袍给徐忆如盖住腿，又从行李箱里取出以防万一的暗红色巴宝莉风衣覆在身前，韩易这才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把ipad调成静音，《主厨的餐桌》。 中山妮琪的这一集看了不到一刻钟，韩易便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击节赞叹。九点钟还没吃饭，饥肠辘辘地点开美食节目，这种事情只有真正的天才做得出来。 不过，让自己的饥饿感更加强烈，也是一种保持清醒的好方法。 就这样坚持了大半个小时flix已经自动跳到了下一集的第六分钟，再过几秒就要一头栽倒的韩易，终于听到了两下轻微的敲门声。 “不好意思。”看着韩易探出来的头，赵宥真抱歉地笑了笑，“开会开得有点晚……小如呢？” “你小如妹妹刚洗完澡，不太方便。” 天蝎座的韩易记仇地把这句话原样奉还。 脑子还没转过来的赵宥真陡然睁大双眸，但没过两秒，整个人便重新放松了下来。 “你倒是想。” 宥真单手撑住门，从韩易胸前的缝隙里溜了进来。 “我哪有想。” 趁赵宥真背对着他的空档，韩易抓起胸口的卫衣闻了闻，然后迅速恢复原样，拍拍衣服，不动声色地说道。 “tgo的会开得怎么样？” “21savageuv、cheatcodes、grey和notd……全都签下来啦！”赵宥真咧嘴嘿嘿一笑，这么兴奋的样子，只有搞事业和吃东西的时候可以从她脸上看到。 “而且一来就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让我一个一个跟你讲……啊，那个……” 揉揉空荡荡的肚皮，赵宥真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 “伱们带的什么晚餐回来？” “都关门了，什么都没有，今天喝点水就睡觉吧。” “噢，好，没关系，我……” “骗你的。” 韩易把放在衣柜旁边行李台上的塑料袋提起来。 “卤肉饭、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等等。” 韩易伸出手，轻声喝止差点扑上来的宥真。 “已经凉啦，我得先拿到前台去借用一下微波炉。” “凉的也可以吃……” “卤肉饭你吃凉的，那不是在吃牙膏吗？”韩易又好气又好笑，“跟我一起？正好把工作聊完，回来就敞开了吃。” “好！”赵宥真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跟在韩易身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宥真深吸一口气，然后以《showmethemoney》的速度复述着会议内容。 “首先是21savage这边，他跟我们签约之前，就已经拿到了xxl杂志的确认，会作为他们2016年新生班的一员登上封面。” 1997年创立的xxl杂志是美国境内发行量最高，业内影响力也最大的嘻哈杂志之一。而他们从创刊第十年开始发布的“freshmanss”新生班名单，是整个西方嘻哈乐界的新人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能够作为新生班的一员登上xxl杂志的封面，意味着这名rapper已经获得了音乐工业的广泛认可，离风靡世界只差最后一步。 2010年的和wizkhalifa，2011年的kendricmar，2012年的macklemore，2013年的travisscott，2014年的chancetherapper，还有2015年的fettywap，每一年，xxl杂志都会推出十个当年的最强新人，而十个人里，基本上有一到两个能成为下一个十年叱咤说唱乐坛的传奇人物。 刚签约还没开始发力，人予管理就获得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厚礼，也难怪赵宥真会显得如此开心。 “21明天就要飞到纽约去拍封面了，经过我们的协商，本-莫森这次会跟他一起去。一来是熟悉一下新客户，二来是他也要去看看拉娜-德尔雷，就tap收购的事情和她通气。” “很快也是我们的艺人了。”韩易笑眯眯地说道。虽然已经过了巅峰期，但是手里有一个很有价值的二线音乐人，将来可以打的牌也不少，而且万一经过人予管理的运作，拉娜能再翻红一次呢？这种蝴蝶效应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是，啊，我其实很喜欢拉娜的歌。”hmg的艺人阵容越来越壮大，赵宥真的工作劲头也越来越足，因为她发现，就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而已，自己身边竟然已经聚集起了这么一大堆billboard榜常客，大型音乐节的头牌嘉宾。 “而且我觉得，她跟麦迪逊的风格很贴近……或者说，跟麦迪逊应该走的路线很贴近。”赵宥真纠正着自己，“我和本打算撮合一下她们的合作，然后让奥斯汀那边的作曲家帮他们量身打造一首单曲。” “这是个特别好的主意，谁先提出来的？”韩易眼前一亮。麦迪逊-比尔不知道多少次跟他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那种慢板的深邃情歌，而拉娜-德尔雷正好是这种风格的代言人之一。两人如果能结合起来，来一次上一世闻所未闻的合作，也许就能够碰撞出独属于这个时空的创意火花。 “我。”赵宥真把手举到胸前，神情里带着一丢丢小骄傲。 “斯莱特林加十分！” “你才是斯莱特林。”赵宥真翻了翻眼皮，笑意渐浓，“我刚才开完会，就在whatsapp上跟麦迪逊沟通了这个想法……她简直爱死了，还跟我说，等预付款到了，想把第一张专辑都做成这种风格。” “全都是慢板情歌还是不行。”韩易摇摇头，无奈地抿了抿嘴。有些东西即使再重来一次也不会改变，这其中也包括麦迪逊-比尔的音乐审美。虽然这不是她跟斯库特-布劳恩分道扬镳的主要原因，但是他们在艺人发展和音乐风格上的分歧却是货真价实的。 麦迪逊热爱bads，觉得只有那些言之有物，跟她的生活与情感息息相关的歌词，才能引起她的共鸣，让她进入最好的创作节奏与录制状态。 上一世，她的ep《asshepleases》和个人专辑《lifesupport》，就基本上没有一首节奏明快的舞曲，全是拉娜-德尔雷这种风格的巴洛克流行或者流行灵魂乐。这也严重限制了她的榜单表现和商业价值提升，毕竟还是那句话，不管是电台还是普通听众，绝大多数时候都更倾向于节奏明快的流行舞曲和流行电子。 既然知道这个明显的缺陷，从七年后回来的韩易就一定会想办法帮她避开。 “我的意思是，可以一半慢板情歌，一半是流行舞曲，穿插着来。当然，也不是说我们非要跟她的偏好对着干，选歌的时候，我们可以专门找一些……更深沉一点，更有独立气质的电子音乐风格给她。” “深沉独立……”赵宥真沉吟道，“deephouse这种？《howdeepisyourlove》？” “差不多……嗨，您好，可以麻烦借用一下你们的微波……啊，在那边，非常感谢。”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朝一楼大厅的茶水休息区走去，直到于微波炉前站定，放进第一盒卤肉饭按下快速微波按钮，韩易才继续说道。 “techhouse、melodictechno，还有一些最近越来越火的复古nudisco、synthpop和eurohouse都可以考虑。” “theweeknd的风格吗？”赵宥真有些担心，“会不会感觉像是在抄袭。” “不会，未来每个人都在做复古流行，我们早点把这个风潮抓住，没错的。”谈起音乐趋势，韩易依旧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强烈自信，“巴洛克流行、艺术流行、流行灵魂乐占一半，复古风格的流行舞曲占一半，只要我们把歌挑好，麦迪逊的第一张专辑肯定能大卖。” 还没签到手，韩易就通过maddecent和吉米-约文两条线给麦迪逊-比尔凑到了《coldwater》和《stay》两首毫无疑问会大爆的单曲。《coldwater》麦迪逊的戏份太少，只能跟着贾斯汀-比伯蹭蹭热度，但《stay》可从头到尾都是麦迪逊一个人的独角戏。让zedd作为宣传单曲发行，赚一波声量，然后再跟关系友好的interscope唱片签一个互相清掉专属权的协议，让麦迪逊把这首歌也放到自己的第一张个人专辑里刺激销售即可。 离开斯库特-布劳恩和小岛唱片之后，头两首单曲就是这种级别的王炸，有个未来人老板帮她选歌的麦迪逊-比尔，首张专辑不说大火，至少空降个billboard专辑榜前十还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是不是……还能留出那么两三首，做一点futurebass和tropicalhouse的尝试？”叮的一声，赵宥真赶在韩易之前把卤肉饭盒取出来，放进另一个，烫得她往指尖不停吹气，“毕竟这两年火的都是这种歌，而且……grey、cheatcodes和notd，我们签约的这三组电子音乐制作人都是走这个风格的。” “如果他们能合拍，当然好啊。”韩易给予了赵宥真一个认可的眼神，走在这个时代的前头，不可避免地会忘掉2016年正在流行的一些风格。futurebass和tropicalhouse确实是从现在起直到2019年前后三年间的主要流行风向标。 别的不说，霍尔希马上要发的《closer》，还有麦迪逊尚未录制的《stay》，都是流行感和商业潜力拉满的futurebass。 “哎，对了，咱们既然现在这么多唱作人、制作人和作曲家，为什么不搞个创作营呢？”韩易眼神倏然亮起，“纽波特海滩、太平洋帕利萨德、阿斯彭，或者挪威、瑞典、瑞士、英国，哪里都好，找个有录音室的别墅，把他们关在一起，看看能搞出什么新东西。” 韩易所说的这种集体活动，是各大音乐版权发行公司经常组织的songwritingcamps，顾名思义，就像是一个专门让音乐人用来交流和创作的夏令营。在风景怡人的僻静之处租一栋甚至几栋带有专业录音室的别墅，短的呆三四天，长的甚至可以住一两个月甚至一个季度，直到产出足够数量的优质作品为止。 音乐人喜欢这种夏令营，因为这期间衣食住行的所有花销都是版权发行公司承担。而发行公司之所以愿意年复一年地搞这种看起来挺烧钱的活动，就是因为a&r团队终于能找到一个合法的理由把签约音乐人们关起来，拿鞭子抽着他们大批量出歌。 若是把自己搜罗的这批未来之星聚在一起……光是想想这种可能性，韩易都有些兴奋。 随便举个例子，路易斯-贝尔+霍尔希+grey。 《letmeloveyou》+《closer》+《themiddle》。 这不直接搞出个首周钻石认证的旷世神作？ 更重要的是，确实有很多上一世真实存在的经典作品，是需要这些人通力合作才能创造出来的。 “创作营这个事情，我们刚才就聊到了，奥斯汀那边极力推荐这么做。他很喜欢cheatcodes他们三个，想让electricfeel旗下的创作人跟他们有大量的合作机会。”赵宥真把几盒卤肉饭叠好放回塑料袋里，眼巴巴地望着在微波炉里转动的鱼香肉丝，吞了吞口水，“我们征求了阿德里安的意见，大家一致同意，第一届hmg的创作营就不要跑太远了，在马里布附近找两栋安静的房子就行。节省差旅费，我们也更方便管理一些。” “好主意。”韩易竖起大拇指，“到时候，我看如果有机会的话，把斯库特和艾德他们的见面放在那边，大家也正好相互认识一下。” “那我们……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就着手准备？” “现在其实就可以让他们准备起来，维加斯回来直接开始，这样不耽误时间。” “没问题，这两天我会拜托奥斯汀去趟马里布，找一找合适的地方……好了好了，易！” 赵宥真兴奋地拍拍韩易的手臂，指着微波炉，那期待感拉满，又幼稚又可爱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在同时管理五六位艺人的音乐经理人。 “可不可以在我面前保持一点淑女的样子。”韩易看着她笑。 “我不管，这里又没有外人！饿死了！” 把最后一盒宫保鸡丁放回塑料袋里，赵宥真把它郑重地从桌面上举起，拉拉韩易的衣袖。 “聊完工作，就是晚餐时间啦。” “走吧，但还没完全聊完呢。”韩易思索片刻，问道，“碧梨的那个好朋友，哈立德，第一首单曲的发行时间定下来了对吧，我在简报上好像看到了，但是不太记得具体的时间。” “嗯，5月21号，《location》，上线各大平台。安妮-玛丽的《rm》比他早一天，然后杜阿-利帕的《hotterthanhell》……5月19号。” “三首歌你最看好哪一首？” “啊，我都很喜欢呀……” “说实话。” “商业潜力的话……《hotterthanhell》，如果要说艺术性，那就是《location》。”赵宥真想了想，回答道，“我真的觉得哈立德是个天才，跟碧梨和菲尼亚斯不相上下。” “我们签下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天才。”韩易颇为得意地笑了笑，“终于忙起来了呀，三天三首歌，什么感觉？” “压力好大。”赵宥真摸摸头发，轻声笑了起来，“幸好还有很多专家陪我一起抓狂。杜阿现在已经回伦敦了，刚拍完mv，tap找的拍摄团队正在赶制后期。安妮-玛丽这边的mv，明天在墨西哥城开机，艾玛-莫里斯去跟的行程。争取一天拍完，三天出草稿。哈立德那首歌，时间定的比较急，可能赶不上单曲发行时间了，到时候可能六七月用作第二波宣传。这几个人下周还要一起回来拍集体的powerhouse照，然后轮流去kiis-fm做采访……光是说起来就感觉好累。” “这次跟你出来旅游……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最后一次了吧。”赵宥真按下电梯关闭按钮，向后退了一步，两只手提着塑料袋放在身前，看着缓慢翻转的楼层数字，长舒了一口气，“以后再去什么地方，应该都是出差了。” “这样不好吗？”韩易注视着她，“这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 “确实是，我很感激现在的生活，这种状态，因为……” 赵宥真欲言又止。 电梯轿厢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出乎韩易意料的，女孩偏过脑袋，竟然用头顶了顶他的肩膀。 “谢谢你呀。” “这是什么造型的感谢？”韩易一整个愣住，“哪里学的？” “小猫求摸摸，看过没有？” 未经思索的话语刚出口，赵宥真便红着脸，换了种解释。 “我拿着袋子呢……手不方便。” “行，希望你有一天能学会单手拿塑料袋的绝技。”韩易一边往打开的电梯门外迈步，一边调侃道。 “我会加油。”跟着韩易，赵宥真慢慢也掌握到了中文冷笑话的神髓，“现在已经会自己埋猫砂了。” “咱家宥真真棒。” 左手竖起大拇指，右手用卡片刷开房间门，韩易走到床边，拍醒另外一只蜷在藤椅里睡得香甜的猫咪。 “小如，快醒醒。” 宝岛姑娘勉力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着飘在她面前的两颗脑袋。 “你终于醒了。” 韩易换上一副沉痛的表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们等了你十年……嗷，怎么又打我？” “欠打啊你，机车。” 徐忆如揉揉拳头，换上一副仍显几分迷蒙的笑容，对赵宥真说道。 “宥真姐，快把他关浴室里，我去叫阿姨和婆婆，一起吃饭啦。”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日落铛铛车 饭是九点吃的，人是十点睡的。要说今天这一路上最累的人，恐怕还是非韩易莫属，375英里的路程，除了后面一截是赵宥真接手，剩下350英里都是韩易一力承担。 于是，勉强撑到大家都用餐完毕离开房间的韩易，本来想在床上靠一下再去洗漱，结果这一觉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而此时，令岚和田宗云已经神采奕奕地在酒店的后花园拍了二十分钟的照了。 刚到美国第三天便能够把时差调整到这个地步，对于两个上了年纪的中老年妇女来说，可以算是超常发挥。 在五月中依然有些凉意的湾区晨间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等到七点准时醒来的小如和宥真一起yacarmel吃了一顿……很能体现小镇烹饪水平的大陆式早餐，一行人接着上路，朝这次北上的最终目的地前进。 有了昨天的惨痛教训，这次韩易没有再选择走一号公路绕道圣塔克鲁兹和达文波特，虽然这一段路地势平缓，无甚危险，但再大的太平洋，看一天也还是会看腻。因此，大切诺基在卡斯特罗维尔加满93号汽油后，在分岔路口向右转，沿着ca-101向圣何塞前进。 旧金山湾区的景致，与大洛杉矶地区极不相同。从弗雷斯诺往下的南加州，跟墨西哥的蒂华纳接壤。光听这个名字，一股边陲荒野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事实也确实如此，南加州的地貌，绝大多数都是由平坦的沙漠和不那么崎岖的断层组成。 而从圣何塞往上走，越过湾区，直到俄勒冈州边界的这一片广袤地域，就是更少作为一个集合出现的北加州。寒冷险峻的北方，让湾区居民的总体城市化水平更高，自我意识更强，也让大衣成为了一年四季不可或缺的时尚单品。 如果非要用世界上别的城市来类比，那么洛杉矶更像是永远阳光明媚的巴塞罗那，而旧金山就是阴冷潮湿的伦敦。一路上低矮而绵延的青绿山丘，也确实给人一种到了英格兰南部的感觉。除了所有车辆都是左舵行驶，并且公路比英国宽阔起码三倍之外。 有阳光，但并不炽热。云层笼罩，却足够高远。驾驶体验比起昨天云山雾绕的大瑟尔好了不止一个档次，都没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韩易一行便从吉尔罗伊进入了湾区的最南端。 圣何塞、山景城、帕罗奥图、圣马特奥，一直在ca-101上疾驶，两旁飞快退去的只有杂乱的灌木丛和年久失修的隔音墙，很难想象他们已经越过了谷歌湾景园区、斯坦福大学校园、特斯拉总部和北加州最大的华人区。也很难想象，这一张平平无奇的大饼，竟然能创造每年4104亿美元的gdp，成为苏黎世和奥斯陆之后世界人均收入第三高的都会区。 “啊，斯坦福都过了呀？” 令岚有些惋惜地看了看身后。 “还想说去拍拍照的。” “又没人在那边读书，有啥好拍的。”韩易回了一句，“等我过几年去拿个荣誉博士，你再来拍不迟。” “梦倒是做的安逸。”令岚瞪了一眼儿子，随即换上一副亲切慈爱的笑容，望向身边的小如和副驾驶座上的宥真，“你俩怎么没想到申请这里呀？” “阿姨，考不上了啦。”徐忆如搓搓腿，有些羞愧地说着实话。 “我有申请，阿姨，但是没录取。”赵宥真摸摸脸蛋，声音小小。 “啊，你俩都考不上？” 令岚很是惊讶，在她心里，这俩准儿……姑娘，比自家儿子还要优秀一个维度。 “是呀，斯坦福好难的，除了sat和托福都要接近满分，各种课外活动做得再多也不够……如果连宥真姐都没录取的话，只能说明这件事就是看运气啦。” “没有，我……全国性的奖项拿得不多，这方面竞争力弱了些。” 赵宥真的话听上去凡得让人头疼，“全国性奖项拿得不多”这种表述，放到任何一个场景下都只会让人觉得在炫耀，但如果谈论的是斯坦福的录取，那只能用恰如其分来形容。 这所全加州毫无疑问的第一名校，近年来的发展势头愈发凶猛。每个领域都有三大，美国高等教育界也不例外，传统的三大是hyp，即哈佛、耶鲁、普林斯顿，进入九十年代，更多人把名单扩充到hypsm，加上斯坦福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 而在互联网泡沫之后，日渐繁盛的硅谷让斯坦福大学在各个榜单上的排名水涨船高，目前，z世代的大学申请者已经悄然把这bigthree的代号换成了hys，特别是在科技、医学和计算机方面。 后面事业做大了，也不一定要把捐赠范围局限在南加大或者南加州，北加州的这所世界级名校，同样可以是韩易拓展圈层的绝佳平台。 “那伱当时是怎么好意思申请这儿的？”令岚拍拍韩易肩膀，没有给儿子留一点面子。 “令家的传统艺能，脸皮厚。”韩易从容自若地回怼。 “你又不跟我姓。” “所以我脸皮没那么厚。” 令岚从小的教育理念，就是跟孩子做朋友，不用家长的身份去威压和强迫，让家庭环境尽可能地自由、开放与平等，从而促使韩易学会自我思考、自我决策。为了跟儿子建立更好的情感连结，更了解他的精神世界，在他小的时候，令岚甚至还会主动陪他一起玩网络游戏。 这种跟西方家庭更近似的育儿经，培养出了韩易天马行空的创意性思维，和绝不墨守成规，对人生和事业都有清晰规划的强大自我。 当然，这是好的那一面。 不好的一面？ 两人经常会像这样，你来我往的斗嘴，而且基本上都是韩易胜出。 直到大切诺基在市场街757号停下，看到了旧金山四季酒店那比起其他四季来说简陋得多的门面，母子俩才中止今天的战斗。 “真的好羡慕你们的家庭氛围。” 回房间放好行李再次出发，向北穿过两条街，徜徉在旧金山港开埠240年来未曾变更过的市中心——联合广场中央，赵宥真站在韩易身边，眺望着街对面萨克斯第五大道百货和蒂凡尼的标牌，轻声慨叹道。 “哪有什么好羡慕的？” 韩易一边给站在杜威纪念碑前的外婆拍照，一边抽空瞄了一眼赵宥真，说道。他当然知道韩国女孩的感慨从何而来，一个都不能与父亲一道上桌吃饭的传统家庭，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比开明融洽的韩家差了太多。 “天天都跟《周六夜现场》的短片似的。” “那也比《狗牙》好。” “跟家里吵架了？”韩易关切地问道。 不止是今天，从一周前开始，宥真的状态就有点不太正常，经常冒出一些怪怪的话。 “没有……待会儿跟你说。” 话音刚落，赵宥真便重新挂起微笑，看向攥着手机朝他们走来，一脸凝重神情的徐忆如。 “那个，易易、宥真姐……” 走到二人面前，小如踮踮脚，轻声说道。 “下午我可能要单独行动一下。” “爸爸要见你？” 对徐忆如的生活太过了如指掌，韩易瞬间便猜到了对方低沉情绪的源头。 徐爸爸的另一个家庭，正好就在湾区。 话说回来，作为甲骨文公司高管的徐爸爸，还是拉里-埃里森的下属。 “嗯，他知道我来这边，所以约我见面吃晚饭，顺便我也帮妈妈带一些东西回去。” “需要我们一起吗？” 虽然境遇不同，但赵宥真依然能对徐忆如的状况感同身受。她向前一步，拉住小如的手，柔声问道。 “一个人的话，晚上不太安全。” “放心啦，我们就约在这里的……unionsquare。”徐忆如指了指脚下，重新绽放出的笑容里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情绪，“晚餐之后，我就来找你们。” 于是，待一行人到联合广场梅西百货顶楼的cheesecakefactory，在露台上迎着不太明媚的阳光用完午餐，徐忆如便先行返回酒店，等候即将驱车赶来市中心的爸爸。而韩易和赵宥真则从泊车员的手上拿回钥匙，带领令岚与田宗云继续踏上旧金山市区的观光之旅。 实话说，旧金山的市中心规模非常小，最核心的金融区只有1282万平方英尺，还不到纽约曼哈顿面积的五十分之一。光看地图的话，理论上来说，时间充足的一行人完全可以徒步旅行，慢悠悠地走到渔人码头，再从码头向西沿着水滨绿地前进，到艺术宫打卡。只要看到那栋为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建造的恢弘建筑，占地2.4平方英里的旧金山要塞公园，和连通海峡的金门大桥，也就近在咫尺了。 当然，在旧金山，徒步的可能性也就仅能停留在纸面上而已。整个湾区半岛，由中生代的法拉隆洋壳板块与北美大陆板块挤压形成，让地质情况变得极为复杂，以至于这里的岩石都有一个专属名称——藩市杂岩。因此，这座城市的市区，不能用平地和丘陵的结合来形容，应该说是一片陡峭的山丘，连接着稍微平缓一点的另一片山丘。 出生在著名的山城旁边，也来旧金山旅行过两次，韩易当然知道步行在这里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事情。事实上，如果不注意的话，就连泊车也是一项危险的任务。 停在九曲花街的路口，忘记把前轮斜着摆的韩易，差点让大切诺基顺着山坡一路滑下去。 “我宁愿在一号公路来回走五次，也不想在旧金山再动车了。” 韩易双手抱胸，郁闷地抬头看着九曲花街尽头满满当当的拍照游客。 “好啦，等会儿换我来开。”赵宥真笑意盈盈地碰了碰韩易的手肘，小声说道。这个男孩子真的特别好玩，任何大事在眼前发生都临危不惧，但却会因为停车停不好这种小事而生闷气。 “你快去给阿姨她们拍照。” 5月15号下午的行程，简而言之就是两个不喜欢拍照的年轻人，给两个每天要在朋友圈发几十条状态的中老年人消耗手机内存的时光。 从金门大桥的海角堡到阿拉莫广场旁鳞次栉比的彩绘女士，再到四大铁路大亨的豪宅旧址诺布山。在旧金山市区兜了一圈，虽然景点看得差不多，但是对于喜欢深度游的韩易和赵宥真来说，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于是，带妈妈跟外婆在著名的nojo拉面酒馆吃过晚餐，把她们送回四季休息，约好如果能准时起来的话，就开车带她们去双子峰欣赏夜景的韩易，没有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跟赵宥真在大堂站定，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时间还早。”韩易眨眨眼，压低声线说。 “你有什么想法？”赵宥真也眨一眨，娇俏地问。 “来旧金山，还有一个东西没体验。”韩易故意留白。 “cablecar。”其实不需要他讲出来，赵宥真也知道他们还缺了一场什么样的体验。 “中文怎么说？”推开酒店大门站到市场街上，赵宥真发现自己脑海里并没有对应的普通话翻译。 “chinese。” “你很讨厌！我说的是cablecar的中文！”宥真无奈地撇撇嘴。 “学名叫有轨缆车。” 快步朝联合广场走去，韩易想了想，回答道。 “不过旧金山的有轨缆车，我们有一个专门的名字，铛铛车。” “铛铛车？”赵宥真歪了歪脑袋，“听上去好可爱。” “那用韩语怎么说？cablecar的话？”韩易好奇地问道。 “呃……”赵宥真有些尴尬地咧咧嘴，“keibeulka。” “你们学英文应该没什么难度。” 说完，韩易没有给赵宥真还嘴的机会，而是扬了扬手，示意女孩看向联合广场西侧威斯汀酒店前，那条铺设了不知道有多少年月的轨道，不远处，一辆通体都是深色实木，车身上贴满各色广告的有轨缆车摇摇晃晃地向他们驶来，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去渔人码头的最后几个位置，去渔人码头的最后几个位置！有人想要跳上车吗？” 旧金山铛铛车的司机分成两种，一种觉得每天被游客当猴看实在太丢人，除了既定的操作之外一言不发。另一种把它当成表演艺术，一路上大呼小叫地赚吆喝。 幸运而又不幸的是，迎面而来的这位年轻金发白人司机属于后者。 “鲍威尔和海德街，就是这一趟。”韩易仔细看了一眼车顶左侧的简陋led屏，“可以直接到渔人码头。” “要跳上来吗，可爱的一对？” 金发司机摘下帽子，自觉非常优雅地朝韩易和赵宥真二人行礼。铛铛车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停靠点，马路中间有一座狭窄的浮岛，这就算是所谓的“联合广场站”了。 当然，韩易右手抓住栏杆，跃上缆车，把左手攥着的二十美元递给司机，随后，半转过身，朝赵宥真笑着伸出手。 “sportyandheroicdiesandgentlemen。” 司机诙谐的解说，让整个车厢都爆发出了一阵善意的欢笑。在众人的注视下，赵宥真俏脸微红，搭住了韩易的手。 “净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羞得韩国女孩东北口音又冒了出来。 “只是想体验一下马蒂-巴林的感觉。” 正是黄金时段，司机所说的“最后几个位置”，指的就是栏杆外侧的站立区域。韩易和赵宥真必须共享一根栏杆，才能在仅剩的空间里容身。 初夏的旧金山，天气总是按照这样的规律日复一日地运行：早上，人们呼吸着水汽醒来，一直到下午，都是阴云笼罩的潮湿天气，但时针行至日落时分，云朵却总是会悄然散去，让天空显露出它最真实的色彩。没有洛杉矶那种蓝到不真实的画布，旧金山的天朗气清，含蓄内敛而又温柔如水。 韩易和赵宥真站在铛铛车的最右侧外沿，也就是说，落日的辉光需要穿过一整个车厢，穿过坐着的人头与站着的身躯，才能在他们这边洒上一些。 在韩易的视线里，赵宥真的脸庞总是在不同的光晕间交替闪耀。有时是起身拍照的游客挡住，有时是西面那些上了年头的市中心老建筑挡住，但只要缆车行驶到开阔的地方，女孩的脸蛋就会瞬间笼罩上一层纯澈的、通透的，不带任何其他杂色的白金光华。 那是在洛杉矶的妖冶滤镜里无法看到的干净。 而在赵宥真的眼里，韩易也是如此。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不关心停放在路边，擦身而过的汽车离他们有多近。不关心踱步般向后倒退的建筑物石墙上，有多少岁月和海风侵蚀的痕迹。也不关心这辆开向渔人码头的老旧缆车，在难言平整的道路上有多摇晃。 旧金山的铛铛车平均行驶速度只有9.5迈，比正常人骑自行车的速度还要慢上不少。两英里的距离，缆车需要行驶十七分钟，才能抵达目的地。 因此，韩易和宥真有足够的时间，去逃离时间的束缚。 从联合广场到渔人码头的前半段路程，几乎都是倾斜角超过三十度的上坡路。跟曼哈顿不同，在旧金山市区行驶的司机极少有按鸣喇叭的习惯，也不会和热情奔放的洛杉矶居民一样，总是摇下车窗大声播放墨西哥舞曲。 车来车往，人聚人散，相当热闹的主干道，却保持着一种难以想象的安静。只有铛铛车车轮碾过既定轨道的沉闷声响，和每一次经过路口时司机摇起的铃铛，作为这部现代默片的配乐。 说实话，这铃铛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在旧金山的街道上却显得格外清晰。如果同行的人不说话，那么这就会是萦绕在脑海里的唯一声音。 如同凝滞的时光，把韩易和赵宥真的目光也牢牢黏在原处。直到缆车驶过萨克拉门托街的最高处，坡度换了个走势，地心引力也从另一个方向开始发挥作用，两人才仿佛如梦初醒。 “what？” 韩易摸摸脸颊，笑了起来。 “what？” 赵宥真把手举到脸边，向外摊开来，也是忍俊不禁。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赵宥真点点头，“右边……你的左边，有根眼睫毛。” “哦。”韩易微微低下头，袖口在脸上拂过，“现在呢？” “还是在……我来吧。”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夹住韩易的一块脸部皮肤，让对方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的赵宥真，递出了一个抱歉的眼神，“不好意思，实在是太晃了。” “没事，等它留那儿吧。” 韩易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把目光放到刚才未曾注意的道路两旁。 “好多中文。” 妙莲仙馆、王善伟道社、光明佛道研究会，还有那幅横着摆放，特别显眼的招牌，东华医院停车场。 “这一片是华人区吗？” “是中国城没错……但我感觉整个旧金山都是华人区。” 自从三位来自广东的船员1785年第一次从这里踏上北美大陆，旧金山就一直与华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他的美国城市，中文招牌总是在特定的街角出现。但在旧金山，你在任何地方看到象形文字都不应该感到奇怪。 “要不要去买杯奶茶，然后走到码头去？” 韩易指着右手边写着盛大开业四个字的chatown奶茶店，提议道。 “不要。” 赵宥真破天荒地面对珍珠奶茶摇了头。 “想在车上。” “好。” 韩易点点头，就像随着他的心意在转动一般，铛铛车在这条杰克逊街上向左转，拐进了一条只能供一辆车行驶的单行道。 “我好喜欢这种感觉啊。” 赵宥真扬起下巴，让微风吹拂她的脖颈，有些雀跃地感叹道。 “特别像在阅读一本历史书。” “是够老的。”韩易拍拍铛铛车的栏杆，感觉差点给它弄散架。 “居住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每天用这种方式通勤，那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心情应该都会很好吧。” “不会的，这车坐一趟8美元。”韩易泼了盆透心凉的冷水，“得多没心眼才会天天坐。” “你这人真的一点情调都没有。” 缆车在又一个大红色的中文招牌前右转，韩易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样。 “宥真，这家店是叫思思超市，还是恩恩超市？” “你确定要问一个外国人这个问题吗？”赵宥真指着自己。 “当我没说……嘿，看那边！” 韩易的眼眸骤然亮起，拍拍赵宥真的肩膀，示意站在前面的她朝身后看去。 “快到了！” 在视线能够轻易触及的地方，一条窄窄浅浅的海峡在那里欢迎着他们。 此时，坐在他们身旁不远处，一对身形略显富态的中年白人夫妇不小心碰掉了他们插在iphone上的耳机，还没有type-c插口的年代，圆形插头的苹果原装耳机确实很容易掉出来。 手忙脚乱的夫妇俩，在抢救差点从缝隙里滑出铛铛车的手机时，碰到了播放键。 “如果我能向星辰许愿， 我愿搭上一辆铛铛车， 去到那个我随时可以称作故乡的地方…… 有过高光， 也有过低谷。 有过坚定， 也有过彷徨。 听过摇滚， 也听过迪斯科。 旧金山，能不能救救我？” “到了。” 听到train乐队这首欢快昂扬的《savemesanfrancisco》，赵宥真的表情变得欢欣鼓舞起来。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没有再多言语，安静地看着海峡越变越宽、越变越深，自己离梦想的目的地越来越近…… 然后，在哥伦布大道上来了一个意外的左转，整条海岸线瞬间被低矮的建筑物完全阻隔。 就在二人看着远处的泛美金字塔，怀疑自己是不是坐错了线路时，铛铛车又一次响起了铃声，摇摇晃晃地笨拙右转。 这一次，终点站就在眼前。 渔人码头，旧金山。 蓝白色的招牌，夹在富国银行与星巴克的门店之间，冲他们招手。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已经抵达了渔人码头，再转过来的时候，缆车将会变成鲍威尔/梅森线，如果你的时间比我想象得还要多……欢迎你继续坐下去。” 轻松的哄笑声中，韩易还是率先跳下了车，笑着朝赵宥真再次伸出了手。 “走吧……直接去码头，还是先到餐馆区转转？”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渔人码头的拥抱 “都来旧金山了，还吃in-n-out啊？” 走在码头边的杰弗逊街上，由恶魔岛吹来的爽利海风把韩易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他看着自己身边捧着一只双层芝士汉堡，啃得异常欢实的赵宥真，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旧金山不是加州吗？”赵宥真咀嚼着口腔里多汁的牛肉饼，含糊不清地说道。 “是呀。” “那跟在洛杉矶吃有什么区别？”宥真吮了吮手指，“都算是本地美食。” “说不过你。” 韩易把手揣进巴宝莉风衣的兜里，沉吟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已经在他心底沉淀了一整天的问题。 “跟爸爸吵架了？” “greatcallback。” 赵宥真先是疑惑地愣了愣，然后蹙起的眉头便迅速舒展开来，随着眼角的动作，向下勾起一个代表促狭笑意的弧度。 “greatesedianofalltime。”韩易的手在身体两侧掌心向外摊开，耸了耸肩，“现在是时候告诉我了吗？如果你想的话。” “想知道吗？”赵宥真挑挑眉毛。 “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呢？”韩易一语双关。 “不算吵架吧……” 赵宥真先是想要学韩易把双手揣进上衣，但发现自己略显单薄的卫衣没有这种配件，便顺势放进了牛仔裤的后兜里。她停顿在这里，内心挣扎了好久，才缓慢而迟疑地开口说道。 “用断绝关系来形容，可能比较恰当。” “啊？”韩易吓了一跳，声调都上扬了不少。 “断绝关系……什么情况？” “他先是让我妈给我打电话，让我暑假回去，我说我在这边找到了全职工作，暂时没办法回首尔。然后……他就亲自给我打了一个。”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给我安排任务啦。”赵宥真自嘲地笑笑，“跟几个集团的第四代公子吃吃晚饭，和kim&chang某位高级合伙人的后代去打打高尔夫球，还有，啊……还有金总长的孩子，怎么能忘了金总长呢？” 韩易表情紧绷，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倾听。 “我跟他说，爸爸，我在这边真的有一份很棒的工作，音乐公司。” “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每次放假，都找各种借口呆在外面不回来，已经两年了。这次，必须得滚回去。” “我说，爸爸，真的没办法。” “他说，伱没办法，我有办法。今年夏天回来，听安排，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果不回来，后果你自己承担。” “我问他，什么后果？” “他说，别忘了你在美国的学费是谁出的，……英文翻译的话，差不多跟sonofabitch是一个意思。” “那你……怎么回复他的？” “我说……” 赵宥真把左手从兜里抽出来，对韩易比了个中指。 “你真这么讲的？”韩易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心里这么说的。”宥真撇撇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 “那你应该回去啊，多认识几个朋友而已。”毫不意外地，韩易选择用玩笑话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不然下学期学费可就没了。” “我才不会！” 赵宥真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她把手中还没吃完的芝士汉堡连同防油纸一起揉成一团，砰地一声扔进路边快要堆满的垃圾桶里。 她看着韩易，声线坚决而冰冷。 “要让我为了学费做这种事情，不如直接杀了我！” “不然……”韩易指着自己，欲言又止。 “不，易，我不能……上帝啊，这就是我不愿意告诉你的原因。” 赵宥真扶着额头，羞恼、尴尬、失措与痛苦交织的复杂神情在脸上浮现，甚至只有用英文低声喊出来，才能让她此刻心中的郁结稍微顺畅一些。 “我知道你很有钱，但我今天鼓起勇气分享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帮助我。我不……不想要这种怜悯，也不希望你用你的……” “我的什么？”韩易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挑挑眉毛，“支票簿？” “对，没错，你的支票簿……还有你的善意、你的温柔。”赵宥真发现，如果用英语沟通，很多原本难以启齿的话，便可以像挤牙膏一样小心翼翼地挤出来，“这是我自己的战斗，我没准备好让任何人参与进来。” “这就是我没有把话说出来的原因，放轻松。” 韩易双手向下压了压，声音尽可能轻柔和缓，帮助赵宥真冷静下来。 “这件事发生有多久了？” “一周。” “你还挺藏得住事的。” “因为，我得再重申一遍，这跟你没关系，易。”赵宥真叹了口气，“我自己消化就好了，为什么要用我的痛苦来惩罚别人呢？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但我希望……至少你看到我的时候，是开心的。” “从先农汤那天开始，我就跟自己说，那是最后一次了。该死，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 也许是铛铛车上的风景太迷人了吧。 “对不起。” 声如蚊呐地道了句歉，赵宥真颓唐地垂下脑袋，快步往前迈步。 “接下来我要问你的话，没有预设立场，也不强迫你找到答案。” 韩易紧赶两步，与宥真并排行走。在他们的左手边，是旧金山很久以来最美丽的一次日落，也是最绚烂的一片内海，但赵宥真的步伐实在是太快，两人都没有时间去仔细品味那来自湾区的无言馈赠。 “但是，我们假设，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 “不需要假设，他会这么做的，我太了解我自己的父亲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作为一个乐观主义者，韩易总是喜欢寻找乌云背后的幸福线，“哪怕用最坏的情况去揣测，他也会想要你毕业拿到学位的，不是吗？你自己说的，他觉得一个名校的证书，能赋予你更高的价值……不管那是什么价值。” “但如果我不按照他的规划去生活，这价值就直接归零了。”赵宥真有些烦躁地胡乱拨了拨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他需要测试我的服从性，或者用重塑这个词更恰当。只有我愿意服从，他的投资才有用处。” “这是一场博弈，既然我都不会展现软弱的一面，我当然清楚，他更不会。” “好，他这么做了，他不再向你支付学费。”韩易伸出手，拦住越走越快，像是觉得若能加快速度，就能把这一切烦心事抛在脑后的赵宥真，加强了询问的语气，“你准备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不知道是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赵宥真似乎无法在原地站定，她紧抿嘴唇，靠在一根浅蓝色的，挂有“不准在轨道上行驶”招牌的高大路灯前，脚掌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地面。 “我刚开始想的是，能不能找亲戚先借一点……但是我们家的亲戚都在南原。绝大多数都随着我们搬到首尔不再来往，那些还能说上话的，也没什么钱。而且哪怕肯借，也是为了巴结我爸，想让他欠个人情。” “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国际学生贷款。” “还有这个东西？”韩易张了张嘴，“我以为学生贷款只有本地学生才能申请。” “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搜索了一下。”赵宥真怔怔地看着在码头边热狗小店里排队买饮料的孩子，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维度飘来的，“他们只提供贷款给还有两年就要毕业的学生，这一点我符合了，但是……我在美国没有信用积分，他们最多只能给我提供两万美元的贷款。很多家机构都是这样。” “两万美元。”韩易重复了一遍，“你们u的学费是多少？” “国际学生一年是四万二千美元。” “连一半都还没到啊。” “是啊，一半都还没到。”一阵海风刮来，赵宥真捧起双手呵着热气，“而且，如果我找一家机构贷了款，有记录的话，也没办法再找第二家了。” “利率是多少？” “每年14.75%，十年还清。” “14……”韩易哑口无言，“借两万，还一倍多。” “是啊，所以这个办法其实也行不通。” “那你最后是什么打算？” “我的想法是……” 听到韩易的问话，赵宥真停下了所有的小动作，右脚屈起踩在路灯上，双手也放在身后抱着灯柱，让自己的身高往下降了些许。然后，微微仰起脸，眼神里跳跃着希冀的光。 “先休学一年，好好工作，年薪八万五千美元的话，别的都不算，存一年应该够了。” “八万五千美元，你不算税金吗？” 韩易无奈地看着她。 “联邦个人所得税、州个人所得税、fica和加州保险税，加在一起，每个月真正能到你手上的钱，就五千美元。”韩易掰着手指头给她算支出，“食物、交通、生活必需品，还有房租，都不算了？一年能存得到四万二千美元吗？” “光是你的atrium，一个月的房租不就是两千多？” “肯定不可能再住那里。”赵宥真小声回答道，“我查了一下，很多地方都有800美元以下的公寓。” “比如哪里？” “你们那边。”赵宥真吞咽了一口口水，“southcentral。” “你一个女孩子，长成这样，住southcentral？”韩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要命了？” “我有车。”赵宥真的反驳愈发无力，“小心一点的话……” “先不说这些，你在atrium的租约还有多久？” 赵宥真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跟atrium的合约要到今年年底。 七个月的时间，违约金是两个月的房租。而且，还需要承担公寓的损失。 什么损失？ 新租客入住之前的租金和其他维护费用。 “面对现实吧，宥真，你没办法在一年之内凑够学费的。” 韩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u应该只能休学最多一年时间吧，一年之后你准备怎么办，辍学？” “想要保留学生身份的话，其实只能休学一个学季。”赵宥真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如果休学一年，需要重新申请入学。” “意思就是，可能会被拒绝，是吗？” “一般来说不会的，只要gpa在2.0以上就行，但学术顾问说，必须要后面都保持入学状态才行，如果再休学，就……” “就可能得肄业了，是吗？” “……是。” 赵宥真还想要辩解什么。 “但你知道的，易，我的学术表现……” “你知道我们公司的政策是什么，招聘广告可是你自己写的。” 韩易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赵宥真，一字一句地说道。 “本科学位或以上。” “也就是说，我们不会接受大学肄业生。” “不光是hmg，环球、索尼、华纳，哪个大集团会想要一个没有拿到本科毕业证的人？这是现实世界，不是硅谷的车库，宥真。” 赵宥真呆呆地看着严肃至极的韩易，感觉吹来的海风陡然变得如此寒冷。 “walkwithme。” 从这句话起，韩易开始试图占据今天谈话的主动权。他勾勾手，示意赵宥真跟在身后。 他们穿过那家名叫thedoghouse的热狗店，又绕过大排长龙的ben&jerry''s冰淇淋铺，向41号码头的观景台走去。 风景宜人的旅游胜地，总是不会少了带着民谣吉他和麦克风支架的街头歌手，一位上了年纪的黑人大叔站在观景台的西北角，背倚斜阳，为了三两枚硬币和游客的微笑而吟唱。 “自天亮起我就在此处静坐， 一直到夜幕降临。 看着船儿缓缓驶入， 再望着它们远远离开……” “我不是在开玩笑，宥真。政策就是政策，规矩就是规矩。我不能违背，你也不能。” 韩易知道，自己必须得把话说得特别重，才能让这个倔到难以言喻的女孩子转变心意。 “我很高兴能够与你一起工作，也很愿意为你提供一个开启职业生涯的机会，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上。如果你不具备一个团队成员应该拥有的基础条件，那么很遗憾，我……” “你也不要我了？” 赵宥真的声音很细很轻，却像响雷一般在韩易的耳边炸响。他猛然回头，看向紧随在身后的赵宥真。 韩易从来没见过赵宥真显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一只在森林里被捕猎夹困住的小鹿，拼命拖拽着仍在流血的断腿，畏惧地看着手持猎枪一步步走来的支配者，发出无声的哀鸣。 当然，这样的神态转瞬即逝，就在韩易转过脑袋的瞬间，赵宥真便拼命恢复正常状态，努力保持着脸部肌肉的稳定，她双手交叠垂在身前，甚至还勾起了一抹代表自己一切都好的柔和微笑。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确认一下。” “离开乔治亚的家，只身来到旧金山。 我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美好的事物， 似乎永远也不会到来……” “宥真，你……” 在应景的歌词里，韩易板着脸，想要继续把狠话说下去。但剧烈抽动到生疼的心脏，却让他的表情在数秒之后迅速化成了如此时金门海峡内湾般柔和的模样。 “抱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也想让你知道，你一个人扛下来的决定有多荒谬……你知道我现在的银行账户里有多少钱吗？” 赵宥真摇摇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在女孩发出第一个音节前，韩易抢先摊开手，笑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对于我来说，这点学费根本不算什么，我并不是竭尽自己所能，需要降低我的生活品质或者改变我的事业轨迹，才能帮到你。对我来说，这就像是……drive-thru前面的司机缺一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币，而我正好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但，跟你，不是钱的问题。” 赵宥真把双手摊平，摆在一条线上，举到韩易眼前。 “我希望我们是这样的关系，而不是……这样。” 左手升高，右手压低，赵宥真如是说道。 “你为什么觉得，如果我借给你钱，我们就不是这样的关系了呢？”韩易也把自己的双手放到同一水平线，给她一个暖意融融的眼神。 “因为我就会欠你的债了。”赵宥真认真地回答道，“经济上，还有人情上。” “但宥真，人类的关系不就是建立在债务之上的吗？” 在赵宥真疑惑的眼神中，韩易娓娓道来。 “我们为他人提供帮助，可能做那件事的时候，没有想过要求回报，但是并不代表这种债务就不存在。它是不言而喻的、含蓄的、隐晦的，甚至很多时候是没有得到妥善解决的。” “想想看，你把billieeilish和finneas介绍给了我，还帮助我跟他们成功签约。光这件事，是不是我就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债呢？” “但这不，啊……啾！不一样……” 双手攥住披到自己肩上的堑壕风衣枪垫处，赵宥真怔怔地看着只剩一件短袖的韩易。 “你不冷吗？” “我热得慌，太阳太大了。” 抹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韩易接着说道。 “想想看，如果碧梨未来成为了billboard的单曲榜冠军得主，一首歌就能赚上几百万美元。那到底是你对我和hmg的事业帮助更大，还是我借钱给你支付学费的帮助更大？最重要的是，这本来就跟记住谁的贡献更大，或者谁的行为更值得嘉奖无关！” “我只是想让你认识到，人类的人际关系是紧密相连的，而我们的一切行为，本来就会对周围的人造成连锁反应。即使你不想，不愿意，也已经潜移默化地欠了我很多债，与此同时，我也欠了你很多。” “欠得越多，就越亲密。欠得越多，就越离不开。这样不好吗？” “不好！” 虽然还是在摇头，但宥真的动作已经比几分钟之前不知道轻盈了多少。 “我不想离不开。” 明明在那方露台上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独立、自主、强大，让他平视自己，甚至带着敬佩之心偶尔仰望，再…… 现在，你在头顶织了这样一张舒适安逸的大网，还让我怎么继续向上飞？ 那样的话，就插翅难逃了。 “艺人都在你那里，赵经理人。”韩易耸耸肩，“你还想去哪儿？” “想跳海。” 赵宥真向前走到41号码头观景台的尽头，扶着歪歪斜斜，都不成一条直线的木制栏杆，眺望湾区日落的瑰丽奇景，这是一种能让任何经验丰富的旅行家都屏住呼吸的绝妙体验。 夕阳坠落到金门大桥上方，天空变成了香槟粉、琥珀橙与柠檬金融合而成的明亮色彩，在水面与天际线上方涂抹缱绻的光辉。 羽翼舒展的海鸟盘旋在人群头顶，海浪轻轻拍打着码头底部满是蛤蜊的基座。不远处的斜坡上，刚才那辆铛铛车正慢悠悠地朝四面八方泼洒着清脆的铃声，爬上陡峭的山路。 海狮是旧金山游览体验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些圆滚滚的可爱生物成群结队地在市政府放置在39号码头和41号码头之间的浮板上嬉戏玩耍。此时此刻，大多数海豹都集结在浮板群的北侧，只有两只看起来像是年轻情侣的小海豹，在离韩易和赵宥真最近的浮板上互相清理着本就湿漉漉的毛发。 “我坐在码头上消耗时光， 什么都无力改变。 世间万物都静止在眼前， 没有办法按照他人意愿生活的我， 也选择在原地停滞不前。” “好可爱呀。” 赵宥真眯起双眸，打量着那对开始欢快地拍打肚皮的海豹夫妇。 “它们就不会在意什么债不债的。” 韩易走到宥真身边，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你帮我梳毛，我帮你梳毛，偶尔还给彼此抓点沙丁鱼吃。” “好了啊你。” 赵宥真含笑瞄了一眼右侧的同伴，发现他正偷偷吸着鼻子，在温度越来越低的海风中强装镇定。 “冷了吧。” 宥真戳戳韩易的手臂，细声细气地问道。 “没有啊，热着呢。”韩易转过身子，正面对着赵宥真，在自己脸上画了个半圆，“你看，红润红润的。” 赵宥真仔细观察着韩易冻红的双颊与鼻尖，默默地点点头。 随即，她捏住枪垫，向两边张开，然后往前跨了一步，双臂闭合，把韩易整个笼罩在了本就属于他的堑壕风衣里。 连同她自己。 “我也有点冷，这样两个人就都暖和了。” 都穿着运动鞋，赵宥真的下巴正好可以舒适自然地靠在韩易的肩头。 她把风衣又紧了紧，覆住韩易有些僵硬的脊背，在对方的耳边呵气如兰。 “我很珍惜你，易。作为合作伙伴，作为朋友，作为我……越来越重要的家人。” “我不想让你觉得你是我负面情绪的垃圾桶，相反，我希望你是我所有欢乐的放大器。” “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当坏事发生时，我会让自己疏离，因为我只想展示最好的那一面。” “也许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但是……” “youmeantheworldtomeandiamsoluckytohaveyouinmylife。” 听到这句话，韩易的双手也坚定地按在了赵宥真的背上。 “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这种孤独感， 总是不肯离我而去。 流浪了两千英里， 才在这个码头， 找到了我能称作家的地方。” 在奥蒂斯-雷丁这首《（sittin’on）thedockofthebay》的轻柔旋律中，周遭游客的眼里，湾区宁静的海面上，倒映出一对年轻气盛的，爱意炽烈的，用最冒着傻气的方式分享一件风衣的伴侣。 41号码头的观景台，到处都是这样相互依偎的爱人。 “也许这两件事，就是我来到你身边的意义呢？” “分享快乐和幸福当然容易，但是分担彼此的痛苦却需要很多努力和理解。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多做一些艰难但是正确的事情，即使有些时候它们看起来遥不可及，或者会让我们中的某一个感到无所适从。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可以一起度过这些起起落落，并在另一边变得更强大。” 话音落下，韩易对早就在心头萦绕多时的猜测，有了更明晰的答案。 她，而不是碧梨，才是那个与他产生紧密而牢不可破的合作关系的世界音乐工业未来巨星。 “另一边？”赵宥真手臂的力量更大了，“哪一边？” “更光明的那一边。” 说完，韩易的右手向上移了几寸，摸摸赵宥真的后脑勺。 “现在，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了吗，宥真？就像艺人预付款那样，反正总有一天你会还给我的。” “我愿意接受……但不是以艺人预付款的形式。” 赵宥真离开韩易的怀抱，短短几分钟，在胸口产生的暖意已经够她支撑好久了。 “按正常利息计算，我按月还给你。” “我看看……这个月的全国平均利率，3.393%，行不行？” “行。” “那好。”韩易伸出手，“你把钱包拿出来。” “干什么？” “申请贷款不要钱啊。” “哦。”赵宥真憋住笑，从牛仔裤里抽出goyard的印花钱夹。 “首先，20美元的申请费。” “给。” “贷款办理费，20美元。” “这里。” “贷款处理费，20美元。” “……好多项目。” “滞纳金，20美元。” “滞纳金？”赵宥真瞪大眼睛，“我都给了呀。” “给处理费的时候，你犹豫了几秒。” “好，那都给你了。”宥真孩子气地把整个钱包都塞到韩易怀里，气鼓鼓的样子演得完全不走心，“现金就这么多，其他的都在卡里。” “知道了，那就刷卡。” 韩易极为自然地把钱包揣到自己的裤兜里，朝码头外大步走去。 “去哪里啊？” “吃饭啊，饿了。”韩易冲她勾勾手，“刚才那个芝士汉堡没吃完就丢了，还要不要一个？” “要！” 站在原地俏生生地含着下巴，赵宥真开心又放肆地笑了一会儿，随即，朝那个在金色夕阳下耐心等待她的男人奔去。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拉斯维加斯 “大通账户：s42h19llc.于05/17/201611:43:22pst向账户(6102)存入$450000.00，该笔存款超过你警告设置中$2500的限额。” “大通免费风控信息：刚才存入的$450000.00是否是您的交易？确认回复1，拨打大通服务热线回复2。回复stop停止订阅。” 站在贝克斯菲尔德ca-58公路南h街的arco加油站杂货店里，看着手机里今天早上收到的入账提示，韩易一脸愕然。 5月17日，已经是一行人开启旅程的第四天。第一天的时间基本上都花在大瑟尔的陡峭山路上，顺便练了练交谊舞的基本技巧。第二天在旧金山市区游览，晚上带赵宥真吃了两顿毫无新意的in-n-out。第三天，与大部队重新会合的小如加入到了纳帕谷观光的行列中。 说是在纳帕谷安排了一天的行程，其实就是驱车赶到距离旧金山市区一个小时的卢瑟福德小镇，在这里最著名的红杉林酒庄一人交了四十五美元，参加品酒之旅项目——不仅可以参观红杉林酒庄占地二十四英亩的园地，还能任意选择四种品类的红酒进行品尝。 对于不喝酒的韩易，以及不能喝酒的小如和宥真来说，这次参观的实际体验如何，可想而知。 但令岚却是兴致盎然，因为点名要求到纳帕谷的她其实是来进货，而不是旅游的。韩妈妈在蓉城开了两家茶楼、一间餐厅和一个七层楼高的四星级酒店，都对高品质红酒有大量需求。 最终，在韩易的帮助下，令岚不仅品尝了远远超过四种的红酒，还跟红杉林酒庄达成了初步的采购意向，这里著名的纳帕谷赤霞珠和霞多丽，都会在一个多月后远渡重洋，出现在蓉城饕客的餐桌上。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韩易也乐得让徐忆如和赵宥真见到。毕竟，为家族产业进口优质红酒这种事情，也能帮他更好地掩盖家里的真实情况。 忙完计划内的工作，韩易沿着圣赫莲娜高速公路，往回开了约莫十分钟，抵达纳帕谷另一座稍大一些的卫星小镇扬特维尔。这里，有一场他、小如以及宥真期待已久的重要活动。 什么活动？ 当然是跟每个懂得生活的饕餮来扬特维尔的目的一样。 造访北美名厨托马斯-凯勒的第一间米其林三星餐厅，大湾区最负盛名的饮食殿堂，位于华盛顿街6640号的thefrencundry。 餐馆名字叫法国洗衣房，是因为其所在的这栋法式乡土风格的建筑，从1907年开始就是富商约翰-b-兰德开设的法式蒸汽洗衣房。1994年买下这里把它改造成餐厅的托马斯-凯勒，也就顺理成章地沿用了这个已经成为世纪记忆的地标性名称。 thefrencundry提供的，是一种也许在北美大陆绝无仅有，只有在勃艮第地区才比较常见的用餐体验。坐落在一个完全没有任何配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镇，狭小逼仄的两层小楼里，十七张餐桌首尾相连，毫无隐私性可言，更像是一场摆在纳帕谷深处，敞开怀抱欢迎来往旅人的家宴。 1900年代的石头小屋，被精心修裁的拉图-马利亚克风格私家花园三面环绕。纳帕谷的夏天普遍比旧金山市区要干燥得多，哪怕偶尔下雨，也是时间较短、雨量不大。温暖柔和、阳光明媚的白天，让这里成为了世界著名的优质葡萄酒之乡，也为所有跟生活与享受有关的活动赋予了别样的勃勃生机。 品酒、野餐、远足和自行车骑行，thefrencundry就坐落在这些丰富多彩的户外活动最中心。从草坪上慵懒起身，拍拍裙摆上的泥土，就能施施然地走入餐厅，在亲密温馨的氛围中，来一场经典法国技巧与现代创新风格的融合菜体验。 托马斯-凯勒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在纽约的perse忙碌，很少回纳帕谷来亲自烹调，而且没有提前太久预订的韩易，也只能订到5月17日中下午四点的五人位。不过，这一切的非常规，都没能影响到这次摘星之旅的完美体验。 当珍珠木薯粉、岛溪牡蛎和白鲟鱼子酱完美结合的托马斯-凯勒招牌菜“牡蛎与珍珠”入腹，圆桌上的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愉悦的咀嚼声。 “易易，这道菜是不是perse也有？” 用银叉指着身前盛满浓汤的陶瓷餐盘，徐忆如不由赞叹道。 “真的好好吃，怪不得要带着到处开店。” “跟perse的味道，一模一样，甚至更好。”韩易认同地点点头，“不过说实话，我还是觉得perse的面包做得要好一点，虽然样式一样、盐也一样，但就是味道不同。” “最好吃的，是不是那个肉桂面包球？”赵宥真兴味盎然地加入话题。 “有人最喜欢可颂，但是我确实觉得肉桂面包球最好吃。”韩易把大拇指和食指连在一起，做成一个圆圈的形状，绘声绘色地描述道，“所以吃perse一定要留点肚子，等到最后上甜品的时候要稍微还有一点点饿才行。就着英式早餐茶，喝一口茶吃一颗，哎呀……简直不摆了。” “我咋生了你这么个好吃嘴哦。” “真的好吃啊，妈。下次我硕士毕业，带你到东海岸玩一圈。”说到这里，韩易笑意吟吟地看着坐在自己右侧的两个女孩子，“伱们也一起唷。” “好！”腔调不同，声线不同，但那份北加州阳光浸润着的雀跃如出一辙。 “话说回来，我还没有去看过《汉密尔顿》咧。那部剧怎么样？” “剧比较精彩，但其实我觉得音乐性上有点匮乏。” “还是《摩门经》好。” “你就只知道你的《摩门经》。” 韩易、徐忆如和赵宥真的三人聊天局，通常都是充满学术气息和各色驳杂知识的天马行空。只需要几句话，就能从《汉密尔顿》，跳到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联邦党与跟他们打对台的杰斐逊共和党人，再在詹姆斯-门罗与他的美好感情时代上打个转，最后回到麻省沸沸扬扬的绿植合法化运动上来。 八十年代的山城医学院毕业，在省医院工作多年，最后选择辞职经商的令岚，心目中最理想的儿媳形象，不一定要有多好看，但必须得有学识、有气质、有追求。可以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随和爽朗，令岚的标准线却比绝大多数华国婆婆都要高得多。 但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感慨，徐忆如和赵宥真完全能踩着她的标准线绕地球一圈，回来还超出相当一段距离。 本来就挺优秀的韩易，跟两个女孩子中的任意一个结合诞下的后代，恐怕都得是哥大保底，哈佛稳进吧？ 想到这里，令岚意味深长地看着紧挨在一起的徐忆如和赵宥真，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迷惑。 按理说应该属于是剑拔弩张的竞争对手，但小如和宥真平时却表现得相当和谐，连一丁点互别苗头的火药味都没有。 是不喜欢韩易吗？ 老江湖怎么会看不出来。两个姑娘都会在自以为无人察觉的时候，把视线放在韩易身上多停留一会儿。那种感觉，就像是对从小陪她们度过漫漫黑夜的布娃娃的信赖与依恋。 而且，每次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小如也好，宥真也好，总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拘谨和局促。这种表现不是性格使然，而是因为太想要从她的眼神里看到认可与喜爱。 都到这种程度了，怎么还…… 令岚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跟田宗云一起继续扮演好慈爱长辈的角色，让两个女孩子感受到韩家的温暖和欢迎就行。 其他的事情，就让小年轻们自己去琢磨吧。 于是，5月17日上午，自旧金山联合广场出发后，韩妈妈和外婆便继续她们这两天的日常任务，给小如抹抹手霜，又帮宥真敷敷面膜，一路上把两个姑娘呵护地像自家孩子一样。而真正的亲生儿子韩易，反而成为了无人问津的那个。 因此，令岚留意不到法国洗衣房晚餐结束后偷偷给赵宥真转学费的韩易，当然也看不见此时捧着手机在杂货店里发愣的他。 给赵宥真转学费是昨天的事情，前往拉斯维加斯的i-5公路之行已经过半，他才在这个无人窥见的商店角落收到了奖励。这符合祂们跟他强调过的，如果有被发现的可能，就会延后发放奖励的规则。 虽然韩易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助赵宥真继续留在u完成学业，能否获得奖励，获得多少奖励，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是这夸张的返还比例，依然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他给宥真转了45000美元。 返还的是450000美元。 整整十倍。 他有想过这次的奖励倍数会很高，因为帮助赵宥真了却一桩将她困扰良久的心事后，韩易内心汹涌澎湃的正面情绪，是让他难以言说的，极少能获得的奇妙体验。 上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好像还是小如在香奈儿旗舰店里化身华国公主的时候。 但即使是那一次，奖励也不过是三倍而已。 是因为这次的消费更有意义和价值？ 还是因为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周围人能提供的奖励倍数也会水涨船高？ 又或者是…… 不管怎么说，韩易对接下来的拉斯维加斯之旅又多了几分焦躁的期待。 他精心谋划良久的行程，终会给出答案。 “你在干嘛？” 徐忆如从货架另一边探出头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公司那边今天要给麦迪逊支一笔预付款出去，我看转账成功了没。” 韩易镇定自若地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你买什么呢小如，拿这么多。” “给你妈妈她们买的水和零食。”徐忆如举了举手中的塑料袋，说道，“阿姨和外婆对我太好了，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只能尽量从小事上做好一点啦。” “说到这个……” 韩易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靠在车身上，正静静等待大切诺基加油完毕的赵宥真，还有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着跟她聊天的外婆。 “前天跟爸爸见面，情况怎么样？” 昨天行程安排得太满，找不到这种两个人独处的时间来关心小如。 “还好啊，就是，他讲了一下他的近况，我讲了一下我的，然后聊了一点其他有的没的。” 话音未落，徐忆如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微微眯起了双眸。 “大多数都很无聊，但是知道了一个很有趣的讯息。” “什么信息？” “我爸跟我讲了……他另一个家庭，那个女人的情况。” “你不想说的话，没关系的，小如。”韩易柔声安慰道。 “我倒是想说。” 小如直勾勾地盯着韩易。 “你想听吗？” “我肯定想啊，你的事情我都……” “他的第二个老婆，是在oracle的同——事——” 徐忆如拖长声调，踱着步靠近他。 “姓尹，韩——裔——美——国——人。” 最后一个字落下，小如也正好抵到韩易身前，仰起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很巧喔？” 我真的是脑子抽了问这个！ 韩易在心里对自己施展了上百次美式居合术。 “来不及了。” 韩易把手机又抽出来，严肃地说道。 “bhanal的自助，离预定时间只有八个小时了，得抓紧啊……” 韩易自然而然拿过小如手中的袋子，喃喃自语地朝杂货店外走去。 “不聊了喔？” 小如蹦蹦跳跳到韩易身侧，俯下身子抬头看他。 “没时间了啊……你看，还有七个小时五十九分钟了，再不上路那还得了！” 接下来的路程里，韩易的言行举止可以用投鼠忌器来形容。除了偶尔会插一两句话，把容易露馅的话题拉回来之外。任由四个女人聊得火热，他自岿然不动。 从被优胜美地浸润的旧金山，到莫哈韦沙漠腹地的拉斯维加斯，八个半小时的车轮滚动，本身就是一场独一无二的北美西海岸全景体验。 大切诺基开上旧金山-奥克兰海湾大桥向东行驶，途径看上去跟名字一点也不符合，乏善可陈的金银岛，由麦克阿瑟高速进入奥克兰市区。正如之前所说，随着硅谷的兴起，湾区的房价与生活成本暴涨，想要在以旧金山市区、山景城、帕罗奥图和库伯蒂诺为代表的西岸置业安家，对于绝大多数不从事互联网行业的本地居民来说，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荒诞可笑的幻梦。因此，大批高学历的城市居民，以白人为主，开始涌入传统的黑人聚居区奥克兰。 自奥克兰的心脏地带穿城而过，士绅化运动对都会区的割裂极为明显。麦克阿瑟高速下方，依然是以年久失修的老旧房屋为主体，奥克兰在湾区居民心中危险混乱的印象，多半是由此发源。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高速路左侧的北奥克兰/伯克利/埃莫里维尔区域。 这片被房产经纪称为“nobe”的城区，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为中心点向外发散，一排排全新修建的美式复古住宅，随便一栋都在百万美元左右，但这已经是湾区中产阶级能够负担的，最具性价比的居住区之一了。 讨论并喟叹着沧海桑田的城市变迁，汽车继续向南沿着i-580行驶，不到二十分钟就离开了奥克兰市区。接下来四十分钟的时间里，他们越过东部山谷，自海沃德山口进入加州的广袤内陆，又从阿尔塔蒙特赛车场向右转，一路向下又疾驶了约莫一刻钟时间，这才算开启了前往拉斯维加斯的行程。 一号公路是世人对加州海岸线的绮丽幻想，但是每个加州居民都知道，如同一条直线横亘在加州心脏地带的五号公路，才是连接南北的交通大动脉。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领略加州的风貌，开车在i-5走上一遭就能看个七七八八。 刚开始，占据视野画幅的还是北加州的风景。右边是绿意盎然的牧场，由延绵不断的群山做了个天然格挡，而左边则是加州最引以为傲的集约化农田，69600家农场，撑起了美国11%的第一产业产值。 当大切诺基驶过威斯利休息区，道路两侧的风景也开始发生了变化。青草逐渐褪去，农田也都换上了耐旱的作物，山脊更是不知道何时从翠绿变成了苍黄。再向下深入到弗雷斯诺以南，几乎所有绿色植物的痕迹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苍凉的荒漠，和路边零星几朵被扬尘侵蚀得看不见本来面貌的沙漠灌木。 就跟堪萨斯城以西的大部分州界一样，五号公路实在是太过笔直，以至于驾驶本身已经成为了一种机械式的动作。在这样的道路上行驶，更是会让人短暂丧失对时间与空间的感知度。好像在往前行进，但又好像哪里也没去。 同行的四个女人醒来又睡去，睡去又醒来，韩易从五十年代的doo-wop一路听到beastieboysd，这才在某条开裂的辅路上看到58east的左转招牌，让他的方向盘在几个小时里头一次有了用武之地。 在贝克斯菲尔德加完油后，赵宥真主动请缨驾驶，但最后却还是由令岚接过了方向盘。她的华国驾照，不需要开证明都可以在加州作为国际驾照使用，而且宥真前几天已经掌过一次舵，于情于理都该她这个做长辈的挺身而出。 于是，韩易终于获得了一点休息的时间，他靠在后排最右侧小如主动让出的位置上，看着一座又一座朝身后退去的荒坡，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沉睡。 待韩易醒来，大切诺基已经转到了i-15向东北方向直通拉斯维加斯的国家公路上。他的胸前搭着一件女士外套，脑袋上还扣着一顶红色的贝雷帽用来遮挡阳光。 不需要辨别，光凭借气味，韩易就能分辨得出，帽子属于小如，外套来自宥真。 这两股大相径庭却同样好闻的气息，前两天刚在鼻尖分别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短期内估计很难忘掉。 “醒了喔？” 明媚阳光下小如的展颜一笑，是让人清醒的最佳秘方。 “可以再休息一下。” 透过副驾驶座靠背的缝隙，宥真的桃花眼绽放出的光亮也足以教人不再眷恋梦境的美好。 “不睡啦……woah……” 砸砸嘴，韩易坐直身子，窗外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不禁愕然失语。 此时此刻，大切诺基行进到i-15公路一个不知名的高岗。沙漠就是如此，它不是常人想象中一望无际的平坦荒野，而是由一波又一波的金色沙浪组成。 现在的他们，就在其中一波沙浪的浪尖。高企的地势，让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的墨色公路，与在两翼间展开，一直铺满世界边缘的沙漠一览无余。 这种仿佛来到异星的奇景，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哪怕拍下照片，也很难体会到它真切出现在眼前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 天空挂在高处，金沙铺满脚底，在这二者之间的广阔空间里，承载着韩易无法被定义、无法被束缚、无法被预测的第二次人生。 赞美生命，也赞美生活。 痴痴地看着窗外，韩易的眼眸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华，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未来，又添进了哪些目标。 过了普利姆，一栋又一栋市区之外的赌场酒店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随之一道出现的还有各色越野赛道与赛车场。韩易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会造访这些公路两边的平价赌场，但是根据停车场里的汽车数量来判断，应该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过着韩易无法理解的生活。抛下这些疑问，继续往前走大概十来分钟，绕过南部高地的山坡，拉斯维加斯便出现在眼前了。 在i-15的右侧，就是著名的拉斯维加斯大道。当然，这条大道上并不全是繁华，至少在刚开头的十五分钟市区车程里不是。游客们得从西温泉路的匝道拐下来，开上南拉斯维加斯大道，再走一两英里，直到看见那面1959年建成，自拉斯维加斯腾飞之初就伫立于此的“欢迎来到绚丽的拉斯维加斯”招牌，才算是真正进入了拉斯维加斯的核心区。 世界每个城市都有欢迎路牌，但是能在名字前面冠以“fabulous”的，仅拉斯维加斯一座。 拉斯维加斯是一座奇异的，完全人造而非自然聚合而成的现代化都会。它在1905年建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是联合太平洋铁路沿线一个不起眼的中转小镇而已。1931年，内华达州通过了赌场合法化的法案，这里才算是第一次获得关注。但拉斯维加斯的真正腾飞，还得等到六十年代以霍华德-休斯为代表的各路资本热钱进入。 性解放浪潮随着越南战争、嬉皮士运动和垮掉的一代逐渐开始大量服用的致幻剂一起席卷了这片曾经属于清教徒的土地。整个联邦都在疯狂渴求一座没有规则，也没有后果的罪恶之城。 华尔街资本家、东海岸黑帮和拉斯维加斯市议会很好地利用了这点。他们在这里修建更华丽的建筑，引进更奢华的品牌，玩更疯狂的游戏，让大西洋城成为了昨日黄花。也让“在维加斯发生的事，只会留在维加斯”这句口号，成为了二十世纪最深入人心的城市宣传语，没有之一。 时至今日，拉斯维加斯也依然以且仅以情绪宣泄站为使命而存在。赌场也好，名品街也好，豪华夜店也好，都是人们挥霍财富以换取片刻欢愉的销金窟。 城市功能的单一，也让拉斯维加斯的结构变得很是奇怪。其他社区只以居住区的形式存在，绝大部分的商业活动，都汇聚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中间，这一小段被称svegasstrip的酒店集群里。 南起曼德勒海湾酒店，北至云霄塔之间，这一片又一片主题各异、花样翻新的人间仙境，是罪恶之城的奢靡之源。 每家酒店都有内置的赌场、夜店、购物中心、演唱会场馆甚至是音乐节场地，它们的任务，就是让你沉醉在氧气含量爆表的堂皇宫殿里，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直到你再也付不起下一晚的房费。 当然，对于五个对赌博没有兴趣的亚洲人来说，待在一个酒店不动弹未免太过浪费大好时光。在拉斯维加斯，每个酒店集群都有独一无二的特色风景，以及遍地开花的世界美食，特别是自助餐。 因此，为了方便行动，对旅行规划特别在行的韩易，在几个选项间纠结了两三天，最终还是定下了这间位于赌城大道绝对核心的酒店。 贝拉吉奥。 不管刚建好没几年，jean-georges和barmasa等各色米其林餐厅赌城分店加持的阿丽雅酒店设施有多么先进；也不管大手笔砸下无数百大dj的驻场协议，室内造景与房间装潢令人惊叹的永利酒店有多受z世代欢迎。黑石集团控股，mgm国际酒店集团运营的贝拉吉奥，与它那拥有1214个水嘴与4792盏探照灯的巨型喷泉，才是拉斯维加斯永恒的象征。 左边隔着一条街，是赵宥真心心念念的bhanal自助餐厅所在地凯撒皇宫酒店。右侧走上人行天桥，不用五分钟就能抵达大牌云集的阿丽雅。更不用说喷泉的对面，就是巴黎人酒店那看上去比原品还要精致的仿真铁塔。 站在贝拉吉奥靠近喷泉一层的酒店房间，特别是在最高层白色罗马石柱间的顶层套房内，你可以欣赏到整个拉斯维加斯最慑人夺魄的壮丽全景。当华灯初上，喷泉开始音乐表演，490英尺高的水柱直射天空点亮夜色，威尼斯人、凯撒皇宫、弗拉明戈、巴黎人、星球好莱坞、阿丽雅一字排开，组成踩在脚底的赌城天际线，远处，还有一座布满霓虹灯条的摩天轮缓缓转动，把莫哈韦沙漠变成一千零一夜的绮丽之梦。 这样的景象，韩易期待已久，也不想难得来一次北美的家人错过。因此，前面几天都刻意选择了普通大床房的他，在拉斯维加斯把配置拉满，直接订了一间顶层两卧室的豪华湖景套房，再连通一间奢华塔景房，组成一个三卧室，六张大床的开阔私密空间。 “我们check-in的时间有点晚。” 坐在窗台前的棕色沙发上，怀里抱着那只过分花里胡哨的紫色靠枕，趁着徐忆如和赵宥真进房间整理行李的间隙，韩易对有点愣神的令岚这样解释道。 “大床房都住满了，他们就给我们安排了一间这个……虽然加了七百美元，但还是很划算了，两天的话。” 从话术，到价格，再到镇定自若的神情，都无懈可击。 为了进一步完善这个故事，两卧套房联通的那间大床房，都是韩易在前台用信用卡现结的。 用的妈妈的卡，以免她起疑。 每个细节都掩饰到位，加上开了四个小时的车本就又饿又累，令岚并没有提出进一步的质疑，而是在休憩片刻后，跟着韩易走到凯撒皇宫酒店，开启他们的赌城之旅第一站。 世界闻名的bhanal自助餐厅。 为了口碑，各家酒店集团会拼命在营业空间里塞满世界各地的名厨餐厅，别的不说，《地狱厨房》的戈登-拉姆塞，在拉斯维加斯就有整整六家店。 但每个人都清楚，这些供应各色世界美食的专门饭馆，永远不会成为这座城市的主角，在赌城，豪华酒店最核心的区域，永远只会供给一种餐厅—— buffet。 原因很好理解，在这座所有人都在最大程度放纵自己欲望的城市里，按需点餐是远远不够的。每个人都希望他们的午餐或者晚餐就跟牌桌上的节奏一样，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不挪窝，能吃进多少，就吃进多少。 贪婪、怠惰和暴食，是支撑拉斯维加斯自助餐厅数十年如一日繁盛兴旺的三大柱石。 赌棍们在这里囫囵吞咽，盼着快点吃完回去大杀四方。购物客没办法把奢华鞋履一网打尽，于是就拿柜台上取之不尽的甜点出气。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真心热爱饮食文化，怀揣着对这些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享有盛誉的自助餐厅的憧憬，才踏入店内的。 比如咱们七宗罪第六大罪的优秀代表，赵宥真小姐。 自人行天桥走到凯撒皇宫酒店的路上，宥真差点雀跃地飞起来，待她穿过凯撒皇宫略显昏暗的赌场大厅，来到bhanalbuffet的铝制招牌下时，更是得紧握住徐忆如的手，咬紧牙关，才让自己不至于欢呼出来。 要不是还有人看着，她高低得抱着韩易庆祝一下自己小小梦想的达成。 在拉斯维加斯，每个酒店的自助餐厅都各具特色。永利的thebuffetatwynn主打一个高颜值，整个用餐空间被各式娇艳花朵包围，最出彩的是独具匠心的甜品台。大都会酒店的wickedspoon价格虽然较高，但是食物相当精致，装在一个个小铁锅里，让人感觉是在无限量供应的海底捞。贝拉吉奥的自助餐，食材和菜系都极为完备，而且营业时间超级长，周末是从早上八点一直到晚上十点，对于那些不怎么出酒店的赌客来说，一天三顿外加宵夜都在自助餐厅里解决也不是问题。 不过，虽然每位美食家对于拉斯维加斯的十大自助餐厅排名各持不同意见，但是就像乔丹之于nba一样，凯撒皇宫酒店的bhanal，都是公认毫无争议的第一名，自助餐界永远的..。 自从2012年开业以来，这家耗资1700万美元的餐厅连续四年被评为拉斯维加斯最佳。每天上午九点到晚上十点，thebhanal整整九个厨房，九支截然不同的烹饪团队同时开火，在25000平方英尺的用餐空间里，为食客提供来自华国、意大利、曰本、希腊、墨西哥，还有纳什维尔、新奥尔良等不同风格的世界美食。 比人半身还长的蟹腿、无可挑剔的优质牛肋眼肉排、敞开供应吃到饱的太平洋生蚝，还有厨师制作的粤式点心……只需要59.99美元，就可以吃到500道常规菜品，以及15道每天更换的主厨特供。 因此，不难想象，这家凯撒皇宫酒店的唯一自助餐厅，每天都是大排长龙的景象，特别是在周末晚间七点的黄金时间，哪怕你在opentable上提前预订了位置，都得跟其他预订客人排在门口，逐一缴费，等待叫号。 毫无疑问，韩易是不需要经历这些的，大通私人银行的奥利维亚-罗德里格斯会帮他处理好一切。七点准时抵达餐厅，韩易一行人便在三条长龙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下，走进餐厅，在东北角最私密的一张圆桌边坐下，任由礼宾经理取走桌面上“reservedbyvvip”的标牌。 这就是韩易逐渐习以为常的，资本与权势的纯粹力量。大通私人银行能让他跳过排队流程，柏汇资本的lp联合创始人身份，会促使九个主厨为他们分别送上特制的欢迎菜肴…… 至于凯雷集团，韩易估计大卫-鲁宾斯坦有能力把bhanal的所有菜肴，一股脑搬到他的套房里。 要是未来搭上了黑石的苏世民，估计只要韩易愿意，可以直接把thebhanal包场，为他一人营业。 当然，这种浮夸而尴尬的炫耀方式，不是韩易的性格，也与他的处事原则背道而驰。对于韩易来说，只要能跳过那些冗长而不必要的排队流程即可，其他的环节，大可以做一个普通而快乐的赌城游客。 “妈，这两个女孩子还不错的哈。” 待徐忆如和赵宥真带着田宗云起身去挑选餐点的间隙，韩易压住令岚的手臂，把妈妈拦了下来。 “好得我不知道她们咋个就看上你了。” 令岚一点面子也没给自己的儿子。 “我没说她们看上我了呀。”韩易愕然。 “我自己有眼睛。”令岚在眼前划了个圈，然后指着韩易，警告道，“我给你说哈，两个女娃娃都乖得很，你不要搞些让人家伤心的事情。到时候我不得因为是你的亲妈就袒护你，帮理不帮亲嘞我给你说。”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韩易好笑地皱起眉头，轻轻拍了拍桌子。 “我的意思是，人家跟我们出来几天，把你们照顾得那么好。是不是应该……” “给她俩分别挑个见面礼？”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韩妈妈的见面礼 “是哈。” 令岚拍拍额头，有些后悔。 “当时在旧金山就该给人家买东西的……这两天倒时差，脑壳都倒昏了。哎，好没得礼貌哦我们，做长辈的都没给儿……儿娃子些买见面礼。” “儿娃子？”韩易挑挑眉，令岚剑走偏锋的补救方式让他耳目一新。 “哎呀，你晓得我是啥意思。”令岚摆摆手，凑近韩易，低声问道，“那我们明天去买哇，她俩喜欢啥子，你最清楚。” “明天我们行程安排得太满了，还要去看音乐节场地，你忘啦。” 韩易漫不经心地清了清嗓子，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计划缓缓托出。 “不然这样，等会儿吃了饭，看一下喷泉，伱们就先休息，争取今天把时差完全倒过来。” “我自己去买。” “行。” 令岚想了想，从卡包里摸出一张信用卡，递给了韩易。 “这边的店多久关门？” “关得晚，九、十点去了。” 妈妈，只要我想，这些店能通宵开着。 当然，这种虎狼之词韩易说不出口，他只是接过令岚手中的信用卡，笑着点头。 “我办事，你放心。” “那你好生挑哈，不要买便宜的，让人家觉得我们不大气。”令岚拍拍韩易的手背，不放心地再三叮嘱道，“不要想到给我省哈……这件事，比啥都重要。” “啥事？”韩易傻笑着明知故问。 “啥事，终身大事！”令岚撇撇嘴，麻利地站起身来，朝海鲜区走去。 “懒得给你两个说，榆木脑壳。” “榆木脑壳……我看是爱因斯坦。” 韩易摸摸头顶，对自己相当满意。 “榆木脑壳，能想出这些招数？” …… “好、好撑……” 瘫在顶层套房的客厅沙发上，徐忆如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升上高空，随时都要爆炸的气球。 氧气含量比正常场所高出不少的拉斯维加斯酒店，本来就容易让人在振奋的情绪里失去敏锐的感知力，再加上thebhanal的食物确实无可挑剔。因此，当徐忆如发现自己再也塞不下另一根北黄道蟹腿时，已经大事不好了。 “嚼两颗这个。”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赵宥真俯下身子，往小如嘴里放了两颗黄色的咀嚼片。 “木瓜蛋白酶，帮助消化的。” “谢……谢谢……” 小如用右手托在下颔，免得碎渣掉到身上。 “你不胀吗，宥真姐？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可怖的大胃王光各种果汁都续了五次。 “我呀，我八分饱。” 赵宥真俏皮地冲徐忆如眨眨眼睛，有一就有二，现在在小如面前，韩国姑娘已经不害怕展露她的这一面了。 只要有韩易给她打配合，一次只拿一点，再及时撤走空盘子，让令岚和田宗云看不到就行。 “我们五个人的本，她一个人吃回来了。” 韩易在旁边竖起大拇指。 “不知道到时候我们在这边办madcity的那几天，你得有多开心。” “现在就已经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宥真姐，可以……” 徐忆如虚弱地抬起手。 “可以不要聊吃饭了吗，我想到都要吐了喔。” “啊，好，不好意思……我帮你按一下这里，可以止吐。” 赵宥真坐在徐忆如身边，捧起她的手，按下合谷穴，揉搓起来。 “你在哪里看到的这种方法？”韩易有点好奇。 “……知乎。”赵宥真抬眼想了想，回答道。 “你这韩国人，网上活动范围还挺广。”随意调侃了一句，韩易坐到小如和宥真对面的沙发上，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哎，对了，等会儿你们没什么安排了吧？” “易易，你看我这个样子。”徐忆如勉力把头从靠枕上抬起来，看着韩易，“要有安排，应该也是去医院啦。” “好，那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大概半个小时，你俩陪我去买点东西？” “这都快九点了。” 赵宥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疑惑地偏了偏脑袋。 “你要买什么？” “海瑞-温斯顿……” 21:06，三人乘坐电梯下至一层，步行来到贝拉吉奥酒店左翼的购物长廊。 微微扬起下巴，看了一眼远处六分钟前就应该歇业，现在却灯火通明，还有两名店员在门口迎宾，跟旁边大门紧闭的香奈儿、乔治-阿玛尼与积家形成鲜明对比的海瑞-温斯顿门店，赵宥真眼神里的疑惑更甚。 “易易……” 休息了三十分钟，已经差不多缓过来的徐忆如碰碰韩易的手肘。 “你要嫁人喔？” “你还是胀得说不出话的时候更可爱一点。” 韩易横了小如一眼。 “不是我买，是给你们……哎，哎，你们去哪里？” 愕然看着扭头就走的小如和宥真，韩易伸出手臂，提高音量。 “当然是回去啦。” 徐忆如转过脑袋，对他皱皱鼻子。 “谁要你给我们买了，想买的话我们自己白天会来。” “严格来说，不是我给你们买。” 韩易轻舒一口气，双手抱胸站在原地，把声线压低了下来。 “是阿姨。” 听到这两个字，徐忆如和赵宥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她委托我，给你俩挑个……见面礼。” 两个女孩子的脖颈到肩膀再到脊背，肉眼可见地僵直了起来。 数秒后，她们默契非常地同时转身。 “你说……”宥真带着流转的眼波张张嘴。 “什么礼？”小如脸蛋红扑扑地帮她补充完毕。 “我也不知道啊。” 韩易表情无辜地摊开手，给这堆柴又加了把火。 “她说做家长的，第一次见面什么都不送，失了礼数。” 做家长的…… 咀嚼着这个词，徐忆如和赵宥真都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忽然就变得羞涩拘谨了起来。 “哪有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得送礼的道理啊……” “阿姨太客气了，不需要礼物的。” 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站回到了韩易旁边。 “先去看看，不喜欢的话，明天再换一家店。” “是的，女士，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关门了，现在不对外开放……啊，是的，有私人购物的预约。” 待韩易、徐忆如和赵宥真抵近海瑞-温斯顿的门店，两位口音听上去明显是东欧来客的艳丽金发女人，正与侍立在正门前的店员争辩，想要获得进店的机会。 而不管两个东欧女人如何请求，说在摩纳哥的门店消费了几十万欧元也好，说明天一大早就要飞回基辅也好，店员始终都保持理解但是抱歉的笑容，客气地重复着已有私人购物预约的话术。 将近五分钟后，有些恼羞成怒的两个女人才挥挥手，用母语嘟囔着离开，不需要听得懂，也知道她们嘴里蹦出来的不会是什么pg-13的好词。 为了不给店员增加工作难度，也为了不出这种完全没有必要，徒增烦恼的风头，韩易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颇为默契地站在通往地下一层的电梯边上小声交谈，直到耳边完全听不见乌克兰语的抱怨，才朝面前的海瑞-温斯顿迈开脚步。 “晚上好，先生、女士们。”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完美微笑，看不出有任何情绪变化，一头亮丽柔顺的棕发梳得紧贴头皮，身上穿着普鲁士蓝女士西装，与海瑞-温斯顿的主色调异常契合的其中一位店员热情地迎了上来。 “我是海瑞-温斯顿拉斯维加斯贝拉吉奥门店的顾问帕西亚，请问您有预约吗？” 这样问，其实就代表帕西亚已经对三人的身份有了七八分笃定。 一男两女，皆是亚裔，这与私人购物预约的信息一致。 “有。”韩易点点头。 “by……” “” 听到预约者的姓名，帕西亚嘴角勾起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而站在韩易身侧的徐忆如与赵宥真脸上，那副半信半疑的表情也消退了下去。 看来确实是令阿姨的主意。 当然，这个小细节，也是韩易的细心安排，他让奥利维亚-罗德里格斯用母亲的姓氏来预约今天的私人购物时间，这样一来，不仅能在两个女孩面前增加“令岚想给她们挑见面礼”这件事的可信度，也能给小如和宥真一种潜移默化的暗示。 什么暗示？ 韩易所能支配的财富，的确是来自于这个深浅莫测的家族，而不是他自己。 “好的，谢谢您。再一次，欢迎来到海瑞-温斯顿拉斯维加斯的贝拉吉奥门店，赵女士、韩先生与徐女士。也感谢你们选择我们门店，作为今天私人购物行程的目的地。” “请随我来。” 在帕西亚的带领下，韩易一行人步入了这间并不太大的门店。比起品牌在纽约第五大道701号占了瑞吉酒店半边楼的总店，以及贝弗利山正在装修，明年便要开门营业的7022平方英尺西海岸旗舰店来说，位于室内且紧邻赌场大厅的这家分店确实只能用雅致来形容。但两翼布满各式珠宝的展厅，还有入口处标志性的八角形珠宝展示柜，一样也不少，只不过种类没有别的城市那么齐全而已。 小如快速观察了一番门店的情况，心下稍定。这家门店没有什么特别贵……不对，没有什么贵得超出自己认知的单品。唯一有点奇怪的地方，就是本来只应该在门口有一个的安保人员，却增添到了四个，还在店内来回巡视警戒。 到时候，随便挑一个银手链之类几千美元的小玩意，让易易在阿姨面前可以交差就好了。 送便宜了，令阿姨脸上挂不住。送贵了，自己心里又难受。 赵宥真看了一眼右侧展厅最靠近他们的那个柜台上，静静躺在玻璃橱窗里的winstongates铂金手链，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手链在传统语境里，没有什么超越配饰的特殊含义，而且这种不带钻或者只带碎钻，更靠近时装珠宝范畴的单品，也是门店里不至于让她会感觉受之有愧的少数几样物件。 今天接受了韩妈妈的见面礼，到时候，回洛杉矶再给韩易买一件回礼就好。 至少，坐在门店最深处的vip室里最初的两分钟时间里，宥真确实是这样盘算的。 “请三位稍坐一下，我马上请今天的私人购物顾问来为您服务。” “请问要先喝点什么？静水、气泡水、软饮，还有我们海瑞-温斯顿的一些特调饮品，春日花园，还有……” “冰水就好。” “静水，温的，谢谢。” “我也是。” “没问题，稍后为您奉上。” 几乎在帕西亚转身离去的同一时间，两位同样身穿普鲁士蓝西装，年纪看起来明显比帕西亚要大上不少的销售顾问便带着谦和内敛的微笑走进了半开放的vip室。 一男一女，前者染着一头并非自然演变而成的银发，搭配着他苍白的皮肤与微微泛起的皱纹，给人一种在行业内浸淫多年，极具专业素养的观感。而后者则是一位皮肤紧致的中年黑人女性，当然，没有爆炸头，也没有脏辫，扎着利落的马尾，曝露在外的肌肤经过长时间的精心护理，那股油然而生的优雅气质，一看就不像是来自这片大陆。 “晚上好，赵女士、韩先生、徐女士。” 男顾问站在三人面前站定，微笑颔首，严格按照字母顺序排列来称呼三人，以免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让顾客产生任何不好的观感与暗示。 “我的名字叫奥利弗，身边这位优雅的女士是我的同事，贾达。” “对于今晚有机会成为你们在海瑞-温斯顿的私人购物顾问，我们深感荣幸。” 两位销售顾问的口音，都带着明显的英伦腔调。当然，不是苏格兰也不是利物浦，而是赛文-华许线以南较为清晰易懂的英格兰南部发音。 “先简单地做个自我介绍，我和贾达都是来自第五大道718号高定珠宝部门的珠宝师……” 奥利弗的介绍才刚刚出口，听到关键词的赵宥真瞳孔猛然一缩，原本放松的脚掌瞬间抓紧。而徐忆如更是抿抿嘴唇，颇有些震惊地看向坐在单人沙发上老神在在的韩易。 highjewelry。 珠宝世界的琳琅产品，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叫做时装珠宝，costumejewelry，有时也会被直截了当地称为人造珠宝。时装珠宝通常由镀金或者合成宝石，而非天然宝石制成，以降低成本。甚至有的品牌会在此类珠宝里使用亚克力甚至塑料。更重要的是，由于这些珠宝会在薄薄的镀金层内大量使用黄铜、铜或者锌等贱金属，所以很多佩戴者甚至会产生过敏的情况。 不说别的，韩易身边就有一个最典型的例子——麦迪逊-比尔。她的耳朵对于黄铜异常敏感，只要是镀金包铜的耳饰，马上就能让她耳垂变得红肿起来。 至于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么些天高强度的whatsapp可不是白聊的。 总而言之，时装珠宝的用途，直接摆在了名字里，那就是作为衬托服装的配饰进行潮流搭配。这些珠宝的寿命最多只有数年，当然，对于追求时尚趋势的购物者来说，可能戴一个季度就得丢进垃圾桶里。 珠宝产品的第二大类，叫做精致珠宝，finejewelry。作为可以终身保值的首饰，精致珠宝是源自艺术灵感、时尚工艺和珍贵材料的杰作。它们由14至18l金、银或者铂金等实心贵金属制成，并通常会配有钻石、蓝宝石或者珍珠等天然生成的珍贵宝石。因此，跟时装珠宝不同，耐用性极高的精致珠宝可以每天佩戴，甚至能世代相传。 到这一步，消费者才算是真正触及到了珠宝界的核心区。卡地亚、梵克雅宝、宝格丽、格拉夫、御木本，当然还有海瑞-温斯顿，旗下的产品线哪怕价格再低，也都属于精致珠宝的范畴。 在珠宝世界向上攀爬的过程中，99.999%的消费者都会止步于精致珠宝的疆域内。但是，总有一些财富与命运的宠儿，能够更上一层楼，摘下那些独一无二的辉煌冠冕。 高定珠宝，highjewelry，或者用法语说，hautejoaillerie。 每一件高定珠宝，几乎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有同系列同款式的产品，全世界范围内也只会有寥寥数件。在购买者的生活范围内，很难出现第二个佩戴同样首饰的人。这些可以被称为艺术作品的珠宝，不仅能保留其原有价值，而且大概率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值。 高定珠宝这一词，代表了通过珠宝这门语言表达时尚艺术和手作工艺的终极形式。打造高定珠宝的珠宝商们，只会采用自然界能够找到的最优质的金属与宝石。这些超越时间的真正艺术品，本来就可以把高定珠宝的稀有性与独特性拉到最高。 世界上只有少数几个品牌，拥有创造出符合标准的高定珠宝的财力、设计与工艺。克里斯蒂安-迪奥的高定珠宝部门、路易威登的高定珠宝部门、尚美、宝格丽、萧邦、蒂凡尼、御木本、伯爵、格拉夫、布契拉提、梵克雅宝、卡地亚，当然，还有永恒的海瑞-温斯顿。 这位1896年出生于纽约城的珠宝大师，从1932年开始便在第五大道经营他的奢侈事业。时至今日，海瑞-温斯顿已经成为了珠宝行业震耳发聩的名字。从手表到钻戒再到项链，海瑞-温斯顿只使用最优质的宝石与金属，也只会雇佣业内最出色的珠宝工艺大师进行打造。 优雅奢华、经久耐用，设计语言历久弥新，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与锤炼。海瑞-温斯顿，是每一个女孩梦寐以求的伴侣。 有一句玩笑话，只要无名指上套着海瑞-温斯顿，身边牵着的新郎是谁，其实也无所谓。不管是刷pinterest、tumblr还是instagram，小如和宥真的推流里总会出现一两只theone或者winstonblossom，她们也总是会像任何对爱情尚有憧憬的女孩一样，裹在被窝里，悄悄幻想那个单膝跪地，打开蓝色丝绒盒的终身伴侣的模样。 但这份幻想里，绝不包括高定系列。 出身优越，眼界开阔的两个女孩子，对于海瑞-温斯顿的产品线和价格当然都有所了解。 一枚1.35克拉的theone，不管在全球哪个门店，享受怎样的优惠，也至少是四万美元以上的高昂价格。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一个让人望而却步的天文数字了。 至于海瑞-温斯顿的高定珠宝？ 出于对客户隐私的保护，品牌不会对公众公布每一个高定珠宝系列产品的具体价格。 但作为能跑赢时间的投资标的，人们完全可以从佳士得的拍卖记录中对那个神秘世界的极致奢靡略窥一二。 一枚29.01克拉的梨形高级定制钻戒，预估价格130-180万美元之间，最终成交价192.75万美元。 1986年海瑞-温斯顿高定蓝宝石珍珠钻石项链，202.6万美元。 九枚钻石组成的手链/头饰两用珠宝，钻石的克拉数分别是14.26、12.66、12.05、10.79、8.08、7.16、6.72、5.02和9.78。 预估成交价？ 720.4万美元。 毫不夸张地说，能被冠以高定珠宝名号的产品，10万美元就听个响，30万美元只是起步，50万美元勉勉强强，100万美元以上，才算是hw的绝对精华。 “……这次从纽约，与我们一起飞来的，是海瑞-温斯顿全部九个高定珠宝系列：thenewyorkcollection、theincrediblescollections、themajesticescapescollection……还有secretcollection和hopecollection。” 伴随奥利弗声线温和平静的介绍，几位拉斯维加斯分店的销售顾问，小心翼翼地捧着皇室蓝丝绒铺底的珠宝展示盘鱼贯而入。 光是看看那些钻石的大小，小如就感觉自己快晕厥了。 两个月前在罗迪欧大道被香奈儿高定时装支配的恐惧，又一次浮现在心头。 “赵女士、徐女士……” 贾达轻声开口。 “请问，您二位是想要一起浏览藏品，还是由我和奥利弗分别服务呢？里面还有一个私人展示室。” “一起？” 徐忆如看了一眼赵宥真，在看到后者肯定的眼神后，冲贾达礼貌地笑着点点头。 “一起。” 此时精神受到极大震撼与冲击的两个姑娘，迫切需要彼此的鼓励和扶持。 “非常好，那……让我们先从纽约系列开始，好吗？” 奥利弗示意销售顾问将托盘放到三人左侧的展示桌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 徐忆如缓缓朝展示桌的白色座椅挪动，侧过脑袋，狠狠剜了韩易一眼，用嘴角挤出一句中文。 “易易，你要把我们害惨了啦。” “太贵了。” 赵宥真轻叹一口气，接过话头。 “我妈安排的，不是我。” 在最左侧的椅子上坐下，韩易微微一笑，把锅全甩到令岚身上。 “你们令阿姨，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的，有最低消费额度，不花完不准走。” 这是韩易在心中盘算良久的消费与奖励计划。从那笔柏汇资本的投资开始，后面得到的每一笔大额奖励，都是只能用在跟事业有关的消费类目上。 有三辆顶级豪车、一套贝莱尔豪宅和一整个宅邸管家团队要养的韩易，花钱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得多。账户里可以随意支配的八位数现金，现在已经在朝大七位数的方向缓慢滑落了。 给赵宥真转的学费，虽然能拿到十倍奖励，但就几十万美元而已，对于胃口越来越大的韩易来说，这笔钱打进去，都没办法在账户余额上看出区别。 更重要的是，所有事业投资，都会按照财务季报的表现来追加或者扣除奖励。这一季度，uta和maddecent盈利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整个hmg大板块还处在前期投入阶段，想要扭亏为盈还需要一段时间。 因此，如果想要抵消亏损带来的奖励扣除，韩易就必须通过其他消费来获得翻倍的返还。 给艺人花钱这条路注定走不通，碧梨那辆车只返还了30%。对于韩易来说，不超过100%，那都是把钱越花越少的赔本买卖。 至于给自己花钱，除了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帮他拿到了三倍的私募资金之外，就连产生了强烈共鸣的法拉利，也没能让他赚到多少。 别的爱好？ 看书、玩游戏，或者跟音乐有关的消费，能花多少钱？ 更何况，和音乐有关的消费只能被算在事业投资里。 谁叫他自己从事的是音乐行业呢？ 爱好跟事业挂钩，从这方面看，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在几乎所有的选项都已经穷举过一遍的情况下，韩易只能把算盘打到小如和宥真头上。目前来看，只有在两个女孩子身上花钱，得到的正面情绪反馈最强烈，返还的比例也最高。 从三四倍，跃升到十倍，这两只小羊越养越肥，羊毛也越薅越多。 不过，令人遗憾而又欣慰的是，不管是徐忆如还是赵宥真，都不是能心安理得接受男性馈赠的那种人。想要在毫无名目的情况下为她们进行大额消费，那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从一开始，韩易主动热情地邀请两个姑娘加入到旅行团里，最终极的目标就是这个。 以令阿姨送见面礼的名义，一次性把钱花到位，让自己至少未来一个季度手上有足量的，可以自由支配的现金。 “最低消费额度……” 听到韩易的话，小如咽了咽口水。 “是多少？” 韩易举起双手，左边比了个五，右边比了个二。 “七万美元喔？”徐忆如有些恍惚。 “是七位数。”韩易摇摇头，“每个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稀世珍宝 “七位数……” 深吸一口气，赵宥真把想夺门而出的冲动压在胸腔里。 当她从韩易嘴里得知，令岚想要给她们送一份见面礼时，宥真以为自己对阿姨的心思揣摩得很清楚。 在宥真看来，令阿姨的意思应该是，认可并接纳她和小如作为跟韩易进一步发展关系的交往对象，甚至是结婚对象。但是给两个人同时送见面礼，甚至是一起挑选，含义也很明显，就是不选边不站队，让两人都体会到阿姨的善意和友好。 你们每个人，我都喜欢。未来的局面不管如何发展，我都支持。 在暧昧不明的情况下，这确实是令岚能够做出的最佳表态。 不过，见面礼这种东西，哪怕再夸张，对于赵宥真来说，几万美元也应该是天花板了。毕竟她们跟韩易的关系八字还没一撇，这种纯粹是礼节性的人情往来，不可能会是个多么离谱的数字。 但现在…… 七位数。 一百万美元以上。 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家里，虽然在她身上肯定投入了不止一百万美元，但那可是二十多年的渐进积累。 当赵宥真的目光与徐忆如同样迷茫的眼神交汇，她知道，宝岛姑娘应该也是快急得哭出声来了。 “易，这个，真的不行。” 把手搭在椅子上，赵宥真迟迟没有坐下去。她望向韩易，轻柔但坚定地摇了摇头，用中文说道。 “太贵重了，不管是什么形式的礼物，我都没办法接受。” “我也是……” 徐忆如往赵宥真的方向横跨了一步，小声嗫嚅。 “麻烦帮我跟阿姨说声谢谢，但是……欸，不然我们帮你挑点东西。” “怎么，真要让我嫁人喔？” 模仿小如的语气，韩易笑着叹了口气。 “今天我妈是给我下了死命令的，她说我这段时间只知道搞事业，不知道……呃，那个。” 吞吞吐吐地用演练好的局促表情摸摸后脑勺，韩易继续按照剧本行事。 “你们令阿姨说了，今天这个预算花不完，凯雷那边的钱也就别想要了。所以啊……”韩易朝两个女孩眨眨眼睛，“就当是帮我也好，挑一下礼物？如果伱们确实不想要，到时候放到拍卖行去就行，会有人愿意接手的。” 听到韩易的话，徐忆如和赵宥真对视一眼，都没有做声，但却先后坐在了展示桌前。 如果是能帮到韩易的话，那挑两件也是可以的。 至于放到拍卖行，那万万不能的。 因为，只要接受了礼物，就得好好保存起来……认认真真地考虑事业之后的那个东西了。 在海边的卡梅尔，在旧金山的渔人码头，拥抱生活中最美好的希冀与光亮的时候，她们心里考虑的，不就是那个东西吗？ 徐忆如无意识地轻咬下唇，指尖在桌面上摩挲。而赵宥真则是单手托着下巴，眼神失焦地对准展示托盘的方向。 在韩易那细细想来没什么说服力的话语中，小如和宥真接受了她们心里唯一倾向的那个选择。原本在盖蒂套房露台上熄灭的两团火苗，好像又重燃起了微弱却顽强的光芒。 “韩先生。” 坐到展示桌对面的奥利弗，一直耐心地等候今晚的顾客互相之间交谈完毕。待到vip室里重获数秒的静谧，确认这听不懂的异国对话已经结束，奥利弗才重新开口，清了清嗓子，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白手套轻轻覆在最中央的托盘上，微笑道。 “请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韩易颔首应道。 “excellent，okay……赵女士、徐女士，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今天展示的，是海瑞-温斯顿全部九个高定收藏系列，总共三十二件珍品。” “如果没有特别的要求，我们先从纽约系列开始，好吗？” 得到二人表达肯定的点头示意，奥利弗才用柔软的指腹，小心捧起那颗在舒适轻柔的照明灯下泛着幽绿光芒的花瓣形戒指。 “纽约系列的第一件藏品，是这枚被我们贴切地命名为洛克菲勒-温斯顿的戒指。就像名字所暗示的那样，您现在可以看到，镶嵌在108颗钻石中间的祖母绿宝石，曾经属于小约翰-d-洛克菲勒。” 光是这个沉甸甸的姓氏，就足以让vip室里的所有人，包括韩易，加重呼吸。 “著名的祖母绿有很多，但洛克菲勒祖母绿却毫无疑问能在其中脱颖而出。虽然它不是世界上最大的祖母绿，甚至不是最大的宝石级祖母绿。然而，它却是世界上最大的——无瑕祖母绿。纯澈透明，完全没有一点杂质，请看。” 奥利弗无比谨慎地将戒指再抬起几寸，让徐忆如和赵宥真可以更好地观赏洛克菲勒祖母绿的耀目光彩。 “1930年，小约翰买下了这颗宝石，将它镶嵌在一枚梵克雅宝的胸针中间，并佩戴在他的第一任妻子，艾比-奥尔德里奇-洛克菲勒身上，直到她于1948年去世。” “在那之后，伤心欲绝的小约翰便将胸针交予传奇珠宝商雷蒙德-雅德拆卸，再组装成戒指，放到家族宝库中珍藏。直到今年，洛克菲勒家族基金会决定出售这枚戒指，很幸运地，我们从佳士得拍卖行的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 “我们拆掉戒指的基座，并为这颗注定亘古流传的哥伦比亚宝石搭配上108颗总计10.7克拉的花瓣形戒托，让祖母绿的非凡颜色和光彩成为绝对焦点。现在你们看到的成品，全世界到目前为止，只有不到二十个人见过。包括我，包括贾达，包括在座的三位。” “trulyremarkable。” 韩易轻声赞叹道。 “报价是？” “2598.6万美元，韩先生。” 这确实是……站在人类奢侈品界顶峰的作品。 从历史底蕴，到经手的每个名门讲师，再到最终呈现的产品形貌，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当然，这一点从价格上也能反应出来。 2598.6万美元，账户里的现金肯定不够。但既然有奖励，那就完全可以用大通财富账户里的一亿美元现金作为抵押，先贷一点出来。 不过，如果给小如和宥真其中一个人买下这件稀世珍品，那么下一件，也至少得保持在相同的水准与价格上才行。 因此，若是真要买这个，到时候可以先贷款付掉这一件的全款，拿到奖励，再支付第二件的费用。 当购物消费到了这个级别，哪怕账期长达几个月，海瑞-温斯顿也会欣然接受。而韩易当然也是甘之若饴，毕竟对于他来说，消费不仅仅是消费而已，也是赚钱的一种手段。花得越多，自然挣得越多。 韩易一本正经地考虑着转款流程，但徐忆如和赵宥真对面前这枚洛克菲勒-温斯顿戒指却没有半分心思。 两个女孩子对自己和周遭的世界有着极为清醒的认知。珠宝之所以被称为是配饰，因为它的核心功能就是衬托。让靓丽者更靓丽，让华贵者更华贵。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文化以及不同阶层，都有各自适合的配饰。 换句话说就是，佩戴者的经历与气场，要能压得住她佩戴的装饰，才算是恰如其分，甚至相得益彰。 光明之山戴在印度次大陆曾经的最高统治者头上，才会被世人熟知。流浪者珍珠，得真的在血腥玛丽、拿破仑和伊丽莎白-泰勒的指尖辗转，才能承载一段段超越时间的传奇。 不知道未来她们会变成什么模样，但现在的徐忆如和赵宥真，还远远没到可以驾驭这枚戒指的地步。 来自洛克菲勒家族主母的它，只能属于一个传奇世家的豪门大妇。 最重要的是，接近2600万美元的价格，就算在贝莱尔，也能闭着眼睛挑选99%的房产。这个世界上，会选择用这个量级的财富来购买奢侈品珠宝的，估计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不过，这枚戒指其实我不推荐给二位。” 奥利弗那颗在第五大道浸淫了二十多年的玲珑心，怎么会猜不到徐忆如和赵宥真的心思。 事实上，这件藏品奥利弗自己也没想过今天能推得出去。他之所以一开始就拿出纽约系列的这件镇店之宝，就是想把场面上的功夫拿捏到位。 不一定要在气势上压过贵客，但至少要让她们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海瑞-温斯顿的底蕴与身段。 “对更年轻的一代来说，看起来会比较沉闷一些，而且不太好进行日常的搭配，所以，纽约系列还准备了很多具有大都会活力色彩的选项给到各位。” “第一套，叫做manhattanfromthesky。一套由明亮的钻石和光芒四射的纯净蓝宝石组成的珠宝，让人想起曼哈顿天空的美丽色调和光度。就像黄昏时分纽约摩天大楼所散发出的神奇光芒一样，这款以曼哈顿天空为灵感的高定珠宝项链是纽约令人惊叹的艺术魅力的完美表达。85颗不同切工的浅蓝色蓝宝石与255颗闪亮钻石相得益彰，成就了这款令人难以置信的珠宝。” “第二款，我们称它为cathedral，以著名的圣帕特里克大教堂为灵感。1942年，海瑞-温斯顿公司搬进了西51街7号，正好就在大教堂的对街。这是我们对温斯顿先生首个办公地点的颂歌，运用我们标志性的设计，来彰显跟圣帕特里克非常搭配的祖母绿的自然之美……这颗华丽的珠宝里，有五颗加起来重达65克拉的梨形祖母绿，镶嵌在质地完美的碎钻之间。” “第三款，718号大理石，也是对我们品牌自身文化的致敬。受到我们位于第五大道718号旗舰店外墙优雅的大理石细节启发，这套珠宝用鲜艳的红宝石与明亮的钻石搭配……” “第四款，中央公园马赛克戒指……” 前面几款高定珠宝，徐忆如和赵宥真都是兴趣缺缺，当然韩易对这几套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如果是对海瑞-温斯顿品牌故事没有什么特别研究的人，估计都很难与温斯顿先生在纽约的人生经历和奋斗故事产生共鸣。 但奥利弗的英式口音确实非常悦耳，声线也是低沉且磁性。在他抑扬顿挫，感情丰富的讲述中，虽然没有上手试戴，三人也没有半分枯燥倦怠之感。 “……第六款，fifthavenuecrossover。在纽约乃至全世界所有繁华的街道和大道中，没有比著名的第五大道更出名或与温斯顿的故事联系更紧密的了。说得再……艺术性一些，第五大道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文化中心，为纽约客以及来往的旅人提供前所未有的宝贵机会，去接触世界上最伟大的一些艺术作品。在这些坐落于第五大道的各类文化与艺术机构中，最著名也最难以置信的，恐怕就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了。” 听到关键词，赵宥真的耳朵微不可察地竖了起来。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本身，就是一个结构杰作。而这套fifthavenuecrossover，正是向它宏伟的第五大道入口致敬。我们用超过77克拉的圆形明亮式、榄尖形、梨形、长方形和方形切割钻石，巧妙地镶嵌在令人印象深刻的棱角排列中。随……” “奥利弗。” 还没等对方完成讲解，赵宥真便伸出托住下巴的右手食指，轻轻指了指这条套在奥利弗虎口上的项链。 “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赵女士！” 终于有一件要客愿意上身的产品，奥利弗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而听到赵宥真颇为微妙的选择，韩易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徐忆如。 正襟危坐的小如外表一切正常，就是脸上的公式化笑容摆得实在有点太完美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让我来帮您。” 贾达走到赵宥真身后，轻轻撩起她的头发。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fifthavenuecrossover的钻石项链扣在了宥真的脖颈间。 来拉斯维加斯度假，赵宥真的穿着主要以休闲随意为主，没有任何花哨的配色与机巧。一条louloustudio的珠皮呢阔腿裤，搭配宥真最爱的布鲁奈罗-库奇奈利条纹棉丝衬衫，通体雪白，没有一点杂色，这让她敞开的两颗纽扣间曝露的粉嫩肌肤显得更加吹弹可破。 当宥真将项链扣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她本已令人叹为观止的魅力提升到了另一个层次。珍贵的宝石捕捉到柔和的环境光，在她的皮肤上投射出闪烁的光影，营造出一种仙境般缥缈空灵的氛围。 这77克拉的钻石，仿佛开采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与她合鸣，就像是注定要衬托赵宥真的五官，照亮她的天然之美一般。 韩易甚至能想象出，赵宥真如果真的在第五大道上佩戴这条项链，会是怎样的一番遗世风华。 夕阳沉在大都会博物馆的屋顶上，温暖的金色光辉照亮这栋令人叹为观止的伟大建筑，为这个永不停歇的城市披上一层神奇的光环。踏上metg的红毯，提起华伦天奴的天蓝色裙摆，脖颈间的fifthavenuecrossover随着自信的步伐左右摆动。绝大多数本来拍摄着好莱坞女星的相机镜头，都转向了这位二十一世纪第三个十年最伟大的音乐经理人。 这是韩易几乎笃定会出现的场景。 赵宥真瞄了一眼哑然失语的韩易，嘴角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浓郁，也越来越娇憨。 他是个善于表达，丰富多彩的人。但是宥真最喜欢的，还是这言语无法记述的赞美。 “我想我们找到了第一样带回家的东西，不是吗？”贾达绕到赵宥真右侧，手掌交合放在脸边，赞叹道，“多么完美的一对。” “这一条项链多少钱，贾达？” “我们的要价是税前82.32万美元，韩先生。对于这种212颗d级钻石组成就达到77克拉的项链来说，没有比这性价比更高的选择了。我们太阳花系列的高定项链，429颗更小的钻石，总重21克拉，也需要大概18.8万美元。” 2598.6万美元的洛克菲勒-温斯顿戒指珠玉在前，82.32万的价格，听上去连零头都不到。 而这，也是海瑞-温斯顿销售话术的一种。 “明白。” 韩易喝了一口冰水，冲她笑笑。 “没人会不喜欢高性价比，贾达。不过，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们挑一件或者多件同样具有性价比的搭配……我们需要让购物预算到七位数才行，这是令女士的硬性规定，非常感谢。” “啊……当然，韩先生。” 即使是已经在第五大道718号工作了六年的贾达，也不由地有了片刻的恍惚。来买高定珠宝的顾客不少，事实上，愿意在钻石、珍珠和各色宝石上花钱的富豪，比买高定时装的顾客数量要多得多。衣服只是衣服，但贵金属可是经久不衰的投资产品，这笔账精明的塔尖阶层都会算。 不过，每位顾客都会在造访专卖店前提前做好功课，因为这毕竟是一笔接近百万甚至超过百万美元的大额消费，有的客人甚至会提前量好自己的指围和脖围，先试哪个，后试哪个，都要预先跟销售顾问进行详细说明。更重要的是，每次购置高定珠宝，几乎都代表着一个人生中的关键节点，特别是跟爱情有关系的重要时刻——求婚、订婚、结婚，离……没有离婚。 哪怕是年入千万的流行巨星，要购买海瑞-温斯顿的高定系列，也得跟商业经理搏斗十来个回合，再拼了命赚一两个月巡演钱，才会咬咬牙让自己享受这份奢侈。 而韩易，提前两周通过大通私人银行联系海瑞-温斯顿，让他们带着三十余件总价值加起来快上亿美元的臻品，千里迢迢赶到拉斯维加斯，好像也并不是有什么特别重大的纪念日或者人生里程碑。 看这个样子，他好像只是单纯想给两个女孩子买礼物罢了。 但这可是一百万美元打底的礼物啊。 当年理查德-伯顿追求伊丽莎白-泰勒，或者兰尼埃三世刚遇到格蕾丝-凯莉的时候，有这么疯狂过吗？ 程度更加强烈的不可置信感与不真实感，也在赵宥真的心头回荡。作为当事人，她受到的冲击和震撼无疑是最大的。夸口说要买七位数的礼物是一回事，真正点头应下，准备签单结账又是另外一回事。 5200万美元收购electricfeel，那是为了获得一个持续创造收益的现金牛。 而开出100万美元的支票，以个人赠予的方式送给赵宥真几件海瑞-温斯顿的高定珠宝，又能给韩易带来什么呢？ 要知道，这笔钱，够她再上25年的大学。 赵宥真把略有些颤抖的双手压在身下，看向韩易的眼神里饱含着几种复杂至极，又强烈到呼之欲出的情绪。 并不是宥真对金钱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狂热和执着，而是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种慷慨的馈赠下保持心态稳定。 这是慷慨的影响，与姿态的力量。作为人类，当有人在我们身上花费大量金钱时，我们自然会感觉到深受触动。 这种反应不仅仅是因为礼物所谓的物质价值，更是因为伴随这种姿态而传递的潜在情感。当有人选择将辛苦赚来的钱投资于我们，或者我们的幸福时，他们实际想要表达的，是体贴、关心与爱。 人类并不会因为产生这样的感觉而变得肤浅或者物质。相反，我们是在欣赏与感激该行为背后更深层次的信息。 韩易想要传递的信息，是什么呢？ 宥真不得而知。 但每一个合理的猜测，都通向同一条结论。 “好的，韩先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推荐纽约系列的另外一款，eaglehigh珠宝手表。表盘本身是18k黄金打造，镶有48颗黄钻。腕带是总重10.36克拉的119颗圆形明亮式切割钻石，大约11.5克拉的57颗梨形钻石，4.16克拉的23颗马眼形钻石，还有1颗2克拉的梨形黄钻组成……” 随着贾达手部的动作，韩易将注意力投向了她手中的珠宝手表上。如此铺张挥霍地使用钻石，甚至整个手表没有别的材料，全是由钻石贴在铂金细线上串联而成，这种大手笔，估计也只能是由占全球钻石存量三分之一，仅次于英国皇室的海瑞-温斯顿做出了。 不过……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宥真？”韩易指了指手表，柔声问道。 “嗯，感觉会比较……” 宥真不动声色地换成了中文。 “浮夸。” “确实。” 韩易认同地点点头，这种手表，平时根本没有佩戴的可能。特别是在洛杉矶的阳光下，只要走到户外，就能跟灯塔一样闪耀到吸引整条街的注意。且不说安全问题，光是这份过度的张扬，就与赵宥真的性格不相符。 “可能不太搭调，贾达。还有别的选择吗？” “fifthavenuecrossover这一款倒是有配套的戒指……” “不要戒指。”赵宥真瞬时回应道，然后偷瞄了一眼低头含笑，打量着几个托盘里的其他首饰，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的徐忆如。 “这样吧，贾达，你可以带赵女士试一下其他系列的手链或者耳环，让我们尽量看看能不能配成一个有趣的组合，好吗？” 顺着宥真的眼神，韩易也注意到了身边乖巧安静的小如。他轻舒了一口气，坐直身子，朝贾达绽出了一个微笑。 “当然。赵女士，我们这边的marvelouscreations系列还有winstonwithlove系列有很多精致的装饰，跟这条项链能很完美地应和……请您跟我到沙发这边来，好吗？这两个系列都放在这边。” 不需要韩易过度强调和渲染，贾达便能明白顾客目前的需求。 既然已经给赵女士挑了个大件，接下来的配饰按部就班地完善就行。 徐女士这边，可还没开始挑呢。 “徐女士，您这边有什么偏好吗？” 待贾达将宥真带到沙发上，开始细声讲解另外两个系列后，奥利弗才将身子向前凑了半分，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热情又不失礼数地看着徐忆如，问道。 “我们可以根据您对珠宝材质、设计细节，甚至是整体理念和创意构思的要求，来为您推荐最合适的款式。” “让我想想……” 小如把食指放在唇边，似笑非笑的目光从韩易脸上滑过。 “奥利弗，我记得九个系列里，好像有一个叫做secretcollection，对吗？秘密收藏？” “啊，是的，徐女士。秘密收藏是我们最受欢迎的高定珠宝系列之一，比如您右手边这条项链，就是秘密收藏系列中的一件，secretcluster。” “这条项链从标志性的winstoncluster图案中汲取灵感。secretcluster系列的雕塑设计，呈现出独具匠心的钻石丝带造型，并由一簇紧密相连的圆形、马眼形和梨形宝石点缀。之所以这样设计，是因为我们想要表达出一个观点，在光彩的背后，每一颗独一无二的珠宝都隐藏着一个等待被揭开的，不可思议的秘密。” “不可思议的秘密……每一颗都有。” 小如微微颔首的动作，和特意挑出的解说词，让韩易手中的冰水都更凉了几分。 “让我试试吧。” 听到徐忆如的话，奥利弗转头看了一眼侍立在一侧的帕西亚，后者连忙赶上前来，悉心帮小如扣好项链。 “好看吗？” 徐忆如抓起脑后的头发，身子一侧，直面韩易，歪了歪脑袋，问他。 “therearealotofsecretsclusteredhere。” “啊，这个……” 虽然不是完全明白小如的意思，但是话语里的危险味道他还是能清晰地捕捉到。 “好像，不是特别，适合你。” 韩易字斟句酌地谨慎回答。 “是喔，我也觉得好像不是特别适合。我还是喜欢就一整块那样……比较完整。” 徐忆如眼眸弯起的弧度更大了一些，看向奥利弗，亲和力十足地笑道。 “谢谢你，奥利弗，不过太多的碎钻叠在一起眼睛会花。有没有那种，突出主钻的设计？” “当然，徐女士，每一颗海瑞-温斯顿钻石，都有其罕见的美丽和内在的光芒。挑选钻石、打造钻石、包装钻石，这是海瑞-温斯顿最擅长的技巧。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会为大型钻石赋予全新生命力。” 奥利弗精确地从左手边尚未介绍的托盘里，托起一根依然是从上到下全都铺满闪亮钻石的项链。 “legacycollection，它的名字，叫‘一条壮丽的钻石项链’。光从名字上，你就能看出我们对这件艺术品多有信心。一颗10.72克拉马眼形钻石，用整整205颗马眼形和圆形明亮式切割钻石作为衬托，总重约23.58克拉，由铂金托架串联起来。” “徐女士，请允许帕西亚为您戴上这条项链。” 与赵宥真类似，徐忆如今晚的打扮也相当简单随意。一件alice+olivia的蕾丝羊绒开衫，加上一件短款的针织背心，都是小如钟爱的淡粉色，再随意套上一条同品牌的浅蓝色牛仔裤，就完成了徐忆如最常见的日常造型。 但即使是这样的居家款式，套上那条壮丽的钻石项链，也让韩易的眼前立即浮现出了栩栩如生的幻象。 这一次，幻象带他去到的地方，不再是夕阳下大都会博物馆的metg庆典，而是正午时分科莫湖畔的巴比安内罗别墅。在弦乐团的轻柔伴奏下，也许是托尼-本内特，也许是诺拉-琼斯，在麦克风前低声吟唱着《isingammore》。 伴随着浪漫已极的音乐，手捧绣球花的徐忆如，穿过长长的花园与掌声，朝站在别墅大门前的他款款走来。 薇拉-王的定制婚纱前挂着的，正是这款壮丽的钻石项链。 “好看、好看。” 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响动，韩易被从意大利拉了回来。他清清嗓子，把手搭在桌子上，胡乱回应道。 “什么好看、好看的。” 小如娇俏地瞪了他一眼，双颊晕开一抹红霞。 韩易刚才那恍惚的小表情，够她今晚用枕头压住自己的脑袋，翻来覆去地偷笑好久。 “我说，好像有点太大了啦。” “不会啊，我觉得正好……完美。”说到这里，韩易转头看向奥利弗，问道，“这件是……” “税前152.9万美金，韩先生。” “啊，那会……” “我们要了。” 韩易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 “它是你的了，小如。” 舌尖没有骨头，但却强大到能击穿心灵。 这则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名言，徐忆如现在才能充分体会到它的真意。 当轻飘飘飞到自己面前的话语，被金钱与权势的力量压实成生活的馈赠砸在脚边，没有任何人能抵抗弯腰拾起的欲望。 程度相似，方向却截然相反的情绪，也在赵宥真的胸口横冲直撞。她放下手中的珍珠耳环，手掌交扣，置于膝前，换上一副更加灿烂迷人的笑容，对贾达轻声发问： “我改主意了，贾达，手链或者耳环，可能不是太适合我。” “请问……有合适的戒指吗？” “任何样式都可以。”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口回血 最终，韩易今天在海瑞-温斯顿拉斯维加斯贝拉吉奥门店的花费，止步于332.96万美元。 徐忆如的那一条aspetacrdiamondne，税前价格152.9万美金，加上在拉斯维加斯购买的联邦、州与市销售税率8.265%，最终的花费是165.54万美元。 至于赵宥真这边，说要挑选戒指只是一时冲动。以她的性格，决计做不出来自己挑钻戒给自己当礼物这种事。 至少在小如面前不可能。 因此，最终，宥真选中了一对特制的diamondloop全图案钻石耳环吊灯款。按照海瑞-温斯顿的内部分级来说，diamondloop不属于高定珠宝的九个系列，而是落在定期定量出货的精致珠宝范畴内。不过，这并不代表这条diamondloop的价格就要低上多少，毕竟，虽然普通的，没有吊灯坠饰的diamondloop只要3万美元，但毕竟那前面还带上了“特制”二字。 2颗总共7.52克拉的梨形钻石，和82颗总重约5.45克拉圆形明亮式切割钻石组成的diamondloop耳环税前价格定在了72.32万美元，正好比那条fifthavenuecrossover少十万美金。 加上销售税，最终两件产品的到手价格是167.42万美元，比小如多出1.88万美元。 但谁又在记数呢？ ……除了韩易之外的所有人。 一辆法拉利250gtswb，再加上迈凯伦p1coupe，两辆堪称顶级的跑车，总共花了韩易331.78万美元。 而三件甚至不是海瑞-温斯顿这个品牌价格排在前列的珠宝，价格就轻松超越了过去。 要知道，海瑞-温斯顿收藏库里的珍奇，可远不止奥利弗拿出来的那枚洛克菲勒-温斯顿祖母绿戒指。一枚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18.96克拉绝版粉钻，光是成本价，就花了海瑞-温斯顿4990万美元，才从戴比尔斯集团的实控人奥本海默家族手中拿到。 2013年的一场拍卖会上，海瑞-温斯顿更是先后两次举牌，以2380万和2670万美元的价格，拿下13.22克拉的世界最大无暇蓝钻，以及243克拉的博茨瓦纳原钻。 pinklegacy、winstonblue、winstonlegacy，是三颗钻石分别被冠以的名称，也是海瑞-温斯顿legacycollection的镇馆之宝。 所以，虽然对于韩易大手笔消费的随意性感到惊讶，但是光从金额上来说，332.96万美元甚至不是海瑞-温斯顿这个月的最大一单成交。当然，至少在西海岸的范围内，还是可以占据2016年5月品牌销售的榜首位置。 一切都按照专业而私密的海瑞-温斯顿私人购物流程进行，韩易签署完付款授权书后，一直守候在内部系统前的费尔南多-冈萨雷斯迅速完成款项审批。从发起付款到332.96万美元抵达海瑞-温斯顿在渣打银行开设的公司账户，总用时不超过十分钟。 接下来，会员信息填写、产品养护介绍，还有礼品套装的赠送，韩易都交给小如和宥真自己处理，他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躲到海瑞-温斯顿门店的单人盥洗室里，掏出手机，查看今晚消费的奖励。 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332.96万美元的扣款信息之外，他没有再接到到账的短信。 微微蹙眉，调出手机备忘录，却看到了一段令他有些愕然的信息。 【本次成功消费3329600.00美元，获得奖励33296000.00美元】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疑与麻烦，八位数以上的现金奖励，我们将以取现额度的形式在这里显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你都可以选择在备忘录中写下“withdraw$xxx.xx”以使用额度。】 【写下的数额，将在工作日的十五分钟内抵达大通银行的储蓄账户。若取现信息在周末发送，则实际到账时间会顺延到下一个工作日。请合理规划信息发送时间。】 【$0/$33296000.00】 332.96万美元的消费。 3329.6万美元的奖励。 本来都快要掉到七位数的可用现金余额，突然就回到了安全线以上很多。 至少短期之内，韩易都不需要为生活开支或者事业奖励的扣除而担忧了。 这俩翅膀，不知不觉就越长越大，能带着自己飞了。 没白养你们！ 捧着手机傻笑了一会儿，韩易收敛心神，走出盥洗室，在两名海瑞-温斯顿安保和两位销售顾问的护送下，一路回到贝拉吉奥酒店的顶层。直到奥利弗和贾达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消失在电梯金属门后，徐忆如和赵宥真才完全放松下来。 她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彼此手中紧紧攥住的暗蓝色购物袋。 这真是一种在仙境和火狱间循环往复的奇妙体验。 今天她们完成的，无疑是到现在为止的人生中，收到过的最大一份礼物。 最关键的是，她们都相信一句话： 你在心灵周围筑起的围墙越高，当有人拆掉它们时，伱陷得就会越深。 送礼物的那个男孩子，就是把墙拆到快要见底，看样子是想一块砖都不剩的那个人。 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他，送上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礼物。 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呢？ 但就像每朵乌云背后都有一道幸福线一样，每次彩虹出现，也都意味着有一场令人心情烦闷的大雨。 今天这场大雨的名字，叫被迫分享。 明明是如此难以忘怀的体验，两个女孩却不得不在第三个人的酸涩注视下完成。 相信小如和宥真，这并没有听起来那样畅快。 因为她俩都得轮流当一次第三者。 徐忆如看见赵宥真戴上那串象征大都会博物馆的项链时有多沉重，赵宥真见证徐忆如触碰那十克拉的梨形钻石时就有多失落。 换作正常情况，韩易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离奇做法，可能早就让两个姑娘在心中把他吊起来抽了一万多次，至少得生上好几天的闷气，才能慢慢缓和过来。 但这次，至少名义上，是韩妈妈送给她们的见面礼。赠予方归根结底不是韩易，而是他背后那个在这段旅程里释出不少善意，看起来平易近人得有些不真实的巨富家庭。 而且，韩易跟她们讲过，如果礼物送不出去，未来的发展资金也会断掉……小如和宥真，是为了帮助韩易，自己走进的海瑞-温斯顿门店。 没人强迫过她们，是她们自主作出的选择。 这样在心中反复提醒着自己，徐忆如和赵宥真的对视中才多了几分友善的笑意。 “这两天记得找个地方好好保管哟。” 刷开套房的大门，韩易看似随意地提醒了一句。 “我请科瑞帮我们找statefarm做了个贵重财产保险，但得回洛杉矶才能签字……在这之前，就靠你们自己啦。” 说完，韩易便将面面相觑的姑娘们抛在身后，迅速溜回自己的卧室，捂着嘴偷笑起来。 吓唬她们，让她们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上百万的天价珠宝埋起来藏好，才不会被令岚发现。 至于她们明天聊起来怎么办？ 第一，他相信依照徐忆如和赵宥真的品行，是绝不可能把礼物的价格挂在嘴边，作为感谢令阿姨的理由。 致谢里带上哪怕一个美元符号，都算是在二人之间落了下乘。 第二…… 看他操作。 为了让自己的操作不至于变成麦当劳沙拉那样的惨剧，韩易虽然感觉优势在我，但依然还是相当小心谨慎。不仅在麦迪逊-比尔的问号中早早睡去，第二天还调了个早上六点的闹钟准时起床，甚至赶在了仍在倒时差周期末尾的令岚与田宗云之前。 跟贝拉吉奥的自助餐厅不同，这家酒店的roomservice乏善可陈。一套大陆式早餐、一套美式早餐，还点了奶油蛋卷法式吐司、华夫饼、早餐可颂和烟熏三文鱼班尼迪克蛋，这就算是菜单上为数不多令人有食欲的东西了。 万幸的是，服务质量还算不错，不仅放了两张首尾相连的桌子到客厅窗边，让住客可以边享用早餐边欣赏风景，还专门准备了两瓶当日的新鲜花朵，为这个还未完全放晴的清晨增添了一抹亮色。 待令岚打开卧室门时，韩易已经饮下两杯热茶，甚至还给麦迪逊拍了一张鲜花的照片发过去。 [softboi(sometimes)。] 没过十秒，whatsapp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你咋那么早就起来了，幺儿？” 令岚打了个呵欠，坐到韩易身边。 “你也在倒时差？” “我在帮你们倒时差。我婆喃？” “她昨天睡到两点钟就起来了，现在正在补觉。” “好嘛……快来吃早饭，晾了好久了。” 韩易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面包篮，然后低下头，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这些花凶悍着呢……btwwhyustillup？] [whyrustillup，rick。] 被窝里的麦迪逊-比尔伸了个懒腰，把露出半个肩头的卫衣拉了上去。习惯性地咬住丰腴的下唇，自己都意识不到脸上挂起了愉快的笑容。 [家里人还在倒时差，我是受害者。你呢？] [我看了一晚上的goodmythicalmorning，然后就真的到早上了。] [willithypnotize？] [apparentlynot。] “昨天没买到礼物哇？” 现实世界里，令岚拿起一只可颂面包，往上面涂抹着黄油，问道。 “我看信用卡没消费记录。” “我自己给的。”韩易抬起头，戳着胸口，“给你说过了，你儿子现在是有工作的人了……别说这点礼物钱，再过三个月，学费我都自己交。” 说完，他重新看向手机屏幕上麦迪逊接连发送的三条信息。 [好羡慕你可以跟家人有这么长时间的度假时光。] [还要在维加斯呆多久？] [我能看得到mamahan吗？] [估计很难。] 韩易回复。 [我们要在拉斯维加斯呆到明天……而她们后天就要回去了。] 麦迪逊发来一个悲伤青蛙洗头的meme。 [啊，我还以为我能见到未来亲家呢。] [这既不职业，也不道德，让人深感困扰。] 自从那天好莱坞山脊道的偷袭以来，嘴上说着“你是老板，我是艺人”的麦迪逊-比尔，总会找机会开开韩易的玩笑，乐不可支地看着前者尴尬的模样。 面对这种调侃，韩易刚开始还不知道如何应对，但时间一长，他便发现，战胜魔法最好的方法就是学会魔法。 什么是最强力的魔法？ 《与卡戴珊同行》。 每次讲出这部真人秀里的经典台词，韩易和麦迪逊总是会一起嘲讽一下他们共同厌恶的一家人。 [没有后半句。] [说得就像我会关心她们至理名言的完整性一样。] 看到韩易的答案，麦迪逊翻了个身子，咯咯傻笑两声。她很喜欢这种不顾他人死活的讽刺性幽默，就像她喜欢《瑞克和莫蒂》一样。 “幺儿，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呀。” 看着一脸笑意把玩着手机的韩易，令岚有些犹豫地张了张嘴，似乎是在思考是否要把接下来的那句话说出来。考虑了几秒，韩妈妈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 “那不是三个多月……不对，七大七个月都看不到你了。” 上一世，韩易每个寒暑假都会回家陪伴家人。 “我也想回来，妈。但是你看，现在事业刚刚起步，那么好的发展机会，我要是错过了，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 韩易轻声叹了口气，他不想见到妈妈这种吞吞吐吐间，迟疑地表达自己对儿子思念和不舍的神情。不管在哪个时空看见，都会让他心疼。 不过，他说的这句话，也许细节有些粉饰，但想要表达的情感却是货真价实。 hmg方兴未艾，刚签下这些在时光长河里注定会焕发璀璨光芒的天才音乐人，自然不可能就这样甩手回国。别说三个月的时间，一周的空隙都挤不出来。 这次花六七天时间专门陪家人旅行的奢侈，应该要到圣诞节前后大家都关门歇业的时候才会再有了。 到时候再回去不迟。 “我晓得，我晓得。” 令岚摆摆手，示意自己完全理解儿子的难处。随即，她清了清嗓子，把话题转移到一个没那么令人难过的领域。 “见面礼小如她们喜欢不？” “自己挑的，当然喜欢啦，你等会可以问问她们哈。先吃饭，妈，吃得差不多了她们也就起来了。” 韩易朝妈妈竖起大拇指，绽出一个万事大吉的笑容，随后便重新看向了whatsapp的对话框。 [忘了告诉你，昨天刚收到了预付款。] [恭喜你，准备买什么车子？] [付了个游艇的首付，还差四十万。] [至少你离沙滩近。] [跟沙滩有什么关系？] [把你拖进去埋掉的时候省力一些……毕竟我不怎么锻炼。] 又是一阵捂着嘴也止不住的傻笑。细细想来，也没那么幽默，但麦迪逊就是觉得好像跟韩易聊天比edycentral的《救援高手》还令人捧腹。 [说认真的，你得早点回来，专辑的筹备会议要开始了，得等你来拿主意。] [这是你的专辑，麦蒂，最终拿主意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我只负责对你的主意说不。] 麦迪逊没有打字，只是发了个海绵宝宝手搓彩虹的表情包过来。 上面写着两个大词：fuckoff。 韩易不甘示弱，回了一个同款海绵宝宝meme，只不过他的这张图fuckoff字体更大更震撼一些。 [快去睡会儿，姑娘。我保证我会给你带回来很多好歌，一直在忙这件事……六个小时后见。] [我相信你(-)] [四个小时后见。] [xoxo] 麦蒂真是自己见过……最喜欢用颜文字的美国姑娘。 这上网冲浪的技能树，好像越点越歪了。 还有……得找个机会让她改掉这个每次聊天结束都要加个“xoxo”的习惯了。 “阿姨……” 就在韩易摇头笑着把手机放回兜里的档口，徐忆如那还没睡饱而略显沙哑，但却不改甜腻本色的宝岛口音响了起来。 穿着粉红小熊睡衣的小如，看到正在埋头对付班尼迪克蛋的令岚，小嘴一瘪，撒欢小狗似的直接扑了上来。 “太谢谢您啦！” “哎、哎，乖孩子……” 香风扑了个满怀，令岚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小如背后好多只跳舞的小熊，这才露出慈祥的笑容，把手放在对方的背部。 “您真的是太客气了啦，我跟阿姨都认识这么久了……要送也应该是我来送才对嘛。” “哪有小辈子送礼的道理，这些都是大人该做的哈。” 摸了摸徐忆如的后脑勺，令岚瞥了韩易一眼，发现自己的儿子正在给她做ok的手势，前者立刻会意： “昨天的礼物还满意吗？阿姨不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的喜好，所以让韩易带你们自己去挑……不是阿姨不花心思哈。” 不花心思？ 阿姨…… 153万美金，还要怎么才算花心思？ 您再花心思，别的家长还活不活啦？ 感叹自己遇到了个绝世好婆婆的徐忆如把令岚搂得更紧了。 “超级无敌喜欢，阿姨！就是真的太贵重了，我……我受之有愧。” “那才几个钱呀，小如，你有点夸张了哈。” 令岚扶住女孩的肩头，让她正脸对着自己，随后亲昵地点了点女孩的鼻子。 在韩妈妈看来，如果是韩易自己刷银行卡都能负担的礼物，那确实不能划在“太过贵重”的范畴内。 即使有全职工作，他的消费上限能到什么水准，令岚自忖还是心里有数的。 于是，阿姨笑着说出了一句把小如吓到翘尾巴的话。 “这次准备不周，下次阿姨亲自带你去买……你帮我好好督促韩易学习就行，他听你的。” 亲自带我去买…… 真的不用了，阿姨，我怕我心脏病发。 “好，阿姨，我肯定让易易……韩易，好好学习！” “乖孩子。” 令岚宠溺地揉揉徐忆如的头发，让它变得蓬松了些许。依然被令岚搂在怀里的徐忆如，抿着嘴，羞涩却满是希冀地看了韩易一眼，因为难为情而微微眯起的双眸里，带着那种仿佛是在新婚丈夫面前跟婆婆撒娇的小尴尬，还有美好生活正在眼前徐徐展开般的雀跃与幸福。 这姑娘……咱家要定啦。 看着眼神粘在韩易身上不挪窝的徐忆如，又瞄了一眼用无声的微笑回应着的韩易，令岚被发了一颗10克拉的大糖。 “阿姨，我先去洗漱喔，待会儿出来陪您吃早餐。” “好，快去、快去。” 目送小如蹦蹦跳跳地回到卧室，令岚意犹未尽地砸砸嘴，摇头叹息道。 “韩易啊，你看你……” “阿姨。” 令岚的话还没说完，她口中“你看你”的那个主题对象就出现在了客厅里。 严格来说，还没有完全踏入客厅。 赵宥真双手扶着卧室的门框，半个身子探出来，怯生生地看着令岚。那副再看多少次都会让人一不小心就入神的脸庞上，已然是画好了全妆。 这是首尔姑娘和台北女孩在待人接物上的细微区别。 对于从小生长在韩国的赵宥真来说，哪怕下楼去便利店也要化妆，见家长那更是不能怠慢。 “宥真！” 令岚是小如的颜粉没错…… 但她也没说过自己是唯粉啊。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对于宥真的颜值，令岚也是满意到没话说。 “快过来一起吃饭！” 韩妈妈保持着慈祥的笑容，冲宥真招招手。 听到令岚的呼唤，赵宥真紧抿着嘴唇，朝餐桌的方向小碎步挪动过来，双手把自己卫衣两边的下摆攥得紧紧。 然后，出乎韩易和令岚意料的是，走到餐桌前的赵宥真，给她鞠了一个弧度对于现代华国人来说特别夸张的躬。 承袭了华国礼仪文化的韩国，自己又逆潮流地衍生出了更繁复琐碎一些的文化。街上五十米开外碰到长辈都要小跑上去致礼，同坐一部电梯，先下去的话光挥手告别更会被认为是大不敬。 在这种氛围下长大，从小就被各色长辈夸赞很懂礼仪，性格本身也不太外向的赵宥真，就算是在西方式的教育和生活环境中浸淫多年，也很难像徐忆如那样用毫无距离感的亲和力与长辈相处。 以最庄重的方式致谢，是宥真能够想到对昨天以及这周所发生的一切表达感激的最好方法。 “哎哟、哎哟，乖乖……” 令岚忙不迭地起身扶住赵宥真。长在红旗下的这一辈，很难会对这种过度的尊敬泰然处之。 说句不太吉利的，在现在的华国，这种弧度的鞠躬礼，至多能在告别仪式上见到。 “谢谢您，令阿姨。” 饶是扶住手臂，也没能阻止宥真埋下脑袋又鞠了个躬。 “谢谢您的照顾，宥真……铭感五内。” 这就是喜欢中华文化，总是研究古诗词的弊端之一。用起成语，还是跟现代华国人的习惯有一定差别。 当然，这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现象。这就跟华国人在美国问当地人“whereistheloo”，或者美国人听到英国人把地铁叫做tube时，总是相当震惊一个道理。 “这算什么照顾呀，乖乖。” 局促的赵宥真看得令岚有些心疼，后者捧起女孩的脸，蹙起眉头柔声说道。 “该感谢你照顾我们家韩易才对，他笨手笨脚的，做事情又不仔细，经常丢三落四……” “妈。” 韩易轻咳两声。 “你们交流感情，干嘛要伤害我的感情。” “你还有感情可以伤害啊，榆木脑壳。” 令岚揶揄了一句儿子，随即又再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宥真光洁无暇的脸蛋。 “以后工作中，他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多包容，多指教。阿姨让他好好跟你学习。” “我……” 听到令岚的话，宥真的视线朝韩易飘过去，温柔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我会加油，争取可以帮到他。” “乖孩子，抱一个。” 把宥真搂进怀里，令岚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陡然加重的紧张呼吸。但没过多久，全身放松下来的女孩，便发出了一个极其细微，但是却被近在咫尺的令岚清晰捕捉的小奶音。 就像小猫感觉舒适和愉悦的时候打的呼噜一样。 这姑娘，快可爱死我了。 被狠狠萌到的韩妈妈抚着赵宥真的背，刀刮似的眼神又在莫名其妙的韩易身上走了一转。 净给我出这些难题。 两个都想要，怎么办？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节日庆典（上） “令女士，终于可以在美国见到您……我很荣幸。” 在梅赛德斯-奔驰的metris商务车里，副驾驶座上的diplo转过身子，殷切热情地朝令岚露出一个笑容。 用过早餐，韩易带着妈妈和外婆逛了逛贝拉吉奥和阿丽雅的购物长廊，买了几样她们喜欢的小物件。随后，便在阿丽雅酒店内的鼎泰丰解决了午餐问题。 自助餐确实是每家拉斯维加斯酒店不可不尝的特色，但在thebhanal的体验感拉得太满，以至于不光是徐忆如，就连令岚和田宗云，说起buffet都是忙不迭地摇头。清淡又美味的鼎泰丰不仅能帮大家缓缓肠胃，还能稍微消解一点妈妈和外婆越来越浓的，对正宗中餐的渴求。 午餐之后，一行人慢慢悠悠地从哈蒙大道的十字路口出发，沿拉斯维加斯大道逐一造访凯撒皇宫、巴黎人、弗拉明戈和威尼斯人，把每家酒店的特色景点都逛了一遍，这才抵达最北端，时装秀购物中心对面的永利酒店。 这确实是一个以造景闻名赌城的地标性建筑，从购物长廊的侧门进入，到处都是假山瀑布、景观喷泉与参天绿植，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座自然公园的入口。 走进室内，这种植物园与马戏团融为一体的观感更加明显。枝繁叶茂的珍奇植物、定期更换的四季花卉、完全用鲜花打造的旋转木马，还有杰夫-昆斯由多种颜色的镜面抛光不锈钢制成的著名雕塑“郁金香”，都让这片郁郁葱葱的绿洲成为了喧闹赌场的宁静避风港。 在永利的花园里拍了好一会儿照片，diplo才掐着四点的时间抵达大堂。当然，这并不是托马斯有意迟到，因为他们本来就约的是四点三十之前见面。 对于dj这个职业来说，不用赶飞机全世界各地巡演的日子里，下午三点就算是早起了。虽然昨天没有演出，但是diplo毫无疑问是在xs夜店度过了一整个多巴胺充盈的夜晚。 拉斯维加斯，一直以来都是电子音乐的圣殿。而拿到一份拉斯维加斯夜店的驻场大合同，也是所有dj为之奋斗的重要生涯目标。 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理想工作，无外乎三个条件。 钱多、事少、离家近。 在拉斯维加斯的驻场协议，完美符合这三要素。 首先，拉斯维加斯拥有整个星球最具盈利能力的夜店，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在北美其他城市的夜店，比如洛杉矶的academy，基本上都是以大舞池、小卡座的运营模式为主。 没有嘉宾dj的时候，门票20美元，进去之后自己点酒。有邀请艺人来演出的话，门票可能会翻倍到50-100美元不等。在这种真正的跳舞俱乐部，bottleservice的桌子很少也很小，消费要求也很低，3000美元就足以让15个人进入夜店，在卡座前蹦跶一整晚。 而拉斯维加斯不同，不管是永利集团旗下的xs，凯撒皇宫酒店的omnia，还是米高梅酒店的hakkasan，虽然舞池都不小，但是其主要盈利点不是门票，而是卡座消费。以xs夜店为例，想要坐到室内，哪怕平时也得是3000美元的低消，想要靠近舞台的话，那至少也得上五位数。 最重要的是，没人能在拉斯维加斯的夜店里只花低消的钱——575美元一瓶的absolut、6600美元一瓶的金叶酩悦香槟，即使是菜单上最便宜的6瓶红牛，也得65美元。只要稍不留神，一晚上扔进去10万美元轻轻松松。 当然，在氧气如此充足的赌场大厅内，那些刚赢下巨款的豪客们绝不会吝惜这点小钱。这也让拉斯维加斯的夜店，成为了整个联邦乃至全世界最能赚钱的深夜场所。 全美销售额排名前十的夜店，拉斯维加斯就占了六家，其中跟diplo签署驻场协议的xs夜店更是排名第一，年营利接近一亿美元——都是流动性极强的现金。 在这样的情况下，拉斯维加斯夜店在预订艺人方面出手自然是相当阔绰。别的地方，预订dj或者rapper都是单场计算，只有拉斯维加斯的夜店集团是直接扔出全年几十场打包的驻场协议。 2016年，xs夜店就一口气签下了alesso、avicii、davidguetta、dillonfrancis、diplo、djsnake、majozer、marshmello、skrillex、yelloww和zedd在内的二十三位电音巨星的驻场合同。就连off-white的ceo维吉尔-阿布洛，都在这里有二十场演出的合同要履行。 从2012年开始，diplo就一直是永利夜店集团的长期合作艺人，驻场协议每次都是两年起签，每年保证至少25-30场演出，价格更是一路从2012年的小五位数，涨到了2016年目前令人瞠目结舌的17万美元/小时。也就是说，今年在永利有27场演出的diplo，不需要走出酒店大堂，就能赚到459万美金。 工作时长？27小时！ 其他时间，永利还会给他提供专门的艺人套房、餐饮和购物现金券，以及一台在拉斯维加斯专供他出行使用的商务车。 就是他们现在乘着去看音乐节场地的这辆。 “妈，我们的艺人说，很高兴能在美国见到你。” 韩易直截了当地用普通话给令岚翻译。刚才见面的时候，韩易就直接当着徐忆如和赵宥真的面，给令岚介绍说，这是他们公司的艺人，而且公司马上要花3600万美元收购他的音乐厂牌。 韩妈妈当然没什么特殊反应，毕竟儿子只是个打工人而已，别说3600万美元了，就算是3.6亿美元，对于令岚来说也都是别人的故事，听个响而已。 而令岚的淡定表现，不仅让徐忆如和赵宥真对“韩家”深不见底的财力又加深了些主观认识，就连通过徐忆如的翻译，了解到韩易跟他母亲具体说了些什么的diplo，都不禁多了几分讶然。 毕竟diplo的视角里看到的是，3600万美元，这个扣除了个人所得税之后够他在拉斯维加斯再干十年的金额，还不够这位女士做点表情来回应的。 “她说，也很高兴见到你，很遗憾没看到你前几天在拉斯维加斯的演出。” 帮妈妈翻译了这句礼貌的回应后，留意到diplo表情里的细微变化，韩易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丝计谋得逞的微笑。 大大方方地向合作伙伴介绍自己的家庭成员，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之内。 让妈妈和外婆看到自己正在完成的具体事务，把他的“全职工作”变得更具说服力。让艺人看到老板背后提供财力支持的家庭，让他们有更多的遐想空间。与此同时，也让从旁观察的徐忆如和赵宥真对他所讲述的背景故事更加笃定。 一石三鸟，只要不怕翻车，就永远能在山路上狂飙。 “离下一场拉斯维加斯的演出还有九天，怎么不回洛杉矶？” 韩易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云霄塔，跟diplo闲聊。 “为什么要回去？” diplo摊开手，笑道。 “免费食物、免费住宿、免费酒水，还有免费……噢，那个不能说。” “不过，拉斯维加斯和永利就像我的第二个家一样，两场秀之间，我尽量在这边能待多久就待多久。而且新家那边刚刚搬过去，团队还有很多东西要弄的，住起来不方便。” “月底会回来吧？这边看完场地，签了租赁合同，后面还要开会定一下艺人阵容。” “31号，我这边30号跟桑尼……skrillex，在xs有个演出，弄完我就回来。” “然后6月初在欧洲，对吗？” “对，4号到5号……嘿，伱应该来的。马德里，utopia。还有11号在曼彻斯特的parklife。有很多有趣的电子音乐人我们可以见一见，也许可以找到合作的契机。” “不错的主意。” 韩易想了想，回答道。 “到时候让我看看安排，如果要去的话，我31号提前跟你沟通。” “okboss……andwearehere。” 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离永利酒店并不远，向北沿着拉斯维加斯大道驶过六个街口，就到了madcity音乐节未来的举办地点。奔驰商务车拐进西撒哈拉大道前的南桥道小路，平稳地向前行驶。 “这一整块空地，都属于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 diplo按下车窗，指向窗外延绵的围墙与白色栅栏门，以及贴在大门两侧的红色“gate3”标识。 “这边的三号门，还有前面的四号门，以及另外一头的几个入口，音乐节举办的时候都可以根据购票人数和现场实际人数选择打开或者关闭。最主要的动线，还是希尔顿酒店旁边的八号门。到时候所有的的士、uber、大巴，都会由lvpd往那边引导。整个八号门如果全部打开，可以同时进行五百人的安检。哪怕八万五千人一起到，也就只要半个多小时就能全部入场。” “这边是专用的停车楼？” 商务车自敞开的四号门进入场地，韩易指着正南和西南两个方向的两栋垂直车库，问道。 “右边那栋是的……技术上来说，它属于旁边的circuscircus酒店，但酒店本身也是米高梅的产业。所以音乐节开始的时候，除了酒店住客之外，停车楼可以完全封闭，只提供给音乐节使用。” “另外这个更高一点的停车楼，有13层，是希尔顿酒店的附属裙楼，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跟酒店去谈整体租赁……但一般来说应该不用。你知道的，来拉斯维加斯参加音乐节的绝大多数都是外地游客，而且场地本身离核心区也不远，通常来说大家都会选择徒步过来，最多打个车。如果少数人有泊车需要，让他们单独按照酒店费率停就行。” 坐在商务车最后排的，还有许久不见的diplo经理人，也是现在人予管理的高级合伙人凯文-库萨特苏。作为diplo最信赖的个人经理，自然是托马斯在哪里，凯文就跟到哪里。 对于这个场地，凯文-库萨特苏前几天就来先踩过一次点，各种技术参数和基础情况都熟记于心。 “circuscircus，隶属mgm……” 跟着diplo走下商务车，来到场地中央，韩易眯起眼睛，顶着强烈的阳光直射，看了一眼南侧的circuscircus酒店。 即使是这样完美的天气，在如此令人心情舒畅的湛蓝晴空下，circuscircus酒店那呆板单调的白色外墙，还有感觉已经褪色生锈的霓虹招牌，都很难让人心生好感，更别说真正住进去了。 与它身后蔚为壮观的康莱德酒店与永利安可酒店相比，circuscircus只能被称为是一件被遗忘在上个世纪的老古董。 可惜这个地段了。 韩易关于circuscircus的思考此时也就止步于此，因为在他们身前，正涌上来四五位身穿西装的商务人士。 “嗨，凯文，又见面了。” 竖着完全由发胶撑起的大背头，意大利裔面貌特征极为明显的中年男人与凯文-库萨特苏双手交握。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萨内拉先生。” 壮硕的凯文-库萨特苏有些吃力地侧过身子，右臂扬起，指向他身后并排站立的两张面孔。 “让我来为您介绍一下今天的vip——我的客户托马斯，同时也被称为diplo。还有联合艺人经纪公司以及maddecent的股东，易-韩。” “托马斯，我每天都能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看到你的脸，也总能在体育场委员会的董事会里听到你的名字。”萨内拉先生爽朗地笑着拍了拍diplo的肩膀，“董事们说，等体育场建成，第一个举办的音乐节里必须有你的名字。” “我也等不及去那里看第一场拉斯维加斯突袭者的比赛了。” 拉斯维加斯突袭者？ 现在应该还叫奥克兰突袭者才对。 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意大利男人，还是突袭者拉斯维加斯新场馆委员会的董事吗？ 有点意思。 “还有，韩先生……久仰大名，凯文上次跟我讲了很多关于您的事迹。” 最重要的留在最后，萨内拉先生很懂得这个道理。跟diplo问候的时候，他非常注意保持那副热情但仍带着几分矜贵的笑容。而看向韩易的时候，虽然依旧注意身段，但却明显多了些面对重要客户的恳切。 “斯蒂芬-j-萨内拉，mgm国际酒店集团首席商务官。” 光从萨内拉的头衔就可以看出他的神情与姿态源自何处。作为首席商务官，萨内拉负责整个集团的公共关系、市场营销、集团销售、客户忠诚度计划以及商业策略。按理说，他这个角色，不需要亲自来处理拉斯维加斯一块音乐节场地的租赁事务。 他的出现，说明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的情况已经严峻到了一定程度。糟糕到必须由分管这一板块的高级副总裁自己下场，为场地争取长期稳定的活动合作方。 如果没记错的话，两年之后，再也承受不起巨额亏损，母公司也连年赤字的mgm国际酒店集团，就把这个露天场馆，连同旁边的circuscircus酒店一起，打包卖给了金银岛酒店的拥有者，西海岸著名的实业家与赌城大亨菲尔-鲁芬。 应该如何把这一超前信息，变成对自己有利的商业策略呢？ “您好，萨内拉先生。” 心念转动间，韩易向斯蒂芬-萨内拉伸出手。 “很高兴认识您。”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可以用世界上最知名音乐节的场地方这个头衔称呼您，以及我们踏在脚下的这个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节日庆典（下） “据凯文所说，您想要在这里举办一场为期两天的综合性音乐节。” 踏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东北角的柔软草坪上，斯蒂芬-萨内拉望向自己身边的年轻亚裔富豪，用问询的语气轻声说道。 “是的，10月28日到29日，万圣节周末。” 韩易颔首回应。在这个无数宗教、文化与民族混居的国度，公共假期不多，被广泛认可的全民节日更少。非要说起来，大家都接受且期待的节庆时段，恐怕就是圣诞节、感恩节、万圣节与跨年了。 圣诞节自不用说，以年终的阖家团圆为主旋律，除了以古典音乐为主的圣诞颂歌音乐会之外，很少有大型活动在这个时间点举办。 更何况，最近几年政治正确的风潮愈演愈烈，大部分蓝州的圣诞节都改叫冬季假日，这种情况下，操作活动就更显困难，也没有必要去给自己惹不必要的舆论麻烦。 感恩节也是所谓的家庭日，得在火鸡、红薯泥和南瓜派的陪伴下，与家人在火炉边共同度过，畅谈一年来生命中值得感恩的人与事。磨磨蹭蹭到将近十二点，去家附近的购物中心排队，等着抢黑色星期五的打折商品。没挤进去或者睡过了，还有网络周一在向你招手。 用脚想也该明白，这种全民剁手掏空钱包的购物狂欢日，就不可能有大型音乐节的存活空间。 至于跨年，确实是一个绝好的演出宣传噱头，但是在拉斯维加斯，每个酒店、每家夜店早早地就安排好了跨年阵容，而且新年来拉斯维加斯，在酒店的赌场大厅或者夜店舞池狂欢跨年，本来就是跟去纽约时代广场比拼肾功能一样热门的新年节目。作为一个新生的音乐节品牌，跟赌城深耕几十年的娱乐综合体抢跨年客群，的确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因此，思来想去，在拉斯维加斯做音乐节，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万圣节的周末。虽然万圣节本身不是公众假期，但没有一个年轻人会放过这最有仪式感、参与感与归属感的一天。最重要的是，放眼整个西海岸，比较成气候的音乐节，差不多就只有edc主办方insomniac在洛杉矶举办的电子音乐盛会escape:psychocircus。 在这个节点做音乐节，竞争最小，赌城的娱乐综合体们也最欢迎。毕竟，如果能够把人流从加利福尼亚拉到内华达，总体来说也能让这些酒店集团增收一笔。 不管在哪个国家，初来乍到，到一座新的城市开展新的业务，最需要考虑的就是当地的商业生态，以及你的决策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拉斯维加斯确实需要一个能辐射到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万圣节音乐品牌。韩先生，很深刻的洞察力。” “只是想为维加斯做点事情而已……对了，基本上所有的音乐节主办方都会把舞台放在这个角落，是吗？” 轻描淡写地跳过无谓的吹捧，韩易指着面前的围栏，说道。 “是的，舞台放在这里，对于站在场地任何方位的观众来说都能获得最佳的现场观看体验。” 斯蒂芬-萨内拉抬抬手，示意韩易的目光向上移。 “而且，这边直面云霄塔，可以让拉斯维加斯最著名的地标性建筑之一，跟舞台本身融为一体。” 韩易把手搭在额前，仰起下巴，看了一眼这座密西西比河以西最高的建筑物。说实话，很符合madcity“疯狂之城”的品牌调性，只要辅以合适的舞美灯光甚至是庆典烟花，就能让舞台呈现的完整度再上一个台阶。 “萨内拉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在……” 韩易张开双臂，把整个东北角包裹在了他的规划里。 “这一整片区域，做三个连接在一起的主题舞台，左边到allure公寓的尽头，右边到……撒哈拉酒店差不多大堂中间的位置。如果我们这么做，剩下的空间，还能容纳多少观众？” “这么大的舞台？” 站在斯蒂芬-萨内拉身边的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总经理查克-科森接过话头，这种具体的参数，mgm国际酒店集团的高级副总裁肯定不太清楚，需要他来出面解答。 “我们之前做rockinrio的时候，舞台其实很小。您看到对面的walgreen''s了吗？舞台最右侧差不多就到那里，然后左侧到麦当劳的广告牌为止。” “让我跟您讲一讲我们对madcity的创意构思，科森先生。” “那一定很精彩，韩先生。” “事实上，宥真。” 意识到自己站在话题的中心位太久，有可能会引起妈妈对自己作为“音乐产业新人”身份的怀疑，韩易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用英文对赵宥真说道。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跟托马斯和凯文一起做的策划吗？” “当然。” “交给伱了。” 韩易再退一步，站到徐忆如身侧，冲赵宥真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好的……科森先生，madcity，简单来说，是maddecent厂牌旗下最大规模的a级音乐节，是对blockparty品牌的一次全面升级。” 进入到工作模式，那个在令岚面前发出小奶音的猫咪消失不见，娉婷而立的换成了一头骄傲的雌狮。 “科森先生、萨内拉先生，还有在场各位mgm国际酒店集团的同仁，我很高兴与你们分享我们对madcity这个音乐节品牌的愿景，这将是拉斯维加斯有史以来最激动人心的万圣节体验。” “我们想要做的事情，可以用三句话来归纳： 融汇所有音乐风格的edc。 沙漠都会里的lopalooza。 内华达州的coache。” 向外界描述新项目的最佳方法，不是用大量华丽的辞藻去堆砌一个无法看到实际效果的空中楼阁，而是利用现有的成功项目进行对比，用几个简单的词汇迅速描绘异同之处，让听者自动在心中补充完整，这才是最有效的沟通方式。 如何向没有吃过波奇饭的人解释这是什么东西？ 打散了的寿司加点酱汁。 用听众熟悉的事物形成共情，迅速拉近距离，是演讲与陈述的重要手段。 这一点，是赵宥真从韩易身上学到的众多闪光点之一。 “作为电子音乐厂牌maddecent，我们在过去的纪念里致力于为电子音乐爱好者提供终身难忘的音乐体验，而这也正是我们一直在不断获得惊人成功的领域。 我相信你们应该还记得《leanon》这首歌……谁又会不记得呢？当你开车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自南向北，总能在街边的杂货店、购物中心甚至是其他司机的车里听到它。 我们有创造音乐经典的经验，我们知道如何捕捉全新世代的消费人群，我们也明白该如何创造出真正特别的大型演出，让这座城市成为万圣节全国的绝对焦点。” “首先，让我们谈谈场地的规划。我们对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进行了仔细的研究，从空间布局，到周边的商业场景，还有地形地貌，并提出了一项计划，以最大限度地利用可用空间，创造一个超越音乐的多感官和互动环境。 这个计划就是——三合一实景舞台。” “整个舞台宏观来看，会是一座宏伟壮丽的大都会。就像巴黎人或者纽约酒店一样，我们会把整个美国最具代表性的地标建筑在舞台造景部分进行重现，曼哈顿的帝国大厦、好莱坞山的标志、芝加哥的威利斯大厦、旧金山的泛美塔，当然，有后面的云霄塔帮助，我们还能相当完整地重现西雅图的太空塔。” “不过，这只是整体的舞美造型，具体到每个舞台的布景，我们会将它们设定在不同的时期。嘻哈舞台——90年代满是涂鸦和火焰垃圾桶的洛杉矶贫民窟街头。流行/摇滚舞台——世纪之初灯火璀璨的纽约百老汇剧院。电子音乐舞台——10年代夜晚永不止息的拉斯维加斯夜店，就是这里。” 随着叙述的推进，赵宥真神情越来越激昂，语言表达也越来越顺畅而富有感染力。 “听上去是一个很激动人心的计划。” 斯蒂芬-萨内拉带着认可的眼神看了看赵宥真，最终把视线投往韩易的方向。 “如此野心勃勃的舞台呈现，应该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艺人阵容来搭配。” 毫无疑问，这是萨内拉作为场地运营方最关心的一点。舞台如何搭建如何呈现，对于一场音乐节来说其实都是细枝末节，或者说锦上添花的功夫。归根结底，真正能够提振一场演出销售情况的，有且只有一个要素——艺人阵容。 哪怕是叱咤世界音乐节领域十余年的科切拉，如果只请不入流的小乐队，都很难获得理想的票房数据。而只要有滚石、鲍勃-迪伦、保罗-麦卡特尼，或者新一代的as$procky、travisscott、calvinharris，哪怕是一片烂菜地上搭一块木头台子，也能站满数万人。 只有大概了解到韩易、diplo和他们的maddecent在艺人方面准备花费的成本，斯蒂芬-萨内拉才知道接下来的谈判该如何推进下去。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萨内拉先生。” 赵宥真沉吟片刻，有条不紊地开口应答。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电子音乐厂牌之一，我相信您对我们的电子音乐阵容应该也深具信心。如果您有关注到今年科切拉音乐节的演出海报，您会发现，diplo……是科切拉连续两周的头牌嘉宾，以jacku和majozer的名义。” “另外，第一天的次席亚洲嘉宾，艾丽-古尔丁，我们刚刚收购了她签约的艺人管理公司。撒哈拉舞台黄金时段的表演者g-eazy，来自我们控股的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至于周六户外舞台的霍尔希，我们共同成立了一家合伙企业，具体的新闻您可能下周就会在报刊杂志上看到。” “我列举这些并不是为了炫耀，萨内拉先生。我是想要告诉您，跟那些空口无凭罗列所谓‘拟邀嘉宾’的主办方不同，我们拥有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坎耶-维斯特，都是uta的全领域合作艺人。哪怕是我们手上现有的，随时可以调配的艺人资源，就足以撑起一场五万人规模的大型音乐节。” 有韩易一系列大手笔的豪购做支撑，浅笑慢言的赵宥真显得底气十足。 “当然，我们并不仅仅满足于起用自己的艺人，目前也有一些已经确认意向的巨星，可以跟您简单介绍一下。” “贾斯汀-比伯，跟maddecent这边有一首合作单曲七月底发行。作为合作的交换条件之一，他已经确认会参加madcity演出。” 贾斯汀-比伯确认的，是可以免费为diplo提供一次《coldwater》的公开演出机会，就一首歌而已。具体能不能把这一首歌的表演时间，用几百万美元的演出费增加到四十五分钟的全长set，那是还在跟斯库特-布劳恩以及caa的团队磋商的事情。 但斯蒂芬-萨内拉和查克-科森不需要知道这个细节，不是吗？ “还有，我们也已经确认了eminem和kendricmar的出演意向，他们将作为嘻哈舞台的重磅嘉宾参与到两天的madcity阵容中来。” 怎么拿到的阿姆和肯德里克-拉玛尔？当然是通过applemusic和约文与杨学院两个方面都建立起紧密关系的dr.dre了。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邀请dr.dre来镇场？ 因为他的名号，得用在另外一个韩易正在跟applemusic策划的音乐节上，才算恰如其分。 今年年底，韩易跟世界第二大现场演出集团，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擂台赛。 “wow。” 接连听到三个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自己撑起一整场万人演唱会的名字，查克-科森不可避免地显得有些震惊。 “光是eminem和比伯加在一起，应该就是……六、七百万美元了吧？” 作为这个星球上最受欢迎的流行男歌手之一，贾斯汀-比伯的演出费一直居高不下，光是他与aeglive联合举办的thepurpose世界巡演，每一场演出到他手里就有差不多一百万美元的净收入。想要让他以头牌嘉宾的身份参与到音乐节演出中来，恐怕得付出比这再高一些的价格才行。 至于阿姆，他2014年跟蕾哈娜举办了六场themonstertour联名巡演，仅仅六场，就获得了3600万美元的总票房，而根据后来福布斯披露的数据来看，蕾哈娜每场演出只能拿到四十万美元，而她的搭档，居然有500万美元/场的保底。 想要同时请到这两个人，在查克-科森看来，大七位数肯定没跑。 不过，韩易拿到的演出价格远远没有这么夸张。madcity只需要阿姆做一个45分钟的set而已，跟要唱21首歌的themonstertour不可同日而语。dr.dre建议韩易发给caa的演出报价，差不多在260万美元左右。虽然不可能指望对方接受这个演出费，但是最终的成交价也不可能离谱到哪儿去。 至于贾斯汀-比伯那边，一百万美元对于现在的韩易来说基本上相当于没花钱。毕竟就昨天晚上，到海瑞-温斯顿转了半个小时就花了300多万美元。而且韩易本来就打算从斯库特-布劳恩那里把爱莉安娜-格兰德和坎耶-维斯特打包一起拿过来，到时候费用方面应该还有下探的空间。 通过雄厚的资金实力，在适当的时机准确切入行业细分领域，所能释放出的强横影响力。 其他主办方手握价格翻了倍的支票恳求、祈求、哀求，都不一定能让他们点头同意演出邀约的音乐巨星，在韩易这里，就是跟他同层级的合作伙伴打个招呼的事情。 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前提，是得找到跟你一起捡拾木柴的同路人。 “差不多。” 面对查克的问题，赵宥真淡定地点头应道。 “不过这还不是全部，我们这次初步预计会花费大概1500-2000万美元在艺人阵容上，整体的音乐节预算，包括宣发成本，在2200万-3000万美元之间。” 3000万美元。 查克-科森与他的上级斯蒂芬-萨内拉对视一眼。 这个预算，不管夸大了多少，都比在这里举办的rockinrio要高出许多。 毕竟，前者是一个两周四天的音乐节，而madcity只做两天。 要知道，比利时的tomorrond，今年的制作预算也就是3550万美元而已。 那可是一整个boom小镇，十多个舞台。 就算阿姆和贾斯汀-比伯就把预算占去了一小半，剩下的1300万美元，还能请到哪个咖位的巨星？ 阿姆、贾斯汀-比伯、坎耶-维斯特、肯德里克-拉玛尔、爱莉安娜-格兰德、霍尔希、diplo、g-eazy、艾丽-古尔丁，光是现在从赵宥真口中说出的名字，就能够保证多少张票了？ 深吸一口气，想想这些艺人同时出现在一张海报的样子。 这将会是一场怎样的传奇狂欢？ “所以，回到我们刚才的问题，科森先生……” 把满意的表情收敛到眼底，赵宥真淡定地把韩易的问题再次抛给了场地方。 “按照我们所说，搭建一个这种规模的舞台，再抛开两侧的vip卡座区不算，总共能够供多少观众同时站立？” “我得说实话，如果按照你们所说的来说，舞台区域将会非常、非常大。” 查克-科森仔细思考了片刻，回答道。 “rockinrio就是非常标准的乐队舞台，所以理论上的极限容量是82000人左右，按照你们的规划……应该可以把容量定在70000人到72000人之间。” 72000人。 不以科切拉音乐节375美元的普通单日票来计算，就把价格放低到rockinrio在里约热内卢的235美元。 单日72000人，双日144000人。 若能全数售罄，就是3384万美元的门票收入。 再加上潜在的赞助收益、卡座收益、酒水收益以及其他周边收益。 这个场地，很合适。 “那么，萨内拉先生。” 赵宥真继续追问。 “按照这样的规划，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这边，能够给到我们一个怎样的场地优惠？” “你们预计大概多久进场？” “至少提前一周。” “然后大概两天时间拆除完毕，对吗？总共加起来也就是，差不多11天左右。” “明白。”斯蒂芬-萨内拉笑着点点头，说道，“我们目前的优惠政策，是可以给主办方免费的四十八小时拆除时间，超出部分按照正常租赁价格计费。搭建的一周，我们可以赠送二十四小时，然后其余时间按照正式租赁价格的一半来计算。” “至于音乐节那两天的价格……我们2016年的最新价格标准，是单日105万美元。” 单日105万，双日210万。 再加上要付费的六天搭建，总共场地成本525万美元。 你不如直接去抢。 “这还不够好，远远不够，萨内拉先生。” 一直垂手站在旁边的韩易此时开口说道。 “您要明白，我们为拉斯维加斯庆典场地带来的，是一个超越这里所有场地，成为下一个帝国马球俱乐部的机会。” “您需要在价格方面展现一些合作的诚意，或者你们也可以用场地入股我们的madcity品牌，作为交换……” “我们也入股你们的。” 推荐一本超级好看的新书！七七家d猫猫的新作《纽约妙探》，跟美剧一样，实在是太棒啦！！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机会之门 mgm国际酒店集团跟韩易双方开出的报价，毋庸置疑都还处在互相拉扯的阶段。 mgm并没有真的指望这一场音乐节就能把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四分之一的改建费用赚回来，至于韩易，也不觉得一场2800万美元预算的音乐节，就能让mgm国际酒店集团动心，拱手奉上4.4亿美元购来的26英亩土地股权。 更何况，虽然是大股东和场地运营方，但mgm一家说了也不算，他们背后，还有太阳马戏团和尤凯帕集团。 要真的说以音乐节的品牌入股场地，那可能得等到第三届或者第四届，madcity真正成为拉斯维加斯现场演出场景的头把交椅，mgm国际酒店集团的经营情况也糟糕到一定程度，才会成为摆在谈判桌上认真讨论的事项了。 现在，韩易心中最理想的条件，就是把525万的要价砍半，以260万美元左右的最终价格成交，保证场地、设备、舞美设计和实际舞台搭建费用，控制在一个合理的区间。 一般来说，舞台制作和场地成本，应该尽可能压到总预算的四分之一左右。毕竟，除了永远是大头的艺人预算之外，音乐节主办方还要去操心很多看上去单笔开支不大，但是加在一起就非常庞杂的项目。 音乐节的许可证、艺人演出的所得税、安保费用、票务平台服务费、演出当天的水电费与其他杂费……每一项都至少在百万美元以上。而较小的一些成本，比如差旅、演出辅助用品、设备维护费与折旧费，也是在20万至60万美元的区间。 2000万美元的艺人演出费+500万美元的舞台制作成本+500万美元的杂项，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音乐节支出架构。 当然，具体的支出比例根据每个音乐节的不同会有细微变化，但这一点就不是韩易需要场地方去考虑的问题了。后者要帮他做的，就是给一个合理的场地租赁价格，在演出许可证的申请上提供一些行政助力…… 然后stayoutofthefuckingway。 不需要跟mgm当天达成协议，考察完场地，讨论了一些音乐节的大致规划后，韩易一行人便直接上车离开，接下来的具体费用谈判，交给双方的律师团队即可。 如果有乔丹-布罗姆利都拿不到的价格，那么别人也拿不到。 接下来的晚餐时间，由diplo和凯文-库萨特苏做东，在永利酒店室内最著名的人造景观梦湖边，请韩易一行人享用了一顿swsteakhouse的牛排大餐。 两个人用不完的餐饮代金券，再加五个人照样相当富余。 品尝完优质牛肋眼，韩易在大堂与diplo拥抱作别，并再次确认了下次在洛杉矶会面的时间。然后，走出永利酒店的一行人，并没有急着回到贝拉吉奥，而是带已经差不多把时差调整过来的令岚与田宗云，去了好莱坞星球酒店。 干什么？ 看莱昂纳尔-里奇。 在美国音乐工业里，拉斯维加斯有个绰号，叫退休艺人养老院。几乎每个有头有脸的美国歌手从巅峰期滑落之后，都会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的某家酒店找份驻场合同，每年舒舒服服地演个几十场，吸引一下全世界各地来怀旧的游客，赚点养老钱。 从席琳-迪翁开始，越来越多的巨星甚至在当打之年，都会与酒店集团签下天价合约，来赌城捞金。自这位加拿大天后开始，玛利亚-凯莉、仙妮亚-唐恩、罗德-斯图尔特、布兰妮-斯皮尔斯、埃尔顿-约翰、凯蒂-佩里，甚至是布鲁诺-马尔斯，都纷纷在赌场开启了少则数十场，多则上千场的驻场演出。 莱昂纳尔-里奇不是其中最大牌的那个，但却是最凑巧的那个。 5月18号，在好莱坞星球酒店正好有一场演出。而且正好，莱昂纳尔-里奇走红的那个年代，也是令岚攻读医学院的青葱岁月。 《sayyousayme》、《easy》、《hello》、《endlesslove》，对于韩妈妈来说是少女的青春，对于韩易、徐忆如和赵宥真来说，那是未曾有幸活在它们辉煌时期的经典。而且很让人意外的事，莱昂纳尔-里奇的现场，并不全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反而是年轻面孔更多一些，基本上都是想要到拉斯维加斯来拜谒传奇，享受时光倒流奇妙体验的复古音乐爱好者。 全场大合唱的极佳体验，让拉斯维加斯的旅游体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也给妈妈和外婆为期一周的美国之行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5月19日，在贝拉吉奥用过午餐，韩易一行人下午两三点动身出发，经过四个半小时的车程后回到洛杉矶。七点半之前赶x，正好能给令岚和田宗云留出大概两三个小时，在汤姆-布拉德利国际航站楼出发大厅的免税区购物的时间。 “真的不跟我回去呀，幺儿？” 都托运了行李，行至检票口，令岚还紧握着韩易的手，泪眼婆娑地追问。 再是像朋友一般相处，平时跟儿子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真正到了又要分别的时刻，想起又是几个月见不到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那个人，令岚依然无法抑制那股疯狂涌上心头的悲伤。 每一个把孩子送到万里之外求学的家长也许都是如此，在家里百般嫌弃，出了门挑挑剔剔，但等到站在航站楼的指示牌前，却鲜少有父母能忍住不掉眼泪。 “我年底就回来，妈。” 韩易抱紧妈妈，细声安慰道。 “学校这边不忙的话，我直接陪你过年。” “能待到过年啊？”田宗云抹抹眼角，问道。四年了，每个大年三十，餐桌上都看不到孙儿。 “看学期多久开始，开始得晚就可以……实在不行，就请一两周假嘛。” “不准请假，好生学习。” 令岚吸吸鼻子，拍拍韩易的肩膀，然后朝站在他身后的徐忆如和赵宥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如、宥真，这周感谢你们了，忙前忙后的，阿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下次跟韩易一起来蓉城玩，阿姨好好招待你们。” “好的喔，阿姨，我一定来！” “谢谢阿姨，很期待去蓉城吃伱们家的菜。” “来吃、来吃，菜和饭都管够。” 看到两个准儿媳……这次不改口了，就叫准儿媳，似乎离别的忧愁与烦闷也被冲淡了不少。韩妈妈再次搂过韩易，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年底给我带一个回来。” “她们不回，你也别回了。” ？ 瞬间从妈妈的心肝宝贝变成儿媳托运员的韩易有点发懵，直到与令岚和田宗云挥手作别，载着两个女孩重新踏上i-405n回贝莱尔的高速公路，他也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非得只带一…… 不对。 非得这么着急吗？ 当然，年底回国探亲的行程，现在还不在韩易需要仔细考虑的事项之内。事实上，时隔多日终于回到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他，连片刻的休息时间都没有，就要重新投入到hmg的工作中来。 两个多月的筹备期接近尾声，随着盛夏的降临，瀚音乐集团在欧美乐坛上演的第一出好戏也即将拉开帷幕。 从整体架构上来说，最关键也是最振奋人心的一条新闻，莫过于5月20日applemusic与瀚音乐签署的平台战略合作协议。 自2016年7月31日开始，未来三年内，applemusic将与瀚音乐唱片公司旗下的这些艺人进行独家合作： 1.diplo。 2.diplo的组合majozer。 3.diplo与skrillex的组合jacku在maddecent发布的所有作品。 4.dillonfrancis。 5.跟astralwerks唱片约履行完毕后的halsey。 这是目前瀚音乐旗下最具声量的三组艺人，苹果会给diplo和他旗下的两个组合提供每张专辑或者相同长度的ep100万美金的广告预算，提供给halsey每张专辑50万美金的广告预算，并给dillonfrancis提供每张专辑30万美金的广告预算。另外，给这几个艺人的平台结算税率，将会是正常税率的三倍。 也就是说，普通艺人单次播放能够拿到$0.0076，而这三位艺人，可以拿到$0.0228。 100万的播放量，能拿到别人300万播放量的钱，这是财大气粗的applemusic对音乐人选择他们作为独家流媒体平台的补偿办法，也是他们跟spotify抢流量的最有效策略。 广告预算这种东西，是applemusic给予瀚音乐的另一项优惠政策。这一预算中，有50%是强制在平台内使用的，比如平台给予的首页banner位、官方歌单还有弹窗推送等推广资源，都会折价计算成美金，从广告预算中扣除。而另外50%，是瀚音乐可以与applemusic共同协商，花在外部承包商身上的现金。 电台推广、艺人周边，还有其他的创意营销活动，都可以从这笔预算中支取，而且applemusic不会要求从这些推广策略和周边销售上进行抽成。 跟苹果极为霸道的appstore板块相比，初生的applemusic为了抢占市场份额，对音乐人和音乐内容提供商友好得有点不像话，而这也是泰勒-斯威夫特、drake、布兰妮、弗兰克-奥申、法雷尔-威廉姆斯和future选择在applemusic平台独家发布新专辑的关键因素。 哪怕会影响到线上总播放量，但按照三倍结算的优惠政策，其实到手的版税还要更多一些。 最重要的是，只有韩易知道，跟瀚音乐达成的这份协议后，其实applemusic并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独家线上内容。7月31日之后才开始的独家，意味着那首《coldwater》可以全网发行，而这也是韩易坚持要让乔丹-布罗姆利把协议上的日期改到七月底的驱动力之一。 《coldwater》是要去冲击billboard榜单冠军，帮助diplo、majozer还有麦迪逊-比尔更上一层楼的神单，它一定不能只是某个平台的独家。 而在《coldwater》之后，接下来三年，diplo和他的两个组合其实作品很有限。jacku自不用说，2016年下半年就处于实际解散状态，之后再也没有出过单曲。majozer这边，2017年出了个ep，2020年才发布第四张专辑，都不复当年之勇。diplo本人正儿八经的第一张录音室专辑，也得到2020年才发布，口碑和销量都差强人意，billboard专辑榜最高也只到第50位。 如果applemusic知道diplo未来的走势，知道他只能在feat别人的时候拿到一点成绩，他们绝对不可能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可惜，人类是不可能对未来趋势做出准确判断的，特别是对于音乐人，对于哪些单曲可以流行，哪些单曲注定平庸。 毕竟，在《leanon》大红大紫的2016年，diplo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可撼动其地位的电音巨星。 dillonfrancis也是相同的情况，他未来几年比较值得称道的作品，也就是跟g-eazy合作的《sayless》了，但即使是那首歌，也不能算是脍炙人口的大热门。 与瀚音乐建立合伙企业的霍尔希，是三人里唯一一个未来真正可期的音乐明星。第三张专辑的表现无疑会令applemusic相当满意，《withoutme》、《bekind》这种单曲，从质量到热度，都是往后几年流行乐坛拔尖的存在。 但还是那句话，这第三张专辑的发行周期拉得有点长，第一首单曲《withoutme》2018年10月发行，专辑本身则要等到2020年的1月才会正式上架。到了那个时候，applemusic已经不是现在这个体量和规模了，对于韩易和瀚音乐来说，这样的独家协议可以说是相当赚到。 当然，在applemusic的眼里，他们完全不在乎这三位音乐人多久发专辑，发的专辑有多少播放量。这些东西，都是合作协议达成之后，对于他们的绩效无伤大雅的细枝末节。applemusic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合作协议达成之后的通稿，那些铺天盖地的，“diplo/dillonfrancis/halsey成为applemusic独家艺人”的娱乐产业新闻。 这些消息，以及随之而来的，公众对applemusic平台的关注，才是他们大笔烧钱笼络音乐人想要达到的目的。 只要吸引到的订阅用户够多，这些独家单曲能不能火又有什么关系呢？ applemusic的盈利模式就是靠月度订阅费，要是三倍结算的音乐火得太多，反而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了。 商业合作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明明是一桩双方都不怎么会赢的合作，只要有那么一两个点契合，也能成为让彼此相当愉悦的成功案例。 就这样，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瀚音乐成为了applemusic值得信赖的优质合作伙伴。applemusic的官方流量，也开始向瀚音乐的签约艺人们倾泻而来。 第一个受益者——碧梨。 电台网络已经铺到了《oceaneyes》这首歌的极限，把碧梨首单加入歌单的电台达到23家，七日内的播放频率达到241次，已经排在了ess全国电台榜的第68位。就像之前赵宥真提到的那样，这首太过舒缓的独立流行，就跟拉娜-德尔雷的原版《summertimesadness》一样，会让司机昏昏欲睡，而这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电台经理愿意24小时循环播放的大热门。 在这种情况下，applemusic的推流放量成为了瀚音乐急需的增长点。“每日新音乐”、“今日热门”、“a-listpop”这三个点击量很高的首页歌单里，都放上了这首《oceaneyes》，虽然并不是特别靠前的位置，但依然能在很大程度上提升歌曲的流媒体表现。 于是，2016年5月20日，新一期榜单公布后，《oceaneyes》以全国电台播放第68位，spotify周播放量77.5万次，applemusic周播放量41万次的成绩，跻身billboardhot100单曲榜第71位，正好卡在碧昂丝的《sandcastles》和drake的《faithful》之间。 4月23日，碧昂丝第六张个人专辑《lemonade》搞了个惊世骇俗的零宣传发行。今年超级碗中场表演被网友嘲讽身材引发公众热议，给她攒了一波热度，表演中过于明显的政治象征意义，也激发了全网的大讨论。 作为回应，碧昂丝这张专辑直接女权主义和民权意识拉满。不光发了专辑，还在hbo同步上映了一部65分钟长的同名电影，号称是黑人女权主义的革命性作品。 在政治正确愈演愈烈的2016年，身为少数黑白两族都相当认可的音乐人queenb碧昂丝，这种戏剧性、先锋性和正确性兼具的惊喜发行方式，直接让她成为了历史上首位第六张录音室专辑都能空降billboard榜冠军的艺人，获得几乎所有媒体接近满分的评价，专辑12首单曲全部上榜，直接杀疯。 过了一周，drake的第四张录音室专辑《views》也正式发行。虽然话题性没有queenb那么高，媒体评价也是中规中矩的流行说唱，但架不住人家就是火，而且火得不讲道理。 在applemusic独占，且该平台的用户数还不到spotify一半的情况下，drake硬生生拿下了首周2.45亿次的播放量，也让applemusic的订阅用户数一举突破了2000万。也以104万张的专辑销售量，成为阿黛尔《25》的119万张之后，单周销量最高的专辑。 毫无疑问，专辑里的20首单曲全部登上单曲榜，这是单个艺人单周上榜单曲的最高记录。 因此，在这两位神仙打架的两周，碧梨-艾利什能够从榜单末尾开始攀登，最终拿到第71位，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瀚音乐一次值得骄傲的胜利了。 歌曲排名高升，社交媒体的热度也随之而来，原本只有3427个粉丝的billieeilishinstagram账号，现在已经有了超过6.4万名追随者。 “有人……真的，每天给我发他们家小猫的视频，每一天。” 到星荟大厦1000室来开会的碧梨盯着手机屏幕傻乐，最近这段时间，她最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翻开instagram和twitter，看自己的粉丝数蹭蹭往上涨，看上百粉丝不停轰炸她的私信，也看那些原来认识的朋友，给她发来的问号和感叹号。 “我的上帝啊！！billboard榜上那个人是你？？？？” “这首歌真的太好听了，我字面意义上地把它推给了认识的所有人！！！congratsgurl！youmadeit！！！！” “我就知道你会成为一个巨星！！” 对于一个技术上来说还要等六个多月才满15岁的小姑娘来说，这一切实在是太刺激了。 当然，名利之路上的刺激还远不止于旧相识突然热络起来的阿谀奉承，在全行业认可的权威排行榜上崭露头角，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之门向碧梨敞开。 比如说？ 吉米-基默直播秀！ 整个联邦观看人数最多的深夜脱口秀之一。 每晚十一点三十五分，都有176万名忠实观众守在电视前，观看这时长一个小时的谈话类节目。 刚刚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碧梨甚至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吉米-基默……我？” 坐在宥真的办公室里，努力思考了半晌，碧梨又问了一句。 “我……吉米-基默？” “亲爱的，你意识到自己只是把顺序颠倒过来又问了一次吗？” 宠溺地摸摸碧梨的脸蛋，宥真柔声说道。 “我……当然，我当然知道。” 碧梨呆呆地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是我？” “这是维多利亚从applemusic那边争取的合作权益之一。”赵宥真耐心解释道，“applemusic:upnext，是平台固定发布的计划，旨在寻找、展示并帮助提升跟平台有密切合作关系的后起之秀。每个月，applemusic的编辑团队都会选择一位艺人进行宣传，以提高该艺人的全球知名度……而你，就是这个计划从今年4月发起以来的第二位艺人——billieeilish。” “作为推广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可以从吉米-基默直播秀，和詹姆斯-柯登深夜秀里任选一个……” “啊，詹姆斯-柯登！”碧梨抱头哀叹，“我超级想见他！为什么我们没选深夜秀？” “因为十一点半，比十二点半的观众平均要多八十万。”赵宥真笑了笑，“你是要见詹姆斯-柯登，还是想让八十万……” “cordencanwait。” 这种在youtube上看carpoolkaraoke培育起来的爱，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碧梨瞬间抛弃了她“超级想见”的詹姆斯，转向那八十万随时都可能成为她instagram粉丝的吉米-基默观众。 “goodgirl。” 每次在碧梨面前，赵宥真总是能找到做姐姐的感觉。 “作为奖励……还有一个好消息要跟你说。” “什么好消息？” “你要去巡演了。” “尼克-乔纳斯和黛米-洛瓦托，是吗？”碧梨瞬间瞪大眼睛，“确定了？” “确定了。”赵宥真含笑点头，点亮手机屏幕，放到碧梨面前。 “刚刚发给我们审阅的通稿，5月24日上线，你看看。” 碧梨迫不及待地接过手机，点开巡演主办方livenation公关宣传团队发来的新闻稿。 【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邀请您体验futurenow：thetour】 【纽约，2016年5月24日/美通社/——多白金销量音乐艺术家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邀请您体验futurenow：thetour。这轮由livenation制作的北美巡演将于2016年6月29日拉开帷幕，届时，两位极具影响力的艺人将联手打造今年最受期待的音乐盛会之一。 今天，livenation非常激动地宣布，艺术家碧梨-艾利什和麦迪逊-比尔将加入巡演，作为暖场嘉宾。从佛罗里达日出市的bb&t中心开始，这个精彩的组合将为全球的粉丝带来四十四场难忘的音乐之夜。 黛米-洛瓦托表示：“我们非常高兴碧梨-艾利什和麦迪逊-比尔能够加入我们的巡演。他们独特的声音和无法掩盖的才华将为巡演增添更多层次和多样性，我们知道我们的粉丝会喜欢的。” 尼克-乔纳斯也表达了同样的感受：“我们很荣幸能与如此出色的艺术家共享舞台。我们相信他们的音乐，并期待每晚看到他们带来的活力。” “futurenow:thetour”将在美国和加拿大的40多个城市进行巡回演出，包括纽约市、洛杉矶、多伦多、蒙特利尔、芝加哥、拉斯维加斯、温哥华等地。futurenow:thetour的完整日期列表如下。 citi的持卡人从周二，2015年11月3日当地时间上午10点开始通过citi的privatepassprogram获得预售门票。有关预售的完整详情，请访问。公众的门票在2015年11月7日周六在上发售。 目前，多个场次的预售门票已售罄，仅余少量现场门票。】 “啊——！我爱你，宥真！” 还等不到看完整个通稿，碧梨便尖叫着扑进了宥真的怀里。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经理人！” “hasanyonesaidotherwise？”赵宥真摇头失笑，“如果有人说过我坏话，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什么坏话？” 就在此时，玻璃门被推开几寸，探进来一个满脸加州阳光般热烈笑容的脑袋。 “我错过什么好戏了？” “ma——di——son！” 今天好消息连庄的碧梨明显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她像一颗小炮弹般射进麦迪逊-比尔怀里，让对方打了个趔趄，得扶着玻璃幕墙才能勉强站立。 “我们要一起去巡演了！我们要一起去巡演了！” “啊，对，是呀，就在一个月后！”两个小女孩抱在一起蹦蹦跳跳。 “佛罗里达，你敢相信吗？居然第一站就是奥兰多！” “第一站是亚特兰大。” “噢，是吗？” “是的，第三站才是奥兰多。” “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去迪士尼世界！” “ohmygodit''sgonnabesofun！” “yeahiknow！” 又搂搂抱抱地尖叫了一会儿，麦迪逊才放开碧梨。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比碧梨-艾利什年长两岁半的麦迪逊-比尔，都应该是她们之间更成熟，更快冷静下来的那一个。 毕竟她已经…… 想到这里，麦迪逊理了理她精心挑选了好久，想要显得既成熟又可爱，既商务又不失女性魅力，但最后好像每一方面都差点意思的小碎花裙，清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撩了撩头发，把目光投向坐在办公椅上，托着自己的下巴，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俩的赵宥真。 “宥真，你知道易去哪儿了吗？” “他不会忘记我们还有一场专辑筹备会要开了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道专辑 “我一进来就听见你在说我坏话，麦蒂。” 麦迪逊的尾音都还没完全出口，赵宥真的办公室门便被再次推开。 这一次，是长岛姑娘心心念念了一周多的那张笑脸。 “给你们买咖啡去了。” 韩易把手中的星巴克纸袋放到办公桌上，将四杯咖啡依照顺序逐一取出。 “宥真的超大杯冰美式，碧梨的超大杯香草冷萃……还有麦迪逊，你知道伱会得到什么。” “我会得到什么？”麦迪逊俏生生地负手而立，歪着脑袋问道。 “泥石流鸡尾酒。”韩易把抹茶拿铁放到离麦迪逊最近的桌角，“绿色的。” “真把我当莫蒂了。” 麦迪逊小声抱怨，捧起饮料放到嘴边。在外人面前，她很清楚该如何保持老板与艺人之间应该保持的正常距离与聊天方式。 哪怕是开玩笑，也不会有半点逾越的地方。 但那只是表面的她，如果有人能看到她内心的童话世界，他们会发现，那个住在城堡里的公主，正雀跃地起舞吟唱。 身边还有好多只会出现在迪斯尼动画里的彩色小鸟。 他还记得我最喜欢喝什么！ 欢欣鼓舞的麦迪逊，显然忽略了韩易也把其他两个姑娘的最爱饮品娴熟复述出来的事实。 “我们现在去开会吗？” 当然，双鱼座的姑娘，心里编排的剧情再夸张，也影响不了她们外表的云淡风轻。麦迪逊啜饮了一口拿铁，一副更关心工作的样子。 “快三点了噢。” “走吧。”把吸管插进冰拿铁里摇了摇，韩易朝赵宥真投去一个征询的眼神。 “你这边忙完了吗，宥真？” “我花了五分钟看这个小宝宝上蹿下跳。” 宥真用手中的签字笔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碧梨，莞尔一笑。 “所以应该是忙完了吧。” “嘿！”碧梨不满地拖长声调，“谁是小宝宝？” “噢，抱歉，我说的不够准确。” 宥真的笔头调转一个方向，对准麦迪逊。 “有两个。” “我想要抗议，但是等一下开会我还要争取我经理人的支持，所以……” “wubbalubbadubdub。” 韩易几乎是分秒不差地跟麦迪逊一起开口。 “我就知道，少看点动画片，姑娘。” 韩易一边调侃，一边率先迈步，拉开玻璃门。 “让我们抓紧时间，女士们，等会还有一场筹备会呢……碧梨，菲尼亚斯呢？” “他在乐队排练，半个小时内到。” “好，你在这里先等等，我们解决完麦迪逊就来找你。” “okaybigbro。” “听起来好像对我来说有点危险。” 几句轻松的调笑后，三人抵达1000室门口的大会议间，参会的各部门负责人都已各自入座。 瀚音乐的a&r部门负责人凯伦-郭、瀚发行的a&r部门负责人阿德里安-努涅斯、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雷-罗慕勒斯和阿布-蒂亚姆，是今天提供创意策划与歌曲资源的关键人物。 “我们的女孩来了。” 看到率先踏进门的麦迪逊-比尔，阿德里安-努涅斯大笑着鼓起掌来。 “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恭喜你！” “不是我第一次巡演了，女士们先生们。” 在众人渐次响起的掌声中，麦迪逊落落大方地提起裙摆，双膝下屈，娇俏地做了一个淑女的致谢姿势。 “但这是第一次全美巡演，我没记错的话。” 在主位落座，韩易笑眯眯地补充道。 “而且是hondacivic巡演。” hondacivictour，是本田美国公司从2001年开始的年度演唱会计划，每年，他们都会以旗下思域品牌的名义赞助一个北美地区的巡演，2001年是blink-182、2005年是maroon5、2006年是theckeyedpeas、2010年paramore、2015年onedirection……虽然不能说是最顶级的巡回演唱会，但只要是本田思域选择赞助的艺人，说明当年的声量都差不到哪里去，至少在pollstar的年度演唱会票房排行榜上可以名列前茅。 “确实如此。” 麦迪逊极为认同地点点头，之前斯库特-布劳恩安排的一些开场嘉宾工作，也就是某个明星单一城市的一两场演出而已。像这样跟着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一口气走44个城市，还是麦迪逊从未体验过的新奇经历。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轮在中大型体育馆内举办的巡演，livenation为futurenow:thetour热场嘉宾开出的演出价格也相当不错，每场3000美元，麦迪逊-比尔和碧梨-艾利什都是，这意味着两个姑娘三个多月的巡演，就能各自拿到13.2万美元的演出报酬。 当然，演出费并不是做开场嘉宾最主要的收获。每晚为数千名观众现场表演的宝贵经验，以及旅途中积累的关系、曝光与人气，才是韩易想要麦迪逊和碧梨从这次巡演中得到的财富。 “非常感谢各位给我提供的宝贵机会，宥真、凯伦、阿德里安、克里斯、雷、阿布，不光是巡演的开场嘉宾工作，还有你们为madisonbeer这个品牌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付出，我都铭记在心，深表感激。” 说到这里，麦迪逊看了一眼一直用手戳着自己胸口，嘴巴不停做出“me、me”口型的韩易，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 “是的，老板，你也得感谢他们。” 虽然开着玩笑，但是麦迪逊-比尔的心里很清楚，这间会议室里她最需要感谢的人是谁。 凭借他maddecent大股东的身份拿下《coldwater》的feat位，再动用uta的关系帮她与碧梨搞定44个热场演出。 如果没有韩易，自己的职业生涯，绝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焕生机。 “谢谢你。” 心念所至，麦迪逊注视着韩易，轻声说道。 “在hmg，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这里真的就像是家一样。” “煽情的话，等到会议结束再说。” 直来直去的凯伦-郭最受不了这种场面，她摆摆手，说道。 “先听听看我们给你找到的歌，说不定听完之后，你就不感谢我们了。” “我对此表示高度怀疑，但是……” 麦迪逊摊开手。 “来吧，让我们听听看。” “我们首先说说已经确定的这首，《stay》。” 在凯伦-郭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会议室末尾的艾玛-莫里斯连忙打开手机，通过蓝牙连接摆在会议桌中央的jblxtreme。没错，唱片公司并不是到处都摆着几万美元一台的监听音响，用这种便携的蓝牙设备听歌，才是开会的日常。 “waitingforthetimetopassyouby， hopethewindsofchangewillchangeyourmind。 icouldgiveathousandreasonswhy， andiknowyou，andyou''vegotto……” “你们大多数人都知道了，但我还是要再重复一遍。这首futurebass来自interscope的好朋友，我们的老板跟约文先生关系紧密，我又正好在defjam那边有一些老相识。” 将demo音量调小作为背景声播放，凯伦-郭阐述道。 “defjam那边本来想跟集团内部的艺人配对，据说最中意的人选是阿莱西娅-卡拉，但我和易同时……欠了一些人情，或者让别人还了人情，把这首歌的feature拿了过来。” “这首歌真的很有成为大热单曲的潜质。” drop响起，赵宥真侧耳倾听，感叹道。 “开头的人声切片很有记忆点，结构也简单直接，同时符合电台需求、榜单特质和大众审美。45秒进人声的副歌部分，1分05秒进切片的drop，如果放在电台里收听，那就是二十秒之内有两个吸引听众留存的亮点。” “再加上zedd最近的热度，这首歌我们帮defjam好好做一下联合宣发的话，成绩应该会相当惊人。” “这就是我一定要拿下这首歌的原因。” 韩易接过话头。有些歌哪怕登顶榜单，你都搞不清楚它们爆火的原因是什么，但有些歌，听第一次就知道成绩绝不会差，因为它们几乎完美地符合现代流行乐的所有要求。 《leanon》是这种歌，《stay》也是。不需要七年的超前信息，任何听到zedd这首demo的人，都会对这位德国制作人和他创作团队敏锐的流行嗅觉感到钦佩。 换句话说，如果这首歌都火不起来，hmg和defjam市场营销与宣传推广部门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为了这支单曲，韩易在uta的欢迎派对上跟吉米-约文提了一次，又在约文与杨学院的工作坊结束后提了一次，还让凯伦-郭跟她的前同事牵线搭桥，这才从阿莱西娅-卡拉手中把feature权抢了过来。 “这毫无疑问是王冠上的明珠，但是……” 凯伦-郭永远都是往游行队伍里泼水的那个人。 “它没办法成为我们的第一支宣传单曲。” “为什么不能呢？”麦迪逊有些疑惑，“demo已经听起来很完整了。” “demo确实没问题，但是zedd前面的发行计划排得很满。”阿德里安解释道，“7月中旬，他跟我们新签的那两个银发小伙子有一首单曲要发。” “grey？” “是的，grey。”阿德里安点点头，“《starving》，海莉-斯坦菲尔德、zedd还有我们的grey。母带版权在海莉的republicrecords那边，至于音乐版权，主要的份额在我们这里。特雷瓦萨兄弟不光是制作人，也是创作者。”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正常发展，grey现在应该已经与inddefjam签约，成为了zedd的同门师弟。电子音乐领域，演出任务极重的百大dj们找创作者和制作人一起合作，甚至是直接买幕后枪手作品的情况并不鲜见。从steveaoki、r3hab，到zedd甚至是diplo，都曾大量使用过枪手。 zedd发行的音乐，从一开始就被人质疑是枪手所作，早期的一些经典作品《rity》，就有不少乐迷指出是由porterrobinson操刀制作的。最近两年，porterrobinson的个人生涯开始腾飞，zedd也找到了另外一组“创作伙伴”来继续维持他的发行频率，而这组创作伙伴就是grey。 “let’snotforgetgreydoingtherestofhismusic。” 这句diplo对zedd的揶揄，是grey音乐天赋的体现，也是韩易极力要求阿德里安-努涅斯签下这个创作组合的原因。 《starving》、《themiddle》，光是这两首热单的音乐版权，就能赚回瀚发行开出的50万美元预付款。 更重要的是，韩易很看好这对银发兄弟台前幕后的双重实力，他们自己发行的许多单曲都具有成为爆款的潜质，只是缺乏了强力团队的运作而已。 佐以合适的宣发推广，再配上一些具备流量的演唱嘉宾，grey成为下一个thechainsmokers……不对，在2016年，应该说跟thechainsmokers并驾齐驱，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电子音乐这块蛋糕，韩易不仅要吃，而且还要吃出新意。 “另外，据defjam那边的团队说，zedd九月份还要跟《英雄联盟》发一首合作单曲，再加上我们不想10月15号之后去挤假日电台的播放列表，所以最快的发行时间，也要等到明年1月底了。” 在美国，从10月15日开始，电台就陆陆续续地开始上架节日氛围浓郁的圣诞单曲了。除非真的是特别大牌的巨星，否则很少有音乐人会愿意在10月中旬到1月中旬这三个月的时间内发布新单。 很难拿到电台播放，也绝对打不过《圣诞要你命》。 “我们什么时候发行这张专辑呢？”麦迪逊举手提问。 “你的想法是？” 韩易把问题抛了回去。 “你才是那个要把名字放到专辑封面上的人。” “我觉得，也许明年2月比较好？”麦迪逊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提议，“今年巡演之前，先出一首宣传单曲看看效果，然后可以的话，9月份再出第二首单曲。这样过了圣诞节，第三首单曲，也就是《stay》一发行，专辑也可以正式发行了。” “凯伦？” “我觉得没问题。”凯伦-郭双手抱胸，耸耸肩，“只要我们今天能决定好前面的两首宣传单曲，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我们还有哪些选择？” “grey另外还有一首歌，《imissyou》。”阿德里安说道，“这首歌需要女人声，母带版权和音乐版权都完全在我们这边。” “我听过，这歌mixing做得很干净，质量特别高。”说到这里，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摇摇头，“但是，整体风格不太适合拿来做宣传单曲……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专辑成绩不错，当第四首、第五首宣传单曲还行，但是不适合打头阵。” “我同意。”阿布-蒂亚姆附和道，“副歌部分流行度还是欠缺了一点，个人风格更强烈一些的作品。我想，这应该就是为什么zedd没打上他标签的原因。” “cheatcodes那边，有一个正在打磨的demo，我觉得还不错。”阿德里安看了看摆在自己身前的笔记本电脑，点点屏幕。 “也是要一个女歌手。” “cheatcodes，是吧。” 韩易沉吟片刻，说道。 “让他们先别着急把那首歌定稿，我们的音乐创作营多久开始？” “就下周，已经在太平洋帕利萨德找好了地方。” uv会过来的，对吧？” “是的，从纽约。” “记下来——一定要让他跟cheatcodes那边见一面，看看他对这首歌有什么想法，特别是人声旋律。”韩易认真地叮嘱，“这很重要，我觉得他的独立流行加上cheatcodes的tropicalhouse，应该能碰撞出非常有趣的火花。” 什么有趣的火花？ 《nopromises》。 要不是阿德里安-努涅斯提起，他都快忘记cheatcodes这首歌就是uv于今年合作完成的了。 正好两组艺人现在都跟自己签下了合约。 多巧的事儿？ “那首歌，看制作的速度，如果够快的话，完全可以放到巡演开始之前，作为第一首宣传单曲。正好不管是cheatcodesuv还是麦蒂，都需要尽快推出签约之后的第一首歌。” 阿里-勒夫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麦迪逊-比尔至少到目前为止，完全都是凭借她的社交媒体更新在支撑人气，至于cheatcodes，今年2月作为独立艺人在spinninrecords与kriskrossamsterdam发行的《sex》大受好评，迄今为止已经拿到了英国地区白金唱片和美国地区黄金唱片的认证，在英国单曲榜杀入前十，线上播放量也已经突破两亿次。他们迫切需要一首单曲，延续《sex》的势头，让cheatcodes正式跻身热门制作人的行列中。 “六月底，这首歌。七月底，《coldwater》。如果运作得当，麦迪逊到时候就有两首单曲同时在榜……” 韩易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按照历史成绩来看，等到了八月底，不光是什么两首同时在榜，麦迪逊-比尔估计会成为一个同时有两首单曲在billboard单曲榜前十的超新星。 那么…… “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把专辑里的另一种风格引出来了。” “哪个风格，独立流行吗？还是慢板情歌？” 麦迪逊坐直身子，好奇地问道。 “可以说都有一点，也可以说都没有。” 韩易的右手食指在空中转了一圈，示意凯伦-郭播放列表里的下一首demo。 “这首歌依然会是我们跟interscope联合发行，制作人thefuturistics之前帮霍尔希做过一首歌。” “这将是一首流行电子、独立流行、现代r&b和流行说唱结合的单曲。” “跟你合作的这个rapper，是machinegunkelly。” “这首歌叫……《badthings》。” 最近公司那边比较忙，明天就要出发去带一轮巡演，所以最近进入消耗存稿状态，可能到周一都只能每天保证一更，抱歉大家，等回来之后我会好好写好好爆发！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箭齐发（上） 《badthings》这首歌，本来是制作组合thefuturistics想要拉霍尔希跟machinegunkelly一起合作的单曲，但是对于霍尔希来说，这首歌的人声旋律线实在太过简单，就是八个小节的不停重复，即使与同样套路的《closer》比起来，都能称得上是相形见绌。 本来就已经接了一首跟thechainsmokers的口水歌合作，要是再来一首同类型的冲榜神曲，霍尔希创作才女的标签估计就要碎得七零八落了。 短期内肯定能出成绩，但对于正在准备astralwerks第二张专辑的霍尔希来说，《badthings》长远来看并不利于她职业生涯的发展。 于是，经过慎重讨论后，赵宥真、杰森-阿隆和安东尼-李决定代表霍尔希婉拒这次合作。不过，并不代表tgo的所有艺人都对此不感兴趣。 目前这个阶段特别需要流量曝光的麦迪逊-比尔，就是最适合的接盘侠。 韩易对此也是相当支持，与其让卡米拉-卡贝洛捡到，不如把合作机会留在hmg内部，就算麦迪逊不喜欢，想要推掉，也完全可以放给杜阿-利帕或者安妮-玛丽。 现在的瀚音乐，最不缺的就是等着一鸣惊人的潜力女歌手。 让韩易更感宽慰的是，麦迪逊-比尔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整什么幺蛾子，对于公司的安排，麦蒂特别听话，二话不说就接下了《badthings》的feature任务。完全没有她之前跟韩易描述过的那种，在斯库特-布劳恩面前据理力争、宁死不屈的劲头。 当然，麦迪逊-比尔的乖巧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全明星阵容的《coldwater》，是个人就知道能帮助职业生涯再次起飞，cheatcodes的那首demo也足够清新脱俗，完全不是斯库特-布劳恩之前四处搜刮的那种烂俗迪士尼大流行。再加上《badthings》这首歌，虽然旋律简单，但朗朗上口，还有著名rapper的参与加持，本来就是现在的麦迪逊最想要参与的那种音乐项目。 最重要的是，韩易四处辛苦帮她收集音乐，带来一首又一首爆款单曲这件事……简直能甜到她心坎里。 一个财力与资源齐备，谈吐和气质俱佳的年轻亿万富豪，认认真真地给她铺出一条星光熠熠的未来大道。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浪漫的？ 她还能再抱怨什么？ 没有在会议室现场眼睛里冒出粉红泡泡，就已经算麦迪逊-比尔克制成熟了。 于是，在继续为专辑定下几首单曲后，麦迪逊的首次专辑筹备会议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落下帷幕。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瀚音乐和瀚发行的团队还要再搜集一些demo，以补足12首歌的清单，让麦迪逊-比尔的首张录音室专辑能够以全长度的形式圆满发行。 接下来，碧梨-艾利什的专辑筹备会议，比麦迪逊-比尔的还要顺利得多。因为这十四岁的本地小姑娘不需要收歌，也不用跟hmg旗下的任何音乐人合作，所有的单曲，都是她跟哥哥菲尼亚斯在他们目前已经非常先进的车库录音室里捣鼓出来的。 通晓未来的韩易也不希望有任何其他音乐人来影响碧梨和菲尼亚斯的创作思路，麦迪逊-比尔急需帮助，是因为她上一世的音乐生涯规划一团糟。而本来就是白金之姿，首周百万销量的碧梨-艾利什不需要这些，韩易只用给她和哥哥创造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让他们能够不受干扰地做出烙有强烈奥康纳家族风格印记的独立流行乐就行。 要说会议取得了什么进展，那应该就是大家就第二首单曲的选择与发行时间达成了合意。《bellyache》，这首节奏明快的独立流行电子，将于下周六，也就是2016年的5月28日进行mv的拍摄，7月8日单曲和mv同时上线。 当天，碧梨正好跟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在布鲁克林的巴克莱中心巡演，futurenow:thetour预计观众人数最多的一站，粗略估算会有12000人涌入现场。 当然，这首歌的首演并不是7月8日。从6月29日开始，碧梨-艾利什的热场曲目单就会包含《oceaneyes》、《bellyache》和《sixfeetunder》三首歌，加上另一位开场嘉宾麦迪逊-比尔的《coldwater》、《melodies》、《allforlove》，还有后期可能会替换进来的《nopromises》与《badthings》，一道组成总时长三十分钟的开场秀。 韩易对于这两个姑娘目前的事业进展相当满意，特别是麦迪逊-比尔，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居然就淘到了三首billboard榜单前五的未来大热单曲，这是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喜。 连老板都心满意足，麦迪逊与碧梨的状态可想而知。等到碧梨的会议结束，妹妹就把哥哥一个人扔在公司，兴高采烈地挽着巡演搭档兼好闺蜜到对街的西园购物中心逛丝芙兰去了。采购完化妆品，还要再看一场世纪城amc今天刚上映的《耐撕侦探》。 讲的什么不重要，能看两个小时的瑞恩-高斯林，还要什么自行车？ 两个女孩子也盛情邀请了韩易和赵宥真，不过这对亚裔搭档可没这个忙里偷闲的福气。 毕竟，除了碧梨和麦迪逊的两场会议之外，这几天的星荟大厦1000室可以用忙到飞起来形容。 5月19日，杜阿-利帕，《hotterthanhell》。 5月20日，安妮-玛丽，《rm》。 5月21日，哈立德，《location》。 三箭齐发。 最好的永远留在最后这句话，对于这次的发行计划来说并不适用。因为，资源倾注最多的，是19号杜阿-利帕这首教科书版的流行舞曲。 “每当一位素质优秀的新流行歌星开始攀升时，总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宽慰——虽然有很多乐坛常青树在排行榜底部漫无目的地打转，但流行音乐永远都不会缺乏新锐才华。今天，英国创作歌手杜阿-利帕通过她的最新单曲《hotterthanhell》开始扮演这个角色，令人兴奋不已。” “你在读什么？” 坐在深夜的总裁办公桌前，咀嚼着达美乐外卖披萨的韩易好奇地问道。 “乐评。” “乐评？”韩易挑起眉毛。 “是啊，spin的。”赵宥真用左手朝他晃了晃手机屏幕，右手当然也没有闲着，又一个马苏里拉芝士条惨遭毒手。 “为什么会去看那种东西？”韩易撇了撇嘴，猛吸一口可乐，舒爽地仰起下巴，长舒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乐评，只不过是某些不会敲键盘的老顽固给自己创造的twitter评论区而已。它只代表一个人的意见，而且总是会为了吸引眼球而充满偏激与不公正的文字……” “这篇是我们买的。” “那你继续读。”韩易瞬间变脸，“spin是我最喜欢的音乐杂志。” “你怎么能……” 赵宥真握着咬了一半的芝士条愣在当场，好半天找不到形容韩易的合适词汇。 “如此具有灵活性？” “我还欠伱钱，所以你不管说什么都对。” 只有跟韩易独处的时候，赵宥真才会把藏在心里的俏皮话一股脑地全都倾泻出来，特别是在渔人码头的亲密相拥之后。 哪怕是还欠着韩易学费这种，原来的她绝对会埋在心底独自惆怅踟蹰很久的事情，现在的赵宥真说出来都好像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一般。反而是韩易显得有些在意，生怕这件事情会触及到韩国女孩的敏感点。 “宥真，你不用……” “在由埃米尔-纳瓦执导，于伦敦某个仓库中拍摄的这支mv里，二十岁的杜阿-利帕讲述了一个关于心碎的故事。” 没有给韩易劝慰她的机会，宥真继续读了下去。 “更重要的是，它向我们强调了一个理论，那就是，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伤你心的那个人展开复仇计划……只要你hotterthanhell。” “好俗套的描述。”韩易皱皱眉头，“我们给nme提供的稿件？” “只是付了费，发了wav文件和歌词过去而已。文本是他们自己写的。” “哇噢，提醒我下次一定要给他们的报酬砍掉至少一半……请继续。” “这首单曲由利帕与ritual共同创作，并经斯蒂芬-koz-科兹梅纽克之手制作完成，后者也是这位明星上一首单曲stdance》的制作人。虽然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但是杜阿-利帕和她的这首《hotterthanhell》，无疑是流行音乐，特别是流行舞曲，仍然具有生机与个性的明确标志。” “没了？” “没了。”赵宥真给他展示滑到底部的页面。 “再提醒我一下……”韩易敲敲自己的脑袋，哑然失笑，“我们为什么要去买这种东西？” “行业惯性吧，至少这是我的看法，好像如果不在音乐杂志上买点乐评，就跟没发作品一样。”在这方面，赵宥真与韩易的态度相当一致，“我不知道是否会有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去读这个……但我感觉如果买点机器人去刷youtube的评论，都比付费给乐评人要好一些。” “但我们依然买了很多。” “是的，光spin就买了两篇。”赵宥真举起手机，调出媒体推广摘要，“滚石、nme、娱乐周刊、vulture、fuse、idtor，甚至是和fuse我们按照阅读数付费，滚石、nme和cosmopolitan都是一次性支付，3500美元一篇。听上去有点不值得，不过维多利亚说，这些杂志的专业乐评受众其实不是普罗大众，而是业内人士。有高声量媒体的背书，我们之后给杜阿-利帕找别的合作也要容易一些。” “这倒是。”韩易颇为认同地颔首答道，“我希望其他乐评人能比这位……spin的布伦南-卡利用心程度高一些。” “看上去其实还不错，你听……” 赵宥真滑动到摘要里的引用部分。 “‘为她的首张同名专辑拉高了期待度’，这是spin的丹-魏斯。” “‘让逾渐老去的tropicalhouse潮流变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更加新鲜’，娱乐周刊。” “‘充斥着性感，散发着欲望与诱惑……推荐在喝完第三杯酒，从酒吧回到家里之后播放它’，贾斯汀-麦克劳，vulture。” “还不错。” 韩易对于这些堆砌华丽辞藻描述情绪，但却对专业编曲细节或者后期制作水平只字不提的乐评一直以来都很不感冒，毕竟大多数评论家，这辈子甚至连一把吉他都没有拿起来演奏过。 可今天，他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排斥这些外行人的点评。 毕竟彩虹屁谁会不喜欢？ 3500美元一篇的那种。 “而且说实话，哪怕我们不买评论，我相信应该也是好评居多。” 韩易指了指自己办公桌电脑上正显示着的斯蒂芬-koz-科兹梅纽克个人资料，说道。 “koz的制作，我很喜欢。” “毕竟是给麦当娜和妮琪-米娜做过歌的人。”赵宥真赞同地应和，“上一首stdance》，质量也很高。” “是啊，我觉得从那首歌开始，杜阿才算是真正找到了她的声音。” dualipa的声音是什么？ 2016年5月，这个答案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其中包括韩易，也包括杜阿-利帕最信任的制作人koz。 从技术上来说，杜阿-利帕是一个女中高音，音域横跨g#2–d5–a5三个八度，但事实上，她的黄金嗓音区域，或者用英文来说，sweetspot，是在更靠近女中音甚至女低音的声部。在这个范围内，杜阿-利帕就像是科索沃的国花欧洲芍药，有一种直率的艳丽、粗粝的动人。 杜阿-利帕的嗓音绝不能算是干净澄澈的那一挂，发声位置靠后，且有些沙哑而粗糙。但这种天生的声音质感，在二十一世纪来说绝不是一件坏事，因为新时代的流行音乐，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一秒就能识别出的独特声线。 蕾哈娜的胸音、碧昂丝的怒音还有爱莉安娜-格兰德的头腔共鸣，哪怕不熟悉她们的人也能瞬间辨认，而杜阿-利帕的女中低音也有同样的效果。斯蒂芬-koz-科兹梅纽克极为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并逐渐引导杜阿调整自己的人声旋律线，以更接近她最本真最舒适的区域，再用大气磅礴的编曲将之衬托出来。 实话说，stdance》和《hotterthanhell》虽然同属流行舞曲和流行电子的范畴，但是编曲风格其实不尽相同，前者更靠近当代r&b和独立流行一些。但不管音乐本身的风格是什么，koz在声像摆位上都给杜阿留足了空间。鼓组都是接近庆典游行般的大气感，其他的配器尽可能地靠边站，给杜阿厚实坚韧的人声留出足够的回响空间。 简而言之，koz很清楚杜阿-利帕的声音是一瓶巴尔干烈酒，而想要用烈酒来调制成品，绝不能加入太多花哨的佐料和甜味素。配点苦艾酒和冰块摇匀，再放上一点扭转柠檬皮或者绿橄榄做点缀，就足以为听众奉上一杯爽冽凶猛的马提尼。 从stdance》到《hotterthanhell》，再到《idgaf》和后期大爆的《levitating》，旋律在变、风格在变，但是公式不变。 做音乐制作人的简单、复杂、直接、微妙之处，尽在于此。 “请告诉我，这张专辑的主要制作人，应该就是他了吧？” “本-莫森前两天才跟他签下了制作人协议，第一张专辑的主要制作任务就交给他……当然，还会有很多其他才华横溢的制作人加入进来，不过他会是掌控局面的那个。”赵宥真想了想，回答道，“从2013年开始，tap就一直带杜阿-利帕去不同的创作班和创作营，跟不同的作曲家与制作人见面，想要擦出火花，找到能够让三大音乐集团眼前一亮的独特声音。koz是这么多人里面，杜阿最喜欢也最信赖的一个。” “那就好。”有一群能力卓越的音乐经理人相助确实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不需要他做过多的指导和修正，事情也会按照正常的、良好的态势向前发展。 “杜阿和koz下周都会飞到洛杉矶来参加创作营，对吗？” “是的。” “让我们到时候跟他们还有本见个面，看看专辑还需要什么除了制作预算之外的协助。我们争取在明年开春的时候发布这张专辑，在这之前……尽量再来两到三首宣传单曲，好吗？” “没问题。”赵宥真把日程输入提醒事项，“一周的创作营，要忙的事情还挺多的。” “当然会很忙，我们签下了这个星球上最具创作活力的一帮人，让他们在一起呆一周产出的作品，能让艾德-希兰羞愧得直接退休。” “在那之前，我们也得加油才行。”对于韩易在自己面前经常显露出的对未来趋势的强烈自信，宥真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不动声色地把最后一根芝士条攥进手里，才继续说道。 “多做点推广，多上一些榜单，让参加创作营的音乐人们有更大的期待和更高的热情。” “我很欣赏这种精神，宥真……这正是我们下一周要去做的事情。” “说到这个，《hotterthanhell》的歌单上完了吗？” “上完了。”赵宥真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整整两百个，维多利亚她们尽可能去研究英国地区听众的歌单搜索习惯，然后匹配关键词去进行针对性的布置。” “另外，spotify和applemusic那边……特别是applemusic，我们直接要的就是英国地区的官方歌单。尽量用最短的时间在单一地区形成流媒体收听浪潮，冲击一下榜单排名。” 英国单曲榜把流媒体播放纳入榜单排名公式的时间比他们的美国同行要晚一些。2014年6月，这一维度的音乐数据才被正式接受。从那时开始，美国唱片公司在英国地区的宣传推广变得更加容易，想要让国际音乐人在英国本土做出成绩的手段也更加多样化。 当然，这并不是说之前的英伦三岛就是铁板一块的独立王国。毫不夸张地说，在三大音乐集团的强力统治下，不只是英国，就算把整个欧洲加在一起，也都是美国音乐工业的附庸而已。没有不在好莱坞长期工作的英国音乐人，也没有所谓不受美国流行乐风潮影响的英国听众。 2014年6月之后的唯一改变，就是位于美国的唱片公司不再需要花费成本在英国的连锁书店铺实体cd，或者说服听众到老掉牙的itunes上去付费下载。想要出成绩的话，只要把线上宣发资源往英国区倾斜就行。 而这，正好是韩易和他的hmg比目前这个星球上任何人都擅长的东西。 “电台推广呢？” “本在英国有他的人脉资源，目前hotterthanhell上了bbcradio1、capital和hitsradio的mediumrotation，等下周看看榜单排名。如果排名比较高，就能直接进heavyrotation了。” “棒极了。” 沉吟片刻，韩易露出一抹雀跃的笑容。 “嘿，我们来打个赌吧。” “下周的英国单曲榜，你觉得《hotterthanhell》能进前三十吗？” “我觉得……”赵宥真转转眼珠，浅笑道，“可以。” “好，那我们就这样。” 韩易朝宥真伸出右手，翘起小拇指。 “拉钩，如果没进前三十，你请我吃一顿in-n-out……不不不，还是coco吧，我也没那么喜欢汉堡。” “好！” 赵宥真神采奕奕地盯着韩易，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 “如果我赢了呢？” “任何你想吃的东西，随便选。” “那……” 赵宥真歪了歪脑袋，认真思考了好久，才缓缓说道。 “辣鸡爪吧。” “我也想尝尝……十倍辣的鸡爪。”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箭齐发（下） “我后悔了，易……不该来这儿的。” 周五晚上八点，赵宥真满眼噙泪地看着眼前已经在水光中变得形貌扭曲的韩易，哑着嗓子说道。 “就算来了，也不该点十倍辣。” 既然两人已经坐在了yasiknara的金属圆凳上，围着那盘颜色血红的辣鸡爪大眼瞪小眼，那么最后到底谁赢了赌注，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你这马后炮有什么用，刚才我可是已经拼命劝阻过了。” 韩易喝了一大口冰水，已经肿起来的双唇依然往里丝丝抽着凉气。辣到极致，除了冰水和豆奶，别的饮料都无甚大用。 “自己吃就算了，还非要我跟你一起。” “我就想看你流眼泪是什么样子嘛。” 赵宥真往嘴里放了一块原味炸鸡胗，语气幽怨。 是的，韩国姑娘解辣的方式，就是再吃一口不辣的中和一下。 “之前没见过。” “……玩得真变态啊我的赵经理人。” 宥真角度清奇的理由让韩易愕然失语。 “为什么一定要看我流泪？” “因为有人看过。” 赵宥真嘟囔着，把刚捏好的紫菜包饭用银筷子捣碎。 对方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但是韩易脑海里大概能有个画面。 应该是那种放大一万倍可爱的悲伤青蛙。 想起了些什么的韩易轻叹了一口气，往自己碗里又放了块鸡爪。 自罚一根吧。 “英国单曲榜第28位……” 韩易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上前两天洛杉矶道奇队3-1击败辛辛那提红人队的回放，只要是韩国人开的餐吧，体育比赛一般都是以mlb优先，少数重要的比赛日还会播放kbo联盟。 “谁能想得到呢？我以为这顿，嘶哈……肯定是伱请我了。” 韩易一边艰难地用齿尖剔着已经辣到骨头里的鸡爪，一边盯着正在内野防守的切斯-阿特利，想用这种方式来缓解注意力，让舌苔没那么痛苦。 “擦擦，眼泪都到嘴角了。” 赵宥真没有急着回复，而是从银色金属桌上拾起一张纸巾，凑到韩易脸边，把他无意识间留下的泪痕抹掉。看着跟她一样被辣到惨兮兮，嘴角一圈全是火色晕红的对方，宥真莞尔一笑，这才摆脱掉绿色小青蛙的忧郁气质。 “你想不到，我想得到。” “我早就知道，这支单曲肯定首周就能一鸣惊人。” 大概有多惊人呢？ 杜阿-利帕在这首歌之前已经发布了三支单曲，没有一首上了英国单曲榜。 而宣发火力全开的《hotterthanhell》，第一周，就冲到了第28位。 spotify英国地区榜单上，以首周132131次的流媒体播放成绩，排名全国第19位。 applemusic的榜单，首周101266次，英国第7位。 要知道，这个国家，只有6600万人而已。 流媒体平台的亮眼成绩，让杜阿-利帕在堪堪跻身电台播放榜前四十的情况下，空降英国单曲榜第28位。 排在她前面一位的，是twentyonepilots的热单《stressedout》。 很凑巧，在后面一位的，是她即将要在太平洋帕利萨德创作营里见面的cheatcodes。 由这个制作人组合与kriskrossamsterdam在spinnin''records发布的《sex》，此刻依然在英国单曲榜的前三十位。 再加上排名榜单第7位的desiigner的《panda》，第37位的《me，myself&i》，第56位的《giveitup》，还有已经连续在榜64周，排名第92位的《leanon》。技术上来说，韩易各个板块旗下的艺人，有七支单曲在榜。 听上去很了不起，但在hmg的每个人看来，这都是件顺理成章的平常事。 一口气砸进一个多亿美金搭建架构，再加上有的放矢的合作对象选择，要是没有那么七八首歌同时在榜，可能才是咄咄怪事。 当然，即便如此，首周空降第28位的成绩也值得整个音乐事业群欢欣鼓舞。 韩易本人尤为兴奋，因为他还记得，上一世，即使跟华纳英国签约，在本土拥有巨大优势的杜阿-利帕，《hotterthanhell》首周也就是空降了第50位而已。 比现在整整低22个席次。 这说明，他的大流媒体战略是正确的，以歌单推广作为抓手，在下个时代抢占先机，已经获得了初步的市场认证。 按照这条路走下去，杜阿-利帕也好，碧梨-艾利什也罢，说不定都可以提前很多爬到更高的位置。 加强版的dualipa和billieeilish？ 画面太美，真不敢想。 不过，想要把新人塑造成巨星，光是线上有人听歌肯定不够。 任何公众人物的崛起，都要经过多维度多层次的精雕细琢，同时发力。 完成并发布了四首单曲，mv全数上线，还有两首创作收尾，即将进入录制阶段，意味着杜阿-利帕的第一张专辑已经进度过半。 也意味着，她的唱片公司与管理团队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为她策划别的噱头。 比如巡演。 “你说……本已经在安排巡演了？” 听到赵宥真的信息更新，韩易显得有些惊诧。 “动作还挺快的。” “是啊，他现在正在给我发消息。等等，你也在这个群里面呀。”赵宥真指指自己的手机，说道，“whatsapp，看看新信息。” 韩易点开应用，发现确实有几条未读信息，其中三条来自三分钟前的麦迪逊-比尔，长岛女孩给韩易发了一张照片、一条消息和一个表情包。照片是她与碧梨在排练室里大汗淋漓的自拍，两个人今天正在圣莫妮卡第六街的舞蹈室里，学习巡演需要的舞蹈动作。 “很确信这玩意儿会把我磨死。” 跟在这条文字信息后面的，是佩蒂-斯凯伊-杰克逊的假笑meme。 “为迪士尼世界继续努力！” 回复了一句完全不走心的鼓励，韩易退出界面，点开“teamlipa”的群聊。 [bentap77：团队-好消息，我们刚确定了三场巡演。] [dualipa：哇噢！在哪里？！] [bentap77：都柏林、曼彻斯特、伦敦，三个这周播放量最高的城市。] [christinelepera：场地和容量？] [bentap77：都柏林的academy我们定了主厅，833人的容量。] [bentap77：manchestergori-550，kokolondon-1000。] [dualipa：koko！ohmygod。] [dualipa：我整个青春期基本都是在koko度过的，、schoolboyq、布鲁诺-马尔斯！lovedthemall！] [bentap77:现在你也可以把名字写在剧院墙上了。] [dualipa：赞美生活！ [hanyi：恭喜你杜阿……晚上好各位！] [bentap77:晚上好老板。] [dualipa：晚上好：d] [christinelepera：应该说是早上好才对……在我们这边。] [hanyi：确实、确实。你们怎么还醒着？伦敦不应该已经凌晨四点了吗？] [bentap77：睡不着，所以起来检查一下邮箱。] [christinelepera：有个小姑娘不让我睡觉。] [dualipa：我们在庆祝！] 几秒钟后，杜阿-利帕发来一张自拍，拿着手机的是她，在她旁边的是克里斯汀-勒佩拉、制作人koz，以及其他两三张韩易不太认识的面孔，对着镜头比起胜利手势，笑容明显都带着醉意。 [dualipa：英国单曲榜第28位！这谁睡得着？] [hanyi：tgif！] [dualipa:bestfridayever！！！] [dualipa：刚才……有两个女孩直接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唱《hotterthanhell》的那个人！这太疯狂了！] [hanyi：好好享受，我相信等到巡演的时候，会有更多人认出你的。] [bentap77：这就是我们的计划，之前已经做好了几首歌，预付款还剩不少，所以我们准备直接拿出来做演出。] [bentap77：初步定在十月份，到时候这首单曲成绩到顶，下一首单曲也正在宣传期，两波热潮叠加，把1000人以下的场地填满，或者占个70-80%应该不是问题。] [hanyi：好主意！到时候我和宥真一起来现场给杜阿加油！] “真的要去吗？” 看到韩易发过去的信息，赵宥真抬起脑袋，把语气里的希冀压制得很好。 “为什么不呢？做音乐和艺人，如果不世界各地到处飞，还有什么意思？” 韩易摊开手，笑道。 “怎么，不喜欢伦敦吗？” “挺喜欢的。”赵宥真的脸上浮现出两个小酒窝，“跟我的气场很合。” “好像确实如此。”韩易摩挲着下巴，扫了一眼宥真，对于她的自我测评很是认同。沉静冷峻的韩国姑娘，比起洛杉矶来说，确实更符合伦敦的气质一些。 “那就这么定了，十月去伦敦。正好我们十月份也要到阿姆斯特丹去一趟，别忘了。” “阿姆……噢，ade，对吗？”赵宥真从记忆里很快就找出了这个关键词。 “是啊，一年一度的电子音乐盛会，我们得去拜拜山头，还有好多可以合作的厂牌和艺人要聊一下。”韩易眨眨眼，调侃道，“在那之前，记得把论文和quiz都赶完，别影响到gpa。” “不会有问题的。” 赵宥真也眨巴眨巴眼，笑得很甜美。 “不睡觉的人，到另一个大洲，也不用睡觉。” “别忘了你令阿姨跟你说过什么。” 韩易摸摸自己的下眼睑。 “哦。”戳到痛处，宥真的笑容瞬间消失。 “晚上不准喝咖啡，要还是睡不着，我就给你买点褪黑素。” “你倒是买呀。”赵宥真小声抱怨，但眉眼间溢出的娇俏，暴露了她其实很喜欢这种出于关心的小霸道。 “今晚把哈立德和安妮-玛丽的宣传巡回安排好，就早点睡。” “我以为都弄好了呢，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就是每个节目组跟瀚音乐宣传推广部门的进程，我都要代表艺人再确认一次细节。” 安妮-玛丽的《rm》是她加入瀚音乐后的第一支单曲，按照凯伦-郭的规划，这首歌也应该是其首张录音室专辑的第一次预热。不过，跟专辑已经完成了一半，今年就可以拿到最终母带的杜阿-利帕不同，安妮-玛丽的这张专辑，连主要制作人都没定，歌也只有这么一首准备齐当，整个项目还处在筹备期的初始阶段。 在这样的情况下，瀚音乐的a&r和宣发团队并不急着拉满推广力度，毕竟如果没有足够优质的后续作品作为储备，贸然把一首歌打到排行榜前列又接不上势头，很容易会让安妮-玛丽成为乐坛屡见不鲜的one-hitwonder。 她的英国前辈duffy就是个极好的例子，首张专辑的第二首宣传单曲《mercy》大火，在12个国家的15个榜单折桂夺魁，但a&m没能帮她趁热打铁，反倒是在这张专辑发行两个月后，才把一首已经上榜两个月的单曲《warwickavenue》重新丢出来做宣传，导致听众失去新鲜感，榜单表现远不如预期，duffy也在一夜全球爆红后迅速归于沉寂。 凯伦-郭和维多利亚-怀特-梅森以及她们的团队要竭力避免的正是这种现象，因此，虽然同样是先在母国试水，但是瀚音乐只给安妮-玛丽安排了40个歌单，作为线上流量的冷启动。电台矩阵也从英国第三大电台网络hitsradio开始铺，等有了用户数据，再进行针对性的加强。 那么，安妮-玛丽初期推广的着力点在哪里呢？ 答案很简单，这个从小就在伦敦西区演音乐剧，连rudimental都青眼相加的powervocal，从内到外最强的技能，就是她堪称原音重现的现场功力。 这种吃了cd的唱将，最佳的崛起方式，当然是一场又一场用实力折服现场观众，把陌生人转化为忠实歌迷的精彩演出。 一个solo新人，要获得足量的演出，会不会相当困难？ 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如此，但对于已经通过rudimental积累了一定履历和主办方知名度，并且——这里划重点——老板是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股东的安妮-玛丽来说，把整个夏天的演出日程表排满，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事实上，5月20日，单曲上线当天，uta便给安妮-玛丽安排了一个音乐节的演出机会，在英格兰最南端的布莱顿海滩举办的thegreatescape2016。虽然这并不是什么阵容强大的一线音乐节，今年的头牌嘉宾是ohwonder，特邀嘉宾是shura和muramasa，而由于临时加入的缘故，安妮-玛丽连音乐节的主海报都没混上，但不管怎么说，这至少是她个人独唱生涯一个小小的里程碑。 接下来，作为mv宣传的一部分，安妮-玛丽还要赶回伦敦的aloft酒店，在那里参加5月26日mtv举办的pushfutureslive演出。然后，5月28日在伯明翰的年度骄傲大游行献唱、6月12日回布莱顿参加有rudimental、icecube、bastille和carlcox的wildlife音乐节、6月25日赶去富勒姆的fold音乐节、7月8日伦敦wireless音乐节、7月21日米尔顿凯恩斯secretgardenparty、7月24日利物浦国际音乐节、7月31日伯恩茅斯camp音乐节…… 到七月底，安妮-玛丽就有足足九场演出，其中八场都是万人以上规模。随着她的足迹在夏日踏遍英国各地，《rm》入围英国单曲榜前100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hmg的团队并不为此而感到担心。 跟杜阿-利帕相反，他们更担心在即将开始的太平洋帕利萨德创作营里，安妮-玛丽能否找到心仪的创作与制作搭档，收集到足够的灵感，把首张专辑的筹备顺利推进下去。 至于哈立德，作为这个周末射出的最后一支利箭，他的单曲宣发，从地区、受众再到方法，都跟杜阿-利帕和安妮-玛丽完全不同。 与他的网友碧梨类似，哈立德的音乐人生涯亦是自soundcloud肇始。虽然没有赵宥真嗅觉灵敏，但在《oceaneyes》于soundcloud上获得一定流量后，哈立德是首批向碧梨和菲尼亚斯发去私信，并且至今还保持密切联络的音乐人。而这，也是他意外走入韩易视线的方式。 听到碧梨跟瀚音乐签下全约，一口气拿到二十万美元的消息，哈立德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demo打包到一个播放列表里，连同已经发布的两三首单曲，一股脑地通过碧梨发给了她阔绰的新东家，试图也签下一份丰厚的合约。 有一个未来人在，他的成功签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talk》、《eastside》、《lovely》，还有那首经典的《young，dumb&broke》，拿到任何一首，都能让瀚音乐的业绩再往上猛蹿一截。当然，哪怕没有超前视野，光听他已经做好的demo，还有soundcloud上发布过的《location》，也足够任何a&r经理下定决心打印合同了。 光从嗓音条件上来说，哈立德能把前两年蹿红的任何男歌手，除了theweeknd之外，吊起来打。theweeknd的胸音是抒情男高音，头声甚至能够达到第五个八度，与女高音一较高下，与此同时还可以保留高亢、明亮与共鸣强烈的特质。说一句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丝毫不为过。 哈立德拿到的这碗饭，跟theweeknd迥乎不同，但却一样美味。虽然只有两个音域的跨度，从f2到b4，但哈立德在男中音这个区域雄浑、通透、厚实、粗粝，甚至自带一点回响音效的声乐表达，鲜有人能敌。 换句话说，如果theweeknd是21世纪的迈克尔-杰克逊，那么哈立德就是2010年代的本-e-金。 特质各异，同样伟大。 更关键的是，哈立德并不是只有一把令人难以忘却的妙嗓而已。跟艾德-希兰、肖恩-门德斯和查理-普斯一样，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真的能从歌词、旋律到制作都可以独立完成的全才。 而且—— 他是个黑人。 一个出生在乔治亚的军事基地，生长在德克萨斯的埃尔帕索，音乐风格以独立r&b、独立流行、流行灵魂乐为主的中产阶级黑人。 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全身上下套满buff，而且家庭背景可以同时被所有族裔社群接受的哈立德，是媒体、榜单、平台和颁奖典礼最喜欢的“多元化”样本，是哪怕对作品本身有差评，也只能小心翼翼绕着他本人走的goldenboy。 什么叫原始的才华与天赋？这就是。 想要在新世纪的美国音乐工业出人头地，嗓音条件、创作能力，还有独特的族裔和文化价值，三者缺一不可。 哈立德正好三者皆而有之。 三位一体的哈立德，开启职业生涯的应许之地当然在东西海岸的各座蓝州大都会。独立r&b和urban音乐本来就是以城市中产阶级为主要受众，再加上《location》这首歌本身就非常适合电台推广，主题旋律极为明确，编曲简洁有力，节奏在明快与舒缓之间游移，任何时段的音乐节目都能完美适配。 于是，《location》成为了瀚音乐成立到现在，最受电台经理和节目总监欢迎的投稿。 碧梨的《oceaneyes》电台榜排名第68位，有23家电台支持，七日播放频率241次，这是将近一个月之后的顶峰数据。而《location》，首周就有20家电台加入歌单，播放频率更是达到了315次，ess排行榜第49位。虽然因为周日发布，流媒体数据较其他单曲会差一些，最终没能进入总榜，但是美国韵律榜排名第64位，美国r&b/嘻哈榜排名第78位的成绩，已经预示着只要按照目前的电台曝光曲线和平台歌单流量走下去，《location》进榜甚至在短时间内超越《oceaneyes》便不是梦想。 以电台立足榜单的哈立德，要进一步提升成绩肯定得回到电台里去。6月上旬，他会在东海岸进行整整十三天的巡回电台宣传，密苏里的斯普林菲尔德、密西西比的杰克逊、佛罗里达的盖恩斯维尔，当然还有迈阿密、纽约、波士顿和费城。然后，下旬期间哈立德将回到西海岸，从最远的檀香山开始，沿着韩易走过的一号公路一路北上，圣地亚哥、洛杉矶、旧金山、波特兰和西雅图。 维多利亚-怀特-梅森的期望是，走过这一遭之后，哈立德能够在ess榜单上冲到前二十，成为hmg首支进入各大电台heavyrotation列表的单曲。 “有没有你想要跟着去旅旅游的城市？”戴上塑料手套的韩易给宥真捏了个饭团，放入她的银盘里，笑着问道，“公司报销。” “很有吸引力，不过六月上旬……正好是我们学校期末。”只有在谈到这一话题的时候，赵宥真才能记起她在美国最本源的身份是什么，“attendance都扣了不少分了，期末得考a+才行……哦，对啦，下一周我可能要申请居家办公！不想让同事们知道我居然还在念大学。” “好，没问题。” 韩易干脆地点头应承。 “这两天我过来看看你，给你买点吃的囤着。” “真的吗？！我想要上次我们喝的那个法国汽水，还有……” “哎，姑娘，不是点餐制啊！”韩易连忙伸出手阻止，“等明天忙完，我去wholefoods看看再说。” “明天还有要忙的吗？”赵宥真给饭团上蘸了一点黄豆酱，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是周六哦，别忘了。” “嗯，明天安德烈帮我约了一个会……嘻哈板块的带头大哥，你还记得我说过这件事吧？” “当然记得，dre给你引荐了谁？” “这么说吧……” 韩易摘下塑料手套，左右环顾一下，发现没人留意到这边后，举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弯曲，翘起另外三根指头，做了一个在洛杉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帮派手势。 “明天下午，我得去一趟狗屋。”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独一无二的DOGG “我真想不到……狗爷的房子，居然在钻石吧。” 同样的句子，韩易用中英双语，分别在两个聊天应用上，发送给了三个人。 “在华人区喔？怎么会？” 这是徐忆如在群组里回复的语音。 “离我们吃川菜的地方很近吗？” 这是赵宥真紧随其后的文字消息。 “钻石吧……在东边？” 这是麦迪逊-比尔whatsapp上秒回的信息。 后面还跟了一个snoopdogg《dropitlikeit''shot》的动图。 “thisdogg？” “yeah，thisdogg。” “那确实挺难以想象的。” 全神贯注回复着韩易消息的麦迪逊，正坐在费尔法克斯农夫市场的冰淇淋店前，身前……不是冰淇淋，而是一瓶pndspring。这是从小在长岛长大的麦迪逊-比尔最习惯的矿泉水，即使来了洛杉矶，她也没有学会好莱坞奢华的饮水方式。 对于麦迪逊来说，她的舌头能尝出矿泉水的水质轻重……而斐济水这种昂贵的奢侈品，实在太“重”了。 听上去像个小疯子，但这就是麦迪逊-比尔稀奇古怪又妙趣横生的世界。 之所以周六来了农夫市场还不能大开杀戒品尝美味，是因为离巡演开始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瀚音乐为她和碧梨找的舞蹈老师，以及她自己的私人健身教练都给她下了死命令，上台之前，不能摄入一点计划之外的热量。 “我以为，他就住在你那条街上呢。”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结果在高速路上跑了快一个小时。” “你在跟谁聊天呢，麦蒂？”好友伊萨贝拉-琼斯端着一盘鳄梨酱玉米片回到她身边，吓得麦迪逊一激灵，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向下一扣。 “某些人有情况。”伊萨贝拉皱起眉头，侦探般的犀利目光在麦迪逊脸上一晃，“newcrush？” “idon’tevenhaveanoldcrush。”麦迪逊胸口起伏两下，迅速恢复正常，“在跟老板说话，聊巡演的事情。” “跟老板说话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鬼……等等，哪个老板？” 伊萨贝拉食指放在唇边，若有所思地回忆起来。 “你给我看过的那篇《好莱坞报道》里，收购uta的那个老板？那个辣得要命的亚洲纸杯蛋糕？” “亚洲纸杯蛋糕……伱在说什么呀。”麦迪逊单手撑起额头，苦笑着摇摇脑袋，“不过，没错，就是他。” “oh，wow。” 伊莎贝拉瞪大眼睛，把身子朝麦迪逊的方向俯过去，压低声线小声说道。 “somebodywannabangherboss！” “我没有，上帝啊！” 麦迪逊后怕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邻桌，拍了一下伊莎贝拉的手臂。 “在一座满是狗仔队的城市说这种话，是觉得我没上够tmz吗？” “多好的曝光。”伊莎贝拉摊开手，笑容逐渐变得八卦起来，“而且，多好的对象，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没有跟我讲过……告诉我，进展到哪一步了？他的嘴唇柔软吗？” “贝拉，听听看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此刻的麦迪逊非常庆幸，她今天的妆容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开始发烧的脸蛋。 谢谢你，fentybeauty！ 谢谢你，蕾哈娜！ “玩笑归玩笑，我永远不会跟我的老板约会的……那样既不职业，也不道德。”说到这里，麦迪逊想起跟韩易你来我往的卡戴珊家族梗，不禁笑出了声来。她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抱歉，我只是想到这个就觉得好笑，贝拉，别乱打探啦，我可不想因为这些搞砸我的新合约。” “好吧……” 伊莎贝拉-琼斯转转眼珠，然后露出一抹更狡猾的笑意，双手放在桌面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你——不然介绍我认识一下？” “什么？”麦迪逊不可置信地扬起声调，“介绍什么？” “我，和你老板。”伊莎贝拉-琼斯的食指在麦迪逊-比尔与自己之间来回摆动。 “这不可……”麦迪逊连忙给自己的舌头踩下刹车，“但是为什么，贝拉？” “让我们看看……” 伊莎贝拉-琼斯掰着指头计数。 “富、辣、富得要命、有吸引力、1亿美金级别的富。女人，我又不是他的艺人，这还需要问我为什么吗？” “你这……” 麦迪逊张张嘴，发现伊莎贝拉的理由她一条都反驳不了，于是只能用玉米片舀起一勺鳄梨酱，塞进好友的嘴里。 “getalife。” 正经话拒绝不了的请求，只能用玩笑搪塞过去。 听到麦迪逊的调侃，伊莎贝拉不服气地用鼻孔喷喷气，边咀嚼边反驳。 “getaman！” “噢，哈哈，老天……” 另一头，沉浸在手机聊天界面里的韩易，忽然听到驾驶座里的基安-格里芬音调拖长的沙哑笑声。 “怎么了，基安？” “没事，老大。”基安秃噜秃噜嘴皮，又忍不住继续笑了起来，“不，只是这条街，实在是太熟悉了。看到那个标牌了吗，阿拉莫高地道。十多年前，我跟苏格就来这里找他……谈判过，记忆犹新。” “哇噢，我没想到他在这里已经住了那么久了。”韩易挑挑眉毛。 “是啊，他之前住在克莱蒙特，应该是……98年吧，搬到了这里来。对的，就是98年，我记得很清楚，在他跟nolimit签约之后。”看了一眼韩易，基安-格里芬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惊讶源头，“火了这么多年，还住在东洛杉矶，很令人惊讶吧，老大。” “确实。”韩易微微颔首，“我以为至少是在马里布这样的地方。” “snoop有慢性背痛，住不得太潮湿的地方。东边的沙漠正合他意。”基安-格里芬指着从左侧飞速掠过的一栋白色平房，“这里，是他的录音室，大部分专辑都是在这里做的。我们叫它‘教堂’。”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苏格的，基安？” “01年，他刚从监狱里出来，还要去搞那些血帮的事情。我劝过他，安德烈也劝过他，可苏格不听。后面安德烈自己出去搞了个厂牌，为了不在兄弟们之间选边站，我也退出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deathrow团队的安保，不是他一个人的。” “明白，那还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安德烈和snoop等会儿见到你，应该会很惊讶吧。” “噢，我都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记得我。”基安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摇摇头，“不管怎么说，也有十五年时间了。事情改变了很多……而且我当时只是随从里的一员而已。我不怎么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不怎么跟我说话。” 说到这里，基安打满方向盘，像是已经有了肌肉记忆一般，毫无迟滞地带添越打了个完美的半圆，稳稳停进右侧这栋西班牙风格别墅的车道。 “到了，老大。狗屋。” 走下车，韩易仔细观察着这栋别墅。干净整洁，热带植物和花圃修建得极为精细，没有任何一点匪帮嘻哈歌手的生活痕迹，除了站在门口的那个异常高大的黑人保镖。 “韩先生？” 声如闷鼓的保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问道。 “是的。”基安-格里芬前跨半步，代替雇主回答，“韩易先生，受杨先生之邀前来。” “好。” 保镖点点头，伸出手。 “进屋之前，麻烦交出任何致命武器。热的和冷的。” 听到对方的话，基安看了一眼韩易，在得到雇主的许可后，从后腰的枪套里取出他的格洛克22，枪口朝下，食指和大拇指捏住柄身，交予保镖手中。 “热的，和冷的。” 保镖没有挪动身体，而是伫立在原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基安-格里芬撇撇嘴，用右手从左前腰抽出史密斯威森的不锈钢折叠刀，又从右侧脚踝处把同品牌的靴刀拔出交给保镖，对方这才让开了一条通往大门的道路。 “杨先生和布罗德斯先生在里面等您，韩先生。” 走进屋子，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来到客厅，装饰一切正常。墙上的巨幅艺术画，主厅花纹繁复的厚实羊绒地毯，还有复古气息浓郁的实木家具。光从外表上来看，说这是一间退休保险经理的养老居所，也不会令人诧异。 当然，在狗爷身边生活，最需要麻痹的不是视觉，而是嗅觉。 那股混着火焰与灰烬的难闻焦臭气息，从一进门就拼命往韩易的天灵盖里蹿。 没有半磅的叶子，估计培育不出如此馥郁的味道。 看看安德烈就知道，这环境是多么令人如坐针毡了。早就戒掉这些东西，特别注意身体保养，每周去五次健身房的dr.dre此时在客厅的一角来回踱步，用以掩饰他捂住口鼻的动作。 “安德烈。” 韩易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尽量屏住呼吸，走进左侧的主厅，向安德烈-杨打了个招呼。 “易。”安德烈朝韩易扬了扬手，随后立即把头转向坐在大沙发中央位置吞云吐雾的那个高瘦黑老头，“灭掉它，卡尔文，我们的客人来了。” “快抽完了。” 不需要介绍，这个星球上如果有认不出snoopdogg的业内人士，那他应该是选错了行业。狗爷懒散地回了一句，在dr.dre审视目光中，把自己裹的这一卷放到烟灰缸边缘。 “先放这儿。” 娱乐用途的绿植在加州合法化要等到2016年11月，但是snoopdogg在外人面前明显没有什么顾虑。医生为他的慢性背痛开了一个颇为慷慨的处方，抽到下世纪也没人能拿这玩意儿来抓他。 更重要的是，谁会来管他这个？自从《doggystyle》出道开始，他的形象就与绿植紧密相连。别的不说，光是uta合作的hightimes杂志的封面，就上了不知道多少回。 “行吧，让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易，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老家伙你应该认识，就不用多说了。snoop，你叫他卡尔文就好。旁边那位火辣的仙女教母香特，是他的妻子兼经理人。” “很高兴认识你们。” “卡尔文、香特——韩易，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最大的机构股东，他跟柏汇一起花了1.9个亿美元，买掉了他们41%的股份。现在也自己在做版权发行公司、唱片公司和艺人管理公司，跟applemusic合作很多……对，maddecent也被他买下来了。” “托马斯的厂牌？”2012年开始就跟diplo合作了一张雷鬼专辑，狗爷跟maddecent的创始人可以说是老熟人了，“噢，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条新闻，twitter？” 跟安托万-嘉舍预计的时间一样，maddecent的收购案卡着5月20号的时间点准时完成。3600万美元汇入了diplo和凯文-库萨特苏的账户，而瀚音乐收购maddecent的通稿也于5月21日在所有主流平台进行了发布。 《瀚音乐以接近4000万美元的价格收购maddecent》， 《maddecent以3600万美元巨资被瀚音乐收购》， 《瀚音乐买下舞曲厂牌maddecent》，金融时报。 上一世华纳音乐一亿美元整体收购spinnin的案子，要到2017年的9月份才正式公布。至少在这个时间节点，瀚音乐3600万美元对maddecent55%股权的收购，是电子音乐原创厂牌领域目前为止金额最大的收购案。 【大新闻:我们很高兴地宣布maddecent已被瀚音乐收购！这标志着我们的品牌翻开了激动人心的新篇章，因为我们与业内最具前瞻性和创新性的公司之一联手。请继续关注即将发生的事情！#maddecent#hanmusic#acquisition#excitingtimes”】 maddecent厂牌官方账号5月21日16:08发布的这条推文，激起了无数浪花。 【@diplo：很高兴能与瀚音乐一起前进，看看这个新篇章将把我们带到哪里！maddecent即将迎来大事！#maddecent#hanmusic#acquisition#newchapter#letsgo】 【@dillonfrancis：哇，对于maddecent和整个电子音乐行业来说都是难以置信的消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我们将与@hanmusic一起取得什么惊人的成就，并不断突破创造力的界限。是时候庆祝了！fyi.diplo正在劳斯莱斯专卖店#maddecent#hanmusic#acquisition#newbeginnings】 【@hanmusic：我们很高兴地宣布，瀚音乐已经收购了maddecent，这是目前最令人兴奋和最具创新性的音乐品牌之一！我们很高兴与@maddecent合作，为世界各地的粉丝带来新的创意和体验。敬请期待更多！#hanmusic#maddecent#acquisition#innovation】 【@iamsapra：有没有人告诉我@hanmusic到底是鬼玩意儿？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过？】 【@darrylhurs：大鲨鱼进了小鱼缸#hanmusic#maddecent】 绝大部分电子音乐的乐迷，都在热切讨论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到底是何方神圣。有稍微懂一些行业内部操作的粉丝，怀疑这是一家资本机构创立的壳公司，专门用于收购音乐类资产，maddecent是第一个投资标的，后面还会有更多。 消息更灵通点的粉丝，把瀚音乐最近的几条新闻叠在一起分析。除了收购maddecent之外，与瀚音乐有关的新闻通稿，还出现在了麦迪逊-比尔的签约动态、碧梨-艾利什的billboard榜单新闻，杜阿-利帕的英国单曲榜乐评中。 “动作很大，看样子应该是有华尔街支持的最新大玩家。” 这条分析，不光是maddecent乐迷的主流观点，也是从业人士的一致意见。 《oceaneyes》和《hotterthanhell》在榜单末尾至中段徘徊的成绩，还不足以引起三大音乐集团的注意。但是3600万美元收购maddecent55%的股权，足以让除了inddefjam和interscope少数几人之外的环球、索尼和华纳实干中层开始研究这家名不见经传的音乐企业。 千万美元级别的收购，加上产业新闻中凯伦-郭、阿德里安-努涅斯等精英人士的加盟，佐以在排行榜上逐渐攀升增加的席次……也许还没有办法在emi轰然倒塌之后打破三足鼎立的态势，填补第四人的空缺，但至少是一股令人兴奋的新鲜血液。 有新血，就有竞争。有竞争，就有机遇。 dr.dre给snoopdogg打电话，告知对方有家新公司想要与他合作时，也是这个说辞。 “是的，就是托马斯的厂牌。” “那很不错，伙计，我向你致敬。”snoopdogg眯起已经是半起飞状态的双眼，挂着那副标志性的烘焙笑容，歪歪扭扭地给韩易敬了个礼。 “你今天也是来收购我的吗？我的价格可能比托马斯还要高一点点。” “不敢谈收购，卡尔文。”韩易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不过确实有一些有趣的项目，希望能通过安德烈的引荐，让我们有合作的机会。” “当然、当然，我们永远对合作保持开……” 说到一半，snoopdogg忽然注意到站在韩易身后的基安-格里芬。在把眼睛眯得更细，看清楚后者的面孔后，狗爷脸色大变，干瘦的脖颈上青筋暴起，怒声喝道。 “谁他妈把这个黑鬼带进来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嘻哈帝国 仿佛一个信号，snoopdogg的愤怒吼叫让松散聚在客厅和户外草坪上闲聊的随从们有了反应。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宽松的腰间摸去，迅速逼近基安-格里芬，在他的身前围成了一个半圆，将其逼至墙角。 “calvin，thinktwicebeforeyouact。” 即使面对十多个壮汉，基安-格里芬也毫无惧色，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举起双手，向左侧跨了一步，让危险离自己的雇主更远一些。 “你不会想这么做的。” “噢，是吗，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婊子养的小混球来教我做事了？” 狗爷霍然起身，视线下移，看着比韩易还要稍矮一些的基安-格里芬。 “woah，等等，卡尔文。” dr.dre连忙伸出双手，走到韩易身前。他很清楚此刻被狗爷包围的黑人，是韩易的私人保镖。 如此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只有他这个中间人来化解。 “发生什么了，他是谁？” “我不知道这个死黑鬼具体叫什么，但我知道他之前是跟着苏格混的。” snoopdogg指着基安，语调尖锐而激动。 “他是deathrow随从里的一员，狗日的烂泥。十多年前还来过我的家……就他妈是这个家，跟我谈判，威胁我的妻子，逼着我的孩子们不敢出门。要我回deathrow，不然就打爆我的头。” “我从来就不是个烂泥，卡尔文。”基安-格里芬瞥了一眼dr.dre，“再想想，卡尔文。安德烈，你应该记得我。基安。基安-格里芬。” “基安。” 安德烈-杨身边的两位专业保镖，比snoopdogg那些来自瘸帮的乌合之众看起来精干得多。dr.dre在西海岸的超然地位，也会让最鲁莽的帮派成员都忌惮三分。向前迈步的安德烈，身前自动让开了一个缺口。 “伱确实在苏格手下做过，对吗，我见过你。” 安德烈仔细打量着基安，语调平静地问道。听上去好像苏格-奈特跟他没有半点瓜葛，但身后的两位保镖却已经把格洛克-22亮了出来。 在uta的欢迎派对上，需要打招呼的重要人物太多，安德烈-杨没有留意到在边缘警戒的基安-格里芬，之后跟韩易的会面里，后者也从来没有带过私人安保。因此，这实际上算是安德烈第一次正眼观察基安。 “是的，但我01年就离开了，poochie被枪杀之前。” 基安-格里芬耸耸肩，神态轻松自然。 “我不是mobpiru的人……在马里布，也是01年，还记得吗？他的别墅，你劝他的时候，我是唯一一个站在你这边说话的人。” “噢……”听到基安-格里芬具体到时间和地点的精确描述，那段已经尘封起来的糟糕记忆涌上心头，安德烈仰起下巴，拖长了声调，“原来是你，‘来自东部的那个孩子’，对吧？” “是我。”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伙计，希望你一切顺利。”dr.dre伸出手，与基安-格里芬击了个掌，随后转过脑袋，看向一头雾水的狗爷。 “hecool，snoop。他离开马里昂的时间跟我一样，我还记得。” “不是他吗？” snoopdogg皱皱眉头。 “不是在sourceawards想杀阿姆的那个？” “manyoutripping，我告诉过你，谈事的时候别抽东西。”dr.dre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搞混了，兄弟，那人已经死了。” “那人死了？” snoopdogg茫然地看了看身旁的几位随从，在得到他们肯定的眼神答复后，有些后悔地咧咧嘴。 “ohshit。” “卡尔文。” 从戏剧性的转变到现在，一直安座在沙发上的香特-布罗德斯这才开口。 “给那个好小伙道歉，然后坐回来。” “看着，我的错。基安，对吗？” 彻底松弛下来的snoopdogg恢复了他永远像是没骨头一样的懒散姿态，跟基安-格里芬碰了碰拳。 “我们没事了，我们没事了。一点小误会。” “挺大开眼界的，不是吗，易？” dr.dre用手肘碰碰站在身边的韩易，想用诙谐的方式缓解气氛。 “的确如此。” 没有在这种关于族裔和社群的问题上多着笔墨，韩易很清楚，关于非裔美国人的问题，他只需要秉承一个原则就好——多说多错。不管别人多不介意他输出观点，也要保持克制。 至于刚才的紧张局势，并没有让韩易的情绪有多大的波动。他就是这样的性格，遇到的事情越大，反而越冷静，只有那种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搞砸了才会让他的心情烦躁一些。 更重要的是，几分钟之前的场景真的太像《嘻哈帝国》了。主演又是snoopdogg，真的让他很难用严肃认真的眼光去看待这整件事。 想想看，snoopdogg在你面前，说要清理苏格-奈特的烂泥，dr.dre居中调停。 这种超越现实的剧本，韩易确实很难把它跟自己的真实生活联系起来。 就当是看了一部剧吧。 如果非要说韩易从这段剧情里获得了什么，那就是他更坚定了自己对嘻哈板块整体布局的看法。 绝对不能亲身参与进去。 交给德高望重的圈内人，让他们在错综复杂、混乱不堪的局势中把握方向，自己提供财力支持和来自未来的有效信息即可。 美国嘻哈，可能是世界音乐工业中最像野蛮丛林的一个细分领域了。 欧洲电子音乐，最多只是充斥着药物滥用问题而已。而美国说唱音乐，一不小心是真的会血溅五步，命丧当场。 远的tupac和biggie都不用提，光看2016年往后要在各种枪支暴力中丢掉性命的rapper们就知道了。 在i8里被步枪击毙的xxxtentacion、被五个人闯入airbnb中杀死的popsmoke、还有在休斯顿被流弹击中死亡的takeoff。 血帮与瘸帮永不休止的纷争也好，高调张扬的行事风格也好，醉生梦死的生活习惯也好。说唱歌手们的特性，以及这个国家泛滥的火器，让他们，以及身边的人，随时随地都处在极端危险中。不是他们早下手，就是对家先开枪。 随便举两个例子，drake已经算是在形象方面跟流行歌手最靠拢的主流说唱巨星了，但他依然被认为跟xxxtentacion的猝然长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另一个例子？ 坐在自己身边的dr.dre。 2014年，苏格-奈特在洛杉矶的1oak夜店身中六枪。 2015年，苏格-奈特到《冲出康普顿》的拍摄现场想要跟dr.dre讲和…… 然后失手杀了dr.dre的随从，也是他的多年好友，泰瑞-卡特。 谁是谁非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记住，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两位说唱巨星，没有一个人手上完全干净。 别看dr.dre现在功成名就，又是beats又是applemusic，也从没承认过他跟瘸帮的关系，甚至还在歌词里公开申明自己不吸绿植。 但别忘了，苏格-奈特搞掉几条人命的时候，dr.dre依然是deathrow唱片的联合创始人。 心里这样想着，韩易坐到香特-布罗德斯的右侧，朝狗爷夫人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很高兴见到您，布罗德斯夫人。” “噢，叫我香特就好了，易。”香特双手交叠，满面笑容地欠了欠身，“很抱歉让你一进门就看到这些，也再次跟你道歉，基安。” “完全没关系，夫人。”基安在韩易身后不远处垂手侍立，“我知道马里昂的名字在这栋房子里意味着什么，我不会对我之前的工作经历致歉，但他的某些行为我确实不太认同。” “那就好，那就好。” 香特抿嘴笑了笑，比起撑着额头在一旁发愣的snoopdogg，她才是狗屋里真正的话事人。 “所以，易，安德烈告诉我，你有一些跟卡尔文合作的想法。” “是的，事实上很多方面，香特。” “一件一件说。”香特扬扬手，笑道，“我们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没问题，第一件事，我们——hmg——与applemusic，正在策划一个在迈阿密的嘻哈音乐节，时间是三月下旬，春假期间。” “技术上来说，是applemusic独家在线直播，并提供线上宣发与后期视频回顾，还有相应的艺人音乐曝光。”安德烈-杨不打算在这方面贪功，“整个音乐节的总体支出，都会由hmg承担。” “场地定在哪里？” “莫里斯-费雷公园。”韩易回答道，“单天可以容纳45000人。” “规模很大。” “还可以更大，不过海湾公园那会儿已经被预定了。你知道的，每年三月底都是ultra周。” “要跟他们抢观众，应该很难吧。”snoopdogg插话进来，“我记得每年都有十多万人去看。” “如果是普通阵容，那应该很难。”说到这里，韩易把带着笑意的眼神投向了dr.dre。 “易的想法是，复制2012年的科切拉。” “噢，哈哈。”没人能忘记那堪称经典的一届科切拉，snoopdogg自己也不行，“你加我，还有tupac的全息投影？” “这次应该不会做全息投影了，那边的城市亮度达不到要求，所以，我想再加上eminem、50cent和kendricmar。”有dr.dre这么好的资源，韩易当然要物尽其用。不光是拉斯维加斯的madcity要定，在迈阿密的这场嘻哈音乐节也要定。 2016年到2017年，在全美开展一系列不同风格不同乐种的大型音乐节活动，本来就是韩易音乐事业版图规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版权发行公司有了、唱片公司有了、艺人管理公司也有了，现在就差一个跟livenation和aeglive掰掰手腕的第三现场巨头了。 拥有足量资金与奖励机制的韩易，绝不会从什么几百人的livehouse或者几千人的仓库派对开始做起。要搞就搞最大型的年度盛会，因为只有这样，正向情绪的积累才最为强烈。 综合性音乐节落地拉斯维加斯，嘻哈音乐节选在年轻人最多的春假迈阿密，电子音乐节有巡回的blockparty，还有他马上要跟几个合作方去谈的大项目。再加上与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密谋已久的世纪盛会，只要操作得当，档期和账期规划合理，韩易说不定能通过这几场音乐节，撬动到数亿美金的奖励返还。 madcity的阵容已经初见眉目，那嘻哈音乐节想要吸引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目光，应该定下哪些艺人？ 西海岸全明星，够不够？ “我跟安德烈提的策划，是我们完全不需要从下午开始，也不需要垫台的小嘉宾。隔壁的ultra就已经算是我们的热场派对了。” “晚间靠前的时间段，我会让uta把我们现在最热门的嘻哈歌手带过来，你知道的，desiigner还有别的一些艺人。光是他们，就能带动不少票房了。” 全明星头牌之前的嘉宾，韩易心中早就有了大概的盘算。desiigner这种单曲正挂在排行榜前列的大热新人不用多说，既然是uta的自家人，直接内部下订就行。 另外，因为这场嘻哈音乐节的时间是明年3月份，到时候，韩易签了全约的21savage，通过收购electricfeel全方位掌控的postmalone，还有其他要跟狗爷一起合作签下的潜力新星，都将爆发出属于他们的光与热。 现在看起来好像是dr.dre、snoopdogg这帮传奇带一群新人，艺人的咖位断层很严重，但到了2017年3月，那便将成为新老嘻哈明星荟萃一堂的绝版盛宴。 从站上舞台的第一个人开始，就是哪怕rollingloud也得用最大最粗的字体放在前排的重磅嘉宾。 这种阵容、这种票房号召力，也只有未来人韩易能提前排得出来。 这种不可复制性，不仅归功于韩易的超前视野，也归功于他全面缜密的布局。一场新生的嘻哈音乐节，想要请到这些大佛，只能说是天方夜谭。 但如果主办方给dr.dre的学院捐了一千万呢？ 如果主办方的唱片公司刚跟dr.dre的applemusic签了战略合作协议呢？ 如果主办方另外还有两场音乐节要跟安德烈合作呢？ 如果主办方还想让他的小老弟snoopdogg出任嘻哈板块的头面人物呢？ 四个要素加在一起，够不够dr.dre振臂一呼，为音乐节招来史无前例的西海岸说唱名人堂团队？ “听上去好像是个很宏大的场面。” 趁着众人不注意，狗爷又悄悄把卷起的绿植攥在手中。 “准备做几天？” “两天。” 韩易伸出食指和中指。 “第一天我想要做西海岸全明星，第二天则是……” “youngmoney。” “全员？”snoopdogg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间拉长声调说道，“lilwayne、drake、nickiminaj？” “还有之前也在youngmoney的djkhaled。” “shit，孩子，你这是要把rollingloud赶尽杀绝啊。”snoopdogg看了一眼dr.dre，嗓音嘶哑地大笑了起来。随后，在香特-布罗德斯的死亡凝视下，狗爷脸色一僵，默默地把手中的那根又放回了烟灰缸。 “这个孩子，有大计划。” dr.dre吸吸鼻子，指着韩易，笑道。 “你要是知道他对另一场音乐节的企划，卡尔文，肯定会惊掉下巴。” “有什么独特之处？” 安德烈俯过身子，与snoopdogg低声耳语了两句。 “mother——fucker。” 狗爷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 “如果你能把这场演出做出来，老天，livenation或者aeglive，其中一家就得让位了。” “没那么夸张，但我确实对那场音乐节……还有迈阿密的这场，都深具信心。” 知道话题从此时开始就进入了最核心的轨道，韩易神色一肃，放慢声调，对听得愈发认真的snoopdogg缓缓说道。 “而这，只是我在嘻哈领域的其中一个计划而已。卡尔文、香特，还有安德烈，我和我的家族已经往音乐工业里扔了一个多亿美金。maddecent、uta，还有现在已经收购尚未宣布的所有公司，对于我们来说，还只是开胃菜而已。” “我们想吃的主菜，比任何一张专辑、任何一位rapper、任何一场演出都要大得多。” “我们想要与你们一同打造的，是一个大一统的嘻哈帝国。” 说这句话的时候，韩易其实心里很清楚，他嘴里提到的是卡尔文、香特和安德烈，可不管今天的会谈效果有多么出色，他真正能说动的也只有snoopdogg和香特两夫妻而已。 为什么？ 虽然snoopdogg是一位举世公认的西海岸说唱传奇，但是跟他的老大哥dr.dre比起来，在生涯后期，从艺人到企业家的商业转型过程中，狗爷的表现要逊色很多。 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毫无疑问是他绿植推广大使的人设。虽然目前绿植在美国已经到了满大街都是的地步，7800万人至少抽过一次，4800万人在2015年有过使用经历，2400万人是经常购买的活跃用户，以韩易的真实经历来看，判断一间学生公寓的非亚裔含量，站在墙根闻闻绿植味道的浓淡就行。 但不管在联邦层面还是加州州界范围内，娱乐用绿植毕竟都还算是违禁药物。因此，那些想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商业活动的主流品牌，是绝不可能跟snoopdogg扯上关系的。这也导致虽然声望和地位都摆在那里，狗爷在商业代言领域的成绩却相当尴尬。 连老大哥的beats还有applemusic都对他敬而远之，大牌合作更是一个没有。2016年，snoopdogg大概授权了这样几个产品——36刀的snoopdoggiphone手机壳/打火机两用装置，35刀的snoopdogg蓝色鸭舌帽、85刀的grengoscience联名电子烟、29.95刀的狗屋拖鞋，还有2刀的卷烟纸。 反观dr.dre，他已经过了那个要去给其他品牌做代言的艺人阶段了。现在，是beatsbydre砸钱给勒布朗-詹姆斯、lilwayne、肯德里克-拉玛尔和……没错，未来的碧梨-艾利什，用成百上千万的绿钞让这些顶流为这位黑人资本大亨代言。 各大品牌都不敢挂到街边广告牌上的狠角色，公共电视网对他会是怎样的态度可想而知。abc不用说，迪士尼旗下的传媒品牌，没有一个敢搞pg-13以上的动作。在电视领域，1995年被迪士尼收购之后的abc，本来就一直以“家庭台”的形象设定作为招牌。snoopdogg跟abc唯一的缘分，也就是在深夜时段上上吉米-基默直播秀，聊聊谁抽绿植比他抽得更猛而已。 至于维亚康姆旗下的cbs、康卡斯特的nbc和新闻集团的fox，虽然没有abc在尺度上保守得这么夸张，但从政治光谱上来说，没有一家电视网是能容纳snoopdogg的激进自由主义。康卡斯特来自密西西比，fox的立台之本就是保守派观众，而维亚康姆，它的创始人萨姆纳-雷石东虽然自称是长期的民主党支持者，但他世纪之初还曾背书过那位德州的共和党人总统，实际的政治倾向其实更偏中立。 商业开发受限，公众传播渠道掐死，再加上步入创作枯竭期，鲜有作品问世，在2016年这个关口，跟彼得-希尔和杰瑞德-莱托一起，把大部分资金都投到reddit里的snoopdogg其实相当缺钱。 缺钱到什么程度呢？ 缺钱到在业内公开售卖他的feature，早就录好的verse，一段16小节，叫价25万美元。 买的人多吗？ 有一些，但并不多，主要是世界各地，包括远东在内的一些沽名钓誉之辈买来在自己国家做做声量宣传。 因此，目前来说，除了老歌仍在持续创造版税收入之外，snoopdogg的音乐事业严重缺乏稳定的收入来源和新的增长点。 这是dr.dre想要将他引荐为hmg嘻哈板块代言人的原因，也是韩易笃定自己能达成这次合作的信心来源。 “接下来，新生的hmg会在嘻哈领域做一系列的尝试，签下诸多有潜力的说唱新人，让他们成为下个十年甚至下下个十年的文化标志。” 韩易向狗爷和香特夫人解释他今天来到钻石吧的核心目标。 “而我们认为——我们极为信赖的首席顾问安德烈-杨先生也这么认为——您，snoopdogg，西海岸的传奇，是帮助我们顺利实施这一计划的最佳选择。” “首席顾问，我吗？那你还没给我开薪酬支票呢。” dr.dre并不反感韩易的说辞，他知道对方是在用这种方式对他表示尊敬与谢意。而他自己对于韩易，以及对于两人未来的职业关系也有自己的盘算。 自从通过约文与杨学院与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攀上关系后，韩易跟后者的交流比跟前者之间的多出数倍，对此，dr.dre很清楚韩易的想法。 吉米-约文已经有了interscopegeffena&m唱片集团，是环球音乐阵中不可或缺的大将。直到2014年吉米-约文辞去iga董事会主席一职前，他创立的这家公司已经以7.72%的市场份额成为了美国音乐市场上当之无愧的第一霸主。 之所以辞去职务，并不是因为权力倾轧，而是当时61岁的吉米-约文有意为之。只有离开环球音乐，他才能够进入规模更大的苹果，掌舵新生的流媒体平台applemusic。 韩易开出再高的价码，也不可能高过苹果收购beats的三十亿美元。更重要的是，在唱片工业领域，吉米-约文的成就已经到顶，无欲无求的他，不大可能再接受一个新生音乐集团的实权职位，做个虚职高挂的董事倒是有可能。 但安德烈-杨不同。 在音乐方面，他最高也只做到了aftermath的创始人。aftermath有名吗？当然有，旗下培育出的eminem和kendricmar，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摇钱树。 但不管怎么说，aftermath仍然只是interscope旗下的一个附属厂牌。 interscope上面，还有iga集团。 iga集团上面，仍悬着一层环球音乐集团。 也就是说，dr.dre作为唱片大亨，只停留在第四个级别——三大音乐集团下属集团下属唱片公司的附属厂牌。 还想要更进一步吗？ 当然。 2016年的dr.dre，只有51岁而已。作为rapper和制作人，他的生涯已经谢幕。但作为企业家，他的新生命才刚刚开始。 但环球、索尼和华纳，能够给予安德烈-杨一个更高的平台，让他在更广阔的的天地间施展拳脚吗？ 绝无可能。 环球音乐集团的ceo，再过几个月就会被剑桥公爵授予大英帝国勋章的卢西恩-格雷因，是2010年代音乐界最有权势的人物，可以说没有之一。从2011年开始出任环球音乐集团首席执行官的他，目前是维旺迪眼中如日中天的红人。上一世，他的合同甚至已经续到了2028年。 索尼音乐集团的董事会主席兼ceo，是被卢西恩-格雷因替代的道格-莫里斯，很快，他在索尼的地位和位置也将由哥伦比亚唱片的主席罗伯特-斯金格接任。而华纳音乐集团的首席执行官，是随着2011年阿卡斯工业33亿美元收购华纳而上任的斯蒂夫-库珀。 这些人的共同点是什么呢？ 不管有没有打肉毒杆菌，头上是植发、真发或者没有头发，他们都是皮肤开始发皱，晒晒太阳就会变成龙虾色的老年白人男性。 其中，卢西恩-格雷因、斯蒂夫-库珀和道格-莫里斯都是犹太家庭出身。至于罗伯特-斯金格？来自白金汉郡，根正苗红的wasp。 明白了吗？ 无论时局如何变化，人们的思想变得多么开放，性别扩充到能包容武装直升机，平权平到一个#metoo就能击垮一家电视网数十年的声誉……西方社会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台前可以站着theweeknd、brunomars、childishgambino，过两年再加入七张亚裔面孔，最受欢迎的男歌手全是少数族裔也没关系。 只要董事会的那把椅子还是白色就行。 真正的白色。 对于安德烈-杨来说，他可以在媒体前称赞自己和吉米-约文是美国商界唯一成功的黑白搭档。但是每个人都清楚，一直在带领二人的合伙企业前进的，还是吉米-约文那张苍白的脸。 愤怒是dr.dre从康普顿就随身携带的情绪，它化为一腔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证明整个族裔整个社群的热血，至今仍如鲠在喉。 但就算从beats的收购案中赚得盆满钵满，dr.dre可以支配的财富，也不够他另起炉灶。最关键的是，这些年签下的无数份合作协议，就像套在安德烈身上，巨大而无形的枷锁，把他紧缚在原地，动态不得。 比起罹患艾滋离世的eazy-e、横尸街头的tupac、频繁出入监狱的苏格-奈特，还有销声匿迹的mcren来说，他和icecube，算是被主流社会招安的两个。 他卖耳机，icecube拍电影，说起来挺高大上，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白人们给了他们一个活下来、活得好的机会，他们接受了。 威切斯特、卡拉巴萨斯、马里布、布伦特伍德、好莱坞山，到处都是占地数英亩的庄园。dr.dre以西海岸嘻哈传奇的身份，接受万众欢呼，而在这个攀上名利巅峰的过程中，他与他的团队，也从《fuckthepolice》的《still.e.》，变成了《ineedadoctor》的《animals》。 不仅没有资本，也没有勇气，去挑战这个不公平但是给予了他一切的体系。 想要让他重燃焰火，必须得有一个足够强势的搅局者闯入派对才行。 韩易，就是那个搅局者。 从买入uta，到收购maddecent，再到跟凯雷集团合作用一个多亿美金砸通音乐领域的上下游，每走一步，韩易都会及时将信息传递给安德烈-杨。哪怕是那些外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投资与并购案，dr.dre皆一清二楚。 韩易之所以会用“寻求建议”的方式如此频繁地联系dr.dre，真实原因双方都心知肚明。 韩易想让目前没有跟三大其中任何一家集团有实际合作，只有一家aftermath挂在那里由他人运营的dr.dre，跳上hmg这艘大船。 信号实在是太明显了——虽然已经有hmg这个统称，但是所谓的瀚音乐集团还没有实际建立起架构。三家子公司，瀚发行、瀚音乐和人予管理，都还处在独立运营的状态中。 韩易在等什么？ 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以集团的名义向全世界介绍他的精心布局和宏伟蓝图。 也等更多像dr.dre这样的能人登船。 若安德烈-杨能以首席执行官或者董事会主席的身份参与到hmg的运作中来，这家新生集团的声量、机遇和业内吸引力，绝对会成倍增长。 实际出资，绝对控股的韩易不需要这样一个虚名。把名头让出去，将利益收回来，这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恰巧，名头，就是目前已经财富自由的安德烈-杨最需要的东西。 世界四大音乐集团的魁首之一。 以黑人的身份。 这对于安德烈-杨来说有着异乎寻常的致命吸引力。 不过，在街头、音乐圈和商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明白，绝不能在这么早的阶段就把赌注全下到韩易身上。没错，他是在一个季度内花掉了差不多两亿美金搭建基础架构，根据2016年第一季度的环球集团财报来看，这家世界第一集团手中的现金，也不过3.6亿美元而已。 像韩易这样不用找资本机构募资，光凭自己的账户余额就能到处挥舞支票，哪怕是环球也得抽掉一半的流动性才能做到。但不管是版权库的搭建、艺人矩阵的完善还是企业经营本身，都是长期主义的事。维珍唱片当年威风凛凛，有超级巨富理查德-布兰森撑腰，到头来还是落得一个被emi吃掉的下场。 所以，安德烈-杨此时此刻最好的做法，就是在跟韩易加深亲密关系的同时，也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至少明面上还不能出任hmg的任何职位。 这就是为什么，在韩易向他征询嘻哈板块搭建意见的时候，dr.dre会推荐小老弟snoopdogg，而不是其他业内传奇的原因。 第一，snoopdogg是他的人，有狗爷在，就相当于他在。这是安德烈给韩易表达出的隐晦态度。 第二，可以为小老弟提供一些财力上的支持，让snoopdogg的生活更稳定一些，对自己也更忠心一些。虽然明面上出钱的是韩易，但是dr.dre也会通过别的方式向hmg的嘻哈板块输送利益。说服eminem参与韩易策划的一系列音乐节，就已经是个重大利好了。 第三，若hmg的这一板块真能乘势而起，成为主宰说唱圈的嘻哈帝国，那么dr.dre持续的“顾问”工作就成为了他进入hmg的敲门砖。不是以空降雇佣军的身份，而是以创始阶段就鼎力相助的外部顾问身份。 一石三鸟，有里有面，顾内顾外，能进能退。 dr.dre的商业智慧，深藏在那副被塔尖阶层轻视的皮囊下。 “只要你愿意，安德烈，支票随时都在我办公桌上摆着。” 不能完全明晰dr.dre的心意，但韩易也能通过已知信息判断个八九不离十。从看到安德烈的唯一推荐人选开始，他就知道，dr.dre被自己招募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但不是今天，哈哈，今天我是来给另一位传奇开支票的。” 韩易没有忘记这个下午谁才是真正的主角，谁最需要绝对的尊重和关注。 “这是我代表瀚音乐为二位带来的报价，卡尔文和香特。” “三百万美元的年薪，出任瀚音乐旗下嘻哈厂牌的首席执行官，首个任期为五年。奖金与厂牌的ebita表现挂钩，每年有价值两百万美金的奖金，50%是绩效股，50%是限售股。另外，作为长期激励计划，我们还在合同的第四年和第五年准备了一份三百万美元的一次性奖励，也是50%绩效股和50%限售股的比例。” 韩易给snoopdogg开出的报价足够有诚意，也足够有吸引力。茶桌两头的谈判双方心中都无比清楚，狗爷这个所谓的首席执行官，肯定是不会过问具体事务的甩手掌柜，到时候还得由各个副总裁和首席运营官来填补日常运作的空缺。 他在嘻哈厂牌里的功效，一是招牌，二是礼仪官，用他的名头与身份来吸引说唱新人入局签约。有重要活动和商业合作的时候，拉出来站站台剪剪彩。 这种轻松的工作，每年三百万美元，对于snoopdogg来说基本上就相当于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是加热好直接掉进嘴里的hotpockets。有了这样一笔至少持续五年的稳定收入，夫妻俩和一家老小的生活就有了基本的保障。 而韩易也是想用这样一份报价，给dr.dre展现出他的态度。 你的小老弟在我这里，出任附属厂牌的ceo都有三百万美元。 你如果愿意当我整个集团的门面，能拿到多少？ 道格-莫里斯的合同，一年1700万至2000万美金。 卢西恩-格雷因的合同，光底薪就是1500万美元。 你呢，安德烈？ 作为未来世界四大音乐集团的掌门人，你觉得你可以拿到多少？ 为了拿到这份名利，你又愿意付出多少？ 想到这里，韩易将目光投向安德烈-杨，发现这位大名鼎鼎的嘻哈博士正在朝自己绽出微笑。 你的用意，我已知悉。 这是dr.dre笑容中蕴藏的信息。 “好，好，具体的事情我们让律师来谈……但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对吧，香特？” snoopdogg颇为自得地重新把卷烟拾了起来。 有这样一份大合同摆在眼前，妻子应该不会再责怪他的生活习惯了吧？ “我当然可以，任何能让你这个老屁股走出家门的事情我都欢迎。” 香特瞪了snoopdogg一眼，转头看向韩易，笑了起来。 “卡尔文会很高兴接受这项合作邀约的。” “是啊，为了一个嘻哈帝国的建立，不是吗？” 狗爷耗尽所有肺活量，深吸了一口绿植，然后仰起头，朝天花板吐出长长的烟柱。 “好吧，老板，接下来……作为ceo，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关于音乐事业线我有一些想法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看到很多同学说音乐事业线还是会有很多科普，看起来可能比较枯燥。 但可能是角度不同的问题，至少对我来说，我没有觉得我写的这些是纯粹的科普，100%都是跟主角的事业有关的东西，只有这些东西我才会写，不会无关的东西洋洋洒洒的写很多就为了让大家“了解”。 而且，专业度这边我还是比较重视的，我觉得很多其他类型的商业文，写金融的也好、炒股的也好，如果写的过于简单，一笔带过，会有很多人喷。数据之类的不够翔实也会给人很差的代入感。 但是到了娱乐商业文这边，好像就有一种“差不多就ok了”的心理，不管是真是假，只要看着爽，那就没问题。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很少有人会对娱乐产业的数据、运作模式、规则和操作较真。 我个人是想要去改变这一点的，娱乐业本质上来说也是一门生意，而这门生意我基本上没有看到起点有人能把真实的模样差不多还原出来的，我知道有一些学导演或者学编剧的在写娱乐文，但是像我这样做整个架构，从艺人管理、演艺经纪、音乐版权、版权交易、演出策划、演出主办都有涉猎的应该是还没有。 所以我想要做的，就是让韩易的商业之路尽可能地真实、详尽，经得起推敲。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敌矩阵 做些什么？ 当然是用snoopdogg这块金字招牌，把韩易想要的人一个个招致麾下。 韩易想为hmg招徕的说唱歌手，都有哪些人？ 名单很长，但排在首位的必须是migos。 以折合3950万张专辑销量超越outkast和beastieboys，历史销量排名第一的嘻哈组合。 由王俊凯、易烊千……不对，quavo、takeoff和offset组成的这支三人团体，创立时间可以追溯到2008年。不过，早年的migos，任谁来看都是一个业余的说唱爱好者社团，毕竟，这个星球上没有哪个组合的形成如此随意——takeoff是quavo的侄儿，offset是quavo的表弟。关键是quavo只比takeoff大三岁，offset只比quavo小一岁。 但就是这样一个背景念出来都让人忍俊不禁的团队，却成为了这个十年嘻哈乐坛最为惊喜的意外发现。2013年第一支单曲《versace》就由著名制作人zaytoven操刀，drake还remix了一次。2015年首张专辑的宣传单曲《ime》billboard榜单最高排名第34位，《yungrichnation》专辑本身也是发行首周就拿到了金唱片认证。 2015年9月，新单曲《lookatmydab》的问世，更是把migos推向了流行文化的风口浪尖。在migos的魔性动作，和nfl明星球员小奥德尔-贝克汉姆以及凯姆-牛顿等人的跟风引领下，dabbing迅速成为了2015年最火的潮流舞步。 逐渐蹿红的migos胃口越来越大，他们先是离开了之前签下短约的300entertainment，然后又从qualitycontrol抽身，成为完全独立的艺人团体。 原因很简单，300entertainment只能让他们拿到每场3-4万的演出费，qualitycontrol虽然可以帮他们把报价提高到6万美元，但对于叔侄三人来说，这依然填不满他们的贪婪胃口。 是的，跟绝大多数说唱歌手一样，migos没那个耐心去等版税收入。 车子、房子，还有马子，都不是每个月细水长流的流媒体收入可以支付的。 一次性到账的预付款，和每场单笔结算的演出费，才是急切想要暴富的三人最关心的东西。 而说到预付款，又有谁能比看得到未来的韩易给得更多呢？ 演出费就更不用说了，作为联合艺人经纪公司重要股东的他，想要双管齐下，以热门单曲为抓手拉升演出价格，再通过uta的演艺资源把他们送上更大的舞台，进一步提升商业价值，只能用易如反掌四个字来形容。 6万美元？ 签约第一年，hmg就能保证演出价格提升到单场10万美元以上！ 这是韩易通过snoopdogg，给migos许下的承诺。 韩易如此强烈的信心来自何处？ 自然是已经进入制作收尾阶段的那首《badandboujee》。 billboard排行榜第一，折合销量400万张，够不够把演出价格提到六位数？ 第一张专辑50万美元预付款，第二张专辑75万美元预付款，第三张专辑90万美元预付款，三张专辑的选项全部激活。唱片分成比例18%:82%，演出分成比例75%:25%，其他演艺收入对半分成。 很快就进入ceo状态的snoopdogg，派遣随从驾驶那辆绰号“棕糖”的1967年款凯迪拉克deville，将migos三人组接到钻石吧，再亲手奉上这份丰厚的大合同。 本来韩易想跟migos签下至少6-7张专辑的长约，但贪婪的人往往精明，不管snoopdogg和马纳特娱乐的律师如何游说，三人始终保持三张专辑的底线不松口，而且演出分成必须在80%以上，否则绝不签字。 磨了整个下午，migos才勉强同意把演出分成降到75%，不过，合约时长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没得商量，三张原创的录音室专辑，是他们能够接受的最高上限。 为了反制，电话那头的韩易授意律师加入一条独特的条款——合约存续期间，migos三人都不得以任何形式，使用任何武器，介入任何暴力冲突，否则将面临当期预付款总额三倍的赔偿。 对于这一条，现在的migos倒是没什么意见，干脆利落地签字了事。 毕竟，有了215万美元的最低预付款保障，为啥还要出门去和人干架？ 都成嘻哈大明星了，谁会蠢到提溜着枪在街上四处晃悠，跟人起致命冲突啊？ 完全不知道上一世发生过什么的migos乐呵呵地签下合约，成为了狗爷手下第一组艺人，但snoopdogg这周的连胜纪录并没有就此终止。 玩《使命召唤》特别厉害的他，在现实里也是一枪一个准。 migos签约之后的第二天，他便给韩易又带来了一位超新星。 lilyachty。 本来要跟qualitycontrol、国会唱片和摩堂唱片三方共建的合伙企业签下协议的他，在最后一刻被狗爷截胡。 现年19岁的lilyachty，或者用真名称呼，迈尔斯-帕克斯-麦科勒姆，是一位今年才极速蹿红的潜力rapper。3月发了第一张mixtape，4月发了一支跟dram合作的单曲《broli》，到现在才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爬到了billboard热门rnb/嘻哈榜的中游位置，进入主榜指日可待。 看好lilyachty未来的发展，qualitycontrol向他抛出了一个1+4张专辑，10万美元预付款的360合约。若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发展，lilyachty应该会很满意这份协议，价都不还便直接签下才对。 可惜，这辈子，qualitycontrol遇到了他们的一生之敌——韩易。 韩易不仅用难以匹配的大合同挖走migos，还把预付款往上加了5万，专辑数量往下减了一张，顺便激活了全部专辑选项，用这种极具针对性的手段撬掉了qualitycontrol未来的厂牌老二。 为什么韩易能如此精确地知晓qualitycontrol的报价？ 因为migos跟lilyachty私交不错，狗爷这次都没有出手，直接让offset帮着问了一嘴，签约就水到渠成了。 2023年2月8日，qualitycontrol的控股公司qc媒体控股，以3亿美元的价格出售给了bts东家hybe的美国分公司。这一令人惊叹的估值，起码有一多半来自当时已经成为新一代传奇的migos和lilyachty。 花65万美元，就把人家价值数亿的宝贝抢走，爽不爽？ 预付款是放给艺人的无息贷款，不算消费，韩易没办法从返还比例上直观判断。 但哼着“raindrop，droptop，smokin''oncookieinthehotbox”在wholefoods帮宥真采购期末战备粮的韩易，确实心情相当愉悦。 不用备忘录里的祂们出手，这两笔交易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光是2017年，migos的演出就有149场，按照10万美元一场来计算，uta先抽走10%，hmg再拿25%，仅凭这个业务板块就能进账多少？ 更夸张的是，虽然他们2018年的演出场次减少到了125场……但演出费却暴增到了25万美金。 知道韩易为什么排除万难也要在嘻哈领域分一杯羹了吗？ 时间越往后走，嘻哈音乐在世界范围内就越主流，商业价值也越高。 2020年之后的billboard说唱歌手霸榜盛况，是哪怕eminem、50cent和jay-z的年代也不曾见到过的文化奇观。 流行音乐电子化，和嘻哈音乐流行化，是未来人韩易必须要抢占的两个滩头。 说到滩头，讲个烂梗……who''sgonnabethebaddestbeach(bitch)inhip-hop？ 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但总是绕不开两个人。 现在已经被人称为第一女rapper的nickiminaj，还有马上要来抢这个位置的cardib。 若要韩易来回答这个问题，那他毋庸置疑会更倾向后者。 为什么？ 因为前面那位已经是youngmoney的签约成员，而cardib，现在连个愿意要她的厂牌都还没找到。 有机可趁，当然更加青睐。 想签已经崭露头角的migos和lilyachty，得给到超出行业标准的肥约。但对于还在混bet和mtv综艺圈，跑到《与卡戴珊同行》上大谈舞娘往事的cardib来说，7.5万美元的首张专辑预付款，和一份1+6的标准长约，就足够令她欣喜若狂了。 7.5万美元，换史上唯一一个坐拥两首billboard冠军单曲的女rapper。 只要有超前信息加持，想不成为第一嘻哈厂牌，好像还真的挺难的。 更夸张的是，这三个rapper，只是狗爷星探工作的序幕而已。接下来，韩易还给他准备了一份越拉越长的清单。 清单上的艺人矩阵，再过两三年，全世界都会知道它有多无敌、多无解。 嘻哈这块蛋糕，他不仅要打包带走，还要呆在人家的厨房里拿原材料自己烘焙几块。 “哎，有门禁哦……” 脑子里装着一堆事情的韩易，直到在atrium公寓门口停好车，走到10965的灰色遮阳棚下，才意识到没有房卡的自己，根本不能像去看徐忆如那样，直接让保安给他刷上十九楼。 “阿尼哈塞哟。” 拨通宥真310开头的西好莱坞号码，还没响过一声，对面便接了起来。 韩易清清嗓子，用他跟韩国室友生活了两年的丰富经验打了声招呼。 “~？” 赵宥真说英文、中文和韩语的时候完全是三种声线。英文的她口音无可挑剔，加州口音里甚至混了一点戏剧化的中大西洋口音，发声位置比寻常谷地女孩靠后很多，听上去十分舒适自然。 也许是因为学到一口东北腔的缘故，说中文的她总有一种愣愣憨憨，直来直去的感觉。而当宥真切换成母语之后，整个音调都向上提了两分，听起来有一种难得的俏皮与可爱。 “我不会了，姐。”韩易吸吸鼻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我也知道你不会呀。” 赵宥真嘿嘿笑了两声，关上放在床边的macbook，让盘腿坐在地板上的自己身体前倾，靠在墙壁上，每个字吐出来都甜得黏黏糊糊。 “有什么事吗？” “忘了跟你讲，我来看你了。麻烦帮我开……” 说到这里，韩易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侧过身，让开推门而出的两位u学生，礼貌地跟他们点头致意，闪进了大厅。 “帮我刷一下电梯就好，我在电梯口等伱。” “好，来啦来啦，等我。” 赵宥真急匆匆地起身朝门口一路小跑，跑到一半又拍拍额头，返身回到卧室拿起手机和放在床头柜上的门卡。 “等我，马上！” 对着手机又叮嘱了一句，宥真这才随意蹬上一双最方便的ugg羊绒拖鞋，朝公寓电梯快步赶去。 在电梯轿厢里，原本开心哼着小调的赵宥真突然惊恐地发现，在家里复习的自己完全没化妆。 糟糕！ 连bb霜都没抹！ 眼看电梯门快要打开，宥真连忙捂住了嘴。 “hello，宥……你看到啥了？” 绽出笑容，准备给赵宥真打招呼的韩易被她弄懵了。 “你是吃了我给你的那个自热锅把嘴辣肿了……” 提溜着两只购物袋的韩易走进电梯，四下打量了一圈。 “还是这电梯里有鬼？” “我没化妆。” 赵宥真抬脚轻轻踢了韩易一下，把双手捂住的区域扩大了一些，瓮声瓮气地说道。 “哦，懂了。” 韩易点点头，见多识广的韩国城一霸什么没见过？半岛的姑娘们不化妆不出门这件事，至少东亚三国都知道。 “但你在洛杉矶也是天天化妆吗？不是首尔哎。” “倒也不是天天化，就是……” 就是在你面前得化。 “就是昨天没睡好。” “没睡好你咋不捂眼睛。”韩易的双眼里装满了迷惘，“黑眼圈长嘴上了？” “我跟你说不了半句。” 赵宥真自暴自弃地挪开爪子，按下第三层的按钮后双手抱胸，气鼓鼓地把身体挪得离韩易更远了一些。每次有点情绪波动，她的东北口音总会变得更加明显。 “你这化没化妆，有什么区别？” 真不是韩易直男，不管再怎么皱着眉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他也确实看不出现在的赵宥真跟平时有什么区别。 脸颊没那么红润，更接近肉色一些？ 嘴唇也是？ 还有呢？ “你别……别凑过来看呀。” 也许是韩易的动作幅度太大，也许是那句没有半分吹捧之意的陈述让她心里烈火烹了油。不需要粉底和腮红，此刻的赵宥真看起来也是粉扑扑的。 她把兜帽翻起来扣在脑袋上，小声嗫嚅道。 “主要是真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嘛。” 韩易讪笑两声，指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没话找话。 “到了？” “嗯，跟我来。” 宥真把兜帽的绳子紧了紧，踏出电梯。311，她租住的单人公寓离电梯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在洛杉矶，每个出租给学生的公寓布局都大差不差。每层一个垃圾间，一个洗衣房，然后就是并排而列的数十间700平方英尺左右的精装套一和套二。 “weetomyhumblehome。” 赵宥真倚在打开的大门上，对韩易做了个欢迎的手势。 “这……好干净。” 踏进房间，这是韩易的第一声感叹。他原本以为韩国姑娘的公寓应该乱得跟鸟窝一样，毕竟平时又要上课又有工作，应该没什么时间整理个人的居住空间。 但面前的客厅与厨房，用一尘不染来形容毫不夸张，甚至可以说看不到半点人类的生活痕迹，更像是atrium用来给看房的意向租户展示的样板间。只有整齐叠在沙发上的乳白色毛毯，还有靠着阳台摆放的懒人沙发，以及躺在上面睡大觉的那只金毛玩偶，算是让整个空间多了点人味。 如果宥真现在搬出去，过五分钟下一个人就能拎包入住，完全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这种整洁程度，让韩易不禁看了看自己的脚面，然后向后退了半步。 “有鞋套吗？” “有双没用的拖鞋，你可以穿。” 赵宥真清清嗓子，从门口的鞋架上取出一双崭新的灰色拖鞋。 这是知道韩易这两天要来看她之后，女孩特意在亚马逊上订购的。 但这种事，怎么能让他知道呢？ “你这个房间，干净得我觉得我的存在就是在玷污它。”把自己换下来的那双亚历山大-麦昆小心地放在进门的地毯上，韩易再次发出感叹。 “是呀，我比较喜欢干净。”赵宥真踮踮脚，看起来对自己的公寓很是满意。 “什么时候的事？明明每次吃饭都急赤白脸的，不管油还是酱，那叫一个应沾尽沾。” “那不一样嘛。”宥真脸红红，没敢多做辩解，因为她的吃相确实跟生活中的小洁癖大相径庭。她弯下腰，赶在韩易之前把两个购物袋提起来，放到厨房的岛台上。 “你买了些什么？” 这是宥真今天最雀跃的语调。她跟徐忆如两人都有一个特别有教养的习惯，那就是别人的东西，不管是手机、电脑还是未送出手的礼物，都不会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窥探半分。 “我看看啊……” 韩易把手伸进牛皮纸袋，将购置的物什搭配着解说，一件件取了出来。 “哈斯牛油果。” “柠檬气泡水。” “花椰菜饭。” “特级初榨橄榄油……你这什么表情？” 韩易停下话头，看着身边眉头越锁越紧的赵宥真，明知故问。 “啊，没有，非常感谢。这些都……好健康。” 赵宥真摆摆手，挤出一丝违心的笑容。 太健康、太有机……太绿了。 应该直接跟他讲，别去wholefoods买东西的。 宥真歪着脑袋站在一旁，进入了宕机状态。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都不太好吃。”韩易压低声线，问道，“说实话哦。” “不……” 赵宥真想宽慰一下韩易，毕竟对方老大远带了这么多东西来看她。 但她的胃不允许。 这些宥真之前赖以生存的有机健康餐，现在只会让她敬而远之。 “是有一点。” “那……这个呢？” 韩易眼角闪过一抹诡计得逞的促狭，从购物袋里双手捧出另一个纸盒。 红白相间的长方形盒子，上面有一位白到发光的老头在冲着她笑。 “kfc，好吃到舔手指”，是老头旁边加粗的黑体字。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韩易笑意吟吟地晃晃手中的纸盒。 “六块装，三个原味，三个辣味，还有……哎？” 还没介绍完，韩易便被小猫踩住尾巴般可爱地尖叫了一声的赵宥真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绿色有机牛油果跟金黄深炸鸡肉间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而且专心复习的宥真已经快四个小时没吃东西了，饥肠辘辘的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一顿超高热量的油脂奖励。 于是，赵宥真想也没想，便欢快地一头扎进了韩易的怀抱。 韩易完全没料到能有这一出，而宥真也显然没有想好抱上去之后下一步该如何处理。 两个小僵人，一个僵在对方怀里，用鼻子专心分辨着阵阵传来的馥郁味道是汤姆-福特的哪款古龙水。另一个左手僵在半空中，还托举着kfc的纸盒，但闻到的却不是炸鸡的肉香，而是女孩发梢间清新淡雅的果木气息。 就这样，他们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纸盒已经烫手到韩易感觉指尖快要烧起来为止。 “快点吃东西，我去过wholefoods之后在半道上才买的，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韩易拍拍宥真的脑袋，柔声说道。 “好。” 埋在他胸口的宥真仰起脑袋，下巴一路往上犁。直到二人眼神交汇，她才用眼睛和唇瓣一齐勾勒出一个甜美至极的笑容，松开了环扣在他背后的手。 “吃之前别忘了这个，我从家里带的，wholefoods没有。” 韩易左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然后从另一个纸袋里拿出一瓶绿色瓶盖，透明瓶身，里面装着火红辣酱的调味料。 “色拉差，每次吃kfc我都得配这个。” “好，我试试看。” 赵宥真接过瓶子，放到一边。她转转眼珠，打开纸盒，用指尖从原味的鸡胸肉上撕下一大块酥脆的皮，放到韩易嘴边。 “来，张嘴。” 抱都抱过不止一次，还不准喂饭了？ 已经用加速的心跳给自己抹了好几层腮红的赵宥真这样鼓励着自己。 “你喜欢吃鸡皮，我没记错吧？” “没记错……你自己吃，我还不饿。” 韩易乖乖张嘴把鸡皮迎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今天在复习哪一门呢？” “比较政治学。” 赵宥真捧起鸡腿，啃了一口，满足地眯起双眸。 “这门考完，还剩一个选举、媒体和战略课，这学期就结束了。” “那还行啊，看来你们学校……” “你现在在u的地盘上。” 没等韩易的调侃出口，赵宥真便举起鸡腿对准他的脑袋。 “敢说坏话，就打死你。” “我闭嘴。” 韩易笑着举起双手，直到宥真把武器放回嘴里，才接着问道。 “最近tgo那边也没什么让你太过操心的事吧？” 韩易本来想让赵宥真从公司那边休一周的假，但这个血液里都流着冰美式的工作狂坚决不同意。赵宥真不希望自己的同事看到自己无故缺席。毕竟，按照正常学分选课，不像小如那样自己跟自己玩命的她，也不需要做脱产学习的事情。 sat能考2360分的脑容量，双线程操作也相当轻松。 “还好，碧梨和麦迪逊这段时间巡演排练任务很重，基本上没时间想别的事。哈立德正在跑电台的巡回，其他艺人也有各自负责的经理人……哦对，除了卡迪。” 赵宥真用纸巾擦擦手，点亮手机屏幕，给韩易展示她的六条whatsapp未读消息。虽然跟cardib签下合约的是瀚音乐旗下的嘻哈厂牌，但作为全约艺人，她在艺人管理板块的工作是交由赵宥真直接负责的。 “这是我现在唯一一个，每天要发上百条消息的人，她真是太能说了，想法一个接一个。上一件事没讲完，就直接跳到三年之后，跟你聊巡回演唱会的事情去了。” “rapper嘛，是这样的。”韩易微笑颔首，这很符合他对这位姐的印象。 “不过她人确实挺好的，而且声线很适合嘻哈。”小牢骚不是赵宥真的常态，持续不断的专注工作才是，“我已经跟阿德里安那边约好了，下周创作营开始，让卡迪也加入进来，看看能跟制作人们产生怎样的火花。” “migos他们也会去吧？” “lilyachty也去。呆两天，不会一直都在，但足够了。”赵宥真点点头，回答道，“按照你的指示，阿德里安还定了zaytoven和metroboomin两天的档期，到时候出场费按天计算，一天一万美元，如果有制作的话，大概一首两三万美金的样子。” “这个钱不能省，制作人好，出冠单的可能性才大。” 韩易拍拍岛台，朝客厅走去，坐在了沙发上。 “我大概……创作营开始的第二天，去看看他们，你到时候应该也在吧？” “嗯，那会儿已经考完了。” “行，那我们就到时候见，明天我得再去趟纽约……” 还没等韩易说完，听到关键词的赵宥真便猛然转身，瞪大眼睛盯着他，嘴里还含着啃了一半的原味鸡腿。 “……一个人，一个人。” 不需要赵宥真开口，韩易就知道她那双大大的桃花眼里藏着怎样的疑惑。 “我要去处理一些……” 韩易想了想，尽可能模糊地表述道。 “家里资产方面的问题。” 什么资产？ 房子。 说得更具体一点…… 他要去纽约，再买套比斯特拉黛拉路864号更贵的房子。 为盟主加的第二更，还欠三更。 还请各位多多帮我投投票，宣传宣传，喜欢的话多写写评论，我最喜欢看评论了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One57（上） 韩易之所以下定决心再到纽约购置一套房产，说到底还是要归功于徐忆如和赵宥真这对翅膀。 如果没有她们在拉斯维加斯用三件珠宝打出的十倍奖励，“囊中羞涩”的韩易肯定起不了这门心思。 但现在，韩易获得了一笔3329.6万美元可随意支配的现金，再加上大通私人银行账户里剩下的982.7万美元，目前他可以用于私人消费的总金额，已经达到了4312.3万美元。 手握4300万美元，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让这个数字再往上蹿一点。 未来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摊子越铺越开，手中的现金流也得跟上发展速度，才不会显得捉襟见肘。 这几个月以来，韩易一直在不断尝试各种金额、各种类别的消费。但很遗憾，只有极少数能够获得一倍以上的奖励。 有可能是韩易太难以取悦，也有可能是他确实对那些身外之物兴趣缺缺。花在他自己身上的奢侈品消费，不管是手表、西装还是汽车，都仅能返还个百分之几十。只有那辆与自己经历相似，产生了强烈精神共鸣的法拉利250gtswb，才堪堪达到100%的奖励比例。 至于把钱花在其他人身上，目前只有两个成功案例，一个小徐，一个小赵，但非常遗憾，她俩都不是那种可以被韩易无限薅羊毛的女孩子。对于让韩易给她们花钱这种事，徐忆如和赵宥真的态度出奇一致——吃饭可以，买奶茶可以，超市购物可以，超过这个数量级的消费，一概敬谢不敏。 为什么？ 因为餐食和饮料，她们随时都可以回请。 举个例子，那天韩易给徐忆如带traderjoe’s，没过几天小如就往斯特拉黛拉路带了一大堆wholefoods的有机香皂与洗发水，导致韩易现在每天都苦着脸在用这种连泡泡都不怎么搓得起来的“天然清洁剂”。 至于赵宥真，这个韩国姑娘的性子更急，韩易带两大包wholefoods来公寓慰问她的当天，宥真就非得拉着对方步行六条街，走到u南面的西木商业区，请他吃了一顿boilingcrab当“正式晚餐”。 不是她想吃哦！是为了还礼！ 虽然无奈，但韩易拿这两个特别注意保持独立女性特质，绝不接受无端馈赠的女孩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们这种优良作风。 “求求你们了，拜金点吧，我等着拿奖励呢”？ “shutupandtakemywallet”？ 策划了快一个月，暗中执行了一周时间，各种烘托与借口，把韩妈妈都搬了出来，才让徐忆如和赵宥真无比煎熬地接受了海瑞-温斯顿的高定珠宝。短时间内想再复制一次，估计是绝无可能了。 所以，各条捷径都被堵死的韩易，只能再继续叩问自己的内心。 还有什么，能让他产生足够强烈的正面情绪，从而突破100%的奖励上限？ 上一次在自己身上做到这点，是拍下贝莱尔顶级豪宅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那次消费。 3950万美元的购房款，为他换来了1.4亿美元的柏汇资本基金。 350%的返还比例。 虽然那次奖励的是只能用于事业投资的款项，但依然不失为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 看样子，这种超越凡俗，上辈子的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梦幻级消费，方能给予他成倍的愉悦感、满足感、成就感，以及实际到手的奖金。 当然，韩易很清楚，再在洛杉矶添置一套房产，哪怕金额更高，也不会达到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效果。毕竟，第一次吃芝士汉堡可能称得上是新奇体验，但第二次吃，那就只能算是果腹之举了。 既然已经尝过芝士汉堡的味道，那他就得再给自己换一个花样翻新的三明治才行。 而他吃过的最美味的三明治，是在哪座城市呢？ 纽约。 这本来就是他最爱的大都会，没有之一。 试想一下，如果能在挚爱之城，买下一整套视野通透的顶豪公寓，北面中央公园，南瞰帝国大厦，西接哈德逊河，东临布鲁克林，那么…… 一层层冒起的鸡皮疙瘩，和有些发麻的头皮，让韩易知道他已经找到了最适合的消费目标。 毫无疑问的是，去纽约买房子这个行程，不管是小如还是宥真，都不能带在身边。 毕竟，二十二岁的应届毕业生，在短短一个季度的时间里先是买下四千万美元的贝莱尔庄园，然后又扔出一个多亿美金构建事业版图，家人来参加毕业典礼，还顺手给两个连关系都没确定的女孩子买了三百多万的高定珠宝作为见面礼……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已经是三件令人难以消化的奇事了。 要是再让她俩知道自己还有四千万的闲钱在纽约购房…… 哪怕是杰夫-贝索斯，也不会这样花钱。 因此，韩易对徐忆如、赵宥真，还有每天不跟他聊上两句都没力气排练的麦迪逊-比尔，皆使用同一套说辞——去纽约，处理家族资产问题。 够模糊，也够私密。 “我这次是没办法啦。” 背着书包走在通往ann教学楼的特鲁斯戴尔公园道上，徐忆如轻咬下唇，低头紧盯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指尖翻飞，补充了一句。 “但你应该让宥真姐陪你一起去呀，能帮到伱。” 在飞机上啜饮着橙汁的韩易，顿觉自己手中的饮料都酸了几度。 他笑着摇摇头，拍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举起手机在机舱里拍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环绕视频。 “自己家的事情，还是自己去办比较好。” 不用担心影响到其他乘客，因为飞机上只有他一名乘客。 是的，为了把购置资产的体验感拉满，让今天的自己时刻保持高昂情绪，层层递进以获得最强烈的正面反馈，韩易没有选择寻常的头等舱客票，而是直接订了个私人包机。 上一次造访纽约，de从地面到天空的全方位贴心服务给韩易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因此，这次出行，韩易也直接通过奥利维亚联系上de，把私人飞机的行程规划交给了这家纽约公司。 不过，de并没有常态化执飞洛杉矶-纽约航线的私人飞机。事实上，考虑到客流量和盈利能力等多方面因素，de旗下的私人包机服务deone，只在纽约与东海岸富豪们的度假胜地棕榈滩之间开放了季节性的常规航线。 每年十一月到四月，纽约富人们成群结队向南迁徙的时候，deone会以每个座位平均2750美元的价格向这些高端客户开放私人飞机席位，单次航班仅限十六席。 因此，若是想要从纽约往返其他城市，必须得提前预约，做个性化定制服务。 换句话说，为了定到洛杉矶往返纽约的庞巴迪crj200，韩易必须一口气支付16个坐席的双程价格。 即使有双程优惠和大通私人银行客户折扣的叠加，最终de给出的报价也达到了78000美元。 而2016年，美国家庭的年收入中位数只有57617美元。 六月份是deone私人包机业务的淡季，所以即使只提前了两天预订，韩易也能按照他的既定时间如约登机出行。但美中不足的是，因为时间紧迫x的私人飞机容量已经爆满，韩易不得不从贝莱尔北上，到位于凡奈斯的通用机场与他的私人机组汇合。 洛杉矶上空起降的绝大多数私人飞机，始发地与终点站都是凡奈斯机场的两条跑道。因此，虽然设施看起来相当简陋，但是那些会经常使用这个机场的顾客，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航站楼，或者航站楼里有没有星巴克与赛百味。 由费亚穆-德尔维希驾车送到门口，进入私人航站楼，在白色布艺沙发上没坐几分钟，这两天将完全供韩易调遣的那架庞巴迪crj200，便缓缓滑到了他的面前。 是的，没错，字面意义上的面前。就在韩易身前的落地窗外大概几十米的距离。 拿起背包朝停机坪走去的韩易，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航站楼液晶屏幕上的“flexjet”logo。 没猜错的话，de应该是租用了这家公司的航站楼。 说不定连飞机和机组成员都是租的。 那么下次……要不要联系flexjet看看？ 还是说，干脆自己买个私人飞机？ 按照现在感受到的情绪来判断，买私人飞机能获得的奖励倍数，应该也低不到哪里去。 从只有短短十数阶的舷梯登上飞机，看到四位明显各方面素质比普通商业航班高出一大截的女性空乘，韩易在心中如是想道。 虽然听起来充满了俗气的铜臭味，但这种从踏入大门到飞机落地，所有人的每一项工作，都是为了让自己拥有完美体验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不仅如此，今天de为韩易准备的餐食，也号称是由deone餐厅按照他的喜好量身定做的。当然，韩易很清楚，至少从洛杉矶到纽约的这一段航程，de应该是委托flexjet本地厨房做的餐食服务。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面前的这杯橙汁比万豪酒店大堂吧的只差毫厘，只要刚才下肚的可颂面包与烟熏三文鱼和thefrencundry的前菜不相上下就行。 微笑颔首，注视着红发空乘收走自己面前的餐盘后，韩易继续回复小如的消息。 “上次去纽约忘记了，下次再有机会一起出去玩，我们就定这个……方便好多。” 又拍了一张机舱照片发送过去，再次强调自己的形单影只。 “哼哼，谁要再跟你出去啦。” 徐忆如发来的语音里，装出来的嫌弃和藏不住的欢喜各占一半，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两种情绪如此妥帖地杂糅到一起的。 “spring跟summer之间都没有休息的时间，感觉已经学不动了。” 恰好走到汤米-特洛伊雕像前的徐忆如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 “特别是，summer的课居然还有早九的，夭寿啦。” “自己选的课，睡着也要上完。” 韩易的诙谐回复惹得小如捂住嘴一阵偷笑。 “研究所的课，总共就十二个人，闭一下眼睛考勤分就没了。” “也对，教授应该会一直盯着最好看的那个。” “哎唷——” 小如把手机贴到嘴边，笑容甜甜，声线糯糯。 “今天嘴这么甜呐？” “主要是这次去纽约时间太短，可能没时间给你买dean&deluca，所以夸夸你，补偿一下。” “不用给我买了啦，你上次的那个……冷却液，我都没喝完。” “什么冷却液，浓缩液！” “好喔，下次来我这边，给你兑冷却液喝。”徐忆如自顾自地说话。 “你机车喔。” 韩易模仿徐忆如的语调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开飞行模式啦，在滑行了，马上……哎，不对，好像不用开。” “你不开，我要开。”小如哼哼两声，“要上课啦，待会儿聊喔。” 说完，已经坐到教室里的她，便带着一脸促狭的笑意，把信号满格，还在一条一条往外蹦韩易消息的手机放回书包里。 不光是因为这个天字第一号乖学生，上课期间绝对不会分心干别的事情。 还因为偶尔欺负一下易易，真的很让人心情愉快。 待小如下课，再次跟韩易接上话的时候，后者已经飞抵五大湖上空了。私人飞机在洛杉矶和纽约之间的航线，一般来说会比普通商业航班更偏北一点。达美航空或者美国航空的大型客机，可以直接走印第安纳和俄亥俄上空经过，从宾州进入新泽西与纽约空域。而私人飞机，为了躲避23个航班在空中几乎不停歇的接力，需要从密歇根上空绕一圈，途径加拿大领空，直接进入纽约州界。 跟在加州的情况类似，因为临时预订的缘故，de没办法给韩易的这一班次协调jfk通用航空航站楼的停机位，于是，飞机只能在属于新泽西州管辖范围的泰特伯勒机场降落，这也是一个以私人包机与商务包机为主要业务的通用机场。 跨州入城，听上去好像很麻烦，但事实上泰特伯勒机场离纽约市区只有12英里而已。上i-80转i-95n，从乔治-华盛顿大桥进入曼哈顿，再由西区高速沿着哈德逊河南下到西56街的出口，完美避开纽约所有的交通要道，待韩易乘坐酒店提供的奔驰s550抵达目的地时，整个地面行程还没过三十分钟。 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写着parkhyattnewyork四个词的灰色地毯，韩易在礼宾经理的迎接下快步走进一楼前厅，到三楼大堂再转一次电梯，跳过入住流程直接进入19楼面向中央公园一侧的天空露台套房。 天空露台套房并不是纽约柏悦酒店最好的房型，在它上面还有三个规格更高的套房，卡内基套房、总统套房和皇家套房。但是对纽约颇为熟悉的韩易，对于这个他心中全球最华而不实的柏悦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亲自来住过一次的赵宥真，也很难违心地给出好评。 为什么？ 毗邻中央公园是没错，但是酒店的房间最高只到25层，在高楼林立的曼哈顿，这就跟平地没啥区别。不管是皇家套房，还是韩易刚入住的这个天空露台套房，正看中央公园的风景都被前面一排的埃塞克斯豪斯jw万豪挡了个严严实实。 柏悦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为人诟病的短板，于是在同一栋楼的59层拿了一件公寓，做成跟酒店分割开来的曼哈顿天空套房。这里倒是可以毫无障碍地看到中央公园的全景，但离正式开放还有将近三年的时间。2016年年中入住的韩易，只能在第19层的露台上越过西58与59街的所有建筑，瞥见一小部分残缺的中央公园。 不过，一向对奢华酒店的景观要求非常严格的韩易，这次却并没有太过介怀。 因为，他之所以选择在纽约柏悦酒店入住，并不是为了它的风景，而是为了它的地段。 这次来纽约，所有要看的房子，都在柏悦酒店的正上方。 哦，对了，忘了介绍…… 纽约柏悦酒店所在的西57街157号，正式名称叫one57。 1层到25层交由凯悦集团旗下最高端的品牌柏悦管理，共计210间客房。而26层至第90层，皆是住宅单位，只有135套，平均每层两套。 “2009年启建，2014年竣工，这里，是亿万富翁街的起点。” 在柏悦酒店thelivingroom餐厅的窗边两人桌前，与韩易共进午餐的瑞恩-塞尔亨特这样介绍道，跟他在地产电视真人秀《纽约百万美元房产》与个人youtube频道的奢华地产介绍视频里的语气如出一辙。 现年32岁，以一头银灰短发为标志的他，不仅是小有名气的真人秀主持人，也是货真价实的顶奢住宅经纪。自2008年入行以来，8年的从业时间里，瑞恩-塞尔亨特通过跟bravo电视台的深度合作，以及nbc、fox、abc和cbs的频繁露脸，成功把自己塑造成最受亿万富翁青睐的房产经纪，也让他开设的地产经纪事务所serhant成为了曼哈顿大多数奢华地产的合作伙伴——甚至是独家合作伙伴。 one57里相当一部分仍然在市面上出售的公寓，特别是韩易最青睐的那些，都是由serhant独家管理的资产。实际上，瑞恩-塞尔亨特这两年自己亲自带看的次数并不多，因为不仅要拍摄真人秀，给自己的youtube频道做内容，最近这几个月还在与bravo谈一个新的衍生地产节目。光是这些行程，就足够让他忙得脚不沾地了。 但今天不同。 “太棒了。” 韩易放下银叉，轻轻拍了两下掌。 “很奇妙的感觉……我像是来了纽约，又像是在家里看你的youtube频道。” “哈哈，很多客户都这么说。” 瑞恩-塞尔亨特咧咧嘴，摊开手笑道。跟他贝弗利山庄的那位同行布兰登-威廉姆斯不同，瑞恩-塞尔亨特走的就是细致入微、体贴关怀，充满人情味的亲和路线。措辞用得很大，语气听上去特别夸张，还经常会有烘托和渲染戏剧效果的停顿与断句，但瑞恩-塞尔亨特这样的讲话方式却并不会招致反感。 八年的磨练，足以让一位精英地产经纪变得比深夜脱口秀主持人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有的时候，某些已经从我这里买过房子的客户，还会再跟我约几次看房，据他们说就是为了多看几个小时我的免费线下真人秀。” “也许我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来的。”韩易皱皱鼻子，调侃式的回复道。 “任何理由，任何时间，我都欢迎。” 虽然嘴上如此应答，但瑞恩-塞尔亨特心里很清楚，面前这个看起来更像是大学生的年轻亚裔，到底有多么可怕的购买力。 顶级豪宅市场很小，纽约的曼哈顿、洛杉矶的贝弗利山、迈阿密的棕榈滩、旧金山的普雷西迪奥高地……联邦境内的超高端居住区就那么多，能够管理千万美元甚至上亿美元房产的经纪人也是凤毛麟角。 虽然主战场在纽约，但瑞恩-塞尔亨特的serhant事务所提供全国甚至全世界范围内的地产经纪服务，西海岸特别是铂金三角的交易情况，他自然是了如指掌。3950万美元成交的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到目前为止依然是今年铂金三角的交易价格天花板。要知道，坐落于霍姆比山核心区，百货大亨布鲁明戴尔的德尔芬之家，成交价也比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少了75万美元。 如果一切按照历史轨迹向前发展，得到今年下半年，韩易的名字，才会被芭芭拉-史翠珊以1亿美元出售给底特律活塞老板汤姆-戈尔斯的梦想庄园，以及9000万美元价格成交的猫头鹰林庄园挤到第三位去。 想要查到以真名购房的韩易最近的动态并不困难，能够跟这种财力匹配的“yihan”，只有一个——1.9亿美金与柏汇资本一道联合收购uta41%股份的那个。 不需要再搜索更多，瑞恩-塞尔亨特便可以断定，这次韩易飞来纽约看房，绝不可能是随性而为的消遣之举。 若真的只是想由地产真人秀名人带着在纽约逛一圈开开眼界，怎么可能目标如此明确呢？ 通过大通私人银行礼宾部门联系到serhant的韩易，甚至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对方开出的上东区古典豪宅清单。 西57街的one57，是他唯一感兴趣的投资标的。 就像到超市采购一样，闲逛的人会从第一个货架开始看起，但那些带着明确计划与预算的顾客，只会直奔目标展台。 对于这种态度明确，已经准备好钱包的豪客，瑞恩-塞尔亨特哪怕再忙，也得清空预约，挤出一下午的时间，争取今天从委托卖家手中，拿到这3%的经纪点值。 “那么，韩先生……” 想到此处，瑞恩-塞尔亨特擦擦嘴角，切入正题。 “等会儿参观one57，我们先从哪个房源开始？我让同事跟公寓沟通，先准备一下。” “我们跟drake反着来，他从底层向上攀爬，我们从顶层往下走。” 韩易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说道。 “我比较喜欢有效率的做事方法，先从最喜欢的看起，如果动心，就直接下手。所以……” “让我们先看79层的那套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One57（下） “为了让您看到这个曼妙绝伦的风景，extell花费了整整十六年的时间。” 双手插兜站在one57#79直面中央公园的大沙龙厅落地窗前，瑞恩-塞尔亨特深吸一口气，颇具诗意地感叹着，措辞让人完全察觉不到，这其实是一套已经成功交易过户的二手房。 “我以为one57是09年动工，14年完成的。” 同样站在窗边的韩易随口答道，此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脚下这片现代社会最伟大的人造自然奇观上。 中央公园。 跟宥真一起捧着咖啡徜徉其中是一回事，独自一人站在千尺高空鸟瞰它，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逐渐进入盛夏时节，这片八百四十英亩的神奇土地彻底变了个模样。在清冷萧瑟中沉寂多时的龟池再次淌起潺潺清泉，从上州迁徙而至的橙尾鸲莺、卡罗苇鹪鹩与黄眉水鸫掠过湖面，盘旋在泛舟的游客头顶，精神抖擞地演唱着属于它们的夏日序曲。 挺立于东道两侧的糖枫、针栎与美国榆抽枝发芽，浓密的碧绿树冠再次遮盖住这条贯穿公园南北的中央大道，将午后刺眼的灼人阳光切割成了一块块变幻跳跃的光点。 来自爱沙尼亚的中年马夫挥动鞭绳，蹬着一双复古意味十足的犀牛皮牛仔钉鞋，站在游览马车前端，神气十足地向来往行人吆喝着今天的乘坐价格。从洛杉矶搬来的俏丽模特三五成群地躺在莎翁公园附近的小山坡上，眼眸慵懒地半睁半闭，争取在时尚业旺季到来前给自己的皮肤镀上一层流行的麦色。 哥伦比亚大学的几位研究生围坐在北林宽敞的圆桌前，铺开教授布置下的阅读作业，在和煦春风的陪伴下陷进格拉姆西或者阿尔都塞编制的奇妙世界。自华国远道而来的游客刚从哥伦布圆环的入口走进公园，雀跃地四处张望，好些人举起相机，试图穿过纵横交错的树干，拍摄公园四周威武挺立、熠熠生辉的钢铁森林，将这幅自然与工业完美融合的大都会图景捕捉下来。 他们的镜头，恰好对准西57街157号79楼的韩易。 但画幅里能呈现的，只有一面反光的玻璃幕墙。 亿万富豪街这些半亿豪宅的脱尘出世与烟火入世之感，就在这一个小小的细节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韩易可以用《城市天际线》建造模式的上帝视角，像个能主宰一切的大玩家般审视万物。但脚下的芸芸众生，却连察觉到他的存在也做不到。 当劳碌的普通人奔走在曼哈顿逐渐衰老的街头，为高昂的市区租金耗尽心力时，有135个人，正安坐在one57的落地窗前，端详丈量这座城市，思考哪个街角还可以挤进一栋直入云霄的办公大楼。 “破土动工的时间确实是2009年，但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实际上从1998年就开始了。” 瑞恩-塞尔亨特认真地介绍着extell地产开发one57的背景故事，讲述被时光雕刻定格的那些艰辛与不易，也是让购房者进一步接受数千万美元天价的柔和手段之一。 “在曼哈顿，想要修建一座one57这样的高楼，并不是到市政府申请建筑许可，然后再召集施工队直接开挖这么简单。为了让住户能踩在……周围所有人的头顶上，保证360度的环绕景观永远不会被阻碍和干扰，extell还需要花费巨大的心力与财力去购买周边建筑的空间权。” “在联邦境内，每一块地产的拥有者，都同时拥有该地产的空间权，也就是土地上方垂直空间的独家开发权。一般来说，在其他的地方，您也知道的……比如说贝弗利山，空间权没那么重要。因为大家都在山上，视野不受阻挡，而且土地供应相对来说非常充足。” “但在曼哈顿，或者布鲁克林，空中的权利就变得十分重要了，因为这座半岛是不会变得更大的，除非白思豪或者他的继任者突然决定要花费万亿美元一路填海填到自由女神像。” 瑞恩-塞尔亨特作为地产经纪和真人秀主持的成功之处，就在于他能将枯燥无味的知识变成妙趣横生的轶闻。让客户听得津津有味的同时，一步一步逐渐认同他的观念，和想要输出的销售话术。 “正是由于曼哈顿的空间太过宝贵，我们不能像洛杉矶那样横向扩张。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地产价值最大化，向天空进发，就是唯一的出路。”瑞恩指了指头上已经不剩多少层的天花板，笑道，“纽约城市规划局给每个地块划分了不同的容积率，r7、r8、r10，这些数字不重要，不过我们需要理解的是，每个地块都有它的层高限制。比如……看，上东区那边的公寓，基本上最高只能修到三十五层。” “如果某个开发商，想要建造一个超出本地块高度限制的建筑，该怎么办呢？联邦法律允许地块的拥有者出售他们的空间权，开发商可以买掉周边建筑物的空间权，然后把它们叠加到自己的地块上。” “所以，这就是one57花了十一年做的事情。”听到瑞恩-塞尔亨特深入浅出的解释，原本对地产开发不甚了解的韩易恍然大悟。 这听起来，像是个很有趣的行业。 不光建筑可以买卖，空间权也可以买卖。 那岂不是…… “是的，对于extell地产来说，修房子本身绝对不是核心难点。他们本来就是纽约市最大的开发商，如果有他们都做不了的建筑项目，那就没人能做了。”瑞恩-塞尔亨特点点头，补充道，“空间权的收购才是最磨人的任务。刚开始第一个或者第二个地块的空间权，也许能够凭运气和谈判能力低价拿到，但当周围其他地块的主人知道你有建造摩天大楼的想法——抱歉，支票不开够，你就别想开工。” “而这正是one57的伟大之处，加里-巴内特，extell地产的创始人，没有让这些贪婪的人吓到他。一个个谈判，一个个搞定，花费了整整十一年的时间，把one57变成了一座1004英尺……也就是306米的空中艺术品，也是现代纽约第一个细长高楼。” “细长高楼？”韩易微微蹙眉，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的，纽约市指定的建筑规范中，宽高比达到1:7的，就是细长高楼。您看，寻常的摩天大楼，比如帝国大厦，虽然非常高，但是地块本身也足够宽阔，宽高比只有1:2.95。而one57，达到了1:8。” “也许这样说很粗暴，也很不恰当……但是从这个角度上来看，one57每单位面积所能创造的价值，是帝国大厦的2.7倍还多。” “很新奇的说法，请继续。”韩易饶有兴致地虚心学习着，对摩天大楼的喜爱，是他把纽约视为最爱的重要原因。能够学习到摩天大厦的地产开发知识，并且也许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这想法本身就让韩易兴奋不已。 “不过，对于我们——这些想要真正住进来的购房者来说——并不是宽高比越大就越好的，不是吗？有one57带头，这条街上的超高层公寓地块越来越小，层高也越来越夸张。看东边，公园大道432号，宽高比高达1:15。还有我们旁边修到一半的这个，西57街111号，居然有1:24！” “天呐，这俩建筑……真是令我心生厌恶。”韩易撇撇嘴，嫌弃感止不住地从眼神里溢出来。在他看来，公园大道432号对纽约天际线景观的破坏，比当年的世贸双子塔还要严重。它就像是一根细长的丑陋铅笔，插在第五大道的心脏地带。 太——丑——了。 “是啊，没有哪个纽约客喜欢432号。”瑞恩-塞尔亨特赞同地指了指韩易，虽然他在公园大道432号代理了十多套顶级公寓，但今天的目标只有一个，让韩易满意，不是吗？为了做到这点，他那张同时能让普通观众和亿万富豪满意的嘴，完全可以说一些违心的话。 “这就是我很欣赏您的原因，韩先生。您对于建筑艺术有自己的审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审美谈不上，只不过我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韩易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我要买上东区，我会去买最具历史价值的文化遗产。而如果我要入住亿万富豪街，那我一定不会去选择拙劣的仿品。最能彰显这条街特质的原版，才是我想购入的。” “哇噢，我很……很喜欢这个说法，最能彰显亿万富豪街特质的原版，这确实是one57的标签。”瑞恩-塞尔亨特双掌交叠，把对这栋建筑调性的烘托引入到下一个话题中，“绝大多数像您一样，在商界获得成功的亿万富豪，他们建立起丰富遗产的基础，都是对原创性的追求。韩先生，我必须说，这栋楼里，有很多、很多，也许以后您能在大楼配套的泳池、spa、健身房或者图书馆里遇到、相识，甚至引为至交的精英人士。” “独占第89到90整整两层空间的人，虽然我不能透露姓名，但是……” “迈克尔-戴尔。”这是一个再过两年就会公之于众的秘密，活过2018年的韩易自然清楚顶层公寓主人的身份。到one57来购房，虽说主要是为了内心的满足与欢愉，以获得最大程度的奖励，但购置房产后跟这些同楼住客的潜在合作，也是令人浮想联翩的可能。 “您怎么……”瑞恩-塞尔亨特稍微有些惊讶，但没过几秒便恢复正常，朗声大笑起来。为了最大程度地保护看房者的身份，此时此刻，整个79层只有他与韩易两人，很多无法公开的私密话题都可以尽情畅谈。 “看来亿万富豪的圈子确实很小，没错，就是戴尔先生。在他下面一层的另外一套跃层公寓里，还住着比尔-阿克曼，潘兴广场资本管理公司的创始人……不，用‘住着’这个词可能不太准确。9000万把这套公寓买下来之后，阿克曼先生没来住过一次，看起来他更像是把这套公寓当成了一个增值产品。” 地产经纪对客户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是多余的。9000万美元的标价，能突出他们目前所在的这套79层公寓的超高性价比，与此同时，比尔-阿克曼把公寓当作投资的事实，也会向韩易进一步展示one57超越居住属性的金融价值。 “另外，在他旁边，还有一位跟您来自同一国家的投资者。” “hna。” “看起来您知道所有关于这栋公寓的迷辛，接下来我只要闭上嘴，带您逛完所有房间就好了。”瑞恩-塞尔亨特挑挑眉毛，调侃道，韩易对one57这些豪华公寓拥有者的了解确实让他吃惊不小，但考虑到hna本来就是华国企业，也许韩易本人跟他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说不定。 “就只知道这些而已。” 韩易笑了笑，这只是hna在美国一系列失败投资……或者说欲盖弥彰的资产转移中，比较高调的几个而已。88层、67层，hna通过总部位于纽约的附属公司太平洋美洲公司一口气拿下了one57的两套顶级公寓。 然后呢？ 然后，未来几年内，深陷多重危机的hna，在严格监管下开始疯狂甩卖在美资产。88层的次顶层公寓2800万美元卖出，亏了2000万美元，至于67a的那间，也亏了1940万美元。 在一个完全理想的世界里，韩易入手one57的最佳时机以及最好的收购对象，当然就是2018年后的hna，但现实中的韩易没有蠢到这个地步。他不可能为了占2000万美元的便宜，就把自己置于远东的聚光灯下。 哪怕原价甚至溢价从美国本土富豪手中收房子，都绝不能去碰#88和67a这种极为复杂的贱卖资产。 敬而远之，才能明哲保身。 “戴尔先生和hna我只是凑巧听到过圈子里的消息，但其他的住客，我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想到此处，原本不准备求甚解的韩易决定把这间公寓的来历问个清楚。 不光要与华国资本无关，更要避开那些可能会对自己在美国的发展产生潜在影响的团体和组织。 在各路龙蛇盘根错节的one57，韩易需要注意的，比斯特拉黛拉路864号那种产权清晰的开发商新房多太多了。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的助理应该请您签了一份nda吧？” “签好了，你可以核实一下。”韩易知道瑞恩问这句话的缘由，那些没有对外出售的公寓，已经泄露出来的住客信息当然可以作为八卦聊一聊，毕竟纽约时报已经抢先一步向全世界做了公布。但他们所在的这间占了one57一整层的稀世珍品，购房者的身份可是被保护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而想要做到这点，必须要跟每个前来参观的潜在顾客签下保密协议。 “没关系，韩先生，只要您签了就好。” 瑞恩-塞尔亨特看了一眼腕上的苹果手表，似乎在检查时间，语气听起来像是给足了韩易信任，但事实上，助理对nda协议的签署确认，已经以文字信息的方式出现在了手表的主屏幕上。 “这间公寓，目前的拥有者是科拉-阿卢科先生，一位来自尼日利亚的石油大亨。” “噢……” 上一世就非常关心世界新闻，几乎每天都会阅读各家媒体头条的韩易，立刻从脑海里的信息库中找到了这个名字，以及与这个名字有关的大事要闻。 尼日利亚石油腐败案。 这位被福布斯列在最富有的四十位非洲人名单中的能源大亨，号称是白手起家，靠自己的努力一手创建了尼日利亚最大的石油与天然气能源公司。但事实上，他的发迹史沾满了鲜血与污秽。 别的不用多提，只要知道他与前尼日利亚的石油部长迪扎尼-艾莉森-马杜克，正在共同接受尼日利亚、英国和美国三个政府总额数十亿美元的欺诈与洗钱调查就行。 整个案件的具体情况，以及科拉-阿卢科对尼日利亚政府腐败现象的深度介入，要到2017年年中才会陆续见诸报端。但从2015年开始，数十个银行账户被查封，急需现金周转的阿卢科，便开始积极抛售其购置的大多数海外资产。 one57#79，便是其中一个。 非洲高官跟非洲企业家的腐败案，应该跟自己扯不上关系。哪怕以这种方式低价接手，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才对。 韩易一边在心里飞速盘算，一边听着瑞恩-塞尔亨特语焉不详的情况介绍。 “最近这段时间，阿卢科先生的企业经营遇到了一些流动性方面的困难。我能透露的是，这间成交价5090万美金的公寓，阿卢科先生只支付了1560万美元的首付，其余的3530万美元，都是他通过卢森堡的哈维兰银行贷出的……目前为止，阿卢科先生的贷款偿还计划已经逾期了四个月。” “意味着……”韩易引导瑞恩说出关键词。 “意味着，阿卢科先生实际上已经失去了贷款的偿还能力。不管是他，还是债权人哈维兰银行，都非常急迫地想要出手这份资产。” “了解了。” 瑞恩透露的关键信息，让韩易瞬间对卖家的心理预期有了一个准确的把握。 虽然挂价是5700万美元，但是科拉-阿卢科的心理底价，应该是在3500万美元左右。 只要能帮他大致还上哈维兰银行的贷款就行。 按照正常情况判断，瑞恩-塞尔亨特不应该做出这样的暗示，因为这对将资产委托于他的卖家来说极为不利。但在目前的形势下，瑞恩的坦率其实是最佳选择。首先，进入2010年代后期，纽约的顶豪交易市场持续疲软，再加上公园大道432号的大量千万级别新房源涌入市场，更是进一步打压了one57二手房的升值空间，科拉-阿卢科想要以挂价卖掉公寓，可谓是天方夜谭。 另外，这位尼日利亚能源大亨目前的窘境，用火烧眉毛来形容再贴切不过。别说3500万美元，此时此刻要是有人能给个3000万美元的报价，恐怕他都要认真考虑一阵然后直接答应。因为通过正常交易程序拿到的3000万美元，都属于阿卢科自己，还给哈维兰银行多少，怎么还，多久还，都由他自己说了算。 但如果再继续逾期，到明年，等这套公寓流入法拍市场，那科拉-阿卢科可就见不到一分钱了。 顶豪房产交易市场，本来就不存在急买急卖的说法，extell地产自己手里都还握着将近一半，从竣工到现在都无人问津的公寓资产。想要在一年的时间内，找到一位豪客来买3000万美元以上的大单，希望其实非常渺茫。 要知道，没有韩易这位亿万富豪的上一世，one57#79最终就是通过法拍程序，才在整整一年半后以3600万美元的价格被人摘牌。 既然现在有韩易这样一个实力与意向都符合标准的潜在买家，瑞恩-塞尔亨特当然要想尽办法往买方立场靠拢，争取落锤成交。 “在谈价格之前，瑞恩，还是让我们先看看房子吧。” 想通其中关节，韩易成为了交易相关方里最淡定悠然的那一个。他清清嗓子，拍拍瑞恩-塞尔亨特的肩膀，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当然……如您所见到的一样，我们脚下，是一间1500平方英尺的沙龙厅，换算成平方米，就是差不多140。”瑞恩-塞尔亨特几乎是在顷刻间便切换到了细致入微的专业介绍模式，“客厅区域在右侧，餐厅区域在左侧，您现在能看到的每处布局、每件家具，甚至是每只花瓶，都是由丹麦最好的室内设计师，托马斯-尤尔-汉森操刀完成。这种强烈的北欧极简主义设计风格，充盈着公寓的每个角落。” “#79的设计理念，不止是要在一个平面上铺开最大的尺度，让它的拥有者能够体会到在曼哈顿绝无仅有的宽阔感，还在纵向空间的呈现上做到了极限延伸。没有任何花哨的吊顶，一个雪白的、没有任何瑕疵的天花板，撑起的是我们面前这个270度的世界级景观。不，不是世界级，因为全世界都没有一处房产能在景观上与之媲美。” 站到沙龙厅最中央，瑞恩-塞尔亨特邀请韩易与自己一道感受三面270度的玻璃幕墙所带来的的视觉震撼。 “我们字面意义上地站在曼哈顿的中点。我的意思是，亿万富豪街之所以能成为亿万富豪街，绝不仅仅因为这周边的空间权比较好买，房子能修得比较高而已。亿万富豪街的成功，只有三个因素，地点、地点、地点。 “在这里，one57，特别是像#79这种独占一层的全景公寓，伱绝不会遗漏掉纽约的任何一个地标。北面，中央公园、上东区、上西区，那些所谓的‘老钱’……看，只能在我们脚下的脚下的脚下生存。西面，哈德逊河、哥伦布圆环，东面是东河、长岛海峡和第五大道。韩先生，这里，就是宇宙的中心。”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一间可以被称作是宴会厅的全尺度开放空间，就已经足够一家人生活了。想想看，整整1500平方英尺的空间，可以隔出来多少间卧室？但在one57，在我们的这间顶层公寓，它只是壮丽生活的起点而已。#79有一个几乎可以被称作是完美的南北生活动线，由北向南沿着走廊前进，从动区到静区开始缓缓分层。” “沙龙厅的东南侧，是我们刚才进来的入口，三部电梯，通往一个半开放式的门厅，如果您比较在意私密性……或者风水，可以在这里做一个推拉门，把生活区跟门廊隔开。” 在世界上任何一个顶级住宅区工作，都无法避免跟亚洲人打交道，而只要跟亚洲人打交道，那么住宅风水学就是必须了解甚至融会贯通的知识点。当然，近些年来亚洲的建筑理念和居住审美风靡全世界，到目前为止，基本上每个富豪以及他们的室内设计师，都会从风水学的角度丈量豪宅，然后进行适当的结构性修改。 “西侧是我们带早餐室的厨房空间，直面哈德逊河。装饰精美的钻石瀑布花岗岩台面和背景墙、dornbracht的水龙头、外部排气罩，以及完全集成的miele与subzero专业厨房电器。您可能自己很少会使用到这些设施，但您的私人厨师应该会非常喜欢我们给他配备的全副武装。” “越过厨房，是三间客卧。说是客卧，但它们全都是带有定制梳妆台和浴室的套间。白石英天花板、嵌入式药柜、白色多洛米石地板与墙面，还有dornbracht和graff联名打造的水龙头与其他配件。光是这些浴室，韩先生，每个的造价就不低于20万美元。” “不仅如此，我们所在的这个走廊本身，其实完全是按照画廊的标准打造的。目前虽然说两侧没有装饰，但想象一下，在这里挂满莫奈、塞尚和卡拉瓦乔，如果是那些喜爱艺术和收藏的客人造访，光是在走廊，他们便可以呆上一天。” “占据住宅整个东翼的，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也是您以后会最常使用的部分——主卧套房。它包含一个22英尺之长的更衣室，还有两个由托马斯-尤尔-汉森定制设计，全世界唯此两间的悬浮浴室。之所以说是悬浮浴室，是因为，它们真的漂浮在……帝国大厦、克莱斯勒大厦和自由塔的上空。” 拉开主卧套房比寻常人家一整个卧室还大的淋浴间，瑞恩-塞尔亨特扬起手臂，停下介绍，给韩易留出片刻的宁静，让他能把整个中城与下城的壮丽图景尽收眼底。 举目望去，曼哈顿即使白天也闪耀着光彩的缤纷华灯，助长着高楼林立的璀璨天际线。有着悠久历史的帝国大厦巍然矗立，与充满现代气息的摩天高楼交相辉映。中城与下城的繁华与活力仿佛跃然眼前，打破时间的界限，将这座城市的脉络跃动呈现于韩易身前。 视线所及，皆是风貌独具的瑰丽风景。这是一幅跨越时空的画卷，赋予曼哈顿在这个变幻万千的时代一抹永恒的魅力。 “带蒸汽淋雨的湿房、全尺度的按摩浴缸、由内罗沃达大理石打造成的镶嵌式洗脸盆，辐射热墙壁与地板，意大利菜豆沙大理石板，毫无疑问，配件也都是由dornbracht与graff携手提供。” “我们的住宅，配备了最先进的多区域气候控制系统，通过精心设计的通风口和线性扩散器，每个房间都有全年恒定的供暖与制冷。不仅如此，如果选择在one57生活，您在贝弗利山上的管家团队，一次只需要来一个人对接细节就好，因为柏悦酒店会提供24小时的管家式礼宾服务。您可以预订大楼里的私人餐厅和宴会厅、外烩厨房、带台球室和水族馆的图书馆、艺术品工作室、私人影院、健身中心、瑜伽馆，甚至还有宠物清洁房。您所需要的任何生活配套，足不出户都可以享受到。” “另外，您现在造访one57或者柏悦酒店，是通过57街的公共入口，但大楼的住户有一个位于58街的隐蔽入口，届时，您的归家动线上，绝不会有任何窥探的游客或者狗仔队。” 站在主卧的落地窗前，这个突出的东翼，让整个曼哈顿南北向的景致，可以在这个大到离谱的私密空间里交汇融合。往左看就是中央公园，往右看就是时代广场，这种转头间像是换了个世界、换了个人间的光怪陆离与奇妙绝伦，是任何向公众开放的观景台都无法提供的。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优雅生活的巅峰，韩先生。” 瑞恩-塞尔亨特向前跨了一步，与韩易平行，为今天的解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而所谓的巅峰标准，被one57拔高了许多。” 瑞恩充满磁性，仿若纪录片旁白的声音里，韩易出神地看了一眼中央公园，走到国王床前，怔怔地打量着那平整干净，没有半点生活痕迹的灰白色丝绒被与靠枕。 透过时光的梦幻滤镜，他能看到，未来的某一个清晨，自己从曼哈顿的云端醒来，身边那位不可方物的绝世佳人，还在恬静地沉睡。 这一次，那张脸比之前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矛盾。 它走马灯式地不停变换着，跳跃着，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我等会儿给你一个电话，瑞恩。” 韩易将双手插进兜里，轻舒一口气。 “安托万-嘉舍，我家族办公室的资产经理，他会跟您对接报价的具体细节。”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平洋帕利萨德 三个月前购买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时候，韩易才刚刚来到这个熟悉的新世界。没有经验、没有根基，也没有顾虑，用真名买车，用真名购房的他，不管对奥加拉车行还是布兰登-威廉姆斯来说，就只是个来自远东，背景神秘的豪门之后，仅此而已。 但时间来到六月，情形已然大不相同。韩易的娱乐产业架构日臻完善，在联邦境内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关注。西海岸的顶尖资本管理人道格拉斯-勒庞是他的合作伙伴，宾夕法尼亚大道1001号的主人大卫-鲁宾斯坦为他保管15亿美元的资产，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uta有41%归他所有，西海岸说唱传奇snoopdogg刚出任他旗下唱片公司的嘻哈子厂牌ceo…… 吉米-约文、安德烈-杨、麦克斯-尼基亚斯、沃尔特-王、斯库特-布劳恩、贾斯汀-比伯、艾德-希兰，还有环球音乐、索尼音乐、索尼影业、华纳音乐……来自各行各业各界各层的无数双眼睛都在一刻不停地关注着他，探询这个2016年神秘崛起的资本新星的最新动向。 如此局面，韩易不管是事业拓展还是私人生活，都必须得多行小心，谨慎为上。隐去每一笔没有必要公开的投资和消费，是入职瀚资本的安托万-嘉舍最重要的任务，没有之一。 因此，这次在纽约购房，韩易并不会以个人名义直接交易。安托万-嘉舍将在纽约为他成立一个起到匿名作用的llc，然后再由瀚资本控股该llc，最后才是韩易进行实际控制。 这样做的好处主要有两个，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让公众难以发现房产的实际持有人。在政府公开的注册文件上，只会出现llc的名字，并不会把股东也一并列出。 另外，所谓的pass-throughtaxation，或者说穿透税务，也是人们在美国用llc购买房产的主要原因之一，甚至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唯一的原因。因为irs将llc视为合伙或者独资企业，是忽视实体，disregardedentities。是其拥有者的一部分，而不是独立的公司法人，因此，llc的拥有者只需要对公司收入缴纳个人所得税就行，公司本身不必支付税款，也没有纳税责任。 换句话说，llc旗下任何资产的交易与转让，都可以在业主完全匿名且不需要缴纳额外企业税的情况下进行，联邦境内富人用llc购房蔚然成风，也就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了。 在套房里给安托万-嘉舍发了封电邮，确认报价和llc注册细节后，韩易坐电梯下到一层，顺着西57街，走过两个街区，来到了第五大道在广场饭店旁的奢侈品核心区。 为什么叫奢侈品核心区？ 因为虽然第五大道贯穿整个曼哈顿，从华盛顿广场公园一路延伸到哈伦区的第369步兵团纪念碑，但1928年便开业的波道夫-古德曼百货公司、奥黛丽-赫本1961年在橱窗外吃可颂的蒂凡尼，还有梵克雅宝、海瑞-温斯顿、圣劳伦-香奈儿、迪奥、古驰、芬迪、巴黎世家，都在55街至60街这一段的第五大道上聚集。 没错，顺着中央公园往上走，在上东区的麦迪逊大道旁还有颇受老钱青睐的奥斯卡-德拉伦塔和卡罗琳娜-海莱娜，越来越不受老钱待见的克里斯蒂安-鲁布托，还有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的jcrew，以及大大小小的高级定制工坊，但人们心中那代表消费主义巅峰的第五大道，也就那么短短一截。 韩易来这里做什么呢？ 当然是给姑娘们挑礼物。 嘴上说没时间去买咖啡豆，但只要得闲，韩易给自己安排的第一个行程，就是给小如和宥真带点纪念品回去。 一来，虽然两个女孩子自己并不知情，但韩易还是想表达队她们带来的十倍奖励的感谢。 二来，多买点东西，就能多薅点羊毛。勿以善小而不为。 徐忆如和赵宥真肯定不会再无端接受几百万的高定珠宝这种夸张到极致的重礼……但说辞恰当的话，买几只包包总没问题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为了让小如和宥真愉快地收下礼物给出奖励，韩易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在浏览她们的instagram主页上。 他想要通过观察两人平时的时尚风格，来选择最适合她们的单品。 不过，没往下翻多久，韩易就很遗憾地发现，这方法根本就不管用。因为无论是徐忆如还是赵宥真，都不是那种会把包包摆到社交媒体上炫耀的人，哪怕在照片里有出现，都只会是边边角角，远远没到韩易这个直男能辨认出的程度。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挑。 怎么挑呢？ 手段相当粗暴——推门进入品牌专卖店，给销售顾问看其中一个女孩子的朋友圈照片，让她们帮忙参谋一下。 听上去好像有点不切实际，但事实上，韩易这种完全没有头绪的男性顾客，第五大道的柜员们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别说直接给她们看照片的，还有些人连照片都不拿出来，只能给销售说名字，让她们按照名字给人的“感觉”来挑选款式。 从这方面来看，韩易已经算是给她们降低了很多难度了。 最终，走了三家门店，凝聚了五个销售顾问的时尚智慧，韩易终于为两个姑娘挑到了至少让他满意的礼物。首先是徐忆如，这小糯米的香奈儿和迪奥包包实在太多，左看右看，韩易觉得销售挑出来的款式好像小如都有相似的。最后，他跨过麦迪逊大道去了另一头的芬迪门店，才给徐忆如买到一款缀饰minipeekaboo包。 没什么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可爱，而且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从客厅里的靠枕到浴室里的毛巾全都是芬迪，韩易感觉自己送这个牌子的东西给徐忆如的话恰如其分。 至于赵宥真，韩易觉得这位经理人手下的艺人越来越多，未来的行程也只会排得越来越满，世界各地到处飞将会是她的生活常态。所以给她买的包应该越大越好，最好是能把化妆包、电脑甚至一套换洗衣物都一起装进去的那种。 没错，这就是韩易给人挑礼物的理念。虚构一个对方的需求，然后用一种扭曲的方式去满足这个需求。 因此，香奈儿的第五大道门店有那么多款式，韩易给赵宥真带回家的，是大款的羊皮购物袋。没错rgeshoppingbag，这就是这款包的名字，突出一个大，突出一个能装。 完成任务的韩易，提着两个logo十分显眼的购物袋往酒店走，在经过波道夫-古德曼百货公司的时候，被橱窗里的一款celine吸引住了眼球。 笑脸包。 米白色皮革，黑色小牛皮纹理，宝蓝色麂皮卷边。 这款看起来活像个表情包的celine，让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麦迪逊-比尔。 那个北美最强的表情包大师。 那个每天都坚持跟自己刷whatsapp成就的聊天机器。 那个让自己到现在为止都忘不掉黄油蜜糖味道的偷袭者。 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韩易直接走进波道夫-古德曼，把今天的战利品增加到了三个。 3650美元，也不贵。加上小如的4350美金，以及宥真的5100美金，总共加起来还不超过15000刀。 就当……再做个实验了。 完成两个既定任务，接下来韩易在纽约的时间就显得相当无聊了。打包了一份thehlguys回房间，然后就盯着手机上的两个app，一直聊到睡觉时间。 万幸咱小如宥真和啤酒妹都挺可爱的，不然还真有点难熬。 第二天清晨，坐在驶回泰特伯勒机场的礼宾车里，韩易从来没有这么想离开纽约。 五个半小时后，落地凡奈斯，被早就守候在停机坪的费亚穆-德尔维希接上的韩易没有选择回家，而是让阿尔巴尼亚保镖开上i-405s，在日落大道右转，向太平洋帕利萨德的方向驶去。 在那里的霍利奥克山大街437号，瀚发行租了一栋别墅作为未来一周的音乐创作营营地。 而陪他度过漫漫长夜的三个女孩里，有两个现在都在那边。 是想要见到她们的笑脸？ 这种事韩易是不会承认的，他给出的正儿八经的理由，是为了去给签约艺人们打打气，看看目前的歌曲创作进度。 一路上用这套说辞给自己洗脑，经过约莫一个小时的405号高速地狱之旅后，韩易终于抵达了这个三面都被绿地公园环绕，紧邻一号公路与太平洋海岸线的山丘社区。 这栋日式清水混凝土风格，显得极为现代简约的别墅门口，临时挂上了一块印有hmglogo的铝制标牌，站在标牌左侧的空地上，有一男一女正抽着烟眺望大海，低声讨论着些什么。 “凯伦、杰米！” 韩易走下凯越，挥挥手，提高音量打了个招呼。 “老板。” 数日不见，凯伦-郭依然是那身好像随时准备干仗的穿着，黑色卫衣、黑色牛仔裤，还有一双全是铆钉的白色华伦天奴运动鞋。 她夹着香烟转过身来，朝韩易抬抬手，露出一丝微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韩先生，中午好！” 相比起已经完全适应环境的凯伦-郭，两周前才通过本-莫森的推介来洛杉矶入职瀚音乐的杰米-斯宾克斯，明显在老板面前要循规蹈矩得多。他快赶两步迎上前来，跟韩易双手交握。 入行的三年里，他一直在英国的宝丽多唱片工作，主导签下了贾克斯-琼斯，也跟艾丽-古尔丁合作过多次。一丝不苟，极为严谨细致的工作方式是本-莫森推荐他成为瀚音乐渠道发行部门负责人的原因。而杰米本人也非常愿意接受这样一个相当于vp的部门头脑职位。 对于他来说，虽然不是三大音乐集团，但优渥的薪资、蹿升的职阶以及hmg旗下有机会合作的一系列大牌艺人，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特别是当他昨天来到太平洋帕利萨德的创作营，看见前来探班的snoopdogg时，对这份工作和这家公司的信心，更是增强了不知凡几。 连狗爷都在这里，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中午好。” 韩易向自己的渠道发行主管点头致意。 “他们把你俩踢出来了？” “是啊，只有我和凯伦是老烟枪。”杰米-斯宾克斯耸耸肩，笑着说道，“在客厅吸了半斤绿植没关系，但香烟……bigno-no。” “yeesh。”韩易咧咧嘴，“migos？” “migos、lilyachty……和snoopdogg先生。” 杰米指指霍利奥克山大街437号以不透明毛玻璃构成的大门。 “snoop半小时前刚到。” “那我先进去打个招呼……凯伦，等会儿另一边见！” “听起来有点吓人，老板！”凯伦-郭吐出一个烟圈，调侃道，“我还没抽到那么多。不过，没问题，我和杰米等会儿进来找您，聊聊英国那边杜阿-利帕实体专辑的铺货渠道问题。” “好，待会儿见。” 简单应了一句，推开大门的韩易，差点被客厅里扑面而来的，焦臭而浓郁的绿植味道逼退。 就这还管人家在不在室内抽烟呢？ 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美国人清奇的脑回路，韩易捏捏鼻翼，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灿烂笑容，继续向丛林深处进发。 “嘿，卡尔文！” “哟，易。” 整个身子陷在非常符合人体工学的白色皮质躺椅上，就着绿植享受阳光与海浪的snoopdogg稍稍坐起一点，转过身来，光看他双眼眯起的弧度，韩易就知道狗爷还在天上没下来。 “欢迎回家！” “很高兴到家。” 韩易跟snoopdogg击了个掌，视线一偏，看向横七竖八歪在懒人沙发上，一边跟着marshall复古音响里的trapbeat打着节拍，一边在手机上猛敲歌词的migos三人组与lilyachty。 老一辈的说唱歌手用笔和白纸，新一代的说唱歌手用手机键盘和备忘录。 “heyguys。” “heyboss。” quavo起身碰拳，offset举手敬了个齐眉礼，takeoff点头致意。三人截然不同的性格，从打招呼的方式上也能略见端倪。 至于lilyachty，则是直接给韩易来了个拥抱。 “我喜欢这个beat，谁做的？”韩易跟着音响里的节奏前后轻轻晃动着脑袋，“metroboomin还是zaytoven？” “都不是，其实是steveaoki。” “aoki？” “对，阿德里安给他们找的beat。”snoopdogg呼了口气，插话进来，“ultra在帮史蒂夫筹备新专辑，来找阿德里安要合作艺人，孩子们恰好感兴趣。” 这个世界上，能用孩子们这个词称呼migos和lilyachty，还不会触怒他们的，也就这么寥寥几个说唱前辈。 有个能镇住场的嘻哈巨星，确实相当重要。 “了解。”韩易点点头，随即带着笑意把注意力放回到狗爷身上。 “感谢你每天都过来敦促进展，卡尔文。” “噢，不，这些小混蛋才不需要我敦促。吐唱段就跟在吐火一样。” snoopdogg左手枕着脑袋，右手掐着绿植，悠然自得地说道。 “我来是因为……如果继续呆在家里，我每天的供给配额早就到上限了。” 丝毫不介意一旁窃笑的migos与lilyachty，snoopdogg还挺享受别人知道香特对他严加管教的感觉。 “在这里就不会了？” “在这里我他妈一次抽三根都可以。” “我会转告香特的。” “你如果跟她说了，我就辞职！” 听到snoopdogg在身后半真半假的叫喊，已经朝阳台迈开脚步的韩易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在空中晃了晃。 “阿德里安在哪里？” “就在外面，往左走，应该是烧烤架旁边。” 跟斯特拉黛拉路864号比起来，只有三卧三卫的霍利奥克山大街437号要小得多，走到混凝土筑成，完全没有任何花哨装饰的极简风阳台向左一看，韩易便发现了大部队。 阿德里安-努涅斯手拿一块ipad，站在关掉的电子火炉前跟单手托着下巴的奥斯汀-罗森核对着信息。而他们身旁不远处，坐着这个星球上未来几年最引人瞩目的创作天团。 notd双人组、尼克-米拉、koz、奥马尔-费迪、卡特-朗，六位幕后创作人身边，还有杜阿-利帕、安妮-玛丽和霍尔希。 notd戴着降噪耳机，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macbook上abletonlive的工程文件。尼克-米拉跟杜阿-利帕还有koz坐在同一根金属长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弹奏着身前的电子琴，似乎在为新单曲寻找灵感。 长桌的另一头，安妮-玛丽与奥马尔-费迪在一个摊开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热切地讨论着韩易不太听得懂的歌词概念。而霍尔希则与卡特-朗席地坐在角落里，霍尔希弹着吉他吟唱，卡特-朗左手攥着macbook，右手举起便携式麦克风，凑到对方嘴边，似乎是要把突发的灵感录制下来以供随后进一步制作完善。 多么和谐美妙的音乐创作场景。 坐在这里的音乐人们，加在一起的全网总播放量，连一千亿都不止。 现在，他们都为自己所用。 沉浸在这种于钟爱的行业里占尽先机的巨大幸福感中，韩易双手抱胸，倚在阳台的透明玻璃护栏上久久不语，一脸欣慰地看着众人，直到离他最近，又没戴耳机的安妮-玛丽抬头看向大海寻找灵感的时候，才发现了他。 “哇噢，老板！” 安妮-玛丽中气十足地惊叫一声，嗓门大到把戴了降噪耳机的notd都吓了一跳。待众人把视线向她聚拢时，安妮-玛丽已经给了韩易一个有力的钳抱。 是的，用钳抱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空手道黑带的力气，疼得韩易呲牙咧嘴。 “没想到伱这么快就回来了，宥真说你今天还在纽约！” “当然得快点回来，毕竟我还要见我们的英国单曲榜女孩呢。” 韩易拍拍安妮-玛丽的背，隐晦地示意对方把快要闭气的自己放开。 “伯明翰的演出怎么样？” “啊，他们非常骄傲，每个人都在游行，也就意味着……没人关心我在人群中央唱了些什么。”安妮-玛丽咯咯直乐，“但我就喜欢这样的演出氛围，没那么紧张，哪怕忘词了都没人在意，只要喊一句‘让我们为伯明翰欢呼’，就能博得全场喝彩。” “看样子你已经掌握了流行巨星的基本诀窍。”韩易往后挣扎两下，这才不动声色地从安妮-玛丽的强力钳制下脱身。他揉揉肩膀，用牙齿咬咬自己的舌尖，让自己不至于痛呼出声，这才继续说道，“英国单曲榜第56位，恭喜！” “不止是英国单曲榜！”安妮-玛丽伸出食指纠正老板，“还有拉脱维亚第16位、爱尔兰第30位、比利时第12位，还有……谁能想到呢，澳大利亚第10位！” “看来下面的那些人非常爱你。”韩易摊开手，笑道，“感觉怎么样？” “爱死了。”安妮-玛丽双臂高举，在原地转着圈跳起了舞，“来洛杉矶的飞机上，我给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份签名。” “我可以为此作证。” 悄然上前的杜阿-利帕双手按住安妮-玛丽的肩头，把脸颊颇为亲昵地靠在对方的发梢间。作为hmg旗下少数几位以英国为发展重心的海外艺人，杜阿-利帕跟安妮-玛丽的关系越来越好，而且行程也总是能很巧合地凑在一起。 5月28日安妮-玛丽在伯明翰的年度骄傲大游行上献唱时，杜阿-利帕也在英国参加了连续三天背靠背的音乐节。在uta的运作下，英国著名综合性音乐节品牌dottodot把杜阿-利帕放在了主舞台阵容里，为了让每一场的平均成本降到最低，会在不同城市集中举办多轮的dottodot通常会直接一次性拿艺人三四场演出，已经有热单在英国单曲榜中急速蹿升的杜阿-利帕，这次拿到了一个单场一万七千五百美元，一连三场的演出协议。 钱不多，但宣传效果很好，从27号到29号，杜阿-利帕跟着dottodot从曼彻斯特到布里斯托再到诺丁汉，一场比一场人多，一场比一场时间靠后。 阿尔巴尼亚女孩欣喜地发现，虽然专门为她来参加音乐节的观众还是凤毛麟角，但台下会跟她一起合唱，或者至少哼哼两句副歌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hmg几乎不计成本的推广方式。首周200个歌单，第二周直接拉满到饱和状态，270个歌单轮番轰炸英国听众的耳膜，让她在英国单曲榜上的排名从已经很令人骄傲的第28位更进一步，前进七名来到第21位，离top20只差临门一脚。 数字听上去有点冷冰冰的，让人无法产生共情，但当你知道第20位是进榜19周的《7years》，第22位是drake的《contro》时，应该能够理解为什么杜阿-利帕对于这个收购了她签约管理公司的新东家如此感激。 还没满21岁，在大洋彼岸都还不能喝酒的年纪，就可以走在伦敦的街头，被比她还小的年轻姑娘拦下来，激动地询问“你不就是那个唱《hotterthanhell》的歌手吗，我好喜欢你mv里的妆容”。 人生最大的快感，莫过于这般一朝天下知的年少成名。 “你没有资格为她作证，杜阿。” 韩易板起脸，在杜阿-利帕错愕的表情中顿了顿，这才把下半句的亮点抛了出来。 “下周进了前二十，才能获得一张作证券。” “令人疯狂的自大……但我喜欢，老板。” 杜阿-利帕的脸部肌肉迅速松弛下来。 “这不正是每个艺人都想要自己的幕后团队拥有的特质吗？敢于制定大计划的精神。” 说到这里，韩易脑袋向左一侧，看向已经围成一个谈话圈的奥斯汀-罗森和阿德里安-努涅斯。 “而且，我敢确信，这两位对你只会有比我更大胆的计划……先生们。” “中午好，老板。”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韩先生。” 毫无疑问，第一句招呼来自几乎每天都能在办公室与韩易见面的阿德里安-努涅斯，而第二声问候，则是还没来得及搬到星荟大厦的奥斯汀-罗森。 收购款项还未最终交易完成，electricfeel在格伦代尔的办公室也还有四个月才到期，奥斯汀-罗森上一次见到韩易，还是将近一个月前。再加上奥斯汀-罗森本来就是一个与音乐行业的外放特质格格不入的技术性创始人。群体活动沉默寡言，一对一交流舌绽莲花，已经成为了hmg绝大多数人对奥斯汀的最深刻印象。 “你们刚才在忙什么？” 韩易指指阿德里安手中的ipad，温和地笑着问道。 “有才华的人在创作，没那么有才华的人……在帮他们找合作。” 阿德里安举起右臂，扬了扬平板。 “ultra、rca、interscope、sbproject……你想象不到有多少人对与我们合作深感兴趣，特别是跟这三位姑娘。” 作为hmg旗下的音乐版权发行公司，瀚发行本来就是一个需要积极利用旗下丰富多样的创作人资源，与业内各大公司展开广泛合作的单元。 需要插曲与主题曲的电影公司、寻求配乐的游戏公司、为宣传片增加声音维度的广告公司，这些都是版权发行公司的潜在合作对象。当然，对于一个音乐发行方来说，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还是音乐工业内的其他版权发行公司，以及大大小小数百个独立或者附属于三大集团的唱片公司。 之于瀚发行，这一合作领域尤为重要。 因为从韩易到凯伦-郭，再到阿德里安-努涅斯和奥斯汀-罗森，每个在过去几个月里，把职业生涯与hmg的兴衰成败挂钩的团队成员都一致同意，作为想要挑战三大音乐集团地位的后起之秀，hmg最不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圈地自萌。 想要在一个行业里生存且发展壮大，最核心的要素是什么？ 展现你在行业内的独特价值，并持续不断地通过你的独特价值，为行业发展提供助力。 说得再明确一点，那就是，让已经占据领先地位的重要玩家尝到你存在的甜头，他们才不会在你最无力反抗的时候扼杀掉发展的契机。 你必须学会如何做好一名角色球员，才能期待在未来的赛季获得球队认可，成为绝对领袖。 方兴未艾的hmg，正处于要扮演好角色球员的阶段。 那么，作为帮助球队向总决赛挺进的角色球员，hmg最不可或缺的技能或者说价值是什么呢？ 当然是这两个多月以来，韩易处心积虑，用一次次看似枯燥的饭局与谈判，一份份哪怕律师看了都会头大的冗长协议，以及一张张带着新鲜油墨气味的绿钞，为hmg换来的创作资源，与未来巨星。 递出合作的橄榄枝，尽可能多地把业内人士变成billieeilish、dualipa、halsey，还有路易斯-贝尔uv、grey崛起之路上的利益相关方。让他们尝到甜头，让他们食髓知味，让他们习惯瀚发行的存在，让他们成为hmg的忠实捍卫者。 自己觉得自己无可替代，那是只能遭人耻笑的蠢货。他人觉得你无可替代，才能建立一个历久弥新的音乐帝国。 这个他人，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消费者，一部分是从业者，他们的观点与立场都同等重要，他们的态度与倾向，决定了hmg的生死。 因此，韩易的态度就是，在企业建立之初，不吝啬于分享手中的资源。遇到的每个人，他都会想尽办法去寻找双方利益的交集。跟吉米-约文、跟安德烈-杨，乃至跟斯库特-布劳恩都是如此。 与interscope展开多种多样的feature合作，经安德烈-杨的介绍吸纳snoopdogg，还有通过diplo和maddecent，以及将来的electricfeel，给贾斯汀-比伯、爱莉安娜-格兰德还有其他sbproject的签约艺人输送热门单曲。一步步加深与行业核心圈层的绑定，获得他们的认可，才能通过时间、经验、成就和声望的累积，最终成为音乐工业的big4。 如果梦想再大胆一点，theone。 在这一过程中，肯定会有人对韩易用金钱铸就的迦南美地心生向往，当然也难免会连带伤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让他们将hmg视作必须铲除的心腹大患。 不过没关系，只要秉持合作共赢的王道理念，争取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就行。 至于那一小撮也许天生就是来给游戏增加一些难度和趣味性的对家……韩易会让他们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碾压式打击。 所以，在韩易的授意下，这一个月来阿德里安和奥斯汀领衔的版权发行团队四处出击，给三大音乐集团送去了不少潜力作品，也同时为hmg争取到了不少交换来的合作机会。 “最主要是这个妞儿。” 安妮-玛丽转过身来，揽住霍尔希的手臂，语调夸张。 “任何没聋的人，都听得出她的声线有多特别……天呐，我真想把你的嗓子切下来揣进兜里带回家收藏，阿什莉。” “pleasedon’thurtme，prettyplease。” 霍尔希做出双手投降的姿势，缩了缩肩膀。 “多么令人深感不安的夸奖方式。” “嘿，阿什莉。” 韩易给霍尔希也来了个友好的拥抱，对于这个加盟以来还没有新作问世的新泽西女孩，他半点焦急不耐的情绪都没有。毕竟，《closer》的发行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为了这支霸榜全世界一整个夏天的现象作品，等再久都毫无怨言。 “怎么没看到zaytoven？我听说你们三个做了首特别棒的单曲。” 韩易看看霍尔希，又看看刚放下手中的话筒站起身的卡特-朗。 “他在二楼的录音室，和metroboomin一起帮奥斯汀和谢亚录东西，卡迪也在上面。我刚才去听了一下，somegoodshit。” 霍尔希解释道，她口中的奥斯汀，不是奥斯汀-罗森，而是electricfeel的全约艺人，真名也叫奥斯汀的postmalone。 至于谢亚，是21savage的真名。 他俩和metroboomin聚在一起，能录什么？ 韩易不敢轻言妄定……但八九不离十，就是那首《rockstar》。 “怪不得把你们逼到阳台上录人声……嘿，我以为这别墅不止有一间录音室？至少房东当时是这么说的。” “没错，有两间录音室。二楼一个、车库一个，但车库这个现在也被占了……我们试着轮流使用它。” 说到这里，霍尔希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与阳台仅一个侧门阻隔的车库。 “我的homegirl正在里面录音呢。” “那首歌，我也特别喜欢。” “去听听吧，我相信你也会耳目一新。” 新的一个月了，八千字大章，求求月票，谢谢大家！ 大家的建议都收到了，后面会加油，事业和感情都越来越精彩，两个板块都要迎来很大的改变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No Promises（上） “ijustwannadiveinthewaterwithyou， babywecan’tseethebottom. it’ssoeasytofallforeachother， i’mjusthopingwecatchoneanother……” 当韩易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地推开霍利奥克山大街437号车库录音室的正门时，贯耳入脑的，是一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此刻听起来却又如此陌生的流行舞曲。 之所以极为熟悉，是因为上一世这支单曲发行之后，韩易整整单曲循环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更重要的是，哪怕是如此高强度的播放频率，也没有消磨掉他对这首tropicalhouse的喜爱。 对于韩易来说，若是要排一个人生挚爱的曲目清单，它必然名列前茅。 从编曲、旋律到歌词，它带韩易进入的，是一段从未发生过，但却在他脑海里排演了成百上千遍的夏日热恋。 属于青少年的、莽撞的、不计后果的、没有承诺的热恋。 《nopromises》。 而让他感到异常陌生的原因，也非常简单。 歌曲里的人声，从黛米-洛瓦托，变成了此刻站在车库中央的麦迪逊-比尔。 大多数专业录音室会将控制台跟录音间隔开，以求让人声录制在一个完全不受干扰的静音环境中进行。但也有一部分录音室，是像这样由车库或者类似的环境改建，很难再分割出另一间房。 霍利奥克山大街437号的车库里，一排控制面板和工作台电脑倚墙摆放，看起来井井有条、干净爽利。而在靠近自动门的一侧，架子鼓、电吉他、电贝斯、电子琴，以及那无数根错综复杂地交缠在一起，似乎永远也没办法分开的黑色连接线自暴自弃地躺在那里。 就在这杂乱无章与井然有序的分界线中点，有两只麦克风，一挂一立。挂着的那个，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没有防喷罩。立着的那个跟前者一样，都是neumannu87，只不过配件齐全得多，也不会在空中飘来荡去。 跟碧梨和菲尼亚斯在自家车库里倒腾的录音室挺像的。 韩易摸了摸墙面上的灰色隔音海绵，暗自想道。 录音室里，cheatcodes的三名成员uv或坐或站，聚在控制台前，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新增的人声频率，脑袋随着鼓点节奏轻轻摇摆。麦迪逊-比尔则是站在车库中央，鼻尖贴着防喷罩，全神贯注地进行录制。 因此，第一个发现韩易进场的，还是倚在墙边，双手抱胸，与碧梨和菲尼亚斯站在一起，用心倾听着麦迪逊声音的赵宥真。 看到韩易的那一刻，赵宥真先是瞳孔微缩，唇瓣翕动。随后，两道浅浅的酒窝浮现在双颊上，搭在右臂上的左手指尖翘起，上下摆动一回，用柔波万顷的眼神跟他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在任何与公事有关的场合，赵宥真都特别注意保持与韩易之间的距离、尺度和分寸。 别说渔人码头上那种快把自己融进去的拥抱了，就连互相递咖啡杯时不经意间的指尖接触，宥真都会格外留心周围人的反应，生怕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与误会。 观察到宥真肢体语言的变化与视线的偏移，碧梨也把身体调整到同样的角度，顺着经理人注视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即惊喜地瞪大眼睛，蹑手蹑脚地溜到韩易身前，给他来了个毫无淑女形象可言的熊抱。跟在碧梨身后的菲尼亚斯，也用同样的方式给越来越熟悉的老板问好。 这间只能同时停放两辆轿车的车库本就不大，经过隔音改造且堆满设备之后更是略微显得有些局促。有什么动静，大家都能很快作出反应。 于是，歌曲再向前推进了四小节，还没到build-up的部分，cheatcodesuv和麦迪逊-比尔便都从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把目光投向了门边的韩易。 cheatcodesuv的表情很简单，就是礼节性的客套问候。而长岛姑娘的表现，相比起来则要复杂得多。 麦迪逊先是露出了一个比此刻屋外的加州阳光还要耀眼的笑容，精心护理的洁白牙齿甚至在室内都能反光，原本为了找到声音的发力点而捧在胸前交握的双手舒展开来，元气十足地朝韩易挥了挥。 虽然受到背景噪声的影响，这一回的录音只能成为废稿，但身为歌手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坚持完成了自己的唱段，这才摘下耳机，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步到韩易身边。 uv与cheatcodes分别与他打过招呼，麦迪逊向韩易轻声问了句好，左臂张开，环住对方的腰，把脸贴在了他胸口。 乍一看，麦迪逊-比尔的拥抱好像跟碧梨-艾利什的没什么不同，都是美国姑娘们跟好友打招呼的正常尺度。但韩易能察觉到，更加用力的手臂，贴得更紧的脸颊，和明显长一些的拥抱时间。 ……以及她小狗一样偷偷嗅味道的举动。 事实上，麦迪逊之所以等到最后一个才跟韩易问好，就是为了能用这种方式多占有他一会儿。 跟赵宥真相同，麦迪逊也很注意在工作场合与私人生活之间划下一道明确的界限。 但比宥真年轻四岁的麦蒂，没那么游刃有余。 “thissong’sfire。” 韩易轻轻拍了拍麦迪逊的脊背，笑意吟吟地用眼神扫视了一遍这首歌的主创团队，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我知道你们的合作会让人眼前一亮，但想不到能如此惊艳。” “噢，我们只是做了一点编曲工作而已，真正的英雄是这位……独一无二的阿里。” 作为cheatcodes三名成员之一的凯文-福特把手搭uv的肩膀上。 “他是我见过最会写流行旋律的人，没有之一。” 2016年uv还没有把头发变成几年之后那些狂放跳脱的颜色。现在的阿里-勒夫，用发泥抹着最简单的undercut造型，厚重的眼袋，下垂的眼角和羞涩飘忽的笑容，让他看起来与纽约绝大多数睡眠不足，靠药物和酒精来凑的文艺男青年相去不远。 “主要还是编曲和架构的功劳，我真的很喜欢cheatcodes的这种风格。”阿里-勒夫摊开手，对准麦迪逊-比尔，“还有我们的vocal，给了我很多启发与灵感。” “isuredid，didn''ti？” 听到这句话，麦迪逊-比尔恋恋不舍地放开韩易，身子向后一转，双手叉腰，很是神气且毫不客气地接受uv的夸奖。 “认真的，这是我录过的歌里让我最愉悦的一首……易，我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天才的。” “我也想跟他们合作……” 碧梨举起手，大大咧咧地嚼着口香糖。 “如果我的歌没那么丧的话。”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音乐太欢快了？”cheatcodes的蓬蓬头成员特雷弗-达尔笑着接话。 “快乐到我皮肤都被扎得疼。” 碧梨充满emo感的俏皮话在录音室内引起了一阵哄笑，总是半睁半闭的双眸和那头凌乱蓬松的金发，再加上这个确实容易多愁善感的年纪，年少成名的碧梨-艾利什逐渐成为丧文化的代表人物之一，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把这股厌世劲儿留到歌里吧。” 韩易宠溺地摸摸碧梨的脑袋，他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也肯定不会去对碧梨的情绪做任何引导和调试。连十五岁都不到的年纪，脑子里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太正常了，一会儿爱死了这个世界，一会儿恨极了自己，欧美青少年的内心就是这样活跃而丰富。 更重要的是，这股旁人看来不太理解的丧劲儿，就是碧梨创作灵感的源泉，以及她成为巨星的x因素。 只要守好边界，别让她的emo伤害到自身就行。 “这首歌有定好名字吗？” 韩易走到控制台前，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工程文件，明知故问。 “定下来了。”特雷弗-达尔跟着走过来，点头应道，“《nopromises》。” “听上去很棒，我很喜欢。” 韩易赶紧加了一把柴，免得他们突发灵感，改了个跟既定历史不符的奇奇怪怪的名字。 “进度到哪里了？我看应该……录得差不多了吧？” “麦蒂的两个主歌基本上完成了，但和声还没录。有一些小细节要修改，然后再录几轨备用，到时候做替换。” 一共二十来轨，大约十五、六轨是编曲，一个亮起的主人声轨飘在最上方，底部是长短不一的备用音轨。 “还有就是build-up部分的男声还没录。”cheatcodes的最后一名成员马修-拉塞尔补充道，“特雷弗先录了一轨上去，但我们不太满意。” 说到这里，马修指指屏幕，示意凯文-福特按下播放键。 “ohnana，justbecareful，nana。 loveain''tsimple，nana。 promisemenopromises。” 十六小节的build-up部分特别简单，就是这几句歌词，同样的旋律重复两次而已。不过，特雷弗-达尔用melodyne和过滤器处理之前的声音确实有些欠奉，干瘪无力，声乐技巧为零，更谈不上有什么胸腔与头腔的共鸣。 “我觉得挺好的。”韩易耸耸肩，上一世的他已经听了太多遍《nopromises》，再平平无奇的声线也都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thechainsmokers的安德鲁那个公鸭嗓都敢自己开口唱歌，特雷弗-达尔有什么不行的？ “跟我们预想的效果……还是要差一些。”特雷弗-达尔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制作人的他唱功确实不过关，但他们也不想再找其他男歌手来feature，毕竟主动邀请的feature，不太可能不花钱或者给出版税点值。 而只为了这样一段简单短小的人声片段花钱，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cheatcodes也不是没有考虑过uv来唱这一段，但是后者拒绝得相当委婉。 虽然这首歌的人声旋律部分出自他的手笔，uv并不想让《nopromises》的feat位上出现自己的名字，或者声音。 因为这跟他想让自己在大众面前呈现的艺术形象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嘿，我有个主意！” 就在众人挠头陷入沉默的时候，一旁的麦迪逊-比尔忽然举起手，声线昂扬。 “为什么不让他试试？” 顺着麦迪逊手指的方向看去，赵宥真迷惑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的视觉出现了问题。 因为长岛姑娘口中的他，是韩易。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theweeknd和亚当-列维生了个孩子……查理-普斯是第三者。” “这对我造成的困扰……真是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韩易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不行的，太不切实际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麦迪逊向前跨了一步，抬头看着他，语笑嫣然，继续鼓励。 “我们这一组的录音时间还有大概一个小时，我这部分基本上都完成了，试试看也不会影响进度。” “伱怎么知道易会唱歌，麦蒂？”碧梨好奇地问道。 “啊，那天录《coldwater》的时候，我比较紧张……”麦迪逊-比尔努力维持面色的镇定，把双手揣进宽松的运动裤兜里，免得回答问题时有些僵硬的手指暴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还给了我一些声乐指导，非常有效。” “没想到你还藏了这种技能，bigbro。”碧梨握拳砸了砸韩易的上臂，“快去试试！我太想听了！” “菲尼亚斯，告诉她们，这不是个好主意。”韩易转头看向碧梨的哥哥。 “我也有点想听。”菲尼亚斯摸摸后脑勺，笑了起来，学着碧梨的语气说道，“展示一下吧……bigbro。” “特雷弗，阻止他们。” “也不是什么坏主意。”特雷弗-达尔耸耸肩，也跟着坏笑，“不是每天都能听到老板唱歌的。” “阿里……” “你看起来就像是个会唱歌的人，老板。”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阿里-勒夫自然得随大流。 “我这……”韩易苦恼地咧着嘴，把求救的眼神放在赵宥真身上。 “宥真……” 救救我！ “好了，大家。别捉弄易了。” 赵宥真接受到了韩易的信息，她平静地扫视一圈众人，轻启朱唇，一字一句地说道。 “再调侃的话……等会儿他录音的时候会更紧张。” 宥真的话语让录音室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爆发出了年轻人们充满活力的兴奋欢呼与掌声。 小赵啊，你也坑我？ 韩易微微睁大双眼，盯着赵宥真看。而后者则是倚在墙壁边缘，歪歪脑袋，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宥真也想听嘛。 “来吧，别担心。” 麦迪逊双手覆在韩易的后背上，半强迫性地把他推到了录音室中央。 “选一个。” “这个吧。”韩易站到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动态麦克风前。 “好。”麦迪逊眯起眼睛，笑得像只小招财猫，“我陪你一起。” 说完，她后退一步，站在韩易身前那只挂着防喷罩的立式麦克风前，与他四目相对。 “我先申明……” 韩易竖起一根食指，半开玩笑地警告道。 “别嘲笑我，别拍照，不然下一期的预付款我就不付了。” “好，不拍照。” 说这句话的时候，碧梨的脸已经被举到面前的iphone挡完了。 “绝对不会有人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 “我恨你。”韩易气得牙痒痒，把竖起的食指换了个方向，对准赵宥真。 “噢……”赵宥真瘪起嘴，把右手食指放在眼角边勾起，做了个擦眼泪的姿势。 “大歌星居然恨我。” “没完了这。”韩易摊开手，长叹一声。 “快开始吧，let''sgetitoverwith。” “okay，那我们，直接给你留四小节，还是八小节？”特雷弗-达尔坐到电脑前，戴上耳机，寻找这一唱段的具体位置。 “啊……” “事实上。”抢在韩易前头，麦迪逊率先开口，“让我们从头再来一次？这样我也可以再补录一下我的片段，比较节省时间。” 是为了节省时间吗？ 当然不。 把握住这次难得的合唱机会，才是麦迪逊-比尔的真实目的。 “也可以让易多做做心理准备。” “好……”特雷弗将轨道拉到第0秒，扭头看向已经轻车熟路戴上耳机的韩易，“老板，你还需要再听一下你的那段吗？” “好的，再放几次吧。” 韩易扶着监听耳机，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好像很认真地在学习。 但实际上，听了几千次的歌，哪有可能还记不住的道理。 别说背下来了，倒着唱都行。 任由特雷弗-达尔放了两遍，自忖已经做足表面功夫的韩易朝对方竖起大拇指。 “我学会了，特雷弗。” “开始吧。”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No Promises（下） “那深入骨髓的疼痛， 利刃一般地剖开我。 想戒掉你， 但你得知道， 这只会让我爱你更多。” 流媒体时代，对于歌曲的结构限制颇多。为了争取最大的听众留存率，就像讲究黄金三章一样，流行音乐也讲究前奏压缩，尽快进入主题，《nopromises》这首歌也忠实地遵循了这一守则。前奏只有四个小节，不到八秒，而且跟主题旋律完全贴合。 cheatcodes的制作水平相当老到，捏制的音色也极富吸引力，光是开头的lead，就能看出他们在流行舞曲和流行电子方面的高超造诣。 八秒后，麦迪逊-比尔无声地吸气入腹，开始今天第九次主歌部分的演唱。 刚开嗓，从耳机里传来的空灵纯澈，便让韩易眼前一亮。 上一世，在韩易看来，《nopromises》之所以能够billboard榜迈进前四十，获得白金唱片认证，主要原因在于cheatcodes洞察和把握流行趋势的能力，以及特雷弗达尔uv相当能打的人声旋律和歌词创作功底。 通常来说，人们都不会太过关心流行舞曲的歌词，或者对于电子音乐的词作水平有什么太高的期待。关于爱情的，略显空洞的呓语，一遍一遍地重复，直到听众进入恍惚的舞蹈状态，这就是大多数舞曲歌词能起到的作用，仅此而已。 从这个角度来看，cheatcodesuv的合作可谓是一部相当璀璨耀眼的作品。当你剥离所有浮夸的合成器和强烈跳跃的节拍，它实际上变得更好更美妙了。只需要一点钢琴伴奏与甜美的和声，就能直击听众的情感禁区。 当然，这并不是说《nopromises》的电子部分有什么问题。相反，它可能是tropicalhouse自kygo的《firestone》闯入billboard榜单以来，最符合商业音乐流行公式的作品。人声旋律极为洗脑却不落俗套，lead部分简单易记而别具一格，再加上非常清爽的配器和后期，完美地烘托出了歌曲主题关于盛夏邂逅的美好与单纯。 非要说有什么东西制约了《nopromises》进一步冲击冠军席位，那么很遗憾，黛米-洛瓦托和特雷弗-达尔平庸的声乐表演绝对是核心因素。 零零年代后期的迪士尼，是三公主交相辉映的时代。麦莉-塞勒斯、赛琳娜-戈麦斯还有黛米-洛瓦托，各有各的高光表现。麦莉不用多提，一部《汉娜-蒙塔娜》让她坐稳了当年的一姐之位，直到三人陆续离开迪士尼也未曾改变。 赛琳娜的职业生涯也相当精彩，《少年魔法师》、《灰姑娘之舞动奇迹》等数部叫好叫座的青少年剧集影片后，音乐事业也相当出彩，跟贾斯汀-比伯的恋情还有非常强势的流媒体表现，让她成为了2016年三人之中发展势头最为迅猛的一个。 至于黛米-洛瓦托，三人之中她一直是星光最为黯淡的那个，但不代表她不能站进一线童星的行列。《摇滚夏令营》系列让她一战成名，随后的几张录音室专辑里，也屡有《giveyourheartabreak》、《coolforthesummer》等热单问世。 令人扼腕的是，不约而同走上流行歌星路线的她们，其实并没有与她们现时的成就相匹配的美妙歌喉。 换句话说，从自然嗓音条件到后天的演唱技巧，三人都显得十分平庸。友台尼克儿童频道出身的爱莉安娜-格兰德，一个人就能把她们三个捆在一起吊起来打。 如果说麦莉-塞勒斯的声音像她自己的单曲名字一样，是一只横冲直撞的金属破坏球。赛琳娜-戈麦斯的嗓子沙哑暗沉，与其第二张录音室专辑的名字《ayearwithoutrain》——一年没下雨——相得益彰。那么黛米-洛瓦托的歌喉，至少在韩易眼里，真的能给人《heartattack》。 虽然号称是c3–bb5–eb7横跨四个八度的音域，但其实低音靠气声，中音靠吼，高音靠小刀剌嗓子，没一个声部听起来是真正让人舒服的。由她来演唱《nopromises》这种需要少女感、青春感和空灵感的tropicalhouse，实际效果可想而知，再加上特雷弗-达尔平铺直叙地说话式吟唱，让这支单曲离它应该达到的潜力总是差了一截。 修音可以修音准，但修不了“音质”。黛米-洛瓦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因此，当韩易听到麦迪逊-比尔的惊艳声线时，那种将明珠掸去灰尘，重焕光芒的惊喜感油然而生。 c3-bb5-e6跨越三个八度的音域看起来远没有黛米-洛瓦托宽广，但流行音乐所追求的本来就不是极端的歌剧式高音或者呼麦式的超低泛音，如何在每个声部站稳脚跟，找到自己的特色，并给出精彩的表现，才是流行歌手们需要修习的功课。 在这一点上，麦迪逊-比尔做得比黛米-洛瓦托要出色得多。 麦蒂的声音，充满灵魂，富蕴着力量与情感。相比起到了假声部分，气息就跟芝加哥寒风一般凛冽刺骨的黛米，麦迪逊的头腔共鸣温暖醇厚，即使是全气声，也在保留脆弱感的同时有很强的力量托底。形象一些的表达，就是爱莉安娜-格兰德吃了个艾塔-詹姆斯，嘹亮而不失厚度。 不需要autotune和melodyne的修饰，加一点混响在耳机里，韩易就能听到几乎属于成品的人声表现。 眼前一亮的韩易，双手举到胸前，给麦迪逊-比尔真心实意地竖起了大拇指。 看到最想用声音征服的人做出赞赏的动作，麦迪逊深深的酒窝里洒满了糖霜，连歌声也像是被阳光烘焙过一般，多了几分舒心的雀跃。 “我只想与你一道潜入深海， 这不见底的深海。 我们总是太容易陷入情网， 我只希望你别让我独自沉沦。” 作为女中高音，麦迪逊-比尔的中音区，也就是可以用胸音加一点点头腔共鸣完成的部分，是她绝对的sweetspot，也是她声音表现力最强的区域。旋律线沉到此处，最贴切的形容依然是那两个词——黄油蜜糖。scooping与sliding本来就是麦迪逊最为娴熟的声乐技巧，用在《nopromises》这首清新自然，但绝不能少了缠绵悱恻之意的电子舞曲中恰如其分。 原来这首歌，能比上一世的版本好听这么多？ 韩易愣愣地看着麦蒂，甚至都忘了自己应该在对方那段结束的downbeat后开口演唱。 “不，易，你看……” 麦迪逊用手按住防喷罩，把头往左一偏，让自己眼中的韩易更加完整。 “你得打开嘴巴，才能发出声音的。” “啊，抱歉，我刚才……你唱得太好了，mad。”韩易抱歉地冲她笑笑。 “我……”听到韩易不带半分虚假的真情流露，麦迪逊的眼神不自觉地向下飘，试图掩盖她那根本遮挡不住的欢欣笑意，“没关系，我们再来一遍，刚才没配合好。” “需要我提醒你吗，老板？”特雷弗-达尔问道。 “不用。”韩易摇摇头，“再来一次就好，这次不会出问题了……八小节之前开始吧。” 工程倒转回八小节之前，麦迪逊-比尔跟着自己上一遍的录音轻声哼唱，一脸希冀地看着韩易。 “it''ssoeasytofallforeachother， i''mjusthopingwecatchoneanother……” 唱到最后，麦迪逊轻扬手指，就像是乐团的指挥家一般，为麦克风对面的对唱伙伴打着节奏。 “ohnana，小心行事，nana。 爱情没那么简单，nana。 承诺我，别做承诺。” 韩易的声音在车库里响起，不管是戴了耳机的cheatcodesuv，还是没带耳机的赵宥真、碧梨与菲尼亚斯，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或惊或喜的震撼表情。 原来麦迪逊……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theweeknd+adamlevine，再佐以一点点charlieputh的青春洋溢。 韩易的音域，是非常标准的抒情男高音区，c3到c5，当然c5对于他来说只是练声环节偶尔能突破的极限，要说稳定且有音乐表现力的高音，最多也就是b4，或者说highb。一言以蔽之，就是音域整体偏高，但没有高到会影响低音气息的程度。 《nopromises》build-up部分的这段男声，正好与他的声线相当契合。theweeknd贯通性极强的澄澈明亮，加上亚当-列维充满磁性的内敛骚气，搭配上那么一点点查理-普斯稚气未脱的青春感，与在usc四年来的美声专业训练，韩易的声音，哪怕被隔音墙吃掉了大部分，但传进宥真、碧梨和菲尼亚斯的耳朵里，依然是充盈着独特的气息与质感。 评判一个优秀的男高音，无外乎以下几种因素：音域、声音控制力、音质、舞台表现、声乐技巧、音乐性。这支单曲考验不了韩易的音域和音乐性，在录音室里，舞台表现也无从谈起。但在剩下的三个领域，声音控制力、音质和声乐技巧方面，韩易都有能力让第一次听到他演唱的人耳目一新。 韩易在声乐方面的天赋，可不是大学之后才发掘的东西，在高中阶段读国际部的时候，他就靠一部自编自演的英文音乐剧拿到过某项全国性比赛的冠军，为他申请南加大增添了不少竞争力。 后来临到出国，去领事馆办签证的时候，注意到韩易是音乐产业专业，签证官主动问他，能不能唱两句来听听。就这样，其他人要花不少心思和口舌才能通过的面试环节，韩易用八个小节就轻松通过，引得身后排队的人群一片哗然。 有个人给签证官唱了首歌就拿到签证啰。 这个当天韩易走出领事馆，听到场外有人在窃窃私语的都市传说，能很好地证明他的嗓音条件。 若不是韩易确实对台前的光怪陆离不感兴趣，自身也没有什么创作才华，可能成为一名歌手，才是最适合他的音乐之路。 毕竟，在南加大声乐课的汇报演出后，还有教授专门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研究生阶段转专业主攻声乐表演。 虽然作为老板，被赶鸭子上架录了一段人声这件事情多少令人感到有点难为情，但韩易一点也不担心最终的效果。 不管怎么说，肯定比特雷弗-达尔唱得好。 从每个人的表情里就能看出端倪了。 跟韩易相处了三个月，连家长见面礼都收下了的赵宥真，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展露歌喉。韩国姑娘左手放在胸前，似乎在寻找着那根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佩戴过的fifthavenuecrossover项链，表情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不过，对于钟爱音乐行业的赵宥真来说，忽然知晓喜欢的人在歌唱方面的惊人天赋，想要完全保持从内而外的淡定，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也许是今天话说得太多，水喝得太少，宥真感觉自己现在喉咙发干，胸口发热。 整个车库录音室里，最淡定的可能就是已经听过一次的麦迪逊了。她背对韩易，面朝众人，像个成功施展了大型戏法的顶级魔术师，张开双手，挑了挑眉毛，那得意的小模样，就像在介绍自家刚学会握手的宠物一般。 看吧，我告诉过你们的。 这句话不用说出口，用身体姿态也能表达同样的意思。 这种只有她知道的珍藏，重见天日后震惊世人的感觉，让麦迪逊极为受用。 “怎么样？” 韩易凑近麦克风，小声问道。 “这一遍可以吗？” “ah……ohman，好的，让我们来听听看。” 特雷弗-达尔倒回build-up起始处，重新播放了一遍韩易刚刚录制的八小节人声。 “我感觉没什么问题，你们怎么看？” “有点毛刺的地方修一修，直接就可以用了。”阿里-勒夫点头应道。 “真的要用我的人声？”韩易皱皱鼻子，苦着脸问道。 “如果你不要版税的话。”特雷弗开了个玩笑。 “不要版税可以，但除非你们满足我另一个条件。”韩易加重语气强调，“让我保持匿名。” “为什么？”麦迪逊有些疑惑地问道。 要是能跟他一起出现在feature位上，好像还是件挺有趣的事情。 “我怕dr.dre听到之后会想要跟我一起做专辑。”韩易用调侃的方式避重就轻地把话题揭了过去，因为真实原因对于在场的各位音乐人来说可能不是特别入耳。 真实原因是，如果把自己的名字挂在feature位上，本名也好、化名也好，如果被人发现了真实身份，那就永远也别想跟大卫-鲁宾斯坦、斯蒂芬-施瓦茨曼站在同一层级对话了。 来到这个世界，韩易的目标绝不是自己成为billboard榜的冠军歌手……而是把所有的billboard冠单音乐人都揽至麾下。 只要能帮助歌曲更进一步，玩票式地录录人声没有问题，但底线肯定是得隐姓埋名。 “没问题，易。我会保证让你的名字远离聚光灯。”整间屋子里，只有赵宥真能瞬间明白韩易的心意。 “现在，把剩余的部分先录完吧。” “没问题。” 韩易比出ok的手势。 “特雷弗，我们从breakdown部分直接开始？好像就只有两三句新词了吧？” “按照时间线直接录完吧。”麦迪逊踮踮脚，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跟韩易的合唱她还没尝够滋味呢，“这样完整性强一些，词也不多。” “好，听你的。”韩易倒是没什么所谓，“那就从第二段主歌开始。” “absolutely，留四小节给你们，三、二、一……” 四四拍的鼓点响起，tropicalhouse的轻快节奏与用人声捏制而成的魔性lead本就感染力极强，再加上此刻心情绝佳，麦迪逊-比尔轻咬下唇，在原地扭动起了腰肢。 她抬起眼，看向韩易的眼神里充满了稚嫩的勇敢与坦率的魅惑。 “宝贝，我脑海里萦绕的都是你的影子， 那股爱意，从心底涌出。 也许我们无法走到最后， 也许我们是命中注定。 结局如何，无人知晓。” 歌词实在是太过契合在她心头缠绕许久的情绪，麦蒂感觉自己不是在唱歌，而是在用带着韵律与节奏的方式跟面前两个麦克风之外的那个男孩子表白。 “不去想太多，我只想和你潜入深海。 看不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陷入你的温柔是我无可避免的归宿， 只希望你能伸出手，带我逃离悲伤的命运。” 仿佛回到了圣诞树下拆礼盒包装的童年，麦迪逊双眸迷离，用近乎呢喃的吟唱迎接副歌部分，迎接生活的美好馈赠。 什么馈赠呢？ “ohnana，justbecareful，nana。 loveain''tsimple，nana。 promiseme，nopromises。” 高低八度的简单和声，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对于麦蒂来说，全是感情。 她已经忘了，在录制的时候，其实不应该跟韩易一起唱和声，应该分开每个人单独走一遍才对。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使这遍不能用，再录一次就好了。 还能跟他再这样多呆一会儿。 狭小的车库，昏黄的光线，合唱的男女，隽永的时光。明亮与黑暗间漂浮的渺小尘埃，就像一条微观世界的银河，将韩易与麦迪逊隔出一段距离。唱到第二段副歌结束的部分，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相视一笑，所谓的银河又在此刻急速缩小，坍缩成数寸天地间让时间与情感凝滞的黑洞。 看似遥不可及，却又紧紧相连。 还有什么，能比如此场景，更能打动这位视音乐与浪漫为生命的双鱼女孩呢？ 就像歌词里描述的那样，来自灵魂深处的和弦共振，就是麦迪逊-比尔赖以生存的精神食粮。 现在，就是她大快朵颐的时刻。 “我只想跃入水里，深入海底。 我只想和你一起沉进，如幻梦境。” 一切配器完全消失的这短短四个小节，韩易用柔和如春水的磁性声线演绎，就像晨间的细雨，给麦迪逊和赵宥真的眼前都罩上了一层烟雨朦胧。 “噢呐呐，别把这当做儿戏，呐呐。 爱情里没有简答题，呐呐。 向我保证，不做保证。” “不要许下任何诺言！” “答应我，让我们在满是裂痕的冰面上小心行走。” “承诺我，别做承诺。”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狂飙突进（上） “敬老板……和他人生中的第一段feature！” 真是见鬼了。 韩易在长桌尽头扶额叹息。 只记得要求保持匿名，忘了让他们别说出去了。 《nopromises》录制结束后，韩易都没来得及走出车库，他开嗓的事情就被碧梨给推门而入的霍尔希她们抖搂了个干净。 关键是，韩易还不能打她。 对儿童施加残忍或不人道的体罚和其他伤害，是违反加州刑法273dpc条的。 “what？” 碧梨努努嘴，一脸坏笑地反问韩易。 “反正公司里的人早晚都会知道的。” “可我更希望他们晚点知道！” “那你该早点给我封口费啊，老哥！”碧梨无辜地摊开手，“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记得我给过。”韩易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地狱猫，还记得吗？” “噢，那个……” 碧梨转转眼珠，不好意思地缩着肩，吐出舌头。 “那我让他们……尽量少讨论这个？” 晚了。 就连在九重天上没下来的狗爷，都摇摇晃晃地进了车库，听着韩易的人声乐得咧开大牙。 “我现在有你的把柄了，易。” snoopdogg得意地晃晃手中的绿植。 “你告诉香特，我就告诉全世界。” 当然，这些善意的玩笑，一半是对老板亲自下场的调侃，一半是对韩易演唱水平的惊叹。没人能想到，这个平时谦和内敛的亚裔富豪，竟然还有深藏不露的这一手。 于是，当韩易晚上请他们到mastro''s牛排屋聚餐，凯伦-郭在祝酒词最后添上这一句时，hmg今天在创作营打卡上班的所有人，都爆发出了一阵让整个牛排屋二层都有些轻微晃动的掌声与喝彩。 幸好韩易今天包下了带阳台在内的整层楼，只有公司内部人员可以进入，不然确实能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社死现场。 mastro''s牛排屋的最顶层极为敞亮，同时容纳上百人都是绰绰有余。从阳台向外望去，风景上佳的贝弗利贝尼翁花园就在对街，周五的北卡农道算不上挤得水泄不通，但也绝对算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在夜色氤氲的八点半，蒙太奇贝弗利山庄酒店与托马斯-凯勒的bouchon餐厅，在花园两侧泛着黄金年代的浮华光芒，与被霓虹灯光染成深紫色的妖冶天空相映成趣。 脚下就是贝弗利山庄人潮稠密的娱乐生活核心区，但高悬半空的私人宴会空间，却为诸位音乐人们将私密性拉满，完美地把刚才跟着他们围到餐厅门口，现在还在北卡农道的人行道上蹲守的狗仔队们彻底隔离开来。 虽然hmg目前签约了不少新人，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知名度与曝光量齐备的明星。西海岸嘻哈传奇狗爷当然不用说，他在洛杉矶任何地方出现，那六英尺四英寸的高海拔都会为他招致闪光灯轰炸。 除了snoopdogg之外，今天的mastro''s牛排屋里还有刚在科切拉音乐节与metg大出风头的霍尔希、靠dabbing让全世界青少年换了个非主流姿势模仿的migos、已经官宣会代表今年的新生班登上xxl杂志封面的21savage、在坎耶-维斯特的《thelifeofpablo》里崭露头角，正跟着贾斯汀-比伯全世界到处巡演的postmalone。 当然，还有咱们虽然签约之后还没发一首单曲，但instagram粉丝数已经突破四百万的麦迪逊-比尔。 他们都不是那种值得洛杉矶狗仔队千里迢迢追杀的巨星，但是如果在街上遇到，特别是像这样成群结队的出入公共场所，还是会瞬间引来大批本就在西好莱坞附近整日游荡的“自由摄影师”。 韩易这段时间大洒支票招兵买马的效果，从外面此起彼伏的“snoop！”、“quavo！”、“麦迪逊！”，还有“看一下外面，霍尔希！”中，也能略见一斑。 没有摄像头骚扰，mastro''s的店员也都是索菲娅-奥尔提兹这般服务过太多名流客户，知道如何保持缄默的专业侍者，完全放松下来的hmg群星很快便进入了派对预热模式。 安妮-玛丽和杜阿-利帕俩英国佬……不对，还要加个21savage，虽然现在还没人知道他竟然也能说一口倍儿地道的伦敦腔。总之，几个英国人聚在一起，一个劲往肚子里灌金汤力。牛排还没上来，安妮-玛丽就已经开始抱着杜阿傻笑了。 不是英国人的也没闲着，碧梨趁着四下无人，从哥哥那里顺来一杯精酿啤酒死抱着不撒手，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菲尼亚斯就是一个在合法饮酒的好公民，19岁的他，还有两年才能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碰酒精饮料。 更令人捧腹的是，碧梨早就从韩易那里听说宥真酒量超群，非要吵吵着跟她“bingedrinking”。韩国姑娘被自己的第一个签约艺人缠得没办法，于是跟她约定好，赵宥真喝龙舌兰，碧梨喝啤酒，同样大小的一口杯，先来半打。 六杯下肚，优秀韩国饮酒文化继承人赵宥真倒是面色不改，但才第二回喝酒的碧梨，已经把下巴搁在桌面上眼神放空，神游物外了。 至于狗爷和他的嘻哈弟子们，毫无疑问要玩得更狂放一些……不过那只是旁人的价值观而已。按照他们的标准，这其实已经算是相当收敛的场面。从snoopdogg开始，quavo、offset、takeoff、metroboomin和zaytoven人手一根绿植，五毒俱全的postmalone耳朵上还别着一根。考虑到室内的空气环境与他人的接受程度，他们很贴心地选择了一张阳台边的餐桌。 威士忌加绿植，感觉就像在拍《冲出康普顿2》。 事实上，整个二层基本上人手一杯酒精饮料，除了韩易和麦迪逊-比尔两人。 这样说不太准确，因为麦迪逊-比尔面前也有一杯精酿，只不过她除了他人致祝酒词的时候会抿两口，其他时候基本上碰都不碰一下。 韩易滴酒不沾是公司上下都知道的常识，但麦迪逊对酒精饮料的保守态度确实令人有点意外。 “你不喝酒的？” 韩易把脑袋朝麦迪逊凑近了一些，低声问道。 “不太喜欢酒的味道，很苦，而且也不觉得有什么意思。”麦迪逊轻蹙眉头，晃了晃脑袋，“所以我真的几乎从不喝酒，要喝的话，也只是啤酒。” “明白，为家族姓氏争光。”韩易了然地点点头。 “不是！”货不对板的啤酒妹笑着拍了拍韩易的上臂，“不是因为我的名字，是确实……那些硬酒我喝不了，墨西哥啤酒还能接受。” “科罗娜之类的？” “对，科罗娜淡版。” “你这说法我不买帐，一点都不。” 韩易盯着麦迪逊看了几秒，撇撇嘴，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麦迪逊相当意外地看着他。 “考虑到你对《瑞克和莫蒂》的狂热喜爱，你应该是一个忠实的伏特加爱好者才对。” “你是瑞克……我是莫蒂。”麦迪逊指着自己，眨眨眼，“你是那个狂暴的酒鬼，我是那个年轻、善良、易受影响的小孩。” “易，要讲两句吗？” 两个没喝酒的人，说起俏皮话来就像刚干了两瓶灰雁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这就是韩易和麦迪逊习以为常的电波系聊天法。不过，晚餐聚会现场不是whatsapp，也不是一个可以肆意互发表情包亦无人打扰的安全环境。 坐在韩易身边的凯伦-郭俯过身子，轻声说道。 “你是今晚最后一个。” “没问题。” 韩易清清嗓子，站起身来，而凯伦-郭则是极为配合地拿起一只勺子，敲了敲酒杯杯沿。清脆的声响吸引附近的团队成员与艺人聚拢过来，而坐得稍远，或者在阳台上小声交谈的那些，也留意到人群的异动，向室内走来。 约莫两三分钟后，等到韩易的四周被围得满满当当，麦迪逊-比尔与赵宥真一左一右地贴在他身边，凯伦-郭才悠悠开口。 “女士们，先生们，请和我一起热烈欢迎我们鼓舞人心的领导者，瀚音乐集团背后的远见者，以及将我们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核心——无与伦比的韩易先生，让我们共同感受他今晚诚挚的祝酒词……what？” 凯伦-郭看着周围想笑又不敢笑的人群，翻个白眼，朝所有人竖起了中指。 “好吧，fuckyouall……我试着保持礼貌了的。” 在众人的欢笑声中，韩易鼓起掌，走到凯伦-郭身边。 “我想大家都更喜欢这个版本的你，凯伦。” “是的，没错！”霍尔希高举酒杯，“脏话凯伦才是最好的凯伦！” “fuckyouashley！” “andiloveyoutoo！” “这就是我们在hmg梦寐以求的和谐氛围。” 韩易挑挑眉毛，打趣道。待笑声平息得差不多，他才举起自己手中的……可乐，单手插兜，目光在房间内缓缓扫视。 “女士们、先生们，亲爱的同事与艺术家们。能让各位聚集到餐桌旁，共享美食，并为我们作为一个大家庭不断壮大的成功举杯，我深感荣幸。hmg也许源自一个人的梦想，但今晚，我们共同庆祝的，是我们的集体愿景与成就。” 每次讲话韩易的声音都不会太大，甚至谈不上明亮，就是最具东方气质的温润如玉，谦和有礼。但这样娓娓道来的和煦语气，却总能让场面沉静下来。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香气扑鼻的可口牛排。入腹的每一口，都能让我们品味到努力与辛勤的果实。不过，与mastro''s牛排屋的奢华场景和精致食物相比，我们今晚所分享的东西更珍贵，也更坚固——友谊、合作精神，与彼此之间真诚的敬意。” “在座各位，凭借独特的才华和澎湃的激情，不断给予我惊喜和激励。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你们让hmg达到了我最初踏上这段旅程时，无法想象的高度。环顾四周，我为各位的到场真切地感到荣耀与谦卑。” “在座的音乐家们，你们用创意赋予了音乐生命，歌声不仅回响在我们的耳中，还在我们心底共鸣。你们的歌词、音符以及音乐节奏提醒我们，这世间仍有艺术。而只要艺术尚存，美丽和希望就不会消失。 对于为我们不懈工作的同事们——没有你们，我们的船便无法起航。让我们为你们的敬业精神、灵活才智和对共同使命的炽热信仰而欢庆。无论是暴风骤雨还是晴空万里，你们是指引我们前进的灯塔。 所以今晚，让我们为过去和未来举杯致敬。因为我们不仅仅是一个团队，更是一个家庭。你们每个人都是一颗宝石，精心挑选、小心磨砺，安放在我们传承的基石之上。在音乐和坚定不移的精神的驱动下，我们将共同重塑音乐表达的本质。” “在我们踏上这段冒险之旅时，希望决心的火花永不熄灭。让我们铭记这一刻，因为前方的道路或许会充满挑战，但我们所拥有的这份坚定团结，将成为我们牢不可破的盾牌。 让我们为hmg即将迎来的无限风光举杯致敬。愿我们的事业更加繁荣，我们创作的音乐传遍全球每个灵魂。 为了一个光明的音乐未来，干杯！” 到场的绝大多数人，不管是签约艺人还是办公室里的雇员，都对韩易的公开演讲能力有过切身体验。他在感染力、共情力与煽动力方面的天赋，跟詹姆斯-鲍德温或者罗杰斯先生不相上下，甚至能让人想起大西洋对岸那位带领英国走出战争阴霾的胖子总理。 从来就没有什么夸张的肢体动作，语气也是永远的优雅而谦和，但却总能抚慰最浮躁的心灵，让它们安静下来，并与他那颗澎湃跳动的心脏产生共鸣。 伟大的领导人需要拥有的，不光是金钱与权势的大棒，也不仅限于台面下的利益交换与蝇营狗苟。真正的领袖，要成为一座语言和行动筑就的灯塔，矗立在事业的高峰，为他的追随者指明方向。 虽然年纪尚浅，仍需磨砺，但赵宥真相信，自己认定的这个男人，总有一天会成为这个时代的竞争者难以望其项背的泰坦巨人。 环顾整个房间，这也是所有选择在自己的生涯成就前冠以hmg名号的人共同的想法。 特别是麦迪逊-比尔，她双掌交叠，垂手而立，恬静地站在韩易右侧望着他，就像看着丈夫发表公开演说的杰奎琳-肯尼迪。 ……特别晦气的类比，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们听到这个男人在说什么了。” 感人的气氛和如潮的掌声，还是需要老油条狗爷来打破。 他晃动着手中的杯子，语调不羁。 “‘干杯’，兄弟们和姐妹们，让我们他妈的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然后带着痛不欲生的宿醉，去征服明天的世界！” “没错！事实上，一个只会喝可乐的人懂什么呢？忘掉我刚才说的所有话，全听卡尔文的！” 韩易指着snoopdogg，大笑道。 听到老板的话，postmalone右手握拳，高举到空中。 “let''sgetabsolutelyfuckingwasted！” 热烈的派对氛围，让除了韩易和麦迪逊之外的每个人翌日头疼欲裂、生不如死，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hmg的狂飙突进。在加深了情感绑定后，创作营里音乐人们的表现更加活跃，哈立德也在最后三天结束电台宣传，来到霍利奥克山大街437号与艺人矩阵团聚。《nopromises》和《rockstar》，便是这周产出的无数作品的代表性缩影。 艺人加足马力，星荟大厦1000室的幕后团队也未停歇，哪怕人手一杯冰美式抵在太阳穴上缓和宿醉症状，凯伦-郭、阿德里安-努涅斯和维多利亚-怀特-梅森领衔的队伍也毫不停滞地在各个战线披荆斩棘。 最直观的结果，当然是越来越多的榜单，与越来越高的排名。 hmg的001号单曲《oceaneyes》，本周billboard榜排名第57位，直接往上蹿了整整18位。 全国电台播放排名的攀升更是夸张，从第68位直接到第24位，spotify周播放量105.2万次，applemusic周播放量67.9万次。 已经把宣传力度提到同风格最高的《oceaneyes》，为什么会有如此突然的数据暴增呢？ 当然是因为applemusic的助力。 更准确地说，是applemusic：upnext项目，为碧梨-艾利什争取到的《吉米-基默直播秀》演出机会。 “请让我们欢迎applemusic：upnext艺术家碧梨-艾利什，为我们演唱她即将发行的个人首张ep的先行单曲，《oceaneyes》！” 当天的吉米-基默直播秀，可以说是被韩易的艺人包了场。第一位访谈嘉宾布莱恩-科兰斯顿，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炙手可热的当红演员，跟吉米-基默大谈他对整蛊粉丝这件事的热衷，还拍摄了一段关于他六十岁生日派对的搞笑短片，为他即将上映的犯罪惊悚片《慕色拉行动》做宣传。 第二位访谈嘉宾，也是来自uta的女演员，阿妮卡-诺尼-罗斯。通常来说，每个深夜脱口秀负责预订嘉宾的部门，都会更倾向于尽量把来自同一家演艺经纪公司的客户安排到一天，这样一来，能大大减轻当日的对接工作量，方便了自己，也方便了他人。很简单的一个例子，本周一的吉米-基默秀，第一组嘉宾是魔术师约翰逊，来自caa，第二组嘉宾是卢达克里斯和席亚拉，也来自caa。 音乐嘉宾？爱莉安娜-格兰德，签约的演艺经纪公司——caa。 很多时候，所谓惯例的形成就是这么简单。绝大多数时候只有一个原因，因为这样做更轻松。 6月1日当天也是同样的情况，来自uta的布莱恩-科兰斯顿与阿妮卡-诺尼-罗斯相继谢场后，第三位来自uta的客户，音乐嘉宾碧梨-艾利什献上了她的电视首演。 2010年代的娱乐圈无限包容，或者说受到政治正确的影响，每个人、每家公司、每个品牌都不得不披上包容的外衣。任何种族、性别、文化背景，理论上都不应该在好莱坞受到歧视。 但政治正确的范畴里，没有知名度这一条。 也就是说，如果你是像碧梨-艾利什这样刚发了一首单曲的新人，而且还是通过applemusic的平台宣发项目进入的节目单，从幕后到台前，你都能强烈感受到音乐工业森严的等级制度。 她即将要合作的全国巡演主嘉宾，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刚跟詹姆斯-柯登一起在他最受欢迎的拼车卡拉ok环节做了整整13分钟的高强度曝光，斩获超过4000万次线上观看。与此同时，碧梨使用的化妆间，在吉米-基默直播秀的录制场地，好莱坞共济会会所最偏僻的角落。跟伴奏乐队共用一个化妆师，没有单独的餐食提供，只有50美元的晚餐消费额度。 哪怕站上了舞台，向电视机前的观众介绍碧梨-艾利什的，也不是吉米-基默本人，而是他的助理主持，吉列莫-罗德里格斯。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干扰到碧梨和为她伴奏的哥哥菲尼亚斯，以及为他们跟吉米-基默秀剧组沟通舞台布置的瀚音乐宣发团队。他们心头只萦绕着一个目标，那就是让当天收看节目的180万观众，爱上这首歌，爱上这个别具一格的潜力新星。 碧梨-艾利什走过明黄色的led门，坐到泛着青色光芒的长方体舞台，背后是象征着深海的幽蓝光幕，左侧远端是用带打击垫和效果器的电子琴伴奏的菲尼亚斯。 碧梨在节目上的穿搭，既是她个人审美的体现，也是团队的整体智慧结晶。 黄色是碧梨最喜欢的颜色，而她身上这件除了胸口和左兜的黑x之外，全是一片金黄的风衣套装，再加上那头为applemusic：upnext宣传照和《bellyache》mv漂染的，带着一点淡紫光泽的银色长发，和脚上那双大到夸张的aj球鞋，都让这身造型变得极具强烈的个人色彩，令人过目不忘。 而这正是碧梨-艾利什和hmg团队想要的效果，赵宥真热爱的是音乐单一维度的力量，但现代的流行音乐工业，绝不只是声音艺术，更是视觉艺术。 billieeilish这个品牌在后世的风靡，与她和幕后团队在视觉上下的功夫有莫大的关联。 “我穿梭在这个日渐变得盲目的世界里面， 无法阻止自己对你那颗钻石之心的思念。 小心翼翼的生物，与时间肩并肩， 他却只给她留下了那颗钻石之心，与海洋之眼。” 碧梨盘腿坐在台上，投入地轻柔吟唱，完全看不出来半分紧张和僵硬。《oceaneyes》本来就是她跟菲尼亚斯量身为自己打造的单曲，旋律线完全在她的舒适区内，再加上副歌部分叠了非常多的和声，基本上相当于是半开麦的状态，所以即使是第一次上电视，碧梨的表现也跟在圈子里浸淫多年的专业歌手相差无几。 声线或许算不上惊才绝艳，但这份与生俱来的主宰舞台的气场，却是多少节课都学不来的天赋。 收放自如的舞台表现力，超越年龄的诗意歌词，再加上《oceaneyes》本来就非常出彩的人声旋律线，节目播出后能够引来怎样的反响，亲临录制现场的韩易和赵宥真，已经勾勒出了大概的轮廓。 “她有一个非常光明的未来在等待着她。”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现场立刻被观众的尖叫与掌声淹没。 在一片喧闹嘈杂中，宥真侧过脑袋，看着韩易认真讲道。 “是啊。” 韩易微笑颔首。 “likeyouwouldn''tbelieve。”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狂飙突进（下） 登上整个联邦最受欢迎的深夜脱口秀之一，在180万观众面前奉上对于一个14岁少女来说无可挑剔的精彩演出。这件本身就非常了不起的成就，激起了令碧梨与菲尼亚斯更加惊喜的余波。 自从听歌识曲软件shazam2002年上市以来，人们逐渐开始习惯使用这一服务来帮助他们识别电视节目里出现的陌生好歌。到了2016年，美国境内许多有线电视服务提供商，甚至是智能电视制造商本身，都会内嵌shazam的应用。另外，这个国家还有将近9200万手机用户，从他们的苹果商店或者安卓商店下载了shazam的移动端app。 因此，很多时候，判定一首歌曲在特定电视节目上的宣发是否有效，就看节目播出后shazam搜索次数的增长情况即可。 根据瀚音乐从shazam获得的数据显示，起码有接近四分之一的《吉米-基默直播秀》观众，也就是45万人，在碧梨进行表演时使用了shazam服务，这让《oceaneyes》直接跳到了shazam美国区排行榜的第八位。 比上周的排名提升了多少？ 193位！ 有这样一个话题与流量引爆点，当周碧梨的spotify单平台播放量突破100万次，就不足为奇了。 不仅如此，youtube上这支mv的总播放量也达到了80万次，碧梨instagram的关注用户量更是暴增一倍，超过13万人次。 这就是视觉与听觉结合的多媒体宣发所蕴含的强大能量，也是为什么每个音乐人都绞尽脑汁想要参加深夜脱口秀或者其他类似节目的音乐表演的主要原因。 这是除了电台之外，接触轻度音乐用户的最佳方式。 实际上，《吉米-基默直播秀》只能算是音乐在电视领域宣发的第二梯队。第一梯队，比如说一年一次的超级碗和《迪克-克拉克跨年摇滚夜》，或者一周一次，只要能被邀请就算是在美国市场上站稳了脚跟的《周六夜现场》，对于音乐人声量、知名度与商业价值的提升只能用不可估量来形容。 打进了深夜脱口秀，瀚音乐下一步的目标，就是送一个人上《周六夜现场》。 会是谁呢？ 这是个哪怕韩易此时也难以答得上来的问题。毕竟，目前已经发了单曲的艺人里面，哈立德还在一家一家电台地跑落地宣传，而安妮-玛丽与杜阿-利帕的精力，现在都还没放到美国市场。 不过，6月3号，阶段性完成创作营任务的杜阿-利帕倒是从洛杉矶直飞阿姆斯特丹，在欧洲地区参加了个《吉米-基默直播秀》的替代版。 荷兰最受欢迎的深夜脱口秀之一，《rtl深夜秀》。 这档由拥有华国血统的苏里南裔荷兰名嘴陈亚坚主持的节目，在荷兰目前人气最旺的商业电视台rtl4播出。每周五晚，这家电视台都能在只有1700万人口的荷兰吸引到将近200万人观看。 因为每周五晚，都有《荷兰好声音》播出。 全世界好声音的鼻祖。 接档《荷兰好声音》，陈亚坚的《rtl深夜秀》仍能留存差不多15至30万名观众，而这在荷兰已经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数据了。 收视人数平均来说只有美国同行的十分之一，rtl4的商业收入更是无法跟有迪士尼输送银弹的abc相比，因此，杜阿-利帕的演出环境，比起碧梨-艾利什来说要简陋不少。 一位键盘手、一位鼓手、一位合成器演奏者，左侧挂了个过时的液晶屏播放mv，右边是一块写有“dualipa”字样，看起来特别俗气的青蓝色灯牌。 不仅如此，作为欧洲节目的特色之一，表演的时候，杜阿-利帕四周还围满了舞蹈姿势非常尴尬的观众，以增强演出的“现场感”。 坐在酒吧椅——没错，就是酒吧椅——上，离她最近的那个白衣女观众，甚至一伸手就能把她的麦克风抢走。 在这种完全没有舞台可言的现场环境里，杜阿-利帕难以避免地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am-em-g-d的标准和弦演进中，杜阿-利帕开口的四个小节是接近e3的女声低音区。很多人认为现场表演中，难点应该在于高音部分，但事实上，最容易发生走调情况的，其实是挑战歌手底部音域的低音部分。 脱口秀节目的设备和演出环境都比较复杂，虽然耳返肯定会有一定帮助，但绝对没有在绝对安静的小隔间内用降噪耳机那样清晰，更何况，在录音室里，一句话反复录上十数遍去找最好的发声位置也是常态。而在现场，歌手必须要凭借自己对音准的强烈直觉和对发声位置的绝对控制，去往正确的旋律线靠拢。 一旦稍有不慎，就会像杜阿-利帕这样，声线沉不下去，低音显得有些偏高。 但幸好，在录制阶段就把这首歌掌握到滚瓜烂熟的杜阿-利帕迅速调整，抬起苹果肌将发声位置上提，为自己找到更好的着力点。 “他是多么渴望一个真实的尤物， 而我就是他能找到最真实的那个。 当我的手在他脖颈间轻轻掠过， 原本埋在心底的情感又被再次唤醒。” 100%用胸腔发声，是诸多职业歌手的大忌和梦魇，因为不管你相信与否，许多站在台前的流行明星，其实本身的嗓音条件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相当差劲，直抒胸臆是最能暴露他们短板的方式。很多歌手在低音区加入远远超出正常比例的气声，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杜阿-利帕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即使还不到21岁，杜阿的嗓音也并不像同龄人那样，还停留在含苞待放的阶段。事实上，从她的首支个人单曲《newlove》开始，杜阿-利帕的声线就已经是完全盛放的娇艳花蕊。 跟流行音乐工业里大多数业已成名的女星不同，她的嗓音不像是个代表青春与稚嫩的可爱少女，而更像是一位大方勇敢、自信笃定的成熟女人。 在2010年代的音乐工业里，这样代表女性彻底成长后的通透醇厚之声很少，但每一个，都有成为巨星的潜质。 碧昂丝、阿黛尔、杜阿-利帕。 “我的吻，像甜美的甘酿让你燥动， 我自己也早就辨不清方向。 即使看到我黑暗的一面， 你也不禁麻痹沉沦。” 阿尔巴尼亚雌鹰的气场，是带着巴尔干半岛亚得里亚海凌冽海风的强大，那双画着飞翘黑色眼影，仿佛长了一对恶魔翅膀的猫眼一扫，在制作人koz的tropicalhouse明快节奏中，杜阿-利帕磁性粗粝的低沉声线开始展现出它的独特魅力。 “我们的化学反应，如地狱般火热， 当我离你而去，你的心会否继续炙烧？ 当你独处时，我是否是你祈祷的答案？ 我会给你天堂般的欢愉， 我会让你感受到， 比地狱更灼人的火热。” build-up到副歌部分更接近d5的女中高音部，才是杜阿-利帕在现场最舒适的区域，在这个范围内，她可以轻松地用胸腔带动头腔共鸣，把气息藏在浑厚的力量中，营造出一种仿佛跑车发动机全力加速轰鸣后，青烟蒸腾般的畅快与性感。 嗓音里的沙哑和断层，正是她令人难以忘怀的特色。 虽然开头有些许瑕疵，但没人可以否认，杜阿-利帕的欧洲首秀，从歌曲本身的质量再到歌手现场的发挥，都达到了相当优秀的程度。 节目结束之后，荷兰和周边国家，特别是卢森堡地区的榜单排名增长也非常直观地印证了这点。《hotterthanhell》空降荷兰singletop100单曲榜第46位，与此同时，还在斯洛文尼亚、波兰、捷克、瑞典、斯洛伐克和芬兰六个国家获得了榜单前五十位的初步战果。 在bbcradio1播放频率第四的强大宣传覆盖加持下，杜阿-利帕在家乡的成绩也节节攀升。上一周第21位，这一周前进三位，超越《7years》、艾伦-沃克的《faded》以及韩易没能签下的瑞典女歌手莎拉-拉尔森的《lushlife》，排名第18位。 前一位是英国说唱歌手泰尼-坦普与莎拉-拉尔森合作的单曲《girlslike》，后一位也是莎拉-拉尔森的《lushlife》。由此可见，索尼和epic确实在这位北欧新星的身上下了血本。 虽然从来没有权威媒体公开把她们并列在一起，但2010年代中后期，随着电子音乐的兴起，流行舞曲和流行电子的市场份额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是消费者需求的迅速攀升，和行业细分缺口的行程。 换句话说，就是随dygaga音乐风格的日益落伍、职业生涯的必然转变和商业号召力的逐渐消退，现在的欧美乐坛，少了一位具有绝对统治力的流行舞曲天后，而这一席位，上一世的三大集团重点推出了不少新人，用一首又一首热单打得头破血流、精彩纷呈。 从先行一步的charlixcx、ritaora、elliegoulding、tovelo，到她们渐次陨落后接棒的halsey、dualipa、zarrsson、beberexha、anne-marie、jessglynne，接近十年的长程赛马，要到黑天鹅事件之后才能大致分出胜负。 这一世，韩易先声夺人，在三大音乐集团反应过来之前，接连抢下了霍尔希、杜阿-利帕和安妮-玛丽三位种子选手，虽然碧碧-雷克萨和萨拉-拉尔森以及杰斯-格莱茵还很巧合地被华纳、索尼和环球分别掌握，但拥有50%资源和更大胜率的韩易，依然对hmg的未来深具信心。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躺在功劳簿上高枕无忧，毕竟在2016年，他所熟悉的一切历史都尚未发生，也就是说，这一时空、这个回合的较量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他必须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投入比三大音乐集团多出数倍的时间、精力与资源，才能看见胜利的曙光。 要知道，没有韩易的那场较量，就是行业统治者们的内部友谊赛。三大音乐集团打断骨头连着筋，彼此之间的中高层管理人员都是跳来跳去，毫无顾忌。特别是2012年emi被索尼和环球敲骨吸髓、分而食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联结得更加紧密。今天我胜出，明天你坐庄，与其说环球、索尼、华纳是互相竞争的三个利益集团，不如说他们是同一个行业托拉斯里拆分出的附属公司。 72%的全球市场份额，三个玩家排排坐吃果果，其乐融融。 但若是有人想要从他们面前端一盘肉走……或者说，直接把桌子掀翻呢？ 目前看来，hmg的高速扩张好像没有受到什么阻力，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韩易的音乐集团还没有触碰到三大核心利益的前提下。偶尔一两首歌进入排行榜前三十，大部分作品在榜单后部游曳，虽然值得关注，但其实跟xlrecordings、4ad这些独立音乐厂牌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远远不及。 毕竟，xlrecordings可是一手培养出了阿黛尔。虽然5月23日索尼已经用9000万英镑的史上第一预付款把她撬走，但xlrecordings还是凭借《19》、《21》、《25》三张专辑，基本上保证了未来半个世纪衣食无忧。 看到这里，相信大家已经明白，这些独立音乐厂牌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跟足球世界里小球会的生存之道相差无几，那就是发掘新人、全力培养、利益输送、安于现状。 那70%的大蛋糕看也不看，专心在30%里寻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是时来运转，捧红了一个阿黛尔级别的新人，那就抓紧时间赚钱，等合约一到把现金奶牛恭恭敬敬地送给三大，自己开心地吃老本，或者干脆借着这一成绩直接被整体收购，并入托拉斯体系。 前者是xlrecordings，后者是正在跟华纳谈收购事宜的spinnin''records，两者之间的生存逻辑有细微差别，但殊途同归。 可韩易的hmg，与这些affiliates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可不是那种会被9000万英镑吓倒的小生意人。 要是韩易手下有个阿黛尔，索尼开9000万，他一定敢反手扔出1.5个亿，直接砸到三大噤声。 他的目标，短期之内是把三大变成四大。中长期，是让所有人知道四大里谁最大。 独特的奖励机制，让韩易不再需要以利润最大化为第一目标。 更准确地说，搞出令人心潮澎湃的大动作，就是在让利润最大化。 以此为首要任务的hmg，毫无疑问会在发展过程中触及不少人的利益雷区。 现在看不出来，但等杜阿-利帕拿下第一个冠军单曲之后呢？当碧梨-艾利什首周百万张专辑之后呢？待霍尔希或者麦迪逊-比尔，一轮世界巡演就票房上亿之后呢？ 趁着强大的敌人还在打盹的间隙，韩易必须抓紧时间积粮筑墙。 所以，除了表现不俗的《oceaneyes》和《hotterthanhell》之外，瀚音乐也没有放弃暂时还未看到成效的《location》与《rm》。哈立德此刻正在创作营里打磨首张专辑的第二支单曲，等一周的音乐创作营于6月5日落下帷幕，他就要继续踏上电台宣传的旅程，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地去拓展受众群体。 安妮-玛丽走的也是类似的路线，以音乐节和现场演出为宣传抓手，起量的势头本来就不会像碧梨登上《吉米-基默直播秀》那样迅猛。在数万人的音乐节演非核心时段，意味着只会有不到十分之一的真实观众，以及更低的听众转化率。 但音乐工业从业人员都知道，从现场演出转化而来的粉丝，忠诚度、粘性以及消费欲望都比电台或者线上转化要高得多。现在看来，虽然《rm》新一周的榜单排名没有进步，反而还向后退了四位，但她却一直在各类音乐节现场积累着经验与势能。 待一个季度的热闹音乐节巡礼结束，死忠群体从一两百扩展到一两万，他们所带来的声量也许还没办法让安妮-玛丽的名气远渡重洋触及美国市场，但至少在英伦三岛，安妮-玛丽将有很大机会在榜单上拥有一个稳步攀升的席位。 当然，这四支单曲组成的第一波矩阵，只是瀚音乐的啼声初试而已。事实上，接下来韩易精心谋划的夏日攻势，才是真正能让整个音乐世界震撼的一步棋。 包括哪些单曲呢？ 《closer》，thechainsmokers与霍尔希。这首歌将由索尼音乐集团哥伦比亚唱片旗下的disruptorrecords，于7月29日全球发行。在这首歌的宣发计划中，韩易只有一个角色要扮演，那就是霍尔希的艺人管理公司。以halseyinc.的名义参与到创意会议中，保证《closer》的整体推广策略不出什么大问题即可。 剩下需要做的，就是看着这支单曲连夺十二冠，连续二十六周榜单前五，连续三十二周榜单前十，笑嘻嘻地数钱就行。 接下来，是瀚音乐通过收购的电子音乐厂牌maddecent自主发行的单曲《coldwater》，正式发行日比《closer》要早七天。韩易重生之前的那个时空里，由于后者的成绩实在太过逆天，导致《coldwater》一直被压在亚军位置，难以更进一步。这一世，虽然韩易自己也认为《closer》的连冠势头不可阻挡，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放弃让《coldwater》冲击冠军的梦想。 因为，非常关键的一点是，虽然《closer》七月底就已经发行，但是真正登上单曲榜冠军之位，还要等到九月第一周。也许起势之后的《closer》让《coldwater》难以望其项背，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留给diplo、贾斯汀-比伯和麦迪逊-比尔冲击第一。 挟《leanon》的余威，加上贾斯汀-比伯的声量，获得斯库特-布劳恩sbprojects宣发团队的全力配合，再佐以他最擅长的猛烈银弹攻势，能不能在夏季结束前，拿到一个改变历史的荣誉呢？ 值得期待。 同样值得期待的，还有瀚音乐暂定于2016年9月底发行的，由cheatcodesuv和麦迪逊-比尔联袂奉献的《nopromises》，与历史不同，这一次韩易坚持uv的名字也挂到feature名单里，以制作人/创作人的身份出现。 如果《nopromises》能够在商业上获得出色表现，瀚音乐就直接uv下一首单曲的发行时间前提到2017年的2月中旬，用一首浪漫的小情歌《ilikemebetter》，攻占各大流媒体平台的情人节档期。 比起5月19日的原定档期，确实2月14日要更适uv一些。 从艺名到歌名，不去碰这个档期的宣发，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再晚一些，进入10月份，migos还有一首重磅炸弹要跟liluzivert共同发布，那就是在《closer》之后抢到三周冠军的《badandboujee》，这是migos真正开始大红大紫的第一步，也是狗爷领导的hmg嘻哈板块本年度预计将会发出的最强音。 另外，瀚音乐的说唱歌手们今年还会密集发布一些也许热度达不到冠单程度，但依然相当优秀的作品。由metroboomin和路易斯-贝尔共同制作，postmalone跟migos成员quavo合作的单曲《congrattions》即将发行于9月23日发行。另外，由metroboomin操刀，这次还加入了zaytoven元素的21savage联合ep《savagemode》定档7月15日。lilyachty的第二张商业混音带《summersongs2》7月20日发行，而cardib同样是第二张混音带的新作《gangstabitchmusic，vol.2》，基本已经确定会在11月份上线。 再加上7月8日随着巡演上线的碧梨二单《bellyache》、杜阿-利帕8月26日等着接班的《blowyourmind(mwah)》、安妮-玛丽十月份与illy和cleanbandit的两首重磅合作，还有麦迪逊-比尔与grey的《imissyou》、和machinegunkelly的《badthings》，以及许多目前还没有定下正式发行计划的单曲，hmg2016年的下半部分，必将过得异常忙碌而精彩。 毋庸置疑的是，这份精彩，谋划缜密的韩易，绝不会让它仅仅停留在线上平台或者车载电台里。 2016年6月6日，在hmg每周一召开的集团管理层全体会议上，韩易振奋地宣布了又一个好消息。 负责现场演出活动策划与执行的子公司hanlive，于当日在贝弗利山通过三级政府审批，正式注册成立。 hmg的全版块生态链条，离最终闭合，又更近了一步。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现场巨头（上） 瀚现场的成立，为韩易这一两个月来为之四处奔波的诸多项目，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业务载体。 最先推进的，当然是正在规划中的三场不同风格的大型音乐节。 跟applemusic合作举办，还在绝密策划阶段的liveaid型盛会，从maddecent蜕变而来的拉斯维加斯万圣节狂欢madcity，以及之前在狗屋中跟snoopdogg和dr.dre提到的，想要于三月下旬春假期间，在迈阿密莫里斯-费雷公园举办的嘻哈音乐节，theshrine。 神殿音乐节。 这个名字，是狗爷本人的智慧结晶。按照snoopdogg的说法，他的个人录音室叫thechurch，“教堂”，因此，他名义上掌管的hmg嘻哈厂牌，应该拥有一个与此同属一脉，但更高级、更庄严、更神圣的名字。 嘻哈神殿。 不仅厂牌要以此冠名，衍生的迈阿密嘻哈音乐节，也应该使用这个十分恰当的称谓。 毕竟，依这场音乐节的拟定规格来看，它确实就是世界各地的说唱音乐爱好者一生必到一次的朝圣之所。 瀚现场注册完成后，韩易立刻指示安托万-嘉舍用从凯雷集团投资组合中取现的资金，为瀚现场美国演出部门负责人席琳-约书亚提供艺人预订环节的财政资源支持。 清丽优雅，气质不凡，更像是模特而不是音乐行业幕后人员的席琳-约书亚，从华纳音乐集团的it部门入行，经过迪斯尼音乐数字部门负责人的职业磨砺后，于2013年加入索尼音乐集团，出任高级副总裁一职，负责监督旗下各厂牌的数字销售工作。一年半后，她又调任epic唱片，负责厂牌许多著名艺人的商业发展和生涯规划，包括travisscott、camcabello和uta的客户djkhaled。 虽然曾经效力的集团不同，但席琳-约书亚跟凯伦-郭的关系很好……或者说，两人同样辉煌的职业生涯，让她们成为了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可以平等对话的女性，从凯伦-郭的facebook帖文中，席琳看到了对方加入hmg仅一个月后就被任命为uta董事会成员的惊人进展，在心中对韩易和他所掌管的新锐势力有了初步印象。 接下来，霍尔希拒绝machinegunkelly的合作邀请后，原本被业内认为已经成名希望渺茫的麦迪逊-比尔迅速接棒，经过凯伦-郭的一番精心操作，从卡米拉-卡贝洛手里抢回《badthings》的feature，更是让席琳刮目相看。 当然，最重要的，肯定还是hmg比索尼高出21.3%的薪资待遇，和更加优渥的雇佣福利。 三重因素的影响下，席琳-约书亚向hmg递出简历，很快就被韩易亲自选中，出任瀚现场美国演出部门的高级副总裁。 没错，席琳在其到目前为止的职业生涯中的确从来没有接触过演出行业，但她的长项在于通过精密准确的数据分析，为艺人开发和完善创新性的商业机会，而这正是现在的瀚现场最需要的才华。 让谁去演，哪里演，演多大规模，看似简单的一系列问题，都需要庞大的音乐演出数据库和有效的商业价值评判体系支撑。 席琳到星荟大厦1000室报道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为神殿音乐节敲定出席嘉宾。首位确认参加的艺人不用说，当然是在办公室东北角留了一间宽阔的玻璃隔间，但只来过一次的狗爷。十万美元的友情价，让神殿音乐节拥有了一个可以拿来压其他头牌演出价格的重量级嘉宾。 接下来，六万美元的migos、两万美元的21savage、一万五千美元的postmalone、一万两千五百美元的lilyachty，还有四千美元的cardib相继由uta代表与瀚现场签下单场演出合约。虽然是左手倒右手，但生意场上，这种必要的程序和文件还是得留存。 对于韩易愿意带他们上拟邀阵容如此强大的嘻哈音乐节，hmg的签约rapper们自然是除了感激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只有韩易知道，他是既吃了个世界级的亏，又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吃亏的一方面是，这五组新人都是自己的全约艺人，他很清楚，2017年3月音乐节正式举办的时候，他们的行业声量与商业价值至少是现在这些报价的两倍不止。 而这也正是他占便宜的地方，毕竟，韩易的瀚现场，同时也是音乐节的主办方。从这一角度考虑，他为神殿音乐节找来的这几位开场嘉宾，可能是未来几年再没有人可以复制的超级性价比组合了。 自己吃自己的亏，自己再占自己的便宜……这笔帐究竟该怎么算？ 好像不需要仔细算。 因为，21.15万美元的支出，在神殿音乐节庞大的艺人预算里，实在是一个非常不值一提的数字。 瀚音乐嘻哈阵容确认出演后的第三天，另一家说唱厂牌的全体成员，也都通过经纪公司，向席琳发回了演出协议的最终签名版本。 aftermathentertainment。 “wme确认，肯德里克-拉玛尔，22万美元。” 坐在韩易办公桌的对面，席琳-约书亚正捧着macbook，向老板阅读来自各家经纪公司的电子邮件。 2016年的肯德里克-拉玛尔，已经发行了让他倍受赞誉的冠军作品《topimpabutterfly》，凭借此张专辑获得格莱美奖七项提名，并赢下年度最佳说唱专辑的殊荣。 按照滚石杂志的话来说，他可能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饶舌巨星”。 但对中华文化十分热爱的功夫肯尼，此时尚显羽翼未丰。那张让他真正封神，商业口碑双折桂的《damn.》还有一年才发行。风靡全球的《humble.》和《dna.》也还在制作阶段，因此，他目前的演出价格，还远没有后世那样夸张。 “50cent，apa，12万美元。” 2002年，阿姆发掘了50cent，把他签到了自己的shadyrecords旗下，而shadyrecords又是隶属于aftermath的子厂牌。所以如果要论资排辈，50cent应该是dr.dre的徒孙才对。 2014年2月，50cent把个人厂牌g-unit的渠道发行商，从吉米-约文的interscope换到了国会唱片集团旗下的carolinerecords，他跟阿姆以及安德烈在商业上的合作也早已终止。从技术上来说，50cent现在已经不算是aftermath的一员。 但50cent的离开仅是因为自身发展的考量，并非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功成名就的阿姆和dr.dre也乐于见到50cent拥有一片自己的天地，三人的关系依旧亲密。所以，让他参与aftermath的舞台重聚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重要的是，50cent在音乐方面的表现自2009年以来连年下滑，2014年发行的新专辑《animmbition》首周卖出46000张，次周17000张，第三周才堪堪10000张，充分说明了他雪崩式的商业号召力。 再加上50cent签约的经纪公司是不属于四大，被icm甩出不少距离，排名第五的apa，更是无法通过强势的经纪方来提升议价能力。于是最终，原本18万美元的要价被直接砍了个三分之一，以12万美元成交。 若不是考虑到《indaclub》等嘻哈经典的持久影响力，这个价格本应再低一点才对。 “clg签署的协议成交价格……eminem，290万美元。” 念到这里，席琳不禁停顿下来，喝了一口水，表情看起来仍然不太愉快。 不知道是因为这科切拉都要三思的高昂演出费，还是clg背后那位让席琳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将价格降下来的可怕女人。 卡拉-刘易斯。 嘻哈界第一女经纪……把女字去掉，也未尝不可。 从run-dmc与thebeastieboys史无前例的体育馆巡回开始，一直到阿姆六场入账3100万美元的themonstertour，卡拉-刘易斯为自己在音乐工业里赢得了一个“穿着普拉达的女魔头”名号——或者说，比起安娜-温图尔，卡拉才更像是电影里描述的那个睥睨一切的女人。 publicenemy、tupacshakur、kanyewest、jay-z、iggyazalea，卡拉-刘易斯本身，就是一部嘻哈音乐的编年史。 “她，有那么糟糕吗？” 韩易观察着席琳-约书亚的表情变化，饶有兴致地试探道。 “在wme的时候，她的助理连厕所都不敢去上。为她工作的初级经纪人，每天回家基本上都得哭一次，无一例外。”席琳撇撇嘴，语气里没有对同样身为女性的卡拉留有丝毫尊敬，“她能干成大事，这毋庸置疑，但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是跟每家经纪公司都要闹矛盾吧。”韩易笑了笑，说道，“离开wme带走了坎耶，离开caa带走了iggy。” “当你每天下午才到办公室，开会比ceo到得都晚，一进门就开始喷人的时候，确实很难在哪家正经的公司长久地干下去。” “但她的客户看起来相当忠诚，特别是阿姆，从出道伊始就跟着她，换了很多家经纪公司，却从没换过经纪人。” “那是当然，不管怎么说，卡拉是这个行业里最强硬的谈判者，没有之一。” “你怎么看待她和凯伦的区别？” “凯伦是一只保护种群安全的母狼，卡拉是在他们身边游曳蠢动的猎豹。”席琳-约书亚耸了耸肩，回答道，“你会从凯伦那里赚到不少钱，并且逐渐喜欢上她。另一方面，卡拉能帮伱赚到这辈子都想不到的财富，但待到你们走出办公室，开车回家的时候，你的脑海里只会留下一个想法——我得杀了这婊子。” “这么夸张？”韩易有些惊讶。 “她诠释了什么叫高效的坏。”席琳摊开手，“她曾经帮llcoolj拿到了一轮十五场的巡演，每场十万美元，她采用各种策略蒙骗、引导、威胁主办方签下了这份协议。最后08年的ll一场——我是说一场——演出的门票都没卖完过。那家主办公司，做完这轮巡演就直接宣布倒闭了，一家本来对这个市场抱有热忱与憧憬的初创企业。” “哇噢，这听上去……” 太棒了。 韩易在心中暗自想道。 站在下属员工的角度，卡拉-刘易斯是他们一生中最恐怖的梦魇。站在谈判对手的角度，卡拉-刘易斯是永远也不想再遭遇第二次的吞进恶魔。站在经纪公司管理层的角度，卡拉-刘易斯是永远也无法掌控的不稳定因素。 但对于艺人来说，她是能让他们职业生涯重焕活力的救世主。 对于投资娱乐产业的资本家来说，她是斗兽场里胜率最高的角斗士。将重注下在她身上，极少会出差错。 现在的韩易，就是一个资本家。 他不是亲自下场要跟卡拉-刘易斯搏杀的同行，他是站在竞技场上方遥视场内，准备伺机坐庄的皇城贵族。 换句话说，韩易永远也不会作为卡拉-刘易斯要击败的对手，出现在她面前。 韩易是uta，是跟wme、caa一样的“雇主”。 既然已经在后两家公司走过一遭，那为什么不能到uta再兴风作浪一番呢？ 想要一步步把uta改造成自己心中理想状态的韩易，最需要的就是在经纪公司内部注入新血。 注入一股破坏力极强，会扰乱现有秩序的新血。 破，才能后立。 “真的很有趣啊。卡拉的话，她现在是自己做经纪公司吗？我看clg这个名字好像是这样暗示的。” “没错，caralewisgroup。”席琳嗤笑一声，“她也没有别的选择，连跳两个东家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再接纳她了。” “因为她每跳一次，都会带走重要客户，是吗？” “没错，虽然这些客户本来就是她的，但对于想要冲刺ipo的wme和caa来说，依然是特别坏的负面宣传。”席琳耐心地为韩易揭开不为人知的行业秘辛，“而且每次她离开之后，余波都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首先是她的行事风格，会给经纪公司莫名地招来很多敌人。比如这次caa放弃跟她合作，就是因为她的名声实在是坏到了一定程度。合作方奈何不了她手中的巨星，就拿caa的其他经纪人和艺人出气……噢，不对，iggyazalea也因为她被针对了。iggy突然从演出市场上消失，不是没有理由的，基本上已经是被全行业公开抵制，就因为卡拉实在是太diva了。” “我还以为是iggy自己耍大牌呢？” “坏影响吧，最主要的还是卡拉自身的问题。”席琳-约书亚轻声叹了口气，“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卡拉也许不会主动要求某个客户跟她一起出走，但她绝对会保证，那些留在原公司的艺人，以及接手的经纪团队，有一段非常难熬的未来时光。听说特拉维斯-斯科特就在考虑是否要从wme重返clg，而他才刚刚离开卡拉三个月而已。” “原因？” “厌倦了wme与clg无休止的戏剧冲突。” “我没理解错的话，也就是说，不管采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她能够让一个巨星级别的音乐人，在更换经纪公司这件事情上有所忌惮？” 韩易把重要信息勾勒出来，又再确认了一遍。 在音乐行业内，大多数时候都十分弱势的什一人，极少能拥有像卡拉-刘易斯这样的强大影响力。 无论这份强大从何而来。 “可以这么说。” “我明白了。” 韩易沉声应了一句，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笃定的盘算。 做事和识人，最忌讳的两件事，就是借他人之手，托他人之口。 因为，从第三方那里了解到的所谓“事实”，永远都会带有主观臆断的色彩，哪怕这个第三方本性纯良，值得信赖，他们也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对事物的判断和对价值观的要求映射到所讲述的故事版本中。 第三方的故事，只能提供人物的侧描速写。想要真正弄清楚一个人的脾气秉性和行事风格，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与他们面对面来一场不带任何滤镜的交流。 从席琳-约书亚的话语中，韩易只能完全确认一点： 卡拉-刘易斯，的确是个狠角色。 而这个狠角色能否为自己所用，如何为自己所用，就是需要去亲身寻求的答案了。 “好了，忘掉卡拉，让我们继续。” 韩易沉吟片刻，有规律地轻轻敲击着办公桌。 “安德烈还没确认报价？” “dr.dre现在没有经纪公司，都是身边的商业团队在代劳。”这一点并不令任何人惊讶，毕竟dr.dre现在已经是超脱娱乐圈范畴的商界红人，需不需要经纪公司，甚至还接不接演艺通告，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 “所以会稍微慢一些，但您放心，没什么问题，我已经跟他的法律顾问确认过了，剩下的就是流程而已。” “好，那么，第一天的阵容我们就算整理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呢？” “youngmoney那边，进展如何？”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现场巨头（下） “妮琪是第一个签合同的youngmoney。” 席琳返回邮箱收件箱主页面，向下滑动少许，回答道。 妮琪-米娜，在cardib还没有横空出世的时候，没有丝毫争议地稳坐第一女rapper的位置。最近这几年，只有刚出道的伊基-阿塞莉娅在商业成绩上能跟她一较高下，但来自新南威尔士的白人姑娘毕竟是嘻哈行业的外人，而且不管从创作能力还是舞台表现力上来说，都不如妮琪远甚。 伊基是靠英格尔伍德的一位说唱歌手skeme写出的《fancy》，已是一件音乐行业内部尚未公开，但是人人知晓的“秘密”。而且，就算没有这些愈演愈烈的枪手代写丑闻，伊基-阿塞莉娅太过于浮夸的模仿黑人口音的行为，也早就被网络取笑诟病了多时。 而妮琪-米娜，你可以说她的臀部做得太过火，也可以讲她的芭比粉审美太过死亡，但提到饶舌本身，她的词作功底和作品掌控力，是大多数男rapper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superbass》、《starships》、《bangbang》这些拿来攻占主流榜单的口水歌让妮琪获得了超越同时代女rapper的高涨人气，而《monster》里的神级verse，更是向世人证明她绝不是一个胸大无脑的特立尼达bimbo。 pullupinthemonster， automobilegangster， withabadbitchthatcamefromsrnka。 一段美国青少年人人都能流畅背诵的开挂唱词，直接让同一首作品里的kanyewest、jay-z和rickross等og显得黯淡无光。 没人还记得《monster》里这其他三个人的歌词，但“causethat''swhatamuthafuckingmonsterdo，hairdresserfrommn，that’sthemonsterdo”，跟“春季里开花十四五六”差不多，是能帮助你在异国他乡迅速识别美国人和华国人的便捷方式。 国民度这么高，音乐节跟观众的互动效果也好到爆炸，妮琪的演出费自然不会低到哪里去。早在2014年，单场演出费便达到了25万美元。两年之后，公开的报价更是达到了40万美元。 世界各地的很多主办方都会老老实实地掏出这么多，甚至还有个魔都的公司傻乎乎地花了三百万美元，结果最后却因为各种原因连台都没上成，但韩易和他的瀚现场显然不是这些接触不到好莱坞核心圈层的外人。 妮琪的演出费之所以如此高企，除了她货真价实的人气之外，另一部分的原因是她从2012年开始就没有与任何演艺经纪公司合作过，全是由她的经纪公司，跟盖伊-奥谢里合伙的蓝图集团操作。蓝图集团要跟盖伊-奥谢里的maverick分账，而maverick的所有演出业务都是跟合作伙伴livenation直接沟通，中间转了两道手，价格肯定低不下来。 不过，席琳-约书亚可不会傻乎乎地去找livenation要价格，有韩易在背后撑腰的她，想要跟蓝图集团分管妮琪-米娜经纪事务的科尔特兹-布莱恩特和肖恩-吉直接联系、当面压价，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为什么？ 因为uta的重要嘻哈客户g-eazy，签约的管理公司就是蓝图集团。 要让布莱恩特和吉来星荟大厦喝杯咖啡，就是尼尔-沃诺克一通电话的事情。 最终，妮琪-米娜跟瀚现场签下了两场演出的合约，一场是今年10月底的疯狂之城madcity，一场是3月初的神殿音乐节。 “单场价格，32万美元，落地。” 还是那句话，不管哪个行业，能力第二、关系第一。 有关系，iggyazalea也能起飞。 而韩易，就是这个行业里关系网铺得最开的那一小撮人中的一个。 即使他事实上只在好莱坞的圈子里待了不到三个月。 金钱的力量，就是这样迷人。 “好，那么就把她放在……倒三的位置。” 韩易在ipad上划了一道线。 “倒二呢？宥真昨天跟我说，好像有点眉目了。” “只能说比之前有一点推进，但是你知道的，老板，他最近太火了。” 席琳叹了口气，语气里的疲惫和无奈各占一半。 在2016年的6月，能用太火了来形容的男歌手，就那么几个。 而rapper，就那一个。 drake。 六月的第二周，《onedance》已经在billboard单曲榜榜首待腻了，离《views》发行首周20支单曲集体上榜的盛况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而榜单上依然挂着14首歌，drake第四张录音室专辑的成就，已经超越了太多所谓嘻哈界的传奇。 随之水涨船高，甚至可以用火箭升空来形容的，是他已经很是离谱的音乐节演出价格。 2011年25万美元，2014年60万美元，而在《hotlinebling》和《onedance》成为国民铃声的现在，wme负责drake全球独家演出预约的布伦特-史密斯，给瀚现场开出的价格是150万美元。 压价空间有，但并不大，几番来回拉扯后，drake在神殿音乐节上的演出费定格在了135万美元，而且是裸价，这意味着瀚现场还必须得支付drake随行团队的机票、酒店，以及用妆发费和艺术装置费作为掩盖的其他娱乐性消费。 音乐类艺人的演出价格浮动就是这样夸张，只要创作出一首风靡全球的神曲，要价可以直接从几千美元上涨到几十万美元。而一旦青春不再，哪怕免费演出，主办方也得再三思量。 数字货币式的大起大落，在娱乐圈里本就是司空见惯的常态。 在所有历史排行榜上都可以挤进前十的youngmoney老大哥lilwayne，成交价格还不如drake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别说德雷克了，连妮琪-米娜都比不了。 “我们第二天的压轴嘉宾lilwayne，icm确认的价格是26万美元，不含税。” 离《thecarteriv》首周拿下96.4万张的惊人成绩，空降billboard专辑榜冠军位置已经过去了五年，李尔-韦恩在流媒体平台上的成绩，也远远不如其他og。举个例子，spotify平台上，李尔-韦恩只有5首播放量过亿的单曲。 而他的小弟德雷克，有54首。 更重要的是，虽然icm跟韩易的hmg都在星荟大厦办公，而且星荟大厦外墙上的标挂的还是icm的logo，可这家排在四大经纪公司末尾的机构，虽然电影和电视领域的客户名单还不错，有阿尔-帕奇诺、朱迪-福斯特和克里斯托弗-瓦尔兹压阵，但音乐方面的影响力可以用尴尬二字形容。 上一世，直到被caa7.5亿美元收购为止，icm最鼎盛时期的音乐客户名单，也就是妮琪-米娜、李尔-韦恩、、麦迪逊-比尔和哈立德这些人为代表。 有韩易搅局，现在的icm连麦迪逊和哈立德都抓不住，更别提吸引巨星，提升议价能力了。 自身发展受限，经纪公司能力不行，再加上瀚现场以youngmoney之夜为主题，把李尔-韦恩排在压轴位置，给予了这位og绝对的尊重。最后瀚现场为神殿音乐节拿到的成交价格，实际上比他在夜店的演出价格还要低15%。 这种安排，要是换个名头，是绝对不可能复制的。正是因为韩易选择以youngmoney为突破口，德雷克和妮琪-米娜才会心甘情愿地把压轴席位拱手让给老大哥。否则，换作其他普通音乐节，他们俩的团队都得为了headliner的名号打起来。 毕竟，对于音乐人来说，一场演出最重要的事情不外乎两个，第一是费用，第二是咖位排列。 “让我看看，26，加135，加32，最后还有355.15……” 韩易在平板电脑上做着简单的计算。 “不算dr.dre，现在已经确认的艺人阵容，总预算是548.15万美元。” “是的。”席琳予以确认，“现在已经确认了十二组艺人，dr.dre会作为跟snoopdogg搭档的嘉宾出演，如果我们按照之前的规划，跳过下午场，直接从五点开始，那么我们总共需要二十组艺人。”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八个时间段需要填空。” “特别是第二天。”席琳点头应道。 “有想法了吗？”韩易摩挲着下巴，问道，“除了头牌嘉宾和我们自己的人之外，其他的选择我都希望让你们自己来拿主意，席琳。” “结合了pollstar的音乐节票房数据，还有过去一个季度以来的流媒体播放情况，大概有这样一些选择。”席琳调出电脑里的excel表，念道，“2chainz、tydo$ign、liluzivert、kodakck、yboicarti、robbbank$，再加上xxxtentacion和fatnick，应该能够满足目标观众群体的绝大部分需求了。” “听上去不错，就按照这个清单来吧，有档期和价格不合适的再做更换即可。” 韩易舔舔嘴唇，盯着ipad屏幕上神殿音乐节的待办事项清单，把目光转移到了下一排。 “场地成本总共275万美元吗？” “嗯，这个场地成本里面包含了场地租赁费、城市服务费和音乐节结束之后的场地复原费。莫里斯-费雷公园每年能拿到的音乐节单子不多，他们也想要把更多的人从ultra吸引过来，所以给我们行了不少方便。28天的搭建和拆除时间都免费给我们，而且迈阿密市政府那边的活动审批流程，也是由他们的工作人员帮我们去跑。” “比拉斯维加斯便宜多了。”韩易撇撇嘴，这样说道。到现在为止，乔丹-布罗姆利的法务团队还在跟mgm那边磨价格，对方死咬着300万的底价不放，政府关系由主办方自己负责，而且免费的搭建期限也只有六天。 “但佛罗里达的人工成本贵啊。”席琳-约书亚笑了笑，“按照28天的搭建和拆除时间来算，最少两百个工会注册的工人，每个人每天650美元。” “650美元？” “是啊，薪酬、保险、餐食、交通，工会都要求要算进去。如果真按照28天的时间来规划搭建，这就是差不多500万美元了。” “应该要不了28天。”韩易摇摇头，否定道，“嘻哈音乐节的舞台本来就简单，我们这次也不搞什么浮夸的特效和艺术装置，哪怕拉满了算，两周时间应该也没问题吧？隔壁ultra弄28天我可以理解，毕竟是edm音乐节。” 不同风格的音乐节，对于舞台细节和规格的要求也有不同。嘻哈音乐节的舞台要求相当简单，有碟机有话筒，线阵列音箱的效果做好一点就ok了。其他的，大不了多备几箱矿泉水，供rapper们洒到台下观众头上。 而电子音乐节当然是对声光电要求最高的一类，ultra这个等级的音乐节，在舞台上砸个七八百万甚至接近一千万轻轻松松。 “是，但我先按照28天的规划来做，这样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也有充分的备用资金。”席琳如是回答，“工作人员的预算差不多200万，舞台的设备租赁费300万美元……这次参加的巨星比较多，包括火灾和死亡险在内，保险这边我估计可能要花到200到250万美元。医疗、安保、移动厕所……再加100万美元。” “把剩余的艺人费用算进去，那就是……差不多两千万美元的总预算。” “没错，两千万左右，或多或少。”席琳仔细地给韩易计算神殿音乐节的预期收益，“两天九万人，第一届的话，可以比隔壁ultra的价格低一些，他们单日票349.95美元，我们做到……差不多300美元。这个阵容，绝对能把莫里斯-费雷公园挤满，那么光是票房上的总收入就有2700万美元。” “700万美元的毛利。”韩易满意地点点头，“25%以上，还不错。” “还有一些杂项支出没有算，比如艺人落地的接待费用，不过这次应该能有一个20%的利润率，对此我很乐观。”谈到票房问题，席琳-约书亚的表情也很是轻松，毕竟是一个dr.dre、阿姆和德雷克领衔的天王级阵容，就连李尔-韦恩、肯德里克-拉玛尔、snoopdogg和妮琪-米娜，都得靠边站到第二梯队。 这是韩易用他两亿多美元砸来的人脉，攒成的一个其他主办方无法复制的绝版局。 不需要像其他音乐节那样，动辄三四个舞台，以量取胜。因为，光是西海岸全明星和youngmoneyall-star这两个噱头放出来，就足以让全世界的乐迷陷入疯狂，远渡重洋都要来亲吻舞台边角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神殿音乐节能不能把票卖光，而是阵容公布，开启预售票通道之后，livenation和aeglive的心里有多慌。 要知道，还没官宣的rollingloud2016年迈阿密站是5月初举办，最大牌的头号嘉宾，就是future而已。 同一时间举办的ultra音乐节倒是不必太紧张，这块金字招牌的预售票每年都会提前近半年发售，去迈阿密度春假的人不知凡几，卖完肯定是没有问题。 主办方需要担心的是——等阿姆和德雷克上台之后，他们在海湾公园的观众，会不会全部涌到对面去。 毕竟，dj们每年全球到处飞，演出数百场，到哪里都可以看。但阿姆和德雷克的音乐节舞台，那可是一年都遇不到一次的稀罕光景。 想要成为现场巨头，拼的无外乎就是这些东西——创意、阵容、执行和资金实力。 只要有了最后一种东西，前面三个，都可以打包配齐。 “这样看来，神殿这边基本上就只剩下落地执行的工作了。”韩易把待办事项全部删掉，朝席琳微笑颔首，“干得漂亮，席琳。要是维加斯那边的动作能像迈阿密这样快，那就更好了。” “您大胆猜测一下，全世界最贪婪的赌鬼，都在哪座城市？”席琳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光是mgm，每个环节都他妈……抱歉，想卡我们脖子。保险公司开出的场地保险包报价，比迈阿密这边高1.5倍。” “了解了。”韩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片刻后，开口回答道，“席琳，你先把艺人阵容尽快确定下来，特别是贾斯汀-比伯和坎耶-维斯特——非常重要，我们今年的madcity，基本上就是围绕着他俩来做计划，别的人都是添头。只要能把两个领域最大的流量抓住，音乐节就成功了一半。” “已经约了斯库特下周午餐见面。”说到这里，席琳理了理头发，语气有些忍俊不禁，“老板，您可能想不到跟他约个午餐有多难……他的私人助理告诉我，我能拥有大概二十七分钟的午餐时间。” “精确到分钟。”韩易哑然失笑，“看起来真的很忙。” “或者说必须要做出这副姿态。”席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经理人和经纪人们的小把戏，她见得太多了。 “需要我一起吗？” “应该不用，老板，这是我该做，也一定能完成的。” 席琳-约书亚把裙摆向下抹了抹，站起身来。 “六月底之前，我会确定好场地和艺人阵容，七月中旬前拿到拉斯维加斯的特殊活动许可，提前至少一个季度开票。” “是的，充足的售票窗口期，这很重要……噢，对了，席琳。” 韩易笑着目送席琳-约书亚离开自己的办公室，还没等对方走到门口，他便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出声叫住了她。 “麻烦你到会议室，叫一下宥真，让她结束会议之后来我这里一趟。”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份礼物（上） “易。” 席琳-约书亚带到话的一刻钟后，赵宥真就出现在了ceo办公室的门口。她推开玻璃门，探进一颗脑袋，敲敲金属边框。 韩国姑娘穿着一身海军蓝的女士商务套装，当灿烂的晨光洒在她的身上时，这套西装以柔和而完美的精确度勾勒出她的曼妙轮廓。笔挺的西裤系在腰间，轻盈地收窄到脚踝，妩媚而精致。 “knockknock。” “什么情况？” 韩易迷惑地瞪大眼睛看着宥真。 “这是要开始讲笑话啦？” “一点也不配合。”宥真唇瓣微翘，有点委屈。 “啊……那你再来一次。” “好。” 赵宥真笑意盈盈地转转眼珠，退回原地，重新打开一遍。 “knockknock。”宥真又把脑袋探了进来。 “who''sthere？”韩易饶有兴致地看着赵宥真表演。 “yoojin。”宥真声线软软甜甜地回答道。 “yoojinwho？” “yoojinemployeeoftheyear！” 站到韩易面前，赵宥真张开双臂，笑得酒窝深陷，眼眸眯起两道好看的弧线。 像个小弥勒佛。 “脸上肉变多了哦。” 韩易看着韩国姑娘粉扑扑的双颊，笑着眨眨眼。 “哪有？” 宥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摸摸脸蛋，又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看了看，这才嘟囔着坐到韩易对面。 “别想吓唬我，我现在怎么吃都不胖。” 三分娇嗔七分得意，今天的赵宥真，那股欢欣雀跃怎么都止不住。 “遇到什么事情了，心情这么好？”韩易偏起脑袋，颇为好奇地问道。平时看不到宥真如此神气活现的俏模样，也当然听不到她年度最佳雇员的自夸。 “嗯……” 赵宥真双手放在膝盖上，扬起下巴，哼哼两声，看起来对自己很满意。 “今天的工作效率很高，而且进展超快，所以开心呀。” “你说是瀚现场那边吗？” “对呀，刚才就在跟他们开会。马修和莱斯利。” 赵宥真口中的两个人，是从aeglive挖来的马修-茨维克，负责亚洲和澳洲地区的演出事务，以及自livenation跳槽过来的莱斯利-奥莱尼克，主管欧洲演出。 他们与刚才跟韩易汇报工作的席琳-约书亚一道，组成了瀚现场全球巡演部门的全部业务板块。 美洲、欧洲、亚洲，这是新生的瀚现场目前专注的三个市场，至于中东、非洲和印度次大陆板块，水深油少，暂时没有必要在那里开展业务。 “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有一些跟blockparty有关的好消息要跟我分享。” 韩易在跟席琳-约书亚沟通美国地区大型演出的时候，赵宥真代表人予管理和瀚现场的马修与莱斯利确认的，是hmg旗下艺人与厂牌在海外的自有演出情况。 此时此刻，在海外地区具备一定号召力，开票能赚钱的，算来算去也只有maddecent的blockparty。 电子音乐现场可复制性强，同样的set，一个dj打上一万次也不会走样。再加上blockparty的嘉宾们本来就习惯了全世界到处跑，每年两三百场演出的生活，从他们入手让瀚现场顺势进入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与地区，是最明智的商业决策。 “我们10月份给blockparty安排了四场世界巡演，首先是为了试试水，其次也是给madcity做宣传。”从食指到小拇指，赵宥真按照顺序竖起，“伦敦、巴黎、巴塞罗那和东京。” “人数别太少了。”韩易提醒道，“去一趟也不容易，尽量做到三千人以上的规模吧，这样明年才好扩大场次。” “这一点马修和莱斯利都有考虑到，伦敦我们定的是金丝雀码头对面的printworks，理论容量是6000人，但一般来说5000人左右就是极限了。巴黎这边我们邀请了djsnake、ma、tchami、mercer的pardonmyfrench团队一起演出，售票情况应该会更乐观一些，所以选择了19区的巴黎天顶体育馆zénithparis。” “但是，巴塞罗那这边我们不是特别熟悉，也没有很适合的西班牙dj一起演出，所以选在蒙特惠奇城堡旁边的希腊剧场，可以容纳1900人。东京那边更小一点，因为涉谷womb夜店有兴趣和我们联名合作，所以正在跟他们谈具体模式，看是直接买断还是分成。” “womb有多大？” “1000人左右吧。”赵宥真想了想，回答道，“我们刚才讨论了一下，如果票房不错，完全可以把阵容拆开，分两天做，那也是2000人了。” “第一次到亚洲的话，这个规模也挺好了。”韩易点点头表示认同，斟酌了片刻，发表自己的看法，“曰本的电音场景没有欧洲那么兴盛，但还不错，跟……嘿，为什么不在首尔也做一场？还有墨尔本、悉尼或者曼谷。既然去了亚洲，做一座城市也太可惜了。尽可能多走点地方，分摊一下差旅成本。” “我就是这样想的。”赵宥真浅笑应道，“不过，先看看东京那边想要怎么合作吧。如果他们直接买断，那就把首尔站也加上。如果是分成，那就等开票后的预售情况。” “好，什么时候？” “你说开票，还是演出？” “演出。”韩易补充了一句，“暂定时间。” “巴塞罗那10月20号、伦敦10月21号、巴黎10月22号，周四、周五、周六，正好把两个五千人以上规模的演出放在黄金档期。东京那边是11月4号左右。” “10月20……那正好是在ade期间吧？” “嗯！ade是10月19号到10月23号，我们19号落地阿姆斯特丹，23号再从阿姆斯特丹回洛杉矶，正好可以参加首尾两天的ade。有什么需要谈的事情，都定在这两天就好了。” “阿姆斯特丹、巴塞罗那、伦敦、巴黎，迷你欧洲游了属于是。”韩易咧嘴一笑，促狭地压低声线，“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已经查了好久美食攻略，把要去吃的餐厅都找好了吧？” “没有啊。” 赵宥真摆摆手，一脸理所当然。 “你来找，我负责吃就好了。” “行，我看看巴黎哪家麦当劳最好吃。”看着宥真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韩易忍不住笑出了声，“pigeon，mademoiselle？” 这差不多是韩易全部的法语词汇量了。 第一个词还是英法共用的。 “pourquoivoulez-vousmangerdespigeons?jepensaisquevouspréféreriezlescuissesdegrenouille。”赵宥真脑袋一歪，速度奇快、连词吞音的巴黎口音就溢了出来。 “……禁止加密交流。” 韩易没好气地从身旁的星巴克纸袋里取出一杯冰美式，放在宥真面前。 “给我的呀？”赵宥真指着自己的鼻子，嗓音里带着糖霜，明知故问。 “嗯，拿来堵你嘴的。”韩易板起脸，指指透明杯身，“你没看到吗，上面还有你的名字。” 赵宥真用指尖按住杯盖，随意地将聚氯乙烯杯转了一圈。 哪里有宥真的名字？ 第一道加粗黑线上，只是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挺丑的英文字，一看就不是咖啡师的手笔。 我给你买了礼物。 “礼物？” 赵宥真抬起头，愕然地发现韩易趁她不注意，在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巨大的香奈儿购物袋。 “这个是……” “前两天去纽约办事的时候，路过第五大道，看到一个比较适合你的，就买了。” 韩易从购物袋的右边探出头来，一脸期待地看着韩国女孩。 “看看？” “路过吗？”赵宥真抿抿嘴唇，平静地看着对方，“只给我一个人买了？” “给小徐也买了。”韩易老老实实地回答，“只不过不是这家。” “哦。” 听到这句话，宥真的面部表情反而松弛柔和了下来。 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骗人才是最重要的。 打开防尘布，赵宥真从里面取出了一只超大的皮包。 “有我三个脑袋那么大。” 赵宥真一只手捏住一边，把包包展开，挡在自己脸前，向韩易展示。 “买这个……是因为看起来料用得最多吗？” “我主要是考虑到未来要跟的演出比较多，背这个的话会比较方便，什么东西都能装进去。” 韩易认真地回答道。 “真有仔细挑选过呀？” 这次，宥真不光嗓子里有糖霜，眸子里也滴进了蜜。 心里有三只迪士尼《悠情伴我心》的蓝色小鸟在唱歌，不是因为礼物的物质价值几许。毕竟，虽然现在的赵宥真没什么存款，家里给她断了资金供应，只能靠韩易借出的四万五千美元交学费，用每个月人予管理发放的工资保证生活，但瘦死的宥真也比小如大。衣柜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名牌包，有几个宥真甚至连吊牌还没来得及摘。 真正让她心旌摇曳的，是韩易那出差也不忘了给她带礼物，而且根据她的需求——或者说至少是韩易认为的需求——量体裁衣的贴心关怀。 认真想一想，这应该是韩易以个人名义，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而且几千美元，也不是很贵，至少跟家里躺着的那条，连碰都不敢多碰一下的fifthavenuecrossover比起来，对宥真造成的心理压力要小得多。 “我等会儿就把东西换到这个包里。” 赵宥真把大购物袋抱在怀里，咬着下唇，欢喜得依然没办法把眼眸睁开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坐在那里跟维多利亚-怀特-梅森对文件资料的米娅-苏利文，深吸两口气，这才把想要绕过办公桌，扑进韩易怀里的冲动压在心底。 抱住购物袋的双手又紧了一些，就权当一个聊胜于无的替代了。 “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换哦。”韩易挠挠头，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选品水平不是特别放心，“三十天之内都可以退换，我们可以去挑个你喜欢的。” “这个就很好。”赵宥真就差把包包融进自己身体里了，“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那就好。” 感受到兜里传来的手机振动，韩易知道，小羊又给自己送羊毛来了。 很想现在就看看能奖励多少倍，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等会儿再说。 “对了，你给小如买的是……” “那什么，我后天要去趟欧洲，8号。”这种比芝加哥南城还危险的问题怎么可能正面接下，韩易一边把头埋进星巴克纸袋里，假装找自己的那杯咖啡，一边硬生生地给话题转了个大弯。 “我准备让人予管理和maddecent再做个下属的合伙企业，专门负责电音艺人的管理。” “这么突然喔？” 跟韩易肩并肩，慢慢走下ann教学楼的悬浮楼梯，徐忆如轻蹙眉头，小声说道。 “早知道就……” “就什么？” “没事啦。”徐忆如摆摆手，打算跳过这个话题。 “哎哟喂，每次你都把话说一半，弄得我抓心挠肝的。”韩易在原地站定，嘴角下拉，演出来的无奈占五分，假扮的可怜占五分，“快说，不然我不走了。” “你很奇怪欸，为什么我要关心……好了啦，快走啦，我跟你讲。”徐忆如双手拖着韩易的臂膀，让他避开身后同样赶着下楼的学生。 “香奈儿那边前段时间有跟我打电话，邀请……我们，去参加高定时装周。” 刚接到来自贝弗利山旗舰店的电话时，小如还觉得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又没什么好奇怪的。一次性买了几十万美元的高定，这种优质客户香奈儿肯定要想尽办法维护，去巴黎参加高定时装周就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对哈！还有这件事！” 韩易眼前一亮，语气颇为兴奋。 “咱们去呀！给你挑点夏天穿的呗！” “你这个……” 徐忆如不知道韩易这么想给她花钱的最核心原因，当然了，只要是一个思维没短路，脑子里没有烟花在时刻爆炸的人，应该都不会猜到韩易能靠花钱来赚钱。 在小如看来，韩易之所以如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 开启自我攻略模式的徐忆如讲话不自觉地又轻又软。 “七月份人家展示的是秋冬系列。” “秋冬装也行啊！”没想到韩易更激动了，“大衣多好，这不得整他个三四件四五件的？” 秋冬应该比春夏要贵一些吧，布料都多点。 消费越高，奖励越高！ “我看看票。” 深感时不我待的韩易掏出手机。 “几号来着？” “等一下啦！” 这几分钟一直都在阻止韩易做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情，小如的掌心就没从他的手臂上挪开过。 “这边summer还没上完，我也去不了……” 徐忆如把韩易拉下楼梯，推开门往学校背面走，苦口婆心地劝着这个想要带着自己飞半个地球，就为了给她买…… 干嘛要劝他咧，很多余欸。 这样不是正好。 想到这里，徐忆如收了声，把更多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这些句子在身体里打了个转，又经过暖涨的胸口升腾上来，化作嘴角那一抹名叫小确幸的甜美微笑。 “这倒是。” 韩易略微沉吟一番，开口问道。 “那就下次吧，春夏时装周是几月份呢？” “一月。” “那正好放寒假哎。”韩易点点头，朝徐忆如伸出了一根小拇指，“那就说定了，一月份，别水我。” “到时候再说啦。”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小如的小拇指已经跟韩易缠在了一起。 六月初的洛杉矶还没有热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但穿行在南加大职工公园的林荫道里，看着韩易光影斑驳的面孔，小如还是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心绪不宁。 “今天怎么会想到来学校里接我？” 徐忆如用手扶了扶背包的肩带，问道。只要没什么正式场合，在学校里的小如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全身上下成套的耐克usc运动装，就连书包也是专门为念书准备，特别低调的米色jansport，还扣了一顶用于遮阳的鸭舌帽。小小一只，哪怕擦肩而过都很难注意到。 但只要稍微留心一下，看清楚她的脸，那就再难移开视线了。 这也是为什么，不管上课还是下课，只要走在usc的校园里，小如总是会经常被拦住要snapchat、instagram、line或者微信的原因。 当然，今天身边杵了个大男人，而且暑假期间校园里也没什么人烟，徐忆如倒不需要像往常那样，随时挂着一副亲和力十足但一看就知道成功几率渺茫的客套笑容。 现在这个双手抓着袖口摆来摆去，什么路线都走就是不走直线，围着韩易前后左右打转，一会儿跟松鼠比赛瞪眼，一会儿默念经过的路牌，可可爱爱没带脑袋的小姑娘，才是徐忆如最天然去雕饰的模样。 也许只有妈妈和面前这个已经熟悉了胸膛味道的男孩子，才能看到她完全放松又放空的这一面。 “你在干嘛？” 韩易没有直接回答徐忆如的问题，而是有些好笑地看着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两个坚果，蹲下来在桑顿音乐学院的草坪上喂松鼠的宝岛女孩。 “我终于知道这些松鼠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南加大的校园里有数百只以此为家的密西西比松鼠，跟国内不同，这些小家伙是美国生态链里司空见惯的一部分，不会有人专门喂食，当然也没人想要加害它们。 愚人节除外，每年愚人节，usc某些闲得没事干的学生都会在官网发起请愿，请求为校园里的所有松鼠实行安乐死。 “没有啦，这只是实验松鼠来着。”徐忆如指了指面前这个油光锃亮的小东西脖子上套着的迷你项圈，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牌子，写着“501”三个数字，“我查了一下，有个教授专门在研究校园里的松鼠生态圈，带着学生观察它们一个学期的生活轨迹……我就来给他们的报告增加一点变量啦。” “实验松鼠，还有这东西。”韩易也在徐忆如身边蹲下来，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把坚果往腮帮子里放的松鼠。 “跟你好像。” “跟你才像嘞。”小如敲了敲韩易的脑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她把目光转回去，看着呆呆傻傻，脸颊撑得圆圆鼓鼓的小松鼠，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好像是有点像我喔。” “对啊，跟你吃饭的时候一模一样，但不知道跟你收礼物的时候像不像。” “什么叫跟收礼物的时候……”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徐忆如感觉有点奇怪，当她再次望向韩易的时候，发现对方正在从他自己的书包里往外掏购物袋。 “你转过来转早了。” 韩易把明黄色的袋子放在草坪上，轻轻拍了拍，笑道。 “给你带的礼物。”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份礼物（下） “芬迪……” 徐忆如低头看了一眼黑色的logo。 “你从家里面给我带了什么喔？” 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连垃圾桶都是芬迪的，这一点小如比谁都清楚。 “不是家里拿的。” 韩易冲她咧嘴笑。 “在纽约给你买的。” “不是跟你讲过冷却液还没喝完吗，真是……” 在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摸到防尘布和包裹在里面，明显是皮包的物什，她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讶然的神情。 “是个包包？” “难道是购物袋上的包装不够大？” 韩易向前探过脑袋，确认那个芬迪标志正好对准了小如，一脸奇怪。 “我以为你是放的dean&deluca，只不过在家里随便挑了个袋子而已。” 一边回答，徐忆如一边用指尖拈起防尘布，向里面瞟了一眼。 “蛮好看的欸！” 小如抬起头，绽出了一个可爱迷人的灿烂笑容。 真的很好看吗？ 其实一般般。 徐忆如对芬迪一直都不太感冒，不是她的菜。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韩易开心地拍拍手，“专门给你挑的这个。” “专门喔？”小如歪起脑袋，对这个话题相当感兴趣，“为什么会专门给我挑这款？” “因为它叫peekaboo，哈哈哈，感觉特别可爱，跟你很配。”韩易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本来是到香奈儿和迪奥店里给你看的，但不管哪一款感觉你好像都有，就没有买。要是送你一款之前就有的包，那多尴尬呀？然后我到街对面的芬迪去看了一眼，发现这一款挺不错的，感觉跟阿姨的凯利包很像？我也不知道哈，就是猜的……” 略有些凌乱，明显不像是编出来的心路历程，让徐忆如原本八颗牙齿齐齐露出的标准笑容退成了一弯浅浅的月牙。小如就是这样一个表情跟内心绝对不会一致的人，如果她笑容可掬，那内心一定毫无波澜。 但若是神色平静，不着痕迹，那便肯定是有一场风暴在胸腔里酝酿。 或好或坏。 “叫peekaboo就跟我很配吗？”蹲在地上的小如，蜷成一团，把脑袋放在膝盖上，注视着对方，“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啥，就感觉你小时候应该最喜欢玩这个。”韩易把双手覆在眼前，又突然向两侧张开，这就是大人们用来逗小婴儿开心的利器，“而且，等你当了妈妈，应该也是每天会跟孩子玩这个吧。” “当了什么？”徐忆如抿紧嘴唇，双眸半闭。 “妈妈……不对。”跟对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韩易警惕地收声，“你就是想占我便宜对吧。” “不知道谁占谁便宜。” 小如哼唧两声，站起身来，拉开韩易的背包，把购物袋往里面塞。 “这个放进去……那个，我拿着。” “也可以先放进来呀。”韩易指指后背，“背上背个包，手上还挎一个，有点太浮夸了吧。” “你管我。” 徐忆如再次把双手环绕在韩易的手臂间，抛下还在原地发呆的小松鼠，拖着他往前走。 “对了，你知道吗……” “这次巡演的第一场，尼克和黛米除了我跟碧梨之外，还请了richhomiequan和migos来帮他们开场！” 麦迪逊-比尔用毛巾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经过两个小时的舞蹈训练，她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尖叫。 当然，她的每一个脑细胞也都在尖叫，只不过是出于完全不同的原因。 她的老板、她的crush、她whatsapp的三个置顶之一，今天来看她排练了。 所以，哪怕现在就想把自己丢进浴缸里美美地泡上个把小时，麦迪逊也必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面对面交流的机会，跟韩易多找一些话题。 最关键的是，今天碧梨到里弗赛德拍《bellyache》的mv去了。 没人来打扰他们。 “我知道migos要去，没想到还有个richhomiequan。”韩易给她递过一瓶冰镇的pndspring。麦迪逊这个从小养成的饮水习惯确实改不掉，每天都要自己抱着四个绿色塑料瓶来舞蹈室，放进小冰箱里，雷打不动。 “他俩在你们前面上场，还是后面？” “后面。”麦迪逊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单手叉腰，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他们的音乐风格确实比我们要……更能带动观众一些，这倒没什么。” “我喜欢这种想法。”韩易满意地点点头，鼓励道，“这次最重要的就是积累经验，为自己以后的巡回演唱会做准备。在座无虚席的体育馆里演上半个小时，比任何排练都更有效。” “hmm……” 听到韩易的话，麦迪逊皱皱鼻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麦迪逊有些犹豫地看着他，“我不想显得很八卦，或者刻薄。” 要是韩易认为自己是个喜欢到处说风凉话的人，那可就糟糕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麦蒂。”韩易柔声宽慰，“想说什么就说出来，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安全的。” “好吧。” 麦迪逊长舒一口气，跟韩易贴近了些，压低声线，低语道。 “我可不会用‘座无虚席’来形容这次巡演。” “票房很糟糕？”韩易挑挑眉毛，问道。不是自己主办的巡演，他根本就不关心销售情况如何。 “官方宣称的是亚特兰大的门票都已经售罄了，但实际上只卖出了7000张票……凯伦跟我讲的。”麦迪逊竖起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整个菲利普体育馆的二层到时候都会被封起来，按照18000人的容量来看，连一半都不到。” “这么差？”韩易语气有些惊诧，对于出生于1994年，青春期正好是乔纳斯兄弟和黛米-洛瓦托全盛时期的他来说，尼克-乔纳斯加黛米-洛瓦托的组合，应该不至于销售情况如此惨淡，“那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种万人规模的体育馆？能赚到钱吗？” “谁知道呢，应该是livenation太乐观了……又或者是他们本身就跟这些场馆有长期合作协议，哪怕只卖一半，也能回本吧。”麦迪逊耸耸肩，给出了一个不太准确的答案。现在这个阶段，麦蒂还很难接触到演唱会产业的内幕。 “这倒也是。”学了四年本专业的韩易在心中快速做了个计算，颔首应道。 尼克-乔纳斯和黛米-洛瓦托两个人，应该算是目前能够做体育馆演出的著名艺人里，吊车尾的那一批。按照行业惯例来说，两个人如果单独巡演，差不多分别能拿到十万美元左右的最低保障。不过，鉴于是联名巡演，两个人应该会各退一步，每人每场的最低保障应该在六万到七万五千美元左右，黛米-洛瓦托高一点，尼克-乔纳斯低一点。 另外，因为知名度在逐年下滑的缘故，他们跟演出方拿不到九一分成的条件，最多也就是85%:15%，即净利润里，艺人拿85%，演出方拿15%。 没错，这就是欧美音乐行业的现实。别觉得演出主办方的分成有多高，哪怕是livenation和aeglive，能分到的比例也很少。 当然，主办方也有其他的赚钱方法。毕竟这次巡演，本田思域的赞助就帮livenation承担了一半的制作成本，这里包括了场地租赁、巡演团队、设备租赁、安保、保险、舞美和搭建团队、地面交通、公开表演许可、餐食和医疗等所有费用。 更重要的是，一般来说，巡演的宣发费用，是按照分成比例来划分的。也就是说，尼克-乔纳斯和黛米-洛瓦托需要承担85%，而livenation只用承担15%。艺人之所以对这样的划分方式没有意见，是因为通常看来，给巡演做的广告，也能很大程度上提升艺人其他方面的成绩，比如流媒体播放和电台播放。所以，艺人管理团队就权当这笔钱是拿来打歌了。 这就给了主办方用灰色手段获得收入的机会，livenation和aeglive这样的大型演出公司，都有附属的广告宣传机构，他们会在宣发费用中直接加15%，作为服务费。这样一来，最后需要给艺人分成的净利润减少，主办方看似只能分到最终收入的15%，但事实上会比这多一些。 看似公平，但有利于大资本家的潜规则无处不在——更准确的说法是，这些潜规则，在几十上百年的行业发展历程中，已经变成了不可撼动的运行基石。 “7000张票，40万美元，艺人最低保障15万美元，制作费……同样按照15万美元来算，加上其他杂费和宣发费用可能有20万美元。那最后艺人还能再拿2万美元，livenation拿3万的净利润。” 用来计算的数字简单粗暴，但实际情况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哪怕算上本田思域的赞助费，赚得也太少了点。” “是啊，而且后面的几场，除了布鲁克林的好一点，好像其他场次目前预售情况都不太行……啊，我们坐下来聊吧，腿好酸。” 麦迪逊扶着舞蹈室的栏杆坐了下来，靠在落地镜前。 “这个销售情况，接下来黛米和尼克想要再做巡演，就有点困难了。” 韩易拍拍裤腿，坐到了麦迪逊身边，这样说道。这两位艺人后来的发展轨迹也确实像韩易所说的那样，黛米-洛瓦托后来签了斯库特-布劳恩，稍微好一点，2018年做了一个减配的巡演，在北美地区只演了20场万人体育馆，专挑大城市去，通过压缩场次来换得一个好看的单场售票率。 至于尼克-乔纳斯，自这次巡演之后，下一次再在演唱会现场看见他，就已经是布鲁诺-马尔斯24kmagic世界巡演的开场嘉宾了。 而且还只是在墨西哥城和瓜达拉哈拉演了两场。 “不过，这些跟我们没有关系，你只需要把自己的这一部分做好就行。演出费固定，交通食宿都有livenation负责，不管现场来了多少人，7000个也好，700个也好，把他们统统变成你的粉丝就行。” “对我这么有信……好的，再见，帕里斯，今天非常感谢您！”说到一半，麦迪逊站起身来，小跑到舞蹈编导帕里斯-格贝尔面前，给了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帕里斯是目前音乐行业里最著名的舞蹈编导之一，也是麦迪逊-比尔的长期合作对象。蕾哈娜、詹妮弗-洛佩兹和贾斯汀-比伯都固定跟她合作，那首《whatdoyoumean？》的全部舞蹈动作，都是由帕里斯一人设计的。 又跟帕里斯亲密耳语了几句，目送对方离开舞蹈室，麦迪逊这才重新坐了回来。 “她是最棒的。”麦迪逊指了指紧闭的大门，“这次《coldwater》和《nopromises》，编的动作我都很喜欢，而且没那么难，连我都能学会。” “什么叫连你都能学会？” “帕里斯说，我跳起舞来，像一只凌晨五点钟过马路的醉酒小鸭。” “小……行。”韩易忍俊不禁，“今天又浪费了三百美刀。” “哪怕浪费也是我自己出的。”麦迪逊戳戳胸口，挺骄傲地轻咳两声。瀚音乐的预付款到账之后，剩下的专辑制作成本、mv拍摄成本，包括请编舞指导的这些款项，都需要她自掏腰包了。 “感冒了？”听出麦蒂声线里的疲惫和沙哑，韩易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在洛杉矶住的白人姑娘，不管是跳舞还是健身，甚至是上学或者逛超市，都是这么一身打扮。黑色的运动胸衣，黑色的瑜伽裤，再加上一双灰色的abathingape。 “嗯。”麦迪逊撑起脑袋，看着韩易笑，“有两三天了。” “把这个穿上。”韩易脱下身上为办公室准备的汤姆-福特，覆在麦迪逊身上，“运动之后别等它风干……先去洗澡吧，我在这等你。” “谢谢，不过没关系，不是因为这个。”麦迪逊大方地把两只手反套进西装袖口里，做出一副捂嘴的样子，悄悄嗅了嗅味道。 “我基本上一直都在……生病。想要在不生病的时候遇到我，还挺不容易的。所以我随身都会带……”麦迪逊身体向左一倾，把放在不远处的包包拿了过来，取出两盒药，“advil和mucinex，包里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它们……还有这个，呼吸器。” 麦迪逊在韩易面前晃了晃她灰蓝色的呼吸器。 “第三十次向你证明，我确实经常生病。” “为什么会这样？”韩易皱皱眉头，问道。 “因为经常到处飞，特别是洛杉矶到纽约这段，飞得最多，随时都在倒时差。而且我也不是那种会特别注意自己身体的人，不会每天吃维生素c。吃的也不健康，就是便利店里的速食寿司、披萨还有芝士汉堡……” “以及沾了糖浆的培根。” “沾了糖浆的培根，没错。”麦迪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在你面前吃了一次，这事情就永远过不去了是吗。” “是的，因为我很确定，病源就在这里。” 说到这里，韩易摊开手。 “为了让你以后的个人演唱会不会出现生病失声的意外情况，看来我得好好管一下你的饮食习惯。” “that''ssobossy。”麦迪逊双手托着脸蛋，笑意盈盈地假意表示抗议。 “iamtheboss。”这句话简直正中韩易下怀，“照顾好你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让我看看，给我钱，还要照顾我……”麦迪逊掰着指头数数，“真是个宝藏。” “还不止呢。”韩易把放在右边的celine购物袋拖过来，“还有礼物可拿。” “这是给我的？”麦迪逊瞪大眼睛，“我以为是你从干洗店取出来，没来得及放回家的。” “不，给你买的礼物。” 韩易把袋子放在他和麦迪逊之间，小心掩饰着眼神里的期待。 小如的4350美金，还有宥真的5100美金，给他换来了十倍奖励。 麦迪逊的3650美金，能给他多少？ “这个包跟你挺像的。” 趁着麦迪逊拆盒子的时候，韩易向她解释自己的购买动机。 “你看这个笑脸，没觉得……” “oh——my——god！” 没等韩易说话，麦迪逊便尖叫了起来。 “怎么了？”韩易一头雾水。 “你知道吗……”麦迪逊把笑脸包取出来，捧在手心里，“我奶奶，玛丽安，给我送的第一个包，就是这个！我到现在都还在背！一模一样的配色！” “哦。”韩易摸摸后脑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不太清楚。” “为什么要道歉？我的意思是……” 麦迪逊又发出了一声小鸟般的细声鸣叫，勾住韩易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口。 “这也太棒了！” 麦蒂当然清楚韩易不知道奶奶送过她同款包包。 但这样，不是更美妙吗？ 这证明，不需要费心研究和刻意试探，光凭直觉他也能正中靶心。 对于双鱼姑娘来说，还能索求什么比这更浪漫的事情？ 想到这里，麦迪逊又在韩易的脸上留下了两道唇印，把他搂得紧紧。 “嘿，麦蒂，这个……”韩易双手撑在地板上，才能堪堪让自己不被麦迪逊直接扑倒在地。 “我知道，我知道。” 麦迪逊在韩易耳边咯咯直笑。 “但是首先，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们绝对安全。” 麦迪逊脑袋向后移过几寸，双手依然绕在韩易的脖颈间，认真地说道。 “第二，只是亲了脸颊而已，充其量只能算是友谊之吻。” 说到这里，麦迪逊眨眨眼睛，身子又一次前倾，找准了她的唇瓣最想去的位置。 “你看……” 半晌后，麦迪逊舔舔嘴角，露出一个跟身边celine包包一样的俏皮笑容。 “这个，才是别的东西。”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越清楚，越心慌 [madisonbeer：昨天最后那个，其实也算是礼节性的吻。] [madisonbeer：在我们国家，这就是跟人打招呼的方式:p] 已经在机舱内坐定的韩易，看着麦迪逊-比尔发来的“解释”，摇头失笑。 [hanyi：女士，我在你的国家住了四年，没人这样跟我打过招呼。] [madisonbeer：你有没有思考过，这也许是自己的问题呢？] [hanyi：确实，听起来还挺悲哀的。] “你在跟谁聊天？” 坐在麦蒂对面的碧梨一脸促狭，新一天的排练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开始，她们正在麦迪逊公寓附近的第四街星巴克遮阳伞下啜饮着咖啡。 “从来没见伱这样笑过。” “我怎么笑的？”麦迪逊摸摸脸蛋，看向碧梨，问道。 “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呢……”碧梨动作有些奇怪地突然扭了扭脖子，提高音调拉长声线，“像是昨晚某人尝到了甜头。” “如果我就是尝到了呢？”麦迪逊梳梳马尾，左右摇摆了一下脑袋，笑得春光灿烂。 “不会吧，是谁啊？！” 碧梨张大嘴巴，露出招牌式的诧异表情。 “tellmeeverything！” “稍等一会儿，姑娘，我还没忙完呢。” 麦迪逊指指手机，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得对别人负责，不能‘肇事逃逸’。” 说完，她便带着今天一直挂在嘴边的，胜利者的笑容，在屏幕上手指翻飞。 [madisonbeer：是的，所以你需要一堂内容适宜的美国文化课。] [madisonbeer：等你回来之后，我们上第二节。] 看着whatsapp对话框里浮现的文字，还有跟在后面的那个“metryingtoflirt”的表情包，韩易瞳孔微微一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麦蒂是在调情吗？ 当然，如果这都不是调情，那么pornhub上的每一部视频都可以算是pg-13。 不太恰当吗？ 毫无疑问。不管是以唱片公司老板对签约艺人，还是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身份，韩易跟麦迪逊-比尔之间，都绝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对话。 可是…… 他真的无法狠下心拒绝。 原因很简单，他不是85岁的默多克，更不是还有两年就要迎来百岁寿诞的张允中。 差一步就成为billionaire的他，现在才22岁而已。 准确的说，是一个29岁的灵魂，寄居在22岁的身体里。 这比起第一种情况来说，甚至还要糟糕得多。 吃过见过，但没有吃够见够。 2016年2月29日重生以来，韩易几乎是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满足自己的欲望。332万的超级跑车，3950万的峰顶豪宅，还有正在与科拉-阿卢科谈判，基本上确定会在3500万美元区间成交的one57顶层公寓。 韩易不清楚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能在一个季度内负担得起近亿美元的个人消费。 但至少在他的生活圈内，只有自己一个人能享受到这样的权利与殊荣。 要知道，哪怕是大卫-鲁宾斯坦，他的私人岛屿、他的汉普顿滨海大宅，也都是在数十年的漫长时光里慢慢积攒得来的。 另一方面，在铺设事业版图方面，韩易的动作也可以用不遗余力来形容，柏汇资本的1.4亿美元，刚到手就砸在了uta的股权收购案上，后续获得的3.99亿美元投资基金，更是拆分为现金和合伙企业两部分，向唱片公司、版权发行公司、现场演出公司、影视投资等各个领域输入了充裕而澎湃的新鲜血液。 相比起来，他在感情方面的进展，或者说得直白一些，性方面的探索，几乎为零。 不是他不想。 前世未尽的遗憾，今生踌躇的憧憬，再加上原生家庭的负面影响，让他的内心时时刻刻都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这一次，他想要“doitright”，因为他不想在嗅到金钱的味道后，就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但这一次，他也想“takeitall”，这是在得知财富与权势可以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肆意增长后，任何人都会滋生的狂热情绪。 他眷恋海边的卡梅尔，也割舍不下湾区的渔人码头，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就连好莱坞山顶的黄油蜜糖味道，也总是在他的唇齿之间挥散不去。 怎么办？ 不知道。 [hanyi：我这次就直接在西班牙拿个公民身份，不回来了。] 举棋不定的韩易，最后只是轻飘飘地回了这样一句玩笑话，就把手机放回兜里，逃避似地再也没看一眼。 他深吸一口气，点亮屏幕，打开xxl杂志的官方网站，掠过首页横幅上穿着黑色亮片外套，一头脏辫的21savage，直接翻到编辑部的序言。 “经过数月的期待，xxl很自豪地向全世界呈现备受期待的2016年xxl新秀班。新一代的未来嘻哈明星，准备好应对即将到来的任何挑战，以攀登至巅峰。 今年的新秀，包括加利福尼亚州奥克斯纳德的anderson.paak；亚特兰大的21savage；佛罗里达州波姆帕诺海滩的kodakck；费城的liluzivert；宾夕法尼亚州的lildicky；哈林区的daveeast；佛罗里达州卡罗尔市的denzelcurry；布鲁克林的desiigner；芝加哥的gherbo，以及获得最后一个席位的，同样来自亚特兰大的lilyachty。 在接下来的六周中，xxl将发布第九届新秀班成员的各种内容，包括即兴说唱、cypher、个人采访等，让粉丝们能更好地了解每一位新秀。xxl杂志新秀版的实体书将于6月28日星期二上市，当天，新秀班的成员会在纽约的ystation剧院献上精彩演出，门票正在火热销售中。 洛杉矶的xxl新秀演出将于7月25日星期一举行，其他场次的演出稍后公布。 最后，让我们再次祝贺2016年xxl新秀班的幼苗们，新浪潮即将到来。” 21savage和lilyachty是自己的全约艺人，desiigner和lildicky是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嘻哈客户，2016年xxl新秀班的十个人里面，韩易以不同的方式拥有四个。 这说明…… 昨天来自麦迪逊的那个吻，真的很棒。 哎，等等……怎么突然想到那里去了？ 忽然跳出的想法把韩易吓了一跳，本来看工作新闻，就是为了分散一下自己越来越涣散的注意力，还有胸口那股越烧越炽热的火焰。 韩易有些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试图把麦迪逊-比尔近在咫尺的柔情注视驱散出脑海。 但却引来了更多让他心神不宁的画面。 那天在办公室里，俯下身子帮他整理碎发，脸色潮红的赵宥真。 还有那天在校园步道间，拖着他的手臂，有意无意把脑袋靠上去，强装镇定的徐忆如。 或含蓄或热烈，她们想要传递的信息，韩易都心知肚明。 越清楚，越心慌。 “老板、老板！” 不知道过了多久，费亚穆-德尔维希逐渐提高音量的呼唤，把韩易从情感的旋涡里拉回了现实世界。 “你点的红茶。” 韩易抬起头，胸口别着flexjet标牌的俏丽金发空乘正举着托盘，双膝微屈，脸上挂着职业化的迷人微笑。 “请问您现在要享用饮料吗，韩先生？”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尝到私人飞机的便利，想要再回到deltaone的座位上就有点困难了。特别是对于韩易这种送人包包都能获得十倍奖励的天选之子来说，尤其如此。这次，韩易没有再找只在纽约地区有成熟业务线的de，而是直接联系了上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flexjet。 de主做短途业务，而flexjet的主打则是中长线包机服务。早上十点起飞，落地西班牙的伊比萨岛是下午七点，总共5475英里的长途飞行，别说庞巴迪的crj200，就连同一品牌的挑战者350，也得先落地纽约加一次油，才能继续跨洋飞行。 便捷性与舒适性，比省下来的那几万美金重要得多，因此，韩易的选择，是直接花16万美元包下一架湾流g650，从洛杉矶x直飞伊比萨的ibz。 前后舱总共九个座位，两张长沙发。此时此刻，韩易和他的保镖费亚穆在中间摆有木桌的两排座椅间相对而坐。 “好的，谢谢。”韩易向空乘颔首致谢，“对了，之前沟通过给这位先生准备的饮品，有带上来吗？” “当然。”空乘把另一杯盛满乳白色液体的玻璃杯放到费亚穆-德尔维希面前，“这是您的拉克酒，德尔维希先生。” 为什么带的是费亚穆-德尔维希而不是基安-格里芬，这一点不需要多做解释，只要对欧美社会有些了解的人大概都能明白。非裔美国人在本土的所谓强势，需要政治正确和社会舆论的双重保护，但阿尔巴尼亚人的赫赫威名，那可是在巴尔干半岛的尸山血海里打出来的。 这个基本上全民皆兵的国度向外输出的移民，不管在北美还是欧洲，都是最令人忌惮的一股势力。甚至可以说，欧洲人对这一点的认识比美国人要刻骨铭心得多。 如果在街上看到戴有双头鹰标志的男人，就赶紧绕道走吧。 别惹阿尔巴尼亚人，是从里斯本到法兰克福，放之全欧皆准的一致共识。 当然，年过四旬，特种部队出身，已经在洛杉矶成家立业、落地生根的费亚穆-德尔维希少了某些同胞的匪气，也抹去了年轻时带着血腥味的戾气。 家里有两个女儿的他，温和有礼的言谈举止，与他铁塔般的骇人外形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噢，拉克酒。” 费亚穆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韩易，随即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拉克酒是风靡希腊化世界的一种酒精饮料，不仅在其发源地克里特岛盛行，也是土耳其人极为钟爱的饮品。受到这两种文化的深切影响，巴尔干半岛几乎所有国家都有引用拉克酒的习惯，阿尔巴尼亚人也不例外。 哪怕是在咖啡馆里，都有这种便宜好喝的水果烈酒供应。 “感谢您，老板。”费亚穆用右手按按胸口，表达对雇主尊重自己文化背景的感激，“但现在是工作期间，按规矩来说不能喝酒。” “我们很难在三万英尺的私人飞机里遇到安全挑战，如果遇到了，那也不是你或我可以解决的。”韩易笑着把玻璃杯向费亚穆的方向又推了几寸，“而且这玩意对于你来说，也不能算酒精，不是吗？我听说阿尔巴尼亚人把这个当水喝。” “嗯……当水喝太夸张了，不过，这个量确实都没办法让我微醺。” 费亚穆有些夸张的说话方式，从上次吃蘸面往汤里狂加辣高菜就能窥见端倪。他不会去炫耀自己的体格、力量或者职业技能，只有在话题涉及到民族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几乎能称得上是过度防御的情况发生。 仿佛是为了证明阿尔巴尼亚人的勇武，费亚穆仰头直接干掉了半杯，辛辣的酒液下肚，爽得他直咧嘴。 “gzuar！” 不需要懂阿尔巴尼亚语，韩易也知道这个词应该跟“干杯”或者“好爽”同义。 “艾丽拉和马琳达最近怎么样？” 韩易很喜欢费亚穆家两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上次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团队聚餐的时候，费亚穆把她俩带了过来。艾丽拉更恬静，马琳达更好动，但两个人都对韩易充满了好奇，小鸟似地在他周围转来转去，叽叽喳喳地各种问题问个不停。 “大的那个，科学课一直不及格，小的那个，昨天刚在学校里把两个男孩子打了。” “哇噢。”韩易哑然失笑，“我没想到马琳达这么厉害。” “噢，她比我小时候霸道多了。”费亚穆的语气里没有半点责怪，全是对女儿武力值高企的赞许，“俩西奇耶小混账叫她西普塔，她直接给他们每个人的蛋上来了一脚。” 塞尔维亚和阿尔巴尼亚的恩怨，从古至今就没断过，西奇耶在中文里相当于‘北蛮’，是阿尔巴尼亚语中泛指所有斯拉夫人，特别是塞尔维亚人的蔑称。而西普塔，则是塞尔维亚语里对阿尔巴尼亚人的称呼，基本上也跟‘南蛮’是差不多的意思。 “马琳达停学一周，对同学施加暴力。那两个男孩子也停学一周，仇恨性言论。等这次回去，我要去见见他们家长，看能不能让他们也停工一两个月时间。” “那可……可真不幸。” 在美国生活多年，韩易早就意识到这个种族大熔炉之所以炼制了两百多年，还没办法把各种文化融成一锅浓汤，正是因为几乎每个民族都有一个看不顺眼的死对头。 作为局外人，处理这些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当作没听到，含混糊弄过去，用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她俩有没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东西？”韩易啜饮一口红茶，问道，“这次回去，给她们带点来自欧洲的礼物。” “不能纵容她们，老板。特别是马琳达，如果我这次带礼物回去，她可能会误以为我在奖励她的行为……不管对方是不是应该负全责，诉诸暴力总是不对的。” 说到这里，费亚穆笑了笑，颇有深意地看着他。 “而且另外还有两个女孩子在等着您的礼物呢。” “另外两个？”韩易一愣，脑筋还没有转过弯来。 “徐女士，和赵女士。”费亚穆的笑意越发浓郁。 “啊，那也不一定。”韩易不太自在地摸摸鼻子，“哪有朋友每次出去旅游都带礼物的。” “韩先生……” 费亚穆举了举手中的拉克酒杯。 “如果我在喝这个的话……这意味着现在应该算是休息时间，对吗？” “是的。”韩易点点头，“至少我希望你是这么想的。” “那我们现在的对话，是朋友与朋友之间，而不是雇主与雇员之间的，可以这么说？” “当然。”韩易眼神敛起几分警惕，他感觉到如此谨慎的费亚穆，应该是要问出一些自己难以回答的问题了。 “我们其实都很好奇……”费亚穆把玻璃杯放回桌面上，咂咂嘴。 “您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格蕾丝，还是宥真？”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过去与未来的颠倒 “我更……” 听到费亚穆的问题，韩易瞠目结舌。 “what？” “别误会，韩先生，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团队的每个成员都是绝对职业的，我们百分之百尊重您的隐私。” 费亚穆伸出双手悬在餐桌上方，解释道。 “不过，我们对您的尊敬和亲近，不光是对备受爱戴的雇主那种。大家都把您视为生命中很珍贵的朋友，包括基安，包括鲍比，包括所有人。” 相比起那些性情乖张孤僻的亿万富豪，韩易对于他的宅邸管家团队可以说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份内的工作当然要尽心尽力完成，但在那之外，韩易绝不会为他们增添多余的压力。 不仅如此，韩易还会像关心家人一样，关心斯特拉黛拉路864号每个人的生活。给费亚穆和索菲娅的孩子送去礼物和点心，通过大通私人银行帮喜欢概念艺术的科瑞拿到约翰-巴尔代萨里的私人展览酒会门票，找按摩师帮鲍比-刘易斯治疗困扰他已久的背痛，还有给约翰娜提供资金支持，鼓励她调制自己的香氛蜡烛。 在恪守雇佣关系底线，让团队不至于因此变得懈怠骄纵的前提下，韩易做到了一个好老板应该做到的所有事情，甚至更多。 这种家庭式的生活氛围令韩易感到惬意，同时也让每个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工作的雇员找到了归属感。 “我们从不会去八卦您的感情生活，但是……” 费亚穆伸出食指和中指，反手指了指自己的两颗眼珠。 “我们……不可避免地会观察到一些东西。” “是索菲娅起的头，对吧？” 韩易想用俏皮话转移费亚穆的注意力。 “为什么这么说？噢！”看到韩易晦涩含蓄的眼神，费亚穆恍然大悟，“老板，这算是刻板印象吧。” “我可什么都没说。”韩易摊开手，笑道，“但我没说错，不是吗？” 索菲娅-奥尔提兹，墨西哥裔，即将步入中年的单身少妇。 这是美国境内最八卦的群体，没有之一，哪怕谷地女孩相比起来也要逊色三分。 不然你觉得，那么多西班牙语的日间爱情肥皂剧，拍出来是给谁看的？ “我不会出卖同事的。” 语气很坚决，但费亚穆的回答基本上已经是把索菲娅给推出来架着烤了。 “其实，也不是谁先发现的，因为大家都或多或少能看得出……特别是我，老板，跟您整个加州跑了一圈，再迟钝的人，也能注意到两个姑娘对您的态度。” 韩易没有打断费亚穆的叙述，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对方，紧抿嘴唇，生怕遗漏了半点细节。 当局者正处在迷惘之中，迫切需要一位视线清晰的旁观者，站在另一个角度来帮他捋一捋这一团乱麻。 “噢，上帝啊，我只能说，不管哪个男人，能得到她们俩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垂青，都会开心到无法入睡，而您，有两个。” “不管是格蕾丝还是宥真，我们都非常喜欢。她们对每一位工作人员都相当友善亲和……所以，希望您能理解，老板，我们不可避免地会比较关心。” 韩易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思虑再三的他才缓缓开口。 “你们真是这样想的？” “您指的是什么，老板？” “她们。”韩易指指胸口，“垂青于我。” “这么说吧……我跟我的妻子幸福地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每个周末，我们会准时八点钟起床。我给她做flija，她给我念当天报纸上的新闻。新闻念完，早餐也做好了。每一次，我都会舀起一块，在嘴边吹一吹，再喂给她。从地拉那到洛杉矶，这么多年，这个仪式从来没变过。” “相信我，老板。每到那个时候，芙罗拉看我的眼神，跟她们看您的眼神，没有太大差别。” 费亚穆的回答，让韩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费亚穆也没有进一步展开话题，他慢慢品尝着杯中的拉克酒，把视线挪到窗外。 湾流g650正在跨越国境，进入加拿大的安大略省。他们将在这个北境之国继续飞行，横跨安大略、魁北克和纽芬兰与拉布拉多省，从巴拉多利德、马德里和瓦伦西亚上空掠过，最终降落到西班牙大陆东南部的伊比萨岛。 “我不知道。” 等到空乘上过午餐，又撤走了空盘，面前的红茶已经第四次见底，韩易才重新开口。 “你说什么，老板？” 托着下巴，差点睡着的费亚穆打了个激灵。 “噢，抱歉，我把……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了。”韩易抱歉地笑笑，“这会让我听上去是个糟糕透顶的人，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伙计。” “格蕾丝……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优雅、美丽、体贴，还有那种水滴石穿般无处不在的温柔。我认识她超过两年，对我来说……她就像在我的生命里已经出现了一辈子，甚至更多，你明白吗？” “当然，老板。” 费亚穆点点头，其实他并不明了，但他并不想在这细枝末节上让自己的雇主为难。 “格蕾丝承载着我过去想要的一切，所有或许疯狂、或许不切实际的愿望。说得夸张一些，和她在一起也许就是完美人生所需要的全部。” “但是……” “从某一刻，那特殊的一刻开始，我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未来、前方、新的黎明……任你怎么叫它都好。” “而那就是宥真？”费亚穆试探性地问道。 “是的。” 韩易大方承认。 “过去的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一面存在。古怪、复杂、光鲜、新奇，我说的不光是宥真本人，还有她所代表的，我的整个职业生涯。” “从最开始她就在那里……不，从还没有最开始的时候，她就在那里。她开启了第一扇门，带我迈出了第一步。” 完全不管费亚穆是否能听得懂他意识流的陈述，韩易喃喃地自言自语。 “宥真不擅长表达，跟我一样畏惧在他人面前展露真实情绪，也跟我一样疯狂热爱着现在这份事业。我有时候觉得，她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做事，只需要出现在那里，那份坚韧但甜美的支持，就能提供源源不断的澎湃动力。” “还有……” 还有在费亚穆面前不能说的第三位。 麦迪逊-比尔。 她是另一种美好。 改变世界的那种美好。 前世绝不属于一个维度，哪怕同样生活在这颗星球上，也永远都不会产生交集的，数千万人每天打开社交媒体就能看到的，只存在于屏幕那头的大明星。 依恋地勾住自己的脖颈，痴迷的视线如蛛网般连结，晶莹的唇瓣为他而开启又闭合，闭合又开启，毫无保留地输送着黄油蜜糖的气息。 她是天边闪耀的星辰，却如此执着地把他当作散发热力与希望的太阳。 多么令人上瘾的极致快感。 过去与未来的一切，都在此刻倾覆颠倒。 无法从自小生长的家庭环境中感受到男女之间真挚爱情的韩易，难以分清他感受到的这三股情绪分别意味着什么。 但他知道，这些强烈到满溢的情感，让他不可能，至少在短时间内，做出任何无法回头的决绝选择。 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厌恶自己。 因为韩易悲哀地发现，他好像正在逐渐变成他最痛恨的那个人。 父亲。 “费亚穆，你说，人应该如何……” 在三万英尺高空的静谧中，韩易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心头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从同样完美的选项里抛弃一个？” “我知道该如何找出错误的分岔，在前面钉一块路牌，写上此路不通，然后朝正确的方向前进……” “但是，如果两条路都是正确的呢？” “您只有一次生命，老板。” 费亚穆略微沉吟一会儿，给出了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回答。 “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她们也是，您也是。” “我知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只有一次机会，每个人都是。” 韩易轻叹了一口气，看向费亚穆的目光里充满希冀。 “你和芙罗拉如此幸福，当初是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抱歉，老板，我想……在感情方面，我好像从来就没有做过选择。”费亚穆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爱莫能助的歉意，“我和她是初恋，高中开始……好吧，我的意思是，我们俩之前肯定有过一些别的露水情缘，但那都是短暂的。真正的爱情，我和她都只有这一次。” “我入伍参军，她等我回来，然后一起来洛杉矶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您说要做什么决定……我也不知道。” “也许让它自然发生，才是最好的？你知道的，就像他们说的那样，看水流能把你带到哪里。” 军旅出身的硬汉，嘴上功夫绝不是他的长项。拉克酒都快要见底，费亚穆才能憋出这么几句算是安慰的劝导。 “youhaditeasy，费亚穆。” 认真地打量了费亚穆几秒，韩易眼中的光芒散去，温和的微笑再次自嘴角浮现。 一句模棱两可的双关语后，他把视线转向窗外。 他们乘坐的这架g650，正迎着逆流，跨越北美大陆板块的边际，向大西洋的深处飞去。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伊比萨 “let''sdance！ notimeforromance…… yougotmeintoxicated， yougotmeintoxicated！” 时间是2016年6月8日……或者严格来说，是2016年6月9日的凌晨。地点，伊比萨卡拉曼卡湾pachaibiza夜店。人物，2002年开始便活跃于欧洲电音界的house音乐领军人物之一，马丁-索尔维格，与托马斯-威斯利-彭茨。 就像diplo在拉斯维加斯xs夜店的驻场身份一样，马丁-索尔维格在伊比萨也有一个差不多的长期演出协议。每周三，马丁都会在pachaibiza举办由他策划的myhouse活动，邀请dondiablo、tchami、gta、dillonfrancis等知名dj同台演出。 今天的嘉宾，是maddecent的创始人，韩易的合作伙伴，diplo。 此时此刻，二人正在pachaibiza相比起三千人的场地规模来说，特别狭小逼仄的dj台上进行b2b演出。 电子音乐领域的所谓b2b，就是一人打一首歌。第一位dj放一段，再由第二位dj接下一段，如此循环往复。b2b的魅力，在于两人之间的音乐审美如何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一起，产生1+1大于2的创意火花。 根据现场的热烈氛围来判断，他俩的b2bset反响还不错。 现在funktionone阵列音响里播放的，是马丁-索尔维格与gta联名合作的单曲《intoxicated》，英国舞曲榜第二，单曲榜第五，这首futurehouse，是今年夏天锐舞派对和电子音乐节上播放频率最高的浩室音乐之一。 站在dj台的最右侧，韩易双手抱胸，与涌上舞池，穿着清凉的各色火辣女郎隔开一段距离，随着drop的节奏轻轻晃动身体。 电子音乐的演出本来就是如此，舞台上哪怕站满了闲杂人等，也不会影响到dj的发挥，在夜店里尤其如此，甚至还会有夜店专门高价售卖跟dj台连在一起的卡座，为客人提供另一个视角的独特体验。 站在人群中的韩易，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光是因为他较为内敛的性格，让他没办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完全放开享受音乐。 更重要的原因是…… 这首futurehouse还好，鼓组弹跳性十足，旋律线也很好听，哪怕在清醒的状态下，也能完全体会到它的韵律之美。 但这套set里的其他音乐，可就不一样了。 《deepdownlow》，valentinokhan，风格：g-house、basshouse。 《thegiver》，dukedumont，风格：deephouse。 《alostera》，gesaffelstein，风格：techno。 …… 用更通俗易懂的语言来描述，那就是，如果你不嗑药的话，对这些音乐的接受程度，是从上到下依次递减的。 这就是四四拍音乐，特别是techno和techhouse，在欧洲大行其道，却在亚洲反响平平的原因。 这些歌，只有当你在化学产品的帮助下飘上天际时，才会觉得好听，才能跟着一起摇。 而现在的欧洲，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药。 站满三千人，分了五个厅的pachaibiza，几乎看不到拉斯维加斯式的卡座服务，锐舞爱好者密密麻麻地塞满了舞池。其中有一半的人没有嗑药，但是已经烂醉如泥，这种状态下别说放techno，就算是放儿歌也能跟着嗨起来。 至于另外一半，迷、可、安，这三样东西，基本上呈现出三雄争霸的格局。有些人专情于一种，另一些胆子大嫌命长的三种混着来。 2010年代的欧洲，绿植效果太弱，而要用针管打进去的，哪怕是欧洲人也觉得太过危险。所以，药效和成瘾性居中的这三类，就成为了欧洲派对场景里最常见的违禁品。 每个人、每一晚，甚至是每一次，对这些药物的反应都不尽相同。虽然灯光昏暗，但站在dj台上的韩易依然能清晰地辨识出每一张面孔的呆滞、狂喜与疯癫。有的人像踌躇了一样，一刻也停不下来，不断地用痉挛般的舞蹈动作来挥发药效。有的人站在原地，嘴角垂涎，眼神放空就像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当然，还有一小撮人满脸痛苦，神色阴郁暴躁。 这些是所谓坠机了的可怜虫们，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有些时候会给你带来极致的欢愉，当然也会有时候把你拉进痛苦的深渊，一切都是概率问题。 今晚坠机了？bigdeal，明晚再来。 看着舞池里那些只能用行尸走肉来形容的寻欢者，韩易撇撇嘴，锁紧了眉头。 他不会对任何人的生活方式加以评判，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对某些生活方式产生生理性加精神性的双重厌恶。 早知道是这样，就该说还在倒时差，待在酒店里的。 韩易兀自叹了口气，眼神向dj台左侧飘去。 从六月开始一直到八月底，都是欧洲音乐界最为忙碌的音乐节季，特别是电子音乐节。从塞尔维亚的exit到比利时的tomorrond，从英国的奶油田到远渡重洋来克罗地亚开分站的ultra，欧洲电子音乐节的夏季档期，几乎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上一场的舞台还没拆掉，舞美团队就已经赶往下一个国家搭建新场地了。 如此繁华景象，十余年来皆是如此，这也导致几乎每个职业生涯小有成就的dj，夏天基本上都在欧洲地区度过。 而在这其中，他们最常去的地方，估计就是西班牙的伊比萨岛了。 夜店文化极为发达，也是全世界趋之若鹜的度假胜地。加泰罗尼亚地区琳琅满目的美食，冠绝西欧，只有尼斯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海滨丽景，再加上蜂拥而至的绝世佳人。 有音乐节的时候去其他城市出差，没音乐节的时候回伊比萨度假，每天晚上再顺道去夜店打打碟赚点外快，这就是以diplo为代表的世界百大dj惬意的夏日生活。 因此，今天在pachaibiza的，不仅有马丁-索尔维格和diplo，还有马丁-盖瑞斯、大卫-库塔、lostfrequencies、山姆-费尔特、尼基-罗米洛、nervo和乔纳斯-布鲁。 小马丁4号刚在荷兰埃尔瑟尔完成了theflyingdutch音乐节的压轴演出，来伊比萨休息两天后，6月10日就要赶往韩国首尔，参加ultra韩国站的表演。大卫-库塔和lostfrequencies的演出将于明天在pachaibiza举办，而由nervo举办的nervonation，则是于前天在ushuaa顺利落下帷幕。 dj圈子本来就小，特别是到了这种年收入百万以上的级别，彼此之间肯定都认得。你的演出我来捧场，我的活动你来出席，是人情往来，也是社交惯例。 正是因为知道今天diplo的演出会有很多大牌dj前来，其中不少都是下一步的合作目标，韩易才会选择刚一落地便跑来参加活动。行李放到伊比萨湾的nobu酒店大堂后，他甚至连楼都没上，便去英国著名的沙龙品牌blowout伊比萨分店仔细打理了一番自己，又换上一身汤姆-福特与布鲁奈罗-库奇奈利交相辉映的米色休闲装，力求在这些知名电子音乐人面前展现出最佳风貌。 感觉自己的造型比起uta欢迎派对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韩易，甫一抵达pachaibiza夜店，就知道自己今天的功夫算是白费了。 人倒是都在，但魂儿全丢了。 nervo、lostfrequencies、马丁-盖瑞斯和乔纳斯-布鲁喝得贼大，diplo为他们介绍韩易的时候，几个人伸出来的手都打不直。山姆-费尔特、尼基-罗米洛和大卫-库塔更狠，这三个人看韩易的眼神，可以用“空旷”一词来形容。 韩易从来没有看过有谁的目光，能如此像一片可以跑马的，辽阔无垠的大草原。 特别是大卫-库塔，他现在的表情，跟两年前在tomorrond上嗨到过载的那次如出一辙。 这些每年150场演出打底，天天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铁人们，如果没有药物的支持，可能确实撑不到现在。 婉拒乔纳斯递来的龙舌兰，又把大卫-库塔往他手里塞的药丸默默地放到dj台边，韩易决定坚持到diplo的演出结束，便回酒店先行休息。 其他的事情，等dj们把三魂七魄找回来再说。 想到这里，韩易下意识地往后又退了一步，想要离这场酒精与药物齐飞的奢靡盛宴再远一点。 在如此狭窄逼仄的空间里，不留意周遭环境的随意走动，只会导致一个后果。 那就是撞到别人。 “噢，非常抱歉！” 感受到从后背传来的冲击力，韩易第一时间转过身来，向受害者真诚道歉。 “没关系，我也没看路。” 只比韩易略矮一点，几乎看不出差别的高挑姑娘举起双手，毫不在意地回以一个微笑。她左手攥着刚才一直低头关注的手机，右手那杯浅橙色的大丽花玛格利塔藏在身侧，看起来是一点没洒。 看清楚对方那几乎比自己小一倍的精灵脸蛋，韩易的眼神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丝愕然。 他当然认得这副面容。 匈牙利国宝级模特。 体育画报最具人气的泳装模特。 img模特板块的当家花旦。 维密天使。 芭芭拉-帕文。 地处东欧的匈牙利，本来就是东西方文明的交界处。虽然匈牙利人并不像很多人所误认为的那样，是匈人的直系后代，但匈人的文化，确实对匈牙利的形成，以及匈牙利的主体民族马扎尔人产生了重要影响，最直接的一个证据，是匈牙利人至今都有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人名在代代相传——阿提拉。 更重要的是，马扎尔人本身，也是来自乌拉尔山脉以东的亚洲腹地。马扎尔语，又称为匈牙利语，也是一门芬兰-乌戈尔语族的语言，深受东亚文化与突厥文化的影响。 同样是姓氏在前名字在后，记录时间的方式也是年月日而不是日月年，甚至连地址，都是先城市，再街道，最后才说门牌号。更不用提匈牙利炖牛肉这种跟中餐烹饪手法和调制味型极其相似的家常菜肴，任何华国人看到匈牙利文化的剪影，都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 就连相貌也是如此。匈牙利人，或者说马扎尔人，可以说是欧洲所有民族里亚洲特征最浓郁的一个。韩易面前的芭芭拉-帕文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海洋蓝的双眸，搭配精致小巧的微翘鼻峰，丰腴立体的唇瓣上，是线条平顺和缓的饱满颧骨。 东西方审美体系的相似之处，在芭芭拉的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换句话说就是，她的美，无论亚洲人还是欧洲人，都可以毫无障碍地欣赏。无懈可击的完美面孔，也让她的职业生涯可以在高级时尚模特、泳装模特和主流平面模特之间自由切换。 任何种族、任何文化都可以欣赏的美丽，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惊人天赋。 而由她的美所映射出的文化融合与世界大同，便是韩易在所有知名模特中最欣赏芭芭拉-帕文的主要原因。 嗯…… 绝不是因为她那漂亮到不讲道理的脱俗脸庞，以及每周十次健身打造出来的3d打印级身材。 她身上这件罗禹城黑色音符镂空卫衣…… 实在是太辣了点。 “我是在倒车，所以应该是我负全责。” 愕然和惊艳交织的目光只出现了一瞬，便被韩易很好地压在了眼底。他抱歉地颔首微笑，谦和有礼地问道。 “有把饮料洒到身上吗？” “噢，没有，放心。我已经喝了一半了，很难洒出来。” 韩易春水般浸润人心的柔和语调，让芭芭拉-帕文颇有好感。她抬起眼帘，认真打量起面前的亚裔男孩。 瑞恩-高斯林、休-格兰特、提摩西-查拉梅……如果杂糅起来放进一个华国人的身体里，应该就是现在这个穿米色飞行员外套的小伙子了。 芭芭拉不喜欢现在西欧和北美流行的那种巨石强森般的阿尔法男性，略带一丝忧郁的精致俊美，才是她一直以来的审美标准。 一头爽利碎发的韩易，正好撞在她的枪口上，每一条，都完全符合标准。 “而且我在看手机，得罚款一百五十刀……anyways，嗨，我叫芭芭拉。” 诙谐地开了句玩笑，芭芭拉大方地伸出手，与韩易交握。 “易。”韩易抿抿嘴，“很高兴认识你，芭芭拉。” “也很高兴认识你，易。” 芭芭拉撩撩头发，歪起脑袋，打趣道。 “你一定是个重要人物，才能站在这个地方。” “nah，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韩易摆摆手，笑得云淡风轻，“只是有认识的朋友在这里而已。” “dj台上那两位？” “是……严格来说，是右边那位。”韩易指着diplo的后背，提高了声调。正好到了下一首歌的drop，他只能加大音量，才能正常对话。 “谁？diplo？”芭芭拉-帕文加强沟通效率的方式跟韩易不同，她直接朝对方凑近了些许。 “没错。”韩易点点头，应道。 “噢，那太巧了，他也是我朋友！” 说到这里，芭芭拉身体前倾，纤细修长的手臂不需要太过努力，便够到了diplo的脊背。 “托马斯！” “噢，嘿，芭芭拉！” 马丁-索尔维格在接下一首歌，diplo因此有大概一两分钟的空闲。他转过身来，跟芭芭拉拥抱致礼。 “感谢捧场！” “抱歉来晚了，拍摄完成之后，他们还做了个专访，又录了段视频，所以稍微耽误了一下。” “没关系，玩得开心吗？” “well，才刚到，没听几段drop，还无法评判，不过……” 说到这里，芭芭拉身子向后收回，与韩易肩并肩站立。 “刚刚撞车，认识了一个你的朋友。” “朋友……oh。” 顺着芭芭拉的目光看去，diplo拍拍脑袋，恍然大悟。 “让我跟你介绍一下，芭芭拉，这位是易-韩。我的朋友，没错，我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我的老板，maddecent的新主人。” “huh，老板。” 芭芭拉-帕文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微微眯起眼睛，侧过脑袋，再次望向身边浅笑着啜饮可乐的韩易。 她挑起右边的眉毛，对韩易做了个口型。 “liar。”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芭芭拉-帕文 “我可不是骗子。” 没能说上几句话，diplo便得赶回dj台前继续完成他的演出，韩易则耸耸肩，真挚而诚恳地看着芭芭拉。 “你也没问呀。” “我应该怎么说呢？看到一个陌生人就问，嘿，你是不是刚花3600万收购了diplo的厂牌？” 那句骗子只是调侃，看现在芭芭拉-帕文莞尔一笑的模样就知道了。 对于这个总是露出两排皓齿，像小太阳般热力十足的匈牙利姑娘来说，似乎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她永远雀跃昂扬的心情。 “数字过分精确了。” 韩易朝diplo的方向抬抬下巴。 “他告诉你的？” “不需要告诉我，推特和ig上全都是。”在美国生活了五年时间，比韩易还多出一年的芭芭拉-帕文，早就把美式口音掌握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就是这一二的偏差，让她某些单词的发音依然会带有一点似有若无的马扎尔腔调。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给人的观感，非要说的话，这种不经意间流露的东欧风情，只会让她的口音听起来更加迷人。 “上个月发生的事情，对吗？” “嗯，上个月底官宣的。” “那就对了，某天起床之后打开推特，到处都是这条新闻。”芭芭拉-帕文把食指放在唇边，认真回忆道，“贾斯汀都转发了，不是吗？” “伱说比伯？” “是的。” “没错，他给我们发了个恭喜推文。” 祝贺，兄弟！给我准备了什么新音乐？ 这是当天晚些时候，贾斯汀-比伯转发diplo那条推文时写下的文字内容。 虽然是为了还没公布的《coldwater》做提前预热，但在推特上有接近一亿粉丝的贾斯汀，无疑把这枚音乐行业重磅炸弹的引爆范围，拓宽到了更广阔的领域。 芭芭拉-帕文对maddecent收购新闻的记忆犹新，是对贾斯汀-比伯线上影响力的最佳证明。 “很难想象，托马斯竟然还在工作。” 芭芭拉瞄了一眼韩易身后的diplo，笑得很调皮。 “如果我刚赚了3600万，那你只会在家里的沙发上看见我，吃外卖的泰国菜，放纵自己变成个大胖墩。” “diplo喜欢辛苦挣来的钱……再加上，我也不让他休息。”韩易眨眨眼，打趣道，“你懂的，老板就得这么做。” “哇噢。”芭芭拉很配合地惊叹，“真是个恶魔。” “这是一个合格的光明会成员必须具备的特质……justkidding。” 说到这里，韩易摊开手，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的芭芭拉。 “这个笑话有这么无聊吗？” “对啊！” 芭芭拉神色肃穆，重重地点了点头，但没过几秒，便噗嗤一笑，随意摆摆手。 “我不是故意看上去精神涣散的。主要是今天拍摄的时间太早了，回酒店之后本来想睡个觉再来……但电视上正在放葡萄牙对阵爱沙尼亚。你知道的，谁能错过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呢？” “你看足球？” “我踢足球。”芭芭拉-帕文很是自豪地扬起下巴，“站在你面前的，是匈牙利第一前锋。” “我以为是普斯卡什。”韩易忍俊不禁。 “忘了定语了，女前锋……嘿，你挺了解足球的。”芭芭拉兴致勃勃地追问，“美国人都知道罗纳尔多和梅西，但没几个人认识普斯卡什。” “因为我不是美国人。”韩易笑着回应，“我来自华国，生在那里、长在那里。” “噢，但你的英语……好吧，看起来我是用我的语言学习能力在臆测你。” “我也有口音。”韩易指指自己的嘴巴，又开了个玩笑，“比如说，我现在还是说不来‘literally’，也没办法在每一句话前面加‘like’。” “这叫做‘受过教育’。”已经定居在北美大陆的芭芭拉，当然知道韩易在讽刺什么。两个看不惯美国作精的外国人相视一笑，“那就说得通了……我听说最近几年华国的足球发展得很好。” “是的，我们挺喜欢花钱的。”没有别的话题能够如此让韩易尴尬，他咧咧嘴，答非所问，“不管怎么说，我挺喜欢匈牙利足球的，不光是普斯卡什，还有柯奇士和希代古提。那是我认为史上最强的三支国家队之一。” “完美的拼读。”芭芭拉的眉弓上挑到最大弧度，“等等……再说一个匈牙利球员，现役的。” “奥尔班。”韩易锁紧眉头思索了片刻后，才有些遗憾地继续说道，“我只认识他了。” “从来没想过，在现实生活里居然有人能讲出匈牙利足球运动员的名字！”索博斯洛伊还未成名的2016年，想要说出一个匈牙利球员的名字，哪怕对于骨灰级球迷来说也是一件难事……不对，哪怕在索博斯洛伊成名之后，也很少有人能把他跟匈牙利联系起来。因此，退役女足运动员、狂热足球爱好者，匈牙利人芭芭拉-帕文表现得如此惊喜和兴奋，也就情有可原了。 “再认识一次……” 芭芭拉元气满满地再次伸出手。 “芭芭拉-帕文，内马尔、罗纳尔多和巴塞罗那的球迷！” “韩易，普斯卡什、ac米兰和皇家马德里的球迷。”礼貌地轻握芭芭拉纤瘦修长的手指，韩易调侃式地点评，“非常、非常奇怪的组合。巴塞罗那……和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哈，你还说我呢。” 芭芭拉-帕文明显不服气。 “ac米兰和皇家马德里，某人明显是按照欧冠联赛的夺冠次数来选择主队的。” “也不完全是。”韩易憋笑，“我不记得费伦茨拿过世界杯。” “这不公平，我们总共就九百六十万人，而且伟大的普斯卡什先生帮助你的主队拿到了五个西甲冠军，三个……” “看样子你们俩相处得很不错！” drake的《over》响起，接下来还有三十秒才接上amtrac的《onceisenough》由chambray做的remix，diplo摘下耳机，想要跟韩易和芭芭拉寒暄片刻，却发现两人已经组成了一个气场独特的小宇宙。 一个喝可乐，一个抿大丽花玛格丽塔，正在激烈讨论一些来自费城的他不怎么听得懂的欧洲体育新闻，与pachaibiza索多玛化学实验室般的糜烂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我们没有。”芭芭拉用大拇指对准韩易，矢口否认，“他不尊重普斯卡什！” “不尊重普……行吧，孩子们，你们自己玩。” diplo晃晃脑袋，重新把降噪耳机挂在头顶。 为了演出，他还保持着基本的清醒，但韩易和芭芭拉-帕文有没有进入那种奇妙状态，他就不知道了。 至少从他们讨论的话题来看，概率很大。 sernerds。 “我感觉他在用肢体语言骂我们是书呆子。” 韩易盯着diplo的背影，说道。 “那他也没说错。” 芭芭拉又打了个呵欠。 “如果不太喜欢这种音乐，算书呆子的话。” “电子音乐？” “噢，不，我还挺喜欢电子音乐的……你知道的，ultra或者tomorrond主舞台激动人心的那种edm。”芭芭拉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但我总是不能理解西欧这边流行的东西，techno、techhouse，也许是没磕药，所以完全沉不进去。” “thatmakesthetwoofus。”韩易微笑着接话。 “你不嗑药？” “我看起来像嗑嗨了的样子吗？” 不管在海外待了多久，韩易也没办法对欧美社会在违禁药物方面的松弛态度感同身受。 从鸦片开始的百年屈辱，对华国人价值观造成的巨大影响，也是整个西方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在我们那边，这可是要判死刑的。” “我以为你没喝酒，是为了不影响药效呢。”芭芭拉没说错，很多人去夜店可以一晚上滴酒不沾，就是因为某些药物单独作用效果更好。 “不喝酒，也不嗑药，还……” 芭芭拉-帕文把“supercute”两个词吞回肚子里。 “你到底是谁？” “挺无趣的吧？”韩易毫不在意地冲她笑笑，“我大一的室友们叫我hansober。” “好外号。” 每次笑起来，芭芭拉-帕文都像是一只无敌乖巧的花栗鼠，瘦削的脸颊会鼓起一点点婴儿肥，把她浅浅的梨涡衬托得分外可爱。 “但并不无趣。相反，我很欣赏这点。” “谁都能享受乐趣，大多数人用这些东西……”芭芭拉-帕文用指甲盖敲了敲手中的酒杯，“寻找乐趣，并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从自身获得愉悦的能力。” “所以，在现在这个社会，能依靠自己感受到满足和快乐的人，就是超能力者。” “deep。” 韩易若有所思地轻声应了一句。 “但我觉得……我应该还是第一种人。” “怎么说？”芭芭拉兴味盎然地发问。 “我很想找到让自己愉悦的力量，但我真的太饿了。” 韩易的用词特别朴实。 “八点才到伊比萨，到了酒店放完行李，随便吃了点什么就去弄头发。我们……嘿，费亚穆，我们刚才吃了什么？” “tapas。” 相比起有些倦意的韩易，垂手侍立在一旁的费亚穆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变化。能在兴都库什的群山里生存一个多星期的阿尔巴尼亚特种兵，绝不会被小小的时差问题击垮。 “噢，是的，tapas，差点忘了。”韩易重重地叹了口气，“再提醒我一下，费亚穆，我们为什么会选择去吃tapas？” “因为您说到了西班牙，就得尝尝他们的当地特色。”硬汉费亚穆讲冷笑话的功力，只比韩易略逊一筹，“而您是老板。” “你说的没错。”韩易把食指和中指抵在太阳穴上，“老板总是能做出各种各样的聪明选择。” 风度与幽默并存的自嘲，以及韩易跟费亚穆之间明显没什么隔阂和距离感的谈话，让芭芭拉-帕文眼角的笑纹和双颊的梨涡又更深了一些。 没人不喜欢年轻帅气的亿万富翁，特别是平易近人不拿架子的那种。 “你准备在这里呆多久？”清清嗓子，芭芭拉重新加入了韩易和费亚穆的谈话。 “你说在伊比萨？” “不，在pacha。”芭芭拉食指向下，指着地板。 “再有个四十分钟吧，等托马斯的set放完。” “好！那四十分钟后，我请你吃一顿伊比萨岛最美味的宵夜。” 芭芭拉双手交握，举到右脸一侧，颇为神秘地说道。 “相信我，绝对非常符合你的口味。” 下午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旖旎夜色 “这就是你说的……伊比萨岛最美味的宵夜？” 韩易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琳琅满目的餐盘。 “在西班牙？”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他面前的餐盘里，全是生鱼片、寿司和所谓的日式融合菜。 diplo的set结束，与众位电音明星拥抱告别的二人兜兜转转，最后是回到伊比萨湾的nobu酒店点的房间服务。 没错，很凑巧又很正常的，韩易和芭芭拉-帕文住在同一间酒店。 韩易住在nobu是因为，这是在伊比萨他唯一熟悉品牌的一个五星级酒店。 而据芭芭拉说，她住在这里，是因为img跟nobu有长期合作的大会员计划。 都很合理。 “计划有一点小小的改变。”芭芭拉-帕文娇俏地皱皱鼻子，“但这也不能怪我，已经两点半了，哪里都不开门……连sapunta都关了。” “不过，嘿，这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说到这里，芭芭拉娴熟地用筷子夹起一只炸得金黄的大虾。 “凌晨三点的天妇罗，再加上……罗马诺芝士。” “一位真正懂得生活的女士，芭芭拉。”眼看芭芭拉咬了一口天妇罗，又用手捏起一小块罗马诺芝士，就着红酒细细赏味，韩易着实被这跨文化的饮食体验震撼到了。他思忖片刻，也用筷子拈了一块三文鱼，蘸了点酱油，连同一块帕玛森芝士一起送入腹中。 “很奇怪的是，我竟然觉得这样很好吃。” “罗马诺或者帕玛森，跟什么东西搭都是绝配。”芭芭拉一副成竹在胸的老饕模样，很是满意地看着韩易惊讶的神情。 “费亚穆呢？你确定他不想来尝尝吗？” “那男人是座铁塔，这些东西肯定喂不饱他。”韩易笑了笑，指了指房间大门，“他回去点芝士汉堡了。” “芝士汉堡哪有芝士寿司有趣？”芭芭拉调侃一句，倒也没有把这一话题继续延展下去。 “我没想到，你居然也住在这里。” “为什么？”韩易问道。 “那些大富豪来伊比萨的话，一般来说都会在圣何塞或者库贝尔住海滨别墅。你懂的，来海岛度假，得尽可能得远离城市中心。” “我也不是大富豪啊。” “对。”芭芭拉-帕文翻翻眼皮，用一个简单的动作，传达了她对韩易过分谦逊的态度。 “预设立场永远都不是件好事。” 要问韩易有没有习惯亿万富豪的生活，答案毋庸置疑，yes。 而如果问题换成“有没有被完全同化成人们刻板印象中的欧美富豪”，那答案也是毋庸置疑的——hardno。 阿斯彭滑雪、棕榈滩过冬、圣巴斯度假、地中海遛游艇，西方富人们最热衷的娱乐项目，韩易一个都还没体验过。 来到新世界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对于亿万富豪这个稀有职业，韩易还在不断学习和摸索的过程中，刚刚起步。 “我敢保证，所有那些关于亿万富豪的刻板印象，都与我无关。” “所有的？” 芭芭拉眉弓高挑，饶有兴致地问道。 “所有的。”韩易给出肯定答复。 “ok，接受挑战。” 芭芭拉放下手中的芝士条，竖起食指。 “第一个问题，今天在pachaibiza的那位嘉宾艺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韩易摊开手，颇有些不服气，“跟人合作不算是只有亿万富豪能做的事情吧？” “跟人合作当然不是。但……” 芭芭拉眨眨眼。 “这合作花了你多少钱？” “下一个问题。”韩易斩钉截铁地转移了话题。 “好，第二个问题，我们亲爱的费亚穆-德尔维希先生，跟你是什么关系？” “雇佣关系。” “你雇佣他作为……” “私人安保。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会雇佣阿尔巴尼亚的前特种兵，以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不是吗？”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轻笑出声。 “虽然不需要再问第三个问题，但是……第三个问题。” 食指、中指和无名指骄傲地竖起，芭芭拉-帕文送出致命一击。 “你怎么来的伊比萨岛？” “坐飞机。” “具体点。” “好吧。”韩易举起双手，“你抓到我了，我跟每一个姓氏由‘伯格’、‘曼恩’或者‘维茨’结尾的富豪，都是有同种羽毛的鸟。” “这不是件好事吗？那些‘伯格’、‘曼恩’和‘维茨’的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芭芭拉抿了一口红酒，想了想，补充道。 “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些来自职业或者生活的，自己意识不到的刻板印象。比如我——典型的所谓‘超模’。” “不，你一点也不典型。” 韩易摇摇头，眼神里全是怀疑。 “你跟我印象中的超模完全不一样。” “哪里看出来的？”芭芭拉好奇地追问。 “在我的印象里，超模应该都很注重睡眠时间，但都三点了，你还在这里跟我一起嚼芝士。”韩易掰着指头细数，“第二，就是嚼芝士这件事，你怎么会吃东西的？我的意思是……任何东西。” “首先，睡眠对我来说确实至关重要……如果不是今天托马斯邀请我去参加活动，我应该也是正常的十点睡觉，六点起床。” “你上一次做到十点睡觉六点起床，是什么时候？”韩易微笑着拆掉女孩描绘的童话世界。 “我……” 芭芭拉一时语塞。 “记不得了，但是今年肯定有过！好几次！” “而且……” 知道第一件事站不住脚，芭芭拉忙不迭地从另一个方面证明自己。 “这也不是正常现象，凌晨吃宵夜。我是80/20原则的忠实信徒。” “什么是80/20原则？” “80%的时间吃健康减脂餐，20%的时间用来挥霍。” 话还没说完，芭芭拉就又掰了根芝士条，往嘴里送。 “这就是那20%的时间，完全没有超标……而且，如果是在重要的档期之前，比如巴黎时装周和维多利亚的秘密时尚秀，我连这20%都没有。每周训练十次，靠加了浓缩咖啡的蛋白奶昔续命。” “事实上，再过两天，我就要进入魔鬼训练模式了。” 芭芭拉双手叉腰，挺直腰板和胸膛，笑道。 “你现在看到的，是最放纵的芭芭拉。” “这有什么问题吗？” 韩易视线向下移动，快速在芭芭拉曝露于空气中的腰腹部扫了一圈，便含蓄礼貌地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她不知道有没有自己一半大的脸蛋上。 没有坎蒂丝-斯万内普尔那种夸张到不似人类的腰部线条，也没有伊莎贝尔-古拉特棱角分明的六块腹肌，但不得不承认，在现实生活中，芭芭拉-帕文的身材才是最符合大众审美和女性特质的那种。 通过疯狂瘦身或者整形手术获得的超低体脂率，绝没有恰到好处的自然健美来得赏心悦目。 “我不是个营养学家，但毫无疑问你的身体正处于我永远也别想达到的黄金状态。” “我连腹肌都没有。”芭芭拉捏捏腹部的肌肉，苦着小脸。 “要那玩意儿干什么？”韩易很是不解，“用来做华夫饼吗？” “噢，相信我，模特界的要求比你想象的严苛得多。” 芭芭拉用指尖拾起一块青瓜寿司卷，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蘸酱油，直接送进嘴里。 “我第一次为vs走秀的时候，你知道媒体叫我什么吗？” “什么？” “维多利亚的秘密的第一位大码模特。” “那些人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 “没有，他们很严肃。因为我比那些专属维密天使要高一些、胖一些。” 芭芭拉-帕文耸耸肩。 “还没出名的时候，我去一些品牌面试，他们的面试官还会很真诚地建议我，抽两根肋骨，或者换个行当。” “真是疯了。”韩易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就是完美的同义词。” “我完美吗？” “是的，无可挑剔。”韩易着重强调道，“你不应该离开模特圈，如果模特圈有异议，那应该是模特圈离开芭芭拉才对。” “aww，谢谢……这说法我很喜欢。” 说到这里，芭芭拉-帕文用手撩撩头发，让亮棕色的长发变得更蓬松了些。她含着下巴，抬起眼睛，快速摆出了几个极富魅力的造型。 “谁不想做个别人眼里的完美女孩呢？” 超模之所以是超模，能在一个时装周季走几十上百场秀，《时尚芭莎》、《vogue》、《elle》的封面换着上，每年净赚几百万美元，就是因为她们那瞬间就能把不可方物的风华淋漓尽致展现出来的特殊能力。 就像优秀演员的三十秒落泪一样，定格最美的刹那，并在不同的场合中无限复制，是精英模特必备的技能。 今年刚官宣乔治-阿玛尼digioia、卡地亚delune、拉格菲尔德privateclub三份代言，年收入即将突破四百万美元大关的芭芭拉-帕文，自然已经将这一技巧打磨得炉火纯青。 凌晨三点的酒店房间灯光略显昏暗，不是最佳的光源条件，但让餐桌对面的男人心旌摇曳已是绰绰有余。 韩易把自己的目光掩饰得很好，但那份纯粹的炽热，还是刺得芭芭拉的肌肤有些发烫。 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变化，芭芭拉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朝阳台走去。 自己房间里贴身衣物扔得到处都是，实在不太方便邀请身为男性的韩易作客。因此，他们这餐宵夜的举办地，是韩易预订的nobu酒店屋顶皇家套房。 每晚7183英镑的价格，对于现在的韩易来说，能造成的情绪波动就跟在星巴克买了一份6.45美元的火鸡帕尼尼差不多。 贵吗？肯定有点。 但需要在意吗？完全不用。 更何况，nobu酒店这间皇家套房的设计确实很符合韩易的喜好。独立客厅，户外就餐空间，还有一片巨大的露台。右侧是一张l形转角沙发和可以容纳四人的白色布艺沙发组成的休闲区，左侧，则有两张躺椅和一座可以供八到十人同时使用的按摩浴池。 在墨黑色的夜里，兀自运行的浴池泛起蒂凡尼蓝的诱人光线，在洁白浪花的作用下，光束正不停地变换着它们的形态。 “好美的夜景。” 芭芭拉倚在十二块透明玻璃组成的露台围挡前，迎着略有些凉意的海风，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你说现在吗？” 韩易跟着芭芭拉的步伐也来到了露台上，他打量着身前的伊比萨湾，听起来似乎并不赞同对方的结论。 “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 伊比萨岛的夜生活足够丰富多彩，但那也仅限于几个区域。西班牙人没有美国人那种通宵开灯的不良习惯，再加之现在毕竟已经是万籁俱寂的凌晨三点，普通人早已沉入梦乡，夜行动物们则都在夜店里狂欢。因此，除了基本的路边照明之外，只有几栋建筑仍有亮光溢出，像黑暗森林里微弱的烛火，仿佛海风一吹就会熄灭。 “不一定每个地方都要像曼哈顿一样彻夜灯火通明。” 看到如内心预想一般跟过来的韩易，芭芭拉的脸上浮现出计谋得逞的，小恶魔般的笑容。 她不动声色地向右横跨一步，让自己跟韩易肩挨着肩。 “在曼哈顿，住在钢筋水泥的塔楼里，不管什么时候，拉开窗帘，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有目光注视着你。” “但在这样的海岛上，哪怕我们就这样……站在室外，也不会有人能发现我们。面前除了大海，什么也没有。” “你不觉得吗，易？” “不觉得什么？” 韩易转过脑袋，有些疑惑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芭芭拉迎面而来的炽烈红唇。 薄荷叶、柠檬皮，和雪松。 这是芭芭拉与韩易纠缠的唇齿间乍泄的芬芳。 “这一切……正是做这种事的好时机。” 良久，唇分，芭芭拉用大拇指轻轻抹去唇边满溢的嫣红，声线里带着布达佩斯果馅卷上洒满的糖霜。 “芭芭拉，我……” 韩易呼出一口热气，欲言又止。 “怎么了？”芭芭拉依然保持着那充满诱惑力的动作，歪起脑袋，“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事情吗？” “比如……在家里，有个女孩儿正等你回去？” 听到芭芭拉的话，韩易的眼神一滞，随即便不可抑制地沉入了伊比萨岛的如墨夜色里。 谁在等他呢？ “……不，没有。” 韩易左手捧起芭芭拉的脸，右手放在维密天使的腰间，再次去寻找那股让他断了弦的香气。 “接下来……你想在哪里看见我？” 芭芭拉双眸紧闭，在韩易的攻势间含糊呢喃。 “按摩浴缸里，还是丝绒大床上？”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欢迎来到好莱坞 再次醒转，已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 手肘撑起身体，感受着从手臂、脊背和腰腹间传来的酸胀感，韩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迎着从乳白色纱帘间透入室内的天光，似乎还没能完全回到现实世界。 昨晚是在做梦吗？” “morning。” 显然不是。 异常柔软的丝绒大床右侧，穿着浴袍的芭芭拉正蜷在那里，俏皮地朝他挥手打招呼。她的笑容是如此充满活力，看上去精力充沛，似乎昨天那个与韩易耳鬓厮磨缠绵到破晓，套房里每一处能容下两个人的地界都尝试过的女孩不是她一样。 芭芭拉整个脑袋都埋在枕头里，柔软平坦的小腹上放着自己的手机，用屈起的修长双腿做支架固定住。 “morning。” 韩易扭扭脖子，长舒了一口气。 “can''thelpbutnotice……你在看《老友记》？” “对，这是我的起床标配。” 按下暂停，摘掉耳机，芭芭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也是我最爱的电视剧。” “我也是。”韩易颔首应道。 “感觉每一个外国人，最喜欢的美剧都是这个。” 芭芭拉把手机放到一边，侧过身子，左手撑起脸蛋，笑意盈盈地注视着韩易。 “老实说，我的英文都是跟着《老友记》学的。” “怪不得呢。”韩易微微睁大双眼，提高音调，“我就觉得你说话像……” “谁？瑞秋还是莫妮卡？” “詹妮斯。” “噢，你死定了，先生。” 芭芭拉翻身跨坐到韩易身上，双手撑着对方的胸口，光滑无暇的肌肤紧贴韩易滚烫的腰腹，神气活现的模样，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幼年雌狮。 幅度过大的动作，让披在身上的浴袍失去了作为衣物的基本遮蔽功能，她那跨越种族和文化的曼妙与美好，在二十二岁的华人亿万富豪面前展露无遗。 昨晚没回房间，又哪来的贴身衣物可以换上呢？ 感受着韩易陡然粗重的呼吸，芭芭拉嫣然一笑，捧起他的脸颊，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整晚都在反复练习磨合的去处。 两个去处。 二十三岁的芭芭拉-帕文正处在人生中体力最旺盛的巅峰期，比她小十一个月的韩易亦是如此。哪怕不靠健身来维持运动技能，接下来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也足够他们把整间皇家套房闹得天翻地覆了。 清丽绝伦的维密天使，与年轻英俊的亿万富豪，在伊比萨岛的晨间缠绵。 可以是美国地区最畅销的浪漫主题，也可以是很长时间来发生在两人之间最美妙的邂逅。 “芭芭拉。” 待芭芭拉-帕文将战斗的痕迹清洗干净，又用随身携带的露得清卸妆湿巾将昨晚就该卸下的妆容褪去后，房间服务的侍者已经送来了满满一桌不知道该叫做早午餐还是午晚餐的食物。 “你喜欢喝哪种咖啡？” 韩易为芭芭拉从壶中斟出半杯，问道。 “我不想破坏你起床的第一杯咖啡体验。” “起床的第一杯咖啡，我通常喝黑的。” 芭芭拉裹紧浴袍，坐到韩易对面，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 “但今天，我想要再加点糖……和奶油。” 一语双关的话语，让韩易不由得清咳两声。 “谢谢。”接过韩易精心搅拌均匀的热拿铁，芭芭拉展颜一笑，很是矜持地翘起指尖，浅抿了一口。 激情随着内啡肽消散，坐在阳台餐桌两侧的这对男女，毕竟还是只见过一面的准陌生人。 身体上的熟悉，与心灵无关。 “所以……” 韩易低头搅拌着自己的热茶，努力寻找话题。 “今天有什么安排？” “要赶飞机。”芭芭拉抬手看了看手机屏幕。 “还有工作吗？” “要参加一个欧莱雅的晚宴，在巴黎。”芭芭拉翻开着短信，有些后怕地咧咧嘴，“幸好活动要八点半才开始……也幸好定的私人飞机要四点五十才起飞。” “看看，现在谁才是坐私人飞机的亿万富豪？”韩易双手一摊，调侃道。 “我只是买了一个座位而已，816美元，为了上下机方便。”芭芭拉挑挑眉毛，毫不示弱地把玩笑反过来开，“从洛杉矶飞过来你花了多少，机长？” “他们这里的水果拼盘真是太新鲜了，尝尝看。” 韩易面不改色地把圆环形状的水果山摆到芭芭拉面前，避重就轻。 “好，让我试试。” 芭芭拉似笑非笑地瞄了韩易一眼，慢悠悠地拈起一块香蕉片放入嘴中。咀嚼数下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一路小跑到卫生间，从随身的黑色celine挎包里取出一张卡片，又折返到韩易面前。 “易，你能做个绅士，帮我个忙吗？” 芭芭拉蹲在韩易左侧，双手搭着座椅扶手，抬起那双小狗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对方。 “可以请你到我的房间里……取一下放在门口行李台上的箱子吗？” 说到这里，芭芭拉直起身子，在韩易耳边轻轻吹气。 “我现在这样不太方便出门，有人昨天把我的vs扯坏了。” “好的，抱歉，我马上去。” 韩易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为什么道歉？” 芭芭拉故作疑惑地蹙起眉头，步步紧逼。 “那可是昨晚的高光时刻。” “两分钟就回来！” 看着韩易落荒而逃的背影，芭芭拉-帕文咬住下唇，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待韩易提着行李箱回到房间后，芭芭拉没有再挑逗这个让她数次眼神失焦的男人。匈牙利姑娘迅速换好一身登机专用的宽松运动套装，戴上了墨镜。 “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过分生疏的告别，让两人都不禁想起了昨夜通宵达旦的无间亲密。没有排练过，但韩易和芭芭拉却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相同的神情，默契地相视一笑。 “好了，等我出去之后，过半个小时再离开房间，好吗？” 芭芭拉抱了抱韩易，单手轻拍他的脊背。 “哪怕在伊比萨，也有很多狗仔队，我可不希望你家里的那个女孩看到这种报道。” “我家里没有女孩。”韩易苦笑。 “那就是女孩们……不管是什么关系，海的那边绝对有很多过度关心你的人，这点别否认。” 女孩利落地耸耸肩，洒脱地笑。 “芭芭拉什么都看得明白。” “再见，易。” “……再见，芭芭拉。” 关上房门，那来自布达佩斯的轻柔声线还在空气中回荡。韩易用力地搓了搓脸，步履沉重地走回床前，像是全身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重重地把自己摔进了仿若云朵的丝绒被里。 这飘在半空中的触感，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处在幻想出来的旖旎梦境里。但床榻间挥之不去的薄荷叶、柠檬皮与雪松气息，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itisreal。 都是真实的。 从相遇到离去，不到二十四小时时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荒谬，却又这样合理。 这就是好莱坞？ 欢迎来到好莱坞。 韩易出神地盯着光影斑驳的天花板，毫无变化的呆滞表情下，是一座正在澎湃喷发的火山。 过度关心我的人？ 她们喜欢的……到底是谁呢？ 我还有资格继续扮演那个角色吗？ 心乱如麻的他自然无法留意到，摆放在餐桌上的黑色iphone里，那款他已经很久都没打开过的备忘录软件里，一直默然伫守的某行文字，悄然变了颜色。 下一章还是下午发！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电音王朝（上） “youokay，man？” 看到朝他走来，铁塔一般的费亚穆-德尔维希，和紧随其后，脚步虚浮的韩易，在nobu酒店泳池边与经理人凯文-库萨特苏一道享受阳光的diplo摘下墨镜，关切地问道。 “你看起来像……噢。” 被酒精、药物和来自那不勒斯的两个女人消耗了一整晚的大脑，花了好一会儿才把所有的线索联结起来，diplo关心的神情迅速转化成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笑容。 “有人昨晚走运了。”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diplo与韩易的交情越来越深，围绕在后者身边的女孩儿们，托马斯每一个都见过。别的不敢说，但在他和凯文的眼里，那个经常出入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宝岛姑娘，一定跟这位华裔富豪关系匪浅。 至于宥真，这个人予管理的韩国经理人，至少在工作场合没有表现出什么超越同事边界的异常。可种族相同、年龄相仿，站在一起的样子亦太过登对，若要说他们彼此吸引、相互倾心，也不会令人感到奇怪。 不过，在diplo的价值观里，不管韩易跟小如和宥真有没有确定关系，是不是同时在跟两人发展关系，又或者是在拥有两个女友的前提下依然在欧洲偷香，都没什么太大所谓。 毕竟，他自己的生活就是如此，数年如一日地在类似的轨道内运行。 去年跟凯蒂-佩里分手，今年跟凯特-哈德森谈恋爱，都没能阻止diplo从锐舞派对和音乐节上带走如狂蜂浪蝶般向他扑来的骨肉皮。 每年几十天在拉斯维加斯驻场，一百来天全世界各地巡演，能正好凑对档期，见到所谓正牌女友的机会，连五分之一都不到。长时间飞行带来的肾上腺素激增，可以模仿性兴奋的感觉，导致人们错误地将其归因于欲望，再加上世界各地琳琅满目的奇怪药物，偶尔打几场友谊赛，对于diplo来说，不仅是无伤大雅的，也是有益身心健康的。 再说了，凯蒂和凯特，难道就没有即兴比赛的对手吗？ 浪漫的爱情故事只存在于银幕中，现实生活里，好莱坞的夫妻大多数都是贾斯汀-汀布莱克和杰西卡-比尔一样，互相鼓励对方继续在外面开启约会生活。 要知道，哪怕是汤姆-汉克斯和丽塔-威尔逊这样的模范夫妻，也是从汤姆-汉克斯出轨第一任妻子萨曼莎-路易斯开始的。 “是芭芭拉，对吗？” diplo喝了一口闻名遐迩的马奥五星淡色拉格，挑挑眉毛，调笑道。这位每年接近三百场演出的著名dj，解决宿醉也有自己的一套独门秘方——那就是在宿醉之后，再喝点口味清爽的啤酒，用微醺感把身体接收到的负面讯息强压下去。 “没记错的话，你俩是一起离开pacha的。” “她也住在同一间酒店……可乐，谢谢。” 韩易没有正面回答diplo的问题，但语句里所包含的信息，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myman''sgotgame！” diplo朝韩易伸出手，热情击掌。 “带了一个天使回家，不管我们现在身处哪个国家，都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巡演路上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天上飘着的diplo，没有留意到韩易有些不自然地应对姿态，但任务轻松许多的经理人凯文-库萨特苏却能敏锐地捕捉到老板细微的表情变化。 “吃过东西了吗，易？” 凯文帮韩易悄然转变了话题。 “刚对付了几口，等会儿请你们ina吃晚餐，我可不想把我的伊比萨配额浪费在酒店大堂菜单上。”接过侍者递来的可乐，韩易轻声道谢，啜饮一口后，把一天一夜的疲惫都用气息舒了出来，“更要紧的是，我们还有很多客人要见，不是吗？他们人呢？” “乔纳斯-布鲁马上下楼。” 千里迢迢奔赴欧陆，韩易要做的自然不是在伊比萨呵欠连天地听一场techno演出这样简单。之所以会跨越六千英里的距离出现在西班牙，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与在欧洲巡演的diplo一道，网罗电音板块的人才。 音乐方面，未来发展的三大支柱已经立起来了两根，碧梨-艾利什、杜阿-利帕、霍尔希领衔的流行板块可以用格莱美收割机来形容，snoopdogg率领的migos、cardib和postmalone新生代能够制造出什么样的声量也可想而知。 现在，只差电子音乐这关键一环，hmg跻身四大音乐集团行列的筹码就算全部凑够，做好基本的打仗准备了。 虽然已经有cheatcodes、grey和diplo撑场面，不过总体来说，电音艺人阵容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这就是为什么昨晚在pachaibiza，会有那么多百大dj联袂出席的原因。 著名dj们总是会到处串场，这点不假，但如果没有diplo和凯文-库萨特苏刻意攒局，人也不会来得这么齐整。 从乔纳斯-布鲁开始，韩易特意让diplo与他们分开约谈，逐一介绍hmg接下来在电音板块，特别是欧洲电音市场的布局。 “下午好，乔纳斯。” 没等多久，睡眼惺忪的乔纳斯-布鲁便趿着酒店拖鞋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下午好，凯文。” 乔纳斯-布鲁与凯文-库萨特苏和diplo分别拥抱致礼，2016年6月初的他，刚刚发行签约维珍emi之后的第二支单曲《perfectstrangers》，后世让他登上排行榜的一系列热单此时还在襁褓状态。因此，演出费仅有几千美元的他，不可能到哪里都请个巡演经理，也没钱负担经理人的随行费用。 这便是最好下手的说服对象。 “昨天有跟你介绍过，hmg的创始人，maddecent的大股东，韩易。” “啊，是的，昨晚见过。”断片的乔纳斯-布鲁完全忘掉了韩易的模样，但这种场面上的客套话还是要说的，“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韩先生。” “也很高兴再见到你，乔纳斯。”韩易也抱了抱身上仍然残留着酒气的乔纳斯，面不改色地笑道，“要像托马斯一样来杯拉格吗？” “我做不到，现在说到任何跟酒有关的东西我都想吐……冰水就好，谢谢。” 等乔纳斯-布鲁灌下几口冰水，稍微定了定神，凯文-库萨特苏才继续四人间的谈话。 “所以我们在这里召开这次会议的原因，是为了分享一些关于maddecent和人予管理共同启动的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新项目，叫做madonesmanagement。这个全新的管理公司，将由我出任ceo，专为培养和管理像您这样的顶尖电子音乐艺术家而设计。” 凯文-库萨特苏以diplo经理人的名义加入人予管理，成为这家艺人管理公司的高级合伙人已有些时日。按照maddecent收购协议中的约定，凯文-库萨特苏不需要向公司上缴艺人管理方面的收入，所有他旗下的音乐人，都独立管理、独立建账、独立营收。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审慎考察，也看到如本-莫森、安东尼-李和杰森-阿隆等诸位能人的渐次加入，凯文-库萨特苏已经做好了进一步加深合作关系的准备。毕竟在韩易的3600万美元收购资金中，出让8.25%的凯文仅能拿到550万美元。 可以让他过上一阵优渥的生活没错，但想要在纸醉金迷的好莱坞出人头地，七位数的存款远远不够。 凯文通过赵宥真向韩易表达了这一想法，后者当然也乐于接受。充分利用maddecent、diplo和凯文-库萨特苏在电音圈的人脉，建立起一个附属于tgo，由凯文领导的电音管理机构，是对他最好的使用方式。 “mom。”diplo摊开手，开怀大笑。 “哈？”乔纳斯-布鲁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为什么diplo会突然开口喊他妈。 “madonesmanagement，缩写，mom。”diplo笑得脸色涨红，咳嗽不止，“猜猜看，谁想的这名字。” “狄龙-弗朗西斯。”连思考都不需要，正确答案从乔纳斯的嘴里脱口而出。 别说maddecent，整个电音圈乃至音乐工业里，脑回路如此清奇的搞怪天才，也就狄龙一个。 “我觉得投票通过这个名字的人，脑子也有点问题。”韩易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老兄，这名字难道不是全票通过的？你和宥真都投了yes！” “我也没说我脑子正常。” 不端架子的幽默自嘲，激起了这张四人方桌的一阵哄笑。乔纳斯-布鲁原本悬在心尖的局促与忐忑，也被逐渐升起的亲近感所取代。 一个平易近人，资源雄厚的年轻富豪，比起维珍emi那些刻板严肃的中年a&r经理来说，无疑是更让人喜爱的合作伙伴。 “缩写也不能说完全就是个玩笑，因为mom的愿景，就是像mom一样，与我们的艺术家无间合作，建立起一个关系紧密的家庭。评估他们的才能、磨炼他们的技巧、并发展他们作为艺术个体的特色声音。” “我们组织了一支具有丰富经验的专业团队，涵盖艺人管理与唱片制作、市场营销、公关、品牌推广和现场活动等领域。这些能人共同分享的专业知识，将在培育电子音乐人才方面发挥关键作用，不管是我身边的托马斯这样已经享誉全球的著名艺术家，还是像你一样前途无量的初出茅庐者，我们都会通过高质量的合作策划、跟唱片公司共同操盘的宣传曝光，以及每年不可计数的现场演出，实现艺术家们在电子音乐方面跨越界限的巨大潜力。” “……山姆，我们认为你将是这个新项目的理想人选。因此，今天在这里，我、托马斯和易想要跟你讨论的，就是madonesmanagement能如何支持你的职业生涯进一步发展，从创意和商业角度将其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同样的话术，半个小时之后，被凯文-库萨特苏原封不动地使用在了山姆-费尔特身上。 2015年，通过对1990年robins.的经典单曲《showmelove》的重制，山姆-费尔特在主流榜单上获得了巨大成功。英国单曲榜第4位，荷兰单曲榜第15位，比利时单曲榜第11位，这首spinnin唱片和宝丽多唱片联合发行的tropicalhouse单曲，为他带来了走向台前的机会。 这轮巡演，是这位荷兰小伙子第一次参与繁忙的欧洲夏日音乐节季。 “明白。” 跟他们的邻居不同，荷兰人的英语普及率非常高，交流起来也没有什么口音。 山姆吸吸鼻子，盯着面前的柠檬水看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发问道。 “不想听起来很贪婪，各位，我很欣赏maddecent做的事情，也很期待能与你们共事……不过，在职业生涯的这个阶段，嗯，怎么说？现金为王。我希望能多一些演出方面的帮助，所以，如果跟你们签约的话，我能得到被uta代表的机会，对吗？” 这是荷兰人的另一个民族特性，极为直接。荷兰语里，甚至专门有一个词来形容他们自己的性格——bespreekbaarheid，意思就是，没什么事情是说不得、碰不得的。 当dj就是为了钱，这有什么好遮掩的？ “首先，我想说的是，山姆，很高兴我们有机会聊一聊你加入madonesmanagement的可能性。我坚信，通过跟我们签约，你的职业生涯将有机会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韩易双手交叠置于桌面上，眼神坦率地直视山姆-费尔特，侃侃而谈。 对待不同的合作伙伴，就要有不同的谈话方式。 喜欢婉转，就给他一条九曲花街。喜欢直接，那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五号公路。 “我知道你作为艺人，最主要的关注点是如何增加收入。这一点我非常尊重也相当敬佩，因为不是每个艺人都敢于把他们的真实想法坦诚地交流出来。老实说，我们特别喜欢这样的谈话方式。可以在沟通方面节省不少时间，提高工作的效率。” “你直率，我也不会隐瞒……没错，如果你跟mom合作，将能百分之百加入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客户名单。uta拥有庞大的人脉网络和深厚的行业影响力，可以在演出市场上扩大你的知名度与艺人品牌的覆盖面，从而提高你的单场要价，以及每年的总体收入。不管我们做什么，收入永远是最终的衡量标准。” “这是永远的真理。”山姆-费尔特点头应道。 “既然你会提出能否加入uta客户名单的问题，我相信我也不需要再向你重复叙述这家机构在推销音乐类客户方面的卓越成就。”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刚刚从billboard排行榜冠军位置下来的desiigner，演出日程表已经排到明年的6月11日了。” “我也是uta的一员，丽芙、米姆，我可以为我老板的话作证。” 不光是在山姆-费尔特面前这样说，面对djmag排名最高的女子组合，来自墨尔本的姐妹花nervo，diplo也坚持同样的说法。 “我在拉斯维加斯的驻场协议……一多半都是uta经纪团队的功劳。” “是的。这也是mom引以为傲的资源优势，我们跟演出经纪公司绝不会产生利益分配上的矛盾。因为有韩先生的存在，我们和uta，就是一家人。这也意味着，你们可以在世界范围内跟所有顶级音乐节、夜店和演出主办方保持长期稳定的供应关系，也能接触到uta在其他娱乐领域的战略合作伙伴。电影、电视、时尚、游戏，我们能助力nervo拓展更多垂直领域的合作项目，提高品牌知名度与营收。” “听上去很棒！” 昵称‘丽芙’的奥利维亚-内沃刚服下一颗芬必得，语气是非常捧场的雀跃，但受制于昨晚的药物副作用，表情看起来却难言兴奋。 乔纳斯-布鲁和山姆-费尔特是演出市场上的新面孔，但2005年就出道的nervo却早就已经完成了上千场演出。虽然不是业内最顶级的单场报价，但每小时三万欧元上下的演出价格，已经足够她们在澳大利亚过上相当滋润的生活。 “我们在演出板块的主要精力，其实是放在欧洲和亚洲的，特别是亚洲市场，这些年的发展势头很强劲。” 姐妹花中的另一位，米莉亚姆-内沃插入话题。这句话说得相当含蓄，也相当有智慧。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确实是世界演艺经纪公司的前三，但它的短板，恰恰是亚洲市场。caa有魔都办公室、帝都办公室和新加坡办公室，wme也有新加坡和悉尼两个分部，相当重视在亚太地区的业务拓展。但uta，至今都还只有伦敦一个海外办公室。 专注于亚洲市场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uta对于姐妹二人来说吸引力不大。 如果想让她们考虑madonesmanagement抛出的橄榄枝，必须开出更符合她们切身利益，也更实际一些的条件。 “亚洲市场是下一个增长点，这毋庸置疑。” 凯文-库萨特苏沉吟片刻，回答道。 “这也就是为什么，mom会为签约客户提供一笔专门的预付款，来承担每年的djmag广告包花费。” “噢，专门的预付款？” 米莉亚姆眼里泛出的光芒，已经充分阐释了这一条对她们的巨大吸引力。 “是的，我们都知道，亚洲人喜欢看djmag的排行，他们给dj开出的报价，通常来说也是跟艺人的排名高低息息相关的……嘿，我是亚洲人，技术上来说，你们也算是亚洲人，并且在那个市场上做过不少演出，我相信你们肯定有切身体会。” 关于亚洲的话题，当然需要来自华国的韩易来增加可信度。 “同时，我们每个人也都明白，djmag有多么贪婪，想吃掉艺人多大一块蛋糕。没错，为了在特定区域提升商业价值，这笔保护费不得不交，但我们希望跟我们签约合作的dj，至少可以在流动资金和账目周转方面轻松一些。” “这便是我们提供djmag宣传专项预付款的原因，女士们。” “六位数的欧元支出对我们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以承受的天文数字。” “事实上，如果有足量人才储备的话，我们能同时给榜单上的全部一百名dj提供资金支持。”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电音王朝（下） 榜单不是慈善。 从榜单创立之初，它就是一门生意。 这一点，在djmag筹办的年度百大dj排行榜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要在榜单上获得一席之地，就必须用钱来换。 如何操作呢？ 为了保证榜单在社会层面上的公信力，过于明显的排名交易自然是行不通的。因此，djmag的变现方式，是向参与榜单竞争的dj们，兜售他们的宣传资源包。 官网banner位、分站banner位、社交媒体推流、响应式banner位…… 这些宣传栏位有实际作用吗？ 当然没有。 djmag的团队成员，都不会浏览自家的官方网站。 至于djmag的社交媒体账号，唯一有点流量的时候，就是每年十月公布年度排名的那一天而已。 但据官方宣称，只要你购买了足够的宣传资源包，就会有大量原本不认识你的粉丝把票直接投给你，帮助伱登上榜单。 而没有购买宣传资源包的人，哪怕你名气大得像calvinharris或者zedd，一样只能挂在榜单三四十名的位置，当个充值客户用来做比较的吉祥物。 人类总是喜欢同类竞争，分出高下的。早些年，绝大部分人都对djmag的榜单趋之若鹜，世界上大部分地区的夜店，也都按照排名的先后顺序来开出offer，预订dj。在电子音乐方兴未艾，还没有进入大众视野的阶段，djmag确实是电音制作人和dj们为数不多的曝光渠道。 不过，随着欧美电音市场的不断发展与完善，dj们提升商业价值和品牌知名度的方式越来越多，djmag逐年增大的胃口也开始令许多艺人感到厌恶。刚开始，一两万英镑就可以搞定的排名，到后来需要十几万英镑才能获得一个挂在榜单末尾的机会。如果还想要往前冲，大几十万英镑的保护费是免不了要交的。2015年的djmag百大第一名dimitrivegas&likemike，据说更是耗费了七位数的巨额推广费。 djmag的贪婪在过去几年时间里被大规模报道，不管在欧洲还是北美，电子音乐的爱好者们对djmag榜单的态度，也从好奇与尊敬，变成了鄙夷与嘲笑。于是，一大批能够通过其他方式拉抬身价的dj，开始选择与djmag脱钩。avicii、calvinharris、zedd、thechainsmokers、diplo、djsnake、kygo、marshmello，大部分能够从音乐发行上收获忠实拥趸和丰厚版税的电音制作人/dj，都停止了对djmag的充值行为。 但还是有一些以演出为主要甚至唯一收入来源的dj，为了仍然对榜单买账的各大新兴市场，特别是亚洲市场，选择继续跟djmag深度合作。dimitrivegas&likemike、w&w，以及坐在韩易三人面前的澳大利亚姐妹花nervo，就是其中的代表。 2015年的djmag排名，nervo位列第24名，前一位是kshmr，后一位是deadmau5。 不管以她们的社交媒体粉丝数，还是音乐作品播放量来看，nervo的这个排名，都像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 为了保持这个名次，她们上一年足足买了四个最高级别的宣传包，总价44万英镑。 换算成美元，那就是将近55万美元。 赚当然可以赚到这么多，但要一次性拿出来，对于nervo来说依然是一个不小的财政压力。 这也是为什么，2016年的她们选择少交保护费，排名12个月时间内直接暴跌21名的原因。 “所以，你的意思是……” 奥利维亚-内沃试探性地问道。 “如果我们签约的话，100%的宣传费用，都会由管理公司来支付？” “女士们，你们之前有签过唱片协议吗？” “我们跟维珍emi有一个合资企业。”奥利维亚回答道。 “很好，那么，我们作为管理公司支付的djmag宣传费用，你也可以按照唱片协议中的预付款来理解。”韩易语调和缓地耐心解释道，“由mom先垫资，然后通过演出费100%优先收回之后，我们再按照商定的经理人分成比例进行分成……20%，对80%。” “也不用担心生活成本方面的问题。”凯文-库萨特苏接过话头，“我们会额外给你们提供10万美元的艺人预付款，负担宣传费用收回前你们的开销。” “听上去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提议。” 内沃姐妹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惊异。 艺人管理公司给艺人支付预付款，这件事本身就非常罕见。在欧美音乐工业的传统架构中，音乐经理人拿到的分成不多，因此在财务方面的责任也就极少。通常情况下，他们只需要为音乐人提供咨询、顾问和规划服务，任何实际的开支和花费，都是由艺人自己承担的。 有些比较抠搜的经理人，每一笔跟艺人演艺事业有关的打车费都要留好存根，定期报销。 稍微阔绰一点的，也就是像本-莫森这样，按月给杜阿-利帕发工资。 像韩易这样，一上来就能拍出一张几十万英镑的支票帮艺人买榜单，再给十万美元拿来当零花钱的……至少在电子音乐圈里，闻所未闻。 怪不得能让diplo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打工。 这是……真有钱啊！ “最重要的是，我们对艺人的帮助，绝不仅限于向他们提供资金，获得逐渐攀升的榜单排名而已。我们会保证让每一位签约客户，充分融入到hmg和maddecent未来规划的事业版图中。” “……尼基，听着，我们即将要做一些把maddecent带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的大事，一些完全改变世界电音格局的事情。” 当谈判对象变成了经常一起在电子音乐节和拉斯维加斯夜店出现的尼基-罗米洛，diplo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主导谈话的那个人。 从2012年在spinnin发行的电音经典《toulouse》开始，尼基-罗米洛逐渐成为了人们心中这个时代最出色的浩室音乐制作人之一。与nervo合作的《likehome》、和avicii联手推出的《icouldbetheone》，还有跟hardwell、vicetone以及krewe的一系列单曲，都进一步巩固了他在电子音乐界的领先地位。 作为djmag2015年百大排行榜的第18位，尼基不能说在主流乐坛里拥有广泛受众，但至少在浩室音乐圈，是粉丝与主办方最为青睐的艺人选项之一。 虽然合同金额远没有diplo那样诱人，但尼基-罗米洛也是在拉斯维加斯凯撒皇宫的hakkasan夜店集团有驻场身份的顶级dj。想要吸引他炒掉现在的管理公司getreal，加入madonesmanagement，需要的不仅仅是预付款的承诺而已。 展现mom、maddecent以及母公司瀚音乐集团在电子音乐版块方面的全面布局，让尼基-罗米洛相信他将会成为一支快速崛起的强大势力中的核心人物，才是促使荷兰人点头的最佳方法。 “改变世界电音格局？” “没错。第一件事，就是从创造旁人闻所未闻的大型活动开始。你知道的，在电子音乐领域，不管你在幕后筹划了多少了不起的事情，最后都需要一个声光电齐备的顶级音乐节来呈现。” diplo仰头灌下一大口拉格，打了个酒嗝，才继续说道。 “我们做了一个企划，叫做madwinter电子音乐节。字面意义上的疯狂冬季……因为举办时间，是2017年的3月初。” “噢，所以真的是在冬天？” 尼基-罗米洛摘下墨镜，揉了揉太阳穴，怀疑自己听错了。跟一年四季都能保持在二十摄氏度左右的南加州不同，欧洲的天气，特别是西欧发达国家的绝大多数城市，在柯本气候分类中都属于海洋性气候。 夏季凉爽，最热的时候平均温度也就是在20-24度之间，冬季能一直冷到五月都脱不掉棉衣。阴云密布的时间，总比阳光明媚的日子要多得多。 在这片每年冬天家家户户都得供暖的土地上，冬季显然是相当不适合户外音乐节活动的。抛开tomorrond、ultra和mysternd等几个超大型的音乐节不谈，那些中小型的室内音乐节和仓库派对，也要等到春暖花开才能保证足够的上座率。 这就是百大dj们每年9月再到次年5月很少会留在欧洲的原因。去亚洲也好、去北美也好，哪怕在迪拜消磨时间都可以，就是不会在欧洲演出。 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冬季电音场景。 这一局面，要等到2019年tomorrond音乐节宣布在阿尔卑斯山开启冬日特辑，才稍微有所改观。 既然穿越到了tomorrondwinter正式诞生的三年之前，那么韩易只能对主办方id&t说一声对不起了。 冬季电音盛会的头香，必须由他来点燃。 “没错，真的是在冬天。” diplo搂过韩易的肩膀，语气热切。 “我们老板的家族办公室里，有一位投资经理叫安托万-嘉舍，是埃德蒙德-罗斯柴尔德遗产集团的前任ceo……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尼基？” 给尼基-罗米洛透一点无关机密的底细，是韩易和diplo早就商量好的沟通策略。 “不太清楚。”跟山姆-费尔特同为荷兰人的尼基-罗米洛，语言表达方面甚至还要更简练干脆一些，“平时不看金融方面的新闻。”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用非常优惠的价格，租赁到罗斯柴尔德家族在阿尔卑斯山拥有的资产。” diplo打开手机里早就存好的图片，翻过屏幕，给尼基展示。 “这就是明年三月份音乐节的举办场地，法国默热沃，四季酒店。这一整片雪地，都可以供我们使用。” “wow。” 食指与大拇指悬于屏幕上方，逐渐放大照片的尼基-罗米洛惊叹道。 “确实很美。” “可不是吗？我们想要做的，就是在这片冬季仙境里，打造一个从周五到周日，持续三天的电子音乐节，涵盖多种电子音乐流派和艺术家。我们将设置几个主题各异的舞台，展示国际和法国本土的音乐人才。主舞台将由你、马丁-盖瑞斯、大卫·库塔和其他顶级音乐人奉上演出。” “为参与者提供独特的、难以忘怀的沉浸式体验，也是我们想要达到的目的之一。”韩易补充道，“将冬季的魔力与电子音乐的激情相结合。更关键的是，把滑雪玩家与电音玩家的购买力相结合。” 滑雪爱好者与电音爱好者，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消费水平较高的两个群体。想要在阿尔卑斯山的滑雪场玩得尽兴，一天大概400欧元左右的花费必不可少，而一场电音节，从门票到酒店再到餐饮和交通，一千欧元只能算是基础开销。 “同时吸引两个群体，同时在场地里提供两种服务，同时赚两类玩家的钱。也让消费者把两种不同的娱乐活动合二为一，帮他们也省点钱。”韩易摊开双手，笑道，“这是不折不扣的双赢。” 自己先赢一次，再用糖衣包裹的，所谓物超所值的双重体验组合赢一次……双赢。 “默热沃……没记错的话，在意大利和法国的边境，对吗？” 尼基-罗米洛看过这张照片的二十分钟后，另一双手捧起了diplo的手机。 来自比利时布鲁塞尔的tropicalhouse制作人，菲力克斯-德拉埃，艺名lostfrequencies。 “上面就是日内瓦？” “没错。在三个国家的交界处，交通很方便，可以同时吸引到西欧和南欧的电子音乐爱好者。” “我知道这里，小时候去过一次。”菲力克斯把手机还给diplo，腼腆地笑了笑，“如果能在阿尔卑斯山演一场这样的音乐节，绝对是一件能够定义职业生涯的标志性事件，不过……” “不过……” 凯文-库萨特苏平举右手，在空中画着圆圈。 “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跟我们沟通，菲力克斯，这就是我们想要去承担的职责。” “不过，现在，我其实更专注于音乐制作板块的发展……伙计们，别误会，现场演出肯定是很重要的收入来源，这一点每个人都必须得承认。但是我觉得现在的我有非常多的新奇想法可以向流行乐坛输送，打入各个国家的排行榜，特别是美国的billboard，是我现阶段最想要完成的目标。” “我希望签约的管理公司，一定是能够帮我完成这件事的。” 听到lostfrequencies的规划，韩易和diplo默契地目光交汇，相视一笑。 从第一位见面的乔纳斯-布鲁到此刻坐在他们对面的菲力克斯-德拉埃，自天光大亮至暮色西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里，每位dj对于经理人都有不同的诉求。 需要音乐资源——渴望更多演出——期待资金保障——考量综合实力，最后回到lostfrequencies身上，音乐制作方面的支持又成为了决定性的因素。 fullcircle。 不能说哪个艺人目光短浅，哪个艺人更有远见，每个人的生涯目标不同，所处的职业发展阶段也大相径庭，有迥异的诉求实属正常。 这是管理公司的机遇与挑战，也是音乐经理人存在的必要。 “你说的这一点，恰恰是我们的长项。” 有韩易过去三个月大洒支票，跑马圈地引入的雄厚资源，凯文-库萨特苏提起音乐制作和音乐宣发方面的话题显得极有信心。 “你得知道，madonesmanagement的母公司，hmg，现在不止拥有diplo而已，我们的覆盖范围也不仅限于电音圈。拉娜-德尔雷、艾丽-古尔丁、霍尔希，这些都是我们的艺人，也都是你触手可及的合作对象。” “让旗下的音乐人碰撞出创意火花，从而在排行榜上取得更优异的名次，是公司自成立以来的根本性策略。” “事实上……听听这个，菲力克斯。” 凯文-库萨特苏从instagram的私信里，给菲力克斯-德拉埃发送了一个soudcloud的私密链接。 “这是majozer和贾斯汀-比伯以及麦迪逊-比尔合作的全新单曲，《coldwater》。”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的名字，能够出现在这支单曲的remix特辑里。”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游艇派对 “想想看，majozer、martingarrix和davidguetta，三个伟大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一首remix里。” 《coldwater》remix特辑的概念，凯文-库萨特苏不仅传递给了lostfrequencies。吃过晚饭，登上游艇后，他也在不遗余力地向今晚这场派对的主人推介着。 前面接触的五组艺人，在酒店泳池边就可以解决与他们的会面。 但最后两位可不一样。 大卫-库塔，2011年djmag排名第一，连续两届格莱美奖得主。从2001年发行首张单曲开始，热门音乐无数，《whenlovetakesover》、《sexybitch》、《gettin''overyou》、《withoutyou》、《titanium》、《heymama》、《thisone''sforyou》……几乎任何一首作品，都能登上排行榜首位。 直到2023年，大卫-库塔已经三次获得了djmag排行榜第一的殊荣，专辑折算销量1000万张，单曲折算销量6500万张，线上总播放量140亿次。 今天所有见到的电子音乐制作人里，打包加在一起再放大十倍，都赶不上大卫-库塔在主流乐坛的成就。 当然，除了马丁-盖瑞斯。 2013年就凭借惊才绝艳的bigroom传世经典《animals》拿下英国单曲榜冠军，获得八个白金唱片认证。接下来在电音圈深耕的几支单曲《wizard》、《tremor》、《turnupthespeakers》也都是各大音乐节放滥了的作品。 2016年开始，马丁-盖瑞斯开始向流行电子方向靠拢，成绩也相当出彩。由碧碧-雷克萨演唱的《inthenameoflove》，杜阿-利帕演唱的《scaredtobelonely》、特洛伊-希文演唱的《thereforyou》，发一首红一首。djmag的排名亦逐年走高，事实上，如果一切按照历史轨迹来发展，今年他就应该排到百大第一了。 之所以成绩如此亮眼，是因为他从2013年开始便与斯库特-布劳恩的sbprojects签约，由这位2010年代最伟大的音乐经理人倾力打造。 因此，今晚跟马丁-盖瑞斯和大卫-库塔的见面，与前五组音乐人在目的和性质上截然不同。泳池边见那些艺人，是为了签约到新成立的madonesmanagement，而跟马丁与大卫碰头，则完全是为了先混个脸熟。 马丁-盖瑞斯这边，先做做remix、上上音乐节，一步步拉近关系，再结合着跟斯库特-布劳恩合作层级的不断提高，看看后面能有什么新的契机。 至于大卫-库塔那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目前应该正在跟斯库特-布劳恩接触，洽谈合作事宜，这也是为什么大卫最近跟马丁-盖瑞斯走得特别近的主要原因。 明抢斯库特的人，会伤害到还未成型的行业关系。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先从纯粹的演出和音乐合作开始，不涉及到签约和独家问题，静观其变。 到了这个级别，任何谋划都得小心谨慎，凡事都得坚持四个字，徐徐图之。 “所以是majozer、贾斯汀-比伯和……” 马丁-盖瑞斯在instagram里输入madisonbeer两个单词，点开排名第一的搜索结果，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给凯文-库萨特苏看。 “是这个吗？” “没错，467万粉丝，瀚音乐的签约艺人。” “she''s……insanelyhot。” 马丁向下滑动，查看着麦迪逊上传的照片，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我应该之前刷到过她的帖文。” “instagram上粉丝增长速度最快的女艺人，也是今年马上要像风暴一样席卷乐坛的超新星。” 听到马丁对麦蒂的夸奖，韩易下意识地摸摸嘴唇，旋即加入了说服马丁-盖瑞斯的行列。 “《coldwater》会获得maddecent成立以来最强力的推广。事实上，哪怕不做推广，这首歌的声量也足够惊人。麦迪逊-比尔全网粉丝数差不多在八百万左右，majozer在spotify上的每月收听用户数超过一千万……而贾斯汀-比伯，你也知道的，instagram上7800万粉丝，推特即将突破1亿。” “不敢说百分之百能达到目标……但我们的目标，就是成为billboard下一首冠军单曲。”diplo挪动身子，坐到马丁身边，搂过对方的肩膀，“这会是maddecent播放量最高的音乐，比《leanon》更高。因此，我们希望你也可以加入进来，共享这份荣耀。毕竟……嘿，贾斯汀、斯库特、我，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是啊，这点毫无疑问。” 跟山姆-费尔特和尼基-罗米洛一样，马丁-盖瑞斯亦是一位生于低地国的荷兰人，但也许是签约了美国管理团队，跟斯库特-布劳恩这类人精打过太多交道，马丁的说话方式显然要婉转迂回得多。 “我非常乐意能加入到这一计划中来，相信斯库特也会对此感到相当兴奋吧，你们跟他有见面聊过这件事吗？” “当然，事实上，录这首歌的时候我们就跟他提过这件事。”韩易说得非常模糊，“等这次回到北美，我们还会再约着见面，谈更深入的合作事宜。” “斯库特是个特别强力的经理人。”马丁抿了一口野格，咂咂嘴，“我很信任他的团队，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跟他沟通，只要达成合意，我照办就行。” “那就太方便了。” 马丁隐含意味相当明显的回答，让韩易和凯文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位百大dj的态度很明确——我知道你们今天直接找我来谈合作的真实意图，不过目前我在这家管理公司待得很舒服，暂时没有改换门庭的打算。 为了避嫌，任何工作上的问题，请你们直接跟斯库特-布劳恩沟通。 马丁-盖瑞斯不是什么洞察一切的读心者，当然也不会是只会贪图享乐的废柴。diplo特意邀请逗留在伊比萨岛的所有dj到pachaibiza参加派对，又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跟每位艺人在泳池边单独谈心。意欲何为，昭然若揭。 至于他怎么知道泳池谈心这件事的？ 荷兰电音圈就这么大，只要没有beef，彼此之间互通有无再正常不过。 紧密抱团，相互提携，这是只有1700万人口的荷兰，能够成为世界电子音乐行业绝对霸主的核心竞争力。 “大卫，你怎么想？” 小马丁的城池攻不下，diplo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大卫-库塔身上。不过，跟年纪尚轻却思维敏捷的马丁-盖瑞斯相比，大他整整二十九岁的法国制作人显然已经进入了人生的新阶段。 这个阶段的名字叫，zerofucksgiven。 billboard冠单早已拿到手软，拉斯维加斯永利酒店的驻场协议也在持续更新，再加上每年平均126场的天量演出，和每场20万美元往上的演出价格，去年的大卫-库塔，进账超过2800万美元。 仅次于劳模tiesto、从韩易那里拿到三千多万收购款项的diplo，以及赌城最高驻场价格记录保持者，这个月就要跟泰勒-斯威夫特分手的卡尔文-哈里斯。 更妙的是，大卫两年前刚跟前妻凯希-库塔离婚，49岁的他，正在经历他的人生第二春。 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会在2014年的tomorrond主舞台上嗨到失魂落魄了吗？ 这个男人，是真的非常认真地在庆祝他的单身生活。 今晚也是如此。 “大卫……大卫！” 看着坐在船头仰望星空，行尸走肉般一动不动的大卫-库塔，就连五毒俱全的diplo都显得很是无奈。 在自己的游艇上，法国人嗑药磕起来可以说是毫无顾忌，丧心病狂。 当然，说是他自己的船，其实并不准确。今天晚上，大卫-库塔将要在pachaibiza举办他的个人活动品牌，f***kmei''mfamous!系列的其中一场演出，嘉宾是下午刚跟韩易达成口头签约协议的lostfrequencies。 光听这个品牌名字，你就知道，在演出之前嗨到尽兴，把身体里的所有罪与欲都完全释放出来，到上台演出之前药效正好挥发大半，还在劲头上，但不会强烈到影响演出，这是大卫-库塔上次事故之后总结出的规律，也是他两年以来一直坚持的“赛前仪式”。 与大卫-库塔长期合作的pacha夜店集团当然知道法国人的这一习惯，因此，在演出开始之前，他们便专门为大卫安排了创始人里卡多-乌格尔的其中一艘游艇，作为预热派对的举办地点。 驶出伊比萨湾，远离媒体和路人的视线，大卫-库塔的肉体和灵魂想去哪里都可以。 新人哪怕坐在休息室里也无人问津，而巨星不用刻意写在接待条款里，主办方也会挖空心思去讨好他们。 再正常不过的娱乐圈金字塔。 “托马斯，我想我们已经失去他了……至少暂时如此。” 大卫-库塔的经理人让-夏尔-卡雷举起手中的香槟，声音粗哑地哈哈大笑。虽然说是经理人，但让-夏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比大卫更成熟，或者更理智的举止。 相反，他是游艇上为数不多的男士里，皮肤被酒精催得最红润，肢体动作被药物激得最夸张的那个。 负面影响就像尼古丁贴片，你会情不自禁地吸收附着在你身上的东西。 布契纳尼的这句名言，确实扎根于现实。 就是不知道提供负面影响的源头，究竟是大卫-库塔，还是他的经理人团队。 “我想也是。” 韩易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若不是明天一大早就要飞往伦敦处理其他事情，他绝不会选择在演出当晚跟大卫-库塔谈生意。 看来，关于那场加勒比海高端私人海岛音乐节的“创意”，得等明天再由托马斯和凯文二人跟大卫私下沟通了。 “我知道亚洲人有很强的职业道德和工作责任感……” 让-夏尔-卡雷热情地搂住韩易的肩头，没轻没重地摇晃了两下。 “但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欧洲人的工作时间。周一到周四，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两个小时的午间休息。周五我们虽然也是五点下班，但三点半就开始喝咖啡了。” “至于周末？我们跟每个合作伙伴说，周六和周天是家庭日，但实际上，这，才是我们在干的事情……字面意义上的。” 像一个充满激情与才华的油画家，让-夏尔握住他无形的笔刷，用力一挥，为韩易绘制出索多玛的糜烂与荒唐。 此时，韩易一行人所在的，是乌格尔游艇最顶层的休闲区。两排长沙发上虽然只坐了韩易、凯文-库萨特苏、diplo、马丁-盖瑞斯、大卫-库塔和让-夏尔-卡雷六位男士，但他们身前的甲板，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光景。 模特们。 instagram模特们。 穿着各色迷你比基尼的instagram模特们。 穿着各色迷你比基尼，被化学物质冲到昏头，随时准备好弯下腰来的instagram模特们。 instagrammodels，可以被看作是中文里“嫩模”和“网红”两个词的结合体，特指那些靠在instagram上发布惹火照片，以博取关注和追随者，并通过粉丝数量来换取经济效益的女孩。 虽然有一些特别成功的instagram模特，比如肯德尔-詹娜和吉吉-哈迪德，能凭借她们的超高热度在时装秀场和杂志封面上占有一席之地，成为几乎能以假乱真的“职业模特”。但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粉丝数超不过十万，衣服越脱越多，底线越来越低，成天混迹于各种名流派对，渴望能搏到一次一夜成名的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韩易身前这群，挤作一团，橄榄油与香水随着几无遮掩的舞蹈动作，在彼此的美好胴体间传递的姑娘们，就是最典型的instagram模特。 她们之中，没有卡莉-克劳斯，没有贝哈蒂-普林斯露，亦没有芭芭拉-帕文。 这些靠自己就能年入数百万美元的超级名模，不需要在众人面前把自己剥得精光。她们寻找对象的圈层，是纽约上东区的joshuakushner，是好莱坞山上的亚当-列维，是四千万豪宅东西海岸各有一套的韩易。 但游艇上的这十几位美人，远没有这样幸运。她们有的人身高不足以走上t台，有的长相对于高级时尚杂志来说太过艳俗，有的初出茅庐还没获得更进一步的敲门砖。种种原因，导致她们只能被囿固在这里，成为权势人物曼妙夜晚里一件可有可无的配饰。 从传统价值观的角度来看，她们的命运确实足够悲哀，但在对两性关系的研讨已经深入到如此地步，女性不再害怕公开谈论取向和欲望的2010年代，所谓金丝雀的故事，其实完全有另外一种解读的方法。 如果男女之间在性方面完全平等，那么这些女孩子既能参加纸醉金迷的奢华派对，又能拍摄足量的靓丽照片来丰富她们的instagram草稿箱，还有机会睡到那些平日里高不可攀，发私信回都不回一句的男性名人。 这不就是《泰坦尼克号》杰克与露丝的性别翻转版吗？ 杰克是贫民姑娘，露丝是贵族公子，在甲板上相爱，在船舱里升华。 有什么问题？ “姑娘们，姑娘们……音乐停一下！” 在让-夏尔-卡雷的呼喝声中，战战兢兢，殷切期盼获得在场前辈垂青的dj按下暂停键，顶层甲板上几乎是瞬间便被快乐戛然而止的不满嘟囔塞满。 “姑娘们，听着，在你们面前，有三位来自其他大洲的客人。托马斯，来自北美。凯文和易，来自亚洲……” 大卫-库塔的经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醉眼迷蒙地指着三位宾客，英文发音是法国人特有的口齿不清。 “mother——fucker，我是美国人。”凯文抿了口啤酒，咬牙切齿地小声咒骂，“还有四分之一黑人血统。” “今晚，我们有且只有一个任务！” 让-夏尔-卡雷高举双臂，在lsd的作用下奋力嘶吼。 “给他们展示一下，欧洲人是怎样派对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亲身示范 让-夏尔-卡雷的号令，是诸位尤物等待了一整晚的信号。 大卫-库塔、马丁-盖瑞斯，还有diplo，这三个频繁出现在演出阵容海报顶端，音乐节主舞台黄金时段的熟面孔，可以称得上是每一个追名逐利的骨肉皮梦寐以求的上等猎物。 凯文-库萨特苏看起来不太像是活跃在台前的艺人，但还是有几位在电音圈浸淫多年的女孩子，能够识别出他的身份。diplo的艺人经理，maddecent的联合创始人。 对于那些在身材和样貌方面信心不足，或者单纯不想今晚竞争太激烈的instagram模特来说，凯文也不失为一个优质目标。 跟着diplo，至少不缺钱。 而且黝黑的皮肤，也在暗示某些异禀的天赋。 至于韩易，没人认识这个陌生的亚裔面孔。但精致得体的打扮，再加上电音巨星们对他的谦逊态度，很快便引起了整艘游艇绝大多数人的浓厚兴趣。 人们对于神秘未知的事物，总是会倾注更高的热情。 而想要找到答案也非常容易，其中一个热辣的姑娘贴在让-夏尔耳边轻声呢喃几句，套出韩易的名字，接下来的一切，交给google搜索就好了。 3600万收购maddecent。 1.9亿美元收购uta。 能找到的新闻，加起来总金额就超过了2.26亿美元。 不同的网站链接，在十来个whatsapp群组里来回传阅。 待各位instagram模特的目光，从屏幕里华裔富豪与道格勒斯-勒庞和杰瑞米-齐默的合照上移开，重新投向现实里的韩易时，那份不加掩饰的炽热与露骨，就连发现黄金之国的弗朗西斯科-皮萨罗都得自叹弗如。 中头奖了。 寻常的游艇派对，哪里遇得到如此可口而优质的美味？ 富可敌国，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权势滔天，哪怕是diplo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老板。 更重要的是，这位亿万富豪，还不是那种胸口的皮肤能垂到肚脐，暗褐色的老年斑遍布全身，死气沉沉的朽木。 那张充满青春活力的俊朗面孔，再怎么夸张猜测，也不会超过三十岁。 年轻帅气的异国巨富？ 什么《五十度灰》？ 这可比马丁-盖瑞斯或者diplo的吸引力大多了。 在场的每一位女孩，都悄悄地咽了咽口水。 就像麦迪逊-比尔的闺蜜伊莎贝拉-琼斯所说的那样。 富、辣、富得要命、有吸引力、1亿美金级别的富。 足够年轻，意味着更好拿捏。 不是明星，代表没有距离感。 背景神秘，更让人浮想联翩。 他是单身吗？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一夜露水情缘，是否有机会发展成长期稳定的恋爱关系？ 跟他恋爱，能给自己带来多么难以想象的阶层跃升？ 私人飞机、皇家套房、峰顶豪宅、超级跑车、高定珠宝…… 每多一组词汇在脑海里滑过，姑娘们眼里韩易的样貌就变得更迷人一分。 正如艾瑞克-卡斯特纳所说，若你拥有财富，盛名自会相随。 此刻，在这艘里卡多-乌格尔的游艇上，韩易成为了声名最显的那一个。 若不是刚才他们一直在谈正经事，有意与派对人群隔开距离，韩易早就陷入重围了。 因此，在让-夏尔的高声呼喊后，顶层甲板上的佳人们便迅速行动起来。 diplo站起身来，嘴角向一边歪斜，带着一脸标志性的懒散笑容迎向那个刚才频繁跟他打着眼神信号的红发女郎。两个一心要得到马丁-盖瑞斯的金发尤物不约而同地向他伸出手，生拉硬拽把荷兰人拖进了舞池。 凯文-库萨特苏搂过一位小麦肤色，看起来像是摩尔人后裔的混血姑娘朝船舱走去，不知道会不会碰到已经在卫生间里跟某个英国口音的模特待了二十分钟的lostfrequencies。 至于大卫-库塔，暂时没人去打扰这个继续仰望星空的法国老男人。下午刚上船他就搞定了一个，韩易一行人刚登上游艇时他正在卧室里忙活另一个。现在的大卫，正处在养精蓄锐的阶段。再过一个小时，恢复得差不多，再找顺眼的第三个交流交流感情，药效就差不多能挥发完，进入演出状态了。 因此，在dj们被迅速瓜分后，甲板上剩下的六七张俏丽面孔，把她们的注意力和社交魅力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了韩易身上。 选他，还是选胖到脖子都看不见的让-夏尔？ 答案显而易见。 稍微含蓄一些的几个女孩，没有选择直接上前搭讪，而是依然站在原地，随着重新响起的techno音乐扭动着或纤细或丰腴的腰肢。与此同时，将那涂抹着各色眼影的双眸牢牢焊死在韩易脸上，期待与年轻富豪通过目光交汇碰撞出充盈着多巴胺、内啡肽与催产素的火花。 不过很可惜，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韩易并没有用眼神检视全场，像约翰-梅尔、查理-辛或者科林-法瑞尔那样不加掩饰地展露自己对“sexualdalliance”的喜爱。 相反，十几分钟过去，他压根就没把脑袋抬起来过。只是低头不住啜饮着快要见底的可乐，死死盯着掌中的手机屏幕。 这个时候，选择第一种调情方式的女孩们悲哀地发现，她们已经被两位大胆上前搭话的惹火女郎，甩开了一大截距离。 “thisisthstceyouwanttohaveyoureyesgluedtoyourphone。”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韩易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着直接坐到他身边的其中一位instagram模特。唇瓣离他只有一个酒杯的距离，而从肩膀往下，左侧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则尽皆与他的西装裤紧密相接。 若不是那头即使在夜色中也白得耀眼，没有半分烫染痕迹的浅色金发，韩易很难从女孩曝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颜色上分辨出她的族裔身份。2010年代进入后半叶，欧美的美妆场景就是这样令人头晕目眩。不管血液里流淌的dna来自亚洲、欧洲还是美洲，每个人都想成为卡戴珊家族的一员。 刻意晒成小麦色的皮肤，极力掩盖真实身份的混血妆容，布料少到相当于没穿的迷你比基尼，还有不管是去健身房还是整形医院获得的惊人曲线。 一个更白、更矮、更丰腴的kendallwannabe。 “我说，伱为什么会想在这里，把眼球黏在手机屏幕上？” 听起来有点生硬的德式英语，丝毫没有影响女孩的诱人程度。她的右手大拇指托着比基尼肩带，似乎是下意识地滑动着，缓缓自上而下，一直到杯垫上缘才停止。激起的波浪，能让任何一个取向为异性的年轻男人心浮气躁。 “顺便一提，我叫汉娜。” 残留着香味的指尖伸到了韩易面前。 “你好，汉娜。易，很高兴认识。” 韩易瞟了一眼屏幕上的whatsapp对话框，将它揣回裤兜里。 “工作而已。” “我以为让-夏尔的那段演讲，是你们达成的共识呢。” 左侧的姑娘也朝他凑近了一些，右手甚至自然而然地缠绕在了韩易的左臂上。 “给你介绍一下，易。香塔娜，我最好的朋友，基本上就像姐妹一样。” 比小麦更深一些的肤色，超越妆容更加强烈的混血感，已经不能再用衣物来形容的鲜红“配饰”，以及稍稍逊色一些的身体线条，组成了她的外貌标识。 一个更黑、更高、更纤瘦的kyliewannabe。 那可不就是像姐妹一样吗？ “香塔娜，呃，嗨……听名字是……泰国人？” 既然整个人都已经完全贴在了他手臂上，韩易也就没有了握手的必要。他轻轻吐出一口越来越炽热的浊气，挪了挪身子，试图拉大二人之间的距离。但这徒劳无功的尝试，不仅没有让他摆脱香塔娜的进攻，还把自己送进了汉娜的虎口。 面对靠过来的韩易，汉娜没有避让，而是极为自然地把手在他的腰间环了一圈。 “bbt，泰裔英国人。”香塔娜扬起下巴，把英国口音变得更明显了一些，“你是对泰国人这部分更感兴趣一些，还是对英国人这部分更感兴趣一些？” “你说得就像他有选择一样，香塔娜。”汉娜把脑袋搭在韩易的肩头，眼神越过亿万富豪的侧脸，看着自己的闺蜜，打趣道，“他又不能把泰国部分和英国部分拆分开。” “怎么不能？” 香塔娜的眼珠狡黠地转动着。 “这部分，是英国的。” 她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这部分，是泰国的。” 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韩易目瞪口呆。 “更何况，这也不是他唯二的选项呀。” 香塔娜当着韩易的面，捏了一把汉娜最柔软滑腻的部位，顺势把自己摔进了他的怀抱里。 “德国、瑞典和波兰，你给他提供的特色菜肴，比我的多多了。” “不，香塔娜……我们为什么非要让他选择呢？” 汉娜的指尖在韩易的鬓发间掠过，轻声呢喃道。 “像他这样的男人，应该不太习惯做取舍吧？” “毕竟，他明明拥有可以全部都要的权势。” 对于汉娜和香塔娜来说，这是她们联手制敌的小小手段而已。但在韩易听来，这些话语，却有另外一层，让他心神不宁的特殊含义。 先是身体异常僵直，片刻之后，韩易的坐姿才重新变得舒缓自然起来。 随着表情恢复正常，韩易眼眸深处越来越黯淡的火苗，终于完全熄灭。 “说实话，英国口音确实有点难懂。” 韩易挂起一抹慵懒随性的迷人微笑，反客为主，或者说重新夺回了主人的地位，让自己散发着无尽热力的掌心，覆在汉娜与香塔娜的腰间。 “哪一句不太听得懂？” “……‘全部都要的权势’这句。” “我可能需要一点……亲身示范。” …… “don’tstop，believin’……” “holdonto……” 已经开始变得让人难以忍受的闹铃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韩易便抓起放在头顶的手机，狠狠地按下了关机键。 数秒后，房间内重归死寂，但韩易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他，在床上躺了好半天，才搞清楚几个基本事实。 第一，这里不是伊比萨岛，是伦敦。 第二，今天不是6月9日，是6月21日。 第三，睡在身边两位未着寸缕的姑娘，已经不再是香塔娜和汉娜。 而是…… 是谁来着？ 从头捋一遍吧。 6月10日，自六国联军激战的床帏间爬起，韩易便与diplo和凯文-库萨特苏作别，与费亚穆-德尔维希一道踏上了前往里斯本的私人飞机。 去里斯本，不是为了换个地方继续度假，而是为了跟他的投资经理安托万-嘉舍会合，在欧洲地区成立hmg和瀚资本的分公司。 而之所以要选择把欧洲总部放在里斯本，跟葡萄牙政府的税收政策息息相关。 这个西欧边陲的卢西塔尼亚之国，是整个欧洲大陆，乃至全世界，对外国企业最友好的地方。 欧猪五国这个词广为人知。它是葡萄牙人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除了2004年欧洲杯之外最大的创伤，也是对葡萄牙经济最好的注解。近四十年来，葡萄牙的国家经济因为高风险信贷、飙升的公共债务，以及管理不善的欧盟结构基金和凝聚基金而受到损害。 2014年，葡萄牙国内生产总值2299亿美元，人均gdp22103.7美元。 2015年，国内生产总值锐减至1994亿美元，人均gdp也跌到了19250.11美元。 从第一产业到第三产业，一片荒芜。旅游业作为葡萄牙的经济支柱，竟然占到了gdp总额的20%上下。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已经躺平摆烂将近半个世纪的国家。 为了扭转这一现状，葡萄牙政府对外资的态度极为开放。虽然在葡萄牙成立公司，需要拥有当地的在留卡，以及nif税号与社保码，但急于给垂危的经济引入新鲜血液救命的葡萄牙政府，给优质的外国投资者们，提供了一个快捷方便的后门。 葡萄牙黄金签证。 只需要往葡萄牙银行的账户里汇入100万欧元，就可以立刻获得黄金签证。可以自由地在葡萄牙境内居住与工作，但并不需要被困在这里坐绿卡监。 更重要的是，黄金签证的持有者，可以申请以非常住居民身份，在葡萄牙境内创办企业。 而非常住居民，有一项难以想象的税收优惠。 那就是——在获得非常住居民身份的前10年，葡萄牙境内的个人收入，只需要缴纳20%的个人所得税，没有税率升级条款。 而葡萄牙境外产生的收入，直接免税。 不管是股息、利息还是版税，资本收益还是劳务所得，统统都是0%。 这一政策，在个人所得税高阶税率基本都在50%以上的欧洲国家有多大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任何在欧洲获得的收入，韩易都可以自由地以欧元的形式汇入他的葡萄牙账户，不缴一分个人所得税。若是要汇回北美，也可以直接通过作为穿透实体的llc操作。这样一来，韩易只需要在美国缴一次个人所得税，而省去了中间两个国家反复扣税的麻烦。 再结合葡萄牙当地21%的企业税综合考虑，这种合法的便宜不占，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在安托万-嘉舍和他聘请的当地律师帮助下，韩易在里斯本呆了大概一周的时间，将三件事情渐次处理完毕。 第一，黄金签证，这一步最是简单。在葡萄牙商业银行开设一个私人账户，存入一百万欧元。voilà！黄金签证就到手了。 第二，非常住居民身份。通常情况下来说，想要成为葡萄牙的税收居民，必须在十二个月的时间内，于葡萄牙境内连续或者间断居住183天。 但任何规定，都是会给富豪们开个后门的，特别是在葡萄牙这种腐败程度西欧地区垫底的国家。 “若要缩短居住时间，需要在葡萄牙当地拥有一处永久居所，展现出居住和维护该处居所的意愿。” 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要韩易在里斯本买套房，居住时间的长短，大可以再商量。 而买房这件事，对于韩易来说，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既然葡萄牙政府要他购地置业，那么，就让整个卢西塔尼亚感受一下，一位在美国也算是塔尖阶层的亿万富豪，能给当地居民带来怎样的财富震撼。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从里斯本到伦敦 直到仔细研究里斯本的房地产市场，韩易才知道葡萄牙的经济到底萎缩到了何等地步。 这座55万人口居住的葡萄牙首都兼第一大都会区，每平方米的平均房价，竟然只有2896欧元。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巴黎每平方8000欧元的平均价格。 而在伦敦，这一数字是9730，英镑。 里斯本的城区很小，甚至比旧金山的市区还要小上20平方公里。其中最繁华、房价最高，富人与名流最集中的，就是阿尔法玛的里斯本主教座堂区了，这里的房价，比其他区域要高出整整44%。 但即使如此，一栋套内面积487平方米，总占地813平方米，拥有五间浴室、五间卧室、三个全尺度套房，坐落在恩宠观景台旁的独栋别墅，也只需要242.5万欧元而已，7.5%的房产购置税已经包含在内。 站在不规则的无边泳池前，眺望着脚下鳞次栉比的新古典主义风格建筑，以及伊比利亚半岛独具特色的红色屋顶与鹅卵石街道，韩易不禁有些感慨。 他已经过于习惯洛杉矶和纽约的极致繁华，反倒忘记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地方，都像里斯本这样——不对，绝大多数地方，比里斯本的房价还要低得多。 在这些本国人心中的巅峰之城里，即使只调取韩易目前现金储备的不到二十分之一，也能做到欲予欲求。 因此，哪怕全款买下这套里斯本大宅，也完全不会影响到one57那套#79顶层公寓的交易进度。签上几份授权书，把具体的交易流程委托给乔丹-布罗姆利和安托万-嘉舍负责，韩易在里斯本的第二项任务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这将是他在欧洲大陆的第一份不动产。 虽然交易还没正式完成，韩易仍不知道这次消费能够返还多少奖励。但就从内心感受到的这股，“大西洋两岸都有资产布局，一个国家最核心的街区被自己轻易拿下”的喜悦感与满足感来说，奖金比例应该不会低到哪里去。 没有100%，也至少有个80%。 签证与身份的问题搞定，韩易在里斯本的任务还剩下一个，那就是公司注册。 两家“sociedadeporquotas”，即私募股权公司。一家是瀚资本的欧洲分部，另一家是hmg的欧洲分部。 每个国家的公司注册流程都不尽相同，葡萄牙的流程，在韩易看来相当奇怪。实际的注册环节只需要花费1-2天，但在那之前，获得社保号要两周、开设银行账户要三个工作日，甚至连给公司选名字，都要花费一周的时间。 是的，在葡萄牙，给公司取名字有个相当复杂的流程。你可以从国家登记和公证协会irn的列表里，从政府已经批准的企业名称中进行选择，这些名字已经有了与之配对的纳税人编号和社会保险号，直接就可以激活使用，费用仅为360欧元。 但如果想要使用自己预先想好的名字，那就需要缴纳435欧元的名称许可证书申请费，等公司名获得irn的批准，再租赁一个办公场所，等待irn的工作人员前往工作场所核查，再当场批发企业名称的使用许可。 任何人听到这一系列枯燥无味的琐碎事务，就应该清楚，韩易的卢西塔尼亚之行，远没有听上去那么浪漫。 但这并不代表他在葡萄牙的一周时间，就会缺少粉色的暧昧与旖旎。 当一个亿万富豪，愿意打开视野和心扉，去感受周遭流转的眼波时，他会发现，不管走到哪座城市，身边总是会充溢着各种形式的追求与殷勤。 抵达葡萄牙最高建筑达伽马塔的米瑞亚德sana酒店，入住21层总统套房的韩易，从第一天就引起了不少伊比利亚女郎的注意。即使抛开套房本身每晚三千欧元的价格不谈，韩易身边训练有素的阿尔巴尼亚保镖，以及看上去极为优雅得体的法国投资经理，已经能很好地从侧面衬托出他的显赫地位与不凡身价。 克劳迪娅-阿帕里西奥，这个据说是葡萄牙第二大多媒体内容供应商iol的数字营销经理，偶尔兼职平面模特和派对dj的姑娘，有着莎拉-桑帕伊奥般深邃迷人的浅绿色眼眸，以及摩尔和高加索调制而成的惊艳混血面孔。这道独属于伊比利亚半岛的倩影，跌跌撞撞地闯进了韩易用完晚餐后回到房间的那部电梯。 凌乱蓬松的深棕色卷发，剪裁恰到好处，异常贴合的黑色绸缎短裙，甚至是那份似有若无的醉意，都经过精心的打磨与锤炼。 “你也住在这一层？” “哇噢，没记错的话，那是总统套房吧？” “能带我参观一下房间吗？” 早就在彼此心中写好的剧本，不需要太过花哨的台词。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里，这位她从没用真实姓名称呼过，仅以甜腻的“babe”或者低吟的“daddy”代指的亚裔富豪，帮她完成了本年度的两个目标。 在总统套房里穿着浴袍，像是经常下榻的贵客一般，在摆满早餐的圆桌前，拍摄一条看似漫不经心的instagramstory。 收获上千次观看后，去爱德华七世公园旁的卡地亚，戴上那条垂涎已久的1895钻石项链。 “你的意思是，一个火辣的、富到让人不敢相信的亚洲男人，让你在他的总统套房里住了两晚，还送了你一条……25000欧元的项链？” “filhodaputa！这种好事怎么没落在我身上？” 克劳迪娅不需要为她的行为感到羞耻，因为这两天的魔幻剧情，是她每一位好友梦寐以求的浪漫电影场景。 这不是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而是能够铭记回味很久的头彩周末。 就在克劳迪娅-阿帕里西奥小心收敛着得意神情，应对闺蜜团又嫉又羡的追问时，带她一窥塔尖生活的那个男人，已经踏上了另一架私人飞机。 两个小时四十分钟的短途飞行任务，挑战者350足以胜任。从温贝托-德尔加多到希斯罗，再从希斯罗到伦敦南岸的碎片大厦。喜爱现代装潢风格的韩易，没有选择海德公园东侧的伦敦丽兹酒店，而是入住了从第34层开始，占据西欧第一高楼整整18层的香格里拉。 上一世，来这里喝过两次下午茶的韩易，非常喜欢碎片大厦俯瞰整个伦敦市区的绝佳视野。 这一次，推开第39层香格里拉套房的大门，在繁华夜色中沉浸于泰晤士河两岸璀璨霓虹的韩易，更坚定了自己的态度。 鉴赏一座城市的最佳方式，就是飘在云端。 其实，这次来伦敦，原本的行程规划里，并不包含昨晚的疯狂和现在躺在天鹅绒大床上的两个姑娘。之所以在返回美国之前先造访英格兰腹地，跟他前往葡萄牙的理由一模一样。 那就是，单独成立瀚资本和瀚音乐集团的英国分公司。 英国脱欧，或者用更简单的英文名词概述，brexit，并不是什么只有穿越者才掌握得到的绝密未来信息。 早在四个月前，现任首相卡梅伦就向全英民众宣布了公投时间，2016年6月23日。这原本只是这位年轻领导人以退为进的计谋，想要再次复制苏格兰独立公投的成功，用大众政治的力量来一劳永逸地解决麻烦。 但这次公投引起的震动和余波，很快就超出了他与他的政党可以承受的范围。2015年11月，所有民意调查结果都显示，支持英国继续留在欧盟的人数超过60%，而想要英国退出欧盟的，只占30%左右。 可随着英国政府与欧盟委员会关于非英国欧盟公民在英福利限制的谈判陷入停滞，英国境内支持脱欧的声浪越来越大。特别是在伦敦市长，同属保守党的鲍里斯-约翰逊宣布支持脱欧阵营后，唐宁街十号惊恐地发现，他们所认定的取胜之道，可能会成为埋葬卡梅伦的最后一铲尘土。 离公投还有一周的时间，伦敦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米字旗与十二星旗的对抗。隔着高头大马的伦敦骑警，在尖锐刺耳的口哨声中，互相朝对方嘶吼着“getbrexitdone”，和“pullingoutdoesn''twork”。 “我必须得承认，离开英国太久，当您提到要单独在英国成立一家公司的时候，我还有些怀疑。” 在从希斯罗机场前往碎片大厦的深蓝色劳斯莱斯礼宾车上，安托万-嘉舍眺望着窗外令他们举步维艰的游行人群，感叹道。 “但您是对的，韩先生。不管这次结果如何，都必须要做好英国退出欧盟的准备。” 既然马上要从单一市场变成隔海相望的两个市场，让瀚资本的各个分支在伦敦城内落地生根，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跟葡萄牙相同，外国人想要在英国注册公司，必须要先取得合法签证。创新者签证，又称一级企业家签证，是韩易在英国扩展瀚系列业务的必备条件。比葡萄牙政府更加严格的是，英国政府规定，想要拿到一级企业家签证，得先获得政府认可的机构背书，才能继续申请流程。 安托万-嘉舍为韩易找到的，是一个叫做全球企业家计划，gep，的背书机构。通常来说，gep只会为那些它们主动邀请的企业家处理签证，但是这些寻常的规矩，又怎么会阻拦得住现在的韩易。抵达伦敦之后，安托万甚至都不用跟他在gep当高管的同学打电话，审批人员在看到韩易的材料之后，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就为他备好了一封加入全球企业家计划的邀请函。 有了gep的帮助，剩下的那些细枝末节，比如什么雅思成绩要高于5.5分，至少需要1250英镑存放在英国账户，或者得拥有一家具有持续发展能力的私人企业，就是完全可以忽略和跳过的了。 听上去很简单，但是签证律师和背书机构那里，仍然有海量的证明文件与授权文件需要韩易签署，因此，他在英国也得呆上至少一周的时间，才能动身返回北美。 正常情况下，韩易应该对于重返洛杉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急迫情绪才对。 毕竟，他心里最挂念的姑娘们，都在那座灯火之城翘首以盼，等待他的归来。 但现在，好莱坞山上九个字母组成的巨大白色标牌，却成为了心乱如麻的韩易最不愿意见到的东西。 伊比萨的芭芭拉-帕文，让他踏上了一条重生以来竭力避免，却看起来无法躲开的道路。 香塔娜、汉娜和克劳迪娅，又把他往那条不归路上，狠狠地推了两把。 现在的他，该如何面对那两个…… 每每想到这里，韩易就会带着几分恐惧与惊慌打断思绪，强行让逻辑火车改道别处。 越是这样，他就越希望自己在欧洲的行程，再变得更长一些。 最好再也不回去。 最好再也见不到她们。 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韩易无声地叹了口气，撑起疲惫的身躯，从香格里拉套房的大床上坐了起来。 现在他记起来了。 左边的这颗能让乔丹-邓恩相形见绌的伦敦黑珍珠，叫凯赛娃。 右侧这枚与坎蒂丝-斯万内普尔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开普敦钻石，唤作辛西娅。 原计划里，准备把休闲时光花在大英博物馆和西区剧院里的韩易，绝不可能与她们大被同眠。 但6月12日刚在曼彻斯特演完parklife音乐节的diplo，也来伦敦，开启了他18号返回华盛顿dc，到echostage演出之前的五天假期。 根本轮不到韩易拒绝，问清楚老板的位置后，diplo和凯文-库萨特苏便带着十来个在伦敦发展的模特、歌手与其他各种拥有弹性工作时间的娇艳花蕊，来到碎片大厦的第39层，将这间最高级别的套房点缀得活色生香。 凯赛娃是个平面模特，这点肯定没错。 辛西娅是……歌手？ 至少她昨夜通宵达旦的吟唱，还挺动听的。 无聊的想法如电流般在脑海里四处乱窜，韩易穿上浴袍，揉搓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到窗前，缓缓拉开纱帘。 坐落在碎片大厦黄金区域的香格里拉套房，就像是一座独一无二的空中艺术展厅，落地窗之外的伦敦全景，便是展厅里最震人心魄的伟大藏品。 向北望去，潺潺流淌的泰晤士河蜿蜒穿过壮丽的大都会。伦敦塔桥、伦敦塔和圣保罗大教堂等标志性建筑依次排列，将这座城市从公元47年开始，1969年从未间断过的丰富历史展现得淋漓尽致。 目光扫过天际线，位于伦敦金融区心脏地带的独特现代建筑奇迹，如圣玛丽艾克斯三十号大楼、被称为“对讲机”的芬乔奇街20号和昵称“芝士刨片器”的利德贺街122号大楼骄傲矗立，提醒每个人这里为什么会被称为摇摆之城。 清晨的阴霾天空下，国会大厦、大本钟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深色外墙更显冷峻，毫无保留地凸显着这座城市作为已经消亡的日不落帝国政治与皇室核心的黑暗历史。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战后开始重拾繁盛，人潮络绎不绝的皮卡迪利大街，以及1999年投入运营，代表新世纪英国娱乐精神的伦敦眼。 站在大不列颠人力能及的至高处，尽享这个国家最极致的奢华与温柔，俯瞰熙攘劳碌的芸芸众生。 本来应该令人感受到莫大满足和巅峰欢愉的体验，为什么会变得…… “我们昨晚，没有尽到自己的本分吗，daddy？” 心绪愈发混乱浮躁的韩易，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才听到身后传来的那道，因略带沙哑而更显诱惑的南非口音。 韩易转过身来，看着跪坐在床上的辛西娅。失去纱帘的阻挡，窗外的天光几无阻隔地泼洒在她的身上，傲人曲线间的每一根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告诉我们……” 凯赛娃从身后用令人浮想联翩的亲密姿势抱住辛西娅，那古铜色的无暇肌肤，不需要橄榄油，也在辛西娅洁白胴体的衬托下泛着珍珠般的微芒。 “两个女孩需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回到这张床上？”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进度条 “下午好，韩先生。” 坐在碎片大厦第35层的ting餐厅，就着英式红茶细品司康饼，随意翻阅每日镜报的安托万-嘉舍朝向他走来的韩易扬了扬手中的陶瓷茶杯，露出一个温暖平和的笑容。 “来杯茶吗？” “谢谢，迫切需要。” 韩易坐到安托万对面，伸了个懒腰，单手按摩着后颈，对为他斟茶添奶的投资经理投去感谢的眼神致意。 “昨晚过得……噢，抱歉。”安托万双手半举在空中，“问顺嘴了，习惯用语。” diplo带着姑娘们浩浩荡荡地闯入总统套房时，安托万-嘉舍也在，他当然知道韩易的后半夜都在忙活些什么。 “没关系。” 每次提到类似的话题，韩易依然还是会从心底泛起不自然的滞涩感。他拿起茶杯，把脸埋了进去。 “对了，安托万。” “我在，韩先生。” “我想问一下……” 韩易砸砸嘴，拿起一块依然滚烫的司康饼，剥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你确定我们的投资款都已经打给收购对象了吗？” “是的。” “每一笔？” “每一笔。” 安托万-嘉舍摘下用于阅读的金丝眼镜，眼神温和地看着韩易，语气里的不解被稀释得很淡。 “为什么这么问，韩先生？” 为什么？ 因为…… 所有投资款都已到位，但奖励，却迟迟未到。 今天，是2016年6月15号，瀚资本目前确定的几桩投资案全数完成交易流程。 hartbeat的2500万美元、tap的1500万美元，和maddecent的3600万美元，上个月底就已经抵达对方账户，投资1800万美元的halseyinc.也在本月月初宣布成立，5200万美金的electricfeel收购亦于本周一尘埃落定。 就连索尼影业那五部电影1.3亿美元的tedeal，还有南加州大学1000万美金的捐赠基金，都尽皆处理完毕。 捐赠基金很简单，韩易以私人的名义先行划拨了150万美元的款项，作为基金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具体用途，是为南加州大学约文与杨学院的应届毕业生提供创业基金、就业补助，以及为仍在校就读的学生，特别是少数族裔，提供不多于学费50%的奖学金。 而索尼影业的tedeal这边，则要稍微复杂一些。因为选定的清单里，《勇敢者游戏》、《银翼杀手2049》、《精灵旅社3》和《表情奇幻冒险》已经进入了正式制作流程，只有《毒液》还在前期筹备阶段。所以，按照索尼影业与cep-iii之间的协议，1.3亿美金的投资款需要先进入一个由索尼影业开设，cep-iii监督，双方共管的银行账户，然后再根据项目的实际进展，分批次拨付款项到具体的制作单位。 2.86亿美元的总投资，除了usc还剩850万美元后期才支付以外，都一分不剩地花了出去。为了监控这几个项目的实时状态，安托万-嘉舍还另外聘请了两位初级资产管理经理，一位负责跟进所有的音乐类投资项目，一位专门追踪索尼影业和未来其他非音乐类投资项目的进展情况。 换句话说，所有可以触发奖励返还机制的待办事项都已逐一完成，但韩易却依然没有收到任何短信提示或者备忘录更新通知。 这几天里，韩易有尝试过在无人打扰的私密空间里，通过备忘录询问情况。 可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不，这个描述其实不太准确，回应他的不光是沉默而已。每次韩易问起这件事，备忘录都会把那五条格言再粘贴复制一遍，就像自动回复似的。 【1.“我不会计算做了多少个仰卧起坐。我只有在感觉到疼的时候才开始计数，因为只有这些才是最重要的。”——穆罕默德-阿里】 【2.“灵魂之间没有意外邂逅。”——希拉-伯克】 【3.“吸取有用的，摒弃无用的，添加属于自己的。”——李小龙】 【4.“亲爱的读者，假设你是一个白痴。再假设你是一名国会成员……我一句话说了两遍。”——马克-吐温】 【5.“如果机会不敲门，就自己建一扇。”——米尔顿-伯利】 五句话的内容没有任何改变，但几乎每天都会翻看多次备忘录的韩易，仍然发现了一个不同之处。 颜色。 第一条和第四条，依然是黑色文字，但第二条、第三条和第五条的部分词汇，却变成了红色。 第二条大概50%多一点都被鲜红覆盖，第三条约莫染色了10%不到，而第五条，则已经到了差不多85%左右。 进度条吗？ 蹙眉研究了许久，这是韩易能给出的，唯一合理一些的解释。 第一条和第四条没有颜色变换很好理解，事务繁忙的他还没来得及正儿八经地锻炼身体，当然也还没跟那些被马克-吐温称为白痴的国会议员有什么接触。 第五条想要传递的信息，不说完全理解，至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如果机会不敲门，就自己建一扇”，应该是跟完善事业架构有关。现在音乐方面的布局基本告一段落，那么亟待完成的，就只剩下了瀚资本的人员填充。 毕竟，光有一个安托万-嘉舍掌管资产管理部门远远不够，至少得再招募一个生活方式领域的负责人，以及一位统御全局的首席执行官，瀚资本才能算是从一个美好的蓝图真正转化成落地的现实。 但另外两条……是什么意思？ 韩易暂时还不得其解，但从祂们的缄口不言中不难推测出，想要获得下一步奖励——极大概率是凯雷集团尚未到期的那12亿——就必须想办法把五条格言，全部都变成红色。 这得咋整？ 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没事，只是确认一下。” 想到此处，韩易摆摆手，朝安托万绽出一个表示诸事无恙的微笑，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 “主要是在这里，除了等待之外没有别的事可以做，所以总会反复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为这个国家的效率向您道歉。”安托万按了按胸口，笑道，“不过，明天下午，最迟后天早上，创新者签证的所有手续就能准备齐当了。律师那边，公司章程和备忘录明天也可以做好，签完字，用tap的办公室地址去正式注册就行。” “噢，我不着急。”韩易垂下眼帘，盯着手中的司康饼，声线很轻，“再多待几天也行。” “今天剩下的时间您可以自由安排，逛逛景点，或者品尝美食。来了伦敦城，不充分利用它，就太可惜了。”安托万留心观察着韩易细微的表情变化，非常贴心地把话题转到了轻松的轨道上。 “什么美食？炸鱼薯条还是英式全早餐？” “别那样对自己。” 法国人安托万咧咧嘴，一脸生理性的嫌恶。 “您可以尝尝这里的法国菜，或者日料也行。除了本土食物之外，伦敦的其他东西都还不错。” “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在英国活下来的？”辨识到安托万语气里的强烈负面情绪，韩易饶有兴致地追问，“都在外面吃，还是家里自己做？” “没时间自己做，所以……鸡肉玛莎拉。”安托万用手比出一个手枪造型，指着韩易，砸砸嘴，“英国人留给这个世界的，唯一一种值得一提的菜肴。” “但那是变种印度菜。” “给他们一点喘息空间吧，您真指望这些人在没有半点外力援助的情况下研究出能吃的东西？” 对英伦三岛贫瘠饮食文化的嘲讽，是分别来自东西方两座美食圣殿的韩易和安托万的最大公约数。 像《了不起的盖茨比》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那样相互举杯致意，今日的辱英环节才算告一段落。 “你下午有什么计划，安托万？” 继续消灭着盘中的司康饼，韩易随口问道。 “跟几个老朋友见面，去泰特现代艺术博物馆看看。您呢？” “去大英博物馆，看看他们从我国家偷来抢来的东西。” 韩易摊开手，说道。 “然后，谁知道呢？往白金汉宫、肯辛顿宫或者哈罗德百货的方向走走看吧，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公共交通稍微发达一点的城市，得好好使用一下自己的脚。” “听上去很有野心，老板。” 安托万-嘉舍擦干净双手，戴上那顶似乎从不离身的法式贝雷帽。 “提前祝您游览愉快！” …… “我必须得承认，韩先生……” 两个半小时后，落后半步紧随韩易的费亚穆-德尔维希这样感叹道。 “我从没预料到，您竟然是个如此能走路的健将。” 大英博物馆前两天已经去过，更重要的是，去大英博物馆参观的感觉，跟造访大都会博物馆的感受截然不同。后者的大部分藏品是捐赠或者购置而来，但前者展出的珍奇，是通过何种手段漂洋过海来到伦敦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没有殖民就没有掠夺，韩易不打算再为大英博物馆贡献45英镑，到那里去看被盗运至此的良渚玉琮、崇光寺汉白玉佛像和清凉寺三菩萨壁画，给自己找气受。 当然，没有佳人从旁作陪，再耀眼的文物，也会显得乏味三分。 想起那道娉婷立在第五大道与东八十二街交汇处的倩影，韩易的神情不禁黯淡下来，在伦敦街头穿梭的步伐，也加快到连费亚穆都跟起来有点吃力的程度。 他们就这样，穿过小巧精致的苏荷公园，沿着弗里思街狭窄的单行道向南前行。三个街区的距离，不到十分钟的脚程，当他们站在与沙夫茨伯里大街交汇的丁字路口前，眺望对街那间中文招牌的“同仁堂”，和右侧同样用汉字写就的“光华书店”时，伦敦的中国城便近在眼前了。 “上次来这里，我被盗刷了六千英镑。” 跟着真正的伦敦居民在没有斑马线的地方横穿马路，韩易指了指同仁堂药店旁的陋巷，笑着对费亚穆说道。 上一世来的那一次，也算上一次。 “shit。”费亚穆爆了句粗口，惊讶地追问，“怎么能盗刷那么多？” “有点咳嗽，所以到药店里买一些止咳药。老板娘说前面那台机器刷不了信用卡，得把卡拿到里面去刷……”韩易撇撇嘴，忏悔着自己当时对同胞的盲目信任，“然后，她在我要离开伦敦的那一天，用复制下来的信息买了一台macbook和一台iphone。” “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不用信用卡，老板，只付现金。”费亚穆摇摇头，语气坚决，“不需要密码，刷一下就能把我的钱划走？不了，谢谢。” “哪怕不刷卡，也不太安全……看到前面那个拱门一样的东西了吗，在中文里，我们叫它牌坊。” 韩易向左一拐，走到麦克尔斯菲尔德街上，这里是中国城诸多矗立着牌匾的入口之一。 “来伦敦的第三天晚上，到这里的中餐厅吃饭，刚走到街口，就感觉到有人好像在翻动我的背包。回头一看，一个看上去非常可爱的金发女孩，已经把半只手臂都伸进去了。” “她什么反应？” “她把手拿出来，冲我笑笑，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直接转身走掉了。” “难以置信。” “是啊，这就是伦敦中国城给我留下的第一，和第二印象。”韩易拍拍费亚穆比街边路桩还粗的手臂，笑道，“不过，这次我应该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了。” “阿尔巴尼亚人从来不会遇到这些事，老板。” 费亚穆骄傲地用鼻孔嗤气。 “在这里，在美国，没人敢惹我们。” “goodforyou。”韩易赞赏地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像是在为费亚穆的民族自豪感喝彩，“作为感谢，今天晚上请你在这里吃一顿四川麻辣火锅。” “……我在尝试一种全新的健康餐食谱，它不允许我摄入任何香料，特别是辣味的。” 气氛轻松的闲聊间，韩易和费亚穆穿过沃德街，走出面积不大的中国城，迎着夕阳的方向，与莱斯特广场背道而行。 洛杉矶的宽阔车道对步行者极不友好，纽约那黑垢盖满整条人行道的肮脏，和大多数时候遮天蔽日，除了一线阳光之外，几乎看不见天幕的钢铁森林，也让人生不起漫步其间的念想。 但作为一座城市已经存在了上千年，并不为任何现代交通工具而存在的古都伦敦截然不同。人类在这里生活最便捷的通勤方式，除了地下那上百根密密麻麻的“管子”，就是自己的双脚了。 街道陈旧但不破烂，两边的建筑大多数的高度都不到十米。巴洛克风格、乔治式建筑、摄政风格、维多利亚式建筑、爱德华式建筑，再到战前的装饰艺术风格，以及偶尔闪过的现代建筑。伦敦的核心城区，保留了1666年大火以来，几乎所有的时代印记。 换句话说，伦敦城本身，就是一间极好的历史博物馆。徜徉其中，每一栋不起眼的老家伙，都可能是闻名遐迩的旅游地标。 圣詹姆士公园就这点大？还不如我家小区的绿化。 旁边这栋像是被火燎了两遍的三层小楼，就是伦敦图书馆？ 这个活像华国洗浴城的地方又是啥？ 牛津和剑桥俱乐部？ 这俩不是死对头吗？ 怎么俱乐部都凑一起开？ 你能想象在洛杉矶，有一间俱乐部叫usc&uclub吗？ 只要留心观察，英格兰的永恒首都便能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惊喜，对于韩易这种特别热爱研究历史的人来说尤其如此。一路上，圣詹姆士宫、斯宾塞府、兰卡斯特府令人目不暇接，人头攒动的维多利亚女王纪念碑和白金汉宫更是毫无预兆地就出现在了韩易面前，若不是大门前那位拿着小喇嘛做中文解说的华国导游，埋头疾走的韩易可能都会错过这处景点。 皮卡迪利大街、骑士桥、哈罗德百货、海德公园、帝国理工学院、皇家音乐学院、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自然历史博物馆……方圆不到一公里的范围内，让人印象太多的文化名胜实在太多，十八九度的天气也相当怡人，以至于不知不觉间，经过无数个pretamanger从苏荷一路走到切尔西的韩易，依然感觉不到半点疲累。 “老实说，我也对我今天的表现感到很惊讶，费亚穆。” 在原地蹬了蹬脚，韩易看了一眼对他刮目相看的费亚穆-德尔维希，笑得很是自豪。 “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好像还从来没有一口气走过这么长的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费亚穆？” “意味着什么，老板？” “意味着，我们迷路了。” 看着小巷尽头的米色木门，和它所代表的死路，韩易四下环顾，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标牌。 在切尔西居民区的腹地，这些连在一起的褐红色矮房子，似乎都长成了一个模样。 “看起来，是时候打个uber回酒店了，费亚穆。” 韩易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了两下，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耗尽了电量。 “糟糕……你的手机还有电吗？” “半个小时之前就关机了。”费亚穆耸耸肩，“刚才跟您讲过了，老板。” “啊，该死，行吧，没关系，至少我们还有女王陪伴。” 韩易从裤兜里掏出三张50英镑的纸钞，朝费亚穆扬了扬。 “现在只需要解决一个问题……howthehelldowegetoutofhere。刚才我们过来的那条大路，该往哪儿走？” “你们迷路了吗？” 此时，一道充满活力的年轻声音在耳边响起。 还是美式口音。 “是的，太好了，请问您是否知道……” 韩易转过身，正想向那位好心的女士提问，却愕然发现，芭芭拉-帕文正抱着鼓鼓囊囊的牛油购物纸袋，一脸促狭地看着他咯咯直笑。 “先是在伊比萨找不到吃饭的地方，然后又在伦敦迷路。” “韩先生……” “得给脑子上点机油了哦。”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芭芭拉的排屋 “芭芭拉？！” 韩易瞪大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叫我怎么在这儿？我住在这儿！” 芭芭拉指尖一翘，指向那条此路不通的小巷。 “倒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噢，我以为你去巴黎了。” “那是一周之前的事情啦。”芭芭拉娇俏地闭上左眼，笑道，“工作完就回来了。” “好吧，但你不是住在纽约的吗？”韩易感觉自己的cpu快被干烧了，“上次我检查的时候，这里还是伦敦。” “ohmygod，she''shere，she''sthere，she''severywhere！该怎么办才好？!” 芭芭拉小怪兽一般张牙舞爪，开怀大笑，向韩易和费亚穆淋漓尽致地展现着她的搞怪性格。 “我在纽约和这里各租了一间公寓，平时在那边，如果是时装周季，就来这里住。” 说到这里，芭芭拉-帕文仰头看了看头顶低垂的乌云，把右手平摊开来，掌心向上。 “顺带一提，你们是准备等会儿冒着雷暴在街上碰运气，看能不能打到出租车，还是回我家里，先把手机的电充上，再慢慢等uber来接？” 似乎是为了证明芭芭拉所言非虚，话音未落，她的掌心便落进了一滴来打前哨的雨水。 “今天有雷暴？” “如果bbc没骗人的话，还有二十分钟。” 芭芭拉看了看手机屏幕。 “所以，伙计们，怎么决定？” “我决定说一声……谢谢你，芭芭拉。”韩易顿了顿，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希望不会太过打扰。” “当然不会，跟我来。” 芭芭拉朝韩易和费亚穆勾勾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的步伐。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暴走，想要跟芭芭拉那将近一米的大长腿保持同一速率确实有点困难。韩易不得不小跑几步，才能跟维密天使肩并肩。 “那个活动完成的怎么样？” “老样子。落地、化妆、出场、惊艳所有人，然后回家。” 芭芭拉的话语里，调侃与自信各占一半。 “well，也不完全如此。因为除了欧莱雅的那个活动之外，前几天还在巴黎为三个不同的品牌拍了新一季的广告……但不管怎样，现在我回来了。” “ta-da！欢迎光临寒舍！” 措辞很谦虚，但快扬到天上去的眉毛，和那只不停晃动的爵士右手，却传递着完全相反的情绪。 “不得不说，非常……舒适和温暖，芭芭拉。” 仔细观察着与魅力四射，活泼外放的芭芭拉-帕文对比强烈的室内装潢，韩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有什么问题吗？” 正弯腰脱下黑色古驰乐福鞋的芭芭拉敏锐地捕捉到了韩易微妙的表情变化，玩味地眯起了双眸。 “我不应该住在这种排屋里？” “金丝雀码头或者海德公园边的顶层公寓，才更适合我这样的‘超模’？” “没……是的。” 韩易想了想，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对于一个维密天使来说，稍微显得有点谦虚。” 若有看过茱莉亚-罗伯茨和休-格兰特的《诺丁山》，人们便能敏锐地察觉到，芭芭拉-帕文所租住的这间排屋，与电影里威廉-萨克栖身之所的相似之处。都是一扇狭窄的木门，打开之后通往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仅能同时容下两人的厨房，右侧是英国人口中的“drawingroom”，起居室。左侧则是一条斜度不小，铺着浅灰色毛绒地毯的楼梯，通向书房、浴室、卧室，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总的来说，这栋房子更像是一对中产夫妇的温馨小家，而不是年入数百万美元的世界名模在四大时尚之都的落脚点。 “我特别喜欢《哈利波特》，书和电影都是。所以，当我决定要在伦敦租一套房子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找那些到处都有的五星级酒店公寓。要住，就住最有麻瓜特色的地方。” 芭芭拉的解释相当有趣，非常契合她那随意洒脱的性格，和奇思妙想的脑袋瓜。 “噢，很幸运，正好有几双没拆封的拖鞋。” 从玄关处的鞋柜里取出两双熊猫图案，可可爱爱的棉拖，芭芭拉用它们取代双手鼓起掌来。 “请在门口脱鞋，先生们。抱歉，匈牙利人受不了谁把外面的灰尘带进家里。” “华国人也是。”韩易接过拖鞋，倍感亲切，“我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美国人和英国人会把球鞋穿进家里，踩在地板甚至是床上。” “可不是吗？还有把鞋子和内裤混在一起洗的怪胎！”芭芭拉忙不迭地点头，极为认同。 “你们呢，费亚穆，阿尔巴尼亚人会把鞋子穿进家里吗？”韩易转过头，看向紧盯手中幼稚的熊猫头，一脸为难的费亚穆-德尔维希。 “不，只有野蛮人才会把外面的鞋子穿回家。”说完这句话，费亚穆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把这双明显小了太多，像儿童款一样的拖鞋套在了他46码的脚上。 “看起来我们不是少数。”韩易耸了耸肩，朝芭芭拉笑道，“他们才是。” “终于不用再花十分钟解释这件事了。”芭芭拉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有一种预感，你们会成为受到帕文宅邸欢迎的好宾客……这边来。” “这家里实在有太多充电器了，每次我都忘带，每次都得在机场临时买一个。”芭芭拉蹲下身子，从电视右侧的橱柜里取出两个苹果充电器，塞到韩易手中。 “今日英雄，芭芭拉。非常感谢。” “插座在沙发右边……你面朝的左边。” “搞定了，谢谢。费亚穆，把你的也给我吧。” 看到屏幕上的充电标识，韩易站起身来，先是向芭芭拉颔首致意，随后目光在不大的客厅里扫视一圈，发出由衷地赞美。 “我很喜欢这里的设计风格，简洁优雅，但又特别有温暖的生活气息。” 《诺丁山》里，威廉-萨克的居住空间相当杂乱无章，看起来像是已经生霉的木质地板、随意摆放的修理工具，和歪歪斜斜倒在后门的自行车，无时无刻不给人一种他室友斯派克那种“放弃尝试”的观感。 但芭芭拉-帕文的这间三层小楼显然并非如此。作为这位匈牙利超模的欧陆休憩地，排屋有着十分符合芭芭拉身份的精致感与时尚感。浅米色与乳白色是室内设计的主色调，从墙纸、窗帘、沙发再到橱柜皆是如此。空间也收拾得相当整洁，目之所及，只有几本芭芭拉做封面的时尚杂志被随意扔在沙发和茶几上。不显凌乱，反而看起来更加高级。 “谢谢，这栋房子本身的基本装修就不错，搬进来之后，我按照自己的喜好换了一些家具……茶桌、沙发，还有上面的……想要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吗？” “没问题。”韩易点点头，“反正暂时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我就不用了，帕文女士。” 费亚穆-德尔维希相当识趣地拒绝了邀请。大块头也有大智慧，寸步不离地跟在韩易身边，从伊比萨再到伦敦，如果还看不出老板跟这位模特之间发生了什么，那至少在观察力方面，他就已经不再适合被称作精英安保了。 因此，在绝对安全的前提下，费亚穆应该做的，就是给韩易和芭芭拉尽可能地创造私人空间。 虽然他是坚定的宥真党，但是…… “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下。” 费亚穆指指沙发，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走了太长时间的路，有点累了。” “啊，好的，当然。请坐。”芭芭拉-帕文拿起遥控器，贴心地为韩易的安保打开电视。 “看任何你想看的东西……我们很快就回来。” 说完，芭芭拉便极为自然地勾住韩易的手臂，将他引向通向二层的长长楼梯。 “第二层有两个储物间和两个相邻的卧室，但因为一个人住的缘故，我把整个二层都改成了我的工作间……好吧，说是工作间，其实就是放衣服和试衣服的地方。里面那一间，现在是我的鞋柜和部分衣柜。外面这间，是更多的衣柜，并作为更衣室使用。” “哇噢，所以这原本是一个三卧排屋？” “没错。”芭芭拉双手叉腰，容光焕发地检阅着摆满各类奢侈珍奇，堪比大牌旗舰店的更衣室，“一个女孩总是需要非常、非常多的储物空间。” “无意冒犯，但是……”韩易指指脚下，“要在切尔西租一套这样的房子，得花多少钱？” “每周1950镑，再加上每个月的水电费和其他杂七杂八的维护费，差不多8500镑左右。” 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隐私，芭芭拉并不十分在意，她抬眼想了想，一串数字脱口而出。 “然后你在纽约还租着一套。” “嗯，在威廉斯堡，也是差不多的价格。” “hmmm。”韩易紧闭嘴唇，用舌头舔舔口腔侧壁，从鼻子里应了声气。 两个8500英镑，差不多等于21000美元。 一年到头，芭芭拉花在租房上的费用就有25.2万美元之多。 已经够她在布鲁克林靠东河的核心区付个同样大小的排屋首付了。 以芭芭拉的年收入来说，不到两年就能还完贷款，生活品质还不会受到影响。 “我还不知道未来想要在哪座城市定居呢。” 冰雪聪明的芭芭拉怎么会看不出韩易的内心活动。 “毕竟才二十三岁，想趁年轻，多体验一下，再说稳定下来的事情。我现在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让自己在想要奢侈的时候，不至于思前想后地犹豫太久。” “你是对的，芭芭拉。” 韩易点点自己的太阳穴，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 “我不应该替你去胡思乱想这些……习惯使然，现在什么事情都得在脑子里过一笔账。” “完全没关系，别太紧张，在劝我早点买房这件事上，你比我父母好多了。” 芭芭拉笑意盈盈地推着韩易的背，继续带他往楼上走。 “三楼！这里是我100%的私人空间，北面有个小书房，我在那里参加视频会议、收发邮件。然后，南边这个大概三十平的房间，就是我的主卧啦！” “带有浴缸的配套盥洗室，全尺度的洗手台，还有房间里的咖啡机和迷你冰箱，意味着没有工作安排的时候，我可以在这里荒废一整天，连楼都不用下。” “没记错的话，我应该在这里看完了全部《进击的巨人》，大部分《火影忍者》，和至少一半的《jojo的奇幻冒险》。” “曰本动漫迷？” “你说呢？” 芭芭拉随手从床头堆积如山的漫画书里拿起一本《死亡笔记》的英文版。 “为了能玩《龙珠：超宇宙》，我还专门买了一台ps4，就在客厅里。不过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收起来之后就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熊猫、曰本动漫、寿司……你比我更像亚洲人，芭芭拉。” 韩易挑挑眉毛，调侃道。 “不只是寿司。” 世界级超模，变幻脸部的表情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芭芭拉-帕文走到韩易身前，彼此相隔不过数寸距离，原本兴致勃勃的纯真模样，顷刻间就被散发着强烈魅力的迷离诱惑所取代。 “最近，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吃中餐了。” 咕嘟。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个世界上，能够与维密天使独处而面不改色的人，凤毛麟角。 韩易肯定不是那些特异功能者的其中一员。 “某人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迷茫脸。” 纤细的手臂环住韩易的脖颈，精灵般的海蓝色双瞳在对方高挺的鼻峰与微张的双唇间游移，芭芭拉-帕文忍俊不禁。 “为什么是……迷茫脸？” 在心里喘了几大口粗气的韩易，外表看起来仍能保持基本的镇定。他将滚烫的掌心贴在芭芭拉腰间，无穷无尽的热力似乎要将对方灼烧殆尽。 “因为……” 芭芭拉俯过身子，轻吻了一下韩易的耳垂。 “你刚才的眼神，还像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似的。” 褪下身上宽大的针织毛衣，遮不住腰肢的bec&bridge短款上装，能让把芭芭拉搂入怀里的这个男人，更好地感受到她每周十次健身的训练成果。 芭芭拉按住韩易的胸膛，调转了个方向，将他推倒在床上。 “对了，关于这间卧室，还有一个优点我忘了介绍。” 跪坐在韩易身前，芭芭拉双手将头发束在身后，扎着马尾，腻声说道。 “什么优点？” 快要走火入魔的韩易，几乎是下意识地提问。 “主卧在顶楼，意味着……在客厅的人，永远也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芭芭拉抬起眼帘，媚意浓郁如丝，柔情顺滑似锦。 “pullmyhair。”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英伦夜雨 床头与被褥，只是战斗的起点。 低矮的窗台前几乎被整条扯下的窗帘，一尘不染的洗手池上布满手印的无边玻璃，还有淋浴间里同时浸湿二人的莲蓬头。 待青春的疯狂稍稍止息，伦敦的天空已经被深沉的波斯蓝和妖异的皇室紫完全渲染成了另一番景象。 位于欧陆以北，离极昼圈更近的英伦三岛，比起洛杉矶来说日落时间要晚得多。时针得走过九这个数字，城市才会完全沉入夜色。因此，若是不看手机，人们完全无法按照正常的天气概念，来判断当前的时间。 特别是当一场雷暴正在席卷英格兰南部的时候。 零星让天空变成银白色的枝状闪电，仿佛从世界尽头传来的隆隆雷声，再加上拍打着窗户的密集雨点，让卧室内更显静谧悠然。 雷雨天，正是缠绵的好时候。 “六点……五十。” 慵懒地趴在韩易胸口，芭芭拉与这位年轻富豪之间完全没有任何阻隔，只有一条并非完全干燥的白色浴巾，随意地搭在私密部位，勉强覆盖险些乍泄的春光。 “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韩易用几不可闻的轻微声线喃喃自语了一句中文，随即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算是给自己一个鼓励和认可。 “你在说什么？”芭芭拉的左颊紧贴着韩易的肌肤，舒适地呼了口气。 “听上去很浪漫的样子。” “iliterallysaid……”韩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促狭的笑意，实话实说，“onehourandfifteenminutes。” “你在算时间吗？” 芭芭拉左手捧着韩易的脸颊，右肘靠在绒被上，略微撑起身子，难以置信地摇头笑了起来。 “真是个幼稚鬼。” “刚才咬枕头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嗷！” 胸口被掐了一把的韩易疼得龇牙咧嘴，拿健身房当第二个家的超模，手上的力气自然小不了。 “你刚才的舌头要是有这么灵活就好了。” 比赛开黄腔的话，芭芭拉的功力可一点也不逊色。 “已经在学习了。” “乖孩子。” 来自布达佩斯的柔情之吻，让韩易又有些蠢蠢欲动的意味，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温柔乡里再沦陷下去了。 “so……” 韩易张开双臂，试图找一个恰当的话题来转移彼此之间又要升温的旖旎氛围。 “so……” 芭芭拉转转眼珠，帮他下了台阶。 “你的手机应该已经充好电了。” “应该已经充到100%了。”韩易点头。 “嗯，我觉得没那么快。”芭芭拉假装皱眉思考，“50%差不多。” “哇噢。”韩易瞪了瞪眼，“真伤人。” “ok，ok，那就70%。” 芭芭拉莞尔一笑。 “我们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芭芭拉又在韩易的额头上啄了一下，扭扭身子准备下床。 但也许是动作太大，引起了韩易身体的共鸣，这间宁静的卧室里，响起了一阵代表饥饿的肠道蠕动声。 “hmmm，看看吧。电充好了，但代价是什么呢？” 芭芭拉得意洋洋地双手叉腰，像是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成就。不过，不幸的是，就在最后一个单词落下的瞬间，她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脸色微红，捂着嘴偷笑的芭芭拉-帕文，在韩易眼中显得无比可爱又充满生命的元气。 如果她穿着衣服的话，这份欣赏应该会更纯粹一些。 “来，披上这个。” 韩易翻身下床，从浴室里找到芭芭拉的黑色丝绸睡衣，披在对方肩上，这才开始寻找自己衣物的踪迹。 “糟糕。” 韩易咧咧嘴，苦着脸把他那件掉了四颗纽扣的白色衬衣举到眼前。 “弄坏了。” “这是报复。” 芭芭拉奶凶奶凶地展示她的小虎牙。 “别急，穿我的，我有很多oversize卫衣……噢，不对，你穿正常的就行，你的尺寸应该跟我差不多。” “……我甚至搞不清楚这算不算是在夸我。” “当然是夸你啦，哪个男人不想变成维密天使呢？” 调笑间，二人笨拙地帮对方穿好衣服，然后像是一对不该留宿在女方家的高中情侣，蹑手蹑脚地溜到一楼。 这间排屋的上下隔音效果确实很不错，韩易和芭芭拉在三楼拆家拆得不亦乐乎，费亚穆-德尔维希却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里英国司法部长迈克尔-戈夫正在回答媒体关于脱欧的问题，但静音状态下，很难听到他究竟讲了些什么。 “你先去坐一下吧，易。” 芭芭拉拍拍韩易的手臂，用气声说道。 “我去做饭，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吃……这个天气，应该很难打到车去餐厅。” “不，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做饭？只有女人在厨房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帕文小姐。” “你也会做饭？” “看，这就叫性别歧视。”韩易撇撇嘴。 “不，这是财富歧视。”芭芭拉摊开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从小到大，家里应该每周都会换一个米其林大厨才对吧？” “你看到这双手了吗？” 韩易很不服气地伸出他那双没有一处老茧的手，前后翻面向芭芭拉展示。 “这是双长久以来自力更生的手……不对，好像有点歧义。” 看着憋笑憋得超级辛苦的芭芭拉，韩易发出了挑战。 “我敢打赌，我做的东西，比你做的好吃。” “mister，it''son！” 芭芭拉看样子被冒犯得不轻。 “你可以说我胖，你可以说我猫步走得不专业，但你不能说我做饭不好吃！只要在布达佩斯，我和我的姐姐几乎每天都自己做吃的，从来没停过。” “首先，我没说你做的不好吃……我只是说没我的好吃。” 韩易缓缓伸出食指和中指。 “其次，次数跟技术没有关系。” “那就是你刚才只能来两次的原因？”芭芭拉微微眯起眼睛，指了指天花板。 “ouch。” 韩易受到了今天最大的一记暴击。 “来吧，先生，今天我必须要在厨房里击败你。”芭芭拉-帕文的好胜心被勾起，拉着韩易的手来到一楼的尽头，“开始之前，我们先定下三条基本规则。” “你说。”韩易双手抱胸，欣然应允。 “第一，不能寻求帮助，菜式必须自己独立完成。” “没问题，这双手就是独立的象……算了，越说越有歧义。” “第二，不能偷看对方的烹饪流程和技巧。” “看了我也记不住。”韩易一脸严肃。 “第……” 认真说笑话的韩易，成功让芭芭拉破功笑场。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才把情绪稳定下来。 “第三……” “谁先做好谁就赢了！” 还没说完，芭芭拉便利用大长腿和时间差的优势，一个健步冲到冰箱前，开始往外扒拉食材。 “一点也不幼稚，芭芭拉。” 韩易站在原地，轻声叹了口气。 “谁管它幼不幼稚。”芭芭拉-帕文从冰箱里取出两大块牛排，冲着他学小猫呲牙，“我赢定了！” “为了华国人的荣誉，今天必须跟你拼了。” 韩易咬牙切齿地上阵，但在第一个步骤就犯了难。 “等一下……你家里有酱油吗？” “有，右边第二个柜子。” “kikkoman？！” 韩易看着手中写着萬字的日本酱油，哀叹道。 “这哪里算是真正的酱油啊。” “我也分不出来呀，我看外面的餐厅都是用这种酱油的。”芭芭拉把牛排放到微波炉里解冻，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而且匈牙利菜不用酱油，我只有吃生鱼片和寿司的时候才倒一点。” “行吧，这样的话做出来味道可能有点不正宗，不能怪我。” “现在就开始找理由啦？” 芭芭拉无实物表演，往自己头上戴了顶王冠。 “可以提前投降的哦。” “等一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好吃得想把舌头咬下来！” “不准偷看！” …… “我不太理解，韩先生、帕文女士。” 盘腿坐在茶几前，费亚穆-德尔维希眨了两下眼睛，用力揉了揉，怀疑自己是不是起猛了，看见了重影。 “如果我错了，请随时纠正我……” “但我面前这两道菜，不是一模一样吗？” “不一样的。” 同样盘腿，坐在费亚穆对面的芭芭拉-帕文认真地解释道。 “左边这道是我做的，叫古拉什，也就是匈牙利土豆炖牛肉。而右边易做的这道……” 芭芭拉扭过头，问紧挨在自己身边的韩易。 “叫什么？” “土豆炖牛肉。” 韩易指指左边的暗红色炖锅，看起来特别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地回答道。 “而且左边那锅是我做的，你的是右边这滩。” “噢，是吗，我……我可能是刚才口误，把左说成……” 芭芭拉俏脸微红，不得不承认，如果不仔细辨别，中式土豆炖牛肉和匈牙利土豆炖牛肉之间，差别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最后收尾阶段，两个人甚至都往自己的炖锅里撒了一把香菜。 这怎么区分嘛？ 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小时，两个人斗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各自都在极力掩饰自己要呈现的菜肴。 结果，就生出了一对孪生兄弟。 当然，这并不应该令人意外，毕竟芭芭拉的冰箱里，只有那么几种食材，可以用来做一道正儿八经的硬菜。 不然还有什么？ 花椰菜饭、红薯泥还是羽衣甘蓝？ 永远不要高估了一个职业模特的冰箱储备。 “等等……什么叫一滩！” 芭芭拉给韩易的手臂上来了一拳。 “这是整个匈牙利的饮食文化，融在一个锅里。” “joétvágyat。”韩易双手合十，蹦了一句匈牙利语出来。 “你怎么……” 芭芭拉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google查的。”韩易晃了晃手机，“你提供了住所、食物和充电器，我不学两句匈牙利语的话，未免太不懂礼数了。” “但你的发音居然……” 虽然惊叹于韩易的语言天赋，但芭芭拉并没有在这一话题上逗留太久，毕竟她还有一场关乎国家荣誉的战争要赢。 “好了，费亚穆，你是今天这场厨艺对决的唯一评审。” “好的，帕文女士。” “忘掉你刚才听到的一切……你不记得哪道菜是谁做的了。”芭芭拉超级严肃地嘱咐。 “我忘完了，帕文女士。”费亚穆更加严肃地点头。 “一边一勺，都得至少吃到土豆和牛肉……然后！品尝第二道菜的时候，记得先喝点清水漱口。” “我准备好了，帕文女士。”费亚穆左手执勺，右手握杯，像是个刚接到任务要去拉卡打仗的战士。 “ready，set……go！” 下达比赛开始的指令后，参赛选手芭芭拉-帕文便双手托腮，一脸期待地看着费亚穆从左边的锅里舀出一点，放进餐盘里，用叉子送入口中仔细品尝，然后在饮下一小半清水后，对右边的炖菜进行相同的操作。 “我必须得说，帕文女士……” 费亚穆咂咂嘴，像是在仔细品味。 “确实是右边，您做的这道，味道要好一些。” 原本以为能赢得宅邸主人振臂欢呼的答案，却让芭芭拉掩面哀叹。 “其实右边这道才是我的。”韩易笑眯眯地跟费亚穆说道。 “噢。” 费亚穆有些尴尬地低头喝水。 “我以为是芭芭拉的，才选的那个。” “哇噢，费亚穆。”韩易哑然失笑，“所以你不是根据口味？” “就像您说的一样，韩先生，帕文女士提供了住所、食物和充电器，如果我不选她的话，确实不太礼貌。” “哈，原来如此！”芭芭拉重新振奋精神，“那如果让你真的按照味道选的话，你会选哪个？” “左边那个。”费亚穆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但实际上……” 韩易举起手。 “真实情况是，左边这道是我做的。” qadreqin!? 费亚穆的大脑彻底过载了。 看到费亚穆逻辑完全被绕乱的迷茫表情，韩易和芭芭拉相视一笑，击掌庆祝。 他俩其实在发现两道菜长得特别相近的第一时间，就互相品尝了对方的手艺。 不得不承认，芭芭拉-帕文的厨艺确实相当精湛。 当然，韩易这道缺了八角、桂皮、姜和辣椒，料酒也是用啤酒替代的川式土豆炖牛肉，也获得了芭芭拉的认可。 事实上，去掉辣味的中式炖菜，要更符合芭芭拉的胃口一些。虽然匈牙利菜被称为是全欧洲最辛辣的菜系，甚至没有之一，但芭芭拉本人确实不怎么能吃辣，她自己做的古拉什也是没放辣椒的清淡版。 之所以还要让费亚穆来当裁判，其实就是为了看看憨厚的大个子是会选择坚持公正，还是在俩人布下的思维陷阱里晕头转向。 “我对你很失望，费亚穆。” 韩易站起身，朝厨房走去，笑意吟吟地转头对自己的私人保镖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秉持公正。” “我是为了……” 费亚穆张了张嘴，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我是为了您呀，老板。 “别理他。” 芭芭拉-帕文朝费亚穆竖起大拇指。 “我很喜欢你，费亚穆。实际上……为什么不来为我工作呢？” “你负担不起他的！”韩易的声音从厨房里飘来。 “是吗？”芭芭拉歪歪脑袋，“他给你开多少？不需要具体的数字，你给我……比个手势就行。” “大概这么多，帕文女士。”费亚穆伸出三根手指。 “好吧，我想这份工作邀约得延期到下辈子了。” 每年花25万美元租房子已经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了，再用收入的十分之一来请个保镖……这种级别的消费，哪怕从13岁开始就自己工作赚钱的芭芭拉也还是够不着。 “别挖费亚穆，他是我最爱的叔叔。” 韩易端着两份白米饭和一个留给芭芭拉-帕文的空盘回到客厅，胳肢窝里还夹着三瓶零度可乐。 芭芭拉家里没有别的碳酸饮料，一整个冰箱里起码有一半的空间放得是零度。 可口可乐tastethefeeling系列的全球宣传广告，是芭芭拉-帕文第一份时尚圈之外的商业通告。报酬不少，赠送的产品更是管够。 “他是每个人最爱的叔叔。” 芭芭拉和费亚穆起身接过韩易手中的餐盘，一人攥了一只铝罐在手里。 “没想到今天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也没想到在巴黎时装周开始前的一周之内，我居然还有机会吃到古拉什。” 撬开易拉环，芭芭拉将零度可乐举到半空中。 “所以，感谢你们在这个糟糕的雷雨天里，成为闯进帕文宅邸的不速之客。” “如果有任何媒体又把我称为大码模特，我会把责任全都推到你们身上。” “非常奇怪而且消极的祝酒词，但是……” 韩易跟芭芭拉轻轻碰了碰杯，笑着眨眨眼。 “周三愉快。” “周三愉快！”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凤凰酒吧 一席远谈不上丰盛，但份量绝对足够的晚餐，让帕文宅邸宾主尽欢。 窗外的雨声逐渐变得零落稀疏，但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温度却是实打实地被砸落在地。即使在室内，韩易三人也能觉察到一丝寒意。 而微凉的初夏雨夜，无疑使两锅热气腾腾的炖菜变得更加美味可口，温暖人心。 若共进晚餐的只有韩易和芭芭拉-帕文两个人，那么不难预见，用不了半个小时，他们就得把酱汁吃到对方身上去。食髓知味的两具青春肉体，绝不会放过任何紧密相连的机会。 因此，费亚穆-德尔维希的存在，非但没有让饭局变得尴尬，反而把客厅里的氛围衬托得多了几分温馨和惬意。 韩易和芭芭拉像一对刚在伦敦扎根，畅想美好未来的新婚夫妇，而费亚穆，就是千里迢迢从地拉那赶来，为他们送上祝福的慈爱叔叔。 超模极高的工作强度，一半都来自她们满世界到处飞的忙碌行程。每隔两三天，芭芭拉就得坐上动辄十三、四个小时的航班，去任何一个为她俏丽脸蛋买单的国家，走秀、拍摄，赶商业通告。 从2006年开始到现在，10年的光阴，就这样在一排排收起又放下的起落架间悄然流逝。 只要有连在一起的休息时间，芭芭拉都会回到布达佩斯跟家人一起度过，但这种机会，随着她粉丝数、知名度和商业价值的水涨船高，已经变得越来越少。 而韩易，因为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年月里，他都没办法让自己跟家人走得太近。那指数级增加的财富，需要距离，也需要时间，来增加可信度与安全性。 至于费亚穆-德尔维希，他是三人之中，在这方面境遇最好的一个。一家人都在洛杉矶幸福美满地生活，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两个女儿会不会早恋、能不能拿a这种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 但毕竟他的工作是私人安保，雇主去哪里，他就得跟到哪里。这次欧洲之行已经有差不多三周的时间，费亚穆对妻女的思念，不需要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也能轻易发现。 因此，围坐在茶几前的三个人，都相当珍惜这次与家庭聚餐雷同的机会。没人聊工作，当然也不会谈世界局势。一勺勺炖菜间的话题，都是全世界绝大多数家庭的餐桌日常。 芭芭拉给他们分享自己去乡下探望祖母和曾祖母的时候，每天早上拿着脸盆，追着奶牛到处跑的捧腹视频。韩易向芭芭拉展示家乡大熊猫繁育基地里，那些不足月的大熊猫宝宝的照片，把酷爱熊猫的匈牙利姑娘看得眼里直冒粉红泡泡。 费亚穆的轶闻硬核一点，都是他在特种作战营里行军打仗的事情，不过，韩易本来就非常喜欢这种有人亲身经历的一手历史，而芭芭拉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性格。因此，不管故事里有多少儿童不宜的血腥元素，两人都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了，来自华国、匈牙利和阿尔巴尼亚的三人，还有一个相当投缘的共同爱好，那就是足球。2016年6月中旬，新一届欧洲杯正在法国的土地上如火如荼地进行，拜uefa的欧洲杯扩容政策所赐，匈牙利和阿尔巴尼亚这两支原本很难进入决赛圈的欧陆弱旅，都破天荒地获得了小组赛的名额。 这次晋级正赛，是匈牙利国家队44年来的首次，而对于阿尔巴尼亚来说，则是历史上首次。 境遇相似，又不在同一小组，芭芭拉和费亚穆之间的讨论有多热切，就不难想象了。 这边厢，芭芭拉耀武扬威地大肆吹捧绍洛伊的进球能力，大有梅罗之后第三人的意思。另一头，费亚穆拍桌子大骂把罗里克-卡纳红牌送下场的卡洛斯-韦拉斯科-卡巴洛，宣称若不是遇到了黑哨，阿尔巴尼亚应该在四天前就拿到了第一个欧洲杯积分。 激情四射的足球氛围里，只有华国人韩易显得有些落寞萧索，他默默啜饮着可乐，努力回忆着2016年的华国国家队在干什么？ 噢，记起来了。 一边输球，一边等里皮呢。 “我记得瑞士好像有很多阿尔巴尼亚球员，对吧？”芭芭拉蹙眉思考，“沙奇里，和贝赫拉米？” “远不止他们两个！布莱利姆、阿德米尔、格拉尼特、沙尼……都是阿尔巴尼亚人！想象一下，如果他们都选择加入阿尔巴尼亚国家队，而不是瑞士，我们会有多强大！” 费亚穆扼腕叹息的样子，让人完全看不出阿尔巴尼亚国家队里，其实也有六个出生于瑞士的巴尔干后裔。 “不过也没关系，小伙子们有自己的选择。而且哪怕没有他们，阿尔巴尼亚也肯定能进淘汰赛。” “你们下一场打谁？”韩易咀嚼着芭芭拉烹制的软烂牛肉，含糊不清地问道。 “法国。”费亚穆吞咽了一口口水，“这场能拿下，出线就稳了。” “什么时候？” “还有……十六分钟。” 费亚穆指了指韩易身后正播放着itv频道的液晶电视，激动和焦虑的强烈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已经抑制不住。 “哇噢，那你可不能错过这场比赛！”芭芭拉兴奋拍手，就像是她的主队要出场了一样，“留在这儿看完了再走吧？不然在路上肯定会错过上半场很大一部分。” “啊，这个，我想可能不太……” 费亚穆-德尔维希故意把语速放得比《疯狂动物城》的树懒还慢，希冀的目光偷偷地往老板身上瞟。 “搞得好像我会在这种情况下让你现在跟我打车回酒店一样，德尔维希叔叔！” 韩易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一眼费亚穆。 “只要芭芭拉不介意，咱们可以看完再走。” “hooray！” 芭芭拉-帕文双臂举过头顶，开心地欢呼。任谁都能看得出，匈牙利姑娘是个特别喜欢热闹的人。 有足球，有啤酒，还有那道越来越可口越来越上瘾的中餐，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呢？ 等等…… 啤酒。 “家里好像没有啤酒了。” 芭芭拉专程跑到厨房里确认了一下，语气不无遗憾地说道。 “没关系，你们还吃吗？不吃的话我先去把这些洗了，然后出去给你们买点儿回来。” 韩易拍拍大腿，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起面前的餐盘。 一个长得很合自己胃口，床上功夫不错，温柔又体贴，做饭很好吃，还会自己主动洗碗的亿万富豪？ i''llbedamned！ 感觉自己捡到了一块宝的芭芭拉，乐呵呵地加入了韩易的清理行列。这种情况下，费亚穆肯定也不会呆坐在原处。三个人的齐心协作下，很快，剩余的炖菜便裹好保鲜膜放进了冰箱，几个盘子也被擦得锃亮，放进了洗碗机。 “超市在两个街区之外，而且应该马上要关门了。” 按下洗碗机的启动按钮，芭芭拉转转眼珠，雀跃地提议道。 “嘿，这个街角就有一家酒吧，我们为什么不去那儿看球呢？” “人多一些，氛围也更棒！” 芭芭拉租住的排屋，在一条名叫伍德福尔街的小巷里，位于切尔西的核心区，离南面的泰晤士河只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可以尽享国王路沿线的城市繁华，但却深藏在静谧的绿地公园与古早民居之间。 让伍德福尔街与外界相连接的，是一条由北至南，名叫史密斯街的小路。没有划分双向车道，两侧密密麻麻停满了附近居民的通勤车辆，让在此处会车变成了一件相当考验驾驶水平的挑战。 作为一间传统的英式美食酒吧，thephoenix，凤凰酒吧，就坐落在这喧闹与宁静的交汇点上。 英国的酒吧，每一家都长得大差不差。棕色的石砖外墙，黑色的实木边框，金色的金属招牌。外面是一排除非天气反常到阳光明媚，否则没人会坐的户外方桌，而人声鼎沸的室内，则是由一张前面摆满高脚椅的酒吧桌，几张散台，和最角落里的两张卡座组成。 当然，还有悬挂在吧台两端的液晶电视。为了迎接欧洲杯的到来，凤凰酒吧又多添置了两台电视，放在进门处和角落里。 如果看过《足球教练》，哪怕从没造访过英伦三岛，你也不会对这里的装潢和陈列感到陌生。 不过，当韩易三人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身穿afc里士满红蓝球衣的灰狗球迷，窗边自然也不会坐着泰德-拉索和他的助理教练威利斯-彼尔德。甚至，就连寻常比赛日将这里变成蓝色海洋的切尔西球迷也找不到踪影。 人满为患，转个身都困难的酒吧里，只有一种颜色——暗红。 属于代表双头鹰荣耀的阿尔巴尼亚球迷。 官方记录里，在英国生活的阿尔巴尼亚国民只有21000人，但民族登记为阿尔巴尼亚族的英国人却有至少10万人之多。最重要的事，这一数据，还没有包含那些装作科索沃人拿到难民签的阿族，以及通过各种非法手段入境的匿名者。 有人说，英国的阿尔巴尼亚人加起来大概在20万人左右，另外一些人甚至觉得这个数字都远远低于英国阿族实际的社群规模。 这些通过多样化途径来到英国的阿尔巴尼亚人里，少数住在伯明翰，绝大多数则是在伦敦讨生活。东伦敦的巴金和莱顿斯通，北部的伍德格林和帕莫斯格林，以及周边各个自治市镇的行政区域，都是已经变成了阿尔巴尼亚人活跃的聚居地。 极少有漂洋过海的阿族能负担得起切尔西的高昂房价，但别忘了，中心城区的基础服务业，不管是快递公司、超市还是咖啡店，可都是这些外来移民撑起来的。 晚上八点的比赛，下班之后来不及赶回家的阿尔巴尼亚人们，呼朋唤友占领切尔西的美食酒吧，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此，虽然法国就在海峡对岸，但现在的凤凰酒吧，跟巴尔干半岛地拉那的同类们看不出任何区别。 八点零六分，比赛刚刚开始，双头鹰球迷举着国旗围在电视机前，高唱着《himniimurit》，为萨迪库的每一次触球振臂欢呼，又在马夏尔尝试过人的时候发出震耳欲聋的嘘声。 这种难得一见的多元文化体验，让坐在角落里的韩易和芭芭拉都感觉很是新鲜。 至于费亚穆？刚推开门就被他的同胞们识别出了身份，现在正鹤立鸡群地被簇拥在球迷方阵中，领着大家唱歌呢。 “我以为你说不喝酒，只是为了避免那些太过疯狂的场合。” 抿了一口从龙头里打出，酒花比酒液还多的桶装啤酒，芭芭拉看了一眼韩易身前插了一片柠檬在杯沿的雪碧，对韩易不寻常生活习惯的惊讶又多了一分。 可乐都喝到倦怠换成了雪碧，他却仍然不愿意沾一滴酒。 “真的一点都不喝。” 韩易望向窗外逐渐止息的夜雨，轻舒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就没尝过酒精的味道……不对，也不能说完全没尝过。” 想到这里，韩易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小时候，家里住的地方，也像现在一样，在街角有个酒吧。我妈妈和舅舅他们，经常在酒吧里谈事。华国的酒吧没有年龄准入的限制，我那个时候又太小了，只有三岁多一点，没人会在意我……毕竟，哪有三岁的小孩子喜欢喝酒的呢？” “不会吧。”芭芭拉捂住嘴，瞪大眼睛，“然后你妈妈就让你尝试了一下？” “没有，我妈够疯狂，但还没那么疯狂。”韩易摆摆手，“她给自己点了一杯红酒，然后就开始很认真地谈生意。坐在一旁的我，以为她的那杯，是可乐。” “no——”芭芭拉已经预料到了故事的下一步发展。 “yeah，而且是那种，‘大人不让小孩子喝的超级美味的’可乐。”努力让自己笑容不放肆扩散的韩易，双颊上浮现出了属于回忆的酒窝，“趁他们不注意，我尝了第一口，发现虽然没有气泡，但好像还挺好喝的。然后……” “等他们回过神来，我已经把一整杯都喝完了。1997年的华国，很多地方喝红酒不是用的高脚杯，而是这种玻璃杯。” 韩易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上的雪碧。 “毫不意外地，我在家里躺了整整一天。” “没断片吗？” “当然断了，这些都是他们之后跟我讲的。据说，哪怕是三天之后，我打嗝还是有酒味。而且，在背我回家的路上，我一直都在用脚踢舅舅，向全世界大声宣布我是孙悟空……你看过《龙珠》，应该知道孙悟空是谁。” “当然，悟空。”非同寻常的童年故事，让芭芭拉-帕文忍俊不禁，“既然三岁开始就沉迷酒精，那现在应该是世界上资历最丰富的鉴赏家之一才对，不是吗？”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血管里，可能流淌着酗酒者的基因，所以才选择不去碰它。” 韩易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 语句很是模糊，但芭芭拉能够敏锐地察觉到，韩易所有表面上的与众不同，只要再多追问一句，应该就能找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但芭芭拉并没有选择这样做。 她喜欢坐在桌子对面的那张脸，喜欢他东方式的内敛谦和，也喜欢他将自己钳在身下动弹不得的霸道。 可不管怎么说，这也只是喜欢而已。 喜欢，就是以最肆意的方式享受对方所提供的一切。 不需要了解。 爱才需要了解。 而对于现在的芭芭拉-帕文来说，爱，并不是一个她想要触及的话题。 不愿意提及，更害怕提及。 于是，目光闪烁数下后，芭芭拉选择用另一个她相当好奇，却能清楚地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划清界限的问题，让自己与韩易之间那差了一层窗户纸就捅破的内心世界隔开距离。 “讲讲你身边的那些女孩们吧？” 芭芭拉把脸埋在酒杯里，片刻之后，带出一圈挂在嘴边的酒花胡子，露出一个可爱至极的灿烂笑容。 “我很想听听看，一个滴酒不沾的克己绅士，是怎么吸引到这么多姑娘的。”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洋彼岸的她们 “我哪有吸引什么姑娘？” 韩易耸耸肩，想要尽快把这一页揭过去。 “没有的事。” “我知道了。” 芭芭拉拍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钱。” “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肯定都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不，她们没有一个……” 脱口而出的冲动，被后悔不迭的懊恼所覆盖。 韩易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面前因为钓鱼成功而异常雀跃的匈牙利姑娘。 总是他给别人下套，这次终于在河边湿了一次鞋。 “来吧。” 芭芭拉眨眨眼，一张一合之间都是计谋得逞的神气。 “spillthebeans，chandlerbing。”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像钱德勒？”韩易有些好笑地盯着芭芭拉，“我不是他。我没有一个在拉斯维加斯当变装皇后的父亲，也没有一个写成人卖出了一亿本的母亲。噢，但是，我确实有……” “如果你要把我再比作詹妮斯，就准备好迎接我的怒火吧。” 芭芭拉-帕文摩拳擦掌，向韩易充分展示她的马扎尔草原战士血脉。 “我什么都没说。”韩易做出一副举手投降的样子，“不过，真的没有什么豆子可以洒的。我身边是否有女孩？当然。我想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遇到走得比较近的女性。她们是否关心我？毫无疑问，我们彼此关心、互相扶持。但她们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呢？我的意思是，至少没人当面跟我讲过。” 小如？就在海边的卡梅尔共舞过一次。 宥真？旧金山的渔人码头前因为父亲的事情拥抱了一下。 麦蒂？这个有点棘手……这个嘴对嘴亲过两次。 但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应该都没有互相表达过倾慕之情。 所以，他没撒谎。 “哈，比我想象得要……” 芭芭拉眼睛一眯，那海蓝色的瞳孔像是变成了x光射线，直接穿过韩易精心戴上的面具，直抵血肉。 “这样吧，我来问，你只说是或不是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跟伱玩这个？”韩易负隅顽抗。 “我能看出来，你有很多话想说，但找不到合适的倾听者。或者说，他们倾听了，但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芭芭拉瞟了一眼不远处红光满面大声嘶吼的费亚穆，又把视线移回到韩易脸上。 “我是一个良好的倾听者，优秀的读心者，大师级的保密者。而且，就算我想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也没人会去听我说什么。” 说到这里，芭芭拉把鸭舌帽再往下压了压，免得引起旁人的注意。 instagram拥有两百余万粉丝，欧莱雅广告牌全伦敦到处都是的芭芭拉-帕文，总是能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认出她的粉丝。 “他们对准我的，只有镜头，没有话筒。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明星朋友都愿意跟我倾诉的原因。我能给他们苦苦寻找的答案，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可能是看的心理学著作比较多，我也不知道……而且，永远没有人能从我嘴里听到关于任何人的负面新闻。” 芭芭拉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在唇间缓缓划过，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所以，不想玩也没关系。但我有种预感，我会是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合适的谈话对象。” “……好，我跟你玩。” 这一次，韩易的停顿异乎寻常的久。直到窗外的雨点已经衰减到偶尔才有两三颗砸在玻璃上的程度，他才点头应下邀约。 “放心，会很好玩的。” 芭芭拉收起停留在推特主页的手机，莞尔一笑。 “okay，那么，第一个问题……” 芭芭拉摸索着下巴，眼神里带着一种科学研究般的细致与专注。 “你的身边，此时此刻，有四……不，三个与你产生浪漫纠葛的女孩。” “你……” 韩易端起玻璃杯的动作，被芭芭拉的话语吓得一滞，差点抓不稳把杯子失手摔落在地。 巫女？ “uh-uh，记住，这是个只能回答是与不是的游戏。” 芭芭拉晃了晃食指，一脸神秘地笑道。 “我相信这也能帮你更好地吐露心声，在不用说其他任何话的前提下。不是吗？” “是。” 韩易颔首回应，不知道是在回答这一个问题，还是上一个。 “好，第二个问题。她们是否相当迷人？” “是。” “在街上看到，会在心里默默怀念很久的那种？” “是。” “比我更好看的那种？” “芭芭拉……” “这个开玩笑的，不用回答。” 匈牙利姑娘把上一个问题用摇摆手臂的方式挥开。 “接下来的问题，要开始变得严肃一些了。” “第一个女孩，是否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是，可以这么说。” “只回答是或不是。” 芭芭拉咬住下唇，抬眼思索片刻。 “她是你的同学，不管是高中的，还是大学的。” “……是。” 韩易开始感觉有点害怕了。 “你们拥有相同的文化背景，在远离家乡的异国相遇，最开始将你们吸引在一起的，是彼此陪伴后感受到的温暖和安心。是或不是？” “是。” “慢慢地，她发现时间累积而成的陪伴变成了习惯，而习惯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她喜欢上你了。是或不是？” “你看，这种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因为我不是她，我怎么会知道……” “但不管她对你有多喜欢，你也找不到同样的感觉，你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你的类型。是或不是？”芭芭拉语速极快地切换到下一个问题，没有给韩易任何反应时间。 “实际上，我……” 韩易舌头打结，踟蹰许久，才低声说道。 “不是。” “我喜欢她。” 诚如芭芭拉所言，韩易这种扭捏纠结的性格，确实需要简单的疗法和快刀斩乱麻的应对。 “你喜欢她，但你没有下定决心选择她，因为你的身边还有另一些看起来同样诱人的选择。或者说，当你正要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新的诱惑出现了。比如第二个，她来自……你现在的工作环境。” “是或不是？” “是。”韩易仰头灌了一大口雪碧压惊，“我不喜欢这场谈话的发展方向，已经开始后悔了。” 别真会巫术吧？ “不，你才没有。” 芭芭拉抿嘴笑了笑，继续追问。 “这个女孩，我的意思是第二个，她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同样的爱好，同样的追求，嘿，也许说话和思考的方式都差不多。” “她的出现，让你的心里开始诘问自己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唯一吗？” “这个世界上，是否只有一个人，能成为你的命中注定？” “是或不是？” “我现在确定了，芭芭拉。” 韩易直勾勾地盯着芭芭拉-帕文，像是看到了外星人。 “确定什么？” “确定你就是个巫女。”韩易徒劳地试图用笑话来缓解气氛，或者转移话题，“直接往我喉咙里灌毒药吧，我准备好了。” “我不是巫女，只是很能阅读人心。” 芭芭拉并没有反过来调侃韩易，而是相当认真地这样回复了一句。 常人看来宛若魔法的所谓读心术，其实相当简单。 每个人，不管贫富贵贱，都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们只能从自己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 因此，自然而然地，他们也会认为自己所经历的彷徨困境，是独一无二的。 但只要站到更加宏观的角度，他们自然会惊奇地发现，原先觉得无人能真正理解，无人能感同身受的经历，竟然是人类的常态。 这就是旁观者清的真正意义。 你以为，韩易是唯一一个，身边有无数佳人如蝶群般缠绕，因而劳心伤神的亿万富豪吗？ 他极力掩藏的真相，都在一本本翻开的历史书页里清清楚楚地记录着。 “好，那么，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 不需要让韩易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他的反应已经为芭芭拉揭示了事实的真相。 “最后一个……hmmm，很难阅读。她可能是来自任何领域、任何方面，被你成功的事业、好看的脸蛋或者亲和的性格所吸引，成为你最大胆的那个爱慕者。”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的年龄应该比你小一些。是或不是？” “是。” “啊，那我大概知道了，她是你合作的某个艺人，甚至是跟你签约的某个艺人。” 芭芭拉双手合十放在唇边，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或不是？” “我不能承认，或者否认你的这个猜测，芭芭拉，我相信你能理解。” 韩易的声线听起来很柔和。 “我不怕自己会不会受到影响，但任何与之相关的暗示，都有可能毁掉她的职业生涯，而我并不准备那么做。” “我理解……易，我能理解。抱歉，在这个问题上，你确实应该保证她的隐私不受到侵害……” “……特别是在她主动发起攻势，你勉强应对的情况下。是或不是？” 话锋一转，以退为进，芭芭拉的问题更加犀利。 “如果你永远都无从得知她真实身份的话……是。” “放心，哪怕我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的。就像我说的那样，我是个大师级的保密者。” 芭芭拉再次端起酒杯，又给自己续上酒花胡子。 电视里的足球比赛已经进行到了上半场的最后阶段，第44分钟，梅姆沙伊大禁区右侧的一脚任意球擦着上方的边网偏出球门，引得凤凰酒吧内的双头鹰球迷一阵惊呼与吁叹。 但不管是韩易还是芭芭拉，这两个骨灰级球迷，似乎都暂时失去了对绿茵竞技的兴趣。 芭芭拉语速越来越快地向韩易抛出一连串问题。 更准确地说，是她在陈述，韩易在肯定她的陈述。 “拥有她们的倾慕，你能充分感受到身为男人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是。” “这份成就感和满足感过于强烈，以至于你不想让它减少分毫。你知道，如果你做出了最终的选择，三份感情就会变成一份。一，就会变成三分之一。” “是。” “‘我该怎么选择呢’？你这样想着，‘不管我选择了谁，另外两个人都会受到伤害，她们……’” “不。” “嗯？”芭芭拉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我还没说完呢。” “我明白，芭芭拉，不过从你前半句话的描述来看，我就已经知道该回答‘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易身体微微前倾，两只手掌像唱诗班的孩童那样交叠在一起。 “为什么？”芭芭拉也将身子向前倾斜，颇为好奇地问道。 “因为，这不是电子游戏。男女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一方的单项选择……” “而我选择的权利……” 韩易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芭芭拉。 “已经在跟你上床的那一刻，被我自己丢进了垃圾桶里。” “我？” 这下轮到芭芭拉-帕文惊慌失措了。她指着自己，舔舔干燥的嘴唇。 “是的……但别误会，这跟你本人没有关系。我不是说我……爱上了你，或者在暗示别的什么。” 韩易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芭芭拉安心。 “换个说法吧……通过你，芭芭拉，我知道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摇摆的、贪婪的、进退失据的，觉得自己很好，却总会伤害身边所有人的……” “像我父亲一样的人。” 韩易不想说，芭芭拉也不想问，但是在这个注定走心的游戏里，他们都无法避免失败。 “你说得没错，我能感觉出来，她们——至少现在如此——眼里只有一个人。不管周遭如何变化，不管源头来自哪里，她们的情绪都是那样的浓烈而纯粹。” “但我，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之前还在纠结该如何选择。什么样的选择能带来最好的未来，什么样的选择能将伤害降到最低。或者，如果不做选择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她们。” “噢，天呐，保护……” 韩易仰头看向天花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依然寒意陡峭的伦敦初夏夜里，白雾像这座城市曾经习以为常的浓烟那样向四周飘散。 “我以为我的犹豫不决，是因为我的体贴、我的关心，我的……伟大……” “我本来应该拒绝你，芭芭拉。” 韩易抬手，对准芭芭拉-帕文。 “第一个吻之后，我就应该拉开距离，告诉你，在海的那边，有三个喜欢我，我也喜欢她们的女孩。如果我这样做，就是在伤害她们，也是在不忠于我自己。” “但我无法抗拒你。我的意思是，这甚至不是理智在对抗情感，而是理智和情感一起大声向我叫喊‘你还在等什么’。不对，还有一点……也许在选择回应你的那一瞬间，我也是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做出一个可能不正确，但是简单痛快的选择。” “抱歉。”芭芭拉神色黯然，“如果我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一定不会……我的意思是，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纠缠不清的感情，但我还以为你是个……” “不，第一千次告诉你，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没有你，也会有……我不知道，其他的维密天使，或者其他程度相同的诱惑出现在我面前，而我依然无法说不。” “所以，我无法拒绝你，并不是因为你漂亮得难以置信，让vogue愿意花六位数让你上封面。也不是因为你是——而且我依然这么认为——最健康也最完美的模特身材。完美到维多利亚的秘密还没有给你奉上专属合约，只能说是他们的损失。” “我无法拒绝你，是我天性如此。” “我是个花心的人，面对扑面而来的绚烂世界，我没办法不去拥抱它。” 说到这里，韩易摇摇头，自嘲地笑了起来。 “虽然听起来很自大，甚至有些自负。但是，事实是——我很有钱，而且会一直有钱下去。我太有钱了，以至于这些财富在我身后筑成了一道高墙，或者一个圆形巨石阵。那些诱惑，只要经过我这里，就会不可避免地被截留下来，驻足拜访。” “也许是这样的，但那不是我。”芭芭拉急迫地否认，“至少……我接近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财富。而是……” “我明白，如果你是因为那些，我也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说那么多了。” 嘴上这样说，但韩易心中却并不认同。 也许芭芭拉-帕文并不是为了追求财富，才与他有如今已然两夜的鱼水之欢。 但她眼中的这个韩易，绝不可能摆脱金钱的光环。 他对异性的致命吸引力，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他深不可测的资本积累，和过去一个季度在娱乐工业里的搅动风云。 如果没有这常人难以准确衡量和理解的天量财富，韩易身上的闪光点，也许就是一些让人蹙眉的奇怪习惯，不减分就已经不错了。 举个例子。 一个在女人面前手足无措的普通亚裔男生？太逊了！ 一个在女人面前手足无措的华裔亿万富豪？天呐，稀世珍宝！ “我想表达的是，在我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诱惑，也无法摆脱诱惑，更无法在短时间内免疫诱惑的情况下，我不应该去选择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相反，我应该用尽可能平和无痛的方式，慢慢远离她们，让她们不再有受到伤害的可能。” “你难道，完全没有那种……想要全部占有的冲动吗？” 芭芭拉-帕文喃喃问道。 “对于很多男人来说，这似乎是他们的梦想。” “当然有这种冲动啊。你说得很对，这确实是很多男人的梦想，也是我的。很难为情，但是必须得承认。因为承认有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韩易耸耸肩，看起来很无所谓地笑了两声。 “可是，全部占有，只是动物性的表现，是男性的生殖冲动，是我们想要尽可能多地繁衍后代的本能。我能这样做吗？当然可以。begandborrowandstendlie，无所不用其极，总能得偿所愿的。” “但代价是什么呢？” “我想，最真实的代价，应该是，我同时拥有三个爱我的伴侣，而她们每天都会带着这样的恐惧入睡：明天，他是会继续留在我身边，还是去另外两个人那里？” “如果，在某种神迹般的情况下，我跟她们同时组建了三个家庭。每天早上起床，我们的孩子会——在三栋不同的房子里——问他们的妈妈同一个问题。” “‘爸爸在哪里’？” 听着韩易的描述，不由将自己带入情境中的芭芭拉-帕文，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每个人都有多种多样的身份，也许在我面前，她们只是‘喜欢我的年轻女孩’。但千万不能忘记，她们同时还是一对父母最宝贝的女儿，是未来她的儿女最深爱的母亲。可能是你的母亲，也可能是我的母亲。” “所以，既然我已经自私地犯了很多错误，现在，就是时候来结束掉这一切了。慢慢疏远她们，让她们对我的喜欢渐渐熄灭……只要时间够长，没有什么感情是一成不变的，不是吗？”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现在的韩易笑得轻松而灿烂。 “这样，她们不会再受到伤害。而我，也可以正视我的本性，跟那些对我没有感情，不会被我伤害的人，做动物会做的事情。” 韩易的话语在芭芭拉的耳廓间回荡，这次，轮到匈牙利姑娘陷入长久的沉默了。 电视里的广告都已经结束，法国队与阿尔巴尼亚队的二十二名球员重新在韦洛德罗姆球场飞奔，芭芭拉-帕文才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了她标志性的活力笑容。 “……易，万一有一天我忘了。” “记得提醒我……别爱上你。” 通过这场由她有意无意开启的游戏，芭芭拉获得了能够解答她心中疑惑的一切答案。 这些答案，有一部分完全在预料之中，而另一部分，则让她措手不及。 一个有趣而真诚，但同样有迷惘和挣扎的人。 一个因为缺陷而变得不再完美，但又因为敢于直面缺陷而变得更加完美的人。 很矛盾。 让芭芭拉更心动，也让芭芭拉更害怕了。 “如果你听到我刚才讲的那些，还能再爱上我，那只能是你活该。” 韩易跟芭芭拉碰了碰杯，眨眨眼。 “lifehack：don''t。” “i''lltrymybest。” 芭芭拉-帕文将杯中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随后擦擦嘴，瞥了一眼仍然全身心投入在比赛里的费亚穆-德尔维希。 “这场比赛好像不太好看……还没进球呢。” “是啊。”韩易看了看itv实况转播画面左上方无比清晰的0:0，颔首应道。 “那你说，我们自己举办一场比赛，怎么样？” 芭芭拉再次咬住下唇。但这一回，并不是因为思考，而是因为情欲。 “趁着夜色尚早，办一场真正能射门得分的友谊赛。” “我在听。” 韩易知道芭芭拉的目的是什么。 在这场危险的谈话之后，巫山云雨，反而是能让两人关系再“退”一步的最佳方式。 如果接受邀约，那就是用这种方式表明，他们二人之间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生理上最原始本真的需求。 “你的排屋，还是我的酒店？” 韩易选择接受。 “我那边吧，这次不想再一晚上不卸妆了。” “好，那我们？” “现在出发。” 芭芭拉-帕文把手轻轻搭在韩易的掌心中间，今夜一度谪落人间的匈牙利超模，再次成为了那个镜头前不可方物的世外女神。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Keep It Casual “don''tstopbe……” 一只手飞快地从被窝里伸出，将还没唱出个囫囵句子的史蒂夫-佩里按灭。 “这铃声是真该换一下了……” 惺忪的睡眼像是有强力胶黏合住一样，怎么也睁不开。幸好英格兰的阳光远算不上强烈，跟加州相比就是个老少咸宜的轻量化版本，趴在双人床左侧的韩易，才能在接下来几分钟的时间里逐渐找到对抗光明的勇气。 法国对阵阿尔巴尼亚的比赛，最终以格里兹曼与帕耶补时阶段的两粒进球告终。而韩易与芭芭拉的友谊赛，过程差不多，结果却有些区别。 两次射门，一次偏出，一次最后时刻被芭芭拉阻挡在外。若再算上下午的热身赛，作为前锋的韩易今天已经奉献了四次破门尝试，再是朝气蓬勃的身体，也很难在这种强度的激烈运动中保持活力。 因此，疲累已极的韩易没有力气再起身回到碎片大厦，而芭芭拉也很贴心地递出了同床共枕的挽留。于是，在给费亚穆发去一条信息，嘱咐他自己返回香格里拉，注意路途安全后，韩易便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说到这里……芭芭拉呢？ 韩易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八点不到，身边的芭芭拉就已经没了踪影。 难道去工作了？ 把我一个人扔家里，也太放心了吧？ 胡乱套上衣服，韩易走到洗手间里，顺顺头发，简单地洗漱了一番。 芭芭拉无疑是个相当体贴称职的女主人，不仅给韩易开封了一把新的牙刷，连牙膏都帮他挤好平放在玻璃杯上。 美中不足的是，牙刷来自维多利亚的秘密，颜色是蜜桃粉，柄身上写着lovepink。 擦拭着嘴角残留的牙膏，韩易抓着扶手，缓缓走下楼梯。 “repuljmadárrepulj， menaságrarepulj， desgmbomnak， gyengeválláraulj！” 越接近一层，飘来的女声吟唱就越清晰。为了不打扰这份自给自足的欢乐，韩易不由地放轻了脚步。 他搭在楼梯最后一阶的圆坨扶手上，身子前倾，偷偷观察着这道歌声的来源。 在厨房里烹调早餐的芭芭拉-帕文。 匈牙利女孩今早的穿着极为简单，藏蓝色的无字卫衣，藏蓝色的运动裤，为了保暖，还戴着一顶灰色的毛线帽。 换到绝大多数人身上都会让他们吸引力降级的宅家打扮，却丝毫影响不到芭芭拉-帕文的吸引力。毕竟，这就是她从事十年的本职工作，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天然资本。 毕竟，超级模特，是一群能够为任何衣物增光添彩的超能力者。 “早上好。” 韩易扶着间隔厨房与走廊的开放式门框，向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芭芭拉挥挥手。 “viddelmadárviddel……噢，嗨，早上好！” 芭芭拉转过身来，朝韩易绽出一个应该挂在伦敦上空发光的明媚笑容。 “我给你做了薄煎饼，和水果拼盘。” 似乎是为了证明芭芭拉言语的真实性，她的鼻尖右侧还沾着一小团面粉。 “你脸上有点东西。” 韩易走到芭芭拉身前，用指腹轻柔地将面粉刮掉。 而作为回应，芭芭拉几乎是下意识地给了他一个吻。 美好，美好的早晨。 糟糕，糟糕的局面。 在唇瓣分离的那一瞬间，韩易和芭芭拉同时瞪大了眼睛。 这一切，也太像情侣之间的同居生活了。 昨晚在凤凰酒吧的促膝长谈后，两人达成的共事，不就是要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吗？ “我们得停止早上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了。” 芭芭拉用手指点点嘴唇，调侃道。 “不然会看起来太像一段正经的感情。” “我会努力的。” 韩易看着她笑。 “但与此同时，你也得做出一点改变。” “比如说？” “比如说，把给我准备早餐这件事，换成在床头贴一张‘当你醒来之后，麻溜穿上衣服滚蛋’的便签。” “好呀，那赶快，穿上衣服滚蛋。”芭芭拉冲大门的方向努努嘴，摆出一副冷酷的模样。 “咱们能下次再这样做吗？”韩易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餐盘里堆成小山，兀自冒着热气的薄煎饼，“我还没吃过家庭自制的薄煎饼呢。” “从来没吃过？” “从来没吃过。” “噢，那你走运了，先生。”芭芭拉兴奋地一拍手，打开采购自aldi的枫糖浆，往煎饼上淋了少许，随后拿起餐叉，自上而下，从四块垒在一起的松软煎饼上切下一道，送到韩易嘴边。 “最棒的面粉、最棒的蛋、最棒的牛奶，连枫糖浆都是英国能够找到最优质的……尝尝看。” 韩易张嘴将美味迎入口中，数秒之后，屏息静气。 “怎么样？”芭芭拉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 “best.pancake.ever.” 韩易呼出一口带着甜润香气的赞叹。 “我是一个特别喜欢吃薄煎饼的人，而你做的薄煎饼，毫无疑问能排在所有餐厅之上，甚至超过ihop……好吧，我必须得把这个头衔给你，至少在早餐领域，你比我厉害得多。” “why，thankyou，dear。” 芭芭拉很是淑女地屈膝行礼。 “虽然并不意外，但还是很高兴能听到你的夸奖。” “为了表示感谢，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走到厨房柜台前，韩易将水果拼盘和盛放薄煎饼的餐盘并拢在一起。 “我来做装饰……你的薄煎饼上要放什么水果？” “蔓越莓、香蕉，还有草莓，谢谢你。”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的芭芭拉，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韩易献上的殷勤，她站在对方身后，伸长脖子，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华裔富豪有些拙劣的摆盘手法。 片刻后，她双手张开又闭合，扣住韩易的腰腹，将下巴靠在他的肩头。 “这个姿势，就不会看起来像是在正儿八经谈恋爱吗？” 韩易稍稍偏过脑袋，望向与他视线平齐的芭芭拉-帕文，勾起一抹浅笑。 “下次再改。” 芭芭拉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而且，只要我们彼此心里清楚现在是什么关系，就不会产生问题。” “你说得没错。” 韩易想了想，微微颔首，转过头去，继续他手中的工作。 这对打定主意不去恋爱，更不要跟对方坠入爱河的年轻男女，偷偷摸摸、扭扭捏捏地享受着这只有伴侣才能拥有的奇妙晨间。 原来他们不想要的，只是感情里那些比世间任何纠葛都还要磨人几分的惨烈片段。 而这让人心绪平静欣悦的升华时刻…… 趁着四下无人。 再多体味一下吧。 “我今天去巴黎。” 待韩易用更多的枫糖浆把鲜果与薄煎饼罩在一起，一直安静挂在他肩头的芭芭拉才轻声开口。 “时装周？” “嗯哼。” “祝你好运。” “你呢？” “明天回洛杉矶。” “那我把你的祝愿再送回给你。”芭芭拉在韩易耳边呵气，“我几乎可以肯定，你比我更需要这份好运。” “是啊。”韩易叹了口气，“一场近在眼前却无法避免的噩梦，就要开始了。” “会吗？”芭芭拉表示不同意，“我觉得你会处理得很好。” “如果我真有这个本事……” 韩易用手拈起一枚蔓越莓果，送到芭芭拉嘴里。 “也不需要你当我导师了。” “噢，我是你的导师吗？”芭芭拉挑挑眉毛，笑得很是开心，“哪方面？” “不是那方面！” 韩易轻轻拍打了一下芭芭拉不老实的手背。 “ouch，哪有这样打老师的？” 芭芭拉小狮子般呲起牙齿，捏捏韩易的脸颊。 “不过说真的，回去之后，有什么困惑，随时都可以问我……我是情感大师。” “那应该不太容易。” “为什么？” “我没你的任何联系方式。” “噢，是吗。”芭芭拉吃了一惊，“我们连电话号码都没交换？” “是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电话号码都没有，居然在一起共享了两个早上。”芭芭拉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我们还真是把casual这个词演绎到了极致啊。” “谁说不是呢？” 完全没有事先联系，也没有事后沟通的情况下，韩易和芭芭拉-帕文竟然分别在伊比萨和伦敦两个不管怎么说也算两个国家的地方，分别打了一场宾主尽欢的友谊赛。 这种在哪里都不常见，二人此前更是从未体验过的随性关系，让他们都有些忍俊不禁。 还担心什么所谓的严肃感情呢？ 这整件事，简直就是fuckboy们的终极梦想。 “那么，我们现在是应该交换号码，还是继续让它这么chill呢？”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如果不交换的话，反而像是在掩藏些什么了。” “你说得对。” 芭芭拉微微颔首，把手从韩易的胳肢窝下穿过，伸到他眼前。 “手机。” 韩易利落地从兜里摸出iphone，放到芭芭拉掌心，但芭芭拉还没询问解锁密码，只是点亮了手机屏幕，便像烫手一样，放在了厨房柜台上。 四五条未读的whatsapp和wechat消息，不用猜，也知道这些信息来自哪里。 芭芭拉可不准备去趟这滩浑水。 “我来给你念吧，我的美国号码，也是我的whatsapp账号。” “332……” “……2284。” 从亚特兰大皮德蒙特公园旁的四季酒店出发，沿i-75高速公路一路向南，前往飞利浦体育馆的奔驰斯宾特商务车上，韩易坐在最后一排，握住手机的右手放在车载的小型会议桌前，默念着芭芭拉-帕文出现在whatsapp主界面里的号码。 这是futurenow：thetour演出主办方livenation为热场嘉宾们准备的交通工具。巡演路上，没有哪个明星会选择乘坐华而不实的宾利或者劳斯莱斯。这些所谓的顶豪车型，主要是为城市道路的短途驾驶所设计，绝不适合动辄就要在国道上奔驰数百英里的演出行程。 以麦迪逊-比尔和碧梨-艾利什将要全程参与的这次巡演为例：7月1日在日出市，7月2日在奥兰多。两者之间的距离太短没有航班，但开车的话，通勤时间也至少有几个小时。因此，像奔驰斯宾特这种，座椅宽敞柔软，可以随时放倒休息，后备箱大到可以放下一整个伴奏乐队的随身器材，车厢中间还摆了张实木桌便于处理公务的商务车，就成为了最佳选择。 八点开场，十点半结束，十一点撤场，一点钟装车，一点半载满舞台设备的货车先行出发赶往下一个场地。简单休息一夜，或者在庆祝派对上玩到天亮后，运送舞蹈演员、伴奏歌手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巡演大巴、接送开场嘉宾的轻型商务车，还有为主咖准备的豪华房车渐次上路。 除了司机之外，几乎每个人都会在路途上陷入沉睡，特别是巡演主咖。万人欢庆的演唱会结束后，回到酒店的明星们想要获得良好和充足的休息非常困难。别的不说，就是那飙升到极致的肾上腺素，也会让他们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很多音乐人第一次尝试药物，就是为了在疲惫至极的巡演路途中保持清醒和活跃。 因此，白天赶路时的睡眠就变得异常重要。连唱两个小时的嗓子需要重启，完成各种舞蹈动作后酸痛的身体也亟待复苏。 这就是为什么，只要不是跨洋演出或者横跨东西海岸，举办巡回演唱会的大多数音乐人们都会尽量选择地面交通的原因。 不光是为了节省机票成本而已，更重要的是，比起要经历各种繁杂手续的航班来说，自己开车当然方便得多。 现在知道为什么每个演出主办方，都会有一个专门的行程部门了吗？ 举办一次巡回演唱会，就是带着一个排的兵力，全世界各地行军打仗。 遭遇敌人之前的后勤工作，比任何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都要重要得多。 虽然不是泰勒-斯威夫特的1989tour那种，要运输特制的烟火设备与特效装置，去其他国家演出都得租两架货机的世界级巡演，但万人规模的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联名演唱会，其前期准备工作之繁杂，依然让韩易看得咂舌。 24个随行工作人员一刻不停地处理着票务、宣传、媒体关系、演出流程等各个方面的琐碎事物，每个城市还有超过100个舞台工作人员以及数量相当的安保团队严阵以待。 为期一天的演唱会都这么麻烦，他正在筹备的几场音乐节会产生多么庞杂的工作量，不言自明。 [+1332……2284:巡演好玩吗？] 看着这串手机号码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韩易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为了保证两人之间的关系足够“随意”，在客厅里共进早餐时，又忍不住把沙发弄得面目全非的韩易和芭芭拉-帕文，相当孩子气地做了个约定，那就是——彼此交换电话号码，但是不要给对方备注。 听上去很离谱，但这也许就是韩易和芭芭拉脑电波交汇融合的地方。 从6月16日拥抱作别，到6月29日韩易出现在亚特兰大。两周的时间里，芭芭拉和韩易的聊天频率并不高。 两个大忙人，都各自有一份极速上升、星光熠熠的事业要操心。 芭芭拉-帕文那边，不光在巴黎时装周上有二十六个时尚品牌的t台秀要走，还有两支欧莱雅护肤广告、instyle韩国版七月刊封面、elle匈牙利七月刊封面要在六月底前拍摄完成。作为img旗下现目前吸金能力最强的摇钱树之一，芭芭拉档期早就排到了明年二月的纽约秋冬时装周。 至于韩易这头，作为老板的他当然不需要像匈牙利超模那般时时刻刻站在镁光灯前抛头露面，但他的六月下半旬，却是同样凯歌高奏、收获颇丰。 祝各位端午安康呀，小长假去哪里玩？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巡演开启 各项投资与并购都顺利完成后，麾下聚齐一批能人猛士的瀚音乐集团，延续着野蛮生长的蓬勃发展势头。 两周时间过去，杜阿-利帕的《hotterthanhell》已经成为了整个英国地区曝光频率最高的单曲之一，在bbcradio1的电台播放榜上排名第二，离drake的《onedance》仅一步之遥，就能拿下杜阿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英国电台冠军。 能在电台渠道方面取得这样的骄人战绩，《hotterthanhell》过硬的音乐质量只是其中一个原因。bbcradio1之所以愿意把杜阿-利帕放进heavyrotation清单里，并逐渐提高权重，瀚音乐渠道发行部门的负责人杰米-斯宾克斯、maddecent的创始人diplo，还有人予管理的高级管理合伙人本-莫森功不可没。 diplo在bbcradio1有一个常态化的电台节目，diplo&friends，每个周六都会邀请不同的dj和电子音乐制作人为bbc制作电子音乐类的mix，在全英范围内播放，他想要给bbcradio1的电台经理和音乐总监推荐新单，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另外两位生长于英国本土，长久以来都在伦敦城内深耕的资深业内人士，不仅与环球、索尼还有华纳的英国分部保持着密切往来，跟bbcradio、capitalradio和hitsradio这商业电台领域的三大巨头，也关系匪浅。 有艾丽-古尔丁和贾克斯-琼斯这类成功案例在前，本-莫森与杰米-斯宾克斯大力推荐的新人，当然能获得高人一级的推广资源。 高薪聘请杰米，八位数重金收购本的管理公司，不光是为了他们的管理能力、版权资产和艺人阵容。 业内成功人士积累下的深厚人脉，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够发挥切实有效的作用。 另一方面，杜阿-利帕的英国国籍，也为她在bbcradio的成功提供了助力。跟其他私有化的商业电台不同，bbcradio隶属于英国广播公司的电台广播部门。而英国广播公司，是拿到1927年先王乔治五世的皇家特许状，才成立的公营公司。 换句话说，bbcradio是根正苗紫，隶属于英国文化传媒与体育部的非营利性皇家企业，它最重要的功能之一，就是推广和传播英国本土文化，包括在英国制作的流行音乐，和出身英国的流行音乐人。 因此，美国流行乐在英语系国家的影响力虽然无可比拟，但bbcradio依然会更倾向于给英国歌手提供更多的曝光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hotterthanhell》在capitalradio播放频率排名第六，hitsradio排名第七，但却在bbcradio雄踞亚军之位的原因。 再是资本主义，再是自由市场，政治因素在某些时候，依然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足够优质的作品+强有力的宣发手段+符合社会主流的政治思潮，是欧美流行乐亘古不变的三位一体。 嘻哈音乐从崛起到兴盛，从beastieboys到migos的整个过程，也是美国自八十年代末里根的新保守主义思潮中逐渐走出，进入二十一世纪后，社会风气，特别是大城市的主流民意，逐渐左倾的必然产物。 既然都会区的年轻人们对违禁药物、性观念和物质主义的观念逐渐开放，那就给他们充足的奶头乐，以换取坚定不移的选票支持。 民主党长期把持至高权位，从2008年开始的十五年里仅有四年时间大权旁落，就是他们文化领域亲近政策的成功证明。 所以，即使马克-吐温一百年前就点出了国会议员都是白痴，或者至少表现得像个白痴的至理名言，想要在西方音乐工业分一杯羹的韩易，仍然不得不与他们打交道、攀关系。 不需要智者也能推敲得出，藤校毕业的精英议员们表现得像白痴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选区的选民就喜欢这种白痴。 当选举尘埃落定，这些议员不需要在人前扮白痴的时候，他们在众议院和参议院各种委员会和法案投票中扮演的角色，不仅能决定一位艺人的成败，更能主宰一家公司的生死。 得益于英国的政治正确，杜阿-利帕《hotterthanhell》本周踩着阿黛尔的《sendmylove（toyournewlover）》和卡勒姆-斯科特的《dancingonmyown》前进四位，位居英国单曲榜第14位。头顶上是dnce的大热单《cakebytheocean》。 只要保持当前的势头，没人怀疑杜阿-利帕会最终拿到bbcradio1电台播放榜的冠军。hmg迎来公司第一支英国单曲榜top10单曲，也只是时间问题。 政治给予了杜阿-利帕莫大助益，也在哈立德出道单曲《location》这两周火箭式蹿升的奇迹中提供了举足轻重的推进燃料。 出生于非裔中产家庭，父亲在美国陆军服役多年，虽然全家人都不是穆斯林，但哈立德这个阿拉伯风情浓郁的名字，却为他套上了一层天然的伪装外衣。若不刻意澄清，每个人都会把他误认为是伊斯兰教的忠实信徒。 事实上，就连有穿越者信息优势的韩易，都一直以为哈立德是穆斯林。直到在太平洋帕利萨德举办音乐创作营的时候，赵宥真询问是否要为他提供清真餐食，这才算是揭开了这两辈子都没搞清楚的谜题。 公司内部都是如此，外面的宣发合作伙伴会对这个名字作何反应，可想而知。 更妙的是，哈立德虽然没有公开出柜，上一世也没有承认过任何一段同性恋情，但他在2020年格莱美颁奖典礼上与lilnasx的耳鬓厮磨，以及在推特上说的那句，“我有一半的歌都没有使用特别的性别代词，因为我是从听众角度写的大部分歌曲，不管我的听众是谁”，已能算是明证。 退一万步说，即使哈立德本人不是gay，他也在靠同性恋社群的认同来建立人设。 非裔+“穆斯林”+反刻板印象家庭背景+暧昧不明的性取向，哈立德在媒体那里的“美国价值”，直接拉满。 唯一能打败他的，估计只有非裔穆斯林同性恋变性人了。 毫不夸张地说，当瀚音乐的维多利亚-怀特-梅森把《location》和哈立德通过邮件推送给各位电台经理的时候，他们即使要选择拒绝，也会先发一大段反复推敲的溢美之词，生怕哪个标点符号不对，被套上“种族歧视”、“宗教歧视”和“性向歧视”的帽子。 而更多的电台，选择顺水推舟，给自己的播放列表增添一些多元文化。 毕竟，虽然哈立德是个刚从soundcloud走出来的新人，但这首瀚音乐邀请塞尔邦-加纳加持的《location》，是真的质量出众。 如何形容呢？ 出类拔萃的，放松随兴的当代都市音乐。 真正的，青少年之声。 贾斯汀-比伯、赛琳娜-戈麦斯、爱莉安娜-格兰德，他们都是青少年明星。他们的音乐，是流行音乐工业流水线的巅峰产品，是流媒体平台上播放量十亿的钻石单曲，是哪怕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会戴上耳机偷偷聆听的guiltypleasure，但绝对无法代表这个时代的同龄人。 因为，没有哪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会在学校里骄傲地宣称，他们最喜欢的音乐人是“黛米-洛瓦托”，最喜欢的音乐是eandgetit”，这样做基本相当于是终结自己在校园里的社交生活。 他们需要一个足够独特的声音，展现他们同样独特的审美观念。也需要一个足够知名的人物来承载这道声音，免得朋友们认为自己太过特立独行，以至于变成了反社会的怪胎。 哈立德，就有潜力成为这样的人。 九十年代的时代之音，是nirvana、pearljam、2pac、biggie和radiohead，是反叛保守主义社会的颓废摇滚和匪帮说唱。零零年代的时代之音，是blink-182、daftpunk和amywinehouse，是不讲伤痛只谈风月，毫无顾忌青春洋溢的流行朋克、欧陆电子和流行爵士。 而进入2010年代，享乐主义思想进一步成为年轻人奉为圭臬的圣经，除了全是药、性、枪的嘻哈音乐，还有主攻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分泌的流行电子之外，最受genz青少年爱戴，口碑最好，被认为听感、流行度和艺术性兼具的音乐，就是一路进化到现在，跟嘻哈音乐和电子音乐充分融合的当代r&b和都市音乐了。 childishgambino、frankocean、miguel。 性向不明，或者至少声线柔美，脾性古怪、特立独行，天马行空、才华横溢。 哈立德完美符合流行音乐工业为都市音乐推导的成功公式。 不管他之后发行的作品是否太过靠近传统大流行而失去了那股初生牛犊的锐气和心意，至少《location》这首歌，是可以放进《blond》这张专辑里而毫无违和感的佳作。 更妙的是，哈立德十八岁就已经熟透了的磨砂嗓音，比弗兰克-奥申更具辨识度。 于是，在最初的“who''sthis”质疑过去后，东西海岸哈立德拜访过的电台，纷纷将《location》放进播放列表里。 电台播放带来shazam搜索，shazam搜索带来流媒体数据提升，而流媒体数据的提升，又进一步坚定了电台提高《location》播放频率的信心，再加上跟hmg已经合作过两三次的瑞安-西克莱斯特在晨间节目中推波助澜，哈立德终于在billboard榜单上取得了突破。 一突破，就是四个榜单。 美国韵律榜第16位、美国热门r&b与hiphop榜第18位、美国主流top40榜第34位，还有billboardhot100主榜第76位。 从这些排名上，不难看出哈立德的流量来源，与他soundcloud好友碧梨-艾利什的区别。 《oceaneyes》的打法，是用歌单冷启动，再进行电台试点，慢慢拓宽线下推广渠道。而《location》，则是从电台推广起手，由线下聚势，再导流到流媒体平台。 这是瀚音乐运营团队一次刻意为之的尝试。《location》毕竟早就上传到了soundcloud平台，声量还不错，若是再用歌单矩阵来硬推，起到的效果可能不会太好。因为对歌单具有高敏感度的早期用户，基本上也都有在soundcloud上淘歌淘新人的习惯。对待这些已经在其他平台上听过的歌，人们通常不太会倾向于换个平台继续收藏。 因此，更好的方法，是先打通电台渠道，捞起那些对音乐发掘和音乐识别敏感度较低的大众用户，由他们来带动《location》在线上层面的表现。 歌单矩阵固然有它超越时代的威力，但作为一家想要成为世界第四大音乐集团的公司，hmg的团队必须要学会灵活掌握且熟练运用各种宣发工具。 从《location》本周的成绩上来看，凯伦和维多利亚她们做得还不错。主榜第76位，距离碧梨的《oceaneyes》，还差12名。 没错，《oceaneyes》这周已经从最高的第57位滑落到了第64位。这一成绩实属正常，一首配器简单的慢板情歌，能在电台乏力的情况下坚持到现在，已经相当不易了。 不过，不管是经理人赵宥真、厂牌a&r凯伦-郭，还是碧梨本人，都对这一成绩表示相当满意。出道第一首歌能进榜已经是惊喜，哪怕没杀进前五十又何妨？ 别忘了，碧梨-艾利什今天，就要在飞利浦体育馆进行处子专辑第二首宣传单曲《bellyache》的首演，为7月8日的全球同步发行预热。 想到这里，韩易稍稍低下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右肩的碧梨。 她现在的姿势，可以说是相当放肆。 穿着垫了一层厚厚增高垫的白色airforce1，看起来比脑袋还大的两只脚搭在闭目养神的哥哥菲尼亚斯腿上，而她的整个后备，则舒舒服服地靠在韩易手臂上。 这种坐姿，也只有这位不到五英尺三英寸，还在发育阶段的小朋友才能摆出来。 此时此刻，一头银发的碧梨已经把作为演出服的金黄色风衣套装披在了身上，戴起耳机，正在无声地跟唱《bellyache》。 兄长般亲昵而又带着几分溺爱地摸了摸碧梨的脑袋，韩易继续给“+1332……2284”小姐回复消息。 [+1213……6102：离第一个演唱会场馆还有几分钟的车程，等今天结束了，我再告诉你感受。] [+1213……6102：时装周怎么样？] 看到韩易发来的，从i-75高速公路向外拍摄的亚特兰大城区景色，刚吃过晚餐……不对，刚强忍着恶心灌下一杯蔬果混合汁，便立刻赶到下一个工作场地化妆间的芭芭拉-帕文嘴角不自觉地浮现起一抹欣悦的笑意。她举起手机，贴心地避开在身后为她用卷发棒夹出波浪的造型师，给自己来了张自拍。 [+1332……2284：事实上，刚逃离时装周，正在用封面拍摄来放松。] [+1213……6102：噢，听起来又酷又令人精疲力竭！哪家杂志？] [+1332……2284：instylekorea。] [+1213……6102：怪不得造型看起来如此符合亚洲人审美。] [+1332……2284：那你喜欢吗：d] 跟能把颜文字玩出花来的网瘾少女麦迪逊-比尔不同，芭芭拉-帕文的表情包都相当基础，基本上是iphone自带表情包的第一页有哪些就用哪些。 “我喜欢她的眼睛。” 会心一笑的韩易还没来得及再做回复，便被身边的小鬼头打断了。注意到老哥兼老板点开图片，悄然放大的操作，碧梨促狭地皱皱鼻子，摘下耳机，搂住韩易的脖子，凑近前跟他一起观赏。 “女朋友？” 碧梨的声音很轻，并没有要惊动其他人的意思。但用于演出交通的奔驰商务车里相当安静，驾驶与副驾驶位与后排座完全隔离开来，而坐在车厢中部的六个人，也没有发出任何背景噪音。 凯伦-郭戴着墨镜，坐在离韩易最远的位置双手抱胸，一动不动。夹在她和麦迪逊-比尔中间的赵宥真身前摆放了一台macbook，macbook旁则是一杯已经见底的冰美式，看样子，韩国经理人应该是在处理工作邮件。 至于麦迪逊-比尔，这位今晚将以第一位开场嘉宾的身份，为futurenow：thetour拉开巡演大幕的偶像歌手，既没有听歌背词，也没有翻阅社交媒体上粉丝发来的上百条“今晚见”的私信。恰好坐在韩易正对面的她，脑袋靠在右侧车窗上，左手轻轻撩起一点遮光帘，出神地打量着沿途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此安静的环境里，音量不大，却足够震耳发聩的“女朋友”一词，让麦迪逊和赵宥真都瞬间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指向韩易，把他钉在原处，动弹不得。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后台喧嚣 “芭芭拉-帕文……去伊比萨出差的时候，托马斯引荐认识的朋友。” 韩易神色如常地瞄了一眼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的碧梨，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递给她看。 不过……其实碧梨也不算闯祸。 如果宥真和麦蒂真的把芭芭拉误认为是他的女友，其实也挺好的。 至少给彼此之间将要拉开的距离，找了个相当合适且拿得上台面的理由。 记住你在欧洲做了什么，韩易。 记住你是什么样的人。 别再去伤害她们了。 “芭比发消息来祝大家演出顺利。她说她很喜欢你的《oceaneyes》，碧梨，最近一直在听……噢，对了，伱应该认识她才对，麦蒂。” 心念转动间，韩易的话也多了起来。 芭比。 哪怕在芭芭拉-帕文面前，他也没这样叫过她。 “我为什么会认识她？” 过于亲密的昵称，让麦迪逊皱了皱眉头，语气颇有些生硬。 名字听起来确实有些熟悉……但不管是谁，麦迪逊已经开始讨厌她了。 “她之前跟贾斯汀应该关系不错。贾斯汀上维多利亚的秘密时尚秀那一年，芭比也在。” 她也在？ 噢。 一个维密天使。 麦迪逊-比尔脑海里警铃大作。 与此同时，坐在麦迪逊身边的赵宥真没有说话，但从她极其平静的面部表情上可以判断，心中横冲直撞的小情绪也绝对不少。 韩国姑娘就是这样一个人，表面看起来越云淡风轻，心中的惊涛骇浪就越是汹涌。 “我没去过那种场合……不太喜欢内衣秀这种东西，所以应该没见过她。” 思忖片刻，麦迪逊回应的语气并不激烈，但从她所选择的词汇上来看，也能判断出她对芭芭拉的抗拒态度。 “好吧，下次有机会的话，可以认识一下。” 没有进一步的解释和澄清，韩易就这样微笑颔首，把话题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不对劲。 听到韩易的答话，赵宥真也不禁蹙起了眉头。 易对于感情方面的事，一向都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 签约的女艺人也好，认识的异性朋友也好，他绝对都会想尽各种办法，在言语和行为上划清界限，免遭误解。 只有…… 现在这算什么？ 太反常了。 顾不得挤出一丝微笑，赵宥真匆忙低头，把手机屏幕藏在桌下，打开instagram，在搜索栏里输入barbarapalvin，轻敲回车键。 心里有些慌乱的她，没有发现紧贴在窗边，手机背对着所有人，仿佛对这一话题瞬间失去了兴趣的麦迪逊-比尔，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两百多万粉丝啊…… 这个身材…… 这张脸…… 这双眼睛…… houston。 wegotaproblem。 意识到身边出现一位超级劲敌……不对，应该说是超模劲敌的二人，捧着手机默然不语，神情相当复杂。 还没满十五岁的碧梨托着下巴，好奇地试图读懂车厢内微妙的空气，但很快，便被不想让旁人察觉的韩易打断。 “whatdoesitfeellike？” “whatdoyoumeanby‘it’？” 碧梨偏过头看着老板，问道。 “三个月之前，能想到现在这一切吗？” 韩易笑容温暖，语调柔和。 “billboard上榜艺人，20万粉丝的超新星，即将在亚特兰大最大的体育馆舞台上，为近万人献上第二支单曲的首秀。” “纠正一下——七千一百人，今天刚得到的数据。”碧梨双手抱膝，蜷坐起来，冲韩易咧嘴笑，“不过，虽然少了两千九百人，但这并不影响今天成为我到目前为止，人生中最美妙的二十四小时。” “看起来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韩易挑挑眉毛，从碧梨身上，他完全看不到一点登上大型舞台前的焦虑和彷徨。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将要第一个登场的麦迪逊-比尔。据说，她昨天吃了两粒阿普唑仑都没用，还是躺在床上数羊数到凌晨四点，才堪堪睡着。 当然，也不光是数羊而已。长岛姑娘每隔五分钟就要点量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看一眼推特上逐渐增加的，与今天这场演出有关的帖文。 【掰着指头倒数@madisonbeer的演唱会!迫不及待地想听到她的杀手歌声，并随之起舞啦！#madisonbeer#concertvibes】 【“omg，我们一直在等待的时刻就要到来了！太想看@madisonbeer作为@ddlovato和@nickjonas的嘉宾y全场了#madisonbeer#openingact#demilovato#nickjonas#excitedfan】 【准备好见证流行女王@madisonbeer掌管舞台！thisisgonnabeepic#madisonbeer#cantwait】 流行女王？ 听起来很夸张……但真的好爽！ 又困倦又精神，又紧张又开心，跟斯库特-布劳恩和小岛唱片解约之后太长时间没有登上过舞台的麦迪逊-比尔，昨晚把这些情绪一次性体验了个够。 而碧梨就不一样了，飞抵亚特兰大的她就跟没事人一样，还是保持着她平时的生活习惯。晚餐吃点水果拼盘和沙拉，再服下几颗钙片、b12和补铁的小药丸。在奥康纳夫妇的影响下，碧梨从13岁开始便坚持vegandiet，即纯素食主义食谱。跟素食主义者——所谓的vegetarian——不同，纯素食主义者不光不吃肉，连鸡蛋、牛奶和其他任何跟动物相关的食物都一概敬谢不敏。 这种完全违背人类身体构造和营养摄入需求的饮食习惯，自然会导致体内各种微量元素的严重缺乏。所以，她和她同样是素食主义者的哥哥菲尼亚斯，不管去哪儿都得带上一大堆瓶瓶罐罐。 上次到mastro''s牛排屋聚餐，两个人各自点了一小盘餐前沙拉，然后就是靠猛灌啤酒充饥。 纯素食食谱给碧梨带来的另一个负面影响，便是她彻底紊乱的睡眠系统。如果不吃安眠药，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天亮都有可能睡不着。哪怕睡着了，也会做无数个噩梦，一晚上惊醒三四次，甚至有的时候遭遇睡眠瘫痪，也就是华国人常说的鬼压床。 第一次听到碧梨聊起她常人难以想象的休息状态时，韩易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怪不得她的第二张专辑，会叫《whenweallfasleep，wheredowego?》。 她是真不知道啊。 在这样的前提下，为了保证在演出之前获得充分的休息，碧梨几乎是在晚餐结束之后半个小时，便爬上床吃了两粒安眠药。但饶是如此，也依然等到午夜才能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接下来，就是各种怪奇的黑暗梦境，和大汗淋漓的反复醒来。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偷了大概五六个小时的睡眠，碧梨才算是为今天的表演做好了基础准备。 因此，对于每晚都要在噩梦里度过的碧梨-艾利什来说，演出带来的紧张感，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从来没有真正对任何事情感到紧张过，上次去吉米-基默秀也是。我要么太兴奋以至于把自己给吓坏了，要么就根本不在乎。” “今天是哪一种？” “第二种……吧？” 碧梨咬着手指想了想，咯咯笑了起来。 “又不是我的巡回演唱会，搞砸了也不关我的事。” “我哥就不一样了，他都快尿裤子啦。” “我没睡着，碧梨。”菲尼亚斯眼睛都没睁开，拖长声音回答道，“你说什么我都能听见。” “但你没办法否认，不是吗？” “……等我们上台演出的时候，我会在中间故意弹错和弦的。” “我倒是想看你敢不敢这么干。” 在奥康纳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声中，奔驰商务车转进奥林匹克百年公园道。演唱会即将开始，亚特兰大警察局已经在菲利普体育馆周边开启了临时交通管制。原本双向通车的奥林匹克百年公园道变成了单向行驶，四个车道都通往体育馆方向，其中左边三条车道向公众开放，而最右侧的这条车道则用金属栅栏隔开，入口处写着“限制区域：仅允许授权车辆通行”。 “两分钟抵达场地。” 副驾驶座的livenation巡演经理用对讲机跟场馆内的同事通报着实施情况，商务车在玛丽埃塔道的路牌前右转，又在下一个路口向左画了个半圆，直接拐进与菲利普体育馆相连的安德鲁-杨国际大道。 所有与本场演唱会相关的车辆，都要通过那条写着“exitonly”，现在却变成入口的停车场小路，进入场馆。 “我们进来了。” “往哪边走？” “lotb，okay。”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离演出正式开始还有五个小时十五分钟的时间。此时的停车场里，仅有场地方、主办方和艺人方的车辆与工作人员在其中穿行。 右边是六个托着led屏幕往前挪动，来自crewone的舞台搭建人员。左侧是一辆横向停放在三个车位上，正在下货的小型厢车。韩易一行人所乘坐的商务车在其间呼啸而过，那种身临其境的现场感扑面而来。 此时此刻，芭芭拉-帕文的小插曲已经被麦迪逊-比尔和赵宥真抛诸脑后，她们关上手机，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忙碌的后台通道。 对于赵宥真来说，这是她成为经理人以来，旗下签约艺人的第一场大型演出。 而对于麦迪逊来说，这是她三年以来，站上过的最大舞台。 亚特兰大的飞利浦体育馆，也许会成为这位，曾经获得贾斯汀-比伯提携，备受流行音乐界期待的少女偶像的救赎之地。 卸下重担，重新出发的她，能否真正迎来那乌云背后的幸福线呢？ “我们到了。请从右侧下车，注意往来的设备和人员。” 在巡演经理重复数次的提醒声中，凯伦-郭摘下墨镜，把它夹在衬衣领口处，长舒了一口气，颇为潇洒地甩了甩头。 “姑娘们，出发。” 车厢的自动门缓缓打开，那份独属于后台的嘈杂与喧嚣，几乎是顷刻之间便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奔驰商务车停靠的地方，是飞利浦体育馆后台的人员专用出入口。在他们左边，为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预留的专用停车位空空如也，两位主要嘉宾还得等半个小时才会抵达现场。而再往更左边的方向望去，两辆巡演大巴整齐地排列在远端，说明伴舞、和音歌手与乐队成员已经在场地里等候多时了。 走出车厢，右边紧挨着的，是整整五列货车。第一列到第四列，都是运输舞台设备和其他演出装置的车辆，它们将一直停靠在这里，直到演出结束，撤场流程开始。至于第五列，则是livenation为演职人员准备的外烩餐车。 洛瓦托和乔纳斯他们的团队有专门的私人厨师服务，而碧梨-艾利什、麦迪逊-比尔、migos和richhomiequan以及随行的工作人员，每个人有50-100美元不等的餐饮预算。艺人的额度是100美元，而工作人员的额度则是50美元。这笔钱跟着演出费一起发放，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在任何地方随意点餐。 至于当天在现场工作的其他工作人员，那便是外烩餐车提供什么，就吃什么。 “杰米！把叉车开过来！” “哪一个？” “72英寸叉片的那个！” 这是舞美师在指导crewone的工会工人用体育馆自带的叉车搬运特制的镭射设备。 在美国，每个体育馆都有指定合作的工会和搭建公司。想要在场地内搬运东西，哪怕是一只塑料折叠椅，都得由指定的工人来操作，否则就是“雇佣了非工会人员进行搭建”。 “巴金斯基先生，直播的电源好像有问题！我们打不开设备，tidal的人等着呢！” “哪组变压器出问题了？200amp的还是400amp的？” “我他妈怎么知道？” 这是livenation负责本场演出直播的工作人员，在跟飞利浦体育馆的电力工程师交流。 没错，为了保证体育馆供电设备的正常运转，接电断电的工作，也只能靠体育馆派遣的电工完成。 “那你跟我说，安东尼，出问题的变压器，在舞台左边还是右边？” “说了一百次了……我他妈怎么知道？！” “中间吊起来的视频板，能不能再高一点？” 就在巴金斯基先生跟安东尼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另一位戴着耳机的工作人员就像没看到他们似的，直接从两人中间撞了过去，步履匆忙。 “多高……啊，艺人这边想要80英尺。” “什么？最高只能到75英尺？” “whythefuckisthat？我们都没开放第二层，你们在顾虑什么？” 艺人肾上腺素飙升，就是舞台上的那几十分钟而已。而幕后工作人员的血压，会一直悬在高处，直到演出正式开始，才会稍微有所缓和。因此，从装卸码头到后台入口，每个人几乎都是青筋暴起地用最大声调，在彼此之间传递着工作指令和不堪入耳的粗话。 人声鼎沸得像是菜市场，情绪激动得像是ufc的八角笼。 这份混乱与鲁莽中隐藏着的井然有序，真是令人着迷。 “嘿，老板！” 还没等韩易感慨太久，接送热场嘉宾的第二辆商务车就到了。 瀚现场新入职的巡演经理迪伦-巴克曼陪同migos，抵达现场的时间稍稍迟了一些。 迟到的原因不用问也知道，三人组昨晚嗨大了。 quavo紧赶两步，跟韩易碰拳致意。 “下午好，huncho。”韩易用quavo的另一个昵称叫他，“准备好了吗？” “pffff，准备什么？待会儿等着看全场怎么跟我们一起dab就行。”quavo扯了扯脖颈间的钻石项链，嘿嘿笑了两声。这件来自宝格丽的昂贵配饰，是quavo拿到神殿厂牌的预付款之后，叔侄仨一起去罗迪欧大道买的。 从来就没有什么延迟满足，rapper们的座右铭只有一个——carpediem。 “聊闲篇等排练结束再说。” 身经百战的凯伦-郭又一次扮演起了严厉家长的角色，她用力拍了拍手，喊道。 “动起来，朋友们，我可不想听livenation那群婊子叽叽歪歪……没说你，苏菲，你没问题。” “我们确实得往舞台赶了，各位。”指定负责热场嘉宾的巡演经理苏菲尴尬地撩了撩头发，“舞台监督刚叫了一个十分钟预备。” “带路吧，妈。” quavo嬉皮笑脸地对凯伦-郭说道。 “休息室的popeye''s炸鸡他们给准备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你再叫我妈，我就让你的另一张嘴吃炸鸡。” “收到……妈。” 冲quavo比了个中指，凯伦-郭迈开大步，跟在巡演经理苏菲身后，带领hmg的一众艺人向舞台走去。 从卸货区穿过休息室再到舞台，要经过一条狭长的j形通道，在此间穿行和交流的工作人员比外面更多，在走廊回音效果的加持下，环境也显得更加嘈杂。 “黛米休息室的泰拳短裤准备好了没？” “没人跟我说过这个。” “没人跟你说过黛米每次上台之前都要跟她的泰拳教练热身？你是新来的？” “哇噢，这倒是令人意想不到。” 麦迪逊-比尔凑到韩易身边，小声吐槽。 “我要是在演唱会前还要上一节泰拳课，可能上台之后连气都接不上来。” “现场售票处还有多少张门票？260张……好的，告诉场地方，我们必须在五点之前停止售票，挂上‘售罄’的标牌……听着，马克，我不在乎还能赚多少，见鬼了，就260张票，还能赚多少？我们不能让黛米和尼克的粉丝来到场馆门口，看到他们的偶像居然连票都卖不完。” “是的，热场嘉宾们都到了。安保跟在后面的，放心，一切都按照rider妥善安排好了。” 原来电影里演的都是真的。 穿过这条走廊的韩易这样想道。 当周围的噪声大到一定程度，人反而就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了。 在这种全面备战的紧张氛围中，原本神态惫懒的quavo逐渐变得认真起来，麦迪逊-比尔不停地搓揉着手指，像是在为待会儿拿麦克风的动作热身。就连声称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的碧梨-艾利什，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埃里克。” 两三分钟后，来到馆内后台的一行人，看到了几乎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的忙碌人潮。他们推着航空箱、搭着桁架、扛着设备、拖着电线、举着灯光，总之，没一个人手上有半分空闲。 这也让那个站在舞台侧面的台阶前，脖颈间挂着耳机，手里握着一面薄纸板，正在跟两位戴着安全帽的工程师沟通着什么的大个子显得更加出挑。 “凯伦。” 大个子埃里克转过身来，微笑着拍了拍凯伦的肩膀。 “好久不见。” “的确。” “我以为你已经喝死在凤凰城了。” “别给我整这些狗屎，埃里克，我在带孩子呢，已经够烦的了。”凯伦指了指身后的艺人们，“情况怎么样，能开始排练了吗？” “foh那边还少了个麦克风，我现在让人送过去……其他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争取一个小时内搞定，好吗？得给黛米和尼克留足够的时间。” “我也是这个意思。” 越过凯伦的肩头，埃里克看了一眼与韩易并肩站立的麦迪逊-比尔。 “嗨，你好，比尔小姐，我是今天这场演唱会的舞台监督埃里克-洛佩兹。” “我们的排练，将按照实际的演出顺序来进行。所以，待会儿你第一个上场。” “准备好了吗？”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女朋友？老实点！ 特蕾西-比尔、瑞德-比尔、罗伯特-比尔……和麦迪逊-比尔。 一家四瓶啤酒，全凑到了一块儿。 “surprise！” 罗伯特-比尔张开双臂，朗声大笑。 “爸爸！” 麦迪逊乳燕投林般扑进罗伯特怀里，开心地尖叫着。 就像她跟韩易讲的那样，虽然总体来说跟特蕾西这边的家庭走得更近一些，平时也是跟着妈妈一起生活。但麦迪逊特别喜欢奶奶，跟爸爸也保持着相当热络的亲密关系。 选择离婚，是特蕾西和罗伯特两个成年人对彼此之间逐渐变质的爱情做出的理性决定，而这一决定，在过去的十余年时间里，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继续扮演合格的父母角色。 即使父亲和母亲并不总是出现在一起，但两者都从没长时间缺席过麦迪逊和瑞德的生活。事实上，为了让姐弟俩获得更加完整的家庭生活体验，特蕾西与罗伯特甚至还会不定期地规划一起出游的行程。 今天全家人齐聚亚特兰大，显然就是家庭团建系列的其中一集。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瞒着麦迪逊来的。 “我都不知道你们会来！” 从父亲的怀里抬起脑袋，麦迪逊皱皱眉头，不满地看着妈妈。 “你不是说长岛那边有事要忙吗？” “是啊，我们……忙着收行李来找你。” 精心打扮过的特蕾西-比尔今天光彩照人，完全看不出来是两个十来岁青少年的妈妈。 “你呢，瑞德？”麦迪逊眯起眼睛的动作是个危险的信号，“学校有部剧要排，不是吗？” “这就是其中的一幕——欺骗。”在外人面前羞涩拘谨的瑞德，调侃起姐姐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那你呢，罗伯特？” 麦迪逊直呼父亲大名。 “‘有个亿万富豪要让我出趟差’？” “这句话100%属实。” 罗伯特-比尔抬起手，指向麦迪逊身后。 “他不是在那儿吗？” 麦蒂回头一看，她的那颗小太阳正站在自己背后发光。 “终于见到您了，罗伯特。”韩易向罗伯特-比尔伸出手，笑容平和友善，“非常荣幸。” “应该是我感到荣幸才对，bosshan。”在长岛成功经营着一家建筑公司，builtbybeer的罗伯特-比尔，平时工作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跟形形色色的高净值人群打交道。社交场上如何破冰，早就已经是刻在骨髓里的熟练技能了。 罗伯特有力但不具侵略性地握住韩易的手，热情却不逾越地按了按对方的上臂。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大，让那片延伸到头顶的络腮胡少了些许严肃，多了几分亲和力。 “感谢您这段时间来对麦蒂的照顾。” “应该说是她一直在包容和支持我们才对。”韩易不仅回答相当谦逊，同时也没有忘记照顾尚未加入谈话的其他比尔，“特蕾西，很高兴再次见到您……洛莉安，噢，您不知道我有多想再吃一次牛肉薯泥饼……ryder，myman！” “what''sgood，yi。”瑞德跟韩易用击掌的方式打着招呼，在后者面前似乎一点也没有平日里见到陌生人的那种局促。 “你们……” 看到韩易热络地跟自己的家人挨个打着招呼，麦迪逊的表情无比惊奇。 妈妈和奶奶就算了……爸爸和弟弟，他是怎么认识的？ “已经认识了？” “对啊，我们在whatsapp上已经聊了很久了。”瑞德点点头，“起码半个月吧。” “这次大家一起过来为你加油的行程，就是由瑞德在负责跟我沟通确定。”韩易拍拍瑞德的脊背，笑道。 “youwereinonthis？”麦迪逊更惊讶了。 “这个年轻人用私人飞机把我们接过来的。”洛莉安理了理袖口，一本正经地开着犀利的玩笑，“我找飞行员开了个收据，等会儿记得给他报销，麦蒂。” “真的吗？”奶奶盖章认证的事情那肯定千真万确，要不是大家都在，这里也是工作场合，麦迪逊早就把口红印在韩易嘴上了。 “我觉得加入hmg之后的第一场演出，有家人的陪伴和见证相当重要，不是吗？碧梨和菲尼亚斯的父母我也一起请来了，他俩现在还在路上呢，大概十分钟后抵达现场。” 韩易之所以选择这样做的原因非常简单，既然消费返还的奖励比例跟情绪的强烈程度挂钩，那还有什么事情，比“最亲近的家人出现在巡演首站现场给她们惊喜”，更能激发麦迪逊-比尔、碧梨-艾利什和菲尼亚斯正面情绪的呢？ 麦蒂自然不用说，现在送个包都有十倍的返还，在不涉及私人感情，不会让她接收到错误信号的情况下，这就是目前最妥当的，从她那里获得奖励的方式了。 而邀请奥康纳夫妇，更像是一个实验。虽然前段时间给碧梨送车的奖励不尽如人意，但也许这种惊喜所产生的心理价值，更符合祂们对正面情绪的定义也说不定。 哪怕实验失败，碧梨和菲尼亚斯给予的返还比例还是没有超过消费额度，也没什么关系。韩易给奥康纳夫妇预定的那架私人飞机，也就花了他22800美元而已。 2.28万，在现在韩易的字典里，跟2.28块区别不大。 况且，比尔一家四口从纽约飞来亚特兰大的成本是10600美元。韩易几乎可以确定，从麦蒂这边获得的反馈与奖励，能够轻松覆盖碧梨和菲尼亚斯那边的支出。 退一万步说，即使两边都拿不到一分钱的奖励，只需要花33000美元，便可以与自己旗下两位相当重要的艺人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离彩排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我先带你们去麦蒂的更衣室休息一下，怎么样？” 韩易转过身子，看了一眼舞台上的碧梨和菲尼亚斯。此时此刻，他们这一组的彩排都还没有正式开始。碧梨在跟音频工程师欧文沟通她的人声处理，而菲尼亚斯则站在她身后大约几英尺的距离，一脸焦急地指挥着侧台的工程师帮他将nordstageex键盘连接到位。 要不是工会的严格规定，菲尼亚斯早就自己上手了。 “走吧，孩子们，我应该找得到更衣室在哪儿。刚才过来的路上，好像有看到麦蒂的名牌挂在哪个房间门口。”洛莉安-亚伦率先迈开脚步，“对了，麦蒂，你这次演出的rider里有没有找他们要干净的换洗袜子？我穿这双鞋老出汗。” “奶奶！” “有没有呢？” “……有。” “好孩子。” 今天的热场嘉宾有四组，总共七位艺人，除了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把1607平方英尺的新闻会议室一分为二，临时隔成两块宽敞的休息区之外，麦迪逊-比尔、碧梨-艾利什和菲尼亚斯、migos以及richhomiequan，各自分到了一间带独立浴室的更衣室。 就在外烩厨房对面的四号更衣室大门上，贴着“madisonbeer”的标牌。这个163平方英尺的空间并不大，但容下比尔一家却已是绰绰有余。 “上一次看麦蒂的演出，还是2014年的事情。”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洛莉安-亚伦拍了拍扶手，环顾更衣室，颇有些感慨。 “在哪里？” 韩易给奶奶拧开一瓶矿泉水，问道。 “法拉盛。”麦迪逊抢先回答，“阿瑟阿什球场的儿童日，很蠢的。” 那一次，不光是奶奶最后一次看她的演出，也是她最后一场正式演出。 如果2015年10月18日在纽约美妆博览会上的特邀献唱不算的话，快两年的时间里，麦迪逊再也没有获得过其他现场表演的机会。 作为一个歌手，两年没能站上舞台。 细细想来，还挺不可思议的。 相同的血脉，相似的基因，长时间的共同生活，让更衣室内的比尔一家，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韩易身上。 两年没有演出的麦迪逊-比尔，签约瀚音乐之后，不光拿到了一份800万美元的大合同，还一口气签下了47场巡演的热场嘉宾合约。 也许还到不了弥赛亚的程度，但改变人生这个词，确是恰如其分。 麦迪逊曾经的临时经理人特蕾西对此感触最深。签约之前跟mako合作，签约之后跟majozer和diplo合作。签约之前，哪怕在斯库特-布劳恩旗下，都找不到一次跟贾斯汀-比伯合唱的机会，没想到改换门庭后，居然能让麦迪逊-比尔的名字跟曾经的同门师兄出现在一块。 特蕾西不知道韩易是怎么做到的，她只知道，如果自己还是麦迪逊的经理人，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帮她完成这样的成就。 而这就足够了。 “易，我听麦蒂说你到欧洲去出差了两周。” 特蕾西贴心地为韩易递去一瓶冰水，笑容可掬地跟他闲聊。女儿跟她基本上每天都要facetime，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视频里提到韩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是的，伊比萨、里斯本、伦敦。” “听起来像是个很精彩的旅程。”罗伯特也兴致勃勃地插入话题。 “的确如此。”韩易颔首回应，“这次过去，签了不少出色的制作人，接下来麦蒂有很多优质单曲可以挑选。” “太棒啦。”麦迪逊笑得像个小招财猫，语气听不出来有任何变化，但后半句话却让韩易背心发凉，“不光是音乐方面，这次易在欧洲还有一些时尚领域的突破。” “时尚……”韩易一狠心，“是的，没错，接触了几个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有点收获和感悟。” sorry……what？ 完全没想到韩易会这样回答的麦迪逊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应对。 “很合理的布局，时尚和娱乐本来就是共存双生的东西，两者之间的结合应该能产生许多奇妙的化学反应。” 不明就里的特蕾西还在顺着韩易的话头，夸赞对方的投资眼光。 在她看来，热情真诚但不显得太过刻意地奉承一下麦迪逊的老板，不说能有多大帮助，至少可以帮女儿维护一下内部关系。 但特蕾西不知道的是，她的话，在刚刚才受过新鲜讯息刺激的麦迪逊那里，完全变了个模样。 时尚和娱乐的结合…… 奇妙的化学反应？ 那还得了？ 闯进耳膜，深入脑海的这几个词汇自己在跟自己打架，麦迪逊紧盯着韩易的脸庞，眼神锐利得快要凝成了实体。 得找个机会问清楚才行。 “是啊，投资得多元化，风险才能降到最低。” 敏锐察觉到有个姑娘在用视线给自己做x光检查，韩易迅速结束话题，吹响撤退的号角。 “太开心今天能见到我们无与伦比的比尔一家了，待会儿等他们做完安全检查，我带你们一起去二层的vip包厢，好吗？那里观演的视野最佳，还有无限量供应的自助冷餐。”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失陪一下……今天还有两组艺人正在彩排，碧梨和migos，我得去支持一下他们，免得要说我偏心了。” 说完，韩易便笑吟吟地与啤酒们挥手作别，闪身退出了更衣室。 跑得还挺快的。 等等，他好像现在就是一个人。 为什么不就趁这个机会问清楚呢？ “妈妈，我也得去给碧梨加油，她是我在公司最好的朋友。” 扔下这句话，麦迪逊亦疾步离开房间，只留下右手举在空中，刚吐出前半句话的瑞德僵在当场。 “等一下，麦蒂，可以带我去看mi……” 弟弟想找migos合影签名的请求，姐姐自然是没听到的，因为刚迈出房门，她就小跑两步，追到了韩易身后。 “麦蒂？你……嘿！” 还没等韩易反应过来，仔细观察过走廊，发现工作人员都在处理自己的事情，没人留意到他们的麦迪逊，一把将韩易拽进了就在隔壁，空空如也的三号更衣室。 这是碧梨和菲尼亚斯的更衣室，也就意味着，接下来至少十来分钟的时间里，她和韩易绝对隐秘安全。 “你为什么……” “别说话！” 砰地一声关上房门，麦迪逊双手撑在木门两侧，把比她高一个头的韩易困在中间。 “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麦迪逊咬咬下唇，声音近乎嗫嚅。 “芭芭拉-帕文……真是你的新女友？” 迎接她的，是随后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 麦迪逊轻蹙眉头，每当她做这个表情的时候，眉毛的线条都会不自觉地往两侧下拉，显得特别可怜而脆弱。 “是回答不了，还是不想回答？” 依然是令麦迪逊抓狂的缄口不言。 “你干嘛呀！” “你让我别说话啊。”韩易睁大眼睛扮无辜。 “哈-哈，真好笑。”麦迪逊翻了翻眼皮，“好吧，那你现在可以说话了，能回答我了吗？” “芭芭拉-帕文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噢，你不知道，麦迪逊，我们非常……” “等等，在你编鬼话之前……” 麦迪逊从兜里掏出手机，举到韩易眼前，给他展示芭芭拉-帕文的instagram主页。 “不管你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我都会加她的账号，二次求证一下。” “god。” 韩易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麦蒂。芭芭拉不是我的女友，我们确实是通过diplo介绍认识的，但也仅限认识而已。” 韩易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选择性地隐瞒了一些情况而已。倒不是他非要欺骗麦迪逊，而是summerfling这种事情，由男方在未经女生同意的情况下说出来，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 要是韩易没这么强的道德感和责任感，他倒是乐意全盘托出，让麦迪逊知道自己在伊比萨和伦敦做了什么，做了多少次，趁早对自己幻灭为好。 “别去……加她，会让别人感觉很奇怪的。” “瞧，说真话不难的，对吗？” 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麦迪逊的表情不再紧绷，僵直的身躯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下一秒，她便轻轻踮起脚尖，做了一件从韩易上周回到美国以来，就一直想做，但却找不到机会做的事情。 这姑娘……说偷袭就偷袭，不讲武德啊。 “……butwhy？” 胸中酝酿了千句万句的说教与劝诫，但看着麦迪逊那张强装镇定的娇羞面容，哽到喉头又轻声吐出来的，只剩下了这两个单词。 “对你说真话的奖励。” 麦迪逊的指尖在韩易的胸口戳了戳，忍不住溢出的笑意极是甜蜜。但很快，她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重新板起了脸。 “我才应该问为什么呢。” “哈？” “为什么把我一家人都接到了亚特兰大，还不跟我说？”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韩易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和他们都想给你一个惊喜，来庆祝你签约之后的首演。” “可是，我本来不紧张的，现在……” 麦迪逊揉捏着手指，神情看起来颇有些为难。 “现在所有人都在现场，我的心……跳得很快，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就像上次在托马斯家的感觉那样。” “我很抱歉，麦蒂。”韩易紧抿嘴唇，“我不知道这会让你更紧张，而不是更放松。” “没关系，没关系……” 麦迪逊闭上眼睛，抚了抚胸口。沉息片刻后，才继续说道。 “你能帮我完成一个惯例的赛前仪式吗？只要完成仪式，应该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好啊，你告诉……” 韩易点头应允，但还没等他接到关于赛前仪式应该如何进行的指示，他的嘴，便又被麦迪逊封住了。 这就是赛前仪式？ 又被这小姑娘骗了。 麦迪逊的吻如此投入，以至于她整个人都完全投进了韩易的怀抱中。后者不得不紧靠木门，双手覆在她的腰间，才能堪堪保持二人的平衡，不至于摔倒。 刚尝过肉味的人，闻到肉汤的香气都会食指大动，这是人类的本能和天性。 感觉到自己和韩易之间骤然多了一道障碍的麦迪逊，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韩易的唇瓣，嘴角勾起一抹诡计得逞的笑容。 “这就是你所说的赛前仪式？” 韩易轻呼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问道。 “嗯哼。”麦迪逊的回答相当轻快。 “你不觉得……有点太不合时宜了吗？” “世间的所有事情，只有在别人看到的时候，才会不合时宜。因为归根结底，这只是个社会学概念。”麦迪逊歪头想了想，否认道，“如果只有我俩的话，就不算不合时宜。” 说完，她便拨开韩易，稍稍拉开更衣室的门，探头出去确认安全。彩排已经开始了半小时有余，演出团队的注意力，已经从确认舞台和设备是否满足演出要求，转移到了如何安全有效地引导观众入场这一问题上来。 约莫一个半小时以后，待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完成试音，观众们就可以陆续进场就座了。 在大部分工作人员往前厅移动的情况下，走廊里仅剩下三两个全神贯注核对着各类rider的巡演经理。麦迪逊-比尔和韩易一前一后走出碧梨-艾利什的更衣室，甚至没能让他们抬一抬眼皮。 “所以，既然是惯例仪式，那你之前每场演出都得这样来一次咯？” 韩易看着麦迪逊的身影，撇了撇嘴。 “惯例不一定是之前就有的，也可以是……从现在开始的。” 麦迪逊转过身来，俏皮地对他做了个射击的手势。 “干嘛那么小气，为了保证演出的完美进行，给我亲一口又怎么了？” 幸好麦蒂是个女孩儿，不然这句话，够她两年之后被#metoo一百万次了。 “以后每次演出，都得帮我这样……缓解紧张情绪。” “作为交换，我一定会给你呈现一场，绝对精彩的表演。” 求月票，好哥哥们，这辈子没见过月票长什么样子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初试啼声 “我没问题了。” 把麦克风卡在舞台支架上，确认它处于稳定状态不会掉落后，舞台上的麦迪逊-比尔朝韩易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当然，她这句话的指向目标并不是韩易，而是跟他一起站在foh调音台前的赵宥真。 foh，即frontofhouse，指的就是场馆里向公众开放的观演区。而foh的调音台，又称主调音台，是音频工程师在演出现场进行实时调控与混音的核心区域。 现场演奏，其实跟录音室里的录制流程相差不大，都需要伴奏乐手、和音歌手与主嘉宾之间的紧密配合。只不过，在录音室里，乐手、和声和主人声可以分开录，而演出现场必须同时进行。 从这个角度来说，现场混音，甚至比录音混音的要求还要更高一些。实时监控每个输入音源，保证麦克风里收到的人声、拾音器里捕捉的乐器声，通过di盒和多芯电缆传递到调音台的各个通道，再经过对音量、平衡与eq的调整，输出到观演区域的功放设备里，向乐迷们输出层次清晰、效果专业的音乐。 当然了，在人声鼎沸的嘈杂场馆里，观众们的耳朵远没有平时戴上降噪耳机那样灵敏，只要处理得大差不差，没有那种人声完全压过伴奏，或者autotune直接挂错的情况，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人识别出问题。 因此，对于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futurenow:thetour这种中等档次的巡回演唱会来说，foh调音台前放一个音频工程师，最多再加上一位打打下手的学徒，就足够了。 而为什么现在韩易身前站了五六个工作人员？ 因为在foh的控制区域，除了调音台之外，还有光控台和vj台，一个由灯光师操控，负责配合音乐给出不同的灯光组合，一个由vj把握，负责在演出嘉宾身后的大屏幕里配上符合歌曲意境，或者干脆是歌手自带的视觉素材。 “收到！” 作为麦迪逊-比尔的经理人，临时扮演巡演经理角色的赵宥真今晚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在foh调音台前跟工程师进行实时沟通，确保整体演出效果。 韩国女孩也竖起大拇指，作为对麦迪逊的回应，随后转头看向埃里克-洛佩兹。 “让我们从第一首歌开始吧，《melodies》。” “好的……欧文，先放一下伴奏。” 埃里克-洛佩兹低头看了一眼交接单，给音频工程师下着指令。 这支2013年由inddefjam集团发行的麦迪逊-比尔出道单曲，是一首不折不扣的青少年流行/流行电子。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乐队编配的必要，反正只是热场的第一首歌，直接用伴奏，再像歌词里说的那样，挂个melodyne的好兄弟autotune就行。 “ok，比尔小姐，请你先跟着随便唱两句，试试音量。” “ihearmelodiesinmyhead， findlittlenotesinmybed， igotsongstangledupinmyhair， iseepianokeyseverywhere……” 麦迪逊-比尔按住塞在右耳的索尼mdr-ex600，垂下脑袋紧盯脚面，细致入微地监听着耳机里自己的人声反馈。 “伴奏声音有点大，可以稍微小一点点，差不多15%左右……另外，我想再多加一点混响到人声里，这样听起来更舒服一些。非常感谢。” 站上舞台，麦蒂那股认真劲儿，与在韩易面前的娇憨烂漫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虽然要到明年三月才正式成年，但已经出道三年的麦迪逊-比尔，已经能算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彩排老手了。 “ok……好了，现在再试试看，比尔小姐。” 调整舞台返听设备，包括入耳式监听耳机的工作，由舞台侧面的监控调音台完成。在这里，有另一位音频工程师专门负责此事。他用食指熟练地拉下接收预录音乐信号的轨道，又把人声轨道的混响旋钮向右扭转了一些。 韩易这边听不到任何变化，但他知道，舞台上麦迪逊接收到的音量平衡和反馈音效，已经发生了相当明显的改变。 “好的，叫我麦迪逊就好，谢谢。” “myheartisabeatingdrum， repeatingmyfavoritesong， ihearbeethovennumbernine， allthetime……” 麦迪逊对set里的这第一首歌没什么太大感觉，而瀚音乐的运营团队也认为并不需要在《melodies》这首歌上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毕竟歌曲的版权不在他们这里，每次现场演出还要给环球发行缴纳表演版税，实在没必要再为它排个新舞蹈，或者做任何同等档次的尝试。 在舞台上想怎么发挥就怎么发挥，安安全全、稳稳当当地唱完这首歌，再接另外那真正属于麦迪逊-比尔和她现在签约的唱片公司，即将迎来首度公演的两首未来热单即可。 “……这首歌我没什么问题了。你们觉得呢？” 第一段副歌唱罢，在舞台上来回走动的麦迪逊-比尔把麦克风重新挂回支架上，问道。 《melodies》不管在现场还是录音室里都唱过太多次，只要设备没问题，她的表演就绝对能够保质保量的完成。 “我也没问题。”埃里克-洛佩兹对彩排进度颇为满意，“很棒，麦迪逊，很棒。那让我们直接跳到下一首吧……《coldwater》。” “youready？” “i’mallset。” “hitit，irving。” “everybodygetshighsometimes，youknow。 whatelsecanwedowhenwe''refeelin''low?” 跟《melodies》一样，majozer这首蒙巴顿风格的流行电子，直接用原版的工程文件，比现场乐队伴奏效果要好得多。只不过，这一次，麦迪逊-比尔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台上。坐在乐队两侧候场的伴舞里，先后站起来了三位女孩，朝麦迪逊靠拢。 既然是maddecent音乐和母带双版权在手的自主发行作品，瀚音乐和麦迪逊本人为《coldwater》所做的投资毫无疑问要大得多。麦迪逊自掏腰包，邀请到著名舞蹈指导帕里斯-格贝尔为单曲编舞。而瀚音乐也正在协调majozer和贾斯汀-比伯的档期，试图在贾斯汀展开欧洲巡演的同时，在冰岛或者其他北欧地区找一个符合歌词意境的地方拍摄mv。 另外，通过uta与livenation签订合作协议的时候，管理团队也特意在合同附件的技术需求表里加上了一条，“主办方需要为艺人至少2首歌曲的演出提供每首歌曲至少3名舞蹈演员”。 为了获得最大程度的曝光，碧梨-艾利什与麦迪逊-比尔跟livenation签下的一揽子演出协议，单场价格远低于她们目前应有的市场水平。在billboard榜上已经呆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流媒体播放量和社交媒体增长势头都不错的碧梨，现在至少能够拿到8000-10000美元的单场演出价格。而拥有四百多万线上粉丝的麦迪逊-比尔，虽然暂时还没有推出新单曲，但按照之前sbprojects为她接洽的商业演出价格来判断，至少也应该是12000-15000美元左右。 作为签约四大演艺经纪公司，初具声量的流行歌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报价。 因此，虽然一口气能够拿到47场演出的邀约，但是3000美元/人的单场演出价格，确实对于livenation来说相当优惠，也是人予管理和uta能给到的最大让步。如果不是同时掌握了碧梨和麦迪逊的管理约与经纪约，也同时是两家公司的持股股东，这种程度的折扣，哪怕管理团队点头，经纪团队这边也会有很大意见。 对于演出经纪人来说，他们不参与艺人的职业生涯规划，只负责给音乐人预订演出然后分钱。在这一前提下，47个黄金档期以四折更低的价格打包卖给某个主办方，uta作为一个经纪机构根本就赚不了多少，而且在可以预见的一个多季度时间里，也失去了闪转腾挪的空间。 不过……谁让韩易是最大机构投资者+董事会成员呢？ 让uta打消对短期盈利能力的期待，安心配合人予管理用全美巡演来进行音乐推广，就是韩易一句话的事情。 既然帮livenation把futurenow:thetour的热场嘉宾预算降低到了6000美元，在需求清单上提出一些并不过分的条件，让艺人能够以更好的状态完成演出，便成为了谁也无法拒绝的要求。 三个舞蹈演员？ 太好解决了。 伴舞跟巡演，通常情况下都是按周结算薪资。一次万人级别的巡回演唱会，演出方给舞蹈演员的周薪差不多是2500美元左右。大部分像livenation这样规模及以上的演出方，都会选择跟agma工会注册的舞蹈演员合作，这意味着，按照agma的规定，只要不过分地增加工作量，并且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表演，这些工会成员收不到加班费，也不能要求提升薪资待遇。 在不需要增加额外成本的情况下，要求已经签下巡演合同的舞蹈演员多排一支舞，可能是livenation团队这首需要处理的最简单的事情之一了。 更重要的是，考虑到麦迪逊-比尔本身的舞蹈水平，帕里斯-格贝尔为《coldwater》巡演编排的初版舞蹈本来就不难。只花了三个伴舞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所有动作便都已熟稔于心。 “andalthoughtimemaytakeusintodifferentces， iwillstillbepatientwithyou， andihopeyouknow……” 《coldwater》间奏之前的所有唱段全都由贾斯汀-比伯完成，但这并不代表麦迪逊-比尔就得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到自己的片段再开嗓。音频工程师直接打开工程文件，将比伯主人声的stem删干净，仅留下和声音轨，再由麦迪逊现场重新演绎一遍就好。 反正表演授权都是自家人给自家人，怎么操作都是hmg内部商量着来。 贾斯汀-比伯的男声唱段交给麦迪逊-比尔来完成没有半点难度，毕竟中低音区本来就是麦蒂音域里最出彩的部分。即使加上舞蹈动作，麦迪逊的声音也没有丝毫颤抖，只有在冲击高音的间奏部分，才需要稍稍多花点力气。 自从收到预付款后，舞蹈和声乐两门功课几乎一天都没落下的麦迪逊-比尔，展现出来的现场实力，比她在diplo录音室里的表现不知道好上多少。 “bravo。” 一曲奏毕，埃里克-洛佩兹为麦迪逊鼓掌。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你还需要再来一次吗，麦迪逊？” “应该不用。”麦迪逊单手叉腰，俯下身子喘了几口气，接过守在舞台上的迪伦-巴克曼递来的毛巾，低声道谢后向埃里克高声回应。 “继续下一首吧！” “棒极了。”埃里克抬手看了一眼表盘上的时间，愉悦地眯起眼睛。 第一组嘉宾还不到一刻钟就要彩排完了，今天的进度还挺让人满意的。 “那么……第三首，《nopromises》。” 作为一首113bpm的tropicalhouse，显而易见，《nopromises》不太适合搭配舞蹈编排。三个伴舞迅速从舞台左侧躬身小跑下台，麦迪逊则把话筒放回支架上，双手交握放在唇边，等待用假声开启第三首歌的第一唱段。 “cuttingmeuplikeaknifeandifeelit， deepinmybones。 kickingahabitiloveevenharder， yououghtaknow……” 从人声表演和自身嗓音条件两个维度来判断，《nopromises》的难度比《coldwater》要高一个档次。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人声进入的头一个小节，即使有伴奏和弦和高反馈监听耳机的帮助，一不小心都还是容易走音。 没有间隔连排三首歌的麦迪逊，假声一开嗓便小破了一下。不过很快，麦迪逊便用她音质越来越扎实的头腔共鸣把旋律线救了回来。 “她的现场功力真的很强。” 埃里克表达认可地撅撅嘴，对身边的艺人经理人赵宥真说道。 “很高兴能与这样职业的歌手合作。” “我们也很开心能获得livenation的青睐。”赵宥真礼貌地欠了欠身，为自己的艺人接下这份夸赞。随后，她下意识地偏转脑袋，去捕捉韩易脸上的表情。 迎面而来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标志性温和笑容，与那元气满满竖起大拇指的动作。 一切好像都未曾改变。 刚才在商务车里的那股强烈到令人不安的陌生感……应该只是幻觉吧？ 芭芭拉-帕文…… 把不合时宜的小想法从脑海里压回胸口，宥真带着淡雅的笑容深吸一口气，继续认真观看麦迪逊-比尔的彩排。 “it''ssoeasytofallforeachother， i''mjusthopingwecatchoneanother……” “justbecareful……” 第一段主歌的高音之后，前副歌部分的八小节平铺直叙，没有任何难度。麦迪逊左手扶着支架，右手整理着别在腰后的iems接收端口，神色轻松写意。 但当歌曲进入到高潮前的build-up部分，麦迪逊的表情却微微一滞。 “等一下，伙计们。” 麦迪逊举起手，向foh调音台示意。 “好像有一轨人声没有放进去。” 易的人声。 他的“oh，na-na”呢？ 能和他在飞利浦体育馆以这样的形式合唱，是麦迪逊期待了很久的事情。 “噢，你希望把这段的主人声也放进去吗？” 音频工程师欧文抓起身前的麦克风，按下开机键。 “我这边的技术需求表里写着……‘关闭主人声stems，若没有其他指示，保留和声轨道’。” “yes，那是我们的基础技术需求。”麦迪逊-比尔礼貌地朝欧文颔首示意，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但这一段的话，我还是希望用一个合唱的形式来呈现。因为这本来就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歌曲，如果只有我的人声以及和声，听上去会有些怪怪的……让我们试试把主人声加回来，好吗？就是所有男歌手的主人声，都加回来。” 麦迪逊略显沙哑的声线很是轻柔，却更显坚定。 “当然，让我先……搞定了。”将韩易那条音轨点亮，欧文把麦克风凑到嘴边，“再试试，给你四个小节。” “it''ssoeasytofallforeachother， i''mjusthopingwecatchoneanother……” “ohna-na……” 韩易澄澈的声线从球馆上方、前方、侧面，以及麦迪逊身前的返听等超过一千个音响中流淌而出。 foh调音台离舞台有足足一百英尺的距离，因此，不管是韩易，还是赵宥真，都看不见麦蒂骤然亮起的眼眸。 但场馆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她歌声里的雀跃与悠然。 “justbecareful……” “na-na，loveain''tsimple，na-na……” “promisemenopromises！” 诱惑的喑哑与直率的稚嫩在麦迪逊的胸腔氤氲，调制成一杯黄油蜜糖味的人声鸡尾酒。仿佛有几块方冰被投入其中，发出敲击高脚杯沿的清脆声响，冒着寒气的袅袅白烟蒸腾而起，带着她所有属于青春少女的思绪，追赶上韩易的声波，与他在场馆的半空中交缠融合。 “damnit''sagoodsong。”欧文不禁赞叹道，“混音很清楚，配器也简单舒服……这首歌发了吗？” “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赵宥真给出模糊的答复。 “太可惜了。”看着身旁的学徒默默放下手中的shazam应用程序，欧文向瀚音乐的团队竖起大拇指，“这绝对是我会在汽车里来回调电台追着听的单曲……干得漂亮。” 音频工程师欧文的话语，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工作人员的想法。称不上有多高的艺术价值，但《nopromises》和之前的《coldwater》，无疑代表着当今流行电子领域的最高工业水平。 从站在二层vip包厢外面调试面灯的灯光师，到后台扶着桁架检查阵列音响的搭建工人，再到靠在舞台边缘的阶梯前候场的伴奏乐队与舞蹈演员，他们也许在认真工作、在互相闲聊、在刷新社交媒体，但每个人，却都不自觉地随着cheatcodes与majozer的精妙编曲，以及麦迪逊-比尔那道在空挡的场地里肆意回荡的悦耳人声，开始晃动起脑袋，扭动起身躯。 流行舞曲，经过专业调音台和顶级阵列音响的加持，在演出现场就是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感染力。 “很完美！麦迪逊，无可挑剔！” 尾奏落幕，舞台监督埃里克-洛佩兹带头鼓起掌来，顷刻间，场馆内大多数工作人员都加入了拍手的行列中。不够整齐却绝对响亮的掌声里，还夹杂着一两声尖叫与口哨。 “谢谢大家。” 麦迪逊微微屈膝，带着天鹅般骄傲自信的公主姿态，向观众们致意。 “如果你没有其他要指出的问题，我们就请下一位歌手上台了。” “我没有任何问题，埃里克。” “fabulous，justfabulous……ok，下来休息吧，麦迪逊。nextup，billieeilish！” 埃里克瞟了一眼手中的callsheet，打趣道。 “二十分钟一次彩排，大家伙儿，我希望这能成为咱们今天的主旋律！” 把麦克风交给碧梨，又在闺蜜的脸颊上吻了一下，长岛姑娘迅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最关心的人身上。麦迪逊远眺一眼满面笑容，兀自鼓掌鼓个不停的韩易，咬住下唇，露出耀眼的洁白牙齿和盛满了柔情蜜意的深深酒窝。 蹦蹦跳跳的她，本来准备飞奔下舞台，赶快去到韩易身边，跟他再多说说话，听听他那真挚温暖，会让自己飘到天上去的夸赞。 但脚掌还没接触到阶梯，麦迪逊便被舞台边缘，一阵明显比来自其他方向的掌声热烈得多的躁动给吸引住了。 定神一看，妈妈特蕾西-比尔、奶奶洛莉安-亚伦，还有一个瘦弱的青少年和一位壮实的光头中年男人，正聚在一起，朝她挥动手臂，热烈欢呼。 “瑞德还有……” “爸爸？” 麦迪逊瞳孔一缩，满脸不可置信。 整个比尔家……怎么全来啦？ 昨天没有更新很抱歉，如果不是情况特别紧急我不会轻易断更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女朋友？老实点！ 特蕾西-比尔、瑞德-比尔、罗伯特-比尔……和麦迪逊-比尔。 一家四瓶啤酒，全凑到了一块儿。 “surprise！” 罗伯特-比尔张开双臂，朗声大笑。 “爸爸！” 麦迪逊乳燕投林般扑进罗伯特怀里，开心地尖叫着。 就像她跟韩易讲的那样，虽然总体来说跟特蕾西这边的家庭走得更近一些，平时也是跟着妈妈一起生活。但麦迪逊特别喜欢奶奶，跟爸爸也保持着相当热络的亲密关系。 选择离婚，是特蕾西和罗伯特两个成年人对彼此之间逐渐变质的爱情做出的理性决定，而这一决定，在过去的十余年时间里，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继续扮演合格的父母角色。 即使父亲和母亲并不总是出现在一起，但两者都从没长时间缺席过麦迪逊和瑞德的生活。事实上，为了让姐弟俩获得更加完整的家庭生活体验，特蕾西与罗伯特甚至还会不定期地规划一起出游的行程。 今天全家人齐聚亚特兰大，显然就是家庭团建系列的其中一集。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瞒着麦迪逊来的。 “我都不知道你们会来！” 从父亲的怀里抬起脑袋，麦迪逊皱皱眉头，不满地看着妈妈。 “你不是说长岛那边有事要忙吗？” “是啊，我们……忙着收行李来找你。” 精心打扮过的特蕾西-比尔今天光彩照人，完全看不出来是两个十来岁青少年的妈妈。 “你呢，瑞德？”麦迪逊眯起眼睛的动作是个危险的信号，“学校有部剧要排，不是吗？” “这就是其中的一幕——欺骗。”在外人面前羞涩拘谨的瑞德，调侃起姐姐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那你呢，罗伯特？” 麦迪逊直呼父亲大名。 “‘有个亿万富豪要让我出趟差’？” “这句话100%属实。” 罗伯特-比尔抬起手，指向麦迪逊身后。 “他不是在那儿吗？” 麦蒂回头一看，她的那颗小太阳正站在自己背后发光。 “终于见到您了，罗伯特。”韩易向罗伯特-比尔伸出手，笑容平和友善，“非常荣幸。” “应该是我感到荣幸才对，bosshan。”在长岛成功经营着一家建筑公司，builtbybeer的罗伯特-比尔，平时工作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跟形形色色的高净值人群打交道。社交场上如何破冰，早就已经是刻在骨髓里的熟练技能了。 罗伯特有力但不具侵略性地握住韩易的手，热情却不逾越地按了按对方的上臂。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大，让那片延伸到头顶的络腮胡少了些许严肃，多了几分亲和力。 “感谢您这段时间来对麦蒂的照顾。” “应该说是她一直在包容和支持我们才对。”韩易不仅回答相当谦逊，同时也没有忘记照顾尚未加入谈话的其他比尔，“特蕾西，很高兴再次见到您……洛莉安，噢，您不知道我有多想再吃一次牛肉薯泥饼……ryder，myman！” “what''sgood，yi。”瑞德跟韩易用击掌的方式打着招呼，在后者面前似乎一点也没有平日里见到陌生人的那种局促。 “你们……” 看到韩易热络地跟自己的家人挨个打着招呼，麦迪逊的表情无比惊奇。 妈妈和奶奶就算了……爸爸和弟弟，他是怎么认识的？ “已经认识了？” “对啊，我们在whatsapp上已经聊了很久了。”瑞德点点头，“起码半个月吧。” “这次大家一起过来为你加油的行程，就是由瑞德在负责跟我沟通确定。”韩易拍拍瑞德的脊背，笑道。 “youwereinonthis？”麦迪逊更惊讶了。 “这个年轻人用私人飞机把我们接过来的。”洛莉安理了理袖口，一本正经地开着犀利的玩笑，“我找飞行员开了个收据，等会儿记得给他报销，麦蒂。” “真的吗？”奶奶盖章认证的事情那肯定千真万确，要不是大家都在，这里也是工作场合，麦迪逊早就把口红印在韩易嘴上了。 “我觉得加入hmg之后的第一场演出，有家人的陪伴和见证相当重要，不是吗？碧梨和菲尼亚斯的父母我也一起请来了，他俩现在还在路上呢，大概十分钟后抵达现场。” 韩易之所以选择这样做的原因非常简单，既然消费返还的奖励比例跟情绪的强烈程度挂钩，那还有什么事情，比“最亲近的家人出现在巡演首站现场给她们惊喜”，更能激发麦迪逊-比尔、碧梨-艾利什和菲尼亚斯正面情绪的呢？ 麦蒂自然不用说，现在送个包都有十倍的返还，在不涉及私人感情，不会让她接收到错误信号的情况下，这就是目前最妥当的，从她那里获得奖励的方式了。 而邀请奥康纳夫妇，更像是一个实验。虽然前段时间给碧梨送车的奖励不尽如人意，但也许这种惊喜所产生的心理价值，更符合祂们对正面情绪的定义也说不定。 哪怕实验失败，碧梨和菲尼亚斯给予的返还比例还是没有超过消费额度，也没什么关系。韩易给奥康纳夫妇预定的那架私人飞机，也就花了他22800美元而已。 2.28万，在现在韩易的字典里，跟2.28块区别不大。 况且，比尔一家四口从纽约飞来亚特兰大的成本是10600美元。韩易几乎可以确定，从麦蒂这边获得的反馈与奖励，能够轻松覆盖碧梨和菲尼亚斯那边的支出。 退一万步说，即使两边都拿不到一分钱的奖励，只需要花33000美元，便可以与自己旗下两位相当重要的艺人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离彩排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我先带你们去麦蒂的更衣室休息一下，怎么样？” 韩易转过身子，看了一眼舞台上的碧梨和菲尼亚斯。此时此刻，他们这一组的彩排都还没有正式开始。碧梨在跟音频工程师欧文沟通她的人声处理，而菲尼亚斯则站在她身后大约几英尺的距离，一脸焦急地指挥着侧台的工程师帮他将nordstageex键盘连接到位。 要不是工会的严格规定，菲尼亚斯早就自己上手了。 “走吧，孩子们，我应该找得到更衣室在哪儿。刚才过来的路上，好像有看到麦蒂的名牌挂在哪个房间门口。”洛莉安-亚伦率先迈开脚步，“对了，麦蒂，你这次演出的rider里有没有找他们要干净的换洗袜子？我穿这双鞋老出汗。” “奶奶！” “有没有呢？” “……有。” “好孩子。” 今天的热场嘉宾有四组，总共七位艺人，除了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把1607平方英尺的新闻会议室一分为二，临时隔成两块宽敞的休息区之外，麦迪逊-比尔、碧梨-艾利什和菲尼亚斯、migos以及richhomiequan，各自分到了一间带独立浴室的更衣室。 就在外烩厨房对面的四号更衣室大门上，贴着“madisonbeer”的标牌。这个163平方英尺的空间并不大，但容下比尔一家却已是绰绰有余。 “上一次看麦蒂的演出，还是2014年的事情。”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洛莉安-亚伦拍了拍扶手，环顾更衣室，颇有些感慨。 “在哪里？” 韩易给奶奶拧开一瓶矿泉水，问道。 “法拉盛。”麦迪逊抢先回答，“阿瑟阿什球场的儿童日，很蠢的。” 那一次，不光是奶奶最后一次看她的演出，也是她最后一场正式演出。 如果2015年10月18日在纽约美妆博览会上的特邀献唱不算的话，快两年的时间里，麦迪逊再也没有获得过其他现场表演的机会。 作为一个歌手，两年没能站上舞台。 细细想来，还挺不可思议的。 相同的血脉，相似的基因，长时间的共同生活，让更衣室内的比尔一家，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韩易身上。 两年没有演出的麦迪逊-比尔，签约瀚音乐之后，不光拿到了一份800万美元的大合同，还一口气签下了47场巡演的热场嘉宾合约。 也许还到不了弥赛亚的程度，但改变人生这个词，确是恰如其分。 麦迪逊曾经的临时经理人特蕾西对此感触最深。签约之前跟mako合作，签约之后跟majozer和diplo合作。签约之前，哪怕在斯库特-布劳恩旗下，都找不到一次跟贾斯汀-比伯合唱的机会，没想到改换门庭后，居然能让麦迪逊-比尔的名字跟曾经的同门师兄出现在一块。 特蕾西不知道韩易是怎么做到的，她只知道，如果自己还是麦迪逊的经理人，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帮她完成这样的成就。 而这就足够了。 “易，我听麦蒂说你到欧洲去出差了两周。” 特蕾西贴心地为韩易递去一瓶冰水，笑容可掬地跟他闲聊。女儿跟她基本上每天都要facetime，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视频里提到韩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是的，伊比萨、里斯本、伦敦。” “听起来像是个很精彩的旅程。”罗伯特也兴致勃勃地插入话题。 “的确如此。”韩易颔首回应，“这次过去，签了不少出色的制作人，接下来麦蒂有很多优质单曲可以挑选。” “太棒啦。”麦迪逊笑得像个小招财猫，语气听不出来有任何变化，但后半句话却让韩易背心发凉，“不光是音乐方面，这次易在欧洲还有一些时尚领域的突破。” “时尚……”韩易一狠心，“是的，没错，接触了几个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有点收获和感悟。” sorry……what？ 完全没想到韩易会这样回答的麦迪逊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应对。 “很合理的布局，时尚和娱乐本来就是共存双生的东西，两者之间的结合应该能产生许多奇妙的化学反应。” 不明就里的特蕾西还在顺着韩易的话头，夸赞对方的投资眼光。 在她看来，热情真诚但不显得太过刻意地奉承一下麦迪逊的老板，不说能有多大帮助，至少可以帮女儿维护一下内部关系。 但特蕾西不知道的是，她的话，在刚刚才受过新鲜讯息刺激的麦迪逊那里，完全变了个模样。 时尚和娱乐的结合…… 奇妙的化学反应？ 那还得了？ 闯进耳膜，深入脑海的这几个词汇自己在跟自己打架，麦迪逊紧盯着韩易的脸庞，眼神锐利得快要凝成了实体。 得找个机会问清楚才行。 “是啊，投资得多元化，风险才能降到最低。” 敏锐察觉到有个姑娘在用视线给自己做x光检查，韩易迅速结束话题，吹响撤退的号角。 “太开心今天能见到我们无与伦比的比尔一家了，待会儿等他们做完安全检查，我带你们一起去二层的vip包厢，好吗？那里观演的视野最佳，还有无限量供应的自助冷餐。”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失陪一下……今天还有两组艺人正在彩排，碧梨和migos，我得去支持一下他们，免得要说我偏心了。” 说完，韩易便笑吟吟地与啤酒们挥手作别，闪身退出了更衣室。 跑得还挺快的。 等等，他好像现在就是一个人。 为什么不就趁这个机会问清楚呢？ “妈妈，我也得去给碧梨加油，她是我在公司最好的朋友。” 扔下这句话，麦迪逊亦疾步离开房间，只留下右手举在空中，刚吐出前半句话的瑞德僵在当场。 “等一下，麦蒂，可以带我去看mi……” 弟弟想找migos合影签名的请求，姐姐自然是没听到的，因为刚迈出房门，她就小跑两步，追到了韩易身后。 “麦蒂？你……嘿！” 还没等韩易反应过来，仔细观察过走廊，发现工作人员都在处理自己的事情，没人留意到他们的麦迪逊，一把将韩易拽进了就在隔壁，空空如也的三号更衣室。 这是碧梨和菲尼亚斯的更衣室，也就意味着，接下来至少十来分钟的时间里，她和韩易绝对隐秘安全。 “你为什么……” “别说话！” 砰地一声关上房门，麦迪逊双手撑在木门两侧，把比她高一个头的韩易困在中间。 “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麦迪逊咬咬下唇，声音近乎嗫嚅。 “芭芭拉-帕文……真是你的新女友？” 迎接她的，是随后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 麦迪逊轻蹙眉头，每当她做这个表情的时候，眉毛的线条都会不自觉地往两侧下拉，显得特别可怜而脆弱。 “是回答不了，还是不想回答？” 依然是令麦迪逊抓狂的缄口不言。 “你干嘛呀！” “你让我别说话啊。”韩易睁大眼睛扮无辜。 “哈-哈，真好笑。”麦迪逊翻了翻眼皮，“好吧，那你现在可以说话了，能回答我了吗？” “芭芭拉-帕文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噢，你不知道，麦迪逊，我们非常……” “等等，在你编鬼话之前……” 麦迪逊从兜里掏出手机，举到韩易眼前，给他展示芭芭拉-帕文的instagram主页。 “不管你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我都会加她的账号，二次求证一下。” “god。” 韩易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麦蒂。芭芭拉不是我的女友，我们确实是通过diplo介绍认识的，但也仅限认识而已。” 韩易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选择性地隐瞒了一些情况而已。倒不是他非要欺骗麦迪逊，而是summerfling这种事情，由男方在未经女生同意的情况下说出来，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 要是韩易没这么强的道德感和责任感，他倒是乐意全盘托出，让麦迪逊知道自己在伊比萨和伦敦做了什么，做了多少次，趁早对自己幻灭为好。 “别去……加她，会让别人感觉很奇怪的。” “瞧，说真话不难的，对吗？” 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麦迪逊的表情不再紧绷，僵直的身躯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下一秒，她便轻轻踮起脚尖，做了一件从韩易上周回到美国以来，就一直想做，但却找不到机会做的事情。 这姑娘……说偷袭就偷袭，不讲武德啊。 “……butwhy？” 胸中酝酿了千句万句的说教与劝诫，但看着麦迪逊那张强装镇定的娇羞面容，哽到喉头又轻声吐出来的，只剩下了这两个单词。 “对你说真话的奖励。” 麦迪逊的指尖在韩易的胸口戳了戳，忍不住溢出的笑意极是甜蜜。但很快，她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重新板起了脸。 “我才应该问为什么呢。” “哈？” “为什么把我一家人都接到了亚特兰大，还不跟我说？”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韩易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和他们都想给你一个惊喜，来庆祝你签约之后的首演。” “可是，我本来不紧张的，现在……” 麦迪逊揉捏着手指，神情看起来颇有些为难。 “现在所有人都在现场，我的心……跳得很快，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就像上次在托马斯家的感觉那样。” “我很抱歉，麦蒂。”韩易紧抿嘴唇，“我不知道这会让你更紧张，而不是更放松。” “没关系，没关系……” 麦迪逊闭上眼睛，抚了抚胸口。沉息片刻后，才继续说道。 “你能帮我完成一个惯例的赛前仪式吗？只要完成仪式，应该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好啊，你告诉……” 韩易点头应允，但还没等他接到关于赛前仪式应该如何进行的指示，他的嘴，便又被麦迪逊封住了。 这就是赛前仪式？ 又被这小姑娘骗了。 麦迪逊的吻如此投入，以至于她整个人都完全投进了韩易的怀抱中。后者不得不紧靠木门，双手覆在她的腰间，才能堪堪保持二人的平衡，不至于摔倒。 刚尝过肉味的人，闻到肉汤的香气都会食指大动，这是人类的本能和天性。 感觉到自己和韩易之间骤然多了一道障碍的麦迪逊，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韩易的唇瓣，嘴角勾起一抹诡计得逞的笑容。 “这就是你所说的赛前仪式？” 韩易轻呼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问道。 “嗯哼。”麦迪逊的回答相当轻快。 “你不觉得……有点太不合时宜了吗？” “世间的所有事情，只有在别人看到的时候，才会不合时宜。因为归根结底，这只是个社会学概念。”麦迪逊歪头想了想，否认道，“如果只有我俩的话，就不算不合时宜。” 说完，她便拨开韩易，稍稍拉开更衣室的门，探头出去确认安全。彩排已经开始了半小时有余，演出团队的注意力，已经从确认舞台和设备是否满足演出要求，转移到了如何安全有效地引导观众入场这一问题上来。 约莫一个半小时以后，待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完成试音，观众们就可以陆续进场就座了。 在大部分工作人员往前厅移动的情况下，走廊里仅剩下三两个全神贯注核对着各类rider的巡演经理。麦迪逊-比尔和韩易一前一后走出碧梨-艾利什的更衣室，甚至没能让他们抬一抬眼皮。 “所以，既然是惯例仪式，那你之前每场演出都得这样来一次咯？” 韩易看着麦迪逊的身影，撇了撇嘴。 “惯例不一定是之前就有的，也可以是……从现在开始的。” 麦迪逊转过身来，俏皮地对他做了个射击的手势。 “干嘛那么小气，为了保证演出的完美进行，给我亲一口又怎么了？” 幸好麦蒂是个女孩儿，不然这句话，够她两年之后被#metoo一百万次了。 “以后每次演出，都得帮我这样……缓解紧张情绪。” “作为交换，我一定会给你呈现一场，绝对精彩的表演。” 求月票，好哥哥们，这辈子没见过月票长什么样子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鸣惊人（上） “我们还有……两条街，老板。” 感受到牛仔裤右前兜的震动，昏昏欲睡的翰音乐a&r部门初级经理艾玛-莫里斯打了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压在耳边。 “好的，你们到了之后……带奥康纳夫妇到……来。” 电话那头，韩易的声音断断续续，这是演出日场馆里的常态，太多人聚集在同一个地方使用电信服务，通话信号较差难以避免。 “到哪里？” “二楼……包厢，在门口你可以看到凯……她会给你指……” “好的，收到！待会儿见，老板！” 在通话完全中断之前，艾玛已经大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至于到了门口该找谁……到了门口就知道了。 “奥康纳先生与夫人……” 艾玛-莫里斯从副驾驶座上转过头，看向后座两位靠在一起，向窗外好奇打量的艺人家长，微笑着轻声说道。 “碧梨和菲尼亚斯已经顺利完成彩排了，我们还有几分钟就能抵达场馆，韩先生他们会在二楼包厢等候。” “谢谢伱，亲爱的。” 碧梨的母亲玛姬-贝尔德，跟她的女儿有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但因为着装与妆容风格的原因，即使把她跟碧梨放在一起，也不会有人猜到她们竟然是母女关系。 两个人的气质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碧梨-艾利什是那种会退学到街上搞涂鸦的哥特少女，而玛姬-贝尔德，就是那种做好炖菜，坐在门廊前苦苦等候女儿归家的家庭主妇形象。 “如果不是飞机晚点，我们本来可以看到碧梨彩排的。” 玛姬叹了口气，语气遗憾。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玛姬。我们已经看过她在吉米-基默秀上的彩排了，不是吗？彩排这种东西，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帕特里克-奥康纳扶了扶黑框眼镜的镜架，安慰道。 灰白的胡须和同样灰白的且发际线退化到头顶的短发，再加上那股谦逊儒雅的气质和更加凸显他温和性格的眼镜，帕特里克-奥康纳不像在《白宫风云》和《钢铁侠》里有过演出的配角演员，而更像是好莱坞某所公立高中的化学老师。 不会做蓝色水晶的那种化学老师。 “但那是深夜脱口秀，现场观众加在一起也没有500人，而这里……哇噢，我的上帝啊，我的上帝啊！帕特，你看那是什么？” 玛姬-贝尔德将眼睛睁到最大，左手抚胸，右手指向窗外的人潮，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显然惊讶到了极点。 没人会在身边人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后，还能无动于衷。这辆奔驰s350轿车里的所有人，包括坐在玛姬旁边的帕特里克-奥康纳，副驾驶座的艾玛-莫里斯，甚至是一直不发一言的礼宾司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到了车辆右侧的人行道上。 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奥林匹克百年公园南面，已经塞满了前来观演的粉丝。来得早一些的，悠闲地在场馆附近的餐厅吃了点东西，舒舒服服地剔着牙齿往飞利浦体育馆的正门前进。稍晚一些的，刚在公园旁大大小小的露天停车场泊过车，准备到球馆对面的赛百味或者chick-fil-a随便买点三明治果腹，免得进去之后不得不面对四美元一块的温热披萨。 至于现在才堪堪赶到的观众，则不得不伸长脖子，识别各家停车场挂出的“车位已满”标志，然后骂骂咧咧地往体育馆的停车场挪动。 不光是堵车的原因，票价最高89.95美元，最低29.95美元，而现金停车就要20美元，大部分亚特兰大居民都会为此感到肉疼。 而场外观众的构成，也能近乎完美地反映出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的受众群体。20%是带着孩子来看演出的父母，不过想要看这场演出的不是前者，而是后者。30%是高中生或者大学新生年纪的青少年，而另外50%，则是已经有些许成熟痕迹，却还没有衰老到失去锐气和青春活力的年轻成年人。 黛米和尼克的流行音乐，其实并不应该催生出这样的观众结构，但别忘了，他俩最忠实的粉丝群体，并不是这两年才喜欢他们的。迪士尼三公主和乔纳斯兄弟如日中天的时代，现在带着孩子的父母们还在高中和大学里享受青春。而再年轻一些的，就是当时那群圣诞节在自家树下许愿，希望明年能跟尼克-乔纳斯或者乔-乔纳斯谈恋爱的小姑娘。 这是明星歌手的幸运，也是明星歌手的悲哀。 幸运的是，事业的巅峰期能给他们带来一群伴随终生的死忠粉丝。 悲哀的是，如果不能延长自身的热度和曝光量，他们也将是唯一一群死忠粉丝。 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显然就面临着这样悲哀的情况，否则，也不至于两万人的场地都要把二层全部封掉，还卖不完票了。 而且，两人粉丝的狂热程度与投入程度，毫无疑问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急剧下滑的。贾斯汀-比伯的粉丝来看演唱会，基本上人手一件周边，夸张一点的还会往脸上和身上喷洒各种彩绘。而futurenow：thetour的观众们，大多数都是穿着南部司空见惯的大码休闲装扮，只有少数人身上套着巡演的官方周边，而且还是那种前胸是海报，后背是巡演日期，完全没有半点时尚感与新意可言的基础款t恤。至于喷绘和自制的应援牌，那更是寥寥无几。 实话说，今天到场的大部分观众来看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的原因，是为了找个地方怀念一下自己的青葱岁月，顺便听两首电台里耳熟能详的热单。打扮得太过夸张，他们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还对乔纳斯兄弟这么狂热？ 又不是2006年！ 因此，在这种大家看起来都相当正常的情况下，那两个站在停车场门口，举着荧光牌，正在等待母亲交完停车费跟她们汇合，看起来不会超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显得格外出挑。 更让人觉得特别的是，她们手中水彩打底，闪粉装饰，还贴着各色花朵的荧光牌，写的不是黛米-洛瓦托或者尼克-乔纳斯的名字。 上面用全部大写的字母写着： weloveyoubillieeilish！ 看清楚牌子上的文字后，鸡皮疙瘩像是会传染一样，让玛姬、帕特里克和艾玛手臂上的汗毛都齐刷刷地竖立了起来。 流媒体平台百万播放量是一回事，billboard单曲榜一整月都在榜是一回事，而在现实里头一次看到碧梨的粉丝，为了那只有十五分钟的热场表演，去看一场两个小时的演唱会，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了。 那份微末之处见证的震撼与感动，不足以为外人道。 玛姬-贝尔德想要摇下车窗跟女孩们打招呼，但很快她便想起来，她是碧梨-艾利什的妈妈，不是碧梨-艾利什本人。她跟别人问好，人家只会一脸迷茫。 “快，帕特，拍下来！你相机呢？！” 玛姬头都不扭，直勾勾地盯着两个女孩，生怕她们是自己产生的幻觉，一转身就消失。她急切地胡乱拍着丈夫的大腿和手臂，催促道。 “相机在……在包里，等一下，等一下，马上！” 帕特里克同样焦急地回应道，他拉开脚边的背包，翻找着衣物下面掩藏的单反相机。 本来准备到现场再拿出来的……谁会预料到居然场外也有这种值得纪念的场面？ “快！我们要错过她们了！不好意思，先生，您可以开慢点吗？我们拍一张照，马上就好！” 越说越迫切的玛姬，显然忘记了自己兜里的手机也有拍照功能。 “女士，这个车道没办法……” “别担心，玛姬，我已经拍到了。” 艾玛-莫里斯给玛姬-贝尔德展示她抓拍的快照，无比清晰，甚至有点影像大片的味道。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央，两个一身明黄的小姑娘，在“碧梨-艾利什，我们爱你”的标牌下笑容灿烂。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一个母亲哽咽的？ “噢，谢谢你，艾玛……这……” 玛姬捂住胸口，眼里噙着泪花，半天说不出话来。 “thisisincredible。”帕特里克-奥康纳摇头感叹，即使是他的声线里也出现了一丝颤抖的意味。 “我应该做的。您打开airdrop，我马上传给您。” 艾玛-莫里斯笑了笑，熟练地用隔空投送把照片传到玛姬-贝尔德的手机里。 随后，艾玛点开whatsapp，在瀚音乐的群组里上传了这张照片。 “看看我们在场馆外面发现了什么？” “no……fucking……way！” 看了一眼韩易递到面前的手机，接到现场导演倒数十五分钟的指令，来到后台右侧的台阶前候场的碧梨-艾利什捂住嘴巴，在原地蹦蹦跳跳地尖叫起来。 “这太酷了！” 一起候场的麦迪逊-比尔凑过脑袋，发出惊叹。 “想想看，这两个女孩子为了来看你，买了整场演唱会的门票！还有什么比这更酷的？” “我知道啊！”碧梨-艾利什用手给自己扇风，感动得都快哭了，“能不能找得到她们？我好想帮她们把门票钱出了！” “待会儿上台应该就可以看到了。”面对碧梨，赵宥真还是那副大姐姐般的宠溺表情。她本来想摸摸碧梨的头发，但突然想起那是发型师花了半个多小时做好的舞台造型，手掌便临时改道，拍了拍碧梨的后背，“等你上台之后，在台下举牌子，叫得最响亮的，绝对就是她们俩。我会留意，然后看能不能把她们带到后台来跟你见面合影。” “一定要找到她们！谢谢你，宥真！”碧梨一把搂住赵宥真，在小心不把造型破坏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跟自己最信赖的经理人贴得更近一些。 音乐人与粉丝之间，感情最纯粹、最真挚的时候，也许就是职业生涯的起步阶段。 粉丝珍稀音乐人每次来之不易的演出机会，音乐人也对每一个熟悉自己歌词，能在略显冷淡的人群中与自己高声合唱的粉丝记忆犹新，甚至感激涕零。 没有这些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傻里傻气的追随者，任何流行音乐人的任何作品，都不会有任何意义。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可以跟你一起吟唱的那些。 这一点，对于歌手来说，尤其如此。 “你呢，麦蒂？” 带着欣慰的笑意与碧梨交换了一个赞许认可的眼神，韩易把目光转向麦迪逊-比尔。 “今天应该也有粉丝来看你吧？” “我不太清楚哎。”麦迪逊摇摇头，笑道。 “推特或者instagram的私信里应该有人说他们会来吧？” “是啊，大概有……二三十个。”麦迪逊想了想，“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真的会来。你明白的，网络上的东西，信一半都算多的了。” “现场究竟来了多少粉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有这么多人在期待着这场演出，或者至少想到飞利浦体育馆来见你，这就足够了。”韩易柔声给她鼓劲儿，“带着这种信心和力量上台，征服一个接一个的观众，总有一天，私信里的每个人都会下定决心到演唱会现场来跟你见面的。” “到时候，你的个人演唱会，可就不是今天这个票价了。” “可别给我的粉丝收太贵了，大多数都是还在靠父母的零花钱生活的小女孩。”不知道麦迪逊这胳膊肘算是向外拐还是向内拐，但肯定没往自己钱包里拐。 “你看，比如她。”麦迪逊点开私信列表里的一个头像，给韩易看。 “头像是她本人吗？” “应该是的，她天天给我发自拍呢。” “好可爱的小姑娘。”韩易看着手机里那个乳牙都还没长齐，充其量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是吧？她简直是我的小天使。每天起床要给我发个早安，每天睡觉要跟我说晚安，在学校里排了什么话剧，在餐厅里吃了什么蛋糕，都要给我拍照发过来。”麦迪逊向上滑动屏幕，密密麻麻的灰色气泡和夹杂其中的照片，起码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 “那你会跟她聊天吗？” “当然啦！不然你觉得她会坚持给我发这么多信息吗？从去年圣诞节就开始了。”提到这个小粉丝，麦迪逊的话语里带着平时难得一见的，充满成熟责任感的温柔与关怀。 “不过，我跟她说好了，只有周末我会跟她聊天，所以平时不可以一直打扰爸爸去用手机……而且，我告诉她，每周都得当个乖宝宝，好好学习，不惹父母生气。要是太过淘气，那个周末就不理她了。” “挺会当家长的，麦蒂。” 韩易身子稍稍一收，一副刮目相看的模样。 “那就说好了，下次巡演，我们必须在……” “萨菲。” “必须在萨菲的城市举办一场。” “那得到海对岸去了，萨菲在英国。” 麦迪逊把罩在身上的黑色外套褪到手肘处，露出滑腻无暇却线条分明的瘦削肩头。 “现在还不敢去想欧洲巡演的事情，把眼下每一场演出先做好吧……我看起来怎么样？” “看起来像个流行歌星。” 韩易向后退了半步，仔细打量麦迪逊-比尔今日这身演出行头。 金属黑的亚历山大-王飞行员外套，内里衬着一件在费尔法克斯中古店里淘到的赛琳白色紧身胸衣，下半身的灰色汗裤非常简单，来自oldnavy，30美元一条，跟脚上那双来自buffalolondon的黑色高帮运动鞋搭配起来相得益彰。 麦迪逊极其排斥高跟鞋，哪怕去参加正式的颁奖典礼或者业界派对，都要准备一双平底鞋随时更换。因此，高帮运动鞋这种看起来显高，里面还能再垫一层增高鞋垫的单品，就成为了最适合麦蒂演出使用的鞋饰。 整套装扮组合在一起，运动休闲中带着一丝随性的洒脱，不适合麦迪逊钟爱的拉娜-德尔雷一类的复古慢板情歌，但用来呼应majozer和cheatcodes两组制作人moombahton和tropicalhouse风格的编曲，却是天作之合。 没有芭芭拉-帕文那种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逆天头身比，但麦迪逊的明艳动人，自有她的独特魅力。 ……糟糕，又不自觉地比较起来了。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麦迪逊凹了个造型，给韩易展示她短期突击瘦身后愈发诱人的锁骨。 “当然是好事。”韩易扶着舞台边缘，向外探出脑袋，说道，“你看，外面那好几千人，都在期待一个卓越非凡的流行歌星，来开启他们美好的夜晚。” 麦迪逊踮起脚尖，顺着韩易的视线向观众席看去。 离正式开场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此时此刻，飞利浦体育馆的室内灯光尽数亮起，把场地映衬得比白昼还要明亮耀眼几分。 七千一百名观众，绝大多数都已经入席就座。兴奋异常地窃窃私语，或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背对舞台拍照。一小部分在外环排队购买热狗、披萨、可乐和啤酒的顾客，亦陆续入场，在人群中艰难穿行，努力辨认自己的座位号码。 不管发出什么样的响动，每个人产生的背景噪声其实都不太大。但七千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再是涓涓细流也会变成汹涌澎湃的大江大河，特别是在回音极大的室内篮球馆里。 左手搭在舞台上，麦迪逊-比尔甚至感觉这临时搭起的地板都在微微震动。 七千一百人，当然不如两万人听上去那样宏大。可人群一旦扩增到如此规模，数千还是数万，至少从听感上来说，已是相差无几。 “这是五分钟倒计时。” 就在麦迪逊心跳开始急剧加速的同时，一把浑厚的男性解说腔在场馆上方爆开。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的futurenow：thetour即将在五分钟后开始……请尽快入座。” 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通知，依然能引起全场的高声尖叫。这就是演出现场的氛围，精神高度集中和兴奋的观众，听到什么都会极为配合地跟着欢呼一下。 “ok，麦迪逊……得先说一句，你今天看起来真是光彩照人。” 本场演唱会的制作经理萨曼莎-古莱特走到麦迪逊-比尔身边，翻阅着手中的流程表，对即将登台的开场嘉宾露出了友善到近乎讨好的微笑。 每个人在重压之下的表现都有所不同，大多数人会选择用互相嘶吼的方式减压，少部分人则会像萨曼莎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到过分，以期演出的每个环节都能顺利完成，不至于被人为因素所阻碍。 “噢，谢谢你……萨曼莎，你也是！”麦迪逊看了一眼萨曼莎的胸牌，绽出一个同样友好的笑容。并不是她眼高于顶，而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实在太多，来来去去的只能靠胸口的塑料工牌来做区分。 “我已经三天没洗头了……呃，不管那个，我们再过一遍你的演出流程，ok吗？” “好的。” 麦迪逊和赵宥真一齐向萨曼莎靠拢。作为本场演出专门负责麦迪逊-比尔相关事务对接的巡演经理，赵宥真也佩戴上了一只可以跟麦迪逊以及演出团队实时交流沟通的耳机。一旦演出出现了任何状况，不管是跟艺人、视觉、音响还是其他细节有关的问题，都需要由赵宥真跟livenation及时沟通解决。 “根据我们的callsheet，七点五十八分会播放一段大概一分钟的巡演宣传片，在那之后，现场dj会用大概十五秒的时间来介绍你。听到你的名字，就可以直接登场，没有别的信号。鼓掌、鼓掌、尖叫，挥手、自我介绍……然后我们需要你来给我们做一个ok，或者竖起大拇指的手势，告诉我们什么时候放伴奏，好吗？特别是第三首，《nopromises》，前奏没有鼓点，所以我们得格外小心。” “明白。”麦迪逊转头看向赵宥真，“宥真，到时候你会在foh那边对吗？” “是的。” “可以请你跟他们再强调一下吗？《nopromises》这首歌需要挂一个八小节的节拍器在前面，我怕到时候现场环境太嘈杂，耳机里听不到intro。” “当然，这一点有在技术需求表上写到，刚才彩排的时候也沟通了一次，等一下我会监督他们把节拍器挂上的。”宥真认真地点头应道，“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噢，再要两瓶pndspring放在舞台右边就好。” “已经在那里了。” “你是最棒的，宥真。” “我应该做的。”赵宥真抿嘴浅笑，“那我先到调音台那边去了……迪伦，监听台这边有什么问题，麻烦你直接跟我沟通。” “好的！” “辛苦了，宥真。”韩易向他的经理人伙伴颔首致意，用中文说道。 “份内之事，易。”赵宥真神色平静地瞄了一眼韩易，欲言又止，数秒后才用中文继续说道，“我们演出之后再聊。” 他俩……说什么呢？ 看了看赵宥真疾步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原地眼帘低垂的韩易，满心好奇的麦迪逊，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七千人的演唱会场子要热。 不过，没等她的思绪飘太远，骤然熄灭的观众席灯光，和随之炸开的又一波尖叫声浪，便把她硬生生地拽回了现实。 从左至右，足足六十英尺宽的无边大屏里，出现了两道在渐变蓝的幕布背景下，异常清晰的侧面剪影。 晚上七点五十八分，巡演宣传片一分不早、一分不晚，按时开始播放。 “女士们，先生们，请各位注意……” “这是一条重要的公共服务公告……” 充满磁性的女声回荡在场馆内，将观众的情绪调动得更加高企。 “2016年的夏天，我们将迎来……” “we''recoolforthesummer！” 介绍词中间，还用采样切片穿插着黛米-洛瓦托与尼克-乔纳斯的热门单曲。 “黛米-洛瓦托……” “istillgetjealous！” “尼克-乔纳斯……” “future……now，thetour……” “现在开始。”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欢迎开场嘉宾——” “madisonbeer！” 昨天看了一点点月票，但没太看明白、能再给我看看吗？ 《律法：诸界卡牌战争》 朋友的新书，抄袭我的创意，给配了无穷无尽的插图，每张卡牌都设计了画面甚至卡背。不过他是异能战斗类型的，我就大方的原谅他了。还帮他推书，我真是个带好人，大家没事可以去瞄两眼。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一鸣惊人（下） “艺人上台。” 听到监听耳机里传来的声音，麦迪逊-比尔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朝韩易、凯伦-郭和其他团队成员竖起大拇指。在看到众人拍手鼓励的动作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接受到了信号，随即，换上一副热力灼人的笑容，小跑着登上了阶梯。 之所以说是“看到了”拍手的动作，是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全部听力，都用来捕捉耳机里的声音。 “15秒自我介绍，保持简练。” 耳机里传来另一条指令时，麦迪逊-比尔正好来到舞台中央。 悬于观众席头顶的探照灯已然尽数熄灭，就连舞台上，也仅剩追踪麦迪逊的顶光和面光还亮着。 而futurenow:thetour的这次巡演，没有给观众发放荧光手环，或者说，这场只售出7100张票的中档演出，就没有多余的预算拿来装饰观众席。因此，麦迪逊此时能看到的，只有离她最近的观众辨不分明的脸庞和手臂，以及他们高高举起的手机。 麦迪逊知道他们是在拍摄视频，但毫无疑问，屏幕都是背对着舞台的，因此，她什么细节都看不到。手机屏幕泛起的青光，只能让台下的观众变成面目模糊，类似深海水母的奇异生物。 站在深夜的海滩边，头顶是皎洁的明月，眼前是深沉而黑暗的大海，几朵发光的水母在海面间起起伏伏。 这就是麦迪逊-比尔看到的全部景象。 绝大部分表演者，都很难在这种大型舞台上怯场，核心因素就在于此。 台下都是水母，台下都是水母。 在心里给自己反复暗示，麦迪逊右手把麦克风抬到嘴边，左手高高举在空中，朗声介绍着自己。 “晚上好，亚特兰大！” “我是麦迪逊-比尔……你们准备好开启今晚的狂欢了吗？” 话音落下，场馆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麦迪逊很清楚，这些欢呼并不是他们在欢迎自己，或者期待自己的演出，他们只是很高兴演唱会终于要开始了而已。 在高度兴奋的状态下，哪怕麦迪逊在台上喊的是“wubbalubbadub-dub”，台下大部分人都会不明就里但相当捧场地跟着起哄。 “麦迪逊-比尔？那个instagram模特？” “她不是instagram模特，好像是贾斯汀-比伯签约的艺人。” “那有什么区别？” “见鬼，她挺辣的啊！” “i''dhitthat！” 台下低声细语的各种讨论，麦迪逊自然是听不见的。因为自我介绍的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耳机里又换了一个男声给出指令。 “herewego，《melodies》，2、3、4……” 只要不超过与场地约定的宵禁时间，主嘉宾在台上踱来踱去，与观众们扯一些闲篇，趁机恢复体力和嗓音状态，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这是他们的演出，他们的主场，能听他们多说说话，台下的观众也会觉得赚回了票价。 但开场嘉宾不同，主演们浪费掉的时间，都是从他们这里抠出来的。 哪有什么喘息的机会，十五分钟三首歌，加上开场和谢幕，能耽误的时间还不到三十秒。 于是，麦迪逊还没反应过来，她的监听耳机里就响起了《melodies》的前奏，以及规律敲击着她的耳膜，发出清脆声响的节拍器。 “verse！3、4！” 为了确保歌手不进错拍，演出顺利进行，foh调音台的音频工程师还会在每个人声的切入口直接帮艺人把拍子数出来。 舞台表演，从来就不是台上的歌者在形单影只地与黑暗缠斗。她的身后，还站着一整个令人心神安定的专业团队。 麦迪逊需要做的，就是步步跟随指令，正常发挥即可。 “旋律萦绕在我脑海， 小小音符在床头翩然起舞。 歌声在发丝间缠绕交错， 四周黑白琴键随处可见……” 《melodies》这首歌的主要创作者与制作人伊娜-沃德森，在后世以与卡尔文-哈里斯合作的那首《howdeepisyourlove》扬名。但在2016年，她还是一个更多时间活跃在幕后的作曲家。她的服务对象，主要就是littlemix、jls和thewanted这类青少年流行团体。 因此，这种拿给任何一部迪士尼电视剧当主题曲都不会突兀的音乐，伊娜-沃德森一天能写好几十首。 坏的一面是，旋律平铺直叙，歌词老旧俗套，编曲配器特别模板化。 好的一面是…… 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的粉丝就好这一口。 “心头敲着跃动的鼓点， 循环播放我最爱的歌。 耳边响起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 一直持续……” 他们的偶像，十年前就是唱着类似的青春歌谣红遍全美。这首《melodies》的旋律与唱词，以及麦迪逊身后无边大屏上同步播放的，2013年制作的mv，就像一台《回到未来》里的dmc-12，把这些已经远离零零年代的“大人”们，拉回到了那个teenpop主宰乐坛的年代。 举起手机或者汽水，不少人开始跟着强劲的鼓点上下挥动手臂，晃动起了身体。 虽然这不再是他们会锁上卧室门反复播放的音乐，但在演唱会的安全环境里再回忆一次，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这歌得多老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她八岁发的歌吧。” “cheesy！” 当然了，任何场合，都不会少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反调大师。用或犀利或幽默，或完全不近人情的方式把这首明明白白大大方方的青少年流行批判一番，能让他们在朋友、伴侣或者孩子面前体现出更高的价值。 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想的。 “doremi的旋律， 像a-b-c一样简单， 却如交响乐般美妙， 我说的是，你与我的感情……” “旋律萦绕在我的脑海， 无时无刻不回荡在我心间。 曾有些走调的我， 被你精心修音，让我变成更好的自己……” 实话实说，舞台上的麦迪逊-比尔，对斯库特-布劳恩和小岛唱片为她挑选的这首出道单曲，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再说得直白一点，可能用厌恶来形容比较恰当。 泡泡糖般的青少年流行，就不是麦迪逊想套在自己身上的标签。 但好恶归好恶，专业归专业，这首为她的音域量身定制，从2013年到现在唱了至少两百来次的《melodies》，麦蒂就是闭着眼睛倒立，脚掌上再顶两樽花瓶，都能丝毫不处差错地精确完成。 情绪不在这里，自然出不了彩，但无功无过地作为开场set的第一首歌，给接下来的演出开个好头，这就足够了。 “很棒，再来一次，verse，3、4！” “chorus，allin！” “bridgein2、2、3、4……” 在与调音台和监听台有条不紊地配合中，麦迪逊-比尔继续推进歌曲，第二段主歌、第二段副歌再到间奏，都四平八稳地顺利结束。 “男孩，伱是我最爱的那首歌。 我的耳机里，只愿意连上，你的声音。” “棒极了，麦迪逊，干得漂亮！” 台下响起远没有出场时热烈，但还算不错的掌声，麦迪逊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僵滞，她早就预料到了《melodies》这首歌会收获的反响。嘴角保持着近乎完美的职业弧度，麦迪逊用指尖轻轻叩了叩监听耳机，算是给音频工程师和其他支持团队送上了认可。 “现在，15秒的简短介绍，《coldwater》，go！” “非常高兴能来到亚特兰大为黛米和尼克开场，也非常感谢大家的热情。接下来，我的第二首歌，叫《coldwater》……” “贾斯汀-比伯、majozer。”站在foh调音台前的赵宥真轻声提醒着麦迪逊接下来应该聊到的重点。 “这首歌，是我和贾斯汀-比伯以及majozer合作的项目。还没有正式发行，你们将是第一个在现场听到它的观众。” 相比起出场时的自我介绍，麦迪逊对《coldwater》的描述要精准而细致得多，在观众席间引起的轰动也更加强烈和真实。 “看吧，我说了，她是贾斯汀-比伯签的。” “比伯……和majozer合作了？whatthefuck，这消息也太劲爆了！” “他不是早就跟majozer一起做过歌吗？” “那是jacku，都有diplo，但不是一个组合。” “majozer是哪个组合？” “做《leanon》的那个！” “shutyourhole！不会吧！” 新一轮的欢呼与尖叫声，不需要摘下耳机仔细聆听，光从脚下舞台的震动幅度来判断，麦迪逊也知道要比刚才大上不知多少。 她非常清楚，这些骤然增大的喝彩，绝大部分都是因为贾斯汀-比伯而起。另外一小部分，来自能迅速把majozer跟《leanon》联系在一起的电子音乐爱好者。 这就是与划时代的现象级艺人合作的意义吧。 即使根本不在现场，即使没有同台献唱，也能把观众眼里的她，拉抬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唱《melodies》的麦迪逊-比尔，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instagram歌手。 跟贾斯汀-比伯和diplo一起合作《coldwater》的麦迪逊-比尔呢？ “oh——my——god，新歌首唱……快把手机给我！” 第四排左侧，一个年轻的红发姑娘焦急地让她男朋友把背包递给她。 “这首歌只要一发，她肯定爆火！” 爆火有些夸张，但曝光量节节攀升毫无问题。 毕竟，往前推五年，往后推五年，能跟贾斯汀-比伯的名字出现在同一首歌里的，基本上都会迅速蹿红，或者根本就是当红巨星。 “面光调暗，顶光换白。” “其他灯光关掉，放歌词vj。” 越来越嘈杂的猜测声中，livenation的演出团队依旧严格按照callsheet的时间表执行每个环节。 打在麦迪逊头顶和面部的灯光变为纯粹的冷色调，配合着大屏幕上缓缓下坠的那颗镌有代表majozer标志的暗蓝色小球，营造出一种与《melodies》截然不同的冷峻氛围。 一位工作人员疾步跑上舞台，给麦迪逊递来一个已经夹好话筒的支架，然后从她手中拿过手持麦克风，迅速关掉，从另一侧溜了下去。 “节拍器提前四小节，贾斯汀的stem先出来——别唱，等我的信号。” “cuejustin，2、2、3、4……” “你知道吗，有些时候，大家都会选择让自己的精神来到极乐巅峰。 毕竟，在人生遭遇低谷的时候，还有什么别的方式可以逃离呢？” 开头的四个小节，麦迪逊眼帘低垂，左手抓着支架，右手紧握麦克风，与现场观众一道静静欣赏着贾斯汀-比伯的人声。 这是瀚音乐的团队故意设计的切入方式。《coldwater》这首歌，贾斯汀-比伯是绝对主角，也是能够帮助现场观众更好地记住麦迪逊-比尔这个名字的绝佳辅助。先放贾斯汀的人声，再让麦迪逊从主歌的第五小节开始跟进，能更好地拉升乐迷的期待感。 “真是贾斯汀！” “他声音好好听！” 乔纳斯兄弟的粉丝里，有相当数量的女孩子也同时是beliebers……或者说，如果贾斯汀-比伯和乔纳斯兄弟一起来亚特兰大开演唱会，哪怕主办方给她们倒塞钱，估计这些女孩都会选择抛弃后者，而选择前者。 这就是音乐与传媒工业鼎力打造的世界级巨星的影响力。 女孩们双手捧在胸口，发出“a”的长吁短叹，全神贯注地用星星眼阅读着无边大屏里，在荡漾扩散开来的靛蓝水波之上，不断涌现的灰白色歌词。 “所以，深吸一口气，让它自然发生吧， 我不想看见你独自淹没在悲伤里……” 四小节后，贾斯汀-比伯的人声淡去，麦迪逊-比尔的声音像一颗投入湖心的无暇美玉，在冬季寒冷彻骨的湖水里荡漾起层层波纹。 同样是“coldwater”，贾斯汀的嗓音更像一杯死亡午后，由苦艾酒与香槟混合而成。虽然也有气泡与糖浆混合的口感，但更多的是涩嘴的草本与酒精的辛辣。年少成名，多年的重压、纵意、狂欢与沉沦下，贾斯汀的声音早就不复当年的澄澈动人。 看上去像是甘甜可口的果汁，吞入口中，才发觉是最让人咂舌的烈酒。 但麦迪逊-比尔不同，没错，她也是还没到青春期就闻名全美的youtube翻唱之星，但她的职业生涯远没有贾斯汀那样辉煌。在好莱坞摸爬滚打了三年，一身淤青的麦迪逊非但没有爬上顶峰，反而失足滚落下半山腰，好巧不巧地撞进了韩易的怀里——字面意义上的怀里。 没有尝过真正巨星滋味的她，依然保持着最本真的期待和最美好的初心。不管看起来有多么勇敢，把韩易按在墙上亲过多少遍，麦迪逊-比尔仍旧与那个第一次从长岛坐飞机前往洛杉矶签约的小姑娘相差无几。 她是一杯凤梨可乐达，从外貌到气质再到嗓子，都是如此。 朗姆酒、椰浆与菠萝汁混合搅拌在一起，再盖上一块菠萝片和一颗马斯切拉诺樱桃。少女的清新与甜美，在明快的浅黄色里淋漓尽致地展现。与此同时，初长成的直率热辣，也随着朗姆酒的沉淀悄然藏匿其中。还有那颗娇艳欲滴的樱桃，自由自在地漂浮在水面上，任何人向这杯饮料投来的第一道目光，都会被它吸引住视线。 那是最赤诚炙热的情爱之心。 如此多姿多彩的身份识别，如此丰富有趣的内心世界，都融在这一杯小小的饮料里。 一杯从五十年代的黑白画幅里走出的复古珍品。 用更简单直白的方式形容，麦迪逊-比尔的声线，就是拉娜-德尔雷生吞了一整个爱莉安娜-格兰德。 丝绸般顺滑柔软的唱腔从阵列音响里缓缓流淌而出，让现场不少人发出惊叹。 “she''sreally，reallygood！” “如果你感觉正在向下沉沦， 不带半点犹豫，我便会为你跳入寒意刺骨的水里。 也许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但我对你的耐心依旧不变……” 从与jacku合作再到《purpose》发行，全面拥抱流行电子特别是蒙巴顿音乐的贾斯汀-比伯，在最近两年的时间里推出了许多叫好又叫座的热门代表作。 《whatdoyoumean？》、《sorry》、《whereareunow》。 每一首歌，都在世界各地的榜单和流媒体平台上所向披靡。 但即便如此，《coldwater》依然可以称得上是贾斯汀-比伯到目前为止最棒的电子音乐单曲，甚至是最棒的音乐，没有之一。 同样的评价，也可以原封不动地移植到diplo身上。 《leanon》也许是流媒体平台这个概念被发明以来，全世界播放次数最多的歌曲，但《coldwater》，从纯粹的听感与质量上来说，绝不比前者逊色半分。 人声制作无可挑剔，副歌部分的和声运用丰富而干净，堪称完美，绝不显得拖泥带水。主歌的构成极为简单，吉他riff、钢琴lead，再加上利落洒脱的bassline，配合得天衣无缝。电子音乐元素的运用很关键，但是很少，永远不会压过乐器的自然声音。 编曲和配器本身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主歌部分的伴奏轨道连十轨都没有，给歌手的人声流出了足够的发挥空间。到了副歌部分，人声并没有因为鼓点与lead的增强而有半分削弱，反而无比自然地融入到整个drop的情绪递进过程中，将歌曲推向高潮。 再加上前副歌营造的期待感，以及间奏部分给略显重复呆板的结构带来的变革新风，《coldwater》这首歌真的就像是乘船在水上前进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亮点接一个亮点，一次爆发引出另一次爆发，让听众直呼过瘾。 漫威系列电影在世界范围内大杀四方，靠的就是这种延绵不断的爽感。 如果说《leanon》是复仇者联盟第一部，那《coldwater》绝对就是《终局之战》。 更精彩、更宏大、更细致，也更激动人心。 “今夜，我将会成为你的生命线。 我绝不会就此放手…… i''llbeyourlifelonight， iwon''tletgo！” 当前副歌的最后一个高音结束，diplo与他的majozer最拿手的蒙巴顿drop在飞利浦体育馆内炸响，麦迪逊-比尔与伴舞一起做出简洁有力，过去一个月内在洛杉矶反复排练了数百次的舞蹈动作。 在她们身前，蓄势已久的焰火柱向上喷发，灼人的热气让前排观众席的空气都有了些许扭曲。化身白色气旋的co2，裹挟着五彩纸屑，向前方直扑而去。与此同时，观众席上方的探照灯也被骤然点亮，给天空中纷飞的彩色亮片，附上了如梦似幻的光华。 这是hmg与livenation的巡演团队反复沟通了多次的演出效果。livenation想要在开场嘉宾这里省点精力，但瀚音乐和人予管理的团队绝不退让。 因为他们知道，《coldwater》这种能带动全场陷入癫狂的优质音乐，必须要搭配足够鼓噪的现场特效，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功效。 这不是futurenow：thetour的热场表演。 这是明日世界电音节黄金时段的极致高潮。 鼓点、舞蹈、烟火、气柱、彩片，所有能让人类陷入疯狂的元素在同一时间集中爆发，将观众胸中的热情瞬间点燃。 在电子音乐与锐舞派对大行其道的2010年代，这样的庆典时刻，是现场的7100名乐迷习以为常的画面。 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把自己的大脑、心脏、灵魂，所有能用来思考的东西统统抛到半空中，与其他人的大脑、心脏与灵魂合于一处，合成一盏巨大无比的迪斯科灯球。 然后猛然炸开。 炸成一片片碎得不成样子的欢乐，豪雨一般在观众席间洒下。 想要淋到更多欢乐的唯一方法，就是尽可能让自己向上跳跃的幅度更大一些，手臂前后摆动的频率更快一些。 “亚特兰大，let’sgo！” 一丝不苟地完成着她的舞蹈动作，麦迪逊-比尔的双眸里被塞进了漫天星辰，由陷入狂欢状态的观众，以及飘落到他们头顶、肩膀和其他任何地方的五彩纸屑组成。 这真的……太棒了。 这是我的表演？ 是我让他们……变成这副模样的？ 没错，麦迪逊更喜欢拉娜-德尔雷那样的复古情歌，但是作为一个表演者，没有谁能拒绝此刻这种只有上帝才能享受到的快感。 一举手一投足，一声吶喊、一记鼓点，便能把7100人带到山巅。 “人生中，每个人都会遭遇迷茫。 这是我们学习和成长的方式。 即使岁月爬上你的脸颊，我依然想要与你同床共枕， 这场战斗，你不需要自己一人上阵。” “如果你感觉正在向下沉沦， 不带半点犹豫，我便会为你跳入寒意刺骨的水里。 也许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但我对你的耐心依旧不变……” 跟第一段主歌时的氛围完全不同，当麦迪逊唱响词句不同旋律相同的另一段主歌，飞利浦体育馆里已经看不到坐下来的人了。 谁会在听到蒙巴顿音乐的时候坐下来呢？ 苏里南的蒙巴与牙买加的雷鬼，被创造出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听到它们的人，从早跳到晚，也止不住那颗想要跃动的心。 drop部分又要到来，麦迪逊一只脚踏在返听音响上，指着已经对她唯命是从的观众席，如同一位得胜归来的战场公主，骄傲地发号施令。 “当我数到三的时候，我希望看到每一个人的双脚离开地面！” “andihopeyouknow……” “1！” “2！” “3！” “iwon''tletgo！” 我很喜欢写这种演出的章节，不知道你们喜欢不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Bellyache “完成得不错，碧梨。” “谢场，然后30秒介绍……” “下一首歌，《bellyache》……go。” “非常感谢大家……非常感谢，伙计们！” 在监听耳机里舞台监督的提示下，碧梨把话筒架上的麦克风取了下来，往前走了几步。 与亚特兰大飞利浦体育馆的舞台设置不同，在日出市的bt&t中心，舞美团队在原有的主舞台前，还放置了一个进深不大的t型台。 站在t台最前端，碧梨扫视着将她三面环绕的观众席，思考片刻，才开口发问。 “现场……有没有和朋友一起来看演出的？” “ifyouareherewithafriend，makesomenoise！” 跟随着碧梨的指令，场馆内陡然炸响了一阵高呼。观众里有亲子档也有情侣档，但不管哪种类型的演唱会，最常见的组合，还是几位志同道合、音乐品味相近的好友相约一起观演。 “很好，很好……” 听到观众的热情回应，碧梨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一咧，一抹危险的邪笑浮现在双颊之间。 “现在，在脑子里回想一下，他们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想要解决掉他们的错事……” “……因为接下来这首歌，是关于你如何残忍无情地杀掉他们，然后把尸体扔在后座，开车带去荒野埋掉的连环谋杀案。” “下一首歌，叫做《bellyache》。” 之所以碧梨和她的管理团队，会在技术需求清单上要求第一首歌和第二首歌之间，至少要有30秒的介绍时间，原因就在于此。 《bellyache》是一首猎奇的暗黑舞曲，关于它的开场介绍，也应该要让人在第一道音符响起前，便心生恐惧，从而繁衍出好奇才对。 “她刚刚……说什么？” “她说这首歌是……关于杀朋友的？” bt&t场馆内结伴而来的朋友们面面相觑，心里写满了omg、wth和wtf。 还没等他们把这些缩写的字母展开，阵列音响里，碧梨的人声再次响起。 “mind，mind…… mind，mind……” 同样出自菲尼亚斯的手笔，《bellyache》的启幕方式与《oceaneyes》别无二致，都是一个简单的darkpad铺底，然后把无数人声叠在一起。《oceaneyes》里的开场和声足足有十二个轨道，《bellyache》的少一些，但也有十个。 不过，《oceaneyes》的bpm是73，而《bellyache》的bpm是100，也就是说，后者在节奏上比前者至少快了37%，这也就是为什么《bellyache》的前奏部分，能控制在十秒以下的原因。 从第九秒开始，菲尼亚斯在他的pad上按下一个不停重复的鼓组loop，然后向左前方跨出一步，右手紧紧攥住拨片，在他那把手工定制的grandpacific吉他上空轻柔拂过。c-am-em-c的和弦演进，哪怕是刚拿起吉他两三天的入门级爱好者也能演奏出来，而这，正好完美体现了菲尼亚斯的音乐理念。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音乐的撼动人心之处，绝不在于繁复的奇技淫巧。 吉他、底鼓，就这两种乐声，再无其他花哨的东西，那份驾车行驶在无人公路上的闲适懒散，却是如此恰如其分地展现了出来。 哥哥已经把作案工具与犯罪现场布置好，接下来，就看穿着明黄色风衣和工装裤的妹妹如何飒爽出场，屠戮四方了。 碧梨-艾利什似乎就是为这种俏皮中带着诡异，又邪典又流行的怪奇音乐而生，她的姿态与神情，不知道比演唱《oceaneyes》的时候要放松多少，霸气多少。 就像歌词里的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真是她一样。 “独自坐在驾驶座， 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 飞驰在无人小道。 我的朋友们离得不远， 就在汽车后座， 尸体横七竖八。” “我的上帝啊……”第三排第六号，满脸雀斑，看起来跟碧梨约莫一个年纪的棕发姑娘捂住嘴巴，嘴里倒吸的是一口凉气，双眸里闪烁的是莱斯莉-范-豪顿对查尔斯-曼森的崇拜。 你见过小恶魔版本的碧梨-艾利什吗？ 下三白的双眼半睁半闭，像是刚往舌苔上放了一片致幻剂，又像是因为杀人消耗得精力太多而感到有些困倦。本来就不高的她，用最舒适的姿势半蹲在舞台上，稍稍扬起下巴，看向观众席的眼神，仿佛是汉尼拔医生看躺在他手术床上的病人。 最能释放出致命吸引力的是，碧梨身上的那股邪气，完全没有半分刻意扮演的痕迹。她就像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璞玉……不，恶魔羊角。 这感觉就好像，邪恶并不是她的选择，而是她的基因。 杀掉你，可能并不是因为她心中有愤怒和怨恨。也许就是一个闲极无聊的午后，想找点刺激的事情来做罢了。 夺走你的生命，与你何干？ 这种听上去非常中二，但跟碧梨气质极为吻合的话，放在她的身上，才真正是毫无违和感。 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对同龄人有多大吸引力？ 哪个女孩，不想要一个复仇天使般的好友，时刻守护在自己身边呢？ 那些疯狂的事、黑暗的事、血腥的事，一旦说出来就会被判定为疯子的事，都可以假手于她来完成。 “感受不到理智了呢， 我的思维去哪里了？” “抓我的人就快来了吧， 他们应该会把我的房间翻个底朝天， 为了那份可怜的赏金。” “she’s……psycho。” 克里斯-康姆斯塔克的评价脱口而出，但随即便添上一句补充说明。 “inagoodway。” “这个时代的孩子们，需要碧梨这种小疯子，来讲出他们的想法。” 韩易耸耸肩，不置可否地笑道。 “越来越扭曲的社会，需要越来越真实的偶像，用这种讽刺性的方式来……批判这个词太厚重了。应该说是……” “像针扎气球一样戳破压力。” “绝妙的比喻，克里斯，我很喜欢。” 韩易挑挑眉毛，对棉花糖的语言概述能力和对流行文化与主流社会的精准把握相当赞赏。 没错，2010年代往后走的这个美国，需要一根尖锐的针，来给快把整个房间塞满的，名叫矛盾、冲突与仇恨的气球放放气。 1999年4月20日的科伦拜大屠杀后，枪械暴力、校园霸凌、药物滥用、青少年抑郁和社会边缘人，这一系列曾经在新保守主义社会中被刻意忽视的现象开始逐渐浮出水面，吸引主流视野。 这是即将告别二十世纪的美国，最后一次全民道德恐慌。 当然，在这个奇异的社会里，道德恐慌换来的不是社会风气的清正，而是进一步的底线滑坡。六十年代对嬉皮士运动的恐慌，让药物滥用问题变得无法抑制。八十年代对匪帮说唱的担忧，使得以.a.为代表的黑帮成员开始成为全美青少年争相效仿的对象。 步入零零年代，这愈演愈烈的青少年心理问题，让美国媒体开始广泛讨论，千禧世代和马上将要到来的genz，会否成为又一个“失落的一代”。而伴随着这种讨论，一向有坏学坏的美国年轻人，找到了新的效仿对象和发泄渠道。 生活中任何一点微小的不如意，都可以通过药物、性和暴力来发泄。 科伦拜高中大屠杀后，迄今为止全美已有386次校园枪击事件，35.6万名学生受到枪支暴力的影响。每天，大约有12名青少年会成为凶杀案的受害者，1400人因非致命暴力而被送往急诊室接受治疗。 换句话来说，暴力，已经成为了美国新一代解决问题的“go-tosolution”。 被霸凌了？拿起枪吧。 想要霸凌别人？拿起枪吧。 抑郁了？拿起枪吧。 纯粹要找乐子？拿起枪吧。 在这种持续高压的社会环境下，碧梨-艾利什与她暗黑音乐的出现，几乎是必然的。事实上，2010年代中后期，一大批丧文化和emo音乐的代言人开始迅速蹿红，xxxtentacion、juicewrld、lilpeep…… 他们的音乐内容是消极的，甚至是邪恶的，但谁也不能否认，通过这些音乐人单曲里的预设场景——暴力也好，仇杀也好，单纯的情绪发泄也好——都能够帮助他们的乐迷，释放心中的负面情绪，在不真正犯罪的情况下。 从这个角度来看，碧梨-艾利什与《侠盗猎车手》起到的作用相去不远。 这个每年发生50起校园枪击案的扭曲社会，需要碧梨，也需要《bellyache》。 “我焦虑地啃着指甲， 还这么年轻的我，不该被送进监狱， 真是个搞笑的局面呀。” 碧梨的左手高举在半空中，竭尽全力，像是一个陷入泥沼正在呼救的不幸之人。她在舞台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动作歪歪斜斜走不出一条直线，模仿着一位激情杀人之后被抽干全身力气，也被逐渐推向愧疚疯狂的小女孩。 “感受不到理智了呢， 我的思维去哪里啦？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我的心神开始消散了吗？ 它去哪里啦？” 重复数次的诘问，在菲尼亚斯四次潇洒的扫弦，和四记低音炮里传出，直击人心的沉闷鼓声后，转变为酣畅淋漓的自我解剖。 “也许在臭水沟里吧， 我把爱人的尸体也一并遗弃在那儿了， 多么昂贵的命运呐。 我的胜利来自于畅快的仇杀， 本来以为杀掉了我会好过一些， 但怎么……肚子开始疼起来了呢？” 菲尼亚斯和碧梨，特别会利用一切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音乐元素，构建起他们光怪陆离的旋律世界。用《bellyache》的副歌来举例，菲尼亚斯用808制作的鼓组、低音线和亚低音线，全都是logic自带的插件。配合菲尼亚斯采样的碧梨人声切片，以及碧梨自己的主人声，整个高潮部分显得既简洁又饱满，既清晰明了，又丰富多彩。 跟那些每天能花五六个小时购买插件和采样包，以为买下最贵的工具就能做出好歌的“制作人”不同，菲尼亚斯很清楚，创意和灵感，永远来自大脑，而不是宿主软件。 贝多芬没用过logicpro和autotune，但这妨碍他创作出第五交响曲了吗？ 真正的天才，用豆腐也能雕花。 《bellyache》的编曲和配器，与碧梨的演唱和歌词契合得如此完美，bt&t场馆内的观众，不需要费心去理解或者集中精神去聆听，就能自然而然地被带进碧梨与菲尼亚斯讲述的这起，完全来自于他们异想世界的凶杀案中。 一个犯下令人发指的谋杀罪行的恶魔女孩，清醒之后回头看到朋友们堆积在汽车后座的尸体，开始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最终在警察赶来之前，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后悔成为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但并不关心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这就是碧梨想要讲述的怪奇故事。 howcoolisthat？ “我犯下的一切罪孽， 让我套上脖颈间的这根绳索， 一条彰显我罪恶的项链。 我只是想让他们害怕而已呀， 想让他们知道我无所不能， 想让他们知道我无所畏惧。” 菲尼亚斯再次在nordstageex键盘上按下鼓组，扫动琴弦，他看向妹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这个上台之前还在为了一块完美舀起牛油果酱的玉米片而兴奋欢呼的幼稚小鬼头，已经成为了主宰整个舞台的音乐精灵。 一位让人如此不安又如此狂热的黑暗精灵。 “where''smymind？ where''smymind？ maybeit''sinthegutter， whereileftmylover， whatanexpensivefate？” “myvisforvendetta， thoughtthati''dfeelbetter， nowigotabellyache……” 欢快的鼓点与绝望的歌词，形成近乎意大利文艺片式的荒诞不经。稚气未脱的青春与罪孽深重的苦痛，在碧梨-艾利什的声音、舞蹈与表情间同时出现。 totallypsycho，andperfectlypop。 “好吧，我宣布，现在我是她的粉丝了，叫什么来着？碧梨-格拉里什？” 107区域的最右侧，一个瘦弱的黑发小男孩微微翘起兰花指，仔细地将手机摄像头对准舞台上的碧梨。 “she''ssooooocool！” “哇噢，见鬼，我很喜欢这段drop！”vip包厢里的克里斯-康姆斯塔克发出语义相近的感叹，“你说得对，易，我100%会去找她要一份这首歌的工程文件，然后做个remix出来。” “让我们把这件事提上日程……演出结束我就让碧梨和菲尼亚斯直接上楼，你们当面交流一下。” 虽然是在跟marshmello对话，但韩易的视线，就没有从碧梨身上移开过。 什么是巨星与生俱来的x因素？ 没有惠特尼-休斯顿的嗓子，也没有杜阿-利帕的身材，更没有仙妮亚-唐恩或者贝琳达-卡莱尔的容貌，但只要一开口、一抬手，就能把全场观众带到她的节奏与情绪之中。 双手交叠放在唇边，在全场青少年逐渐迷恋上t型台前这个杀人魔鬼的狂热气氛中，韩易静静欣赏着他第一位签约艺人酣畅淋漓的精彩演出，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段乐评。 《bellyache》还有一周时间才正式发行，但瀚音乐的宣传团队，已经找十几位供职于不同媒体机构的乐评人，写好了对这首单曲的评价。 在这其中，purplesneakers劳埃德-克拉克特的点评，最得碧梨、赵宥真与韩易的欢心。 “碧梨-艾利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酷酷的气息。不是那种居高临下，比你更酷的态度。也不是那种淡漠无情的冷静与镇定。她的酷，是一个大写的c。” “《bellyache》，标志着碧梨迷人而忧郁的独立流行乐再次回归，能让每一个哪怕有半点音乐品味的人，兴奋到不可名状。” “全世界的音乐博主，都在大肆宣传这个来自洛杉矶本地的姑娘，被封为是流行音乐界的下一个itgirl。但毫无疑问，碧梨-艾丽什与其怪奇音乐中呈现出的自信态度，标志着她还有比这个称谓更广阔、更光明、更激动人心的未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棉花糖 “谢谢你们，日出市！” 《coldwater》的尾奏消散，在埃里克-洛佩兹“20秒介绍”的提醒声中，麦迪逊小口喘着粗气，左手按住胸口，试图平复自己因为剧烈运动和极度兴奋，而疯狂跳动的心脏。 这已经是她踏上巡演征程后，第二次唱响这首歌了。 两天前在亚特兰大的首演大获成功，不需要做什么抽样调查、回访问卷，光从歌曲结束后现场观众制造的分贝数上来看，就知道这首歌给台下的7100人带来了怎样的惊喜与冲击。 优质的派对音乐，总是会在喧嚣与欢愉尘埃落定之后，予人一种意犹未尽，想要再舞一曲的悸动。 不少观众举起手机，想要用shazam识别音乐，但令他们感到失望的是，这首《coldwater》，的确像麦迪逊介绍的那样，还没有公开发行。 听到好歌却不能收藏下来反复欣赏，无疑是一件不幸的事。 但换一个角度思考，来参加futurenow：thetour的电子音乐爱好者也是幸运的。 因为同等质量的电音佳作，他们一次性能听到两首。 都来自麦迪逊-比尔。 “我能看出来，你们确实知道如何派对……” 麦迪逊挥手跟台下那群站在铁马前，举着左边写有“madisonbeer”字样，右边贴满了她各种照片的纸板，正朝她放声尖叫的小粉丝们打着招呼。 在亚特兰大只看到有碧梨的狂热粉丝到场，心里不管怎么说都还是有点羡慕的麦迪逊，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见自己的名字被举在半空中挥舞。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已经是个特别好的开头了。 加油，麦蒂！ 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的麦迪逊-比尔，口中的介绍一秒钟也没停下来，因为耳机里的舞蹈监督，一直催命似地在做着倒计时。 “十秒倒计时，《nopromises》伴奏准备。” “接下来，要给大家带来的最后一首歌，是我和cheatcodes的最新合作……” 说到这里，麦迪逊稍稍扬起下巴，把目光投向位于bt&t中心中间夹层的，那间正对自己的vip包厢。 “一首关于不要构筑起对彼此的期望，免得毁掉爱情魔力的歌曲……《nopromises》，herewego。” “如同利刃般将我割裂， 那疼痛的感觉深入骨髓。 想要戒掉你， 但伱知道的， 这只会让我爱你更多……” 《coldwater》，歌如其名，给人带来的感官体验，就像是站在冰岛的黑沙海滩上，身前是似乎随时都会凝结成冰的青色海浪，脚下是火山灰与细沙百万年来混合交缠形成的黑色土地，怀里是那个刚被你从海中奋力救起，奄奄一息的爱人。 无论周遭环境多么险恶复杂，都绝不放手的坚定选择，最为动人。 而《nopromises》，这首tropicalhouse，也就是热带浩室，忠实于人们对这种音乐风格的贴切命名。当不疾不徐，115bpm的4/4拍鼓点响起，再搭配上水晶般晶莹剔透的lead音色，即使从来没有去过热带的听众，也会被瞬移到一座在美梦里存在已久的世外海岛。 对于日出市的听众们来说，她们对这首歌的体验，要更简单一些，也要更身临其境一些。 因为，他们本来就生活在美国最接近热带的地方。 日出市，迈阿密大都会区布劳沃德县的下属城市，紧邻大沼泽地国家公园，也许是整个迈阿密离海岸线最远的城市。 但即便如此，从演唱会的举办地bt&t中心驱车前往劳德代尔堡的海滩，也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而已。 每天都呼吸着海风的佛州人，自然更能感受到热带浩室的魅力。 迈阿密的音乐场景，与这里的民族构成一样丰富多彩。古巴人带来了康加和伦巴，海地人带来了康帕和祖克。多米尼加人带来了巴恰塔和梅伦格，哥伦比亚人带来了瓦莱纳托与坎比亚，巴西人带来了桑巴，西印度群岛与加勒比人，则将雷鬼、索卡、卡里普索和钢盘音乐连同他们的偷渡行囊一起，打包带到了这片海岸线上。 作为整个中南美洲乃至世界西语圈向往的迦南美地，迈阿密是这个世界上热带音乐发展最为蓬勃的地区，也是最钟情于热带浩室的地区之一。 看看今天台下7251名观众就知道了。 小到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学龄前幼童，大到陪孙子孙女来看“迪士尼明星”的白发老人，每个人都知道该如何伴随这种肆意悠扬的鼓点翩翩起舞。 “我们总是太容易陷入情网， 只希望你别让我独自沉沦……” 总体来说，麦迪逊-比尔表演《nopromises》时的状态，比上一首《coldwater》要松弛自然得多。不仅是因为cheatcodes这首歌没有编舞，她只需要专注于演唱本身就好，更因为《nopromises》里与她合声应答的，不是敬而远之的贾斯汀-比伯，而是越来越让她着迷的韩易。 “噢呐呐，别把这当做儿戏，呐呐。 爱情里没有简答题，呐呐。 向我保证，不做保证……” eb-gm-bb-f-g的和弦演进中，一幅属于夏日海岸的浪漫爱情画卷在观众耳膜间跳跃振动，徐徐展开。极地里拯救迷失灵魂的守护天使，此刻化身为只求享受当下欢愉的情欲凡人。麦迪逊的嗓音变得更加甜腻可人，drop阶段张开双臂在舞台上蝶翅蹁跹的俏丽模样，投在大屏两侧，配合着鼓风机撩起的棕色长发，让在场大多数观众，无论男女，都有些恍神。 要知道，上一世麦迪逊-比尔那3800万instagram粉丝，跟她的音乐作品关系不大，都是靠她那张100%符合欧美主流审美的脸蛋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人气。 “sunrise！lemmeseeyourhandsintheair！” “她可以成为一个相当出色的mc，我保证。” 在麦迪逊高亢的呐喊声中，bt&t中心像两天前亚特兰大的飞利浦体育馆那样，陷入了电流迅速蔓延的欢乐海洋。正对舞台的半开放式夹层vip包厢里，一位全身上下包括球鞋都是雪白的暗金发白人青年，站在韩易身边，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虽然没有佩戴那标志性的垃圾桶头套，但只要是稍微对电子音乐行业有些了解的人，应该都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棉花糖，marshmello。 是spotify十三首播放量破亿的热单制造机，是第一位与《堡垒之夜》举办虚拟音乐节，吸引1070万观众在线观看的音乐家，也是电子音乐类艺人拉斯维加斯驻场价格的历史记录保持者。 两年，100场演出，6000万美元。 60万美元/场的出场费，不仅比同为dj的卡尔文-哈里斯高出整整20万，还吊打了一众流行乐界的天王天后。詹妮弗-洛佩兹2014年签下的35万/场的好莱坞星球酒店驻场协议，以及席琳-迪翁的47.6万美元/场、埃尔顿-约翰的50万美元/场，甚至布兰妮-斯皮尔斯的50.7万美元/场，都在棉花糖面前相形见绌。 世界上最能盈利的匿名人士，这个头衔放在marshmello身上，再合适不过。 为了保护这个头套的商业价值，marshmello和他的团队实行了严格的保密政策。棉花糖从不会在不戴头套的情况下出现在有相机拍摄的公众场合，哪怕是在演出现场，也会跟能接触到他真实面貌的主办方签署保密协议。 但这个世界上再严密的墙也有缝隙，电子音乐圈的从业人士，对marshmello的真实身份可谓是心知肚明。站在韩易身边的这个白人小伙子，克里斯-康姆斯塔克，不戴头套的艺名叫do，就是棉花糖本人。 2016年7月，距离marshmello在他的个人厂牌joytimecollective发行出道专辑《joytime》已经过去了整整半年的时间，那首真正让他进入主流视野的热单《alone》，亦于上个月13号在加拿大电音厂牌monstercat发行。 虽然还没有进入billboard榜单，但韩易清楚，两天之后，这首已经在电子音乐圈内初具声量的trap+futurebass单曲，将迎来真正的迅猛增长期。 7月3日，《alone》那支妙趣横生的mv就要发行，而它所承载的音乐，也将成为统治未来电子音乐舞台至少两年的时代之声。 上个月，包括edc拉斯维加斯主站的登场机会在内，marshmello只接到了五场演出。而七月份，这个数据便扩大到了十一场。包括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fvdedinthepark音乐节，宾夕法尼亚州的campbisco音乐节，还有比利时布姆小镇的tomorrond，和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中心的lopalooza。 futurenow：thetour的热场机会，只能算是十一场演出里规模与档次不上不下的那一个。 换句话说，这是在棉花糖事业彻底腾飞之前，抓住他的最后窗口期。 幸运的是，韩易并不需要从零开始与marshmello建立联系。只要留心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他将近5亿美元构筑的事业版图，处处都与棉花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首先，marshmello签约的演艺经纪公司，叫circletntagency，cta，电子音乐领域最大的独立经纪机构之一，仅次于paradigmtalentagency，pta。而这两家经纪机构，特别是circle，正巧被韩易划定为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主要收购目标。 cta跟uta的关系相当紧密，经常通过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的资源网络为旗下艺人预定演出，比如这次在日出市的热场嘉宾演出，就是uta从自己的指缝里漏给cta的吃食。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发展，这两家经纪机构会在未来两年的时间里越走越近，并最终于2018年中向外界公布并购的消息。这一世，韩易自然不可能让收购案拖上两年的时间，也绝不会把增强uta音乐部门实力的功劳拱手让给他人。 吃下circle，再买进paradigm，让uta在音乐领域火力大增，在电子音乐和嘻哈音乐两个细分领域对wme和caa实现弯道超车，不仅是韩易提升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实力的有效方法，也是让他在机构内部的话语权与影响力迅速提升的大道阳谋。 谁把黄油、面粉与糖带到派对上做的蛋糕，谁就有权吃下最大最美味的那一块。 光从经纪领域的业务发展角度来看，努力与marshmello签下360合约，是一件双向获益的事情。签约棉花糖，能够让韩易以及uta与cta产生更紧密的合作关系。而在与cta拉近关系并顺势完成收购后，marshmello与hmg的绑定也会更深更强。 当然了，marshmello令资本家着迷的地方，绝不仅仅是他在现场演出领域的超强吸金能力。棉花糖版权库里的热单能够为hmg旗下的签约歌手，比如麦迪逊-比尔或者杜阿-利帕，带来的事业上升契机，以及版权库本身在资本市场里飞速上涨的估值，也是对韩易来说极具吸引力，绝对不能错过的资产。 上一世，也是在2018年，marshmello与kobalt音乐集团签下一纸发行合约，据说光是保底金额就有八位数之多。实际能够为kobalt带来的估值提升，至少在三四个亿美元左右。 跟霍尔希合作的《bekind》，邀请安妮-玛丽演唱的《friends》，以及可以丢给集团内部任何一位明日之星的《wolves》、《herewithme》和《happier》…… 这要是不尽全力抓住，韩易就可以直接再重开一次了。 更重要的是，韩易也需要用跟marshmello的合作，来为circletalentagency的音乐人打个样。毕竟，他想要从这家独立演艺机构里淘到的金子，可不仅限于棉花糖一个人。 举两个简单的例子，凤凰illenium和霸王龙excision，这对龙凤呈祥组合，从唱片到版权发行再到现场演出甚至是音乐节举办，都有太多太多可以挖掘的潜在增长点。 很多人会觉得，只有七年的时间，想要从无到有成为音乐圈四大，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熟谙行业发展脉络的韩易知道，整整七年，再加上他深不见底的财力支持，四大只是一个起步的跳板而已。 他需要做的，就是找到时间与空间复杂交织的网格里，那一个个足以影响和改变事态发展的关键交汇点。抽丝剥茧地将它们逐一收入囊中，从而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掌控全局的主宰。 marshmello，跟奥斯汀-罗森的electricfeel、本-莫森的tap还有diplo的maddecent一样，就是那个牵一发动全身的关键交汇点。 因此，为了保证与marshmello的签约工作有条不紊、万无一失地进行，韩易不仅带来了人予管理的赵宥真、瀚音乐的凯伦-郭，就连瀚发行的阿德里安-努涅斯、瀚现场的席琳-约书亚，以及hmg的法律总顾问乔丹-布罗姆利都一齐出席了今天的演唱会。 这些大忙人绝不是来看麦迪逊-比尔或者碧梨-艾利什的开场set的，他们今天，有且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拿下棉花糖的经理人，这个顶级电音ip的幕后主脑莫-沙利兹，让他带着克里斯-康姆斯塔克一道加入hmg的生态链条。 永远要记住一点，签艺人，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能只签他一个人。很多时候，幕后的管理团队，才是ip能够成功运作的关键所在。 莫-沙利兹就是这样一个人，marshmello所有震撼业界的商业运作，包括《堡垒之夜》专场音乐节和拉斯维加斯的驻场协议，都是由莫-沙利兹主导谈判落地的。不仅如此，上一世，凭借对棉花糖品牌的成功运作，沙利兹还为自己吸引到了afrojack、alesso、getter等业界前辈的垂青，并成功培养出jauz、svddendeath等电音新秀，硬生生把一个单人项目，扩充成了电子音乐界管理公司领域的第一梯队——沙利兹集团。 这种狠角色，如果能加入人予管理，绝对能让hmg旗下本来就人才济济的艺人管理团队更具创造力。 一个团队，同时捧出过艾丽-古尔丁、拉娜-德尔雷、杜阿-利帕、diplo和marshmello…… 哪怕是斯库特-布劳恩或者盖伊-奥谢里这种传奇经理人，面对这样的管理组合，也会敬畏三分。 于是，演唱会开始之后，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来现场给艺人加加油打打气的莫-沙利兹，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重围。 五位业内人士把他团团包围在vip包厢里，看那个阵仗，应该是对他和他的艺人势在必得了。 布局铺到现在，韩易已经不需要像起步阶段那样事事亲力亲为。这种级别的谈判，交给重金搭建起来的精英团队搞定就好。 韩易需要做的，就是优哉游哉地跟marshmello坐在包厢最前排的真皮座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点闲篇，再不经意地丢一两颗震撼弹，让艺人对他神秘莫测的实力心生向往即可。 “对了，克里斯……” 想到这里，韩易清清嗓子，一边为完成最后一首歌曲的演唱，正在向全场观众挥手谢幕的麦迪逊-比尔鼓掌，一边转头看向marshmello，稍稍提高音量，问道。 “blockparty的巡演，莫那边跟你提到过吗？”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时间线矫正 “噢，是的，8月的19号、20号、26号，还有9月的4号、9号、10号、16号，对吗？没记错的话，莫跟我讲过。” 克里斯-康姆斯塔克当然不会记错，他用marshmello这个ip开始接洽商演，也就是最近半年的事情，而maddecent则是一口气与他签下最多演出合约的主办方，没有之一。 一场12000美元，一连七场。 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多，但只需要七个小时的工作时长，marshmello就能拿到比美国家庭中位数年收入还高出45.7%的报酬。 还有什么，比看得见摸得着的现金，更能对起步阶段的marshmello和莫-沙利兹产生冲击的呢？ 这就是超前布局的重要性，要是再等上三年，到那时候再想要给棉花糖和他的管理团队留下深刻印象，这个数字至少需要再翻个百倍。 而现在，84000美元，就足以让克里斯与莫在他们的演出结束后留在vip包厢里，耐心听取韩易开出的签约条件了。 “对，不过那只是北美地区的场次而已，我跟托马斯有沟通过，我们也希望你能加入到10月份blockparty在巴塞罗那、伦敦和巴黎的欧洲巡演中来。” “非常乐意，从我开始做……呃，自出道以来，托马斯就相当支持我。你知道吗，我做的第一个电台mix，就是diplo&friends在bbcradio1的特辑。” “是吗，那可真凑巧。”韩易挑挑眉毛，笑容可掬地颔首应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七月份，我上传了几个jacku的remix到soundcloud上，然后maddecent的团队就来联系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他的电台节目。后来，他和skrillex还带我跟jauz一起上台演出……总的来说，莫跟我都对托马斯非常感激。他是第一个向我们伸出援手的电音巨星。” “谁会不爱托马斯呢？” 即使是韩易，有的时候也不得不感慨，将收购maddecent作为进军音乐领域的第一步棋，确实能称得上是一次妙到毫巅的商业操作。不仅把电子音乐界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绑到了自己的事业战车上，还通过他获得了广泛深厚的人脉，与相当程度的便利。 有些机遇，再是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的穿越者，可能都很难预料到。 比如，diplo&friends这档电台节目，居然能够帮助杜阿-利帕的《hotterthanhell》攀升到bbc电台播放榜第二位。 再比如，diplo对marshmello的提携与帮助，很有可能会成为克里斯-康姆斯塔克点头应允hmg邀约的胜负手。 这不正是与名人合作的意义所在吗？ 也许他们的报价要高很多，但这些人用一整个职业生涯打造的声誉、名望与地位，经过时间的沉淀，所显现出的回报绝对会让你如获至宝。 一个diplo在电子音乐领域就能撬动这么多难以想象的资源与合作，那西海岸的嘻哈传奇snoopdogg呢？连苹果公司都要拉拢的唱片大亨dr.dre与吉米-约文呢？ 想要成为主宰音乐工业甚至整个娱乐行业的亚瑟王，麾下就必须聚齐能上天入地的圆桌骑士。 现在他所接触到的这些权势人物，只能为他揭开这个诡谲世界的冰山一角，而这，还远远不够。 要知道，在不列颠人记在的不同历史版本里，亚瑟王最多的时候，甚至拥有一百五十名圆桌骑士。 进入一个行业多么容易，注册一家公司，你就是从业者。但想要真正在一个行业站稳脚跟又是何其艰难，特别是在好莱坞这种流淌着蜂蜜、牛奶与黄金，人人觊觎的应许之地。撒出五亿美元的韩易，甚至都还没能让极力追赶的那三座大山转过身来，真正重视起异军突起的瀚音乐集团。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所以，只要能签到手的艺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是最棒的。” “不，他不是最棒的……据托马斯所说，你才是最棒的那个。”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在跟各色人物磨练嘴上功夫的韩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已然点到了最高级别，“而且说实话，我也同意他的看法。你的futurebass确实有很多属于风格强烈的个人印记，哪怕只听一遍，也会令人记忆犹新。” “就是一些自己捏制的音色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克里斯-康姆斯塔克啜饮一口杯中的啤酒，腼腆地笑了笑。韩易见过的绝大多数电音制作人，都像生活中的marshmello这样内向拘谨，跟migos这种狂放不羁的嘻哈歌手简直是天差地别。前者一件白t恤一条牛仔裤，全年一百场演出都不换造型，而后者恨不得每场演出戴八条金项链上台，扔一条买一条。 这也是韩易愿意跟dj们多聊聊天，却尽量让其他人去处理rapper相关事务的重要原因。 制作人们能抓着你，兴致勃勃地分析某段drop的音色分析两三个小时。而跟rapper们在一起，你不在鼻尖沾点白色粉末，根本融入不进他们的谈话氛围。 “不是你的音色，是你的思维。” 韩易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只要有宿主和插件，谁都可以在电脑上捏制音色。但那份对电子音乐和流行音乐的独到理解，并不是单纯靠技术就可以做到的。而那才是我和托马斯都认同的天赋。” “我不想对你的职业生涯指手画脚，但从个人的角度来看，这首《alone》本来就是极为出色的流行电子舞曲。不管它的流派和风格是trap还是futurebass，内核都是流行化的。” “我必须得说……我很同意你的观点。”许多制作人认为流行是一个不可接受的词汇，是对他们独一无二音乐品味的一种侮辱。但克里斯-康姆斯塔克显然不是这样的制作人，要知道，在变成marshmello之前，他的旧身份do，本来就是跟saymyname、kayzo、yultron或者slushii一起做bass和trap音乐的。 如果不想走主流路线，他完全没有必要戴上这个头套。 “电子音乐流行化是关键。”克里斯沉吟片刻，这样说道，“不仅对于电子音乐的发展有莫大助益，我相信，对于流行音乐的持续革新也是至关重要的。大卫-库塔、afrojack还有……托马斯他们，已经在做这件事了，而我相信我能够在新时代接过他们的旗帜。” “在新时代接过他们的旗帜，我喜欢这种自信。” 韩易扬了扬手中的聚乙烯杯，对克里斯的心态表示赞许。 “我们身后的那群人，也都很欣赏你的自信。” “莫被包围了。”克里斯-康姆斯塔克看着自己那位正在同时开展五个领域的商业谈判，看起来负担颇重的艺人经理人，轻声笑了起来。 他倒是不担心这个跟自己共事超过一年，光从脸部的胶原蛋白来判断，还有些稚气未脱的波斯小伙子。艺人管理似乎是中东人与生俱来的天赋，theweeknd的经理人瓦西姆-斯莱比是黎巴嫩裔加拿大人，麦当娜的经理人盖伊-奥谢里是出生在耶路撒冷的以色列人，而莫-沙利兹，则是伊朗裔美国人。 也许是中东地区的男人在传统社会里锻炼出的，说一不二的霸气与决断力，又或许，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夸张式修辞手法，和随口就来的大话空话，确实很适合艺人管理行业。 谁知道呢？无论哪种原因，2010年代的欧美娱乐圈里，跻身第一梯队的中东经理人确实越来越多。 莫-沙利兹是marshmello从业以来见到过的最会处理人际关系的八面玲珑手，也是他见到过的最不怕在压力下工作的千斤顶型硬汉。面对的挑战越大，他越兴奋。 克里斯很清楚，同时跟五个专业人士车轮战，并不会让莫感到畏惧，反而会让他肾上腺素飙升。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很快就会开始享受这种被包围的感觉。”韩易拍拍克里斯的肩膀，“而这也是我想为你创造的环境，克里斯。卓越的创作者需要跟同样卓越的创作者在一起，才能有更大的机会为这个时代奉上值得铭记的作品……不管我们未来以什么样的方式合作，我都希望能为你引荐hmg旗下的签约音乐人们，他们是真的、真的……非常出色。” 今晚跟marshmello见面，他想要达成的最低预期目标，就是这个。 全球范围内拿下35个白金认证的《silence》，需要哈立德和棉花糖一起作曲方能问世。 全网播放量10亿级别的现象级单曲《friends》，没有安妮-玛丽的演唱就少了灵魂。 更不用说那首上一世由赛琳娜-戈麦斯演唱的《wolves》，除了克里斯-康姆斯塔克之外，electricfeel的全明星创作团队倾巢出动——安德鲁-瓦特、阿里-坦波西、布莱恩-李和路易斯-贝尔四个人一道通力合作，才把这首futurebass从创意落地成了现实。 既然韩易整体收购了electricfeel，让奥斯汀-罗森和他麾下创作天才们的发展偏离了轨道，那他有责任也有义务，想尽办法帮助他们结识应该结识的人脉，以免上一世脍炙人口的经典被扼杀在襁褓之中。 “我听过hmg很多艺人的作品。相信我，我其实很期待跟他们合作……比如，现在在舞台上的这位。” 说到这里，克里斯-康姆斯塔克瞥了一眼隔壁包厢，正悄悄破坏演唱会不准录像的规则，架着单反相机认真拍摄着一对儿女的奥康纳夫妇，以及坐在他们上面一排，虽然麦迪逊的表演已经结束，但仍然非常捧场地欣赏着演出的比尔一家。 韩易包下的，从亚特兰大前往迈阿密的湾流g650很大，足以容纳19名乘客。因此，再多载上六个人，根本不是问题。 通常来说，亚特兰大到迈阿密这种飞行时间不过一个半小时的短途航程，执飞的私人飞机应该只有飞鸿300或者豪客800xp这种小机型而已。但幸运的是，flexjet正好有一架g650要从肯尼迪国际机场出发，去迈阿密接赫伯特与妮可-沃特海姆夫妇回曼哈顿，在亚特兰大做个短暂中转，捎上韩易赚赚外快，也无可厚非。 可以坐艺人商务车，但没必要。 克里斯当然不知道，坐在他旁边的这个亿万富豪，包个私人飞机居然还有奖励可拿。因此，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对韩易殷实钱袋的感慨。 “碧梨吗？你听过她的音乐？” “当然了，这首《oceaneyes》最近热度很高……旋律线的编写和歌词传递的信息都很有水平，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五岁孩子的出道作品。 “十四岁半，还有半年才满十五。” 韩易双手抱胸，轻舒一口气，用那更像是父亲而非兄长的宠溺眼神，注视着场馆尽头，那个眼眸半闭，低吟浅唱的小不点儿。 与麦迪逊-比尔从头炸到尾，引爆全场气氛的流行电子set不同，碧梨-艾利什为futurenow：thetour观众带来的，是截然不同的独立流行体验。 无论是在她之前登台的热场嘉宾，还是正在候场的两位主咖，他们的音乐风格，都与这个全身明黄的银发女孩大相径庭。 “我对你的关注， 已有些时日。 海洋般的双眸， 总让我忍不住凝视……” 《oceaneyes》已经在billboard榜单上呆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最高57位，本周排名64位。比不上谁都能整两句的《panda》，更没法碰瓷不知道在榜首呆了多久的《onedance》。但全网快要逼近500万次的流媒体总量，还有youtube上140万次的mv播放次数，足以让海洋之眼成为一首声势不错，正在逐渐引领碧梨走向大众视野的小热单。 听听台下乐迷的合唱就知道了。 虽然不是全场每一个人都举着手机，热泪盈眶地一边记录，一边哽咽发声的宏大场面，bt&t中心会唱这首歌的人，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一百个，在总占地面积87.2万平方英尺的场馆内还是显得有些稀疏寂寥，但这已然大大超出了碧梨的期待。 她原本以为，哪怕有人听过《oceaneyes》，也应该只是在电台或者流媒体平台的歌单里惊鸿一瞥，试听了不到三十秒就切换到下一首歌，留不下什么太深的印象。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可以逐字逐句地，跟她一起旋律应和。 碧梨朝合唱声量最大的区域挥了挥手，绽出一个惊喜非常的笑容，原本在现场环境下就不是特别稳定的声线更显颤抖。 不管她在过去的一个季度时间里已经从无到有取得了多少成就，十四岁的孩子仍然是十四岁的孩子。目前的碧梨正处在变声期的末尾，对嗓音的控制力自然会比正常的成年人要弱上许多，再加上情绪上的剧烈起伏，音准上有些许瑕疵实属正常。 不过，赵宥真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跟在吉米-基默直播秀上的表演一样，副歌部分的和声音轨一个不落地全放了进去，还让音频工程师在主歌部分叠了一层主人声的stem，达到半开麦的效果，再加上菲尼亚斯的和声以及乐迷的配合，碧梨在日出市献上的开场曲，并没有让现场观众听出什么问题。 “不公平啊， 你太清楚应该怎样让我落泪， 只需要那双海洋之眼的一次凝视。 我好害怕， 我从来没有沦陷得如此之深， 沦陷在你的海洋之眼里……” “这是真正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作曲能力。” vip包厢里的克里斯-康姆斯塔克这样感叹道。 “最简单的旋律线，加上最简单的配器，居然能做出这样的效果。” “我还是坚持那个观点……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为她做一个remix。” “她的创作加上你的重新诠释，会是天作之合……不过我觉得不是这首歌。” 听到marshmello的话，韩易抿嘴笑了笑，摇摇头。 《oceaneyes》一曲奏毕，台下响起的掌声比欢呼声更多。对于这种需要静心凝神去欣赏的慢歌，尖叫和高喊是不合时宜的。 现场演出，主要看的还是一个氛围，从这一点上来说，《oceaneyes》和碧梨的第三首单曲《sixfeetunder》，在巡演路上的竞争力天生就要弱一些。 不过幸好，她还有一首关于犯罪与死亡的，冷漠黑暗、苦乐参半的，却与此同时又轻快俏皮、朗朗上口，酷到连z世代都得消化一段时间的流行电子音乐。 “下一首歌，你会更喜欢的。” “它，才能代表我心中最好的那个碧梨-艾利什。” 还是想跟大家说个抱歉，实在是很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家人去世之后会有这么多要忙的事情，现在每天基本上都在外面跑，根本不在家，而且每个周末都还要出差带巡演……所以这几天的更新受到了影响，在这里很诚恳地跟大家致歉，我保证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会恢复正常更新，加加油努努力争取每天万字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Bellyache “完成得不错，碧梨。” “谢场，然后30秒介绍……” “下一首歌，《bellyache》……go。” “非常感谢大家……非常感谢，伙计们！” 在监听耳机里舞台监督的提示下，碧梨把话筒架上的麦克风取了下来，往前走了几步。 与亚特兰大飞利浦体育馆的舞台设置不同，在日出市的bt&t中心，舞美团队在原有的主舞台前，还放置了一个进深不大的t型台。 站在t台最前端，碧梨扫视着将她三面环绕的观众席，思考片刻，才开口发问。 “现场……有没有和朋友一起来看演出的？” “ifyouareherewithafriend，makesomenoise！” 跟随着碧梨的指令，场馆内陡然炸响了一阵高呼。观众里有亲子档也有情侣档，但不管哪种类型的演唱会，最常见的组合，还是几位志同道合、音乐品味相近的好友相约一起观演。 “很好，很好……” 听到观众的热情回应，碧梨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一咧，一抹危险的邪笑浮现在双颊之间。 “现在，在脑子里回想一下，他们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想要解决掉他们的错事……” “……因为接下来这首歌，是关于你如何残忍无情地杀掉他们，然后把尸体扔在后座，开车带去荒野埋掉的连环谋杀案。” “下一首歌，叫做《bellyache》。” 之所以碧梨和她的管理团队，会在技术需求清单上要求第一首歌和第二首歌之间，至少要有30秒的介绍时间，原因就在于此。 《bellyache》是一首猎奇的暗黑舞曲，关于它的开场介绍，也应该要让人在第一道音符响起前，便心生恐惧，从而繁衍出好奇才对。 “她刚刚……说什么？” “她说这首歌是……关于杀朋友的？” bt&t场馆内结伴而来的朋友们面面相觑，心里写满了omg、wth和wtf。 还没等他们把这些缩写的字母展开，阵列音响里，碧梨的人声再次响起。 “mind，mind…… mind，mind……” 同样出自菲尼亚斯的手笔，《bellyache》的启幕方式与《oceaneyes》别无二致，都是一个简单的darkpad铺底，然后把无数人声叠在一起。《oceaneyes》里的开场和声足足有十二个轨道，《bellyache》的少一些，但也有十个。 不过，《oceaneyes》的bpm是73，而《bellyache》的bpm是100，也就是说，后者在节奏上比前者至少快了37%，这也就是为什么《bellyache》的前奏部分，能控制在十秒以下的原因。 从第九秒开始，菲尼亚斯在他的pad上按下一个不停重复的鼓组loop，然后向左前方跨出一步，右手紧紧攥住拨片，在他那把手工定制的grandpacific吉他上空轻柔拂过。c-am-em-c的和弦演进，哪怕是刚拿起吉他两三天的入门级爱好者也能演奏出来，而这，正好完美体现了菲尼亚斯的音乐理念。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音乐的撼动人心之处，绝不在于繁复的奇技淫巧。 吉他、底鼓，就这两种乐声，再无其他花哨的东西，那份驾车行驶在无人公路上的闲适懒散，却是如此恰如其分地展现了出来。 哥哥已经把作案工具与犯罪现场布置好，接下来，就看穿着明黄色风衣和工装裤的妹妹如何飒爽出场，屠戮四方了。 碧梨-艾利什似乎就是为这种俏皮中带着诡异，又邪典又流行的怪奇音乐而生，她的姿态与神情，不知道比演唱《oceaneyes》的时候要放松多少，霸气多少。 就像歌词里的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真是她一样。 “独自坐在驾驶座， 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 飞驰在无人小道。 我的朋友们离得不远， 就在汽车后座， 尸体横七竖八。” “我的上帝啊……”第三排第六号，满脸雀斑，看起来跟碧梨约莫一个年纪的棕发姑娘捂住嘴巴，嘴里倒吸的是一口凉气，双眸里闪烁的是莱斯莉-范-豪顿对查尔斯-曼森的崇拜。 你见过小恶魔版本的碧梨-艾利什吗？ 下三白的双眼半睁半闭，像是刚往舌苔上放了一片致幻剂，又像是因为杀人消耗得精力太多而感到有些困倦。本来就不高的她，用最舒适的姿势半蹲在舞台上，稍稍扬起下巴，看向观众席的眼神，仿佛是汉尼拔医生看躺在他手术床上的病人。 最能释放出致命吸引力的是，碧梨身上的那股邪气，完全没有半分刻意扮演的痕迹。她就像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璞玉……不，恶魔羊角。 这感觉就好像，邪恶并不是她的选择，而是她的基因。 杀掉你，可能并不是因为她心中有愤怒和怨恨。也许就是一个闲极无聊的午后，想找点刺激的事情来做罢了。 夺走你的生命，与你何干？ 这种听上去非常中二，但跟碧梨气质极为吻合的话，放在她的身上，才真正是毫无违和感。 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对同龄人有多大吸引力？ 哪个女孩，不想要一个复仇天使般的好友，时刻守护在自己身边呢？ 那些疯狂的事、黑暗的事、血腥的事，一旦说出来就会被判定为疯子的事，都可以假手于她来完成。 “感受不到理智了呢， 我的思维去哪里了？” “抓我的人就快来了吧， 他们应该会把我的房间翻个底朝天， 为了那份可怜的赏金。” “she’s……psycho。” 克里斯-康姆斯塔克的评价脱口而出，但随即便添上一句补充说明。 “inagoodway。” “这个时代的孩子们，需要碧梨这种小疯子，来讲出他们的想法。” 韩易耸耸肩，不置可否地笑道。 “越来越扭曲的社会，需要越来越真实的偶像，用这种讽刺性的方式来……批判这个词太厚重了。应该说是……” “像针扎气球一样戳破压力。” “绝妙的比喻，克里斯，我很喜欢。” 韩易挑挑眉毛，对棉花糖的语言概述能力和对流行文化与主流社会的精准把握相当赞赏。 没错，2010年代往后走的这个美国，需要一根尖锐的针，来给快把整个房间塞满的，名叫矛盾、冲突与仇恨的气球放放气。 1999年4月20日的科伦拜大屠杀后，枪械暴力、校园霸凌、药物滥用、青少年抑郁和社会边缘人，这一系列曾经在新保守主义社会中被刻意忽视的现象开始逐渐浮出水面，吸引主流视野。 这是即将告别二十世纪的美国，最后一次全民道德恐慌。 当然，在这个奇异的社会里，道德恐慌换来的不是社会风气的清正，而是进一步的底线滑坡。六十年代对嬉皮士运动的恐慌，让药物滥用问题变得无法抑制。八十年代对匪帮说唱的担忧，使得以.a.为代表的黑帮成员开始成为全美青少年争相效仿的对象。 步入零零年代，这愈演愈烈的青少年心理问题，让美国媒体开始广泛讨论，千禧世代和马上将要到来的genz，会否成为又一个“失落的一代”。而伴随着这种讨论，一向有坏学坏的美国年轻人，找到了新的效仿对象和发泄渠道。 生活中任何一点微小的不如意，都可以通过药物、性和暴力来发泄。 科伦拜高中大屠杀后，迄今为止全美已有386次校园枪击事件，35.6万名学生受到枪支暴力的影响。每天，大约有12名青少年会成为凶杀案的受害者，1400人因非致命暴力而被送往急诊室接受治疗。 换句话来说，暴力，已经成为了美国新一代解决问题的“go-tosolution”。 被霸凌了？拿起枪吧。 想要霸凌别人？拿起枪吧。 抑郁了？拿起枪吧。 纯粹要找乐子？拿起枪吧。 在这种持续高压的社会环境下，碧梨-艾利什与她暗黑音乐的出现，几乎是必然的。事实上，2010年代中后期，一大批丧文化和emo音乐的代言人开始迅速蹿红，xxxtentacion、juicewrld、lilpeep…… 他们的音乐内容是消极的，甚至是邪恶的，但谁也不能否认，通过这些音乐人单曲里的预设场景——暴力也好，仇杀也好，单纯的情绪发泄也好——都能够帮助他们的乐迷，释放心中的负面情绪，在不真正犯罪的情况下。 从这个角度来看，碧梨-艾利什与《侠盗猎车手》起到的作用相去不远。 这个每年发生50起校园枪击案的扭曲社会，需要碧梨，也需要《bellyache》。 “我焦虑地啃着指甲， 还这么年轻的我，不该被送进监狱， 真是个搞笑的局面呀。” 碧梨的左手高举在半空中，竭尽全力，像是一个陷入泥沼正在呼救的不幸之人。她在舞台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动作歪歪斜斜走不出一条直线，模仿着一位激情杀人之后被抽干全身力气，也被逐渐推向愧疚疯狂的小女孩。 “感受不到理智了呢， 我的思维去哪里啦？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我的心神开始消散了吗？ 它去哪里啦？” 重复数次的诘问，在菲尼亚斯四次潇洒的扫弦，和四记低音炮里传出，直击人心的沉闷鼓声后，转变为酣畅淋漓的自我解剖。 “也许在臭水沟里吧， 我把爱人的尸体也一并遗弃在那儿了， 多么昂贵的命运呐。 我的胜利来自于畅快的仇杀， 本来以为杀掉了我会好过一些， 但怎么……肚子开始疼起来了呢？” 菲尼亚斯和碧梨，特别会利用一切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音乐元素，构建起他们光怪陆离的旋律世界。用《bellyache》的副歌来举例，菲尼亚斯用808制作的鼓组、低音线和亚低音线，全都是logic自带的插件。配合菲尼亚斯采样的碧梨人声切片，以及碧梨自己的主人声，整个高潮部分显得既简洁又饱满，既清晰明了，又丰富多彩。 跟那些每天能花五六个小时购买插件和采样包，以为买下最贵的工具就能做出好歌的“制作人”不同，菲尼亚斯很清楚，创意和灵感，永远来自大脑，而不是宿主软件。 贝多芬没用过logicpro和autotune，但这妨碍他创作出第五交响曲了吗？ 真正的天才，用豆腐也能雕花。 《bellyache》的编曲和配器，与碧梨的演唱和歌词契合得如此完美，bt&t场馆内的观众，不需要费心去理解或者集中精神去聆听，就能自然而然地被带进碧梨与菲尼亚斯讲述的这起，完全来自于他们异想世界的凶杀案中。 一个犯下令人发指的谋杀罪行的恶魔女孩，清醒之后回头看到朋友们堆积在汽车后座的尸体，开始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最终在警察赶来之前，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后悔成为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但并不关心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这就是碧梨想要讲述的怪奇故事。 howcoolisthat？ “我犯下的一切罪孽， 让我套上脖颈间的这根绳索， 一条彰显我罪恶的项链。 我只是想让他们害怕而已呀， 想让他们知道我无所不能， 想让他们知道我无所畏惧。” 菲尼亚斯再次在nordstageex键盘上按下鼓组，扫动琴弦，他看向妹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这个上台之前还在为了一块完美舀起牛油果酱的玉米片而兴奋欢呼的幼稚小鬼头，已经成为了主宰整个舞台的音乐精灵。 一位让人如此不安又如此狂热的黑暗精灵。 “where''smymind？ where''smymind？ maybeit''sinthegutter， whereileftmylover， whatanexpensivefate？” “myvisforvendetta， thoughtthati''dfeelbetter， nowigotabellyache……” 欢快的鼓点与绝望的歌词，形成近乎意大利文艺片式的荒诞不经。稚气未脱的青春与罪孽深重的苦痛，在碧梨-艾利什的声音、舞蹈与表情间同时出现。 totallypsycho，andperfectlypop。 “好吧，我宣布，现在我是她的粉丝了，叫什么来着？碧梨-格拉里什？” 107区域的最右侧，一个瘦弱的黑发小男孩微微翘起兰花指，仔细地将手机摄像头对准舞台上的碧梨。 “she''ssooooocool！” “哇噢，见鬼，我很喜欢这段drop！”vip包厢里的克里斯-康姆斯塔克发出语义相近的感叹，“你说得对，易，我100%会去找她要一份这首歌的工程文件，然后做个remix出来。” “让我们把这件事提上日程……演出结束我就让碧梨和菲尼亚斯直接上楼，你们当面交流一下。” 虽然是在跟marshmello对话，但韩易的视线，就没有从碧梨身上移开过。 什么是巨星与生俱来的x因素？ 没有惠特尼-休斯顿的嗓子，也没有杜阿-利帕的身材，更没有仙妮亚-唐恩或者贝琳达-卡莱尔的容貌，但只要一开口、一抬手，就能把全场观众带到她的节奏与情绪之中。 双手交叠放在唇边，在全场青少年逐渐迷恋上t型台前这个杀人魔鬼的狂热气氛中，韩易静静欣赏着他第一位签约艺人酣畅淋漓的精彩演出，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段乐评。 《bellyache》还有一周时间才正式发行，但瀚音乐的宣传团队，已经找十几位供职于不同媒体机构的乐评人，写好了对这首单曲的评价。 在这其中，purplesneakers劳埃德-克拉克特的点评，最得碧梨、赵宥真与韩易的欢心。 “碧梨-艾利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酷酷的气息。不是那种居高临下，比你更酷的态度。也不是那种淡漠无情的冷静与镇定。她的酷，是一个大写的c。” “《bellyache》，标志着碧梨迷人而忧郁的独立流行乐再次回归，能让每一个哪怕有半点音乐品味的人，兴奋到不可名状。” “全世界的音乐博主，都在大肆宣传这个来自洛杉矶本地的姑娘，被封为是流行音乐界的下一个itgirl。但毫无疑问，碧梨-艾丽什与其怪奇音乐中呈现出的自信态度，标志着她还有比这个称谓更广阔、更光明、更激动人心的未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公告牌杂志的秘密 “《bellyache》是一首令人惊叹的曲目，由一把原声吉他引出，为一系列trap音乐元素铺平了道路，而所有的这些元素，都专注于传达碧梨那充满厄运的歌词。” “提到这首歌的创作灵感源泉，碧梨解释道：‘当我写词的时候，我会试图成为不同的角色。你可以写一首关于谋杀的歌，但不必真的杀人。《bellyache》就是这样的一首歌，不过，其实它的主题，更主要是跟后悔与内疚有关’。” “很明显，碧梨实现了她的目标，因为歌词的确达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暗程度，对于一个如此年轻的音乐家来说，这似乎是很难实现的一种艺术造诣。‘.我将我的绞索佩戴，就像项链一般’、‘也许是在下水道里，我把我的恋人留在了那里，多么昂贵的命运’……所有这些围绕着绝望与犯罪展开的暗黑深渊，与她妖娆而又甜美的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视觉上，《bellyache》的mv采用了一个简单的背景，并且将之运用得非常出色。碧梨的态度与酷感吸引了摄像机，在美丽而空旷的沙漠公路场景中，构建了一个并不复杂但却十分完整的叙述链路。mv里的女孩显然在逃避着什么，但她的态度却是如此漫不经心：一边数钱、一边跳舞。在逃亡的路上长途跋涉，却穿着惹人眼球的一身明黄。” “这种成熟而冷漠的画面感官，使mv与音乐保持了一致性与连贯性，也展现出碧梨-艾利什拥有的，比许多更年长的艺人还要强大得多的镜头表现力。接近第一段dancebreak的时候，碧梨在画面里的舞蹈动作为观众提供了一种极为奇妙的反差，歌曲的阴郁与mv的欢乐，相当自然地融合在了一起。” “《bellyache》是碧梨与她的哥哥菲尼亚斯一起制作的诸多优秀作品之一。接下来，她的首张个人专辑，必然会为我们带来更加起伏跌宕的情绪过山车体验。” “不要忘记，这个把数百万播放量收入囊中的小姑娘，还不到十五岁。” 念完稿件里的最后一句话，韩易深吸一口气，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将手机收回西装内兜里。 “写得很不错。” 坐在他右手边的乔丹-布罗姆利抿了一口维斯帕，给出赞许的答复。 其他团队成员，带着碧梨和麦迪逊马不停蹄地赶往奥兰多完成下一场演出。而韩易和他最信赖的法律顾问，则留在了迈阿密。 此时此刻，二人正在比斯坎湾幽静避世的丽思卡尔顿酒店泳池边，被无数由阳光烤制成虾皮颜色的，衰老的苍白皮肤环绕，在这个距离“工作”、“奋斗”以及“职业生涯”等词汇相当遥远的度假胜地，继续他们这次来到佛罗里达州的下一个重要行程。 “哪家媒体的稿子？” “，来自杰森-利普舒茨。” “2500美元？” “3500美元。”韩易想了想，补充道，“包含在《bellyache》三万美元的媒体宣传包里。” 《bellyache》这首歌，作为碧梨-艾利什出道单曲《oceaneyes》的接棒之作，被瀚音乐寄予厚望。《oceaneyes》在短期内，能够冲到的最高席次，应该就止步于第57位。而节奏更加轻快，歌词更加劲爆，宣传噱头也更加丰富的《bellyache》，本来就有更深厚一些的商业潜力，再加之承接了上一首单曲延续的艺人热度，在瀚音乐的宣传团队看来，跻身billboard的前40名，并不算是一个特别夸张的目标。 为了完成这一目标，瀚音乐投放了超过200个歌单，在youtube平台上预埋了mv的推流广告，也提前联系好合作关系越来越紧密的电台，让《bellyache》可以在发行当日便进入播放列表。 所有想要在欧美音乐工业里出人头地的从业人员都必须明白一点——billboard音乐排行榜，是埃尔德里奇产业公司全资控股的公告牌杂志推出的商业性榜单。 而公告牌杂志，跟埃尔德里奇产业公司旗下的其他媒体品牌，比如好莱坞报道一样，都是以盈利为目的与发展导向的私营企业。 换句话说，运营音乐排行榜，对于公告牌杂志来说，必须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才有可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下去。 如何盈利呢？ 一本行业交易杂志，最主要的资金来源自然是用户订阅收入。每月17000本实体杂志和1520万独立访问用户，足以支撑杂志的人员开支与日常运营。 不过，想要提高利润率，让公告牌杂志的盈利能力和资产估值跟进一步，还有一个变现渠道不容忽视，那就是广告。 无论是其他领域的品牌在网站或者实体杂志上投放的商业广告，还是各类业内机构购买的宣传稿件与媒体资源包。 而后者，对公告牌杂志的收入贡献，明显要更大一些。 不用去猜测为什么音乐公司要在billboard的网页版或者app版上投放广告，他们下定决心花这笔钱的原因，跟你想的一样——上榜。 作为一家1913年便开始发布音乐类榜单，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享有盛誉的权威机构，公告牌杂志其实相当爱惜自己的羽翼。旗下最核心的榜单，包括billboardhot100单曲榜，和billboard200单曲榜，都严格按照收集到的数据，放入公式中计算出积分，再以此为排名标准。 尼尔森bds提供的电台播放数据、尼尔森soundscan提供的销售数据，和流媒体平台提供的线上播放数据，三者加在一起，综合评出当周最热门的单曲与专辑。 看到这里相信你应该已经明白，billboard的榜单之所以能保证基本的公正性，因为它背后的资本，实际上想要做的，是通过人人趋之若鹜的榜单，来垄断一个行业的数据统计工作，从而推高尼尔森本身的估值。 想要体现一个数据统计机构的价值，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让其统计的数据准确无误，令行业内外信服。 就像标准普尔那样。 因此，billboard的核心榜单，是很难像djmag的百大dj排行榜那样，通过购买一些行业资源包就能跻身前列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公告牌杂志没有给排名留出可操作的空间。 不管是尼尔森bds还是尼尔森soundscan，每周收集到的数据里，都会有一定比例的“异常活动”。随便举个例子，如果某位艺人同一首单曲，上周在阿肯色州的电台播放频率排名是第68位，这周却突然跳到了第1位，尼尔森bds很可能会怀疑这首单曲是否触犯了payact，也就是商业贿赂法。按照美国法律规定，唱片公司如果付款给电台播放某首歌曲，那么通过这种方式产生的播放次数，只能算作“赞助播放”而不是“普通播放”，不能被纳为榜单排名的数据参考。 这些被怀疑的数据，尼尔森会标亮提交给公告牌杂志，由后者进行独立调查与核实。 按照公告牌自己的说法，就是“billboard会与mrcdata一起，对报告数据进行标准审核，并连同数据合作伙伴，共同识别和解决异常情况”。 换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 如果两首单曲的数据一模一样，但其中一首单曲10%的数据被怀疑异常而不被采信，另外一首单曲的数据全部正常，那么后者的榜单排名，一定会比前者高出不少。 现在知道为什么要给公告牌杂志交保护……媒体推广费了吗？ 哪家唱片公司和推广机构的屁股都不干净，要认真调查起来，一多半的上榜单曲都能挤出相当比例的水分。 只有把公告牌喂饱，他们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要通过榜单积累业内名望与市场声量，向第四大音乐集团稳步迈进的hmg，必须交这笔钱。 并非为了内幕操作，而是为了不被内幕操作。 不仅如此，在公告牌杂志购买推广资源包，也还有另外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首先，公告牌杂志的线上粉丝总数超过1200万，一个乐评稿件，再加上全渠道推广的宣传包，确实能够让《bellyache》在新歌推广期获得一定助益。 其次，公告牌每年都固定会发布一些影响力比较大的特刊、深度报道与行业论坛，比如8月29日发布的“夏日音乐回顾”，9月4日发布的“秋季发行回顾”，9月19日的“40under40”，以及11月28日举办的巡演论坛与颁奖典礼。通过数个《bellyache》这样的单曲推广计划跟公告牌杂志继续拉进关系，让瀚音乐旗下的艺人和团队成员参与到这些项目中去，势必会对hmg进一步走入行业核心圈层起到推动作用。 再者说，虽然billboardhot100单曲榜和billboard200专辑榜，得靠硬桥硬马的真实数据才能挤进去，但公告牌杂志发展了一百二十二年的时间，到现在为止，名目繁多的各类榜单数都数不过来，每个排行榜的评选规则亦有很大差别。 作为一首流行电子，《bellyache》可以参与舞曲/电子分类的榜单评选。在这个分类里，有一个名叫“danceclubsongs”的榜单，每周会选出全美夜店播放次数最多的热门曲目。 数据从哪里来呢？由公告牌杂志认证的夜店dj，提供他们每周的播放列表。 就这么简单。 一些网络类榜单的排名方式更是简单粗暴，比如“weekly-hottrendingsongs”，选取的是“一周内在twitter上讨论次数最多的音乐”。 想要在这种分榜上动动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 没错，很少有正常人闲的没事会去关注这些子榜单，但作为看得见摸得着，有权威机构背书的履历放进艺人pdf里，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艺人管理团队和演出经纪公司对外的议价能力。 蚊子再小也是肉，何乐而不为呢？ 最关键的是，跟公告牌杂志建立友好紧密的媒体伙伴关系，也能让hmg更有机会参与到由公告牌的现场演出部门举办，与abc签下六年转播合同的公告牌音乐颁奖典礼各类奖项的评选中。 这个由公告牌杂志官方组织，完全没有任何权威性和历史底蕴可言的颁奖典礼，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三赢项目。公告牌通过abc的电视转播协议赚得盆满钵满，每年接近1000万的收视人数让abc一晚上就能赚到超过三千万的广告收入，比艾美奖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艺人，在一千万人的注视下捧起的奖杯，即使只是暗箱操作的空壳，也会被赋予闪耀的光环。 韩易不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所谓评选，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艺人提升品牌知名度和商业价值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 半个小时走一遭红毯，三个小时坐在台下鼓鼓掌，一分钟上台发表获奖感言，就能带来五六位数的身价提升。 这是现阶段的hmg不能错过的曝光机会。 基于这五个方面的商业考量，《bellyache》的推广项目，只会是瀚音乐与公告牌杂志合作的开始，接下来，瀚音乐的子厂牌已经为《coldwater》协商好了一个十万美元的全方位宣传计划。只待7月29日单曲上线，billboard的所有平台都会同步进行推广。 贾斯汀-比伯加majozer，就算挂在首页或者直接给个推送通知，也不会有用户觉得突兀。 这种钱，是最容易赚，也是公告牌杂志最想赚的。 当然，能够准确把握历史进程和发展脉络的韩易，对于公告牌杂志，以及其他相关的娱乐媒体，还有他自己的一套盘算，不过，得等到时机更加成熟，才能开始落子布局。 “三万美元送给公告牌杂志听上去有点夸张，但这笔钱花得值得。” 乔丹-布罗姆利微微颔首，赞同面前这位马纳特娱乐新晋大客户的商业决策。 “企业创造价值的方式，除了利润，还有‘面子’。每个行业里，都有这种靠打造和贩售’面子‘为生的组织，而公告牌就是音乐工业这类组织中最关键的一个，也许比学院还重要。” 乔丹口中的“学院”，自然是评选颁发格莱美奖的国家录音艺术科学学院。 “或早或晚，伱都得跟他们打上交道，而我认为《bellyache》是个再合适不过的载体了。碧梨跟……菲尼亚斯，对吗？菲尼亚斯的创作，还有现场表演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入行这么多年，他们是我见过最富才华与独特气质的孩子。” “no。” 韩易笑着瞄了他一眼，摇头轻笑道。 “什么？”乔丹有点迷惑。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演吧。”韩易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没记错的话，昨晚他们演唱这首歌的时候，你正跟莫辩论得面红耳赤。” “能责怪我吗？我为瀚音乐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乔丹-布罗姆利摊开手，诙谐地将他刚才略显浮夸的称赞一笔带过，“好吧，我的确没能欣赏到那两个孩子的表演，但那并不是没有回报的……莫对我们的合作提案挺感兴趣，而且很明显，您也给克里斯本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下个月从欧洲回来之后，会找个时间到星荟大厦来拜访一下，到时候跟我们讨论具体的签约条件与发展规划。” “8月30日是全国烤棉花糖日。”韩易好整以暇地眺望着身侧常春藤墙外一望无际的私人海滩，“在那之前，我能得到一块吗？” “那将是我下个月优先级最高的任务。” 说到这里，乔丹停顿下来，思忖片刻，才试探性地挤出一点他的想法。 “用六七位数的360合约吸引艺人签约，这种事任何拿到法学博士学位的律师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但是，易，我想我们应该在额度和……形式上，再谨慎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韩易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从第一次见到您开始，我就知道您是一个在音乐方面造诣很深的专业人士。我见过绝大多数在三大供职的高管，而您对于这个行业的认知与剖析，远远超出他们每一个人。” 这就是乔丹-布罗姆利滴水不漏的说话方式，在提出自己的看法之前，总是会先把对方捧到飘飘然的高位，在谈话对象是客户的时候尤其如此。 “但是……”韩易偏偏脑袋，等待乔丹的转折。 “但是……” “我不知道您是否跟我有相同的看法……360合约，还有整个传统厂牌的架构，在我眼里，都处于快速崩解的过程中。也许再过五年或者六年，就不会再有这种合约形式存在了。” “就像您之前所做的那样，革新宣传方式，把重注放在歌单上，然后集中火力收购有价值的版权，才是另辟蹊径、迅速增长的最佳方式。” “如果我们瀚音乐想要成为跟环球、索尼与华纳齐名的四大音乐集团之一，我们就必须给整个行业带来变革之风，走在每个人的前头，领先三年甚至五年，才能在几乎没有希望的情况下绝地翻盘，建立优势。” “而在艺人，特别是新艺人身上投入……如此夸张的数额，只会降低我们作为初创企业的策略和财务灵活性。”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燃一把柴 “非常有趣的观点，乔丹。” 韩易摩挲着下巴，沉吟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全面摒弃360合约的形式？” “这是我的看法。” 乔丹微微颔首，对于自己的行业趋势预测相当笃定。 “那么下一步呢，我们是回到传统的合约形式，还是……” “当然不是回到传统的合约形式，易，即使是螺旋式上升，这个世界还有它不可或缺的音乐工业，都是在不断前进的。我们不可能回到版权发行公司主宰一切的时代，就像360合约不会永远都是经理人的心头好一样。” “愿闻其详。”韩易略微调整一下坐姿，让自己的体态更前倾一些。 即使面前坐着的这位金牌律师，相较于自己少了整整七年的信息，是个不折不扣的“本时空人”，韩易还是非常愿意听取自己精心挑选的瀚音乐集团首席法律顾问的意见。 毕竟，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马纳特娱乐的乔丹-布罗姆利，都是游走在好莱坞山与国会山这两座山峰之间，推动游戏规则变革与发展的重要润滑剂。 也许，他的态度和倾向，不光决定了韩易从2016年到2023年所看到的这段历史，还在深切地影响着时间更为长远的发展轨迹。 大势的车轮，绝不会因为韩易的重生而停止转动。 换一种更好理解的方式来表达——与乔丹-布罗姆利等行业幕后推手的深入交流，说不定能让韩易窥见甚至能超越他这个穿越者的未来。 “鲁本说他大概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好吧，我想我们可以展开来讨论一下这件事。事实上，我想跟您就这一主题进行沟通已经很久了。” 乔丹-布罗姆利抬腕看了看表，这样说道。 总法律顾问，有时称为gc、首席法律官或者公司法律顾问，是一家企业的首席律师，及其法律建议的主要来源。而所谓的法律建议，并不只是“董事长先生，这些事情你不能做”，还包括“董事长先生，我想我们应该这么做”。 如何做，正是乔丹-布罗姆利这种知识渊博、预判精准的细分领域专家在好莱坞大受欢迎的关键因素。 要是法律顾问只需要懂得规避风险就能获得成功，那企业家们不如直接按照克拉伦斯-托马斯的模板招人。 乔丹-布罗姆利欣赏韩易高举高打的冲劲，和在音乐领域谨慎而全面的布局。更重要的是，帮助韩易将水搅浑，让瀚音乐集团成为欧美乐坛的重要玩家，无论最后集团本身的结局是被三大分而食之，还是顶住压力坐上圆桌，对于乔丹来说，都能在过程中获得超乎想象的丰厚收益。 别的不说，只要韩易的版权收购机器发动起来，光是那一笔笔动辄数千万上亿美元的协议，就足以让布罗姆利大律师和马纳特娱乐的营收节节攀升。 因此，在这个hmg即将驶入发展快车道的关键节点，帮韩易摆正方向盘，使集团不至于撞上隔离带，或者至少不至于过早地撞上隔离带，便成为了乔丹-布罗姆利近期最迫切的任务。 跟他新近发掘，越来越紧密的金牌客户好好沟通一下企业的成长基调，是他这段时间一直想找机会开启的谈话。 “我不想让我们的对话变成一次单方面的说教——您对音乐行业的知识高墙，也不需要我再添砖加瓦。但我的一些观点，必须要经过详细的阐释，才能体现出价值。所以，请忍耐我一下。” “当然，乔丹，你的观点总是能给我非常耳目一新的启发。” 韩易抿嘴笑了笑，抬抬手，示意乔丹-布罗姆利进入正题。 “在我看来，2010年代往后的音乐工业，会出现如下三种趋势——第一种，更多的厂牌、更多的协议、更多的钱。” 乔丹-布罗姆利将右手平举到眼前，伸直食指，缓缓说道。 “随着单曲作为最受欢迎音乐发行方式的地位逐渐稳固，唱片公司发掘艺人、营销艺人和推广艺人的手段也在改变。相信您也能看到，易，艺人会在没有签约的情况下，自己先发行两三首单曲，根据歌曲收到的反响被唱片公司发现，然后快速签约，转型为职业艺人。我们瀚音乐旗下的很多音乐人，走得正是这样一条路线，不是吗？包括我们谈到的碧梨-艾利什、杜阿-利帕，还有哈立德。我们都是先在网上听到了他们的音乐，看到了人们对他们的喜爱程度，才做出了签约的决定。” “没错。” 韩易之所以会签下这三个艺人，跟所谓的线上成绩自然毫无关系。重生前他见证到的辉煌战果，才是让他义无反顾把几位新人从soundcloud和异国他乡捞出来的核心因素。 但在外人眼里，韩易的打法，确实如同乔丹-布罗姆利所说，跟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厂牌一样，是“先看成绩后签约”。 这一点他无法否认，也于情于理不应该否认。 毕竟，没有他搅局的上一世，发掘碧梨的interscope唱片、签约杜阿-利帕的华纳英国，还有打造哈立德的rca唱片，运用的就是这种短平快且效益有一定保障的签约方法。 “相比起花费重金培养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这种签约方式……显然成本效益要更高一些。” “是的，没错，成本效益。” 乔丹跟韩易关于音乐产业的对话总是如此愉快，只需要10%的精力，就能让对方接收到100%的有效信息。 “实体唱片时代，小型厂牌永远都只能吃索尼、环球、华纳和emi嘴里漏出的残渣。我曾沐浴过那个时代最后的余晖，所以我很清楚这一点。小厂牌没办法给出十万美元的预付款，也更不可能一次性刻印一百万张cd，通过货轮和飞机运往全美各地，再回收五十万张要带到莫哈韦沙漠去掩埋的废品，就为了拿到那份白金唱片的销量认证。” “但现在不一样了。”韩易顺着乔丹-布罗姆利的思路继续说下去，“他们不需要印一百万张碟片，因为有spotify和applemusic。也不用给艺人太高的预付款，因为logicpro和ableton。” “完全正确，小型唱片公司或者初创唱片公司开始通过更高的利润分成比例，以及更低的产品交付承诺来赢得胜利。什么是更低的产品交付承诺？不印制实体cd，最多做一些纪念和周边性质的黑胶唱片。市场营销预算从单曲本身的收入里出，推广也基本上都是跟各大流媒体平台或者电台要点免费的栏位资源，看哪首歌能自然发酵到一定热度，再追加投入。” “网络时代的魅力。”韩易点点头，“如果《21》发行的时间不是2011年而是1991年，阿黛尔不可能拿到3100万张专辑的销量认证，xlrecordings和beggarsgroup也不可能成为每个巨头都想揽入怀中的梦中情人。” “那为什么我们不成为下一个xlrecordings呢？”听见韩易说出了他想要表达的观点，乔丹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鸡尾酒，乘胜追击，“我的意思是，成功案例就在前面，我们可以复制，并且做得更好。” “别在一个艺人身上花那么多钱，因为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哪个人能成为下一个‘阿黛尔’……但只要签下足够多的潜力新星，‘阿黛尔’就一定会再次出现。” “啊。”韩易拍拍大腿，笑道，“某人给我设了个陷阱。” “不，某人只是给您提了个建议。”乔丹的眼角多了几道纹路，“我们现在旗下有……大概二十、三十个艺人左右。但您到目前为止投入的资金，其实完全可以同时培养两百个、三百个艺人。” “在无法全知全能地预测未来的情况下……三百大于三十，不是吗？” o.. 韩易在心中默默回复了一句。 他……也许不全能，但未来七年的时间内，绝对全知。 之所以会在这二十来个艺人身上耗费巨资，动辄就是六七位数的预付款，甚至可以为了杜阿-利帕这瓶醋去包一顿tap艺人管理公司的饺子，把艾丽-古尔丁和拉娜-德尔雷也顺带收入囊中，正是因为他不需要经历乔丹-布罗姆利所描述的筛选过程。 韩易签约的每个艺人，都是经过时间考验的热门明星。因此，他现在需要做的，并不是用尽可能低的平均成本在一滩浑水中淘金，而是比上一世那些音乐人们合作的公司投入得更多、更快、更精准，帮助他们在已经令人咂舌的成绩上更进一步。 碧梨和菲尼亚斯一届格莱美颁奖典礼就拿了十座奖杯回家，能不能让这个数字再往上蹿一点？ 杜阿-利帕的《futurenostalgia》首周只在美国地区拿到了专辑榜第四，如此出色的制作水准，为什么不能空降冠军呢？ 麦迪逊-比尔…… 在韩易的心里，颜值和唱功都站在欧美乐坛顶端的她，无论如何都配得上一个单曲榜的冠军。 不过，这种再燃一把柴，淬火炼真金的真实原因，却是韩易决计不能向外界透露的机密。 要想让乔丹-布罗姆利理解自己的用意，韩易必须找到一种更加委婉迂回的说法。 “你的观察和推论都无懈可击，乔丹，但是……” 韩易斟酌着语句，放慢了节奏。 “在我看来，小厂牌可以在这个时代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但他们绝对没有机会去超越环球、索尼和华纳。” “因为，三大音乐集团旗下的大型唱片公司，不也开始逐渐采用相同的模式了吗？比如欧洲区的索尼音乐，或者重新组建的priority唱片，以及更多其他的附属厂牌公司，都开始提供类似的合约了。” “是的。”乔丹摩挲着下巴，揣摩韩易提及此事的用意，“这代表了……” “这代表了，虽然进入音乐行业……更具体一点，创立和运营音乐厂牌的门槛变得更低了，但这并没有让小厂牌形成一个能够抗衡大型音乐集团的技术壁垒，或者后发优势。”韩易认真地解释道，“在线播放和流媒体平台的兴起，以及宿主软件的广泛普及，只不过是把平均成本大大降低了而已。”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乔丹-布罗姆利皱皱眉头，还没有理解到韩易的弦外之音。 “确实是一件好事，小厂牌也能培育出风靡世界的巨星，可与此同时，三大音乐集团也能用更少的预算培养出更多的摇滚明星。”韩易思索片刻，继续深入讲解，“打个比方，实体唱片时代，大型音乐集团有一千万美元，小型厂牌只有十万美元。想要培养出一个销量千万的音乐巨星，至少要花费……让我们随便说一个数字，一百万美元。那么，大集团能用手上的资金打造出十个巨星，而小厂牌，一个都没有。” “而进入流媒体时代，打造艺人的花费降低了十倍。现在，十万美元就足够艺人从新人阶段走到巅峰了。小厂牌终于孵化出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划时代巨星，他们的阿黛尔。但正当他们踌躇满志，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却发现，大型音乐集团在这个时代，居然能用一千万美元同时打造出一百个现象级人物。” “10:0，与100:1。” “虽然这些可怜的草根班底有了零的突破，但从绝对数量上来看，其实二者之间的差距，比之前拉得更大了。” 说到这里，韩易将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法律顾问，反过来询问道。 “你觉得，为什么在这种越来越绝望的情况下，小厂牌们还会甘之如饴呢？” “因为他们从来没想过超越三大。”乔丹-布罗姆利沉默片刻，给出了韩易想要听到的回答，也释放出了他已经理解韩易意图的信号。 “他们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比之前过得好一点，至于环球、索尼和华纳如何，根本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呢。” “是啊。”韩易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得再极端一些，绝大部分小型厂牌的主理人，应该会更希望他们身前的三座大山越垒越高才对。” “这样他们加入的时候，分到的那一块蛋糕才更大。”乔丹-布罗姆利补充道。 “所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并不为这种新趋势感到雀跃，甚至危机感强烈，以至于会不断进行大手笔投入了，对吧？”韩易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轻声问道。 “因为对你来说，你想要的不是从10:0变成100:1。而是从10:0，到……至少100:50。” “it''sabigunderstatement。” 韩易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 “也许今年我想做到的是100:50，但到了明年，甚至三年后，我希望这个比例是100:200。” “你知道吗，说起来让人很不可置信……但我们之前从来没聊过这个。”乔丹-布罗姆利把西装纽扣扣好，仿佛这样做可以让对方感觉到他的严谨与认真。 “我的假设是，你会想要成为下一个理查德-布兰森。培养新艺人、收购旧资产，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将它抛售给任意一个大玩家。” “我们确实没有聊过远景规划，这是我的失误，乔丹。我应该让自己的首席法律顾问早点知道我在想什么的。”韩易摊开手，朝乔丹-布罗姆利眨了眨眼，“但是，你应该能猜到，一个想要花费数亿美元来收购音乐版权和母带版权的家伙，不会满足于只是在十多二十年之后把它们折价再拱手于人。” “要说抛售的话，我更想看看有生之年，能不能让环球、索尼或者华纳之中的任何一个，把它们的资产打包转让给我。” “是啊，版权的收购，那是……实话讲，易，那是最开始吸引我跟你合作的主要原因。” 乔丹-布罗姆利张张嘴，欲言又止。但过了几秒，还是把压在心底的好奇用一种尽可能和缓的方式疏导了出来。 “说到这个，你准备什么时候启动音乐版权的收购工作？越早行动，我们的优势就越大。” “还得再等等，乔丹，还得再等等。” 韩易悠悠地抛出这样一句话。乔丹-布罗姆利暂时还无法通过那层厚厚的迷雾看到时间那端的未来，但他的雇主很清楚，与一代传奇们的接触，还不到最佳时机。 “我之前给你提到过的那场，跟applemusic合作举办的音乐节。需要等它成功落幕之后，我们才有足够的契机、由头与名望，去吸引到我们想吸引的那群人。” “但我们还没有……” 乔丹略显失态地准备追问，这对于为人处世一向滴水不漏的他来说，是一个相当罕见的情况。但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的软肋，乔丹-布罗姆利的软肋，就是在这种改变世界的大计划面前，难以按捺住躁动的心绪。 音乐现代化法案如此，瀚音乐集团雄心勃勃的版权收购闪击战也是如此。 乔丹的想法是，要闪击，就在拿下波兰之后，一鼓作气打到乌拉尔山脉去。 而韩易的规划，则是再耐心一些，再谦逊一些，等待严冬过去，等到时机到来。 “嘿，那是不是……我们的议员先生？” 韩易并没有让乔丹说完整句，他稍稍伸长脖颈，皱起眉头，聚精会神地打量着远处朝他们走来的，那位身着花衬衫，身形魁梧、俊朗非凡的黑发墨西哥裔男人。 “对于一个州参议院议员来说，他也……太年轻了点儿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议员先生 内华达州参议院议员鲁本-基胡恩，1980年4月25日出生于墨西哥的瓜达拉哈拉。 内华达州参议院的平均年龄是54岁，基胡恩比这一标准线整整小了18岁。他是州参议院少数党派民主党的十位参议员之一，是同僚里唯一一名海外出生的政客，也是在挤满了苍老面孔与臃肿身躯的卡森市立法大楼内，与妮可-坎尼扎罗齐名的，令人眼前一亮的青春风景。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鲁本-基胡恩都称得上是个独树一帜的政治人物。 而他的议会生涯与党内地位，也正是因此而蒸蒸日上。 自打父亲阿尔曼多-基胡恩从加州的橙郡搬到拉斯维加斯，成为一名中学科学课老师以来，鲁本-基胡恩的生活半径，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座罪恶之城。年轻时就读北拉斯维加斯克拉克县学区的牧场高中，凭借1997-1998年度内华达州年度高中足球先生的荣誉，获得内华达大学拉斯维加斯分校的录取，攻读教育学的学士学位。 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鲁本-基胡恩对政治活动的热衷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他先后作为志愿者，加入了联邦参议员哈里-里德、弗吉尼亚州长马克-华纳和休斯顿市长李-布朗的竞选团队。不仅积累了大量选战经验，也成为了民主党内华达党部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2002年，刚刚大学毕业，鲁本-基胡恩便被任命为内华达州民主党的现场竞选副主任，负责帮助州境内的民主党候选人处理政治竞选活动。2004年初，他二度进入哈里-里德的竞选团队，负责监督内华达州民主党选民的登记、教育和动员工作。 在哈里-里德以61%的得票率大胜共和党竞选对手理查德-里瑟的选战中，鲁本-基胡恩战绩彪炳。作为奖励，连任成功并出任参议院少数党领袖的哈里-里德，指派鲁本-基胡恩出任他在拉斯维加斯的地区代表。 议会工作在身的参议员们，虽然每年的平均工作时间只有133天左右，但名目繁多的慈善活动、公众演讲和每两年就要来一次的各级竞选，让他们基本上找不到时间返回自己的选区，必须在华盛顿dc，或者北弗吉尼亚的阿灵顿、亚利桑德利亚、伯克和佛斯彻奇购房置业。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冠冕堂皇的说辞而已。真正的原因是，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来说，好不容易拿到了一张通向国会山的车票，又怎么甘心在千里之外地广人稀的卡森市消磨时光呢？ 因此，在各自的选区指派一个地区代表，由他们来听取选民的充满善意的建议或言辞激烈的指责，再定期呈报给国会山的老爷们知晓，便成为了每一位参议员的常规操作。 哈里-里德接替托马斯-达施勒少数党领袖位置的时间是2005年，这意味着，鲁本-基胡恩早在25岁时，便有了一部随时可以直通国会山办公室的电话。 什么叫少年得志？这就是少年得志。 时间再向前推进了365天，进入2006年，鲁本-基胡恩终于迈出了里程碑式的一步——作为一个独立的政治个体竞选议会职位。在他的第一场个人选战中，鲁本得到了美国劳工联合会和产业工会联合会的支持，以大幅优势击败了现任议员鲍勃-麦克利里，成为第一位当选内华达州立法机构议员的墨西哥裔移民。 鲁本-基胡恩在2006年的成功，是民主党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年轻化和多元化战略的缩影。各地区党部大量起用类似鲁本这样的少数族裔，以争取“进步团体”的选票。 在2000年代一片欣欣向荣的全球化风潮中，这个阳谋相当管用。 2000年和2004年总统大选都是红州的内华达开始逐渐翻蓝，事实上，从2008年开始的四次大选中，内华达再也没有逃出民主党的手掌心，变身为毫无悬念的蓝州铁票仓。 这是逐渐拉丁裔化的美国西南部无法避免的政治生态变革，也是鲁本-基胡恩能迅速上位的终极底气。 低层级的人口结构与代表成分发生了改变，自然会影响到最高层总统选举的战术打法。鲁本-基胡恩这种手握某个少数族裔选区，只要点点头就能让地区上的一个色块瞬间倒戈的基层实权人物，变成了每个民主党大佬都想要拉拢的香饽饽。 于是，这位拉斯维加斯选区之外几乎无人知晓的州议会议员，受到了hiryclinton、barackobama和其他民主党总统提名竞争者的热烈追捧。obama邀请他在凯撒皇宫酒店的套房会面、克里斯托弗-多德轻声细气地邀请他打一场高尔夫球，比尔-理查德森与约翰-爱德华兹也无所不用其极地寻求他的支持。 至于hiry，她的竞选团队甚至给鲁本-基胡恩包了个私人飞机，就为了把他接到洛杉矶去，跟hiry当面交流。 而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面对前第一夫人的邀请，鲁本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还在第一个议会任期内，想要专注于立法工作。 这是在跟obama三次会面，终于宣布对伊利诺伊州参议员支持的鲁本-基胡恩公开宣称的理由。 至于他从支持obama的美国国会黑人党团与进步党团那里获得了多少好处，得到了怎样的政治承诺，那就是一桩隐匿于幕布之后，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确切答案的秘闻了。 2010年，在内华达州议会服务了两个任期后，声名大噪的鲁本-基胡恩丝毫不令人意外地当上了内华达州参议院的参议员。2011年第76届州参议院中，他担任参议院经济增长和就业特别委员会主席。2013年第77届的参议院，他又出任参议院收入和经济发展常务委员会主席，并担任参议院民主党多数党鞭。 换句话说，在内华达的州境内，比他更有权势的政治人物，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这便是韩易从乔丹-布罗姆利提供的赞助候选人名单中，亲手将他挑中的第一个原因。 上次的拉斯维加斯之行，不仅让madcity的举办地有了着落，也让韩易对这座罪恶之城产生了更具体、更切实的愿景。 而想要将这些愿景落地，行政与立法的力量协助，是不可或缺的。 “基胡恩参议员！” 乔丹-布罗姆利站起身来，非常细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韩易，在得到后者的眼神回应后，他才向前紧赶两步，紧握住鲁本-基胡恩的手，笑容满面地打了个招呼。 乔丹的声线压得很低，跟在他身后的韩易甚至都很难听清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但这是与政治人物在公共场合会面的基本礼仪之一。在展现出足够尊重的同时，尽可能小心掩藏他们的公职身份，才能让谈话在谨慎而高效的氛围中进行。 之所以在比斯坎湾的丽思卡尔顿见面，就是这个原因。 南海滩、巴尔港和椰林各有一家丽思卡尔顿，但比斯坎岛上的这家，才是最为私密的社交场所。毕竟，想要抵达比斯坎湾，只有瑞肯贝克堤道一条路。穿过霍比岛海滩公园、迈阿密水族馆和克兰顿公园，方能抵达这间坐落在岛屿东侧直面大西洋的五星级奢华酒店。 这样的地理位置，不用多做解释也应该明白，就是为了家庭度假，特别是退休夫妻的家庭度假而生的。 坐在酒店的阳台上，手持一杯冰镇玛格丽塔看着无边无际的蔚蓝海水发呆，用这种无比美妙同时十分无趣的方式消磨人生创造不了价值的最后时光。 这类避居佛州的老年人，最不感兴趣的，就是政治活动，特别是另一个海岸的政治活动。 因此，鲁本-基胡恩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泳池边太多旁人的关注，只有几个老太太拉下太阳镜，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花衬衫和短裤下的健硕身材。 “布罗姆利先生，终于见到您非常高兴。” 虽然穿着打扮像是个闲适的懒汉游客，但鲁本挺拔的身姿与公式化的微笑却没有丝毫懈怠，那是在卡森市的官场上磨练了十四年之后形成的条件反射。 “纳德勒先生最近怎么样？”鲁本-基胡恩用会见民众时的那种，谦逊友善中藏着几分强势的眼神直视乔丹-布罗姆利，问道。 “他非常好……我上周刚跟他在dc吃过午饭，杰瑞还让我给你问好，说有机会去曼哈顿的话，一定要跟他提前打声招呼。” 论场面上的话术与姿态，乔丹-布罗姆利在鲁本面前当然丝毫不落下风。毕竟鲁本-基胡恩到目前为止的主战场还只有卡森市一个，而乔丹则早就是好莱坞、华尔街和国会山通吃的大佬了。 他们口中的杰瑞-纳德勒，是民主党来自纽约第十国会选区的国会议员。这位出生于布鲁克林的犹太后裔，在国会的艺术党团、进步党团，还有——不管你信不信——亚太裔美国人党团内都享有崇高的地位。 自1992年接替身故的泰德-维斯出战以来，迄今为止杰瑞-纳德勒已经连任了整整十二次，崇尚跨党派合作且没有更进一步的政治野心的他，是两党任何新当选的国会议员，或者渴望成为国会议员的政治人物，都必须拜谒的山头。 要知道，他可是当年民主党这一侧牵头跟共和党一起对比尔-克林顿发起弹劾的狠人。若想要在国会里办成事，推进承诺给选民的政治议程，杰瑞-纳德勒这种在过道两边都有熟人的纵横家，不光不能得罪，还得尽力拉拢。 因此，对国会山的席位垂涎已久的鲁本-基胡恩，自然会想尽办法跟杰瑞-纳德勒结交，每年的dnc期间，鲁本一项固定的活动，就是跟杰瑞-纳德勒共进晚餐。 至于乔丹-布罗姆利，他跟杰瑞-纳德勒的交情更深、更稳固，也更具现实意义。乔丹和他的音乐律师同僚们正在全力游说的音乐现代化法案，态度最积极的两位议员，就是共和党的弗吉尼亚州国会议员鲍勃-古德拉特，以及民主党的纽约州议员杰瑞-纳德勒。 政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复杂之处在于，不管是乔丹-布罗姆利、鲁本-基胡恩，还是杰瑞-纳德勒，都需要十数年如一日的辛勤耕耘，才能开拓出属于他们的人脉圈层。而简单之处却也紧随而至，拥有基础圈层后，再想要去做进一步的扩展，只需要一通电话甚至一条短信就行。 乔丹-布罗姆利跟鲁本-基胡恩的初次会面，正是杰瑞-纳德勒一通电话就搞定的安排。 “当然，我应该感恩节之前会去一趟。” 回复着乔丹的寒暄，鲁本那双挂在浓眉下，神采奕奕的眼眸已经转移到了韩易身上。 “想必这位一定是……” “韩易先生。”乔丹微微侧身，为韩易让出空间，介绍道，“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最大的机构股东，瀚音乐集团的创始人。是我最重要的音乐客户，也是现在洛杉矶亚裔社区最热门的话题。” 乔丹-布罗姆利的措辞非常巧妙，不仅没有透露半点关于韩易的国籍与其他身份识别，还为韩易套上了一层朦胧的政治正确外衣。 亚裔社区。 不管韩易是土生土长的亚裔美国人，还是准备入籍的新移民，又或者是根本没有打算向合众国宣誓效忠的外来淘金客，都无所谓。一个“亚裔社区代表”的光环罩在身上，接下来三人之间的谈话，就少了些猜疑与隔阂。 只要鲁本不问，那韩易就永远是一个热衷于公共事业的亚裔富豪而已。 政治的艺术，在于模糊化的话术，也在于模糊化的思维。 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种事，放之四海皆准。 “很高兴认识您，韩先生。” “也很高兴认识您，基胡恩先生。”韩易落落大方地向鲁本伸出手。 数秒后，感受到手掌边缘传来的强大握力，韩易不禁咧了咧嘴。 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连握手都想赢人一头，宣示力量的表演型人格。 天生就是当政客的材料。 “先请坐，基胡恩先生，要喝点什么？” “啊……我要一杯冰镇啤酒就好，虽然在度假，但等会儿还有场视频会议，我可不想让我的同事们看到我在酒店椅子上睡着。”鲁本-基胡恩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用一种含蓄隐晦的方式，向韩易与乔丹-布罗姆利展示着他的政治力量，“全国党部非得提前三周就让我把演讲稿准备好，供他们核查审阅。” “dnc？” 有些话，身份敏感的韩易问出来不太合适，于是心思细腻敏捷的乔丹-布罗姆利便成为了他的传声筒。 “是的，7月25号到28号在费城。其他的国会候选人们都没有时间，只能让我替补上阵了。” 鲁本-基胡恩的话语非常谦逊，但任何懂得民主党内部运作规则的人都知道，能够在民主党全国大会上以国会议员候选人的身份发表讲话，是一件多么令人侧目的大事。 在即将举办的2016年民主党全国大会上，鲁本-基胡恩是唯一一个受邀讲话的国会议员候选人。 光是这一点，就能看出全国党部对他今年胜选的坚定支持与强烈信心。 毕竟，仅一个月前，他才从内华达州第四选区的党内初选中击败了其他七名候选人，获得提名。 与他表面摆出的态度截然相反，鲁本-基胡恩很清楚月底这场盛会对于自己的重要性，也知道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摆出来，无论谈判桌对面的那一方有怎样的想法，自己摆在台面上的筹码都会变得更多一些。 “离大选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乔丹-布罗姆利翻起眼皮，在心里做了个简单的算数，“howarewedoing，？” “请叫我鲁本就好。”鲁本伸出手，笑意吟吟地说道，“我不敢现在说什么大话，我只能说……为了内华达州第四选区的少数族裔选民，我会倾尽全力。” 说这句话的时候，鲁本-基胡恩的视线，一刻不歇地挂在韩易身上。 他很清楚，虽然乔丹-布罗姆利在说话，但韩易才是那个真正拍板的话事人。 “社会和政治的多元化，对我们每个人都有莫大的好处。” 韩易啜饮了一口可乐，咂咂嘴，根本就没有往鲁本的方向看，声线也轻得仿佛在半空中飘着一般。 “但我在思考的问题是……我们现在有足够的资本，去保护内华达州第四选区，以及更广阔范围内的少数族裔选民吗？” “坚持公义，可是件价格昂贵的事情。”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国会选区 沟通的艺术，并非总是一成不变。 如果非要进行一个类比，那么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其实跟击剑这项运动有许多共通之处，特别是在攻守之势的转换上。 一声“allez”响起后，若对手步步紧逼，想要先拔头筹，那么最好的策略就是后退两步，使一个防御性的counter-parry，待寻到破绽再一击致敌。而若是对方剑行谨慎，拒止固守，则应该主动出击，不光是要大胆前刺，还务必在对方挡下第一剑的瞬间再做一次remise，力求一合之内拿到积分。 击剑运动的魅力，就在这令人目不暇接到几欲窒息的快节奏攻防之间。要是两个剑客都选择龟缩，犹犹豫豫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欠奉，几个小时拿不到一分，那么不管从过程、结果、效率还有精彩程度上来看，这都将是一场失败的比赛。 人际交往亦是如此，另一方过于直白露骨、咄咄逼人，那就需要以灵活的方式回应，以避免矛盾的产生、冲突的升级或者单纯是交流的滞涩。给予对方充分的空间和时间来表达观点，降低紧张气氛，为彼此提供更舒适的沟通环境。 然后，如果对方的交流方式过于委婉迂回，就像击剑中的固守一样，那就不得不主动出击，以引导对话的进行。提出开放性的问题，鼓励对方分享想法与感受。并通过直球进攻后的非语言表达，包括面部表情、姿态与声调的变化，更全面地理解对方的意图与情绪。 通过灵活性和适应性，达成谈判的动态平衡，是一门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钻研和精通的学问。幸运的是，在比斯坎湾的丽思卡尔顿泳池边，参与这场谈话的三人都深谙此道。 作为政客，鲁本-基胡恩本就习惯了滴水不漏的说话方式，而且有些话题，也不方便由他发起，因此，甫一落座，韩易便承担起了破冰的职责。 “是的，您说得很对，韩先生，坚持公义确实是一件……会让人钱包迅速干瘪的事情。” 韩易没有挑明他所谓的“坚持公义”具体指的是什么事情，但鲁本-基胡恩对此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您是否清楚这一点，但这次的国会议员选举，其实是我第一次代表民主党和伟大的内华达州站在全国性的舞台上。所以，相比起我的商人对手哈迪先生来说，我能够调动的财务资源会更少一些……不过很幸运的是，我从普通公民那里获得的支持比哈迪先生要多出83%。” 鲁本-基胡恩的措辞严谨而巧妙。在不透露任何机密信息的同时，每个词都在对共和党的竞选对手进行攻击。 商人对手。 调动的财务资源。 从普通公民那里获得的支持。 这些听上去很有礼节的用词，在政治圈内跟“为富不仁的坏佬”、“自己掏钱帮自己竞选”以及“脱离了社会主流”同义。 “多83%？”韩易对于这个精确的数据有些好奇。 “是的，向我的竞选基金捐款的选民有3300人，而哈迪先生只有1800人……谢谢。” 鲁本从服务员的托盘中取出一支他其实觉得特别寡淡无味的科罗娜啤酒，随意往嘴里灌了一口，用这个时间来组织语句。 “就像我刚才提到的那样，虽然他有许多生意伙伴在背后支持，但民主党从来就不怕面对那些顽固守旧的保守势力。我们来自人民，也与人民站在一起。小额捐赠，是总统先生的获胜密码，也是我一直在践行的道路。” “所以……” 跟政客打交道，关键在于听到他们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韩易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点了点桌面，轻声问道。 “没有大额捐赠者？” 面对韩易的询问，鲁本-基胡恩并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而是用啤酒瓶口堵住了嘴，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挑了挑眉毛。 没有大额捐赠者吗？ 也不尽然。 传统意义上来说，内华达并不是一个人口稠密、经济发达，对于美国文化与社会建设能起到关键作用的大州。这个常驻人口仅310万人，经济总量排名位居全美第32位，相较于它的每个邻居，甚至是摩门教主宰的犹他州，都要低得多的“银色之州”，支柱产业就只有两个，白银开采，和博彩旅游。 一个从地底捞钱，一个从世界各地来拉斯维加斯销金的游客身上捞钱。 更重要的是，内华达州在国会里只有四个议员席位，选举人票也仅为六张。在内华达深蓝格局不可撼动的二十一世纪，两党都不需要在这种每次大选可以提前很久宣布结果的“涂色州”花费太多力气。 因此，隔壁的加州，捐款数额超过千万美元的机构和实体遍地都是，但在内华达州，2016年各级竞选活动如火如荼地开展到现在，已经进入了殊死搏杀的倒计时阶段，捐款金额达到八位数的组织，仍然只有两个。 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和阿德尔森医药诊所。 都是美国赌王谢尔顿-阿德尔森旗下的产业。 作为一个1933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出生于波士顿的犹太人，谢尔顿-阿德尔森的政治倾向可想而知。被称作“造王者”的他，是那只纽约橘子本次竞选最大的捐赠者，没有之一。 自然而然地，在国会议员的层面上，除了温和的民主党候选人蒂娜-提特斯、苏茜-李与凯瑟琳-科尔特斯-马斯托收到了三笔加起来不超过两万美元的捐赠之外，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和阿德尔森医药诊所的竞选资金，基本全都流向了共和党内的保守派。 本州最大金主的政治立场，决定了鲁本-基胡恩竞选委员会的募集额度上限。不过，这并不代表鲁本就完全只能靠小额募捐单兵作战。 正如他自己所提到的那样，截至目前为止，一共有3300位捐赠者向他提供了政治活动资金。而在这3300人里，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一百美金以下的小额捐赠者，但依然有那么一些名字，光是默念出来，都能预估出它们背后大概的献金额度。 jstreet政治行动委员会、ameripac、拉丁裔事业委员会、环保选民联盟，和mgm国际酒店集团。 前四个组织，都是pac，即政治行动委员会。第一个jstreet，由在巴勒斯坦出生的犹太人杰瑞米-本-阿米创办，旨在通过游说活动和政治献金加强美国政治人物对以色列的联结与支持。 以色列以及整个犹太社群在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强大影响力已不需再多做赘述。要是不接受jstreet的捐赠资金，鲁本-基胡恩可能连党内初选都过不去。 第二个机构ameripac，由曾经的众议院多数党领袖斯坦利-霍耶于1992年设立，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为民主党选拔有创新思维和独特背景的新人，近几年党内相当看好的拉丁裔新星鲁本-基胡恩自然在重点扶持名单上。 而第三与第四家组织很好理解，拉丁裔事业委员会无论候选人的政治倾向，只要来自拉丁美洲就会给予支持。环保选民联盟亦有异曲同工之妙，支持各类环保法案的候选人，都能获得一笔数万美元的现金注入。 议员竞选背后的利益链条看起来云谲波诡、迷雾重重，但只要稍费心思略作研究，便会发现真相其实并不复杂。 借着多元化浪潮党内地位扶摇直上的鲁本-基胡恩根基尚浅，这些本次竞选中向他提供资金的政治行动委员会，都是泛民主党背景而已，并非属于他本人的铁杆支持者。 换句话说，若党派风向有变，它们瞬间翻脸，停止献金输送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真正能够称得上是看重他本人的政治能量与发展潜力，为他提供财力支持的，只有mgm国际酒店集团一家而已。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支持鲁本-基胡恩？ 因为鲁本这次竞选的内华达州国会第四选区，包括克拉克县北部的绝大部分地区、里昂县南部、林肯县绝大部分地区，以及丘吉尔县的一小部分，47%的白人、28%的拉丁裔居民、14.4%的非裔美国人以及5.4%的亚裔美国人。 光从这份人口构成上，人们便不难看出，内华达国会第四选区，一定是民主党的囊中之物。 而mgm国际酒店集团的大多数产业，就坐落在第四选区的最南端。包括之前韩易拜访过的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和circuscircus酒店。 以西撒哈拉大道为界，北面归鲁本-基胡恩的选区，南面则是另一位国会议员的管辖范围。 这就是为什么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的绝大多数酒店集团，不管是永利、贝拉吉奥和凯撒皇宫，都不需要看鲁本-基胡恩一眼，但mgm却不得不奉上47450美元的原因。 而mgm国际酒店集团跟鲁本-基胡恩的利益输送链条，也是韩易选择从他身上打开第一道政治突破口的根本所在。 你看，不管是政治，还是人类社会其他的人际交往活动，就是如此微妙。 一次再简单不过的音乐节场地考察，也能在精心谋划后，促使韩易与一位未来的国会议员坐在迈阿密的私人海滩边，用旁人听起来只觉艰深晦涩的密语畅谈拉斯维加斯、内华达州甚至是整个合众国的未来。 关于所谓合众国的未来，韩易的态度只能用淡漠来形容，但内华达州，特别是拉斯维加斯，他还是相当有兴趣参与到它们的历史进程中去。 他越来越令人难以置信的宏伟规划，需要一片无人打扰的净土落地。 还有什么地方，比莫哈韦沙漠深处的拉斯维加斯，更罪恶、更物质，也更僻静、更安全的呢？ “在我看来，整个拉斯维加斯，没有比莫里诺女士心胸更宽广的人，也没有比mgm规模更大的企业了。” 乔丹-布罗姆利从旁打破沉默，用相当隐晦却巧妙的方式向对方透露他的客户“韩先生”对局势的精准把控。 没有大额捐赠者？我们之所以选中你，就是通过你最大的金主！ “毋庸置疑，mgm国际酒店集团为拉斯维加斯的经济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 听到乔丹-布罗姆利与其说是陈述，不如说是留白疑问的句子，鲁本-基胡恩用食指摸了摸嘴角，回答看似漫不经心却字斟句酌，但那精心藏匿，却在每一个舌呼气音后会不小心流露一点的墨西哥口音，变得更加明显。 这张白色小圆桌对面的捐赠者，显然是有备而来，对拉斯维加斯地区的政治生态做了大量的功课。 这意味着，他们可能并不是为了推动一个空泛的全国性竞选纲领或者政治议程，而是想要在内华达国会第四选区——他的选区——完成一项必须要有国会议员深度介入，才能落地的大项目。 “对于北克拉克县来说，mgm也一直是一个相当忠实的朋友，他们相当关心当地社群和居民的福祉，无论哪一届政府、哪一个党派的议员在代表这一选区，他们都会给予强有力的支持。” 鲁本-基胡恩的这句话，听上去全是对mgm国际酒店集团的夸赞，但事实上却在他跟这家巨型娱乐集团之间，划了一道非常清晰的分界线。 mgm只是想要保持他们对业务主要开展地区的影响力不衰减而已，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在乎国会山里的议员是红是蓝，因为已经在罪恶之城深耕29年的mgm国际酒店集团，根本就没有现实而迫切的政治诉求。 枪支问题？我们赌场有安检门。 堕胎合法化？mgm的酒店只负责生育的第一道流程。 isis？除了都在沙漠里繁荣昌盛之外，跟拉斯维加斯有什么关系？ mgm国际酒店集团给每一个第四选区的议员送上竞选资金，只有一个附加条件——不管你上任之后想要实施多么伟大的人类改造计划，leavemgmthefuckoutofit。 鲁本-基胡恩很清楚，这种严格奉行中庸之道的大型集团，能够为他支付竞选团队两三个月的工资，但却无法成为他真正的政治盟友。 一个没有任何需要，给你塞钱只是为了让你闭嘴的金主，既不稳固，也极难把控。 没错，mgm确实给了鲁本-基胡恩一笔47450美元的大额捐赠，但是他的竞选对手，第四选区现任议员克雷森-哈迪，可是拿到了64250美元。 “私营部门和公共部门的力量，两者缺一不可。”乔丹-布罗姆利点点头，回应的话语中隐藏着深意，“它们皆是组成美国社会的基石，在我看来，一个像拉斯维加斯这样纯粹而繁荣的美国式社区想要继续在正确的道路上发展下去，就必须要加深两个板块之间的合作与信任。” “对此我不能再同意了。” 鲁本-基胡恩摊开手，同样把他想要为这场谈话设下的防护栏放进了接下来的表述里。 “但在我看来，想要让经济力量与行政力量真正合二为一，为了社区的福祉一道奋斗，双方都得花上大量的时间……去做双向选择。特别是作为公众人物，慎重选择捐赠者，不仅能维护问责制度和良善治理的原则，还保障了民主进程的纯净，并增进民意代表与他们所代表的社区之间的信任。” 这位在内华达州参议院浸淫多年的墨西哥裔，早就学会了美式的虚伪和浮夸，“utmostcaution”、“ethicalconsiderations”和“goodgovernance”这种听上去相当美好实际上废纸一堆的大词张口就来。 对美国政治不太了解的外行人，可能根本就听不出鲁本的第二层意思。 我虽然要钱，但我绝不向来历模糊、意图不明的钱伸手。 若是想要往我的竞选委员会账户里打钱，让我在胜选酒会上搂着你的肩膀，向在场嘉宾宣布你是我最信赖的朋友，那就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外州之地，将你的计划和盘托出。 韩易和乔丹对鲁本做过详尽的背景调查，作为台面人物的鲁本-基胡恩，自然也会对每个与他会面的捐赠者进行甄别性审查。 近两亿美元收购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阔绰手笔，让鲁本对韩易的捐赠能力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期待。 多的不说，至少六位数的捐赠，对于这位华裔富豪来说应该是眉头都不需要眨一下的日常消费才对。 但在此之前极为神秘，几乎无迹可寻的个人与家庭背景，就是个值得鲁本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付的警钟了。 无论他持有哪个国家的护照，一个来路不明的华人想要往国会议员的账户里打钱，任谁都会觉得相当可疑。 哪怕韩易能一口气给鲁本汇来几十上百万美元的竞选资金，为了这笔钱而凭空生出一个任人拿捏的把柄，甚至有可能会被戴上一顶“通华”的大帽子……这些政治后果，是本来身份就有些敏感的鲁本-基胡恩所不能承受的。 一个出生在联邦之外的移民后裔，天然就会失去保守群体的支持。这意味着他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收纳每一张代表所谓进步势力的选票。 要知道，哪怕是进步势力，在对华问题上，也有着跟保守派出奇一致的强硬态度，只不过是方式方法有所不同而已。 按理说，他应该直截了当地拒绝韩易的会面邀请。 但是，作为一个想要冲击国会山首个任期的新人，他也确实需要一位财力雄厚的金主，不光是帮他打赢2016年的选战，之后每一届的任期，都需要有人始终如一地保驾护航，才显稳妥。 毕竟，2016年的鲁本-基胡恩，仅仅只有36岁而已。 就算70岁退休，他也还有整整34年，17个国会议员选举的政治生命可以延续。 而离大选开始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他殷切以盼的大金主，始终没有到来。 直到乔丹-布罗姆利代表韩易打来电话。 万一……这个华人富商没有什么跟国际政治有关的诉求呢？ 也许他……只是想要利用国会议员在本选区的影响力？ 他的胃口……或许仅局限于拉斯维加斯大道北段的范围内？ 人类就是这样，一旦心里有了期待，就会给他们所面对的现实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美好借口。 反复纠结许久，鲁本-基胡恩终于答应了乔丹-布罗姆利的会面要求。不过，见面地点并不在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的卡森市。利用内华达州参议院的休会期，鲁本-基胡恩在他的个人网站上，列出了到迈阿密休假的三天行程。 一个拉丁美洲的移民后裔，到一座全是拉丁裔移民的美国城市度假，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度假期间跟他的华裔好友见见面，喝喝酒，聊一些泳池边的老头老太太不感兴趣的琐碎话题，哪怕放在c-span的黄金时段拿放大镜检视，也没有半点程序上的问题。 凯尔特副总统还到大卫-鲁宾斯坦的私人岛屿上过感恩节呢，谁又能置喙半句？ 听听韩易开出的交易条件，要是合情合理，不会对他的政治生涯造成负面影响，那未来就小心地披上几件外衣，把这段合作关系在隐蔽的基础上夯实。 若是对方的要求太过分…… 拍拍火烈鸟红的度假短裤，再喝两口科罗娜淡啤，不动声色地抬腕看看表，随便编造个理由提前告辞就好。 想到这里，鲁本-基胡恩瞟了一眼韩易，声音很轻地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似乎是在提醒面前的这位华裔富豪，要是有什么具体诉求，现在就是最好的沟通机会。 “是的，双向选择、慎重选择，不管是搞政治还是做生意，这都是第一原则。” 韩易瞬间便捕捉到了鲁本-基胡恩释放的信号，他拍了拍自己法律顾问的肩膀，冲现在的州参议员先生，未来的国会议员先生笑道。 “我们也经过了特别劳神费力的讨论，才最终确定在拉斯维加斯的节日庆典场地落地我们的大型音乐节。” “噢，那很酷。”鲁本-基胡恩挑了挑眉毛，微微颔首，“拉斯维加斯需要更多的音乐活动……大概是什么时间段？” “万圣节。” “太好了，我们城市的演出活动大多数都在夏季举办，哪怕假日季有，也基本上都在室内场馆里。能有一个把粉丝从全国各地带到莫哈韦沙漠来的大型活动，绝对符合整座城市的利益。” 听到韩易抛出的项目性质与它所能影响的人群圈层与地理范围，鲁本-基胡恩整个人明显变得轻松了不少。他仰头灌进一大口啤酒，握住拳头，偏过脑袋，打了个闷嗝，才继续问道。 “不管这次竞选结果如何，我都很乐意作为文化之友、音乐之友，全力帮助拉斯维加斯争取到一个科切拉级别的音乐节……现在筹备阶段，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场地和活动报批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拉斯维加斯是座非常开放的城市，整个内华达州我想都是如此，哪怕流程稍微慢一些，我想也不会影响最终的宣发计划。” 韩易施施然地举起盛满冰镇可乐的玻璃杯，放在嘴边，半天都没有饮下去。 “噢，不过，我们在布置舞台和艺术装置的时候，确实发现了一点小小的，场地之外的问题。” “什么问题？”鲁本微微蹙眉，认真倾听，因为今天的谈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本身非常出色，简直可以说是世界级的……” 最终，那杯可乐也没有一滴液体滑进了韩易的喉咙里，他把玻璃杯重新放下，跟塑料桌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 “基胡恩先生，您应该有注意到场地南面一些过时的建筑……” “它们确实——请别介意我这么说——对我们音乐节的呈现效果，甚至是拉斯维加斯的城市形象，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 “比如……” “circuscircus酒店。”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Circus Circus “circuscircus……” 赌城不大，核心区宽阔的拉斯维加斯大道两侧，知名的酒店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家，不需要在自己的脑海里翻找太久，鲁本-基胡恩便调取出了与circuscircus，也就是马戏团赌场酒店有关的信息。 这间坐落于南拉斯维加斯大道2880号的多元化娱乐中心，由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在大西洋城和拉斯维加斯叱咤风云的酒店大亨杰伊-萨尔诺花费1500万美元的巨资打造。1968年刚刚开业的时候，circuscircus只有一栋两层矮楼，第一层是赌场大厅，第二层则是专门为儿童设置的嘉年华游戏厅。 五十多年前的美国，连是否要制止家庭暴力都是一件全国上下激烈辩论的话题，而目光长远的杰伊-萨尔诺却已经看到了亲子娱乐活动的光明前景，把马戏团赌场变成了拉斯维加斯第一个面向家庭的赌场。 运营的头四年，马戏团赌场的经营情况没有什么太大起色，但在1972年，那栋15层楼高，共有407个房间的酒店裙楼投入使用后，终于拥有住宿接待能力的马戏团赌场酒店开始走上了盈利的良性轨道。 虽然绝对算不上拉斯维加斯最奢华的旅游地标，就像霍华德-休斯所说的那样，“circuscircus与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的高档度假村格格不入”，但独树一帜的家庭旅游目的地定位，和相对来说更能让中产阶级接受的消费水平，使得马戏团赌场酒店整个七十年代始终人流如织。 按理说，扭亏为盈的马戏团赌场酒店应该迅速扩张经营规模，进一步丰富家庭娱乐设施，并定时对酒店和赌场的各类设备进行更新才对，但即使在标榜自由市场的联邦境内，行政力量与立法变革对于私营部门的影响也是极为深远的。1970年，第91届美国国会通过了《反勒索及受贿组织法》，即rico法案，主要就是向当时树大根深，已经控制了半个纽约、大半个大西洋城和全部拉斯维加斯的意大利裔黑手党势力宣战。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1974年，作为黑手党白手套的意大利裔商人杰伊-萨尔诺和他的合伙人斯坦利-莫林，开始接受联邦政府关于二人涉嫌逃税和参与有组织犯罪的调查。当时，作为杰伊-萨尔诺幕后金主的五大黑手党家族之一——卢切斯犯罪家族——本来就在急速下滑的过程中。 家族创始人汤米-卢切斯1967年因脑瘤去世后，卡洛-甘比诺暗中扶持卡迈恩-特拉蒙蒂上台，掌控了组织大权。1973年，特拉蒙蒂因为特大毒络组织案被逮捕后，家族旗下的产业受到了来自联邦政府的全面攻击，包括由杰伊-萨尔诺管理的两间拉斯维加斯赌场酒店。 来自纽约和新英格兰的危机，使得杰伊-萨尔诺不仅被迫以6000万美元的价格将凯撒皇宫酒店出售，也把马戏团赌场酒店转租给了威廉-本内特与威廉-彭宁顿，两个联邦政府和内华达州政府都可以接受的纯正白人企业家。 本内特与彭宁顿刚接手马戏团赌场酒店的前几年，杰伊-萨尔诺依然凭借房东身份，试图对酒店和赌场的运营施加影响，也一直在想发设法重振卢切斯家族在拉斯维加斯的荣誉与声望。但fbi对黑手党的监管力度越来越大，重压之下的黑手党为了争抢日以缩减的利益在纽约街头大打出手，曾经稳定的黑手党委员会制度名存实亡。各个家族的头目，在1970年中后期如走马灯般更换，不是进了监狱，就是在各种公开场合被仇家刺杀。 因此，内焦外困的杰伊-萨尔诺，最终还是在1983年选择放手，将马戏团赌场酒店的所有权整体出售给了本内特和彭宁顿，但这时，距离酒店建成已经过去了15年的时间。急速老化的内部设施，以及如雨后春笋般在黑手党撤退后形成的赌城真空中先后冒头的新酒店，让马戏团赌场酒店彻底失去了转型升级，成为拉斯维加斯迪士尼的任何可能。 接下来的进程，跟人类的衰老差不了多少。虽然1986年新建了一栋29层楼高的酒店翼楼，1993年增设了一座包含云霄飞车、攀岩墙、高尔夫球场和电子游戏厅的冒险乐园，1996年又再修起一栋35层高的大楼，但这也仅能提升马戏团赌场酒店的容量和接待能力而已，场馆本身的定位，并没有任何改变，仍然是以吸引年轻家庭和退休夫妻为主。 而这样的受众人群，在拉斯维加斯又能有怎样的消费能力呢？ “马戏团赌场酒店……” 说到这里，鲁本-基胡恩拖长声调，似乎是想要找到一个对这间综合娱乐度假村最好的视角切入点。 他不想得罪mgm，也不想因为谈话中任何有可能被对方误解的词汇，使合作告吹。 “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标性建筑。我没记错的话，它应该是mgm国际酒店集团旗下，建成时间最早的资产。我们拉丁裔移民非常重视这种与城市历史的连接，你知道吗，韩先生，事实上，马戏团赌场酒店到现在为止，都是最受拉丁裔欢迎的赌城酒店，没有之一。” “噢，是吗，那真是太棒了。” 虽然事先并没有了解到这一情况，但韩易回应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惊讶。看看马戏团赌场酒店的目标客户人群就知道了，占比最重的就是年轻家庭。在美国，年轻人基数最多、最喜欢生孩子，也最重视家庭观念的社群，除了拉丁裔，还有谁呢？ “基胡恩先生，你提到的这条有趣琐事，正好与我们的想法和规划不谋而合。任何人都必须得承认，美国正在进入一个没有多数族裔的，真正多元化的时代。全世界蜂拥而至的优秀移民，为这片土地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推进燃料。无论他们来自南美洲、亚洲还是其他地方，这些移民都是这个国家需要珍视的宝贵财富。我相信你一定同意我的这个观点，不是吗？” “是的，韩先生，为来到这片土地上，以公正的方式生活的每个人争取平等的待遇，是我从政的核心理念。”涉及到自己的核心竞选政纲，鲁本-基胡恩的表述相当顺畅流利，“我希望能成为内华达州第一位当选国会议员的拉丁裔，也希望能成为国会山上的第一位‘dreamer’，为更多像我一样的‘dreamer’铺平道路。” 鲁本口中的所谓“dreamer”，其实并非是梦想家的意思。这个单词在美国政界，实际上是指那些支持dream法案，或者受到dream法案理念影响的人。 所谓dream法案，全称《外籍未成年人发展、救济和教育法》，由伊利诺伊州的民主党议员迪克-德宾与犹他州的共和党议员奥林-哈奇共同提案，旨在向未成年阶段进入美国的非法移民授予有条件临时居留权和工作权利，并且，如果他们随后能满足进一步的资格，则将获得永久居留权。 虽然到目前位置，dream法案还没有在参众两院获得通过，但它所代表的移民吸纳理念，已经成为了众多少数族裔，特别是非法移民坚定奉行的信条。 鲁本的父亲阿尔曼多当年究竟是如何带着全家入境加州，鲁本自己又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取得的公民身份，已是一件讳莫如深且无从考证的事情。但毋庸置疑的是，移民、拉丁裔移民、拉丁裔非法移民，就是鲁本-基胡恩的基本盘，也是他在2010年代的美国政界想要往上攀升的最大倚仗。 “我们都是‘dreamers’。” 韩易摊开手，笑着就这部法案，和鲁本的政治立场，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就跟你想在国会山上做的事一样，我在拉斯维加斯，也想要为新世纪的新移民谋福利。或者说，不光是移民，而是所有会在拉斯维加斯留下足迹的异国游客。拉斯维加斯有它自己根深蒂固的，美国式的赌场文化，那固然不错。但在这个国家，所有大家习以为常的文化，不都是在过去的几十年，最多上百年时间里逐步锤炼而成的吗？” “凯撒皇宫属于60年代的拉斯维加斯，mgm大酒店为70年代设立了标杆，80年代的迷拉吉是全美游客趋之若鹜的幻梦，贝拉吉奥与它的喷泉为二十世纪画上了一个圆满的休止符。进入二十一世纪，00年代的永利酒店让现代化的娱乐体验成为每个赌场的标配，而10年代的阿丽雅赌场酒店与它旁边的文华东方，则是为持续增长的亚洲赌客量身打造的。” “旅游本来就是一个不断翻新的体验，特别是在拉斯维加斯这座不断变化的城市。每隔十年，内华达为全世界提供的娱乐概念都会向前迈进一大步，因此，在即将到来的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里，我们希望，能够成为这种进步的主要推动力量。” “哇噢。” 鲁本-基胡恩不禁感叹了一句，不仅是因为这位华裔富豪让人感到无比惊讶的精湛口才，还有他那与长相和年龄完全不匹配的蓬勃野心。 “你的意思是，要把马戏团赌场酒店……改造成一个走在时代前列的综合性娱乐中心？” “我不会用‘改造’这个词……” 韩易耸耸肩，轻描淡写地接连抛出数个令鲁本汗毛直竖的词汇。 “我想要买下它、炸掉它、推平它、重新命名它。” “你想要炸掉……” 鲁本身子向后微微一仰。 “一栋五十年前就矗立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的历史性建筑。” “马戏团赌场酒店是历史性建筑吗？”韩易皱了皱眉，问道，“市政府认证的？” 若是拉斯维加斯的市政府或者内华达州政府将马戏团赌场酒店的建筑列为历史性建筑加以保护，那么他的计划就只能提前宣告泡汤了。 “噢，不，它并不是那种‘历史性建筑’。”鲁本-基胡恩举起双手，在半空中用食指和中指划了个双引号，“我的意思是，它在市中心已经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很多利益团体……特别是mgm国际酒店集团，可能不会轻易同意。我的意思是，mgm买下马戏团赌场酒店已经有十一年的时间了，哪怕是08年他们也没有动过要变卖资产的心思。” “只要它不是不可触碰的禁区就行，至于mgm会不会想要卖掉它……就像我所说的那样，我们处在一个剧烈变化的时代，未来的事情，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谁能说得清楚？别人不行，韩易肯定可以。 首先，mgm国际酒店集团，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拥有多家知名度和盈利能力高企的赌场酒店，包括从黑石集团那里承租的贝拉吉奥、大都会以及阿丽雅，以及自主运营的纽约纽约酒店、mgm大酒店、神剑酒店、卢克索酒店还有曼德勒海湾度假村。任意一个，都比马戏团赌场酒店更能赚钱。 实际上，mgm集团本来就没有要购买马戏团赌场酒店的心思，只不过因为它是曼德勒度假村集团旗下的资产，才在2005年的收购中被一道打包并入mgm了而已。 这就是mgm从来就没有把翻新马戏团赌场酒店提上过日程的根本原因，2007年，他们甚至想要拆掉赌场的汽车旅馆以及房车公园部分，兴建另外一座酒店，最后因为金融危机现金流吃紧，才最终改建成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 mgm对马戏团赌场酒店的漠视，从一个小细节上就可以很好地展现出来——不管是酒店的四十周年庆典还是四十五周年庆典，集团都没有什么营销动作，更没有为马戏团赌场酒店举办过任何庆祝活动。 换句话说，马戏团赌场酒店，和它北面的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一直就是mgm国际酒店集团内部的老大难问题，要是有买家愿意接手，对mgm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既然没有足够的资本让马戏团重振活力，那不如变现折价打包卖掉更为合适。 原本，mgm可以把马戏团赌场酒店放在一边，让它继续吸引中低端游客自给自足，再慢慢寻找出价最高的谈判方，但2017年曼德勒湾route91harvest音乐节的大屠杀，却彻底改变了历史进程。 在曼德勒湾酒店32层套房内开枪远距离射杀60人，击伤413人的枪手，让整个曼德勒度假村集团的财务状况受到了重创。为了挽救下属的子集团，mgm不得不降价甩卖曼德勒旗下的资产，马戏团赌场集团和旁边的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于2019年以8.25亿美元的价格打包卖给了菲尔-鲁芬掌舵的金银岛酒店集团。 韩易虽然现在手头上没有8.25亿美元，但是他的凯雷集团投资基金账户里还躺着12亿尚未激活的奖励。只要能在2017年10月1日之前完成备忘录里的五项任务，那么他就能赶在菲尔-鲁宾之前，向mgm开出一个他们在危难时刻无法拒绝的报价。 退一万步说，就算到时候那12亿美元仍然无法取用，韩易依然有很多方法能凑齐8.25亿美元，把凯雷集团和柏汇资本拉在一起，搞一个投资集群，共同吃进这块拉斯维加斯大道北部的黄金地段，也并非没有可能。 黑石集团在拉斯维加斯奢华地产和酒店业取得的辉煌成就，华尔街人人艳羡，虽然地产投资不是凯雷集团的主要业务板块，但打造一个估值超过十亿的现金奶牛，给股东们看看凯雷在现场娱乐板块的增长潜力，是韩易前一个月跟大卫-鲁宾斯坦例行通话时曾蜻蜓点水般提及过的想法。 而大卫-鲁宾斯坦对此兴趣浓厚。 因此，今天韩易跟鲁本-基胡恩的会面，从更宏观的战略角度来说，只是在为马戏团赌场酒店的收购计划寻找预备队而已，光是凭借凯雷集团在宾夕法尼亚大道的深厚人脉，这件事情不管在州政府还是市政府层面，都不会受到太大的阻力。 但思前想后，韩易依然决定向鲁本这位立足未稳的政治新星抛出橄榄枝，因为他未来还要在北美大陆深耕很长一段时间，在行政力量方面，绝不能完全依靠某个“信得过”的投资集团来帮他处理所有的麻烦事。 不管是生意场还是政治圈，凡事留一手，才不至于被野心勃勃的计划反噬。 “明白了。” 韩易在用谨慎的眼光审视鲁本，而未来的第114届国会议员也在用同样的眼光审视着他。 太过年轻的脸庞，说出太过骇人听闻的话，任何人都会留得三分小心。 “那么，在mgm同意将马戏团赌场酒店转手给您的前提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简单透露一下，您的下一步建设规划吗？我的意思是，在彻底把马戏团赌场酒店的大楼炸掉之后。”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措辞还不够细致，鲁本-基胡恩略微思忖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这样一来，我能更准确地掌握您的想法，也能更好地帮助您一起建设拉斯维加斯的黄金地带。” “首先，我们不能浪费马戏团赌场酒店的博彩执照，这一点是无论我们做任何规划，都不会改变的。原址上会兴建起一座更大、更宏伟、更先进的未来赌场，以满足游客的娱乐需求。” “至于冒险乐园，我们认为这座设施还有很大的利用空间，所以应该不会对它进行拆除，而是做一些技术性的改造。” “然后……酒店，和它的附属娱乐设施，这是我们‘马戏团重建计划’的重中之重。” “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充分尊重和发挥我的亚裔优势，为拉斯维加斯引入两个享誉世界的亚洲顶奢酒店品牌。” “亚洲的……顶奢酒店。”鲁本-基胡恩咀嚼着韩易抛出的单词，“您是说香格里拉或者……半岛？肯定不会是文华东方，他们已经在阿丽雅旁边定址了……” “不，鲁本，不会是香格里拉，也不会是半岛。我想要引进的品牌，比它们还高一个档次。” 说到这里，韩易身体前倾，又换上了他那副循循善诱的磁性嗓音。 “你听说过……瑰丽和安缦吗？” 大家好，请问那个投月票的按钮怎么按？你们能帮我示范一下吗？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瑰丽与安缦 “瑰丽……和安缦。” 鲁本-基胡恩当然听说过这两个酒店品牌。 它们不仅是亚洲的骄傲，更是世界酒店业王冠上的明珠。 安缦度假村，由印度尼西亚商人阿德里安-泽查于1988年在泰国的普吉岛创办。泽查原本的计划是在普吉岛修建一栋属于自己的度假别墅，但这一计划却很快扩展成了一个小型精品度假村。阿德里安-泽查、阿尼尔-达萨尼和他们的另外两个朋友，不得不动用自己的资金来实施这一计划，因为没有银行愿意给规模如此之小，且没有任何成功先例的度假酒店品牌提供贷款。 但好在阿德里安-泽查本身就来自一个家境优渥的印尼贵族家庭。他的家族，刘-沈-泽查，是印度尼西亚少数“卡班阿塔斯”中的一个。在印尼语中，这个词的字面意义为“最高分支”，特指那些在荷属东印度群岛担任军官职务的中国士绅家族。 自巴达维亚发迹，在苏加武眉开枝散叶的刘-沈-泽查后裔，非常懂得如何将东西两种截然不同的贵族文化相结合，催生出一种不管在巴黎还是东京都能为人所接受的奢侈生活方式。父亲作为第一代印尼留美大学生，自己又在美国接受教育，表哥还在马来西亚王室担任要职的阿德里安-泽查更是优雅与精致的代名词。 在他的悉心规划下，普吉岛的安缦璞瑞一开业，便获得了超乎想象的热烈反响。24公顷的土地上，40间东南亚风情浓郁的花园泳池庭阁，与40栋泰国古都大城府佛教建筑风格的别墅依次排开，配套的四间餐厅，分别提供泰式、日式、意式和地中海式料理，满足世界各地任何豪客的需求。 虽然安缦璞瑞的平均价格比当时普吉岛上的任何酒店都要贵出五倍以上，但超凡卓绝的服务品质与塔尖阶层的生活方式，依旧让所有来泰国海岛度假的高消费人群趋之若鹜。 随着安缦璞瑞的爆红，安缦度假村集团本身的地位、声望和收入，亦开始如火箭般在奢华酒店圈里迅速蹿升。1989年印尼巴厘岛的安缦黛宁、1992年在巴厘岛开设的第二家分店安缦丘澜、同年于法国阿尔卑斯山的库尔舍韦勒度假村投入运营的安缦谷雪维尔……随着今年安缦伊沐在英虞湾畔伊势志摩葱茏山林里拉开帷幕，28年来，安缦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开设了30家度假村。 毋庸置疑的是，无论是婆罗浮屠人迹罕至的热带丛林，还是霓虹首都人潮汹涌的钢铁苍穹，安缦度假村的价格，绝对都是最贵的那一个。 虽然迄今为止，阿德里安-泽查和他的安缦度假村，只在东亚、东南亚、欧洲和中东的度假胜地开设了后缀不同、各具特色的分店，并没有涉足北美地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对美国市场没有兴趣。事实上，安缦一直都在考察纽约、迈阿密和洛杉矶等北美洲的重点城市，甚至连南下加州的僻静海滩也在考量范围之内。 之所以泽查可以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里大肆扩张，除了安缦独特的品牌价值和产品定位之外，来自资本市场的有力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2000年，由香港金王胡汉辉和恒生银行创办人何添组建的利兴发展有限公司购得安缦集团的多数股权，并于2007年将股份以4亿美金转手给了印度最大的地产开发商dlf，其中包含一个亿的企业债务。2014年，dlf又作价3.58亿美元，让安缦度假村再次易主。这次的主人，是来自圣彼得堡的地产寡头，弗拉迪斯拉夫-多罗宁。 多罗宁接手安缦，并把阿德里安-泽查赶出管理层后，在企业内部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重用欧美高管、开启性价比较高一些的副线品牌janu，以及正式推进北美市场首家安缦的落地。 第一站——纽约。 安缦看上了第57街与第五大道交汇处的传奇建筑皇冠大厦，这栋落成于1921年，高26层的多功能摩天大楼。多罗宁的团队想要一口气拿下最上面的二十层，用其中11.7万平方英尺的空间，打造一家七星级标准的顶奢酒店，并利用剩下的95000平方英尺，雕刻出22件完美的艺术品——全世界首个安缦公寓。 当然，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顿买下一栋大楼这件事，显然不是多罗宁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他需要接近十亿美元的投资，才能把最为疯狂的梦想变为现实。 这么一大笔钱，该从哪里去找呢？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一部分来自安缦和母集团oko的现金，一部分可以通过对安缦盈利能力最强的分店进行资产质押来筹措，但这还远远不够。至少有一半以上的资金，需要通过债务融资的方式筹措。 也许在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金融界，多罗宁可以呼风唤雨，但是到了华尔街，任何外来的投机者，都必须老老实实地向庄家上贡。 oko集团上贡的方式是，聘请美国最大的商业房地产融资与咨询服务公司沃克与邓洛普作为融资顾问，把安缦纽约的融资计划书，摆上每个巨头的办公桌。 这些巨头，包括黑石集团的史蒂芬-施瓦茨曼、摩根大通的杰米-戴蒙、高盛集团的劳埃德-布兰克费恩……以及凯雷集团的大卫-鲁宾斯坦。 跟韩易的情况雷同，多罗宁想要带领安缦在美国闯出一番名堂，必须得到这些美利坚幕后实控人的首肯。 不过，俄罗斯寡头的境遇，比华裔富豪到目前为止还在资本圈内籍籍无名的瀚音乐要更好一些。毕竟，无论如何，安缦都是一个在世界范围内备受认可的顶级酒店品牌。这种已经有诸多成功案例的现金奶牛，来北美做他们最擅长的塔尖生意，安缦纽约的前景，华尔街几乎是人人看好。 一个投资金额十个亿不到，极大概率稳赚不赔，能帮助投资集团在超高净值人群中进一步获得认可的优质项目，谁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于是，各大资本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击败竞争对手，拿下这个项目，为多罗宁的oko以及安缦纽约提供资金支持。 老实说，在这一特定领域的角逐中，凯雷集团还真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优势。说起酒店投资和商业地产开发，黑石集团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头把交椅。若要论资金实力的安全性与雄厚程度，谁又能比得过总资产三万多亿美元的美国第一银行摩根大通？至于客户关系，在俄罗斯和远东市场深耕多年的高盛集团，更懂得如何跟寡头打交道。 但历史就是如此奇妙，特别是被穿越者搅动过的历史。原本毫无胜算的凯雷集团，在大卫-鲁宾斯坦跟韩易的两三次定期通话后，看到了一线曙光。 在韩易的策动下，凯雷集团准备给多罗宁递出一个其他资本巨头根本想不到的提案。 一次性为两个安缦北美项目提供融资额度。 安缦纽约，按照正常的债务融资流程进行。 至于…… “即将在马戏团赌场酒店现址上拔地而起的安缦拉斯维加斯，将由我们与凯雷集团共同领导的投资基金提供全部资金，按照安缦集团的要求，拆掉房车营地和汽车旅馆，修起一个只供应几十个房间，全面采用七星级标准的度假庄园。” “安缦对于在拉斯维加斯开设分店的想法非常激动，下个月，我们的合作伙伴凯雷集团，将会邀请安缦的高管团队来到拉斯维加斯，对马戏团赌场酒店进行实地考察。” 韩易朝鲁本-基胡恩抛去的这句话，除了几个集团的名字之外，没有哪怕一个单词是真的。 安缦集团根本就没看到过凯雷集团的合作提案，更不知道韩易和大卫-鲁宾斯坦对安缦拉斯维加斯的规划，高管考察团队，自然也无从谈起。 但一个内华达州的参议员，为什么非得知道这些商业谈判的真实进度呢？ 信心，比真相更重要。 “如果你下个月有时间的话，基胡恩先生，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跟多罗宁先生一起吃顿饭，听听他对拉斯维加斯的看法和规划。” “乐意之至。”鲁本-基胡恩被韩易抛出的这一个又一个重量级人物炸得有点发懵，并不是因为大卫-鲁宾斯坦和弗拉迪斯拉夫-多罗宁比obama与clinton更显赫，而是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略显稚嫩的异域富豪，竟然在美国本土有如此深厚的人脉关系。 跟凯雷集团有一个共同设立的投资基金，比受邀到obama的套房里见面，显然要厉害得多。 “那么，韩先生……” 鲁本-基胡恩换了一个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更认真一些，也更谦恭一些。 “如果安缦将占据马戏团赌场酒店的房车营地和汽车旅馆，那么瑰丽……应该就会接管那三栋酒店大楼了？” “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基胡恩先生，在拆除马戏团赌场酒店之后，我们并不打算按照老图纸来施工。引进安缦和瑰丽也好，对场地进行其他的改建也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人们彻底忘掉马戏团赌场酒店的定位与历史。” “这里，会有一栋比威尼斯人宫殿度假村以及永利安可酒店更高更壮观的，能让人瞬间想起维多利亚港壮丽天际线的现代化摩天大厦拔地而起。上面是瑰丽酒店和瑰丽公寓，下面，是拉斯维加斯最奢华的购物中心、最高档的米其林餐厅，以及最具人气的夜店。” “在拉斯维加斯大道旁，再造一个香港。”乔丹-布罗姆利为韩易的描述画上了一抹点睛之笔。 “是的……再造一个香港。” 韩易侧过脑袋看向乔丹，赞许地微微颔首。 一个半月前，第一次到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为madcity做实地考察的时候，韩易就注意到了空旷平地旁边，那……堆，无比突兀的建筑。 呆板单调的白色外墙、褪色生锈的霓虹招牌、潮臭发霉的冷空气。 在拉斯维加斯，这样一座代表着人类极致罪孽和奢华物欲的城市，它市中心的黄金地带，竟然横亘着一具如此破败、如此腐朽的，来自半个世纪之前，被时光侵蚀到面目全非的混凝土尸体。 有人得为这儿做点什么。 这是韩易最原始的想法。 心头闪过的这句话里，主角绝不是自己。 但回到洛杉矶后，这个念头却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马戏团赌场酒店的濒临衰亡，也与盖蒂中心的历久弥新越来越紧密地交织纠缠在了一起。 韩易真的想要像保罗-盖蒂那样。 用取之不尽的财富，建立永世不竭的伟业。 也许碰巧撞见的马戏团赌场酒店，就是属于他的盖蒂中心。 而且……对于华人来说，不涉及政治禁区，也没有高精尖科技，百无禁忌的赌城拉斯维加斯，本来也是最适合发展实业的地方。 看看丘德威的hakkasan就知道了。 在北美其他地方，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开中餐馆，但在拉斯维加斯，却可以跟mgm合作，把客家人的名号，变成这个星球上最成功的商业夜店之一。 这种想法一旦在脑子里生根发芽，便像野草般迅速蔓延而不可抑止。一个半月的时间里，通过与大卫-鲁宾斯坦、乔丹-布罗姆利、安托万-嘉舍以及其他专业人士的频繁沟通，韩易原本模糊的“马戏团赌场改造计划”逐渐清晰，他也慢慢找到了自己在拉斯维加斯最独特的竞争优势。 澳门有威尼斯人、伦敦人和巴黎人，但亚洲资本，还从来没有将真正具有现代远东特色的娱乐矩阵，带到过拉斯维加斯。 如何在西方社会完全可以接受的前提下，将最能代表现代华国发展水平、现代亚洲摩登生活的事物，引入北美腹地呢？ 瑰丽酒店，特别是后世于2019年在维港文化区开业的瑰丽香港，以及与之共生共荣的k11，就是这个问题的最佳答案。 虽然现在已经成为了亚洲奢侈酒店业的个中翘楚，但最初的瑰丽酒店，恰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离远东距离最远的城市之一，德克萨斯州的达拉斯。1979年，德州石油大亨.亨特的女儿卡洛琳-萝丝-亨特开启了瑰丽酒店长达32年的白人家族运营史。 这辈子都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意思的卡洛琳-萝丝-亨特，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扩张大师。毕竟，除了奢华度假村之外，她还有太多其他的爱好和事业。名dyprimrose的洗浴护肤品牌、1987年在英格兰一时兴起开办的古董店，还有苦心写就的一本、两本烹饪指南，都耗费了卡洛琳太多的精力。 因此，直到2011年公司易主，瑰丽酒店也只在维京戈尔达岛、洛斯卡沃斯、纽约、圣马丁以及达拉斯本地，有十余家酒店而已。 不过幸运的是，以8亿美元买下瑰丽品牌的新东家，香港新世界集团，无论从财力、执行力还是商业布局上来说，都比亨特家的宝贝千金要强上太多太多。 因为，新世界集团的母集团，正是全世界排名第九的奢侈行业巨头，横跨珠宝、房地产开发、酒店、赌场、港口和百货商店等诸多领域的，周大福。这家2016年毛利润72.9亿美元的亚洲珠宝皇帝，推动瑰丽酒店在全世界遍地开花，只能用易如反掌这个词来形容。 甫一接手，周大福便在根基最深的华国宣布了四家分店的开业计划，与此同时，在金边、曼谷、巴黎、伦敦、香港和哥斯达黎加的店面也开始破土动工。 瑰丽酒店所属的新世界酒店集团已于2015年4月将旗下三间位于香港的酒店资产，包括香港君悦酒店、万丽海景酒店和尖沙咀凯悦酒店，打包出售给了由新世界发展公司和阿布扎比投资局分别持股50%的合资企业，换得185亿港元的发展基金，而这其中的一大部分，都被用于瑰丽酒店的扩张。 所以，周大福旗下的瑰丽酒店，并不需要像多罗宁的安缦那样，依靠债务融资来开设新店，但作为一家酒店管理公司，新世界酒店集团对于以管理合约或者租赁合约的方式，在未能获得自有资产的城市开设瑰丽分店，亦持开放态度。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瑰丽在威尼斯的分店，正是这样的合作模式。意大利本土的巴雷塔集团负责筹措资金进行地产开发，然后邀请瑰丽作为酒店管理方进驻场地。 这便是韩易为他在拉斯维加斯的酒店主楼所做的规划，新世界酒店集团得一口气卖出三家酒店，还要跟人进行两三年的艰苦谈判，才能拿到二十来亿美元的建设基金，但对于韩易来说，他想要做到这点，只用一刻不停地疯狂花钱就行。这意味着韩易不需要资本帮他分摊财务压力，更不可能让周大福来联合开发未来的内华达第一高楼，毫无道理地给别人分一杯羹。 ……当然了，到时候肯定得释放一点融资份额给凯雷集团，或者别的什么私募巨头，但那是为了自己能在对华人越发凶险的这片海域平稳航行。其他任何没办法帮他稳定国会山和白宫的公司，想要拿到这场舞会的邀请函，都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与瑰丽最佳的合作方式，就是跟这家香港人控股的酒店品牌，签下一份年限不长不短的管理合约。 “新世界酒店集团特别希望能在拉斯维加斯设立一个奢华酒店和高端度假公寓的标杆，三天前我们才跟郑女士的团队进行过磋商。只要新大楼一破土动工，双方就会联合发布瑰丽拉斯维加斯酒店和瑰丽公寓的新闻通稿。” 跟韩易对安缦的描述一样，向鲁本-基胡恩介绍瑰丽情况的这段话里，也只有名词是货真价实的。到目前为止，韩易本人，或者他的法律顾问乔丹-布罗姆利并没有跟新世界酒店集团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与新世界的郑志雯和掌控整个周大福集团72.39%股权的郑氏家族有交情的，依然是大卫-鲁宾斯坦。 他的凯雷中国，跟周大福在华国的商业地产领域有着密切合作。 对于鲁宾斯坦来说，让瑰丽落地由凯雷共同投资的拉斯维加斯赌场酒店项目，只需要一通电话就能搞定。 这就是真正的世界级富豪所拥有的能量。 此时此刻的韩易，离这种能量，还相距甚远。 若没有备忘录里的祂们，和祂们提供的奖励机制，想要把这一项目顺利落地，起码需要十来年的苦心耕耘。 而即使有了奖励和返现，韩易仍然得依靠大卫-鲁宾斯坦的人脉，才能为他的规划铲平障碍。 目前为止，资本圈内，韩易只结识到了两位大佬。 一个是影响力仅限于西海岸的道格拉斯-勒庞，另一个，则是能辐射全球的大卫-鲁宾斯坦。 接下来，除了好莱坞之外，华尔街的社交活动也必须提上日程才行啊。 把所有的希望和安全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相当危险。 “so……thereyougo，基胡恩先生。瑰丽拉斯维加斯、安缦拉斯维加斯、奢华公寓、高端商场、米其林餐厅、世界级的夜店与赌场，这些，就是我为拉斯维加斯大道2880号描绘的蓝图。” 脑海中的想法快速转动，韩易给鲁本展现出的表情和语速却没有丝毫变化。 “我大概了解了。” 鲁本-基胡恩沉默片刻，决定以最直率的方式，将今天的对话引向实质性的谈判。 “您这边……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们迫切需要一位对内华达和拉斯维加斯的本土文化有深刻了解的企业顾问，基胡恩先生。你的父亲阿尔曼多，也许可以为我们提供许多有价值的建议。” 韩易并没有急于回答鲁本-基胡恩的问题，而是将他给对方留好的糖果，一一展示出来。 阿尔曼多-基胡恩挂职韩易即将在拉斯维加斯成立的地产开发公司，舒舒服服地拿上一份六位数的年薪，就是其中一颗糖果。 当然了，几十万美元的报酬，除了税金之外，绝大部分都会流进他儿子鲁本的口袋。 毕竟，一个仍然在中学里教书的科学课老师，哪有什么时间来做“顾问”呢？ “另外，我会通过各种渠道，为你这次的竞选活动捐赠三十万美元。如果顺利当选，鲁本，两年之后的第二场竞选，我还会捐赠更多。” “至于交换条件，非常简单，我只需要你做两件事……” “第一，在国会山，为音乐工业的福祉大声疾呼……换句话说，也就是支持由乔丹修改编辑的《音乐现代化法案》。” “第二，在拉斯维加斯，帮我们说服消防和救援局、市政府、市议会，以及其他任何有可能阻碍拆建进程的淘气包们，拿到内爆拆除的许可。” “如果你能做到这两点，基胡恩先生，我向你保证，在你未来的政治生涯里，将有一个信念坚定且绝不吝啬的忠实盟友，运用他对公共事业的无私奉献，帮助你更好地为美国社会服务。” “毕竟……我们都是‘dreamers’，不是吗？”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超级委员会 “ok，易，接下来我们会这样操作……” 在从迈阿密市中心驶向西南农场的i-75高速公路上，把握方向盘的乔丹-布罗姆利，正在为副驾驶座上的雇主详细解释着政治献金的流程。 “首先，我们肯定不想让您的名字出现在任何捐赠名单上，所以通过个人名义捐款这件事，可以先从选项中排除……你知道的，不仅是因为隐私的缘故，更因为fec对个人名义的政治献金有严格的数额限制。从个人到具体的选举委员会，只有3300美元的额度。个人捐赠给选区级或者州级的党派委员会，也只有10000美元的限额。哪怕到了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级别，款项超过41300美元亦属非法。” 迈阿密本来就是一个节奏缓慢的海滨度假城市，这些沿着海岸线向南北两个方向展开的卫星小城更是如此。i-75公路两旁，举目望去尽是四季常青的棕榈树，与掩映其间的西班牙风格度假别墅。住在这里的居民，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全美各地的退休老人，而剩下那些还没退休的年轻人，也慢慢在这种城市养老院的氛围中消磨掉了斗志和锐气。 周末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选择出门办事。 哪怕出门，目的地通常来说都只有三个——海滩、餐厅、购物中心。 下午四点二十分，85华氏度的迈阿密天光正好，虽然算不上万里无云，但飘在天边的几朵如棉花糖般洁白柔软的稀疏云彩，也只是给这幅天朗气清的夏日图景，增添了几分油画般的志趣而已。 不需要像在i-405高速行车一般跟人斗智斗勇的乔丹-布罗姆利，此刻显得相当轻松。他的左臂靠在车门上，手指悠闲地跟着音乐的节奏，在车窗边缘打着节拍。十二声道的车载音响里，阿兰-杰克逊的乡村经典《livin''onlove》，如他们疾驶而过的多拉林地湖水般澄澈纯净地涓涓流出。 “身无分文的两个年轻人， 为了几句誓言远走高飞。 囊中羞涩却要成家立业， 只为爱情……” 并不是他最喜欢的歌，但绝对是跟这个闲适午后气质最为适宜的一首。 在阿兰-杰克逊充满磁性的低沉吟唱中，就连平日里说话比连珠炮还快的乔丹-布罗姆利，声线和语调也不自觉地舒缓了下来。 “摆在明面上的方案里，最适合您现在这种情况的，就是向某个政治行动委员会捐款，再由政治行动委员会把钱捐给基胡恩。fec对普通的pac也有捐赠金额限制，直接给选举委员会是5000美金，给民主党全国竞选委员会是15000美金。” “另外，我们还可以给民主党全国总部为其他项目设立的账户捐款45000美元，这些账户包括以下三种：总统提名选举专项账户、选举重新计票和其他法律程序的专项账户，以及维护和修缮民主党全国总部大楼的专项账户。” “虽然每个专项账户都要对捐赠者和捐赠数额进行公示，但在这之后，款项要流向哪里，其实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比如，南国会山街430号……二楼的某个厕所的供水系统坏了，正好需要45000美元进行修缮，这笔款项打给一个长期合作的管道疏通公司，再由他们通过一些私人账户给基胡恩捐款……你明白的，这种操作，没有伤害，也无伤大雅。” “不过，这些小额捐赠，都只是表面功夫而已，我们给基胡恩承诺的三十万美元里，绝大部分都不会通过这种能够受到选举委员会监管的渠道输送给他，而是通过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简称superpacs，还有黑钱集团……噢，抱歉，501(c)(4)组织。” 这句话的后半段，乔丹-布罗姆利拖长声调，听起来讽刺意味十足。 因为，二十一世纪的美国政治和美国社会之所以变得如此割裂，这两种隐于暗处的政治献金集团功不可没。 2010年7月，联邦法院对著名的诉联邦选举委员会一案作出了终审判决。案情展开来说极为复杂，但用一段话简单概括，就是这家名叫speechnow的非营利性非法人协会，认为联邦选举委员会不应该限制他们从个人处所能获得的捐款额度。因为speechnow并不会把他们筹措到的资金捐赠给某个政治候选人，他们所做的，只是完全独立的政治宣传而已。 换句话说，speechnow认为，只要不把钱捐给具体的政治人物，而是用于宽泛的政策宣讲和理念推广，那么，他们的活动就理应受到宪法修正案第一条的保护，而不应该由联邦选举委员会来监管。 最终，speechnow的理念获得了联邦法院的支持，从判决生效之日开始，独立支出的委员会将可以从公司、工会、协会和个人处筹集无限数额的资金，然后花费无限数额的资金公开支持或者反对某位候选人——只要这些委员会不直接向候选人的账户打钱即可。 这便是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uperpacs，的由来。 之所以super，就是因为它们可以凌驾于现有的fec限制之上。 而superpacs的出现，对于美国政局的结构性影响用脚趾头也能预测得到。候选人可以通过各种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给自己筹措没有上限的竞选资金，只要明面上这些委员会跟自己没关系就行。 换句话说，美国的各级竞选，从最开始规则严密的wbo拳击赛，变成了几乎没有规则限制的ufc格斗。 2010年底，美国境内注册的superpacs总共83家，筹措资金8918万美元。到了2012年总统大选时，组织数量蹿升到了1310家，总资金池爆发式增长到了8.28亿美元。 总统大选，开始朝塔尖阶层最期待的方向发展——谁的钱更多，谁的赢面就更大。 2012年，obama和romney两个阵营一共花掉了11.2亿美元进行选战，而2016年，根据华盛顿邮报的预测，到11月8日大幕落下之前，trump和clinton这两只依靠美元运转的吞金巨兽，将会吃掉24亿美元的政治献金。而同时进行的参众两院换届选举，还要另外再消耗40亿美元。 可调配的资金越多，政治宣传的声势越浩大，普通公民能在街面上看到的各类对立式广告越琳琅满目，整个美国社会的气氛，也就越紧张和割裂。 这一切，都可以追溯到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的合法化。 “为了更好地隐藏我们的踪迹，我挑选的都是现在筹措到的资金比较多，来源也比较丰富，即使一次性收到六位数捐款都不会引起注意的大型superpacs，嗯……第一个，lcv胜利基金，2010年7月30日成立，资历很老的民主党血源。他们今年已经支持了十三位民主党的候选人，所以，再加上一个鲁本-基胡恩，也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第二个选择是womenvote，一个专门主张女性选民权益的superpac，早在2010年的1月就已经成立，后面才转为独立支出委员会。毫无疑问，也是更倾向于民主党一派。虽然筹措到的资金总额没有lcv那么多，但是womenvote的支持范围更广，到目前为止已经支持了二十个民主党候选人，这会让外界的注意力更分散一些。最重要的是，在我们本身没有什么特殊政治目标的情况下，把钱捐给女性选民的基金，给自己再套上一层伪装的外壳，被发现的概率就更小。” “第三个可选捐赠目标，叫做nea倡导基金，2010年10月5日成立，旨在为美国最大的教师工会，全国教育协会，增强政治影响力。跟前两个superpacs不同，nea倡导基金主要做的事情不是支持民主党候选人，而是发布关于共和党候选人的攻击广告。这家基金的火力，从成立开始就一直很猛，但需要注意的是，nea倡导基金会公布每一位捐赠者的具体信息，而lcv胜利基金和womenvote，只会定期做选择性的公布。” “那么，现在就是需要选择的时候了，易，二十多万美元的捐赠额度，我们准备怎样分配？” “好，没问题。” “没问……” 听到韩易的回答，说了一大篇的乔丹-布罗姆利一时气滞，他稍稍偏过脑袋，发现自己的雇主此刻正眉头紧锁地盯着手机屏幕，很显然并没怎么听进去他的叙述。 “易，我问的是，我们应该选择哪家superpac。” 乔丹轻声叹了口气，放缓语速再次问道。 “噢，抱歉，乔丹，我刚刚在……” 冲乔丹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后，韩易的视线，又回到了泛着亮光的屏幕上。 一条来自小如的新消息。 [gracehsu：我考完啰，好难……] 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但徐忆如和韩易的交流却从来没有停止过。韩易给小如分享欧陆之旅的有趣见闻，小如也会让韩易了解到她暑校生活里或愉快或烦恼的琐碎细节。 一开始，话痨的韩易聊天频率明显比徐忆如要高得多，但在……芭芭拉-帕文发生之后，内心五味杂陈的他，打开聊天框的时间逐渐减少，到最后，反倒是小如主动发起话题的次数要多一些。 发一张她给自己潦草准备的午餐照片，顺带关心一下韩易的饮食状况。又或者让镜头记录下她用小熊发箍扎起头发，戴上能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穿着粉红睡衣在电脑前愁眉苦脸的模样，跟韩易抱怨两句论文的进度，以便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叮嘱韩易别为了工作忘记了身体。 虽然不在身边，但那个熟悉的小如，却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软软糯糯的宝岛腔调，给他带来的温暖与安心越多，萦绕在韩易心间的煎熬和纠结也就越强。 倒不是因为小如愈发主动的关怀。 而是…… 几乎每天都待在一块儿，连毕业旅行都没有分开过的前几个月，那种陪伴的喧嚣和亲近的暧昧，总能让人对周遭的变化与心绪的翻涌失去敏锐的感知力。在海边的卡梅尔，寂静暗夜里老夫老妻般的温情共舞究竟意味着什么，韩易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思考。 无法见面的这一个月，两人之间拉开了成千上万英里的物理距离。分居两地的现实，人物皆新的异国，就像是一个只能容下他一人的黑洞，让韩易从纷繁嘈杂的新生命里抽离出来，让他有机会从一种近似于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这段在2023年戛然而止，又从第二个2016年的2月29日开始续写的感情。 审视的结果？ 把那些恼人的干扰因素归置在一旁，韩易真正能确认的，只有一点。 他真的很喜欢徐忆如。 这是一种无可辩驳、无法质疑，也用任何其他方式解释不通的强烈情感。 越是靠近洛杉矶，韩易对自己的判断就越是笃定。 顺理成章地，也就越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刚刚在检查邮件，没有听清楚。” 韩易将手机反扣，放在膝盖上，感受着机身散发出的热力。 等他想好用什么样的方式、态度和角色回复……再回复吧。 “所以，我们现在的选择是，lcv、女性选民和……” “nea。” “和nea，好的。”韩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思维转换到另一条轨道上来，“我没记错的话，前两个可以不用透露捐赠者信息，而nea必须透露，是吗？” “是的。” “那……我的意见是，除了可以直接汇到基胡恩竞选委员会账户的款项之外，余下的现金，按照一半一半的比例，捐赠给lcv和女性选民吧。现在这个阶段，我还是更看重保密性。再者说，在内华达的国会第四选区，我们应该也不用再给哈迪先生买攻击广告了，他本人就是自己最好的攻击广告。” 韩易的论断绝非无凭无据，作为共和党人的克雷森-哈迪，其最大的政见就是“反对一切obama支持的东西”。不仅公开反对obama力推的伊朗核协议，还大肆抨击这位非裔总统的医保方案，再加上他作为盎格鲁-萨克逊白人以及坚定保守派的“原罪”，克雷森-哈迪想要在少数族裔聚居、民风开放的克拉克县领先，用天方夜谭来形容毫不为过。 若克雷森-哈迪的心智再坚定一些，他完全可以走更为激进的路线，全面放弃克拉克县的城市选民，大力支持trump一派，争取把内华达国会第四选区七个县治中的其他六个县以大比分领先的优势拿下。 但哈迪显然不是一个坚定的共和党原教旨主义者，由于担心自己在郊区六县所获得的选票，不足以让他克服在人口众多的克拉克县的落后态势，克雷森-哈迪的政治立场，特别是在选战进行到这一阶段，出现了明显的反复横跳的迹象。 谴责obama，但却作为现任众议院议员，给一项“取消obama总统daca计划资金”的决议案投了反对票。不仅如此，哈迪还将选战后期的大部分精力用在了讨好少数族裔上——北拉斯维加斯非裔美国人养老院、内华达州亚洲文化联盟峰会，招募以非裔、拉丁裔和亚裔为主的本地竞选团队……每一条，都是一个共和党的保守中年白人争取少数族裔的徒劳尝试，也让他跟自己的核心选民群体渐行渐远。 只要克雷森-哈迪的竞选思路不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的改变，按照现在的民调走向来判断，鲁本-基胡恩仅凭克拉克一县的选票就能击败他，成为内华达第四选区国会议员。 而这也是韩易愿意在这一阶段往鲁本-基胡恩身上下重注的原因，他捐赠的这三十万美元，与其说是帮助基胡恩打赢2016年的这场选战，不如说是为这位墨西哥移民在国会山的后续政治活动提供弹药。 “ok，没问题，lcv胜利基金50%，womenvote50%。我记下来了。” 乔丹-布罗姆利点点头，按下iphone的主机按钮，用siri在备忘录里记下了这段文字信息。 “那……501(c)(4)呢？我们现在还不需要动用这一层组织吗？”犹豫片刻，韩易还是决定把心中的疑问抛出来。在欧美音乐领域，他是跟乔丹-布罗姆利不相上下的专家，但在竞选政治方面，韩易目前还必须得扮演一个谦虚的学生，认真勤勉地吸收这些他上一世未曾接触过，也没有机会接触的知识。 “内华达太小了，这里的国会议员竞选，一个选区两边的竞争对手加在一起都筹不到五百万美元，完全没必要让501(c)(4)介入，增加引起选民反感的几率。” “因为它们叫‘暗钱组织’。” “对的，因为它们叫‘暗钱组织’。” 乔丹-布罗姆利瞄了一眼韩易，耐心解释道。 “501(c)(4)，或者说社会福利组织，作为匿名捐赠渠道的历史，比superpacs要长得多。1976年的巴克利诉法雷奥案之后，法院取消了对候选人竞选支出的金额限制，取消了对独立支出的限制——这给未来superpacs的诞生提供了先决条件——与此同时，也取消了对501(c)(4)组织的监管限制。只要能满足‘八组魔语’的规定，501(c)(4)就可以无限制地接受和支出款项。” “八组魔语？” “‘为某某投票’、‘当选’、‘支持’、‘投票给’、‘某某当选’、‘投票反对’、‘击败’、‘拒绝’……只要宣传语中不带这八组词，那么这个组织就不是在开展‘竞选活动’，而是在进行‘议题倡导’。” “多么装腔作势的做法。” “政治就是装腔作势的艺术。”乔丹-布罗姆利耸耸肩，继续说道，“501(c)(4)不需要在联邦竞选委员会注册，也不用透露它们的捐赠者名单。所以，2010年之前，很多真正大额的捐赠都是通过501(c)(4)完成的。公众不知道捐赠者是谁，政府和fec也不知道，只有候选人自己清楚……这种完全合法的操作，让利益交换也表面上变得合法了起来。” “怎么说？”韩易挑挑眉毛，好奇地问道。 “两个人之间的私下交易，叫作互利互惠，只有公之于众后，才叫权钱交易。既然捐赠者的身份和诉求都无从知晓，议员们当选之后做的任何事情，当然也就不涉嫌违法了。只有黑暗而愚昧的国家才会滋生腐败……黑暗又聪明的国家，早就把一切合法化了。” “很愤世嫉俗的观点，布罗姆利先生。”韩易笑眯眯地轻声应了一句。 有些话，美国人可以讲，外国人也可以讲，但在美国发展的外国人，就不太好讲了。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住在好莱坞，又不是dc。更何况，我又没有一个常春藤的文凭需要保住。”乔丹颇为诙谐地回应道。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乔丹-布罗姆利确实是一个有别于常人的野路子。 在全是耶鲁、哈佛、斯坦福、哥伦比亚和芝加哥大学，最次也得在康奈尔或者乔治城拿个jd的律师界，布鲁克林法学院毕业的乔丹-布罗姆利，跟没拿过文凭也没什么区别。 “总而言之，不管你我怎么看待501(c)(4)，它所代表的政治献金，在美国主流社会的眼里就是‘黑钱’。如果我们未来在国会山有更宏大的计划，那么用到一两个501(c)(4)完全没问题，但内华达州众议院议员竞选这种级别的活动，就没必要让这种组织来介入了。要是被竞选对手发现了，说不定还会起反效果。本地的居民可不管你资金的来源或者用途是什么样的，只要被标记成黑钱，就铁定会流失掉很大一部分选票。” “明白了。” 听到乔丹-布罗姆利的分析，韩易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对他的法律顾问发出指令。 “接下来就按照这种方式继续复制下去吧，后面不管是跟众议院还是参议院的议员见面，我就不露面了，乔丹。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你自己处理就好。资金方面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会解决。” “好的，易。”从西南148大道驶出i-75高速的乔丹-布罗姆利，一边探出头仔细观察路线，一边把左手按在胸口上，对韩易表示感谢，“非常感谢您对《音乐现代化法案》的支持，这将会是一部对行业里每一位参与者都大有裨益的良法。” “我确信它是的。” 韩易摇下车窗，打量着这座街道跟民居之间的退距都可以再修一座足球场，显得无比空旷寂静的迈阿密北部小镇，随口回复道。 韩易并不在乎《音乐现代化法案》是不是一部良法……更准确地说，他知道这是一部良法，也并不担心它是否能在参众两院获得通过。 对音乐、艺术以及知识产权的保护，在2010年代，已经是民主党和共和党为数不多的共同纲领了。 上一世，《音乐现代化法案》在众议院获得了415-0的全票通过，法案上呈到参议院后，也是很快便得到了参议员们的一致赞成。 之所以要在这种铁定通过的法案上花费心力，韩易有且只有三个目标。 第一、想要成为四大音乐集团，就不可能不在跟整个行业有关的改革法案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第二、《音乐现代化法案》最终成稿洋洋洒洒六十七页，看似有很多无关紧要的废话，但实际上只要稍稍改动那么三四个词，就能让瀚音乐集团在与三大的竞争中获得充足的后发优势。 第三……通过乔丹-布罗姆利和《音乐现代化法案》这种人畜无害的普通法案，尽可能多地接触两党的实权人物，是韩易在非竞选期内，扩大美国政界影响力最直接、最有效也最安全的方式。在这一过程中，乔丹-布罗姆利不仅能够收获《音乐现代化法案》‘首席法律顾问’的美誉，更能把他在韩易的事业战车上绑得更紧一些。 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呢？ “放手去做就好了，乔丹。按照你的心意，和我们的讨论结果，来更好地塑造这部法案，让它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1976版权法，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 “我这辈子做错过很多事情，但有一件事从来没有做错过……那就是客户的嘱托。” 拐入一条细长的砂石车道，乔丹-布罗姆利指向道路尽头的那栋砖红色屋檐、乳白色外壁的西班牙海滨度假豪宅，以及不知道在门口等候了多久的两道身影，笑道。 “音乐、议员、电影、职业摔角……” “易，你需要的任何资源，我都能即时奉上。” “跟巨石强森问个好吧……别认错了，是右边更大只的那个。”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弯道超车 “你真应该看看他听到你这句话时的表情。” 整天都在各色3a级办公大楼间辗转的乔丹-布罗姆利，特别注重与自然环境的互动。不仅每周都会挤出时间攀爬好莱坞山，每出差到一座城市，也会选择当地热门的户外胜地徒步，就连x乘车回家的这一小段路，他也要打开车窗，让新鲜干燥的夜风灌入车内。 2016年7月3日的洛杉矶，远没有到最恼人的酷暑时节，实际上，此时的南加州地区，甚至比美国绝大多数南部城市的气候都要怡人。哪怕正午，也只有75华氏度而已。 晚上十点三十一分，韩易与乔丹-布罗姆利搭乘私人飞机落地加州的第27分钟，地中海气候的特性让浅夜时分的温度骤降到了64华氏度。这样的天气，开空调确实还不如开窗来得凉爽醒神。 “简直是无价之宝。” 乔丹把疲惫的身躯完全沉进宾利添越舒适的真皮座椅里，不知道是在承接上一句话，还是夸赞韩易这台代步豪车后排座的舒适程度。 “你说的是谁，听到了什么话？” 正闭目养神的韩易微微睁开眼睛，笑着瞥了一眼自己的法律顾问。 “如果能有主语和一些细节描述，应该能帮我更快理解你的意思。” “我说的是今天下午，你跟巨石说的那句‘你也可以成为下一个文斯’。” 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的情景，乔丹-布罗姆利忍不住笑了两声。 “看他当时的反应，你应该是……帮他找到了又一个人生目标。” “哪有那么夸张。”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韩易心里很清楚，当他提到wwe的那一瞬间，确实能观察到巨石强森那不可置信的惊讶神情，以及随后努力抑制住的起伏心绪。 不过，很多事情光凭借表象，也看不出什么端倪。韩易不知道wwe对于巨石强森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掌控这家机构，是否真的会成为德维恩除了演艺生涯之外的下一个重要目标。他只知道，这家世界上最大的职业摔角公司，会对自己未来的战略布局，起到相当关键的作用。 说得再具体一点——他准备逐渐增加持股比例的联合艺人经纪公司，需要在现场娱乐方面大步追赶wme的进度。 傍上银湖资本这条大腿后，世界第一演艺经纪公司可以调配的财务资源越来越丰富，结构性扩张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为了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以尽可能高企的估值强势上市，让下注的机构们能够在二级市场大举变现，赚到盆满钵满的冲刺性收购，所涉及到的交易总额也越来越夸张。 2013年，银湖资本就带着wme，以23亿美元的天价整体收购img。这个价格，是img税前息前折旧前摊销前利润的十三倍之多。演艺经纪公司的市场估值，特别是估值和ebitda的碧梨，就像之前韩易和柏汇资本收购uta时所了解到的那样，应该远低于这个数字才对。 换句话说，wme用劳斯莱斯的价格，买了一台奔驰s350。 肯定是好车，可绝对不值那么多钱。 但wme不在意，银湖资本也不在意，因为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让这笔收购案变得有利可图，而是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扩充wme的规模，这样他们才能在敲钟之前，成为这个行业毫无争议的冠军公司，以“世界演艺经纪第一股”的身份，博取二级市场的欢心。 为了击退当时同样向img提出了收购提案的kkr，几亿美元的溢价，对于旗下管理资产920亿美元的银湖资本来说，是一个为了节约时间成本而必须付出，且可以被接受的代价。 因为，接下来，他们还有很多很多块拼图，需要接在wme本已十分臃肿的身体上。 比如2015年1月21日买下电子竞技艺人管理公司gem。 比如2015年4月收购职业骑牛大赛的全部股权。 比如2015年9月14日从trump手中购得环球小姐组织和旗下的全部品牌资产。 比如上个月在华国与红杉资本、腾讯和方源资本共同创立endeavorchina。 电子竞技、牛仔运动、选美比赛、海外分公司。 纵观wme-img合并后的一系列商业操作，不难发现，银湖资本和它牢牢掌控的这艘娱乐巨舰根本没有任何指向性明确的打法。当然，在影视、音乐、广告、体育等多个领域独占鳌头的wme，实际上也不再需要在核心主营业务板块进行提升，想要拉高估值，就得像他们现在这样，什么都看、什么都买，吃不吃得下去，先塞进嘴里再说。 自重100斤，但要想尽办法在称上看起来是150斤，这头猪才能卖个好价钱。 即将于一周之后，向全世界公布的wme-img对ufc的收购案，便是这场给猪加重的狂欢节里，最引人瞩目的重头戏。 资本圈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一次，银湖资本联合他们三年前费尽心思驱赶的kkr，还有迈克尔-戴尔的家族办公室msd资本，掏空了wme-img的现金账户，凑齐四十亿美金，将世界上最大的mma赛事品牌终极格斗冠军赛，即ufc，收入囊中。 四十亿，美金。 这是演艺经纪行业历史上，最为昂贵的一次收购。 同时，也标志着好莱坞四大演艺经纪公司的军备竞赛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为签约艺人争取到最好的演艺合约，已经不再是wme-img、caa、uta和icm最需关心的要务。 如何跟华尔街搞好关系，想尽一切办法搞来十位数的融资，然后把手指头能触碰到的所有相关品牌通通揽入怀中才是。 而华尔街上有兴趣、有能力、有人脉、有毅力投资演艺经纪公司的大型资本，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这意味着，四国争霸的关键时刻，但凡有谁打了个盹、走了会儿神，为数不多的资本伙伴可能顷刻间就会被其他三方瓜分殆尽。 特别是uta和icm两家规模较小的机构，更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没日没夜地寻求融资解决方案。 已经有一个wme-img乘风而起，要是另外两家再赶在前面搞定一个长期合作的大金主，那等待最后一名的，只有被时代淘汰的悲惨命运。 要知道，最稳定的结构，并非四边形，而是三角形。 时空连续性没有受到干扰的前世，演艺经纪行业的“五军之战”正是朝这样的方向在发展。在好莱坞根基较浅，但时尚和体育行业独占鳌头的img被wme直接吞并。2021年，意识到自己与wme-img之间的差距正逐渐增大，必须来一桩震撼交易奋起直追的caa，在大股东tpg资本让渡一部分权益给一众华尔街投行和私募资本集团后，以7.5亿美元的价格买下icm。 本身就最为弱小，又因黑天鹅事件影响翻身无望的第四名，就这样掷出了白手帕。 到了那个时候，排名第三的uta再想弯道超车，已是一件可能性近乎为零的绝命赌博了。 毕竟，这个市场上稍微有点价值的筹码，都已经掌握在了wme和caa的手中。两位玩家根本不需要all-in，哪怕一次只放一枚在牌桌上，也能把uta活活玩死。 到那个时候，uta终于弄清楚了一个悲哀的现实：虽然三角形的结构最稳定，但在行业托拉斯违法的现代社会，二元化的细分市场，才能让资本最大程度上降低竞争所带来的耗损，以共同攫取最大最完整的利益。 有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两个选择，就足够了。 双冠军的赛制，即是季军最深切的悲哀。 幸好，这一世，uta不可逆转的最终结局不会再次上演。 因为，他们迎来了韩易这位超越金钱本身的股东。 亲眼目睹uta输过一次的韩易，为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制定了一个对时机和资金量要求极为严苛的追赶计划。 首先，敦促uta目前的经纪人团队，尽全力保证影视板块客户名单的完整性。uta本来就是以影视经纪业务起家，在这方面与wme和caa的差距是最小的。当然，也是最难以追赶的。 演艺经纪人在影视项目中发挥的作用，比在音乐板块他们所扮演的角色要重要得多，顺理成章的，他们跟影视类客户的合作关系也要密切得多。 换句话说，想要在电影和电视领域撬其他三大的墙角，所需投入的时间、精力和资源，远远超过其他类别的客户拓展。 对于韩易来说，利用七年的穿越者视野帮助uta拿到那顶从成立以来一直只有一步之遥，但却从来没有真正触碰到的皇冠，并不是一轮可以用几十年时间慢慢算牌的冗长赌局，而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百米飞人竞速。 wme和caa，通过华尔街资本的燃料加持，抢到了起手优势。 现在，韩易得凭借华尔街资本+超前信息+任何人力都无法阻挡的奖励机制，让uta后发制人。 在这种极致速度的比拼中，落后的一方想要领先，无外乎两种方式。 第一，在自己的赛道上，跑得更快一点。 为了做到这一点，韩易选择拿天量现金硬砸，在电子音乐和嘻哈音乐两个市场迅速成为细分类目第一，再借两个乐种主流化的风潮反推到流行音乐界，以期uta可以和瀚音乐集团同步发展，在黑天鹅振翅高飞前，成为四大之中的音乐类第一。 有了拳头产品，才有话语权。 第二，在这场绝大多数情况下没有裁判，哪怕有裁判也可以想办法收买，且人人都在想办法边当裁判边当选手的，真正毫无规则可言的比赛里，在不影响自己速度的同时，大可以伸出手，扯一扯领先选手的衣角，让他们在优势领域的优势，不至于大到令人绝望。 wwe，就是韩易伸向wme-img衣角的一只手。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在价值数百亿美元的现场搏击行业里形成垄断。 2023年4月，wme-img40亿美金买下ufc的七年后，已经以“奋进集团”的身份登陆纽交所的wme宣布，与wwe的麦克马洪家族达成合意，将共同成立一家包含ufc和wwe两大王牌的合资企业。奋进集团占股51%，wwe占股49%。 该合资企业总估值，达到214亿美元。 一个板块就值两百亿。 这就是规模经济的威力。 因此，韩易之所以想要买下wwe或者至少控股一部分，就是为了一刀斩断未来的奋进集团在现场娱乐领域称王称霸的念想。 而且，韩易也相信，待7月11日阿里-伊曼纽尔的公司在ufc身上花掉40亿现金的新闻出街后，坐在康涅狄格州斯坦福德市世界摔跤娱乐总部的文斯-麦克马洪，肯定会有所触动。 不一定真的想卖，但绝对会松松口，让同样看得眼热的资本市场递几份收购报价过来。 未来一两年的时间里，能否把当年从老爹那里花一百万美元买来的赛事品牌，变成让麦克马洪家族真正跻身顶豪家族的充裕资金，毫无疑问将是在文斯心头萦绕的诱人想法。 这是韩易开启谈判的最佳时机。 不要等到未来wwe估值93亿再追悔莫及。 趁现在ufc还只值40亿美元的时候，压压价先收过来。 几十亿美金的交易，再低调，也肯定会引发全世界的热议。所以，韩易才会邀请巨石强森成为他的“posterchild”，为媒体和公众提供一个能让他们津津乐道好久的传奇故事。 wwe最伟大的摔角手，在离开赛场数年后卷土重来，带领一众华尔街巨鳄杀回办公室，誓要给昔日老板一点颜色看看。 乖乖，还有比这更符合wwe精神的故事吗？ 收购完成之后，要不要让巨石强森直接在拳击台上给文斯-麦克马洪来个抱摔？ “谁不想在功成名就之后买下曾经为之奋斗的老东家呢？哪怕是和平分手，哪怕离开的时候没闹什么矛盾，这种变成主宰者的荣耀和成就感，相信没有人会不为之着迷吧。” 看着窗外越来越高的山势，和远端随着障碍物的消失而越来越清晰的洛杉矶灯火璀璨的夜间全景，韩易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巨石清楚，我也清楚，wwe这件事，若要从我们第一句话算起，到最终在协议上签字，起码还有两年的时间。现在更让我期待的，其实是我们达成的另一个合意。” “那个制作公司？” “是啊，专门做流媒体视频平台的内容供应，走一条没什么人全心全意在走的赛道。” “赛道倒是没错……只希望凯文和巨石能挖掘到充足而有趣的项目。” “跟这两个人合作就是为了这个……业内声誉卓著的明星，动用他们的人脉资源在圈子里flix愿意花钱购买的内容，总比我们从零开始要好。” 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这栋最近出差太过频繁的韩易已经快要记不清门牌号的贝莱尔豪宅，离i-405高速并不太远。从日落大道的出口进入城市道路，行驶约莫五分钟后再经两车道的贝拉吉奥路上山，穿过贝莱尔乡村俱乐部，不到五分钟的车程，便能看到那现代风格浓郁的乳白色平顶。 “先生们。” 基安-格里芬按下手边的传感器，看了一眼缓缓开启的大门，转头向二人说道。 “我们到家了。” 跟随韩易走了半个西欧的费亚穆-德尔维希正在享受来之不易的假期，x接机的人，自然就换成了基安。 “你确定不想直接回家吗，乔丹？我可以让基安现在送你回去。”韩易拍拍乔丹-布罗姆利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今天你已经很辛苦了。” “我喜欢把手头所有事情做完再休息。”乔丹摆摆手，“不用担心，老板。而且，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只是需要你在几份交易文件上签个字，明天我好让他们寄回纽约去……这样一来，你可以早点拿到one57的钥匙。” “好吧……非常感谢，乔丹，等会儿一定得先尝尝菲力克斯的拉面再走。theyaretodiefor。” 驾驶技术精湛的基安-格里芬一个甩尾，都没感觉汽车有任何加速的过程，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门廊前。下车的韩易和乔丹-布罗姆利关上车门还不到一秒，基安便再次踩下油门，在前院绕了个漂亮的圆圈，一头扎进了车库里。 行李？当然不需要把行李从前门拿下来。鲍比-刘易斯和约翰娜-杨森正候在负一楼，待基安将添越停稳，两个男人则会兵分两路，鲍比把主人家的箱子抬到主卧里去，基安则将乔丹-布罗姆利的背包带到一楼。至于约翰娜-杨森，红发荷兰姑娘负责给韩易带出去整整一个月的物什分门归类，该清洗的丢进洗衣机里，太贵重的等着明天干洗店的人上门取件，其他的干净东西则按照顺序和类别放回储物柜中。 来到床前的韩易，绝不会找到一点出差后深夜归来的匆忙痕迹。 金钱可以摆平生活中的很多麻烦，这便是其中小小的一个。 就在三位管家忙碌的同时，宅邸经理科瑞-麦金托什已经掐准时间候在了车道前，为韩易开门，向乔丹-布罗姆利致意，带领二人朝室内走去。 “总是很高兴见到你，科瑞。”韩易的手覆在科瑞-麦金托什的脊背上，半开玩笑地说道，“现在哪怕听到你的名字，也能瞬间给我带来一种家的感觉。我想你是唯一一个能做到这点的人。” “噢，很高兴能为您带来这样的感受，韩先生。但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唯一一个。” 说到这里，挂着完美微笑的科瑞-麦金托什，下意识地朝前廊方向瞟了一眼。 顺着宅邸管家的视线，韩易发现了一个将他刚才那句玩笑话全部推翻的人。 前廊的灯光明亮灼人，玻璃幕墙尽头的洛杉矶夜景更是耀目得紧，从如墨的夜色里望向屋内，韩易一时间看不清楚那张被无数道光线交织点亮的容颜。 但那小小的、瘦弱的身影，还有不知道什么原因，略显干涩沙哑的软糯嗓音，却是在他脑海里，绝对没人可以冒充或替代的独特标识。 “易易……” “回来了喔？”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巨石强森 站在车道尽头，体型差距无比明显的二人，正是巨石强森，以及与他一起席卷北美银幕的黄金搭档凯文-哈特。 2016年6月17日，由巨石强森和凯文-哈特联袂奉献的动作喜剧《乌龙特工》上映，周四点映票房180万美元，开画首日1300万美元，当周最终的票房收入3550万美元，比起各路媒体的预测还要高出20%有余，仅次于迪士尼狂揽1.35亿美元的顶级动画ip《海底总动员2》。 对于一部制作成本只有5000万美元，正好卡在中档电影成本线上的合家欢电影来说，首周3550万美元的票房，以及烂番茄与metacritic不好不坏，至少没有口碑崩盘的评分，意味着一个月的时间里，《乌龙特工》应该至少还能再拿到两倍于此的营收，让北美地区的总票房突破一亿美元大关。再加上全球票房的话，达到两亿美元左右应该问题不大。 而这，就足够新线影业提前开香槟，庆祝项目盈利了。 2-2.2亿美元的全球总票房，1.7-1.9亿美元的项目总支出，把后期的流媒体视频、vod和其他辅助收入计算在内，《乌龙特工》的净利润最终大概率会落在5200-5400万美元的区间。 1.28的现金回报率。 不一定能打动新线影业启动续集的制作计划，但至少可以让参与制作和渠道发行的利益相关方，包括新线影业、环球影业，以及跟环球签下“5年5亿美元50部电影”tedeal的完美影业，露出满意的笑容。 其中也包括巨石强森的七块影业。 凯文-哈特跟他的朋友巨石强森，在参与电影制作项目时都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保底片酬可以少一些，但是绝对会要求票房分成，而且至少是调整后总收入的分成。 上一世，各家公司加在一起才能分5200万美元的净利润，巨石强森和凯文-哈特却可以直接抱走1400万和1000万美元的秘密，就在于此。 韩易喜欢跟聪明人合作，而虽然从外貌条件、个人气质甚至是成长经历上来看，强森和哈特都与传统意义上的常春藤盟校精英相去甚远，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缺乏在好莱坞出人头地所必备的“streetsmart”。 “凯文！” 宾利添越在车道尽头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恰好停在凯文-哈特与巨石强森身前。韩易摇下车窗，向凯文-哈特伸出了拳头。 “myman。” 凯文-哈特一只手跟韩易碰拳，一只手直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好久不见了，嘿……乔丹！” “hello，凯文。” 拉起手刹的乔丹-布罗姆利，朝凯文-哈特比了个v字。 “德维恩，下午好。” “下午好，乔丹。” 六英尺三英寸高的巨石强森，说话的嗓音跟他遍布全身，快要将身上这件米色t恤撑爆的紧实肌肉一样，充满了粗粝的力量感。 似乎是为了缓和自己健壮身形给人带来的压迫，巨石强森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下方，神情谦和地朝乔丹颔首示意。自从踏入好莱坞演艺圈以来，德维恩就没少跟马纳特娱乐的律师打交道。毕竟，世纪城的摩登办公楼里，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大型娱乐企业跟马纳特娱乐有不同程度的法务合作。 虽然乔丹-布罗姆利主要负责音乐版块的业务，但两人这几年里已经打了好几个照面——虽不算朋友，以名相称却毫无问题。 “希望您在这个美好的下午过得愉快，韩先生。” 巨石强森没有忘记，他在自家车道上站了十五分钟，究竟是为了迎接哪位人物。 风头正盛的动作明星向前跨出一步，微微躬起身子，朝韩易殷勤地伸出手。 “请叫我易就好。” 无法忽视的身高差距，让韩易不得不仰起头，才能在背光的情况下看清楚巨石强森的脸庞。270磅的魔鬼筋肉人，铁塔一般矗立在车道上，硬是在韩易身前构筑了一片倒三角形的阴影。 按理说，这种体态的壮汉，不管在wwe还是好莱坞，都应该更适合出演那种看似强大到不可战胜，但瘦弱俊美的白人男主角却最终还是能凭借勇敢、诡计或者运气将其击败的终极反派才对。 但野心、忍耐与智慧并存的德维恩-强森明白，像他这种非裔和萨摩亚人混血，外在条件又相当极端的少数族裔，想要在好莱坞真正站稳脚跟，必须对自己的演艺生涯进行审慎的规划。 无论是摔角场边，还是摄像机镜头前。 跟随身为职业摔角手的父亲洛基-强森的步伐，于1996年首度登上wwf舞台的德维恩-强森——或者以他最早的艺名来称呼他，洛基-麦维亚——从一开始就是以超级大反派的形象被写进联盟剧本里的。刚出道不到一年便拿下了四个摔角冠军，把粉丝们最喜爱的人气角色纷纷斩于马下，强森当时在摔角迷圈子里的口碑可想而知。 1997年，“dierockydie”，是wwf赛场上喊得最响亮的口号，没有之一。 当然了，以前的wwf也好，2002年更名后的wwe也好，都很难算作真正意义上的竞技体育。非要严格定义的话，wwe更像是充满荷尔蒙与肾上腺素躁动的暴力嘉年华，那些看起来惊天动地，实际上却没有丝毫伤害的华丽招式，能很好地宣泄美国社会长期积压的负面情绪。 因此，所谓的摔角手，与其说是运动员，不如说是剧院演员。按照联盟的要求，照着剧本念台词然后打架，就可以轻松获得一年五十万美元以上的收入，明星摔角手的年收入更是能达到七位数。 在这种远超美国居民中位数水平的高薪诱惑下，别说扮演反派了，被几个汗津津的大汉穿着三角短裤坐在自己脸上磨来磨去，也不是什么令人无法接受的大事。 但德维恩-强森不同，不管联盟的编剧持怎样的观点，他自己心里清楚，只有形象正面的英雄，才能获得整个联盟最高的商业价值，以及wwe最大的合同。 全力扮演好邪恶势力的同时，在异常睿智聪敏的妻子丹妮-加西亚的帮助下，德维恩-强森开始逐步改造自己的人设，一点一点、一场一场地赢得粉丝的支持。他把自己的名字从听起来就不像个好人的洛基-麦维亚改为忠实可靠的“巨石”，并开始注意自己的外貌管理——摘掉会让保守派观众心生反感的金耳环和金项链，以干净清爽的正派硬汉形象示人。 德维恩-强森的努力，终于在1998年底看到了回报。wwe的粉丝们开始喜欢上这个“改邪归正”的阿尔法男性，在如潮水般涌来的爱慕与欢呼声中，“巨石强森”成为了整个联盟最炙手可热的角色，也成为了德维恩-强森未来巨星生涯的基石。 接下来的数年时间里，在wwe总裁文斯-麦克马洪的强力推广下，巨石强森摇身一变，跃升为联盟首屈一指的英雄人物。进入新世纪，职业摔角和wwe在全世界范围内受到了广泛而热烈的欢迎，巨石强森的形象，也顺势成为整个星球上最为人熟知的力量标志之一。 按照许多摔角评论网站的说法，德维恩-强森，是wwe自1980年创立以来，孵化出的最强巨星。 摔角界的迈克尔-乔丹。 既然在现场娱乐领域已经坐到了头把交椅，好莱坞自然成为了巨石强森的下一个征服目标。 要知道，wwe提供给巨石的年薪，只不过五百万美元而已。 换句话说，一年累死累活打36场比赛的收入，还不够他在《乌龙特工》里露脸45分钟。 而进入影视行业的巨石强森，大致的发展轨迹也跟他的wwe生涯趋同。先是在2001年的《木乃伊2》里小试牛刀，出演了一个全身被cgi裹满了的奇怪反派，然后零星接演了wwe参与制作的《蝎子王》、《勇闯魔域山》以及《牙仙》等小成本电影，不断摸索最适合他自己的银幕形象和发展道路。 2011年，基本上已经退出wwe常规节目表的巨石强森，有了更多的时间在好莱坞深耕。而他在娱乐圈内的第一部大卖作品，也正是在当年诞生。全球6.26亿票房的《速度与激情5》，让巨石强森刻画的卢克-霍布斯一角深入人心，更让他成为了好莱坞动作电影界炙手可热的新星。 接下来，巨石强森在《特种部队2：全面反击》和《速度与激情6》中继续兢兢业业地当好配角，虽然肯定没办法跟马修-麦康纳或者凯文-斯派西比演技，接到的角色同质化也相当严重，但是能不停地出演同一模板的人物，也是在好莱坞迅速打响名气的有效方法之一。 2013年跟hbo联合制作喜剧剧情片《球手们》，一口气接拍《告密者》、《付出与收获》、《帝国州》等五部电影；2014年担纲主演米高梅和派拉蒙合拍的《宙斯之子：赫拉克勒斯》；2015年继续回归《速度与激情7》扮演霍布斯，另外还主演了一部全球票房4.74亿美元的视觉灾难大片《末日崩塌》…… 直到《乌龙特工》上映前，电视剧、真人秀、电影、wwe四条线同时发展，除了圣诞节之外几乎全在工作，堪称好莱坞劳模的巨石强森，已经在年度演员票房榜上连续三年排名前三了。 光是2013年，德维恩-强森就凭借《速度与激情6》与《特种部队2：全面反击》的优异成绩，以及另外三部小成本电影的票房加持，超过当年只出演了一部《钢铁侠3》的小罗伯特-唐尼，成为年度总票房冠军。 接下来，《速度与激情8》已经确认会迎来卢克-霍布斯的回归，而在《海滩护卫队》杀青的一周之后，赢下《摩天营救》这一项目的传奇影业，也宣布将邀请巨石强森出演男主角威尔-索耶。再加上2015年7月拿到的《狂暴巨兽》主演，以及前两天才对外宣布的《勇敢者游戏：决战丛林》，未来一两年的时间内，巨石强森竟然有四部制作预算过亿的动作大片排队等待上映。 即使在看惯了奇迹的好莱坞，巨石强森在演员阵列里的蹿升速度，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前段时间我们在索尼总部谈合作协议的时候，我就很想跟你见面，可惜那天咱们的时间都碰不上。” 握住德维恩-强森的手，韩易不禁在心中暗自咂舌。 他的手绝不算小，但跟巨石强森交握的时候，却感觉对方根本不需要把手完全张开，就能直接把他整只手，包括一部分腕关节，全数包进掌心里。 “主要是因为凯文。” 巨石强森指了指身旁堪堪搭到他胸口的凯文-哈特，调侃道。 “他要赶着去坦帕捞钱，有什么办法？” “先生们，我是这里唯一一个还需要靠卖笑赚钱的人。”凯文-哈特很是配合地翻了个白眼，玩笑式地嘟囔道，“一个话筒、一瓶水，每天一个城市，台下笑声大一点我就赚得多点，笑声小一些我就没得吃。” “oh，really？” 德维恩把大手覆在凯文的肩膀上，差点拍得后者一个趔趄。 “我听说的版本是……你每天赚一百万美金。” “谁跟你说的这种鬼话？” “billboard和福布斯……福布斯的标题我都记得，《像摇滚明星一样巡演：揭秘凯文-哈特8750万美元年收入的来源》。” “你对我有点太上心了，rocky。” 凯文-哈特摆摆手，轻描淡写地把巨石口中这轮被billboard称为“史上最赚钱喜剧巡演”的体育馆脱口秀世界巡演《whatnow?tour》抛在一边。 巨石强森确实是演艺圈中的劳模，但跟凯文-哈特比起来，他的工作频次还是差了一点。从2015年4月9日开始，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里，凯文-哈特已经完成了161场演出，还有八场就可以宣布圆满结束。 而德维恩-强森口中所谓一百万美金的日收入，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很多时候，凯文-哈特的吸金能力，比这还要更强一些。 随手举几个例子，纳什维尔、奥兰多、坦帕、洛杉矶、布鲁克林、多伦多和华盛顿dc，每场的票房营收都不少于150万美金，多伦多、华盛顿和布鲁克林更是能达到200万美金以上。 要知道，这可是连舞美都不需要的脱口秀巡演，利润率高得吓人。 即使在一些小城市，比如加州的弗雷斯诺和康州的安卡斯维尔只能卖出50-60万美元左右的门票，整个巡演通拉下来，平均每场的票房超过一百万美金可以用不费吹灰之力来形容。 这样一想，自己在影视板块选定的两个合作伙伴，都绝非凡俗之辈啊。 “那不是件好事吗，凯文？” 想到此处，韩易笑意吟吟地插进话头，用他最擅长的诙谐语调，借凯文-哈特做桥梁，跟巨石强森拉近关系。 “你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谁不想让巨石对他们上上心呢？” “啊，哈哈，不行，我太老了。姑娘们一般都把我当邻居家强壮到有点不正常的叔叔看。” 巨石强森社交场合里的捧腹大笑，跟他在电影里表演的别无二致。双手虚掩腹肌，向后仰上一仰，脸颊两边分别皱起三四道深切的纹路，喉头挤出洪亮却沙哑的几声干笑。 这种同时能展现健美身姿与亲和态度的笑容，是巨石强森打磨了许久的招牌。 “你昨晚在酒吧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兄弟。” 凯文斜睨了德维恩一眼，语气是同性好友之间司空见惯的嫌弃。 “别理他，易，这家伙嘴里没一句实话……让我带你和乔丹参观一下这栋房子吧，跟我来。” “上次我确认的时候，这里还是我的家。” 对于凯文-哈特听起来仿佛相当认真的玩笑话，巨石强森并不介意。跟凯文相识多年，前不久才刚花三四个月时间跟对方拍摄完成《乌龙特工》的他很清楚，只要不涉及到工作相关的话题，凯文-哈特永远都是这样天马行空，没个正形。 更重要的是，同样心思慎敏的巨石强森不难看出，绝大多数时候，凯文那些张口就来的玩笑话绝非漫无目的的闲篇。 每一句调侃，都能让他想粘合的谈话双方彼此之间更近一步。 “这栋别墅真的很棒，德维恩，满足了我对佛罗里达豪宅的所有幻想。” 踏上乳白色大理石砖铺就的正门步道，韩易在炽热阳光的曝晒下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三四个正戴着草帽，认真为前院清理杂草的墨西哥工人，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感觉跟《球手们》里斯宾塞的住宅挺像的……嗯，又带了一点瑞奇-杰雷特的风格。” “噢，不会吧，你看过这部剧？”与韩易并肩行走的巨石强森脚步迟滞片刻，挑高的眉毛将他的惊讶展露无遗。 “能怎么说呢，我是个粉丝。” 韩易耸耸肩，笑着回答道。虽然说不上有多喜欢《球手们》，但他确实看过这部由巨石强森与马克-沃尔伯格联袂制作的hbo电视剧。去年8月23日播放完毕的第一季，每集平均收视人数170万，是hbo六年来观看人数最多的喜剧类电视节目。包括线上平台在内的多平台观众总人数880万人，也是仅次于《欲望都市》1030万观众，和《大器晚成》第一季930万观众的电视网历史第三好成绩。 也难怪hbo会愿意以65万美元/集的价格跟巨石强森续约了。 “没记错的话，第二季应该下周就要开始了吧？” “啊，没错，不，应该是下下周才对，7月17号。” 巨石强森抢先一步，为造访他西南农场豪宅的三人推开大门。 “感谢你对《球手们》的支持，易……再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是的，这间屋子确实跟电视剧里斯宾塞的别墅很像，没有那么奢华，但风格十分相似。你知道它的上一任主人是谁吗？” “是谁？” “迈阿密海豚队的进攻截锋，弗农-凯利。” “原来如此。”韩易恍然大悟，“所以《球手们》这部剧的灵感，就是从这间别墅而来？” “远没有那么浪漫，易，我是先跟hbo签了合约，才为了拍摄搬到迈阿密来的。” 巨石强森轻车熟路地走到前厅靠近大门口的实木酒柜前，取出四只杯子，为三位访客和自己分别斟上少许酒樽里的威士忌。 “不过，我买下这栋房子，就是想让自己沉浸到角色中去，全方位地体验退役橄榄球员的日常生活。所以，你要说它给我带来了很多灵感，那也没错……要加冰吗？” 德维恩从冰桶里夹起一块形状完美的圆形冰球，问道。 “非常感谢，但不用了，德维恩，我不喝酒。” “oh，ok，那很遗憾……让我给你弄点别的吧，冰茶，好吗？伊莎贝拉！untéhdo，porfavor！” 虽然远称不上熟练，但跟他曾经的古巴甜心丹妮-加西亚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一年的巨石强森，依然能掌握一些简单易记的西班牙语词汇。 “欢迎来到迈阿密，男孩们！” 待管家伊莎贝拉将一杯碎冰远比实际内容多的冰茶放到韩易面前，巨石强森才举起手中的威士忌杯，稍微提高了点声调，说道。 四个人里，严格来说只有韩易一个人还符合“男孩”的定义，但这就是强森的语言习惯，任何能凸显他阿尔法气质又不会太过盛气凌人的词语，都在他的常用清单上。 “很爱迈阿密。” 凯文-哈特的酒杯与三人依次碰撞，发出跟他的评论一样引人瞩目的声响。 “退休老人版的洛杉矶。” “咳……smartass。”巨石强森装作咳嗽，毫不示弱地直接反击。 “很喜欢这种组合的能量。” 韩易抿了一口冰茶，笑着打圆场。 “说到组合……我想我们得再为《勇敢者游戏》举一次杯，我昨天看到了你俩在instagram上发布的公告，恭喜！” “谢谢，易，终于能发布这条消息，我也很开心。团队上下都已经期待很久了。” 若历史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凯文-哈特的hartbeat不会参与《勇敢者游戏》的制作，跟哥伦比亚影业一起进行剧本开发和后期项目制作的制片公司，只有巨石强森的七块影业。在两位主演只有分成而不参与投资的情况下，《勇敢者游戏》的选角工作并不复杂，四月初就签好了巨石强森、凯文-哈特和杰克-布莱克的合约，并于4月22日通过三位演员的社交媒体对外公布了这一消息。 但这一世，由于韩易的介入和他那份价值1.3亿美元的tedeal，《勇敢者游戏》的筹备进程，或者至少是选角进程，后延了整整一个季度。 6月15日与索尼影业的投资合作案尘埃落定后，巨石强森和凯文-哈特才开始演员合约的谈判，即使之前已有初步合意，整个流程也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宣告完成。 因此，本来该4月22日公诸于众的新闻，推迟到了7月3日，才由巨石强森在他的instagram账号上率先发出。 帖文搭配的照片里，戴着渐变紫墨镜，露出上半身健硕肌肉的巨石强森，绽开一个跟他身边的狗狗弧度相同的灿烂笑容。 【therock：终于可以官宣了：超爱这部剧本！我和我的狗狗朋友小香非常期待跟你们分享这个重磅电影消息；）能够制作、创造并向粉丝们呈现原创内容，包括hbo的《球手们》和刚刚上映的《乌龙特工》，是我工作中最棒的环节之一。 但将在全世界深受爱戴的著名资产，比如《海滩护卫队》和《狂暴巨兽》，用全新而酷炫的方式重新描绘给另一个崭新的时代，也是一种意义非凡的荣耀。 it’sofficial。我们将为新世代的人们制作并呈现一个我最爱的电影系列： 有些游戏，只能用来娱乐消遣…… 但有些游戏，能改变你的生命。 《勇敢者游戏》！ 正在和我的@sevenbucksprod团队和@kevinhart4real的@hartbeat一起持续打磨一个已经非常优秀的剧本。接下来，还会跟我们的制作人马特-托尔马赫以及导演杰克-卡斯丹见面。正式拍摄将于今年秋季开始。 保证能为大家献上又酷又特别的东西……绝不会把这该死的项目搞砸的；）一如既往地，我会及时更新动态。为这部电影选角应该很有趣！ #jumanji#junglelife#justpressstart#sonypictures】 是的，没错，社交媒体上的巨石强森，或者说他的新媒体运营团队，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 似乎完全没有研究过instagram内容的传播方式和平台用户的阅读习惯，巨石强森的主页里，基本上每一篇帖文都是这种博客式的长篇大论。 就连一个湖边钓鱼的小视频，都要写七行文字，用八个表情包，还引用了段名人名言。 像极了你那第一次登录facebook，花了一下午时间写了篇论文来分享生活点滴的爷爷。 也许这就是巨石强森拉近与粉丝之间距离的方式。 相比之下，从2009年开始便高强度使用推特的凯文-哈特显然更酷、更潮、更像一个没有落后于时代的年轻人。 一张他跟巨石强森的自拍照下，凯文-哈特只用了两句话，便向全世界公布了他参演《勇敢者游戏》的新闻。 【甩不掉这鬼家伙。 所以再来一部。 #jumanji#sonypictures#therock#kevinhart】 只在每年感恩节家庭聚会上出现，但每次都会给你带ps5或者蓝牙耳机等潮流礼物的酷叔叔，就是这么说话的。 这就是为什么巨石强森有4380万粉丝，比凯文-哈特多出整整1300万，但点赞数还不到后者一半的原因。 一个是人类男性力量之美的标杆，一个是欧美文化里风趣诙谐的代名词。主流社会对完美男人的要求，在二人的身上几乎是一半一半地得到了体现。 换句话说，合在一起，他们就是任何女性梦寐以求的超级情人。 从这种角度去看待问题，这对银幕组合点石成金的商业号召力，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们的合作，绝不应仅限于《乌龙特工》和《勇敢者游戏》。 不管是以投资方、制作人还是联合主演的身份，只要能持续开发巨石强森与凯文-哈特二人身上充满强烈反差感与戏剧张力的化学反应，那么《勇敢者游戏》的成功，就完全可以再复制多次。 “是啊，跟巨人们谈判，无论何时都是项艰难的任务。” 想到此处，韩易拍了拍乔丹-布罗姆利的肩膀，微笑道。 “但我们有整个好莱坞最棒的魔术师，他总是知道该如何把愿景变成现实……quiteatedealwegotthere，isn’tit？” “的确如此。” 巨石强森抿抿嘴唇，将双手交叠置于膝前，整个人向前挪了半寸，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他知道，韩易在他家客厅里提到刚刚拿下的tedeal，意欲何为。 是时候分配战果了。 “乔丹已经跟你们的团队，包括丹妮，发送了我们的合作备忘录，七块影业这边也给我们返了大概……三个版本，对吗？” “准确地来说是四个版本。”乔丹接话道，“工作量不小，但磨合得也不错。” 乔丹-布罗姆利含蓄的表达，完全无法展现他对七块影业ceo，巨石强森的古巴前妻丹妮-加西亚的钦佩、重视甚至是忌惮。这个女人，是个凌晨四点还在回复邮件的工作狂，合作备忘录里一个附录都要详细讨论一周的细节控。 这两个特质，跟拉丁美洲女人咄咄逼人的强势加在一起，便组成了一个极度难缠的谈判对手。 到最后，乔丹-布罗姆利甚至都没能记得对方律师的姓氏。 “是的，磨合得不错。我们其实可以直接邮寄协议，双方签字确认返还的，但我想，不管怎么样，在成为合作伙伴之前，还是亲自见一面更好一些……我是那种，永远认为面对面的交流比文字信息更有效，也更有人情味的家伙。” “我也是。” 巨石强森笑着摸摸脸颊，附和道。 “一次握手胜过千言万语。” “说得很好。” 韩易用赞同的目光注视着巨石强森，将乔丹不知何时悄然放在茶桌上的合作协议，向动作明星的方向推了一把。 “请仔细看看这份协议吧，德维恩，除了《勇敢者游戏》之外，这里面还有足以让我们每个人感到欢欣鼓舞的合作提议。” “但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得从《勇敢者游戏》开始……” “第一条，我们和索尼影业达成的tedeal里，我们希望能向hartbeat和七块影业……开放15%的投资额度。” “我说的是，五部电影里的任何一个项目。” 大章奉上，明天也是大章，昨天抱歉了，今天刚退烧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债务融资 “15%的投资额度……” “《勇敢者游戏》、《银翼杀手2049》、《精灵旅社3》、《表情奇幻冒险》，还有……《毒液》。漫威的那个《毒液》，是吗？” 巨石强森审阅着合作备忘录，与韩易和乔丹-布罗姆利进行着二次确认。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这桩融资合作的消息，从四月到七月，每个七块影业的季度会议，丹妮-加西亚都会给他汇报索尼影业tedeal的具体进展。 但巨石实在是太忙了，2016年开年到现在，他一直在各个剧组之间辗转。《球手们》第二季拍摄完成后的第二天，他便开始了《海滩护卫队》第一阶段的主体拍摄。2月22日在迈阿密北部的迪尔菲尔德海滩，3月下旬移师乔治亚州的萨凡纳市极东的泰比岛，并于5月18日杀青。 来不及喘口气，巨石强森就在深夜带着ipad和一大堆会议文件，脑袋和肩膀之间夹着电话登上《速度与激情8》剧组为他准备好的私人飞机，从萨凡纳途径迈阿密，飞往古巴首都哈瓦那，与范-迪塞尔、米歇尔-罗德里格斯和其他的主演汇合。 虽然现任总统已于今年的3月30日历史性地造访了古巴，拉开美国放松对这个中美洲海岛国家制裁的序幕，但商业航班解禁，还要等到8月份才能落地。2016年7月，只有少数经过古巴政府许可的私人包机可以直接从迈阿密国际机场出发，降落在哈瓦那的何塞-马蒂国际机场。 巨石强森的私人飞机，毫无疑问在许可清单里。 古巴政府相当重视《速度与激情8》对当地旅游业的推动作用，甚至一口气为剧组封锁了四十个城市街区以供拍摄之用。一架湾流飞机的起降，只不过是古巴开放政策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而已。 在全国上下只有35个wifi热点的古巴待了将近一周的巨石强森，完成了剧本和角色的前期准备工作，跟随大部队一起返回美国，折返回乔治亚州的佩里市，在剧组搭建的特殊场景里拍摄卢克-霍布斯的柏林戏份。 直到昨天，巨石强森才搞定在乔治亚州的全部工作，来到迈阿密处理一些个人事务——包括今天下午与韩易、凯文-哈特和乔丹-布罗姆利的会面。这一次，他在迈阿密有42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天半之后，他便将再次踏上征程，去往亚特兰大和纽约，再呆上六到八周的时间，给《速度与激情8》收尾。 这还不算完，十月初杀青之后，巨石强森总共可以享受四天的假期，然后就得马不停蹄地奔赴西海岸的圣地亚哥野生动植物保护区，还有非洲卢旺达的反偷猎组织总部，学习与盗猎和反盗猎相关的知识，为明年4月《狂暴巨兽》的主体拍摄做专业技能准备。 也就是说，从现在到圣诞节，巨石强森能够抽出来处理私人和商业事务的时间，加在一起还不到一周。 大多数会议都在私人飞机和商务包车上进行，在这种情况下，巨石强森能记住合作协议的基础框架，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德维恩-强森负责具体的演艺工作，其他的商务谈判与公司运营都交给丹妮-加西亚所领导的团队完成，不管离婚之前还是离婚之后，七块影业的运作体系一直如此。 而这也是哪怕感情破裂，二人依然是生意伙伴的主要原因。 丹妮-加西亚需要巨石强森这个超级动作ip来施展她的商业才华，而德维恩也离不开丹妮的强力运作。 “是的，漫威的《毒液》，由哥伦比亚影业主导制作，漫威影业提供协助。” 乔丹微微颔首，回答道。 “我们有这部电影三分之一的投资份额。” “很有趣。”巨石强森蹙起眉头，摩挲着下巴认真思考，“我有听马特提起过这个项目……现在进展如何了？” 德维恩-强森理所当然会知道《毒液》的大致进展，因为他口中的马特，即马特-托马赫，正是《勇敢者游戏》、《毒液》还有安德鲁-加菲尔德版《蜘蛛侠》系列电影的制作人。 2008年被任命为索尼影业联合制作总裁的马特-托马赫，于履职的两年之后离开岗位，创立马特-托马赫制作公司，并与索尼影业签下三年的优先交易协议，专注于同阿维-阿拉德以及劳拉-齐斯金一道开发重启版的蜘蛛侠系列电影——《超凡蜘蛛侠》。 从传统意义上来说，《超凡蜘蛛侠》系列的第一部和第二部都算得上成功。第一部全球票房7.57亿美元，第二部全球票房7.089亿美元，两部电影总共给哥伦比亚和索尼影业带来了将近十五亿美元的票房。不管用任何商业电影的标准来衡量，都算得上成功。 但很可惜，它们所代表的，并不是“任何商业电影”，而是北美电影工业在漫威宇宙崛起之前最具价值的动画ip之一，蜘蛛侠。 《超凡蜘蛛侠2》的首映周末票房9160万美元，虽是当周的断层式冠军，但依然比上一代商业表现最差的托比-马奎尔版《蜘蛛侠3》的首映周末票房下降了40%。不仅如此，糟糕的口碑，导致该片在北美的票房停滞不前，最终止步于2.028亿美元，比《超凡蜘蛛侠》的北美票房下降了23%。 要知道，哥伦比亚影业和索尼影业对《超凡蜘蛛侠2》的票房预期，是10亿美元。 说得更直白一点，哥伦比亚和索尼需要《超凡蜘蛛侠2》达到10亿美元的票房，才能把两家公司从财务困境中解救出来。若票房只有7.089亿美元，这部制作成本高达2.55亿美元的超昂贵商品，只能给索尼带来7038万美元的利润，现金回报率只有可怜的1.12。 加上p&a费用、海外发行成本、间接成本和资金利息，总共5.7亿美元左右的成本，最终只能换来7038万美元的利润，还不是净利润。这对于深陷财务困境的哥伦比亚和索尼来说，比那种投资千万美元级别的小成本赔钱货还让人难受。 因此，集团董事会达成合意，叫停《超凡蜘蛛侠3》的立项，以及后续的全部衍生剧集，指派两位高管迈克尔-林顿和艾米-帕斯卡飞往佛罗里达州棕榈滩，漫威娱乐首席执行官艾萨克-珀尔穆特的豪宅，将一直不愿意让出制作权的《蜘蛛侠》系列，交由漫威影业进行开发。 在2010年代遭遇一系列商业滑铁卢后，索尼影业终于做出了第一个明智的决定，那就是让更会制作超级英雄电影的漫威，来帮助哥伦比亚和索尼用另一种方式重振荣光。 毕竟，哥伦比亚影业迄今为止也只有《007：大破天幕杀机》突破了十亿美元的票房，而漫威？截止2023年，他们有整整十部电影突破十亿美元票房大关。 让别人操盘，才能阻止索尼影业犯下另一个代价高昂的错误，这一现实可谓相当讽刺。 不过，虽然被剥夺了进一步开发蜘蛛侠系列电影的权利，但马特-托马赫跟索尼影业之间的合作却还在继续。这位几乎一整个职业生涯都在索尼影业度过的电影制作人，在集团内部树大根深，轻易无法撼动。最关键的是，理论上来说马特-托马赫给索尼开发的这两部电影，一分钱都没亏，加起来还赚了两个亿。这种成绩，怎么说也不可能导致索尼影业中止双方之间的优先开发协议。 再者说，现在的哥伦比亚和索尼，也没有更多的人才可用了。 于是，2014年开始的整整两年时间里，马特-托马赫一直积极地在集团内部寻找有价值的电影资产进行二度开发，最终落地的项目，目前为止有两个，第一个是前作不温不火，集团内部没抱太大期望的《勇敢者游戏》，第二个，则是索尼从漫威那里买到电影开发权的另一位超级英雄，毒液。 虽然在漫威的超级英雄世界里，毒液远称不上是第一梯队，其商业价值更是无法与蜘蛛侠同日而语，但索尼影业与漫威影业的粘合已经开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在版权开发方面越来越弱势的索尼，未来只会更倾向于加深和漫威以及迪士尼的合作。 只要漫威能参与到《毒液》的制作中来，按照他们的模板和公式来完成它，那么这部电影就有很大机会成为下一个炙手可热的话题之作。 至少比《勇敢者游戏》更有戏。 巨石强森也是这样想的，虽然因为个人条件原因无法成为《毒液》系列的男主角，但如果能通过别的方式参与到项目中，对于他本人，以及七块影业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的好事。 自从听马特-托马赫提起他的新片开发计划，这一想法就一直在巨石强森的心头萦绕。 因此，当得知韩易跟索尼影业签下的tedeal里有《毒液》的投资份额时，这便成为了巨石强森这次合作提案中最关心的细节。 甚至超过了自己主演的这部。 “已经确认了三位制作人，阿维-阿拉德、代表索尼影业的艾米-帕斯卡，还有马特-托马赫。”乔丹-布罗姆利想了想，补充道，“丹特-哈珀正在写电影的第一稿剧本。” “丹特？”巨石强森略显迟疑，一个他完全没有听过的编剧可不是个好兆头。 “很优秀的编剧，之前写了很多动作题材的东西，还是wga的新成员导师。”乔丹用大拇指抚了抚自己的眉毛，极为自然地将话题向下延伸。他自己也清楚，目前这位草稿编剧不管名气还是资历都远远不够，只不过是三位制作人拉来搞出个大致框架的苦力而已，“当然了，后期的编剧团队肯定会有更多的精英人才加入……杰夫-平克纳基本上已经确定要参与到创作环节中了。” “那会……更好一些，毫无疑问。”听到乔丹的后半段话，巨石强森拖长声调，表情明显放松了一些。杰夫-平克纳不仅是《勇敢者游戏》的主要编剧，也是之前《超凡蜘蛛侠2》、《第五波》、《黑暗塔》的创作团队成员，更在职业生涯早期担纲主笔了《迷失》、《危机边缘》、《困兽之地》三部电视剧总共三十三集的剧本。 电视剧的收视率都还不错，电影这边虽然反响平平，但至少都是规模往上的哥伦比亚影业作品，一直以来经手的题材和风格也都跟《毒液》比较相近。 对于一部漫威作品来说，编剧要做的，就是严格按照2008年开始便屡试不爽的故事模板来填充内容，保证不出格、不作妖、不崩盘即可。 毕竟，漫威宇宙培养出的主流受众，没有几个是来看剧情的。 杰夫-平克纳不算是目前好莱坞最适合《毒液》的选择，但聘来修改草稿，把剧本打磨到可以入目的程度，却肯定能算是驾轻就熟。 “那么，既然剧本都还在第一版草稿阶段，目前来说应该没有确定的主演，没错吧？”巨石强森紧接着提出他最关心的第二个问题，只要知道主演的名字，在业内混迹多年的德维恩就能大概推算出below-the-line的总体预算，从而也能对电影的制作成本、p&a成本，以及回本所需的全球票房，有一个粗略的估计。 “还没有确定任何演员，但根据我们和索尼影业的沟通结果来看，《毒液》这部电影的制作成本大概会在一亿美元左右，最多上浮15%，我们的投资基金cep-iii的管理团队，会对此进行严格监控。”乔丹-布罗姆利心里很清楚巨石强森最关心的究竟是哪些数据，这个在外人听来有些跑题的回复，正是对方在寻找的答案。 “一亿美元……” 德维恩在心中飞速做着计算，这个体脂率只有7%的人形兵器，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在数字和逻辑方面天赋异禀的人才，但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通过橄榄球项目获得迈阿密大学录取的巨石强森，实际上拥有犯罪学和心理学的本科双学位。 这还是他刚入学便陷入抑郁情绪，第一学期gpa只有0.7，被迫休学一段时间的情况下完成的成就。 1991年以不到1的gpa被强制休学，1993年便成为迈阿密大学当年的“academaptain”之一，巨石强森的韧性和过人聪慧可见一斑。虽然不是那种能研究庞加莱猜想的天才，但是瞬间在脑海里构建出一部好莱坞商业电影的盈利模型，对他来说还算不得什么挑战。 1亿美元的制作成本，意味着宣发成本大概在这个数字的1.25-1.5倍之间，即1.25-1.5亿美元。再加上资金使用成本、主演分成、渠道发行分成……抛开其他收入来源不算，光是电影票房的话，只要能达到4亿美元左右，基本上就确定在多渠道收入进账之后可以保本，再往上那就全是利润了。 4亿美元对于一部即将融入漫威宇宙的超级英雄电影来说难不难？ 这么说吧，《蚁人》的全球票房都有5.29亿，保罗-拉德这部电影的制作成本甚至比《毒液》的预算还要高出3000万美元。 即使在完全没有人关心这个超级英雄的情况下，《蚁人》也能为漫威带来1.09亿美元的净利润，以及1.31的现金回报率。 即使是痛失整个华国市场的《尚气与十环传奇》，虽然在全球票房上给迪士尼造成了几千万美元的亏损，但下映之后流媒体视频平台和dvd销售等渠道的盈利，依然能让它慢慢在账面上由红转绿。 所以《毒液》能投吗？当然能投！只要不出现惊天丑闻，《毒液》按照这个制作成本稳扎稳打地走下去，净利润超过1亿美元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具体选择哪些影片来投资，我们团队内部还得再讨论一下，不过，至少我现在可以保证的是，只要您这边愿意，韩先生，七块影业就会对《毒液》和《勇敢者游戏》提供财务支持。” “我自然是乐意之至。” 韩易的回应没有丝毫犹疑，通过tedeal让凯文-哈特和巨石强森这对黄金搭档同时成为自己在影视行业里放在台面上的代言人，本来就是他蓄谋已久的计划。 按照凯文-哈特和韩易达成的合意，hartbeat将投入1950万美元，占有tedeal中15%的额度，而另外15%的额度，则留给巨石强森的七块影业。 所以，从交易架构上来看，虽然跟索尼影业签约的主体只有cep-iii一个，但签约之后，韩易会释放出30%的投资份额给哈特和强森，他本人占70%。 这样一来，这份总价值1.3亿美元的tedeal，便多了几个至关重要的利益相关方。 哪几个呢？ 凯文-哈特、巨石强森和凯雷集团。 前两位是圈内有人脉有影响力的准一线明星，深谙好莱坞账目的操作方式，作为tedeal五部电影其中一部的联袂主演，也会对索尼影业起到监督和震慑的作用。而最后一个，则是拥有专业审计团队和后期追踪团队的华尔街巨头，每年都能通过cep-iii获得巨额管理费和盈利分红的他们，能够很好地配合业内的凯文-哈特和巨石强森，将这份合作协议“非业务性的风险”降到最低。 自己占有100%的份额，最后被索尼影业一通眼花缭乱的操作，硬生生从盈利干到亏损，还是释放30%的额度，保证有合作伙伴来费心保证每个流程的“程序正义”，相信任何是智商达到及格线以上的投资者，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而且，这30%的额度，hartbeat和七块影业，也不是拿的毫无代价。 “不过……这15%的投资额度，资金来源方面，我们这边还有一些先决条件。” “什么先决条件？”巨石强森挑挑眉毛，追问道。 “我们很注重资金的安全性和稳定性，所以，如果这15%的投资额度中，100%都是你从七块影业公司账户里直接支出的现金，那么我们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德维恩。毕竟那些是你一部一部电影、一场一场拳击赛辛苦赚来的本钱，既然有信心完全投入到tedeal里，那肯定也是对其他板块的业务发展和资金需求有清晰的规划。” 韩易这段话说得很隐晦，思维不太敏捷的人，可能一时半会都无法体会他语句里的深意。但有些东西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而另一些东西，则需要作为当局者才能咂摸出味道。 巨石强森很清楚，这些弯弯绕绕的英文句子组合在一起，想要向他传递的是什么信息。 tedeal虽好，但你有1950万美元的可支配现金吗？ 即使有，伱愿意把这些现金一股脑地放在一个数年才能看到回报的影视投资协议里吗？ 2015年，巨石强森从演艺事业上获得的收入为6450万美元，是本次预计投资金额的三倍有余。但这6450万美元里，扣除掉税金、团队分成和七块影业经营所需的现金流，还有多少是他能直接拍在桌面上的呢？ 私人飞机、高档餐厅、得体礼服，哪怕是他每周六天的私教课程，哪个不需要真金白银堆砌出来？ 要是他能轻而易举地拿出1950万美元，四人现在所在的这间别墅，应该在比斯坎湾的星岛，而不是城市北部的西南农场市。这座地产的价值，也应该是3400万美元，而不是340万美元才对。 “换一种方式来表达，我们希望双方之间的合作是私密而深入的，没有第三方机构的介入。因此，如果你这边想要通过招募其他合作伙伴，或者债务融资的方式，以筹集到足够的资金投入到这个tedeal里……我的建议是，不如就让我们来做债务融资方。” “你的意思是……”巨石强森嘴唇微张，神色逐渐开始变得讶然起来。 “cep-iii里本来就有足够的现金。” 仔细观察着巨石强森的动作与表情，韩易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抛出了他唯一接受的合作方式。 “所以，其实最安全、最便捷，也最能增加双方互信的方式，就是直接用本来就放在投资基金里的钱。” “想举债投资的话，七块影业只需要和我签订一个债务融资协议就行。相信我，各方面的融资条件，肯定都比市面上的金融机构要好得多。”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梦做大一点 therewego。 原来是这个打算。 听到韩易关于投资tedeal的前置要求，巨石强森微微颔首，心下了然。 刚才的那番话，对方阐明了三个立场和态度。 第一，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由韩易与凯雷集团共同创立的cep-iii，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接受外部资金的注入。若是不接受他们的要求，执意要引入其他融资机构来提供资金，接下来的合作可能就相当困难了。 第二，虽然巨石强森的七块影业在前期谈判阶段，跟凯文-哈特与韩易统一战线，最终促使索尼影业开放了《勇敢者游戏》的投资额度，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巨石强森之所以会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帮凯文-哈特或者韩易的忙，而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获得更丰厚的片约条件、更举足轻重的剧组地位，以及在项目各个阶段更强大的影响力。 换句话说，一个或者多个主演绑定在一起跟制片方交涉，在好莱坞本来就是件司空见惯的常事，算不上谁欠了谁的人情。 更重要的是，cep-iii和索尼影业达成的tedeal里，可不光只有《勇敢者游戏》而已，另外四部电影，不管质量如何，制作进度几许，都算得上是哥伦比亚和索尼内部的重要项目。 韩易愿意开放除了《勇敢者游戏》之外的投资额度，特别是《毒液》这种优质项目的投资额度，自然不可能一点心眼都不留。 指定巨石强森选择cep-iii的自有资金作为债务融资的手段，就是其中一个心眼。 韩易出借投资总额，或者投资金额的一部分给巨石强森，再由后者放进tedeal里，这样一来，不管巨石强森选择投资的具体项目最后是赚是亏，他都需要先支付资金的使用利息。 举个例子，按照目前美国境内的五年期cd-10k利率来计算，投资《勇敢者游戏》和《毒液》的整个过程中，巨石强森每年需要支付1.47%的利息，假设两个项目五年后最终结算的组合现金回报率是1.5，那么巨石强森这边到手的收益率就不是50%，而是去掉五年利息之后的42.65%。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一路从谷底爬到山巅的巨石强森对此深有感悟。说实话，如果韩易不在中间设置这样一个的限制条款砍一刀利润，德维恩可能都会因为合作条件好得不太真实而心生疑窦。 而顺着这个逻辑链条向下捋，韩易想要表达的第三个态度也就呼之欲出了。 之所以愿意开放除了《勇敢者游戏》之外其他项目的投资额度给巨石强森，并不是因为韩易缺钱，更不是因为他要寻找合作伙伴来共担风险。 让渡部分利益给巨石强森，主要还是为了释放善意，以期未来有更多合作。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通过cep-iii来筹措资金，对于七块影业来说也方便得多……我们不想在投融资环节消耗太多精力，你们应该明白，作为制作公司，做好份内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巨石强森用心斟酌着措辞。 “那么，如果想要通过cep-iii来做债务融资的话，需要我们这边准备什么质押物吗？” “当然不需要。”虽然巨石强森是明知故问，但韩易也得摊开来回答，“钱本来就在投资基金的账户上，需要动用的话直接签署协议就好。对我来说，最有价值的质押物，就是彼此之间的信任……毕竟，除了《勇敢者游戏》和《毒液》之外，我还希望我们三个能有其他方面的紧密合作。” 韩易的食指在自己、凯文-哈特和巨石强森之间来回转动，笑道。 “maeswithan。”社交技能点满的凯文-哈特插话的时间恰到好处，韩易与巨石强森谈投资协议的时候，他在旁边默默饮酒，翻看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直到韩易把话题转向未来可能的合作，他才又重新开始跟前者一唱一和起来。 “你应该听听他的计划——之前讲给我听的时候，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吗？”巨石强森顺着凯文-哈特铺好的台阶上，“哪方面的计划？” “咱们这位好兄弟，在拉斯维……我现在可以透露吗，易？”说到一半，凯文-哈特故作神秘地止住话头，看向韩易，轻声询问，拿足了姿态和腔调。 “请随意。”韩易朝凯文的方向摊开右手，回应道。 “你知道拉斯维加斯的马戏团赌场酒店吗，rocky？” “有听说过。” “易，准备买下马戏团赌场酒店，然后在原址上进行重建。而且，注意，不是重建一个一模一样的四星级破落旅馆，而是一个真正属于二十一世纪的未来飞船。” 走上喜剧演员道路前在球鞋店工作了很长时间的凯文-哈特，是个天生的金牌销售，语调和用词都极为夸张，在带来轻松娱乐效果的同时，又充满了感染力与说服力。 “汽车旅馆？boom，现在是安缦了。拉斯维加斯性价比最高的家庭套房？抱歉，伙计们，我们的瑰丽行政套房最少也要2500美元，不然就住旁边的希尔顿去吧。” “哇噢。”凯文-哈特口中的宏大规划和两个世界闻名的奢华酒店品牌，让巨石强森有些愕然，“所以……伱们把mgm的那块地买下来了？” “正在进行前期的合规流程。” 乔丹-布罗姆利用专业术语打着哈哈——“前期的合规流程”，等于这件事还只停留在纸面上。 但巨石强森不需要知道这一点。 “不仅如此，那片12.3万平方英尺的土地上，还有一系列世界级的娱乐设施将要拔地而起。” 凯文-哈特掰着手指头，向巨石强森转述韩易在电话会议里为他描绘的美好蓝图。 “一家snoopdogg作为代言人的嘻哈酒吧、一间由hartbeat进行内容构建和活动策划的脱口秀俱乐部，还有……拉斯维加斯最大的户外电子音乐夜店。” “我与凯文之间的合作相信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德维恩。我之所以投资hartbeat，不光是为了在影视圈有一个好朋友，更是希望能够跟他一起，在现场娱乐，特别是现场喜剧领域做一些变革。”找准时机，韩易开口进行补充说明，“我想让重建之后的马戏团赌场酒店，成为整个拉斯维加斯、内华达、西海岸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娱乐综合体。” “凯文主理的脱口秀俱乐部是其中一个组成部分。在我看来，拉斯维加斯目前的现场喜剧环境，其实对脱口秀演员来说很不友好，出名的喜剧俱乐部只有两个，一个是里约赌场酒店edycer，另一个是热带花园酒店ughfactory。两个俱乐部都是小酒吧式的设置，而且……让我们说得再直白一点，里约赌场酒店和热带花园酒店都是四星级，这意味着喜剧演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成为拉斯维加斯的主流娱乐方式之一。” “而实际上，喜剧演员有庞大的受众。”凯文-哈特张开双臂，声调提得很高，“看看我，连我都能演万人体育馆！” “well……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一百多个不同的大型体育馆演出，被誉为史蒂夫-马丁之后最具商业价值的脱口秀演员。”韩易拍了拍凯文的脊背，轻声笑道，“但近年来，现场喜剧的受众人群和票务市场确实越来越多，像凯文一样，至少能在纽约卖出一万张票，让麦迪逊广场花园座无虚席的喜剧明星也越来越多。路易ck、比尔-伯尔、吉姆-加菲根……这些人，难道不配在拉斯维加斯拥有一个像样的大型舞台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希望即将建成的这个脱口秀俱乐部，至少能容纳三千个座位甚至更多。除了承办巡演之外，凯文和我都希望，我们的脱口秀俱乐部能够像拉斯维加斯的音乐类演艺场所一样，每年给一批具有票房号召力的知名演员提供驻场合同。一年……大概三十场、四十场？我也不知道，但这样一来，俱乐部本身能获得丰厚的收入，而喜剧明星们，也终于有了一个最稳妥的变现渠道。” “在娱乐工业里，拉斯维加斯不就应该承担这样的职责吗？我说的不是成为过气艺人的养老院，而是当红巨星的银行，以及为潜力新人提供养料的培育场。” “想象一下，一个拥有三千个坐席，音响设备和室内装潢都属顶尖水平的大型脱口秀剧院，吉姆-杰弗里斯、阿兹-安萨里、罗素-彼得斯、克里斯-塔克和约翰-穆拉尼都在这里驻场，还会有像特雷弗-诺亚、凯文-哈特、瑞奇-贾维斯这种在好莱坞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人物偶尔过来做做特辑。” “你说，这样的脱口秀俱乐部，能不能成为拉斯维加斯现场娱乐的新标杆，又能不能为重生的马戏团赌场酒店，提供独特的竞争优势呢？” “这点毫无疑问。”巨石强森的附和里有客套的恭维，当然也有真心实意的认同。脱口秀是现场演出领域的下一个爆发式增长点，拉斯维加斯也正好缺少一个专门为喜剧演员开设的世界级舞台。 韩易在这个时间点选择它作为切入点，眼光的确相当独到。 “追寻可以在世界娱乐之都立足的闪光点，是我们前期规划中的首要目标。”看到第一个项目引起了巨石强森的共鸣，韩易马上乘胜追击，“想做一个完完全全的嘻哈夜店，也是出于这样的考量。没错，拉斯维加斯是一座不缺夜店的城市，但是相信你也知道，这里的夜店，主流风格还是edm，只有少数夜店会在店内开设一个专门播放嘻哈音乐的lounge。” “但我们都看到了嘻哈音乐迅速崛起的态势，drake的《views》，首周播放量2.45亿，在流媒体平台的历史上，超越了任何一个所谓的流行音乐巨星。毫不夸张地说，电音和嘻哈，就是这个时代年轻人们的流行音乐。这两种音乐风格中的任意一个，都能产出成吨的黄金，不管是线上还是线下。有市场、有受众、有消费能力、有增长前景，那为什么拉斯维加斯不能拥有一个100%属于嘻哈音乐的夜店呢？” “超过一万英尺的舞池和卡座里，全是嘻哈音乐的爱好者与著名rapper的粉丝。电音夜店已经为我们试验出了最适合的艺人架构，就按照它们的模板来，全换成嘻哈歌手就行。” “五六个当年xxl新生班的新人，一两个drake这样能够让当晚消费额翻倍的巨星，再来两三组跟snoopdogg一样，前奏响起就能引发全场大合唱的传奇。” “听上去你很喜欢snoop。”巨石强森调侃道，“一直在反复提他的名字。” “我是snoop最忠实的支持者，因为他是瀚音乐旗下嘻哈厂牌的ceo。” “what？”巨石强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搞得像你第一次看到这个新闻似的？”凯文-哈特无奈地摊开手，问道，“你没看见我instagram上发的祝贺帖文吗？就一周前的事情。” “真没看到。”巨石强森摇摇头。 “你不会把我放进黑名单了吧？” “我倒是希望我知道能怎么把你放进黑名单……不，我只是没有时间24/7在线而已。” “把帖文当论文写的人还好意思说这个。”凯文-哈特嘟囔了一句，“好吧，简而言之，易和snoopdogg达成了合作，由他来负责嘻哈版块的运营，目前已经签了migos，还有……啊，很多新人。” “ok，哇噢，恭喜你，易，这可是个大新闻。” 巨石强森感觉自己今天说“wow”的次数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多出不少，但这不到半个小时的短暂交谈中，确实有很多值得他惊叹的发现。 面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与凯雷集团合伙接下1.3亿美元tedeal大单的同时，还通过柏汇资本1.9亿成为uta的最大机构股东、入局了凯文-哈特的hartbeat、收购了diplo的maddecent…… 现在，你又告诉我他还跟snoopdogg一起搞了个嘻哈厂牌？ 这个华裔富豪……是什么怪物啊？ 他的银行账户里，究竟还有多少钱没花完？ “是的，瀚音乐上下都为能邀请到snoopdogg这种级别的合作伙伴而感到欢欣鼓舞，他也是我们坚信自己能为拉斯维加斯提供一流嘻哈演出现场的底气。” 巨石强森内心升腾起的漩涡，并没有影响到韩易愈发流畅的表述。 “同样程度的信任，也出现在我们和diplo的团队之间。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不应该只是一个一年只做不到十场音乐节活动的空场地而已，在uta、maddecent和瀚音乐日渐强大的电子音乐人矩阵的帮助下，我们完全有能力将它变成一个具有超越性和里程碑意义的户外夜店。” “每天都可以有不同的dj在这里办不同类型的锐舞派对。不需要把消费拉得太高，二三十美元一张票，再让他们花费同样的金额买点淡色拉格就行……德维恩，这可是个能够容纳五万人以上的超大型场地，比布鲁克林的mirage还要大上好几倍。虽然客单价不高，但只要能让场地挤满观众，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每晚的收益，就绝不会比那些豪华夜店低。” 让人短时间内无法复制的独特竞争优势体现在方方面面，规模以上的脱口秀剧院算一个，专注于嘻哈音乐的夜店算一个，万人规模的平价户外夜店也算一个。 纵观拉斯维加斯的派对音乐场景，能算得上是户外夜店的，也就永利的encorebeachclub，威尼斯人的taobeach和mgm大酒店的wetrepublic，而且囿于场地规模的限制，这三个泳池派对场地都没有办法把票价和平均酒水消费降低到韩易所说的程度。 但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不同，这是一个占地接近四十英亩，理论最大容量可以达到八万人的超级场地。若在整体收购完成后，韩易真的能在场地里建好永久性的派对设施，那么他就可以开辟出一个短时间内赌城其他集团无法染指的细分市场。 不说八万人，只要每晚的入场人数能达到这个数字的八分之一，即一万人，按照人均门票+酒水50美元的消费额度来计算，每天也能产生50万美元的营业收入。 一个月就是1500万美元，一年就是1.8个亿。 要知道，最赚钱的xs夜店，每年的营业收入也就在1亿美元左右。 韩易不清楚拉斯维加斯每年3223万人次的全球游客，能否支撑起每晚万人的电音派对。但如果能……全球夜店业的头把交椅，恐怕就要换个姓氏了。 “这些规划非常惊人，易，我绝不怀疑……绝不怀疑你、凯文、乔丹，还有团队里其他勤勉的伙伴，能够把它们变成可以触碰得到的实绩。” 韩易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消失了两三分钟，沉吟多时的巨石强森才缓缓开口。 “我也……对于成为计划的一部分，持极为开放的态度。不过，我现在还不清楚我能从哪些方面帮到你，易。我没有凯文-哈特脑子里的那些笑话，更不懂得如何操作cdj。” “但你是这个星球上最伟大、最知名的摔角手，没有之一。” 眼看巨石强森进入了他预想的思维通路，韩易抿嘴笑了笑，轻声应道。 “在拉斯维加斯，一个娱乐综合体想要真正变成地标式的旅游胜地，绝对少不了体育赛事的加持。而什么赛事，从气质、风格、组织方式上来说，跟罪恶之城最为契合呢？” “拳击、格斗、摔角，任何可以让观众们宣泄暴力欲望的对抗类运动。” “是的，既然是罪恶之城，那就绝对少不了这些东西。人们想从每个方面体会到身为赢家和征服者的快感，在赌桌上大杀四方，在套房里到达巅峰，在拳击台边，看自己支持的拳手把敌人殴至昏迷。” “所以……也许可以，也许不行，但我想探索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看是否能够把现在的冒险乐园，变成体育乐园。人们可以在这里亲身参与体育运动，当然也可以观看世界上最精彩激烈的搏击赛事。” “如果它能变成wwe的永久举办场地，那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韩易拍了拍巨石强森如花岗岩般坚硬的臂膀。 “你觉得咱们能完成这一壮举吗？” “我不知道，易。我的意思是，文斯是个……” 巨石强森的回答戛然而止。 数秒之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聪明的行业领袖，已经读懂了韩易未出口的潜台词。 “你难道想说……” “我们生活在一个……全是梦想家的时代，德维恩。” 韩易用描述鲁本-基胡恩的词汇，回答着巨石强森惊异的疑问。 “既然每个人都在做梦，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梦做得更大一点呢？” “我们不需要文斯，才能把wwe带到拉斯维加斯。” “只要我们敢于梦想，付诸行动……” “你，也可以成为下一个文斯。”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弯道超车 “你真应该看看他听到你这句话时的表情。” 整天都在各色3a级办公大楼间辗转的乔丹-布罗姆利，特别注重与自然环境的互动。不仅每周都会挤出时间攀爬好莱坞山，每出差到一座城市，也会选择当地热门的户外胜地徒步，就连x乘车回家的这一小段路，他也要打开车窗，让新鲜干燥的夜风灌入车内。 2016年7月3日的洛杉矶，远没有到最恼人的酷暑时节，实际上，此时的南加州地区，甚至比美国绝大多数南部城市的气候都要怡人。哪怕正午，也只有75华氏度而已。 晚上十点三十一分，韩易与乔丹-布罗姆利搭乘私人飞机落地加州的第27分钟，地中海气候的特性让浅夜时分的温度骤降到了64华氏度。这样的天气，开空调确实还不如开窗来得凉爽醒神。 “简直是无价之宝。” 乔丹把疲惫的身躯完全沉进宾利添越舒适的真皮座椅里，不知道是在承接上一句话，还是夸赞韩易这台代步豪车后排座的舒适程度。 “你说的是谁，听到了什么话？” 正闭目养神的韩易微微睁开眼睛，笑着瞥了一眼自己的法律顾问。 “如果能有主语和一些细节描述，应该能帮我更快理解你的意思。” “我说的是今天下午，你跟巨石说的那句‘你也可以成为下一个文斯’。” 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的情景，乔丹-布罗姆利忍不住笑了两声。 “看他当时的反应，你应该是……帮他找到了又一个人生目标。” “哪有那么夸张。”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韩易心里很清楚，当他提到wwe的那一瞬间，确实能观察到巨石强森那不可置信的惊讶神情，以及随后努力抑制住的起伏心绪。 不过，很多事情光凭借表象，也看不出什么端倪。韩易不知道wwe对于巨石强森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掌控这家机构，是否真的会成为德维恩除了演艺生涯之外的下一个重要目标。他只知道，这家世界上最大的职业摔角公司，会对自己未来的战略布局，起到相当关键的作用。 说得再具体一点——他准备逐渐增加持股比例的联合艺人经纪公司，需要在现场娱乐方面大步追赶wme的进度。 傍上银湖资本这条大腿后，世界第一演艺经纪公司可以调配的财务资源越来越丰富，结构性扩张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为了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以尽可能高企的估值强势上市，让下注的机构们能够在二级市场大举变现，赚到盆满钵满的冲刺性收购，所涉及到的交易总额也越来越夸张。 2013年，银湖资本就带着wme，以23亿美元的天价整体收购img。这个价格，是img税前息前折旧前摊销前利润的十三倍之多。演艺经纪公司的市场估值，特别是估值和ebitda的碧梨，就像之前韩易和柏汇资本收购uta时所了解到的那样，应该远低于这个数字才对。 换句话说，wme用劳斯莱斯的价格，买了一台奔驰s350。 肯定是好车，可绝对不值那么多钱。 但wme不在意，银湖资本也不在意，因为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让这笔收购案变得有利可图，而是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扩充wme的规模，这样他们才能在敲钟之前，成为这个行业毫无争议的冠军公司，以“世界演艺经纪第一股”的身份，博取二级市场的欢心。 为了击退当时同样向img提出了收购提案的kkr，几亿美元的溢价，对于旗下管理资产920亿美元的银湖资本来说，是一个为了节约时间成本而必须付出，且可以被接受的代价。 因为，接下来，他们还有很多很多块拼图，需要接在wme本已十分臃肿的身体上。 比如2015年1月21日买下电子竞技艺人管理公司gem。 比如2015年4月收购职业骑牛大赛的全部股权。 比如2015年9月14日从trump手中购得环球小姐组织和旗下的全部品牌资产。 比如上个月在华国与红杉资本、腾讯和方源资本共同创立endeavorchina。 电子竞技、牛仔运动、选美比赛、海外分公司。 纵观wme-img合并后的一系列商业操作，不难发现，银湖资本和它牢牢掌控的这艘娱乐巨舰根本没有任何指向性明确的打法。当然，在影视、音乐、广告、体育等多个领域独占鳌头的wme，实际上也不再需要在核心主营业务板块进行提升，想要拉高估值，就得像他们现在这样，什么都看、什么都买，吃不吃得下去，先塞进嘴里再说。 自重100斤，但要想尽办法在称上看起来是150斤，这头猪才能卖个好价钱。 即将于一周之后，向全世界公布的wme-img对ufc的收购案，便是这场给猪加重的狂欢节里，最引人瞩目的重头戏。 资本圈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一次，银湖资本联合他们三年前费尽心思驱赶的kkr，还有迈克尔-戴尔的家族办公室msd资本，掏空了wme-img的现金账户，凑齐四十亿美金，将世界上最大的mma赛事品牌终极格斗冠军赛，即ufc，收入囊中。 四十亿，美金。 这是演艺经纪行业历史上，最为昂贵的一次收购。 同时，也标志着好莱坞四大演艺经纪公司的军备竞赛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为签约艺人争取到最好的演艺合约，已经不再是wme-img、caa、uta和icm最需关心的要务。 如何跟华尔街搞好关系，想尽一切办法搞来十位数的融资，然后把手指头能触碰到的所有相关品牌通通揽入怀中才是。 而华尔街上有兴趣、有能力、有人脉、有毅力投资演艺经纪公司的大型资本，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这意味着，四国争霸的关键时刻，但凡有谁打了个盹、走了会儿神，为数不多的资本伙伴可能顷刻间就会被其他三方瓜分殆尽。 特别是uta和icm两家规模较小的机构，更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没日没夜地寻求融资解决方案。 已经有一个wme-img乘风而起，要是另外两家再赶在前面搞定一个长期合作的大金主，那等待最后一名的，只有被时代淘汰的悲惨命运。 要知道，最稳定的结构，并非四边形，而是三角形。 时空连续性没有受到干扰的前世，演艺经纪行业的“五军之战”正是朝这样的方向在发展。在好莱坞根基较浅，但时尚和体育行业独占鳌头的img被wme直接吞并。2021年，意识到自己与wme-img之间的差距正逐渐增大，必须来一桩震撼交易奋起直追的caa，在大股东tpg资本让渡一部分权益给一众华尔街投行和私募资本集团后，以7.5亿美元的价格买下icm。 本身就最为弱小，又因黑天鹅事件影响翻身无望的第四名，就这样掷出了白手帕。 到了那个时候，排名第三的uta再想弯道超车，已是一件可能性近乎为零的绝命赌博了。 毕竟，这个市场上稍微有点价值的筹码，都已经掌握在了wme和caa的手中。两位玩家根本不需要all-in，哪怕一次只放一枚在牌桌上，也能把uta活活玩死。 到那个时候，uta终于弄清楚了一个悲哀的现实：虽然三角形的结构最稳定，但在行业托拉斯违法的现代社会，二元化的细分市场，才能让资本最大程度上降低竞争所带来的耗损，以共同攫取最大最完整的利益。 有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两个选择，就足够了。 双冠军的赛制，即是季军最深切的悲哀。 幸好，这一世，uta不可逆转的最终结局不会再次上演。 因为，他们迎来了韩易这位超越金钱本身的股东。 亲眼目睹uta输过一次的韩易，为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制定了一个对时机和资金量要求极为严苛的追赶计划。 首先，敦促uta目前的经纪人团队，尽全力保证影视板块客户名单的完整性。uta本来就是以影视经纪业务起家，在这方面与wme和caa的差距是最小的。当然，也是最难以追赶的。 演艺经纪人在影视项目中发挥的作用，比在音乐板块他们所扮演的角色要重要得多，顺理成章的，他们跟影视类客户的合作关系也要密切得多。 换句话说，想要在电影和电视领域撬其他三大的墙角，所需投入的时间、精力和资源，远远超过其他类别的客户拓展。 对于韩易来说，利用七年的穿越者视野帮助uta拿到那顶从成立以来一直只有一步之遥，但却从来没有真正触碰到的皇冠，并不是一轮可以用几十年时间慢慢算牌的冗长赌局，而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百米飞人竞速。 wme和caa，通过华尔街资本的燃料加持，抢到了起手优势。 现在，韩易得凭借华尔街资本+超前信息+任何人力都无法阻挡的奖励机制，让uta后发制人。 在这种极致速度的比拼中，落后的一方想要领先，无外乎两种方式。 第一，在自己的赛道上，跑得更快一点。 为了做到这一点，韩易选择拿天量现金硬砸，在电子音乐和嘻哈音乐两个市场迅速成为细分类目第一，再借两个乐种主流化的风潮反推到流行音乐界，以期uta可以和瀚音乐集团同步发展，在黑天鹅振翅高飞前，成为四大之中的音乐类第一。 有了拳头产品，才有话语权。 第二，在这场绝大多数情况下没有裁判，哪怕有裁判也可以想办法收买，且人人都在想办法边当裁判边当选手的，真正毫无规则可言的比赛里，在不影响自己速度的同时，大可以伸出手，扯一扯领先选手的衣角，让他们在优势领域的优势，不至于大到令人绝望。 wwe，就是韩易伸向wme-img衣角的一只手。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在价值数百亿美元的现场搏击行业里形成垄断。 2023年4月，wme-img40亿美金买下ufc的七年后，已经以“奋进集团”的身份登陆纽交所的wme宣布，与wwe的麦克马洪家族达成合意，将共同成立一家包含ufc和wwe两大王牌的合资企业。奋进集团占股51%，wwe占股49%。 该合资企业总估值，达到214亿美元。 一个板块就值两百亿。 这就是规模经济的威力。 因此，韩易之所以想要买下wwe或者至少控股一部分，就是为了一刀斩断未来的奋进集团在现场娱乐领域称王称霸的念想。 而且，韩易也相信，待7月11日阿里-伊曼纽尔的公司在ufc身上花掉40亿现金的新闻出街后，坐在康涅狄格州斯坦福德市世界摔跤娱乐总部的文斯-麦克马洪，肯定会有所触动。 不一定真的想卖，但绝对会松松口，让同样看得眼热的资本市场递几份收购报价过来。 未来一两年的时间里，能否把当年从老爹那里花一百万美元买来的赛事品牌，变成让麦克马洪家族真正跻身顶豪家族的充裕资金，毫无疑问将是在文斯心头萦绕的诱人想法。 这是韩易开启谈判的最佳时机。 不要等到未来wwe估值93亿再追悔莫及。 趁现在ufc还只值40亿美元的时候，压压价先收过来。 几十亿美金的交易，再低调，也肯定会引发全世界的热议。所以，韩易才会邀请巨石强森成为他的“posterchild”，为媒体和公众提供一个能让他们津津乐道好久的传奇故事。 wwe最伟大的摔角手，在离开赛场数年后卷土重来，带领一众华尔街巨鳄杀回办公室，誓要给昔日老板一点颜色看看。 乖乖，还有比这更符合wwe精神的故事吗？ 收购完成之后，要不要让巨石强森直接在拳击台上给文斯-麦克马洪来个抱摔？ “谁不想在功成名就之后买下曾经为之奋斗的老东家呢？哪怕是和平分手，哪怕离开的时候没闹什么矛盾，这种变成主宰者的荣耀和成就感，相信没有人会不为之着迷吧。” 看着窗外越来越高的山势，和远端随着障碍物的消失而越来越清晰的洛杉矶灯火璀璨的夜间全景，韩易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巨石清楚，我也清楚，wwe这件事，若要从我们第一句话算起，到最终在协议上签字，起码还有两年的时间。现在更让我期待的，其实是我们达成的另一个合意。” “那个制作公司？” “是啊，专门做流媒体视频平台的内容供应，走一条没什么人全心全意在走的赛道。” “赛道倒是没错……只希望凯文和巨石能挖掘到充足而有趣的项目。” “跟这两个人合作就是为了这个……业内声誉卓著的明星，动用他们的人脉资源在圈子里flix愿意花钱购买的内容，总比我们从零开始要好。” 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这栋最近出差太过频繁的韩易已经快要记不清门牌号的贝莱尔豪宅，离i-405高速并不太远。从日落大道的出口进入城市道路，行驶约莫五分钟后再经两车道的贝拉吉奥路上山，穿过贝莱尔乡村俱乐部，不到五分钟的车程，便能看到那现代风格浓郁的乳白色平顶。 “先生们。” 基安-格里芬按下手边的传感器，看了一眼缓缓开启的大门，转头向二人说道。 “我们到家了。” 跟随韩易走了半个西欧的费亚穆-德尔维希正在享受来之不易的假期，x接机的人，自然就换成了基安。 “你确定不想直接回家吗，乔丹？我可以让基安现在送你回去。”韩易拍拍乔丹-布罗姆利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今天你已经很辛苦了。” “我喜欢把手头所有事情做完再休息。”乔丹摆摆手，“不用担心，老板。而且，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只是需要你在几份交易文件上签个字，明天我好让他们寄回纽约去……这样一来，你可以早点拿到one57的钥匙。” “好吧……非常感谢，乔丹，等会儿一定得先尝尝菲力克斯的拉面再走。theyaretodiefor。” 驾驶技术精湛的基安-格里芬一个甩尾，都没感觉汽车有任何加速的过程，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门廊前。下车的韩易和乔丹-布罗姆利关上车门还不到一秒，基安便再次踩下油门，在前院绕了个漂亮的圆圈，一头扎进了车库里。 行李？当然不需要把行李从前门拿下来。鲍比-刘易斯和约翰娜-杨森正候在负一楼，待基安将添越停稳，两个男人则会兵分两路，鲍比把主人家的箱子抬到主卧里去，基安则将乔丹-布罗姆利的背包带到一楼。至于约翰娜-杨森，红发荷兰姑娘负责给韩易带出去整整一个月的物什分门归类，该清洗的丢进洗衣机里，太贵重的等着明天干洗店的人上门取件，其他的干净东西则按照顺序和类别放回储物柜中。 来到床前的韩易，绝不会找到一点出差后深夜归来的匆忙痕迹。 金钱可以摆平生活中的很多麻烦，这便是其中小小的一个。 就在三位管家忙碌的同时，宅邸经理科瑞-麦金托什已经掐准时间候在了车道前，为韩易开门，向乔丹-布罗姆利致意，带领二人朝室内走去。 “总是很高兴见到你，科瑞。”韩易的手覆在科瑞-麦金托什的脊背上，半开玩笑地说道，“现在哪怕听到你的名字，也能瞬间给我带来一种家的感觉。我想你是唯一一个能做到这点的人。” “噢，很高兴能为您带来这样的感受，韩先生。但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唯一一个。” 说到这里，挂着完美微笑的科瑞-麦金托什，下意识地朝前廊方向瞟了一眼。 顺着宅邸管家的视线，韩易发现了一个将他刚才那句玩笑话全部推翻的人。 前廊的灯光明亮灼人，玻璃幕墙尽头的洛杉矶夜景更是耀目得紧，从如墨的夜色里望向屋内，韩易一时间看不清楚那张被无数道光线交织点亮的容颜。 但那小小的、瘦弱的身影，还有不知道什么原因，略显干涩沙哑的软糯嗓音，却是在他脑海里，绝对没人可以冒充或替代的独特标识。 “易易……” “回来了喔？”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切如常 “小如……” 看着那挂满欣悦心绪的眉梢，和含蓄到只是微微翘起半分的嘴角，韩易不禁有些恍神。 “你不是说，刚考完试，在家里吃东西吗？” 刚刚落地的时候，作为对韩易报备自己安全抵达的回应，徐忆如的确是这样讲的。 “对啊。” 小如撩起鬓角的碎发，旋即伸出一根食指。 “刚考完试……” 指头向下一点。 “在家里……” 再划了个半圆，对准休息区和开放式厨房的方向。 “吃东西。” 最后把手摊开，眨眨无辜的杏眼。 “哪有讲错？” 考完试在家里吃东西……虽然是我家，但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从湾流g650的航空轮胎离开希斯罗机场的水泥硬地，向大西洋彼岸飞去的那一刻开始，韩易便抑制不住地在心里反复推演与徐忆如重逢的场景。 是在学校的麦卡锡方形广场碰巧遇见？还是在星荟大厦1001室的门口撞个满怀？ 她会瞪起那对好看的眸子，嗔怪韩易出差期间的怠慢，再带着刻意演出的怒意给他的肩头来上一拳？还是会因为自己逐渐减少的聊天频率而感到失落……或者悲伤，神色黯然地挤出一丝强笑，与他问一声好，便擦身而过？ 他又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她，是狠狠心跟她拉开距离，免得到时候自己忍不住故态复萌，还是像原来……像正常朋友一般相处，把握好互动的尺度？ 韩易不是一个习惯患得患失的人，记忆中，他相当一部分的忐忑不安与辗转反侧，都跟这个宝岛姑娘有关。 上一世，那“好朋友以上，男闺蜜以下”的准则，不就是他反复推敲才定案的方法吗？ 跟察言观色同待人接物皆无可挑剔的小如来往，当然也需要慎之又慎，才不会露出表露真心的马脚。 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赶到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迎接韩易回家的徐忆如，一改往日以退为进、欲擒……哦不，由韩易主导话题和气氛，她柔声附和加以鼓励的相处模式。对方刚问了一句，小如就按照方才排练了好一阵儿的剧本，动作和表情结合，俏皮而主动地开起了玩笑。 “吃的什么？让我猜猜看……” 韩易歪歪脑袋，留心观察了一下小如的嘴角。 “寿司？” “你这也叫猜喔。” 聪慧如她，怎么会想不透韩易精准说出宵夜菜式的原因。徐忆如双颊微红，肉粉色的小舌头飞快地从一旁钻了出来，又以令人难以作出反应的速度，将粘在嘴角的那一粒醋饭卷入口中。 据说猫咪进食，也是这么个原理。 “亚历克斯做的？” “对呀……干嘛，肚子饿啦？”小如摸摸纤瘦到能明显感觉出肌肉线条的腹部，得意地哼哼两声，“我可是一口都没给你留喔。” “不饿。” 韩易摇摇头。 “只是在确认是不是我家厨师给你做的……好找你要材料费和加工费。” 看到瞪大眼睛，一时气结的徐忆如，韩易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担心一切都会在顷刻间天翻地覆的韩易，发现他和徐忆如之间，仍然保持着原样。 用四个月的新生命，精心打磨雕琢而成的原样。 他喜欢这个原样。 “机车。” 终于像往常那样绽出灿烂笑容的韩易，让小如为他那总是不着调的玩笑话嘟嘟囔囔，也让她眼底收敛起来的，那股严阵以待的紧张感瞬间荡漾如波，消散开来。 太好了……虽然分开了一个月，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韩先生、徐小姐，我先带布罗姆利先生到书房去，他打印一些文件。” 小韩跟小徐用中文聊得不亦乐乎，可苦了站在旁边的美国佬和英国佬。乔丹在科瑞耳边低语几句，最终由宅邸经理来解这个尴尬的围。 “没问题，乔丹，印好之后直接找我签字就行，辛苦了。” “晚上好，布罗姆利先生。抱歉，刚才我没有……” 徐忆如在心里有些懊恼地念叨了自己两句，一向懂进退知礼节的她，对已经在面前站了五分钟有余的熟人不管不顾，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可是件极其稀罕的事情。 “没关系，格蕾丝。我是你的话，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乔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他的雇主。 “待会儿见，你们两个爱……可爱的小家伙。” 意识到即将脱口而出的玩笑话跟他与韩易之间的关系有些冲突，乔丹-布罗姆利硬生生地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语言急转弯。 “可爱的小家伙？真会救场啊，乔丹。” 乔丹-布罗姆利的自我埋怨并不响亮，但却正好能被韩易和徐忆如捕捉到。面对这种善意调侃已经近乎免疫的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转身朝休息区走去。 “那个……真的一点都没给我留啊？” “留什么？” “寿司。”韩易苦着脸，拍拍自己的肚子，“飞机上只有沙拉和三明治，快给我整虚脱了都。” “真的没有啦，寿司我吃光光了。” 站在岛台前背起手，徐忆如仰起下巴，看似目不斜视，实际上却在偷瞄着韩易的面部表情。 “呐，不过咧……我给你带了别的东西过来。” “啥东……” 徐忆如话音落下的时间选择得十分巧妙，几乎是在‘来’字脱口而出的同时，开放式厨房左边的墙壁里，嵌在最靠近走廊一侧的微波炉，发出了‘叮’的一声清脆提醒。 “你说啥儿东西啊。” 徐忆如拙劣地模仿着她印象里的大陆国语口音，故作神秘地踱到微波炉前，将那股热气与香气交织而成的白雾释放了出来。 “那当然是……” 徐忆如把双手伸进去，捧出餐盘。 “川菜啦……哎，好烫好烫！” 着急忙慌地把盛满宫保鸡丁的陶瓷盘放在岛台上，徐忆如连忙用手指捏住自己的耳朵降温，看样子烫得不轻。 “别摸耳朵，没用！” 韩易三步并作两步，急迫地赶到徐忆如身边，捉起她的手，就往洗手池里放。 “直接用冷水冲，免得起泡了，翻过来我看看，你这个……” 关心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韩易发现，他已经牢牢把徐忆如的双手攥在了掌心里。 那个他在凤凰酒吧里，跟芭芭拉-帕文信誓旦旦地宣布，要“用尽可能平和无痛的方式，慢慢远离”的徐忆如。 这小爪子……粉粉嫩嫩滑滑腻腻的，打人怎么那么疼？ “翻……翻过来了。” 抬眼瞟到韩易呆呆傻傻的神情，原本心跳加速，嘴唇微启马上快要用嘴呼吸的小如，整个人倏然放松下来。她没有甩开韩易的手，只是领着他上下翻了个面。 “我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喂。” 徐忆如撅起嘴冲韩易吹了口气，咯咯直笑。 “手不要盖在上面，会比较看得清楚吧？” “哦，对……” 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殊死搏斗，还有个迷你版芭芭拉-帕文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观战的韩易，口才和反应都直线下降，硬是想不出一句可以反驳小如的词儿。他退后半步，用挠头和清嗓子的动作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应该没啥问题，不会起泡……哎，等等，先别把手拿出来，再多冲一下。” “好。” 徐忆如乖巧地应了一声，喜欢的男孩子正在关心自己，这个时候干嘛要叛逆？ “那你自己热一下菜喔，我都裹好保鲜膜放在冰箱里了。” “你这是……买了多少啊。” 拉开隐藏在柜体里，容积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韩易震惊地发问。 一二三四五……总共六大盘菜，其中还有一盘装着……一整只鸭子。 “没买多少呀，就是你喜欢的家常菜啦，麻婆豆腐、水煮牛肉什么的……噢，对，还有那个洞庭春的酱板鸭。” “酱板鸭？”韩易一愣，侧过身子，指着其他五盘明显是川菜的餐食，“那这些是哪里的？” “锦城里，你不是说这家新店比滋味成都好吃吗？我就给你买了点。” “你干嘛要……” 不需要问，韩易也明白，徐忆如去华人区，绝对不是因为她自己有什么事情。韩易不在洛杉矶，小如可以一个人在家里宅到长蘑菇都不出门。洞庭春在圣盖博的全统广场，锦城里在阿尔罕布拉的boilingcrab对面，再加上在usc、华人区和贝莱尔三地辗转的里程，没车的小如往返奔波了四十八英里，就是为了…… “因为外面没有这些东西吃呀，你跟我说的，其他地方的川菜都没味道好。” 水流敲打在不锈钢池面的声响，让小如不得不提高音量，让她的理直气壮变得更加明显而有力。 “回家了，就给你买点喜欢的犒劳一下。” “……谢谢。” 听到小如的回答，韩易沉默片刻，转过身，将下一盘菜放到微波炉里。 “你不是晚上有课吗？” “对，八点五十下课，我提前十五分钟跑掉了啦。”徐忆如搓了搓自己烫到的指腹，深吸一口气，才语调平稳地继续对话。 “你没车怎么过去的？” “uber啰，又没差。” “一个人晚上打车很危险啊，你没看哪些新闻？” “我打的uberck啦，还好还好。” “uberck又不是没有……” “你很啰嗦欸。”小如瞪了一眼端着粉蒸肉和酱板鸭朝她走来的韩易，咬着牙齿把笑意吞进肚子里，“司机蛮nice的，他陪我一起等到两份takeout都做完，又把我送到了这边，我都不用换车。” “那小伙子还挺不错的。”韩易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两双筷子，一边慢慢悠悠地冒了这么一句。 “酸酸酸……这菜好酸。”小如在鼻尖前面扇着风，笑得双眸眯成了两道好看的弧线，“人家是爷爷啦，孙子今年八月都要上usc了。” “酸吗，没酸吧。”韩易一脸镇定地拈起一块粉蒸肉，放入口中，旋即也把眼睛眯到了徐忆如此刻的大小，“哇，好好吃，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了……你尝一口！” 说罢，他便极为自然地挑了一块看起来精瘦部分最多的粉蒸肉，递到小如嘴边。在没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徐忆如也完全不觉得韩易的举动有什么问题，小脑袋往前一探，昂呜一口便整块吞下。 “烫……烫死了！” “谁让你一口吞了？接着水龙头喝点凉的，快！” “但真的很好吃！” 吵吵闹闹又亲密非常的二人，哪怕是最资深的婚姻专家来观察，也看不出他们跟那些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之间的区别。 “易易，鸭子你记得尝一下喔。” “我的天，太赞了这个。” “真的吗？” “嗯，味道特别正。而且一点辣味都没有，就是纯香……不信你试试。” “好……” “好辣好辣好辣！”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德克斯特困境 “我最近有些令人兴奋的新节目要面世，正在制作阶段。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否则就得杀了你灭口才行。” 当徐忆如听到韩易将他自己比作德克斯特……这种令人倍感意外的消极发言，倏然把视线转回大银幕时，电影里的时间线已经向前推进了好几年。 1996年7月15日，三年没有见面的二人，正在享用一顿对于艾玛来说如同地狱般的晚餐。 “请动手吧。” 艾玛看向滔滔不绝的德克斯特，勉强扯起的笑容异常干涩。 坐在这间入时餐厅里，她提及的每一个话题，都让德克斯特兴趣寥寥。伊恩与她愈发艰难的感情、墙面还没有刷完的新家、购置地产的升值潜力。被称为“电视界最让人厌烦的男人”，以这种方式功成名就的德克斯特，显然已经与艾玛的生活轨迹渐行渐远。 用空洞的眼神茫然地注视着艾玛侃侃而谈，自己神游物外，亦或直接转移视线，在餐厅内漫无目的地游曳，完全忽略对方的关心。 生活糜烂、毒瘾缠身的德克斯特，连半秒的耐心都不曾为昔日的挚友留下。 “不说这个了……你先喝，好吗？我去去就来。” 还没等第一道前菜上桌，瘾头上来，抓心挠肝的德克斯特便溜去洗手间，用白色粉末给自己踏踏实实地充了次电。重振精神后异常亢奋的他，甚至在回餐桌的路上跟其他女人调起了情。 “哇噢，看看这些菜，太漂亮了。” 重新坐到艾玛对面，在兴奋剂的作用下，德克斯特眼里，面前这盘平平无奇的沙拉也焕发着诱人的光泽。 “你没事吧？” 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艾玛，德克斯特随口问道。 “也许你可以邀请她加入我们。” 艾玛指着那个女人的背影，瞪圆的双眸间，那份怒意不加掩饰地显现了出来。 “嘿、嘿、嘿，别这么说，我是来见你的。” 德克斯特的安慰并不走心，但保持朋友间表面上的客套和热络，便已是不再奢求更多的艾玛，所需要的全部。 可即便是这样卑微的要求，德克斯特也没能满足。 下一句话，他就打破了艾玛强压火气，小心翼翼维持的气氛。 “好了……教书生活顺利不？” 德克斯特挑起眉毛，扬扬餐叉，那股如何也抑制不住的优越感，和居高临下的怜悯，直接溢了出来。 “不感兴趣的话，就不要问。” 艾玛将餐具扔在盘中，紧抿嘴唇。 “我感兴趣啊，我只是以为你会把那本写了。” “我会写的，但我得先挣钱生活。更重要的是，我喜欢教书，我也擅长教书。” “我相信你肯定是个好老师。”德克斯特举起玻璃杯，语气轻佻，“但你知道，俗话说得好……” “什么俗话？” “你知道的，‘有本事的人’……” “不好意思，我不太熟悉，请你说完。” “好吧，‘有本事的人，做事。没本事的人’……”德克斯特耸耸右肩，左边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微笑，“‘教书’。” “那些教书的人也有一句俗话：‘gofuckyourself’。” 调侃和玩笑已经上升到了人格侮辱和人生否定的程度，再是好脾气，艾玛也不可能继续安坐。她掷出餐巾，怒喝着离席。 “艾玛，别这样。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很抱歉。”德克斯特咬咬牙，起身追上艾玛，“你显然是喝得有点多了。” “不，是你喝多了，是你喝多了！”台阶上的艾玛猛然转过身，指着德克斯特，“我们两个，有足足三年没见了，可你十分钟就溜去洗手间一趟，要么就是去吸粉了，要么就是有痢疾了！总之，你做的这些事情都很无聊！” “总是炫耀你自己的成就……这倒无所谓，没关系的，但德克斯特，你只不过是一个电视主持人而已，好吗？发明盘尼西林的又不是你。你需要做的是什么？站在那里跟观众讲：‘来点欢呼和掌声’而已！” “我只是跟你逗着玩的！”德克斯特追着艾玛离开餐厅，在她身后嘶吼，“我最近经历了很多痛苦，所以可能会有点放浪形骸。但如果你总是因此跟我对着干的话……” “有吗？我并没有想过要跟你对着干。而且我知道，你母亲的去世让你很痛苦，这些我都知道。” 再次转过身，在交通灯下直面德克斯特时，艾玛已经泣不成声。 “但我也有一些想要对你倾诉的话。想对你说，我跟一个不爱的男人困在同一间公寓里……如果我不再能跟你倾诉，如果你不再听我说话，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们这段关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意义？” “我想我们已经成长到不适合对方了……不，是我高攀不上你了。你认为我无聊乏味，一点也不酷……” “我不觉得你无聊……” “我想这段关系应该到此为止了。我们应该面对现实，跟彼此说再见。” 听到艾玛重新回归平静的语调，德克斯特看似无所谓的哂笑里多了几分惊惶。 “感觉像是你在甩我。” “是的，也许我就是在甩你……你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别这样，艾玛……看着，我道歉还不行吗？！求你了！” 那个夜晚的第一声恳求，让已经走过对街的艾玛折返回来，给了德克斯特最后一个拥抱，讲出了《一天》这部电影里最震撼人心的经典台词。 “我爱你，德克斯特，非常爱……但我不再喜欢你了。” “易易，所以你的意思是……” 二人全片最激烈的情感交锋，只持续了五分钟不到。整个过程中，银幕外的韩易和徐忆如都未发一言。紧紧抱在一起的他们，各自的脸庞上倒映着安妮-海瑟薇和吉姆-斯特吉斯的身影，随着剧情的进展，不断产生细微的反应和变化。 直到“july15th，1997”的字幕在画面中浮现，小如才指向银幕，声音小得几乎微不可闻。 “你怕你会……成为他？” “呃，当然不是跟他一模一样了。”韩易有些尴尬地咧咧嘴，之前从没看过这部电影的他，以为德克斯特只是一个纵意花从的情圣而已，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在影片中段变成一个情感淡漠的毒虫。 “我肯定不会碰coke，也不会像他那样去随意否定任何人的人生价值。哈哈，那啥，我也没他那么帅，那么讨女生喜欢。而且，我不确定是不是哈，至少我觉得我的性格没他这么讨人厌。” “你跟他完全不一样好不好。”徐忆如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像德克斯特那种人，不管长得再帅，我都只想给他一巴掌。” “你还会打人呐？” “心里打也算啦。”随意答了一句，小如转转眼珠，拾起遥控器按下静音，随后专心致志地盯住韩易，“我问你喔，既然你从性格到习惯再到……所有方面，都跟德克斯特判若两人，为什么你会害怕成为……我的德克斯特？” “因为我和他，拥有同样的困境。” “困境？” “是的，小如，困境。”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易出神地看着不再发出声音的银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so……yougonnatellmeaboutitornot？” 徐忆如耐心等待着韩易进一步的解释，直到影片中的时间已经推进到了1999年，韩易仍然默不作声，她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胸口，露出一个表达理解、宽慰和鼓励，同时又充满希冀、忐忑和彷徨的笑容。 “ohyeah，i''mjust……findingmyinnerstrengthsothaticansayitoutloud。” 就像之前无数次谈话所证明的那样，对于在情感表达方面相当内敛含蓄的韩易和徐忆如来说，用作为第二语言的英文谈论自己的感受，确实比母语作答要更容易一些。 “好吧，听着，也许我的表述不是特别精确……buthereitis。” 韩易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开口。 “在我看来，德克斯特，从来就没有把艾玛当成一个值得他去珍惜的个体来看待。换句话说，德克斯特根本就不想对艾玛做任何牺牲与付出——第一年，他都已经进了艾玛的房间，却就因为艾玛要为他精心打扮，要在黑胶唱机上播放浪漫音乐，就准备穿上衣服直接溜走。” “为什么？是因为他曾经受过伤害，害怕承诺，害怕亲密关系吗？不是的，他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跟艾玛玩这种情情爱爱的游戏而已。他不觉得艾玛是有价值的，不可替代的。在德克斯特的心里，凭借他的长相，艾玛这种姑娘，要多少有多少。” “哪怕到了后面，两人成为了好朋友，德克斯特对艾玛的态度依然是随心所欲的。想挑逗了就调调情，想当好人了就安慰两句，觉得不爽了就直接出言嘲讽……你看到他在餐桌上的表现了，哪怕是个普通朋友，也不应该说那样的话，表现出那样的态度，让对方感觉自己就是个纯粹失去了人生意义的失败者吧？” “德克斯特之所以会这样做，就是因为一切对他来说都来得太容易了。艾玛……在任何承诺都没有得到的情况下，就愿意毫无保留地倾心于他，纵容了他二十年的时间。她用行动告诉他，随意在外面纵情声色吧，不管犯了什么样的滔天大错，只要你还肯回到我的怀抱，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电影里只描绘了一个艾玛，但好好想想，德克斯特，有多大可能会只有一个艾玛在身边呢？” 刚开始还在用英文阐释自己想法的韩易，悄然换成了中文。 “小如，我想说的是……对于德克斯特这种人来说，整个世界都是他的自助餐。菜色迥异，但同样美味。” “对你来说，也是这样吗？”小如细声追问，“这个世界，也是你的自助餐。” “oh，evenmoreso。” 韩易嗤笑一声，不是针对小如，而是针对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对的局面。 “德克斯特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是他的相貌。而我拥有的武器，比他要强大得多。” “钱。” “是的，钱。” 韩易点点头，沉吟片刻，才继续沉声说道。 “你应该记得，那天慈善晚会之后，下山的路上，我跟你说过：‘绝大多数人，哪怕伴侣出轨，如果这个伴侣能随手扔出一百万美元砸在她脸上，她都会试着去理解’……” “记得，我还记得你说……1.85亿美元，可以买两三个所谓的知己，再砸出十多个顺眼的情人，让她们余下的生命都围着你转。” 徐忆如一字不差地精确复述了出来，能看出韩易当时的那席话，在她心中留下了多么深切的印记。 “但你也告诉过我，你现在每天都害怕睡着。因为你怕，哪天醒来，忽然变老了，发现自己快要死了。到那个时候，想不起这辈子所有的刺激和快乐，只会反复去想，这辈子你用这么多钱，去做了什么。” “是的，完全正确，我现在也坚持我这一观点。”韩易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但我当时忘记了一点，那就是，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理解。如果哪一天我躺在病床上，回想起整个人生，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另一种生活方式，该怎么办？” “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小如的眉头越蹙越深，“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只能接受另一种人生的失去。” “没错。”韩易温柔地看着徐忆如，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可是……我可以不做选择啊。” “不做选择？” “对于普通人来说，生命中度过的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乃至每一秒，都在做着无数选择。早餐吃蛋饼还是三明治，上班搭公交车还是打出租，电影看爱情片还是惊悚片。绝大多数的选择无关紧要，因为它们是机械的、重复的，后悔了可以再来一次的。今天吃到的蛋饼不新鲜，明天换三明治就好了。” “但总有那么一些选择，会对他们的人生产生不可逆转的重要影响。比如说，该在哪座城市生活？洛杉矶还是纽约？看上去轻飘飘的两个字或者三个字，能决定你未来三十年的人生轨迹。又比如说，如果我选择了在洛杉矶生活，要买什么样的房子？堂屋、公寓、独栋别墅，还是说干脆租房过一辈子？不管选哪一个，都会在迅速掏空你钱包的同时，让你辛苦积攒下的全部积蓄瞬间翻倍，或者直接归零。” “我们一直在做着选择，却一直憎恨选择。因为选择意味着不确定，也意味着不完整。就像你说的那样，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必须接受另一种人生的失去。换句话说，没有一种选择是100%的，是圆满的，是会让人一点也不后悔的。” “所以，选择的缺陷，成为了人类在社会中积极进取的源动力。我们拼命向上攀爬，牺牲一切以换取权势和金钱，就是为了让自己以后需要做的选择变得少一些、再少一些……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资本，根本就不用在洛杉矶和纽约之间做选择，私人飞机飞来飞去，两座城市各住半年就好。” “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资本，堂屋、公寓、别墅，各来一套。为什么要做选择？哪怕全部买下，也不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一丝一毫的负面影响。” “当你有足够的底气，才能选择‘不做选择’。而当你选择了‘不做选择’，才会发现，这才是完整、圆满、不留遗憾的人生。” “很幸运的是，你现在就有足够的底气。”徐忆如为韩易将潜台词补充完整，“足够的金钱和权势……在最需要它们的年纪。” “是的，我曾经用最朴素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去约束自己，但能……能支配的资源越多，我就越是感觉，好像这些观念，只是让——我真的很抱歉这样说——但好像，这些观念只是为了帮助无法获得足够资源的人，更容易地去做出选择而已。” “浪费可耻？ok，那么我就只吃一个三明治，不再去馋那块我可能只能吃一半的炸鸡了。省钱才是最好的赚钱方法，好的，本来我就买不起第二间曼哈顿公寓，这样想也能让我的心里好受一点。对伴侣要忠诚？没错，因为养个情人实在是太贵了。” “你的意思是，一旦拥有足够的资源，对伴侣的忠贞，就不再是一个可以产生约束力的观念了？”很难不把韩易这句话跟自身经历结合起来的徐忆如，神情显得有些黯然。 “我知道这句话你听起来很难受，对不起，小如……但是，看看咱们身边的例子吧。”韩易轻声叹了口气，“我不想拿什么基因、动物性和繁殖欲望来做借口，可这就是真实存在的普遍现象。随便举个例子，比尔，不，杰夫……” 说到这里，韩易的话头戛然而止，因为他猛然发现，2016年的比尔-盖茨，还是一个私人生活方面瑕疵寥寥，婚姻状态堪称完美的富豪楷模。 杰夫-贝索斯也是。 “不好意思，说错了，是泰格-伍兹……还有，刚刚才被抓到的jay-z。哪怕老婆是碧昂丝，一个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完美到无可挑剔，完全符合他社会地位和财富水平的理想伴侣，他都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心。” “这种事情有那么美妙吗？其实并没有，特别是对于男人来说，在……满足了之后，更多的是空虚和自我怀疑。但是为什么这些百万富豪和亿万富豪依然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哪怕离婚要分掉一半财产都要对伴侣不忠？说到底，在我看来，他们就是享受这种不做选择的快感。” “不做选择当然有代价，有的时候甚至还很沉重，但对于这些人来说，再沉重的代价，都是他们可以支付得起的。” 杰夫-贝索斯价值1600亿美元的离婚案，真的是为了那一时半晌的鱼水之欢吗？ 说得再难听一点，人世间真的有感情，能真挚浓烈到让一个人放弃800亿美元的资产吗？ 在韩易看来，这一切，都是杰夫-贝索斯或许正常、或许扭曲的自我价值实现而已。 全都要，并且能承担得起全都要的代价。 “所以喔，易易，归根究底，我没理解错的话……” 小如细细咀嚼着韩易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审慎地给出结论。 “现在的你，已经对他们的行为，产生了理解……甚至是认同。” “你说的……完全正确。” 承认很难，但对于韩易来说，要让他在徐忆如面前隐瞒，更难。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转变，但回想起来……当我发现，买了一辆迈凯伦p1，马上可以再买一辆更贵的法拉利复古跑车，甚至察觉不出账户里的余额有什么变化。四千万买下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栋别墅，几个月后又买了一个标价更高的曼哈顿顶层公寓……我有跟你讲过吗，小如？在中央公园的one57那边，我刚买了一套房子。” “没有。”徐忆如默默摇头。 “这就是我想说的……如果不是今天刚好聊到这个话题，我都想不起来要跟你说这件事，因为对我来说它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了。哦，对，我还在里斯本买了套房，就为了拿到那边的税收优惠政策而已！什么时候会去住一下？我也不知道，也许永远都不会住进去哪怕一天……但这就是不做选择的魅力。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不计得失，不计后果。”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小如，为什么我担心我会变成……你的德克斯特，原因就在这里。” “随着事业的拓展，我的财富也在急速增值，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趋势不会停止。我开始越来越习惯这种不做选择的生活，这种随心所欲、欲予欲求的绝对自由让我特别着迷，我能感觉到，它的影响范围一直在不断扩大。消费、事业，还有……” “还有感情。” “还有感情。” 韩易用重复来表示肯定。 “任何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挥霍一空的财富，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选择，还有将每个选择都打上勾的权力。我知道，在正常传统的社会观念里，我说的这些完全有悖于道德和常理，但……至少现在，小如，至少现在，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摆脱它的影响。” “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困境，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但与此同时，我又……再也不是你熟悉的那个我了。” “了解。” 徐忆如离开韩易的怀抱，盘腿坐好，抬起眼帘，极其认真地打量着对方，忽然绽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你不觉得……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瞒着我会更好一些吗？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跟我在一起，再去……做那些你想做的事情。等我陷得够深、陷得出不来的时候，再告诉我这些。那样的话，说不定到时候我也只能被动接受，捏着鼻子认了嘞。” “因为你不只是我喜欢的人，还是我在乎的人。” 说这种话，韩易自己都感觉矫情。他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鼻峰，声线越压越低。 “咱们如果只是萍水相逢，我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想追求你，那也就罢了，我是肯定不会跟你去讲这些的。但我们……还有另一重身份。至少对我来说，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冒进和鲁莽而受到伤害。” “你说的方法，当然可行，但如果那样做的话，我就多了个情人，少了个爱人。” “这就是我，2015年的3月1日之后，没有选择跟你更进一步的原因。也是……也是现在，我选择跟你坦白一切的原因。” 韩易撒了谎。 2015年3月1日的韩易，之所以没有跟小如在一起，实际上是出于完全相反的原因，是因为不想成为那个把伴侣从攀爬路上拉下来，陪自己在半山腰的黑暗洞穴里避雨的人。 但在重生后的这种情况下，原先的那个理由显然已经不适用了。 新的说法，不仅能让小如理解他此时此刻做出的选择，还能进一步夯实韩易一直在用心绘制的，关于天量资金来源的背景故事。 韩易是从今年才开始使用家里留下的钱，但在这之前，他并非对这笔钱的存在一无所知。 这是他想要给小如留下的印象。 “跟我坦白一切喔。” 听见韩易最后一段推心置腹的独白，徐忆如由盘腿改为跪坐，双手搭在膝盖上，笑意盈盈地盯着韩易看了三五秒。 旋即，她收敛起脸上的全部表情。 “韩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白痴？” 突如其来的直呼全名，以及听上去极为严厉的口吻，让韩易如堕冰窖。 “你是不是以为……你说的这些，我之前一点都没察觉？” 手掌撑在沙发上，跪坐又变成爬行，小如一步一步地朝韩易重新逼近。 “你是不是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能想明白这些道理？” “在跟你讲我喜欢你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最坏的情况……” “那就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讲，高高兴兴地接受我的告白……然后继续跟赵宥真，或者其他人，腻腻歪歪，不清不楚。” 观察着被数道发卡弯搞到目瞪口呆的韩易，徐忆如的如花笑靥重又盛开。 “所以……” “谢谢你，让我坚定了我的选择。” 话音未落，小如把手放在韩易的脖颈间，将没有涂抹半点脂粉，却因为各种情绪的杂糅而显得娇艳欲滴的唇瓣，覆在了他的唇上。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二次电影之夜（上） “你变态啊易易。” 手边摆着一樽喝到见底的冰镇牛奶，徐忆如一脸幽怨地望向低头偷笑的韩易。 后者已经把乔丹-布罗姆利打印好的二十多页文件都填上首字母，签好大名，吩咐基安-格里芬将他送到山麓东侧，站在车道前挥手作别，眯着眼睛吹了会儿凉风才慢慢踱回厨房，而小如都还没从酱板鸭的物理攻击中缓过来。 “吃这么辣……胃会出问题的啦。” 抬起眼帘，韩易的笑意收敛得温柔了一些。因为他知道，虽然没有主语，但徐忆如担心的对象，可不是她自己。 “从小就这么吃，已经有抗体了。”韩易把摆在小如面前的酱板鸭挪开一些，免得她睹物伤神，“而且我们和湖南那边的东西真的算不上辣，江西才是真的……干辣，下次有机会带你试试纯粹用辣椒做的辣椒饼。” “谢谢你喔。” 徐忆如没好气地哼了他一眼，跟她奶声奶气的宝岛腔调中和在一起，完全没有半点杀伤力。 “快点吃东西啦，不然又要凉掉了。” “好。”韩易十分听话地往嘴里送了一勺宫保鸡丁，然后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含含糊糊地跟徐忆如说了一长段话。 “先吞下去。” 小如忍俊不禁。 “这样怎么听得清。” “我说……” 韩易喉头滚动两下。 “谢谢你，让你费心啦。” “刚才叽里呱啦了快一分钟，就说了八个字喔？” 徐忆如单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对方。 “中心思想就是这个，别的废话记不清了。” 用清水润了润嗓子，韩易放下筷著，语气极为真诚。 “学校里那么忙那么辛苦，又没车，还穿通城来回跑，就为了能让我吃口川菜……”韩易深吸一口气，表情无比认真，“谢谢你为我做这些，我很感激。” “喔所以中心思想就是我不会开车是不是。” 前几个月，跟韩易呆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久，小如已经潜移默化地学会了对方的绝招，那就是，在不知道如何去直面突如其来的真挚情感时，就用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轻描淡写地带过。 “被你发现了。”韩易顺坡下驴，晃晃手掌，笑道。 “那你很棒棒喔。”小如轻锤韩易肩膀的动作，几乎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干嘛老是那么客气啦，我就举手之劳而已。要说辛苦的话，你不是比我要辛苦得多。” 说到这里，小如把脑袋朝韩易的方向凑近了一些，带着希冀的目光，轻声吐出一句英文。 “so……howwaseurope？” 徐忆如很喜欢欧洲，特别是法国，哪怕从韩易口中再重温一遍那里的人情风貌，对于小如来说也是件颇为享受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希望能给两人之间的对话引入一个相对轻松一些的主题，免得老是感谢来感谢去，搞得又正经又尴尬。 易易是个很懂礼貌的人，这在小如心里一直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但美中不足的是，他每次真挚道谢的时候，都会让人感觉过于隆重，就像他们是那种不方便过度麻烦对方的普通朋友一样。 以前徐忆如不介意，但现在的她，越来越不喜欢这种感觉。 “europeis……good。” 小如不知道的是，她挑选的这个话题，只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而紧张。 至少对于韩易来说是这样的，他的指尖下意识地快速敲击着岛台桌面，支支吾吾地寻找着恰当的措辞。 “去了好多没去过的地方，伊比萨、里斯本……伦敦，不对，伦敦去过……不过都很不错，我挺喜欢的。” “我也没去过伊比萨和里斯本，那边怎么样啊？”徐忆如眼睛忽闪忽闪，兴致勃勃地发问，“你到那边都不多分享点照片和视频，想看内。” 想看？ 你不会想看的，小如。 “因为没什么很特别的东西，比较……比较一般。” “比较一般？”小如轻蹙眉头，“你刚刚才说很不错啊。” “吃的不错，我的意思是。”韩易轻咳两声，疯狂找补，“别的就很一般，比如里斯本，城区感觉还没贝弗利一半大，房子也是差不多的风格，没什么好拍的。” “这样。” 徐忆如眉间聚起的纹路加深了几分，若是用他最擅长的“十分真加十分假”的方式掩人耳目，那很难有人看得出端倪。但韩易本身并不是一个很会撒谎的人，意思是，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十分真”的表象，他那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方式，很容易让自己露出马脚。 特别是在这种事情方面。 也特别是在徐忆如面前。 小如对于这个两年多时间里从同学-普通朋友-好友-挚友，最终升格到她这辈子第一个心仪对象的男孩，实在是太过了解。一向沉着冷静、云淡风轻，遇到什么事情都不疾不徐的韩易，突然变得如此阵脚大乱，一定是在试图隐瞒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而且是那种找不到推托周旋之辞的大事。 ……好奇怪。 心思细腻的小如，脑海里霎时间涌现出无数纷繁复杂、相互矛盾却同样不妙的猜测。但以她温婉如水的性格，绝不可能因为一点怀疑就发声追问。 “那事情有处理好吗？” 徐忆如站起身，本想接一点室温的过滤水，但迟疑片刻，她最终还是选择给自己满上了一大杯冰镇牛奶。 坐回韩易身边，小如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缩短两个座位之间的距离，捧起杯子，在自己的唇边留下一圈乳白色的奶渍，神色平静地帮韩易揭过了让他很是紧张的一页。 “处理好啦，签了很多新的电音艺人，欧洲和英国的公司也注册成功了。” “那岂不是未来一半时间在这边，一半时间在欧洲。” 有一种女孩子，绝不轻易发脾气，但语气越没有波澜，就越让人忐忑不安，因为没人能琢磨透一个总是温温柔柔、巧笑嫣然的姑娘，为什么会突然把情绪拉平成一条直线。 “不会，那边有专人管理，本常驻伦敦，安托万这段时间也会给里斯本物色一个负责人。” 留心观察着面无表情，眼神毫无焦距地平视前方，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的徐忆如，韩易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学校那边怎么样？听说midterm很难，还有能把你难倒的考试吗？” “啊，我以为你没看到嘞。” 小如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几近微不可察的弧度。 “肯定看到了呀，我还回复了吧。” “你没有。” 玻璃杯落在桌面上的声响稍微大了一些，但真正的淑女是不会生气的。 “那节课的考试蛮多论文题的，回想起来倒是不太难啦，主要是手会写到发酸。下一门难搞一点，cmgt571，要背的theories太多了。” “571？你都上到571了？” 徐忆如不要命的本硕连读进度，给了今年八月底才到普莱斯学院报道的韩易非常强烈的危机感。 “是呀，不这样怎么能提前毕业咧。” “也是哈，不然就没办法跟我一起毕业了。” “谁要跟你一起毕业啦。” 在心里简单地描绘了一下两个人戴着不同颜色的兜帽，紧挨在万国旗下拍摄硕士毕业照的场景，小如原本干涸的眼底终于开始渗入涓涓细流。 “是为了快点学完，给妈妈多省点钱。” “哦，说到这个……” 最近忙到脚不沾地的韩易，这才想到小如的家庭发生变故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对重生之后的他来说，许多记忆在大脑里都是这样运作的。 以为是所有人都应该习以为常的事物，却在这条重启的时间线里方兴未艾，甚至难寻踪迹。 “你那边……钱够不够用啊。” 韩易翻来覆去地把玩着手中的餐叉，怎么也找不到委婉的方式问出这句话。 “干嘛这样问啦，你很奇怪欸，我这么宅，钱哪里会不够用。” 这是今晚让徐忆如反应最激烈的一句问话，不需要是心理学专家也应该知道，一个人接收到某条信息后产生的情绪波动越剧烈，说明它对这个人的影响越大，也能从侧面验证出信息本身的真实性。 妈妈那边钱到底够不够？老实讲小如自己也不知道，离婚之后她反复追问过多次，但妈妈对家里目前的经济状况只字不提，只是每个月继续定期给她汇款，甚至数额还更多了一些。 很多时候，行动比言语更加掷地有声，对于徐忆如这种总是习惯换位思考，站在对方角度进行推演判断的女孩子来说尤其如此。 一切不必要的支出都被小如一刀砍掉，除了每周一次的超市扫货之外，韩易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徐忆如几乎是以闭关修炼的方式在生活。 晚上十点钟准时闭眼，为了给极其注重休息质量的自己凑够八小时的睡眠时间。白天饿了就做一点十分钟内能完成的快手菜，困了就把旋转椅滑到床边，将脑袋搁在被单上，闭眼揉揉太阳穴，直到精疲力竭的自己看东西不再重影，就立刻继续学习。 韩国城车水马龙的夏日繁华，与小如一点关系也没有。事实上，这段日子里，公寓里的她已经过得失去了时间概念。 上完课回来之后，只有跟韩易发信息时，她才会顺带留意到聊天框中央浅灰色的时间。 单亲家庭的孩子有各种各样排解负面情绪的方式，但乖巧懂事的徐忆如从来就没有别的选择。她所受到的教育，她被灌输的理念，和她用二十年时间打磨成型的人格，让她只看得到一条可行的道路。 那就是，以最严苛的自虐式标准，逼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最高效地完成这一阶段的人生任务，用这种方式帮妈妈缓解压力，也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 离婚这件事，虽说和孩子本身关系不大，但他们却是受影响最深的那群人。无论年龄大小、智力高低，人生中最依赖的一对组合忽然分开，就像一座乐高积木堆砌的城堡瞬间崩塌。不可能让它就那样散落一地，不管需要多长时间，孩子们总得找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作为胶水，把他们的世界重新粘合起来。 有的人会从父母身上找理由，有的人会从自己身上找。 你觉得，以小如的性格，她会如何选择？ 他俩分开，也许是因为异国时间太长了。 为什么会异国呢？ 因为爸爸要工作，妈妈要回宝岛带我。 我的出现，才让他们的生活变得这样令人疲惫吧。 如果没有我，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朋友们都四散到世界各地享受暑假生活，就连原本以为整个夏天都会呆在一起的易易也消失不见，无人倾诉的封闭环境里，旁观者看来非常荒谬的结论，却在小如的脑海里反复播放了一个月之久。 越重播，徐忆如晚上给自己划定的睡眠时间就越少，盯着电脑屏幕发愣的景象也就越常见。 “就问一下而已，最近我钱花太猛了，还想说你钱够用的话先借我一点呢。” 韩易用他最擅长的玩笑话安抚小如的情绪，在得到后者一记娇嗔的白眼后，他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准备走到冰箱前给被辣到的自己取一瓶亚利桑那冰茶。 但刚站起身，韩易便倏然锁紧眉头，朝徐忆如的方向逼近了两步。 “那个，下一门课，571……什么时候考试？” “下周四，怎么了？” “那你这两天别回去了，就在我这儿住，好好放松一下。明天我让他们给你买点补的东西回来，炖点儿汤喝。” “哈？”小如有点摸不着头脑，“突然要补我是为什么？” “你自己看看。”摸不着头脑，韩易帮她摸。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小如的头顶，语气里心疼和责怪并存。这个时候，所谓跟宝岛姑娘保持距离的戒律，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之所以如此反应，是因为他才留意到，徐忆如原本乌黑如墨的发丝根部，已经褪色到几近金黄。 韩易清楚地记得，上一世，这样的奇异情景也在小如身上发生过。 为了达成四年完成学士和硕士学位的目标，在完全没有使用过任何染发剂产品的情况下，徐忆如埋头苦读到满头长发全部变成了金色。回宝岛后养了快半年的时间，这才逐渐恢复正常。 要知道，上一世这种极端情形，得到2018年5月临近毕业冲刺的时候才会出现，而这一次，小如身体透支的信号，竟然整整提前了两年。 “全都黄了。” “有吓到……我还以为头发掉光了。” 徐忆如摸摸脑袋，确认发量没有再继续减少后，长舒了一口气。 “没事的，我只要压力比较大就会这样，之前考sat的时候也是，禁言那一周，头发直接换了个颜色。” “后面也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太紧张而已……别担心啦，我变色龙来的。” “变色龙呢你还。” 韩易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徐忆如的脑门，责备道。 “头发变色说明营养全被你那小脑袋瓜抽干了……周二之前别再看书了，听到没？” “哦。”小如把笑意藏在鼓起的双颊里，“那我这两天干什么？” “好好休息呀，找点娱乐活动，给自己的脑花放个假吧。” “哪有什么娱乐活动？” 被韩易说成小猪仔，徐忆如却并不着恼，她双手撑着脸颊，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我一个人欸。” “……你说吧，想干什么，我陪你。” 在这种小猫撒娇的眼神攻势下，想要保持无动于衷的姿态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韩易颇为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轻声叹了口气，说道。 “太突然了，还没想好，不过……” 小如转转眼珠，翘起大拇指，向后一点。 “也许可以先看个电影？”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第二次电影之夜（中） “好久都没看过电影了。” 又是一套全新的淡粉色奥利维亚-冯-哈勒上身，如少女肌肤般顺滑的丝绸材质，再加上云朵般轻盈，包裹感十足的绒皮沙发，以及盖在身上的那条深棕色拉舍尔毛毯，刚刚泡完热水澡，紧贴肩头的发梢还挂着晶莹水珠的小如，感受到了久违的舒适与惬意。 整个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徐忆如最喜欢的，就是这间私人影院。 棕红色的隔音丝绒，温暖和润的米色灯光。在这栋极简主义风格为主宰的科技大宅里，举目间尽是锋锐的设计线条和清冷的大理石面，能嗅到金钱的味道，但对徐忆如来说，却少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只有这个房间，能容下韩易描绘的宏大叙事之外，小如试图为他添上的那笔，看似微不足道的温馨色彩。 “你说的是很久没看过电影，还是很久没去过电影院？” 把手中刚刚冲好的热豆浆小心翼翼地放在徐忆如身前的茶桌上，再把之前从大华超市采购回来的一大堆零食一股脑塞进对方怀里，韩易看了一眼小如，随口问道。 在昏暗的灯光下，徐忆如的脸部线条更加明显。一个月不见，她甚至比之前还要更瘦上两分，即使没有笑容的自然状态下，脸颊都会稍稍陷进去一些，与她几臻完美的五官结合起来，形成了一种略显犹豫的病态美。 凯特-莫斯二十一世纪早期风靡时尚圈的厌世脸，跟她比起来都还是有相当差距。 虽然没有对她的颜值有半分损耗，但韩易却依然看得直皱眉头，他还是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以开开心心、白白胖胖，无忧无虑地肆意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学业长时间处于心理和生理的双重亚健康状态。 “很久没看过电影了…flix都没打开过，没时间。” 徐忆如低头看了一眼身前如小山般隆起的膨化食品，不禁愣了愣神。 “干嘛给我塞那么多零食，我才吃过东西。” “几块寿司算什么吃东西，你快瘦成猴了都。” 撕开义美蛋卷的包装袋，韩易直接拈起一块往小如嘴里塞。 “等下等下……弄衣服上了！” 徐忆如连忙用双手捧住下颌，被动咀嚼着韩易投喂的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真的不饿，别喂了啦！” “不行，还剩四块蛋卷的任务。” 韩易严肃地晃晃食指。 “在你头发颜色变回来之前，每天都得给我胡吃海塞。” “原来是这样子。” 听到韩易的话，徐忆如几乎是转瞬之间便停止了挣扎。她乖乖张开嘴，迎进另一块蛋卷，双眸在温暖光束的照耀下，泛起春水般柔软的粼粼光芒。 “所以你……心疼了喔？” “我……我脑袋疼。” 韩易轻咳两声，把盒子扔到一边。 “既然阿姨把你交给我了，我就得负起责任来。” “她什么时候把我交给你了？”唇瓣微翕，小如呆呆地望着韩易，甚至都忘了吞咽。 “不是……不是把我交给你，呸，把你交给我了，是……你忘啦？上次你俩facetime我在旁边，阿姨拜托我在这边好好照看你，监督你按时吃饭。” “我哪有不按时吃饭！” “早就跟你说过了，辛拉面不算一顿饭！”韩易吹胡子瞪眼，“我这两天去你那边，把你hmart买的垃圾食品全扔了。” “扔了我吃什么？” “就在我这儿搭伙！”韩易大手一挥，“伙食费、住宿费都不要你的……给我先胖个五斤再说。” “我不要！” “你说了不算！” “fascist。”小如小声嘟囔。 “啥？” “我说……soundsfabulous。” 太过生硬的押韵，让徐忆如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明天我回去收拾好东西，过来参加你的增肥夏令营……但是！” 小如竖起食指，相当认真地说道。 “上课的话你得送我到学校去喔，这边离usc太远了，天天打uber一点都不划算。” 每天能省下几十块的车费，一个月就是一千多块，也算帮妈妈减轻一点压力了。 而且……明明就是易易让自己住过来的，任性一点让他每天踩踩油门，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的徐忆如，显然在刻意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给家里省钱。 少出去玩几次，少买两个名牌包包，从妈妈每月给的零花钱里节约部分学费出来倒没问题，至于这种一天才几十美元的常规消费，说句老实话，她哪怕用自己美国银行储蓄卡里的余额，每天来回打四次uber，没个十年八年也花不完。 更何况，她的scottrade交易账户，还有不少盈余躺在那里呢。 归根结底，所谓的省钱计划，本来就是徐忆如自我惩罚的一种方式而已，聪明的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点。 至于为什么要一反常态地摆出小公主做派，让韩易每天接送……这就不是她愿意去仔细琢磨的问题了。 反正他该！ “没问题，包我身上。” 韩易冲她比出ok的手势。 “你想坐哪辆，我就开哪辆。” “是喔。”小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那个福特翼虎还能不能开。” “你的品味还挺独特的。”韩易哑然失笑，“能开倒是能开，就是副驾驶的门还没修，漏风。” “漏风好啊，就不用开窗了。”小如打了个响指，微微眯起双眸，笑得相当满意，“那就它了。” “行，喜欢漏风，下次我买个三轮儿送你。” 说到这里，韩易把遥控器放到徐忆如手边，然后歪起脑袋，略微思忖片刻，径自走到小如身后的第三排沙发前坐了下来。 “你……干嘛？” 小如猛然转过身子，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睁到最大，看向韩易的视线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意味。 “我……” 韩易缩了缩脖子，讪讪说道。 “这样坐……宽敞一点，你困了也可以随时躺……” 还没听完韩易的答案，徐忆如眼底的湖水便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她伸出手，指了一下韩易，又慢慢转动方向，朝下对准身边的空位，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坐——过——来。” “好嘞！”秒怂的韩易直接翻了过来，躺到小如身边。 “你是不是……” 徐忆如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一反常态，甚至二反三反的韩易，感觉自己屡试不爽的以退为进，这段时间确实没有图穷匕见好用。 “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我出差哎……出公差！” 韩易声调扬起，一副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的模样。 “我也……”小如双眸闪烁两下，“没提出差的事情啊。” “我的意思是……出差去欧洲，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要倒时差，睡都睡不够，哪有什么能瞒你的事情。而且……我们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对方讲的吗？至少我是这样的。” 男人的嘴，一张一合就是一段远算不上天衣无缝，但绝对声情并茂的谎言。 “你最好是。” 小如双手抱胸，鼻腔嗤气，哼哼了两句，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毕竟，她自己心里也更愿意相信，韩易的奇怪行为，只不过是一段时间未曾见面后患得患失的疏离，而不应该是其他更严重的情况。 最关键的是……哪怕有更严重的情况，以她现在的身份，其实也没什么生气的理由。 她还不是他的女朋友呢。 难道在人家的胸口上靠了一会儿，别人就属于自己啦？ “好啦，别闹了，看电影吧。” 这样的想法划过脑海，徐忆如的神情迅速平静下来，但声音听起来却更发闷了。她拾起遥控器，点flix。 “有什么推荐吗？” “没有哎。这个月，你没flix，我也没看。” 韩易颇为茫然地摇摇头，其实推荐倒是有，但细细想来，好像没有一部是2016年已经上映了的。 《西部世界》第一季是多久上映的？ 哦，不对，那是hbogo才有的剧。 “这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韩易跟自己一样做了一个月flix绝缘体，小如莫名地有些开心，她轻轻摇晃着毛毯下的脚丫，哼着小调，操作遥控器下拉菜单浏览。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会不会太老了一点？”韩易看了一眼屏幕右上方的数字“1985”，心中警铃大作，倒不是真的因为他排斥这部三十一年前的英国爱情片，而是因为……这是部爱情片。 看看预览画面里两位主演海伦娜-邦翰-卡特和朱利安-桑兹，在佛罗伦萨近郊的田野间深情拥吻的场景就该明白，以韩易和徐忆如现在的关系来看，深夜放这种电影，绝对要出大事。 “你要是喜欢那个年代的东西……《贝弗利山超级警探》怎么样？艾迪-墨菲全盛时期的东西，很搞笑的。” 派拉蒙影业刚刚flix一系列经典电影的授权，从2016年7月1日开始，包括《贱女孩》和《贝弗利山超级警探》在内的多部热门影片集体上线，进一步扩充了世界第一影视流媒体平台的资源库。 “嗯……不要。” 小如摇摇头，果断拒绝。 谁要跟他一起看艾迪-墨菲啦！ 想看喜剧的话，还不如让易易在自己旁边讲两个小时笑话呢。 “《nottinghill》咧？我小时候很爱看，中文名叫什么……哦，对，《新娘百分百》。” “新……宝岛人民真会翻译。但我不喜欢休-格兰特的长相，一看就命苦……《反抗军》吧，多好啊，比007还男人的丹尼尔-克雷格。” “我看看，第二次世界大战，波兰……大晚上看打打杀杀，会睡不好啦！呐，不然这个……《thebestofme》，之前上映的时候我就超想看，一直没人……没时间。” “这部电影，宝岛那边怎么翻译？” “我看看喔……《有你，生命最完整》。” “哈哈哈哈哈——” “干嘛要笑！” “你们别把每部电影都硬整成琼瑶风格的啊。” “那大陆这边叫什么名字？” “《最好的我》。”韩易摊开手，“直译，不加戏，多好。” “我感觉直译才比较没有动脑筋好不好。”徐忆如小声表示抗议，虽然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宝岛的电影译名老是一大堆神鬼，但至少嘴上不能服输就对了。 “这样吧，我们找一部两边译名没有太大区别的怎么样？啊，你看，杀死……” “nono，youdon''tgettotalknow。” 眼看韩易又想把观影主题往血腥、暴力、喜剧、惊悚……总之所有跟浪漫无关的元素上面扯，小如直接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嘴巴。 “上次你推荐的《九》就把我看睡着了，这次不准再提意见了……就看我选的！” 轻拨几下遥控器，徐忆如选中《oneday》，进入详情页面，直接点击红色播放键。 完蛋了。 来不及阻止的韩易瘫回沙发上，任由小如继续逮住他的嘴唇不松手。 《oneday》，《一天》，宝岛译名《真爱挑日子》。 徒劳反抗了这么久，最后竟然挑到了一个……跟他们俩最像的爱情电影！ 韩易直愣愣地盯着出现在银幕里的安妮-海瑟薇，心里上好发条的战备警铃，悄然换成了投降的白旗。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第二次电影之夜（下） 徐忆如没有看过这部电影，韩易也没有。 两个长期保持稳定形态的单身狗，轻易也不会拿这类故事来自虐。 但没看过，不代表没听过。 《一天》这部电影，由大卫-尼克尔斯的同名畅销爱情改编而来。女主角艾玛-莫莉与男主角德克斯特-梅休，在1988年7月15日，爱丁堡大学毕业典礼当晚，彼此吸引的二人展开了一场柏拉图式的浪漫邂逅。他们并没有成为一对相爱的情侣，而是决定向后各退一步，保持朋友关系。 接下来的剧情，往后绵延整整二十载时光，以每年的7月15日为支点，勾勒出艾玛和德克斯特二人时而交缠，时而疏离的命运。 用更直白一些的语言，或者说用正常人的价值观来阐释，那就是一对全世界最契合，天生就该长相厮守的灵魂，却用友谊这种最愚蠢的理由，让彼此最美好的年华付诸东流，直至天人永隔。 他纵意花丛，游戏人生，直到对方意外离世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全部意义。她默默守候，苦苦痴恋，却怎么也找不到勇气和时机表达心底的情感。他们花了十八年的时间才牵手跨出教堂的大门，但那辆从她身上无情碾过的卡车，却只给了他们两年的倒计时。 你退我进的探戈，说不出口的爱意，精疲力竭的纠葛——发生在两个互相爱慕的挚友之间。 听上去很耳熟，对吗？ 韩易不清楚小如有没有读过这部电影或者这本的梗概…… 应该没有……毕竟，如果读过的话，应该就不会选择看它吧？ 韩易转过头，看着徐忆如微微上翘的小巧鼻峰，暗自想道。 “看我干嘛？” 没过几秒，小如便注意到了韩易的视线。双颊上浮起两道浅浅的酒窝，她伸出手，抵住韩易的侧脸，为他矫正方向。 “看电影啦。” “噢，你要走了？” “外面天快亮了，所以我觉得我应该……” “你想走的话，就走吧。” “我本来以为你会想睡一觉的……我不是非得要走。” “没事，快走吧，我不介意的。溜走吧。” “我没有要溜走。” “你跳楼我也无所谓，反正这是五楼。” “看着，看着，我不走了，我留下来。” 第一场吻戏来得猝不及防，影片刚开始，安妮-海瑟薇与吉姆-斯特吉斯甫一见面便“滚了床单”。当然，这样说实际上不太准确，因为吉姆-斯特吉斯饰演的德克斯特，在看到安妮-海瑟薇扮演的艾玛上床前还想着刷牙洗漱，甚至抬起黑胶唱片机的唱针，放起了浪漫音乐，俨然一副要把露水情缘变成伴侣关系的模样后就慌了神，急匆匆地想要穿上衣服偷溜出去，却被装扮完毕返回房间的艾玛抓了个正着。 “安海瑟薇那么漂亮，他却因为……hepanickedjustbecauseshe’stryingtomakeaneffort。” 小如双手抱胸，轻声帮银幕上的女主角打抱不平。似乎是觉得中文说出来语气会太过严厉，她停顿片刻，切换成了英文。 “长得再帅又怎样，五分钟不到我就开始讨厌这个德克斯特了。” “我也这么认为。”韩易点点头，颇为认真地附和道，“这不是艾玛的问题，是德克斯特自己的问题……他自身的人格缺陷，让他没办法享受到最美好的东西。” “什么是最美好的东西？”徐忆如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枕在沙发上的脑袋向右一偏，饶有兴味地问道。 “theeffort。”韩易摊开手，对准银幕，“有人想要为你去努力改变些什么的尝试。” “我想我在这儿一定会过得很开心的。” “那是什么味道？” “洋葱……洋葱和失望的味道。” “哈哈，好吧。” “没有，其实还好啦，刷点油漆，再扔颗核弹，就都解决了。” 电影里的时间，已经来到一年之后的第二个7月15日，已经成为艾玛好友的德克斯特，帮她搬进了伦敦的公寓。 “打字机也在、书也在，而且身处伦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在这里做出一番成就。” “你知道吗，你也许还能在这里遇到个好男人。” 静静聆听着艾玛的豪言壮语，德克斯特将手撑在随意放置在客厅里，还未归纳到位的床头柜上，笑着说道。 “德克斯特，少来了。” 艾玛撩起右鬓的青丝，刻意躲避着这一话题。 “一个好人，情感细腻，穿着羊毛衫。一副眼镜，和与之相匹配的学识。” “我说过，我对这方面不感兴趣。”艾玛随手拾起一本书，作为自我防御的工具，随意在空中挥了挥，“真高兴你马上就要去印度了。” “很好，因为我真得走了，去赶飞机。”德克斯特抬腕看看表，说道。 “already？”一次反击就让自己陷入了要失去对方的境地，艾玛低垂眼帘，看着手中的书本，只能蹦出一个单词。 “是的，我很抱歉。” “走吧。”艾玛叹了口气，“寻找自我去吧。” “记得写信给我。”德克斯特放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在手中的打字机，“长信。” “我会的。” “祝你在这里过得愉快，艾玛。” “当然。” “我有种预感，明年的今天……你会像风暴一样席卷伦敦的。” “这一段……他还不错啊。” 看到银幕里德克斯特作为好友足够称职的表现，韩易明显松了口气，笑意也重新自嘴角浮现。 “虽然没有在一起，但依然陪伴着她，每个重要的人生片段，他都在场，尽心尽力地帮助艾玛平稳度过。” “哪有平稳度过，艾玛才到伦敦，德克斯特就马上要去印度了。”小如摇摇头，不敢苟同，“对艾玛来说，真正的艰难时刻，正是她从此刻开始在伦敦度过的每一天……我不知道后面故事会怎样发展，但至少现在来看，后来的每一天，德克斯特都不会在身边。” “而且……到底为什么要去印度寻找自我啦，真的超瞎的。”徐忆如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齿，任谁都能看出，她说的印度并不是电影里那个印度。 “看看披头士就知道了。” “但他们去过印度之后，写出了《thewhitealbum》、《abbeyroad》和《letitbe》。” 韩易把手弱弱地举到胸口，压低声线。像是想要反驳小如的说法，却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太过理直气壮。 “可是明明《sgt.pepper''slonelyheartsclubband》才是最伟大的那一张。而且……约翰-列侬跟小野洋子去了印度之后，很快就结婚了……他们结婚之后，披头士就解散了……所以都怪印度啦！” 徐忆如稍稍坐直身子，搂着毛毯越说越激动。至于韩易，也是越说越不敢动。 小如讲的哪里是约翰-列侬和小野洋子啊！ “伦敦没有能够让他找到价值实现梦想的地方吗？伦敦欸，世界之都，大家都是往这边来的啊，这个呆瓜偏要飞到那边去。” 嗯……此伦敦也非彼伦敦呀。 “有点激动了，小如。”韩易连忙俯过身子，把热豆浆递给徐忆如，“电影而已，别生气别生气。” “没有生气啦，只是觉得……艾玛都那么明显了……” 一口豆浆下肚，暖意传遍全身，小如的音量也逐渐调小，直至细不可闻。 “艾玛都那么明显了”的后面半句，她也不想让易易听到。 这个可恶的家伙肯定会超级得意的。 接下来的剧情，用平铺直叙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大卫-尼克尔斯的电影剧本完全忠实于他的，没有为了电影的剧情张力和叙事节奏进行任何详略方面的修改，而是直接把每一年按照顺序，以近乎等分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1990年，在伦敦打拼的艾玛没有取得什么文学领域的成就，囿困在一家德州墨西哥餐厅做服务员，并认识了同样来这里打工的喜剧演员伊恩-怀特黑德。伊恩对艾玛一见倾心，但艾玛的魂儿显然还挂在环游世界的德克斯特身上。 接到艾玛从红色电话亭打来的跨海长途，德克斯特轻言细语地安慰着好友。艾玛提醒在巴黎教书的德克斯特不要去勾引女学生，因为那样不仅违反道德，也说明他毫无长进。悲哀的是，电话亭里因为用光零钱断了线，只能听着忙音呢喃一句“我想你”的艾玛不知道，听筒那头的德克斯特，床上正站着个极尽挑逗之能事的女学生。 看到这一段，小如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韩易两只手臂上的汗毛，却有一根算一根全部竖了起来。 这什么电影啊这是！ 拿二十六年前的历史，讲他自己的故事？ 1991年，成为电视台实习制作人的德克斯特带着另一个情人回伦敦拜访艾玛，鼓励她离开那家墨西哥餐厅为她构造的舒适区，重拾信心继续追寻她的文学之梦。 “我只是感觉有些迷茫，仅此而已。” “别想那么多，每个人二十五岁的时候都很迷茫。” “你就不迷茫啊。” 艾玛为两人各斟了一杯龙舌兰，说道。 “实习电视制作人，租了个有cd播放机的好公寓，每周二和周五定时出去鬼混……” “没错，但我……内心在哭泣。” 吉姆-斯特吉斯的俊俏脸庞和他那玩世不恭的微笑，总是能让徐忆如联想起坐在身边的男孩。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韩易，正好跟后者四目相对。 “咋了？”韩易拨了拨后脑勺的头发。 “你今年几岁来着？”小如微微眯起眼睛，没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 “啊？”韩易被问得有点发懵，“二十……二十二啊，你不记得我几几年出生的啦？” “记得呀。”徐忆如若有所思地戳戳自己的下巴，“人家二十五岁都还在迷茫，你怎么二十二岁就清醒了。” 韩易这几个月来的表现，常常会让小如忘记他的“真实年龄”。每每想起，徐忆如都会惊叹于心仪的他，那近乎非人的卓越成就。 哪个二十二岁的大学生，有一栋四千万美金的绝版豪宅？ 哪个二十二岁的大学生，能成为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最重要的机构股东？ 哪个二十二岁的大学生，能从零开始，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建立起一个架构完善的音乐集团，且已经有数支单曲闯入了全球最负盛名的音乐排行榜？ 这一系列的里程碑，从上到下，难度呈指数级增长的态势。 也许是徐忆如孤陋寡闻，但不管是在身边还是书本上，她都没有见到过任何同龄人，能够取得哪怕十分之一的成绩。 毫无疑问，韩易是徐忆如目前见过的，最优秀的人。 极大概率也会是她这辈子，目力所及处能仰望到的高山之巅。 更不用说，thevermont公寓徐忆如特意添置的保险柜里，还静静地躺着一条韩妈妈赠予她的钻石项链。 来自海瑞-温斯顿的aspetacrdiamondne。 165.54万美元。 一百……六十五……点五四万……美元。 这只是韩易漫不经心地抬抬手，便从他的财富之海里漏出的极小一部分而已。 而自己哪怕倾尽全力，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呢？ 自从将韩妈妈的见面礼放进保险柜，徐忆如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一次，哪怕夜深人静，独自一人，在绝对安全的卧室里，也生不起半点试戴的想法。 在她看来，那串由205颗榄尖形和圆形明亮式切割钻石组成的项链，就仿佛是洛城只有天气极好时，才会在夜里看到的璀璨星河。 没有谁不会被它的绮丽壮美所打动，但敢于真正走进它的人，亦是寥寥无几。 毕竟，银河里不止是有闪耀的群星而已。 它的绝大多数组成部分，是零下273.15度的真空。 极致残酷的冰冷，让任何生物都无法存活。 想到此处，徐忆如心中感受到的寒意，让她下意识地蜷起身子，把自己完全覆盖在厚实的毛毯下。 “因为我……跟他不一样，我迷茫的年龄可能比正常人要……早很多。” 已经迷茫得一辈子都浑浑噩噩地过去了，被赋予了第二次生命的自己，要是再不清醒，那可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当然，这种理由是肯定不能跟小如讲的，韩易只能打个哈哈，把话题一笔带过。 “上大学的时候，在跟你第一句话之前，我暗恋过你。” 1992年，艾玛和德克斯特踏上了前往欧陆的散心之旅。他们来到法国布列塔尼北部科特代默罗德岸边的一座海滨小镇迪纳尔，享受着没人认识，也就无人打扰的清静日子。 抵达小镇前，艾玛给德克斯特定下了几个规矩，以免破坏他们之间的“友谊”。卧室分开、不许调情、不能酒醉之后毛手毛脚，当然也不能酒醉之后对其他女生毛手毛脚。 但艾玛亲自定下的行为准则，却在深夜的小酒吧里，被她自己打破了。 “我知道听上去很傻，但是，毕业那晚，虽然我们……差点做了，只是差点而已。但我还是……不敢相信，特别开心，还为此写了几首诗呢。” 艾玛用那双小鹿斑比似的明亮眼眸注视着德克斯特，轻声问道。 “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早就知道了。”德克斯特啜饮一口红酒，偷笑着回答道。 “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意思？” “我差不多……算是猜出来的。” “一封封那么长的信，那么精美的包装……你继续说下去吧，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了解你之后，就把我治好了。” 艾玛让气氛骤然反转的调侃，让银幕外的两个人都同时笑出了声来。 “好真实。” 徐忆如捂着嘴，咯咯直乐了好半晌，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拍拍韩易的手臂，右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整个身体偏转了九十度，完全对准韩易的方向。 “你知道吗……” 带着欢笑后依然潮红的脸颊，小如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跟艾玛……有些地方一样，有些地方不一样。” “比如说？” 韩易也侧过身子，跟徐忆如面对面。 “不一样的地方是，我们没有等到毕业才讲第一句话。” “一样的地方是……我喜欢你。” 人类由现实世界客观存在的物质组成，但我们对周遭的感知，却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精神世界感性情绪的影响。 相信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有些话，能够像卡拉瓦乔的画笔和贝多芬的琴键一样，瞬间为你眼前的一切赋予鲜活而蓬勃的生命力。太阳在微笑，小鸟在歌唱，鲜花在跳舞，调亮了几个色度的世界，完全为你开启。 而另一些话，则像是约翰-多恩的诗句，或者仅仅是母亲在某个慵懒午后的温柔安抚，给所有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套上了一层模糊滤镜。噪声消失、旁人消失，就连繁杂的心绪也一并消失。只剩下她，和你。 小如的这句告白，同时起到了这两种作用。 难以言喻的奇妙体验。 “她说话的停止，她容貌的神化， 命令我急切的心灵保持沉静…… 我看见千万个光辉灿烂的形影， 向我们游近过来，听到每一个都在说： 看啊，那个将使我们的爱增加的人。 每一个精灵向我们走来的时候， 因自身发出的璀璨光芒， 都显得充满着无限的喜悦。” 但丁的《神曲·天堂篇》，也许就是在经历了相同的情绪后，才迸发出的灵感。 “我也喜欢你。” 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和局促，韩易的回应如小溪般清澈而自然地流淌。 “接下来你准备说啥？” 韩易清清嗓子，冲小如眨巴一下眼睛，笑道。 “你也了解了我，然后把自己治好了，是吗？” “不。” 徐忆如轻柔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随即，她再次转动身体，让自己一整个投进韩易的怀抱。 “我没被治好。” 求求求月票月票月票！！！剧情到关键部分了不给月票怎么能行！！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保护我 虽然在海边的卡梅尔，已经与徐忆如有过一次类似的亲密接触，但这一次，一切都大不相同。 最大的区别？ 那一次，虽然已基本能确定彼此的心意，可毕竟二人之间还隔着一层暧昧不明的纱帘，就连拥抱，都是以共舞的名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镇街头偷偷摸摸完成的。 这一回…… 小如勇敢地将“我喜欢你”四个字说出了口，也得到了韩易同样率直的回应。 很多事情不需要言语也能感应，但倘若可以亲口表达，那份幸福，将会更加强烈而不可替代。 幸福就像云朵，将你托离尘俗喧嚣的地面，使你漂浮在出世纯净的天边。 韩易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融化、分解、蒸腾，变成一层可以随意变换形状的绵软云彩，载着怀中几经辗转、横跨两世，最终失而复得的宝藏，缓缓升上半空。 徐忆如把脑袋放在韩易的胸口，右手以最舒适的姿态覆盖他的上臂，左手紧扣他的肩头，似乎一松手，便会从这让她欢欣更安心到无以复加的云端坠落。 感受到小如的动作，韩易也没有片刻的犹豫。被压在身下的左手环绕女孩的腰间，右手轻抚她的脊背，给予她纯粹而浓烈的安全感。 世间有各种各样美好的味道，林间雨后雾霭笼罩下，骤然拂过鼻尖的清风；噼啪作响的篝火前，随着燃烧的梣木与逐渐变成焦糖颜色的棉花糖氤氲而起的白烟；夏日庭院里新近修建的草坪间，晨光烘培朝露散发出的纯真芬芳。 它们是大自然能提供的最难以置信的体验，是万事万物欣欣向荣的具像化体现，更是能让伱重拾对生命真挚热爱的燃料。 但对人类来说，再馥郁的香气，也会在一种味道面前相形见绌。 爱人的味道。 它是用任何语言都不能精确描述的呼唤，是再高超的心理学家也无法解构的渴望。更重要的是，对于每个人，甚至对于处于人生不同阶段的同一个人来说，它的特质与其所代表的情感，都有或细微或巨大的差别。 年轻时，爱人的味道可能是太阳炙烤后被汗水浸湿的篮球衫，也可能是自行车后座那双抱住你的纤纤玉手涂抹的润肤乳。步入中年，爱人的味道悄然变成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住的香烟，还有掩藏灰白痕迹的染发剂。到了人生的最后阶段，爱人的味道，更是会与衰老而不可再生的皮肤角质层，以及医院急救室的消毒水紧紧交缠，无法分离。 它并不是时刻都令人愉悦，但至少，闻到它的我们，会知道人生的信标，还寸步不离地陪在身旁。 此时此刻，萦绕在韩易和徐忆如鼻尖的，就是这样的味道。 寻常情况下，博闻广识的二人能给对方身上的气味，找出无数种贴切的类比。但现在，活跃的思维逾渐惫懒，绷紧的心弦松弛垂落，很长时间以来头一次，在异国他乡打拼的他们，可以不用再给看到、听到、嗅到的每件事物找到合乎情理的解析。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用最本真的自我，不带任何发心地去体会，那股本来就不该被定义的味道。 小如的味道。 和易易的味道。 “你喜欢我，比我喜欢你……要早一些，是不是？” 抱小如的感觉，跟抱一只还未出哺乳期的小猫相差无几。 瘦弱的乳猫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二两肉，一摸全是骨头，但趴在身上却并不硌人，反倒像果冻般滑腻柔软，小如也是。 粘人的小家伙也许还没学会怎么撒娇，但在让它信任和依赖的温暖环境里，却会不自觉地发出咕噜声，展现它的舒适与喜爱，小如也是。 当然了，小如毕竟不是真猫，要是发出那种声音未免也太奇怪了些。她表达欢喜的小咕噜，是悠长呼吸间情不自禁用鼻腔哼出的满足低吟。 即使对于旗下拥有一整个音乐集团的韩易来说，这也是他在人世间能够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之一。在似有若无的轻柔人声伴奏中，韩易很快就沉入了半梦半醒的幻境里。 不知过了多久，小如冷不丁地突然发问，韩易才被依依不舍地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啊……对。” 韩易略微思忖片刻，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是什么时候？”徐忆如扬起脸，满心希冀地询问。 “你是什么时候？”韩易的反问亦是充满好奇。 “去年，三月一号。” 这个答案，在皮埃尔酒店的盖蒂套房里，徐忆如已经为赵宥真讲述过一次，但直接跟心仪对象说出实情，还是让小如脸红心跳。 “下大雨我来接你那天是吧。” “你还记得？” 徐忆如的瞳孔先是讶然地微微一缩，随即弯成一个让韩易心跳加速的迷人弧度，如蜜般的柔情在眼窝间流淌，充盈得快要溢将出来。 “肯定记得啊，我来洛杉矶那么多年，雨下最大的就是那天了。” 韩易低头看着小如，轻声问道。 “但为什么是那天呢？” “因为……”徐忆如抬起右手，用食指在韩易胸口划来划去，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字，“那天我发现，你能满足我的全部期待……嗯，这样说也不太对。应该这样讲——你就是我认为你一直是的那个人。” “好绕口。” 韩易摇头笑了起来。 “你认为我一直是什么样的人？” “大坏人。” 小如娇俏地瞪了他一眼。 “我认为你是……其实真的还蛮难用简练的语言来概括的，非要说的话就是……哎我不知道要怎么讲啦！” 重新把脸埋回韩易的胸口，徐忆如瓮声瓮气地抱怨。 “没事，不知道就不讲。” 韩易拍拍小如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人类本来就是情感方面极端复杂且纠结的生物，喜欢和不喜欢之间，往往就只隔着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的距离。 想要说清楚为什么喜欢，就更困难了。 就像要问韩易为什么会喜欢徐忆如一样，哪会只有某个方面吸引他呢？多个闪光点结合在一起所催生的化学反应，才叫做喜欢。 不愿意在这方面过多揣测，但韩易认为，小如应该也是这样的。 日积月累，不断发现他显于微末的可爱之处，最终在那个磅礴的雨夜聚于一瞬，迸发出来。 “但比我想象得要早很多啊。” 韩易在心头粗略计算了一下时间，半真半假地感叹道。 因为他心中早有预计——如果徐忆如真的对自己产生了情愫，那极大概率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一年……一年半差不多有了？” “对喔。”小如哼唧一声，“我超会瞒。” 为什么现在不瞒了？ 再瞒，怕是就不止一个赵宥真了。 这是徐忆如一个月独立思考得出的，最坚定的结论。 “说实话，可能是我太迟钝了，但之前真的完全看不出来。” 韩易蹙起眉头，仔细回想着记忆里上一世2015年3月1日之后跟徐忆如的每一次互动。 每一次，原先都觉得值得玩味，却又如此正常。 对于小如在那个磅礴雨夜之后微妙的态度转变，韩易自然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但大学男生的内心世界，一旦纠结起来，不知道比同龄女孩要百转千回多少倍。一会儿自信满满地觉得对方肯定对他情根深种，一会儿因为一个自我感觉是疏离和生分的信号便患得患失…… 换句话说，韩易能察觉到徐忆如的不同，但却迟迟无法为这种不同下一个准确的定论。 现在，从徐忆如那里亲口得知对他的心意，就是那时便开始萌芽后，记忆里的种种片段，这才开始逐渐罩上一层令人浮想联翩的粉色滤镜。 “所以你猪脑子来的。” 跟韩易一样在脑海中踏上时光列车往回走的徐忆如，止不住地偷笑。 “你想想看，如果对你没感觉，为什么去年你送我去机场的时候，我……等一下等一下，不对不对，刚刚是我在问你欸！” 小如亲昵地揪了揪韩易的脸，原先给她十个胆也不好意思做的动作，在今夜的氛围下，显得如此自然。 “明明是我在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好不好？” “什么时候啊，嗯，我想想……” “第一眼见到我就喜欢了，对不对？” 难得自夸的小如，连眼眸里跳跃的光点都是得意洋洋的。她蹩脚地学着韩易说普通话的口音，摇头晃脑。 “这儿个女孩儿真漂亮儿，我好喜欢儿。” 在宝岛人眼里，模仿海峡对岸的大陆同胞说话，似乎每个词都要加个儿化音才正宗。 “才没有。”韩易也有样学样地揪起徐忆如的脸蛋，“恰好相反，第一次见到你，我的想法是……千万别分到一组，千万别扯上关系。” “哈？”听到韩易出人意料的答案，小如撑起身子，疑惑地歪着脑袋，“什么情况？” “就是因为你太好看了啊，所以第一眼我就断定，这姑娘我肯定没戏。既然没戏，就离你身边的修罗场远一点。” “哪有什么修罗场啦？” “你不知道第一节课你身边围了多少男生是不是，华国的、韩国的、新加坡的、泰国的，就连曰本留学生这种珍稀动物都被你引蛇出洞了……亚洲联合国属于是。” “谁引蛇出洞啦，不会讲话就不要讲。”徐忆如轻声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看着韩易，“都是orientation遇到的同学，他们问我选了哪些课，我也没多想啊。” “自我保护意识奇差。”韩易点评道。 “确实有点……不过也没关系啦。” 小如没有反驳韩易的评价，只是再次投进对方的怀抱，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已经踏出了第一步的徐忆如发现，此刻的她，哪怕从韩易的胸口抬起一秒，都会有种仿佛心爱的玩具就快丢掉的怅然若失之感。 这一次重新拥抱韩易，徐忆如贴得更近更紧，下巴直接抵着他的肩膀，在心仪的男孩耳边呵气如兰。 “你保护我就好了。” 又是让韩易的全世界彻底安静下来的一句话。 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抵抗喜欢的女孩子在这种绝对安全且无比亲密的环境下，所展现出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依恋与娇憨。 来自海伦的情爱之水，只需要一点一滴，就能倾覆整个特洛伊王国。 好巧不巧，韩易正是一个现代特洛伊人。 他双手稍稍加力，将怀中柔若无骨的佳人搂得更紧，深呼吸了不知道几次，将那股能支撑他继续前行良久的力量补充完毕，才继续说道。 “这样说来，我真正喜欢上你，好像跟你喜欢上我……是同一天。” “也是三月一号？” “对。” “懂了。”徐忆如眨眨眼，“你喜欢落汤鸡。” “说得没错，因为已经洗干净了，拔了毛就可以直接开炖。” 以韩易的性格，自然不会错过这种已经摆在嘴边的调侃。不过这次，他没有一直不正经地开着玩笑，而是很快便恢复了正经神色。 “那天陪你吃了晚饭，我开车送你到公寓停车场。三楼，我记得，永远是三楼……我停在电梯间门口，看着你关门，下车，推开已经关掉的大门，然后回头看着我，说了一句……” “‘明天见’。” “你说的不是‘谢谢你今天来接我，我好感动’或者别的类似的话，就是一句简单的‘明天见’。给我的感觉就是……你并不是因为下了大雨才打电话叫我来接你，而是你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习惯了由我来照顾你，习惯了生命里的每一件大事，或者小事，都有我的存在。” “我相信，那天，哪怕没有下雨，你也会叫我过去。只是为了坐我的车，只是为了跟我一起吃晚餐，只是为了把你想倾诉的话跟我倾诉……因为你只有我，也只愿意有我。” “听上去特别自大，但那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与其说是那天开始喜欢上你，不如说是，直到意识到你对我的习惯和依赖，我才敢去面对心里一直存在的感情。” “开车回gateway的路上，我就在想。啊，真好，如果能一直这样，一直听到‘明天见’，那该多好啊。” 听到韩易不带任何措辞修饰和花言巧语，直抒胸臆的真情实感，小如直接把脸埋在他的发梢间，开心地笑了好久好久。 “结果你什么都知道啊，我还以为你真是个笨蛋咧。” 过了半晌，小如才像小猫一样，用鼻尖蹭了蹭韩易的脸颊，呢喃道。 “那既然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为什么要拖这么久？” “还真要等女孩子来跟你表白是不是？” “因为当时都只是猜测而已嘛，我又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万一只是我一厢情愿，那多尴尬啊，朋友都没得做了。而且……” 话及此处，韩易戛然而止。 “而且什么？” 谈话间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小如扳过韩易的脸，与他四目相对。 “而且……” 她发现，韩易双眸间闪动的，并非纯粹的欣悦和幸福。 “我怕……我也会成为你的德克斯特。” 不虐不虐，乖啊，下章继续甜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德克斯特困境 “我最近有些令人兴奋的新节目要面世，正在制作阶段。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否则就得杀了你灭口才行。” 当徐忆如听到韩易将他自己比作德克斯特……这种令人倍感意外的消极发言，倏然把视线转回大银幕时，电影里的时间线已经向前推进了好几年。 1996年7月15日，三年没有见面的二人，正在享用一顿对于艾玛来说如同地狱般的晚餐。 “请动手吧。” 艾玛看向滔滔不绝的德克斯特，勉强扯起的笑容异常干涩。 坐在这间入时餐厅里，她提及的每一个话题，都让德克斯特兴趣寥寥。伊恩与她愈发艰难的感情、墙面还没有刷完的新家、购置地产的升值潜力。被称为“电视界最让人厌烦的男人”，以这种方式功成名就的德克斯特，显然已经与艾玛的生活轨迹渐行渐远。 用空洞的眼神茫然地注视着艾玛侃侃而谈，自己神游物外，亦或直接转移视线，在餐厅内漫无目的地游曳，完全忽略对方的关心。 生活糜烂、毒瘾缠身的德克斯特，连半秒的耐心都不曾为昔日的挚友留下。 “不说这个了……你先喝，好吗？我去去就来。” 还没等第一道前菜上桌，瘾头上来，抓心挠肝的德克斯特便溜去洗手间，用白色粉末给自己踏踏实实地充了次电。重振精神后异常亢奋的他，甚至在回餐桌的路上跟其他女人调起了情。 “哇噢，看看这些菜，太漂亮了。” 重新坐到艾玛对面，在兴奋剂的作用下，德克斯特眼里，面前这盘平平无奇的沙拉也焕发着诱人的光泽。 “你没事吧？” 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艾玛，德克斯特随口问道。 “也许你可以邀请她加入我们。” 艾玛指着那个女人的背影，瞪圆的双眸间，那份怒意不加掩饰地显现了出来。 “嘿、嘿、嘿，别这么说，我是来见你的。” 德克斯特的安慰并不走心，但保持朋友间表面上的客套和热络，便已是不再奢求更多的艾玛，所需要的全部。 可即便是这样卑微的要求，德克斯特也没能满足。 下一句话，他就打破了艾玛强压火气，小心翼翼维持的气氛。 “好了……教书生活顺利不？” 德克斯特挑起眉毛，扬扬餐叉，那股如何也抑制不住的优越感，和居高临下的怜悯，直接溢了出来。 “不感兴趣的话，就不要问。” 艾玛将餐具扔在盘中，紧抿嘴唇。 “我感兴趣啊，我只是以为你会把那本写了。” “我会写的，但我得先挣钱生活。更重要的是，我喜欢教书，我也擅长教书。” “我相信你肯定是个好老师。”德克斯特举起玻璃杯，语气轻佻，“但你知道，俗话说得好……” “什么俗话？” “你知道的，‘有本事的人’……” “不好意思，我不太熟悉，请你说完。” “好吧，‘有本事的人，做事。没本事的人’……”德克斯特耸耸右肩，左边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微笑，“‘教书’。” “那些教书的人也有一句俗话：‘gofuckyourself’。” 调侃和玩笑已经上升到了人格侮辱和人生否定的程度，再是好脾气，艾玛也不可能继续安坐。她掷出餐巾，怒喝着离席。 “艾玛，别这样。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很抱歉。”德克斯特咬咬牙，起身追上艾玛，“你显然是喝得有点多了。” “不，是你喝多了，是你喝多了！”台阶上的艾玛猛然转过身，指着德克斯特，“我们两个，有足足三年没见了，可你十分钟就溜去洗手间一趟，要么就是去吸粉了，要么就是有痢疾了！总之，你做的这些事情都很无聊！” “总是炫耀你自己的成就……这倒无所谓，没关系的，但德克斯特，你只不过是一个电视主持人而已，好吗？发明盘尼西林的又不是你。你需要做的是什么？站在那里跟观众讲：‘来点欢呼和掌声’而已！” “我只是跟你逗着玩的！”德克斯特追着艾玛离开餐厅，在她身后嘶吼，“我最近经历了很多痛苦，所以可能会有点放浪形骸。但如果你总是因此跟我对着干的话……” “有吗？我并没有想过要跟你对着干。而且我知道，你母亲的去世让你很痛苦，这些我都知道。” 再次转过身，在交通灯下直面德克斯特时，艾玛已经泣不成声。 “但我也有一些想要对你倾诉的话。想对你说，我跟一个不爱的男人困在同一间公寓里……如果我不再能跟你倾诉，如果你不再听我说话，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们这段关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意义？” “我想我们已经成长到不适合对方了……不，是我高攀不上你了。你认为我无聊乏味，一点也不酷……” “我不觉得你无聊……” “我想这段关系应该到此为止了。我们应该面对现实，跟彼此说再见。” 听到艾玛重新回归平静的语调，德克斯特看似无所谓的哂笑里多了几分惊惶。 “感觉像是你在甩我。” “是的，也许我就是在甩你……你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别这样，艾玛……看着，我道歉还不行吗？！求你了！” 那个夜晚的第一声恳求，让已经走过对街的艾玛折返回来，给了德克斯特最后一个拥抱，讲出了《一天》这部电影里最震撼人心的经典台词。 “我爱你，德克斯特，非常爱……但我不再喜欢你了。” “易易，所以你的意思是……” 二人全片最激烈的情感交锋，只持续了五分钟不到。整个过程中，银幕外的韩易和徐忆如都未发一言。紧紧抱在一起的他们，各自的脸庞上倒映着安妮-海瑟薇和吉姆-斯特吉斯的身影，随着剧情的进展，不断产生细微的反应和变化。 直到“july15th，1997”的字幕在画面中浮现，小如才指向银幕，声音小得几乎微不可闻。 “你怕你会……成为他？” “呃，当然不是跟他一模一样了。”韩易有些尴尬地咧咧嘴，之前从没看过这部电影的他，以为德克斯特只是一个纵意花从的情圣而已，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在影片中段变成一个情感淡漠的毒虫。 “我肯定不会碰coke，也不会像他那样去随意否定任何人的人生价值。哈哈，那啥，我也没他那么帅，那么讨女生喜欢。而且，我不确定是不是哈，至少我觉得我的性格没他这么讨人厌。” “你跟他完全不一样好不好。”徐忆如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像德克斯特那种人，不管长得再帅，我都只想给他一巴掌。” “你还会打人呐？” “心里打也算啦。”随意答了一句，小如转转眼珠，拾起遥控器按下静音，随后专心致志地盯住韩易，“我问你喔，既然你从性格到习惯再到……所有方面，都跟德克斯特判若两人，为什么你会害怕成为……我的德克斯特？” “因为我和他，拥有同样的困境。” “困境？” “是的，小如，困境。”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易出神地看着不再发出声音的银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so……yougonnatellmeaboutitornot？” 徐忆如耐心等待着韩易进一步的解释，直到影片中的时间已经推进到了1999年，韩易仍然默不作声，她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胸口，露出一个表达理解、宽慰和鼓励，同时又充满希冀、忐忑和彷徨的笑容。 “ohyeah，i''mjust……findingmyinnerstrengthsothaticansayitoutloud。” 就像之前无数次谈话所证明的那样，对于在情感表达方面相当内敛含蓄的韩易和徐忆如来说，用作为第二语言的英文谈论自己的感受，确实比母语作答要更容易一些。 “好吧，听着，也许我的表述不是特别精确……buthereitis。” 韩易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开口。 “在我看来，德克斯特，从来就没有把艾玛当成一个值得他去珍惜的个体来看待。换句话说，德克斯特根本就不想对艾玛做任何牺牲与付出——第一年，他都已经进了艾玛的房间，却就因为艾玛要为他精心打扮，要在黑胶唱机上播放浪漫音乐，就准备穿上衣服直接溜走。” “为什么？是因为他曾经受过伤害，害怕承诺，害怕亲密关系吗？不是的，他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跟艾玛玩这种情情爱爱的游戏而已。他不觉得艾玛是有价值的，不可替代的。在德克斯特的心里，凭借他的长相，艾玛这种姑娘，要多少有多少。” “哪怕到了后面，两人成为了好朋友，德克斯特对艾玛的态度依然是随心所欲的。想挑逗了就调调情，想当好人了就安慰两句，觉得不爽了就直接出言嘲讽……你看到他在餐桌上的表现了，哪怕是个普通朋友，也不应该说那样的话，表现出那样的态度，让对方感觉自己就是个纯粹失去了人生意义的失败者吧？” “德克斯特之所以会这样做，就是因为一切对他来说都来得太容易了。艾玛……在任何承诺都没有得到的情况下，就愿意毫无保留地倾心于他，纵容了他二十年的时间。她用行动告诉他，随意在外面纵情声色吧，不管犯了什么样的滔天大错，只要你还肯回到我的怀抱，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电影里只描绘了一个艾玛，但好好想想，德克斯特，有多大可能会只有一个艾玛在身边呢？” 刚开始还在用英文阐释自己想法的韩易，悄然换成了中文。 “小如，我想说的是……对于德克斯特这种人来说，整个世界都是他的自助餐。菜色迥异，但同样美味。” “对你来说，也是这样吗？”小如细声追问，“这个世界，也是你的自助餐。” “oh，evenmoreso。” 韩易嗤笑一声，不是针对小如，而是针对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对的局面。 “德克斯特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是他的相貌。而我拥有的武器，比他要强大得多。” “钱。” “是的，钱。” 韩易点点头，沉吟片刻，才继续沉声说道。 “你应该记得，那天慈善晚会之后，下山的路上，我跟你说过：‘绝大多数人，哪怕伴侣出轨，如果这个伴侣能随手扔出一百万美元砸在她脸上，她都会试着去理解’……” “记得，我还记得你说……1.85亿美元，可以买两三个所谓的知己，再砸出十多个顺眼的情人，让她们余下的生命都围着你转。” 徐忆如一字不差地精确复述了出来，能看出韩易当时的那席话，在她心中留下了多么深切的印记。 “但你也告诉过我，你现在每天都害怕睡着。因为你怕，哪天醒来，忽然变老了，发现自己快要死了。到那个时候，想不起这辈子所有的刺激和快乐，只会反复去想，这辈子你用这么多钱，去做了什么。” “是的，完全正确，我现在也坚持我这一观点。”韩易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但我当时忘记了一点，那就是，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理解。如果哪一天我躺在病床上，回想起整个人生，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另一种生活方式，该怎么办？” “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小如的眉头越蹙越深，“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只能接受另一种人生的失去。” “没错。”韩易温柔地看着徐忆如，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可是……我可以不做选择啊。” “不做选择？” “对于普通人来说，生命中度过的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乃至每一秒，都在做着无数选择。早餐吃蛋饼还是三明治，上班搭公交车还是打出租，电影看爱情片还是惊悚片。绝大多数的选择无关紧要，因为它们是机械的、重复的，后悔了可以再来一次的。今天吃到的蛋饼不新鲜，明天换三明治就好了。” “但总有那么一些选择，会对他们的人生产生不可逆转的重要影响。比如说，该在哪座城市生活？洛杉矶还是纽约？看上去轻飘飘的两个字或者三个字，能决定你未来三十年的人生轨迹。又比如说，如果我选择了在洛杉矶生活，要买什么样的房子？堂屋、公寓、独栋别墅，还是说干脆租房过一辈子？不管选哪一个，都会在迅速掏空你钱包的同时，让你辛苦积攒下的全部积蓄瞬间翻倍，或者直接归零。” “我们一直在做着选择，却一直憎恨选择。因为选择意味着不确定，也意味着不完整。就像你说的那样，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必须接受另一种人生的失去。换句话说，没有一种选择是100%的，是圆满的，是会让人一点也不后悔的。” “所以，选择的缺陷，成为了人类在社会中积极进取的源动力。我们拼命向上攀爬，牺牲一切以换取权势和金钱，就是为了让自己以后需要做的选择变得少一些、再少一些……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资本，根本就不用在洛杉矶和纽约之间做选择，私人飞机飞来飞去，两座城市各住半年就好。” “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资本，堂屋、公寓、别墅，各来一套。为什么要做选择？哪怕全部买下，也不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一丝一毫的负面影响。” “当你有足够的底气，才能选择‘不做选择’。而当你选择了‘不做选择’，才会发现，这才是完整、圆满、不留遗憾的人生。” “很幸运的是，你现在就有足够的底气。”徐忆如为韩易将潜台词补充完整，“足够的金钱和权势……在最需要它们的年纪。” “是的，我曾经用最朴素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去约束自己，但能……能支配的资源越多，我就越是感觉，好像这些观念，只是让——我真的很抱歉这样说——但好像，这些观念只是为了帮助无法获得足够资源的人，更容易地去做出选择而已。” “浪费可耻？ok，那么我就只吃一个三明治，不再去馋那块我可能只能吃一半的炸鸡了。省钱才是最好的赚钱方法，好的，本来我就买不起第二间曼哈顿公寓，这样想也能让我的心里好受一点。对伴侣要忠诚？没错，因为养个情人实在是太贵了。” “你的意思是，一旦拥有足够的资源，对伴侣的忠贞，就不再是一个可以产生约束力的观念了？”很难不把韩易这句话跟自身经历结合起来的徐忆如，神情显得有些黯然。 “我知道这句话你听起来很难受，对不起，小如……但是，看看咱们身边的例子吧。”韩易轻声叹了口气，“我不想拿什么基因、动物性和繁殖欲望来做借口，可这就是真实存在的普遍现象。随便举个例子，比尔，不，杰夫……” 说到这里，韩易的话头戛然而止，因为他猛然发现，2016年的比尔-盖茨，还是一个私人生活方面瑕疵寥寥，婚姻状态堪称完美的富豪楷模。 杰夫-贝索斯也是。 “不好意思，说错了，是泰格-伍兹……还有，刚刚才被抓到的jay-z。哪怕老婆是碧昂丝，一个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完美到无可挑剔，完全符合他社会地位和财富水平的理想伴侣，他都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心。” “这种事情有那么美妙吗？其实并没有，特别是对于男人来说，在……满足了之后，更多的是空虚和自我怀疑。但是为什么这些百万富豪和亿万富豪依然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哪怕离婚要分掉一半财产都要对伴侣不忠？说到底，在我看来，他们就是享受这种不做选择的快感。” “不做选择当然有代价，有的时候甚至还很沉重，但对于这些人来说，再沉重的代价，都是他们可以支付得起的。” 杰夫-贝索斯价值1600亿美元的离婚案，真的是为了那一时半晌的鱼水之欢吗？ 说得再难听一点，人世间真的有感情，能真挚浓烈到让一个人放弃800亿美元的资产吗？ 在韩易看来，这一切，都是杰夫-贝索斯或许正常、或许扭曲的自我价值实现而已。 全都要，并且能承担得起全都要的代价。 “所以喔，易易，归根究底，我没理解错的话……” 小如细细咀嚼着韩易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审慎地给出结论。 “现在的你，已经对他们的行为，产生了理解……甚至是认同。” “你说的……完全正确。” 承认很难，但对于韩易来说，要让他在徐忆如面前隐瞒，更难。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转变，但回想起来……当我发现，买了一辆迈凯伦p1，马上可以再买一辆更贵的法拉利复古跑车，甚至察觉不出账户里的余额有什么变化。四千万买下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栋别墅，几个月后又买了一个标价更高的曼哈顿顶层公寓……我有跟你讲过吗，小如？在中央公园的one57那边，我刚买了一套房子。” “没有。”徐忆如默默摇头。 “这就是我想说的……如果不是今天刚好聊到这个话题，我都想不起来要跟你说这件事，因为对我来说它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了。哦，对，我还在里斯本买了套房，就为了拿到那边的税收优惠政策而已！什么时候会去住一下？我也不知道，也许永远都不会住进去哪怕一天……但这就是不做选择的魅力。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不计得失，不计后果。”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小如，为什么我担心我会变成……你的德克斯特，原因就在这里。” “随着事业的拓展，我的财富也在急速增值，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趋势不会停止。我开始越来越习惯这种不做选择的生活，这种随心所欲、欲予欲求的绝对自由让我特别着迷，我能感觉到，它的影响范围一直在不断扩大。消费、事业，还有……” “还有感情。” “还有感情。” 韩易用重复来表示肯定。 “任何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挥霍一空的财富，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选择，还有将每个选择都打上勾的权力。我知道，在正常传统的社会观念里，我说的这些完全有悖于道德和常理，但……至少现在，小如，至少现在，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摆脱它的影响。” “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困境，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但与此同时，我又……再也不是你熟悉的那个我了。” “了解。” 徐忆如离开韩易的怀抱，盘腿坐好，抬起眼帘，极其认真地打量着对方，忽然绽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你不觉得……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瞒着我会更好一些吗？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跟我在一起，再去……做那些你想做的事情。等我陷得够深、陷得出不来的时候，再告诉我这些。那样的话，说不定到时候我也只能被动接受，捏着鼻子认了嘞。” “因为你不只是我喜欢的人，还是我在乎的人。” 说这种话，韩易自己都感觉矫情。他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鼻峰，声线越压越低。 “咱们如果只是萍水相逢，我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想追求你，那也就罢了，我是肯定不会跟你去讲这些的。但我们……还有另一重身份。至少对我来说，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冒进和鲁莽而受到伤害。” “你说的方法，当然可行，但如果那样做的话，我就多了个情人，少了个爱人。” “这就是我，2015年的3月1日之后，没有选择跟你更进一步的原因。也是……也是现在，我选择跟你坦白一切的原因。” 韩易撒了谎。 2015年3月1日的韩易，之所以没有跟小如在一起，实际上是出于完全相反的原因，是因为不想成为那个把伴侣从攀爬路上拉下来，陪自己在半山腰的黑暗洞穴里避雨的人。 但在重生后的这种情况下，原先的那个理由显然已经不适用了。 新的说法，不仅能让小如理解他此时此刻做出的选择，还能进一步夯实韩易一直在用心绘制的，关于天量资金来源的背景故事。 韩易是从今年才开始使用家里留下的钱，但在这之前，他并非对这笔钱的存在一无所知。 这是他想要给小如留下的印象。 “跟我坦白一切喔。” 听见韩易最后一段推心置腹的独白，徐忆如由盘腿改为跪坐，双手搭在膝盖上，笑意盈盈地盯着韩易看了三五秒。 旋即，她收敛起脸上的全部表情。 “韩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白痴？” 突如其来的直呼全名，以及听上去极为严厉的口吻，让韩易如堕冰窖。 “你是不是以为……你说的这些，我之前一点都没察觉？” 手掌撑在沙发上，跪坐又变成爬行，小如一步一步地朝韩易重新逼近。 “你是不是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能想明白这些道理？” “在跟你讲我喜欢你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最坏的情况……” “那就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讲，高高兴兴地接受我的告白……然后继续跟赵宥真，或者其他人，腻腻歪歪，不清不楚。” 观察着被数道发卡弯搞到目瞪口呆的韩易，徐忆如的如花笑靥重又盛开。 “所以……” “谢谢你，让我坚定了我的选择。” 话音未落，小如把手放在韩易的脖颈间，将没有涂抹半点脂粉，却因为各种情绪的杂糅而显得娇艳欲滴的唇瓣，覆在了他的唇上。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想要的人，谁也抢不走 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是当你在心中吻过一个人很多次之后，第一次吻他/她。 这个吻，对韩易和徐忆如来说，都是如此。 在眼波间流转了千百回，才最终抵达唇边。 那犹豫不决的义无反顾，忐忑不安的倾心信任，急张拘诸的迫不及待，水乳交融的销魂蚀骨…… 最简单的接触，绽放最绚烂的烟花。 这就是初吻。 鼻间、唇间、舌尖，还有两块已经忘记该如何搏动的肺叶，尽皆充盈着小如的气息。 九年两世，他埋在心底最深切的遗憾，就这样被徐忆如用最直接的方式挖掘出来，投入她半睁半闭间波澜荡漾的杏眸，随春水向东流去。 作为真挚又勇敢，热烈并温柔的答案，韩易的左手把握住徐忆如细如垂柳的腰肢，右手攀上肤若凝脂的脸颊，拨乱已经散落的鬓发。 每个动作，都能得到小如未经任何修饰的本能回应。左手接触到丝绸睡衣下摆的瞬间，全身的肌肉几乎同一时间变得僵直，又在三两秒后失去最后一点反抗的气力，一个包罗万象又只有一人的微观宇宙在小如脑海里铺展开来。驶向深夜餐厅的雨夜，扑进灯火之城的小车，跳起浪漫曳步的街头，无数个与韩易共享的甜蜜片段，迅速融合成一场壮丽华美的歌舞剧，由无数对他们联袂献演。 两人不知道这一吻究竟持续了多久，他们只知道，开始时，天地一片寂静，结束时，亦是悄然无声。 这是时间、空间、光线、色彩、声音，以及存在本身，都完全失去意义的一瞬，及永恒。 亲吻终于因为空气的耗尽而停止，二人同时睁开眼睛，彼此相视而笑，一切都是那样毫无瑕疵、浑然天成的自然，仿佛这是他们从孩提时代开始就一直玩耍的游戏，又好像是阅尽千帆后人生暮年最后的告别。 只需要一个吻，未曾共度的过去和尚待书写的未来，便被他们用欢喜和期许填满。 “幸好我刷牙了。” 每种需要将真心剖开的微妙氛围，韩易都知道如何用俏皮话将其打破，这是他从钱德勒身上学来的防御机制。 “幸好我只喝了豆浆。” 依然沉浸在巨大幸福中的徐忆如，并不在意韩易这一点点的退缩。她开心地笑着，眼眸弯成两道细长的月牙，在对方的唇上意犹未尽地又啄了一口。 “小如，我……” 韩易吐出一口浊气，坐直身体，想要说些什么。 “啊，不可以，你已经讲很久了，现在换我来讲。” 小如扶住韩易的双肩，把他硬生生地重新按回了沙发。 “我刚刚说，谢谢你，让我坚定了我的选择。可能这句话会让你有点听不懂，所以要跟你好好解释一下……我知道你话很多，但是这次不准打断我喔，因为很重要！” 徐忆如竖起食指，放到唇前，直到看见韩易颔首示意，她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之前有跟你讲过，虽然不喜欢父母为我规划人生这个行为，但他们指明的那条路，我却并不反感，甚至……相当认同。因为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没对任何一个男生有过……那种感觉。” “帅的有很多，富的也有很多，至于对我好的，那就更多了。可是，不管再讨喜、再完美，在他们面前，我都会觉得……好奇怪。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就是……感觉整个人生像一部电视剧，那些人只是按部就班地在演戏，我是唯一一个没有拿到剧本的人。但就算被蒙在鼓里，我也清楚，他们绝对不会成为主角。至少不是我这部戏的主角。” “有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南投呆太久，把自己熬成了一个清心寡欲的出家人。我妈常常讲说，虽然这辈子她当妈妈，我当女儿，但应该是我经历的轮回更多一点才对……我的灵魂比她老。” “听起来好像很奇怪，可是认真想一想，她也没说错。我从小就对异性或者医美的话题不感兴趣，念书就好好念书，不念书就吃饭配动漫，假期如果妈妈没安排旅游计划，我可以一直宅在房间里不出门……完全就是退休老人的生活。” “你本来就……” “欸，说好的，不准打断我喔！” 亲都亲过了，小如对韩易的肢体动作自然也大胆了不少。她直接捂住对方的嘴巴，鼻尖对鼻尖，像模像样地学小猫呲牙。待到后者举手投降，她才恢复原状。 “乖……好啦我继续讲。当时我觉得，如果我这辈子都不会真正喜欢上某个人，爱情对我来说就是空中楼阁的话，那不管我选谁，在精神上给我带来的影响应该是差不多的——差不多的意思是，完全没影响。按照这个逻辑再往前推进一步的话，既然选谁都没差，为什么我不选一个，物质条件最好的咧？既然已经算是在‘委屈’我自己了，当然要选一个别的方面可以补偿我，让我感觉心理会平衡一点的人。” “所以啊，爸妈他们让我做好准备嫁豪门，我根本就没有反对过，因为这本来也就是我理智的计划。我这辈子，只想要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体验。如果找不到独一无二爱的那个人，就找一个独一无二对我好的。老天爷给了我这张脸，我这么用心去维持它……不是为了随便让哪个臭小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的。” 说到这里，小如的食指在自己脸前划了个圈，冲韩易俏皮地眨眨眼。 “你看，抛开感情不谈的话，我也是个很现实的人喔。” “呐，当然啰，话说回来，虽然豪门是我在物质层面唯一接受的答案，但是我也并不愿意过早地就……把自己许诺给谁，或者急急忙忙地要绑定某家公子。首先是我没有那么着急，感情方面的事情我一直都是随缘的，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会让我这个年纪不结婚就活不下去……而且，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我才不要去当谁的三姨太四姨太。我未来另一半对我的好，应该是心甘情愿的，而不是我低三下四求来的。换句话说，对我好固然重要，但前提条件是，一切都要建立在对等的基础上。” “早早嫁人，多享几年福没什么问题，不过这样一来，别人是绝对不会给你什么尊重的。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你都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离开了那个光环寸步难行，那人家为什么要给你这个寄生虫好脸色看。” “自己先用功学习，在选定的领域做出一番成就，让爱你的人不光爱你，还对你有所敬佩、有所仰慕，甚至有所忌惮，才能让不平等的关系变得平等一些，让不长久的婚姻变得长久一点。”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不结婚吗？”静静听完徐忆如的婚姻观和爱情观，韩易还是忍不住再次打破二人间的约定，轻声发问道，“遇不到合适的人，为什么就非要做个选择呢？” “不结婚也ok呀，我的nb就是这个。” 小如点点头，应道。 “只不过我还蛮喜欢小孩的，这辈子……还是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孩。” “要小孩也不一定得……” “不一定得找个老公是不是？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不觉得很可怜吗？而且……干嘛，你就想让我当个一辈子单亲还单身的老修女喔？” 杏眼一眯，对韩易知根知底的徐忆如怎么会摸不透他的情绪。小如撩了撩她的易易额前的碎发，腻声说道。 “怎么，吃醋了喔？” “假设的事情，有啥醋好吃的。” 韩易轻轻拨开小如的手，清了清嗓子，梗着脖颈答道。 “你也知道是假设吼？乖啦，现在我不是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吗？” 徐忆如温柔地抚平韩易心里翻起的小波浪。 “我说句实话，你不要生气喔，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真的对你完全没有感觉，就是那种……如果我们再也没见第二面的话，可能走在大街上我都记不住你的程度。” “帅吗？有一点……点，但是比你帅的还是有很多啦，而且我也不是特别看重这个。富吗？嗯，至少当时我没有看出来。对我好吗？哎呦，这个方面你简直是……负分！” “啊？” “你以为谁都能马上适应你那种钱德勒式的玩笑喔？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好奇怪好烦人，什么事情都要调侃两句。” “我在改。”韩易无奈地耸了耸肩，“从小就这样，习惯了，我也知道很多时候乱开玩笑不太好。” “没关系啊，现在我不介意了，现在我……很喜欢。” 说到这里，小如忍不住又蜻蜓点水般地亲了韩易一口。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瘾头会这么大，完全停不下来。 “我记得，三月二号那天早上起来，我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赶紧按亮手机，看看你有没有发消息过来。发现居然一条新讯息都没有，我还有点生气，觉得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我。” “欸，当时我就想，我干嘛要生气，我怎么会关心你在不在乎我嘞？喔，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我也是有喜欢别人的能力的。” “从那天开始，我规划而且执行了那么久的人生蓝图，好像一瞬间统统作废了。哪还有什么na、nb？我只希望na是你，nb也是你。” “很多时候坐你的车，我会特别特别冲动，想说要不要直接跟你表白好了，反正我也不在乎这种事情是男生来做还是女生来做。不过，同时我也会很害怕，因为……哎，我真的不好意思这样讲，但是你把我当最好的朋友，我也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一定要让你知道……” “我看到那扇坏掉的车门，还有高速公路上不停灌进来的冷风，会害怕说，欸，他是不是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没办法给我一个物质上稳定的未来？” “我真的要因为精神上依赖他、眷恋他，就这么草率地做出决定吗？万一他有一天不喜欢我了怎么办？那我不就什么都没有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一直喜欢我，放弃物质去选择精神，真的就比放弃精神选择物质更加高尚、更加快乐、更加幸福吗？” “你想得很对啊。”即使男主角是自己，韩易也对徐忆如的想法深感认同……或者说，就因为男主角是自己，他知道男主角的复杂心理，才会对此表示赞同。 “人心真的很难预测，这就是我刚才想要跟你表达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我未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 “不是的，易易。” 小如柔声打断了韩易的自省。 “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没有告诉你我的心意。” “其实，我之前已经想好了……在我知道你原来很有钱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我愿意为了你，放弃物质，选择精神。哪怕你什么都给不了我，我也愿意。很傻，我知道，但我还年轻，犯得起这个傻。是你的话，就没关系，反正你也傻。”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小如甜笑着摆摆手，“当时我有一个很完善的计划，怎样跟你在一起，跟你在一起之后是留在这边还是回大陆。回大陆的话，我该做些什么，妈妈他们该怎么安排……不好意思喔，背着你我一个人都计划妥当了。” “后来，我之所以没有跟你讲，其实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表现。” “我的表现？” “嗯哼，我知道你也想要……和我在一起。但是我有的顾虑，你也有，而且比我更强烈。因为我知道我的真实想法，但你不知道。” 这段似是而非的发言，对于外人来说也许难以理解，但谈话双方都心知肚明。 “这一关，必须你自己过，如果你自己想不通的话，哪怕我们勉强在一起了，后面也会因为你的心理状态而产生很多……特别大的问题。所以，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把脑筋转过弯来，等你不再自怜自哀，等你……做个真正能担起困难和责任的男人。” 徐忆如的话，让韩易彻彻底底地熄了火，表情虽然毫无变化，但那更像是追悔莫及的呆滞，而不是安之若素的平静。 原来，自己所担心的问题，在小如那里早就过了关。 原来，他根本不需要拉着小如躲在半山腰避雨，只要鼓起勇气，为对方撑起大伞，她便愿意与他继续艰难攀登。 “我……” “但谁知道，是我猜错了。” 小如没有给韩易继续说话的机会，她自顾自地低语，声调听起来黯沉而落寞。 “事情根本就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你根本就不是因为物质条件匮乏才显得犹豫，而是……” 徐忆如没有再说下去，刚才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韩易已经把这方面该说的，都说完了。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纳闷……阿姨他们，为什么要穷养你这么久，直到今年才准你用钱。” “那个嘛，我也……” “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样。”徐忆如猛然抬起手，指向私人影院的天花板，“有钱到……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谁这样花钱，我肯定连接触你的心思都不会有，更不会让我自己喜欢上你。” “我可以承受不要物质只要精神的日子，也可以接受不要精神只要物质的生活。但是……我最害怕像你这样的人，你知道吗，易易？” “你可以同时给予我精神和物质，但就像你刚才告诫我的那样，有一天，也许你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把这两样东西同时收回。” “失去任何一样，对于我来说都不算是打击，就当犯了次傻，人生走了点弯路，退回分岔口就行。可如果……” “我尝到了二者融合在一起的，完美的滋味，再让我……我会崩溃的。” “对不起，我没想过要……这样对你。”韩易长叹了一口气，懊恼地闭上双眼。2016年2月29日重生之后，一直率性而为的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重活一次的补偿心理，会给在乎的人带来如此沉重的负担。 “你没想过，但你已经这样做了呀。” 小如跨坐到韩易身上，双手再次捧起爱人的脸，添上又一记唇印。 “你知不知道……我家里还躺着一个价值一百多万美元的，来自阿姨的见面礼啊？” “你知不知道……在卡梅尔，贴在你胸口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有多想直接拉着你就在那边住下来，跟老板和老板娘一样，再也不回到现实世界了啊？” “物质和精神，我都得到了。现在再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手掌在韩易的脸颊上稍稍用力，徐忆如强迫对方睁开眼睛。 “今天我之所以会跟你告白，就是因为这一个月……我想清楚了，在这件事情上，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我相信你了解我，但是如果你还不够了解我的话……letmetellyoualittlesomethingaboutme。” “我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细声细气，好像一只苍蝇都不敢拍死。但是，我的内心，比任何人都强大。我定下的目标，谁都改变不了。我想要的人，谁也抢不走。” “我可以噤声一星期，就为了专心考过sat。我可以每个学期选七八门课，累到头发变色都要帮妈妈省钱。既然我可以做到这些，那么，我也可以打败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妖怪小妖精，守住我喜欢的人。” “易易，你说的这些，我都听到了。你的顾虑，我也都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会选择这样做。凭什么我要因为害怕，就选择放弃？就因为怕别人抢走，就要把最好的东西拱手让人？” “iwon''tquitwithoutputtingupafight。不管未来，你的钱、你的事业、你的……帝国，会吸引到多少未知的麻烦，我都愿意接受挑战。哪怕最后我失败了，你真的变了，真的……接受了其他人的好意，那也是你的遗憾，不是我的。” “所以……” “让她们来吧！” “我倒要看看，谁能抢走我徐忆如的男人。” 心中总是被小心安置的炽热火焰，此刻已成燎原之势，烧遍了小如全身。 她垂下手臂，撑住沙发，任由如瀑的长发自肩头垂下。 “你还在等什么，易易？” “今天……你还没有主动亲过我呢。” 这章看完不给月票就过分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宣示主权 “嘴巴肿了啦。” 树袋熊一般挂在韩易身上的徐忆如用指尖按了按自己明显胀大一圈的唇瓣，甜蜜而火辣的疼痛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腻声抱怨。 《一天》里艾玛和德克斯特后来的剧情发展如何，已经没人再关心了。小如和她的易易几乎一夜没睡，不是在含情脉脉地说着体己话，就是在彼此的脸颊、额头、鼻梁，当然还有嘴唇上，留下热烈的印记。 跟他与芭芭拉-帕文干柴烈火的疯狂不同，韩易和徐忆如的耳鬓厮磨，完全可以用“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来形容。除了亲吻之外，韩易没有做半分逾矩的事情。他们就像一对想要偷尝禁果，又不知道禁果究竟在哪里的早恋情侣，仿若接吻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羞人最亲密的行为。 至少这一夜，只有魂灵交融的情，没有索求无度的欲。 “我也是啊。”韩易翻起嘴皮，给小如看她的战果。 “哈哈哈哈——”徐忆如从来没有这样放肆地大笑过，“欧阳锋！” “你还好意思说我是吧，过来吧你！” 把小如重新压在身下，尽情欺负了好一阵，直到她的双颊和唇瓣又娇艳了三分，嘴巴和鼻子呼出的气息重新变得急促而炙热，韩易才心满意足地放手。 “你看看，现在谁的嘴巴更肿一点？” “我咬死你。” 徐忆如恶狠狠地学小猫呲牙，抬起的眼帘间掩藏地却尽是浓郁的笑意与柔情。 “好啊，来……” “不来了不来了。” 小如蜷起身子，泥鳅般灵活滑溜地避过韩易的攻势，缩到了沙发的边角去。她拿起自己放在茶桌上未曾翻动过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讶然道。 “八点半了欸，我还以为就过了两三个小时。” “我问你喔，易易……” 小如打开自拍摄像头，一边检查着自己已经被吃得不剩多少的妆容，一边轻声询问。 “什么？” “平时在这边，你一般多久吃早饭嘞？” “看情况吧，周末我可能多睡会儿，早饭赶得上就吃，赶不上就不吃。工作日的话……差不多九点吧，吃完开车去公司，十多二十分钟，赶十点的上班时间，正正好好。” “也就是说，菲力克斯和哈罗德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厨房开始准备啰？” “差不多吧。” “好。” 眼波流转间，徐忆如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狡黠的笑意。检视妆容的她，非但没有想办法遮掩昨夜缠绵的痕迹，反而用手按住尚残留了些许口红的上唇，往外一抹，让颜色从嘴边到下颌，划出一道明显的弧线。 “带我去吃早餐……好饿。” 看似随意地拨了拨头发，让它看起来更加凌乱蓬松，小如笑意盈盈地挽起韩易的手臂，拉着他推开私人影院被丝绒紧密包裹的隔音门。 新来的女主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宣示主权。 其他人可以慢慢来，但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这些与韩易朝夕相处的宅邸管家们，现在就得开始习惯她的长久存在。 被激发出斗志的小如，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努力战斗。 “早上好，大家。” 令徐忆如倍感惊喜的是，今早出现在厨房和休息区空间里的，不光有菲力克斯-索伦森和哈罗德-汉森两位大厨，科瑞-麦金托什和索菲娅-奥尔提兹亦在现场。一个认真准备着户外长桌上的餐具，另一个则仔细调配着晨间供雇主享用的各色饮品。 循声望去的四人，看到了让他们颇感震惊的一幕。身穿浅粉色睡衣的徐忆如小鸟依人地靠在韩易肩头，亲和力十足地跟他们柔声打着招呼。 不管从前者“来不及清理干净”的半褪妆面，还是后者黑眼圈明显的惺忪模样来看，这两个人……不对，应该说这一对小情侣，昨晚应该一直睡在一起。 而且做的不是睡觉这种事。 “早上……好，格蕾丝！” 菲力克斯和哈罗德最先反应过来，八卦的夫夫俩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随即扬起声调，十分雀跃地跟徐忆如打起了招呼。 费亚穆-德尔维希是坚定的宥真党，而菲力克斯和哈罗德从一开始，就对乖巧可爱，小小一只的徐忆如情有独钟。 “嗨，亲爱的，早上好！” 跟两位丹麦主厨一样，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单亲妈妈索菲娅-奥尔提兹，特别喜欢软软糯糯的徐忆如。而她的孩子们，没观察错的话，也对这个超级好看，跟她们说话总是和风细雨的大姐姐念念不忘。 看清楚徐忆如与韩易依偎在一块的姿态后，索菲娅的眼角泛起数道笑纹，暂停饮品的准备工作，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似乎感慨地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算恰当。 “早上好，韩先生、徐小姐，多么美好的天气。” 张开双臂向二人致意的科瑞-麦金托什，完全没有因为韩易和徐忆如出人意料的“情形”而表现出丝毫情绪波动。对于这位把专业性和尺度感拿捏得很好的物业经理来说，哪怕韩易下一秒牵着女王回了卧室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那很奇怪，当然——但为雇主提供无微不至的生活服务，就是他唯一关心的任务。 “徐小姐，盥洗室里为您准备好了洗漱用品。用餐之前，您想先提提神吗？” 委婉而巧妙的措辞，充分体现了科瑞-麦金托什作为英国人的含蓄性格。refresh这个词，一点也没有提及徐忆如此时有些……不太齐整的妆容。 “好主意，科瑞，我是得洗把脸清醒一下。” 微笑着应了一句，徐忆如轻轻踮起脚尖，亲了亲韩易的脸颊。力度刚刚好，不会显得太过刻意，却又能在韩易脸上留下一圈淡淡的唇印。 “我先去洗漱了……亲爱的。” 故意说的英文，当然也是故意用上了“亲爱的”这个词。这恩爱今天不秀够，小如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okay……nownobodytalks。” 揉了揉胀得直跳的太阳穴，坐在岛台前，啜饮了一口索菲娅递来的冰茶，韩易竖起食指，告诫众人。 “we’renottalking。” 菲力克斯耸耸肩，撇起嘴，看向自己的伴侣。 “我们在说话吗？” “没有啊。”哈罗德相当配合，甚至还转过头对索菲娅发问，“你说话了吗……亲爱的？” 回应哈罗德的，是索菲亚憋着笑意，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正常的一天，一切都非常正常。正常的早餐、正常的易、正常的格蕾丝，正常的……” 菲力克斯点了点自己的右颊。 “英语里这个怎么说来着？” “我也不知道，但是西班牙语里我们叫它‘chupeton’。” 索菲娅的墨西哥口音此时变得无比浓重，每个拉丁裔女人似乎都是这样，一旦谈起男女之间的感情戏码，她们就会自动切换到南美日间肥皂剧模式。 “什么是‘chupeton’？” “噢，‘chupeton’就是，当一个男人或者女人，给自己的情人……” “好了，好了。”韩易清清嗓子，伸出手，“可以给我再……加点糖浆吗？味道有点淡，索菲娅。” “si，patron。” “谢谢，啊，好多了。” 将冰茶里的甜味搅拌均匀，沉默片刻，韩易才轻叹了一口气。 “我去办公室之后，你们肯定会八卦个不停的，对吗？” “什么，那也太刻板印象了，老板。”菲力克斯捂住胸口，一副受伤的模样，“我们对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半点兴趣。” “行。”韩易微微颔首，“我们昨晚接吻了。” “告诉我所有细节。” “你不是没兴趣吗？” “我懂自己想要什么吗？我只是个厨师而已。”菲力克斯无所谓地甩甩手。 “菲尔，这就是社会误解我们的原因。”哈罗德无奈地摇摇头，将煎盘里的松饼翻了一面。 “什么误解？误解我们对真爱的向往和追求？” “如果你是这么定义‘多管闲事’的话。” “别听他的，老板，他古板惯了。”菲力克斯一边跟哈罗德展开他们日常例行的斗嘴环节，一边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十分真诚地看着雇主，“易，您知道我们有多喜欢您和格蕾丝，您也知道您离开家门之后，这会是我们今天一直讨论的话题。既然这一切不可避免，那最好还是直接由您来告诉我们故事的真实版本。” “hmmm，好吧，我……” “我来告诉你们吧。” 麻利地卸掉本就所剩无几的妆面，洗漱完毕的徐忆如，素净淡雅地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坐到韩易身边，极为自然地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就像这套动作已经在过去的时光里演练过成千上万次一般，已经成为了本能。 “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持续了很长时间。” “昨晚，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他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然后就……” “我们可爱吗？” 欲言又止，给竖起耳朵的菲力克斯、哈罗德与索菲娅留足了想象空间的徐忆如，将脑袋搭在韩易的肩头，握住韩易的手掌更用力了几分。她俏皮地闭起一只眼，冲菲力克斯问道。 “全世界最可爱的一对。” 看到小如神气活现的小模样，菲力克斯摇头笑了起来。 “sheisafiestylittleone，isn''tshe？” “shecertainlyis。” 低头看了一眼紧紧依偎着他，粉面含笑的徐忆如，韩易的表情里，无数股或融合或对立的复杂情绪同时浮现。 甜蜜的苦涩，也许是形容他现在心情的最贴切词汇。 甜蜜之处在于，这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一段情感。 苦涩之处在于，贪心的他，想要的……不止一段。 “早上好，韩先生！” “欢迎回来，老板！” “老板，十五分钟后会议室见。” 重新踏入瀚音乐集团位于星荟大厦第十层1000室的韩易，微微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从东面冉冉升起，透过落地窗点亮整个办公空间的朝阳，心头感慨万千。 离开洛杉矶一月有余，办公室格局未变，陈列未变，但唱片公司与版权发行公司的持续扩容，以及现场演出公司的成立，还有安托万-嘉舍领导的瀚资本管理团队的进驻，让同时容纳了五家分公司的1000室显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不管是c型办公区转角处的集体工位，还是紧贴彼此渐次排布的独立隔间，几乎每个位置都坐满了人。 版权经理跟a&r专员在茶水间里讨论cardib下一张混音带的采样确权问题。人予管理的经理人助理，与今早前来拜访的uta演艺经纪人找了间暂时没人使用的小会议室，同来自欧洲的音乐节主办方协商尼基-罗梅罗的档期，看能不能在克罗地亚和德国之间再挤出一个周末的时间去罗马尼亚。瀚现场的现场执行人员攥紧话筒，大声跟线路那头帮忙办理演出许可的马纳特娱乐助理律师吵架…… 这是韩易耗费数亿美元，搭建起的帝国雏形。 签好一份席琳-约书亚递来的费用清单支付许可，和阿德里安-努涅斯叮嘱了两句《coldwater》版权分配的注意事项，又跟办公间里歪头夹着电话，正在跟cep-iii的投资经理们开着短会的安托万-嘉舍挥了挥手，韩易步履缓慢地朝c字回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移动着。 抵达星荟大厦前，韩易遵守诺言，将小如送到了南加大位于西杰弗逊大道的北侧入口。虽然很想跟韩易一起去上班，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的如胶似漆，但徐忆如很清楚，太粘人的小朋友不会有人喜欢，而且私人感情上的事，最好也不要跟职业生活扯上关系。否则，一定会给韩易未来的公司管理带来困扰。 小如那一点点的任性，只会在不对韩易产生任何危害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展露几分。 “我走了喔。” 嘴巴差不多消肿的徐忆如好了伤疤忘了疼，下车之前，又主动给韩易来了一个长长的香吻。 “晚上找你一起吃饭，要乖乖的，不准被其他小妖精勾走了。” “哪有小妖精？”韩易讪笑两声。 “不要跟我装傻喔。”徐忆如哼哼两声，拖长声调，“谁是小妖精……你自己清楚。” 哪个小妖精？ 当然是赵宥真这个小妖精。 星荟大厦1000室里，能让小如产生危机感的，除了她，还有谁？ 思绪演进到此处，韩易发现自己恰好站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口。 而他的右侧，那个毗邻总裁办公室的玻璃房子，正是赵宥真的隔间。 人类就是这样，一旦对危险的事物萌发了好奇心，最终产生接触，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韩易尤其如此。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韩易信誓旦旦的，要慢慢疏远她们，让她们不再受到伤害的计划，一开始就站不住脚。 他拒绝不了徐忆如，自然也拒绝不了赵宥真。 他甚至连目不斜视从她的隔间前走过都做不到。 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那间办公室的韩易，终于无可避免地与那双布满血丝，不复往日神采的疲惫双眸，四目相对。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王……不能见王 “早上好。” 第一声问候来自赵宥真，她取下用来防蓝光的黑框眼镜，难以自抑地打了个呵欠。 “早上好。” 韩易张了张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推开玻璃门，走进了赵宥真的隔间。 “昨晚没回去吗？” “回去了呀。”听到韩易的问话，宥真下意识地低头嗅了嗅自己，“怎么了……有味道？” “没有，没有。”韩易指着对方的眼睛，“我看你眼睛都红完了，还以为你没睡觉一直在这儿呢。” “差不多吧。”一旦放松下来，宥真的呵欠就没停过。她摸了摸眼角的泪花，咂咂嘴，说道，“四点睡，七点起的。” “睡那么晚？！” “跟进了几个艺人新单和巡演的情况，我还以为就过了一会儿，没想到一看已经四点了。” “那为啥要……”韩易坐到赵宥真对面，微微皱起眉头，“那么早起来？” “健身。”赵宥真笑了笑，“这段时间带巡演，生活不太规律，感觉身材都有点走形了。白天又太忙，没什么时间，所以早点起来运动一下。” “放心。” 宥真眨眨眼。 “我洗了澡才来的。” “我也没……这不是重点。” 韩易认真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完全符合刻板印象，真不睡觉的韩国姑娘。 走形？要是赵宥真现在的模样也算走形，那90%的维密天使怕是都得患上焦虑症。 “你别这么拼啊，小赵，身体搞坏了怎么办？” “吃呗。”宥真轻轻咬住下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希冀与喜悦交织的笑意，“等会儿中午吃什么？” “嗯，不然吃……等等，别贫啊你。” 韩易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吃完午饭就直接回去休息吧，多睡会儿。” “不行。”赵宥真摇摇头，“光今天下午，两点到四点就有五个会，碧梨、哈立德、杜阿、霍尔希、麦迪逊……哦，不对，是六个会才对。snoop今天还要过来，聊一下跟lilyachty有关的事情。” “什么事，《broli》那首歌吗？” “是的。”赵宥真颔首回应，“三天前不是发了这周的billboard榜单吗，那首歌第一次登榜就是第87名，而且现在网上热度很高，这周说不定能直接到第60位或者第65位……虽然不是我们发的歌，但热度还是能享受到的。所以让snoop过来一起沟通沟通，看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做一轮巡演。” “得搞快点。”韩易略微思索片刻，认可了赵宥真的判断，“最好下个月就能开演，场地一千到两千人之间。这种规模，在北美，billboard榜上有热单，很快就卖完了。” “我也是同样的想法。”赵宥真将身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翻转过来，给韩易看她正在撰写的邮件，“正在给thenovo发inquiry，8月12号有档期。” “看看你，已经是自动驾驶模式了。” 韩易的指尖在办公桌上点了点，用英文低声夸赞了一句，望向赵宥真的眼神里满是欣慰。最近一个月实在太忙，音乐集团、影视板块和家族办公室整体架构方面需要操心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若是要让韩易来微操管理每个艺人的职业生涯，还真会有些力不能支。 幸好，唱片板块有凯伦、音乐发行板块有阿德里安、投融资领域有安托万……每条业务线，韩易都提前招募到了能力超群的精英人才，帮他分担压力。这其中，最令他喜出望外的，当然就是面前这位赵经理人了。 大学都还没有毕业，刚接触这个行业堪堪一个季度的赵宥真迅速成长，已经蜕变为一个可以独立思考、独立策划、独立落地，通过一处细节就能演算出整个发展链条的优秀管理者。 《broli》和lilyachty就是很好的例子，7月2日单曲刚刚上榜，7月5日收假回来，赵宥真就把lilyachty的首次北美巡演提上了日程，还没到午饭时间，就给东西海岸，包括美国和加拿大两个国家在内十九个城市的中档规模演出场馆发去了邮件。 这种对局势的判断能力、反应能力和执行能力，放到哪里都是一块瑰宝。 韩易原本以为，很多艺人管理和职业发展方面的细节，都需要他频繁关注，反复修改，才能让目前签下的这些未来之星，按照至少与上一世持平的态势发展下去。但现在看来，他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艺人管理板块95%的工作，有赵宥真盯着就行。即使没有七年的超前视野，她也可以做出同样正确的决策。 怪不得能被祂们称为世界音乐工业的未来巨星呢。 这样的赵宥真，如何能不令人期待呢？ “不，我还做得不够好。” 来自心上人热情而直率的夸赞，提振了宥真的精神，让她那份连冰美式都救不回来的疲惫稍稍缓和了一些。隐约感觉有些灼热的部位，也从胸口转移到了双颊。 “你呢，昨天在做什么？” 宥真撩了撩耳边的鬓发，轻声问道。 “去看烟花了？” “没兴趣看那个，别人国家的国庆。”韩易摆摆手，“就在家里……呆着。” “那怎么没找我吃晚饭？”赵宥真嘟起嘴，表情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委屈和……幽怨。不管在首尔还是洛杉矶，任何认识宥真的人，看到她在韩易面前这种娇声娇气的俏模样，估计都会惊讶到合不拢嘴。 “家里什么都没了，就剩一包bcd的速食豆腐汤了……还是不加辣的，气死我了。” “你买不加辣的干啥？” “本来准备自己放辣酱啊，但是出差太久，忘……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没有找我吃晚饭。”赵宥真及时踩住刹车，把韩易试图转移的话题拉回了正轨，“明明知道我昨天也。” “因为……昨天在，在家里吃的。”韩易的视线在房间内四处游移，“本来准备叫你来着，结果一回家，菲力克斯和哈罗德已经做好了，科瑞提前跟他们说了我要回来。” 这句话的前半部分相当真实，一个月没回洛杉矶，韩易本来是准备请赵宥真吃个晚饭的，当然，为了完成他的反向friendzone计划，肯定得带上徐忆如一起。如果不是麦迪逊-比尔和碧梨-艾利什还在巡演路上，昨天刚到康涅狄格的安卡斯维尔，韩易高低也会把她们拉上。 人越多，独处的时间越少，出事的概率就越小。 但谁知道，有人居然偷跑了。 还偷跑了个大的。 “这样啊。”赵宥真轻蹙眉头，迅速捕捉到了韩易话语里不对劲的地方，“做的一人份？” “是啊……食材不够了，就只做了一个人的。”韩易左支右绌，渐露败像。这人就是这样，精心策划过的骗局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但毫无心里准备的谎言从他嘴里讲出来，只会是漏洞百出。 两位主厨提前知道你多久回来，却不准备食材？ 是不是真的觉得宥真今天觉没睡够，脑子不好使？ 赵宥真拿起手边快要见底的冰美式，垂下眼帘，一口抽干，随即呼出了一股幽幽的凉气。 “易，我想问你……” 关键时刻，赵宥真的手机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单刀直入的问话还未出口，早就定好的闹钟便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madcity的会，还有五分钟。” 赵宥真按停闹铃，关掉手机屏幕的动作多少带着几分懊恼，但拉斯维加斯下半年最大的音乐节筹备会议，与自己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琐碎想法哪个更重要，宥真还是能分得清楚。 “先去开会吧，等会儿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再问你。” 丢下一句更像是告知而不是询问的邀请，赵宥真站起身来，将聚乙烯杯以一种明显比平时更加用力的方式扔进垃圾桶，撞击壁沿，发出不甚清脆的沉闷声响。 “这是第几次筹备会议来着？出差太久，我都忘了今天的议程是什么了。” 带上玻璃门，紧跟在大步流星的赵宥真身后的韩易如是问道。他自然记得今天音乐节筹备会议是什么内容，之所以这样问，无非是为了让两人之间突然变得尴尬的气氛缓和一些罢了。 “第七次。” 宥真转头看了一眼韩易，清楚对方意图的她，还是一五一十地作答。 “今天上午最后过一次音乐节的艺人方案、舞美方案和宣发方案，晚上十点就正式开票了。” “那太好了，晚上我们……” 本来想说晚上一起吃饭的韩易，忽然想起有个刚刚对他宣示主权，正张牙舞爪做好准备保护领地的宝岛姑娘要到斯特拉黛拉路864号来找他。 后面该怎么办仍然一筹莫展，但韩易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先尽量避免徐忆如和赵宥真见面比较妥当。 要是小如当着宥真的面，给自己来上那么一下…… “我们……一起期待吧。” 韩易心里打了个寒颤，生硬地改口。 “晚上我们……一起期待？” 马上要伸手触碰到会议室大门的赵宥真楞在原地。片刻之后，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向韩易重新抛出了一个问题。 “易，进去开会之前，你确定没有别的事情要跟我说的？” “没有啊，能有什么事情？” 担心宥真继续追问的韩易，抢先一步推开玻璃门。 “其他的事情，午饭时间再聊，现在……让我们先把madcity的票卖光。” 今天过渡一下，篇幅较短大家见谅，明天开始会很精彩，另外韩国这边的艺人布局会略写一点，各种方面的原因，不想给书添麻烦，望谅解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才叫音乐节 推开会议室大门的一瞬间，所有的窃窃私语皆戛然而止。 除了刚刚抵达的韩易和赵宥真之外，坐满其余十四个座位的各板块团队成员先后站起，或微笑颔首，或出声问候，向1000室的幕后推手和绝对主宰致意。 房间里熟悉的面孔很多，凯伦-郭带着米娅-苏利文，代表瀚音乐唱片公司的a&r团队出席，这次madcity阵容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瀚音乐的签约艺人，凯伦的出现自然至关重要。 赵宥真和杰森-阿隆两位人予管理的经理人，则是直接以艺术家代言人的身份参加本次会议。本-莫森在伦敦、凯文-库萨特苏跟着diplo巡演，霍尔希的另一位经理人安东尼-李，正在佛罗里达的ucf体育馆驻守，紧锣密鼓地筹备即将于明日上演的霍尔希bands全美巡回奥兰多站。 《bands》这张霍尔希的出道专辑由astralwerks发行，环球音乐旗下的国会唱片公司负责美国地区的渠道发行，emi负责英国区，而环球音乐集团则接手了世界其他区域的渠道和营销工作。在emi集团被环球和索尼分而食之的2016年，这意味着，《bands》这张专辑，实际上就是环球音乐旗下的资产。 因此，在livenation和aeglive两大现场演出巨头没有介入的情况下，霍尔希的bands巡演，便顺理成章地由环球音乐的现场演出部门牵头落地。 后期才跟霍尔希组成halseyinc.的韩易，虽然在这轮巡演中分不到半点收益，但数千人规模的高强度巡回，再加上即将发行的《closer》，毫无疑问会给他们的合资企业带来难以估量的品牌价值提升。 另外，瀚音乐市场推广部门的负责人维多利亚-怀特·梅森，以及整个音乐事业群的首席财务官托德-盖尔凡德，也在本次会议中列席。一个主管所有签约艺人的营销工作，一个帮韩易看紧他的钱袋子，他们是madcity任何一次联合会议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当然，这间会议室里，也有不少新近加入瀚音乐集团的雇员，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今天都是第一次跟韩易见面。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为不久前才成立的瀚现场工作的新人。 从epic唱片挖来的瀚现场美国演出部门负责人席琳-约书亚，跟韩易打得交道最多。事实上，这次madcity音乐节的主要组织者，就是她本人。由于在项目中担任的关键角色，今天的会议室里，席琳-约书亚坐在韩易右手边的第二个位置，仅次于瀚现场的ceo，杰奎琳-贝托，一位葡萄牙与意大利南部的混血后裔。 拥有迈阿密大学工业工程学士学位，并拿到哈佛商学院mba硕士学位的杰奎琳-贝托，是瀚现场通过billboard.biz的招聘广告，以及托德-盖尔凡德的亲自举荐而意外收获的人才。杰奎琳——她更喜欢人们叫她杰基——的职业生涯，从德意志银行的美国股票衍生品交易员开始，后来跳槽到拉斯维加斯的现场娱乐巨头凯撒娱乐，担任财务高级副总裁和财务主管，负责管理整个公司的财务、账目、投资者关系、战略采购以及风险管理。 对于一个已经成家的女性来说，声色犬马的拉斯维加斯毕竟不是一个可以长久发展的大环境，而且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从基础教育相对落后的赌城搬出，前往不管是公立学区还是私立学校都更为出色的洛杉矶生活，便成为了一个非常迫切的短期需求。 正巧，就在这个时候，杰奎琳-贝托从billboard.biz上看到了瀚现场的ceo招聘广告。瀚现场对ceo的要求，跟她的专业能力恰好对口，而且杰奎琳在凯撒娱乐就职期间，也与gelfand，rennert&feldman的托德-盖尔凡德一直保持着良好而紧密的合作关系。 如此契合的背景，再加上盖尔凡德的保举，让杰奎琳从一众求职者中脱颖而出，拿到了这份光是基础薪资就达到414586美元的高薪总裁职位。 从这份履历中可以看出，杰奎琳-贝托在瀚现场的任务，更偏向于结构建设、财务管理和风险控制。换句话说，她不是一位扩张型ceo，而是一位守成型管理者。方兴未艾的瀚现场，之所以会做出这种在外人看来有些不符合实际情况的招聘选择，自然跟公司的实际控制者韩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脑子里有一大堆大型音乐节、巡回演唱会以及其他现场娱乐项目等待落地的韩易，不需要再多一个帮他做创意企划的左右手。韩易没有时间、没有精力，说实话也没有那个专业能力去做推进项目落地执行的微观管理。在拉斯维加斯madcity、迈阿密神殿音乐节、applemusic联名音乐节，以及blockparty和未来一系列艺人巡回演唱会等诸多项目同时启动、同时筹备的情况下，韩易最缺的，就是能把一团乱麻理清理顺，让它们以最有效的方式排列组合，变成一根牵引整个瀚音乐集团前进的坚实绳索的专业人才。 杰奎琳-贝托，就是这样的人。 接受职位后，杰奎琳迅速仿效livenation和aeglive两大现场演出巨头成熟的组织管理模式搭建瀚现场的公司架构，并进行了一些创新性的改革与融合。聘用的高管，也基本上都来自这两个集团。 瀚现场市场营销部门的高级副总裁，艾米-莫里森，来自aeglive的子公司concertswest。艾米2000年2月加入aeglive，时至今日已经在世界第二大现场演出集团工作了十六个年头。职业生涯伊始，艾米-莫里森的职位与职责就一直与市场营销挂钩，在aeglive集团总部的市场营销部门工作了十二年，又于2012年接受职务调动，加入集团旗下专门为摇滚和流行明星制作巡回演唱会的concertswest。 在接受瀚现场的工作邀约之前，艾米-莫里森担任过尼尔-戴蒙德、blink-182、the.r..音乐节的营销总顾问，并且负责了弗利特伍德麦克、雅尼、布兰妮-斯皮尔斯、老鹰乐队、保罗-麦卡特尼还有汤姆-佩蒂过去四年来所有演出的具体营销工作。 丰富到不可能再丰富的一手市场经验，以及跟各大巨星密切的合作关系，是杰奎琳-贝托挑中艾米-莫里森的主要原因。刚刚成立的瀚现场，需要这些在业内积累了十数年人脉的前辈护法，公司正在跟applemusic进行前期筹备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传奇音乐节，也必须倚仗类似的巨星网络才能顺利落地。 而艾米-莫里森选择离开aeglive的理由也很简单——对于她来说，在aeglive的职业生涯，已经触及到了那个无法突破的玻璃天花板。2016年的美国娱乐工业，已经比几十年前有了巨大的改善，但是由性别、种族、国籍还有文化交织而成的阴云，依然笼罩在所有“少数派”的头上。 即使是纯正的盎格鲁-萨克逊白人女性，即使在aeglive勤勤恳恳地工作了十六年，即使她的能力在集团内部横向比较鲜有敌手，艾米-莫里森还是没办法拿到aeglive的高级副总裁职位，统御整个集团的市场营销工作。 那个位置，从集团创建以来，就是留给男人的。女性想要进入集团的高管团队？没问题，试试看首席运营官和财务部门副总裁这种对内的后端岗位，或者首席数字官这种几年前才设立，暂时还无人问津的冷板凳。 艾米-莫里森并非没有向集团董事会争取过应有的晋升权益，但最终得到的答复，就是让她去一家还不错的子公司，在那里过过“高级副总裁”的瘾。 这是艾米-莫里森这种将职业生涯视为全部生命的女强人，所不能承受的折辱。 环球媒体与商业赞助部门的负责人劳拉-麦克沃特，还有音乐节部门的负责人奥里-布利斯坦，两位livenation的资深员工，基本上也是因为相似的理由而选择离开行业龙头，加入新近成立的瀚现场。劳拉的专长，是媒体和商务部门的团队搭建、企业赞助、品牌管理、全球巡演和活动激活，在短短三四年的职业生涯中，她为超过十五家财富五百强公司服务，完成了总价值数千万美元的b2b或者b2c营销活动，形式包括音乐会巡演、节日活动、数字媒体促销、消费者抽奖和名人代言等。 换句话说，仅在livenation呆了不到五年，她就带领一只小团队为livenation贡献了八位数的商业赞助收入。但livenation内部强者如林，想要在这种大机构里熬年资熬到高级副总裁的位置，确实不如先跳出去做一番成绩为好。 至于奥里-布里斯坦，这位毕业于佛罗里达大学，在livenation总部担任高级品牌经理的犹太后裔本来是职场晋升的完美模板，可惜他是一位……异常活跃的同性恋权益人士。 这样的职员，livenation非常乐意留下作为多样化职场的模范员工，但想要把高级经理这个职位再往上提升一个档次，还是会面临一些比较现实的因素。 倒不一定是管理层或者董事会对性少数派有什么歧视，很多时候，单纯是因为，把他按在一个无人理会的角落，会避免很多“认知问题”。 一个集团的中层，流程琐碎一些、规矩繁杂一些无甚大碍，但总裁办公室和董事局会议室，更注重畅所欲言的高效，而不是小心翼翼的合规。 无论事实如何，至少这是livenation，以及它的母公司自由全球，一直秉持的观念。 在创始人约翰-马龙的眼中，livenation、f1、siriusxm，还有之前卖给at&t的directv，想怎么包装就怎么包装，想怎么鼓吹进步就怎么鼓吹进步，反正在现在的美国社会，传媒集团想要赚钱，就必须得搞这一套表面功夫。 但他视线所及之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越少越好。 美国绝大多数的娱乐龙头和传媒巨舰，都是这样的奇怪结构。表面持有的资产，清一色都是支持民主党，倡导所谓进步主义的自由派，但越往核心走，就越能看见它们的保守主义内核。 这也是共和党在舆论阵地几乎全面失守的情况下，每次大选仍能跟对家打得难解难分的原因。 民主党活跃在明处，共和党把持着暗线，至少在美国的媒体业内，这就是目前的现实情况。 而这，也是韩易的瀚现场，以及瀚音乐集团，高管团队主要由女性、少数族裔以及其他弱势群体组成的最关键原因。 并非要如此迫切地追求平权，而是因为在同等薪酬条件下，目前韩易的音乐事业群能够吸引到的，也只有这些囿于各种困境无法跻身核心决策层的另类精英。 livenation加上股票期权，每年能拿到1.39亿美元薪酬的集团ceo迈克尔-拉皮诺，以及收入水平稍微逊色一些，但现金+期权依然能逼近亿元大关的aeglive首席执行官丹-贝克曼，这些真正呼风唤雨的权势人物，绝不会对瀚现场递来的offer瞧上第二眼。 就像罗伯特-斯金格和卢西恩-格兰奇再过一万年都不会来瀚音乐工作，韩易只能全力猛攻dr.dre是一个道理。 即使有超前的知识和视野，接下来韩易和他的瀚音乐集团所要面临的挑战也艰巨到令人难以想象。光是高管团队的组织架构，就是一个能让他头疼很久的问题。 一家公司，创立之初，可能与创始人的精神与追求百分之百契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规模的增长，他/她招募的管理团队，必然会从各个方面对组织产生深远的影响。 公司架构、企业文化、行事方式、道德准则，都会因为他们而发生变化。 如何有效管理目前这帮少数派，不让公司的利益和目标被他们所代表的社群那些激进的政治议程所绑架，但又同时要表现出足够的进步性，获得消费市场的认可？ 如何慢慢吸纳和融入更保守一些的候选人，通过他们的关系、履历和肤色获得核心圈层的认可，但又得保证公司内部各方势力的平衡？ 如何在保证自己竞争优势的同时，不被那些腐朽的、过时的，与自己的血脉身份和文化认同格格不入的吸血鬼同化，但又必须在一定程度上跟他们同气连枝，争取在即将到来的汹涌浪潮中，尽可能完整地保存影响力，或者存在的印记？ 每个挑战，难度都以指数级向上叠加。 许多困难，都不是光有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杰基，非常高兴见到你，你比摄像头里看起来更容光焕发。” “艾米，早上好……是的，这也是我的荣幸。” “劳拉、奥里，噢，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我们永远不会让任何一个员工感受到孤立和隔阂。” 在心里默默提醒着自己要学会制衡之法的韩易，与新成员们亲切握手问候时，却没有表现出半分类似的意味。 几分钟的例行寒暄后，与会成员尽数落座，madcity项目第七次，也是开票前的最后一次筹备会议，正式开始。 “杰基，等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接过米娅递来的热茶，韩易低声道了句感谢，随后将视线投向杰奎琳-贝托，抬了抬手，微笑示意。 由瀚现场来操盘的音乐节，自然应该由瀚现场的首席执行官来主持。 “非常感谢，韩先生，接下来交给我吧。” 杰基迅速调整了一下身前的桌面麦克风，瞄了一眼稿件上列出的谈话要点，流利地将开场白娓娓道来。 “大家好，感谢各位今天列席会议。我，杰基-贝托，作为瀚现场的首席执行官，很高兴能在备受期待的madcity音乐节开始售票之前，聚集大家参加最后一次会议。我们的团队一直在不知疲倦地工作，以使这次活动变得艺术价值与商业价值兼具，我对整个团队为与会者准备的惊喜感到非常兴奋。” “madcity，正式名称‘疯狂之城艺术与音乐狂欢节’，将于2016年的万圣节周末，在拉斯维加斯举行。作为一次独一无二的音乐、艺术与娱乐盛会，这场为期三天的活动将为全世界呈现一系列令人印象深刻的传奇音乐人。这些来自不同流派，却同样声名卓著的艺术家，必然会共同构建一个，让环球乐迷趋之若鹜的顶级声像空间。” madcity最初的规划，跟韩易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进行考察时，赵宥真向mgm国际酒店集团的首席商务官斯蒂芬-j-萨内拉所透露的别无二致。10月28日到29日，万圣节，三个舞台，电音、流行、嘻哈。 但随着瀚音乐集团其他板块的高速扩张，特别是艺人阵容的极大丰富，让madcity在演出阵容方面有了更多更具性价比的选择，有效降低了每一档演出时间的平均成本，也使得音乐节的进一步扩容成为了可能。 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就那么大，想要扩大规模，场地方面有局限，自然就只能从时间方面入手。因此，第一届madcity的举办时间，从两天扩展到了三天。10月28号、29号和30号，周五到周日，整个黄金档期一并拿下。 “疯狂之城狂欢节的规模将是前所未有的，至少在拉斯维加斯的历史上我们可以自豪地这样宣称。我们设置来三个舞台，来容纳多样化的阵容，包括最顶级的headliners、来自瀚音乐的新兴艺术家，和与我们关系紧密的特邀嘉宾。经过精心设计，我们相信madcity能够为参与者提供沉浸式的体验、充足的娱乐空间、舒适的观演间距，以及琳琅满目的食品、饮料、商品摊位与休闲活动。” “madcity的意义，不仅在于娱乐本身。我们的使命，是创造一个身临其境的、包容的、能代表瀚现场和瀚音乐精神特质的文化环境，培养参与者的社区意识、团结感以及对hanlive这一品牌的忠诚度。” “通过成功组织和执行如此规模的活动，我们可以在业内有力地宣示瀚现场成为领先现场演出公司的野心，并为我们未来其他大型项目的策划、执行和招商铺平道路。” “现在，我想欢迎瀚现场美国演出部门的负责人，高级副总裁席琳-约书亚女士，来为大家介绍madcity项目的第一个板块，也是所有人最期待的板块——艺人阵容。介绍进行时，请随时分享您可能有的任何想法或疑虑。” “thefloorisyoursnow，celine。” “感谢贝托女士。” 席琳-约书亚站起身来，走到会议室尽头四块拼接在一起的液晶屏幕前，在部门两位助理经理的帮助下，将艺人方案的ppt投映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在场的音乐爱好者，和音乐节爱好者，我，瀚现场美国演出部门的高级副总裁席琳-约书亚，很荣幸能站在你们面前，为大家揭晓备受期待的madcity音乐节艺术家阵容。” “就像贝托女士所说的那样，疯狂之城狂欢节不仅是一个音乐庆典，更是一场非凡的文化活动。来自各行各业的人们齐聚一堂，沉浸在迷人的旋律和节奏的世界中。为期三天的盛会，将为每一位参与者带来毕生难忘的体验。 音乐节的规模之大、规格之高令人惊叹，老实说，从业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我见到过的，在票房号召力方面最出类拔萃的阵容。瀚现场的团队不遗余力地策划了一个超越流派、界限和期望的，无与伦比的艺术家阵容。 配合多舞台的设置，和最先进的舞台制作水准，我们将确保每场表演，都是感官上的纯粹享受。我们相信，如果能营造一种还原艺术创作过程的本真氛围，让每位艺术家的才华和心灵得以闪耀，在表演者和他们的忠实粉丝之间建立起强大的联结，那么音乐节本身，作为这些表演和现场艺术的载体，也必将载入音乐工业的史册。 作为瀚现场的高级副总裁，我可以自信地向各位承诺，madcity对于流行文化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它的娱乐价值。它证明了音乐的力量，以及音乐将来自不同背景、文化和意识形态的社群团结起来的能力。 现在，事不宜迟，让我们来看看你们一直热切等待的内容——疯狂之城狂欢节的艺术家阵容……” 席琳-约书亚微微侧身，随着她的动作，屏幕由黑及白，逐渐浮现出第一届madcity音乐节的主海报。 海报四周，是八个大小不一，展现赌城繁华风韵的彩色轮盘，由红蓝两色旁镶起泛银光点，中心是代表美国的白色五星。不需要有拉斯维加斯的地标出现，却依然能给人一种强烈的“vicecity”质感。 海报上方，是montserrat和cinzeldecorative两个字体共同组成的音乐节品牌名称“madcity”。最下面，则是瀚现场的极简主义logo——一个细长的方块里，写着han三个英文字母，下方还嵌着一个“musiclive”的标牌。 画面最中央，也是人们视线的第一关注点，便是本次音乐节的全部阵容名单。 “october28/29/30”的举办时间下一排，那些即使在科切拉音乐节也很难见到的名字，没有大小之分，也没有颜色之别，老老实实地按照字母顺序，依次排列。 【a$aprocky/arianagrande/billieeilish/blink-182/davidguetta/dillonfrancis/diplo/dr.dreft.eminem&50cent/elliegoulding/g-eazy/halsey/justinbieber/kanyewest/kendricmarnadelrey/lilyachty/madisonbeer/majozer/marshmello/martingarrix/migos/nervo/nickyromero/snoopdoggpresentsshrinerecords】 主海报出现在会议室里的一瞬间，韩易听见无数道惊叹、赞美，还有倒抽凉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 哪怕他就是madcity的幕后主导，当他真正看到这些名字密密麻麻地出现在同一张海报上时，内心那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依然让他变了脸色。 “现在，女士们先生们……” 凯伦-郭往椅子上一仰，颇有些忘形地兴奋大笑，带头鼓起了掌。 “这才叫——他妈的——音乐节！”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心里话说给起点人 人是铁，饭是钢 月票不投饿呢慌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进军赌城第一枪 会议室内的躁动，持续了整整五分钟才有所止息。 知晓全部阵容的，了解部分嘉宾的，完全不清楚有哪些艺人参与本次演出的……不管进入会议室前，每个人对于madcity有怎样的信息储备，当他们看到这张直接且暴力，如雷电般直击眼球的音乐节主海报时，都无法免俗地，开始感到惊讶、敬畏与期待。 惊讶，是不敢相信这么些传奇人物，竟然都能在万圣节这种黄金档期调出时间。敬畏，是对坐在主位的韩易深不可测的财富积累与人脉圈层的心悦诚服。期待，当然是迫切想要见到这连国家录音艺术科学学院都要羡慕三分的全明星阵容，在赌城十月底的骄阳下绽出绝世光华。 第一届madcity，星味究竟有多浓？ 看看本年度举办的其他大型音乐节就知道了。 尼基-罗梅罗、大卫-库塔、马丁-盖瑞斯和nervo，都是今年tomorrond主舞台的嘉宾。 两个半月前顺利落下帷幕的科切拉音乐节上，霍尔希、艾丽-古尔丁、diplo、a$aprocky皆为仅次于当日压轴的头牌嘉宾。 而拉娜-德尔雷、艾丽-古尔丁、majozer、g-eazy、霍尔希和马丁-盖瑞斯，则将于本月月底赶赴芝加哥的格兰特公园，以headliners的身份为四十万名乐迷献上精彩演出。 edc、ultra、rollingloud、rockinrio、sziget……随便哪场音乐节、随便哪个国家，甚至随便哪片大陆，madcity邀请的二十四组音乐嘉宾中，绝大多数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得压轴席位。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瀚现场还邀请到了普通音乐节完全不敢去想的传奇明星。 新生代的爱莉安娜-格兰德和贾斯汀-比伯，还有刚刚在第58届格莱美颁奖典礼上获得11项提名，狂揽五座大奖的肯德里克-拉马尔，这些都是单枪匹马就能卖出数万张演唱会门票的当红一线明星。 而snoopdogg、dr.dre、50cent等一众老炮，基本上都只会在格莱美颁奖典礼或者摇滚名人堂这类场合见到。阿姆和坎耶-维斯特更不用说，他们俩目前是好莱坞单场演出价格最高的两块金字招牌。想不想演出，什么时候演出，演多久，演什么内容，那都是任他们高兴就可以随意调整更换的参数。 三天，每天八位艺人，二十四个表演档期，所有艺人的社交媒体粉丝数加在一起，比美国的总人口还多。 谁见过这种阵仗？ 哪怕是科切拉这种举办了十七年有余，年年爆满，怎么办怎么赚钱的超级现场品牌，每年都只会挑最多五到六个同样档次的艺人。 madcity，邀请了整整二十四组。 哪怕把碧梨-艾利什、麦迪逊-比尔和lilyachty这三位暂时还没有闯出太大名堂，靠瀚音乐签约艺人身份挤进来的关系户去掉，真正能够促进音乐节票务销售的，也有二十一组艺人。 人人都是票房担当，人人都是头牌嘉宾。 疯狂之城音乐节，果真疯狂。 乍一看，这样的阵容极不寻常，也很不合理，但只要对瀚音乐和它的实控人韩易稍有了解，人们便能看清楚madcity背后的商业逻辑，以及利益链条。 二十四组艺人，按照管理合约的归属权来看，可以粗略分为三大来源。 第一大来源，当然是瀚音乐集团近半年来辛苦攒下的家底。两位在榜单上有所下滑，但音乐节号召力以及咖位居高不下的女艺人，艾丽-古尔丁和拉娜-德尔雷，跟随tap一起被纳入了瀚音乐的生态链条。 艾丽-古尔丁的唱片合约在隶属于环球音乐集团的宝丽多唱片，版权发行协议也在环球音乐发行集团，音乐演艺合约，美洲地区归属wme，欧洲和世界其他地区归属coda。 拉娜-德尔雷这边，2011年便与interscope和宝丽多成立了一家合资公司处理唱片相关的事宜，版权发行协议签给了索尼音乐发行集团。至于演艺经纪合约，从出道以来便一直都在caa。 也就是说，韩易目前通过收购tap持有的，只是两位艺人的管理合约而已。从艾丽和拉娜的演艺事业收入中，韩易仅能分到15%，没有更多。 从合约关系的角度来考虑，艾丽-古尔丁和拉娜-德尔雷，应该算是目前跟韩易的音乐事业群绑定最弱，关系最不紧密的两位音乐人，但这并不代表韩易不会将她们纳入大型音乐节企划的考量范围内。毕竟，虽然分成额度不多，但是艺人管理公司，才是真正跟艺人沟通也直接为艺人发声的机构。无论是唱片协议还是版权发行协议，大到艾丽-古尔丁是否拒绝可口可乐的代言邀请，小到拉娜-德尔雷接不接今年在布列塔尼卡赖普卢盖尔举办的vieillescharrues音乐节，演艺经纪公司只有推荐和敦促的权力，最终拍板做决策的，还得是本-莫森，以及站在他身后的韩易。 换句话说，现在两位艺人各类合约的归属，并不一定能代表她们未来的合约走向。 哪怕音乐事业有所下滑，哪怕唱片销量跌落山巅，艾丽-古尔丁和拉娜-德尔雷，对于现在的瀚音乐、瀚发行和uta来说，都无疑是能在短时间内帮每个板块提振声量和地位的强援。 而吸引音乐人，或者说艺人，或者说任何智力正常的人类，向己方阵营靠拢的最佳方式，就是为她们输送足够的利益，并让她们看到这条利益输送链条的稳定性和长期性。 madcity的演出席位，就是组成链条的一道环扣。 二人的咖位压不了轴，但却非常适合日落黄昏这一时段，无论从知名度、票房号召力还是音乐风格方面来说都是如此。艾丽-古尔丁的音乐属于偏柔和清新一些的流行电子以及合成器电子，《lights》、《ineedyourlove》还有去年随着五十度灰爆火的《lovemelikeyoudo》，都是适合在夕阳下静心聆听的好歌佳作。 拉娜-德尔雷更不用说，从《borntodie》到《ultraviolence》再到《honeymoon》，光看专辑海报就知道，她的巴洛克流行，得穿着复古洋装，在草坪上铺块野餐布，或坐或躺闭目欣赏，才够味道。 除开这两位在集团架构边缘的歌手外，瀚音乐集团的其他合作艺人，亦是贯穿始终。麦迪逊-比尔、lilyachty和碧梨-艾利什，将分别负责周五、周六和周日的开场环节。其余二十一组嘉宾，没有谁愿意在最差的时间段表演，因此，这一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三位最近有一些突破，但还没有积攒起足够声量的新人身上。 每天的第二个演出栏位，也清一色由瀚音乐集团签约的dj担纲。准确地说，是瀚音乐收购的maddecent新建的艺人管理公司madonesmanagement的代理客户——狄龙-弗朗西斯、尼基-罗梅罗和女子组合nervo。 他们在电音圈的名气很大，属于各大电子音乐节拟邀艺人的第一梯队，但在更广阔的主流音乐领域来看，声量却并不是非常大，近年来能进入世界级榜单的热歌也不多，正好适合放在madcity从下午到傍晚过渡的这一个小时。 接下来，夜幕彻底落下之前的第三和第四演出时间段，瀚现场的团队放得也都是自家艺人。第一天是嘻哈三人组migos，随后跟着仍在合约谈判阶段的marshmello。第二天艾丽-古尔丁率先登台，然后diplo再带他的majozer上场。第三天，接棒狄龙-弗朗西斯的是正在跟他合作一首新单的g-eazy，然后拉娜-德尔雷会在10月30日最后一缕阳光消散之前，唱响madcity的舞台。 整个音乐事业群的艺人矩阵里，能在夜色降临后出场的艺人，只有三个，diplo、霍尔希，和snoopdogg。 diplo个人，将以第一天的压轴嘉宾身份献演。之所以能拿到压轴的位置，不仅是因为他在电子音乐圈目前来看坐五望三的超然地位，还因为至少从名义上来讲，madcity是maddecent厂牌举办的超大型音乐节，而他本人正是maddecent的创始人。 音乐节主办人压轴出场，哪怕是肯德里克-拉马尔这样炙手可热的当红rapper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而且，嘻哈歌手倒数第二个出场，电音dj用一个小时的set闭幕，本来就是很多音乐节的常规操作。究竟谁算是当日的头牌嘉宾，是最后出场的那一位，还是有人帮忙闭场的那一位，故事可以分开讲，话也可以分两头说。 霍尔希这边也很好理解，截止2016年7月，这位来自新泽西的姑娘就是瀚音乐集团旗下最著名的流行歌手，没有之一，而且比起身后的第二名来说优势明显。科切拉以headliner身份登台，安娜-温图尔专程邀请参与metg，跟mac合作了一条联名彩妆线，还有一场本年度虽然排不进票房百强，但也相去不远的巡演在进行。 这样的发展势头，排在a$aprocky之前，马丁-盖瑞斯之后，绰绰有余。 作为西海岸嘻哈圈资历最老的几位og之一，snoopdogg于周日在压轴嘉宾坎耶-维斯特之前登场，做个次席压轴轻轻松松。最关键的是，这次登台，snoopdogg并不只是代表自己，唱自己的经典作品而已。所谓的“snoopdoggpresents：shrinerecords”，便意味着他会将瀚音乐旗下负责嘻哈板块的神殿厂牌全员带上舞台。 包括cardib、postmalone、migos、lilyachty、21savage，甚至跟21savage即将发行合作专辑的metroboomin也会上台担任dj一角。 接受了韩易三百万年薪邀约的狗爷，在老带新这件事情上相当于有责任心。不仅极力提携已经签约的rapper，还非常积极地向另外一些他觉得不错的嘻哈歌手抛出橄榄枝。 比如a$aprocky，之所以瀚现场会为他留出一个位置，正是因为snoopdogg对他，和他的a$apmob，有商业合作的兴趣。 不一定得是唱片约，任何有意义有收益的领域，都可以合作。 当然，饮水思源的韩易，并没有忘记snoopdogg这位嘻哈厂牌的话事人，是通过谁的关系收获的资源。 dr.dre。 韩易钦点的瀚音乐集团未来ceo人选。 正因如此，安德烈-杨的aftermath娱乐，才会成为这次madcity的三大艺人来源之一。 肯德里克-拉马尔、阿姆、50cent还有dr.dre本人，都是aftermath现在的部属或者过去的旧将。 肯德里克-拉马尔以22万美元单场的价格跟瀚现场签了2016年10月的madcity和2017年3月的神殿音乐节两场演出。50cent通过apa以12万美元的价格签了三场，至于阿姆，他的演艺经纪卡拉-刘易斯给神殿音乐节45分钟set的报价是290万美元，而在madcity这边，却减少了整整五十万，240万美元成交。 为什么？ 因为死扣预算的席琳-约书亚，在这里玩了个小花招。她并没有选择直接拿下阿姆的单场演出，而是先通过韩易的关系，谈下aftermath全明星75分钟的set，再通过aftermath去预订阿姆。 dr.dre的面子，阿姆还是要给的。 毕竟，老人家自己才拿60万美元呢。 这样一来，以特邀嘉宾而不是主嘉宾身份出现的阿姆，演出报价自然会比正常水平回落一些。 这算是席琳-约书亚从大魔王卡拉-刘易斯那里扳回的小小一城。 不过，卡拉-刘易斯会不会把这份演出协议看作是一次失败，还有待商榷。因为，除了dr.dre和阿姆的私人关系之外，她之所以会代表clg最具商业价值和历史地位的客户，接受这个远低于正常水平的报价，还有另外一层缘由。 通过uta，韩易给她开出了一个丰厚到无法拒绝的条件。 aftermath四人组，瀚现场花了总共334万美元拿下，依照这四位艺人的人气来判断，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具有竞争力的成交价格，再加上需要支付给瀚音乐集团自有艺人，以及a$aprocky的156.15万，音乐节80%的艺人加在一起，也只花了不到500万美元而已。 那么，艺人成本的大头，究竟花在了哪里呢？ 当然是斯库特-布劳恩身上。 坎耶-维斯特、爱莉安娜-格兰德、贾斯汀-比伯和大卫-库塔，第三天日落之后的四组头牌嘉宾里，有三组都是斯库特-布劳恩管理公司的签约客户。 大卫-库塔是其中最便宜的一个，35万美元成交。爱莉安娜-格兰德去年刚完成一轮87场演唱会组成的世界巡回，场场万人，场场爆满，风头正盛的她，占去了瀚现场125万美元的预算。贾斯汀-比伯更多一些，《purpose》流媒体成绩爆表，冠军单曲一首接一首，同名世界巡回演唱会更是排在pollstar2016年实时票房榜的第三位。光是自己筹办的演出，每场就能到手一百万美元的他，最终要了瀚现场190万美元的不含税价格，才点头允诺登台。 光这三个人加在一起，就已经是350万美元，超过了dr.dre带领的aftermath全员。 但就是这样的天价，加在一起，也没有坎耶-维斯特一个人的要价来得高。 坎耶一个人，45分钟，400万美元。 这还是瀚现场在坎耶-维斯特去年3月炒掉卡拉-刘易斯，加盟uta，又于今年5月25日在caa的猛烈攻势下宣布回归老东家的这段空档期内，抓紧时间完成的协议。 也就是说，代表坎耶签下这份协议的，仍是uta。 如果是caa接手后再谈，那恐怕价格就不可能压得这么“合适”了。 这样横向一对比，唯一一个跟三方阵营都没什么太大关系的流行摇滚乐队blink-182，那85万美元的要价，简直不值一提。 “……最终，madcity2016的阵容，直接采购成本为1325.15万美元，平均每组艺人51.67万美元。除了坎耶-维斯特、贾斯汀-比伯、阿姆和migos之外，其他艺人皆为落地价，意味着我们仅需要支付艺人在地产生的餐食、交通和其他成本。粗略估算，最终的艺人总支出将会在1450万至1500万美元的区间内。这一数字不仅在我们的预算范围最低线以下，而且需要注意的是，起草第一版预算的时候，我们预计的演出时间是两天，而现在变成了三天。” “也就是说，在总成本不变的情况下，我们有效增加了大约72000张门票的可售额度，以及1857.6万美元的新增潜在收益。” “非常感谢，约书亚女士。我向您和部门所有成员的辛勤工作致意。” 杰基-贝托站起身来，与结束艺人方案陈述，从她身旁经过的席琳-约书亚拥抱，朗声表示感谢。 “接下来，请欢迎音乐节部门的高级副总裁，奥里-布利斯坦，为我们分享本次音乐节经过反复推敲、精心打磨，最终定案的舞台方案。” “亲爱的团队成员们，作为瀚现场音乐节部门的负责人，我很高兴为我们即将到来的盛大活动-madcity音乐节，提供舞台方案的陈述。” 戴着一副金色细框眼镜，文质彬彬的奥里-布利斯坦，声线却相当洪亮而有力。 “正如大家所指，我们的表演者阵容包括嘻哈、流行和电子音乐三种音乐流派。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的舞台不仅应该配合表演者，也应该提供独特的氛围，以满足多样化的观众需求。 在策划团队和设计团队的眼中，音乐节场地的整体布局应该促进各乐种之间的连续性和统一感。尽管各舞台的主题不同，我们也应充分利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的可用空间，确保人流畅通，并为参与者提供足够的空间休息，就餐，以及参与其他活动。除此之外，我们还应尽力确保观众对舞台的视线清晰，并且妥善对音响设备进行阵列排布，以最小化舞台之间的干扰。” “以这一系列目标为指引，并结合我们的老板——韩易先生所提供的创意灵感，我们的每一个舞台都将反映出一个独特的时代和氛围： 嘻哈舞台-受90年代纽约哈伦区的粗粝质感启发。 流行音乐舞台-反映00年代百老汇的魅力和华丽。 电子音乐舞台-体现2010年代拉斯维加斯夜店的脉冲能量。” “三个舞台彼此连接，同生共荣，一起构建起了一方完整的，充满时代演进感的沉浸式乐园。当然，我知道，这样干瘪的文字叙述，很难真正体现我们瀚现场卓越设计师团队的美术功底……因此，现在请允许我向你们呈现——这是全世界第一次见到——madcity的舞台效果图。” 随着奥里-布利斯坦的叙述，由瀚现场视觉艺术设计部门起草、绘制、修改，并最终渲染成型的三合一舞台视觉，出现在了他身后的液晶屏幕上。 没有看到艺人阵容时那种油然而生的慨叹，madcity这次的舞台设计，虽然堪称优秀，但还没有像坎耶-维斯特、贾斯汀-比伯、阿姆和狗爷这种摆在一起能亮瞎人眼睛的演出嘉宾组合那样，达到超越时代的伟大程度。 不过这也不是madcity舞台所要追求的效果。艺人阵容已是天价，在舞美方案方面，瀚现场的策划团队所需要做的，就是保证舞台处于大型音乐节的平均水准线之上，但不要太过复杂浮华，免得预算超支。 “首先我们看到的是嘻哈舞台，这个舞台将捕捉90年代纽约的神髓，创建一个能让人联想到许多嘻哈传奇起源故事的街头环境。布景将包含描绘纽约市天际线的背景，以及复古汽车、涂鸦艺术，还有一些街头风格的装饰，如褪色的街灯和纽约特色的棕石屋台阶。 第二个，流行音乐舞台，我们的设计，主要为了反映00年代百老汇的炫目，这个舞台将散发独有的主流魅力。背景将融合并复制一系列经典百老汇剧院的外观，配有霓虹灯、招牌、前景拱形框架、红色天鹅绒窗帘和金色装饰。并且在嘉宾表演时，会大量集中地使用聚光灯和各种音乐剧式的舞台效果，以进一步提升百老汇的感觉。当然，每个set的舞美具体该怎样呈现，还要根据艺人的技术需求清单，和落地执行团队的想法进行调整。 最后一个，电子音乐舞台。这个舞台将充分展现2010年代拉斯维加斯夜店的电气化能量。关键元素包括尺度夸张的led屏幕、激光、烟火、镜面球……毫无疑问，还会有一个展示标志性维加斯天际线的背景，矗立在舞台中央，作为三合一舞台的主视觉。舞台本身将以未来主义为主导，融入工业风格的钢铁美感，并搭配一个可以升降的高架dj亭。” “看上去很不错。” 韩易满意地点点头。 “预期工期多久？另外，三个舞台的总体搭建成本是多少？” “预期提前14天进场搭建，拆场需要5天的时间，加上中间的正式演出环节，那就是22天。”奥里-布利斯坦的指尖在怀中的ipad上滑了几下，调出早就准备好的数据，应对老板的问询，“如果直接找外包的舞台公司搭建，他们有稳定雇佣的工人，其实会更便宜一点，预算可以卡死在150万美元。加上舞台各类设备租赁费420万美元，三个舞台的总成本大概在570万美元左右，平均一个舞台190万美元。” “虽然我们是三合一舞台，很多钢架结构可以共用，但这还是比tomorrond一个舞台250万美元的总成本好得多。” “可他们的舞台要大得多。” “他们的搭建难度也小得多。”奥里-布利斯坦直言不讳，“tomorrond的基础舞台结构都是永久性的，很多设备也是买好放在仓库里，除非发生损坏需要维修和更换，否则只有仓储成本。每年换个美术方案往上套就行了。” “这次音乐节成功了，就可以考虑直接买点设备放在内华达州储存，反正那边地方大，仓储成本低。到时候以瀚现场的名义开一个设备公司，平时还可以给西海岸这边的演出方提供租赁服务，这也算是一个单笔不大，但是积累起来很惊人的营收来源。” “如果我们未来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当然再好不过了。”奥里-布利斯坦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颔首，赞同韩易的看法。 “那些都是后话了，按照这样的舞台成本来算的话，再加上保险、医疗、安保和……场地成本。嗯，场地成本，mgm那边报的350万美元？” “是的，我们所能拿到的最低价格了。他们比迈阿密那边要难缠一点，搭建和拆除时间只给我们送一半，另一半要我们以演出当天租赁费用50%的价格支付给他们。” “那这样算下来……总成本差不多在2800万美元到2900万美元左右？” “按照您和杰基的要求，我们预留了12%的应急专项款，所以目前预估的总成本是3136万美元。”奥里-布利斯坦的回答相当诚实，“按照我们目前的ga预售票价格来粗略估算，想要做到账面上回本，三天时间我们总共需要卖出121550张票才行，平均每天40500张。对于一场首届举办的音乐节来说，票房压力……还是不小。”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同时需要贾斯汀-比伯、爱莉安娜-格兰德、阿姆、坎耶-维斯特和其他百万美元宝贝一齐出现的原因，不是吗？” 扫视着略显沉默的会议室，实际出资人韩易反倒是其中显得最轻松惬意的那一个。他对自己精挑细选的艺人矩阵甚有信心，而且，哪怕这次madcity亏钱了，也伤不了他的筋，动不了他的骨。 只要奖励返现的机制还在，他的资产，就只会持续增加。 更重要的是，madcity这场单日七万三千人，三天总计能吸引到二十余万人造访赌城，旅游消费、大肆挥霍的年度盛事，其蕴含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音乐节本身。 它，是韩易进军赌城打响的第一枪，也是他从mgm手中接管这片土地的冲锋号。 “既然我们聊到了卖票这件事情，那就跳过一些乏味的环节，直接谈钱吧。” “希望我们选定的五个售票通路，已经做好了服务器扩容的准备。” “eventbrite、ticketmaster、stubhub、seatgeek还有……viagogo，对吗？”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世界第三大演出集团 韩易口中的五家公司，都是美国最具影响力的票务平台。 其中，名气最大的当属ticketmaster，这家2016年营收超过78亿美元的活动票务销售网站，是北美地区最大的现金中转站之一，也是livenation娱乐王国的重要组成部分。或者说，livenation之所以能成为现场演出行业的王者，最主要的原因就是2010年其与ticketmaster的合并。 这桩合并案对美国乃至整个世界演出行业的影响是如此深远，以至于连美国司法部都需要以反托拉斯的名义介入调停。最终，livenation被批准与ticketmaster合并，共同组成全新的livenation娱乐，但前提是ticketmaster必须将旗下的软件公司pacin卖给康卡斯特，并将票务软件和相关技术授权给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安舒茨娱乐集团，也就是世界第二大演出主办方aeglive的母公司。 自断一臂的滋味不好受，但强强联合的感觉依然无比甜美，livenation的独家活动，加上ticketmaster的销售网络和每个月接近七千万的月度活跃用户数，让他们在打通了上下游的情况下，赢家通吃，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是aeglive，想要在线上卖票，也绝对绕不开这一票务领域的绝对霸主。 瀚现场和他们的第一场音乐节madcity，亦是如此。 三天，单日73000张票，初步规划了2000张188美元的早鸟票，13000张258美元的普通预售门票，2500张558美元，包含快速通道+vip观演区域+vip舞池区域+vip酒廊以及其他权益的vip单日票，还有200张1558美元，包含上述所有权益，以及限定时间后台通行证+afterparty入场资格+私人专车接送+指定艺人合影机会的vvip套餐。 为什么可售的单日票只有17700张？ 因为瀚现场把票仓的大头和营销的主力点，全都放在了三日通票上。 三日早鸟票，3000张，450美元。三日ga通票，50000张，580美元。三日vip通票，2000张，1172美元。三日vvip通票，300张，3038美元。 2016年edc的三天通票是多少钱？ 早鸟335美元、预售355美元，原价票386美元，vip票762美元。 2016年的科切拉音乐节呢？ 两个周末，每个周末预售票375美元，加上摆渡车票435美元，vip票899美元，vip停车位199美元。 无论怎么看，madcity的票价都比edc和科切拉要贵上许多。 当然，这并非因为瀚现场贪婪无度。edc2016在拉斯维加斯赛车场举办，三日总共能容纳40万名观众。科切拉更不用说了，2016年3月，加州的印迪奥市议会刚刚通过决议，允许科切拉音乐节单日的参与人数从99000增加到125000人。两个周末，总共六天的演出时间，意味着科切拉音乐节总共可以接待75万人。 而madcity，三天只能接待219000人。 在韩易盘下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自己进行大规模翻修之前，这一限额很难有所突破。 不过，madcity看上去令人咂舌的定价，实际上也是经过内部团队反复推敲得出的最优解。首先，madcity目前即将公布的二十四组嘉宾，星味和影响力比edc和科切拉音乐节的头牌艺人阵容要大，而且大得多。别的不说，光是坎爷+狗爷+阿姆+dr.dre+功夫肯尼这种已经顶破天的嘻哈矩阵，就已经不是科切拉和edc能奢求的组合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madcity其实不能算是一个传统的大型音乐节。2016年的科切拉有160组艺人在多个舞台献艺，edc则有超过250个。这种乐迷进了会场，从第七副舞台寂寂无名的新人，再到第一主舞台风靡世界的巨星都可以看到的体验，才算是人们习以为常的综合性音乐节。 madcity，更像是一场介于拼盘演唱会和音乐节之间的，巨星庆典。 一个没有任何奖项颁发的颁奖典礼。 人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满足内心对璀璨星光的瑰丽幻想。 要知道，詹妮弗-洛佩兹本年度个人巡演的平均票价是206.69美元，麦当娜与livenation联合呈现的世界巡回更是达到了216.01美元的平均票价。按照这样的定价标准来看，二十四组明星齐聚的madcity，价格其实相当合理。 更重要的是，瀚现场对于这一次的定价和销售，有着异于常规主办方的另一层隐藏目标。 那就是，探索主办方直接介入二级票务市场的具体商业操作。 ticketmaster的标准服务费是票面价格的10%，加上主办方所需要支付的各类税金，最终扣除的金额很容易超过15-20%。哪怕madcity这边票源量大，能够跟ticketmaster谈到6%的优惠额度，算上税款之后依然会产生12%以上的直接销售成本。 而且，虽然流量巨大不可或缺，但ticketmaster毕竟是livenation旗下的品牌，他们不会给madcity最优质的推广资源，韩易也不想让自己旗下的音乐节项目跟ticketmaster长期绑定。在建立起自己的票务平台前，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鸡蛋放到多个篮子里。但一级票务市场的篮子就那么几个，加在一起也没有ticketmaster的体量大。 拿做得还不错的eventbrite举例，他们2016年的年度营收只有1.3亿美元，跟75亿美元的ticketmaster比起来，差了不止一个量级。aeglive旗下的另一个票务巨头axs本来会是madcity很好的合作对象，40亿美金的年营收虽然比不过ticketmaster，但依然是eventbrite体量的数十倍。但韩易想要找机会吃下eventbrite，把它并入瀚现场的生态体系，让hanlive能够拥有自己的消费端口。另外，他对于axs和安舒茨娱乐有别的打算，在跟菲利普-安舒茨本人建立起联系之前，他不想跟aeglive任何业务线产生太紧密的联系。 因此，最终，madcity只跟两个一级票务平台达成了销售合作。瀚现场今晚将在ticketmaster先上线2500张三日早鸟票和4000张单日早鸟票，20000张单日预售票和30000张三日通票。eventbrite这边，瀚现场留了500张三日早鸟票、2000张单日早鸟票，5000张单日预售票和12000张三日通票。vip与vvip门票，则会按照4:1的比例，在两家票务平台之间分配。 至于剩下的15000张三日通票和14000张单日预售票，瀚现场则会在上述票务售出超过60%后，陆续上架三个二级票务平台。 stubhub、seatgeek和viagogo。 stubhub2007年被易贝收购，seatgeek有阿什顿-库彻、盖伊-奥谢里和tcv资本等一众娱乐大佬和投资基金扶持，viagogo的背后，也站着欧洲巨头指数风险投资公司、英伦巨富布伦特-霍博曼、第四代罗斯柴尔德男爵雅各布-罗斯柴尔德等欧陆巨鳄。 虽然每一家平台都有直接合作的一级票源供应商，比如seatgeek，nfl的达拉斯牛仔、亚利桑那红雀、新奥尔良圣徒，英超的利物浦俱乐部、曼城俱乐部，以及德州阿灵顿的at&t体育馆，都会在seatgeek上直接进行票务销售，但这三个平台，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和业务增长点，还是用户与用户之间的票务交易。 c2c的二级票务市场，也是近年来现场娱乐行业最迅猛的增长点。 举个例子，一张泰勒-斯威夫特1989世界巡演的门票，原价118美元在ticketmaster上售出，再以208美元的价格通过stubhub平台转手给另一位粉丝。这样一来，一张票，卖了两次，两个票务平台总共赚了32.6美元，转手卖票的粉丝也得到了实际利益，买下二手门票的粉丝弥补了自己抢不到预售票的遗憾，到手的价格也没有黄牛的标价高。至于从宏观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个原本价值118美元的货物，转一次手，便为美国经济创造了三倍于票面价值的gdp。 二级票务市场的合法化、正规化与电商化，催生了一大批估值十亿美元往上的网络独角兽，也让美国政府找到了之前很难精确监管的，新的税收来源。 每个利益相关方都在赢，除了一个输家。 活动主办方。 票离手之后，主办方对于后续的票务转卖与二手市场价格，几乎没有任何实际影响力，也无法从后续的各个环节取得收益。 场地是主办方租、舞台是主办方搭、艺人是主办方请，动辄几千万美金的风险也是主办方担，结果到头来，二级票务市场的收入却跟主办方一点关系也没有。 试问谁会愿意呢？ 因此，在实体票销售仍占大头的时候，就有很多主办方会直接给专业黄牛放票，让一些抢手的位置直接流入二级市场，黄牛拿到票钱之后再跟主办方分成即可。到了数字化时代，同样的操作依然屡见不鲜，只不过主办方的合作伙伴，从黄牛变成了票务平台。名字也从一点也不好听的“暗箱操作”，变成了“浮动定价”。 先在一级市场放一批票出去，根据销售情况和粉丝自发转卖的票价，来拟定主办方直接挂在二级票务市场售卖的价格，并且，可以根据平均成交价格的变化进行实时调整。 举个例子，madcity的三日通票，官方价格为580美元。如果有人拿到票之后，在二级市场以640美元的价格转给了另一位消费者，那么这个时候，瀚现场就可以在stubhub、seatgeek或者viagogo上，以635或者630美元的价格放出另一张票源，吸引粉丝购票。 如果二手价格持续上涨，瀚现场的票源也可以跟着溢价，只要保证是市场最低价，能够吸引粉丝优先购买这些自有门票即可。 “如果二级票务市场的销售情况非常火爆，二手票供不应求，那么我们就可以直接砍掉一部分提供给ticketmaster和eventbrite的一级票源，直接让它们流入二级市场，这样一来，我们赚得会多一些，大量票源的流入，也有利于二级市场价格的相对稳定，避免因为二手门票价格高企，反而使得主办方口碑受损的情况出现。” “即使门票销售遇冷，我们没办法售罄一级票务市场的额度，二级市场也可以成为我们进行补救的地方。作为主办方，如果我们把官方销售价格下调，势必会引发众怒，但如果我们在二级票务市场，套一层壳子，以粉丝身份为掩盖，低价抛售卖不动的门票，告知购买者是因为‘工作原因’或者‘家庭原因’，才只能忍痛割爱，那么我们就可以在不引发公关危机的情况下，尽可能平稳快速地回收部分成本。” “在未来的演出市场，浮动定价策略将会越来越重要，主办方直接参与二级票务市场销售的情况也会越来越多。韩先生持这样的观点，瀚现场的团队亦表示一致认可。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会用madcity作为试点，在保证成本回收的情况下，将很大一部分票源——超过15%——直接交给三家二级票务平台合作的原因。如果试验成功，未来瀚现场的每个活动，都将直接划出不少于25%的门票，预留给二级市场消化。” 奥里-布利斯坦扶了扶细框眼镜，指着身后屏幕上的饼状图，介绍道。 “目前来看，2016年，全球二级票务市场的总成交额将达到65亿美元，cagr会在19%之间浮动。也就是说，到2020年，二级票务市场将成长为一个超过150亿美元的庞然大物，占全球现场音乐门票总销售的28.7%。” “作为一家野心勃勃，目标是成为世界三大演出集团的初创公司，想要弯道超车，就必须重视这个增长率超过市场均值四倍的细分板块。” “说得很好，奥里。” 韩易向他的音乐节部门负责人投去了赞许的眼神，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跟奥里在whatsapp群组以及线上视频会议里的沟通一点也不少。看样子，奥里-布利斯坦已经全盘接受了雇主的先进理念，并以此为目标导向忠实地执行着。 韩易对瀚现场的粗略规划，就是组成一条演出活动+一级市场+二级市场的完整上下游供应链。瀚现场本体负责活动项目的规划和开发，再收购一家类似于eventbrite的中等规模票务平台进行孵化，最后联合大型资本收购stubhub或者viagogo，走在livenation前头，避开一级市场的战争，直接问鼎二级票务市场的王座。 全方位的竞争就是如此，想要增加总体份额，老是跟对手在他们擅长的领域硬碰硬肯定不行。不管是唱片公司、版权发行公司、影视领域还是现场演出板块，韩易的打法，都是找到大型集团还没重视，或者不够重视的增量市场，重金投入，迅速建立不对等优势。 你ticketmaster是一级票务平台老大，业内地位短时间内无法撼动？没关系，那我就买下一个二级票务平台的龙头。哪怕你占70%，我占30%，瀚现场照样能异军突起，成为世界现场演出行业的第三大势力。 四大音乐集团之一+四大演艺经纪公司之一+三大演出巨头之一。 这样的业务组合，能不能催生一个估值比安舒茨娱乐集团还高的资本市场新宠儿？ 要是能再从菲利普-安舒茨手上把曾经挂过牌的aeglive拿下…… “各方面的筹备情况，相信大家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会要一个一个开，韩易对瀚现场的期许再高，也得先把madcity这第一个大型项目做好才行。一心多用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韩易一边在脑海里描绘着未来，一边向奥里-布利斯坦提出着眼于现实的问题。 “现在，奥里，你或者劳拉，能带我们走一遍今晚十点开票前后的宣发方案吗？” “这方面我想劳拉会更有发言权一点，韩先生。” “是的，韩先生，媒体这边主要是我在负责。” 环球媒体与商业赞助部门的负责人劳拉-麦克沃特站起身来，走到奥里-布利斯坦身边。 “这次madcity的筹备时间很短，艺人阵容直到半个月前才算完全确定，因此留给我们进行社交媒体预热和线上宣发的空档也相当紧凑。从6月16日开始到昨天独立日假期，我们已经创建好了madcity在各个平台的账号，twitter、facebook、instagram、tumblr、vine以及其他更小一些的社交平台，官宣了音乐节logo，发布了一些独特的宣传视觉、嘉宾阵容的剪影图，还有票务平台合作伙伴等一系列噱头不足，但相当重要的前期信息。” “也正是因为我们开票前的宣发时间很紧张，所以我们这次的打法，是在今天一口气发布二十四组艺人的参演信息。包括他们自己发布的twitter与instagram帖文，剪辑完毕的预热视频，当然还有我们刚刚看到的音乐节主海报，以及时间表。” “从今天下午三点开始，我们的音乐节嘉宾，将按照演出顺序，以小时为节点，渐次发布演出与票务信息。也就是说，每个小时三组艺人，从麦迪逊-比尔、碧梨-艾利什、lilyachty，最后到坎耶-维斯特、diplo以及dr.dre、阿姆和50cent。每小时公布三组嘉宾，正好到晚上十点我们可以揭晓全部阵容，主海报会在十点整进行发布，ticketmaster和eventbrite的票源，也会同时开放。” “在我身后的这几个截图，是我们与各个艺人管理团队——包括我们人予管理自己的团队——提前协商好的推文内容。虽然仍然处于未发布的状态，但这就是它们的最终内容了。takealook。” 循着劳拉-麦克沃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连串经过精心编辑的推文映入眼帘。 【@madisonbeer：嘿，亲爱的们！很兴奋地宣布今年万圣节我将把魔法带到疯狂之城。是时候沉浸在音乐和情感的宇宙中了。迫不及待想与大家分享这段经历。savethedate！门票将于太平洋标准时间7月5日晚上10:00开始发售。让我们在这座不夜城留下一些回忆吧。#madcity2016】 【@arianagrande：我的爱人们！一些非常令人兴奋的消息。今年万圣节我将登上疯狂之城的舞台，这将是一个充满爱、音乐和魔法的夜晚。门票将于7月5日晚上10点（太平洋标准时间）发售！快来和我们一起在维加斯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到时见，宝贝们！#madcity2016】 【@justinbieber：大新闻，beliebers！准备好度过一个疯狂的夜晚，因为今年万圣节我将在疯狂之城登台！让我们把维加斯变成我们的游乐场。门票于太平洋标准时间7月5日晚上10点开始发售。让我们一起留下一些史诗般的回忆！#madcity2016#beliebers】 【@kanyewest：yeezyinmadcity.halloween.vegas.let''sshakethedesert.ticketsjuly5th，10pmpst.#madcity2016#yeezyseason】 “一个接一个的官宣，分别登上北美地区推特的热搜排行榜，二十四组艺人，二十四个热搜，全都指向madcity2016。想象一下，到了太平洋时间晚上十点，会有多少粉丝守在ticketmaster和eventbrite的活动页面里疯狂刷新，早鸟票又将以怎样的速度销售一空。” “每个管理团队我们都搞定了吗？” 眯起眼睛研究着坎耶-维斯特简短的推文，赵宥真开口询问道。 “每个团队，包括marshallmathers。” 劳拉-麦克沃特指着屏幕最右侧的一条推文，回应道。 “我们的嘉宾里，有很多人都不是活跃的社交媒体成员，但我们仍然拿到了他们的许可，并将通过他们的账号发布音乐节演出信息。” 【@eminem：vegas，we''regoingoldschool.madcity.withdre&fiddy.ticketsdropjuly5th，10pmpst.beready.#madcity2016#shadyback】 “hashtag……shadyback？” 韩易双手抱胸，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 “我们真的让他同意带上这个标签了？” “那是他自己想带的，这老兄可能对现在的网络生态不够了解。”劳拉撇撇嘴，笑着摊开手。 “让我们看看粉丝们会作何反应吧，如果能弄出一批‘shadyback’的表情包就更好了。” “感谢杰基、席琳、奥里、劳拉，瀚现场的所有成员，还有今天参会的各位。感谢大家在规划madcity时所表现出的奉献精神和创造力。从我们的讨论中可以清楚地看出，这将是一次开创性的活动，能够充分展示音乐和文化充满活力的结合。这个房间里每个人的共同愿景使madcity变得栩栩如生，我毫不怀疑它最终的表现，将超出我们所有的期望。” “凭借我们已谈妥的艺人阵容，以及我们承诺的独特体验，我相信门票一旦上线，便会很快售罄。再一次地，我想对大家为这个项目付出的辛勤工作表示感谢。这是我个人的愿景，却也是整个集体的努力与智慧结晶，我对我们共同取得的成就感到非常自豪。” “现在，去吃点东西。下午忙完之后养精蓄锐，好好休息，公司还为大家准备了免费的自助晚餐和畅饮的吧台。告知伱们各自的团队，今天晚上，我希望能看到瀚音乐集团的每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尽情狂欢，为十点的开票盛况喝彩。”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We Kissed “宥真呐……” 汽车在喷泉大道的某个拐角处向左急转，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北费尔法克斯大道蓝色路标，坐在副驾驶座的韩易忍不住出声询问。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吃饭啊。” 赵宥真瞥了一眼韩易，声线平静地回答道。 “那为啥要跑这么远？” 韩易撑起身子，转头看了一眼来时路。从圣莫妮卡大道出发，他们已经在贝弗利山和西好莱坞的街道上疾驶了十五分钟的时间。 独立日假期的第二天，绝大部分人都在上班上学，正午的浅灰色路面显得很是空旷。宥真没有打开电台，韩易也不敢轻举妄动，车厢内除了轮胎碾过开裂缝隙发出的细微声响之外，就只剩下了两人均匀的呼吸声。这让通勤显得更加漫长，仿佛车内的时间如焦油般被阳光凝固在了原处，烤得人炙热而焦躁。 “想吃这家了。”宥真的回答相当简洁，仿佛回到了韩易刚刚认识她的那个阶段。 “这家到底是哪家？” “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为啥不让我开车？” “因为我想开。”赵宥真的姿态，从轻瞟变为斜睨，语调依然显得那样古井无波。自从认识韩易开始，跟他独处的时候，宥真就没有开过自己的车——一辆银灰色的2015款奥迪a5cabriolet。这个去年家里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到现在为止，里程数也不到2000英里。 没有遇见韩易的时候，赵宥真很少动车，简单枯燥的生活，不需要大范围的移动。哪怕是在成为人予管理的经理人之后，她也只是每天早上把a5从公寓开到星荟大厦的预留停车位，再在深夜把a5开回家，仅此而已。三英里的单程距离，十分钟就到了。 而今天，赵宥真没有选择在办公室里点外卖，也拒绝了韩易提出的，走到对街去西园购物中心找点东西吃的邀请。她异常坚持地要求韩易坐上她的车，前往一家离星荟大厦有着相当距离的餐厅，与他共进午餐。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这次，就让我选个特别点的，好吗？ 面对宥真的说辞，韩易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为什么非要——看这个方向，应该是在往好莱坞山上走——到山上去吃饭？ 是什么，驱使着宥真利用这短短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驾驶她可能都还没完全熟悉，可以称得上是九成九新的轿跑，特意带韩易，去一个远离她熟悉生活圈的地方？ 韩易心中有无数猜测，但没有一个猜测，能让他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你家……家里最近有打扫没？” 找不到答案，那就先试着缓和一下气氛。但令人沮丧的是，脑子里一团乱麻的韩易，第一句关心还没出口，便意识到“你家里人最近还和你联系吗”这个问题，无益于改善两人之间的氛围。连忙给自己的嘴踩了个刹车，韩易成功地收获了宥真一声无奈的叹息。 “没话聊可以不聊的。” 口中的话语冰冷，但那逐渐柔和的眼神不会骗人。宥真稍稍侧过脸，快速观察了一下韩易的状态，随即打开了电台。thelumineers今年2月5日发行的新单曲《ophelia》响起，虽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欢快的旋律，但依然比一片死寂好得多。 “年少时候，尚未知晓人生真理。 感受不到懊悔，你也如是。 交了新女友，便以为站在世界之巅。 没有懊悔，刻意遮掩的我，你也无法看穿。 奥菲利亚，惊天巨变之后，你便一直盘踞在我心中。 奥菲利亚，我祈求上天，帮帮这个坠入爱河的傻瓜。” “听听歌吧，很快就到了。”赵宥真似笑非笑，轻轻吐出这样一句话。 我听个der！ 韩易在心中高声哀叹。 怎么跟这些姑娘在一起，汽车电台里的音乐全都这么应景啊？ 还要不要人活啦？ “我靠微薄的薪酬度日， 而你飞黄腾达，志在四方。 我的心已经麻木到失去了感觉， 你的心只为那些宏大的计划而跳动……” 主唱威斯利-舒尔茨逐渐由低沉的吟唱转为高亢的嘶吼，又从递进的巅峰跌入情绪的低谷。一首震撼人心的独立民谣奏罢，奥迪a5也刚好载着二人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离中国剧院和国会唱片大厦不远，好莱坞山最南段一处隆起的丘陵。 将汽车停在门口，交给满面笑容迎上前来的墨西哥裔泊车员，赵宥真从车头绕过，与站在山顶这座恢弘的东方式仿古建筑前，抬头打量着中文牌匾的韩易汇合。 “山城。” 韩易轻声念出牌匾上的文字。此山城，并非中国西南部的那座特大直辖市，而是以京都府南部的山城国，yamashiro为名。 而这也正好是这家日本……或者更准确地说，亚洲融合菜餐厅的名字。 1912年，尤金-伯恩海默与阿道夫-伯恩海默两兄弟从惠特利家族手中购买了一座著名的好莱坞小山丘，并在其上建造了一座避暑别墅。他们选择了当时最时髦的中式风格，试图花费十万美元，重现“中国贵族官邸的豪宅设计”。 发心不错，但是实际落地的效果却偏得离谱，因为这栋别墅最终呈现的，是京都的唐风设计，虽然依然是“唐风”，但却在各种细节处都带有日式特征。于是，104年后，这里便成了洛杉矶最具霓虹风味的景点，也顺理成章地开设了一家以寿司等日式餐点为主，中式菜肴为辅的全景餐厅。 “咱们大老远开过来，就为了吃这个呀？” 美食家韩易来这里打过两次卡，味道嘛，比起小东京的鮨元来说要逊色不少，在价格快贵上一半的情况下，韩易实在想不出有哪个亚洲人会专程驱车来这里吃饭。 除非是为了看风景，这座山头确实拥有全洛杉矶最不可复制的夜景之一。 自古老的佛塔向外望去，好莱坞至洛杉矶市中心的壮丽景色，尽收眼底。 “嗯，我还没来过，想尝试一下。” 赵宥真的眼眸里终于闪烁起了几分雀跃的光彩，她轻轻拉了拉韩易的衣袖，细声说道。 “我们先去下面的花园看看，好不好？” “好。” 韩易怎会对这样的宥真说不呢。 “我们两位，如果有靠窗边的位置就更好了……嘿，很抱歉，但我们想先去看看花园，马上入座，好吗？麻烦帮我们留一下位置。” 山城餐厅的前厅接待欣然应允，事实上，来这里用餐的客人里，一多半都会去餐厅外的花园走走，有的是用餐前，有的是用餐后。 “这里好美。” 走在韩易前头，赵宥真顺着木阶缓步走到花园中央，痴痴望向不远处那座红木青瓦的宝塔，如是感叹道。数秒后，她忽然双手合十抵在额前，颇为虔诚地闭上了双眸，像是在许愿，或者祷告。 “你干嘛呢？”韩易看着她笑，“这塔德国人修的，没法力的。” “你没听说吗？” 礼毕的赵宥真垂下双臂，轻舒了一口气。 “这座塔很灵的，谁拜了它，就会获得同行者的真心。以后从对方口中听到的，就只有真话了。” 这种说辞，韩易自然是不信的。 但他已经明白了赵宥真之所以选择这里的原因。 “哈哈，你给我说了不就不灵了？” 韩易讪笑两声，调侃道。 “万一我故意撒谎逗你怎么办？会不会有天雷劈我？” “不会劈你。” 赵宥真摇摇头。 “如果被欺瞒，只会反噬许愿者自身而已。噩运交加也好、恶疾缠身也好……至少我是这样读到的。” 说完，赵宥真没有给韩易任何反应时间，便绽出了今天第一个灿烂笑容，冲他勾勾手，迈开脚步返回餐厅。 “别担心，都是迷信……我只是玩一下而已。” “进餐厅吧，我饿了。” “……好。” 亦步亦趋地跟在宥真身后，韩易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复杂而晦涩难明。 他依然不相信这个都市传说。 但宥真若无其事的表现，却让他的心骤然紧了些许。 就算是假的……他愿意用言语对宥真造成那样的伤害吗？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呢？ 胡思乱想着，韩易浑浑噩噩地跟随赵宥真坐到了右侧窗边最靠角落的位置。 “喏，菜单。” 还没等侍者开口，赵宥真便将一本菜单推到韩易眼前。 “看看吧，想吃点什么？” “你来点吧。”韩易挥挥手，嘴角勉强扯起一丝微笑，“我……不是很饿，跟你混两口就行。” 听到韩易的回答，赵宥真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特别的表情。她只是点点头，打开自己身前的那本菜单，花了几分钟与侍者交流，最终随意选了几道这里比较出名的餐点。 留下两杯冰水，带走全部菜单，侍者倒退两步，转身离去，这方小小天地间，只余下韩易和赵宥真两人。 “在想什么呢？” 盯着正午阳光下泛起金色光华的韩易看了许久，一脸柔和浅笑的赵宥真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在想……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韩易指着窗外的佛塔。 “拜那个。” “你觉得呢？” 赵宥真眼眸又弯曲两分，歪起脑袋，模样极为俏丽动人。 “我明白了。” 韩易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正色说道。 “来吧。” “来什么？”赵宥真笑容不减，“我不太清楚。” “来问那些，你必须要躲开我们所有认识的人，到一个我们从来没有去过，也没有人能想到我们会在的地方，才能问出口的问题。” “哦。” 赵宥真眼帘低垂，指尖把玩着木筷。 “那些问题……是什么问题呢？” “我们可以这样耗一天，但是午餐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 既然宥真已经拉着自己走到了这一步，再顾左右而言他也没什么必要了。韩易下定决心，就在这里，就在今日，把他和宥真之间，那些挂在半空、悬而未决的情感连线给…… “我不知道你具体有哪些问题，但我知道，这些问题从哪里开始。” “问题的来源，肯定是……为什么我自从去了欧洲，就突然跟你的联系少了那么多，就好像在……故意冷落你一样。我说的没错吧？” “原来你知道啊。” 沉默片刻，宥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闷闷的水气。 “你知不知道你上次微信找我聊天是多久之前了？”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上次你跟我谈工作以外的话题是多久之前了？”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们上次一起吃饭是多久之前了？” “你知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喜欢你啊，宥真。” “你……我……” 还没充分调动起嗔意的赵宥真，被韩易这宛如惊涛骇浪般的话语，把所有的情绪瞬间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今天的这顿午餐，赵宥真精心策划了好几天。找餐厅花了不少精力，想出刚才那套说辞并完美表演出来，也费了许多功夫。 是的，所谓“山城餐厅的宝塔能帮许愿者获得真心”，都是韩国姑娘自己编出来的，用来确保韩易不对自己躲躲闪闪、支支吾吾的独家定制版都市传说。 赵宥真的想法是，她不会去问一些敏感的问题，毕竟现在以她的身份，也没有做好与韩易彻底摊牌的准备。不痛不痒地聊聊他的态度，装装可怜撒撒娇，让他以后不要再冷落自己就行。 当然，还得丢出几个她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测测真心。 只要韩易愿意跟她直率地讲真话，具体她问了什么，他答了什么，并不重要。 只要他还是那个，温柔到明知到是假故事，也不愿意伤害她的人就好。 在赵宥真设想的情境里，她不冒进，韩易就会恪守界线。 相处了这么久，对于他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宥真自我感觉还是把握得很精准的。 因此，当韩易轻声用中文说出那四个字时，本就不善社交，更不懂如何临场应变的赵宥真，毫不意外地宕机了。 这次系统故障持续了好久，赵宥真才从疯狂跳动的心脏，和像是耳鸣了一般听不清周遭声响的鼓膜间，接收到灵魂传达给身体的讯号。 怎样去形容这种感觉呢？ 宥真找不到恰当的词汇。 也许……程度最相近的快乐，是她牙还没长齐的时候，在南原乡下田梗间迎向朝阳的肆意奔跑。 只不过这一次，她身边有个人，在与她一起奔跑。 原来，只需要多一个人，整个世界都会变得不同。 一切色彩与声音，都会变成加速情感的燃料。 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坚信自己是被爱的；为我们自己而爱，或者更确切地说，不顾自己而爱。 就像维克多-雨果所说的那样，从寂寥到幸福，只需要这么一个，让自己坚信被爱的人而已。 “我……” 回过神来，细细咀嚼那句话的赵宥真，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一团小小的火苗，在一片混沌与黑暗中骤然亮起，随即，它以无可比拟地速度开始迅速膨胀、升温，传遍四肢百骸，让她的指尖甚至发梢，都暖意融融。 “我也……” 宥真一把攥紧木筷，似是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加油鼓劲。鼓励自己像餐桌对面的韩易那样勇敢，说出自己的心意。 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没出口的话，已经得到回应了，不是吗？ “先等等，宥真，你先别说话。” 出乎宥真意料的是，韩易面色凝重地伸出手，打断了她的告白。 “互道好感是人生中最值得珍惜的时刻之一，特别是第一次。我不想毁了你的这次体验……我已经搞砸过一次了。”韩易的音量由高至低，喃喃说出最后半句话后，他强振精神，清清嗓子，“所以，请你先听我把要说的说完。” “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不管在工作中，还是工作场合之外，我们都一起度过了很多时间，对于我们之间建立起的联结，我相当感激。” 不需要猜测也应该知道，说起这种严肃到没办法用俏皮话来掩饰的话题，韩易又悄然转成了英文。 “第一次在quarters见到你，老实说，我只想离你越远越好……实在是太可怕了。” “什么太可怕了？”赵宥真一愣，努力回忆着当天的情景，“我吗？” “对啊，你把照片往那个……我已经记不得名字的人身上砸去，他站起身来想要攻击你，你却安然站在原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时候，我对你，只有尊重和……敬畏。” “我当时想，可千万别跟你扯上什么关系，更不要跟你在一起，万一到时候有什么地方惹到你——啊，我不是说我要干那种犯法的事情——不过，如果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你，你也在公众场合让我尝到那样的滋味……” “第一次见面你就开始想这些了？”赵宥真并不着恼，嘴角反而勾起了一丝明快的笑意，“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就在想跟我在一起的事情？” “男人嘛，都这样。我只是诚实地说出来了而已。”韩易耸耸肩，“我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楚门，世界都是围着我们转的。每个出现在身边的漂亮女人，都是等待着成为女主角的候选人。” “感谢你的诚实。”赵宥真想了想，点头认同韩易的说法，“然后呢？” “然后……我就发现墨菲定律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真理。我飞了三千英里，到另一个海岸去吃晚饭，转头一看，你猜谁在那儿？” “quarters那件事情之后，我心情有点烦躁，所以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待几天。” “第二天拖拖拉拉地下楼吃早餐，刚坐下来，想掏手机拍拍中央公园，结果……你猜谁在那儿？” “住一家酒店，还不让我吃饭啦？” “吃完早餐，我想这样不行啊，再遇到就太吓人了。所以故意慢吞吞地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久，才去了大都会博物馆……我很自信，这次总不会再遇到了吧，再遇到就太……omg，怎么又是你？！” “我也怕遇见你啊。”赵宥真被韩易夸张的表演逗笑了，“那天我特别怕再见到你，因为我很不喜欢在旅行的时候遇到熟人，虽然那个时候也不算很熟，但至少是个之前见过的人……你崩溃，我比你更崩溃。” “所以这就是墨菲定律啊。”韩易长舒了一口气，“从那天开始，我们都不想见到的那个人，变成了每天的日常。” “是啊。”宥真撑着下巴，回应的声音有些甜腻。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句话相当浪漫。 不想见到的人，成为了每天的日常。 这种无法逃避的宿命感，令她着迷。 “你为我带来了碧梨，从第一天开始便与我一起管理这些艺人。你的办公室就在我的旁边，推开门就能看见你的脸，哪怕第一时间看不见，我也清楚，你一定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 “刚开始，我以为只是习惯了你的存在而已。但那天在旧金山……之后，我开始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柏拉图式的。我很在乎你，以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和害怕的方式。” “saying‘ilikeyou’isanunderstatement，我想我真正想要说的是，‘iwannabewithyou’。” 低头说完这句话的韩易，抬眼望向赵宥真。在对方的脸上，他看到了意大利诗人切萨雷-帕维斯的那句名言。 世界上唯一的欢乐，就是开始。 韩易的“iwannabewithyou”，为赵宥真划下了一道，标志着美妙开端的起跑线。 当春天来临，即使是虚假的春天，除了寻找什么地方能使人过得最快活以外，再没有别的问题了。 如果说人类有什么，可以忠实地重现海明威《流动的盛宴》第五章里的这段观察，那必然是赵宥真现在的目光。 “为什么不呢？” 赵宥真感觉，此时从鼻腔里吸进呼出的空气，都带着令人雀跃的甜蜜芳香。 “你应该明白……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是你的。” “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我不清楚。” 韩易摇摇头，轻声说道。 “但我知道，我不能那样做。因为，一个事物越美好，你越想要拥有它，就越应该完全诚实而正直地去对待它。” “我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什么都想要，这一点你应该很了解。拥有了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还不够，我还想让它变成第一。然后，再建立一个全世界最大的音乐集团、一个全世界最大的现场演出公司，一个……我也不知道未来我还想要什么，但不管我看到了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我都想要，而且都想要最好的。” “这有什么错呢？”赵宥真问道，“这是你身上……很大的闪光点，我很喜欢。” “放在事业上当然没错，赢家当然要通吃。但……如果我在感情上，也是如此呢？” 韩易紧盯着蓦然失语的赵宥真，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人，很难在不同方面变成不同性格的人。若在赌桌上搏命，大概率事业上也是这种打法。若事业上什么都想要，那生活中……”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宥真。我们的友谊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们的职业关系也很重要……更要命的是，我对你还产生了超越友谊的感情。我真诚地关心你，我珍惜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在我看来，完全的诚实、正直和公开，是我们关系的基础。” “所以，既然我们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那我就必须跟你说清楚……我对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感觉。” “格蕾丝？” 虽然从韩易那里最终确认的这一事实，让赵宥真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座阿尔卑斯山，淤积烦闷得喘不过气来，但她却并不感到惊讶。 自那场公路旅行开始，在看见徐忆如戴上那条价值百万美元的钻石项链后，宥真便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哪怕准备得再周全，也缓解不了她此刻感受到的痛楚。赵宥真只能强迫自己板起脸，保持表面的镇静，然后用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称呼，把“徐忆如”，弱化为一个人人都可以取的英文名。 作用不大，但还是能让她好受一些。 “是的。”韩易微微颔首，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复杂而令人困惑的情况，我也在努力让自己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明白，我告诉你这些的目的并不是要伤害你，或者让你难过。我只是不想把这件事保密，因为尊重你的最好方法，就是停止隐藏我的感受。特别是在我们了解了彼此的心意之后。” “你做得对。”赵宥真声线柔和地抚慰着韩易，也抚慰着自己，“再残酷的事实，也比欺骗来得好。” “对我来说，这种困境已经持续很久了。” 韩易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在欧洲，我的想法是逃避。如果想不到方法，做不出选择，那就同时远离你们两个。逃跑，就是我的策略，这就是为什么这一个月间，我很少跟你聊天的真正原因。” “但回来之后，发生了一些，超出我掌控的事情。我知道，再想装作无事发生，已经不可能了。” “什么意思？”赵宥真蹙起眉头，心间骤然敲响的警钟，给了她一种极坏的预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回来的第一天，格蕾丝来了家里。” “她告诉我，她喜欢我，我也告诉她，我有相同的感受。” “andthen……” “wekissed。”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完美的你 “一段关系没有完美的结局， 没有神奇的公式。 当它撕碎你的心脏， 只余一声寂静的尖叫。” 去年的这个时候，赵宥真偶然在barnes&noble的新书柜台上，看到了迈克尔-福德的这本诗集，《苦涩甜蜜的爱情》。 当时的她翻了几页，就被那股扑面而来的，酸臭的爱情味道熏得直皱眉头，连忙合上书页。 “坠入爱河从来就不理性， 那是彻头彻尾的疯狂， 是美丽奇妙的时刻间，华美恢弘的精神失常。” 噢，多新鲜啊。这个世界上所有写爱情的诗人，是不是都只会用“magnificentinsanity”这种不知所谓的大词？ “我们都会犯错。 我的疯狂， 是坠入爱河， 却忘记带上降落伞。” cliché。 毫无新意的表述反复出现，到了一种恼人的程度。 “她狂野、莫测、美丽而危险。 无法抗拒。 一场穿着比基尼的夏日风暴。” 包装得多么精致的厌女主义。 爱情必须得跟比基尼挂钩才行，对吗？ 赵宥真还记得，当时自己忙不迭将这本诗集像丢弃垃圾一般扔回书架前，所看到的最后一段文字，就是“当它撕碎你的心脏，只余一声寂静的尖叫。” 书里有那么多愚蠢的话语，这句给她留下的印象却是最深。 既然一段关系没有完美的结局，那为什么还要开始？ 既然你选择了开始，那它撕碎了伱的心脏，难道不是你自己活该？ 受着吧，尖叫什么？ 真正的智者，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当天，赵宥真对迈克尔-福德的鄙夷有多深，现在她对这位隐居在新西兰某个小镇上的作家就有多抱歉。 她并不是为自己在心中做出的评论而感到抱歉，因为迈克尔-福德的诗，虽然销量高，但本质上就是一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instagram爱情格言合集。 她抱歉的，是自己不应该去质疑那些陈词滥调里包含的内容。 赵宥真终于意识到，陈词滥调之所以会成为陈词滥调，正是因为人们在过去的时光里，过度的反复传诵它们。 而绝大多数时候，只有真理，才会被反复传诵。 一段关系，真的没有所谓完美的结局和公式。 当你喜欢的那个人，用语言做尖刀，一点点划开你心脏的时候，确实连尖叫都是无声的。 “thenwhat，um……” 赵宥真双手交叠着紧紧攥于一处，贴在唇边。这样的防御性动作，能让她的手指不再颤抖，几欲哽咽的脆弱嗓音，经过掌心的遮盖，也变得更加模糊。 “你们接吻了，后来呢？” “格蕾丝……我现在应该称呼她为，你的女朋友了？” “没有，我们……完全没有谈过这方面的问题。”韩易极度认真地摇摇头，“因为我花很长时间，给她说了同样的一番话。” “你喜欢她，但是也喜欢我。” “是的。” “哇噢。” 用气声挤出一个感叹，接下来的两三分钟时间里，赵宥真一动不动，就保持着同一姿势，死命盯着韩易。 这是韩易头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眼神，居然能同时容纳冬天和夏天。 奥伊米亚康零下五十度的冰雪暴，和突尼斯死亡谷零上五十六度的灼人黄沙，融合在一对眸子里，让那双桃花眼罩上一层厚厚的云雾。 “你知道吗？之前在纽约的时候，我跟格蕾丝说过，喜欢上你的具体时刻。” “离开彼得-鲁格的出租车里，睁开眼睛看到你的侧脸开始，就喜欢你了。” “第二次见面，第二次。” “从那个时候开始，每次谈话，每回不经意的触碰，每个朝你投来的眼神里，都有那么微小到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的一部分，在期待着。期待下一秒，你会告诉我：嘿，我喜欢你，让我们在一起吧。” “我自己也知道这很不切实际，但四个月以来，这样的期待逐渐累积，直到五分钟前我才意识到，它变得有多么强烈。” “这感觉就好像，我想要写出一首完美的乐曲，但不管怎么录，从头到尾的人声都是走音的。要是重写的话太麻烦了，你能想象吗？那得花去多少宝贵的时间，和无谓的尝试？” “结果，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原来通篇走音，不是乐谱出了问题，而是autotune的设置。只要按下某个按钮，音乐就重新变得悦耳动听起来了。” “这就是你今天对我做的事情，易。oneswitchandmymusicisonkey，一瞬间。” “你就是那个开关。” 赵宥真打了个响指。 “这是能记事以来，我最幸福的时刻之一。但不幸的是，你并没有就此停手。调对了，但你在谱子上乱涂乱画，写你想写的东西，把我的歌改得……乱七八糟、面目全非。” “如果你的初衷就是想要一首糟糕透顶的音乐，那为什么……一开始，要让我听到它最完美的声音？” “为什么要在告诉我格蕾丝吻了你之前，说你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一个加害者，宥真。” 听到赵宥真情绪逐渐激动，到最后一句时几乎快要失去控制的叙述，韩易没有选择高声争辩，而是将声音放得轻柔和缓，让宥真不得不安静下来，竖起耳朵认真聆听。 “我并不想让局面变成这样，我也不想同时对两个人有相同的感觉。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也……憧憬那种从一而终的爱情，我也希望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姑娘，能让我默念她的名字，就可以开心到嘴角上扬，只要一个就够了。” “但这不是我所经历的生活。我的生活里……有两个这样的姑娘，我没有故意去……欺骗你，或者引诱你，你知道的。如果我对你包藏祸心，我们现在不会是这样的关系，今天的谈话也绝对不会发生。” “如果我刻意要那样去做的话，现在的你，应该会全心全意地爱着我，并且认为我也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一道为我们共同热爱的事业所奋斗，从表面上来看，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你永远也不会察觉到，我心里竟然还住着另一个人，或者更糟的情况是……洛杉矶另一栋房子里，还住着另一个，以为她和我的爱情同样无懈可击的人。” 注意到侍者端着他们的寿司拼盘走来，韩易的话头戛然而止。他礼貌地朝侍者颔首微笑，似乎他刚才与赵宥真谈论的话题，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成分，只是普通的家长里短而已。直到亚裔侍者介绍完菜式，再次将餐桌留给他们二人，韩易才继续他的讲述。 “有几百种方法能让我做到这件事，也有几百种方法能确保你即使后来发现了，也不会，甚至不能离开我。我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切，但是代价是什么呢？你……知道我从小生长的家庭环境，知道格蕾丝几个月前遭遇的变故。而且，你自己也……抱歉，宥真，希望我在这个时候提起你的家庭，你不会介意。” “我不介意。”赵宥真依然是那副强撑着的面无表情，只不过眼神里冬夏两端的极端温度，都稍有缓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来自类似的，受创伤的家庭，我和格蕾丝也是。你曾经跟我说过，而且还说过不止一次，你的世界里，从来就只有母亲，父亲这个角色，一直处于缺位的状态。所以，你比普通男人更能换位思考。所以……你不愿意伤害我们。” “你说的……不是百分百准确，不过，大致来说，就是我的想法。” “但是，易，你知道，如果你不愿意伤害任何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是什么？” “做出——选择。”宥真的右手握成拳头，轻轻落在桌面上，“在一切还来得及挽回之前，让其中一个人彻底绝望，彻底退出。不管是我也好，还是……格蕾丝也好。刚开始当然会很痛苦，但这种短期的剧烈疼痛是可以治愈的，时间一长，什么都可以忘记。” “可如果你拖下去，拖到……退出对于我和她来说，都不是一个能接受的选择，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伤害。”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韩易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应该怎样做，才能在不伤害你们的同时，也尽量减轻对我自己的伤害呢？” “对你的……”宥真嘴唇微翕，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他对自己的伤害？ “这件事所牵连和影响到的人，不只是你和格蕾丝而已啊，我也包含在内。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韩易给赵宥真面前的黑色漆面杯斟满热茶，一脸温和笑意的他，那语气无甚起伏，絮絮叨叨的模样，让宥真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他从来就没有说过‘我喜欢你’这种话，仿佛她并没有对他的处理方式提出质疑。 仿佛一切如常。 “哪怕是在意识到我喜欢你之前……” “等等。”赵宥真出声打断对方，“你喜欢我，是什么时候？” “不是第二次见面，要稍微晚一些。” “那是哪一次？”宥真咬咬下唇，有点后悔自己着急忙慌地给韩易透了底。 干嘛要说是第二次呀……说第二十次、第三十次，就没这么让人害羞了。 “宵夜那一次。” “哪一次宵夜？”即使氛围有些凝重，回想起他们一起加过的那些夜班，和一起尝试过的深夜美食，赵宥真依然不禁莞尔，“我们吃过的宵夜那可多了去了。”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谈话悄然转回中文已经好一阵儿了。 “先农汤。” “那先农汤我们也吃过不止一次呀。”宥真眨眨眼，回想了片刻，“我请你那次？” “对。” “为什么？我们那天晚上又没有……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因为那天晚上，我发现，你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完美无瑕、无懈可击。你也有害怕的东西、有恐惧的东西，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东西。” “哦。”宥真鼓起腮帮子，“发现我有缺点，好欺负，才喜欢我，是吧。” “发现的不是缺点，是人性。之前的你，把自己维持得……都不像是一个人了。除了喜欢吃东西这一点之外，我感觉你就像是人工智能设计的程序，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缺陷和弱点，感觉……就连贪吃这种特质，也是故意留下的一个……破绽？还是说……后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先农汤那晚，我发现完美的只是你给自己罩起来的玻璃壳子。住在里面的小女孩，是一个敏感、脆弱，小心翼翼想要进入这个世界，但是一被触碰就马上缩回安全区的胆小鬼。” “这还不叫缺点呀？” “至少对我来说不叫，对我来说，自从知道你原来是那样一个人，我反而觉得你，更完美了。” “你说话好矛盾。”赵宥真捧起热茶，浅浅啜饮了一口，“前言不搭后语的。” “不矛盾啊，前面的那个‘完美’，指的是世俗意义上的挑不出毛病。后面这个完美，指的是……在我心里。”韩易指了指胸口，笑眯眯地看着得到心上人夸赞的赵宥真，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你少……你少油嘴滑舌的吧。”赵宥真飞快拈起一片玉子烧，放进嘴里急匆匆地咀嚼。 “没有油嘴滑舌，你不懂……goshyou''reperfect。” 韩易单手托着下巴，用不带丝毫杂质的欣赏目光望着赵宥真。 羞得韩国女孩连怎么动腮帮子都快忘了。 “我说的完美，不是社会制定的标准，不是那些不切实际的期望。我说的完美，是那种……独一无二的，能引起我共鸣的，让我相信它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你专心阅读的时候，喜欢眯着眼睛，隔一两分钟还要皱一下鼻子。你吃饭的时候，手机放在旁边绝对不会碰一下，生怕有什么消息打扰到你用餐，如果有人三番五次的打电话过来，你还会生气，是真的生气那种。对了，还有……你的吃相是我见过最差的，菜里有一点酱汁那就完蛋了，肯定弄得裤子上、衣服上，还有脸上，到处都是。关键你自己都还不知道，在那儿摇头晃脑地晕味，跟个傻妞儿似的。” “每一个这种奇怪的不完美，叠加在你身上，只会让我觉得你……更加完美。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很自私地希望，你可以更奇怪一点，离绝大多数人喜欢的模样偏得更远一些。这样一来，你就只会被我视为是完美的了。” “我在你心里，有这么夸张啊？” 一开心就喜欢吃东西，不开心更要大快朵颐的宥真，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寿司拼盘干了一半。察觉到韩易连筷子都还没动一下之后，她连忙补救式地给对方夹了一块三文鱼寿司。 “那……我问你，既然我这么完美，为什么让你做出选择，会那么困难呢？” 面对赵宥真抛出的这个问题，韩易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轻轻拈起宥真给他的三文鱼寿司，蘸了点酱油，放进嘴里，垂下眼帘细细咀嚼。 “我明白了。” 也许他们本来就是天作之合，也许心意相通只不过是他们最浅显的默契而已，韩易的不发一言，并没有让赵宥真感到迷茫，相反，她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便捕捉到了他沉默背后想要传递的讯息。 “因为……在你心里，她也一样完美。” “嗨，抱歉，麻烦给我加一杯冰可乐，可以吗？”继续顾左右而言他，韩易举起手，向侍者示意。 “你做不了选择，因为两件完美的事物之间，本来就分不出胜负。不管选哪一个，都会为失去另一个而后悔。” 回应赵宥真的，依然是韩易的默然不语，以及他给赵宥真的餐盘里续上食物的举动。 “既然你不愿意做选择，那为什么要亲她？！” 就在韩易把那片黄尾鱼放到赵宥真盘中，即将将木筷缩回去的同时，后者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低声喝道。 “我……” 韩易硬生生吞回差点脱口而出的辩解，在未经徐忆如许可的情况下，向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透露他们亲密行为的任何细节，都是一种不尊重的表现。 “原来是她主动的。” 但聪慧异常的赵宥真，根本就不需要听到韩易的回答。突击之后对方猝不及防的自然流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宥真，你别……” “放心，我不问了。你们之间的细节，我不关心。” 赵宥真松开握住韩易左腕的手，露出了几颗阳光下洁白到耀眼的牙齿，笑容看起来洒脱到有些飒爽。 “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问完之后，我们就好好吃饭，回到原来的状态，就当这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所以，我希望你能……不沉默、不逃避，认认真真、完完整整的，给我一个答案。” “好，我答应你。” 韩易放下筷著，肃穆颔首。 “如果你一直做不出选择，怎么办？” 这是赵宥真今天语气最轻，语意却最重的一句。 “我们三个，现在都还小，哪怕就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再过上几年也无所谓。二十一岁，在美国拿到的是饮酒许可，不是恋爱许可。我相信不管是我还是……我觉得我，还没那么着急。” 最后一句话，赵宥真是带着怨气改掉的。 她不着急，有只小狐狸可是心急得很。 “但再过几年呢？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还有……很多很多年的好日子，但女孩子最宝贵的时光，就这三五年而已。” “我比你们都清楚，也比你们都着急。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韩易的手在茶杯边沿画着圈，“我在欧洲的时候，包括回来在亚特兰大见到你，以及去佛罗里达再回洛杉矶的每一个瞬间，我都在思考这件事。” “结果就是你要疏远我，然后……kissher？” 再成熟理性，赵宥真毕竟也只是一个憧憬爱情，并且对爱情只有憧憬的女孩子，在听见心仪对象亲了另一个女孩之后，没有大吵大闹或者扬长而去，仅是强忍醋意小小声埋怨两句，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的表现了。 一百个姑娘里，也寻不到这么一个。 “没有，我的想法是要疏远两个人的。”韩易摊开手，神情真诚而苦涩，“我做不出选择，更不能逼迫你们为我选择，所以，我就掉头做了另一种选择。” “我不想用最坏的思维来揣测这件事，但是……你这样做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能两个都得到，就宁愿两个都不要？” “我必须得承认，我心里有那么……一小部分，就是这样想的。” 说好不沉默不逃避，完完整整给个答案，韩易就给赵宥真玩最真实的。 “晚餐吃芝士蛋糕还是花椰菜饭，没有人会有丝毫犹豫。想减肥的人吃花椰菜，想生活过得下去的人吃芝士蛋糕。人生中大部分的选择，都是类似这样的分岔路，你知道每个选择大概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晚起迟到扣钱，但早起毁一天。住差一些的公寓，得时刻小心人身安全，但住豪华别墅，也得考虑财务安全……这些选择，都是让我们舍弃一些，得到另一些。舍和得，生命里最正常的两个字，在这方面，我跟正常人一样，不会有什么选择困难症。享受一个选择的好处，再承受它的弊端就行。” “但这件事不一样。这件事就好像……两块一模一样的芝士蛋糕摆在我的面前，最多一个是红丝绒，一个是鲜奶油，两个都是我最爱的口味。而且，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它们所能给我提供的情绪价值，应该都是相差无几的。” “具体有什么差别，我必须得尝过才知道，但这就是最让人痛苦的困境。在这家餐馆里，我只能点一块蛋糕，选了一块，另一块就会被收回后厨。它们来自两位不同的主厨，主厨的心意便是如此，主厨……有随时拒绝为某位顾客提供服务的权利，这是她们的权利，我无法改变。” “可是，如果只能尝到一块蛋糕的味道，我怎么会知道哪一块才是最适合我的呢？没错，如果我只是为了填饱肚子，那随便挑一块就行了，哪一块都可以。但我到这家餐厅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果腹而已。我是为了挑一块最爱的蛋糕，然后……从今天，到未来的每一天，都只找这位主厨，只吃这块蛋糕。” “我不是不想做选择，而是以现在我能掌握的信息，不足以支撑我做出选择。” “当然，我是那种一旦做出选择，就不会后悔，也不会回头的人。但与此同时，我也是那种，舍弃一件事物之后，会在脑子里不断反问自己，‘如果当时没有丢掉它，事情会如何发展’的人。” “所以，不管你能否理解我这种心态……我宁愿守着whatif臆想一辈子，也不愿意每天清晨醒来之后质问自己whydidi，你明白吗？” “我宁愿两块蛋糕都不吃，这样我就有两种滋味可以畅想，也不愿意吃着一块，想着另一块。这对于谁来说，都不公平。” “whatif……whydidi……” “我知道了。” 从接收到韩易的最后一句话，到最终做出回应，赵宥真花了整整五分钟的时间。 “好啦，不聊这些了，先吃东西吧，你最喜欢的chirashibowl。” 冬天和夏天同时自宥真的眼底消失，她又变回了那个在韩易影响下，越来越开朗，也越来越温润的姑娘。 “对了，吃完之后，我先送你到办公室，然后我……回家里小睡一下，可以吗？请个假。” 赵宥真往嘴里灌了一口半凉的味增汤，笑意盈盈地说道。 “昨天没休息好，确实有点累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和他的差距 从南加大回thevermont公寓，大概需要三英里，十分钟的车程。 自打徐忆如搬出学校最南边的irc国际新生公寓，跟绝大多数二年级生一样，在洛城开枝散叶，各寻住处，并最终选择于韩国城落脚后，这条由南至北，再由北至南的交通动线沿途，便成为了小如最熟悉的异国风景线。 几乎所有课程都集中在沃利斯-安纳伯格楼和学院老教学楼的徐忆如，已经习惯了这种一成不变的通勤生活。每天下课之后，她都会沿着学校中心的特鲁斯戴尔公园道走到大学俱乐部旁的北大门，坐上精准计算好时间，提前下单的uber——或者偶尔是韩易的那辆福特翼虎——由西杰弗逊大道右转到南佛蒙特大道，一条直线走个2.5英里就到了。 起点处明黄色招牌墙身的特洛伊人酒铺；下一个街区让韩易折了不少银子，小如都陪着来过许多次的universitytire汽修店；西亚当斯大道交界处的ralph''s和76加油站，没时间出去吃饭的时候，韩易经常带她来这里采购一点必需品，要出去觅食的时候呢，则会在76先加个油，再买个五美元的自动洗车服务，反正那辆翼虎经得起粗暴的化学清洁剂；再往前走三四分钟，有一家没人会当作用餐的第一选择，但是凌晨三四点如果想要吃饭，只有那里还开着的“虎子”hodori。 只要看到这家店，远处的thevermont双子塔就已经在地平线上隆起一长截了。 但这还不算完呢，就在离公寓步行不到两分钟的地方，还有一家kobawoohouse，据说已经开了三十一年了，专门供应韩国古早风味的美食。古早风味是什么意思小如不知道，也没想过要去问自己的韩国朋友们。她只记得，每次韩易来这边看她，或者帮她带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懒得动弹的时候，她基本上都会带韩易到这里解决一顿。 点上一份菜包肉，看着易易虾酱配猪五花大快朵颐，再老生常谈地唠叨他两句，吃咸了对身体不好。 平时坐uber，看到街道两旁闪过的这些建筑物，徐忆如基本上都处于一个放空的状态。课业繁忙的她大脑总是飞速运转，坐车是她难得的，可以让快要沸腾的脑细胞降降温的机会。 但今天，小如发现自己连放空都做不到。 每经过一个地标，她的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出，自己和韩易在那里经历的种种。 一条南佛蒙特大街，硬生生被她拉扯成了五维甬道。过去、现在、未来，无数个她，无数个易易，在这条街上做着不同的琐事，享受着不同的平淡幸福。 每一对他们，即将在眼前消失的时候，无一例外地，都会接吻。 就像他们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私人影院里那样，旁若无人地拥吻。 很羞人，又很甜蜜。 每一对都是。 今天的徐忆如，就这样坐在这辆白色凯美瑞的后座，指尖轻触着唇瓣，望向窗外，无声地偷笑了一路。 “有什么好消息？” 驾驶座里的黑人老大爷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酒窝就没消散过的徐忆如，好奇地询问道。 在所有的uber司机里，黑人老大爷，总是最健谈的那一类。 “分享一下喜悦吧，姑娘。” “嗯……” 徐忆如拖长声调，略微思索了一会儿。 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位司机。 以后也应该没机会再见面了。 那为什么……不任性一下呢？ “i''minlove。” 小如清清嗓子，脱口而出。 “withaboy……” 她伸出手指，白天鹅一般骄傲地伸长脖颈，眼眸眯成了两道浅浅的月牙。 “wholovesmetoo。” “that''sthebesthereis。” 趁着红灯的间隙，老大爷转过身，给小如来了个highfive，然后就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跟家里结婚三十六年的那个老巫婆有多么看不惯彼此，又有多么离不开对方。 很可惜，他的感恩节故事还没有进行到一半，thevermont就到了。 “谢谢你，托马斯，下次坐你的车，再听你把你和莎伦的故事讲完。” 在app上留下五美元的小费，既是感谢托马斯，也是为自己已经非常完美的一天再讨一个好彩头，小如轻轻关上车门，蹦蹦跳跳地绕过大楼底层的星巴克，向左侧的电梯走去。 想要抵达她自己的房间，必须先坐这部电梯，到位于七楼，名不符实，但又的确看得见好莱坞山标志的“天际大堂”，才能换乘只供住户使用，可以凭感应卡去往指定楼层的内部电梯。 洗个澡，换条香香的裙子去找易易，抱抱他再亲亲他，结束这美妙至极，仿佛迪士尼电影的一天。 但现实里没有童话。 哪怕是迪士尼乐园，也不会二十四小时营业。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缓缓开启，徐忆如看到了她所梦想的一切……的反面。 赵宥真。 笔直坐在直面电梯的蓝色单人沙发上，像是在闭目小憩，又像是在凝神思考的韩国姑娘，也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格蕾丝。” “宥真。” 最初的错愕后，徐忆如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赵宥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小如心里已经大致勾勒出了一个答案。 无论以何种方式，韩易肯定已经跟赵宥真坦白了他与自己的亲密一夜。 check……mate。 “来怎么都不说一声咧？” 撩起耳边的鬓发，徐忆如将背包单挎在左肩，笑容和煦地朝对方走去，用中文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 “我不知道你多久下课，所以就自作主张，到这里来等你了。” 赵宥真带着一丝极浅的笑意，答非所问。她理了理衣角，站起身来。 “希望我没打扰到你……接下来的安排。” “不会。” 保持着没人能挑出半分毛病的优雅姿态，徐忆如冲不速之客微笑颔首。 “上去坐？” “好。” thevermont的租户中，起码有一半是来自南加大的富家学子。因此，在独立日假期刚刚过去的这个盛夏午后，不管是东塔还是西塔都显得相当僻静。 不需要等候电梯，即按即达，二人见面后不到三分钟时间，她们就一齐出现在了徐忆如的公寓里。 “欢迎欢迎！” 将黑色的塑料小钥匙放回兜里，徐忆如笑眯眯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塑料鞋套，递给赵宥真，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换上那双彩虹熊拖鞋。 “不好意思喔，很少有朋友过来，就没准备有多的拖鞋。” “没关系。” 赵宥真随意一瞥，尚未来得及关上的鞋柜里，分明架着一双纯灰色的橡胶拖鞋。 男士的。 “室友是男孩子？” “不是啦，女孩子。” 徐忆如施施然地将鞋柜门合拢，回答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紧张和局促。 “会不会打扰到她？” “她考完期末就回去了。” “也是亚洲人？” “是，马来西亚那边的。” “他们的首都中文怎么说？ku……” “吉隆坡。” “哦，对，吉隆坡，我听说有一家叫vigepark的餐厅，nasilemak特别好吃，一直想去试试。” “你很懂欸，宥真姐，那家椰浆饭是真的好吃，去吉隆坡必去的地方。” 一边朝客厅走，一边热络地随意聊着闲篇。叫完全不知情的外人来看，这两个女孩子即使不是好闺蜜，那也应该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不管多么平淡普通的话题，都能聊得有滋有味。 “要喝点什么？” 徐忆如打开冰箱，仔细浏览。 “有茶，有……好像就只有茶，乌龙茶、绿茶、大麦茶，你看要喝哪一个，宥真姐？” “大麦茶吧，其他的我怕晚上睡不着。”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向左眺望，赵宥真感叹道，“你家风景好棒，整个downtown全部都能看到。” “看久了也会腻，平时我都是把窗帘拉起来的，晚上太闪了啦。” 斟上满满一杯快要溢出来的冰镇大麦茶，徐忆如小心翼翼地捧到赵宥真面前，无论再怎么小心，还是洒了几滴在木地板上。 “对不起，我倒太满……等一下我擦一下，别踩到了喔。” “我来吧……小如。” “不用不用，你别动，坐着就好，我们买的这个沙发超大，躺五个人都没问题，很舒服。” 蹲下身子用厨房纸巾擦拭着地面，徐忆如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帘。 “宥真姐住的那边风景应该也超棒吧，weho耶。” “楼太矮了，没什么风景，阳台看出去就是个停车场而已。” 赵宥真把杯子放在沙发扶手上，从随身的马吉拉皮包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药瓶，递到徐忆如眼前。 “对了，这个给你。” “ritual……essentialforwomen，multivitamin18+……” 拨开额前的临时刘海，徐忆如默读着瓶身上的文字。 “这是……” “易跟我讲过，说你最近学习很辛苦，头发都有点变色了。”赵宥真的手悬在徐忆如的头顶上，似乎是想要触碰一下那泛黄的发根，但终究还是没有付诸行动，“所以给你带了这个，多种维生素的营养补充剂，我自己每天都要吃，碧梨也是。很适合长期……嗯，在办公桌后工作的人。如果没机会好好补充营养，吃这个就可以。” 赵宥真之前什么都不吃还能保持体内维生素平衡的原因，一半都在于此。坚持纯素主义的碧梨-艾利什和菲尼亚斯两兄妹，没有在巡演路上垮掉也多亏了有这些营养补充剂的帮助。 “没有添加fillers、artificialcolorsorotherminerals，很干净，很管用。” 外国人说中文就是这样，日常对话完全没问题，甚至能来一两句诗词，但是专业性的词汇还是要靠英文来补充。 “太谢谢了，宥真姐，我最近就在找，看有什么东西能帮我补一补。前两天买了一大堆山药芸豆什么的回来准备煮汤喝……谢谢你喔！” 徐忆如接过赵宥真手中的药瓶，搂在怀里，仰起脸，笑容甜美。 “纸给我，我来扔。” “啊，不用……谢谢。” 没等徐忆如反应过来，对方便从她手中抢过厨房纸巾，起身朝开放式厨房的垃圾桶走去。她只能站起身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紧赶了两步，连声道谢。 “别客气，我应该做的。” 赵宥真自橱柜里取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杯子，自来水冲洗一遍，再拿纸巾擦干净。 “你喝什么呢？” “跟你一样就好，大麦茶。谢谢。” 低垂脑袋，看着推到自己身前的玻璃杯，徐忆如肩膀微微耸动。 “宥真姐，你有没有发现，每次我们单独见面，都是在喝东西。” “是啊。”赵宥真也摇了摇头，轻笑出声，“只不过你家里没有italicus和伏特加。” “下次我记得备好。” 徐忆如转过身去，把沙发上赵宥真的杯子拿到岛台这边来。 “cheers！” “cheers。” 两只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大麦茶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滑进了两个喉咙。 “那天我们在皮埃尔，碰一次杯就互相问对方一个问题，一直聊到四点过。” “有意识的时间是四点过，没意识的就不知道到多久了。” “那今天……” 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徐忆如笑意不减。 “我们聊什么嘞？” “没有非常要紧的问题，宥真姐你应该不会这么远专程来找我。” “嗯，是有一个想问的问题。” 拉过一旁的高脚椅，赵宥真坐下来，抿抿嘴唇，再次低头整理着衣角。 “我想问的是……” “格蕾丝。” “嗯，我在。”徐忆如歪歪脑袋。 “之前在纽约，你跟我说，‘he''stooyoungtopromise，andtoooldtolie’。” “对。” “所以，you‘won''tsettleforless，butwillingtowaitformore’。” “也是我讲的没错。” “那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了呢？” 十根手指匀称地舒展开来，置于桌面上，赵宥真迫使自己的眼神和表情尽量柔和。 “你讲哪方面，宥真姐？”徐忆如明知故问。 韩国姑娘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把食指贴在唇上，算是回答。 “喔，那个。” 徐忆如拖长声调，慢慢地点了点头。 “别误会，格……小如，我不是想侵入你的生活，也没有想要窥探你的隐私。你和他之间的事情，完全应该属于你们二人。i……我没有想要扮演一个嫉妒的妻子，来找丈夫的情人当面对质……当然，我也没有说我是妻子，你是情……” 锁紧眉头咬咬牙，赵宥真对自己在生活里，特别是感情方面异常笨拙的口才感到沮丧。 “不好意思，格蕾丝，我想说的是，你们发生的任何事，都是发生在两个达成共识的成年人之间的。对于这一点，我只有尊重。” 毕竟……仔细想来，赵宥真并没有提出质疑的身份。只能切换回英文，婉转迂回地去触碰它。 “我只是有些好奇，因为我……上一次谈话之后，你也应该明白，我的处境与你相同。所以我想了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我们不一样，宥真。”徐忆如轻抿一口冰茶，叹出一丝凉气。 “哪里不一样？” “你已经拥有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你说，事业？”看到徐忆如上下摆动的脑袋，赵宥真不太理解，“我只是在他那里工作而已，拿月薪和佣金，做一些艺人管理的……” “不，你从他事业的起步阶段就一直陪伴着他。我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也知道你们是怎么开始在一起工作的……说得直白一点，你就是他事业的起步阶段。”徐忆如再次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冰茶，“只要你不离开，就可以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我很了解易，他绝对不是那种，会抛弃初创阶段事业伙伴的人。随着他的疆域越拓越大——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一个可以阻挡的趋势——你与他的关系也会逐渐变得密不可分，哪怕你们最终并没有在一起，你依然可以占据他，至少是一部分。” “但我不一样。” “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就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赵宥真甚至站在徐忆如的立场上，帮她反驳她自己，“你陪伴他的时间最久。除了你以外，再没有第二个异性，能跟他保持这么长时间的朋友关系了。” “哈，朋友关系。”徐忆如嗤笑一声，当然，这一声嗤笑是一柄对准自身的回旋镖。 “你知道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二十岁时最亲密的异性朋友是谁吗？” “他不是莱昂纳多。” 赵宥真沉默片刻，才抛出这样一句应答。韩国姑娘自然知道徐忆如搬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出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证明，在好莱坞的名利场里，没有等来的爱情。 “是啊，他不是莱昂纳多。他比莱昂纳多更优秀、更耀眼，更……让人害怕。” “李奥二十三岁时，《泰坦尼克号》才上映。但易现在多少岁？二十二！” “不，其实是二十一岁……他要今年十一月份才满二十二。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四学生，创业的第一步，是花1.9亿美元投资世界最大的演艺经纪公司之一。”徐忆如双手用力地撑住岛台，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宥真，“宥真，难道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考虑过……二十一岁就能完成这一切的人，有多么可怕？” “当然想过。”只有她们二人的环境里，赵宥真的回答相当诚实，“我甚至还在google上面搜索过，有没有其他富豪，能在二十一岁的时候拿出那么多钱，或者被家里允许拿出那么多钱来创业。” “找到了吗？” “比他有钱的继承人很多，但没有人在这个年纪，管理过这么大一笔财富。” “是的，没有人。” 徐忆如有些颓然地摇摇头，赵宥真从来没在宝岛女孩的脸上看到过这样不寻常的神情。 数秒后，徐忆如深吸一口气，举起玻璃杯，跟赵宥真放在岛台上的杯子碰了碰，用中文说道。 “换我问了。” “好，你问。” “拉斯维加斯，易易送你的礼物，你还留着吗？” “肯定……留着的呀。” 赵宥真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太明白徐忆如这句问话的用意。一条项链、一对耳环，加在一起167.42万美元，哪个人失心疯了会把它们扔掉？ “放在哪里的？保险柜里，对吧？” “对。” “是为了保存礼物，特意买的新柜子吗？” “是。”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宥真姐？” 徐忆如用想要捏碎它的架势，死命攥着手中的杯子，幸好瘦瘦小小的她，并不具备这种力气。 “我们费尽心思保管，做梦都怕弄丢，根本不敢戴出去一次的东西。对他……或者至少对阿姨来说，就是随手拿来送人的……见面礼而已。喔，对了，他有没有给你讲过，他在纽约的one57，又买了一套公寓。” “他……”赵宥真嘴唇翕动，有些愣神。 什么？ “是，又买了一套，跟贝莱尔那套差不多的价格。” 也许是赵宥真的错觉，但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她仿佛听见了徐忆如努力抑制的哭腔。 “这就是我和他的差距，这也是我和他差距最小的一刻。现在的每一秒，都是我跟他之间差距最小的一秒，也是最有可能……最后抓住他的那一秒。” “鲁宾斯坦的家里你也去了，那个副总统都要跑来见他的人，那个把莫奈挂在厕所门口墙壁上的人，居然都要感谢易易家里，在公司成立之初对他们的支持……”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去想，但是我每天都会去想这些。我不是想他有多少钱，以后这些钱我能拿多少……是，有钱是很好，我也希望我未来的老公特别特别有钱，能让我们不用去过窘迫的生活。谁不想呢？哪个女孩子，甚至哪个男孩子，不会想要一个这样的伴侣？” “但他有的，实在是太多了……我，我从来没想过要那么多，也不知道有了那么多之后，该怎么办？” “买一辆好车很开心，但是买十辆百辆呢，数字可以一直增长下去，可满足感不会啊。” “我和你接触不多，宥真姐，但我能感觉得出来，我们应该是同一类人，至少在这方面。我们对生活的品质有要求，但绝对不是贪婪无度。钱，够用就好，太多了，就会变成麻烦。” “易易现在能支配的数额，已经是个超级超级超级巨大的大麻烦了，而且往后面走，这个麻烦只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宥真姐，易易是一个，能让詹妮弗-安妮斯顿给他写欢迎信，安吉丽娜-朱莉和芭芭拉-史翠珊亲自来帮他站台的人。你跟他在一起工作的时间比较久，你应该清楚，大多数时候，这些明星都不是他的合作对象，他们的幕后老板才是。” “他离开的这一个月，我想得很透彻，如果我自己再不努力去抓住他，他就真的会溜走了。不是他的问题，因为这个世界上优秀到让人不敢相信是人类的女孩子真的太多了，不管哪个方面。” “而我又有什么呢？有什么理由支撑着他非要选我呢？我哪怕拼了命都还要两年才能毕业，毕了业之后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清楚，更别说帮助他了。” “好看吗？是好看的吧，但你也跟我一样好看，身材还比我好那么多，甚至已经有了自己在事业上的成就，你难道就不害怕了吗？” “宥真姐……” “你不害怕，今天就不会来找我了。” (本章完) 第二百章 飞蛾扑火 “我……” “你说得对……我也害怕。” 赵宥真怔了怔，旋即哑然失笑。 “今天中午吃饭，听到他说，你们接吻了的时候……” “他怎么说的？算了算了，我不想知道。” 徐忆如晃晃脑袋，连连摆手。 “哎呀，他怎么什么都往外讲……” 心里吃了蜜一般甜滋滋，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亲嘴了的小如，必须表面上维持一副羞涩腼腆，甚至因为秘密曝光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 毕竟占了便宜和先手的是她嘛……就不要在宥真姐面前表现得太过分啦。 “宥真姐，你继续说。” “我……” 赵宥真的视线，在徐忆如刻意垂下的嘴角上停留了一会儿。 她怎么会看不穿对方此刻的小心思？ 好气。 胸口发闷，但还是要保持气度。 “我当时想的是……” “这间餐厅里，没人认识我。” “为什么不抓住他的衣领吻上去呢？” “让他尝尝我的味道，真的会比伱差吗？” “你可以吻他，我也可以。我从来就不认为，女生需要在这方面等待施舍。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主动开始或者结束一次互动，或者一段关系，不需要等待男人的信号。” “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 赵宥真那淡定自若的语气，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里需要攒起多大的勇气，才不会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的时候羞得卡壳。 “那会儿，脑子里99%的部位都在重复着这一想法，只有1%的理智在……在发出恐惧的信号。” “恐惧什么呢？”徐忆如托着下巴，听得入神，细声发问。 “恐惧……我的整个职业生涯，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跟他的财富和权势挂上钩，而且只与他的财富和权势挂钩。” “你的担心是……” 赵宥真说得有些绕口，但是徐忆如很清楚她话语里的隐藏含义，每一点每一滴。 从如何争取女性的独立地位这一角度来说，赵宥真与徐忆如的价值观极为相近。 想要追求真正的平等，就别妄想让自己的事业依附于任何人成长。 “如果你越过了那条线，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公司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再把‘赵宥真’当作‘赵宥真’，而是‘韩易那个正好也在瀚音乐工作的女朋友’，或者更严重的，‘那个贴着他赚钱的拜金女’。” “没错。我很同意你的那句话，我们和他之间的差距，本来就在逐步拉大。” 说到这里，赵宥真顿了顿，在心里斟酌着措辞。 “所以……也许跟他共事，确实是我的优势，只要不离开，我就可以永远地，在某个方面拥有他。但这也是我最大的软肋，我不能接受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就因为和他在一起，便被打上无用的烙印。社会对我们很不公平，小如，定义男人的是他们的事业，伴侣只是锦上添花的点缀，但到了我们，就是反过来的……” “我没办法让自己也活在这样的刻板印象里。” “我知道，瀚音乐这家公司，从一开始到现在，所花的每一分钱，都是韩易给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公司还处在亏损状态，而且因为投入很大，所以暂时看起来亏损也很大……如果没有韩易的财力支持，换作任何一家初创公司，可能都已经倒闭一百次了。但是……” “但是，我也为这家公司、这些艺人、这些作品，付出了我能够付出的全部力量。也许不够多，也许少到微不足道，也许跟韩易比起来，我的贡献只能占到1%，甚至0.01%……但我希望，当瀚音乐真正变得伟大、变得世人皆知的时候，这1%的贡献，也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而不是因为我是老板的……伴侣，或者别的什么人，才赐予给我的。” “而且，如果我口袋里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的，即使没有办法跟他的财富相提并论，从……人格上来说，我们也是对等的。” “在得到他之前，我需要先获得……自己的尊敬和认可。” “如果我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与他在一起这件事，应该是让我变得更好、更幸福、更满足，而不是相反。” “所以，我没有选择那样去做。虽然很想，但忍住了。” “这就是你需要自己去面对的战斗了，宥真姐。” 徐忆如向对方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柔声说道。 “他的出现……也许对我们来说都是有积极意义的吧。就像一座灯塔，你能看见它发光，也为之付出努力，拼命向它靠拢。也许最终你可能会跟它失之交臂，但哪怕路过它身边，也意味着，彼岸离你不远了。” “小如，你听说过，飞蛾扑火这个词吗？” “啊这个……怎么感觉你比我更像中国人。”徐忆如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讶然地笑了起来，“我的母语是中文欸。” “我的意思是，我们俩现在就是两只飞蛾，在火把边转来转去。”赵宥真把徐忆如的杯子往岛台中间拉了一些，随即推着自己的玻璃杯，绕着它缓缓转圈。 “而只要火把还燃烧着，就不会缺飞蛾的，对吗？”原本不应该如此默契的人，此时却能帮对方说完未尽的话，徐忆如沉吟片刻，浅笑道，“哪怕你赶跑了我，我赶跑了你，马上还会有更多的飞蛾扑过来。” “那些飞蛾会比我们更厉害的。”赵宥真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比起即将迎来的竞争对手，我们俩没什么优势可言。想想你刚才说的话吧，安吉丽娜-朱莉和詹妮弗-安妮斯顿如果年轻二十岁，说不定也会对韩易起心思。我们未来要面对的，可是这种级别的对手。比我们好看、比我们有钱、比我们有名，这样的女孩子，好莱坞到处都是。” “fuckinghollywood。” 徐忆如又拿起杯子仰头灌了一大口，难得鲁莽地爆了句粗口。 听到徐忆如冒出的脏话，赵宥真先是惊奇地稍稍睁大了双眸，随即便跟对方一起笑了起来。 “i''ddrinktothat。” 两人再次碰了碰杯，拿大麦茶当龙舌兰喝。 “既然周围飞来飞去的小家伙那么多……”徐忆如右手举到半空中挥了挥，就好像真的在驱赶飞蛾一样，“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碰杯了。”赵宥真指着徐忆如手中的杯子，“不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吗？” “好，换你问我。” “同样的问题。”赵宥真歪起脑袋，“我很好奇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是……” “如果只满足于当飞蛾，绝对没有出路。” “所以，努努力，把自己也变成火把，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要是最终走到一起，就可以用自己的能量，把那些多余的家伙全都烧得一干二净。哪怕最后没在一起，也能吸引到属于自己的飞蛾。” “想要维持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不是彻夜不眠地守着它，而是让他彻夜不眠地来守着你。”赵宥真补充道，“只有你身上有他割舍不掉的东西，他才会一直在你身边。其他的任何手段都只是暂时的，你我应该最清楚这一点……如果纠缠有用的话，我们可能早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所以……” “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两件事……” “第一，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改变心意，这么着急地去推进你和他之间的关系。” “第二，不管你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我都想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敌人看待。” “我也是。”徐忆如微微颔首，大方应答，“我们之间永远不应该成为敌人，女孩子，早就应该过了那个catfight的时代。” “两个男人可以追求同一个女人，反过来也一样。这并不会让我们变得敌对，也不会贬损我们的价值。任何人，都有争取自己幸福的权利。” “我们的敌人，是自己。”赵宥真的食指戳在岛台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我们自己所体现出的价值……”徐忆如的神情同样变得严肃起来。 “当然，还有他的本性。”赵宥真画风一转，调侃道。 “是，他要是太贪心了，我就不要了。”徐忆如耸耸肩，语气同样诙谐。 “我们碰巧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孩子，这是件很不幸的事情，但是小如……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非常棒的女孩子。”赵宥真将手轻轻覆在徐忆如的手背上，“不管未来我们和他的故事会如何发展，我都希望你能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耀眼，你值得拥有最好的自己。” “你也是，宥真姐。”徐忆如真挚地回应道，“我也希望你变得越来越好，不要为了别人，要为了自己……” “不过呢，先说好。我们虽然不是敌人，但也不会成为朋友。” “很善变喔，宥真姐。”徐忆如假装有些苦恼地挠挠头，笑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会是‘朋友’，但不会是朋友，你明白的。” 赵宥真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划了两道竖线。 “我们各自有各自的战斗要打，我祝福你，但不会帮助你。” “我也不需要帮助的，宥真姐。” “那最好了。” 二人相视一笑，再次碰杯，这寡淡无糖的大麦茶，被她们喝出了别样的风味和仪式感。 “这可能是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最后一次这样单独谈话了。” 赵宥真给自己和徐忆如分别续上一点茶水。 “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的是……” “易易是我生命里出现的最美好的事情，经过这两年的接触，我也很确定，他能成为我的完美伴侣。” “我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天生一对的说法，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别的人同样适合我呢？我想肯定是会有的，只要肯花时间去找，那就能找到同样完美的配对。” “但我为什么要放弃就在身边的人，去追逐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呢？” “我这个人，决心强，好胜心也强。说好要达成的目标，无论如何都会去完成。” “最后一点可能性丧失之前，我是不会放手的。” “他……特别特别好，虽然有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那种犹豫不决的性格，但至少……他没有骗过我，也没有骗过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他都是直接告诉我们的。” “这一点，我很欣赏。”赵宥真认同道，“男人的本性，我们都清楚。” “什么都想要。” “对，什么都想要。每个男人都是这样，没有例外。只不过有的人有能力去要，有的人没有能力罢了。”赵宥真抿了抿嘴唇，“这种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在……欲望恒定的时候，怎么去处理他的欲望，在我看来，是判断一个男人是否值得信赖的标准。” “易易不当坏人，也没有装……圣人。”徐忆如仔细思索片刻，给韩易这几天的行为下了一个较为准确的定义，“不骗人，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一点确实做得很棒。” “我觉得这是一个男人，最能给人安全感的做法。”赵宥真说道，“只要愿意给我说实话，哪怕都是坏的东西，也能让我觉得安心。” “每对情侣，都有困难，外在的也好，内在的也好。” “但只要敢于认清现实，愿意积极沟通，那不管什么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易……比99.9%的男生更好。更坦诚、更尊重、更把我们……当人，而不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得到的奖杯。” “所以啊，宥真姐……” 徐忆如站起身来，让瘦削矮小的自己，视线跟赵宥真尽量齐平。 “为了这么好的男孩子，我会继续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他是我的，你抢不走。” “我也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退缩的人。” 看到徐忆如跳动着倔强火苗的眼底，赵宥真的眼神也逐渐灼热起来。 “这辈子，我赵宥真还没输过。” “你做你该做的，我也做我该做的。” “我知道，他就是我最契合，也是我最需要的人。” “需要的东西，我就会得到。” “那我……祝你不成功。” 徐忆如转转眼珠，跟赵宥真最后一次碰了杯。 “我也祝你不成功。” 火药味转瞬即逝，对于两位高知高智的优秀女性来说，竞争可以，但竞争绝不会成为主宰她们情绪和生活的负面因素。 “狠话放完了喔？” “你先放的嘛。” “是，感觉蛮爽的。” 徐忆如嘻嘻一笑。 “你说，易易要是知道我们两个为他在这里争来争去，会不会得意到不行？” “他不会知道的。”赵宥真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今天我来找你的事情，谁都不会知道。” “我也不会讲的。” “而且，我们争他，又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们自己。” “我喜欢这句话。” 同样给自己嘴巴缝上线的徐忆如，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归置在心底很久的另一句话讲了出来。 “对了，宥真姐，你每天都在办公室，跟易易接触的时间比较多，可以留意一下，他身边有什么新的动向。我感觉……应该已经有别的飞蛾出现了。” “我也这么觉得。” “嗯，留心一下就好，不用特意告诉我。当然啦，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不过，如果能提前知道对方的情况，心里也……比较有底。” “我明白，发现有什么异常，我会跟你沟通的。在这件事情上面，我们利益一致。” 将玻璃杯中的大麦茶一饮而尽，赵宥真站起身来，抓起桌面上的皮包。 “‘睡’得差不多了，我该赶回去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晚餐在办公室里，十点钟等开票。” “我等一下再去。” 徐忆如慢慢踱回沙发前，坐到扶手边缘，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洛杉矶市中心天际线。 “别忘了，宥真姐，我们今天从来就没有见过面。” “表面上的功夫，要做足。” “明白了。” 赵宥真平静地看了徐忆如一眼，利落干脆地转身离去。 “办公室见。” “办公室见。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开票盛况（上） “易易……” “想我了没呀？” 数小时后，一身moniquelhuillier粉色半透明蕾丝中长连衣裙的徐忆如，坐在韩易办公桌对面，手里捧着一盘sugarfish的外烩寿司，声音比餐盘里的玉子烧还要甜糯。 言出必行的小如，说好了要继续做她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那就不会有片刻迟疑。 目前来说，什么才算是对的事情呢？ 当然是让韩易习惯自己的温柔乡了。 “想了。” 刚刚给卡拉-刘易斯发去一封电子邮件的韩易揉了揉眼睛，双脚在地上一蹬，让椅子向后滑行几寸。没有了电脑屏幕的遮挡，韩易注视着重新映入眼帘的徐忆如，微微颔首，表情极为认真地回答道。 哀伤有五个阶段，跟喜欢的女孩子打交道也是，现在的韩易，已经跳过了包括否认、补偿、抑郁在内的前四个阶段，一口气直接进入最终状态——接受。 韩易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实，明白他完全无法消除或者转移自己对徐忆如和赵宥真的情感，而她们二人的态度，看起来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有所改变。情绪逐渐稳定后，韩易明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诚实。 诚实面对自己的情绪，坦率表达自己的感受，积极地继续向前生活，其他的事情，交给命运来安排。 所以，一改以往支支吾吾、犹豫不决，一句话能转出十八个弯的做法，此时此刻的韩易，徐忆如问什么，他就不加修饰地回答什么。 想没有？就是想了啊。 “没亲够呢还。” 本来以为韩易会被问得羞涩拘谨，但最后闹了个大红脸，不得不喝水压惊的人，却是小如自己。 她甚至转过脑袋，看了一眼紧闭的总裁办公室玻璃门，确认没有人听见这句话。 有点……太大胆了吧？ 不对，自己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怎么韩易没退缩，自己退缩了呢？ “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转转眼珠咬咬牙，小如站起身来，端着餐盘，朝韩易走去。 “这个sugarfishcatering的味道感觉比店里还好欸，我喂你喔。” “张嘴，啊……” “易。” 墨菲定律已经成为了韩易身上效果最强的buff，刚有一点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抽芽，赵宥真便推开了门。 让徐忆如和韩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低级错误，宥真绝不会犯。 “他没怎么吃饭。” 徐忆如夹着寿司的筷子在半空中僵滞了几秒，随即便跟着使用者的神情一块放松了下来。趁韩易还张着嘴，小如迅速把食物塞进去，轻舒一口气，直起腰来，笑意盈盈地朝赵宥真挥手。 “宥真姐，吃好了没有？” “有点累，不太想吃。” 将手中那盘genwa外烩的韩国烤肉连通银叉一道放在韩易面前，赵宥真的声音是与她平日人设完全不符的细腻温柔。 “别光吃冷的，对胃不好。” sugarfish的寿司冷不冷，韩易没什么感觉，倒是背心挺冷的，那股从尾椎骨蔓延后脑勺的寒意，今天晚上就没散过。 先后抵达办公室的两位姑娘，已经这样明枪暗箭地斗了一整晚了。 不过，让韩易稍稍有些宽慰的是，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徐忆如和赵宥真十分注重尺度感，不该做的事情一件没做，不该说的话一句没说，保持着完美的朋友与同事关系。更重要的是，虽然独处的时候，话语间总会碰撞出一点小火花，但总体来说，她们并没有像韩易想象的那样，关系恶化到水火不容的程度。 但这种表面上的平静和融洽，只会让韩易感受到更深的不安感。 她俩这是……玩哪出呢？ 韩易一边埋头往嘴里塞烤肉，一边默默想道。 他本以为坦诚和直率，会快速激化矛盾，就像治疗脓点一样，总得把它彻底挑破，才能恢复。 可现在看来……矛盾不仅没有激化，反而埋得更深了。 哪里出错了？ “要开票了，易。” 安静等待着韩易将餐盘一扫而空，赵宥真看了看腕表。 “还有五分钟，你要出去跟大家一起吗？” “好，走吧。” 韩易点点头，站起身来，回头去拿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当他再次将脑袋转过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原本在办公桌那头的赵宥真，已经凑到了他身前。 “嘴巴上都是油，擦一下。” 宥真握住纸巾，巨细靡遗，且无比缓慢地擦拭着韩易的嘴角，视线完全没有去关注旁边措手不及，一时气结的小如。 “别动，我看看。” 赵宥真扶住韩易的肩膀，微微眯起眼睛，认真观察片刻，才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干净了。” “哪有，这边还有一点。” 亲都亲了一整晚的小如，与韩易肢体动作间的亲密程度当然比赵宥真要高得多。她相当自然地把大拇指贴到对方的脸颊上，抹去一点不小心飞溅起来的酱汁。 幸好她没放进自己嘴……ohmygod。 墨菲定律晚期患者韩易，瞠目结舌地看着徐忆如淡定自若地将拇指上的汁水舔舐干净。 “走吧，宥真姐。现在干净了。” 徐忆如擦擦手，嘴角勾起一点热情的笑容，眼角却没有动弹半分。 她的拿手好戏。 又被将了一军的宥真，除了现在直接勾住脖子吻上去之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翻盘制胜的方法，只能闷闷不乐地推开玻璃门，走在三人身前，尽量不去看后面那个越来越狡猾可怕的竞争对手。 “我跟宥真姐开玩笑呢。” 跟在赵宥真身后的徐忆如，捏了捏韩易的臂膀，眨眨眼睛。 “别担心，我们关系可好了。” 行，你怎么说，我怎么信。 韩易挑挑眉毛，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虽然天生喜静，但此时此刻，他宁愿在1000室的开放办公区里，跟几十位瀚音乐的员工一起倒数开票时刻，也不愿意再在自己的总裁办公室里待上哪怕一秒。 flooriva？ thewholeofficeiva。 “啊，老板，时间正好！” 看到韩易出现在开放式办公区内，几杯琴酒下肚，已经有些微醺的凯伦-郭举起手中的红色乒乓球杯，高声嚷嚷。 “他们刚把系统修好。” “我们没有……刚把系统修好，凯伦。” 每个公司都有一个帮核心业务线解决技术问题的后端技术部门，瀚音乐也不例外。戴着一副厚重的啤酒瓶眼镜，看起来与他的同事们格格不入的克里斯-戴利，就是星荟大厦1000室哪台电脑出了故障，或者打印机没了墨水，亦或是电子邮件被自动退回时，所有人异口同声说出的那句“calltheitguy”中的“itguy”。 克里斯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单手叉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为什么显示屏刚才没亮？” “因为我才插上电源。” 把跟在这句话末尾的“dumbass”吞进肚子里，克里斯-戴利没有再理会喝到口齿不清的凯伦，将视线转向那个温文尔雅，他颇有好感的老板。 “老板，晚上好。” “晚上好，克里斯。” 走到技术主管身边，韩易仔细打量着从会议室里临时取出来，靠着开放式办公区的墙面摆放的四块显示屏。 “看起来很专业……中间偏左这一块，是ticketmaster的后端数据吗？” “没错，技术部门这边写了一个很简单的程序，把ticketmaster的售票后台……嗯，ticketmasterone，以及eventbrite的演出方端口所有的数据，包括票务的总体数量，每个票种分别的数额，已售出票数，剩余票数，包括各自的占比，都分别放在了中间两块显示屏上，左边是ticketmaster的数据，右边是eventbrite的数据，还有饼状图给大家提供更直观的售票情况分析，每1.5秒刷新同步一次。” “太棒了。”韩易满意地微微颔首，“左右两边是实时监控的社交媒体数据，对吧？” “是的，左边我们在监控twitter，右边是instagram。二十四组嘉宾的官宣帖文，和我们自己的帖文都有数据监测。最上面……twitter话题榜的实时热度，#madcity2016现在是全球趋势榜的第一，下面还有一些别的小标签跟我们的嘉宾有关，这些都标了高亮。” “往下面，我们截取了所有的官宣帖子，并且实时更新它们的数据。然后，下面一直在滚动出现的，是用户在所有帖文，以及标签主题下面的内容。我们的想法是，如果能够即时看到潜在消费者的观点，对我们接下来票务和宣发策略的调整也有好处。” “你说的很对，克里斯，用户意见和用户消费倾向，是我们，至少在音乐节票务销售环节，需要关注的唯一要点，其他的东西都只是蛋糕上的樱桃而已。让我来看看……” 韩易向后退了两步，目光在左右两端的显示屏间来回跳跃，默读着不断在屏幕上滚动的文字。 “@halsey：嘿，家人们……” 【嘿，家人们，令人兴奋的消息！今年万圣节，我将在疯狂之城用我的色彩粉刷这座音乐小镇。让我们一起迷失在维加斯的灯光中。门票将于7月5日晚上10点（太平洋标准时间）发售。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大家。#madcity2016#halseyvibes】 13100次点赞，473次转发，531条评论。 每条推文下面，都是克里斯-戴利实时抓取的最新用户评论。 [@youenterroom93：快来巴西，求你了！] 下面跟着一个男人跪在家门口，奉上美元钞票的表情包。 [@whoistylr：妈妈，快看我一眼。] 每个明星的评论区下面，不光有表情包，还有这种显眼包。 [@kardiigo：senivaryasrrm] 这是哪个国家的语言来着？ [@spookslilboom：拉斯维加斯，还是万圣节？！i''msothere！] 唔，这是看到的第一个有效转化。 “如果对粉丝发布的内容感兴趣，我们能点开他们的主页吗？” “当然可以……呃，不能直接触屏，老板，但……控制的电脑在这边。要看这个spookslilboom吗？” “对。” “只需要在这条推文上轻点一下……thereyougo。” 用户名：kenz，后面跟着一个星星的emoji。 【@halsey的迷妹，尖叫噩梦·太阳射手座·月亮白羊座·音乐会迷】 “大家伙儿，我想我找到了今天晚上第一个早鸟票购买者，kenz……” 麦肯锡-琼斯，土生土长的加州柑橘高地女孩儿，也是加州大学萨克拉门托分校社会科学系大三的学生，就像她资料里所说的那样，作为霍尔希的迷妹，她不会错过任何这位女歌手在美国西海岸的演出。当然，也包括拉斯维加斯的madcity。 2016年7月5日晚9点56分，麦肯锡-琼斯坐在她租住的thecrossings三卧公寓的客厅沙发上，盯着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一连串的惊声感叹。 “噢，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 “怎么了，肯兹？”在厨房里调制牛奶麦片的室友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谁死了？” “没人死……不，我要死了。看这个！” 麦肯锡-琼斯举起笔记本电脑，把屏幕翻了一面。 “madcity2016。” “我看不清楚。”室友眯起眼睛，努力辨认，“是场音乐节吗？” “呃，我不知道，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音乐节吧。”麦肯锡呼出胸中的一口热气，“你知道有哪些人参与吗？” “霍尔希，我想一定有她。”室友往嘴里舀了一大勺麦片，“不然你不至于那么兴奋。” “那是肯定的……但除了她，还有……贾斯汀-比伯、坎耶-维斯特、snoopdogg、阿姆、爱莉安娜-格兰德！” “whatthe……真的？” 室友放下手中的陶瓷碗，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她身边。 “他们怎么请到这么多巨星的？” “我不知道！”麦肯锡摊开手，提高声调，“但我查了一下，每个出席的艺人都发了推特，你看，比伯……应该不会有假吧？” “确实是他的账号，哇噢。而且这场演出是在……拉斯维加斯？”室友露出了一个震惊与惊喜交织的笑容。 “对，不止是在拉斯维加斯，而且是……在万圣节。” 麦肯锡-琼斯的指尖在屏幕下方滑过。 “10月28、29、30号，周五、周六、周日。” “我记得你……周五没课的吧？”室友的眼神骤然一亮。 “你有什么计划？比安卡？” “那当然是……girls''trip！” “去看霍尔希……和拉斯维加斯！” “就这么说定了，门票从哪里买？开售了没？” “还没有，这边有个ticketmaster的链接，五分钟之后开始售票。” “五分钟？好的，等我一下，我把我信用卡拿过来！” “@diplo：我们一直在酝酿一些大事.很自豪地宣布，我不仅是疯狂之城的幕后黑手，而且还会成为舞台的嘉宾。维加斯，让我们把这个万圣节变成传奇！太平洋标准时间7月5日晚上10点发售，准备好迎接疯狂吧！#madcity2016#diplointhedesert……” 韩易在浏览麦肯锡主页的同时，徐忆如也踱步到了最右边，兴致盎然地阅读着这台专门追踪艺人instagram帖文的显示屏上出现的内容。 没有发布海报，diplo选择了一张他站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的中央，咧着嘴歪头笑，张开双臂，向粉丝们致意的黑白照片。图像里，他身后作为背景的拉斯维加斯地标性建筑云霄塔清晰可见。 141756位用户赞了。 共1245条评论。 [@kuradj：yasss!] [@thaisbarja：qbombagroovyyyyy] [@zuffomusic：esquece] 前几个账户，都是diplo挂着蓝标，来自全世界各地，互相关注的dj朋友。 [@camcribeiroo：天，这照片真飞啊！] [@uaianthony：我准备好了] [@polo.boos：@douguera_tavaansiosopessa] 啊，西……不对，葡萄牙语。 小如的西语并不流利，但在高中和usc，还是各有选修一门课。 而葡萄牙语跟西班牙语的很多词汇实在太相近，事实上，葡萄牙人甚至能听懂西班牙人大部分的日常对话，反过来亦如是。这句话的大概意思，她从唯一认识的那个词里，也能琢磨出大概的意思。 ansioso，焦虑的。 这位polo.boos，想要给朋友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已经等不及去看这场演出了。 在好奇心地驱使下，徐忆如轻移鼠标，操作起一旁的电脑，点开了这个用户的头像。 典型的拉丁裔长相，469个帖子，650个粉丝，1082个关注。 个人资料就一句话，unanuevavision，后面按顺序跟着一只健壮的手臂、爆炸、太阳，和太阳笑脸。 新的愿景。 看来全世界的油腻男，都是一种话术。 看下面的照片，他好像就在……拉斯维加斯本地？ “道格拉斯，道格拉斯！” 来自巴西福塔雷萨的小佩德罗-多斯桑托斯-达席尔瓦，去年刚到美国，在拉斯维加斯的硬石酒店当泊车员。看着一直没反应的手机，佩德罗低声咒骂了一句，一路小跑到道格拉斯-佩雷兹身边，在对方的背上结结实实地来了一巴掌。 “hijodeputa……” 正在跟门童聊天的道格拉斯骂骂咧咧地转过来。 “怎么了，佩德罗，你发什么疯？” “pendejo，你自己不看手机，怪谁？” “上班时间，谁没事看手机？” “你他妈昨天玩candycrush……算了，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道格拉斯拨开佩德罗凑到他眼前的手机，皱了皱眉头。 “diplo。” “谁他妈是diplo？” “他妈的，永利酒店那个驻场dj，你忘了？海报挂在墙上，那么大的那个？” “噢。”道格拉斯-佩雷兹点点头，“那跟我他妈的又有什么关系？” “点开这个链接，看看阵容，和票价。” “madcity，a$aprocky……blink-182……噢，fuck，坎耶和肯德里克！” “你再看看票价！” “早鸟票，单日188美元，三日450……很便宜啊，对于这个阵容来说。有多少张？” “不知道。”佩德罗搓搓手，语气颇为兴奋，“一个人限购四张，如果能抢到，你觉得能翻多少倍卖出去。” “chingatumadre……” 道格拉斯一把夺过佩德罗的手机，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我只有一张一千美金的信用卡，但如果我们……” “别说了，佩德罗，快把其他人一起叫过来。”道格拉斯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一边吩咐佩德罗，“我们还有四分钟！能拼多少钱拼多少钱，一起赚一笔大的！” 这场与音乐无关，只与音乐节背后的金钱交易有关的，低俗却生活的对话，发生在2016年7月5日晚9点57分，拉斯维加斯的夜里。 “有没有流量再大一点的艺人帖文？” 赵宥真双手抱胸，站在四块屏幕中间，轻声问道。 “应该就是贾斯汀的那个了。”席琳-约书亚走到她身边，想了想，如是回答。 “多少点赞了？” “我记不得了，好像……嘿，那边，出来了。”席琳指着左边的屏幕，稍稍提高了些声调。 “12.4万点赞，2.28万次转发，1932条评论……” 赵宥真无声地念着贾斯汀-比伯这条音乐节官宣的数据，对于一个纯粹的演出公布推文来说，这样的数据已经足够惊人了，只有贾斯汀这个级别的流量巨星，才有可能达到这一量级。 想到此处，宥真的视线迅速下移。 一向以疯狂著称的beliebers，面对贾斯汀-比伯为数不多的音乐节演出通告，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aryanrv4：没在印度，但是永远爱你！] 好家伙，印度粉丝的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定。 [@odysseyprint：做点好音乐吧。] 差点忘记了这是贾斯汀-比伯的评论区，黑粉的数量绝不会少。 [@allinitforj：从格拉斯哥为你飞过来！soooogettingthevvip！] 这是第一个，明确想要1558美元vvip门票的粉丝！ 赵宥真精神一振，连忙冲电脑前的韩易打了个手势。而后者也几乎是在顷刻间，便注意到了这条价值1500美金，1180英镑的推文。 点开头像，这位名叫苏菲的粉丝，签名也相当简单，“boyuwasn’tbudding·fan”。 再明显不过的贾斯汀-比伯死忠粉了。 “苏菲……苏菲……” “苏菲-坎贝尔！” 希尔黑德一座不起眼的土棕色联排三层小楼里，路易斯-芬利有些无奈地站在底层的楼梯口，抬头仰望，连声呼唤。 “what？” 姜色头发的苏格兰姑娘从木头栏杆间伸出脑袋来，语气有些焦躁。 “你在上面干什么？” “看音乐节！” “下午就要去伦敦了，你现在在看音乐节？哪里的，youtube？”路易斯抬起手又落下，在牛仔裤上留下两道明显的印记，和清脆的声响。 他们这么早就起来，可不是为了这样白白浪费时间的。 在伦敦分别找到工作的两人，即将开始波澜壮阔的新生活。 eon，别看了，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没收拾！” “不是线上音乐节，是音乐节的门票！”苏菲赤裸双足，踩着地毯，一路小跑冲下来。 “你看！” 看了一眼苏菲塞到他怀里的笔记本电脑，路易斯恍然大悟。 “有比伯，怪不得。” “是的，有比伯！而且，vvip门票，可以获得跟比伯合影的机会！” 格拉斯哥时间2016年7月6日清晨5点58分，也就是太平洋标准时间7月5日晚9点58分，格拉斯哥姑娘苏菲-坎贝尔大声向全世界宣布。 “这将会是最棒的蜜月！任何人度过的，最棒的蜜月！” “因为贾斯汀-比伯吗？那可真是谢谢他了。” 路易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它在我们要去的城市？” 路易斯-芬利和苏菲-坎贝尔的蜜月旅行，定在北美大陆，今年10月底，气候宜人，红眼航班的机票价格处于低位，也正好能让他们体验一下美国那边的万圣节。 “嗯，拉斯维加斯！时间正好合适！” “那么……”路易斯有些犹豫，“vvip门票多少钱？” “1558美元。” “holymotheroffuck！” 路易斯吐出一连串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脏话。 “他们疯了？1558美元？那是多少镑？” “差不多……1250镑左右。” “那相当于，我们在伦敦一个月的租金！” 路易斯-芬利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 “苏菲，别告诉我……你真的要买这个vvip门票。” “路易斯，哪怕是贾斯汀的个人演唱会，也买不到这种可以到后台去跟他合影的门票。我当belieber已经……天呐我不知道，七年、八年了。如果能亲自见他一面，那我就没什么遗憾了。我保证！这次音乐节之后，我永远……三年，两年！不去看贾斯汀-比伯的演唱会了！” “苏菲……” “好了，好了，我刷我自己的信用卡，可以吗？余额正好够。” 苏菲-坎贝尔用那种她知道自己的伴侣承受不住的，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对方。 “我自己还，伦敦的月薪够我奢侈一把了。” “别那样看着我。” 路易斯仰天长叹一声。 “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别说那种……好了，你知道我的那张卡在那里，去拿吧。”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丈夫！” 嘀嗒。 秒针走过十二点的方向，现在是格拉斯哥时间2016年7月6日早上5点59分，洛杉矶时间7月5日晚上9点59分。 “你先帮我……填一下资料，我马上下来！” “还有一分钟！” 洛杉矶世纪城，瀚音乐集团星荟大厦总部喧闹非凡的办公室内。 加州中部萨克拉门托，thecrossings三卧公寓屏息凝神的客厅里。 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硬石酒店挤得水泄不通的代客泊车招牌前。 苏格兰格拉斯哥，希尔黑德联排民宅的楼梯口。 还有千千万万，不同时区、不同国家、不同城市、不同文化、不同语言、不同心态，但却为了同一个目标，魔法般联结起来的购票者，在这短短的几十秒中，守着电脑，或者捧着手机，紧张地注视着屏幕上走得缓慢却坚定的秒针。 “三十……” “二十……” “十……” “五……” “四……” “三……” “二……” “一……” “快点进去！！”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开票盛况（下） “你现在在队列里……” “13432？！” 看着ticketmaster移动应用上跳出的黑色数字，和下方以龟速向右移动的进度条，佩德罗有些焦急地抓了抓头发。 “怎么他妈的……这么多人？” 佩德罗用手背拍了拍道格拉斯的上臂，问道。 “你那边排到多少号，道格？” “前面一点，7754。” “我是15601。” “6693。” “我看看……喔，该死，好运气！2260！” 簇拥在二人身边的泊车员们纷纷报出他们手机上的排位数字。 “总共有多少张早鸟票？” “每天2000张，三天6000张，还有3000张三日的早鸟通票……9000张。” “那我这边怎么买得到？”佩德罗语气相当懊丧。 “不是每个排进去的人都会买的，还有些人排着排着会系统故障掉出去。你现在……13000多名，说不定能买到。”道格拉斯凑过来，看了一眼佩德罗的手机，随后把目光转向了那个排到15601号的倒霉蛋，“桑地亚哥，你现在直接退出去，排一下预售票……噢，不，vvip，排vvip的票，三天的那种。” “3000美刀的？”退出排队页面，看到价格表的桑地亚哥吓了一跳，“这也能赚钱？” “我们从傻瓜手里赚钱，而傻瓜分两种，穷的和富的。”道格拉斯看起来在泊车员中很有威望，他如父亲般亲昵而严厉地摸了两下桑地亚哥的脑袋，“可以跟艺人合影，这种票，只要卖完了，后面一定涨，说不定比早鸟票赚得还多。” “好的，jefe。”桑地亚哥点进vvip门票的购买渠道，“嘿，这里不需要排队，我进去了！” “拿我的卡，先刷出来一张。” 桑地亚哥埋头把富国银行的信用卡信息和个人信息输进去，点击提交，等待系统处理。直到邮箱和短信同时收到扣款成功与票务交易完成的消息，他才兴奋地抬起头，用力挥了挥手机。 “搞定了！你们那边呢？” “valioverga……”排在第2260号的幸运儿此时烦躁得反复咒骂，“点进去显示没票！购买按钮是灰色的！” “刷新一下？” “刷新了万一又给我重新排队怎么办？”他疯狂地点击着毫无反应的灰色按钮。 “试试看退出这个提交信息页面，回到你排队成功进来的第一个画面，再试试看？” “我试试……” “他妈的！他妈的！” “重新排队了！” “fukcingticketmaster！” “fukcingticketmaster。” 加州长滩，美术馆旁边的凡尔赛公寓里，一位坐在电脑前，抽着电子烟的年轻男人吼出了与他远在拉斯维加斯的半个“同行”相同的脏话。 “怎么了，艾伦？” 在他身后来回踱步，面貌看起来相当和善儒雅的中年人停了下来，负手望向他。 “有什么问题吗？” “ticketmaster，他们老是换captcha系统，每两天换一个，每两天换一个，每次都得我重新破解，重新写机器人的程序。”艾伦用电子烟的底部，挠了挠眉心有些发胀的肌肉。 “绕不过去？”中年人双手压在艾伦肩头，为他按摩了两下。 “这倒不至于，肯。”艾伦转过身来，冲肯笑了笑，“浪费了我十分钟的人生，但是搞定了。” “棒。” 肯撇撇嘴，露出毫不意外的神情。 “我们现在搞定多少张了？” “早鸟票2200张，预售票……11045张，vip票807张，vvip票112张。” “别超过三分之一，给其他团队也留点，免得他们到时候又去找fbi……我可不想让他们第二次来踹门。”肯用力搓了搓脸，让自己保持清醒，“还有，检查一下填写的用户地址，上次碧昂丝的票，3000来张都是同一个地址，有点太引人瞩目了。” “放心，老板，数量都设定好了，地址这次完全随机分配，每四张票一个地址，从美国到英国再到意大利，抓取了八千多个地址，不会有重复的。” 艾伦啜饮一口咖啡，咧嘴笑了起来。 “我们wiseguys，同样的错误，绝不会犯第二次。” “别让肯尼斯-罗森这个名字再上一n就行。”只有在绝对安全的环境里，肯尼斯-罗森才会开这种玩笑。看到madcity的各类门票逐渐落袋为安，他一边朝公寓大门走去，一边给挤在三张长桌上，用将近二十台电脑一刻不停抢票的团队挥挥手。 “辛苦了，大家伙儿。忙完之后，艾伦带你们出去吃点东西……随便挑一家俱乐部，我来埋单！” 骤然爆发的欢呼声中，肯尼斯-罗森眼角泛起一丝笑纹，将所有会引pd的可疑响动关在公寓内，自己理了理身上这件oldnavy夹克的衣领，双手插进兜里，走进洛杉矶依然有些陡峭的夜色里。 这座建立在沙漠上的灯火之城，气候就是如此，哪怕到了七月初，只要没有太阳直晒，温度也只会在65华氏度左右徘徊。 穿个外套，都能感受到凉意。 “搞定了，你那边准备出货。” 坐进保时捷911gt3rs里的肯尼斯，翻开手机，调出telegram，在一个只有数字组成的群组里，发送了一张非洲大草原的图片，只有放大图片左侧的丘陵，才能看到这样一句大小写打乱，连某些字母都调换顺序，重新排列的话。 肯尼斯-罗森，46岁，圣芭芭拉市圣马科斯高中的大学落榜生，wiseguystickets的创始人。 什么是wiseguystickets？ 世界上最大的黄牛组织。 2010年就被fbi扫荡过一次，并由美国政府直接送到新泽西联邦地区法院的被告席。 身背43项罪名的肯尼斯-罗森，单是从2002年到2009年，就通过票务买卖，获得了2500万美元的净利润。麦莉-塞勒斯、芭芭拉-史翠珊、邦-乔维、布鲁斯-斯普林斯汀，任何能赚钱的演出，他都会插一脚进来。最疯狂的时候，1000张玫瑰碗的门票，wiseguys一家公司就抢了882张。 不过，2016年12月美国国会通过bots法案，禁止个人或者组织使用机器人抢票之前，在美国的绝大多数州，包括联邦层面来说，转售门票和使用自动抢票程序都是合法的，肯尼斯-罗森被指控的43项罪名，也只是跟网络安全有关而已。 最终，签署了认罪协议的他，只需要花120万美元就能大摇大摆地走出法庭，继续世界第一黄牛的辉煌生涯。只不过，在被fbi逮过一次后，肯尼斯变得没那么招摇过市了。抢票一个团队、售票一个团队、资金监控又是另一个团队，尽可能线下交易或者使用加密聊天软件沟通。 在肯尼斯-罗森“只要达到预期销售额，就给每位员工发放与年薪金额相等的奖金”这种高薪激励政策下，他数十人的团队一直运转得有条不紊，相当安全。 这次madcity的抢票流程，完美体现了wiseguys2010年到2016年奉行恪守的新模式。 不管演出有多热门，多少人关注，多少人等着买票，wiseguys最多只抢三分之一，其他的份额，留给别的黄牛团队和正常购票者，避免树大招风。收到门票的pdf文件后，再交给专门的分销团队，阶梯式上架stubhub和其他的二级票务交易平台。先标最高价，拉抬一下二级市场的心理预期，也是给其他票务团队定个基调，然后再根据市场反响，逐步上涨或下调均价。 “2200、11045……” 发动汽车前，肯尼斯-罗森打开相册，再看了一眼madcity的音乐节主海报，仔细浏览着艺人阵容里一长串星光熠熠的名字。 这次，赚个两三百万的差价，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连接蓝牙，点击spotify，播放坎耶-维斯特的《golddigger》，保时捷911发出沉闷的轰鸣，快速汇入i-710高速的车河，朝贝弗利山的方向驶去。 “shetakemymoneywheni''minneed， yeah，she''satriflin''friendindeed， oh，she''sagolddiggerwayovertown， thatdigsonme……” “不不不，怎么随机放到这首了。” 用自己的手机连接蓝牙音响，正在为星荟大厦1000室内的同事们提供背景音乐服务的奥里-布利斯坦，迅速切掉了这首多少有些不尊重女性的《golddigger》，随意按了两三下跳过，换到肯德里克-拉玛尔的《moneytree》。 “uh，meandmyniggastrynagetit，yabish(yabish，yabish)， hitthehouselicktellmeisyouwithit，yabish(yabish，yabish)， homeinvasionwaspersuasive(waspersuasive，waspersuasive)， fromnofiveiknowitsvacant，yabish(yabish，yabish)……” “好多了。”奥里轻舒一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那四块显示屏前。 就在歌曲里的肯德里克-拉玛尔唱到“itgohalleberryorhallelujah”这一金句的同时，围聚在显示屏前的人群，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数秒之后，雷鸣般掌声也加入到了瀚音乐集团办公室的交响曲中。 中间的两块屏幕前，饼状图上原本灰白色的“3-dayearlybird”区域，已经完全被鲜艳的紫色填满。 “三日早鸟票……售罄了！” 瀚现场放在ticketmaster上的2500张三日早鸟票，和eventbrite上的另外500张，成为了第一届madcity音乐节最先被粉丝扫清的票种。 光是wiseguys那边，三日早鸟票就买了1600张，剩下的600张，则是平均分配给了每天的单日早鸟票。 之所以三日早鸟票最先售罄，原因非常简单，不管是黄牛还是粉丝，都能看到这个票种背后巨大的升值空间。 三天，450美元，平均每天的观演成本是150美元。 150美元，在洛杉矶湖人队的热门场次，都只能坐到山顶区。而在madcity，却能通看二十四组欧美乐坛顶级嘉宾的精彩演出。 不管是自己留着用，还是转手卖出去赚钱，三日早鸟票自然都是最佳选择。 “十点零六分……” 奥里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咂咂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madcity排出的这种阵容，再加上这种密集的开票t+0日宣发手段，如果不能在十分钟内扫清最便宜的票种，那才是出了大问题。 而且，这种票务出清的速度，比起科切拉、edc和lopalooza来说，其实还要慢上一些。 北美这三大音乐节的早鸟票，那基本上是一打开链接，三十秒到一分钟就抢光了。 当然，瀚现场主办的madcity，今年只是第一届而已，在宣发时间较短，蓄客时长不足的情况下，能做到六分钟卖出3000张早鸟票，还是一件值得认可和鼓励的事情。 3000张，每张450美元，总共135万美元的销售额。 扣掉票务平台的服务费、手续费和销售税，勉勉强强抹平了瀚音乐集团自有艺人的全部演出费支出。 “6000张单日早鸟还剩……2369张。单票种售出率，61.62%。” 看见屏幕上刚刚刷新出的数据统计，韩易今天一直悬在心头的几块大石里，有一块悄然落地。 半个小时内，售出全部的早鸟票，是他与瀚现场的团队协商后，定下的主要目标之一。 现在看来，完成这第一项任务，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就是不知道……最终的早鸟票售罄记录，会停留在第几分钟呢？ “我买到了！” 刷新了一下学校邮箱，看见ticketmaster订单确认号码邮件的麦肯锡-琼斯，开心地握紧拳头，在半空中划了两道圈。 “拉斯维加斯，我来啦！” “比安卡，你那边怎么样？” “我还没排到呢。”明显没有室友抢票经验老到的比安卡，居然在开票前半分钟，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注册过ticketmaster的会员。待她把注册流程走完，售票通道已经打开两三分钟了。比安卡盘腿坐在沙发上，紧张地咬着指甲，看屏幕上的数字“1184”、“1172”、“1098”地不断跳跃。 “你买到了对吧？再打开购票页面，帮我看一下三日早鸟票卖完了没。” “好，让我……噢，糟糕，好像……好像卖完了。” 麦肯锡反复退出进入了两三次购票页面，确认三日早鸟通票灰色的“soldout”提示并非是自己的幻觉后，才拿给比安卡看。 “nonono！”比安卡抱住脑袋，拖长声调，哀叹一声。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也好想去啊！” “别紧张，让我来算一下……” 麦肯锡掏出手机，在计算器app里飞快地输入几个数字。 “单日早鸟票是188……乘以3……okay，现在，比安卡，马上买三张单日早鸟票，每天各一张，这比三天的预售票还要便宜16美元。” “好……三张票可以一起买？” “可以！我刚才点进去看了，三天的票都在一个界面，分别加到购物车里就行。” “赶快，赶快！别等到连单日票也没了！” “碧梨，能来帮我看看吗，是我没有操作好，还是……所有的早鸟票，都卖完了？” 躺在莫西干部落保留地金神赌场酒店天空塔单人套房的国王床上，麦迪逊-比尔无意识地轻轻晃动着半空中的脚丫，出声询问已经在她房间，跟她偷偷喝了一晚上酒，此刻正半躺在沙发上放空的碧梨-艾利什。 明天，她们便将迎来futurenow：thetour在康涅狄格州安卡斯维尔的演唱会。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总人口还不超过两万的新英格兰小镇做演出，并不是livenation的策划团队得了失心疯，而是因为，这里有整个康涅狄格州最大的赌场之一——由莫西干部落直接运营的金神赌场。 美国境内目前有326个印第安人保留地，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靠运营赌场为生，这是联邦政府给予这些被屠杀被灭族的可怜土著，最有效的补偿。金神赌场地理位置相当优越，坐落在纽约、波士顿、斯普林菲尔德和普罗维登斯四座城市的交汇处。纽约州尚有南边的大西洋城可以去，但对于康涅狄格、马萨诸塞州和罗德岛州的居民来说，倘若不想跑得太远，金神赌场几乎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如此优越的自然条件，让金神赌场的年营收节节攀升，到了2016年，这座屹立在泰晤士河——没错，新英格兰也有一条泰晤士河——边的娱乐综合体，每年可以创造10.7亿美元的收入。 全家出游，来保留地度假，大人们可以泡在赌场和酒吧里，但与此同时也得给儿童与青少年找点娱乐活动。除了规模宏大的附属购物中心之外，能够容纳一万人的金神体育场，便成为了成年人把累赘和包袱甩掉的最佳场所。 买一张演唱会的门票，就能给自己换来一晚上的清净，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在这里举办演唱会，实际上是一个相当明智的商业选择。futurenow：thetour东海岸几乎所有的站点都还有余票的时候，这场安卡斯维尔的演出，在两个月前就早早售罄了。 离演唱会举办还有整整二十四小时，碧梨与麦迪逊完全无事可做。而且，虽然两人不是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这样成名已久的主咖，但有两首歌挂在billboard榜单上的碧梨-艾利什，以及社交媒体粉丝数持续攀升，现在已经突破五百万大关的麦迪逊-比尔，也不是那种可以随意在街上走动，而不需要担心粉丝发现的纯粹新人。 昨天刚到安卡斯维尔，碧梨和麦迪逊就试过一次。她俩约着一起去逛了一下酒店里的丝芙兰，还没进店，就被几个小粉丝堵在门口合影，最后整整用了半个小时，才在酒店安保的帮助下，从围观群众越聚越多的购物中心里逃出来。 “碧梨！什么时候发新歌！” “麦迪逊，我好爱你！” “什么时候居然都有人认识我了？” 返回酒店房间的电梯里，碧梨-艾利什拍拍胸脯，心有余悸的同时，那股得意劲儿也很难掩饰得住。麦迪逊-比尔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但对于碧梨来说，这样直接被堵在购物中心的盛况，她还是第一次体验。 酒店里住满了前来观演的粉丝，外出消遣的可能性被打上了一把大大的红叉。在这种情况下，早早完成彩排的二人，吃过晚饭便溜回房间里，开了几瓶迷你吧里的酒水，就着几袋薯片偷尝禁果。 没错，登记入住的时候，酒店已经特意把两位未成年少女套房内的迷你吧一扫而空，只留下了无酒精软饮。 但这是菲尼亚斯的房间。 可怜的哥哥，此刻正盯着满冰箱的健怡可乐发呆呢。 “我看看……好像没错，确实卖完了。” 碧梨躺到床上，一把搂住麦迪逊，脸蛋贴在好闺蜜的肩头。 “这票是什么时候开卖的？” “我看一下，凌晨一点……哇噢，十二分钟前。” 麦迪逊捂住嘴巴，惊叹道。 “十二分钟，所有早鸟票都卖光了。” “总共多少早鸟票？” “一万张吧，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少。” “早鸟票都有一万张，那所有票卖完不得……十万人？”碧梨揉了揉眼睛，努力抵抗酒精对大脑的侵袭。 “应该差不多有这么多人。” 麦迪逊骤然睁大的双眸里，满是醉意浸润的喜悦。 “碧梨，我们要演……十万人的音乐节了！” “a——hundred——fucking——thousand——people！” 两个加在一起都还没到三十五岁的年轻姑娘，紧紧拥抱在一起放声尖叫，庆祝她们音乐人生涯里又一个里程碑。 不管是碧梨-艾利什还是麦迪逊-比尔，她们生涯中的绝大多数里程碑，都是在过去这几个月完成的。 第一次登榜、第一轮全美巡演、第一个十万人音乐节…… 都在签署完与韩易的360全约之后，逐一实现。 “快看，快看。” 网瘾少女麦迪逊-比尔熟练地切换到她的instagram账户里，给碧梨-艾利什翻看粉丝在官宣帖文下的留言。 [flowllii：别这么甜，否则我会一直爱你的] nadelreysdaughter14：你怎么没去今年的met啊……主题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啊] [m-heimel：我们的宝贝女孩长大了！要跟偶像一起演出了！] “跟偶像一起演出？”碧梨疑惑地眨眨眼，“你偶像是谁？” “拉娜-德尔雷。”麦迪逊娇羞地咯咯笑着，“我好爱她，每首歌的歌词倒着都能背下来。” “她不是咱们的艺人吗？” 碧梨抬眼想了想。 “她和艾丽-古尔丁，好像咱们的老大哥都买下来了？” “嗯，易现在拥有她们签约的艺人管理公司。” 呼出一口酒香四溢的热气，麦迪逊-比尔感觉自己的心尖上好像有上万只蚂蚁在爬。 自己喜欢的人，怎么那么厉害呀？ 想要什么，他都有。 好想快点结束巡演，飞回洛杉矶，和他…… 麦迪逊咬住下唇，夹了夹腿，强迫自己在碧梨面前戴好面具。 “碧梨，艺人阵容你有仔细看过没？” “当然了，有你的偶像，也有我的偶像！” “贾斯汀-比伯？” “别说这个名字，我要哭了。” “贾斯汀-比伯。” “真的别说了，我现在就激动得不得了了！” 苏菲-坎贝尔躺在沙发上——准确地说，是躺在沙发上的未婚夫的臂弯里，把手机举高，反复端详着屏幕里的vvip票务确认码，笑得没了正形。 “贾斯汀-比伯。” 路易斯-芬利故意在未婚妻耳边吹气。 “你再说一遍，我们今天可能就去不了伦敦了。” 苏菲深深地吻了一口路易斯，另一只手不老实地在他的腹部游移。 “所以得念他的名字，才管用，是吧？”路易斯又好气又好笑。 “不是这个意思……嘿，对了，你自己的票呢？” 苏菲用食指戳了戳路易斯的胸口。 “不着急，我又不买vvip门票，到时候随便在哪里买一张预售票就行，别担心。” 路易斯温柔地轻抚着苏菲的鬓发，笑道。 “这场音乐节不一样……这么多巨星，哪怕是普通票也肯定……不对，普通票应该会最快卖完。”苏菲催促道，“别到时候去stubhub上买高价的二手票，能定下来先定下来。” “苏菲……” “听我的！我肯定比你清楚！” “好吧，好吧，我跟你说，这个场地特别大，我刚才查了，八万人呢。三天就是二十四万张票，你觉得这么多票能……” 墨菲定律，不止纠缠着韩易一个人。 它是每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最好的朋友。 路易斯-芬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显示售罄的三日早鸟票、三日预售套票、三日vip套票、三日vvip套票，以及旁边小小的一行提示。 【请在余票放出时提醒我】 “这……” 路易斯看了一眼macbook右上角的系统时间。 苏格兰格拉斯哥，当地时间7月6日，6点47分。 “四十七分钟……” “票就全卖完了？！”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一力降十会 “47分钟，所有票务全部售罄。” 彼得-贝内德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那副沉重而老旧的黑框眼镜，朝杰瑞米-齐默和吉姆-伯库斯笑道。 “有些时候，我真的在想……为什么我们这帮老家伙还坐在会议室里。” “盖伊-奥谢里和斯库特-布劳恩都还是我们眼里的孩子，结果却发现，就算是这些所谓的新生代，也已经过时了。” “未来——哇噢，我真不敢相信我会这么说——但未来，已经在genz的手里了。” 时间是2016年7月14日，地点是联合艺人经纪公司位于市政中心道9336号的总部董事局会议室，人物？当然还是那老几位。 uta董事会主席吉姆-伯库斯，ceo杰瑞米-齐默、首席运营官安德鲁-托和副主席杰伊-苏斯等九人组成的内部董事，加上韩易、凯伦-郭和文森特-狄三位代表瀚资本与柏汇资本的机构董事，十二名董事会成员悉数到席。 还有主持会议的董事会秘书菲利普-沃斯，以及首席财务官杰夫…… 噢，杰夫-达拉-贝塔刚刚完成2016年q2的财务汇报工作，已经离会了。 联合艺人经纪公司2016年第二季度的营业收入，比起q1来说有小幅上涨，营业收入为1.822亿美元，直接运营成本5780.2万美元，销售费用、一般费用和管理费用7658.6万美元，调整后税息折旧及摊销前利润为4780.6万美元，ebitda利润率26.23%。 无论从音乐、体育、电子竞技、喜剧巡演还是现场戏剧领域来说，uta今年4月到6月都很难称得上有任何进步，特别是喜剧巡演、音乐和体育板块，营业收入相较于第一季度甚至还有所下滑。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其中一个原因是，第二季度的这三个月，并非现场娱乐的黄金档期，特别是纬度稍微高一些的五大湖和新英格兰等地区，哪怕到了四五月份，依然温度较低，居民对于现场娱乐的消费意愿不强。 另一个原因，显而易见，是因为uta在这些领域并没有一个足够强势，可以逆档期走出增幅的客户名单。 而这，也是韩易第二次参加uta的董事会议，要集中火力快速解决的问题。 第一次参会，全程保持缄默，耐心收集和分析公司信息的他，在三个月的精心准备后，已经做好了主动出击的准备。 “恭喜你，易。”杰瑞米-齐默依然是笑面佛式的慈祥模样，“售罄的速度跟edc一样快。” “场地是在哪里，circuscircus旁边，对吗？”吉姆-伯库斯问道。 “是的。”韩易点头回应。 “我……几年前rockinrio的时候去过那儿，场地大到令人难以置信。”杰伊-苏斯加入话题，确保坐在主席之位上的白发老人，与投资机构的新鲜蓝血之间的沟通，能进行得尽量顺畅一些，“八万五千人的场地，占了一整个街区。” “搭建完成之后能容纳七万三千人。”韩易微笑着纠正道，“没那么多。” “依然非常惊人。”吉姆-伯库斯不吝溢美之词，上次参会，韩易对他的态度最是微妙。虽然吉姆-伯库斯是名义上的uta董事会主席，但韩易与他的交流，只停留在最浅显的层面上。除了例行公事的互相问候之外，哪怕在工作方面也没有单独对谈过。 今天亦是如此。 韩易对伯库斯所展现出的礼貌与疏离，任何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平心而论，吉姆-伯库斯并不在乎某一个人对他的态度如何。在好莱坞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如果一点点“coldshoulder”都受不住，那他也不可能击败公司内外那么多强手，身居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董事会主席的高位。 一个年轻的亚裔小男孩不喜欢自己？ 多稀奇！ 他年轻的时候，亚裔都进不了这间会议室！ 当然，这种一出口就会让他被迫隐退的话，吉姆-伯库斯是绝对不会公开讲的。形势比人强，心里再不乐意，他也必须在韩易面前强打精神，表现得友善热情。 因为这个在吉姆-伯库斯看来，眼睛快长到天上去的机构董事，是拥有uta41%股份的大股东。 比他和彼得-贝内德克的股份加起来还要多。 也许不会对他作为公司创始人的超然地位构成影响，但如果想要uta接下来继续按照吉姆-伯库斯预想的方向发展，想让uta的话事人依然是他，而不是尾大不掉的杰瑞米-齐默或者退居二线的彼得-贝内德克，那么吉姆-伯库斯必然得倚仗韩易的助力。 或者说，至少得保证他不成为自己的阻碍。 某种意义上来讲，瀚资本和柏汇资本1.9亿美元的投资，是吉姆-伯库斯不得不服下的毒药。 不接受投资，uta会被caa压制到喘不过气来。约翰尼-德普已经确定要加盟对家，坎耶-维斯特也终止了与uta的全方位演艺代理合约，回归星光大道2000号。 再不花点钱稳住阵脚，被午夜突袭激怒的caa，就快要把uta生吞活剥了。 但是，接受了这1.9亿美元，就意味着，接下来，只要瀚资本不向第三方出让股份，韩易就一直会在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董事会里，发挥巨大影响，成为三头同盟任何一方，无比忌惮，同时又竭力拉拢的制衡力量。 既然选择了驱虎吞狼，就要做好老虎在家里住下来的准备。 如何在保持姿态和影响力，不表现得太过谦恭，避免手下的各股势力对于自己的掌控力产生质疑的同时，向韩易发出合作的讯号，竭力转变他的态度，把他归入自家阵营。这是吉姆-伯库斯近半年以来，每天都在殚精竭虑思考的问题。 到了他这个位置和年纪，uta对外的扩张早就不是吉姆-伯库斯最关心的要务。 如何保证自己的权势在公司内部平稳的世代更替才是。 “这真的很了不起，但考虑到是你掌舵，我其实也不应该太惊讶。” 想到此处，吉姆-伯库斯小心斟酌着字句，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位博爱且关切的长者。 “没记错的话，杰伊有跟我讲过，madcity上，有将近一半的艺人是由uta代表的？” “是的。”韩易看了一眼吉姆-伯库斯，“瀚音乐那边所有的签约艺人，演艺合约都在uta。” 这句话有两层含义，第一层，表达瀚音乐与uta紧密的合作关系，只要是韩易旗下的艺人，都会让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这边分一杯羹。 第二层，他们之所以能登上madcity，是因为他们瀚音乐签约艺人的身份，跟uta关系不大。 “uta很幸运能有你这样一位股东和合作伙伴，我很期待看到你下一个计划会带我们走向何处……” “我想不是易带着我们，吉姆。” 一旁的彼得-贝内德克左手拉着西装裤的背带，右手拍了拍肚皮，憨态可掬的模样，就像是五分钟前刚吃完一顿感恩节大餐的老爷爷。 “是我们跟着他走……一场音乐节，47分钟就能卖五千万美元，比uta的效率可高多了。” “远没有那么多，彼得。” 听到贝内德克明显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评论，韩易没有戳破，也没有立刻借题发挥，而是有些谦逊而无奈地摇摇头，笑了起来。 6000张单日早鸟、3000张三日早鸟、39000张单日预售、50000张三日预售、7500张单日vip、2000张三日vip，再加上600张单日vvip与300张三日vvip通票，总共10.84万张票，如果真的全数售罄，收入应该是4991.52万美元，粗略扣除各类费用之后，能落到瀚现场手里的实际营收，也有接近4300万美元。 按照2900万美元的顶格成本来计算，第一届madcity的毛利，也有1400万美元。 对比edc和tomorrond动辄九位数的营业收入，和大几千万的稳定年毛利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对于场地受限，演出仅有一周，且是首次举办的madcity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要知道，现场演出行业，特别是大型音乐节领域，风险极大，一次天灾，一场人祸，哪怕是一轮旁人看来根本影响不了正常生活的暴雨，也能让主办方数个月乃至一整年的辛勤成果一夜归零。 这还只是天气原因能够对音乐节营收造成的影响，想要成功举办一场音乐节，还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因素，等待主办方去考量和平衡。 预算不够，艺人阵容没有吸引力怎么办？是砍掉独立乐迷想看的便宜乐队，加点能够刺激主流市场的头牌嘉宾，还是干脆放弃所谓的明星音乐人，直接用在细分乐种内有号召力的小艺人？ 艺人阵容好不容易凑齐，却发现留给宣发的预算不多了怎么办？演出档期塞得满满当当，但不管是instagram还是twitter都没有乐迷讨论你的音乐节，售票速度慢得像乌龟在爬。取消两个艺人，把预算投到社交媒体推流上，还是换个宣发思路，在举办城市做线下地推？ 场地方都是些抠门又贪婪的资本家，该给的设施服务一概不给，临到要举办演出了，这里加钱那里加钱，之前没有听说过的各种费用一股脑地冒出来，直接让音乐节扭盈为亏怎么办？当然可以找专业的律师团队跟场地方硬碰硬，保证演出在协议规定的框架范围内顺利进行，但是这样一来，花出去的咨询费，可能比捏着鼻子认账还多。 这些，都是困扰着全世界绝大多数主办方的问题，也是95%的音乐节项目都不赚钱，甚至巨亏的根本原因。 许多人总是会把音乐节想得相当美好，找一帮知名音乐人，过来演个两三天，就能往腰包里塞八位数的现金，乐乐呵呵地分账回家。 现场的人头攒动，与旋律的振奋激昂，让主办方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音乐节可以为乐迷们打造一个极致美好的幻境，但现实绝对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乌托邦。操作一个几天内营收数千万美元的大盘，没有雄厚的资金实力、过硬的业内关系，和经验丰富的运营团队，无异于痴人说梦。 有的主办方，三个条件缺了两个，原本能赚钱的项目只能打平。有的主办方，三个条件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有希望的音乐节最终却只能录得赤字。而更多的主办方，是三个条件一概没有，全凭一腔热情下海，最后被供应链上的利益相关方各砍一刀，投入一千万美元，最后能回来一百万，都值得开香槟庆祝了。 幸运的是，上述情况，并不是韩易所需要面对的局面。对于他来说，这三者，他兼而有之。 资金实力，哪怕tomorrond和edc背后的insomniac加在一起，都拿不出韩易银行账户和投资基金账户里放着的现金。业内关系，超过三亿美元铺设的网络里，dr.dre都不能算是主角。运营团队，瀚现场一个项目没做，就能挖来数个livenation与aeglive培养了十几年的高管。 再加上拉斯维加斯优越的地理位置和活跃的演出市场，万圣节这个优质的黄金档期，前后两三个月内华达州大型音乐节活动的匮乏，以及韩易本身对音乐产业充分且全面的了解，madcity要是能办到亏钱的地步，那才是咄咄怪事。 这次音乐节邀请的二十四组嘉宾，几乎可以说是2016年欧美乐坛能够拼凑起来的最强阵容之一。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保障madcity的大部分票房了。 这就是演出市场的现实，从盈利能力和盈利概率上来说，整个行业按照艺人的级别与知名度，呈沙漏型分布状态。 什么意思呢？ 知名度较小的独立音乐人或者刚刚出道的主流艺人，虽然只能演livehouse，每场演出就200-300张票，但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没有保底费用。也就是说，他们能赚多少钱，完全跟票房成绩挂钩。按照新人最高可以拿到的60%分成来计算，卖1000美元，就赚600美元，卖100美元，就赚60块钱。对于主办方来说，这种分成模式最为安全，虽然利润较少，但至少不需要提前给演出费，每场基本都能保证不亏损。 哪怕有些新人能拿到所谓的“guarantee”，基本上也都是一次性费用，意味着他们没有办法再去分后面的票房。只有本地知名度的艺人报价一般250到1500美元一场，哪怕每晚能固定卖出去一千张门票的这种，小有名气的地区性艺人，最多也就是5000到10000美元的酬劳而已。 绝大部分中小型的主办方，主要的收入来源都是这种一千人规模以下的演出，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财力只能支撑一千人规模的演出。洛杉矶的hollywoodpadium能容纳三千人，场租总成本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五万美元，哪个主办方咬咬牙都能出得起，但做一千人卖一千张票，跟做三千人卖三千张票，需要承担的财务风险不可同日而语。 每月做两到三场演出，每次卖一千张票，按照五十美元一张门票的平均价格来计算，再加上酒水销售和其他收入，大概能做到十六七万美元的营收，给艺人三万美元演出费，再把场地费用和人工成本支付完毕，最终能落到口袋里的净利差不多四五万美元，对于较小的演出公司来说，这已经是一种非常理想的状态了。 而再往上面走一点，是什么情况呢？ 三千到一万人的场地，意味着你需要一位知名度足够，但又没有知名到可以演体育馆的艺人来担纲演出嘉宾。换句话说，你需要的，是一个吊在三四线左右徘徊，这首单曲进了billboard榜单就能多赚点，下首单曲如果没进，商业价值可能就会蹭蹭往下掉的艺人。 光听这个描述，就知道这些艺人的状态有多么不稳定。打个比方，你预订了desiigner半年后的一场演出，如果他在这半年内持续发力，人气和知名度都在上涨，那么卖出几千张票肯定不成问题。但如果他就此沉沦，发布的新单恶评如潮，私生活也是丑闻不断呢？ 要是这种规模的演出打了水漂，那可就不是几万美元的亏损能止住的了。 因为，能卖出三千张门票的艺人，一般演出要价在20000至50000美元左右。如果是做万人左右规模的体育馆，那差不多得在十万美元的区间。再加上比livehouse和夜店演出要求高得多、人数也多得多的舞美团队和搭建团队，稍有不慎，就能亏出几十甚至上百万美元。 麦迪逊-比尔和碧梨-艾利什目前正在跟的futurenow：thetour巡演就是这样，万人体育馆，两个头牌嘉宾，每个的演出费都在十万美元左右。票卖得完，主办方能赚个几万美元。票务销售不及预期，那就亏损个十几万美元。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很少有人会做。只有livenation和aeglive两大财大气粗的巨头，为了流水好看，能在二级市场拉抬点股价，才会大规模地去做这种级别的专场演出。不然的话，这些中等档次的艺人，就只能等待来自音乐节的offer，作为拼盘中的一员，为这些几十上百个同档次艺人组成的活动贡献票房。 我们都知道，成为音乐巨星的路难如登天，其实往往不是在起步阶段，而是在初具声势之后的攀登阶段。大多数人的演艺生涯，只能在三千到一万人的区间卡一辈子，而少部分艺人，则能凭借过人的天赋、精良的制作或者纯粹的运气，成为能够独力完成世界巡回演唱会，每晚数万人座无虚席的现象级音乐人。 到了这一级别，艺人的要价能达到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美元，而且，跟主办方之间的分成通常来说都是九一开，艺人拿毛利润的90%，主办方在回收成本之后只能拿10%，更极端一点的例子，甚至有95%：5%的分配方案。 之所以分成比例如此夸张，就是因为这些艺人已经经过试炼，成功蜕变，他们的粉丝群体，哪怕一人只出一块钱，也能瞬间再造一个千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每一场挂了他们名字的演出，就不可能有亏钱的几率。ticketmaster上一开票，要不了几天甚至要不了几个小时，就只能从黄牛手上买二手了。 哪些人达到了这样的地位？ 贾斯汀-比伯、麦当娜、阿黛尔、碧昂丝、爱莉安娜-格兰德、酷玩乐队、布鲁斯-斯普林斯汀、阿姆、坎耶-维斯特、泰勒-斯威夫特、德雷克…… 而madcity的二十四组艺人里，有多少个类似的艺人？ 除了麦迪逊、碧梨和lilyachty这几个被韩易塞进去当开场嘉宾，蹭蹭海报和人气的新人之外，madcity的阵容里，70%是能够做三千到一万人中大型场馆的明星，30%是几万人的体育场随意填满的巨星。 这种王炸阵容，哪有卖不出去票的道理？ 瀚现场前期宣发时间不够，也敢大规模线上开票的底气就在于此。通稿象征性地买一买，账号仪式性地做一做就行，开票当天，只要这二十四组嘉宾把推文一发，不说全部卖完，一天之内消化一半的票量，绰绰有余。 任何行业，都有这种一力降十会的逻辑。再精巧的商业思路，再有效的运营模式，也抵不过两个字——有钱。 有钱，就能做最顶级的阵容。 有钱，就能毫无压力地全线售罄。 有钱，就能不亏钱。 有钱，才能赚更多的钱。 实用主义者韩易，很清楚自己最大的优势在哪里。在现场演出这种时效性很强，超前视野和未来信息几乎不起作用的领域，他最大的优势，就是银行账户里看到人眼酸的余额。 正因为对局势有着清晰明确的判断，所以，从一开始，韩易就没有担心过售票的问题。不管是要用一小时、一天、一周还是一个月，madcity的票，总能卖光。 他更感兴趣的，是通过这场演出，探索主办方直接介入二级票务市场的可能性。 一场音乐节成功了，顶多赚八位数。而如果这次实验成功了，那向韩易开启的，就是一个潜在商业价值可能达到十位数甚至十一位数的天量市场。 如果主办方可以100%采用动态票价，如果主办方可以替代黄牛，如果主办方可以将黄牛的力量与渠道融入票务销售、宣发甚至……甚至艺人推广中来。 瀚现场一场音乐节五千万美元的纸面票房，就能撬动起四五倍甚至十倍于此的大蛋糕。 所以，7月5日当晚，韩易临时改变了策略。不是等一级市场的销量达到总票量的60%之后，再在二级市场逐步投放留在手中的15000张三日通票与14000张单日预售票。 而是…… 60%的一级市场票源出清后，直接下架所有票种，挂上售罄的牌子。 剩下的40%，43360张票，不管每种票还剩多少张，全部流入二级市场，通过stubhub和seatgeek还有viagogo，溢价出售。 这就是madcity之所以四十七分钟就售罄的真正原因。 因为40%的票，都被韩易收回去了。 价格十分优惠的早鸟票确确实实已全部卖光，9000张一共为瀚现场创造了247.8万美元的票房收入。占比不多，但是早鸟票本来就是主办方刺激消费者超前购买的一种营销手段而已，看到早鸟票急速售罄，大多数购票人不会考虑背后的营销思维，只会惊叹于这场活动的人气，并加入到抢购的队伍中来。 接下来，仅有900张，虽然价格昂贵，但是权益和福利都相当丰厚的“富人专属”vvip门票，是第二个出清的票种。而购买者中，绝大部分都是wiseguystickets这样的黄牛团队。因为富人极少有时间、精力或者兴趣去抢票，他们对票面的溢价不敏感，只要产品足够吸引他们，能够为他们带来充足的情绪价值和社会价值，哪怕3000美元一张的价格再翻个倍，都有无数人愿意买单。 美国境内，有多少能支付得起3000美元/张音乐节门票的富人，想要跟贾斯汀-比伯、阿姆和坎耶-维斯特合照呢？ 具体的数字没人知道，但肯定比900人要高出几个数量级。 毕竟，今年2月3日，在加州圣克拉拉李维斯体育场举办的第五十届超级碗，丹佛野马对阵卡罗莱纳黑豹，两支球队都不算是nfl里的豪门，所在的城市人口规模和经济体量也较小。 但即使如此，一张2016年超级碗的门票，均价也达到了4841美元。 那可是一个72000人规模的橄榄球场。 提供的产品越优质，越能体现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和财富水平，愿意溢价付费的高收入消费者就越多。 因此，三日vip票和单日vip票的售出率也达到了85%以上，销售情况最迟滞的，反而是数量最多的预售票，到ticketmaster和eventbrite上架为止，也只售出了48.7%。 剩余的票源，就是瀚现场在二级票务市场的主力货品。 580美元的madcity三日预售票，stubhub、seatgeek和viagogo三个平台上，目前已经有1228张二手票在售，平均价格在755美元左右。哪怕就按照这个溢价来计算，韩易手中剩余的票源，也足以让他再创造七百多万美元的收入。 等于多卖了12600张票。 二级票务市场的魅力，就在于此。 更妙的是，早早清掉一级票务，制造“47分钟全线售罄”的噱头，对于瀚现场和madcity本身的知名度，也是有好处的。 不光是内华达州的本地报刊，西海岸乃至东海岸的主流媒体，都关注到了这个冉冉升起的新品牌。 彼得-贝内德克之所以会对数据如此了解，正是从deadline昨天的新闻报道里读到的。 “别太谦虚了，易，就连deadline都说，‘madcity票务的迅速售罄凸显了这个音乐节无与伦比的商业潜力’。wordforword，我一点也没夸张。” 彼得-贝内德克笑眯眯地啜饮一口咖啡，按照他与韩易预演过的方式，将话题带到他们想要引入的正题。 “音乐领域的品牌效应和集群效应，我认为……对于uta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 “uta如果想要在与caa的死斗中胜出，弱势领域的扩展，就更需要加倍关注。” “我非常同意你的这句话，彼得。事实上，我和凯伦，今天出席会议，就是想要发出这样的倡议……” 韩易的目光在会议室里缓缓扫视一遍，沉声开口道。 “作为一位坚信uta发展潜力的忠实股东，我想强调我们需要加强努力的重要领域：我们的音乐客户名单。” “娱乐领域广阔且多元。虽然uta一直为其在影视领域的全明星阵容感到自豪，但我们需要认识到……现代音乐产业日益增长的重要性和盈利能力。我们在某些领域表现的确出色，但如果我们要对自己和对uta的愿景诚实以待，就必须承认，仅在影视领域有一席之地是不够的。” “像caa和wme这样的综合性机构，一直是我们最主要的竞争对手，而我们在……许多弱势领域的不足，使他们在与我们的较量中占据优势。如果不解决这些不足，想要与他们平起平坐就永远只能是一部童话，更别说超越他们了。” “因此，正因为同时意识到了uta潜力，和这一问题的紧迫性，我才选择向我们的公司投资了1.9亿美元。但这不仅仅是简单的资金注入而已，你们应该把瀚资本与柏汇资本的投资行为，看作是对一个大行动的呼唤，一个对于创新、适应和扩张的呼唤。” “有这些资金的支持，我建议我们战略性地收购一些其他的音乐经纪机构-那些有强大音乐客户，并且在行业中有着良好记录的机构。我相信，这些收购不仅会使我们的投资组合更加多样化，还会将uta定位为音乐领域的巨头。” “我投资于uta，无论是财务上还是情感上，都是希望看到uta走向新的高度。我相信，凭借集体努力和战略决策，我们将重新定义我们的传统……” “女士们先生们，我相信，我们新的传统，作为一个顶尖音乐经纪机构的传统，将从……” “收购circletalentagency开始。”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拓展与冒进 韩易在董事局会议里提出的第一个战略构想，并没有让房间里的任何人感到惊讶。 瀚资本在音乐领域既大胆又精密的布局，也许楼下的大部分初级合伙人和助理经纪人未曾听闻，但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的董事们，却是了如指掌。 随便举一个简单的例子，uta上个季度签约的音乐类客户里，63%都来自新成立的瀚音乐集团。 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内外，韩易已经为自己竖立起了一个极为明确的公众形象——一位热衷于音乐产业投资的华裔亿万富豪。 因此，uta董事会的所有人，早已料到韩易会在季度会议上提议，使用他注入公司的1.9亿美元投资来进行音乐领域的扩张。 问题是，花多少、什么时候花、花在谁身上。 在韩易开口之前，董事会的成员们，各自在心中都有一个答案。 是砸钱猛攻某位音乐巨星，拉高uta音乐领域的天花板，还是收购一家专门经营音乐类人才的经纪公司，拓宽拓深uta的客户池，又或者是……直接引导uta进入一个新的领域，收购唱片公司也好，收购线下演出公司也好，开展经纪之外的附属音乐业务，实现多元化发展。 今天，韩易揭开了谜底。 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打法。 收购与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本来就有紧密合作，并且在过去一两年时间里，越走越近的circletalentagency。 这家精品店式的演艺经纪公司，由凯文-金布尔和史蒂夫-戈登于1998年创办。九十年代末期，两位音乐行业的菜鸟还是在费城举办drum&bass派对的袖珍主办方，直到一位dj，dieselboy，拜托他帮忙策划一轮巡演，这才误打误撞地进入音乐经纪这个行当。 很快，两人就积攒起了75位艺人的独家名单，并在东海岸打响了cta的名号。 从电子音乐起家的circletalentagency，天生就流淌着电子的血液，时至今日，他们的客户名单几乎100%是由电子音乐制作人和著名dj构成。kaskade、carnage、excision，当然还有韩易最看好的两位明日之星，marshmello，与illenium。 40位员工，200个艺人，去年，circletalentagency接下了令人无比惊讶的——12000份演出合同。今年的edc，总共有78位来自cta的艺人参与，占音乐节嘉宾总数的35%，比任何一家经纪公司都要多得多。 简而言之，现在的cta，已经至少站在了北美电子音乐界的第一梯队。 不过，由于人员与规模方面的限制，circle真正能够独立操作的，其实也就是夜店、仓库派对和电子音乐节方面的业务，至于音乐商务、现场演出营销或者数字营销的工作，还得依靠四大演艺经纪公司的深广人脉。 而恰巧，与cta关系最好的那颗大树，就是uta。过去的数年时间里，uta与cta展开了全方位的合作，特别是theagencygroup被uta收购，尼尔-沃诺克出任uta音乐部门主管之后，双方的关系更显亲密。事实上，theagencygroup的前高管jj-卡西尔和特洛伊-拉斯克，目前就在cta担任现场演出部门的副总裁。 两边音乐部门的中高层都是同一套班子，沟通起来自然更加容易。 “我已经参与过一次这样的董事局会议，它给了我很多的启发与惊喜，其中一个惊喜是，我发现在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每一位董事会成员都可以畅所欲言，为这家伟大的经纪公司未来的发展建言献策。所以，我想在这里感谢各位，特别是伯库斯主席和齐默总裁，给我这个机会。感谢你们，今天给我时间来讨论一项关键的战略决策。这一决策，有可能塑造uta未来几年的发展轨迹。” 准备充分的韩易，开场白可以用滴水不漏来形容，不管二者态度如何，先感谢吉姆-伯库斯和杰瑞米-齐默提供的所谓“畅所欲言”的平台，堵住他们的嘴巴，至少让自己完成接下来的陈述。 “我认为这次收购，可以重新定位我们在演艺经纪领域的地位，为我们建立起相对于两位强大的竞争对手——wme和caa——的独特优势。” “正如我们都知道的那样，娱乐行业正在迅速变化。流媒体平台、全球互联以及数字时代已经不可逆转地改变了现场娱乐的面貌。今天，传统渠道和主流市场不再是唯一的选择。演出市场上，出现了各种活力十足的细分类别，其中充满了快速增长的机会。” “这就是我看好circletalentagency的原因。” “尽管circletalentagency在规模上比uta小，但它在一个增长最快和最具影响力的领域：电子音乐中，已经建立了强大而显著的存在。让我们考虑几个关键点……” “第一，音乐经纪领域未开发的板块，虽然主流音乐，或者说流行音乐一直是我们业务的核心，但不能忽视电子和嘻哈音乐的全球崛起。这两种风格都显示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韧性和适应性。它们的数字营销和推广手段，与现代消费习惯完美契合。跨越国境的吸引力，能够在显著降低艺术交流障碍的情况下，把我们带到更多新兴市场去。因为……别忘了，电子音乐是一种，不需要语言就能理解的全球化艺术。任何人，只要有舞蹈的欲望，就是我们的潜在消费者。” “第二，通过收购circletalentagency，我们不仅能够获得他们的客户名单和人才资源，还能获得他们在电子音乐领域的深厚关系、网络和专业知识。这不仅仅是关于扩大我们的阵容；这是关于为uta注入电子音乐的dna。” “第三，这给了我们一个，挑战wme与caa音乐领域霸权的全新方法。如果要在流行音乐市场硬碰硬，我们得花多少钱才能拿下阿黛尔或者泰勒-斯威夫特？这些已经每年能进账上亿美元的巨星，又有什么理由要改换门庭呢？既然我们没办法在传统领域迅速拉近差距，那么完全可以换一种思路。通过投资小众市场，我们可以开辟自己的独特领地，并成为这些风格的艺术家与人才的首选机构。这一举措将使我们领先于时代，预测行业转变，先潮流而动，而不仅仅是对其做出反应。” “第四，收购cta，在我看来，同样在经济上有相当程度的可行性。这次收购的投资回报不仅仅是关于短期内的即时利润，而是一场长期游戏。我们两家公司之间的协同效应，可能会推动一些音乐节、品牌活动和与这些风格息息相关的各类平台的关系发展。换句话说，我们将能为uta吸引一大批曾经无法接触到的合作伙伴。我相信，uta能够给他们提供更加完善的经纪业务服务，不光是在艺人端，也在数字营销端和商务端。” “最后，收购cta对我们uta的品牌价值也大有裨益。当我们进入这些快速发展的音乐领域时，我们就是在向行业发出一个明确的信息：uta是具有进取性的，适应性的，始终领先一步的创意企业。我们不仅仅是在演艺经纪行业内竞争，我们想要做的，是引领整个行业的发展。” “总之，女士们先生们，这次收购不仅仅是一个交易。这是一次uta对自身未来战略意图的强有力的声明。通过将circletalentagency纳入我们的行列，我们不仅将加强我们在行业中的地位，而且会开创一个其他人都希望追随的先河。” “感谢你的深入介绍，易。” 吉姆-伯库斯左手指腹摩挲着右手手背，沉吟片刻，率先开口。 “我相信，利用这些细分市场，以及circletalentagency这种专注于细分市场的经纪机构，应该会是有效帮助uta增长并实现多元化的策略性举措。我完全支持我们……进一步探讨这个机会，确保uta始终处于娱乐行业的前沿。” 按理说，作为董事会主席的吉姆-伯库斯，不应该首先发声支持韩易的建议，而应该是经过董事会其他成员的讨论，形成一致意见后，再盖棺定论。但伯库斯需要寻求韩易的态度转变与最终的支持，毕竟1.9亿美元已经到账，如何利用这笔钱进行投资，在哪些领域投资，都是需要机构股东点头支持才能顺利推进的事情。 韩易想要让uta从1.9亿美元里拨出一点，直接吃下circle，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其一，circletalentagency的估值不高，哪怕按照一年12000份演出协议，每位艺人2万美元演出费的平均价格来计算，演出方面的总营收也就是2400万美元罢了。演出收入，本来就占了cta总收入的超过90%。就算以uta的ebidta利润率来计算，每年利润600万美元，哪怕整体收购，再溢价一点，四千万美元也足以从凯文-金布尔和史蒂夫-戈登手中拿下100%的股权。 花掉4000万美元，确实能增强uta在音乐版块的经纪势力，还能剩下1.5亿美元。 用旗帜鲜明的态度来换取韩易对吉姆-伯库斯和他嫡系提出的其他扩张提案，怎么算都是赚的。 “我完全同意吉姆的观点。” 吉姆-伯库斯最忠实的得力干将杰伊-苏斯连忙给老大搭好戏台。 “韩先生，你的提议确实非常有洞察力。我们需要细致地探讨这个机会，确保为uta带来最佳的收益，也确保每个业务板块的团队都在同一阵线上，共同推进uta的前进方向。” “是的，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沃诺克先生就任以前，uta的音乐业务线表现如何，有目共睹。”彼得-贝内德克放在公司里的那枚棋子大卫-克莱默接过杰伊-苏斯的话头，字字不提后者，却字字都在反驳后者。 “这是一个我们不能错过的机会，我认为……负责m&a的团队应该立即行动。各位，我们需要更多的决策力和行动，而不仅仅是同意而已。” “冗长的程序，是我们在很多新兴领域逐步落后……甚至落后于像cta这种精品店的根源，要像韩先生说的那样，做到有进取性、适应性，永远快人一步，很多事情上面，就得先把速度提上来。” 说完这段话，大卫-克莱默举杯喝水，把脸完全埋进马克杯里，刻意忽略掉杰伊-苏斯有些僵硬的不豫脸色。 “我理解大卫和杰伊的关切，但我也看到了这次合作的巨大潜力。” 关键玩家发言完毕后，没有抢到先机的杰瑞米-齐默才最后表态。既然不能做第一个摆明立场的人，那就保持心气沉稳，直到所有利益相关方都在光谱上落位，再找一个最符合自己利益的中间点进行调停，这是杰瑞米-齐默自从担任uta的首席执行官以来，屡试不爽的招数。 “在座的每个人，都希望uta能得到最好的，因此让我们一起深入研究这个机会，确保公司采取了最为适宜的程序……尼尔，你可以先代表uta接触一下circle那边，探探他们的想法吗？” 杰瑞米-齐默转向坐在韩易右边第三个位置，一直保持双手抱胸的姿态，仿佛神游物外的尼尔-沃诺克。嘴上表示要深入研究，采用恰当的程序，在行动上却直接安排尼尔-沃诺克开始接触，杰瑞米-齐默站的这个中间位置，明显偏向韩易这边。 于是，整个会议室里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局面——吉姆-伯库斯、彼得-贝内德克和杰瑞米-齐默，三人都支持韩易收购circletalentagency的提议，但却因为支持程度有所不同，被分割成了对立的两块。 几句话的交锋结束，看起来最不支持韩易想法的，竟然又变成了第一个发声支持的吉姆-伯库斯。 这无疑是一个令伯库斯与苏斯都非常郁闷的结果。 “啊，没问题，杰瑞米。我会亲自联系cta，并就潜在的并购机会展开对话。一旦有实质性的进展，公司的m&a团队和律师团队就可以直接介入，迅速、有策略地采取行动。” “太棒了，吉姆、杰瑞米，很高兴你们能赞同我的提议。” 韩易拍拍手，鼓了两下掌，笑容看起来相当意气风发。 “这对我们音乐业务线的拓展，将是一个很好的开始……现在，我还想提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不，在我看来，其实是一个非常符合商业逻辑的，正确的做法——除了cta，我们为什么不能考虑……同时也将paradigmtalentagency收入囊中呢？” “paradigm？” 韩易的第二个提议出口，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即使是与音乐版块无关的电视部门负责人马特-赖斯，影视经纪人的代表布莱尔-科罕，以及企业通讯主管克里斯-戴，都用不同的方式，或摩挲脸颊，或挑起眉毛，或长声舒气，含蓄委婉地表达他们的…… 强烈怀疑。 同样是独立于四大演艺经纪公司之外的新兴势力，paradigm，可比circle要大多了。 paradigm的创始人山姆-戈尔，是从七十年代末就开始活跃在好莱坞演艺经纪界的究极og。1986年，在上一代传奇经纪人马丁-盖奇的公司辛勤付出七年后，山姆-戈尔成立了他自己的演艺经纪公司sga，并通过成功运营菲利普-西摩-霍夫曼的影视生涯而崭露头角。1993年，渐次吃下数个小型经纪公司的他，将sga改名为paradigm，几乎与uta同一时期走上了高速发展的道路。 时至今日，paradigm旗下不仅有奥斯卡影帝阿德里安-布罗迪、《摩登家庭》主角之一茱莉亚-博文、拉丁情人安东尼奥-班德拉斯等好莱坞影视明星，还将业务拓展到了音乐领域。或者说，更恰当的表述是，paradigm目前的主要盈利来源，其实就是音乐版块。 2005年，paradigm首次进军音乐行业，收购蒙特雷半岛艺人经纪公司，将黑眼豆豆、aerosmith、davematthewsband和托比-凯斯等人纳入麾下。后来，又吃进纽约的经纪公司littlebigman，让thefray，以及未来商业价值飙升的酷玩乐队成为了paradigm的旗帜性客户。 2012年，眼光独到的山姆-戈尔就跟电台公司amonly成立了一家合资企业，在蓬勃发展的电子音乐领域布局，签下大卫-库塔、skrillex和tiesto等叫好又叫座的传奇制作人。2014年，拿下伦敦coda经纪公司50%的股权后，paradigm的客户名单又增添了几个亮眼的新名字，boniver、杰森-玛耶兹和……艾德-希兰。 别的不说，光是酷玩乐队和艾德-希兰这两个英国名字，就能跟uta的客户名单拉开一大截距离。 去年，pta的年营收为2.6亿美元。 跟千万美元量级的cta不可同日而语，体量也有uta的三分之一还多。 想要一口吞掉这个级别的经纪公司，得花多少钱？ 这间会议室里，清楚的人只有韩易一个。2019年，paradigm曾经跟uta接触过，协商整体打包出售公司的音乐经纪板块，标价三亿美元往上。 2021年，现场演出板块受到重创的paradigm低价甩卖，把音乐业务卖给了娱乐世家瓦瑟曼家族旗下的wassermanmusic。就算是在黑天鹅期间，paradigm收到的现金，也在两亿美元的区间。 毫无疑问，这远远超过了uta目前可以承受的范围。 1.5亿美元，2016年，能不能收购整个pta？ 做梦。 能收购他们的音乐业务线吗？ 也许可以，但是这1.9亿美元，可是uta出让41%的股权才拿到的，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员工的分红激励，与董事会成员的奖金。 都花出去了，他们吃什么？ “易，我真的很欣赏您提案背后的大胆和远见。正是这种前瞻性思维，在推动我们的行业向前发展。” 杰瑞米-齐默与吉姆-伯库斯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知道，虽然阵营不同，但吉姆-伯库斯已经把自己往巴士下面甩了一次，这次应该由他出来掌控局面了。 “然而，关于收购paradigmtalentagency的提议，我必须表示一些保留意见。从财务角度来看，这样一次重大的收购可能会过度消耗我们的资源。但是，我注意到了这个提案中的进取之处，我认为我们始终要考虑大局……这是非常关键的一点。你知道的，确保我们做出的决策，能最好地服务于uta的长期稳定和增长，而不是短期内的营收刺激。” “我也必须同意我们首席执行官的观点。” 副主席杰伊-苏斯，这次在吉姆-伯库斯之前站了出来，用他的嘴巴表达上级的态度。 “尽管韩先生……您提出的方案确实雄心勃勃，并且我相信，确实具有远大前景，但我们必须确保我们的财务基础坚实。在如此不稳定的行业环境中，大规模的收购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风险。我的意思是，远见性和实际性这两点之间，我们要做好平衡。” 比起杰瑞米-齐默，杰伊-苏斯的否定语气要更强烈一些，作为具体业务板块的负责人，他跟韩易之间隔着一个最高决策层，有些话由他来表达，伤害性更低，而且有可能会受到的负面影响也更小。 “我不这么认为。” 彼得-贝内德克喉头滚动两下，低声嘟囔道。 “经营业务不仅仅是关于维持现状或小心行事，真正的成功往往来自于那些愿意承担巨大风险的企业。如果总是选择走安全的道路，我们可能会错过行业内最大的机会。吉姆，如果我们当时没有选择合并，现在还会有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这块金字招牌吗？” “易，我完全支持你的提议，我认为……我们应该认真考虑这种锐意进取的扩张策略。” 这老家伙，为了亲新股东的屁股，已经失心疯了。 被彼得-贝内德克直接挑出来放到台前的吉姆-伯库斯在心中咒骂了一句。这个银发老狐狸已经退居二线，在公司内部没有出任任何实权职位，公司有没有钱，有多少钱，跟他关系不大。分到他手里那一两百万、两三百万的收购奖金，对于这个年纪的贝内德克来说，也产生不了什么差别。 说不定，彼得就是故意要支持韩易这种激进的扩张，扰乱公司正常运作，把水搅浑，再伺机而动，夺回大位。 “虽然冒险是商业的一部分，但我们也必须深刻地意识到可能的后果。” 吉姆-伯库斯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 “在这个时刻，我认为我们应该在谨慎拓展的同时，专注于巩固我们的优势，确保我们能够抵御未预见的挑战。我钦佩你的热情和创新思维，易，但我对于此时追求这个特定的巨大冒险持保留态度。” “hmm。” 听到吉姆-伯库斯的话，韩易所散发出的社交温度，明显降低了几分。 他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凝视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看到会议室里的窃窃私语完全消失，看到吉姆-伯库斯有些不自然地整理起袖口，他才忽然展颜一笑，将眼神由“不理解”，转为“认同”。 “吉姆，谢谢你的提醒，确实我们在前进的路上需要格外小心……我完全理解并尊重你的立场，是我有些冒进了。” “考虑到公司的稳定性和健康成长，我有一个替代方案：为什么我们不考虑收购一个规模较小但同样有影响力的演艺经纪公司呢？这样的合并可能会降低风险，同时为uta带来更多的机会和益处。” “比如哪一家？” “比如……caralewisgroup。”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一体两面的对局 韩易之所以会先提出收购paradigm，再把他的真实意图——拿下卡拉-刘易斯的个人经纪公司caralewisgroup——和盘托出，原因每个人都想得到。 “meetmehalfway”这种心态，不仅是中国人独有的谈判方式而已。 特别是演艺经纪这种行业。 一般来说，当演艺经纪人收到某个主办方的询价函时，他们绝不会主动透露艺人的具体演出费用，最多划定一个大致可接受的价格区间供主办方参考。因为，在进行一项货物没有定值，浮动标价的商业交易时，买卖双方谁先报价，谁就落了下风。 不管是在孟加拉达卡最破败肮脏的街头市场里，还是在美国纽约全玻璃幕墙的摩天写字楼内，都是这个道理。 毕竟，若是谈判对手率先知晓报价，他们就可以迅速推算出你实际愿意承受的预算区间，并以此为据，有的放矢地调整定价策略。 报的价太低了，就告诉你给出的这个价位还不够，至少要加多少万艺人那边才会点头同意。 如果报的价比经纪公司的预期价位，或者这位艺人在演出市场上的历史成交最高价还要高？那不好意思了，经纪公司会直接接受你开出的offer，并且会把你的报价，锚定为艺人接下来可以接受的演出费基准线。 音乐人从出道到成名，逐步将演出费从一两千美元提涨到一二十万美元，就是通过经纪公司与各色采购方之间一次次的博弈完成的。 实际操作过程中，主办方会尽量把初次报价压到最低，演艺经纪这边则会最大限度地报出高价，双方经过数回合乃至数十回合的博弈，最终“各退一步”，以一个双方都“勉强可以接受”的价格签订演出合约。 至于谁退得更多，谁比较勉强，谁更能接受，每次交易都有所不同。 皮包、汽车，乃至私人飞机，不管价格再令人咂舌，卖家至少得明码标价，市场上也有同类同级的产品作为对标以供参考。看上的奔驰s级贵了，就跟经销商讲讲价，实在讲不通，还可以去隔壁买宝马。 简而言之，买卖双方可以操作的空间，是有限的、克制的、有迹可循的。 但演出并非如此，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当然也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艺人。贾斯汀-比伯的流媒体数据比阿姆可高多了，哪怕巡回演唱会也是前者做得多一些，但阿姆就是能比贾斯汀的要价再高三倍。这种现象，哪有什么规则可依，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你拼搏半生，东拼西凑筹够五百万美元创立自己的音乐节品牌。这里省那里省，只愿意给你想邀请的头牌嘉宾diplo十万美元。 而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人，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从小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意思，连商业航班都没有坐过，来往都是私人飞机。对于他来说，给diplo五十万，到一个只有三十个人的生日派对上打一个小时的碟，就是随意动用点零花钱就能办成的小事。 两个都是潜在客户，演艺经纪公司会优先满足哪一个？diplo又需不需要一个明确的市场报价呢？ 很多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行业规则，其实都有相当粗糙却强大的现实基础。 从这个角度来看，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董事会里，这帮在演艺经纪行业浸淫多年的老油条，是这颗星球上，对博弈、妥协、让步、取中间值这些词汇最熟悉的一群人。 所以韩易才会放心大胆地采用这种谈判策略。 他很清楚，无论是吉姆-伯库斯还是杰瑞米-齐默，都能接收到他想要发出的讯号。 一个circletalentagency的收购案满足不了我。我不要求你们非要接受吞并paradigm这种目前看来不切实际的提案，但是，再买一家音乐类的经纪公司，是我的心理底线。 如果你们不接受caralewisgroup，就找一个能让我满意的替代品。 而这个行业内，又有几个公司能完美平替caralewisgroup呢？ 至少韩易想不到。 首先，clg的公司股权归属情况极为清晰，因为这家成立于纽约的有限责任制公司就一个股东，卡拉-刘易斯。其次，与旗下数百位经纪人，每个经纪人都有跟随自己多年的客户，势力盘根错节相当复杂的uta不同，clg客户名单里的每个艺人，都是卡拉-刘易斯的直接客户。只要在交易条件和后续的经济待遇，还有公司职位方面让卡拉-刘易斯满意，clg的艺人资源就会非常稳定地为uta所用。 满足一位经纪人的要求，哪怕那个人是女魔头卡拉-刘易斯，也比同时协调几十个人的利益分配轻松得多 去年收购theagencygroup的时候，两千位音乐人，分别由95组经纪团队管理。 95组。 一想到这个数字，和与之相关的平移、升职、遣散，以及背后无数次冗长的洽谈，杰瑞米-齐默和安德鲁-托就头皮发麻。 同样的噩梦，他们不想一年之内经历第二次。更何况，董事会已经初步达成共识，要收购circletalentagency，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的雇员人数，但按照规模来判断，至少还有二三十乃至三四十个经纪人要对付。 如果非要满足韩易的要求，这一季度同时推进两家音乐类演艺经纪公司的收购，那么卡拉-刘易斯和她的caralewisgroup，从交易的复杂程度，以及交易后能够给uta带来的实际价值两个方面来说，的确都是当仁不让的……呃，第二选择。 虽然艺人规模和年度营收都不太引人瞩目，目前为止，caralewisgroup只代理了46位艺人，成立第一年签署的演出合约仅为800份，别说uta，连cta的十分之一都还不到，但别忘了，clg旗下可全是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急需的嘻哈艺人，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是圈层顶流的嘻哈艺人。 eminem、pitbull、chancetherapper、travisscott、ludacris、pusha-t、brysontiller。 chancetherapper超过30个档期的magnificentcoloring世界巡演，特拉维斯-斯科特2015年总计70场的年度演出总量，再加上为阿姆接洽的四场南美lopalooza音乐节巡演，caralewisgroup的单场盈利能力相当可怕。 别的不说，光是智利圣地亚哥、巴西圣保罗、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和阿根廷圣伊西德罗的四场音乐节，就为clg带来了1200万美元的流水，和120万美元的收入。 成立第一年，留在公司内部的收入就有接近350万美元，更重要的是，因为内部架构简单，管理费用和运营成本很低，clg的ebitda利润率能达到令人惊讶的64.3%，也就是说，一家只有一个经纪人，数位助理的袖珍公司，每年能产生225.05万美元的毛利。 这种现金流相当健康，客户名单非常强大，能够有效提振uta音乐板块利润率、知名度和业内地位的收购，哪怕溢价100%，以超过2500万美元的高价拿下，都是物超所值的。 因为，对于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来说，他们看重的，绝不仅仅是那800份演出合约，和三四千万美元的流水，而是这一连串巨星的logo放在uta官方网站的艺人列表中后，能帮他们在资本市场讲的故事。 会议室里的每一位内部董事，哪怕是现在看起来跟韩易铁板一块的彼得-贝内德克，内心都有一个秘而不宣的目标，那就是，在下一轮融资的时候，引入一个或者多个新的资方，成为制衡韩易与柏汇资本的力量。 现在，瀚资本和柏汇资本是让管理团队不得不低头顺从的蛮族，因为此时此刻，只有这两个紧密相连的机构股东，有足够的资本和股份去影响到公司的发展计划。 而对付蛮族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 把另一支茹毛饮血的部族引到他们身边。 还是如出一辙的智慧与策略，想要吞狼，就必须驱虎。 一家公司，单一大资方和管理层斗，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资方笑到最后。道理很简单，管理层通常不会是铁板一块，更多时候，他们都是像现在的uta一样，几大派系互相倾轧，在竞争中合作，也在合作中竞争。面对团队统合，目标一致的资本，很难形成合力。 想要去打破这种困局，让管理层形成统一战线显然不太现实，毕竟公司，就是一个从市场的波动与冲突中寻找商机，攫取利益的组织。而这类波动与冲突，自然也会在组织内部，特别是核心业务部门之间蔓延开来。 资源的匮乏，逐利的本性，导致群体的矛盾，这是人类社会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底层逻辑。 因此，最理性最务实的做法，就是让资方也陷入争斗之中。 一个资方斗不起来，只有两个财力物力势均力敌，战略目标大相径庭，并且都对掌握公司控制权感兴趣的资方聚在一起，才会为了蛋糕的分配方式大打出手，从而给管理团队居中斡旋的空间。 换句话说，现在是韩易看吉姆-伯库斯、杰瑞米-齐默和彼得-贝内德克三巨头内斗，不管偏向谁，谁最终获胜，他都能拿到好处。 而三巨头的想法，是你韩易也别想好过。刚投资进来，当上了最大的机构股东，想要强势影响公司的发展方向？没问题。力主收购音乐经纪公司？ok的。通过这种方式在音乐板块培植自己的亲信和势力？请随意。 只要不强行推进并购paradigm这种不得不动用更多资金，甚至最终会导致uta董事会接受韩易更多投资，让他的影响力巨大到失去控制，其他能用1.9亿美元的投资款实现的“小目标”，三巨头都愿意点头。 要知道，吃进circletalentagency和caralewisgroup，能帮到的，不仅是提议的发起人韩易而已。 更强势的音乐业务线，等于更高的估值。 更高的估值，等于更多有兴趣的资方。 更多有兴趣的资方，等于大乱斗。 等瀚资本和柏汇资本要跟更巨型的华尔街财团对抗时，韩易将不得不让渡很大一部分利益，给现有的管理团队，以换取他们的支持。 毫无疑问，韩易的对家也会这样做。 得意时到手的战利品，等身陷囹吾的时候，都得一件一件地吐出来。 花掉你投进来的钱，提升投资标的的价值，再通过董事会决议引入新的投资者，削弱你的权力。 迄今为止，韩易入股uta，用的全是阳谋。 与之对应的，uta三巨头顺势而为，制衡韩易的策略，也全是阳谋。 一体两面，难舍难分。 所以，想让十二位董事会成员达成一致，对cta和clg同时下手，其实并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是这次收购行动的大赢家。 “易，我认为你提出的，收购caralewisgroup的建议更为务实一些。这家经纪公司虽然规模较小，但其在音乐界的影响力和实力都是不容小觑的。通过合并卡拉-刘易斯和她的团队，我们可以在音乐领域进一步巩固uta的地位，从而成为音乐领域的强大势力。这是一个有前景且现目前非常可行的方向，我很赞成。” 在心中给自己描绘出了接下来大致的战略框架，和紧接着需要去接洽的利益相关方后，吉姆-伯库斯露出的笑容，是许久以来不曾见到的真挚而热诚。 “吉姆，我必须得说，这次我毫无保留地同意你的观点，卡拉-刘易斯……确实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宝贵的发展机会，并且所需的资金量也在公司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这毋庸置疑，是一个我们应当追求的投资目标。易，感谢你为我们带来这样的启示，而吉姆，我也要感谢你坚定而富有激情的支持。” 说完这段话，杰瑞米-齐默笑眯眯地看向彼得-贝内德克，等待后者的回应。 “你知道我的，杰瑞米，我非常信赖易的投资眼光，从投资uta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天才投资家……”彼得-贝内德克依旧是满嘴跑火车，没个正形的老顽童模样，“任何他提出的建议，我都倾力支持。” “谢谢你，彼得，能得到最资深的业内人士的认可，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韩易略显夸张地俯过身，拍拍坐在他左侧的，彼得-贝内德克的肩膀，亲切地握手致意。 “我为大家对收购caralewisgroup，以及circletalentagency这两个提议所展现出的全力支持，感到深深的谦逊和感激。看到当团结一致时，我们便有能力为uta设想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这真的让人振奋。我一直相信这个团队的集体智慧，今天的情况，再次证实了这一点。” 摊开双手，姿态开放的韩易，看起来似乎对三巨头都同意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相当雀跃与满足。 “现在，带着相同的团队合作精神，我想开放话题，把这张会议桌交还给我们勤勉的管理团队。我渴望听到大家的战略提议，以及关于如何进一步推动uta前进的想法。” “让我们继续这次共同的旅程，为uta的未来，制定最佳路线。”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同频共振的爱情 “那……最后你同意了哪些提案？” 宾利添越后排的赵宥真，揉捏着十小时高强度工作后有些酸胀的脖颈，让身体尽可能地与座椅紧密贴合，舒缓压力。半睁半闭的双眸投射出难得慵懒的视线，自窗外一栋接一栋逐渐隐匿于夜色中的独栋别墅前划过。 她与韩易在星荟大厦1000室，为明天的新歌发行忙碌了一整天。下班后，又坐着他的车来到小大阪，等位半小时，在前胸真的贴到后背之前，终于坐进沙发位，超级满足地消灭了两碗加辣高菜的蘸面。 随后，撑到快走不动路的他们，商量着走过街口，到对面那家名叫nijiyamarket的日本小超市逛逛消食。两个吃货进超市，哪有不大采购的道理，这下又买了一大堆宥真喜欢，或者韩易喜欢，或者两个人都喜欢的零食。 现在，他们正避开i-405的拥堵，惬意地行驶在布伦特伍德的住宅区小道上，沿着蜿蜒的山路，向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进发。 韩易和赵宥真，将在那里一道等候观看一档宣传明天maddecent核弹级新单的脱口秀节目。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今天的行程和体验，对于宥真来说，都几近完美。 坐在她旁边的徐忆如，就是那个几近。 我真是造了孽了。 赵宥真十分贴切地用这个从韩易那里学到的中文词汇，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处境。 自打那天在山城餐厅和thevermont公寓两场开诚布公的谈话后，三个聪明、真诚，不希望生活被冲突和矛盾所主宰，因为还有太多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的年轻人之间，便达成了这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徐忆如和赵宥真，以最直接、最残酷，但也出人意料的最令人安心的方式，获悉了她们在韩易心中的地位，以及各自抱有的那份，对这个男孩子的势在必得。 小如和宥真承认彼此的存在，清楚这段三角关系的本质，明白同时喜欢上韩易，并不是她们任何一方的错。对美好和幸福的追求，是所有人类的共性，只不过她们生命中能看见的，最耀眼的那颗启明星，恰好是同一个罢了。 无论是外貌、家境、学历，还是随之锤炼出的品质、心性与意志，徐忆如和赵宥真，都算得上万中无一的，能够骄傲接受各自的身份识别，正确认识自身价值，并且能通过积极努力，独立实现人生目标的优秀女性。对于她们来说，绝不可能让自己陷入所谓的修罗场，成为一个整天怨恨、猜忌、争风吃醋，需要男人的认可与垂青，也只需要男人的认可与垂青的附属品。 如果喜欢韩易，意味着她们要变成这样的人，意味着她们要想办法扭曲自己，去击垮另一个好女孩，那这种畸形而不自爱的感情，再浓烈都应该割舍。 这是两位姑娘在1902号房间里达成的共识。 无论如何，都不要雌竞。 但…… 不搞雌竞，不代表就要把心仪对象拱手送人。 于是，2016年7月8日之后，赵宥真再也没捞到跟韩易独处，将关系推进一步的机会。 两个星期了。 她跟韩易约的每一顿晚餐，都有徐忆如。 而且，小如还不是从韩易那里得到的消息。 宝岛姑娘是怎么做的呢？ 每天都掐着饭点，来“找宥真玩”。 下了课就到世纪城这边来，变着花样地给赵宥真带东西。奶茶也好，点心也好，有两天实在变不出新花样，随意从书架上抓了两本看不进去的阅读清单上的大部头。 进了1000室，直奔赵宥真的办公间，不出声不吭气，绝不打扰她工作，甚至还力所能及地帮点小忙。 整套流程下来，待人接物技能满点的徐忆如，让赵宥真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也讲不出一句拒绝，甚至还感觉有这么个软软糯糯的女孩子在旁边，能在很大程度上帮她缓解疲劳，放松身心。 对手……小瞧不得呀。 吸了一口小如专程带来的锡兰奶茶，宥真心里又感激又应激。 只要公司里有其他人在，徐忆如就不往韩易的办公室里踏半步，甚至连眼神都不往他门前瞟，完美且充分地树立起了“赵经理人如胶似漆的好闺蜜”的人设。 这样一来，在不影响韩易公司运作与个人形象的前提下，小如顺利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每天出现在星荟大厦的借口。 这下可苦了宥真了。 本来就落后了小如一步的韩国姑娘，费尽心思奋起直追。但十四天过去，愣是一点机会也没捞着。 跟韩易约饭，后面必然会黏着一只跟屁虫。 不约？不约的话，一下班，跟屁虫就调转方向，黏韩易手臂上了。 于是，宥真含泪吃了十来顿很是奇怪的三人晚餐，倒是没影响她胃口，这个世界上，能影响到赵宥真食欲的东西凤毛麟角。 不过，徐忆如这种贴身盯防的战术，实在是太讨厌了。 打不过就加入，谦逊好学的赵宥真，很快就学会了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你上班时间来盯我？ 那到了周末，我也来盯你。 周六周日，本来就不怎么需要睡觉的韩国人，造访thevermont的时间比上班还早还准时。七点起床，八点十五分健身完毕，八点四十五洗过澡，化个淡妆出门，非工作日的i-10要是拿给德国人，高低得开个两百迈。不超过二十分钟就能抵达韩国城的赵宥真，在一楼慢悠悠地买杯冰美式，坐电梯上七楼，随便找个前台，不管是韩国裔还是墨西哥裔，只要笑一笑，都争先恐后地帮她刷卡去十九楼。 九点十五分，当容光焕发的赵宥真叩响徐忆如的房门，后者还叼着牙刷，睡眼惺忪地翻找着今天跟韩易去costco要穿的小裙子呢。 想像夫妻一样依偎着逛超市呀？ 做梦吧。 一到周末，我赵宥真就是你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这种伤害不大，但极为有效的主动防御法，对两个女孩其实都有好处。每天晚上按时吃饭的徐忆如，不会再因为功课忙碌就在家随便拿毫无营养的冷冻食品对付，皮肤、气色甚至是睡眠都好了很多。而为了周末可以早起，改掉熬夜习惯的宥真，对冰咖啡的依赖程度降低，时不时的偏头痛情况有所缓解，整个人健康了不少。 这两周，唯一受到负面影响的，只有韩易。 天天在外面胡吃海塞，胖了三斤半。 “让我想想啊，刚吃完饭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韩易摸着依然发胀的上腹，想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 “吉姆-伯库斯那边，想让贝恩斯托克的资深经纪人彼得-戈德堡，出任uta新闻与广播板块的负责人，理查德-莱布纳和卡罗尔-库珀给他做副手。” “贝恩斯托克……”赵宥真沉吟道，“2014年被收购的.贝恩斯托克吗？安德森-库珀的经纪公司。” “对。” “我没记错的话，杰伊-苏斯现在在管新闻与广播部门？” “是的。” “吉姆-伯库斯这是想……” 赵宥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的心中已然有答案，但想到自己与韩易之间的职业关系，宥真觉得这种推断，也许不该从自己的嘴里讲出来。 韩易主动提起董事会会议的话题，是他自己的权利。自己出于关心追问一句，也没什么问题。但对他陈述的情况妄下论断，就有些逾矩了。 毕竟，韩易不止是她倾慕的对象，也是她就职的艺人管理公司创始人。作为一个业务板块的经理人，对雇主其他公司的事务随意置喙，怎么想都不太妥当。 人际交往中保持审慎的态度和适宜的距离，是赵宥真从父亲身上学到的东西。任何人，不管关系再亲密，感情再深厚，都要注意尺度和规矩。没人能完全了解对方的红线，所以先在自己心中划上一条。不该说的绝对不说，该说的，在心里存下一半，只拿另一半来说。这种未雨绸缪的尊重，才会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历久弥新。 韩国大检察厅国际协力团团长赵永哲的官场生存学，有一大半他的女儿都不认同，唯独关于敬畏之心的这几条，她全盘接受。 “想什么？你继续说，宥真。” 与赵宥真朝夕相处，每周不知道要讨论多少话题的韩易，自然清楚赵宥真在这方面格外注意。他在一个停车标志前转过头，冲汽车后座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以示鼓励。 “我既然愿意当着你们的面说这些事，就是想要听听你们的想法。” “让杰伊-苏斯更进一步。”徐忆如忽然开口说道。 她跟赵宥真的想法类似，韩易的事业是她未经允许不应该去触碰或者施加影响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成体系的经营逻辑、管理模式和处理人际关系的方法论，一味地打着对别人好的旗号，颐气指使地要求对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看待问题，只会让关心的人徒增烦恼。 但在韩易主动寻求帮助的前提下，徐忆如也不吝于分享她作为旁观者也许更加清晰的视角。 “你也这么想吗？”徐忆如帮她完成了下半句话，赵宥真并没有着恼，反而相当认真地与宝岛姑娘探讨起来。 “杰伊-苏斯是吉姆-伯库斯的亲信，也是他在董事会里最重要的棋子。在没有任何矛盾的情况下，吉姆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要削掉杰伊一部分权力呢？”徐忆如点点头，分析道，“所以，在我看来，唯一说得通的，就是吉姆想把杰伊肩上的担子卸下来一些，这样才有足够的精力，去担任更重要的职务。” “什么职务呢？”韩易问道。 这一次，徐忆如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将视线投向赵宥真，示意后者接管话题。 凡事都留三分余地，不仅是为了给宥真留一些表现的空间，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张扬。物极必反，拿着一点粗浅的见解就到处显摆的人，徐忆如自己也不喜欢。 她的追求者里，大部分都是这种人。 “他再往上，也没有别的职位了吧。”赵宥真一边在脑海里捋清思路，一边给出自己的分析，“首席执行官的位置，没什么大错，肯定不可能把杰瑞米赶走换个人来坐。董事会主席，吉姆-伯库斯自己就是，现在又没人挑战他的地位，为什么非要让给其他人来当呢？再是亲信，也是外人。” “所以，我个人感觉……” “吉姆是想在首席执行官和具体的业务部门之间，再隔一层，把杰瑞米进一步架空……别忘了，现在的uta里，还没有总裁这个职位呢。” chairman、ceo和president，在中文翻译里经常会混为一谈，但实际上，在欧美大型集团的架构中，这三者之间的分工相当明确。 chairman，专指董事会主席。他领导董事会，每年定期召开会议，讨论公司某一阶段的成果、缺憾和业务增长机会。监控公司的利润与稳定性，设定董事会的会议议程，并对各业务部门和董事会成员提出的战略构想进行投票，当然，还有董事会赋予的，表决通过后雇佣或者解雇首席执行官和其他高管的权力。 ceo，首席执行官，是公司内部架构上的最高职位，对公司最终的成败负有决定性的义务与责任。他们需要设计公司的长期愿景和目标，监督各条业务线的表现，与行业内的其他公司、股东与投资者建立积极的关系，并制定周期性的战略目标，供董事会审阅表决。 而最后一位，公司总裁，负责的是实现ceo制定的愿景和目标。总裁具体负责的事务，根据公司规模和所在行业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不过总的来说，他们需要领导和组织高层管理人员，确保公司维持既定的预算和增长目标，并定期向ceo或董事会进行汇报。 一人身兼多职，在实际运作中也时有发生。举个例子，比尔-盖茨想要退居二线，只担任董事会主席的时候，就把他的总裁任命为新任ceo，而在此之前，比尔-盖茨既是董事会主席，也是首席执行官。 在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内部，杰瑞米-齐默现在就兼任着首席执行官和总裁两个职位，从业务层面来考虑，这未尝不是件好事。两份工作一个人干，降本又增效。 但很可惜，公司做到uta这个级别，成本和效率，已经不是董事会成员们要考虑的头等大事了。 “让杰伊-苏斯升任总裁，从只管一部分业务，到统管全部业务。反过来，也让杰瑞米-齐默，从统管全部业务，到只听取杰伊-苏斯一个人的汇报。” 赵宥真将手平举到眼前。 “搁一块木板，再想要往下看，就只能通过吉姆-伯库斯特意钻好的小孔了。” “我同意你的分析……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消息。” 韩易冲相向而行的那辆皮卡招手，示意对方先踩下油门，驶离这条越来越狭窄的山路。待路况安全后，才继续说道。 “大卫-克莱默这边，向董事会正式提出申请，要求雇edycentral的艺人总监米罗-特雷尔，担任喜剧巡演部门的负责人。” “他也想当总裁。”小如一针见血。 “这是肯定的。”赵宥真应和，“吉姆本来就是董事会主席了，再让他放个总裁进去，整个公司就是他一家独大了，彼得怎么说也得找个人出来打对台。” “这就很让人苦恼了。”韩易抓抓后脑勺，脸上欣赏的笑意越来越浓，“这个其实就是我想找你们一起来头脑风暴的问题，两方的意图都很明显，我该帮谁呢？” “一定要帮一个人吗？” “不帮人，怎么拿好处呢？”韩易的左手举到半空中，食指、中指与大拇指凑在一起搓了搓。 “既然要拿好处，那就三个人的好处一起拿。”徐忆如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三个人都拿？怎么拿？” “我没记错的话，之前的uta董事会，有两个co-president吧？”赵宥真接过话头。 “是的，吉姆-伯库斯和马蒂-鲍尔。” “董事会主席都能有两个，总裁为什么不行呢？” “你的意思是，同时支持吉姆-伯库斯和彼得-贝内德克？” “看起来是这样，但实际效果不同。”赵宥真摇摇头，“你想一下，易，现在uta的三个大人物里，彼得-贝内德克看起来是个闲人，但实际上到处都是他的……弟子。不光是大卫-克莱默，杰伊-苏斯管理的部门里，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属于他的派系。吉姆-伯库斯更不用说了，董事会主席，一个有实权有军队的吉祥物，那就不光是吉祥物了。” “实力最弱的，其实就是ceo杰瑞米-齐默，要是再设一位总裁对他加以限制，那他就彻底出局了。” “对，我也同意。”徐忆如将两根食指伸直，拼在一起，“不管选彼得的人还是吉姆的人当总裁，杰瑞米-齐默影响力大幅下降都避免不了。唯一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的方法就是……” “让两个人都当总裁。”赵宥真说道，“两个人都是总裁，那么，两个人就都不是总裁。” “嗯，现在本来也就是两个副总裁管uta最重要的两条线。他们如果同时升任总裁，那也就是薪水和职位看起来高了一点而已，本质上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到时候哪个总裁能管到你影响力比较大的音乐部门，哪个总裁可以管理人事、财务还有法务之类核心后端部门，都是需要你和凯伦还有……那个柏汇的经理我忘记名字了，但就是需要你们三张票，才有可能通过决议。” “那个时候，他们想把蛋糕重新划一刀，就得先给你足够的利益才行。而且，杰瑞米的权力也不会被削弱，如果他自己操作得当，甚至还可以增强，但那个就不是我们要帮他考虑的问题了。” “既然他们现在有了要变动格局的想法，那就顺着他们的意思来。这样折腾一圈之后，他们自然会发现你的重要性。你刚刚吃饭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你怀疑他们想要引入新的资方来制衡你。所以……就没有必要跟他们客气了，让吉姆和彼得知道，哪怕他们找了新的资方进来，虽然你的影响力会降低，但手里面的股份和票额是实打实的。哪怕他们再出让40%的股份给别人又怎么样？你不点头，他们照样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你这边面临的，最坏的情况，就是失去彻底掌控uta的可能性。但他们面对的最坏情况是什么呢？是只要你不放弃自己的股份，那么你还在董事会一天，他们就要难受一天。” “到了那个时候，我相信会主动有人找你联合的啦。” “大概率是杰瑞米，他的需求最迫切。” “是喔，我也觉得。” 你一言我一语，徐忆如和赵宥真将韩易心底尚未成形的灵感麻线，绣花般细腻缜密地罗织成了一张思维网络。 什么是真正的灵魂伴侣？ 光知道吃吃喝喝、情情爱爱，肉体上对彼此有吸引力，精神上习惯了对方的存在，那属于bootycall的范畴。 绝大部分的恋爱，都始于此，也终于此。 再深一层，双方有契合的价值观，相同的行为模式，对爱情、婚姻和生育的看法一致。这就能称得上是搭伙过日子的好伙伴了。 走入婚姻殿堂的新人们，基本上都能满足这一点，却仅能满足这一点。为什么现代社会每个国家的离婚率都居高不下？因为三观和行为，会随着收入、阶层和年龄的变化而变化。青年时期坚定的丁克，到鬓角冒出银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后代的渴望。 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在韩易看来，真正所谓长久的爱情——或者剥离这种虚无的概念，只说能够持续终生的陪伴——建立且只建立在一个前提上，那就是，当你面前的这个人，褪去所有的身份识别。外貌、财富、权势、年龄、家庭，甚至是性别之后，一个仅保留大脑与灵魂的人类，是否依然对你有价值，是否依然能让你心生钦佩，是否依然能与你同频共振。 徐忆如和赵宥真，无疑都能做到这点。 她们俩，不需要用女性做定语。用九十八个性别里任何一个性别的标准来衡量，她们都能称得上顶尖。 每次他分享工作或者生活中的细节，徐忆如和赵宥真做的，并不仅仅是认真倾听而已。她们穿越在他思想的迷宫里，优雅地在他出口或者未出口的想法间旋转，帮他挑出最符合真实心意的那一个。她们对他本人，以及世间万物的洞察力，不能被称作“feedback”，反馈，而更应该被称作“revtion”，启示。 韩易是个对自己俗人身份并不感到羞愧的俗人，他乐于承认，赵宥真和徐忆如吸引他的起点，确实是那两张脸蛋。如果没有这种出尘脱俗的颜值，他也不会想要去了解她们的内在。但同样，韩易也能看清一个事实，那就是，跟两人在一起呆得时间越久，外貌吸引他的程度就越低。 人类就是这样，再好看的脸，让你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看，看上一个月，也会觉得稀松平常。更何况在好莱坞这种人类美好躯壳的聚集地，不说芭芭拉-帕文，就是选角办公室外任意一个失意的俏丽演员，也有她独特的魅力。 之所以韩易身家暴涨之后，依然对小如和宥真难以割舍，正是因为同频共振。 她们不仅能跟上他的思维，还能挑战并提升他的思想。 这让韩易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与她们在一起，他的想法不会只是黑暗角落里无人问津的自画像，而是黎明破晓前的卢浮宫议政厅里，等待向世人展示的蒙娜丽莎。 策展人，徐忆如、赵宥真。 遇到这样一个不管作为“人”，还是“女人”，都无可挑剔的完美对象，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同时遇到两个，又是一场多么让人痛苦的噩梦？ 想到此处，韩易在心中再一次叹气。这半个月他在心里呼出的二氧化碳，足以让地球再变热几度。 他哪里会不清楚这段时间，干什么事情都是三个人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要让他迈出决绝的那一步，真的做不到。 “要是这件事，跟uta一样简单就好了。” “哈？” 徐忆如只听到韩易含糊的低喃。 “你在说什么喔？” “我说啊，uta这件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呢，也简单。” 韩易深吸一口气，按下挂在方向盘左侧的遥控器，面前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金属大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应声开启。 “谋定而后动，在心里写好所有的结局，然后等他们出招就行。” “要相信，不管未来发生什么，都是最好的安排……嗯，不对，哪怕不是最好的安排，也是老天爷最愿意给你的安排。完全掌控uta也好，失去uta也好，只能获得一半……也好。先调整心态，调整心态。” 没等愣神的两个姑娘仔细品味他这段明显不是在说uta的话，韩易向右猛打一把方向盘，踩下油门，朝地下车库疾驶而去。 “还没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的自己去面对吧。” “now，who''sreadyforsomesethmeyers？”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麦迪逊的深夜首秀 “怎么会想到选塞斯-迈尔斯的？” 徐忆如把脚缩回薄毛毯里，看了一眼身边的赵宥真，轻声问道。 7月22日凌晨零点三十七分，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周遭万籁俱寂。左右两侧绵延四五英里都是独栋住宅区，北边的山麓与水库挡住谷地传来的噪声，南面也有贝莱尔乡村俱乐部，和一整片已经陷入沉睡的u校园，作为别墅与繁华都会区之间的缓冲带。 这个时间点，好莱坞大道上的academ人满为患，酒精和药物混合挥发的味道，一个街区外的好莱坞第一长老会教堂都能闻到。市中心的潘兴公园周边，裹着三四层棉衣的流浪汉，冷眼旁观警车拉起警笛呼啸而过，去追逐那些嗨到快失去意识的醉驾或者毒驾者。再往南走十五分钟，看到马丁路德金大道的路牌之后，现实版《人类清除计划》的游乐园就到了，在那里，一旦入夜pd就变成了收尸队。 靛蓝色的雪佛兰在低矮的土墙前驶过，留下一串弹孔，和真的变成血人的血帮成员。半小时后黑白相间的警车姗姗来迟，看了一眼现场，拉起亮黄色的警戒带，便赶赴下一处凶杀案现场。 夜晚的洛杉矶有一千张面孔，贫富光谱由左至右，隔一条大道都是地狱和人间的区别。 位于光谱最右端的韩易，很幸运的，只看得见浮在云端的天使之城。 让隐藏在墙体内的玻璃幕墙延展开来，将草坪、泳池与太平洋吹来的海风隔在室外，常年保持在72华氏度的恒温系统，比美国人习惯的温度要高得多，但却是最适合亚洲人的体感。再加上菲力克斯和哈罗德下班之前为三人准备好的宵夜零点，没有哪处地方，比现在的休闲区，更适合三人观看深夜脱口秀的了。 嗯……这样说也不完全正确，要说观影体验最好的地方，其实还得是别墅里的私人影院。 但心里有鬼的韩易和徐忆如，绝不会让赵宥真踏进他们的犯罪现场。 看电视就得在客厅里，这是韩易义正词严的借口。 “啊，这个……” “因为按照麦迪逊-比尔现在的咖位，三大电视网里面，就塞斯的节目她可以上一下。而且maddecent之前一直跟defjam合作，总体来说跟环球系的公司关系好一些。” 赵宥真不好明说的事实，作为老板的韩易当然可以直言不讳。 美国现在有六家主要的无线电视网，cbs、abc、nbc、fox、cw和bs属于半官方性质的非营利性组织，属于平时没什么人看，公布收视数据都是按月或者按周来计算。cw电视网2006年才成立，由华纳兄弟和cbs旗下之前经营不善的两家电视网，wb和upn合并而成。电视剧领域有些小爆款，但平均58岁的收视人群年龄让他们的广告收入和盈利能力一直拉不上去。 fox，1986年由默多克创立，企业的终极目标，就是挑战1950年代至1980年代称霸电视领域的cbs、abc和nbc的三大电视网。到2016年为止，fox电视网是所有想要成为“第四电视网”的选手中，最接近胜利的一个。2004到2012年，连续8年成为18-49岁收视人群里收视率最高的免费电视网，更是在2007-08季度拿下全美平均收视率第一的殊荣。 但相比起电影和音乐，电视行业是一个极其看重资历和传统，同时观众的收视习惯改变也最少的领域。虽然偶尔有超越三大电视网的表现，但总体来说，cbs、abc和nbc的地位依然不可撼动。 深夜脱口秀，这种美国电视业六十年来最具标志性的传统节目，就是三大影响力的最佳证明。 约翰尼-卡森、杰-雷诺、柯南-奥布莱恩、大卫-雷特曼……人们已经习惯了伴着孔雀台、字母台和大眼台名嘴们的声线，以及现场录制的罐头笑声入睡。fox不管怎么换花样，花心思，也无法改变美国人中部时间晚间23:35，东西海岸00:35的收看模式。 如果说棒球和橄榄球是新老交替的americanpastime，那么节目形式永远固定的深夜脱口秀，就是常看常新的americanbedtime。 许多人把1999年至今，称作美国电视业的第二个黄金时代，甚至比1947-1960年的第一个黄金时代还要出彩。一大批质量卓越的电视节目，不管是电视剧、真人秀还是竞技类节目雨后春笋般大量涌现，这种繁荣，亦在深夜脱口秀这个隐秘兄弟会般的小圈子里有所体现。 有线电视台方面，hbo在脱口秀领域表现最为出色，晚上十点的政治讽刺类节目《比尔-马赫脱口秀》，十一点的《约翰-奥利弗上周今夜秀》，都是深受年轻人追捧的网络热门，再加上喜剧中心特雷弗-诺亚的《今日秀》，以及bravo电视台的《与安迪-科恩一起观看现场直播》，光是付费频道里，基准线以上的优质脱口秀就有四档之多。 而公众电视网的竞争更加激烈，与nbc不欢而散的柯南-奥布莱恩在pbs常驻，abc的王牌脱口秀节目《吉米-基默直播秀》已经连续播出了十三年之久，cbs去年聘请了斯蒂芬-科拜尔来接任大卫-雷特曼的《晚间秀》，同时还有来自英国的詹姆斯-柯登取代克雷格-弗格森主持《深夜秀》。而nbc这边，则是2014年大洗牌之后，先后上位的两个周六夜现场前卡司，nbc自家人，吉米-法伦和塞斯-迈尔斯。 噢，差点忘了，凌晨一点四十五分，还有一个病恹恹的好声音主持人卡森-戴利在nbc做着没什么人看的《最后通话》。 七档深夜脱口秀节目里，两年以来平均收视率最高的，当属《吉米-法伦今夜秀》，每晚能吸引317.3万观众收看。但2015年9月开播的斯蒂芬-科拜尔来势汹汹，上个月的数据，他的《晚间秀》每晚已经能吸引到319.5万名观众，反超了吉米-法伦，如果这样的势头保持下去，那么他势必将成为2016-2017年的夜间收视率冠军。 每晚三百万人观看的谈话类节目，主力收视人群排除了幼童和老人，都是有强大消费能力的社会中坚力量，吉米-法伦和斯蒂芬-科拜尔的节目，自然成为了好莱坞各路明星最佳的常规宣传阵地。 看看吉米-法伦这周的嘉宾名单就知道了——布莱克-莱弗利、瑞秋-麦道、克里斯-派恩、伊德瑞斯-艾尔巴、海蒂-克鲁姆、米拉-库尼斯，还有今晚登台的金球奖得主艾丽西亚-维坎德与席琳-迪翁，都是已经功成名就的大咖。 就连音乐嘉宾，也强得可怕，7月18日特洛伊-希文，7月19日卢卡斯-格雷厄姆，7月20日a$apmob，7月21日席琳-迪翁亲自上阵，没到过公告牌前五名，还真不敢拿起吉米-法伦秀的麦克风。 斯蒂芬-科拜尔也是同样的情况，而且他的团队挑选的嘉宾，还要更偏政商界一些，哪怕来自好莱坞，也是一些个性十足的资深老炮。光这周，就有马克-库班、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和比尔-马赫。科拜尔更喜欢跟嘉宾讨论一些有深度的社会议题，间或才会带上一点幽默的娱乐性话题，这是他在喜剧中心就一以贯之的采访方式。 让青少年明星、instagram网红麦迪逊-比尔上他的节目，不仅没有效果，还会遭到反噬，莫名其妙多出一大堆恶评。 至于万年老三吉米-基默，虽然收视人数一直没法突破三百万，总在两百六十万附近晃悠，但胜在节目稳定且播出周期长，是目前三大电视网中资历最老的脱口秀节目。十三年的时间下来，吉米-基默的艺人预定团队早就积累了极为丰富的资源，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排不过来的嘉宾，没有请不到的大咖。塞尔玛-海耶克、休-格兰特、摩根-弗里曼，这些人都是连着三天排队到好莱坞共济堂来接受采访的。 麦迪逊-比尔想要上吉米-基默？就连音乐嘉宾都排到了明年年初。碧梨-艾利什的那场演出，也是因为applemusic与abc的合作项目，才安排上的。 而倒数第二个选择，詹姆斯-柯登的深夜秀，刚开播第一年还干不过同档期的塞斯-迈尔斯，但凭借拼车卡拉ok等一系列片段在youtube上的迅速发酵与广泛传播，詹姆斯-柯登的节目收视率目前已经跟塞斯-迈尔斯不相上下，超越他只是时间问题。更重要的是，同台的斯蒂芬-科拜尔喜欢严肃话题，詹姆斯-柯登就反其道而行之，专攻娱乐圈明星，在嘉宾预订方面花了大力气，其他环节砍掉不做都没关系，音乐嘉宾詹姆斯-柯登可以自己当，但是谈话的嘉宾咖位必须要拿足。 因此，挑来挑去，除了pbs的柯南-奥布莱恩和nbc的卡森-戴利之外，真正符合麦迪逊-比尔目前等级的，也就只剩下了《塞斯-迈尔斯深夜秀》。 塞斯-迈尔斯通过《周六夜现场》中每日播报的搞笑新闻主播之位一举成名，接手深夜秀之后，考虑到忠实观众的喜好，他把大力气花在了政治新闻、社会新闻和时政点评上。特别是2015年乔恩-斯图尔特暂离电视圈之后，塞斯-迈尔斯更是将“长形式政治喜剧”的风格变成了他在深夜脱口秀市场上的立足之本。 “对于他来说，每晚访谈的嘉宾，反而没那么重要，因为深夜秀收视率最高的片段，本来就不是采访环节。”韩易一边观看节目，一边洋洋洒洒地为徐忆如解释着瀚音乐与maddecent宣传推广人员的选择，“你知道所有的美国脱口秀节目，一晚上基本上都有两个访谈嘉宾，一番咖位大点，二番稍微没那么有名。塞斯-迈尔斯一个月的节目单里，大多数一番嘉宾，在别的节目都只能坐二番。而二番嘉宾平时可能上不了三大的脱口秀。” “这就是麦迪逊-比尔能上今晚二番嘉宾位的原因。” “但她同时也是音乐嘉宾欸。”徐忆如给麦迪逊找补，“二番加音乐嘉宾，也很厉害了吧。” “那是因为他们节目组今晚就没想过要排音乐嘉宾，顺手而已。” 韩易笑着歪了歪头，说道。 “当然啦，能有这种安排我已经很满意了，毕竟麦蒂之前什么脱口秀节目都没上过，最多做点电台采访，第一次电视访谈就能上三大，算是个不错的开始。我只是说，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而已。”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我相信你。” 徐忆如皱皱鼻子，冲韩易露出一个鼓励式的甜美笑容。 “贾斯汀-比伯七月下旬会上吉米-法伦和詹姆斯-柯登，diplo八月份上吉米-法伦和艾伦秀。这首歌不光有麦迪逊宣传，其他两位艺人都分别安排了访谈。” 赵宥真瞥了瞥小如，面无表情地复述着两位大牌得多的合作嘉宾的电视访谈行程。 “至少电视曝光这块，《coldwater》宣传规格很高。” 这股学长加油的歪风邪气，宥真今天非得把它压下去不可。 拉着徐忆如在长沙发上共享一张毛毯，让韩易隔开一段距离，坐在单人沙发上，也是同样的原因。 说好要一对一盯防，那就要盯防到位。 趁不注意上了一垒，这个二垒，赵宥真是绝对不会让她盗走的。 “言论自由？我知道有很多人指责我，说我不尊重言论自由。但，嘿，言论自由和仇恨言论，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确实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感谢你今天到场跟我们分享这些……女士们先生们，美丽的莱斯利-琼斯！休息后我们还有更多精彩环节，别离开，马上回来！” “嗨，我是保罗，用verizon的时候，我习惯了问‘你能听到我讲话吗’——现在不用了。现在我用sprint，因为……你猜怎么着，已经2016年了，每个通讯服务商都做得很棒。sprint的服务网络覆盖面只比verizon少了1%，但资费却比verizon、at&t和t-mobile要便宜50%。所以，我换到了sprint，数百万人也做出了跟我一样的选择……” “儿童款超级英雄t恤，6.97美元一件。更省的价格，更好的生活，沃尔玛。” “梦想家、寻找家、拥有家，” 来自棒球繁盛地区的徐忆如与赵宥真，正在展开一场相当激烈的棒球赛。而处在风暴中心的韩易，则全然没有察觉，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来自2016年的电视。 重生以来，韩易打开电视机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今天为了麦迪逊-比尔的访谈特意调到nbc的韩易，瞬间便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时代气息所包围。不管是一番嘉宾莱斯利-琼斯正在宣传的新片《捉鬼特工队》，还是原来不屑一顾的商业广告，都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毕竟，所谓的青春，除了那寥寥几个值得铭记一生的重要时刻之外，绝大多数都在这些平凡的琐碎日常里悄然逝去。每一声音乐，每一句对话，都会像塞斯-迈尔斯2016年寻不着半分灰白痕迹的短发那样，变成回不去的曾经。 聚精会神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莱斯利-琼斯十来分钟的访谈，和五分钟的广告时间飞快过去，待塞斯-迈尔斯再次出现在屏幕里，今晚的第二场访谈，也即将拉开序幕。 “欢迎回来，各位，我们下一位的嘉宾，是在youtube上被发掘后便一鸣惊人的音乐新星。她拥有数百万粉丝喜爱的嗓音，和制作冠军单曲的才华，今晚她将与我们分享她的新计划，并带给我们一些惊喜。她年轻甜美，天赋卓绝，业内最知名的音乐人，都排着队跟她合作。” “女士们，先生们，请热烈欢迎才华横溢的麦迪逊-比尔！” 在现场导演的指挥下，康卡斯特大厦nbc8g录影棚内的285位观众发出几乎快要将屋顶掀翻的尖叫、欢呼与掌声——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喜欢麦迪逊-比尔，这只不过是免费参加录制的“幸运儿”们，需要配合节目组展现的热情而已。 镜头缓缓向右移动，身穿深蓝色西装衬衫的塞斯-迈尔斯站起身来，与现场观众一道鼓掌，欢迎麦迪逊-比尔的到来。仿照克莱斯勒大厦搭建的背景板后，光彩照人的麦迪逊-比尔娉婷而出。 为了今晚的节目，麦迪逊-比尔、赵宥真与瀚音乐的团队在配套着装方面颇费了一番功夫。作为instagram上最炙手可热的时尚红人，她的每一副妆容，每一套搭配，都有无数少女争相模仿。第一次登上三大电视网的节目，公司和她本人，自然都希望能在更大范围内，将她的潮流人设夯实。 今天，她上身是一件来自纪梵希，材质顺滑的黑色丝绸上衣，袖口与领口上还有精细的蕾丝绣边。这种选择，在深夜节目需要展示的复杂成熟度，与麦迪逊本人的青春锋芒之间，达成了巧妙的平衡。下半部分量身定做的黑色高腰长裤来自圣劳伦，脚踝处略微收紧的合身款式非常适合麦迪逊-比尔，既展现了复古的经典风格，又能很大程度上保持现代的时尚感。 鞋品方面，赵宥真帮麦迪逊挑选了一双克里斯提-鲁布托的黑色尖头漆皮高跟鞋，鞋底是品牌的标志性红色。鞋跟的高度不是太夸张，这样一来，麦迪逊坐着和塞斯聊天的时候，才会感到舒适。麦迪逊-比尔对高跟鞋的排斥人尽皆知，参加任何正式场合，都要在包包里装一双平底鞋，拍完照就赶紧换上。这次上塞斯-迈尔斯的深夜秀，需要在摄像机前坐至少十五分钟，因此，矮跟就变成了拯救麦迪逊的唯一选项。 至于配饰，登台的麦迪逊化繁为简，只保留了最简单的项链、耳环、戒指三件套。项链是来自蒂凡尼的精致银色颈圈，耳环是一对来自卡地亚的简约钻石耳钉，再搭配上一只宝格丽的serpenti系列蛇形戒指，低调内敛的奢华，为麦迪逊镀上一层恰到好处的耀目光华。 接下来是让麦迪逊-比尔突破五百万粉丝的经典妆容，glossier的有色面霜打一层浅底，nars的光彩遮瑕霜再涂两层。charlottetilbury的轻盈乳霜轮廓配方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脸颊，beautylightwand点缀在各个高点，随后使用她最崇拜的歌手蕾哈娜的美妆品牌fenty，打造出被阳光亲吻过的小麦色泽。 一只裸色的charlottetilbury唇膏，使麦迪逊-比尔丰腴的唇瓣在录影棚聚光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立体而诱人，与她垂在肩头，蓬松的波浪棕发交相辉映。不需要翻看推特，韩易也能猜到，此时应该有上百条夸赞麦迪逊天使容貌的推文实时刷新。 “欢迎来节目作客！” 塞斯-迈尔斯绅士手与麦迪逊-比尔拥抱了一下，将后者引到沙发前，待麦迪逊-比尔绽出灿烂笑容，向录影棚内各个方向的观众依次挥手致意后，才与今天的二番嘉宾一道坐回位置上。 “谢谢你的邀请！很高兴来这里。” 昨天还在波士顿的td花园为10357名乐迷献唱，今天一大早便赶到洛克菲勒中心上妆参加节目，麦迪逊-比尔的声线无可避免地有些沙哑而疲惫，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给人的整体观感。非要说的话，这种惫懒的嗓音，反而让她显得更性感了些。 “麦迪逊，很高兴今晚你能与我们一起……我听说这是你第一次登上深夜脱口秀节目？” “是的。” “任何一档深夜脱口秀节目？” “任何一档。” “你现在在这里了……”塞斯-迈尔斯扬起手臂，指向观众席，问道，“什么感觉？” “像是在做梦一样。”麦迪逊抬起右手，食指在太阳穴边打转，“今天在化妆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上帝啊，我居然要上塞斯-迈尔斯秀了！” “我吗？”塞斯-迈尔斯单手托住下巴，看起来兴味盎然，“为什么？” “我最喜欢看喜剧类的节目，从小就看很多喜剧中心，当然还有周六夜现场。周末播报是我最喜欢的环节，你和斯特凡……” 麦迪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观众席传来的又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所打断。她所提到的“斯特凡”，是塞斯-迈尔斯主持的周末播报节目中，由snl的另一位常驻演员比尔-哈德尔饰演的。一位了解纽约所有怪奇去处的同性恋玩家，同时跟塞斯-迈尔斯有一段长达数年，让无数snl粉丝疯狂的电视恋情。 “我还想今天能见到斯特凡的。” “斯特凡，斯特凡在家里，你知道的，总是丈夫在外面赚钱。”塞斯-迈尔斯大笑几声，诙谐地回应道。那段小品实在太过成功，走到哪里塞斯-迈尔斯都需要面对“斯特凡在哪儿”这个问题，他的大脑里随时都准备着十几个不同的答案。 “麦蒂看起来很自然欸。”徐忆如感叹道，“一点也不像第一次上脱口秀节目。”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适合站在镜头前吧。” 说到这里，韩易忍不住将视线从屏幕前收回来，投射到徐忆如身上。 这个时空的徐忆如不知道，上一世，她也是这种，天生就适合站在镜头前，毫不怯场的大家闺秀。第一次作为记者出现在外面里，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讲，只是在某个发言人的背后举话筒，就引起全宝岛的热议，ptt上一天刷出几十条新帖，都在找这个白到发光的女记者究竟是谁。 “说实话，听到你喜欢我在《周六夜现场》的表现，还让我觉得挺惊讶的，因为你年轻到难以置信，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对，嗯，上一代的snl感兴趣。” “不，我其实一直都喜欢复古的东西，beegees、thezombies……噢，抱歉，我不是在说你复古，塞斯。我的意思是，我喜欢，经典的、有品位的东西。” “比如我和斯特凡？” “你和斯特凡，是的。” 莱斯利-琼斯与塞斯-迈尔斯今天讨论的网络霸凌话题多少有点沉重，二番嘉宾麦迪逊-比尔一上来就用口拙的方式制造了好几个笑点，让录影棚内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下来。 “那我必须把你带回家去，让斯特凡给你做点炖菜吃了……now，麦迪逊，回到正题来，为什么我会说你年轻到难以置信，是因为，今天我们的制作人告诉我，你是——这是真的，各位——近一年来，登上深夜秀，最年轻的嘉宾。” “我吗？”麦迪逊扬起眉毛，惊讶地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十七岁，对吗？” “是的，我刚满十七岁。” 现场导演刻意引导的掌声里，塞斯-迈尔斯一脸钦佩地摇摇头。 “但你的第一首单曲发行，是在2013年，三年前。” “没错。” “也就是说，你十四岁就出道了。” “可以这么说……嗯，事实上，签下第一份合约是在2012年。先发了一首《怪物高中》的主题曲……噢，看来有很多《怪物高中》的粉丝。”麦迪逊-比尔摊开手，向台下听到这个名字就尖叫的粉丝笑着点头致意，“然后过了几个月，才出的第一首单曲。” “你让整个过程听起来有点轻描淡写，但了解你的人都知道，你的一夜成名，跟贾斯汀-比伯相差无几，甚至发掘你的那个人，就是贾斯汀-比伯。” “对，那是一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故事。” “听说在那之前，你就是贾斯汀的粉丝。” “没错，他最大的粉丝，所以能够跟他签约，就是梦想成真的瞬间。” “怎么发生的？” “我在youtube上发布了一个埃塔-詹姆斯的《ast》的翻唱视频，本来只是为了给我本地的朋友们看。但有一天，我在上学的时候，突然有朋友给我发了一个链接，说‘麦迪逊，你必须现在点开看看’，我打开一看，发现是贾斯汀在他的推特上分享了这个视频。我简直不敢相信。在几个小时内，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把你和你的视频公之于众了。” “可以这么说。” “对于这一点，我相信很多你的粉丝都对贾斯汀抱有感激之情……你呢，你对贾斯汀当时的那条推文什么看法？太早了？还是说恰到好处，就是你想要的？” “我非常感谢贾斯汀的那个举动。它不仅给了我的职业生涯一个开端，也让我看到了……资深艺术家支持新人的重要性。对于他，除了感激之外，我没有别的话可说。在很多方面，他都是我的指路明灯，提醒我在一个经常要求与众不同的行业中保持真实。与他的友谊，是我相当珍视的一个。” “很少听到有人叫贾斯汀‘资深艺术家’。”塞斯-迈尔斯的调侃引起全场哄笑，“我的意思是，他确实特别棒，但是‘资深’这个词……” “我想这向你展示了我有多年轻。”麦迪逊缩缩脖子，“你在我眼里，也是资深主持人。” “如果贾斯汀都是，那我肯定是……或者说叫化石主持人更合适。” 塞斯-迈尔斯睁大眼睛，双手在半空中不停画着圆圈，这是他进入重要话题时的惯用动作。用这样的方式吸引嘉宾与观众的注意，也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话题的敏感性。 “我可以看到你对贾斯汀，和他为你提供的团队的尊敬，这样的尊敬，是否会让你在工作的时候有些……无所适从呢？见到自己喜欢的偶像是一回事，为他工作，达到他认可的标准，又是另一回事。” “就像我说的那样，塞斯，我永远都会对贾斯汀和他的团队对我的支持心怀感激。”麦迪逊-比尔向右上方抬了抬眼，似乎在酝酿措辞，又像是在搜寻回忆，“但我必须承认，他们总是对我抱有最高的期望和标准。有些时候，确实会让我紧张而慌乱。你知道，当贾斯汀-比伯这样的人对你有信心时，你无法不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希望满足甚至超越他赋予的期望。这既是一种动力，也是一种威慑。它推动我更加努力，但在这个过程中，也教会了我，该如何在这些高期望中，相信自己，并且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是你……选择与贾斯汀暂时说再见，追寻自己道路的原因吗？”塞斯-迈尔斯是一个对嘉宾相当友好的主持人，再尖锐的问题，他都会用尽可能委婉的方式送进对方耳朵里。 “塞斯，我认为外界存在一个误解，认为我和贾斯汀可能已经走到了分岔路口。但事实是，我们从未真正分开。他一直是，也将继续是，一个忠诚的朋友，一个每一步都在支持我的朋友。他经常提醒我，作为一名音乐人，我不应该被定义为哪个唱片公司签约的歌手，或者哪个经理代表的艺人，而是应该通过辛勤工作和不懈努力，打造属于我自己的，独特声音与形象。 我有意识地选择独立发展，其实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贾斯汀的启发。他向我展示了独立的重要性，告诉我在这个广阔的音乐世界中，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旅程是多么重要。特别是在这个时代，音乐人保持独立性是至关重要的。我们的职业生涯，是一段雕刻自己的道路。在这段道路上，我们必须保持做出选择的自由，确保自己不会只是一个产品，而是一个有灵魂、有故事要讲的艺术家。” 曾经刻意模仿谷地女孩口音的麦迪逊-比尔，此时完全恢复了她自己标准且骄傲的东海岸口音。发音清晰圆润，内容字字珠玑，现场的观众没等导演提示，就自发地为这个早熟的十七岁少女鼓起掌来。 很难想象，这竟然是她临场发挥的回答。 录影棚内和电视机前不知内情的观众也许会有这样的感慨，但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三人，坐在她对面的塞斯-迈尔斯，包括她自己，都知道实际情况是怎样的。上节目之前，塞斯-迈尔斯的编导团队已经与人予管理的赵宥真沟通并修改了几版台本，大多数过于尖锐的问题都被宥真删去，但深夜秀的团队坚持要留下这个问题，否则就会“重新考虑麦迪逊-比尔是否适合这个节目的整体风格”。 不难理解，麦迪逊-比尔本身的大众知名度不够，想要上三大电视网的节目，肯定要带着贾斯汀-比伯蹭蹭热度。这本来是一件很难让斯库特-布劳恩的sbprojects点头同意的事情，但毕竟贾斯汀与diplo和麦迪逊有一首新歌要发，适当带带之前的老话题，有助于歌曲话题性和曝光度的增长。而且瀚现场刚给斯库特的艺人打来一百多万美元的定金，这点小问题，自然能够顺利解决。 麦迪逊-比尔这段流利顺畅的回答，出自瀚音乐的宣发团队之手，只不过她自己根据语言习惯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而已。 十七岁的麦迪逊，还不是一个能够在镜头前收放自如，不管被问到什么问题都应答如流的成熟艺人，有公关团队从旁协助，也无可厚非。 而且，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台本完整地背下来，并表现得真诚大方，又甜美优雅，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我喜欢你的说法，有灵魂、有故事要讲的艺术家，我想这是今天的美国，在任何行业，都非常需要的那种人。”说到这里，塞斯-迈尔斯做出了他另一个经典动作，将五根手指张开，夸张地屈成拱形，放在桌面上，“nowwiththatinmind，我很兴奋能够向观众们宣布……这是我们第一次公布这个消息吗？” “不是，我们发过一些贴文，但由你来宣布肯定有特殊的意义。”麦迪逊双手抱膝，笑着回答道。 “我也感觉不胜荣幸……我很兴奋地向大家宣布，麦迪逊与贾斯汀，还有diplo！合作的最新单曲《coldwater》，即将于明天全美上架！”塞斯-迈尔斯从桌子里抽出《coldwater》的黑胶实体唱片，放在桌面上，“你能告诉我们更多有关这首歌的信息，和它背后的灵感吗？” “当然可以，塞斯。《coldwater》在我们三个人的心中都占有特殊的地位。这是一首将我的声音、贾斯汀的标志性声线和diplo的出众制作技巧完美结合的歌曲。这首歌的主题是，关于从始至终，一直坚定地支持某人，并始终在他们身边，引导他们，无论情况多么困难，都不会轻言放弃。我想你也听到了，对我来说，这确实是有很特别的意义。可以说是我过去一年的人生写照，有那么多人无私地帮助我，我才能今天坐在这里，跟你分享我的作品和我的艺术。 从一开始，我在听到这首demo的时候，就感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正式录音时的氛围更是……妙不可言，我们真的相信我们正在创作的，不仅仅是我们自己会产生共鸣的音乐，还会让更广泛的听众在歌曲里找到他们的人生故事。不仅如此，这还是那种你一旦听到前几个音符，就会情不自禁随着节奏摇摆的歌曲。朗朗上口、振奋人心，我觉得……我觉得它有潜力，成为2016年的夏日之声。 《coldwater》不仅是一段音乐，更是一种情感，一种态度，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像我爱它一样，爱上这首歌。” “麦迪逊，仅从你谈论它的方式，我就可以明显看出你对这首歌的情感联结。我认为这里的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迫不及待地想听听这首，被你称为可能会变成2016年夏日之声的歌曲。那么，你是否会给我们这一荣幸，今晚为我们现场表演一下呢？” “当然！”麦迪逊的笑容如太阳般耀眼，“我准备好了。” “完美！” 塞斯-迈尔斯看向镜头，大声宣布。 “现在，在纽约为我们带来现场表演的是……” “麦迪逊-比尔！《coldwater》！”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年度主题曲 “ifyoustartmeup， ifyoustartmeup，i''llnever……” 滚石乐队《startmeup》的前四小节还没唱完，赵宥真便睁开双眸，直接将手机闹钟按停。 对于我们的韩国姑娘来说，美食能为平淡的日常赋予鲜活跳跃的色彩，但睡眠只是生命中令人生厌，却又不得不履行的附加条款。与极度重视睡眠，每天都要计算休息时间的徐忆如不同，如果有得选，赵宥真宁愿永远不闭眼，就靠冰美式续命。 这不仅是宥真在首尔的高压社会里养成的习惯，也与她个人的价值观息息相关——生命如此珍贵，为什么要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休憩的虚无中呢？ 事实上，一想到入睡之后，自己便将陷入无感无识，近似死亡的状态，赵宥真就不由自主地会感觉有些恐惧。她知道这是需要去克服的心理问题，但是，嘿，赵宥真很清楚，她本来就是由一个个心理缺陷组成的拧巴个体。 问题像麻绳一样毫无头绪地缠在一起，从哪里改起呢？ 清晨的思维异常活跃，醒来不过一两分钟，赵宥真的脑海里已经做完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自我剖析。她生理性地打了个呵欠，拭去眼角同样是生理性形成的泪花，盘腿坐在床上，点开了手机里最吸引她的那个推送通知。 【majozer与贾斯汀-比伯和麦迪逊-比尔合作的《coldwater》，如何以《leanon》的方式打造大热单曲】 【拉里-巴特利特撰稿，2016年7月25日，nme】 啊，这份稿件出街了。 赵宥真精神一振，抓过床头柜上前一晚准备好的清水，一边咕嘟咕嘟全部灌进肚子里，一边滑动手机，阅读英国最负盛名的权威音乐杂志刚刚在其网站上发布的《coldwater》乐评。 【doyourecall，notlongago……嗯，具体来说，应该是2015年的初夏，当你第一次听到majozer与m和djsnake红遍大街小巷的合作歌曲《leanon》的时候。 那首去年11月，成为spotify历史播放量第一名的歌，你还记得吗？ 是的，如果还有印象的话，你可能会将跟那首歌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与你头一回听《coldwater》——majozor与贾斯汀-比伯和麦迪逊-比尔最新的合作——的感觉，进行比较。 两者之间，有相似之处，但也有细微却显著的差别。 以下，是你应该对这首新单曲，同样感到兴奋的五大原因： 1.它有比伯。 经过2015年的曲风转变，新的贾斯汀-比伯变得更加受人尊重。而这一切变化的开始，正是skrillex，和majozer的主心骨diplo，为贾斯汀-比伯制作的单曲《whereareunow》。在那首歌的歌词里，比伯是一个需要拯救的人，而在《coldwater》中，他却变成了要拯救别人的英雄。听上去，像是一个王者归来的胜利故事。 简单来说，他是世界上任何一位制作人，梦寐以求的主人声。 2.它有比尔。 麦迪逊-比尔一直以其独特的声音和艺术风格，在音乐领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当然，还有她那风靡instagram的时尚风格。尽管比尔在这首歌中的参与程度不高（她在歌曲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才加入），但她的嗓音充满了魅力与深度，表现相当完美。 3.迷人的合成器音轨。 这首歌的合成器音轨与《leanon》相似，但比起《leanon》的慵懒海岛风，它更具生命力和力量感。 4.非常适合remix。 你可以想象这首歌会有多少不同版本的remix，而这只会使它更受欢迎。我们毫不怀疑，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全世界的电子音乐节，和在这些电子音乐节上表演的制作人，都会想方设法地把《coldwater》以某种形式放到演出set里。 5.比尔与比伯的完美融合。 说真的，《coldwater》最大的闪光点，就是比尔与比伯两位音乐天才的搭档。前者是一位大气、经典、震撼人心的纽约歌手，拥有丰富的情感表达能力，和顺滑甜美如巧克力牛奶般的嗓音。后者，则是对歌曲诠释更加深沉，声线沙哑却柔和的世界级流行巨星。为什么之前没人想到把他俩搭配在一起？】 我是不是……让他们写了太多关于麦迪逊的好话？ 赵宥真抿抿嘴唇，认真思考。 在办公室里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现在感觉有点刻意，会不会产生反效果？ 但麦蒂在《coldwater》里的唱段本来就不多，不刻意带上的话，很容易被人忽视变成陪跑。 算了，先起来洗漱，等会儿问问易的意见吧。 心念一定，赵宥真便利落地翻身下床，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这件多少有些紧绷的淡蓝色奥利维亚-冯-哈勒，这才朝这间客卧自带的浴室走去。 光看睡衣的品牌就知道，赵宥真是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借宿了一晚。 准确地说，这已经是第四晚了。 塞斯-迈尔斯的深夜秀，加上广告，每晚的总时长大约一个小时。西海岸时间零点三十七分开播，麦迪逊-比尔的环节结束，已经是一点二十分。这个时间点，两个姑娘肯定不可能自己回家，让韩易送两个地方，未免也太折腾了点儿。再者说，斯特拉黛拉路864号有整整七个卧室，别说两位客人，就算数量翻一倍，也可以照单全收，甚至都感觉不到有什么区别。 于是，徐忆如和赵宥真便顺势住了下来。分别躺在两张国王大床上，辗转反侧的女孩们，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白天，她们可以想尽一切办法，贴身盯防对手。 但晚上怎么办？ 宥真不可能抱着被子去thevermont，非要跟小如挤一张床。而小如也没有任何理由，大晚上的跑到u旁边，就为了盯梢情敌。 漫漫长夜，狡猾的小坏蛋，想做点什么，简直不要太容易。 于是，互相把对方当作小坏蛋的两个姑娘，不需要语言交流，仅凭第二天早餐时几轮试探的眼神，便达成了一致。 杜绝此类现象发生的最好方法，就是……一起住在韩易这边。 小如睡眠浅，稍微有点响动就会惊醒。在绝对安全的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她会特意把客卧门打开一点，保证不会因为隔音效果太好而错过什么重要信号。 宥真睡得晚，大半夜还躺在床上看手机，耳朵竖得尖尖长长，生怕遗漏了半点可疑的声音。 更夸张的是，为了让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转悠的时间更长一些，几天时间下来，徐忆如和赵宥真虽然入睡时间有所差别，但起床节奏却异常一致。洗漱时间较长的赵宥真八点起床，晨间护肤流程相对简单的徐忆如八点十五起床。待两人各自收拾齐整，推开房门的时候，她们通常都会发现…… 相邻卧室的另一个人，也在同一时间，做着同样的动作。 “早上好，宥真姐。” “早上好。” 站在各自的房间门口左右对视，类似的情景，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同住的四天时间里，每隔二十四小时就要重演一次。 再合拍点，干脆我俩在一起好了。 “今天的头发吹得很好看，看起来好浓密。” 牢骚只会在心里发一下，宥真指了指小如格外蓬松，且因为营养摄入足够，休息得也充分，而逐渐由金黄转回浅棕的头发，露出一抹友善的微笑。 “是吗？我在用那种活血的按摩梳梳头，可能有效果吧。”对发量特别在意的小如美滋滋地拍拍头顶，挽起宥真的手臂，“哇，姐，怎么感觉又结实了一点？” “有吗？” “有，这个线条也太夸张了吧！” 像一对真正亲密无间、情同手足的闺蜜一般依偎在一起说着小话，待小如和宥真磨磨蹭蹭地踱到厨房，韩易身前的那盘松饼，已经还剩大概三口的分量了。 “早呀，易易。” 搂着赵宥真手臂的徐忆如，躲在前者视线看不到的死角，冲韩易俏皮而甜蜜地眨了眨眼。 哪怕有灯泡在场，也阻止不了她暗度陈仓地秀恩爱。 “早，菲力克斯已经把早餐给你们做好了，放在那儿呢。你的蛋饼，宥真的煎蛋。” 韩易抬起餐叉，指了一下身后，随即便把视线移回到身前的ipad上。 “一大早就起来玩电脑喔。” 松开宥真，小如负着手，步履轻快地走到韩易背后。 “在看什么？” “杰基那边发来的madcity赞助商情况更新。”韩易喝了口牛奶，将哽在喉间的松饼吞下，才缓缓回答道。 “整理出来了吗？” 赵宥真不动声色地走到徐忆如身边，举止亲昵地扶着小如的肩膀，阻止宝岛姑娘偷偷摸摸往前贴的诡计。 “有哪些品牌？” “你看。” 韩易侧过身子，将ipad往两个女孩的方向推过一点。 “我看看，冠名赞助候选名单，可口可乐、美国运通、丰田、uber、百威、verizon……这些品牌都是想要冠名音乐节的吗？”徐忆如扫了一眼pdf第一排的logo，神情颇为惊奇，“牌子都蛮大的欸。” “还有其他一些公司也对冠名赞助有兴趣，比如宝马美国、科罗娜、绝对伏特加、红牛、iheartradio、喜力、monster、百事可乐，还有个叫什么来着？噢，对，brown-forman，但这些品牌都还没给正式的报价。” “这么多啊？！” “对，因为咱们的音乐节阵容顶级，而且是第一届举办，之前没有收到过赞助，品牌就喜欢我们这种记录比较干净的活动，更方便他们做宣发、讲故事。”韩易点点头，回应道，“当然啦，还是首先要感谢我们强大的商务团队，如果不是从livenation和aeglive挖来那么多人，这些品牌市场营销部门的负责人还真不好找。” “哪家品牌报的最多？”赵宥真微微眯起眼睛，“我记得冠名赞助这边……瀚现场商务部门对外的报价是250万美元。” “嗯，250万美元，并且开放报价。怎么说呢，每个品牌对这个价格，都有自己的理解吧。”韩易退出pdf界面，点开瀚现场ceo杰奎琳发来的邮件，“杰基有提供一个简单的offer对比，可口可乐愿意给270万美元，但要求是全场的所有餐饮都需要由他们来提供，酒精类饮料我们自己可以售卖，但是不能以品牌店的形式入驻，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来冠名，百威英博或者喜力这些就直接别想进场了。” “就多给20万美元而已，直接把现场的餐食和饮料供应拿去了，有点不太划算吧。”赵宥真摇了摇头，对品牌最知名、财力最充足，同时调子也起得最高的可口可乐不太认可。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质疑可口可乐账户的充裕程度，2015年，虽然总营收下降了4个百分点，来到443亿美元的区间，但利润却从71亿美元提高到了74亿美元。 而这家无可取代的碳酸饮料巨头，美国文化最核心的具象化体现之一，保持盈利的周期，比纽约证券交易所大部分上市公司的成立时间还长。 长期稳定的正向现金流，让可口可乐有充足的资金投入到市场推广与广告宣传环节。事实上，可口可乐每年总营收的10%-12%，都会转化为下一年的营销费用。 2016年，可口可乐的营销预算，超过了40亿美元。 除了铺天盖地的报纸、杂志、网站、公告牌、影院和电视广告之外，音乐节赞助，是可口可乐最重视的线下活动宣传阵地。去年，北美音乐节市场品牌赞助总额超过14亿美元，可口可乐一家，便占去了14%。 因此，250万或者270万，对于可口可乐来说就是0.25美元与0.27美元的区别，反正年度营销预算还没批完，为了抓紧完成任务，可口可乐的营销部门甚至希望瀚现场能拒绝270万美元的offer，再多要点钱。 一般的主办方，多出20万美元，便已经能完成许多原本力有不逮的事情。别说把餐饮板块全部外包给可口可乐了，哪怕附加条款是要他们下半辈子只喝可乐不喝水，主办方应该都会认真考虑。 但韩易创立的瀚现场，显然没有这种迫切的需求。 “肯定不划算……也不是，其实跟钱的关系不大，这次madcity到目前为止，哪怕不算我们放在二级市场上的票源，光是ticketmaster和eventbrite的销售额，基本上已经可以收回成本了，赞助这边具体给多少钱不重要，只要不低于我们要求的价格太多就行。” “第一届madcity，最主要的目标，是跟尽可能多的品牌达成合作。” “那准备了多少个赞助位咧？” “最高等级的是钻石独家冠名，250万美元一席。独家冠名权、舞台露出权、全物料全平台曝光、专属客户区域、现场的快闪店区域，我们叫‘on-siteactivationspace’，还有额外的媒体曝光、合作周边、专属的赞助商回顾视频这些，林林总总大概有三十多种权益吧。” “然后，今年只有一个舞台，所以单独的舞台冠名赞助商就没设了。往下走是白金区域赞助，vip卡座、美食广场和停车场区域的冠名有三个。还有两个黄金媒体合作伙伴、三个白银体验赞助商，一个翡翠运输赞助商，和两个水晶生态合作伙伴，加在一起，总共十二个品牌。” “不追求赞助商的均价，只要每个品类都能引进一家，第二年有故事可讲就行。” “如果是这个目标，那肯定就要先pass掉可口可乐，他们要求太严格啦。”徐忆如点了点屏幕，问道，“其他品牌呢？” “美国运通这边也悬，我们大概两个月前开始跟他们谈，两百五十万美元他们可以接受，但他们最想要获得的权益，是美国运通的客户可以优先购买预售票。可ticketmaster那边……比较抵触为不是livenation参与的合作项目开这种通道，而且我们本身也着急售票，所以现在他们觉得合作的意义就不大了。” 美国运通或者discovery这种信用卡，赞助巡回演唱会或者大型音乐节的核心诉求其实就这一个——通过票务优先预售，提高客户的满意度与忠诚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潜在消费群体转化为实际的开卡人数。 在一级票务已经售罄的情况下，美国运通后期再介入赞助的可能性很低。虽然没有正式撤回报价，但是运通那边的电邮沟通链，已经从每天好几条，变成了好几天一条，态度已经足够明显。 “另外四个，丰田、uber、百威和verizon，是主要考虑对象。我个人比较倾向于uber、百威和verizon，虽然都只愿意给两百五十万整，但是uber可以提供音乐节周边三公里的七万份免费打车券，verizon这边，有临时移动基站，还有直播的技术支持。至于百威，酒类饮料我们不需要采购，他们直接带进场，我们搭台销售，然后跟他们五五分成即可。” 最后一块松饼入口，韩易放下餐叉，转过身来，笑意吟吟地看向二人。 “你们怎么看？” “我不是业内人士啦，不太清楚，不过听起来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 不该逞能的时候，小如从来不会强行现眼，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她端起自己那份三文鱼蛋饼，坐到韩易身边，拨弄着嵌在蛋块里的新鲜番茄。 “我觉得主要还是看……看这几个品牌在音乐行业里的介入程度吧。介入程度深，资源肯定更好，能够起到现金赞助之外，别的效用。” “说的很对。”韩易赞许地点点头，看向同样坐到自己身旁，往煎蛋上加胡椒和盐的赵宥真，“你觉得呢，宥真？” “百威。” 赵宥真言简意赅，眼皮都不抬。 “小如虽然不是业内人士，但是分析的方向没有问题。赞助品牌不仅要看他们能给的金额，还要看品牌本身的调性，以及他们对这个行业的熟悉程度。” “百威英博，去年占全球音乐演出行业赞助总额的51%，不光赞助大型音乐节。仓库派对、夜店巡演，也都有涉猎。在潮流音乐领域，没有比他们更愿意了解主办方、帮助主办方的金主了。另外，百威本身就是酒类品牌，有他们在内华达地区成熟的酒精类饮料供应链，madcity可以在这方面省不少力气。别看音乐节好像都是给消费者用纸杯打啤酒，背后的采购、运输、储存还有品控，一个环节做不好，歌迷的体验都会特别糟糕。” “再来，百威这几年赞助电子音乐节和嘻哈音乐节积累了不少经验，瀚现场跟他们的会议，我作为人予管理这边的表演嘉宾代表也参与过两次。他们的北美仓库有一系列制作精良的品牌装置艺术，不仅跟疯狂之城的主题非常符合，也不需要专门为他们去腾出时间和人手搭建。他们自己的搭建团队就在加州，把东西从仓库拉过来，最多三个小时就可以搞定，配件组装一下就好。” “所以，至少在我这里，只要百威愿意做冠名赞助，哪怕只给两百万，我也不会把这个位置给其他品牌。嗯，对了。”咀嚼着略带焦香的蛋白，赵宥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扬了扬手中的餐叉，语调也提高了几分。 “最近几年，百威有跟很多电子音乐人合作，没记错的话，diplo去年的那首《setmefree》就是百威淡啤系列的主题曲吧？我记不太清楚了，但好像这件事我在……” “你在跟百威的会议上提到过？”韩易挑挑眉毛，笑着问道。 “最近开会开得太多，具体说了些什么，真的有点记不清楚……脑子不够用了。”赵宥真略显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但如果我……嗯，残存的记忆正确，那应该……” “你的记忆没出问题，宥真，你确实跟百威提到过diplo和《setmefree》。而且……” 韩易深吸了一口气，把他一大早收到的好消息娓娓道来。 “杰奎琳告诉我，你在会议上，跟百威的营销部门说了一个想法——麦迪逊-比尔、贾斯汀-比伯和diplo，都要登上《coldwater》的舞台。所以，你希望能用这首单曲，作为madcity、瀚音乐和百威的一个延展性合作。《coldwater》可以作为本年度madcity的主题曲，以及——百威这次项目的广告宣传曲，来进行推广。现场演唱这首歌的时候，百威可以录制一个现场版的mv，作为一个营销事件，在线上进行发酵。” “你猜怎么着？” “杰基今天告诉我，百威特别喜欢《coldwater》，很欣赏你的推广提案，这首歌这几天在流媒体上的强势表现，也给了品牌充足的信心。他们今天提出，希望在madcity两百五十万美元的冠名赞助之外……再追加两百万美元的歌曲赞助。” “他们希望，能够集齐贾斯汀、麦迪逊和diplo，找个合适的档期，在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选择一个风景足够独特的地标，拍摄一支超高预算的顶级mv，接棒《setmefree》，作为budlight百威淡啤的2016年度主题曲，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宣发。” “you，yoo-jin……” 说到这里，韩易用餐叉的柄身部位指着停下进食动作，眼睛越睁越大的赵宥真，故意做了一个相当戏剧化的停顿。 “you，hitthejackpot。”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来势汹汹的瀚音乐 “两百万美元吗？” 许久没动过的法拉利250gtswb阿尔派音响里，传出麦迪逊-比尔的惊叹。 此时，韩易正驾驶着这台即使在贝莱尔也算稀罕物件的复古跑车，载上赵宥真，向世纪城的星荟大厦办公室驶去。 2016年7月26日，一个看不到周末尾巴的恼人星期二，学业繁重的徐忆如，从早到晚课程排得满满当当，而韩易今天也恰巧有相当重要的工作安排，再加上小如自己也觉得，如果让易易和宥真姐一起送她去usc，尴尬程度可能会爆表。于是，囫囵吃了两口早餐，韩易便请费亚穆，将坚持要自己打uber的徐忆如送上宾利添越，朝市中心进发。 十几分钟前，两个女孩通过微信悄然达成合意，鸣金收兵，今天最后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住一晚，明天就各回各家。毕竟，虽然韩易家真的超级舒服，没有正常人会不想在这栋4000万美元的豪宅里长住，但女孩子总得要矜持…… 最关键的是，也没带够换洗衣服。 再住下去，徐忆如和赵宥真可能就得穿着奥利维亚-冯-哈勒的睡衣出门了。 而对于韩易载着赵宥真去上班这件事情，徐忆如也没什么太大的担心。 小如了解那个拧巴扭捏的韩国姑娘，消极被动的程度，比起以前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斯特拉黛拉路到星荟大道算上了红绿灯，十五分钟的车程，赵宥真主动发起攻势的概率几乎为零。 而且……那辆法拉利的车内空间，够她干什么的？ 愣头愣脑的宥真，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模式已经被小如揣摩得通通透透，一上车，她就兴致勃勃地给韩易分享cardib与offset正在合作的新单demo，随后又给麦迪逊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刚刚得知的，关于百威赞助《coldwater》mv的好消息。 “怎么给那么多呀？要去哪里拍，月球？” 7月20号在波士顿演出，21号坐车赶往纽约参加塞斯-迈尔斯深夜秀，录制结束，马不停蹄地奔赴jfk国际机场，坐上当日最后一班飞往蒙特利尔的航班，开启两天高强度的加拿大东部巡演行程。 第一天7月22号在蒙特利尔的贝尔中心，为6124名观众开场。下了台，趁黛米-洛瓦托与尼克-乔纳斯的表演间隙，与碧梨搂在一块，挤在更衣室的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便被巡演经理迪伦-巴克曼叫醒，迷迷糊糊地坐上商务车，往多伦多走。 五个半小时的车程，一个小时的彩排，三十分钟的正式演出，好玩是好玩，但累也是真累。本来想第二天飞回洛杉矶给韩易一个惊喜，但下了台之后，麦蒂连回酒店的力气都没有了。在酒店呼呼大睡了十三个小时，麦迪逊-比尔和碧梨-艾利什通过赵宥真跟livenation沟通后，决定选择一种最轻松的方式，那就是提前两天抵达下一场演出的所在地，美国首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先休养一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两个缺乏巡演经验的女孩子演了足足十三场。在睡眠与饮食都不规律的情况下，体重的起伏与脸上冒出的痘痘都是小事，最严重的是，两个人的嗓子都或多或少地有点过载。碧梨的set对音域挑战不大，尚且好一些，但麦迪逊前两天已经到了喝水都会有点隐隐作痛的程度。 为了接下来一个月十八场演唱会的魔鬼行程，麦迪逊与碧梨这两天疯狂养生。一点刺激性的食物都不碰，逮到机会就呼呼大睡，哪怕醒着的时候，也只会用气声说话。 此时此刻，麦迪逊-比尔就在韩易的音响里哈着气。哪怕音量开到最大，也很难从气流的噪声里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语言不影响情绪，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韩易与赵宥真也可以分辨出她语气里的讶然。 两百万美元的mv预算。 什么概念？ 之前有提到过，唱片公司与艺人的签约合作，以项目为基准。一张专辑，就是一个项目。唱片公司向艺人支付预付款，供他们生活，也供他们完成这张专辑的全部制作工作。专辑发行之后，艺人需要通过自己的分成，先偿还掉唱片公司提供的预付款，才能拿到属于他们的那份版税。 换句话说，拿到预付款后，选择怎么花、花在哪里、花多少的，是背着几十上百万美元无息贷款的艺人。 虽然音乐视频，或者说mv，要等到mtv1981年首播后才在美国地区流行起来，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欧洲就有很多艺人在制作音乐录影带了。那个时候，音乐录影带纯粹是作为艺人新歌的宣传，因为录制一段视频，比做个全欧洲宣传巡演还是要便宜得多。 当然，在美国这边，八十年代之前也并非没有音乐视频的存在，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美国境内曾经存在过一种叫scopitone的东西，一种播放16毫米胶片视频的自动点唱机，鲍比-达林、纳特-金-科尔与宾-科斯比，这些老一代的流行明星，都曾为scopitone拍摄过相当具有年代气息的复古mv。 进入二十一世纪，随着youtube的兴起，以及广告分成模式的逐渐普及，艺人和唱片公司已经可以通过mv的播放量来赚钱了。但总体来说，唱片公司并不愿意再掏预付款之外的钱，给没有名气的新人拍mv。因此，除非已经有了一些知名度，否则艺人只能从自己的预付款里分出一部分，来作为音乐视频的拍摄费用。 这些刚拿到预付款，就被房租用掉一半，剩下的钱还要拿来找制作人、做混缩、弄母带的艺人，会有多少钱留给mv呢？所以，不需要是圈内人，也能大概猜出mv的平均制作成本。绝大多数mv的制作预算在一万五千美元到五万美元之间，极少有mv能花费二十五万美元以上。就算是贾斯汀-比伯dygaga这些财大气粗的巨星，通常情况下mv也就用得到四十万美元，最为看好的重磅宣传单曲，才会往七位数靠拢。 像迈克尔-杰克逊与珍妮-杰克逊1995年耗资七百万美元，换到现在价值1350万美元的《scream》音乐录影带，以及泰勒-斯威夫特总预算一千两百万美元的《lookwhatyoumademedo》，已经是可以载入史册一二位的超大制作了。 要知道，爱莉安娜-格兰德在2019年发行的单曲《7rings》里吹嘘自己，“在拍摄现场，预算没有上限”，但同名mv，大部分是室内场景，室外景借的是环球影城里的一栋小别墅，制作成本加在一起也没超过五十万美元。 由此可见，百威给diplo、贾斯汀-比伯和麦迪逊-比尔开出的两百万美元支票，确实可以算得上是塔尖级别。 “之所以给这么多，是因为百威想要让budlight的产品至少在mv里出现……出现多少秒？” 韩易转过头，询问赵宥真。 “不连续的情况下，出现不低于三十秒，且要在显著的位置。比如艺人的手上，或者身前，之类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想要剪辑mv里的一些画面，作为新一季budlight的广告片全球投放。”韩易补充道。 “这一点我们还在跟百威协商。”赵宥真接过话头，“他们想要广告片里，尽可能三个艺人都出镜。你跟diplo肯定没问题，我们现在本来就需要这种全球性的宣传。但贾斯汀那边有点麻烦，如果要这样出镜，百威可能要追加一点预算。” 百威追加预算的可能性不太大，更可能发生的情况是，瀚音乐削减一下mv的拍摄预算，然后从里面匀一部分给贾斯汀，作为出场费，以换取他在百威budlight全球广告中可能零星两三秒的露脸。 这种流量极为凶猛的世界级巨星，对任何形式的曝光都会严加管控。因为哪怕是零点几秒的露出，甚至就是一句口播，也能给品牌，以及艺人本身，带来几十上百万美元的效益。 “that''shuge。” 麦迪逊-比尔撩起酒店的纱帘，眺望着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低矮的古典式建筑群落，和琳琅满目的中文标志。离白宫不到五六个街区，就是futurenow：thetour华盛顿站的演出场地verizon中心，也是美国首都唐人街的所在地。 白宫与国会山之间，全是陕北肉夹馍、广东肠粉和珍珠奶茶店。 “有想好在哪里取景吗？” “暂时还没有。”赵宥真应道，“等你这两天演完了，28号我们三方一起开个会。肯定要充分尊重艺人的想法。” “我觉得这首歌，就得去稍微冷一点的地方，比如北欧或者冰岛什么的，不是我想去玩……就是觉得那些地方很合适。冰岛，听上去就很冷。” “我们说的是‘尊重艺人的想法’，但不是‘尊重某个艺人的想法’。”韩易哑然失笑，“diplo和贾斯汀的行程安排也要纳入考量范围内，看哪里比较方便……我估计都是加拿大。” 目前，贾斯汀只是在洛杉矶北麓租了一套房子，暂时寄居在那里而已。平时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会加州和安大略两头跑。7月19日purpose世界巡演北美地区的最后一站在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结束后，贾斯汀直接从那里飞回了他的加拿大老家，8月11号才会动身前往日本千叶市的幕张展览馆，开启亚洲地区巡演。 《coldwater》的mv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拍完，所以，如果要找一个符合歌曲意境的寒冷环境，那最合适的取景地，可能还是加拿大靠近北极圈的几处地方。 “嘿嘿，好，没关系，加拿大也很好。”麦迪逊-比尔回头看了一眼，在自己床上睡得横七竖八的碧梨，“我先挂了，免得把碧梨吵醒，我也得小睡一会儿，恢复一下嗓子。” “小睡一会儿？”韩易看了一眼挂在方向盘左侧，正在作为导航仪使用的手机，在心中默默换算了一下东海岸的时间，“你不是才醒吗？” “是，睡醒起来再小睡一会儿，嗓子很快就能恢复，碧昂丝就是用的这个方法。” “好了，待会再说，拜拜！loveyou，mwah……宥真，我亲爱的经理人！mwah！” 隔空飞吻刚出口，突然意识到赵经理人在韩易身边的麦迪逊-比尔，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生硬大弯，然后拍着胸脯，火速挂掉了电话。 好险！ goodsave！ “麦蒂今天……有点热情。”赵宥真蹙起眉头，看着骤然变暗的手机屏幕，心中多少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她的这份疑惑，便转移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 “我们为什么……走这条路？” “哪条路？” “……威尔谢大道。”平时自己开车很少，对街道名不甚熟悉的赵宥真打开手机自带的地图，看了一眼此刻二人所处的位置，“这不是绕了一大圈吗？” 虽然不认识街名，但赵宥真不是第一次从斯特拉黛拉864号出发前往星荟大厦。按照往常的路线，只需要下山之后，经日落大道从u校园北面绕一圈，右转进入贝弗利格伦大道，一直往南开，几分钟就可以抵达办公室。而韩易今天选择的路线，要在威尔谢大道和圣莫妮卡大道的交汇处，绕一个三角形的远路。 “我们要去别的地方？” “是，也不是。”韩易稍稍松开油门，指向赵宥真的右侧，笑道，“还是去星荟大厦，但是……想要让伱看看这个。” 循着韩易手指的方向，赵宥真将视线投到车窗之外，那栋已经完成主体建设，但仍有部分区域搭着脚手架，周围放置了一圈墨绿色围挡，在贝弗利山这片区域内，算得上是摩天大厦的十二层新楼。 “这里是？” “华尔道夫。” “带我来看酒店干什么？”赵宥真脑门上的问号更多了，“还没开门呢。” “转过来，你就知道了。” 耐心地等待红灯的韩易，吊足了赵宥真的胃口。两分钟后，法拉利随着如织车流缓缓向右转入圣莫妮卡大道，谜底才终于在赵宥真的眼前揭开。 “哇，这个……不会吧。” 赵宥真仰起头，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酒店虽然要到明年这个时候才会正式营业，但“waldorfastoria”的招牌已经挂在了大理石墙面上，向来往的车辆宣示，西好莱坞即将迎来又一个顶级奢华酒店品牌。 但今天，华尔道夫的金字招牌并不是这栋建筑上最引人注目的东西。 因为，在招牌左边，石材干挂到顶，足足有118英尺的巨型墙面上，悬挂着一幅几乎能将整面石墙遮盖住的海报。 海报上，贾斯汀-比伯居中，majozer三人组在右，麦迪逊-比尔在左，悬在他们头顶最上方的，是瀚音乐的logo，往下一排，写着四行大字。 《coldwater》。 majozerfeat.justinbieber&madisonbeer。 2016.07.22。 streamnow。 海报越大，配色和设计就要越简单，这样，那些一眼就能辨明的文字与图像信息，才会显得更震撼人心。 “这里……还能打广告吗？” “本来是不行的，但托德给华尔道夫的贝弗利分店在做开业前的财务筹备工作，他帮我打了几个电话，就搞定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 “七十二小时，11.2万美金，包税。”韩易笑着瞥了一眼摇下车窗拍照留念的赵宥真，解释道，“我知道很贵，但只要能帮助《coldwater》造势，向billboard冠军位置发起冲刺，花再多钱也没关系，hmg现在急需一首代表作打响名号，提高我们在流媒体市场和版权交易市场的话语权。” “而且，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我昨天晚上看地图的时候才发现，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华尔道夫酒店的对面……正好是索尼音乐的西海岸总部。” 说到这里，韩易转过头，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巨幅海报。 “你说，索尼的人走出办公室，看到我们的海报，会是什么心情？” “嘿，米格尔。” 用肩膀撞开星巴克的大门，两只手托着两个纸盘，整整八杯咖啡的卷发白人男孩抬头看着面前变戏法般突然出现的巨幅宣传海报，喃喃自语。 “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跟在他身后同样举步维艰的米格尔看了一眼街对面，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 “这就是我刚才一直在跟你说的那个玩意儿……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好好听我说话，波西？” “抱歉，我刚才……在努力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咖啡要求。” “为什么不用手机记下来？” “因为他们说得太快了！” “说得太快了那你怎么……”米格尔一时气结，“算了，回去吧。” 米格尔和波西，2016年秋季索尼音乐a&r部门的实习生。 这是官方的称呼。 非官方昵称——每天帮正式员工端咖啡的家伙。 索尼音乐的西海岸总部，与华尔道夫酒店之间，正好有一家星巴克。 “那是哪家公司啊？” 波西亦步亦趋地跟在米格尔身后，好奇地问道。 “han……music。” “你没听说过吗？” “听说过什么？” “你这个敏锐度，准备怎么在这儿生存下来？这几天办公室里一直在讨论这家公司。” “一家新的唱片公司？” “唱片公司、版权发行公司、演出公司，看上去他们好像什么都做……madcity，拉斯维加斯，有没有印象？” “噢！”波西想要拍一下脑袋，但他两只手都是快从杯口晃出来的咖啡，“那场我们想去但是没钱去的音乐节。” “你没必要说那么大声。”米格尔左右看了看跟他们一起等红灯的游客们，凑近波西，低声说道，“对，那场音乐节就是这个瀚音乐办的。” “他们来势汹汹啊。”波西点点头，“办公室里的那些人怎么想？” “大部分都在开他们的玩笑，说他们是三大的退休收容所，说他们a&r部门的负责人之前在defjam打断了一个实习生的手臂，才跑到这家公司去避难。噢，对，还有几个笑话，‘我们在这个行业里呆得时间太长了，我们还记得唱片依然是……唱片的时候。瀚音乐呢？他们可能连ipod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当瀚音乐获得的白金唱片跟我们一样多的时候，也许他们就能做我们的开场嘉宾了’。” “挺刻薄的。”波西老老实实地提出他的意见。 “回去之后可别这么说。”米格尔提醒了一句，轻声叹道，“我也觉得……他们应该是有点嫉妒，甚至害怕吧？我不知道。但音乐行业里，很久没有这种体量的新公司了。” “是吗？” “你看那个海报上面，麦迪逊-比尔——他们的人，diplo——也是他们的人。” “diplo都被他们签了？” “整个maddecent厂牌他们都买下来了。”越接近索尼音乐西海岸总部的大门，米格尔的声音就压得越低，但语气却越来越夸张。人就是这样，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总喜欢用神话的方式去夸大，“还记得昨天我们开的周会吗？哥伦比亚今年重点推广的新单曲，《closer》，合作的歌手霍尔希，也跟瀚音乐签约了。准确地说，是跟他们一起成立了一家公司，据说瀚音乐投了两千多万。” “这么有钱？一个艺人就给两千多万？” “不止这些！连snoopdogg都在跟他们一起做嘻哈厂牌。詹妮弗找她业内的朋友打听了一下，拉娜-德尔雷、艾丽-古尔丁的管理公司，瀚音乐直接掏钱买断。我们在谈的好几个艺人，他们预付款直接翻了一倍甚至好几倍，把人硬生生砸过去了。” “是吗，有没有我们接触过的？” “marshmello。”意识到自己的双手不能动唤，米格尔往下顿了顿，勉强做了一个戴帽子的姿势，“那个白头套。” “我挺喜欢他的……您好，您好，请问，能帮我刷一下……好吧。” 看着那个瞄了他一眼，就夹着手机快步离开的“正式员工”，波西露出了一个习以为常的苦笑，蹲下身子，将两个纸盘从地上推到入口闸机那头，才站起身来，把自己也刷了进去。 “而且，我听说，他们的待遇特别好，员工基础薪资……比……高百分之二十。”米格尔用脚踩了踩地板，没把东家的名字说出来。 “还有，401k100%匹配。” “说得我都想直接去了。” “今天我帮你给詹妮弗递辞呈，你可别不去。”米格尔调侃道。快步走进只有他们二人的电梯，猛按两下，待到轿厢门完全关闭，确认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后，米格尔才站在电梯角落里，嘴巴似动非动。 “反正，我给那边投简历了已经。索尼这边不给我……不对，哪怕转正了，只要那边要我，我也过去。” “在哪里都是赚钱，肯定要去个钱多的地方。” “你不担心他们倒闭吗？”波西站到另一个角落，有样学样，“这种新公司，不太稳定吧。” “这次我有预感，他们应该背后有大资本。华尔街那种，不然不至于这样花钱，那个madcity做下来成本三四千万，不是谁都受得了的。”米格尔盯着天花板上闪烁红光的监控摄像头，“你刚才看到的那种海报，光靠钱是挂不上去的。” “贾斯汀-比伯，这种合作嘉宾，又岂是说请就能请到的？” “上周那首歌刚发出来，就在spotifyglobal50登顶了。他们选择的路线没有问题，只要坚持这样发展下去，未来……不说取代这里吧，华纳总是能较量一下的。” “今天不就发榜了吗，新一周的billboard。”波西问道，“你觉得，他们能到第几位？” “没研究过具体数据，不知道。但我感觉……能空降到前十吧。” 米格尔咂咂嘴，摇头晃脑。 “如果能拿到冠军的话，那瀚音乐就是macklemore和thelumineers之后，最成功的……等等，macklemore和thelumineers也是三大在帮着做渠道发行。这么说来，如果《coldwater》登顶，那就是……有史以来第一首三大音乐集团之外的billboard冠军单曲吧？是不是有史以来第一首，波西？” “我怎么知道。”波西耸耸肩，“有些时候我觉得我根本不该在这……我学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专业。” “我知道，你在佩伯代因学的咖啡运送服务。” 米格尔恶作剧式地用脚踹了一下波西的屁股。 “行了，拿不拿冠军，跟我们这些实习生没关系，先把咖啡……” “操他妈的，洒了一杯！”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了不起的成就 自从瀚音乐成立以来，它在音乐产业圈内的话题度便随着事业版图的扩张而不断攀升，米格尔与波西两位实习生的日常交谈，只是瀚音乐热度抵达链条末梢的其中一个证明而已。 业内人士，特别是同样在西好莱坞工作的唱片行业、版权发行行业、艺人管理行业、演艺经纪行业和现场演出行业人员，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几乎每过一周，就要被与瀚音乐相关的产业新闻刷屏一次。 首先感受到韩易财力震撼的，是位于威尔谢大道9560号的wme，以及星光大道2000号的caa。近年来，演艺经纪行业的两大巨头不断从东海岸的华尔街资本那里吸纳投资，tpg与caa深度绑定，银湖资本逐步控股wme，两家公司的弹药库因此变得极为充盈。 特别是wme，他们甚至成立了单独的投融资子公司，wmeventures用手中的现金去投资科技、服装、个人护理甚至是虚拟现实领域的初创公司，用华尔街的方式，为这家演艺经纪公司扩出了另一个增长维度。 在wme收掉img之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演艺经纪行业内的这场博弈，已经进入了下半场，wme-img遥遥领先，caa使出浑身解数咬住车尾，而uta与icm，则已经默认掉了队。 再加上去年uta午夜突袭，让caa损失惨重后将之视为死敌，除了通过诉讼手段控告uta不当竞争之外，也一直锲而不舍地从uta那里挖人。挖艺人、挖经纪人，甚至在经纪助理面前都要舞两下铲子。约翰尼-德普和坎耶-维斯特先后宣布加盟caa，就是创新艺人经纪公司怒火与能量的有力展示。 午餐桌前的经纪人们，都在猜测，这场旷日持久的争端，最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 说得更详细一些，uta将会选择怎样的投降方式。 但瀚资本和柏汇资本这对投资伙伴的横空出世，在业内投下了一颗令人始料未及的震撼弹。uta发布官方通稿之前，极少有人听说过柏汇资本，因为这家投资机构虽然同样位于西海岸，但对娱乐行业兴趣缺缺，道格拉斯-勒庞领导的，接近千亿美元资本管理额度的黄金巨兽，更喜欢基建、生物医药和传统工业为代表的实体行业，跟好莱坞鲜有交集。 尔湾的资管巨头都不认识，对于演艺经纪行业的普通经纪人们来说，瀚资本这个名字就更加陌生了。因此，当wme和caa的雇员，得知uta获得了1.9亿美元的现金注入后，都难免会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前两年，tpg资本给caa的第二次注资，也不过2.25亿美元而已。虽然caa只出让了18%，但那次的交易，让tpg资本在caa的股权比例由35%上升到了53%，成为了多数股东，所以这笔交易每股的价格其实溢价了不少。 反观uta，一口气出让了41%的股份，确实是个相当惊人的比例，也从侧面凸显出了uta在估值方面与caa的明显差距，但在这笔交易完成之后，入局的瀚资本与柏汇资本依然是少数股东，换句话说，uta至少还保持着表面上的独立性。而由此换来的1.9亿美元现金，即使不能帮助他们绝地翻盘，也可以在caa的全面围攻之下让杰瑞米-齐默领导的机构喘上一大口气。 稳住阵脚的uta，这两个月在行业内外招兵买马，大西洋两岸皆有新鲜人才加入。在演艺经纪这个核心圈层最多三四百人，经纪人在几大机构之间反复横跳，一刻钟前发生一件大事，一刻钟后全球同行都会知道的封闭世界，uta本年度第二次董事会会议的决策，和随后的动向，很快便传到了外部经纪人的耳朵里。 “您的thenozawatrustme套餐，还有您的……黄瓜手卷、毛豆和一份三文鱼刺身，请享用。” “谢谢。” 待sugarfish的亚裔侍者带着微笑转身离开后，梅丽莎-海特瞄了一眼自己餐盘里琳琅满目的十四样餐点，又把目光投向木桌对面连叙利亚难民看了都直摇头的寡淡饮食。 “排了二十分钟的队，你就准备吃这些，卡洛琳？” “最近在塑形，要控制热量摄入。”卡洛琳-严甩了甩脑后的马尾，笑着解释道，“一个月之后的mtv颁奖典礼，我可不想看起来过于浮肿。” “给我拿个邀请函啊。” “你还要什么邀请函？”蘸点酱油，卡洛琳飞速将一个手卷送到嘴里，仿佛只要动作够快，热量就追不上她，“跟我一起去就行了。” “真羡慕你们这些搞音乐的。”梅丽莎轻声叹了口气，自嘲道，“每天跟我打交道的，都是三百多磅，这辈子可能没从办公椅上坐起来过的老头子。” “光身材好有什么用？你们那边才是赚大钱的生意。”卡洛琳撇撇嘴，“嗯，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uta准备收购clg。”梅丽莎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卡洛琳，“还是你发起的话题呢。” “噢，对。uta、clg。”卡洛琳喝了口水，咽下手卷，才继续说道，“而且我听说，收购完成之后，他们准备让卡拉-刘易斯来负责整个美国地区的音乐经纪工作。” “卡拉-刘易斯？”梅丽莎的声调提高半度，发现邻桌的食客将注意力转移过来之后，她又迅速压低了声线，“那个魔鬼婊子？” “那个魔鬼婊子。”卡洛琳-严微笑颔首，“tag的尼尔-沃诺克还是主管全球音乐市场，但uta这边最近会进来200多个音乐类客户，整个名单要扩大……” “等等，两百多个？”梅丽莎皱起眉头，“卡拉-刘易斯那边没那么多人吧？” “对，她没那么多，但uta还要收购circle。” “holy……”梅丽莎睁大眼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uta跟cta和clg接触这种消息，但凡在演艺经纪行业内有点关系，就能打听得到，但是卡拉-刘易斯在收购之后具体要出任哪个职务，就不是寻常局外人可以获取的机密了。 “你也收到了他们的offer？” “什么叫‘你也’？”卡洛琳-严的反应比梅丽莎-海特更加灵敏，“uta来找你了？” “是，他们想让我去管uta的体育部门。” “uta还有体育部门？” “现在……基本上算是没有，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招人的原因。”梅丽莎扬扬筷子，回答道，“拿到钱之后，uta现在各个板块都在扩张……你不是收到offer了吗？快讲讲，他们想让你去负责什么？” “还能负责什么，音乐啊。”卡洛琳耸耸肩，“音乐经纪部门的副总裁，主管亚洲市场，然后分管一部分客户中北美地区的业务。亚洲向沃诺克汇报，中北美向刘易斯汇报。” “yeesh。”梅丽莎咧咧嘴，“刘易斯管你，怎么活得下来？” “我主要还是做亚洲这边的拓展，她再难搞，只要我稳住，她还能把一个副总裁逼走？”卡洛琳不以为然地应道，“而且，性格之类的事情放到一边，卡拉-刘易斯手上，确实有很多我想做的嘻哈艺人，我本来就是靠r&b和嘻哈起家的嘛。” 卡洛琳-严的职业生涯从mca唱片公司开始，随后加入icm，然后又被挖到caa，管理公司旗下的r&b与嘻哈类艺人。2015年首次被公告牌杂志选入“女性音乐权力人物”、“40位40岁以下精英从业者”和“嘻哈界权势人物”三个业内榜单的她，最近两年风头正盛。 “阿姆、特拉维斯-斯科特？” “对啊。” “那他们给你的待遇……”梅丽莎欲言又止，“不用给我说具体的数字，事实上，别说话，用手表示就行。” 梅丽莎把右手平举在胸口，然后慢慢往上升。 “基准线是你现在的薪酬，到他们给你的offer，就叫停。” “停。”三四秒后，卡洛琳方才悠悠开口。 “shit。”梅丽莎摇摇头，笑了起来，“哪怕上司是希特勒，我也会接受的。” “别玩我了，梅尔。”卡洛琳双手放在桌面上，把自己的身体向梅丽莎拉进一些，低声问道，“你难道不也是……这个涨幅？” “差不多吧。没到我想要的水平，但足够了。”梅丽莎语气谦虚，笑容得意，“只不过，我不太清楚uta到底想要在体育板块做点什么。我的意思是，icon已经给nfl、nba、mlb和nhl做了四百多个亿美元的咨询项目了，他们准备怎么从零开始跟caa竞争？我还没算wme和瓦瑟曼呢。wme前两周不是才买了ufc吗？40个亿，uta再有钱，能筹到40个亿吗？” “我看啊，他们离klutch，都还有起码七八年的距离。” “你不能这么想，梅尔。首先我们是出来工作的，一个迫切需要发展的公司，才会给你开出最高的薪酬。对于我们来说，薪水不就是最重要的吗？而且，从零开始，更容易做出成绩。一直留在caa，体育经纪方面的确是第一，但这能给你自己带来什么荣誉呢？”卡洛琳宽慰好友，“再者说，现在的这些演艺经纪公司，跟原来又不一样，不需要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自己去重新建立一个部门。有的时候，只需要一笔或者两笔精准的收购，籍籍无名的小辈马上就能跃升为行业前五。” “我有预感，梅尔。你看着吧，往后面走，uta肯定还能融到几个亿的资金，完成更多大手笔的收购。” “这个柏汇资本，还有瀚资本，风风火火地闯进咱们这个圈子，肯定没那么简单。” “他们手上剩余的流动资金，应该是笔你我都猜不到的天文数字。” “我说真的。” 狭小的工位隔间里，尼克-格罗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感叹道。 “我向上帝发誓，这已经是我这两个月收到的……第十三份来自瀚发行的demo了。” “他们到底有多少钱？怎么忽然就签了……那么多创作者？” “你在跟我说话吗？”隔间上方冒出一颗扎着脏辫的黝黑脑袋。 “是的，布兰登，不然的话我就是个自言自语的可怜虫了。”尼克没好气地答道。 “你不就是吗？” “fuckyou，okay？” “fuckyoutoo，man。”布兰登-布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为什么要叹气呢？只不过十多首demo而已，我们每天要收到多少？上百首有了吧？” 与interscope同属一系的环球音乐发行，以及来自“友商”的sony/atv、bmg音乐发行以及warner/chappell，每家大型音乐版权发行集团，旗下起码管理着上百万份词曲版权，每天附件里挂着几十份demo的电子邮件在各家厂牌之间辗转，等待有缘人上钩……不是，买单。 “但瀚发行这边的不一样。”尼克搓了搓脸，情绪烦躁，“我没办法直接已读不回，或者把这些demo晾在一边，哪怕不要，我都得小心应对。” “什么情况？” “你知道前两天我忙着确权的那首歌吧，《badthings》？” “machinegunkelly的，我知道。” “那首歌，不是有3%的版权要给麦迪逊-比尔吗？”尼克-格罗夫指了指自己，“凯伦-郭亲自跟我谈的。” “原来idj的那个凯伦-郭？” “对。” “啊哈哈，不会吧。”布兰登把拳头抵在唇边，一脸幸灾乐祸，“她把你怎么了？” “没把我怎么，就是生吞活剥了而已。”尼克极为无奈地舒了口气，“给她让渡了很多权益，麦迪逊-比尔在mv里的出镜时长和后续的使用范围，瀚音乐那边都有创意控制权。关键是，我跟……上面讲，上面给我说，如果不是原则性的问题，能让就让一点。” “上面说的？”布兰登有些惊异，“我们还会让别人？” “对啊，我也奇怪。”尼克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站起身来，按住布兰登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有人跟我说，是因为我们之前那位大老板，跟他们关系很好。” “哪个大老板？” “还能有哪个？”尼克摸了摸自己尚且算得上茂密的头发。 “约文啊。”布兰登说道，“不是早就去苹果了吗？” “人过去了，影响力还在。”尼克回应，“据说瀚音乐那边跟applemusic走得很近，吉米有意提携他们一把，所以很多我们这边的大项目大艺人，都给他们开了绿灯。” “你猜猜看，五分钟前我这边收到的一个demo，是谁发过来的？” “谁？” “你猜，往大了猜。” “……我们除了大的，有其他艺人吗？” “粉丝最多的。” “赛琳娜？” 要说interscope旗下最成功的歌手，那赛琳娜-戈麦斯肯定不在讨论范围内，但如果只以线上粉丝数为考量标准，整个interscopegeffena&m集团，都没有一个人能达到赛琳娜的一半。今年到现在为止，赛琳娜的instagram账号增加了四千万粉丝，离一亿的关注量仅一步之遥。虽然歌曲热度比不上紧随其后的泰勒-斯威夫特、爱莉安娜-格兰德和碧昂丝，但仅凭这逆天的线上热度，也足以成为interscope厂牌的掌上明珠。 “对，阿琳亲自给我发的邮件。”尼克口中的阿琳，即阿琳-科施希安，是2014年4月开始赛琳娜-戈麦斯的经理人，也是帮她职业生涯焕发第二春的最大幕后推手，“她们非常喜欢marshmello的一首歌……” “等一下，marshmello？”布兰登-布朗伸出手，打断尼克的叙述，“我们不是正在跟他谈签约的事情吗？嗯，技术上来说不是我们，是geffen那边，但差不多啊。” “marshmello跟瀚音乐成立了一个联合企业，joytimecollective，你没看我给你发的那篇deadline吗？”尼克张开双臂，促狭地笑道，“他飞了，没了，是瀚音乐的了。” “行吧，那太糟糕了，我挺喜欢他那首《alone》的。”布兰登其实无甚所谓，毕竟不是他主导的艺人项目，签没签约跟他关系不大，“不过你说，他要跟赛琳娜合作？” “嗯，《wolves》。据说赛琳娜八月份就要进棚录了，准备明年发，但是阿琳要求我们先跟瀚发行那边把授权协议搞定。”尼克看了一眼身前电脑上的邮件内容，“克里斯托弗-康姆斯塔克、布莱恩-李、路易斯-贝尔……electricfeel……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不属于三大的创作人。” “都是瀚那边的？” “都是他们的！”尼克猛拍一下大腿，瞪圆眼睛，一脸‘我告诉过你’的表情，“而且……歌是真他妈的好听，制作也精良，跟我们这边一点区别都没有。瀚发行那边还跟我说，如果我们愿意跟瀚音乐——就是他们的厂牌部分——做联合发行的话，他们那边还要找塞尔邦-加纳做后期，费用他们承担。” “见鬼。”布兰登干笑两声，“他们把我们的招数都学会了。” “就是说啊，他们和我们之前合作的那种独立厂牌差太多了。有钱、有资源、有知名艺人，还有关系，什么都有！” “大的不说，只要肯花钱，多砸点明星进来，追上interscope，还是很有希望的。” “没那么简单，安托万。” 听到安托万-嘉舍的豪言壮语，坐在总裁办公室内，正专注于研究手机备忘录更新内容的韩易抬起眼，浅笑着望向自己的投资经理。 “资产管理你在行，音乐产业我在行，想要在这个行业里做出点声势，光有资金还不够，主要是方向要对、打法要对，不然再怎么努力，到最后发现自己是在流媒体时代做了一款walkman，那就尴尬了。” “不过，还是要恭喜瀚音乐。我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资深的音乐商业专家，但我很清楚billboard榜单的含金量，和背后这些播放数据的意义。” 安托万-嘉舍翘起二郎腿，双手优雅地覆在膝盖上。不管是在纽约还是洛杉矶，不管城市本身的气质如何，安托万总是一以贯之地保持着他的老钱风。 “billboardhot100单曲榜，第二位。” “对任何厂牌来说，这都算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从天堂降落 纵然对《coldwater》的歌曲质量、合作阵容与宣发矩阵都深具信心，瀚音乐和下属的maddecent，也没有将首周的目标定得太高。能在spotify和applemusic的趋势榜上登顶，再看周二的时候，能不能跻身hot100单曲榜前十就行。 这是韩易反复在单曲宣发会议上强调的问题，他不希望团队太执着于所谓的榜单成绩，而忽视了歌曲本身的良性发展。音乐宣发就像一场长跑，有的人第一周就遥遥领先，空降冠军，有的人要跑过两三年，才能最终登上榜单，每首歌都有它自己的成长曲线。可以用丰富的宣发资源最大程度上激活一首歌的商业潜力，但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一味堆砌曝光，将手头的牌一股脑地全部打出去，反而会让本来可以历久弥新的经典因为过度宣传，而招致公众恶感，最终泯然众人。 人类天性如此，他们喜欢新鲜事物，但不喜欢有人直接往他们的喉咙里塞新鲜事物，itunes与u2失败的联合宣发就是一个明证。2014年，u2乐队的新专辑《thesongsofinnocence》正式发行，苹果将这张专辑作为宣传itunes和当时还未被applemusic取代的流媒体平台，beatsmusic，的一种手段。在与盖伊-奥谢里和环球音乐集团协商后，苹果向环球支付了5200万美元的专辑下载费用，然后，把这张专辑，免费放进了所有itunes用户的“已购买”资料库里。 听上去像是圣诞老人给孩子发礼物的美妙童话故事，对吗？ 但用户的反应，并不像u2、环球和苹果想象的那样热烈，相当一部分人极为反感苹果这种，未经允许，便将专辑放进他们私人资料库的行为，认为这是一种对隐私的侵犯。如果苹果可以随意往他们的资料库里添加或者删减东西，就意味着这家公司随时都可以翻看他们的已购买曲目，甚至是存放在itunes上的私人影像和录音。 这场声势浩大的音乐宣发事件，最终演变成了流媒体时代苟延残喘的itunes，抵在自己太阳穴上叩响的扳机。大批用户开始放弃itunes里积攒十几年的音乐，转投spotify。毕竟，如果私人资料库里的文件都可以随意翻看，都不能完全属于自己，那还不如直接在线听歌。 而u2乐队，也从原来完全没有黑点的殿堂级乐队，忽然变成了“那群闯进你家里逼着你听歌”的诡异老头子。对职业生涯造成的负面影响，甚至直到2023年还在延续，主唱博诺数次公开道歉，都无法挽回u2在商业声誉上的巨大损失。 快要在音乐上封圣的博诺，一着棋走错都是这样的待遇，majozer、贾斯汀-比伯和麦迪逊-比尔，自然更要谨慎。贾斯汀-比伯不用说了，吐槽大会仿佛就在昨天，他在安妮-弗兰克纪念馆留下的那段自大到无以复加的留言，以及过去几年内让他成为全民公敌的种种行为，依然深切地影响着他的风评，以及与他相关的任何艺术作品。 全面转向流行电子后，《whereareunow》、《whatdoyoumean？》、《sorry》让他重回巅峰，《loveyourself》更是让他获得了超越《baby》的商业成功。用《purpose》这张专辑打了个漂亮翻身仗的贾斯汀-比伯，又瞥见了一缕昔日的荣光。但就是这种离山巅只差半步的时候，更需要如履薄冰，慎之又慎。最近几个月，贾斯汀-比伯在各家电视网的日间和深夜访谈节目中频繁露脸，维护他改过自新的良好形象。因此，他近半年的公众曝光度本就已经居高不下，再加上他全球五大洲162场规模空前的巡演，更是让他线上线下的声势与风头一时无两。 在亚洲地区巡演即将展开的前夕，贾斯汀-比伯需要的，是《coldwater》帮他再加一把柴，而不是往火炉里倒汽油，直接一把火把整栋房子烧个精光。yitsafe，做最传统最稳健的宣传推广，是斯库特-布劳恩sbprojects团队的强烈要求。 在商业电台、流媒体平台，和某些目标城市的线下广告点做宣传就行，别整过于新奇、过于宏大的市场营销。 另一方面，虽然跟贾斯汀-比伯的境遇不同，但majozer和麦迪逊-比尔对《coldwater》宣发的要求，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殊途同归。majozer去年11月才凭借《leanon》登顶spotify历史播放榜第一名，现在依然保持着明显的优势。这个组合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告诉流媒体平台的乐迷，他们发行了一首与《leanon》风格不同，但质量同样出众的新单曲，然后通过spotify和applemusic两个管道，平稳地将《leanon》的流量输送到《coldwater》上即可。任何过于花哨的推广，都是画蛇添足。 至于麦迪逊-比尔，人予管理对她的定位很准确，一个社交媒体上有热度，音乐领域几乎相当于一张白纸的，不是新人的新人。她在《coldwater》录音室版本里的唱段很少，过于夸张的营销会让损害她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的第一印象。除了几篇着墨于她的通稿之外，麦迪逊应该乖乖站在贾斯汀-比伯和diplo身后，让聚光灯在她脸上能洒到一点，就算是胜利。 这与所谓的性别平等无关，纯粹是她与两位男性合作者之间的商业价值与行业地位差距而已。 三位艺人的个人因素与发展诉求，再加上瀚音乐对自身的清晰认知，让《coldwater》最终选择了一个最稳健的宣发套路。社交媒体发几条推文吸引关注，利用贾斯汀-比伯和majozer的知名度在商业电台方面打开通路，配合spotify与applemusic的各类歌单，通过过硬的歌曲质量来赢得口碑即可。 不用大谈歌曲的励志意义，也不要拿任何一位艺人的所谓人生故事出来卖惨搏关注。告知粉丝有这么一首名叫《coldwater》的流行电子新单发行，接下来的工作，交给旋律、歌曲与编曲即可。 当然，不搞新奇营销，不走怪异路线，纯粹让音乐说话，并不代表瀚音乐为《coldwater》布置的首周宣发矩阵就会比其他单曲更加孱弱。事实上，与同期发行的新单曲相比，《coldwater》所能享受到的推广资源，完全可以称之为最强。 没有哪个商业电台经理，会对贾斯汀-比伯的新单说不，特别当这首单曲的制作人是majozer的时候。许多电台，包括洛杉矶的102.7kiisfm在内，甚至还提前进行预告，并在7月22日的零点进行了新单首播。直到7月26日公告牌放榜当天，《coldwater》在榜单电台数据供应商luminate能监测到的140个城市的商业电台里，反复播放了13925次，预计覆盖到的听众人数4312.2万人，名列本周电台播放榜的第三位。 周五才上架，周二就能拿到电台榜第三位，难怪那些想要打入美国市场的歌手，总会想尽办法让贾斯汀-比伯来一段feature了。 这个名字，就是美国电台的黄金通行证。 电台渠道，已经铺到了瀚音乐力所能及的极限，而《coldwater》的线上销售成绩以及流媒体表现也没有令人失望。以16.9万次付费下载的成绩，打破贾斯汀-汀布莱克新单曲《can''tstopthefeeling！》长达九周的垄断，登顶billboard数字音乐榜冠军。流媒体榜单方面，《coldwater》接棒的是同属uta的嘻哈艺人，desiigner的现象级单曲《panda》。首日全网播放量突破700万，五天内达到2200万次，《coldwater》以十万播放量的微弱优势，将《panda》压在第二位，拿到billboard流媒体播放榜的第一名。 此外，在公告牌其他三个流量较大，以线上播放量和折算销售总额为基准的分榜，美国俱乐部舞曲榜、美国热门电子舞曲榜和美国主流top40榜上，《coldwater》都是以王者姿态空降冠军。 显然，瀚音乐和maddecent，都低估了贾斯汀-比伯和majozer的声势、《coldwater》这首单曲的洗脑程度，以及《leanon》、《sorry》、《loveyourself》等冠军单曲为其铺设的市场期待值。 当《coldwater》首周便冲上applemusic全球榜第一位、美国榜第一位，以及spotify全球榜第一位、美国榜第二位时，再是心态平稳的人，也会忍不住去畅想一场，单曲榜空降冠军的美梦。 周一下班，周二上班时，整个星荟大厦1000室，悄然蔓延着一股被努力抑制住的躁动情绪。每个人，从坐在开放式办公区最偏僻角落的实习生，到总裁办公室里的韩易，都会在电脑上同时打开spotify、applemusic和公告牌官网，时不时地刷新一下，欣赏《coldwater》在流媒体平台不可撼动的霸主地位，也翘首以盼新一周单曲榜的发布。 因此，虽然对《coldwater》的首周成绩要求不高，韩易也刻意在各类会议上压低大家对排名的期待，但本周的公告牌榜单公布后，1000室依旧瞬间被两种极为矛盾的声音填满。 首周获得亚军的欢呼，以及首周没能拿到冠军的叹息。 有人先欢呼再叹息，有人先叹息再欢呼，也有像凯伦-郭这样的疯批一拳砸在屏幕上，大声咒骂公告牌单曲榜扭曲的计算公式。 《coldwater》本周数字销量第一、流媒体播放量第一，仅仅因为电台播放量排在第三位，还有……mv没拍出来，便丢掉了唾手可得的冠军席位。 冠军是谁？ 是一首跟《coldwater》两极分化的单曲。 sia与seanpaul的《cheapthrills》。 《coldwater》是两组冠军艺人之间的强强联手，《cheapthrills》的主创sia，年过四十，还没尝过公告牌登顶的滋味。合作的说唱歌手seanpaul，职业生涯的黄金时期也早已远去了多年。 《coldwater》首周下载流媒体双冠军，《cheapthrills》首周全球榜和美国榜一个没进，在英国榜上也只排在第175位。鉴于sia这张新专辑《thisisacting》首支宣传单曲《alive》在商业方面的糟糕表现，极度慢热的《cheapthrills》一度到了要被rca直接放弃的地步。 在无人看好的情况下，《cheapthrills》走出了一条昂扬向上的顽强曲线。以第81名的成绩首次进入公告牌单曲榜后，《cheapthrills》足足攀爬了六个月，才最终在7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成功登顶。 《cheapthrills》140个市场的七天播放量16526次，触及听众量4990.4万人，比《coldwater》多出将近600万人。对于相当重视电台播放的hot100单曲榜来说，这600万人的差距，足以抹平《cheapthrills》在流媒体和数字下载方面的劣势。另外，从2013年开始，美国区的youtube视频播放次数也被纳入统计范畴，这无疑让2月11日发行了正式版mv，3月21日又发了个舞蹈版mv，两版mv同时吸量的《cheapthrills》占尽了便宜。 于是，2016年7月26日公布的新一周榜单里，《cheapthrills》位列第一，《coldwater》空降第二，连续十周置顶的《onedance》终于退到第三。卡尔文-哈里斯和蕾哈娜的《thisiswhatyoucamefor》、贾斯汀-汀布莱克的《can''tstopthefeeling!》，以及thechainsmokers和达雅的futurebass单曲《don''tletmedown》，则分别向下降了两位。 瀚音乐内部，情绪宣泄只持续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在互相传递的鼓励与掌声里，1000室重新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既然已经到了第二，那就没有理由不更进一步，争取下一周把《cheapthrills》从山顶上踹下来。 韩易非常清楚这一任务在时间上的紧迫性，如果不尽快冲到榜首，而是让《cheapthrills》继续压在《coldwater》头上，那等流行电子商业化的巅峰之作《closer》发行，《coldwater》再想要摸到冠军宝座，就难如登天了。 更重要的是，霍尔希、majozer和麦迪逊-比尔，手心手背都是肉，与其彼此之间为了单曲榜榜首的位置打得死去活来，不如好好利用这个时间差，让rca下周笑不出声。 全球同步发行的《coldwater》，虽然在美国没能完成空降冠军的壮举，但恐怖的流媒体数据，让它不需要到其他国家做单独推广，也能直接屠榜。澳大利亚、奥地利、比利时、巴西、加拿大、捷克、芬兰、爱尔兰、意大利、荷兰、新西兰、挪威、葡萄牙、斯洛伐克、瑞典、瑞士，还有美国本土之外最具影响力的英国单曲榜，十七个国家，同一时间斩获头名，《coldwater》作为一首商业化的流行电子，质量多高、认可度如何、受众几许，可见一斑。 受到海外市场十七冠的激励，在三方管理团队的一致同意下，瀚音乐从7月26日开始扩大了宣传规模。电台方面，维多利亚-怀特-梅森拿着排行榜第二的成绩与电台谈判，要求他们给到与排名相匹配的播放量。谁能把《coldwater》排到歌单第一位，谁就能拿到diplo或者贾斯汀-比伯下个月的电台宣传排期。流媒体平台不必说，本来就挂在全球榜第一位，拿首页banner和明星歌单自然不在话下。 线下地推板块，七十二小时的华尔道夫巨幅海报，是一个作为社交媒体打开噱头的临时性奇观。实体推广矩阵里，占比较大的部分，还是竖立在各个都会区交通要道的广告牌。曼哈顿四块广告牌，二十万美金；洛杉矶西好莱坞十块广告牌，三十万美金；芝加哥河沿岸十四块广告牌，二十一万美金。再加上旧金山、迈阿密、拉斯维加斯、达拉斯、休斯顿、华盛顿dc、西雅图等其他大城市，还有凤凰城、奥兰多、印第安那波利斯这类二线城市，以及达文波特、尤金、杰克逊这种十万人口上下的小城镇，《coldwater》这次的线下推广，光是在各类纸质和数字广告牌上就耗费了两百三十多万美金。 不计较一时的得失，韩易看重的，是能否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让瀚音乐打破三大的垄断，拿到创立以来的第一首冠军单曲。公告牌登顶后随之而来的人气、知名度还有商业价值，也能让majozer和麦迪逊-比尔，从其他方面，帮集团把投进去的钱赚回来。 周二赖到中午才起床，拉开华盛顿市中心万丽酒店套房窗帘的麦迪逊-比尔，呆呆地看着不远处13街与l街路口挂起的那幅深蓝色的《coldwater》宣传海报，以及位于海报左侧的自己，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巴。 然后，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掉，潮水般涌出的新消息让麦迪逊无所适从。她只好将所有的推送通知全都调灰，再一条条查看。 除了whatsapp上，团队、家人、好友，甚至不知道多久之前在杰里科中学加的普通同学发来的祝贺信息，绝大多数的推送，都来自推特和instagram。 这还是在她关掉了陌生人消息通知的情况下。 meghantrainor开始关注你了【following】 itsbennynco开始关注你了【following】 kygomusic开始关注你了【following】 martingarrix开始关注你了【following】 honeymoon开始关注你了【following】 都是我曾经单方面关注的人啊…… 等一下。 honeymoon是…… 拉娜-德尔雷！ 一直将拉娜视作偶像的麦迪逊呼吸都停止了几秒。 随即，她紧咬下唇，死命抑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声，点开私信界面。 【omg，拉娜，我爱死……】 不行。 麦迪逊摇摇头，删掉对话框里的半句话。 这也太不矜持了，拉娜会看不起我的。 【您好，德尔雷女士，我是麦迪逊，很高兴你关注了我，我只想告诉你我有……】 太正式，太古板，哪有艺人这样介绍自己的？ 【嗨，拉娜。注意到你关注了我-真的很荣幸。多年来，你的音乐一直是我的灵感来源。希望有天我们能聊聊，甚至合作。希望你一切都好。】 这样应该可以，第一次聊天，没那么官方，但也很有礼貌。表达出了自己对她的敬意，又不会显得太掉价。 应该是可以的吧？ 在床上翻来覆去犹豫了十分钟，麦迪逊才将信息发送出去，然后立刻抱紧枕头，把脸埋在蓬松的棉花里，只留下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手机屏幕。 【嘿，姑娘。】 出乎麦迪逊的预料，没过半分钟，拉娜便给她发来了一句问候。 【恭喜你，新单成绩很好。】 还没等傻笑着的麦迪逊打出“谢谢”两个字，拉娜便又发来两段文字。 【听说你有兴趣合作。有个很酷的demo给你听，我让本发给你的经理人。】 【如果喜欢，等我从魁北克回来，我们可以定个录音室，找找感觉：）】 拉娜-德尔雷的文字内容，和紧随其后的笑脸表情包，让长岛姑娘的心都融化了一半。 【absolutely！等不及听你的demo了！】 【洛杉矶见！】 退出私信界面，手指在那个互相关注的标志周围不停摩挲，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nalovesme！！” 麦迪逊跪坐在床上，紧握手机，如刚刚将敌人打晕的墨西哥摔角手般振臂高呼。似乎是感觉这样还不够宣泄内心的兴奋之情，她干脆直接站起身来，像是回到了五岁时杰里科那个温暖的家，与还说不清楚话的弟弟瑞德一起在婴儿床上蹦蹦跳跳。 直到右踝扭了一下，精疲力竭、气喘吁吁地跌倒在床上，麦迪逊-比尔才消停下来……说消停，也没完全消停。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虫，在国王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一会儿把脸埋在被子里一通乱扭。 不管在做什么动作，她嘴角咧开到最大程度的灿烂笑容，就没消散过。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感觉自己脸颊僵到发疼的麦迪逊终于恢复了正常。等不及赵宥真回复whatsapp，她直接给经理人打去电话，在话筒这头听完了一整首《beautifulpeoplebeautifulproblems》的demo。 怀着最大的热诚，与宥真讨论了半个小时后，挂掉电话的麦迪逊-比尔，这才把手机扔到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让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慢慢干涸，好让自己过速的心跳逐渐放缓，也好让升上天堂的自己，徐徐降落人间。 忽略仍不停传至耳畔的振动声，麦迪逊将心中的日历往回翻页，一天一天地细数，一刻一刻地品味，回顾自己从拿到小岛唱片和sbprojects礼貌却冰冷的解约函后，到今天接到偶像拉娜-德尔雷的私信前，这一年以来的酸甜苦辣、起起伏伏。 howdidigethere？ 当这个问题的答案逐渐清晰，麦迪逊翻身坐了起来，在床上急切地翻找着手机。 当视线再一次落在泛着微光的屏幕上，麦迪逊没有再去关注instagram和推特主页疯狂增长的粉丝数。她打开whatsapp，点击那个永远都在第一排的头像，发送出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单词。 “thankyou。”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奖励到账 [why？] [我是不小心在亚马逊上给你买了点啥吗？] 韩易自以为幽默的回复才发出去不到三秒，对话框最右侧的两个勾勾先后闪现，然后迅速变成蓝色。这意味着，麦迪逊已经读到了他的信息。 这姑娘是一刻也离不开wifi啊。 [十一点给你发的消息，现在才回？] 这句气势汹汹的质问后面，毫不意外地附上了一个表情包。 画面中间是《米勒一家》里一脸囧相的威尔-普尔特。 上方写着—— 人们说：我们讨厌晚回复的人。 下面是—— 我：你们还收得到回复呢？ 韩易掩住鼻子，还没等他笑出声，手机屏幕上便跳出了一个facetime请求。 来自麦迪逊-比尔。 这帮美国人，怎么没事就喜欢给人打视频？ 韩易轻声叹了口气，朝办公桌对面的安托万-嘉舍竖起食指，示意自己有电话进来，随即按下了通话键。 “唷，老兄，你在干嘛？” 麦迪逊的脸几乎塞满了整个屏幕，不愧是被instagram女孩们奉为美妆与护肤教科书的时尚icon，离摄像头这么近，韩易愣是没看出她的脸上有任何瑕疵，甚至稍微大一点的毛孔都没有。虽然知道这是上妆之后的效果，但在高加索人种里，依然算得上天赋异禀。 “在开会。” 韩易将手机屏幕调转过来，对准安托万-嘉舍。 “跟安托万。” 韩易将安托万这个名字咬得很重，并不是这个法国名字绕口，而是因为他想用这样的方式，隐晦地提醒麦迪逊，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别说出格的话。 不过，听麦迪逊接通facetime后跟他打招呼的措辞，她身边应该也是有人的。 “嗨，安托万。” “下午好，麦蒂。” 在洛杉矶，麦迪逊与安托万有两面之缘，都在星荟大厦的办公室里。这种儒雅风趣，衣品又好的欧陆大叔，很讨麦迪逊与碧梨的喜欢。就是最近她俩才弄清楚，韩易的投资经理竟然不是同性恋，让她们有点诧异。 一个在满街大裤衩的西海岸坚持每天戴着法式贝雷帽的男人，居然性取向正常，简直不可思议。 “碧梨和菲尼亚斯也在我这里。” 镜头稍稍一偏，跟她躺在一张沙发上的奥康纳兄妹朝韩易挥手致意。 “你们在哪儿呢？” “verizon中心的更衣室，刚排练完，在吃晚餐。” 左手把手机举高一些，麦迪逊端起放在腿上的塑料沙拉盒，向韩易展示。一份简单的凯撒沙拉，点缀着几块似有若无的白色鸡肉。不是麦迪逊最喜欢的食物，但却是她在每场演唱会开始之前的必备仪式。 热量足够，又不至于让她感觉太过惫懒。 “我们也是。” 碧梨凑到镜头前，把自己的沙拉盒跟麦迪逊拼在一起，都是凯撒沙拉，唯一的区别是，她的碗里一点肉末都看不见。 “你里面……红色的那些，是面包棒吗？” “奇多。”碧梨用手指拈起一块，沾满沙拉酱的奇多，“还有takis薯片，都是辣味的。” “我知道你在吃素食沙拉……”韩易将屏幕拿远几寸，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但这是我看过的，最不健康的素食沙拉。” “谁说纯素食主义就一定健康？”碧梨摇头晃脑地把奇多送进嘴里，“我的存在就是要告诉世界，素食主义也可以很伤身体。” “这是这个世界最不需要的励志故事之一。”没有打算跟碧梨继续天马行空地扯闲篇，韩易抓紧宝贵时间，关心旗下艺人的事业发展，“我听说华盛顿的票卖得还挺不错？” “还行吧，至少比他们在俄亥俄卖得好。” 回答这一问题时，麦迪逊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波动。毕竟她和碧梨只是futurenow：thetour的开场嘉宾而已，票卖得好，热场演出的氛围自然也好。但即使有很多空位，也无所谓，因为她俩每场拿的演出费都是固定的。没有人会专门为了看两个新人的热场演出，而去买整场演唱会的门票，反过来讲，就算票房销售不及预期，也跟她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是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要去操心的事情。 巡演进行到现在，livenation预订的万人场馆，没有一个售罄。上座率最高的时候90%左右，比较差的场次只能在65-70%之间徘徊。最惨的是7月19日宾夕法尼亚州的赫尔希市，可以容纳19611人的赫尔希公园体育场，最后只来了11756人，上座率仅59.94%。明天要在俄亥俄州哥伦布市开演的那一场，现在看来应该会打破赫尔希市的记录。目前为止，12761人的价值之城体育馆，录得7203张门票的销售量，56.44%的上座率，甚至让黛米与尼克的团队在讨论，要不要把左右两边的坐席全部封掉，让观众全部都坐到一个区域，看起来会更满一些。 “我听说今天有很多人临时买票，大概有两三百人，不知道为什么。” “说不定是为了看你和碧梨呢。”韩易调侃道，“虽然很不愿意这么说，但从目前公告牌的排名来看，明显我们要更热门一点。” 《coldwater》首周的成绩，单飞的尼克-乔纳斯就没敢想过。《chains》最高排名第13位，《jealous》最高排名第7位，现在仍挂在hot100单曲榜上的《close》，最高排名第14位。每张专辑两首主打，拼了命就在十名左右徘徊，稍有不慎就掉到中游，这就是小岛唱片，与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联合成立的附属厂牌safehouse能够达到的极限。 黛米-洛瓦托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或者说要更差一些。《heartattack》时期，最高排名还能冲到第10位，到了《coolforthesummer》，巅峰成绩下滑一位。《confident》到了第21位就调头向下，至于今年3月21日发行的新单《stonecold》，干脆主榜都没进。 连续两三年，这样的榜单表现，毫无疑问清晰勾勒出了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稳定下滑，且短时间内看不到任何翻盘希望的人气。livenation愿意给他们做万人场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二人过往的辉煌。 而且，哪怕将《摇滚夏令营》和乔纳斯兄弟的残存热度纳入考量范围，两人也必须得联名演出，才能说服顾虑重重的livenation启动项目。 更打脸的是，两个人这几个月干啥都凑一块，上各种访谈节目没有别的任务，只为推广巡演，就差官宣结婚炒作了，到头来，不管场馆是6000人还是20000人，没有一场能挂出“售罄”的标牌。 2016年7月26日最新一期的公告牌单曲榜上，看不见黛米-洛瓦托的身影，只有尼克-乔纳斯和托芙-洛合作的《close》，排在第45位。 反观他们的两位热场嘉宾，麦迪逊-比尔的《coldwater》空降亚军自不必说，从周五单曲发行开始，麦迪逊-比尔各个平台的粉丝数暴增120万，突破610万人的大关，迈出从网络红人向流行明星转型的第一步。碧梨-艾利什的《oceaneyes》已经在单曲榜上挂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哪怕有新单接棒，出道首单依然在第72位，上面是布雷克-谢尔顿，下面是onerepublic。 至于第二首宣传曲《bellyache》，轻快的节奏更适合电台和流媒体，再加上瀚音乐跟公告牌杂志逐渐确立的合作伙伴关系，总体表现比同期的《oceaneyes》好得多。本周排名第42位，挤在贾斯汀-比伯的《sorry》和酷玩乐队的《hymnfortheweekend》之间。 除此之外，瀚音乐的艺人，还有三首单曲在榜。..与lilyachty合作的神曲《broli》凭借超高的网络热度，已经冲到了单曲榜第29位，虽然单曲本身不由公司发行，但持有lilyachty360全约的瀚音乐，依然能从中分一杯羹。 《broli》的流量，也带动了lilyachty其他的歌曲数据，2015年8月19日在qualitycontrol发行的单曲《1night》尤甚。签约瀚音乐旗下的神殿厂牌，以及艺人管理公司人予管理后，snoopdogg和赵宥真没有让lilyachty跟他之前的作品做切割，反而与qualitycontrol达成了mv方面的合作协议。由神殿厂牌出资制作《1night》的mv，双方在youtube平台的视频播放收入方面五五分成。 《1night》的成品mv，于6月初通过lilyachty的个人账号上传youtube。恰逢《broli》这支mv的流量爆发期，在youtube平台的算法推荐下，几乎每个点进《broli》的乐迷，都能看见右侧相关内容栏的《1night》。如此一来，这首已经发行快一年的单曲重焕生机，竟然在2016年的7月26日首次闯入hot100单曲榜，位列第88名。 瀚音乐最后一支上榜单曲，来自哈立德。《location》稳扎稳打，电台播放次数上一直没有登过顶，但永远稳定在前二十，随着mv的上线和流媒体播放量的节节攀升，已经来到第52位，正好比赛琳娜-戈麦斯的《killemwithkindness》高出一名。 音乐圈新老交替的态势，就在这一周又一周的主流榜单里悄然显现。 不知不觉，瀚音乐集团从只有《oceaneyes》一根独苗，变成同时有六首单曲在榜。虽然不能因此就宣称，hmg占有美国音乐产业6%的市场份额，但的确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这意味着，成立刚满一个季度的瀚音乐，正在发展的快车道上全力飞驰。 所以，也怨不得韩易在与艺人的facetime通话里，讲出这种外人听起来有点刺耳的自大言论。按照目前麦迪逊和碧梨取得的成绩，以及未来二人可以预见的生涯轨迹来看，最多再过两三年时间，就该换成尼克-乔纳斯与黛米-洛瓦托给她俩开场了。 上一世，碧梨在伦敦，只演o2这类顶级场馆。 三天净赚1000万美金，哪是这些二线音乐人能碰瓷的？ 对于这种开卷考试照着教科书抄下来的答案，韩易深具信心。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碧梨把奇多嚼得嘎吱嘎吱响，鼻尖凑到镜头前，神神秘秘地说道。 “你知道吗，今天我们离开酒店来场馆彩排的时候，居然有粉丝专门在楼下等麦蒂。” “粉丝知道你们住哪里？” “这酒店就在场馆旁边，门口还停满了商务车，我是粉丝的话，也能一眼辨别出来。” “that''snottrue！”麦迪逊连忙摆手否认，“他们不也找你要了签名吗？” “她们说的是，‘噢，碧梨-艾利什也在这啊，你也能帮我们签个名吗’？”碧梨把两个‘too’咬得很重，“别忘了那些女孩们手上拿的是谁的照片。你知道吗，老板，我的签名，直接签在了麦蒂去年出席vma的红毯写真上。” “唔，某人一觉起来就变成摇滚巨星了啊。” “别取笑我，你……” “嘿，大家伙儿！” 麦迪逊缩缩脖子，正想反驳韩易的玩笑话，却被忽然推开的更衣室大门吸引住了视线。 站在门口的，是刚刚结束彩排的黛米-洛瓦托。 她来这儿干什么？ 她从来都不进热场嘉宾更衣室的。 “黛米来了，我等会儿再打给你。” 压低声线，麦迪逊对准话筒讲了句再见，随即便挂掉了facetime。 韩易最后能看到的画面，是麦迪逊即使从死亡角度也看不见双下巴的下颌线。 最后能听到的声音，是黛米-洛瓦托热情洋溢的——“congratsonthenewsingle”！ “多么有能量的一帮小家伙。” 待韩易将手机放回桌面上，安托万-嘉舍才微笑着感叹道。 “我也想像她们一样，永远在路上。” “相信我，你不会想像她们一样的。就算是她们那个年纪，连演三天，超人也会累垮。” 韩易轻晃鼠标，唤醒进入睡眠模式的电脑。1000室的几家公司，上周为新入职的员工采购了一批27寸的imac，其中一台分给了韩易。虽然真的用不惯刚更名为macos的操作系统，但在这个群发邮件都整不明白的电脑白痴国度，还是顺应潮流，跟大家一起用苹果比较稳妥。 韩易打开桌面上的word——在imac上用office软件，这是pc用户最后的倔强——看向安托万-嘉舍：“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欧洲那边的进展，对吗？你继续讲，我记一下。” “阿尔法玛的那栋别墅，所有跟交易有关的文件，里斯本时间昨天下午已经全部审核完毕。本来不需要那么长时间的，主要是因为您同时在申请黄金签证，所以政府那边需要派单独的审计专员来评估房产的价值，每份交易文件都要他们核准通过，才能作为黄金签证的投资份额使用。” 葡萄牙政府对外国人在葡萄牙购置房产没有任何限制，但如果想要拿到十年税收减免的黄金签证，申请者若是通过房产的形式进行投资申请，那在政府指定的“都市更新区”，即当地市政厅记录在案，房龄超过三十年的区域，需要至少购买价值35万欧元的房产。在人口不太稠密的近郊或者乡村地区投资，这一数字会上涨到40万欧元。而如果是在里斯本的阿尔法玛区这种黄金地段，则必须投入五十万欧元，才能通过黄金签证的标准审查。 金额不高，但是程序繁琐，欧猪五国的办事效率又是出了名的低，因此，房产交易流程都完成了快一个月，里斯本市政府和葡萄牙政府才把最后一份文件盖完。 “现在，这座离恩宠观景台只有两条街距离的山顶海景豪宅，归您所有了。” “great。” 韩易点点头，看不出有多少喜悦的情绪，只是在word里写上了一条“里斯本房产购置完成”，并在后面添上了“0.8”这一数字。 只有韩易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含税242.5万欧元的房产交易，为韩易换回194万欧元的奖励。 交易总额的80%，正好是韩易心理预期的最低返现比例。 第一次在欧陆购置房产固然让人成就感十足，但两百多万欧元的“低廉房价”，算下来，在自己祖国的一线城市都买不到什么正儿八经的好房子。再加上韩易本身对里斯本和葡萄牙没什么感情，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国家设立欧洲分部，仅仅是因为税收优惠而已。这笔钱花出去之后，若不是有投资经理安托万-嘉舍持续追踪，自己可能早就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了。 多重心态影响下，吃惯见惯的韩易再怎么刻意调动情绪，还是从里斯本这栋房产上体会不到太强烈的正面反馈，80%的返还比例，无法令人满意，但也算在情理之中。 “不要盲目进行房产投资-选择自己喜欢的城市、区域和风格。” 在文档里用中文记下自己的感悟，韩易抬抬手，示意安托万继续。 “两家私募股权公司，瀚资本欧洲，和瀚音乐欧洲，两周之前注册完毕，但没有正式投入运营，要等这周cgd开好公司账户，才能正常履行职能。不过我们瀚发行的可爱同事们，已经开始跟sacem和gema这类的pro接触，用瀚音乐欧洲的名义注册，享受会员服务。” sacem，法国音乐作家、作曲家和出版商协会，和gema，德国音乐表演和机械复制权协会，是欧洲最大的两个音乐版税收取组织，分别负责德国、法国和法属殖民地的机械版税和表演版税监管与收取工作。 “英国这边呢？我之前收到一封邮件，说好像创新者签证那边要补充什么材料？” “噢，那个，很蠢的要求。因为您的国籍是中国，所以需要结核病的医院检查材料，我们已经让gep帮我们豁免了这项要求。”安托万-嘉舍不以为然地撇着嘴，“有些时候，我真不知道这些自大的英国佬怎么想的……耽误了我们两周时间，所以英国这边的创新者签证要再等两周才能下来，公司注册则得下个月底才能办妥。会不会耽误我们唱片公司的进账？” “这倒不会，在英国注册公司不是为了这个。我们英国区的演艺收入走uta的伦敦账户，线上音乐收入走applemusic和spotify的结算通道，其他平台欧洲和英国地区我们暂时用believemusic的服务，每月月结，很方便。”韩易摇摇头，说道，“只不过，未来肯定要扩展伦敦办公室，我也想把tap直接纳到生态体系里来。要招英国雇员，参与英国的社会福利系统，没有英国公司那肯定不行。” “明白了，那没问题。下个月底做好前期工作，九月份就可以租赁办公室，开放招聘渠道了。” “很好，在这之前，欧洲地区没什么需要我们操心的事情了吧？” “如果没有其他的投资，那暂时是没有了……接下来是纽约这边的事情，one57，#79，提醒您一下，阿卢科先生已经收到全款，马上准备交房了。” “嗯，这个我知道。” 不需要看银行账户，韩易也能实时掌握one57这间顶层公寓的交易动向。为什么呢？因为昨天，7月25日周一下午时分，他收到了一直翘首以盼的纽约房产交易奖励。 比例是多少？ 跟他写在这个文档里的数字如出一辙——“1.8”。 几轮协商下来，科拉-阿卢科最终同意以3450万美元的含税价格，售出位于79层的全景奢华公寓。这笔交易，为韩易带来了6210万美元的现金返还。 不是某个资本管理集团旗下突然蹦出来的共同投资基金，而是实打实的，出现在备忘录里的，可以供他取现自由使用的，现金。 斯特拉黛拉路864号3950万美金的购房款，对应的奖励是柏汇资本1.4亿美元的投资专用款项。倍数有3.5，但只能用于事业拓展，限制颇多。而纽约one57的#79，虽然倍数只有1.8，可100%归韩易私人所有，随意支配。再考虑到购买one57公寓的时候，韩易已经有了一套同等级的贝莱尔豪宅，在已经吃了一块面包的情况下，第二块面包依然能给予如此丰盛的奖励，足见one57#79给韩易带来的正面情绪有多么强烈。 里斯本的海景别墅，与曼哈顿的全景公寓，两相比较，不难看出，想要通过消费的方式快速积累财富，对于韩易来说，窍门只有一个—— 在最喜欢的城市里，买最喜欢的东西。 目前接触过的城市里，最能激发他购买欲望和正面反馈的区域，莫过于洛杉矶的贝弗利山，和纽约的曼哈顿，更具体一些，是曼哈顿的亿万富豪街，或者上西区和上东区。 接下来，应该在这些区域买点什么资产呢？ 光买房产的话，应该就没这么高的奖励比例了吧？ 除了这两个区域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尚未发觉，却足够喜欢，能让财富迅速增值的？ “我的意思是，韩先生。斯特拉黛拉路864号是挂牌成交的新房，一直有机构定期维护，没有居住痕迹，但one57#79这边，阿卢科先生毕竟有翻修过，也住过一段时间……” 韩易看着手机备忘录，陷入沉思的同时，安托万-嘉舍滔滔不绝地提供着他的资产管理意见。 “我的意思是，正式收房之前，我们是不是再聘请一个专业的房屋检验团队，对公寓进行最后一次交易前的全面检查，确保#79的状态在这段时间内没有改变，因为……” “收房前的最后一次检查吗？” 韩易缓缓抬起头，摩挲着下巴。 “安托万，你觉得，我需要亲自去收房吗？” “啊，如果您忙得过来的话，这样当然是最保险的方式，毕竟，眼见为实。” “有意思……” 韩易抿了抿嘴唇，喃喃自语道。 “确实，也是时候去一趟纽约，换换心情了。” 求月票求月票；谢谢大家！叩谢！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也在纽约？ “麦迪逊！麦迪逊！麦迪逊！” “我们爱你，麦迪逊！” “madi-b，youthequeen！” 一滴晶莹的汗珠从额前滑下，恰好落在麦迪逊-比尔的眼睛里。 眼部厚重的妆容，感觉随时都会松动的假睫毛，还有嵌在瞳孔表面的隐形眼镜，让她没办法抬手擦拭。麦迪逊只能用力眨眨眼睛，在一片水光粼粼的模糊中，努力绽出灿烂笑容，保持《melodies》的结尾动作，直面台下如暴风般席卷而来的山呼海啸。 如果视力没出问题的话，左侧看台第三排到第五排，那一小片区域，好像全是她的粉丝。 “喜欢麦迪逊的第四年。” “酿造对啤酒的热爱。” “madisonbeer……alwaysontap！” 这些是其中一部分，被写在应援纸板上的话语。 今天是怎么了？ 自从踏上巡演路途以来，麦迪逊-比尔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场面。更热情一些的城市，会给开场嘉宾最大的善意，伴随强劲的电子韵律翩翩起舞，毫不吝啬他们的掌声。某些稍显冷清的场馆，在她登台的时候，甚至连一半的位置都坐不满，观众们不然就是在找位置，不然就是在互相闲聊，还有人专注于解决刚在外面买到的高价热狗，没空搭理台上那个卖力唱跳的姑娘。 布鲁克林，good。 赫尔希，bad。 波士顿，good。 蒙特利尔，bad。 麦蒂在心里列了一个小清单，每演过一座城市，她就会打上一个绿勾，或者一把红叉。若是当晚博得了满堂彩，就鼓励自己继续加油。如果反响不及预期，思考一下作为表演者，自己还有哪些地方能做得更好。 麦迪逊-比尔在生活中可以是一个懒散的、淘气的，甚至是脆弱的十七岁小姑娘，但她绝不允许自己的青春期，跟舞台扯上关系。只要拿起麦克风，她便会以最高标准来要求自己。 如果是拉娜-德尔雷，她会怎么做？ 如果是蕾哈娜，她会怎么做？ 十三场下来，虽然专门来看她的粉丝凤毛麟角，虽然只有寥寥数人能跟她一起合唱，而且合唱的歌曲也仅限之前发行过的《melodies》，虽然麦迪逊心里非常清楚，无论现场表现得有多热情，这些观众，终究不是来看她的。她的set结束之后，等不到散场，只要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一上台，她的所有表现，出彩也好、糟糕也好，高音飙得让人击节赞叹也好、低音沉不下去有些走调也好，都会在顷刻之间被遗忘得一干二净。 这也不奇怪，毕竟，谁会对一个开场嘉宾念念不忘呢？ 麦迪逊-比尔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这是一个艺人必然经历的过程，从餐前面包，到配菜，再到甜品，最后才会成为所有人殷切期待的主菜。 把自己当成一块小小的可颂吧，尽可能地多吸收现场演出的养分，让自己变得更诱人一些，更可口一些。 每个演出日的下午，在彩排现场按下话筒开关的那一瞬间，麦迪逊都会让自己沉入一个想象的幻境。仿佛这就是她的全美巡演，是会为她开启上百盏聚光灯的万人场馆，台下的观众，都会呼喊着她的名字，为她一人而来。 这是支撑她在感冒没有彻底好透，嗓子反复化脓的情况下，坚持到现在也没有倒下的源动力。 她热爱这个舞台，她相信这个舞台，总有一天只属于她一个人。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胸口剧烈起伏着，颅腔内自己的粗重呼吸，与耳廓外整齐划一的口号声融合在一起，那种《楚门的世界》一般的虚幻感与抽离感，让她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们真的在喊我的名字？ 出道以来，还没有哪场演出，会有这么多人，专门喊我的名字。 阿什顿-库彻是不是在台下？我是不是被整蛊了？ amibeingpunk''d？ 好朋友碧梨，每晚收获的欢呼声，以及合唱的人数都越来越多，那是她应得的，人家有两首单曲都挂在公告牌榜单上。 自己呢？自己有什么？ “非常棒，完美的演出，麦迪逊。” 返听耳机里，一向严肃刻板的埃里克-洛佩兹，今晚听起来异常柔和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给自己几秒钟时间，听听台下的声音，她们都是为你而来的。” “现在，我会给你三十秒的时间，好好介绍一下咱们的热门单曲。” 啊，原来如此。 《coldwater》。 我也有一首热门单曲了。 公告牌排名第二。 “3。” “2。” “1。” “华盛顿！你们今晚感觉怎么样？” 再次把麦克风举到唇边，一句简单的问话，就让现场的分贝数又骤然提高了一个等级。 “我问——你们——今晚——感觉——怎么样！” 拖长声调，提高音量，麦迪逊-比尔如愿以偿地收获了她职业生涯最热烈最躁动的喝彩声，也许是她的错觉，但脚下的地板，似乎都随着她的心跳声在晃动。 “很高兴今晚能站在这里，为才华横溢的黛米与尼克开场，希望大家能和我们一起，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的下一首歌，相信你们这两天应该在汽车电台，或者朋友公放的手机里有……” 不用讲出名字，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便又一次自观众席深处迸发，如礼花般在verizon中心上空炸开。麦迪逊不得不微微眯起狐狸眼，停止叙述，静待噪音减弱一些，再继续她的开场白。 “没事，给她时间，给她时间。” 一向卡表严格，哪怕超时一毫秒都会连声催促的埃里克-洛佩兹，右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本来准备出声提醒的助理保持沉默。 “这是好事，让观众的情绪多调动一下。” “这首歌，是我和majozer……” “还有贾斯汀-比伯……” “的合作单曲。” 每讲半句话，麦迪逊就得停顿几秒，以免自己的声音被淹没在连扩音器也无能为力的震天呼喊中。如果说音乐是爱情的食粮，那么喝彩就是音乐的油料。感觉起码有120分贝的沸腾之声，为麦迪逊拂去了所有的疲累和病痛。 偏头痛从脑后褪去，红肿的声带逐渐恢复，就连因为一个月来日夜颠倒的生活，而显得倦怠的眼帘，也重新振奋而雀跃了起来。 “这首歌，现在在所有地方都能听到。 “如果你找不到它，点开任何一个排行榜，它就在前三名。” 这种霸气十足，狂妄自大的介绍，麦迪逊-比尔想象不到居然能从自己嘴里脱口而出。 但在一片顶礼膜拜式的狂热氛围中，它又显得是那样自然。 “《coldwater》，let''sgo。” “节拍器，四小节。” “cuejustin，2、2、3、4……” 还是那本callsheet，还是一样的进歌方式，还是由贾斯汀-比伯的人声来拉开序幕，但今晚表演的一切细节，却又都显得如此不同。 “everybodygetshighsometimesyouknow， whatelsecanwedowhenwefeelinglow？” 欧美世界，有很多传世经典，只要前奏响起，就能引发全场大合唱。 在任何一个高中舞会上，播放《gimme！gimme！gimme！》，不管你是出生于1970年的老师，还是2000年的学生，都会双手指天，双脚离地，像复诵圣经一样复诵阿巴乐队的经典。 随意走进一家社区街角的小酒吧，如果他们还有摆放在墙边的复古唱机，投个几十美分进去，选择尼尔-戴蒙德的《sweetcaroline》，一分钟后，你便可以看见美国人最团结的时刻。 无视种族、年龄、地区和文化背景的差异，只要你在这个国家生活的时间超过半年，就绝不会对上述场景感到陌生。 每一个文明社会，都有全民共享的、不可磨灭的音乐记忆。 今夜，当《coldwater》人声旋律的第一小节响起，这首发行时间还不到一周的新歌，似乎也变成了verizon中心所有人的共同记忆。 站在聚光灯里，向聚光灯外看，麦迪逊-比尔很难看清楚每个人的动作与神态，但她十分确信，整个场馆里，至少有一半的人合唱，才会让每一个细微纤弱的声带震动，汇聚成宏伟磅礴的人声洪流。 数千人齐声高歌，给《coldwater》赋予了另一种别样的魅力。这首歌所讲述的，仿佛不再是一个人义无反顾地投入刺骨的冰水，与深爱的对方共克时艰的故事。孤独的勇者变成了一整个善良的城镇，他们手牵着手，来到阴云密布，风暴将至的海边，用诵吟的方式，寻找并呼唤着深海里那个痛苦的、挣扎的、迷失的灵魂。 “深呼吸，学会放手。 你不应该就此独自沉沦。” 也许是麦迪逊的错觉，但紧闭双眸，扬起头颅的她，感受到了唱诗班颂扬上帝般的神圣。 这是一首，无关任何宗教的赞美诗。 它赞美的，是人性的光辉，以及音乐的力量。 “cuemadi，2、2、3、4……” “如果你感觉，就要沉沦触底。 毫不犹豫，我会为你跳入刺骨的水里……” 死亡午后饮尽，麦迪逊-比尔为verizon中心奉上她的凤梨可乐达。 柔美女声的加入，激起观众席一圈圈欢庆的波澜，随即，现场的合唱声，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响亮、更整齐划一了些。 “任它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我依然会耐心地守候在你身边……” 天呐。 每一句词，他们都会。 对于歌者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认可。 当音乐人在录音室里反复揣摩、精心雕琢的乐段出现在粉丝的嘴里，当这段旋律超越物理层面的限制，在乐迷心中永远鲜活地存在下去，当五线谱上的音符，成为爱人、家人与友人共享的珍贵记忆，她们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比起格莱美的金唱机，这才是一位歌手的终极荣耀。 许多辉煌喧嚣之后陷入沉寂的过气明星，终其一生试图寻回的，不过就是这样的瞬间而已。 沐浴在言语无法描述的倾慕、团结与喜爱之中，任何人，都会感觉自己变得坚不可摧，变得无可匹敌。 有台下这群愿意花费宝贵时间，逐字逐句记下全部歌词的可爱之人，世间便再没有了什么难事。 这一刻，你变成了超人，抬起一根手指，就能用音乐治愈全世界。 icandoanything。 那我能不能……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氤氲而生，麦迪逊调转麦克风，将镀银的话筒网罩，对准观众席。 “ihopeyouknow， iwon''tletgo！” 没有让她失望，全场观众以至大的热诚，齐声高唱，将歌曲送入高潮部分。 焰火、气柱、彩片，还有整个verizon中心尽数开启的灯光，为麦迪逊-比尔炸开一道绚丽无极的银河奇观。 每场演唱会固定会出现三秒的特效，今晚持续时间却格外的长。 就像后面出场的主嘉宾都不需要用特效了一样。 就像她才是那个万众瞩目的主嘉宾。 要是……易在这里，就好了。 将麦克风高高举起，享受全场欢呼，与万名观众一起跳跃的麦迪逊，心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这样，他就能看到，他为自己打造的这片乐园。 你能看到吗？ [我看到了。] 坐在one57#79窗边的长沙发上，韩易如是回复道。 [youtube上面有粉丝拍的视频，效果太棒了。恭喜你，麦蒂，梦想成真的一刻。] [没有梦想成真。] 麦迪逊秒回。 [这都还不算梦想成真？那你还有什么伟大计划？] [我的伟大计划是，登台之前，谢幕之后，都能回到更衣室，抓住你亲上一口，这才算完美。] 在没有第三个人能看见的地方，麦迪逊的言辞一向如此大胆。 缩在商务车的角落里，咬住下唇憋住笑，跟韩易分享她的巡演生活，再时不时调戏一下他，是麦迪逊-比尔近一个月来最大的乐趣。 [赛前仪式、赛后庆祝，我跟你讲过的。] 我管这叫做“sexualexploitation”。 本来想要这样开开玩笑的韩易，歪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删掉了这句话。 看上去太像在调情了。 [别玩手机了，好好睡一下，今晚还有一场演出。] [你都不来看，我干嘛要在意。] [下个月吧，等你回安纳海姆，我来加油。] [还要等到安纳海姆？那带我去迪士尼吗？] [可以，但只能买普通票，不排队的那种我给不起钱。] 将麦迪逊-比尔一连串的问号和接踵而至的表情包用一个上滑的动作收回后台，韩易摇头笑笑，再次调出备忘录，这周第29次研究起了祂们留下的更新内容。 格言还是那五条，没变。 【1.“我不会计算做了多少个仰卧起坐。我只有在感觉到疼的时候才开始计数，因为只有这些才是最重要的。”——穆罕默德-阿里】 【2.“灵魂之间没有意外邂逅。”——希拉-伯克】 【3.“吸取有用的，摒弃无用的，添加属于自己的。”——李小龙】 【4.“亲爱的读者，假设你是一个白痴。再假设你是一名国会成员……我一句话说了两遍。”——马克-吐温】 【5.“如果机会不敲门，就自己建一扇。”——米尔顿-伯利】 第一条的进度丝毫未动，这一点也不奇怪，毕竟韩易喊了两三个月的健身大计，到现在仍停留在纸面上。原本全黑的第四条倒是有了变化，见过鲁本-基胡恩之后，前两个单词变成了红色。看样子，想要达到全红的标准，光见一位议员不够，三十万的竞选赞助亦显得太少。 如果自己积极参与《音乐现代化法案》，让这部法案以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在国会山获得通过，不知道能不能满足获得12亿美元的第二个先决条件？ 第三条，之前染色了约莫10%，到现在，已经有四分之一的单词被鲜红的颜色覆盖。不是特别清楚祂们列出的这一条具体是想要自己做些什么，但韩易猜测，应该跟最近几个月，那些天马行空的规划有关。 计划越大胆，自己的存在对这个世界的改变越大，应该就会越快地完成这条格言任务。 没错，韩易现在已经认清了这五条格言的实质，毫无疑问，这些就是祂们向他发布的人生任务——更准确地说，是祂们根据他自己最真切的内心追求，而为他指明的方向。 金钱是力量、自由、缓冲、万恶之源、祝福的总和。 卡尔-桑德堡的这句话，或许能够很好地总结，祂们想要让他了解的实质。 力量、自由、缓冲、祝福的总和，这些他都明白。 但万恶之源，从何而来？ 想到此处，韩易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牢牢黏在第二句格言上。 【2.“灵魂之间没有意外邂逅。”——希拉-伯克】 灵魂之间，没有意外邂逅。 一个月前，这一条格言的进度是50%多一点点，现在，往前涨了一小截。目前来看，红色部分差不多已经占了三分之二的长度。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聪明敏锐的韩易，几乎能百分之百确定，这条格言与他人生中的哪一部分，或者说哪些人，息息相关。 aretheyfuckingpoly？ 在心中暗自吐槽了一句，韩易无声地叹了口气，手指按住屏幕，向上一滑。 【$33296000.00/$104061440.00】 前面的3329.6万美元，是之前在拉斯维加斯，给徐忆如和赵宥真买“见面礼”获赠的十倍现金。已经被全数取出，主要用于中央公园one57#79的购买。 而摆在分母位置的，是3329.6万美元，加上纽约公寓6210万的现金返还，以及……没错，瀚音乐、uta、瀚发行、瀚现场，所有韩易投资的公司以及创立的事业，上一季度的盈利总额。 算下来，总共有866.544万美元。 主要盈利来源，当然是uta。上一季度ebitda利润率26.23%，利润额4780.6万美元，按照41%的股权计算，瀚资本和柏汇资本能分到1960.046万美元。考虑到瀚资本在共同投资基金中所占的股权比例，若是全部分红，最终属于韩易的现金，应该是1444.24万美元。 当然，没有哪个公司会把一个季度100%的ebitda利润全部拿来给股东分红，但这就是备忘录里祂们的计算方式。事业投资的奖励，将按照每季度ebitda利润的100%来返还。也就是说，韩易名义上赚到了多少，现金账户里就能个人提现多少。每个财年结束，年度报告出炉并经过审计后，祂们再根据最终的数据对韩易可以取现的额度进行增减。 至于为什么uta的利润有1444.24万美元，但最终落在备忘录里，却只能提现866.544万美元，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韩易其他的几家公司，唱片公司、音乐版权发行公司和现场演出公司，全都处于亏损状态。收购maddecent、tap和electricfeel的支出，根据实际情况来说，这些收购都是由瀚资本授权凯雷集团管理的cep-iii基金提供资金，与几家分公司本身的盈亏没有关系。举个例子，瀚音乐是先出让股权给cep-iii，从cep-iii处获得投资款，再拿这笔投资款去收购的maddecent。一进一出，账面的红绿持平。 但即使抛开这些大额支出，瀚音乐集团的几家子公司成立后的第一个季度，加在一起也亏损了整整577.696万美元。这里有星荟大厦1000室一季度的房租，瀚音乐、瀚发行、瀚现场和瀚资本四家公司67位雇员的季度薪资、福利支出与401k，支付给艺人的预付款均摊到合约期内每个季度的费用，以及其他杂项的业务支出。 第一个季度，团队成员都还没完全配齐的情况下，便亏损了将近600万美元，未来甚至还需要扩大赤字，才能维持发展势头，保证自己不被环球、索尼和华纳三艘巨舰甩得太远。 要知道，577.696万美元，只是祂们计算的账面亏损而已。把maddecent、tap和electricfeel这些收购加起来，韩易硬生生从兜里掏出去的现金，可有一个多亿美金。 想要从零开始，在好莱坞这种早就饱和的市场里运营发展一家拥有完整生态体系的大型音乐集团，所需要的财力可见一斑。 哪怕是理查德-布兰森和他的维珍集团，也烧不起这个钱。 幸运的是，韩易比理查德-布兰森更年轻，也更恐怖。 人类历史上，这种越花钱越多的人物，仅此一位。 幸好，自己选择了从uta开局，以这家已经能稳定盈利的演艺经纪公司，作为自己想要筹建的娱乐帝国的基石。 如果没有这种能为自己即时创造收益的投资标的存在，这个季度，事业投资方面，可能就得被祂们倒扣几百万美金了。 看来，越往后走，就越得注意旗下资产的分散性和平衡性。得继续收购稳定盈利的大机构，也得坚持发展有无限前景的初创企业，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做得很好，先生们，但不光是公寓本身，所有内置的电器，我们都需要进行全面检查。包括……是的，没错，包括他们留下的所有家具。噢，倒不是说要找他们赔偿，只不过，我希望每一处会对住户造成潜在危害的因素都能被排除掉。” 将自己的感悟用pages记录下来，科瑞-麦金托什的叮嘱也适时传进了韩易的耳朵里。他专注于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是这样，仿佛周遭的世界都被调成了禁音，只有完成手头的工作，才会变回正常音量。 韩易抬头寻找着声音的源头，发现西装笔挺的科瑞-麦金托什正精神抖擞地站在窗边，与身穿111homeinspections工作服的验房师不厌其烦地反复强调着他对细节的极致要求。 亲自收房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韩易真正希望做的，是找到一个……自己可以独处的地方，安静地待上两三天，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两个喜欢的女孩子，每天二十四小时待在他身边，听上去似乎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场面，但只有实际经历过，才知道这种气氛有多么磨人。 特别是当他处在风暴中心的时候。 选择不了，自然也就解决不了。 平日生活里，韩易本来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再加上最近心烦意乱，俗事缠身，让他自己来验房，估计连承重柱豁开了一条口子都注意不到——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哪根是承重柱——最佳方案，当然是把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物业经理科瑞-麦金托什带到纽约来，让曾经服务过斯蒂芬-施瓦茨曼的他，来负责收房的整个流程。 在斯特拉黛拉路工作了四个来月，韩易越来越赏识科瑞的工作能力，后者也跟雇主越来越合拍，不需要韩易张嘴，生活中的一切琐碎细节，都会被这位英国管家安排妥当。因此，韩易决定上涨科瑞-麦金托什35%的薪资，让他同时管理洛杉矶和纽约的两处房产。 平时跟自己一起呆在贝莱尔，每次造访纽约，都带上科瑞随行即可。科瑞-麦金托什自己本来也喜欢这种感觉，管理的资产越多，他越有干劲。 one57这边，不长住的时候，留三四个基本员工，负责公寓的维护。如果暑假或者别的假期要来连续住上一段时间，那就把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团队打包过来。哪怕每天按照公务出差来算，给他们多发些薪水，也比重新请一整个团队来得划算。 有钱，并不意味着要乱花钱，把省下来的钱花到…… 哎，等等，为什么自己现在，每天脑子里都有一万个乱七八糟的问题？ 来纽约，不就是为了放空净神，好轻装上阵的吗？ 揉揉明明什么都还没做，但已经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韩易关掉所有跟工作相关的应用程序，点开了instagram。 他的instagram账号，除了徐忆如和赵宥真等少数几个私人好友之外，几乎关注的全是瀚音乐签约的音乐人，或者类似与凯文-哈特和巨石强森这类合作伙伴。 看看自己的艺人正在做些什么，用他们向全世界刻意展示的喧嚣浮华，来放松身心。 怎么放松？ 看到他们在社交媒体上绷人设绷得比自己还紧，自然就放松了。 推流里的第一条，来自@dualipa，杜阿-利帕，11分钟前。 【我昨晚睡了两小时】，简单的文字，后面跟着一个后空翻和一个黑洞的emoji。 照片里，杜阿戴着一顶蓝色的牛仔帽，一脸了无生趣地看着屏幕。 阿尔巴尼亚姑娘就是这样，不仅喜欢自己管理社交媒体账号，而且拿instagram当朋友圈发。 不管你信不信，杜阿-利帕为了跟老板交流更方便而专门下载的微信账号里，也是这个画风。 至于她只睡了两小时的原因，很简单——7月24日在米尔顿凯恩斯跟安妮-玛丽一起演了秘密花园派对音乐节，两人喝了一宿。第二天坐飞机直奔芝加哥，与艾丽-古尔丁、霍尔希、g-eazy和majozer为首的瀚音乐和uta大军汇合，一道参加2016年的lopalooza音乐节主站演出。 一群音乐人聚在一起能干嘛？肯定是通宵再喝一场了。 年轻就是好，只睡两小时还能活着。 简单地给杜阿-利帕点了个赞，韩易继续往下滑。 【多么难忘的一晚啊！能量、爱、向我歌唱的声音——我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感谢所有来到现场，让今晚变得如此神奇的人。永远感谢与大家一同度过的这段旅程。直到下一场演出……让旋律保持鲜活吧！#brewedwithlove#ontourwithbeer#futurenowtour】 麦迪逊-比尔的社交媒体画风要正式得多。文字上方，是一张麦迪逊-比尔在舞台上的背影照，她沐浴在舞台的辉光中，身前的人群清晰可见。他们的双手高举在空中，手机闪光灯泛起的光芒，像群星一般闪耀。 【hanyi：看看咱们麦蒂，变成汉娜-蒙塔娜了！】 思来想去，这条评论被韩易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此刻表现出任何一丝空闲的迹象，那长岛姑娘的facetime一定接踵而至。 叽叽喳喳的确实很有活力，但很不利于他的放空大计。 留下一颗红心，韩易继续往下翻。 继续往下…… 第三个账号，叫realbarbarapalvin。 一张超级模糊，完全没有修过的夜景照片。芭芭拉-帕文趴在布达佩斯大桥的钢梁上，好友韩国模特朴秀珠则跨站在她上方。 【在布达佩斯的时候，想你@soojmooj】 看来是工作结束，回家乡休假了。 伦敦一别，韩易与芭芭拉再没有见过面。分开的前两周，两人还能保持每天whatsapp互相分享生活日常的频率，但时间一长，联络也变成了每隔几天甚至一两周才会有一次的稀罕事。 都是各自有事业要忙的大人，这种空间与时间造成的疏离感，早就应该习惯才对。 而且，在英国的最后一个清晨，二人已经达成了合意。 keepitcasual。 一场露水情缘的最好结局，就是成为普通朋友。 想到此处，韩易点进评论区，给芭芭拉发送了一条—— 【hanyi：布达佩斯看起来很有趣：）】 友善、礼貌，有分寸感，没有比这更像普通朋友的评论了。 退出评论页，点出红心，韩易晃晃脑袋，准备继续他的instagram放空之旅。 但下一秒，应用上方却跳出了一条私信提示。 【realbarbarapalvin】 【你也在纽约？】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是约会的约会（上） 啥？ 塞格德女巫是吧？ 韩易猛然坐直身体，将双眼睁到最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上芭芭拉-帕文的私信。 【我没说我在纽约啊。】 【但你在吗？】 嗯…… 【在。】 【看吧，我告诉过你了，我能读懂人心。】 【whatinthehungarianwitchcraftisthis？】 一句俏皮话发送过去，对面沉默了大概有两三分钟。韩易很自信，一定是因为芭芭拉看到这条信息之后，笑到握不稳手机。 【你为什么在这儿？】 为什么在这儿？ 韩易抬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中央公园。 【来做资产硬化。】 把不动产和债券变成现金，叫提高资金流动性，那反过来，肯定就是资金硬化了。 【你呢？】 【如果你忘了的话，我住这里。】 【我的意思是，我看你发的照片，以为你还在布达佩斯。】 【一个人，永远不应该在instagram上发当天拍摄的照片。】 【谁说的？】 【instagram上有几百万粉丝的人说的！你最好相信她。】 【okay，已经把这条注意事项加在我的“三十天三万粉丝”计划清单里了。】 这次的沉默持续时间稍短一些，约莫一分钟后，灰色的聊天框气泡再次浮现。 【晚餐有计划吗？】 晚餐…… 【doordash麦当劳算不算？】 公寓房间实在太多，111homeinspections的验房团队估计要忙到晚上八九点才能结束。再者说，one57#79的主厨职位还暂时空缺。 科瑞-麦金托什的手艺，韩易有领教过，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依照英国人的平均烹饪水平来判断，还不错，能在不烧掉厨房的前提下，做出一顿让中国人完全没胃口的英式全早餐。 而让韩易自己下厨，那确实不如点外卖来得方便。 【甚至都不是shakeshack吗？当然不算了。】 【九十分钟后，一场盛宴。怎么说？】 九十分钟后吗？ 韩易看了一眼屏幕左上方的时间。 四点一十七。 九十分钟之后，就是五点过将近六点。 天色尚早，很安全，适合不带任何目的性的聚餐。 【好的，哪里见？】 【dogpound健身房，六点准时。】 【那是哪儿？】 【纽约只有一个dogpound，地图里一搜就有。】 【ok。】 【seeyoteralligator。】 芭芭拉-帕文的俏皮话，带着一股强烈的，外国人来美国生活，疯狂汲取流行文化的养分，但还没有完全掌握精髓的感觉。 跟她大部分时间相当美式，但个别单词原形毕露的口音如出一辙。 退出instagram界面，韩易在地图里输入dogpoundgym两个单词，拉大比例尺，仔细看了看这间健身房所在的区域。 住在威廉斯堡，却到翠贝卡和苏荷的交界地区健身。 这姑娘，倒也不嫌麻烦。 “科瑞，主卧那边已经检查完了吗？” 韩易将放在身前茶桌上的冰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冲自己的物业经理问道。 “检查完了，韩先生。” “好的，那我先去小睡一会儿，麻烦你五点……一个小时之后叫我。” “没问题，您要出去吗？” “是的。”韩易点点头，“有个晚餐约。” “需要我提前联的经理，让他们准备好车子吗？” 科瑞口中，不是那座名叫洛杉矶的城市，而是one57的物业与礼宾服务提供商luxuryattaché。每一间公寓的拥有者，都会自动获得luxuryattaché的私人会员资格。虽然这栋亿万富豪街的摩天大楼里，绝大部分住户在纽约都有自己的通勤车辆，礼宾部依然有准备两辆奔驰s级，以备不时之需。 “啊……不用了。” 坐礼宾车去接芭芭拉，未免也太像一场正式约会了。 韩易想了想，微笑着摇摇头。 “我自己到楼下拦一辆黄色出租车就行。” “16.8美元。” “我能用信用卡付吗？” “当然，板子在你面前，直接刷。” 磁条在支付面板右侧划过，留下15%的小费，韩易冲黑得快要看不见五官的加纳司机颔首致意。在人们对纽约的刻板印象里，开出租的中年男人们基本上都来自印度、巴基斯坦或者孟加拉，但近年来，更能吃苦、对生活水平要求也更低的加纳与海地司机占领了曼哈顿的街头巷尾。 “谢谢，祝你今天愉快。” “你也是。” 钻出车门的一瞬间，韩易真想扭头直接让司机载他回去。七月底的纽约，气温还在88到90华氏度之间徘徊，换算成摄氏，就是31至32度。大苹果的夏天，与天使之城的夏天完全不同。被沙漠环绕的后者更多的是干热，只要站在阴凉处，温度立刻就能降下来。而纽约的热，裹挟着一股大西洋海风的腥臭潮湿。带有十足热力的水分子在曼哈顿下城脏到难以言喻的街头蒸腾挥发，即使是相对富裕安全一些的翠贝卡，也时常会被令人不悦的异味笼罩。 “这座城市确实很脏——而且垃圾闻起来，可不是香水的味道。” 纽约警察对这座百年都会气味的点评，鞭辟入里。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座城市，相当一部分数量的街道上，下水道都是露天的，仅有金属网状格栅作为遮挡。 人掉不下去，但如果掏钱包的时候不小心，硬币或者钥匙掉进去是分分钟的事。 为什么人们都是在搬到一座城市生活之后，才能发现这里的腌臜之处？ 幸好我的公寓在79层。 扯着身上这件布里奥尼米色拉链款polo衫的领口，韩易完全融入了纽约客的生活节奏，跟着几个本地人一起闯了红灯，在来往车辆不满的鸣笛声中，快步走到伦威克街一号的大门口。 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六分钟，但芭芭拉却已经站在这栋八层楼高的红砖复古建筑前，与一位比本就修长高挑的她还高出一个头的女孩亲密交谈。 “嘿，抱歉，我来早了五分钟。” 抱着一瓶比她脸还长的透明水壶，循声望来的芭芭拉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说的——永远在开玩笑。” 朝迎面走来的韩易跨了半步，芭芭拉、韩易与那个高挑女郎，形成了一个距离恰到好处的谈话三角。 “这是我的朋友，易。” “易，这位是我的好闺蜜，卡莉-克劳斯。” “你好，卡莉。” 只比芭芭拉高出一点的韩易，需要将视线上移几寸，才能与卡莉-克劳斯眼神交汇。 韩易能叫得出名字的超模不多，绝大部分都走过维多利亚的秘密时尚秀。 正巧，卡莉-克劳斯也是一位天使。 维密天使，泰勒-斯威夫特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去年收入一千万美元，排名超模界第三，比芭芭拉-帕文高出两倍有余，还是一个致力于帮助女性程序员的编程爱好者。 普通模特是普通模特，凯莉-詹娜、肯德尔-詹娜、吉吉-哈迪德、卡莉-克劳斯和卡拉-迪瓦伊这种，叫做横跨麦迪逊大道与好莱坞山的时尚界领军人物。 传说卡莉-克劳斯有六英尺二英寸。 果然，真人也太显高了吧。 “你好，易。”卡莉与韩易握了握手，一笑起来，她的上唇便自动消失不见，“恭喜你，那首《coldwater》真的太好听了，我这两天一直循环播放。” “啊，谢谢。”韩易略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对他的事业发展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捕捉到韩易细微的表情变化，卡莉拢了拢肩头的健身包，笑道：“芭芭拉跟我说了好多……” “karlie，no！”芭芭拉哀叹。 “新闻，我看的新闻。”卡莉立刻改口，发卡弯转得很急，都没来得及带上轮胎，全是生硬的焦烟，“你们等会儿准备去干什么？” “我们……”韩易看向芭芭拉。 “不知道呢，应该就随便走走，吃个晚餐。”芭芭拉邀请道，“你要一起来吗？” “谢谢邀请，但是不了，我得回一趟诺利塔换衣服。约书亚那边今天有个普林斯顿的晚宴。” 当第三只轮子这件事，卡莉-克劳斯可干不出来。她怎么在泰勒-斯威夫特和乔-阿尔文那里找的理由，就怎么在芭芭拉-帕文和韩易面前如法炮制。 男友的重要晚宴，永远是优雅脱身的最佳借口。 留意到不远处私人助理正驾驶着她的奔驰g550朝三人驶来，卡莉再次露出一抹甜美动人，但却在过去几年里被男友的老钱社会打磨得含蓄内敛的微笑，朝韩易和芭芭拉挥手作别。 “很高兴认识你，易！改天见，芭芭拉，记得把你蛋白粉的牌子发我一下！” “我回去就发你！” “再见，卡莉！” “别指望了。”与韩易一同注视着g550远去，芭芭拉将水瓶放回背包里，攥了攥肩带，“她有一个超级有钱又超级帅的男朋友，一米九。” “我知道啊，joshuakushner。” 颔首回应的韩易，好半天才咂摸出芭芭拉话语里的味道。 “不对，谁指望了？我只是在跟她告别而已。” 韩易无奈地撇撇嘴。 “我可不敢找晚上能抱着我唱摇篮曲的女人。” “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芭芭拉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沿着坚尼街朝东南方向走去。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跟在芭芭拉身后半步之遥，韩易与芭芭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篇，“你们平时都一起健身吗？” “偶尔吧。这间健身房的老板是我和卡莉的私人教练，柯克-迈尔斯。一般来说我俩都挺忙的，时间不一定对得上，但如果我们都在纽约，又正好有空，就会约着一起来上课。” “怪不得你会大老远跑到翠贝卡来。”韩易心下了然，“他教得怎么样？” “还不错，不是能改变你人生的那种好，但确实很专业。大多数住在纽约的维密天使，包括泰勒、亚当、休和杰拉德，都找他训练。” “杰拉德？杰拉德-巴特勒？” “嗯哼。” “那这个柯克确实有两下子。”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休-杰克曼和杰拉德-巴特勒的身形，韩易赞同芭芭拉的评价，“挺好的，也许下次来纽约长住，我可以让他当我的私教，最近我也在计划健身。” “你确实需要。” “哇噢，说得好，芭比。” “我开玩笑的，你看起来……还好啦。”芭芭拉停下脚步，扭过头，眯起眼睛打量了韩易一会儿，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过了几秒，她莞尔一笑，继续朝前疾走，“肩膀可以练宽一点，看上去会更有型。” “建议收到。”韩易笑着敬了个礼，“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吃饭呀。” “你已经选好地方了？” “还没有。” “那走得这么急。” “不管去哪儿，也得先坐地铁吧。”芭芭拉指着对街墨绿色的栅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纽约的地铁站已经运行了112年，他们对面的这个坚尼街站，也有99年的历史。没有现代化的设备与奢华的装饰，就是一个u型的金属栅栏，护卫着一条通向地下的楼梯，仅此而已。 “我真的很难相信，你是那种在纽约会坐地铁的人。” “为什么不敢相信？”看她横冲直撞的姿势，就知道芭芭拉-帕文已经对纽约了若指掌。她抬起手，示意汽车让行，双脚完全踏上人行道的那一秒，街对面的信号灯才变成绿色。时间算得恰到好处，就像纽约的交通系统是为芭芭拉定制的一样，“我一年到头，美国欧洲两头跑，没时间开车，而且纽约这个地方也不好开车……” “没考过，是不是？”韩易一针见血。 “我……”芭芭拉小嘴微张，愣在当场。 这也太直接了。 “路考还是笔试？” “……笔试。”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芭芭拉的语调跟她脚下的台阶一样，越来越低，“真的是因为太忙了，每次看一会儿题目，就有别的事情找我，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背题。” “我很能理解。”韩易没有继续开玩笑，反而柔声宽慰道，“而且你说得对，纽约这鬼地方不适合开车，特别是初学者。动不动就封路改道，一不留神就要撞到行人。” “可不是吗！”芭芭拉扬扬手臂，重新振作起来，“而且我其实很喜欢坐地铁。” “纽约地铁？”韩易看了一眼擦肩而过的，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墙体。 “任何地方的地铁。”芭芭拉保持平静，朝韩易的方向靠了靠，在尽量不表现出异常的情况下，绕过了一个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打盹还是昏迷了的流浪汉，“纽约的……是有点……有点味道，但你不觉得地铁本身是一个很能给人能量的地方吗？” “站在车厢里，周围都是关注自己生活的普通人。脚上没有几百美元一双的高跟鞋，但手里拿着今晚给妻子和三个孩子买到的晚饭。我喜欢这种乱糟糟的日常，总能让我忘掉很多烦恼。” 站在地铁售票机前，芭芭拉促狭地看着他，皱皱鼻子。 “而且，还有什么，比穿成这样跟你一起坐地铁，更能说明今天的晚饭不是一场约会的呢？” 确实啊。 韩易上下扫视了一眼芭芭拉-帕文的装扮，黑色的耐克训练鞋、黑色的紧身瑜伽裤，一件印着健身房logo的t恤，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个单马尾，脸蛋上没有任何使用过化妆品的痕迹，就拿眉笔描了一点眼线而已。 看样子，芭芭拉-帕文将纯友谊饭局的精神，贯彻得相当坚决。 “很有道理。”韩易哑然失笑，整个人瞬间轻松了不少，“我……” “跟某个女孩有进展了。”观察着韩易的神态，芭芭拉倒吸一口凉气，“天呐，同时跟几个女孩有进展了！” “住嘴，女巫，住嘴！”韩易按住胸口，那副惊恐的表情一半真，一半假，“你是什么怪物？” “我告诉过你了，我会读心术。”放进一张安德鲁-杰克逊，抽出一张明黄色的小纸片，芭芭拉-帕文将它拍到韩易手心里，笑得眼眸微弯，“地铁卡，我请你。先找地方吃饭，再聊你的事情……或者不聊也行，我无所谓。” “谢谢……晚餐的话，你有什么想法？” “it''smyoff-day，soi''mfeelingabitnaughty。” 芭芭拉转转眼珠，兴奋地提议道。 “这样吧，我们每个地方少吃点，去两家餐厅，你推荐一家，我推荐一家。” “听上去很有意思。” “而且不准推荐自己的家乡菜，中餐和匈牙利菜之外，选择一家别的，你在纽约最喜欢的餐厅。” “接受挑战。” “第三条规则，别找米其林星级餐厅。”芭芭拉指着自己胸口上硕大的健身房logo，“我今天进不去。” “你想让我找，我也不会找那种地方的。”韩易耸耸肩，“周二就要有周二的样子，纽约那么多好吃的街头小店，就是为工作日而生的。” “太好了！我休假的时候，最讨厌吃那些五道菜七道菜九道菜的大餐。”芭芭拉轻声欢呼，“那就这么说定了，街头小店！” “谁先选？” “嗯……我先来吧。” 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头顶上方，由三种颜色组成的“n/r/q/w/j/m/z/6”八个圆圈，老纽约芭芭拉在心里过了一遍地铁线路图，捉起韩易的手臂，往反方向走去。 “我们坐黄线，带你去吃全纽约最好吃的泰国菜！”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是约会的约会（中） “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泰国菜……” 韩易从特意要来的酱油加小米辣蘸碟里舀出一大勺，均匀地在面前这份猪五花砂锅饭里，连同水波蛋一起拌匀，将被砂锅的热气凝固成实体的蛋黄、颗粒分明的泰国香米、淋上酱汁的厚切五花，与煮到软烂的青菜和为其平添几分辣度的小米辣蘸水，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方式叠加在一只银勺里，送入口中。 跟泰国本地的街头美食还是有点差距，甚至连烹调方式都有点像粤式的煲仔饭，但坐落在上东区，第二大道与东75街交汇处的这家thep泰国餐厅，确实相当能打。 “但真的很棒，我喜欢。” 亚洲融合菜，北美大陆遍地都是，可滋味如何，全靠主厨对不同地区的风味认知。在这一点上，thep的烹饪团队就做得很好，搏众家之所长的同时，也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泰国菜的传统风味。 看看这家挂满各类绿植吊灯的温馨小店里，有多少张东南亚面孔就知道了。 在美国，评判一家异国餐厅是否正宗的最佳方式，就是观察来自那个国家的少数族裔是否愿意光顾。 “曼哈顿最好吃的泰国菜就是这家。”自己挑选的餐厅得到认可，芭芭拉开心得就像这席菜是她做的一样。摇头晃脑往嘴里送了一勺冬阴功汤，她满足地发出一声低吟，“我可是吃了好几十家泰国菜，才得出的这个结论。” “你怎么会喜欢吃泰国菜？”看着她雀跃的模样，韩易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食物带来的快乐是会传染的，“你不是不吃辣吗？” “是吃不了太辣，不是一点辣都不吃，点的时候让他们做微辣就行。” 嫩滑的鸡腿肉，配上浓郁微辛，略带一点回甜的玛莎曼咖喱，与白米饭一齐入腹，芭芭拉-帕文的off-day，对于一个维密天使来说，果真放纵至极。 匈牙利的餐桌礼仪，是食物进口就别说话。纽约的餐桌礼仪，是吃饭时大声且粗鲁地争论任何话题。芭芭拉-帕文的餐桌礼仪，正好介乎于二者之间。有美食在口中就安静品尝，咽下之后再回答问题。 “不光是泰国菜，我还喜欢西印度菜。因为有很多炖菜，味道跟匈牙利的挺像。” “你不觉得中餐更像吗？之前在伦敦给你做的那道中式gosh。” “原来不觉得，因为之前吃的……都是点心、包子之类的东西。”芭芭拉-帕文放下餐具，深吸一口气，仔细回忆土豆烧牛肉的味道，“但自从吃了你给我做的炖菜，我就一直想再尝试一下类似的味道……这个菜系叫什么来着？” “四川菜。” “四川菜。”芭芭拉-帕文点点头，“纽约有吗？” “世界上任何一座大城市都有。”韩易耸耸肩，笑道，“你又不让我推荐家乡菜，不然早就带你去了。” “that''stoopredictable。” 芭芭拉摊摊手，向韩易分享她的哲学。 “人生就该随性一点，充满未知的惊喜才有乐趣，特别是跟你在一起。” “我？”韩易指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 “因为你的生活比《老友记》的剧情还精彩。”芭芭拉一边喝水一边挑眉，“至少《老友记》里没有瑞秋和莫妮卡同时喜欢上钱德勒这种事。” “詹妮斯说什么呢？” “詹妮斯也好，苏茜也罢，反正我永远坐在观赛位上。”引用《老友记》之前，芭芭拉就想好了应对韩易反击的策略，“来吧，宾，迫不及待想要听听你的情史了。过去一个月发生了什么？” “我……” 下意识想要作答的韩易，抿抿嘴唇，摇了摇头。 “不，一段真正健康的朋友关系，不应该永远只关注一个人。从伊比萨到伦敦再到纽约，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讲我自己的事情，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有道理。”芭芭拉张开双臂，笑容懒散随意，“来吧，你想要了解什么？” “你的爱情生活。”同样的问题，韩易扔给对方回答，“目前是什么状态？” “正如你所看到的这样。”芭芭拉手背向下，贴在脸蛋上，俏皮地摆动指尖，“单身且骄傲。” “我为你鼓掌。”韩易轻拍了两下手，“但为什么呢？纽约和伦敦那么多优秀男性，我相信，是你的话，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他们的关注。” “噢，我这么棒吗？”扬起下巴，皱皱鼻子，芭芭拉笑得得意而灵动。 “从朋友视角观察到的客观事实。”韩易把食指贴在左眼上，向外一拨。 “但事实是，我已经有……四年没谈过恋爱了。” “难以置信。” “是啊，有的时候我自己也很难相信，但它就这样发生了。”芭芭拉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模特的工作太忙了，满世界到处飞，很难在这种情况下跟另一个人建立健康稳定的伴侣关系。可能是因为生活真的很不规律，我本身体型就大，时装周季的时候，我需要付出比其他模特更多的努力，来保证我的体重处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每天吃不饱，到哪里都想睡觉，时装周季结束之后，脑子里想的只有瘫在公寓里，每天把披萨点到饱……” “也可能是因为，我还没遇到谁，能给我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吧。纽约、伦敦，好地方，大都会，这个世界上最帅的演员和最健壮的模特，这两座城市可能占了一半。但他们……”说到这里，芭芭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韩易，“他们选择这两座城市，也是有理由的。” “他们喜欢猎物众多的钢铁森林，喜欢每晚在外面待到日出的感觉。” “你所说的安全感，是什么样的？”韩易饶有兴致地问道。 “像家乡的男人那样吧，像我爸和我妈那样。”芭芭拉-帕文的答案毫无迟滞地脱口而出，“两个人整天腻在一起，除了对方，不想要任何人进入他们的生活。可以一起没正形地搞怪，也可以一起辛勤建设一个家庭。我特别爱他们。” “听上去你有一个无比幸福的童年。” “我不能奢求更多了。”芭芭拉-帕文语气轻柔，娓娓道来，“四口之家，我、我姐姐，还有我爸妈。我从小就住在布达佩斯，现在也住在那里。每次回匈牙利，我都是直接回家里住，我们没有美国这边那种……好像成年了就必须跟父母分开的习俗。” “我完全同意。”韩易点头称是，“并不是跟家庭割离就叫成熟。家人永远都是家人，你在这个世界上最真挚的朋友和最忠诚的护卫。” “是啊，反正只要在布达佩斯，我就是个整天绕着姐姐和父母转的小女孩。一起去吃cserpestejivo或者thebookcafé的早餐，如果不出门，那就是我给他们做。他们可喜欢吃我做的饭了，最近几年还迷上了我的‘超模食谱’。”提到与家人之间的趣事，芭芭拉-帕文卸下了全部伪装，不顾邻桌的眼光哈哈大笑，“牛油果吐司，跟你碗里一样的水波蛋，还有豆奶拿铁。你能想象吗，一群喝惯fekete的匈牙利人，开始跟我一起喝豆奶拿铁了。” “fekete是什么？” “匈牙利的黑咖啡，特别香。”芭芭拉继续沉浸在温馨的回忆中，“吃完早餐，我们就一起去布达佩斯中央广场，或者瓦茨街逛街，看看最近那里有没有新开业的餐厅可以尝试……” “你现在应该算是匈牙利最有名的人……之一吧？或者说是最有名的那一个？”韩易笑着问道，“出去逛街的话，会不会一路都遇到认识你的粉丝？” “怎么定义……最有名？” “社交媒体上的粉丝数最多吧。” “那可能……确实是我。”芭芭拉单手捂住脸，这种虽然真实，但是听上去超级自大的话，让她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在哪里看过一篇报道，说我的社交媒体粉丝数，比排名第二的匈牙利人高出十倍。” “谁是排名第二的匈牙利人？” “久贾克-鲍拉日，姓在前，名在后。”芭芭拉-帕文贴心地解释道，“算是我们匈牙利国内最有名的足球运动员。” “这种全国上下，你最有名的感觉，如何？”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大家也不会把这个当回事的。”芭芭拉摆摆手，“走在路上虽然会被人认出来，但是不会特别夸张，大部分来找我合照的都是女孩子。其他人，哪怕知道我是谁，也不会来打扰……我们匈牙利人，见过太多名人啦。普利策、胡迪尼……” “普利策和胡迪尼都是匈牙利人？”韩易吃了一惊。 “是啊，没想到吧。我们在异国他乡，总是要不遗余力地宣传这两件事。”芭芭拉对家乡的骄傲溢于言表，“发明魔方的鲁比克-艾尔诺、德鲁-巴里摩尔，还有卡尔文-克莱恩，都是匈牙利人。” “啊哈，裙带关系。”韩易调侃道，“怪不得你能接到卡尔文-克莱恩的广告。” “看来某人在google上没少搜我。”芭芭拉眯起眼睛，笑容玩味。 “我前两天在街上看到的。”韩易神色一滞。 “哪条街？”芭芭拉锲而不舍，“我上一条ck广告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对角巷。”韩易老脸红都不红，镇定地啜饮一口冰水，转移话题，“那你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会收到店家送的免费菜吗？” “哈哈，一直都能收到。”芭芭拉咧咧嘴，“有的时候是店家，有的时候是其他食客。每次出去吃饭，总是能吃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我告诉你，匈牙利人就是这么热情。” 那是因为你是维密天使，换个人试试看。 “让我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活动……啊，对，我和姐姐都很爱去spa，布达佩斯又有全欧洲最棒的spa。所以，我们家的日常是，午饭之后分头行动，我爸和我妈自己找地方去玩，我和姐姐去gellertspa，还有szechenyispa尽情享受。要是有机会到布达佩斯，你一定得去试试这两家店。” “做完spa之后，我们一家人会重新汇合，到一个叫布达佩斯屋顶影院的地方看电影。他们每天都在mammut购物中心的楼顶放不同的影片——啊，对，那个购物中心的对面，也有一家超级好吃的泰国菜——反正，只要放的电影是《指环王》或者《哈利波特》，我又恰好在布达佩斯，那帕文一家人肯定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夜晚时光。” “城市里的生活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周末的话，我们会开车去巴拉顿湖度假，我觉得那里比科莫湖美上十倍，很可惜没那么多人知道。嗯……如果不去巴拉顿湖，那就是到乡下，陪奶奶和曾奶奶，她们不愿意搬到城市里，所以我就在那边给爸妈买了个庄园，让他们有更多时间去陪陪她俩。” “唔，庄园。”韩易相当配合地发出惊叹，“大庄园主芭芭拉-帕文。” “匈牙利的庄园很便宜的，特别是在乡下。”芭芭拉笑了笑，“庄园在一个叫采格莱德拜尔采尔的小镇子里，总人口不超过五千。门口有个小池子，盖尔耶河当面流过，风景非常好，很适合举办典礼，所以我们现在在那边做了个有餐厅也有场地的……我不知道怎么用英文说，综合性设施？可以在那边办婚礼，也可以办家庭聚会。” “感觉肯定特别自豪吧。”芭芭拉-帕文圆满的家庭生活，让韩易听得有些入迷，沉浸感十足，就像那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一样，“二十三岁，就能帮家里做这么多事。” “那当然了，对我来说，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让大家搬到第六区。每天打开窗子，就看见国家歌剧院，过上那种，小时候在被窝里，跟姐姐一起畅想的美好生活。” “怪不得你不想在纽约或者伦敦买房子。”韩易说道，“布达佩斯应该更适宜居住吧。” “每个人的喜好不同，但我就是喜欢布达佩斯，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在那里，以后不做模特了，肯定会回去的……至少每年都要回去住上一半的时间。”芭芭拉-帕文这样回答道，“而且，在纽约买个房子多贵啊。咱们现在坐的这个地方，楼上的公寓，不管老成什么样，随随便便都要几百上千万美金。我在布达佩斯买的公寓，全新的，才八十万欧元。” 在韩易面前，芭芭拉-帕文可以无所顾忌地报出这些数字，因为她很清楚，对于她这位朋友来说，别说听七位数的房产交易，哪怕到了八九位数，可能都不会有任何触动。 “这也是你很久都不愿意谈恋爱的原因，对吧。”果然，韩易完全没有在意所谓的房屋价格，他从芭芭拉话语里提取到的，是另一组关键信息，“你的理想伴侣，是未来能和你一起回布达佩斯的。” “倒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或者说……标准不完全准确。”芭芭拉仔细思考片刻，才开口应道，“我想要的是……一个既能陪我在纽约经历繁华，又能和我一起回布达佩斯品味平淡的人。他不会被曼哈顿的霓虹灯迷失心智，也不会被第六区的惬意生活消磨斗志。downtoearth，butreachforthesky。” “你的要求好高。”韩易用指尖点点桌子，“怪不得四年都没人能被录取。” “我是个天使啊，天使不该要求高一点吗？”芭芭拉毫无芥蒂地自嘲，“噢，对，我还是体育画报2016届的新生班成员。” “现代美国社会用来形容天使的另一个代名词。” “可不是吗？”芭芭拉娇俏地眨眨眼，“一个没有被占有的天使才最有价值，一个没有爱情的女人才最能发展事业。我在做的事情，我的职业，我……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的广告，注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我要跟某个人在一起，只要那个人稍微有一点点成就，哪怕远远比不上我，我也会被瞬间打上标签。” “什么标签？” “‘某个有魅力的成功男士，与他的超模女友’。”芭芭拉-帕文的食指与大拇指平行着，在她与韩易之间的空气里划过，仿佛真的在阅读一段纽约邮报的八卦文章，“我还不想把自己缩减成那个符号。易，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现在匈牙利最有名的人。我做的事情，也代表我的国家。” “我希望二十三年后，另一个来自布达佩斯的芭芭拉，跟另一个来自中国的易介绍匈牙利的时候，能告诉他，匈牙利有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胡迪尼，最伟大的新闻记者普利策，最伟大的时尚企业家，芭芭拉-帕文。” “时尚企业家。”韩易重复了一遍，笑道，“看来我有新的投资机会了。” “我才不要你的投资。”芭芭拉做了个搞怪的表情，“到时候成功了，又会变成‘有三个女朋友的易，与他的超模合伙人’。” “我没有三个女朋友。”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的韩易无奈地叹了口气，“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 “你刚刚听到的那些，是vogue杂志花了四年都没有听完的故事。”芭芭拉不退让，“我想，那个故事应该足够交换你的故事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她们之间存活下来的。” “想听吗？”略微思忖了一下，韩易擦擦嘴，问道。 “想。”芭芭拉猛点头，“我最期待的就是这个环节。” “吃完了没有？” “还剩一半，但我们不是要去你推荐的餐厅吗？得留点肚子。” “行，那咱们结账走人。” 将餐巾放到桌子上，韩易冲芭芭拉展颜一笑。 “去我的主场，再跟你讲我的故事。” 携小如宥真麦蒂和芭比祝大家七夕节快乐！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是约会的约会（下） “这地方怎么会是你的推荐餐厅？” 芭芭拉低头看着面前卷边烤到焦黑，份量大到餐盘只能容下三分之二的意式腊肠披萨，眉毛一边上挑，一边皱起。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在这种餐厅吃饭的？” “这是披萨。”韩易将右手举到半空中，五根手指聚拢在一起，模仿意大利裔的口音，“纽约披萨。谁会不喜欢吃——纽约披萨？” “不，不，披萨这部分我能理解。” 芭芭拉-帕文同样将手举高，伸出食指，划了个圈。 “我不能理解的，是这个部分。” “哪个部分？” 韩易的视线随着芭芭拉的动作四下打量了一转。 “我没看出什么异常啊。” “多少号？” “第159号。” “慢下来，仔仔细细，从头开始讲。现在才七点过，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每个细节都过一遍，这样我才能帮你分析。” “不管她们是否能得到你，至少，在过程中，她们是绝对安全的。” 挂在他们身后的夕阳，给彼此的后背染上温暖的橙红，也将二人的身影拉得硕长。他们身前，站满了驻足停顿的游客，每个人都举着手机，不停按下快门，记录这蔚为壮观的曼哈顿日落——第14、23、34、57，还有他们所在的42街，本就是观赏夕阳胜景的最佳去处。 “所以，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就在这块披萨入口的一瞬间，我感觉我变成了一个纽约客。听上去好像有点傻，但这就是我当时的感觉。我在最像纽约客的状态下，吃了最纽约的垃圾食物，andidon''tgiveafuck。” 芭芭拉被韩易极快的语速和一大堆似是而非的比喻弄得晕头转向。 “别把她带到等式里来，这是最关键的。你的情况已经够复杂了，虽然说要保持绝对的诚实，但如果你并不觉得她未来会跟你有所发展，那就不要让她知道你正在经历的这些事情。”芭芭拉想了想，回答道，“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不要生硬地拒绝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倒是不怕打击，但是叛逆心却很重。” “2013年，我跟我的室……朋友，到纽约来旅游。那是我第一次来纽约，什么都特别好奇。来之前，我做了大量的攻略，包括要在纽约吃什么、玩什么、看什么，什么才是最正宗的纽约客体验，哪些细节只有本地人才会留意。你明白吗？不管去哪里旅游，我都不想当游客，因为游客看到的城市是空洞的。也许光鲜，但绝不会有灵魂。” “你得是有多饿，才不愿意再多走两步，去……chinaxiang？并不是说中国人就非得吃中餐，而是那家餐厅明显看起来要好很多。” “没错，所以我当时心情特别不好，一直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做打算，为什么要等到来了纽约再在现场买票。明明《摩门经》是我最想看的音乐剧，为什么要因为疏忽大意，或者纯粹的懒惰，让这次宝贵的机会白白溜走。” “‘我爱你’、‘我们搬到一起吧’、‘我们结婚吧’，很多男人觉得——这个社会也觉得——这些承诺应该按部就班，一个个说出来。在一起三个月，如果还不说我爱你，说明这个男人很不真诚。在一起一年，如果不同居，好像关系就卡在了第一步。在一起三年，如果还没求婚，就证明感情出现了危机……所以，有的时候，我也很理解男人。重压之下，做出违心的承诺，当然会害怕了，因为你们自己，都还没有准备好。” “这是我听过最悲惨的故事结局。” “对，就像小时候，家长叫你别再玩游戏机了一样，你会听他们的，还是会假意顺从，暗地里玩得更起劲？因为你会觉得，家庭和社会不允许你做的事情，就是最刺激、最有满足感的事情。” “我希望如此。”韩易笑笑，“我也在为此而努力。” “什么？”芭芭拉歪歪脑袋，俏生生地问道。 “但现在不同了，虽然依然没有实质上在一起，但你们已经互相袒露了心意，离最终的结果，就差一个你的决定而已。再说一次，易，你已经把自己放在一个非常复杂的局面里了，别让情况再变得更加棘手。” “我当时想，一个纽约客，伤心沮丧的时候，会不会也随便推门走进一家披萨店，要一份意式腊肠披萨，囫囵吞下去，然后离开这里，继续顽强战斗呢？” “你说，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没有遇到这些琐碎有趣的小故事？参加的派对，遇到的名人倒是挺多，但从来没有一块披萨吃出过回忆和感悟。” “amc的烧烤酱，一点也不输给专业餐厅。”能够在这种平民美味上跟芭芭拉达成一致，让韩易很是开心，毕竟很少有人会理解他一些奇怪的饮食习惯。比如打死不吃巧克力，比如居然喜欢电影院里提供的鸡柳，“但那天，我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进amc。因为我觉得千里迢迢跑到另一个海岸的另一个城市，一个人看电影，实在是一件过于悲哀的事情。” 夏季的纽约，太阳落山的时间很晚，接近八点，芭芭拉与韩易的身后，仍有从西边的威霍肯投来的落日余晖。曼哈顿的下城，从华尔街到格林尼治村，还不时会看到一些自然聚落形成的，歪歪扭扭的古老街道，但从联合广场向北延伸，清一色全是人为规划的现代路网。横平竖直、四四方方，将切尔西、基普湾、默里山、哈德逊广场，切割成一个又一个零碎的板块。一栋接着一栋的高楼矗立在街道两旁，走在西42街的路上，芭芭拉与韩易能看到的天空，只剩下向东西两个方向无限延伸的一小长条。 “行吧，你怎么说都好。”虽然是可口可乐的代言人，芭芭拉-帕文却很久很久都没喝过它了。她学着韩易的样子，头不动瓶动，灌了一大口，然后难以自抑地、形象全无地打了个饱嗝。 “在我看来，之所以会有那么多激烈的争吵和绝望的分手，追根溯源，是因为男人和女人对做出承诺这件事的认知差异。你们认为承诺是一件能让对方开心的事情，是一段关系想要进展到下一步，必须完成的任务。但我们认为，只有当你内心的情感真正充沛到了那一步，才应该做出承诺……我想，这就是很多男人害怕承诺，却又一直在做出承诺的原因吧。” “上一顿晚餐很好闻。”韩易一边在鼻前扇风，一边调侃道。芭芭拉非但没有害羞，反而还朝他鬼马地吐了吐舌头。 “你要听故事的，现在到解决问题的时间了。” “我都说到这儿了，你还不赶紧尝一口？” “让我猜猜。”故事配饼，越吃越有味道的芭芭拉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冲回剧院，给了售票处那个人五十美元，让他把你的名字放到等待名单的第一位……newyorkstyle。” “我们能不能不用第一个、第二个和第三个这种词。”韩易挠挠头发，“这会让我听起来很像个……”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难过起来，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不想去时代广场找朋友，呆在那里看他找最好的拍摄角度，所以，就漫无目的地沿着第八大道闲逛，从第49街走到了第42街。” 静湖离曼哈顿，足足有283英里，开车的话，四个半小时是最短的预计时间。 “如果你告诉我们，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我们就会坚定地相信，至少在你眼里，我们确实是那样的完美无缺。如果你告诉我们，你会永远在我们身边，我们就会情不自禁地倚靠你，希望凌晨四点做了噩梦之后醒来，你会在一旁轻拍我们的背，安慰我们。” “哇噢，你好刻薄。” “可是我没有请你帮我分析。” “好吧，故事是这样的……” 为芭芭拉打开车门，韩易向她柔声告别。 “我想……你刚刚准确描述了所有纽约客的精神状态。”芭芭拉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桌子撞倒。 “没错，但是你不可能真的让我吃汉堡王或者dunkin''donuts吧？那边就只有这些东西。”韩易指了指芭芭拉身后，故事里的他走来的方向，“当我走到这里的时候，就像你猜的那样，我第一眼看到的确实是中餐厅，但那个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食客，还有人在外面等位，我不想去凑那个热闹。于是，自然而然地，我注意到了它旁边的这家99美分新鲜披萨店。” “做个独角兽，追逐彩虹，而不是暴风。” “本地人看到的，全是地狱。”芭芭拉打趣道，她比韩易在纽约呆的时间长得多，所有让纽约客发疯的事情她都经历过。 “promisemenopromises。”韩易低声念叨了一句。 “没什么，我想说……别坐地铁了，我帮你打个车吧，现在坐地铁不太安全。” 清早起来赶地铁，排队上车的老鼠比人还多。 14街有辆车趴窝了，所以半个小时的通勤变成了一个半小时。 “这词也太严重了。” 每到夏天——比如现在——湿热的空气蒸得人，还有街边无处不在的垃圾臭不可闻。 “第一，在你真正的、彻底的下定决心之前，不要做出承诺。” 韩易与芭芭拉在沉默中与人潮相向而行，二人都没有说话，任由曼哈顿喧嚣浮华的城市之声灌入耳廓。由远及近的警笛融入街头小贩的叫卖，餐厅门缝里漏出的旋律成为往来行人高声争论的背景音乐。曼哈顿绝不是世界上最适合安静思考的地方，但却意外地能让心事重重的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抽离感。 “我们又回到这个话题了。”韩易仰天长叹，“我以为刚才那个故事已经让你忘掉它了。” “yes，promiseme，nopromises。”没有听过这首未发行的歌，但并不代表这句词不会引起芭芭拉的共鸣。 “我在探索纽约，而纽约在服侍你。” “因为我只是来旅游的，而你是来征服的。” “这对我来说也很有用。”韩易将双手插进裤兜里，紧抿嘴唇，“在你看来，有哪些事情是我的禁忌？” “第二，我们头上是铝板搭的雨棚，旁边是……不知道临时还是永久的金属柱子。看不出来是为了防止披萨店的香味飘上去，还是为了阻挡这栋起码有一百年的老楼掉瓦片下来。” 还没说完，芭芭拉-帕文就开始忍俊不禁，肩膀耸动，直到笑得花枝乱颤。 “这一点我明白，就是因为不想用空洞的承诺去伤害到任何人，我才会如实告知她们我的真实想法。” “我的意思是，我们在身体上互相吸引，所以在伊比萨和伦敦，做了那些事情。那些事情，本身没什么问题，是我们发自内心的、自愿的愉悦，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摘我们。而且那个时候，你跟她们的关系还没有进展到这个程度，我们没有做任何不道德的，伤害她们的事情，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哪怕是放在《老友记》里，我们之间也不是“wewereonabreak”，因为你还没有跟瑞秋在一起，甚至没有决定好谁是瑞秋。” “女孩子……其实我们不怕所谓的暧昧、调情、亲密接触。我们也是人，我们也需要温暖的怀抱和甜蜜的亲吻。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没有谁占谁的便宜这回事。在男性获得情绪价值的同时，他同时也在给予情绪价值，反之亦然，我们都应该明白这一点。如果她们想要拥抱你，拥抱她们。如果她们想要亲吻你，亲吻她们。做你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并坚信她们也会获得跟你一样的快乐。” “保持距离，但依然对她友善、真诚而热情，继续扮演你应该扮演的导师角色，与此同时，尽可能让她忙起来，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等她从职业生涯和个人生活的其他方面获得了充分的满足感，我想……她自然就会对你的感情有更新更深的考量。” “恰巧就在步行两百米后的那里。”芭芭拉纠正他。 “没。” “第一，我们在这家餐厅的……外面。只有一个桌子，没有座位。” “不需要很华丽，纽约披萨本来就不华丽，油必须流得满手都是才算正宗。这块披萨完全满足了这些要求，滋滋冒油、朴实无华，腊肠不多不少，芝士厚厚一层。给人一种，烤披萨的小伙子完全不关心你的卫生状况，更不关心你死活的美感。因为他，要凌晨两点钟才能下班。” 韩易一边给芭芭拉面前的披萨加芝士碎和用于提味的辣椒片，一边含笑叙述着他的经历。 “所以，这是我的第一个建议，不要对你喜欢的女孩做出盲目的承诺。不要让她们在欢喜中苦苦等待，最后换来的却是冰冷彻骨的失望。期待一旦建立起来，再摧毁它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照片里湖水的颜色，与她的瞳孔一模一样。 “不要轻易接受其他人的好意，因为到了这个阶段，那些好意，都带着价签。” 芭芭拉语气有些生硬地打断了韩易的自我辩解。” “你没有利用她们对你的感情去做一些自私的事情，更没有试图对任何人隐瞒你的想法，以便事态朝对你个人有利的方向发展。如果你告诉我的都是实情……” “别说话，先听我说。” “你向前两个女孩子坦承了一切。你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没有实质的突破，但确实迈进了一大步。但第三个，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对吗？” “别误会，我并不是说我是什么‘坏婊子’。” 走到第七大道，在时代广场一号的地标性建筑前拐弯，对韩易和芭芭拉来说都是一件深深植入潜意识里的自然行为。待由西向东的行进路线改换成自南至北，暖意融融的夕阳不再烘烤着他们的脊背，芭芭拉才开口说道。 一边躲避h&m时代广场门店前的如织人潮，芭芭拉一边竖起食指。 “加油，你会成功的，嗯……第二点，我想问你，你觉得，第三个女孩，是真的喜欢你吗？” “好吧，听着。” 韩易伸出手，嘴唇翕动。他本来想邀请芭芭拉去参观一下他的one57公寓，离他们二人此时所在的位置，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但还未出口，韩易便把询问硬生生地又吞了回去。 “你不说，我也不会这个时间段去坐地铁的。”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说，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觉得最好吃的纽约披萨店。因为每一家的味道确实都相差不多，只要够咸、够油、够多芝士，就会有人喜欢。” “那就糟糕了。”芭芭拉递给他一个深表同情的眼神，“哪怕是现在，不提前买，《摩门经》的票也不好拿到。” 芭芭拉双手背在身后，轻轻踮了踮脚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临时的。”韩易回答道，“上次来的时候，没这个棚子。” “那么，这说明你是一个诚实、真挚、充满尊重、懂得为他人考虑，心中有一套行为准则，并且时刻按照这套准则严格执行的人。”芭芭拉-帕文冲他露出了一个带有鼓励性质的温暖微笑，“任何关系的基础，都是可以有所保留，但绝不能恶意隐瞒的坦诚。那些女孩很幸运，她们喜欢上了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韩易干笑两声。 说到这里，韩易拿起自己的那块披萨，送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发出代表满足的咀嚼脆响。 “那么远？” 好不容易叫到一辆黄色出租车，司机却拒绝离开曼哈顿…… “我明白了。”韩易郑重地应承，“我会做到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西51街和第七大道的交汇口，芭芭拉看了一眼从米其林三星法国餐厅lebernandin用餐完毕，鱼贯而出的华服情侣，神情晦涩。 “我记得很清楚，第八大道和第42街交汇处的左边，有一家amc电影院。站在那个路口，我思考了好久，要不要进去把《饥饿游戏》的第二部给看了，我记得好像叫……《星火燎原》。” 钻进车里，按下车窗，芭芭拉抬头看着韩易，眼波粼粼如水。 “我会的。” “所以我才说你做得非常好呀。很少有人会像你这样，在感情上宁愿直白到露骨，也不愿意用甜蜜的谎言去修饰它。所谓的不近人情，其实是最无私的关心和体贴……她们没喜欢错人，真的。” “长话短说，我让她们知道了我对她们都有感觉，她们也知道了各自对我的感觉，现在我们像一个特别奇怪的西部牛仔对决场面。三个人摸着枪套，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有几颗子弹，不知道那些子弹有什么用，更不知道该不该开枪，冲谁开枪，开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差不多就是这样，我说完了。” “好怀旧的名字。”芭芭拉捂着嘴笑，“没想到已经过去三年了。” 韩易想了想，回答道。 “很有道理……那面对她，我该怎么做呢？” 99美分的字体是中号，披萨店的字体是大号，新鲜这个词的字体，则是超小号，似乎是店家生怕顾客用这个词来怪罪他们虚假宣传。 “嘿，我查过了，纽约人也是这么买二手票的。” “我在stubhub上花两倍价格买了张高价票，newyorkstyle。” 抬头看了一眼愈发暗沉的天色，芭芭拉将餐盘和玻璃瓶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里，朝那个关于披萨的故事里，韩易的步行动线走去。 “听着，我不能告诉你具体该怎么做，因为这跟你自己的真实想法息息相关，而我确信，你可能自己都还没有想好到底想要什么……我只能告诉你，在你最终做出决定之前，不应该做哪些事。” “旁边就是一家中餐馆！” 晚间凉意更甚，芭芭拉双手抱胸，让只穿着一件短袖健身服的自己更温暖一些。她看着街对面的红灯，听着身旁有规律的禁行铃音，轻声说道。 “不过，我们爱好不同，在想体验的东西方面总有分歧。我喜欢音乐剧，但他连音乐都不怎么听。所以，我们决定不勉强彼此。到纽约的第三天，我们临时起意，晚饭之后各自活动，他带着单反相机去时代广场拍照，我去看我的《摩门经》，晚上再汇合，毕竟距离不远。” “spillthebeans，chandlerbing。” “那不是我……” “于是，在那个路口，我选择了amc影院相反的方向——右转。这家店，恰巧就在那里。” “你的嘴，易……我终于知道，那三个姑娘是怎么迷上你的了。” 听见韩易最后这句话，芭芭拉的眼眸里迸出别样的光华。刚才来99美分新鲜披萨店的出租车上，芭芭拉在手机上给韩易看了巴拉顿湖的照片。 “是啊，纽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地狱，不然为什么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地狱厨房？”韩易很认可芭芭拉-帕文的说法，虽然最喜欢的城市就是纽约，但韩易很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我觉得年轻人必须得到纽约来体验一下。感受一下真正原始的、野蛮的、毫无约束的、黑暗绝望却又生机勃勃的现代社会是什么样的——纽约就是现代社会的初号机。”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时间里，韩易仔细讲，芭芭拉认真听，遇到措辞模糊或者难以理解的语句，后者还会主动出声问询。 “我干过这事。”芭芭拉-帕文再次附和，“不过只有在喝醉的时候。” “在静湖玩得愉快。” 将韩易调好味的披萨送进嘴里，芭芭拉给出最中肯的评价。 “还有没有更好的建议，芭比？你现在就是我最信任的情感导师。” “99美分新鲜披萨店？” “scumbag？” 芭芭拉的手凑到韩易眼前，驱魔似地晃了晃。 “我该怎么做？” 男女之间的纠葛，当事人体验起来百转千回，但真要向外人倾诉，剥离掉那些复杂多变的心理活动，落到口头上也就是两三句话的事情。一块披萨、一小玻瓶可乐的功夫，表达与概括能力都相当出色的韩易，除了三个姑娘的名字与真实身份之外，用尽量精炼的语句，让芭芭拉-帕文把情况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 “第三……”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直接对她说不，反而会让她……更有兴趣？” “吹吹风，能让我的思绪更清晰一点。” 用纸巾擦拭着手指，芭芭拉若有所思地开口说道。 “我跟你想法一致。”芭芭拉赞同地微微颔首，“我认为她对你的感情，和你对她的感情，都是如此。并不是所谓的喜欢，而是关心、保护、珍惜、引导、学习，互相之间的钦佩甚至是崇拜……男女之间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情感，到头来总会被误认为是爱情。” 中国湘。 “每种当地人司空见惯的本地美食都是这样的，炸鸡、热狗，还有你们那边的gosh，和我们那里的……面条，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作为披萨老手的韩易，把饼子折起来大快朵颐，少许油脂被挤了出来，顺着折痕向韩易嘴里缓慢滑去，这块披萨有多油腻、多不健康，可见一斑，“它们提供给我们的，是生活的惯性，和惯性带来的舒适。” “相信我，你需要我的分析。你这团……未知的混沌。” “嗯……感觉有点棘手。”芭芭拉摩挲着下巴，欲言又止。 “你不是那种会喜欢露水情缘的男人，从伊比萨的第一晚开始我就清楚这一点。你是那种，我给你做一顿简单的松饼早餐，你也能把气氛变成新婚夫妻温馨日常的那种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第一次踏上了纽约的土地。什么地方我都想去，什么东西我都想体验一下。我的朋友同意这句话的前半段，我们连地铁都没怎么坐，靠走路逛遍了曼哈顿，除了地标景点，比如帝国大厦、华尔街还有中央公园之外，我们还跑到每个住宅区去逛了一圈。炮台公园、切尔西、翠贝卡，当时好像还不叫亿万富豪街的西57街，当然还有上东区。” 芭芭拉给韩易展示她洁白到耀眼的牙齿。 “有。” “单身这么长的时间，我看到身边很多对情侣分分合合，自己也时常会思考这个问题。男女之间最大的差别，其实不是所谓的爱好、价值观或者行为模式。我们找伴侣，本来就不是要找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如果另一半跟自己完全一样，每一步都能被猜到，一点惊喜都没有，那还有什么意思？” “全是事实。”韩易回答道，“除了名字与身份之外，我刚才跟你说的每一句话，100%都是真实的。” 循着芭芭拉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家灯牌是红色、海报是红色、中文logo毫无疑问也是红色的餐厅映入眼帘，就在他们旁边不到十英尺的距离。 “等等，等等，阿姆，慢点。” 单独邀请芭芭拉去参观他的公寓，听上去不像是纯粹的朋友之间该做的事情。 韩易伸出手，拦住一辆正好左转的黄色出租车。到了这个时间段，曼哈顿的出租车基本都在餐厅云集的中城区游荡，寻找阔绰的乘客。 “这些我可以做到，完全没问题。”韩易对此信心十足，《coldwater》爆红之后，还有三四首类似的单曲等着麦迪逊-比尔去录制和发行。现在想要见一面已经十分困难，若是再有两首同档次的热单，那么，只要稍微留意一下，错开彼此的行程，那么未来一年能见上两三次面都算是稀奇事。 芭芭拉向后退了半步，打量着绿色背景，红色字体，设计丑到骇人听闻的招牌。 “你……”韩易张张嘴，震惊的模样已经完全失去了掩饰。 “你……” “你看，你还说你不能给我直接的解决方案，这不是已经帮我解决三分之一了吗？” “一切改变的发生，要从我跟你告别之后，回到美国说起……” 自第一个开拓者靠岸以来，已经有392年历史的纽约，就像一台老到开机都费劲modore64，靠一堆屎山代码坚持到现在。 “这要是还能排到票，那真能算得上是个奇迹。”不管是演讲还是讲故事，说英文的韩易语言平实，但叙述节奏和神情语调都相当到位，感染力十分卓越。芭芭拉-帕文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他所描绘的那次旅行里，随着韩易讲出他在等候名单上的号码，匈牙利姑娘不由自主地轻声叹了口气。 “我想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你会来这家……” “让我好好想想，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最后一条建议，别跟像我这样的女孩鬼混。” “我没办法为任何人表达她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你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不真实的。但我自己的看法就是这样，我觉得……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因为我的出现，让她的生活与事业出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巨大转变，她把这种正面的情绪提升映射到了我的身上，误认为是因为我，她的心境和状态才会变好。而且，她年龄太小了，也许还分不清楚crush和like之间的区别……你怎么看？” “你选择了一个全是诱惑的行业，易。凭借你的财富、聪慧和注定会一飞冲天的事业，我毫不怀疑，未来会有更多‘芭芭拉’打你的主意。更好看、更火辣、更懂你心思的‘芭芭拉’，到那个时候，她们可不会跟你推心置腹地说这些。” 芭芭拉向后翘起脚尖，倏然展颜一笑。 “这不是一件坏事，相反，我觉得这是你身上最宝贵的特质，应该也是那两个姑娘会那么喜欢你的重要因素。所以，别把自己的这一面给丢掉了，别让自己成为一个随意的人，别觉得你会因为露水情缘而感到快乐，不管你怎么欺骗自己……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想我那天应该也是喝醉了……精神上。闯进店里，要了一个玻瓶可乐，一块意式腊肠披萨，撒了点芝士粉、辣椒片，然后……shit，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披萨。” 韩易往肺里吸了一大口气，从生理上和心理上为自己做着准备。 “如果你能理解我说的意思，说明你跟我一样刻薄。”韩易冲她挤眉弄眼，“anyways，我当时差一点就进影院了。我想的是，随便看一部电影，消磨一下时间，等那个朋友拍完照片我们再去吃正经的东西。我很喜欢amc的鸡柳，拿来垫垫肚子完全没问题。” 韩易仔细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深邃与纯真同时显现的那种奇妙。 “是啊，而且那天我运气特别差，他们每天都会在尤金-奥尼尔剧院开放现场票。但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最后一个人都已经拿着票离开两个多小时了。我在售票窗口的等候名单上登了记，你猜排到多少号？” “这个，应该也是我想体验的纽约生活中的一部分吧？” “我也喜欢它们！”芭芭拉举手示意，“特别是跟烧烤酱搭配。” “什么意思？”韩易有点不太明白。 “是啊，三年了。”韩易点点头，“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詹妮弗-劳伦斯会是下一个克里斯汀-斯图尔特。” “hmmm……” “首先我得说，你有一件事情做得非常对。” “但不幸的是，因为是最后一刻才做出要去看音乐剧的决定，我没有提前买票。” “心情一下就变好了，因为……真正的本地人，怎么可能为了《摩门经》买不到票就失落呢？” 明明在高档公寓里，半夜却有床虫往身上爬。 “拿出你对披萨的那种热情。三、二、一，go！” “很简单……如果你只是喜欢我们，别说你爱我们。”芭芭拉柔声解释道，“我们是……擅长幻想的生物，任何语言，都会在我们的脑海里，像电影一样生动地播放。如果你说你喜欢我们，我们会想象跟你一起去看电影，在你肩头睡着，又被你吻醒的场景。但如果你说你爱我们……家庭、房子、孩子，付不完的账单，大吵一架之后的依偎，这些东西就会飞进我们的脑海里。” 韩易选择的这家披萨店，跟纽约1900家披萨店中的绝大多数一样，以外卖为主，没有堂食区域。店家在门外放了三张高脚桌，供懒到连披萨都不想拿回家，或者饿到实在走不动路的顾客使用。 “但是，永远不要因为不想伤害某个女孩，或者想对某个女孩更好，就说出超越你真实情感的话，做出背离你真实想法的承诺。我们……最怕这个。” “真正的纽约客，了解这座城市的每个门道。对他来说，这座城市永远不会对他说不，任何困难，他都认识能解决他的那个人。” “换句话说，给她时间长大吧，时间会成为她的朋友。” 韩易呼出一口粗重的浊气，双手紧握住高脚桌的边沿，无比真诚地看着芭芭拉-帕文。 “今天你逃不掉的。” “那个……” 别说修复了，碰一下外壳都会死机。新居民能做的，就是捏着鼻子、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拼命适应。 芭芭拉的食指和中指分开，对准自己的眼睛。 “好，今天的芭芭拉授课时间就到这里。感谢你请我吃的披萨，易，我得先回家了，明天一早约了tay-tay……不对，她约了我和卡莉几个朋友，去静湖远足。开车去。” 上了地铁，发现空调坏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都要在拥挤的车厢里闻身边的人昨天吃了什么。 “是啊，所以要在那边住两天。我们正好都在休假，到时候从静湖直接往全世界各地飞。”从韩易肩头取下她的健身包，笑意盈盈地道了声谢，芭芭拉-帕文说道，“五点半就得出发，我现在要回去收拾行李，然后赶快休息。” “我觉得不是。” “i''llseeyouwheniseeyou。” “seeyou。” 学着纽约客的动作，韩易拍了拍车顶，站在原地看着黄色出租车迎着中央公园的方向，在最后一缕晖光里渐行渐远，喃喃自语。 万字大章，求月票！！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财富增值计划 [我好后悔！！！] 一句带着三个感叹号的情绪宣泄后面，跟着一张芭芭拉-帕文在静湖的自拍照。画面里的她坐在阿迪伦达克山脉某条远足小径边的巨石上，委屈地噘着嘴，给韩易展示她小腿、手臂乃至额头上无处不在的蚊子包。 [天呐，你还好吧？] 韩易看得头皮发麻，特别招蚊子的他，对芭芭拉现在的境遇感同身受。 [昨天就想问你来着，大夏天的，为什么要去静湖远足。越潮湿的地方，蚊虫越多。] [因为我们是一群一年到头有三百五十天都待在大城市里，听到大自然就兴奋的basicb。] [其他人怎么样？] [比我更糟，我感觉泰勒快被叮到贫血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留在原地？] [吉吉扭到脚了，哈哈哈，她让我们所有人留下来一起陪她，等医护人员抬担架上来送她下山。] 真能作啊这女的。 韩易翻了翻白眼，作为中国人，也作为亚裔，他不喜欢吉吉-哈迪德的理由显而易见。 他没猜错的话，芭芭拉显然也对这个身体里流着巴勒斯坦的血液，举手投足间却全是贝弗利娇妻味道的超模不太感冒。 [iknowthugh;)] 看到韩易发来的四个单词，和跟在后面的搞怪笑脸，芭芭拉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她迅速捂住嘴巴，左右扫了一眼，确认泰勒的闺蜜团没有注意到她的行为后，给韩易发去了两个emoji。 一个是食指放在嘴巴前面的噤声标志，一个是单边眨眼的俏皮微笑。 [回酒店之后给你facetime。开瓶红酒，因为料会很足。] [墨西哥可乐行吗？] [任何让你快乐的东西都可以。] [噢，太棒了，她们刚刚决定——继续爬到山顶，因为山顶蚊子会少一点。clever。] [祝我好运！] [我的思念和祈祷与你同在。] 关掉whatsapp，想想正在受苦的芭芭拉，韩易对目前所处环境的满意度又上升了几分。 2016年7月28日，大概是纽约最近两个月以来最热的一天。下午一点半，室外97华氏度，换算成摄氏度已经超过了36度。湿度只有27%，而且最要命的是，纽约上州向曼哈顿半岛轻柔吹拂的微风，此刻也完全停了下来。坐在餐桌前的韩易，能很明显地发现，中央公园里的游客数量锐减了一大半，只有零星几个要小麦色皮肤不要命的比基尼姑娘躺在草坪上，不知道是真的如此耐得住酷热，还是早就晕了过去。 世间的疾苦并不相同，在纽约更是如此。当普通工薪阶层为了消暑，将曼哈顿下城哈密尔顿鱼类公园的公共泳池挤得水泄不通的同时，富豪们早就乘船回汉普顿享受阴凉，或者飞跃大西洋，到只有18摄氏度的伦敦观看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被迫留在曼哈顿半岛的少部分塔尖阶层，也会躲在自己千万美元构筑的公园景豪宅里，不到太阳落山绝不出门。 韩易便是个中翘楚。 昨晚，科瑞请公寓礼宾部帮忙联系bestbuy，临时购置了一台xboxone，今天上午九点准时送到了one57#79府上，连带一张fifa16的游戏光盘。用银行卡随手充进五张99.99美元的点券，即使很久没有打开过ultimateteam，韩易依然轻松追赶上了版本末期的阵容配置。足不出户，甚至连主卧都没出，韩易盘腿坐在地上，将270度的纽约奇景用纱帘阻挡在外，痛痛快快地玩了三四个小时。 临近午饭时间，从昨天跟芭芭拉分别开始，便疯狂渴望再吃一顿披萨的韩易，为他和科瑞点了一桌足够三四个人吃一天的碳水盛宴。意式腊肠披萨、夏威夷披萨、蒜香面包条、芝士面包，还有烤鸡翅，看到稍微有点胃口的全部点齐。再加上一杯加入碎冰的冰冻墨西哥可乐，在72华氏度的恒温环境下，没有什么比这更简单又更快乐的享受了。 重获新生，除了在事业上大展上一世未竟的宏图，亦要为这些琐碎但幸福的细微时刻驻足停留。 哪怕是统御日不落帝国，定义一个时代的维多利亚女王，也有抓老鼠这种稀奇古怪，但仔细想来确实很有成就感的小爱好。 骨子里天生喜静，热爱独处的韩易，自2016年2月29日在universitygateway睁开双眼以来，极少有机会一个人懒散地消磨时间。哪怕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自己家里，也是天天被管家环伺。因此，云端之上的one57#79，暂时成为了难得能让他安安静静补充燃料的避世之所。 虽然已经获得了奖励，但韩易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从这间公寓中获得的正面反馈，又变得更强烈了几分。 吃过午饭，韩易隔空参与了人予管理由杰森-阿隆与安东尼-李主持的，关于明日发行的霍尔希新单《closer》的简报会。没有韩易干预的那部分历史，有条不紊地按照既定路线发展着。拥有《closer》母带版权的音乐厂牌叫disruptor唱片，由thechainsmokers的经理人亚当-阿尔伯特与索尼音乐集团联合成立，渠道发行，美国地区归哥伦比亚唱片负责，海外地区则是索尼音乐娱乐各个国家的分部主导。 thechainsmokers上一首主打单曲，与宾夕法尼亚女歌手达雅合作的《don''tletmedown》的表现极为出色，2月27日首次入榜开始，五个月的时间里稳扎稳打，于7月16日达到了主榜第三的顶峰成绩，这周虽然下滑了两名，但依然居于前五的黄金席位。 虽然没能拿到单曲榜冠军，但按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预订一个年度榜单的前十问题不大。 《don''tletmedown》的火爆，极大提振了索尼音乐和哥伦比亚唱片对disruptor和thechainsmokers本身的信心，让《closer》在集团内部的资源优先级直线上升。更重要的是，这次邀请到的合作歌手，也比达雅要大牌得多。 虽然只发行了一张专辑，但霍尔希的《bands》可以说是近年来最优秀的独立流行作品之一，也是成绩最好的一个。首周11.5万张的折算销售量，billboard200专辑榜最高排名第二，spotify目前为止播放量超过6亿次，一系列耀眼的荣誉，让她成为了2016年最受各大音乐节欢迎的头牌嘉宾。 多方有利因素的加持下，哥伦比亚唱片从一开始便为《closer》配置了最顶级的宣发矩阵。线上广告、电台推广、mv制作、电视曝光、奖项评选，一切都是按照碧昂丝、onedirection，还有5月底才以9000万英镑的价格被索尼音乐挖至旗下的阿黛尔，这些哥伦比亚旗下最具商业号召力的音乐人所能享受到的宣发等级来安排的。 最即时的例子，就是下个月28号将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举办，瀚音乐也获邀参加的vma颁奖典礼。thechainsmokers、霍尔希和《closer》，赫然出现在几天前mtv对外公布的演出节目单里。一首尚未发行的新单曲，竟然能提前预订vma的表演栏位，索尼音乐和哥伦比亚唱片在美国音乐圈的地位与影响力，可见一斑。 作为halseyinc.的联合创始人，韩易和他的瀚音乐集团，不仅能够从《closer》的天量曝光中获益，也能从内部层面，近距离地观摩哥伦比亚唱片在音乐宣发方面的打法套路。流媒体平台和歌单战略这一块，可能是拥有超前信息的韩易更胜一筹，但电台推广的节奏、mv制作的团队、电视曝光的策略与奖项评选的关系网络，这些哥伦比亚134年来逐步积累的，如金字塔般宏伟丰富的经验与资源，毫无疑问值得瀚音乐的运营团队虚心学习，从中汲取养分。 连续十一周第一名，超过drake的《onedance》，成为2016年获得榜首次数最多的单曲。 2017年5月19日，spotify播放量突破十亿次，是继《leanon》之后第二首达成此成就的热歌。 一首歌，同时将thechainsmokers和霍尔希两组艺人送上事业巅峰。 索尼和哥伦比亚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上辈子只能在新闻里读到的创举，这一次，要好好亲身体验一下。 vma颁奖典礼，8月28号…… 韩易在提醒事项里添上了一个优先级最高的行程。 不光要带着他的瀚音乐闪亮登场，还要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会一会那些一直无缘得见的意向合作目标。 比如海莉-威廉姆斯的paramore。 比如…… “韩先生。” 科瑞-麦金托什温和的提醒从门厅那头传来，打断了韩易的思绪。 jets的人在楼下了。” “好，让他们上来吧。” 将手机扔在一边，韩易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窝，对科瑞说道。短暂的个人时光稍纵即逝，两点整，韩易预约的下一组会议宾客如约而至。 来jets，一家1964年创立，总部位于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市，以服务时长和包机次数来计算，排名全球第一的私人飞机服务提供商，去年的飞行总时长达到了45万小时。这家公司从不透露他们的顾客名单，但哪怕是对商业世界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不难猜出，同样坐落在奥马哈市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和他们的董事长沃伦-巴菲特，自1998年全资收jets以来，一直使用这家公司的服务。 上一季度商业投资奖励发放之后，韩易很快便意识到了维持高水平个人消费的重要性。不管是柏汇资本还是凯雷集团，祂们为他存放在那里的投资基金有诸多限制。只能用于事业发展，而且有定期考评，若是投资的公司录得亏损，还会等比例从现金账户中扣除资金。 而在企业的发展过程中，初期为了抢占市场份额而赤字运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瀚音乐想要成为世界第四大音乐集团，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必定需要大把砸钱才能迎头赶上。因此，为了不让手中的现金因为旗下企业的亏损而缩水，他就得一刻不停地进行财富增值。普通的理财手段效率太低，韩易只能专注于为自己创造强烈的正面情绪反馈，才能获得足以对冲风险的额外奖励。 也许祂们就是想用这样的机制，鼓励他继续消费，而不是有了最想要的几件好东西，就开始像今天上午这般彻底躺平？ 真实意图不得而知，但韩易并不反感这种激励方式。 花钱买享受，有什么不乐意的？ 不过，虽然花钱买享受不难，但如何正确花钱，买到返还比例至少在一倍以上的享受，却是一个需要韩易认真思考的问题。对于目前的他来说，什么东西，才是最迫切需要的，并且能在最大程度上提供获得感、成就感和满足感的呢？ 韩易在脑海中、手机里、电脑上，分别列了三个“自我实现价值清单”。每个清单都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排在首位的物件出奇地一致，那就是——私人飞机。 从重生到现在，光是在洛杉矶和纽约之间，韩易就往返了四次。还有从纽约飞往伊比萨、伊比萨飞往伦敦、伦敦返回纽约再到亚特兰大、亚特兰大至迈阿密，迈阿密回程洛杉矶……细细想来，光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韩易在天上飘着的时间就达到了32小时。私人飞机行业有一种说法，如果你每年的飞行时间达到了三百小时，那么投资一架私人飞机，不管是全额拥有还是部分拥有，都比开通会员资格，买小时数来得划算。 以这一标准为考量，韩易购买私人飞机，完全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在万米云端拥有一架完全属于自己的精密航空器，是能够打动任何正常人类的极致浪漫和巅峰满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奖励比例绝不会低。 目前韩易手里正好有七千四百余万可以自由支配的现金，买不起大型客机，但湾流g650或者庞巴迪global7500这种十四到十六座的长程商用喷气飞机，却正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用六七千万美金的私人飞机，撬动高比例的返还，韩易价值清单上的其他标的，才有被他收入囊中的可能。 在资金到位的前提下，亿万富豪想买什么东西，根本不需要他们自己操心。韩易对购买私人飞机的流程一窍不通，也不认识任何从事这个行业的专业人士。但他绝不用为此担忧半分，因为物业经理科瑞-麦金托什，在为斯蒂芬-施瓦茨曼工作的时候，就积累了相关领域的人脉。事实上，黑石集团创始人通过113csllc这家穿透实体所持有的代号为n113cs的湾流g650，正是jets代为管理。 2007年开始jets为黑石执行的飞行任务高达数百次，作为施瓦茨曼曾经最信赖的物业经理之一，科瑞-麦金托什自然jets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事实上，不管在洛克菲勒公寓还是棕榈滩的“水族馆”，科瑞都是为斯蒂芬-施瓦茨曼协调飞航时间的第一责任人。 因此，只需要从联系人里翻出212开头的某个电话号码，一小时之内jets纽约分公司的工作人员，便带着完整的公司介绍和全套的私人飞机购置方案，从列克星敦大道600号出发，准时出现在了one57#79的会客区。 “马克-魏瑟jets纽约销售部门高级副总裁，非常高兴认识您，韩先生。这位是我的同事，纽约拥有者体验部门的副总裁，戴安娜-奥莱克。” 一头暗金色短发竖得跟身上的塞维尔街定制西服一样笔挺煲贴的马克-魏瑟，与他那位穿着红色商务长裙，笑容如体态般宽广的同事戴安娜-奥莱克，都不常做上门拜访的工作。两人jets的工作时间超过十年，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具体的销售任务都会交给手下人去做，他们最多上午开开例会，下午两三点便可以返回长岛别墅乐享清闲。 但今天这位要客，确实值得他们亲自跑一趟。 这位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华裔客户，通过他的物业经理科瑞-麦金托什联系jets。虽然已经离开上东区社交圈五年有余，但科瑞的名字依然与黑石集团紧密联系在一起。能够请到斯蒂芬-施瓦茨曼之前放在洛克菲勒公寓的御用管家jets对韩易购买能力的基础评估就不会差。 另外，曼哈顿的塔尖阶层，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百号人，能负担得起亿万富豪街顶层公寓的买家，更是少之又少。每一次交易，都jets纽约办公室需要留意的市场动向。因为每一个新入住的富豪，都是他们必须全力争取的潜在客户。 韩易三千五百万美元买下one57#79，无论是交易金额，卖家身份还是这笔交易的背景故事，都足够有吸引力。因此，韩易甚至都还没拿到钥匙的时候，华尔街日报就在他们网站的商业栏目中刊载了这则新闻。 【从石油大亨处购得的one57公寓，成为了七月最昂贵的房产交易】 【安东尼-诺托，2016年7月25日】 【one57第79楼一套面积为6240平方英尺的顶层公寓，以3500万美元的价格售出，成为纽约市今年7月最昂贵的房产。 有关本月房产销售的完整列表，请参阅下图。 这笔最新的亿万富豪街交易，于本周成为纽约地产界热议的头条新闻。据华尔街日报了解，买家为一家匿名性质的llc，相信是由中国背景的资本掌控。 卖方是尼日利亚石油大亨科拉-阿卢科，他被美国政府指控，向尼日利亚前石油资源部长迪扎尼·艾利森-马杜克行贿，后者负责监管尼日利亚境内的国有石油公司。 依据司法部的一份声明来看，科拉-阿卢科“通过非正当手段获取的投标”的收益，在美国境内通过购买各种资产进行洗钱，譬如这间位于西57街157号的公寓。 其他资产，还包括一艘价值8000万美元的游艇、三架私人飞机、58辆汽车以及洛杉矶和伦敦的豪华地产。 科拉-阿卢科通过发言人表示，出售该公寓所获得的现金，将用于止赎与赔偿。 one57由extell地产开发公司建造，是曼哈顿最昂贵的豪华建筑之一。据报道，这座大楼于2009年破土动工，并以1.005亿美元的单间公寓价格，保持着该市最昂贵住宅的销售记录。】 中国背景，亿万富豪。 这简直就是jets量身打造的客户画像，自从2014年成为第一个在内地获得私人包机服务许可证的海外公司以来，对中国超高净值人群的开拓，就jets最关注的强劲增长点之一。 还没jets纽约办公室的市场团队打听到one57#79神秘买家的真实信息，他就通过黑石集团自己送上门来，这种意外之喜，怎么能让它轻易溜走呢？ “很高兴见到二位。” 韩易伸出手，示意马克-魏瑟和戴安娜-奥莱克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落座。 “感谢你们拨冗前来。” “乐意之至。” 马克-魏瑟将印刷精美的铜版纸资料推到韩易面前，抬起眼皮，笑容看起来颇为殷切。 “来美国的旅程怎么样？还顺利吗？” “我在这边呆了有一段时间了。” 对客户的情况未经调查就做无端臆测，看起来，这位高级副总裁，离开一线销售岗位已经很久了。 韩易看了一眼马克-魏瑟，语气平静地说道。 “那太棒了，希望你喜欢纽约这边的生活……最近这个天气可真是遭罪。” “确实。”韩易回答得言简意赅，对方的寒暄没有任何营养，他并不是特别想继续这种空洞的预热谈话，“所以，还是得有一架自己的飞机，一旦天气不合适，能随时抽身离开。” 饶是如此，韩易依然讲出了后半段话，帮助久疏战阵的马克-魏瑟把话题向前推进了一步。 一次次高强度、高规格的商业谈判锤炼下，韩易的沟通能力，又悄然提升了不少。 “是啊，对于像您这样忙碌的高净值人群来说，没有什么，比旅行自由，更能带来精神满足和内心充裕的了。” 坐在马克身旁的戴安娜微笑着加入话题，作为用户体验部门的负责人，跟重要客户打交道几乎可以说是她唯一的工作，哪怕不需要见面拜访，每个月的定期电话或者线上沟通也是必不可少的。因此，比起马克-魏瑟来说，戴安娜-奥莱克更能把握谈话的节奏和用户的心理，而这也是马克-魏瑟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叫上她一起前往西57街的主要原因。 “首先我想说的是，下午好，韩先生，能在这座标志性的one57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每次造访这里，我都能感觉到一种……真挚的喜悦和联结，因为它jets，这家我服务了十余年的杰出公司，在精神内核上是如此相符。就像one57无可挑剔的品质一样，我对我们公司在私人航空领域，为客户提供的，无与伦比的服务和安全感到由衷的自豪。我很高兴能坐在这里，向您介jets的世界。在这里，最精致的旅行体验，不仅仅是浮于纸面的承诺，更是我们每天都在用心打造的实践。” “我相信，加jets的共享所有权计划，不仅能为您提供世界级的空中旅行，还能让您的资产，得到全方位的价值保障。” “共享所有权？” 捕捉到戴安娜话语里的关键词，韩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是的，共享所有权，jets与客户互动的基石，也是我们最引以为傲的商业模式。” 为韩易翻开资料首页，马克-魏瑟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相信我，韩先生，当您听完我们的介绍，您会爱上这种出行与投资方式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私人飞机与部分所有权 “再没有什么比便捷无忧的出行，与节省下来的时间更重要的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时间是一个可以用价格锚定的单位，十五美元一个小时，或者十八美元一个小时。企业雇佣他们，他们付出劳动，再是勤勉刻苦，也不可能有质的飞跃。但对于像您这样的亿万富豪来说，每一秒都拥有无限的价值，因为每一秒，您都有机会为自己、为您的企业、为这个社会创造无穷无尽的价值。” “因此，您的每一点时间，都不应该被白白浪费。” 戴安娜-奥莱克用女性特有的柔和语气，侃侃而谈。 “在这方面，我相信您与我的想法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您之所以选择私人飞机，除了它远超常规出行方式的舒适度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它为您提供了一种自由，一种做时间的主人的自由。” “不需要在jfk听到航班延误的消息，也不用提前登机，如坐针毡地缩在第一排，接受经济舱乘客异样且充满敌意的目光洗礼，不停地看着腕表，祈祷客舱赶快坐满，飞机赶快起飞。” “有了私人飞机，您可以在任何时间，以任何您认为舒适的节奏抵达通用航站楼，不做等待即刻起飞，准时到达世界上任何地点。几次包机之后，您爱上了完全主宰一片天空的感觉。‘为什么我不自己买一架飞机呢’，您会这样对自己说，‘拥有一架完全属于自己的私人飞机，肯定比包机还要方便，还要快捷’。”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100%，个人拥有一架喷气式客机，真就能解决所有与出行相关的问题？” “跟大多数人的观念完全相反，答案是——不能。按次包机，虽然你不需要担心任何航程上的细节问题，私人航空公司会全部处理妥当，但是单程价格相对来说比较昂贵。以纽约往返洛杉矶的行程距离，哪怕坐最便宜的包机，往返一次也需要六到七万美元。如果您每年的飞行时间超过300小时，按照这一均价来计算，全年光是包机服务，就要花费175万美元。而一架中型喷气式客机的价格，在1000万美元到3000万美元之间。” “与其把现金送给私人航空公司，不如加点钱、贷点款，把它变成自己实际掌握的资产。这笔账，相信每个人都会算。但这就是完全自主拥有一架私人飞机的微妙之处，您在明面上能看到的购置成本，不过是一部分‘首付款’而已。待你真正拥有了它，才会发现，竟然有那么多的附加费用需要支付。” “比如哪些？”韩易问道。 “首先，您需要保证您购买的私人飞机，符合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的最低飞行要求。每一年，faa都会要求机主雇佣他们认证的机师进行安全检查，如果您拥有的是湾流g650这样的豪华大型喷气式客机，那么光是每年的年检费用，就高达数万美元。除此之外，每次飞行之前，飞机都需要进行安全检查，而大多数机长的合同里，‘安全检查’这一项都是额外收费的，也就是说，除了他们数十万美元的薪酬之外，每次飞行，你都需要给他们支付额外的‘小费’。” “而且，说到机长，如果您完全自主拥有一架飞机，您如何保证您能聘请到最好的机长呢？而最好的机长，又为什么要为私人工作呢？您想想，同样的薪酬，他们明明可以来我们这里，或者到任何拥有稳定客源的航空公司，只要自身不出问题，能一直干到退休。如果只为单个富豪驾驶私人飞机，那么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丢掉工作。雇主的财务状况出现了问题，雇主的常住地发生了改变，或者……最简单的原因，这位机长不再受宠了。” “我们招募的新人，起薪从6.6万美元开始。资深机长的年薪，则在21.7万美元左右。我向您保证，您如果想要在市场上找到与我们的资深机长水平相当的驾驶员，所需要支付的报酬，绝对是这一数字的1.5倍以上。” “而且，只有一个机长的话，您不得不去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如果机长去度假或者生病了，您又需要出行，该怎么办？”马克-魏瑟摊开手，补充道，“再极端一些，如果机长在为您工作期间，有一段时间失去了工作能力，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没有永久性残障，但确实有……让我们随便说个数字，半年时间，无法工作。这种情况下，您没办法直接炒掉他让他走人，因为雇佣合同里一般对此会有严格的限制，但您又不可能为了一个缺席的机长，而废掉自己所有的出行计划，让自己数千万买来的喷气式客机放在仓库里吃灰。” “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呢？再招一个机长？同时养两个人？” “那确实会相当头疼。”韩易微微颔首，回应道。 “是的，而且这还只是私人飞机的其中一位雇员，能给你制造的一小部分麻烦而已。还有客舱服务团队，如果您要招全职的话，每年最少还要再多花20万美元。在机场租用机库的储存费，每月1万美元。每年的保养和维修费用，50万到100万美元之间。还有飞机的损害保险、乘客的意外赔偿险、机组的保险……这个世界上，亿万富豪能享受到的高端商品与服务有很多，但只有两种，会在你消费它们的同时，反过来也消费你。” “游艇，和私人飞机。”马克-魏瑟扳着手指，神情严肃。 “而且，并不是您愿意花费数千万美元，并且在之后使用它的每一年里再额外支付几百万，就能买到称心如意的飞机。oems，即原始设备制造商，就是我们所说的湾流、庞巴迪、赛斯纳或者波音，他们的等待名单长到让最平和的人都会失去耐心。拿g650来举例子，这款公务机的订单，已经积压了三年，很多等待名单上的买家，甚至在提货之前就将飞机出售以获取利润。是的，这个细分市场就是这么疯狂。” “另一方面，想买到优质的二手飞机也不容易。”戴安娜-奥莱克叹了口气，就好像她真的受够了私人飞机交易市场的乱象一样，“它们非常稀缺。再加上目前优秀机师和零部件的短缺，买个成色没那么好的老旧客机回来翻修都是件难事。” “退一万步说，让我们做一个无比大胆的假设，那就是您想尽一切办法，克服了以上我们提到的所有障碍，终于可以开始使用您的私人飞机了，这就意味着您可以在任何时间去往任何地点了吗？答案很遗憾，也是‘不可以’。首先——维护时间。” “飞机通常每年会因为定期维护而停飞至少一周。”马克-魏瑟接过话头，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得越来越流畅，“此外，大多数飞机通常每隔几年都会进行一次全面检查，这可能导致数周甚至两三个月的停机时间。” “而且，每一种客机，都有它们抵达不了的fbos……行业内的术语，固定基地运营商，也就是普通人说的机场。哪怕是g650，或者global7500，也有去不了的地方。比如说滑雪胜地阿斯彭的机场，g650的翼展太长，没办法在这里降落，导致很多住在阿斯彭的富豪都被迫放弃了搭乘湾流出行的计划。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架飞机适用于所有情况。而如果您选择自己全资购买一架飞机，那么……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会存在您物理层面上无法到达的地方。” “我想，没有任何一位志在摘星揽月的亿万富豪，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你们的潜台词是，如果我选择jets做……共享所有权的项目，你们就能解决掉这个问题？”韩易略微思忖了片刻，继续提问，“哪怕我们共享所有权，难道不也是只针对某一架飞机吗？” “这就jets的优势所在。” 看到他们引导性的介绍终于起到了效果，韩易主动提出了他们想要他提出的问题，马克-魏瑟和戴安娜-奥莱克的神情都不约而同地松弛了几分。这jets一直坚持的销售策略，也是世界上所有成功品牌最核心的营销手段——让客户主动发现自己的需求，并主动寻求解决需求的方案。 一旦产生这种心理，成单的可能性自然大大提升。 “我们拥有超过900架喷气式客机，是世界上最大、品类最多样化的私人机队。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您将不仅能够乘坐您购买的飞机，还能无限制地乘坐更小型号的飞机。当然，根据要求，再支付一笔额外的费用，您还可以升级到拥有更多座位或者更长航程的大型客机。” “免费降级，付费升级？”韩易皱皱眉头，总结得相当精炼。 “是的，举个例子。比如您……购买了一架庞巴迪挑战者350的部分所有权，哪怕只要您愿意，您可以随时换乘同等级的另一款喷气式客机，赛斯纳的奖状经度。或者更小一些的6-8座客机，比如奖状xls、奖状纬度，巴西航空工业公司的praetor500、phenom300，等等。支付一笔升级费用，您也可以把当次行程的机型提升到挑战者650，甚至是global5500、6000和7500。” “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您不仅拥有了一架飞机的部分所有权，还获得jets旗下所有飞机的使用权。一次投资，解锁900架私人飞机，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优惠了。” “与此同时，我们还为您解决掉了刚才提到的，所有关于私人飞机的问题。您不再需要担心机组成员的招募、管理，以及病假休假之类的问题，不管您何时出发jets都会为您匹配最具经验的机长和最精力充沛的客舱服务员。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您都拥有超过7500名全球航空专家，在各自擅长的领域，为您的私人飞机工作。” “在我负责的部门，韩先生，有近300名的机主服务团队成员，为您的每一个飞行环节进行计划、协调和确认，他们全天候、7天24小时为您服务，包括周末和节假日。只需要提前四到六个小时预约，您就可以展开旅程。地面接送、客舱餐食，都由我们免费提供。甚至机上供应的葡萄酒，都是由田纳西州最顶级的酒庄，黑莓农场的资深侍酒师亲自挑选。” “另外，我们在全球三十多个国家，有超过六十个服务点。巴塞罗那也好、尼斯也好、圣特罗佩也好，只要您抵达当地，有任何接待需求，我们都会为您搞定——当然，肯定也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最后，虽然知道您肯定不需要，但我还是必须得为您介绍一下我们的融资服务。” 马克-魏瑟的措辞相当婉转谨慎，他不知道面前这位华裔富豪的银行账户里究竟还有多少现金，又将多少流动性转换成一时之间难以变现的资产，但以他从业十余年的经验来判断，能负担得起数千万美元的房产是一种档次的富有，而愿意再花几千万美金购买私人飞机，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境界。 绝大多数jets共享所有权客户，不管嘴上说得再好听，牛皮吹得再大，最后还是要通过各种抵押信贷的方式融资，尽可能把现金留在手上，用别人的钱去购买私人飞机的部分所有权。 jets旗下，有一个专门为客户提供直接融资的子公司jetsdirectfinancing，由伯克希尔-哈撒韦拨款运营，旨在为未来机主提供一个，简单但全面的，购jets共享所有权的选项。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们是私人航空业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为客户提供信贷销售融资的航空运营商。依靠近60年无与伦比的经验，和伯克希尔-哈撒韦坚如磐石的财务稳定性，我们能够为您大大减少收购私人飞机所需的现金支出。” “概括而论，飞机的信用融资，是……” “谢谢你，马克、戴安娜，你们的介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韩易装作没有听到马克-魏瑟的最后一句话。出于礼貌，也为了给自己更多的时间阅读面前的资料，从而jets这一项目的根本性质做出准确判断，刚才韩易一直在耐心倾听马克与戴安娜那明显经过公司营销团队反复打磨多年才最终成型的推销话术。 现在，在脑海里将所有信息梳理了一遍，大致掌jets商业模式的韩易，已经准备好夺回谈话的主动权，用尖锐的提问探明真相。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在我们更进一步之前，我对你们提供的介绍资料有一些疑问，希望你们能够为我解答一下。” “当然，韩先生。”戴安娜-奥莱克稍稍张开手臂，姿态开放而友好，“我们今天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您阐明疑惑的。” “那太好了。” 韩易笑了笑，将铜版纸宣传册捧在手心里，阅读着资料上的内容。 “这上面说，对于部分所有权的飞机合同，购买成本，是基于购买的所有权份额，以及飞机本身的型号而决定的一次性投资。对吗？” “没错，每种型号的飞机价格不同，根据您想要购买的份额大小，我们也有差异化的定价。一次性购买的份额越多，平均价格也就越低。” “购买的份额大小，与我每年能够使用飞机的时间长短有关系吗？” “有的。”马克犹疑了一下，缓缓回答道，“您购买的份额越多，每年可以使用该飞机的时间就越长。” “听上去很公平。”韩易冲他笑了笑，“我还注意到，除了一次性的购置成本之外，拥有部分所有权的‘机主’，还要支付每个月的管理费用。” “每个月的管理费用是固定的，我们签署合同的时候就会跟您确认数额，不会改变，因为其中包含了该架飞机的间接运营成本，比如飞行员的薪水、培训，飞机的保险、您的保险、其他乘客的保险，还有租赁机库的费用。”后半段话，马克-魏瑟加重了强调的语气，“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您并不需要支付100%的成本……” “是按照份额来计算的，对吗？”韩易前后摇晃右手，“买一半的份额，就付一半的费用。” “没错。” “很省钱啊，这样的话。”韩易的笑意更浓了。 “时刻为机主考量，是我们服务的第一准则。”戴安娜-奥莱克柔声回应。 “下面这个又是什么费用呢？占用小时费，ohf。” “这个就是您使用飞机的直接成本了，包括部分燃油消耗、维护费、着陆费、清洁费和餐饮。” “我以为餐饮是免费的？” “提供的餐食和饮料本身是免费的。”戴安娜神色如常地回答道，“但是准备餐饮的人工费还有材料费，确实需要由机主来支付。不过，您应该也注意到了，您只需要支付部分的燃油费用，这是因为，飞机在每次交给您使用之前，我们不会清空之前的油料刻度，而是依然按照上一次使用的刻度来计算。您只需要支付本次航程真正消耗的燃油费即可。” “明白……我看燃油费是没有明确定价的？” “飞行消耗的燃料具体数量会根据多种因素而发生细微的变化。”马克-魏瑟解释道，“包括天气、跑道状况和飞机性能。所以每次飞行，我们都会采用浮动的燃油费率，取决于您所拥有的飞机类型，以jets上个月的燃油采购成本。” “浮动会很大吗？” “不会，今年航空燃油的平均油价是1.25美元每加仑，比去年便宜了28美分。事实上，最近几年，航空燃油的油价对机主非常友好，2011年到2014年的平均油价是2.92美元每加仑，您算算，已经便宜一半还多了。” “那我得抓紧时间多去点地方。”韩易冲马克眨眨眼，调侃道。 “早点拥有您自己的飞机，早点享受美妙的度假生活。”马克拍拍手，大笑几声。 “噢，对，还有这一条，飞机转场是免费的？” “没错，我们的转场费用全行业最低——因为完全是零！刚才有跟您分享过我们的机队规模，正因为规模庞大，所以我们不会收取任何转场费用。只要在我们的集中服务区内——也就是美国大陆地区的四十八个州，还有加拿大一些指定城市jets的机主就能享受到纯免费的转场服务。” “哇噢。”韩易摸摸后脑勺，惊讶地笑了起来，“我现在已经开始在怀疑，你们到底还有没有利润可言了。” “对我们来说，利润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眼看韩易一点一点上钩，马克-魏瑟的神情也变得愈发惬意愉悦起来，“共享所有权的真正含义，就jets，和您，一起拥有一架飞机。它是我们共同呵护的宝贝，让它为您提供最完美的旅行体验，比什么都重要。” “fabulous。”韩易扬扬眉毛，轻舒一口气，感叹道，“你们知道吗，马克、戴安娜，最打动我的，还是你们对客户隐私的注意。” “我跟您有同感，韩先生。”戴安娜眼角的褶皱，已经快跟她眯起来的眼睛一样大了，“jets之前，我在丽思卡尔顿还干了十二年。我可以非常自信地跟您说，我们对客户隐私的保护，比丽思卡尔顿还要高出几个等级。为了保护要客的匿名性，机主永远不会与特定的尾号关联，并且独家享有进入我们私人登机休息室的权限。所有乘客数据，都由顶尖的网络安全团队严格保密。” “不与特定尾号关联是怎么做到的？”韩易追问道。 “每架飞机都注册jets名下，自然就不会追踪到机主本人了。” “各方面我都挑不出任何毛病。”韩易耸耸肩，“你们现在……应该已经被全世界各地飞来的订单给淹没了吧。” “说淹没有点夸张了，韩先生。”马克理了理领带，乘胜追击，“我们不会透露任何一位客户的私人信息，但有个公开数据我可以跟您分享。截止今年3月份，我们一共有7000名部分所有权机主，和飞行卡持有者，在享jets的极致服务。” “噢，7000名。” 上钩了。 韩易抿了一口冰可乐，将绽出的笑意全数收敛起来。 在正常的、保持警惕的情况下，马克-魏瑟和戴安娜-奥莱克绝对不会透露这样的数据，所以韩易必须要表现得心悦诚服，表现得好像下一秒就准备jets签约，才有可能引出这最关键的客户与机队规模比例。 “也就是说，平均每架飞机，有八个客户在使用。按照你们给出的平均年度飞行时间，一架飞机是八百小时，分到每个人头上就是一百小时。如果我按照八分之一的比例，来购买一架global7500，7200万美元的八分之一，就是九百万美元。九百万美元，我每年只能飞一百个小时，折算到每个小时，十年期的使用成本，是9000美元每小时。而这，还没有算上所谓的直接运营成本和间接运营成本。” “你们刚才说的，从纽约到洛杉矶的往返包机价格是多少？六到七万美元？按照往返十二个小时的航程计算，费用也就是一小时5800美元吧？哪怕我把年限拉长到十年，使用你们服务的成本，依然比直接包机贵155%。” “是这样的，韩先生，部分所有权，跟直接包机，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您能够真正拥有一架飞机的份额，而不仅仅是付钱消费一次航程……” “拥有份额，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处呢？”韩易摇摇头，追问道，“飞机注册jets名下，我没有办法处置整个飞机的资产，只是空有部分份额而已。能拿来做什么？到银行，或者找你们做抵押信贷？还是说，把股份转手卖给其他买家？” “您可以卖给其他买家，这一点毫无疑问。”马克-魏瑟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意识到，韩易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年轻气盛，易受蒙骗，会做出冲动消费之举，“与此同时，我们也提供份额赎回的服务。” “份额赎回？” “您的投资，有最低36个月的冷冻期。36个月之后，可以jets提出赎回申请，我们愿意按照当时您支付的价格，全额回购份额。” “也就是说，我相当于为你们的飞机，提供了一笔三年期的贷款，零利息。”韩易哑然失笑，“而且，这期间的使用成本，我还需要分摊。相当于我既给你们提供了买飞机的资金，还要支付养护费用。” “您得……这样去考虑这个问题。”戴安娜开口帮腔，“飞机本身的价值是会贬值的。随着飞机的老化，它的市场售价会下降。绝大部分私人航空公司的合同都规定，份额赎回是按照当时的评估价来决定的，所以，不管您去其他任何一家公司，合同期满后，都极大概率会亏损一些钱。但jets这里，正因为我们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所以愿意按照三年前的实际成交价格，来全额回购飞机，这一点其实非常难能可贵。” “而且我们的客户，一般很少……很少会买global7500这种飞机的所有权。”马克-魏瑟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您选择较小一些的飞机，再使用我们的融资服务，先期的投入也就30万到60万美元而已，您想一想，30万美元，就能拥有……” “可所谓的首付款，并不是我所在意的重点，马克。” 韩易伸出手，打断马克-魏瑟的话头，表情异常认真地缓缓说道。 “我知道这些私人飞机客户，大致的用户画像是什么样的。他们可能银行里已经有了七八位数的存款，普通的商业航班头等舱，已经满足不了他们对顶级物质生活的追求。于是，他们转向了私人飞机。每次包机太不划算，过程也繁琐，再加上就像你们说的那样，他们并没有实际拥有，或者在名义上拥有某项资产。所以，你们提供的部分所有权服务，正中他们下怀。” “不需要花太多钱，就可以向外界宣称自己买下了一架私人飞机。哪怕只是这架飞机的一部分，但也是完全真实的，不是吗？给一笔比曼哈顿公寓首付还少一些的钱，就能拥有……随便举个例子，一架赛斯纳的使用权，jets所有尊贵的机主服务。别误会，你们的服务确实非常细致出色，你们现在拥有的七千名客户也绝对不是傻子。对于他们的收入水平和出行需求来说，部分所有权就已经足够了。” “这个项目是你们商业模式的基石，正是利用了超高净值人群需要向外界展示实力，并且需要展示超出自己真实水平的实力，才能结交更高级的人脉、更丰富的资源，继续在阶梯上攀登的心理，你们才会成为私人航空行业里的全球霸主。” “我必须得jets、为伯克希尔-哈撒韦、为沃伦-巴菲特先生强大的商业洞察力鼓掌致意。” “但是，你们看……就我个人而言，其实并不适用于你们的用户画像。” “当我说想要买一架私人飞机的时候，我是真正的，想要完完全全拥有一件精密航空仪器100%的所有权。持有成本、使用成本、维护成本、运营成本，随便你们如何命名买下它之后我需要支付的额外支出，我都不在乎。” “我在意的，只有完全拥有它，这一个事实。” “所以，我的诉求非常简单，如果你们想要我这个客户，那就只有一种合作模式——帮助我全资收购一架私人飞机，接下来所有的管理和运营流程，我都会交jets处理。” “我知道这样的服务不在你们的资料里……” 说到这里，韩易将宣传册倒转过来，反扣到桌面上。 “但我相信，凡事皆有例外。” “凡事确实都有例外，韩先生。” 马克-魏瑟与戴安娜-奥莱克交换了一个眼神，舔舔嘴唇，先前的欢欣鼓舞，和这几分钟的凝重神情都全然消失不见，重新换上的，是一副公式化的机械笑容。 “但是，公司有公司的政策，除了少数母公司认可的重要客户之外，我们目前只对外开放部分所有权、租借和飞行卡这三个项目。”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就部分所有权这一项目展开合作。等合约第一期期满，我们会向奥马哈申请，看能否通jets为您添置一架完全属于您的私人飞机。” “时间太长了。”韩易直率地拒绝，“我看重时效性，我需要现在就可以收购的资产，马克。” “这个……” 马克-魏瑟看起来极是为难地摸了摸鼻峰。 “我可能没有办法今天给您答复……如果可以的话，请容许我和戴安娜回办公室，跟总部那边开会协调一下，再给您一个具体的答案，好吗？” “当然没问题。” “那么，我们现在就赶回去预约会议，争取一两个星期之内给您做一个最新的情况汇报。” 马克-魏瑟与戴安娜-奥莱克先后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向韩易道别。 “你们需要多长时间都可以。” “谢谢您，韩先生。谢谢您jets的青睐与支持，也谢谢您今天邀请我们作客。” “别这么客气，马克、戴安娜，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再见，祝您今天愉快！” “再见。” 看见马克和戴安娜的脸庞消失在电梯轿厢那头，韩易转过身来，看向保持完美微笑，侍立在一侧的物业经理科瑞-麦金托什。 “你怎么看，科瑞？” “您应该有跟我一样的预感，韩先生。”科瑞欠了欠身，悠悠开口道，“他俩刚才，已经做出了决定。” “噢，是吗？”韩易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什么决定？” “公司是公司，生意是生意。” 科瑞语义不明地这样说了一句，并从西装内兜里取出他的手机。 “再过……最多半分钟，应该我就能收到马克发来的短信了。” “半分钟，这么有信心？” “well，韩先生，半分钟只是一个语句上的修辞……嗯，看起来不需要半分钟。” 科瑞用鼻孔嗤了嗤气，看着跳出一条新imessage信息的屏幕。 “二十一秒。” “他说什么？” “他说……” 科瑞解锁屏幕，忠实地复述着这条非常简单的消息。 “jetlinx，克里斯-科廷，516-554-6431。”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疯狂八月（上） 「首先，回洛杉矶之后，我们应该先跟达雷尔-伊萨见面。从7月18日开始，共和党全国大会和民主党全国大会陆续召开，选战也进入白热化阶段，直到9月6号，两院才会重新开始正常工作。因此，达雷尔-伊萨，整个八月都会待在他位于圣地亚哥维斯塔的竞选总部。」 「我露面……合适吗？」 「我跟你一起去，以公司名义，在他自家宅邸举行私密会晤。到时候如果要支持他，我们可以通过凯雷集团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不写你的名字，也不透露你的具体情况，公众看不到你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达雷尔-伊萨不会拒绝，因为他是一个在加州竞选的共和党人。」 「加州也有很多共和党的保留地吧。」 「当你用上保留地这个词的时候，已经说明他们在这里的处境不妙了。」 「伊萨本人具体有什么困境？我听说，他是国会里最有钱的议员之一，竞选资金上应该不存在问题吧？」 「不是竞选资金，是他……刊登了一则错误的政治广告。」 “这展示了我们现在这位总统，在跨党派合作这方面，还处在业余级别。” 2016年8月4日，一个阳光隐匿于厚积云层之间，最高不过75华氏度，正是人体感受最舒适的惬意午后，费亚穆-德尔维希驱车，载着韩易和乔丹-布罗姆利，去往圣地亚哥县的维斯塔区。 这里是达雷尔-伊萨代表的加利福尼亚第49国会选区，也是伊萨一家平时工作生活的地方。众议员身份之外，达雷尔-伊萨还以格林尼资产管理公司的名义，间接出任了17家有限合伙企业和有限责任公司的合伙人。这些公司，在圣地亚哥县北部拥有大量商业地产。包括三座位于卡尔斯巴德，总面积26354平方英尺的办公楼。 达雷尔-伊萨的国会选区办公室，就坐落在这里。撩开办公室的纱帘，这位共和党富商的滨海豪宅近在眼前。 “我只不过是在我的选区内，给支持者们发了一封竞选邮件而已。附带一张总统毫无瑕疵的，签署法案文件的照片。说了些什么？我为他签署《性侵犯幸存者权利法案》感到非常高兴，仅此而已。要知道，我也是这部法案的共同发起人。” 说到这里，达雷尔-伊萨垂下脑袋，嗤笑了一声。 “结果我们的总统，通n表示，我不是一个认真想要解决问题的人。说我对美国国会的主要贡献，是阻碍和浪费纳税人的钱，进行无中生有、毫无结果的调查。” “听起来不像一个总统应该说出来的话。” 这种完全撕破脸皮，你一巴掌我一巴掌的政治狗斗娱乐性很强，在《与卡戴珊同行》里都不多见。乔丹-布罗姆利听得津津有味，但表面上还是一副紧锁眉头，忧国忧民的神情。 “是啊，我感到很失望，但并不惊讶。这是总统的常态，在政治演讲中回避他领导下发生的严重丑闻，并拒绝为它们负责。美国人每天都在海外死去，我们的退伍军人，每天都在桥洞下苟延残喘，他却对此视而不见，并指望每个共和党议员都要支持他的每个政见。” “是的，总得有人要提出反对意见才行。”乔丹的回应有些模棱两可。 “tellmeaboutit。我在可能的情况下与行政端合作，制定良善的立法，并在我能看到的任何地方谴责不当行为。不管他什么反应，我都会继续坚持我的做法。” “这届政府是历史上最腐败的政府吗？很有可能。但为了让性侵犯幸存者获得更多权利，同意支持某部法案，就叫厚颜无耻吗？绝非如此。” “535个众议员，这家伙就对我一个人穷追猛打，简直不可理喻。” “很遗憾听到这些，伊萨先生。” 韩易与乔丹-布罗姆利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达雷尔-伊萨显然是被美国首位非裔总统公开的敌对行为搞得极为狼狈，以至于到了气急败坏的程度。 圣地亚哥北部的第49国会选区，90年代的总统大选，每一次都坚定支持民主党的候选人，阿肯色的比尔两次以8%以上的巨大优势获胜，2000年那场极具争议的千禧年选举中，也给了阿尔-戈尔11.1%的领先幅度。 但2002年后，选区人口结构发生变化，政治倾向亦迅速翻红。从州长选举共和党候选人比尔-西蒙59.8%比32.9%碾压式获胜开始，14年的时间里，每一层级的选举，不管是国会、州长还是总统，通通是共和党人取胜。 这一趋势，与全国范围内的政治版图演变十分契合。打起进步旗帜的民主党占领大城市，以维持社会现状为基本诉求的共和党则盘踞乡镇。 但近两年，随着“觉醒一代”开始获得选票，本来就民风开放的加州，已经可以用蓝到发紫来形容。一大批政治明星通过西海岸的这块跳板，走上全国性的政治舞台。 别的不说，就说达雷尔-伊萨所在的第49国会选区，在这里，总统大选已经提前宣告结束，前第一夫人民调领先实在太多，哪怕统计误差半径扩展到10%，也是人们口中的美国第一位女总统稳赢。 除此之外，参议员选举层面，民主党派出了一个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下完全无法战胜的候选人。女性、非裔、亚裔、霍华德大学毕业、出生于加州奥克兰，如果当选，就会是参议院历史上第二位非裔女性参议员，以及第一位南亚裔女性参议员。 四年后瞌睡乔的搭档，真正有机会问鼎大位的那个女人。 如此险境，达雷尔-伊萨往选民邮箱里塞现任总统的照片，意欲何为可想而知。即便对伪造出生证明的肯尼亚人不屑一顾，即便连一张模糊的合影都找不到，达雷尔-伊萨还是选择搓搓脸颊升温，去贴总统的冷屁股。 当然了，坐在白宫的那个男人可不会给他免费借势的机会。第49国会选区算是民主党的模范选区，从红到蓝的故事振奋人心。这次集体改选，党内希望这里从总统到参议员再到众议员，全线飙蓝。道格-阿普尔盖特，退役海军陆战队上校，伊拉克战争老兵，正摩拳擦掌，想要将伊萨斩于马下。 所以，虽然跟达雷尔-伊萨没多大私人恩怨，毕竟共和党人这八年在国会里让obama和obamacare吃尽了苦头，要论仇人，伊萨可能都挤不进榜单前五十，但现任总统依然选择抽出时间，n来做传声筒，把他从头到脚批得体无完肤。 反正任期限制已到，后面的选战跟功成身退的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想骂谁就骂谁，想怎么引导选票就怎么引导选票。 公开的政治矛盾看起来就像wwe的互喷垃圾话环节，但其中的利益纠葛，千头万绪，不足以为外人道。 来自白宫的攻讦，让达雷尔-伊萨的选情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独立政治新闻媒体库克政治报道，预测伊萨和阿普尔盖特的获胜几率相同，若是再不扭转颓势，到了十一月，胜利的天平便会彻底倒向后者。 2016年8月，虽然纽约大亨已经获得了共和党全党上下的一致支持，但哪怕是在党内，也有许多人对这位政治素人的能力持保留态度，达雷尔-伊萨就是其中一位。他极少公开支持本党的总统候选人，有意无意做切割，因为他觉得纽约人那些激进的政治观点与言辞，并不能帮助他在自己的选区赢得胜利。 敌对党派虎视眈眈，自家党派孱弱无力，连着十多份民调，trump都以明显劣势落后于clinton，一些预测模型甚至算出clinton获胜的概率为90%以上。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在加州以共和党人身份挺进国会，达雷尔-伊萨不得不找个台阶下，与民主党的权势人物握手言和。 而韩易今天，就是来给他送这个台阶的。 “我们一向支持立场温和的候选人，不管他们有哪些具体的政治诉求，只要在不动摇社会根基的情况下，保证本地和全国范围内的文华市场持续发展，在我们看来，就是足够合格的政治家。” 乔丹-布罗姆利主导着瀚音乐与国会议员之间的对话，这是韩易一直秉承的理念。以他的身份，哪怕面对面谈话，都要尽量避免直接做出利益交换的承诺。 对他不好，对别人也不好。 “公权力需要监管，良法也需要得到通过。我想，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乔丹-布罗姆利摸了摸鼻子，故意停顿数秒，“离选举还有三个月时间，伊萨议员，您应该想办法跟……另一边取得联系，澄清误会。”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心怀旧怨的人。” 达雷尔-伊萨继续扮演着他应该扮演的角色。 “这段时间我有在想办法促进跨党派的和解，但你知道的，选战期间，很多人都特别敏感。” “原来如此。” 乔丹-布罗姆利微微扬起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样吧，伊萨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让我们来做和平的信使……您8月12日有时间吗？” “8月12日，我看看……”达雷尔-伊萨轻咬指甲，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电脑桌面，“好像没有别的安排。” “太好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北上洛杉矶，随我们一道去一趟纽约。” “去……” “去参加国家公园基金会在卡莱尔酒店举办的一场募款晚宴。” 乔丹-布罗姆利摊开手，说道。 “大卫-鲁宾斯坦先生负责这次晚宴的组织工作，意在为华盛顿纪念碑的修缮筹集款项。” “鲁宾斯坦。” 达雷尔-伊萨深深地看了乔丹-布罗姆利一眼，咀嚼着这个名字的份量。 凯雷集团的掌门人。 巴拉克、乔，和民主党这位女候选人的至交好友。 民主党最重要的捐赠者之一。 找到他，就找到了通往民主党核心社交圈的路径。 名下的十七个公司加起来，总资产够呛有四个亿。这种级别的所谓富豪，大卫-鲁宾斯坦身边天天有无数只像苍蝇一样围着转，根本入不了他法眼。 全副身家数亿美元的富，跟韩易那种，在一家资管集团就放15.99亿美元的富，不可同日而语。 能托管十多亿美金的人，自己手上还有多少富余，可想而知。 达雷尔-伊萨若是想要跟大卫-鲁宾斯坦见上一面，并说上超过三句有营养的话，韩易就是他最好的介绍人。 “乔当天也会到场。” 啊，圣诞老人也在。 不管究竟恩怨几许，现任总统跟达雷尔-伊萨之间，业已唇枪舌剑了一轮。前者绝不会选择在事态还没有平息的情况下，跟伊萨单独见面。这种事情一旦被媒体爆出来，说总统与反对派私下媾和，不光自身形象会受到影响，他公开支持的所有候选人也会被波及。 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另外找一位民主党内德高望重的元老级人物讲和。 1973年就代表特拉华州坐镇参议院，在国会山呆了四十三年有余的乔，在过道两边都有众多盟友。十一月之后，他也要随总统一齐退休。处于半隐退状态的他，有更多的时间与精神帮伊萨化解矛盾，当然，也有更强的动力通过对这位加州共和党议员施与恩惠，来维持他在国会山的能量。 想到这里，达雷尔-伊萨望向韩易的眼神，逐渐变得热切起来。 不管这个从北边南下的华国人是何来历，他确实能为自己提供一个绝好的翻身机会。 “非常感谢邀请我参加如此意义深远的慈善晚宴，帮助我们国家最具象征性的历史地标重焕光彩，我义不容辞。” “anythingforthecountry。” 韩易保持着完美微笑，朝达雷尔-伊萨颔首致意。 “anythingforthecongressmantoo。” 「带他去鲁宾斯坦的晚宴，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吗？我不想为了一个音乐版权法案的联席署名议员，而欠下凯雷集团一个人情。」 「你不会欠凯雷集团人情的，易。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跟鲁宾斯坦握手的机会，仅此而已。至于他怎么跟鲁宾斯坦达成交易，要在北圣地亚哥给凯雷集团让渡什么利益，最终由哪些民主党大佬出面帮他摆平纷争，都与我们无关。」 「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做生意的机会，对吗？」 「是的，只提供一个机会。跟音乐现代化法案无关的政治活动，我们目前尽量少接触为妙。」 「这样一来，我欠鲁宾斯坦的人情，最多是华盛顿纪念碑募款晚宴一张plusone的邀请函。说不定他还会感谢我，帮他找到了又一个国会山的提线木偶。」 「that’sthespirit，yi。伊萨也会非常感谢你的，只要我们的修改意见不太过火，11月当选之后，他的草案里应该能够帮我们加上一些，让音乐版权收购变得更有利可图的条件」 「棒极了。那么，接下来，8月12日抵达纽约之后，我们还要做些什么？我不喝酒，没办法一整晚都在卡莱尔酒店抿newyorksour。」 「不会让你在纽约太寂寞的，民主党的杰里-纳德勒，和共和党的约瑟夫-克劳利，都在那里。」 「12号到了纽约，我们先从最容易搞定的那个人开始。」 「正午十二点，西57街，您的公寓楼下，俄罗斯茶室，一张四人桌。」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湾流G650ER jets确实就是这种经营模式，韩先生。或者说，伯克希尔-哈撒韦和他们旗下掌控的每一家子公司皆是如此。宁愿以3%的速度赚三十年，也不要一年赚300%。” 坐在这栋与机库紧密相连的三层玻璃小楼里，韩易一面不住点头，回应着克里斯-科廷对竞争对手看似客观中立，实则暗藏玄机的评价，一面打量着他们身处的这间私人候机室。 房间不大，相对的两面墙边各放置了几张单人布艺沙发，再加上摆满鲜少有人翻动的《经济学人》与《商业周刊》的深色实木书柜，两幅看不出作者，也看不出意境的油画，还有进门处因为天气炎热而无人问津，显得有些突兀的落地挂衣架…… 这个所谓的休息室，更像是《办公室》里随便哪个打印机纸张推销经理的小隔间。 至于马克-魏瑟暗中推荐的这位克里斯-科廷，藏青色的杰尼亚定制西装、不打领带，看似随意地解开两颗纽扣的白衬衫、四六分的粟色短发、能看到全部八颗牙齿，却偏偏看不见一丝眼角浮纹的笑容，以及明明从门口迎接到休息室落座，在阳光下只曝露了不到五分钟时间，却依然比缅因龙虾还红的皮肤。克里斯-科廷的气场，与那些工作日下午五点，成群结队地在布鲁克菲尔德广场的p.’s享受happyhour的华尔街金融兄弟们别无二致。 jetlinx让他出任负责波士顿、华盛顿dc和纽约地区飞机管理服务销售的高级副总裁，确实是一个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决定。 别的不说，就这气质，把他扔到任何一场对冲基金经理与私募基金经理遍地跑的金融展会上，克里斯都能立刻融入进去，不带一丝刻意表演的痕迹。 “是啊，我知道，对于一家公司来说，最重要的无外乎三样东西，资产、客户、地位。按jets的模式，他们能够以最节约成本的方式，不断扩大公司的资产规模。客户在jets养飞机的过程中，随着沉没成本的提高，粘性也会越来越强。这样一来jets也能维持一个比其他私人航空公司更高的地位。毕竟，在共享所有权的模式里jets是亿万富豪们的合作伙伴，而不是……简单的供应商。” 本来想用仆人这个词，但细心的韩易瞥了一眼正在为他斟茶的科瑞-麦金托什，换了另一个更中性一些的词汇。 “我欣赏这种商业思维，但很遗憾，他们提供的服务与我的需求不符。我需要全资购买、全资拥有一架私人飞机，并且需要一个经验足够丰富的团队代为管理，就这么简单。” 同样的话，韩易在本次会面一开始便已经用更委婉的方式讲过一次。之所以要再做强调，是因为他不想重复推销和拒绝的过程，昨天跟马克-魏瑟和戴安娜-奥莱克已经够累了。如果不是有兴趣了解沃伦巴菲特旗下世界第一私人航空公司的运营理念，他才不会让他们费那么多口舌，耗自己这么多时间。 “每个人对私人飞机和定制旅程的理解都有所不同，韩先生。我想，敞开胸怀拥抱不同的需求，这本就应该是私人航空行业最应该为客户提供的服务体验，也是我们jets最大的区别。” 聊到客户体验和定制化服务这一话题，韩易明显能感觉到，克里斯-科廷的肢体动作与展露出的笑容，比一开始要热情开放得多，甚至连腔调里，都掺杂进了一丝不仔细听注意不到的中西部口音。 “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没有在往头狼身上泼脏水。在jetlinx，我们一直都很敬重供职jets的优秀人才。事实上，我们跟他们一样，都来自内布拉斯加的奥马哈。中西部友善的待客之道，是我们两家公司之所以能走出大平原，在过去数十载的时间里，持续获得客户信赖与支持的核心竞争力。” 克里斯-科廷的烟雾弹放得相当老练，轻描淡写间便能混淆视听，jets的深厚底蕴转嫁到了jetlinx身上jets于1964年创立，至今已经有52年不间断的高端航空服务记录，这一点千真万确，但内布拉斯加企业家丹尼-沃克创办的jetlinx，却是1999年底才正式投入运营。 “毋庸置疑jets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私人航空公司。900架飞机，这个规模，很多商业航空公司都比不过。而jetlinx这边，虽然是北美第七大私人航空公司，但是跟伯克希尔-哈撒韦这种超级巨兽相比，还有不短的距离需要追赶。目前，我们有超过650名员工，在管理100架飞机。” 在韩易听来，克里斯的措辞很值得揣摩，看起来是在夸jets，但实际上先将它与商业航空公司对比，在客户心中形成jets以商业航空的模式运营”这种先入为主的概念。随后再提起jetlinx全美第七的排名，给客户吃一颗定心丸，让他们不用担心放jets选择jetlinx是一种消费降级。 当然，用巨兽这个负面词汇，jets的霸凌者形象定型，再扔出6.5:1的雇员数与飞机架数比例，强化jetlinx既初具规模，又精细化运营的品牌概念。 不愧是负责一多半东海岸业务的豪华喷气式客机销售，一两句语气温和的简单对比，都融合着无数实战累积的心理战术。 “两家公司的初心绝对良善，都是想为向往云端生活的客户，提供符合他们财富与身份的顶级享受。但是……您知道的，一家公司如果规模太大，就难以避免地会催生出一种老大哥的心理。” 克里斯-科廷上下摆动着手臂，怪声怪气地模仿他心中的老大哥形象。 “你们不了解这个行业！” “你们怎么会明白自己的需求是什么？” “听我的，我知道什么对你们最好！” “我才是最懂私人飞机的！” 美国人喜欢听故事，喜欢用故事来人格化任何事物，再用塑造出的人格来解释他们看到的行为与现象。 俄罗斯，口音浓重的恶棍。 美泰，物化女性的企业西装男。 马修-麦康纳，总是喜欢赤裸上身，过度咬字的德州浪子。 人格化叙事的优势显而易见，当一个复杂的新闻事件或者社会组织，可以被层层解构，直到只剩下“好”或者“坏”两种属性，消费者便可以更轻易地做出选择。 买好的，不买坏的。 在这个完全资本化的社会里，大型企业希望看到消费者进化出，或者更准确地说，退化出这种粗暴的二元论。每年的广告预算，99.99%都是在培育人格化的叙事方法。 在大众媒体、流行音乐和热门电影不遗余力地宣传攻势下，美国人变得更愚蠢、更盲目、更信赖标签。他们不再想要听到cbs《六十分钟》鞭辟入里的时政分析，只想听《美国达人秀》里的感人故事，让评委帮他们拍下金色按钮。 storytelling，在任何国家，都没有美国这样的重要性。想要在美国销售产品并获得成功的人，必须会讲符合美国价值观的故事。 克里斯-科廷就是这样的人，他选择讲述的故事，也完美符合美国东海岸，特别是新英格兰地区的大城市富豪们那种表面看起来是自由派，实则是新保守派的思潮。 他们喜欢有经验的专业人士，但讨厌任何试图以此为借口操控一切的企图。 以此为准绳，克里斯-科廷描绘的老大哥形象，就是hiry与trump令人厌恶之处的结合。 前者所占的比例更大一些。 “按jets的说法，单独拥有一架私人飞机是一种财务上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为了您好，他们拒绝提供这项服务，即使您是个亿万富豪。当然，您也清楚他们这样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而在jetlinx，我们的行事方式完全不同。我们知道，每一位我们的客户都是这个社会精英阶层里最杰出的一群人，他们有足够的智力和财力，去做出最适合他们的选择。因此，我们绝不会以任何形式，关上您梦想的大门。” “我们欢迎客户加入我们热爱的事业，我们谦卑地与客户在旅程中一起成长，我们也从客户那里汲取营养，完善我们对私人飞行的认知。毕竟，您想想，对一家提供定制化服务的私人航空公司来说，还有什么是比每个人的不同个性更重要的呢？” 仿佛一名充满热忱的航空传教士，克里斯-科廷张开双臂，压低声线，用磁性的嗓音，迎合着韩易的诉求。 “由此，我骄傲地向您介绍jetlinx最具特色的项目，私人飞机全方位管理。” “我们提供的，是真正的一站式服务。虽然员工和飞机比例是6.5:1，但是届时会为您服务的，有整整十二个团队。全美范围内的维护部门、安全部门、运营部门、管理部门、航班协调部门、机队能效部门，负责您从检修、养护到起飞和降落的全套流程。本地客户服务团队、行政管理团队和分部在二十个飞行基地的机师、机长和乘务员，二十四小时轮班满足您的不同需求。” “此外，还有财务与金融部门，协助您处理与私人飞机相关的所有税务、记账和融资问题。与此同时，jetlinx的专业人力资源团队，也会帮您妥善管理上述每一位工作人员。如果您想要使用一套全新的，不会与人共享的班底，也完全没有问题。我们将负责您飞行团队的招聘、培训、排班、薪资和福利，不需要您和您忙碌的团队，在出行方面耗费任何一点精力，真正做到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托管。” “无论您是直接使用jetlinx现有的飞行员阵容，还是想要招募专属于您的独家团队，我们都会以最高的标准来要求和培训他们。我们的pic，也就是机长，需要拥有最高等级的航线运输驾驶员执照，总飞行时长必须在3000小时以上，驾驶涡轮驱动式飞机的时长在500小时以上，作为pic飞行的时长，也要保证在200小时以上。副驾驶相对年轻一些，但也要求拥有商业驾驶员证书，并被允许驾驶跟您私人飞机相当的型号等级。总飞行时长1500小时，涡轮式飞机时长50小时，甚至他们还需要作为机长单独驾驶50小时。” “最专业的团队，才能为您提供最安全舒适的飞行体验。而我们的飞行体验，并不仅仅是在万尺高空中，jetlinx的服务流程，甚至在您还没有抵达航站楼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我们的机主，在超过20个jetlinx的私人航站楼，都享有本地团队的支持……” “这个航站楼算吗？”韩易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子午线飞行管理公司的logo，问道。 “是的，这也是其中一个。”顺着韩易的目光，克里斯-科廷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绿色标志，不管神情还是语调都没有丝毫变化。在其打过交道的东海岸客户中，起码有80%都会问同样的问题，“目前这里名义上是属于子午线飞机管理公司的私人航站楼，但是jetlinx与子午线有航站楼租赁协议，去年，超过90%通过这个航站楼起降的客户和飞机，都属于jetlinx，只有少部分是子午线自己的客户。所以，您把它看作是jetlinx自己的航站楼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跟您悄悄透露一个秘密，我们现在正在跟子午线洽谈并购事宜，相信不久之后，这里就能挂上，并且只挂上jetlinx的logo了。” “明白。”韩易点点头，他对航站楼本身是否属于jetlinx这件事兴趣不大，毕竟大多数私人航空公司，都很难在每座大城市都拥有属于自己的航站楼。哪怕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商业航空公司，都鲜有几家能做到这一点。 但提出一些能挫挫对方气势的尖锐问题，总是好的。这能让自己在接下来的谈话里，始终给对方一种压迫感与紧迫感，从而保持谈判双方的均势不被打破。 “请继续。” “好的，韩先生，正如您此时所看到的那样，jetlinx的本地服务人员会保持来自奥马哈的热诚善良，去花时间了解我们的每一位机主，和您家庭成员、亲密爱人或者友人的喜好与需求。您的飞行礼宾团队，将确保满足您在飞行中的每一种个人偏好，并协助您充分享受我们的‘elevatedlifestyle’客户福利计划。酒店、旅行体验、交通、健康、休闲、时尚、家庭……任何您的需求，我们都会全力满足。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您今晚在……达拉斯，没办法回家陪伴自己的孩子，我们甚至可以帮您到学校里接他们放学，送他们去足球训练营，带他们吃披萨和冰淇淋，甚至帮他们盖上被子唱摇篮曲，都没问题。” “那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韩易耸耸肩，笑道，“暂时还没有类似的计划。” “那您务必记得，我们永远会守候在这里。”克里斯-科廷的回应掌握得很有分寸，“当然了，不光是前端的服务团队，后端的养护团队，我们也会为您提供他们的详细信息，并保证您见到的每一张脸，都会成为您最忠诚的朋友。因为，我们相信，当您走进机库，看到熟悉的面孔向您挥手致意，辛勤地为您提供经过时间和航程验证的私人飞机维护服务时，您对托管资产安全性的信心，自然会提升到最高。” “无论维修是计划内的还是意外的，我们的专业团队都会协调服务。对于jetlinx来说，没有什么比可靠性、合规性和效率更重要的单词了。” “您在这里能享受到业内最顶级的服务标准，这一点我可以用任何东西向您保证。但能描绘我们的，并不仅仅只有‘顶级’这一个词，‘实惠’也是一个人们通常不会跟私人飞机联系起来，但在jetlinx确实存在的体验。刚才跟您介绍过，我们拥有全美规模第七的私人机队，这种规模效应，让我们可以为您提供最实际的，每年能够帮您省下数万美元的折扣。飞行员训练费用，最高能节省10%，单次维修费用最多节省20%。燃油费只有行业平均值的75%，而且，由于我们无与伦比的飞行安全率，您甚至能够以七折的价格，从指定的合作伙伴处购买航空保险。” “你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销售员，克里斯。”韩易微微颔首，不吝对克里斯-科廷的溢美之词。一来是因为，克里斯确实话术老辣，经验丰富，冗长的介绍非但不会让人感到乏味，反而还给人一种难得的亲近感。 当然，这并不是韩易选择夸赞克里斯-科廷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发心是，韩易很清楚销售员的软肋，因为他自己也算是半个销售员——想要从他们那里占得先机，最大程度上争取利益，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作为个体，跟背后的公司剥离开来。在认可他们自身价值的同时，质疑其效力的公司所开出的价码。 许多销售员，会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心理——客户认可我，但不认可我的公司，所以我需要利用我的权限，促成这一单，免得公司拖我后腿。 反正少赚钱，是公司的事情，我的提成，再减也减不了多少。客户喜欢我，才跟我们做生意，能帮公司签下这一单，已经算是给老板面子了。 简而言之，韩易的这种打法，就是“在该树敌的时候交朋友”。 屡试不爽。 “我已经能看到你作为ceo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并购新闻的模样了，不管是在jetlinx，还是别的公司。” “不是我厉害，韩先生，是jetlinx提供的服务的确出类拔萃。”克里斯-科廷的回答很谦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将领带松了松，仰头灌了一大口冰水，滋润开始变得干涩冒烟的喉咙。 “服务项目我大概已经了解了。”韩易沉吟片刻，说道，“那么，这种管理项目，收费标准是怎样的？” “关键还是要看您选择的机型，不过只要不是a380这种大家伙，一般来说都不会太贵。” 克里斯-科廷没有正面回答韩易的问话，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谈年度管理费的时候。 因为，还有一笔该赚的佣金没赚上呢。 “所以，目前的重点，就是先帮您定下一架心仪的飞机。” 眼神示意助理将电视屏幕推进休息室里，克里斯-科廷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认真审阅起来。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昨天下午我们的客户经理，应该已经跟您进行了一个内容详尽的电话会议，以了解您最典型的飞行任务概况、计划经常前往的目的地、设想的旅行类型、通常会与多少位乘客一起旅行，以及您通常会带多少行李，从而帮您推荐最适宜的机型。” “是的。” 电话会议确实开了，但参会的是科瑞-麦金托什，而不是韩易本人，他自己没有那个时间去回答冗长的问题清单。科瑞知道具体的需求和情况，他会搞定的。 “然后，我们的客户经理这样记录道，啊……您只考虑一种机型，湾流g650，是吗？” 舔舔嘴唇，克里斯-科廷尽力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开口就要g650，不是疯子，就是富到不可理喻。 从谷歌的搜索记录来看，面前这位华裔富豪明显属于后者的范畴。 “主要是因为环球7500要等太久了。” 韩易低声调侃了一句。庞巴迪的这款机型可以不间断飞行十六个小时，飞行距离长达八千英里，执飞纽约到香港，或者洛杉矶到悉尼这种全球最长航线都不在话下。对于未来要经常在北美与欧洲之间往返，而且时不时要回一趟老家的韩易来说非常合适。另外，环球7500比湾流g650还要再大上20%，从室内装潢的想象空间和可容纳人数方面来看，都比g650要优秀几分。 但很遗憾，虽jets已经开放了环球7500甚至8000的共享所有权计划，但第一架7500正式服役，得等到两年之后的12月20日，急于变现的韩易显然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就算在付了全款，拿不到产品的情况下依然能获得奖励，正面反馈肯定也不如能看得见摸得着的现货来得强烈。 2016年年中，亿万富豪们能即刻享受的最顶级型号，就是湾流g650。 “然后……您更想要g650er，对吗？” g650er是2014年5月18日，湾流公司推出的升级版本。至于升级了哪方面？听名字就知道了，er，extendedrange的缩写，意即航程扩大版。未升级的g650还跑不了超长航线，但升级之后的g650er，就能执飞泰特伯勒到香港的行程了。 “我来自亚洲，克里斯。”韩易应道，“肯定希望回家的行程更方便直接一些。” “明白，虽然准备的时间很短，我们依然为您联系到了世界上每一架在售的g650er，和他们的经纪人……请您看向电视屏幕，如果不介意的话。” 克里斯-科廷伸直手臂，语气温和地轻声提醒韩易将目光转向助理设置好投影程序的电视屏幕。 “相信您应该很清楚，g650er是一种2014年年底才开始供应的机型，距离现在也就不到一年半的时间。拥有它们的人很少，想要卖掉它们的人更是稀缺。目前为止，全球范围内，挂牌在售的g650er数量，已经从18架下降到了13架。” “不过，好消息是，虽然可售数量在下降，但每架飞机的平均挂牌价也在下降。上个月……又降了一个点，比起g650er的顶峰价格已经降低了18%。不瞒您说，韩先生，目前的私人飞机交易市场，不管是活跃度还是价格都处在谷底，正是进场的好时机。” 这种所谓价格处在低点，赶紧入局捡漏的话术，只要从销售嘴里说出来，那必然是障眼法无疑。商务喷气式客机的交易市场上，有“年轻版”的说法。一架私人飞机的使用年限只要在十年以下，就可以被称作是“年轻版”。截止2016年7月，十年以下的湾流飞机，只占全部可售二手湾流飞机的7%，最新的g650er所占比例更少，一直在1-2%左右徘徊。 仅从这方面来说，g650er这个型号的活跃度确实很低。而且，一件商品到了千万美元的级别，它的供需关系和价格走势也就脱离了正常商品的范畴。并不是市场上的总库存下降，均价就一定会上升。18架也好，13架也好，买得起的消费者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多，涨不涨价，降不降价，调价幅度多少，全看这些买家的表现。克里斯-科廷给出的数据没有错，g650er目前的市场价格，已经比起巅峰时期跌去了18%，但ubs的市场分析师认为，g650er的均价，其实依然还有5%到10%的调整空间。 如果韩易是个正常的亿万富豪，他应该耐心再等上一两年，甚至半年也好。等到环球7000和7500相继上市，g650er的独特优势不再，价格自然还会继续下探。 但千金难买爷高兴，是对韩易的精准注解。 再高的降价幅度，也比不过祂们给予的奖励。 “看起来，我选择了一个最完美的时间点。”念及此处，韩易并没有在市场现状方面跟克里斯-科廷多做纠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么，这13架飞机里，你最推荐哪一架？”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得看您对于私人飞机的个人需求。” 仍然不急着正面回答问题，克里斯-科廷把买家胃口吊足的同时，也在一点一点地为他提供有价值的信息。用价值换取信任、用信任换取时间、用时间赢得利润。 “通过跟您的交流，我不能说对您完全了解，但是这么多年的私人飞机交易经验，让我至少对您的倾向能有一个大致准确的推断……我想，您应该不会想要去购买那种集团公务机，或者已经在某家私人航空公司投入使用的包机，对吗？因为它们的耗损，比个人持有的飞机来说要大得多。” 克里斯-科廷示意助理按了几下遥控器，一架g650er的基础资料和图片瞬间出现在了屏幕上。 “机尾编号m-vita，生产序号6099，2014年12月24日交付给了矩阵航空……唔，一件昂贵的圣诞礼物。”克里斯-科廷不咸不淡地开了一句玩笑，继续介绍道，“这是一家总部在洛杉矶的私人航空公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提供服务，但前两年开始进军包机和共享所有权领域。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这些细分市场竞争的激烈程度，很快就承担不起亏损，开始出售旗下的飞机。6099便是其中最昂贵的一架，他们目前的卖价不是特别高，甚至可以说是13架飞机里最低的，只要6000万美元，甚至比一架g650的原厂卖价还要低。” “为什么这么低？” “这个嘛，第一是因为，矩阵航空欠了犹他银行不少贷款还不上，要是不赶紧卖掉，飞机就要被抵押给银行董事会了。第二……虽然飞机在矩阵航空名下，但这家公司的自有客户很少，他们经常会把这架g650er出租给别的公司，我们甚至都为客户调用过两次。” “所以，虽然服役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但是这架g650er的飞行里程数很高。嗯，虽然机况还是不错，但……” “那就不考虑了。”韩易摆摆手，“宁愿多给一点，也不要残次品。” 他巴不得多花点。 “ithoughtso。”克里斯-科廷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这就有点棘手了，因为绝大多数挂出来的g650er，都是相同的情况，比如这个……kong星星集团的商务包机，2014年11月交付，五个月前升级成了er版本，目前正在出售。” “hongkong的吗……”韩易摩挲着下巴，认真思考hk.r.是否属于他的投资禁地。 “是的，事实上，现在这架飞机已经有一个华国买家看上了，正在走报价流程，叫……多弗集团。” “还是算了。”听到有来自家乡的集团竞价，韩易连忙拒绝，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他必须尽量保持低调，不要被有可能得知他真实身份的人留意到，“我不太喜欢这种……商务包机，装潢看起来有点死板，买下来之后还要重新翻修，耗时太长了。我想要现在马上就能投入使用的。” “明白。”韩易准备的理由很充分，克里斯-科廷没有产生任何疑虑。他往右挥挥手，示意助理继续往下展示资料。 “那这架飞机，其实更适合您。内部装潢非常、非常豪华，舒适度很高。” “生产编号6006，意味着这一架飞机，是世界上第六架交付的g650，并且在去年做了一次er版本的升级。最关键的是，这架飞机，自从交付到现在，除了从萨凡纳到马恩岛，再从马恩岛到塞浦路斯的转场之外，它的实际使用里程，几乎为零。” “买回家不用？”韩易哑然失笑，“有钱到这种程度了？” “买家确实非常、非常有钱，可以说是一个国家最富裕的十个人之一，但不，‘买回家当收藏品’，并不是里程趋近于零的真正原因。”克里斯-科廷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句，才委婉地说道，“它的拥有者，是俄罗斯寡头，根纳季-季姆琴科。” “怪不得。” 韩易恍然大悟。 根纳季-季姆琴科，伏尔加集团的创始人，能源与基建大亨，净资产数百亿美元，确实是整个俄罗斯最为富裕的十个人之一。 之所以能够如此富裕，自然得益于他和putin的密切联系。 而2016年，跟putin和俄罗斯政府有密切联系的富豪，正在面临什么样的现状？ “制裁。” 韩易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他是被制裁了？” “没错。”克里斯-科廷点头称是，“2014年crimea那件事情之后，季姆琴科就被挂在了制裁名单上。在美国持有的所有资产都被冻结，无法入境美国，而且，所有在美国注册运营的公司，不管总部是否在美国，都不能为他提供服务。” “因此，湾流公司取消了他们跟季姆琴科的服务合同，拒绝向他提供零部件，机长甚至都不能使用导航和内置地图，相当于把这架g650变成了一块废铁。最黑色幽默的是什么呢？季姆琴科为了躲避制裁，换了两次注册地和注册公司，全都被查出来，然后继续维持制裁。去年，湾流公司告诉他，如果升级成er版本，再换第三个地方注册，有可能可以逃过美国政府的监管。” “没想到，钱花了，制裁还是在继续。” “湾流这个……”韩易咂咂嘴，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听上去很卑鄙，但据湾流内部的工作人员说，他们本来得到了政府内部的一些消息，说可以这样操作。最后没能解除制裁，好像是某个环节出了纰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怎么能保证买到这架飞机之后，制裁不会继续呢？”韩易蹙起眉头，问道，“而且，一架正在被制裁的飞机，应该不能在美国申请注册吧。” “您可以在欧洲那边先注册，然后，这架飞机的掮客会帮您处理后续事宜。” “掮客？” “就是经纪人，我们业内叫他们broker。”克里斯-科廷解释道，“八位数的交易，很多富豪不会信任随意报价的买家，以他们的身份来说也不方便出面，所以大多数人都会把飞机委托给一位人脉广泛的掮客来操作交易。” “具体到这架飞机上，掮客名叫马蒂乌-佩赞，一家名叫布森航空的摩纳哥掮客机构创始人。”克里斯-科廷没有隐瞒掮客的信息，一来这架飞机的背景相当复杂，聪明人都不会想把自己跟俄罗斯寡头扯上关系。二来，jetlinx自己不做掮客工作，拿到的佣金都是与其他掮客的业务介绍提成。 “他这边已经找到了卢森堡的关系。首付款到位之后，他会先拜托卢森堡的航空公司申请解除制裁，如果解除不成功，首付款会全数奉还。” “解除申请的时长大概是？”一般人肯定会先问首付款是多少，但韩易最关心的，毫无疑问还是时间。 “大概两年时间……”克里斯-科廷明知故问，“应该超出您心理预期的等待时间了吧？” “两年时间，我不如等环球7500。” 韩易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此刻空空如也的机库。 “13架飞机里面，难道就没有一个合适的选择吗？” “不多，但是有……有一个。” 克里斯-科廷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事实上，那架飞机，就在泰特伯勒机场。” “机尾编号n652ch。” “生产序号6074。” “全世界最早交付的一架，从出厂开始就是er版本的g650。” “使用频率不高，多是东海岸的短途航行……只不过，可能有一个前提条件，不太能满足您的要求。” “什么前提条件？” “它是一架企业用机。” “如果使用次数不多的话，企业用机也不是不能考虑。”韩易思索片刻，问道，“哪家公司？” “注册在纽约白原市的……” “摩根大通北美总公司。”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囊中之物 “摩根大通……一般用这架飞机来做什么？” 十分钟后，韩易、科瑞与克里斯-科廷的jetlinx团队便出现在了停放这架n652ch的机库内。 泰特伯勒机场只有1个供通用航空使用的主航站楼，另外19个机库，基本上都是五大飞行基地运营商——杰特航空、子午线航空、标志航空服务、标志南方和大西洋航空——管理的私人航站楼。而摩根大通购买的世界第一架原厂g650er，就存放在占地面积超过30000平方英尺，由大西洋航空承租的一号机库。 跟随克里斯-科廷走入常年保持开启状态的机库内部，韩易抬头看着身前这架通体雪白，只有机身中部有蓝色流线型喷绘的n652ch，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世界上第一架g650er。 2016年，地球上最顶尖的私人飞机型号，没有之一。 代表着尊崇、权势，和无与伦比的奢华。 一座飞翔的空中宫殿。 “集团内部高管出行？还是要客接待？” “两者都有。”克里斯-科廷单脚踩在舷梯的第一阶，呼了口气，“运营委员会、董事会和常务理事会的成员可以申请使用，也就是说，一共有差不多……嘿，瑞恩，多少人来着？” “28人。” 一张略显富态，看样子最多也不超过三十五岁的年轻脸庞从舱门的右侧出现。哪怕穿着数千美元的西服，也依然压不住瑞恩那南方乡村小伙般的憨厚气质。事实上，比起站在g650er里，韩易觉得他更应该套上一件wifebeater，在阿拉巴马某个不知名的小镇酒吧里高喊rolltideroll。 “不过，绝大多数董事会成员有他们自己的私人飞机，运营委员会和常务理事会的主席与副主席们，除非有跨大洋的重要公务，一般也不会轻易动用这个大家伙。” 瑞恩小跑下舷梯，露出两颗兔八哥似的大门牙，朝韩易绽出一个殷切的笑容。 “瑞恩-菲茨帕特里克，摩根大通私人银行公务机融资主管，很高兴认识您，韩先生。” “你好，瑞恩……公务机融资主管，是吗？”这个平日里极少听到的工作职位勾起了韩易的兴趣。 “是的，摩根大通私人银行，为我们的客户提供很多这种……我们叫做‘特色贷款’。艺术品融资、私人飞机融资、超级游艇融资，甚至人寿保险费融资、球队收购融资和场馆收购融资，都有涉猎。” 事无巨细地介绍着部门情况的瑞恩-菲茨帕特里克，很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怎样的客户。两个小时前，他接到jetlinx东海岸销售副总裁克里斯-科廷的电话，让他尽快赶到泰特伯勒来。半个小时前，兄弟公司大通银行在西海岸那边，负责私人客户关系的副总裁赫苏斯-弗雷茨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叮嘱摩根大通的同事一定要抓住这位要客的心和钱包。 而五分钟前，甚至连萨诺克-维斯瓦纳坦——摩根大通首席战略与发展官，兼国际消费者银行业务首席执行官，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都发来一条imessage，让他要尽心竭力地提供最周到的服务。 能让萨诺克如此重视，说明这位华裔富豪的购买力，应该远远超过自己身后这架g650er的范畴。 起码是在……华尔街各大投行和资管公司以个人名义存了十位数，在总裁级别以上的上东区小圈子里出了名，才能让摩根大通的私人银行部门眼热到这种程度。 打开google，搜索出的前几条新闻，进一步坐实了瑞恩的猜测。 能买得起uta的富豪，估计买湾流就跟他发薪日在hunt&fishclub点缅因龙虾的气势。 什么叫按照当日市场价计费？ 我还能在乎这点钱？ “任何买家想要从摩根大通这里购买资产，也要通过我们融资部门递交申请并协助流程。所以，这架私人飞机名义上是归摩根大通总部所有，但具体的工作，全部是交给私人银行这边负责的。” “了解。”韩易点点头，随即抛出了乘车前来一号机库的路上，一直在心头酝酿的问题，“但为什么要挂牌出售呢？我的意思是，它毕竟是集团的公务用机，而且投入使用也没多久。” “因为在摩根大通，我们购置的每一件实体资产，都是可出售、可变现的。”对于这个问题，瑞恩早有准备，“摩根大通的机队目前一共有14架飞机，其中4架g550，2架g650，2架g650er，我们之所以会添置这么多的湾流飞机，不仅是为了日常使用，更是一种价值贮存。因为，您知道的，它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私人飞机，永远在增值。除了湾流之外，未来几年我们还预订了几架环球，7000、7500和8000，都是同样的商业模式。一到手，就挂牌，有人买就能为公司创造额外收益，没人买就放在机库里精心保养，偶尔使用。” 在吹捧湾流飞机价值的同时，瑞恩-菲茨帕特里克也没有忘记突出摩根大通机队的优势。可用型号多，平均每架飞机的使用时长短，并且因为还要考虑到后期的转手出售，保养维护也比较到位。 “这架飞机，是……2014年5月份才交付到我们手上的。在这之后，总部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做内部改造。所以，正式抵达泰特伯勒都已经是2014年圣诞节前后的事情了，真正的使用时长很短。我记得……跨洋飞行，好像就三次还是四次，得查查管理日志，不过基本上就是这个里程数。” 说到这里，瑞恩侧过身，为韩易让出一个充裕的通行空间。 “而且，迄今为止，对这架飞机表达过购买兴趣的客户只有六组，而真正来泰特伯勒的机库参观的，您是第一个。韩先生，请登上舷梯，亲身体验由摩根大通打造的典雅内饰吧。一些具体的参数与细节，我会在参观途中为您讲解。” “afteryou。” 在克里斯-科廷与科瑞-麦金托什的簇拥下，韩易跟在瑞恩-菲茨帕特里克身后，登上了这架耗费6450万美元，以及整整三年等待时间的顶奢航空器。 “湾流g650的内部空间足以容纳最多19名乘客。不过，为了保证舒适度，最典型的配置一般会包含16个座位。而摩根大通订制的这一款g650er，把座位数进一步削减到了十一个。前舱十个，后舱一个，并且前后舱各有一个可以供三人同时落座的沙发。十一个座位里，七个可以放平作为单人床使用，另外两个可以做到120度倾斜，而且，别忘了，两张沙发也是可以完全平躺的。每个座位上都有安全带，每张沙发更是配备了三组安全带，这样的设计，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它可容纳人数的灵活性。” “如果是不需要过夜的短途飞行，搭乘19位乘客毫无问题。而如果是洛杉矶到墨尔本这种超长航线，哪怕有16人在同一空间里，也不会感觉拥挤。” “前后舱由四个功能区组成，最前面的四个座位是工作区，配备内嵌充电接口的办公桌。另外，我们这架飞机还升级了国际海事卫星组织的新一代jetconnex机上wi-fi，是faa批准，能够在湾流g650上搭在的，最高速也最具全球性的无线网络。能在100%的主流航线上，享受到15mbps的速度。这个网速，哪怕您在飞机上玩在线游戏，也不会感受到明显的卡顿。” “第二部分，由沙发和电视桌组成的娱乐区，我们现在没有放电视在这里，但如果您接手了这架飞机，完全可以在这里放置一台42英寸的4k电视，还有ps4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供您进行机上娱乐。再次强调一下，这架飞机上的网速有15mbpsflix也好、hulu也好、hbogo也好，都可以流畅播放。” “第三部分，餐饮区，六个座位，其中四个，就像您看到的这样，面前会有一张永久固定的餐桌。然后，过道那边的两个座位……您看到这里的缝隙了吗？一打开，拉出来就是另外一张桌子，然后，再把叠在下面的部分跟……这边贴合起来，就组合成了一张足以放置整席感恩节火鸡大餐的长桌。” 一边讲解，瑞恩-菲茨帕特里克一边为韩易演示隐藏餐桌的组合功能。 一边讲解，瑞恩-菲茨帕特里克一边为韩易演示隐藏餐桌的组合功能。 “最后，来到后舱，这里是专供您个人使用的休息区。一个座位，一张长沙发，并且这张沙发是可以伸缩的，随时可以拉开作为一张加大号的双人床使用。虽然g650的长度只有a380的一半不到，但是，您看……” 越过休息区，瑞恩打开了机舱尾部一道紧闭的木门。 “这里，有一间您专用的浴室。出厂设置的g650，不会搭在全套站立式淋浴，但为n652ch，我们特意升级了这一模块。不仅设有浴室，并且还可以携带一小时的淋浴用水，这一时间，足够让飞机上的所有乘客，享受完整的清洁体验。” 不仅如此，普通的g650上只有一个洗手间，而我们这架飞机则有两个。一个在这里，一个在刚才我们进门的地方，那个会小一些，只有一个坐便器和一个小的洗手池可供使用。但如果您会在这架飞机上接待客人，一个独立的宾客盥洗室是至关重要的。这样，才不会有人在飞往罗马的深夜里，进出休息区的洗手间，打扰您的睡眠。只需要关上连接前后舱的大门，您就可以独立拥有一整个休憩空间。” “湾流g650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巨大优势，飞行途中，客舱里的噪声只有47分贝。什么概念呢？新泽西郊区的夜晚，噪声差不多是40分贝。也就是说，哪怕在万尺高空，您也不会因为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和外部的气流声而难以入睡。啊，对，您也不会感觉是在万尺高空，客舱内的气压，保持在海拔4100英尺的水平。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玻利维亚的阿尔奥托，海拔13600英尺，是g650的3.3倍。嗯……您住在洛杉矶，对吗？” “是的。”韩易颔首应道。 “洛杉矶的话……我看看。”瑞恩在手机里调出数据，“洛杉矶，海拔最高的地方大约是5000英尺。也就是说，您在这架飞机上感受到的气压，甚至会比您在贝莱尔或者好莱坞山感受到的，更趋近于正常水平。” “这倒是……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数据，很有趣。”韩易对g650er本身的飞行表现不太感兴趣，毕竟他对私人飞机的需求，除了满足他奢侈的购物欲之外，也就只剩下从a点到b点的基础通勤功能而已。但瑞恩口中这些关于客舱气压和分贝数的详实数据，却让他倍感新奇。 从纽约到香港的高空旅行，真的能像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卧室里酣睡那样惬意自然？ 这是韩易迫不及待想要体验的第一个项目。 “这架飞机，从头到尾都是有趣的东西，韩先生。”看到韩易自然而然地坐在娱乐区的真皮沙发上，瑞恩笑了笑，走到他对面，半倚电视桌，继续热情澎湃的介绍，“最重要的是，不管再怎么舒适，这架飞机都还没有发挥出它全部的室内设计潜能。您也知道的，公务用机，不可能做得太花哨。但如果您买下来，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随意打造。比如，把所有座椅全都拆掉，摆成两套l形沙发，休息区直接打通，做一个中式的大餐桌。或者给后舱多一点空间，做个全尺度的主卧，前舱变成一个小客厅。毕竟，如果只是您一个人使用的话，为什么要容纳16人呢？4人、5人，也就足够了。” “还有一些富豪，会把整架飞机的客舱直接打通，做成一个极具未来感的空中公寓，功能性可能不强，但绝对吸引眼球。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马萨里设计工作室为波音787-800做的室内设计图，我向上帝发誓，最奢华的上东区公寓也就是那样了。那架飞机上，居然……还有个玄关。” “玄关有点夸张了，不过……”韩易指了指右手边的餐饮区，“确实不需要太多座位，可以拆掉一部分，把整个空间做得再有生活感一些。” 核心社交圈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有资格登上他这架g650er的，一只手可能不够，但两只手绝对有富余。砍掉一半座位，留七八个人的位置，都不太可能坐满。 未来如果业务真的繁忙到需要十多个人同时出差的地步，大不了再给公司专门买一架就行。 “换掉机尾编码之后，想怎么修改内部设计，都是您自己的事情。”既然客户都已经在考虑后面重新装潢的问题，这一单生意，应该也算有点眉目了。想到此处，客串私人飞机掮客的瑞恩笑容更显憨态可掬。 “好。那么……” 韩易转头看向克里斯-科廷。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操作？” 韩易很讲商业道德，既然承诺了要将添置的私人飞机交给jetlinx管理，他就不会绕过这家公司暗中报价。第一是因为克里斯-科廷给他留下的印象很好，能言善道，说不定未来能挖到瀚资本、瀚音乐或者别的板块当自己的得力助手。其次，jetlinx的经纪佣金是从摩根大通的手里拿，哪怕再换个管理公司，点值也大差不差，省下来的那百分之零点几费用，对韩易来说不痛不痒。 而且，人家都直接跟到机库里来了，意思还不明显吗？ “如果您对这架飞机有购买意向，韩先生，我们得先提交一个意向申请书，这个东西，jetlinx的团队会帮您填写妥当。”克里斯-科廷精神一振，站起身来，条理分明地为韩易作答，“然后，您的法律顾问需要参与进来，审查交易结构并评估税务问题。” “如果摩根大通这边，接受了您的报价，那么您需要先存放一笔押金在第三方的托管账户里。具体支付多少押金，什么情况下可以释放押金，由两方律师团队协商决定。接下来，需要您法律顾问做的还有三件事，第一个是跟融资机构协商……嗯，这一个对您来说可以省略。那么就只剩下第二项任务，对产权进行尽职调查，查询是否有留置权存在。最后，起草购买协议，理清哪方需要支付哪些费用，正式签署合同。” “接下来，在支付全款之前，jetlinx会派出驻留在泰特伯勒的机师进行全方位的交付前检测。我们会审核日志、检查回产记录，进行一次总时长四个小时的试飞。试飞之后，还有两轮全面检测要做。” “通过审查，注册登记、编码转让和变更、适航证书移交、最终文件审查，确认留置权和解除权都万无一失，您才会最终将款项通过第三方托管账户，打到摩根大通的账户上。至于后续事宜，比如申请注销证明、在开普敦的国际登记处注册、在faa重新注册拿到飞行电报，就不是我们这次交易需要担心的问题了……放心，韩先生，有jetlinx在，一切都会平稳有序地顺利进行。” “包括这个环节吗？”韩易看了一眼克里斯-科廷，又将视线放回到瑞恩-菲茨帕特里克身上，“这个你死我活，为了从对方兜里多掏一百美元的环节。” “准备好战斗了。”听得出韩易话语里的调侃意味，克里斯-科廷跟着未来雇主的剧本演了下去。他张开双臂，对相识多年，每隔一两周就要在炮台公园喝一次酒的摩根大通老朋友说道，“来吧，瑞恩，就在这儿，还是出去打？” “出去打吧，我跑得快点。”瑞恩开了句玩笑，耸耸肩，说道，“不，说实在的，这次公司给我的任务，其实不是‘能多挣一点就多挣一点’，而是，‘让我们最重视的vvip客户，在摩根大通享受到最优质的服务，说不定接下来，会考虑在我们这里多存放一点资产’。” 瑞恩所言非虚，这确实就是萨诺克-维斯瓦纳坦给他的任务。出售私人飞机5-10%左右的毛利，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旗下管理资产总价值3.7万亿的摩根大通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不是公司内部要求这种无法创造稳定收益的实体资产保持一定的流转率，摩根大通完全不需要出售他们的飞机，机队规模肯定也不止14架而已。 所以，在保证最低利润率的前提下，瑞恩-菲茨帕特里克得到授权，可以适当让利，全力拉拢这位从各种迹象来看，个人资金实力都深不可测的华裔富豪，加入摩根大通的财富管理计划。 “n652ch，采购实价6200万美元，安装升级包之后总成本6450万美元，再加上这两年的养护维修费用……韩先生，我想，您这边只要愿意在意向申请书里填上7200万美元的价格，全世界首架g650er，极大概率就会是您的囊中之物。” “我是一个很嫌麻烦的人，瑞恩。讲价很麻烦，计算押金很麻烦，以收购价格为基础，推算未来转手的挂牌价，更麻烦。” 韩易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现金账户里的可用余额。 “对我来说，零以外的数字，越少越好。” “七千万美金，如果摩根大通觉得这个数字可以接受，今天克里斯就可以代表我，把意向申请书签发到你们的传真机里。” “相信……你们也应该喜欢这种，方便计算……各种比例的数字吧？”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成功登顶 如果要用两个词来形容麦迪逊-比尔的巡演生活，应该是混乱和规律共存。 准确地说，前者占的比例要大得多，用混乱中带点规律形容，最为妥帖。 拿前两天的演出举例子，7月29日在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维尔，7月30日在密歇根州的奥本山，两地之间的车程六个小时。演出结束之后，碧梨和麦迪逊乘坐同一部商务车先行上路，算上中途在休息区停留的半个小时时间，等他们抵达当地略显陈旧的皇冠假日酒店，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六点。 虽然吃了两片阿普唑仑，但麦迪逊本身睡眠很浅，而i-75中西部的部分路段，说一句年久失修绝不为过。因此，哪怕困倦已极，麦迪逊也只能在半梦半醒间辗转反侧。 打开房门，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国王床，连被子都只盖了一角，麦迪逊便在顷刻之间便沉入了梦乡。再是容易失眠的人，面对这种早上六点才能沾床的情况，都不会再发生什么躺在床上数羊的情况。 不过，没办法像洛杉矶的锐舞客那样，在外面玩到天光放亮，回家倒头直接睡到日落，算上洗漱环节，麦迪逊能够呆在房间里的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她必须在十二点起床，准时吃午饭，然后赶往场馆彩排开嗓，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确保声带时刻保持松弛但清醒的状态，才能让晚间的演出显得游刃有余。 行程随时变动导致的作息不规律，让本来就爱生病的麦迪逊-比尔，近半个月时间里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说是感冒倒没那么严重，但总会有点咳嗽和偏头痛的症状。除了疯狂往嘴里送advil和适量喝水之外，忙到脚不沾地的背靠背行程里，麦迪逊无法对自己的身体做出任何有效补偿，这使得她内心的负罪感与危机感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平时不爱运动，喜欢吃意大利面、披萨和芝士汉堡，饭后还要往嘴里炫松饼与冰淇淋。确实不长胖，哪怕在家里懒上一天，胡吃海塞，体重仍然在110磅上下徘徊，腹肌与腰线清晰可见，比那些整天泡在健身房里的人看起来还要健康一些。但这种绝大多数女孩羡慕至极的天赋，其实从侧面证明了麦迪逊消化系统的孱弱，跟赵宥真一样。 如果继续以目前的强度工作下去，说不定哪天身体就会直接垮掉。 因此，巡演路上，只要有一两天的空闲，麦迪逊就会把所有她认为健康的事情都做一遍。十点睡觉、吃带牛油果的沙拉，甚至是去健身房。 当然了，一向不自律的麦蒂，干这些事情也是有水分的。比如十点睡觉，她倒是会准时躺在床上，不过等她选择性翻阅完instagram上暴涨的粉丝评论，时间起码都过去了两个小时。吃沙拉，正餐可以坚持，但住酒店，要点房间服务实在太过方便，睡前实在忍不住点一盘松饼的事情她是一点没少干。 至于健身房，麦迪逊过去半年内健身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没有私人教练，没有固定健身房，甚至连会员卡，都是瀚音乐的a&r团队直接送给她的。 公司安排的健身房在世纪城西园中心哎，实在是太远了……而且，如果到购物中心去，逛街不就是最好的健身方式吗？ 在心里这样给自己找着借口的麦迪逊，有意忽略了equinox在洛杉矶地区有二十三家分店，其中一家就在她公寓楼下一百米处这个事实。 从来不健身，导致哪怕到了酒店健身房，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通常情况下，麦迪逊只会在跑步机上走十五到二十分钟，再拍几张穿着运动服的自拍，就算打卡下班。 今天亦是如此。 2016年8月2日，futurenow：thetour进行到了第十八场，团队来到芝加哥西北部库克县的小镇罗斯蒙特，他们将在这里的好事达体育馆，nhl劲旅芝加哥狼队的主场，为伊利诺伊州的观众献上精彩演出。 18500人的场地，卖了12000张票。销售情况马马虎虎，演出难度？轻轻松松。 经验越来越丰富的麦迪逊-比尔，现在登上这种万人舞台，一点紧张情绪都激发不出来。 更美妙的是，这一站演出之前，团队在芝加哥有一整天的休息时间，而且罗斯蒙特本身就在奥黑尔国际机场旁边。事实上，好事达体育馆与奥黑尔国际机场之间，就只隔了一条i-90高速。下飞机之后，十分钟内抵达芝加哥奥黑尔万豪套房酒店的麦迪逊，踏踏实实地睡了十个小时。醒来之后，又与碧梨和菲尼亚斯一起，到林肯公园区附近的pequod''spizza，享用了一顿芝加哥独有的美味——深盘披萨。五公分厚的饼底，让芝加哥风格的披萨看起来更像是馅饼或派，一口下去，满溢的酱料与芝士，让麦迪逊重焕新生。 在阿普唑仑与温牛奶的帮助下，再次获得八小时高质量睡眠的麦迪逊-比尔，第二天七点半睁眼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到健身房里难得地慢跑了四十五分钟，麦迪逊依然精力充沛，甚至比运动之前还要神采飞扬，就连眼前的世界仿佛都明媚了几分。 哼着拉娜-德尔雷的《youngandbeautiful》，梳洗完毕的麦迪逊俏生生地站在电梯里，与每一位眼神交汇的酒店住客微笑致意。她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到了一楼的six1five5餐厅，应该拿些什么早餐。 一块可颂面包，一盘烟熏三文鱼蛋饼，加点撒上海盐的土豆块，再要两片什么奶油和鲜果都不放的松饼，最后一杯冰镇橙汁收尾。 并且，每一次将食物送入口中的动作，都要跟whatsapp上与韩易的表情包大战同时进行。 太完美了！ “麦蒂！” 美滋滋地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左手托着餐盘，右手举起手机，刚给据说已经登机飞回洛杉矶的韩易发了一个尼尔-德格拉斯-泰森“你在干嘛”表情包的麦迪逊-比尔，被身后传来的喊声吸引了注意力。 “嗨！早上好！” “早上好。” 麦迪逊一边礼貌地回应，一边竭力在脑海里回忆着面前这位笑容灿烂的黑发女郎的信息，但收效甚微。 肯定是futurenow：thetour巡演团队里的人。 但具体是谁，真的记不清了。 “啊，不好意思，我好像一直都没正式介绍过自己。”看出麦迪逊-比尔的茫然，黑发女郎反而低声致歉，“玛雅-萨琳，livenation的传播经理……负责这次巡演路途中的宣传工作。” “噢，嗨，实在对不起，我这个人有点脸盲。” 麦迪逊亲切地抚了抚玛雅的上臂，这样说道。 脸盲吗？当然不，她是确实记不清有玛雅-萨琳这么个人存在。并不是麦迪逊傲慢，而是十七场演唱会过去，玛雅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每次路过她和碧梨的更衣室，都是行色匆匆。 不过，这也不能怪玛雅，因为她的任务，就是通过电台访谈、报刊专栏或者其他形式的线下宣传活动，尽力提升futurenow：thetour在每个城市的本地曝光量。 这一工作性质，决定了玛雅不会与热场嘉宾们有什么交集。 毕竟，不管到哪座城市，合作媒体都只想看到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而不是两个没什么话题度的未成年少女。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玛雅？” “是的，对，首先要恭喜你，麦蒂！刚刚才看到那个好消息！” “谢谢，我也很开心。”麦迪逊撩撩头发，笑着回应道。虽然除了whatsapp之外，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别的应用程序，但是麦迪逊很清楚玛雅口中的恭喜具体指的是哪件事。 过去一周的时间里，她已经为这件事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反而没觉得有多么激动人心。 “这是你应得的荣誉，百分之百实至名归……嗯，说回到主题上来，麦蒂。我们跟芝加哥这边的103.5kissfm有宣传上的合作，他们希望能够邀请你做一个专访……不需要到电台那边去，他们的工作人员带着设备直接来好事达体育馆。” “我吗？”麦迪逊指着自己，有些惊讶地问道。 “没错，因为你从来都没有上过大芝加哥都会区的节目，所以他们对你最感兴趣，认为……新鲜的声音，更能吸引听众的关注。” 岂止是最感兴趣，玛雅-萨琳本来跟103.5kissfm预订的是尼克-乔纳斯的专访，今天一大早，电台经理打来电话，指名要替换成麦迪逊-比尔。 “突然换嘉宾，我也很抱歉，但你应该能理解我的，玛雅。”kissfm的电台詹姆斯-布朗的表述很直率，“diplo不在这儿，也订不到贾斯汀-比伯，我们总得想个办法跟上趋势。” “帮我一次，玛雅，这也是在帮你。相信我，转化率肯定不错，我们在印第安那波利斯也有听众。” “电台那边，访谈申请递交得很晚，今天才给到我。我试着联系你的经理人，但洛杉矶那边现在才凌晨五点，所以……”按照正常流程，玛雅-萨琳应该直接与麦迪逊-比尔的管理公司确认行程，但事出紧急，kissfm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办公楼内待命，只要获得采访许可就立刻出发前往好事达体育馆。这种情况下，玛雅只能打破常规，直接找艺人沟通，“如果你能接受采访的话，那就太好了。” “等洛杉矶醒来之后，我会跟我的经理人再沟通一下……” 作为艺人，麦迪逊-比尔是特别听话守规矩的那种，凡事都会让她的管理团队知晓，再协商出一个行动方案。不过，kissfm愿意给她做专访，这种免费增加曝光量的事情，相信洛杉矶的赵经理人定然不会拒绝。考虑到时差因素，先应承下来再给团队报备，也是最妥当的处理方法。 “但没问题，你可以跟kissfm回话，玛雅，我会接受采访的。” “棒极了，麦蒂，你拯救了我的一天！” 玛雅-萨琳松了一大口气，结结实实地给麦迪逊-比尔来了个拥抱。 “你先吃早餐，然后好好休息一下，中午我来接你！” “好的，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看着玛雅-萨琳疾步远去的背影，终于坐下来的麦迪逊晃晃脑袋，盯着餐盘里的可颂面包发呆。 怎么一下子变得……有人要了？ 专门指定我，一个热场嘉宾，去接受巡演的专访？ 好奇妙的感觉。 “麦蒂……麦蒂！” “怎么了？” 麦迪逊-比尔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看向坐在副驾驶的巡演经理迪伦-巴克曼。入职第四天他就跟着麦迪逊和碧梨在路上跑巡演，一天都没回过洛杉矶，直到现在。 中午十二点四十分，碧梨和菲尼亚斯还在酒店吃午饭，麦迪逊与迪伦先行乘商务车赶往好事达体育馆，为暂定下午一点半开始录制的kissfm专访做准备。 “宥真说你没看手机，她让我问你一下，9月3号到9月4号，有没有安排什么重要的私人行程。” “三号和四号……九月……”麦迪逊皱起眉头，认真思索，“好像没有，怎么了？” “她没跟我讲具体情况……这样，让我给她先打个电话。” 拨通赵宥真手机号的下一秒，迪伦-巴克曼便做好了开口汇报的准备。跟麦迪逊-比尔的经理人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迪伦非常清楚，只要在工作时间，赵宥真就绝不会让铃声响第二次。 “麦蒂说三号和四号都有空。具体是……啊，好的，好的，没问题。我明白，我会转告她的。” “再见。” “她说了些什么？”麦迪逊好奇地打探，“那两天有什么新的安排吗？” “宥真让我给你转达问候，她说她目前正在一场跟uta的会议里，没办法跟你详聊。然后……这两天，有两个音乐节想要把你加到他们的阵容里去，作为惊喜嘉宾。一个是西雅图的bumbershoot，一个是卡尔加里的x-fest。” “哇噢，bumbershoot吗，他们想要我？” 从1971年开始，每年固定在美国劳动节期间举办的bumbershoot，是北美地区规模最大的综合性音乐节之一，去年theweeknd、chancetherapper、elliegoulding、zedd和hozier压阵，三天一共吸引了十二万五千人观演。 至于加拿大卡尔加里的x-fest，麦迪逊不太熟悉，但曾经有刷到过他们的视频与宣传海报，想来，应该也跟bumbershoot差不多是一个级别。 “不止如此，麦蒂。”迪伦摇摇头，“据宥真说，她要求主办方必须把你放在headliner或者sub-headliner的位置，否则免谈。” “今年bumbershoot请了哪些头条艺人？” “我看看……字体最大的有三个，macklemore、deathcabforcutie和kygo，他们是三天的三个压轴嘉宾。次席嘉宾有g-eazy、霍尔希、djsnake、marshmello、billyidol、zhu，还有其他一些差不多档次的艺人。” “好多熟人。”麦迪逊睁大双眸，倒吸一口凉气，“我能跟他们排在一起？” “当然可以了。”迪伦咧开嘴，朝这位自己眼看着一飞冲天的艺人竖起大拇指，“你这周获得的成就，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还没拿到呢。” “也不是我的功劳，托马斯和贾斯汀号召力太强了，公司的宣传也做得很好。” 这句话并非故意谦虚，麦迪逊-比尔是真心实意地这么想。只是唱了一段bridge的自己，跟《coldwater》的流媒体表现与榜单成绩关系不大，必须要用更理性、成熟且务实的态度，去看待这首单曲的成功。 不管《coldwater》的成绩多么傲人，都不能证明自己在艺术和商业上取得了任何进展。充其量，只能说公司把她塞进了一首注定会一鸣惊人的电音大作里。 换任何人来演唱她的片段，《coldwater》的成绩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曾经从高空跌落谷底，摔得遍体鳞伤的麦迪逊-比尔，现在的心态相当谦卑。 “麦迪逊！” “嘿，麦迪逊！今天过得怎么样？！” “你今天看起来很可爱！” “看这边，看这边！” 很明显，活在流行世界里的其他人，没有像她自己那样，把麦迪逊-比尔这个名字跟《coldwater》的爆红区分开来。奔驰商务车在好事达体育馆北门左侧的安全通道入口处缓缓停下，此时距离演唱会开场还有整整七个小时，再死忠的粉丝，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聚集在场馆外。 虽然气温已经回落了一些，但八月的芝加哥，正午时分依然能达到86华氏度，毫无遮挡的毒辣阳光能把任何一个伊利诺伊人晒化。再加上场馆附近没有其他娱乐设施，除了一个target超市之外，就只有零星几家ihop、chipotle这样的连锁餐厅。 谁会想这个时候跑到这种地方，听着奥黑尔国际机场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吃灰？ 因此，设计彩排入场动线的时候，livenation和场馆方压根就没有启用后台通道，而是直接打开了两扇安全门，供工作人员出入。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麦迪逊一只脚刚跨出车门，原本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里，便骤然出现了四五个身形魁梧，单手扛着炮筒相机的白人壮汉。他们从各自的车里钻出来，迅速围到麦迪逊身前，开始疯狂按动快门。 长相不同，身高不同，甚至蓄起的络腮胡形状也有所差别，但这些壮汉有一个极其统一的身份识别：头顶或倒扣、或斜带的，印有供职机构logo的鸭舌帽。 e!online、sshnews、thehollywoodfix、backgrid、tmz。 狗仔队？ 芝加哥还有狗仔队？ 不止是远道而来的麦迪逊-比尔和迪伦-巴克曼，就连等候在通道口的好事达体育馆工作人员，都露出了讶然的神情。 作为公众人物最恐怖的梦魇，狗仔队只会在娱乐工业繁盛，明星扎堆的寥寥几座世界级大都会的核心区出现。历史悠久的名人游乐场迈阿密德拉诺酒店；奥尔森双胞胎与其他英伦影星经常出现的伦敦樱草山时尚街区；坐在曼哈顿thespottedpig餐厅外安静等位的蒂娜-菲和她的nbc同僚；俗名“北好莱坞”，无数电视剧组常驻的温哥华萨顿酒店大堂；还有五步一个明星，十步一个奥斯卡得主的洛杉矶贝弗利山。 坐落在密歇根湖畔，以深盘披萨、阿尔-卡彭和打字机冲锋枪闻名于世的风城芝加哥，绝不在此之列。被称为“芝拉克”，还活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帮派大战之中的混沌南城，以及一年有七八个月都寒冷入骨，风如尖刀，能把玻尿酸冻到变形的极端气候，让绝大多数名人敬而远之。 没了明星，自然也就没了狗仔队生存的土壤。别说跟车追踪、扒窗偷拍，就算麦迪逊-比尔大摇大摆地走在道富街与麦迪逊街的“世界最繁忙路口”，都不会有半个对准她的镜头。 在这种除了迈克尔-乔丹之外，对偶像崇拜毫不热衷的城市氛围里，五个狗仔队摄影师的同时出现，自然让人大跌眼镜。 “麦迪逊！恭喜你！” “恭喜！那首歌很好听！” “谢谢你们。” 一只手挡在额前，同时遮蔽阳光与镜头的麦迪逊-比尔冲快要凑在她眼前高声叫喊的狗仔队绽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她一向都不反感这些为了完成本职工作，在洛城骄阳下动辄曝晒五六个小时的普通打工人，毕竟他们要满足的不是自己，而是千千万万粉丝的窥私癖。因此，不管是在罗迪欧大道的服装店，圣莫妮卡海滩的美甲店还是西好莱坞的cvs门口遇到狗仔队，只要对方打招呼，麦迪逊就会大方回应，顺带跟他们拉拉家常。 洛杉矶的狗仔队有个不易接触的黑名单，和最好相处的白名单。而麦迪逊-比尔，就是白名单上最白的那几个名字之一。 “巡演到目前为止，进行得怎么样？” “很顺利，谢谢关心。” “哪座城市最棒？” “每座城市都很棒，但我最爱芝加哥……因为我现在在这儿。” “什么时候会回洛杉矶？” “不知道，还得过一阵子吧，至少这个月不行。” 由迪伦-巴克曼和两位安保护在身前，艰难向安全通道挪动的麦迪逊与狗仔队一问一答。在这个youtube大行其道的年代，狗仔队的变现方式，不止把照片卖给报刊杂志这么简单。将视频传送给tmz做节目，或者自己通过个人账号上传吃广告分成，都是一笔数字化的额外收入。 “最近有机会见到贾斯汀-比伯吗？” “还没有，希望能尽快见到他。” “斯库特-布劳恩昨天在采访里提到了你，说你有机会成为下一个爱莉安娜，对此有什么评价吗？” “我……非常欣赏他的才华，感谢他的正面评价。” “你是什么时候跟杰克-吉林斯基分手的？” “哈？！” 问题逐渐变得离谱了起来，幸好，与此同时，麦迪逊也成功杀出重围，走进了安全通道。本来准备忽略这个问题，但想了想，麦迪逊还是转过身来，扶住门框，对提出那个问题的狗仔队笑了笑。 “我从来没跟杰克在一起过，任何你们看到的绯闻八卦，都是不实消息。好了，再见，祝你们今天愉快！” “再见，麦迪逊！” “再拍一张！再回头看一下！” 四个场馆工作人员一起发力，才把安全通道的大门怦然关上。 “whatisthat？” 杂乱无章的问询声终于在耳边消失，麦迪逊的右手在眼前拂过，做了个擦汗的姿势。 “什么时候芝加哥都有狗仔队了？” “我想他们应该是专门为你而来的，麦蒂。”迪伦-巴克曼回答道，“不然怎么会跑到罗斯蒙特这种地方来？” “应该……不是吧。” 麦迪逊回头瞄了一眼，撇撇嘴。 “应该是来拍黛米或者尼克的，正好看到我下车了。谁会特地来拍我啊，我又没有……” “麦蒂！你在这里啊！” 今天被人问候的次数……好像稍微有点多啊。 停下脚步，抬头望去，舞台监督埃里克-洛佩兹朝她小跑过来。 “嗨，埃里克……” “嗨，麦蒂，听着，恭喜你。我一直都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登上顶峰，《coldwater》，太棒了，简直绝妙。好了，说正题，我本来想要跟他们打电话沟通，但既然你在这儿，就直接跟你说了。” 只要在演出场馆里，埃里克-洛佩兹的语速永远都是调到最快一档，好像生怕哪个词说慢了，对方就会人间蒸发一样。 “你这边还有没有别的歌，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表演的那种？” “要换歌吗？”麦迪逊轻蹙起眉头，“是不是《melodies》这首歌的确权出问题了？” “不是，三首歌都不用动，都很完美。”埃里克双手往下压了压，“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再多加一首……不，两……三首歌？” “一共唱六首？”麦迪逊吓了一跳，“我的set时间没那么长。” “我准备给你加到那么长。”埃里克拍了拍麦迪逊的肩膀，往上提了提裤子，笑了起来，“ticketmaster那边说他们接到了几十通电话，专门来问你的演出时间段和演出时长。见鬼，从……我记不得了，好像是dc开始吧，每场都有一两百人买票来看你。举贴着你照片的牌子，穿写着你名字的衣服，在instagram上面分享你视频的粉丝越来越多，所以，我们希望把你跟碧梨的演出顺序对调一下，然后给你加长到半个小时，或者四十五分钟。你歌足够的话，给你加到四十五分钟。放心，麦蒂，费用方面，我们正在跟你的经纪公司协商，起码翻一倍。” “啊，倒不是钱……”麦迪逊有些犹豫，“我跟碧梨换……” “这就是showbiz，麦蒂！”埃里克的语调焦急地上扬了几分，“谁有人气，谁就排到最后。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碧梨的问题，她如果发一首你这样的歌，我也能给她加时间！也加到四十五分钟！你俩干脆把……” 说到这里，埃里克压低了声线。 “把他俩换掉都行，我无所谓，反正给谁打工都是打工……不说这些，你这边还有没有歌可以唱，麦蒂？” “有。”麦迪逊想了想，“《iwon''letyouwalkaway》、《unbreakable》、《wearemonsterhigh》、《allforlove》，目前已经发行的单曲还有四首可以唱。然后有一首我已经唱了demo，下个月要回洛杉矶录最终版的，不知道能不能……” “也是合作吗？”埃里克问道。 “是的，跟machinegunkelly……” “mgk……你到底是哪儿蹦出来的礼物，麦蒂？sweetmotherofgod！” 埃里克张开双臂，想要给麦迪逊来个拥抱，动作做到一半，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把demo发给我，麦蒂，别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迪伦……迪伦，对吧？你跟我过来！下一场会议我需要用到你，你是瀚音乐那边的雇员……不是？没事，有没有联系方式？有联系方式就行，拨通你们a&r经理的电话，我跟她讲下一步的规划……经理人，经理人也拉进来一起……” 这……什么意思？ 我现在开始……要演四十五分钟了？ 这就决定了？ 麦迪逊呆呆地立在原地，扫视了一圈比她更搞不清楚状况的livenation演出团队与好事达场馆员工。 “该死，差点忘了……麦蒂！再次恭喜你！” 埃里克转过脑袋，将右手举到最高，把大拇指竖得笔直。 “还有一件事！记得，接下来的set，《coldwater》都要放在最后一位！” “最新一周的公告牌冠军单曲，就得拿来压轴！”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深渊的注视 “夺冠了？” “夺冠了。” 韩易把手中的ipad举高一些，给身后为他准备空中茶点的科瑞-麦金托什看。 2016年8月2日，公告牌杂志发布的最新一周hot100单曲排行榜。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coldwater》暗蓝与墨黑交织的单曲封面。 四个数据栏位，依次标识如下： 本周-1。 上周-2。 最高排名-1。 在榜时间-2。 这是在发行首周留下巨大遗憾后，瀚音乐上下奋起直追而结出的硕果。 一张近乎完美的答卷。 “我不知道我们怎么搞掉rca的。” 乔丹-布罗姆利爽朗的笑声，通过摩根大通这架g650er内置的magnastarc-2000数字空中电话系统，在机舱内回荡。 提交意向申请书后，得知韩易返程计划的瑞恩-菲茨帕特里克，直接邀请对方使用这架n652ch启航。摩根大通有飞机，jetlinx有空闲的飞行员与乘务组，而子午线航空，也有常态化运营泰特伯勒往返凡奈斯机场的航线许可。 生意谈到这个级别，临时安排一架私人飞机跨大陆飞行，给韩易的感觉，就像周日午后搭乘无人地铁那样轻松写意。 但实际上，若是换作寻常的亿万富豪，这趟航程绝不会来得这样容易。韩易之所以可以上午看机下午飞，主要还是因为他在大通银行内部的客户级别。 这是大通银行的应尽义务，也是摩根大通的顺水人情。更重要的是，哪怕单纯从完成交易的角度考虑，摩根大通也应该以这种方式，给韩易直接提供试乘机会。毕竟，这位华裔富豪行事干练果断，效率超高，看到实机之后立刻下单，一分钟都没浪费。 买家既然都如此爽快，摩根大通这种万亿级别的顶级卖家自然不能失了场面。本次从纽约到洛杉矶，飞行时间六个半小时，单程市场价格68500美元，经过申请之后，瑞恩-菲茨帕特里克直接将这笔费用放在了合同里，通过韩易即将缴纳的首期定金进行抵扣。 在7000万美元的刻度上，7万美元的包机费用实在不值一提。 出门买件7000美元的定制西服，裁缝送对7美元的袖扣，再正常不过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确实做到了。” 韩易单手撑在餐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电话那端的乔丹-布罗姆利听得更清楚一些。 《coldwater》之所以能在第二周登顶，并不是因为rca唱片在《cheapthrills》的宣发上有所懈怠。从luminate、尼尔森soundscan和ess各自的数据端口来看，《cheapthrills》的商业电台表现甚至比上周更加出色。 140个城市，覆盖的听众人数比上周增长43万人，达到5033万的总量。粗略估算，全美范围内，至少有1.51亿电台听众，在某一时段听过sia和seanpaul的旋律。这种现象级的传播数据，让《cheapthrills》毫无疑问地再次问鼎电台榜冠军。 流媒体收听和视频播放方面，《cheapthrills》本周在美国地区录得1380万次的总量，比起上周只下滑了4%，波动幅度不大，对于一首在榜时间长达26周的单曲来说，能够在这个阶段还保持这样健康的成长曲线实属不易。 要说sia这首慢热的冠军作品在这一周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那应该就是它的数字销售情况了。8月2日这个星期，《cheapthrills》从数字歌曲榜的第二位下滑到第四位，只获得74000次付费下载，比上周整整少了41%。 为什么销量跌幅如此之大？ 因为，为了冲击排行榜首位，rca在itunes上展开了降价促销活动，原价1.29美元的单曲，以69美分的价格卖了一个月。这周开始，优惠结束，销量直线下滑也在预料之中。 只要唱片公司不在乎利润率，或者背后有金主撑腰，冲击唱片销量的方式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而以折扣价销售，毋庸置疑是其中最有效的一种。想要冲击榜单，或者获得白金唱片认证的时候，把价格下调一些，任务完成的进度自然大大加快。 有些时候，艺人甚至会遭遇被动降价销售的情况，比如2011dygaga的专辑《bornthisway》。那个时候，嘎嘎女士处于全盛时期，风头一时无两，亚马逊为了推广他们的clouddrive服务，跟itunes扳扳手腕，竟然主动承担亏损，以99美分的价格，销售批发价7.5美元的数字专辑。电器零售巨头百思买更可怕，自掏腰包购买11.99美元的标准版与15.99美元的豪华版专辑，只要消费者购买指定型号的手机，就免费赠送。 而这些促销活动，就dygaga在实体唱片还剩最后一口气的2011年，能拿到首周110.8万张销量的关键助推因素。 这张专辑暴露出来的，音乐产业里的一些结构性问题，促使公告牌杂志于当年11月宣布修改专辑销量的计算条件。发行一个月内以3.49美元以下的价格售出的专辑，与发行三个月内低于39美分/首的单曲销售，都不再会被纳入榜单排名考量。 而正常的数字销售价格，是专辑9.99美元，单曲1.29美元。 光看这几个数字的对比就知道，公告牌的这个限制措施，基本上也就只起了个警示作用。毕竟，在一个定价自由的市场里，一本非官方性质的行业交易杂志试图用榜单来规范市场，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一些。 而且无论卖多卖少，公告牌杂志都分不到半分钱，之所以要推出新规，也只是为了巩固榜单的地位与权威性，让它表面上看起来依旧公平罢了。 所以，《cheapthrills》这种发行超过半年的单曲，采取半价销售的策略提升排名，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合规合矩的正当竞争。 “如果不是69人在背后咬得这么紧，可能上个星期就夺冠了。”这是瀚音乐办公室里，几天之前开始悄然流行起来的一种，对rca唱片的戏称。69ers，卖69美分单曲的人。 “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的强大，不是吗？” 乔丹-布罗姆利跟韩易的对话内容，完全看不出他同时也是索尼音乐最主要的法律顾问之一。这种左右逢源的商场艺术，乔丹早就到了大师级别。 “这种情况下都被我们反超，他们才会输得心服口服。流媒体播放数据，《cheapthrills》落后我们……差不多五百万次吧？” “准确地说，510万次。”这份数据，从今天刚拿到开始到现在，韩易反复翻阅了至少十来次，每个细节都烂熟于心。 上榜第二周，《coldwater》的流媒体播放数据下滑了4%，七日播放量1890万次，比流媒数据排名第二的《onedance》还多出470万次。换句话说，虽然比起发行首周稍显逊色，但《coldwater》在流媒体平台，特别是互动型流媒体平台方面，拥有竞争对手一时之间难以逾越的断层优势。瀚音乐创立以来一直践行的歌单战略，功不可没。 销售方面，《coldwater》的数字单曲销量相较上周降低了36%，是几个维度的数据中滑坡最夸张的一个，当周斩获付费下载10.817万次。看上去好像情况很严重，但音乐销售跟电影票房逻辑相同，公开贩售第一个星期，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录得最好成绩，而且会比次佳成绩高得多。 消费者的惯性就是如此，死忠粉丝的核心购买力会在产品上市前一两周集中释放，接下来就靠长尾效应慢慢累计数据。数字下载是一锤子买卖，购买的单曲永久归消费者所有，在存量固定的情况下，不管是专辑还是单曲都会呈一个的l型线条，在发行次周或者第三周暴跌，随后逐渐走低。 因此，第二周还能将数字下载量保持在11万左右，对《coldwater》来说已经是一个值得庆幸的优异战绩。更重要的是，哪怕减少了将近四成，《coldwater》也依然是同期销量第一。 另外，为了弥补正式版mv还未拍摄造成的视频播放数据缺失，瀚音乐于7月29日先行发布了《coldwater》的歌词版mv。虽然只有带动画效果的歌词闪现，但毕竟带有完整时长的免费音频，能够吸引很大一部分连spotify会员都不愿意开，或者随意在youtube闲逛的轻度流行乐消费者。 上线六天，578万次的视频播放量，不算出彩，但有效缩小了《coldwater》在可视化领域与《cheapthrills》的差距。 榜单计算公式总共四个维度，瀚音乐在其中的三个都尽到了能力范围内，不计成本的最大努力。最终的胜负手，落在了电台数据上。 电台渠道和合作关系搭建，是美国音乐产业最深的护城河，也是新生的瀚音乐目前面临的最大挑战。幸好，《coldwater》的艺人阵容选在了电台经理的心坎上，没人能对贾斯汀-比伯的新歌说不，也没人能拒绝majozer《leanon》之后的全新力作。再加上空降公告牌单曲榜第二的亮眼成绩，和歌曲本身过硬的质量，让这首单曲本周的电台表现，完全超越了瀚音乐这个平台能够赋予它的最大能量。 140个城市，商业电台播放15052次，覆盖听众4760万人，全美预估收听人数1.428亿人，位列电台播放榜第二。 虽然还是没能超过《cheapthrills》，但差距已经拉近到了一千万人以内。在流媒体播放和数字销售碾压式领先的情况下，公告牌的计算公式再偏爱电台，《coldwater》的反超也已成定局。 “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维多利亚那边算了一下，《coldwater》跟《cheapthrills》的差距很小，后者要是再多三千次下载，那这周的冠军就还是他们的。” 韩易双手抱住后脑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现在公告牌榜单的算法太偏向电台，在这一块，短时间之内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可以制衡。再加上流媒体平台目前比较依赖官方给予的流量，用户自制内容还没形成气候……所以啊，《coldwater》夺冠虽然是好事，但我们跟环球、索尼以及华纳还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我们……只不过正好遇到了贾斯汀-比伯，又在最合适的时机发行了这支单曲而已。《onedance》在榜首呆了三个月，大家都倦怠了。《cheapthrills》冲上来，可发行时间太早，很多势能之前被消磨掉大半，这才给了我们偷到王冠的机会。” “《closer》刚刚发行，按照它现在这个成绩，估计最多再过两周，《coldwater》就会丢掉它现在的位置。” “如果真能做到连续三周榜首，对目前的瀚音乐来说，已经是里程碑式的成就了。”乔丹-布罗姆利宽慰道，“更何况，《closer》不也有一部分属于我们吗？霍尔希的部分。” 哥伦比亚唱片寄予厚望的《closer》虽然艺人号召力比《coldwater》差一长截，但在索尼音乐顶级宣发矩阵加持下，依然顺利空降第九，成为thechainsmokers以及霍尔希职业生涯第一支空降前十的单曲。 10.3万次数字下载，位居销量榜第二位，仅次于《coldwater》。1390万次在线播放，流媒体榜单第七位。因为7月29日才正式发行的缘故，电台传播还没完全发酵，目前以140个城市1900万名听众的成绩暂列第十七位。 凭借《closer》的开幕战绩，thechainsmokers成为了本年度第一个拥有三支公告牌前十热单的组合，与蕾哈娜并列，仅次于drake和刚刚登顶的贾斯汀-比伯。 至于霍尔希，虽然《bands》历史最高排名是专辑榜的第二位，但她在单曲榜上表现最好的作品，是受比伯邀请客串演唱的那首《thefeeling》，第三十一名。 也就是说，这是霍尔希目前为止，第一次尝到公告牌top30的滋味。 在乔丹-布罗姆利看来，韩易于情于理都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不管怎么说，霍尔希拥有《closer》这首单曲根据销量情况，在3-5%之间浮动的特邀嘉宾版税。而且，榜单表现越好，她过去一年里翻了十数倍的现场演出价格，也会变得越令人咂舌。 “也许是吧，但我不这样想，乔丹，你应该明白。3%也好，5%也好，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 “成为世界四大音乐集团之一。” 在韩易开口之前，乔丹-布罗姆利抢先帮他完成了后半句话。 从在格罗夫购物中心第一次见面开始，韩易的目标就是这样一以贯之，坚定明确。别说乔丹-布罗姆利，就是两个星期前才加入瀚音乐的秋季实习生，都知道公司这一远大目标。 “是的，要成为世界四大音乐集团，意味着我至少要从他们手里，抢走世界音乐市场15-20%的份额才行。哪怕是均分，也得硬生生从环球、索尼、华纳身上各私下一块价值几十上百亿美元的肉来。” “it’sgonnabeanuphillbattle。” “it’salwaysgonnabeanuphillbattleforus。所以，任何有利于我们扩大份额的举动都要全力以赴，任何会让他们继续维持领先优势的合作，不管是否能让我们受益，审慎以待已经是我们能展现出的，最开放的姿态。” 韩易顿了顿，仔细思考应该如何在集团的法律顾问面前准确表达他对霍尔希和《closer》这次合作的看法。 “我爱霍尔希，我爱瀚音乐所有的艺人，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斩获属于自己的冠军单曲，在这一点上我没有动摇过。但是，虽然《closer》会是霍尔希急需的生涯突破口，我也不希望看到这首歌给索尼带来更多的想象空间、签约艺人和合作机会。如果有方法能够阻击它……我一定会去做的，乔丹。” “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易。但要阻击索尼力推的单曲，难度大到什么程度，我相信你自己也应该清楚，这不是目前的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情。我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力从每一件在我们周围发生的好事上汲取成长的营养，哪怕那些营养也会让我们的敌人变得更强大。” 说到这里，电话那头的乔丹-布罗姆利倏然沉默下来，过了好一阵，韩易甚至都以为magnastar的通话系统出现了故障，瀚音乐的首席法律顾问才重新开口。 “更关键的是，我认为，到了这个阶段，我们最应该考虑的，应该是如何在接下来的风暴中生存下来。我们拿到了公告牌冠军，我们侵入了他们最在意的领域，再迟钝的三大高管，现在也应该注意到了我们。你说的没错，易，《coldwater》是一个无数美妙的意外组合在一起孕育出的奇迹，接下来，当环球、索尼和华纳真正把我们当作一个值得打压的竞争对手来看待，我们还会如此幸运吗？” “这就是今天我利用飞行时间，找你开这场一对一会议的原因。” 韩易将自己这边的音量调大，确保乔丹-布罗姆利能够清晰地听见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单词。 “当深渊凝视你时，最好的应对方法是什么？是引入无穷无尽的海水，将它变成一汪属于你的静谧湖泊。” “我们会在音乐领域跟他们展开每一场公平的搏斗，但与此同时，我们也要从最根本上，去改变这片战场的面貌，这场游戏的规则。” “易，当时你选择我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正在国会山做的事情？” 韩易的比喻并不隐晦，聪敏如乔丹-布罗姆利，自然能瞬间理解他的战略。韩易听到了乔丹意味深长的低沉笑声，似乎能从他的声音里，看到他在办公室里，带着既欣赏又忌惮的神情，无奈摇头的模样。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一个很关键的原因。” 韩易直言不讳。这个圈子里有太多能够帮人谈下九位数大合同的精英律师，但致力于推动行业变革的立法者，却寥寥无几。 “你知道我有多尊敬你现在正在做的一切，你想要为这个行业留下的印记。在迈阿密见基胡恩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这一点。我希望能加入你的事业，帮助你成为一个超越利益、职业，甚至成功本身的伟大人物。” “现在，我希望能正式开启这个话题，为了音乐行业，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告诉我，我需要怎么做，才能让音乐现代化法案从梦想变成现实？”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国会山的幕后推手 “这是一个……很宏大的问题。” 天地之间的卫星通话，音质不会特别好，总有一股稳定在背景的白噪声。但饶是如此，韩易也能听到乔丹-布罗姆利电话那端的叹息。 “录音学院、riaa、nmpa、nsai、ascap、bmi、环球、索尼、华纳……从1998年的索尼-博诺和dmca法案之后，我们这个行业就一直想推出一个适应数字时代的新解决方案。但所有的主席、副主席、总裁、副总裁，包括几十个像我这样的律师，努力了两三年的时间，至今还没有一部成型的草案能放到国会山的会议桌上。” “为什么？” 韩易问道。他了解音乐现代化法案最终成型的内容和架构，但对幕后的游说过程知之甚少。美国政治就是如此，他们把每个可以摆在台面上的流程全部公之于众，制造一种透明开放的假象，可真正能够左右决策和时局的博弈，都隐匿在华盛顿每个政务午餐，和所谓为了保护隐私而不对外公开具体内容的“庭外和解”里，悄然完成。 “卡在哪一步了？” “卡在每一步，或者说卡在还没有开始的第一步。”乔丹-布罗姆利的回应似是而非，“要准确地解答这个问题，我们得从头开始讲起。” “请不要为我节省卫星通话的费用。”韩易调侃道，“这是免费附赠的。” “那我就终于能放心了，让我整理一下时间线……okay，事情是这样的，首先，美国目前的音乐版权法，还有很多没有保护到的权益。索尼-博诺法案和数字千年法案已经是上个世纪的陈旧事物了，从那时到现在，音乐产业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itunes、siriusxm、spotify，音乐人获得收益的方式发生了剧变，他们需要保护的权益自然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举个例子，你学过这些，易，应该还记得1976年版权法案里，哪种知识产权拿不到表演版税吧？” “回答这个问题我能拿到extracredit吗？”想到两三年……不对，应该是将近十年前，熬夜背音乐版权法要点的经历，韩易轻声笑了起来，“录音作品，1976年法案里，录音作品不符合获得表演版税的要求。不过，1995年，国会为录音作品创造了一种叫数字表演权的东西，从那个时候开始，录音制品的版权拥有者和录音艺人，就能从通过网络传播的作品那里拿到表演版税了。” “非常详尽的回答，我愿意直接多给你十分。” 乔丹-布罗姆利在电话那头鼓起了掌。 “我刚刚举的这个例子，恰好能够说明新时代音乐版权问题的实质。数字音乐下载，我们可以理解为在线的音乐购买，唱片公司只是把他们的产品，从实体店铺搬到了itunes的音乐商店里而已，消费者依然在为单曲或者专辑付费，购买的也依然是录音制品的永久使用权，不管是以cd的形式，还是mp3的形式。” “那么，在线的付费购买，都应该只牵涉到通过数字和物理格式，复制受版权保护的作品而产生的机械许可，以及机械版税。表演版税在数字音乐购买和下载的过程中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一行为本身就与表演无关。对于这一解释，唱片公司和版权发行公司都可以接受，因为itunes的商业模式本来就是这么简单而复古。所以，当苹果2001年推出这款软件的时候，并没有在业内掀起什么制度上的波澜。” “但一年之后，siriusfm上线，随后于2008年合并为siriusxm，成为全世界最大的数字电台运营商。同年，清晰频道通信公司也通过收购iheartradio进军数字电台领域。进入2010年代，这种线上收听形式蓬勃发展，截止去年，已经有接近一亿的美国人在使用siriusxm、iheartradio、audacy或者tunein这四大数字电台巨头的服务。最美妙的是，公告牌杂志也会将数字电台的覆盖率纳入计算公式，这意味着，即使进入网络时代，传统电台也能，至少在美国境内，维持对音乐产业的强大影响力。” “但与此同时，数字电台的出现也产生了一个不可调和的利益分配问题。传统的调频广播覆盖范围小，只能在有限的地理范围，比如一座城市里，为当地居民提供资讯传播服务。但数字电台的信号，通过网络而不是调频发射器输送，这意味着只要登录iheartradio的手机app，哪怕是一个在冰岛的乡下人，也能即时收听洛杉矶kiisfm播放的公告牌热门。” “版权拥有者，会希望电台获得如此广泛的播放权吗？要知道，为了保证旗下版权库在商业电台里的曝光，之前唱片公司让渡了很大一部分利益。” “你是说机械版税，对吗？”韩易想了想，问道，“因为电台被视为是一种宣传手段，而不是表演媒介，所以他们不用缴纳机械版税。” “对，虽然唱片公司还能通过pro拿到表演版税，但既然版权发行公司能通过音乐版权拿到机械许可和表演版税两种收入，那为什么拥有母带版权的他们不行呢？收入分配，永远是一个比收入增长更严重、更令人失衡的问题。” 乔丹-布罗姆利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精炼的语言解释音乐现代化法案面临的“人祸”。 “这就是阻碍草案出台的第一道路障，三大音乐集团旗下的唱片公司，还有hfa和mri这种帮助版权拥有者收取机械版税的公司，想要把这一条款加入音乐现代化法案的文稿里。” “什么条款？”韩易蹙起眉头，“让电台放弃所谓宣传渠道的豁免权，给唱片公司交机械版税？” “嗯哼。” “他们觉得这种条款能获得通过吗？”韩易哑然失笑，“只要人们还把公告牌当作音乐人商业价值的准绳，只要公告牌还用电台数据作为排名标准，商业电台和他们背后的传媒集团都不用增加投入，维持住国会山大金主的地位，音乐集团永远也别想从电台兜里再多掏出一分钱。” 2016年，在政治游说方面投入最多的机构，是总支出1.03亿美元的全美最大游说组织美国商会，它是300万美国企业、2800家州级与地区级商会、100家海外商会和830家商业贸易协会在国会山的代言人。在政治光谱上基本偏右，但经常会支持一些共和党人，或者更准确地说，共和党民粹派不太感冒的自由政策。 第二名，美国房地产经纪商协会，游说支出6486万美元，次级房贷的滥发和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的发生，他们可以说是隐藏在帷幕之后的罪魁祸首之一。 接下来，瀚音乐雇员的医疗保险合作方蓝十字蓝盾以2520.6万美元排名第三。医疗保险行业的全国霸主，自然最青睐崇尚大政府的民主党。第四名，2268.3万美元的美国医院协会，所有能争取联邦政府医疗补助和专项拨款的事情他们都做。诉求相同的美国药品研究与制造商协会，还有美国医疗协会，凭借1973万和1941万美元的捐赠额度紧随其后。 美国医疗费用之所以居高不下，全靠这些衣冠楚楚，坐在k街办公室里敲骨吸髓的医药代表。 在这个议会能直接从立法层面深刻改变国计民生的地方，每种社会现象背后，都有这些说客的踪影。电台到现在还未彻底消亡，其实并不仅仅因为美国是一个车轮上的国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其他国家离开汽车也很难存活，比如澳大利亚，但南半球那个国家的电台势力远远没有这么强大。 1923年成立，代表8300家商业电台和电视台，今年以1640万美元的游说支出排在波音公司之后，位列第八的全美广播事业者联盟，才是保证美国电台影响力长盛不衰的关键。 近一百年来，这个游说集团一直稳定向华盛顿输出政治献金，从来不是最大的金主，但也从来没有掉出过榜单前十。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坐在国会山的众议员里，有不少人的祖父甚至曾祖父都与nab有过长达数十载的密切合作。 反观唱片行业，最大的游说势力美国唱片业协会，今年的支出只有439万美元。维旺迪和索尼则用了181万和134万美元，再往下，soundexchange、ascap、全国音乐版权发行商协会这些，连七位数都不到。想跟电台掰手腕，人家抬抬手指，就能保证那些可怜的“音乐改革”永远都到不了投票环节。 “我感觉这就跟民主党人天天喊的枪支资格审查，共和党人夜夜盼的非法移民控制一样，都知道做不了、完不成，但为了各自阵营的政治正确，还是要反复强调。” “他们要真是这么想的就好了。”乔丹-布罗姆利打了个哈哈，“这次，三大是真的想让电台出出血。全世界的市场份额吃了72%，生意做到这个地步，行业内部占无可占，只能寻求新的增长点。而且只要美国还有汽车，电台就会一直存在下去，如果电台在国会山的势力弱一些，环球、索尼和华纳可能还不会打他们的主意。就是因为电台这颗大树长得太过茂盛，才会有人想要摇点苹果下来。” “贪婪而又聪明的人，通常情况下都很疯狂。三大、hfa和mri正在通过纽约的众议员杰里-纳德勒，单独向国会递交修改电台版税支付标准的法案。” “杰里……杰里不是你的关系吗？”这个熟悉的名字，唤起了韩易的记忆，“你在负责这件事的推进？” “得赚钱啊。”乔丹-布罗姆利直言不讳，“而且，虽然希望渺茫，万一通过了，对整个行业都是好事。” “但音乐界也有可能永远失去电台甚至电视台的支持。” “是的，这是一个所有利益相关方都捂上眼睛、堵住耳朵，不愿意去思考的问题……先通过这条法案，有纰漏后面再解决。多点矛盾，大家都能多点钱赚。” 乔丹长长地舒了口气，才继续说道。 “别以为这就是所有让人头疼的事情了，这部法案牵扯到的利益冲突，简直能在音乐圈引发一场世界大战。纽约的杰里-纳德勒这头在推进电台付费，弗吉尼亚的鲍勃-古德拉特想要改变流媒体平台支付音乐授权和版税的方式。” “怎么样改变？” “成立一个非营利性的管理机构，建立音乐作品机械许可所有者的完整数据库。” “nmpa的主意，对吧？” 韩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拿母带的机械授权很容易，一般来说母带所有权就在唱片公司手上，谈价格跟一个人谈就行。音乐版权这边，创作者多，经常十多个作曲家，各占百分之几，每个人都有否决权，要把他们聚在一起打包搞定很麻烦。平台懒得浪费时间和精力，于是直接向版权局提交意向付款通知书。版权局识别版权方的过程中，如果所有者死亡或者还没在版权局登记注册，这笔钱就追溯不到，从而导致版权黑匣子的情况出现，每年都有七八位数的版税通过这种方式被平台节约了下来。” “所以，版权发行方想要做一个数据库，让平台找不到不给钱的借口……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还想要求平台直接支付一笔一揽子定金给这个新机构吧？不管有没有使用，钱先给了再说。” “行业内的话题，还是得跟专业人士聊才有意思。”乔丹-布罗姆利感叹了一句，“是的，这是古德拉特草案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既然要做新机构，为什么不把唱片公司也拉进来？”韩易双手抱胸，沉吟道，“难道是因为……已经接触过唱片公司，但他们现在从流媒体平台拿到的利益已经足够多，短时间内不想做出改变？” “易，是不是有其他人已经跟你说过这件事了？” “没有。”韩易诚恳回答，“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古德拉特草案。” “那我还是那个观点，在音乐产业方面，你是个天才。”乔丹-布罗姆利从来就没有掩饰过他对韩易行业洞察力的欣赏，“目前来看，唱片公司这边的整体态度是拒绝的，但有一些厂牌，据我了解，也在试图说服集团背书这一草案。hfa和mri已经基本上同意加入了。” “帮他们解决了一个痛点？” “一个大痛点。” 乔丹-布罗姆利的肯定性答复没有丝毫迟疑。 “非营利性的版税组织，比如bmi和ascap，旗下管理着数百万个音乐版权，因为规模太过庞大，他们的一切行动都需要接受联邦政府的监管，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对想要使用音乐的被授权方说不。” “这也就代表着，这些大机构的议价能力严重受限，虽然仍然可以议价，但是如果价格上有任何争议，被授权方可以直接向法院申请调解，由联邦法院来确定最终的授权费用。” “易，你知道目前他们是怎么进行调解的吗？” “有点记不清楚了。”这种琐碎的版权法知识，太久不用就是容易记忆模糊，“好像是……有一个专门的巡回法庭来管这件事。” “差不多，但不是专门的巡回法庭。”乔丹应道，“政府比这个更严格一些，他们给每个机构，指派了一个专管法官。” “我明白了。”韩易恍然大悟，“指派专管，会让法官觉得，自己的任务就是对这些非营利性机构进行限制，免得他们形成托拉斯。干得好不好，取决于有多少被授权方满意……所以，经常会出现法官对被授权方过于友好，导致判决价格过低，bmi、ascap和他们的代理方利益都会受到损害，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这次乔丹没有再夸韩易，因为后者这种超强的分析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水平，甚至让他都感到有些忌惮。 倒不是乔丹有什么贰心，而是人类，特别是男人，对能力过于耀眼的后起之秀，总会产生一些不自觉的警惕心理。 没有头狼和狮王想要被替代。 三大音乐集团的总裁和副总裁们，估计也是这样看待韩易、瀚音乐和《coldwater》的。 “古德拉特的方案，是改变法院受理这些授权纠纷的方式。从指派专管法官，变成随机选取法官，并且该法官在作出判决时，必须要将同类作品和用途的授权价格和市场环境纳入考量。” “这样一来，脖子上的项圈就松很多了，虽然没能完全挣脱掉，但计划得一步一步来。”韩易抿了一口亚利桑那冰茶，清凉爽口的液体入喉，激发思维更加活跃，让他想起了刚才被乔丹-布罗姆利漏掉的一个机构。 “hfa和mri都要加入，为什么soundexchange不参与呢？还有三大，他们在犹豫什么？” “他们还有……另外两个完全不同的草案在背书。” 说到这里，乔丹自己都感觉有点离谱，一个法案，这么多不同的操作方向在同时进行。 “三大在加州这边的影响力最强，所以他们找了本地的众议员达雷尔-伊萨，正在运作一个名叫ssics草案的东西。这个草案其实很简单，根据版权法，1972年以前的录音作品不受联邦法律保护，只有杂七杂八的州级法律，做了一些自相矛盾的规定，对母带版权拥有者的伤害很大，所以，环球、索尼和华纳想要在近几年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免得披头士、滚石乐队这些传奇去世之后，版权归属和版税认领会变得更麻烦。” “而soundexchange这边，在全力支持一个叫音乐制作人收入分配法的草案。另一位来自纽约的众议员，约瑟夫-克劳利的团队在撰写文稿。主要的内容，简而言之，就是要求soundexchange，这个由国会设立，负责分配录音版税的非营利性组织，截留一部分，分配给参与过音乐制作的制作人、混音师和后期制作师。” “这对soundexchange能有什么好处？”韩易有点懵，“他们拿到的钱又不会多一点。” “他们也不在乎这个。”乔丹-布罗姆利笑道，“政府旗下的非营利性组织，管理者都是有野心继续往上爬的。主导一部法案通过，能够提升他们的影响力，并且在音乐圈收获好口碑，还能获得特定群体的全力支持，为什么不做呢？弱势群体的选票也是选票，而且是最好争取的选票。” “好吧，让我想想……”韩易揉了揉太阳穴，闭眼沉思，“也就是说，这部法案，还没成型，就已经有四拨人，在做四个不同的事情了？” “对。” “那……如果某个人能把四股势力整合起来，他在音乐行业里的声望，应该能达到一个高峰吧？” “你也听到了，易。唱片公司、hfa和mri的方案会触怒电台，nmpa的方案，流媒体平台，甚至连谷歌和亚马逊都会想方设法加以阻挠。bmi和ascap的方案，可能电影公司、广告公司和传媒集团会掺一脚，投个反对票，因为这会抬升他们的音乐使用成本。soundexchange这个还好，但是影响力太低、改革太微小，对你想要达成的目标，无法构成实质性的帮助。” “唱片公司、音乐版权发行公司、行业协会、机械版税组织、表演版税组织、流媒体平台、电台、国会议员，还有一些对音乐圈能施以影响的外部势力，想要促成一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版权法案，起码要争取到上述玩家中起码三分之二的支持。这些人……互相看对方一眼可能都会打起来，想让他们背书同一部法案，你肯定要付出巨大的牺牲和让步。” “我的建议是，先加入他们，从内部观察议程，厘清主要的利益、矛盾与冲突，根据他们与你的契合程度，再说要拉拢谁、抛弃谁的问题。” “好主意。” 乔丹审慎的处事风格，韩易很是认可。跟人打交道，特别是像现在这样，跟国会山和k街的人打交道，再小心也不为过。 “那你有什么建议吗，乔丹？如果我想要加入到这局游戏里，应该从哪里开始？” “不敢说建议，易，关于法案的事情，我也还在学习。” 乔丹的语气相当谦逊。 “但如果我是你，我会……” “做如下计划。”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疯狂八月（上） 「首先，回洛杉矶之后，我们应该先跟达雷尔-伊萨见面。从7月18日开始，共和党全国大会和民主党全国大会陆续召开，选战也进入白热化阶段，直到9月6号，两院才会重新开始正常工作。因此，达雷尔-伊萨，整个八月都会待在他位于圣地亚哥维斯塔的竞选总部。」 「我露面……合适吗？」 「我跟你一起去，以公司名义，在他自家宅邸举行私密会晤。到时候如果要支持他，我们可以通过凯雷集团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不写你的名字，也不透露你的具体情况，公众看不到你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达雷尔-伊萨不会拒绝，因为他是一个在加州竞选的共和党人。」 「加州也有很多共和党的保留地吧。」 「当你用上保留地这个词的时候，已经说明他们在这里的处境不妙了。」 「伊萨本人具体有什么困境？我听说，他是国会里最有钱的议员之一，竞选资金上应该不存在问题吧？」 「不是竞选资金，是他……刊登了一则错误的政治广告。」 “这展示了我们现在这位总统，在跨党派合作这方面，还处在业余级别。” 2016年8月4日，一个阳光隐匿于厚积云层之间，最高不过75华氏度，正是人体感受最舒适的惬意午后，费亚穆-德尔维希驱车，载着韩易和乔丹-布罗姆利，去往圣地亚哥县的维斯塔区。 这里是达雷尔-伊萨代表的加利福尼亚第49国会选区，也是伊萨一家平时工作生活的地方。众议员身份之外，达雷尔-伊萨还以格林尼资产管理公司的名义，间接出任了17家有限合伙企业和有限责任公司的合伙人。这些公司，在圣地亚哥县北部拥有大量商业地产。包括三座位于卡尔斯巴德，总面积26354平方英尺的办公楼。 达雷尔-伊萨的国会选区办公室，就坐落在这里。撩开办公室的纱帘，这位共和党富商的滨海豪宅近在眼前。 “我只不过是在我的选区内，给支持者们发了一封竞选邮件而已。附带一张总统毫无瑕疵的，签署法案文件的照片。说了些什么？我为他签署《性侵犯幸存者权利法案》感到非常高兴，仅此而已。要知道，我也是这部法案的共同发起人。” 说到这里，达雷尔-伊萨垂下脑袋，嗤笑了一声。 “结果我们的总统，通n表示，我不是一个认真想要解决问题的人。说我对美国国会的主要贡献，是阻碍和浪费纳税人的钱，进行无中生有、毫无结果的调查。” “听起来不像一个总统应该说出来的话。” 这种完全撕破脸皮，你一巴掌我一巴掌的政治狗斗娱乐性很强，在《与卡戴珊同行》里都不多见。乔丹-布罗姆利听得津津有味，但表面上还是一副紧锁眉头，忧国忧民的神情。 “是啊，我感到很失望，但并不惊讶。这是总统的常态，在政治演讲中回避他领导下发生的严重丑闻，并拒绝为它们负责。美国人每天都在海外死去，我们的退伍军人，每天都在桥洞下苟延残喘，他却对此视而不见，并指望每个共和党议员都要支持他的每个政见。” “是的，总得有人要提出反对意见才行。”乔丹的回应有些模棱两可。 “tellmeaboutit。我在可能的情况下与行政端合作，制定良善的立法，并在我能看到的任何地方谴责不当行为。不管他什么反应，我都会继续坚持我的做法。” “这届政府是历史上最腐败的政府吗？很有可能。但为了让性侵犯幸存者获得更多权利，同意支持某部法案，就叫厚颜无耻吗？绝非如此。” “535个众议员，这家伙就对我一个人穷追猛打，简直不可理喻。” “很遗憾听到这些，伊萨先生。” 韩易与乔丹-布罗姆利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达雷尔-伊萨显然是被美国首位非裔总统公开的敌对行为搞得极为狼狈，以至于到了气急败坏的程度。 圣地亚哥北部的第49国会选区，90年代的总统大选，每一次都坚定支持民主党的候选人，阿肯色的比尔两次以8%以上的巨大优势获胜，2000年那场极具争议的千禧年选举中，也给了阿尔-戈尔11.1%的领先幅度。 但2002年后，选区人口结构发生变化，政治倾向亦迅速翻红。从州长选举共和党候选人比尔-西蒙59.8%比32.9%碾压式获胜开始，14年的时间里，每一层级的选举，不管是国会、州长还是总统，通通是共和党人取胜。 这一趋势，与全国范围内的政治版图演变十分契合。打起进步旗帜的民主党占领大城市，以维持社会现状为基本诉求的共和党则盘踞乡镇。 但近两年，随着“觉醒一代”开始获得选票，本来就民风开放的加州，已经可以用蓝到发紫来形容。一大批政治明星通过西海岸的这块跳板，走上全国性的政治舞台。 别的不说，就说达雷尔-伊萨所在的第49国会选区，在这里，总统大选已经提前宣告结束，前第一夫人民调领先实在太多，哪怕统计误差半径扩展到10%，也是人们口中的美国第一位女总统稳赢。 除此之外，参议员选举层面，民主党派出了一个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下完全无法战胜的候选人。女性、非裔、亚裔、霍华德大学毕业、出生于加州奥克兰，如果当选，就会是参议院历史上第二位非裔女性参议员，以及第一位南亚裔女性参议员。 四年后瞌睡乔的搭档，真正有机会问鼎大位的那个女人。 如此险境，达雷尔-伊萨往选民邮箱里塞现任总统的照片，意欲何为可想而知。即便对伪造出生证明的肯尼亚人不屑一顾，即便连一张模糊的合影都找不到，达雷尔-伊萨还是选择搓搓脸颊升温，去贴总统的冷屁股。 当然了，坐在白宫的那个男人可不会给他免费借势的机会。第49国会选区算是民主党的模范选区，从红到蓝的故事振奋人心。这次集体改选，党内希望这里从总统到参议员再到众议员，全线飙蓝。道格-阿普尔盖特，退役海军陆战队上校，伊拉克战争老兵，正摩拳擦掌，想要将伊萨斩于马下。 所以，虽然跟达雷尔-伊萨没多大私人恩怨，毕竟共和党人这八年在国会里让obama和obamacare吃尽了苦头，要论仇人，伊萨可能都挤不进榜单前五十，但现任总统依然选择抽出时间，n来做传声筒，把他从头到脚批得体无完肤。 反正任期限制已到，后面的选战跟功成身退的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想骂谁就骂谁，想怎么引导选票就怎么引导选票。 公开的政治矛盾看起来就像wwe的互喷垃圾话环节，但其中的利益纠葛，千头万绪，不足以为外人道。 来自白宫的攻讦，让达雷尔-伊萨的选情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独立政治新闻媒体库克政治报道，预测伊萨和阿普尔盖特的获胜几率相同，若是再不扭转颓势，到了十一月，胜利的天平便会彻底倒向后者。 2016年8月，虽然纽约大亨已经获得了共和党全党上下的一致支持，但哪怕是在党内，也有许多人对这位政治素人的能力持保留态度，达雷尔-伊萨就是其中一位。他极少公开支持本党的总统候选人，有意无意做切割，因为他觉得纽约人那些激进的政治观点与言辞，并不能帮助他在自己的选区赢得胜利。 敌对党派虎视眈眈，自家党派孱弱无力，连着十多份民调，trump都以明显劣势落后于clinton，一些预测模型甚至算出clinton获胜的概率为90%以上。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在加州以共和党人身份挺进国会，达雷尔-伊萨不得不找个台阶下，与民主党的权势人物握手言和。 而韩易今天，就是来给他送这个台阶的。 “我们一向支持立场温和的候选人，不管他们有哪些具体的政治诉求，只要在不动摇社会根基的情况下，保证本地和全国范围内的文华市场持续发展，在我们看来，就是足够合格的政治家。” 乔丹-布罗姆利主导着瀚音乐与国会议员之间的对话，这是韩易一直秉承的理念。以他的身份，哪怕面对面谈话，都要尽量避免直接做出利益交换的承诺。 对他不好，对别人也不好。 “公权力需要监管，良法也需要得到通过。我想，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乔丹-布罗姆利摸了摸鼻子，故意停顿数秒，“离选举还有三个月时间，伊萨议员，您应该想办法跟……另一边取得联系，澄清误会。”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心怀旧怨的人。” 达雷尔-伊萨继续扮演着他应该扮演的角色。 “这段时间我有在想办法促进跨党派的和解，但你知道的，选战期间，很多人都特别敏感。” “原来如此。” 乔丹-布罗姆利微微扬起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样吧，伊萨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让我们来做和平的信使……您8月12日有时间吗？” “8月12日，我看看……”达雷尔-伊萨轻咬指甲，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电脑桌面，“好像没有别的安排。” “太好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北上洛杉矶，随我们一道去一趟纽约。” “去……” “去参加国家公园基金会在卡莱尔酒店举办的一场募款晚宴。” 乔丹-布罗姆利摊开手，说道。 “大卫-鲁宾斯坦先生负责这次晚宴的组织工作，意在为华盛顿纪念碑的修缮筹集款项。” “鲁宾斯坦。” 达雷尔-伊萨深深地看了乔丹-布罗姆利一眼，咀嚼着这个名字的份量。 凯雷集团的掌门人。 巴拉克、乔，和民主党这位女候选人的至交好友。 民主党最重要的捐赠者之一。 找到他，就找到了通往民主党核心社交圈的路径。 名下的十七个公司加起来，总资产够呛有四个亿。这种级别的所谓富豪，大卫-鲁宾斯坦身边天天有无数只像苍蝇一样围着转，根本入不了他法眼。 全副身家数亿美元的富，跟韩易那种，在一家资管集团就放15.99亿美元的富，不可同日而语。 能托管十多亿美金的人，自己手上还有多少富余，可想而知。 达雷尔-伊萨若是想要跟大卫-鲁宾斯坦见上一面，并说上超过三句有营养的话，韩易就是他最好的介绍人。 “乔当天也会到场。” 啊，圣诞老人也在。 不管究竟恩怨几许，现任总统跟达雷尔-伊萨之间，业已唇枪舌剑了一轮。前者绝不会选择在事态还没有平息的情况下，跟伊萨单独见面。这种事情一旦被媒体爆出来，说总统与反对派私下媾和，不光自身形象会受到影响，他公开支持的所有候选人也会被波及。 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另外找一位民主党内德高望重的元老级人物讲和。 1973年就代表特拉华州坐镇参议院，在国会山呆了四十三年有余的乔，在过道两边都有众多盟友。十一月之后，他也要随总统一齐退休。处于半隐退状态的他，有更多的时间与精神帮伊萨化解矛盾，当然，也有更强的动力通过对这位加州共和党议员施与恩惠，来维持他在国会山的能量。 想到这里，达雷尔-伊萨望向韩易的眼神，逐渐变得热切起来。 不管这个从北边南下的华国人是何来历，他确实能为自己提供一个绝好的翻身机会。 “非常感谢邀请我参加如此意义深远的慈善晚宴，帮助我们国家最具象征性的历史地标重焕光彩，我义不容辞。” “anythingforthecountry。” 韩易保持着完美微笑，朝达雷尔-伊萨颔首致意。 “anythingforthecongressmantoo。” 「带他去鲁宾斯坦的晚宴，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吗？我不想为了一个音乐版权法案的联席署名议员，而欠下凯雷集团一个人情。」 「你不会欠凯雷集团人情的，易。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跟鲁宾斯坦握手的机会，仅此而已。至于他怎么跟鲁宾斯坦达成交易，要在北圣地亚哥给凯雷集团让渡什么利益，最终由哪些民主党大佬出面帮他摆平纷争，都与我们无关。」 「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做生意的机会，对吗？」 「是的，只提供一个机会。跟音乐现代化法案无关的政治活动，我们目前尽量少接触为妙。」 「这样一来，我欠鲁宾斯坦的人情，最多是华盛顿纪念碑募款晚宴一张plusone的邀请函。说不定他还会感谢我，帮他找到了又一个国会山的提线木偶。」 「that’sthespirit，yi。伊萨也会非常感谢你的，只要我们的修改意见不太过火，11月当选之后，他的草案里应该能够帮我们加上一些，让音乐版权收购变得更有利可图的条件」 「棒极了。那么，接下来，8月12日抵达纽约之后，我们还要做些什么？我不喝酒，没办法一整晚都在卡莱尔酒店抿newyorksour。」 「不会让你在纽约太寂寞的，民主党的杰里-纳德勒，和共和党的约瑟夫-克劳利，都在那里。」 「12号到了纽约，我们先从最容易搞定的那个人开始。」 「正午十二点，西57街，您的公寓楼下，俄罗斯茶室，一张四人桌。」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疯狂八月（中） 「约瑟夫-克劳利，1999年以来，一直担任纽约州第14国会选区的众议员……」 「第14选区……代表布朗克斯中部，和皇后区北部？拉丁裔的聚居区？」 「从2012年开始重新划分选区之后是这样的，在这之前，第14选区包含皇后区和曼哈顿东部。」 「所以克劳利之前在上东区运作？」 「没有，重新划区之前，他都在第7选区竞选，跟现在的第14选区范围基本重合。克劳利出生于皇后区，在当地社区中很有影响力，所以不管选区如何变更，民主党都让他负责皇后区与布朗克斯的竞选。」 「真是奇妙，一个爱尔兰裔，居然能在拉丁裔社区里混得这么好。」 「因为这里的拉丁裔只支持民主党，其他少数族裔也是。不管民主党派谁，支持率起码都在70%以上。2012年，约瑟夫-克劳利的最终得票率是83.2%，没有比这更一边倒的选举了。」 「所以，哪怕不搞竞选活动，他的位置也非常稳固。」 「yep。」 「这意味着，他比其他议员，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中选之后的立法议程……和他想获得的交换条件。」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他会胜选，包括竞争对手弗兰克-j-斯波托诺，和他自己。」 「到了这一步，这个男人必然有更高的政治追求。」 「让我们看看他想要达成什么目标，用什么方式完成吧……我听说，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另一场公众看不到的选举。」 “纽约市拥有世界上最大、最有影响力的音乐生态系统之一，提供着近60000个就业岗位，每年光是工资总额就约50亿美元，经济总产值更是能达到210亿美元。” 坐在俄罗斯茶室标志性的红色u型真皮沙发上，约瑟夫-克劳利挥舞着餐叉，侃侃而谈，他声音低沉沙哑，语速极快，但发音却无比标准，没有任何口音，若是闭上眼睛，韩易甚至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msnbc的演播室，正在接受某位训练有素的新闻主播的专访。 约瑟夫-克劳利、乔丹-布罗姆利和韩易三人的午餐地点，于1927年由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团创立，从stolichnaya苏联红伏特加，到经过里海盐师处理的混合鲟鱼鱼子酱，再到著名的rtr俄式罗宋汤，89年以来，俄罗斯茶室一直是纽约最负盛名的高档餐厅。 不管是造访纽约的名流，还是住在本地的富豪，都经常出入于此。萨尔瓦多-达利与簇拥着他的艺术品经纪人、弗兰克-辛纳屈跟芝加哥犯罪集团老大山姆-吉安卡纳、伦纳德-伯恩斯坦与他的作曲家好友阿隆-科普兰……俄罗斯茶室的星光实在太过璀璨，以至于那些想要宴请合作伙伴的上东区巨贾，都会下意识地把这里作为首选地。 一个到处都是名流的地方，更能掩人耳目。 韩易和约瑟夫-克劳利就是教科书式的范例，来自异国的亿万富豪与深耕纽约的公众人物把酒言欢，这样的情景，俄罗斯茶室的侍者每天都能看到十好几回。 午餐时间，人声鼎沸，宾客往来如织，三人坐在室内东南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卡座里，神色如常地低声交谈。 “但这6万名从业人员里，并不只有住在翠贝卡或者上西区的摇滚明星。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其实都是普通人，住在房价高企的纽约少数几处租金没那么夸张的街区，而我，正好代表着这些街区的福祉。” 约瑟夫-克劳利扶了扶眼镜，义正辞严地说道。 “布朗克斯、皇后区，住在这里的音乐人，给全美国乃至全世界带来了美妙的旋律，丰富了这个时代的底色。如此伟大的贡献，却没有获得同等的回报。这就是我希望soundexchange能够让幕后的工作人员，不管是制作人还是声音工程师，获得一部分录音版税的主要原因。” “大概是百分之多少呢，克劳利议员？”乔丹-布罗姆利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银戒，试探性地问道。 “还没有最终确定，但我的想法，是整体版税的2%到4%之间。”约瑟夫清清嗓子，试图让沙哑的声线变得更加清晰有力一些，“虽然不多，但相比起之前绝大部分声音工程师完全拿不到版税的情况来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几百美元也好，几十美元也好，总能帮助他们在这座城市生活得更好。” “不仅是这座城市，克劳利议员，您的草案，会让美国境内的每一位音乐艺术家都因此受益，不管他们住在布朗克斯还是圣莫妮卡。” 说到这里，韩易低下头，拨弄起餐盘里的皮罗什基馅饼，语气看似漫不经心。 “我们可以怎样去协助这一善举呢？也许……可以在布朗克斯或者皇后区设立一个纽约办公室，专门处理全国范围内的幕后制作团队版税结算？这样不仅能吸引更多的音乐制作人定居曼哈顿东岸，也能在选区内创造不少工作机会吧？” “这是个好主意。” 约瑟夫喝了口汤，看了看韩易，不咸不淡地说道。 “不过……soundexchange是隶属于美国国会，由国会图书馆馆长指定的数字表演版税收取组织，跟bmi和ascap有所不同。虽然都是非营利性的组织，但soundexchange直接接受政府管辖，组织架构包括董事会构成都是行政端来指派的。想让这种组织离开dc，在其他城市建立分部，负责明明可以在首都完成的任务……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什么布朗克斯可以拿到这种机会，圣莫妮卡或者南海滩拿不到呢？把官方组织往大城市里放，很容易产生这种争议。” “我代表我自己的选区，但同时也对美国的整体利益负有责任。” 约瑟夫-克劳利冠冕堂皇的大词一套接着一套，找的理由听上去无比光鲜而正直，但韩易很清楚，这位国会议员，只不过是对这种蝇头小利不感兴趣而已。 反正不管怎么摆烂，都能在第14国会选区拿到70%以上的选票，那为什么还要给选区里的居民谋福利？ 给社群创造更多的工作，把得票率从70%提升到80%，有什么意义吗？ 约瑟夫-克劳利的野心，早就不在皇后区了。 「所以，克劳利在乎的是哪场选举？」 「众议院民主党党团的选举。每届国会举行第一次会议之前，民主党党团都要召集全体民主党众议员，选出新的领导层。」 「每个民主党议员？」 「是的，每一个。包括波多黎各常驻专员，美属萨摩亚，哥伦比亚特区，关岛、北马里亚纳群岛和维尔京群岛的民主党代表，都会自动成为民主党党员的成员，不管你是否愿意加入。」 「那么……党团里，有哪些能吸引克劳利的重要职位？」 「党团每届要更换九到十一个职位。众议院党领袖、众议院党鞭、党团主席、党团副主席、民主党国会竞选委员会主席、四位民主党政策和传播委员会联合主席、一位党团领导代表，和一位新生领导代表。如果当届国会民主党是多数党，那么还要选出众议院议长与议长助理。」 「除了党团领导代表需要五届任期以下的议员担任，新生领导代表只接受第一次进入国会的新人竞选之外，约瑟夫-克劳利符合其他所有职务的要求。易，你觉得他会想要哪个位置？」 「不可能是党领袖，只要南希还在，就轮不到其他人，除非她自己主动退下来。党领袖连任，她用得顺手的党鞭斯坦尼-霍耶也不会走……克劳利想再进一步，最好的位置就是党团主席。没看错的话……党团主席应该是每两届要换一次，今年正好该换了。」 「也不一定，每届换一个的例子也有……但我想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易，党团主席，是最适合克劳利的位置。」 「这种党内事务，不公开投票的流程，我们应该怎么帮助他，让他心生感激？」 「直接帮助肯定做不到，但是，我们可以帮他完成他倡导的政纲，出台他推动的法案，或者简单一点，给他一笔用于党内活动的资金。」 「这种事情，不能通过superpac吧？」 「是不需要通过superpac，克劳利议员请同僚吃吃饭叙叙旧，关心关心新议员的生活，而且是在党内，跟竞选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对啊，soundexchange要留在华盛顿不会让人生疑，这一点我倒是忽略了。”韩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侧身看向乔丹-布罗姆利，一副真诚求教的样子，“乔丹，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么帮到克劳利议员呢？” “音乐版权法案这个东西，虽然反对的声音不大，但很多人其实持漠不关心的态度，特别是那些来自娱乐产业欠发达地区的代表议员。阿肯色、蒙大拿、北达科他，他们很难提起兴趣，也不易形成推动方案通过的支持力量。” “这就是我们目前面临的困难。”听到乔丹-布罗姆利话语中点明的方向，约瑟夫-克劳利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将身子扳正了些，“音乐方面的改革法案之所以难以推进，其实跟党派斗争关系不大，纯粹是中西部地区和南部地区的代表认为，国会有更多迫在眉睫的议题需要先顾及而已。” “改变认知，不光要在公众层面，更首先要从国会山内部做起。”韩易补充道。 “非常正确。” “那我想我们找到帮助克劳利议员的方法了，乔丹。”韩易抿嘴微笑，轻声说道，“我们必须得不遗余力地支持克劳利议员在党内增强版权议题的认知度，并且提高他的支持度。” “那是自然的。”乔丹-布罗姆利掸掸大腿上不存在的灰尘，“这种二十年一度的法律革新，得由能力和地位兼具的代表推动，缺一不可。” 约瑟夫-克劳利没有回答乔丹-布罗姆利愈发明显的提议，前者吸吸鼻子，将餐叉平放在瓷盘上，双手交叠置于下颔前，沉默地看着坐在方桌对面和身侧的二人。 “什么样的地位，乔丹？” “党内前三。” “如何做到这一点？” “换届选举明年圣诞假……噢不，冬假之后正式启动。” “需要多少资金，才能争取到竞争优势呢？” “很难说，需要说服的人不同，硬性和软性支出都会发生变化。” 韩易和乔丹-布罗姆利一唱一和，把原本需要约瑟夫-克劳利亲口询问，会让这位老民主党感觉有些不适的问题，都用这种方式将答案为他铺陈开来。 “那，不然直接动用我放在你们那边的宣传账户？” “这是个好主意！” 乔丹“认真思索”了一番，很是振奋地应承道。 “克劳利议员，为了这次音乐版权法案的通过，韩先生在马纳特娱乐的政府事务与宣传账户里存放了五十万美元的专项资金。到时候，您那边如果在党内有类似的宣讲活动，一对多也好，一对一也好，我相信韩先生会很愿意负担这些成本的。” “乐意之至。”韩易笑道，“任何能够帮助音乐行业继续保持健康发展态势的事情，我都愿意做。” “这种健康发展……” 约瑟夫-克劳利忽略了那些关于账户和资金的话题，作为政治人物，在外面跟国会山之外的人吃饭，很多事情听着就行，后续自然会有议员办公室的人跟进处理。 而且对方也相当懂行，知道以他的身份，应该离金钱越远越好。许承诺的事情，克劳利来做，具体买单的工作就由马纳特娱乐负责。反正从知名律所的宣传账户里，拨出一点款项给某位议员做版权法的宣讲活动，这种谨慎的操作，哪怕摊开来放到华盛顿邮报上讲，都找不出半点问题。 “是指什么呢？” “就是能让行业内的每一类公司，不管是环球、索尼、华纳，还是规模较小的初创公司，都能享受到红利的发展模式。” “那么法案里。”约瑟夫-克劳利的指腹按在光滑的深色实木桌上，“有哪些地方会看起来比较偏袒前者吗？” “目前来看，没有。”韩易摇摇头，“帮助音乐制作人，是一件人人都支持的大好事。” “只不过，就一处变化，估计很难形成一个完整的综合性改革案。”乔丹-布罗姆利接过话头，“目前据我们所知，国会里有三四个小组在做音乐版权法方面的提案。现在虽然还没看到这样的苗头，但未来肯定会有人牵头把这些提案整合到一起，融合成我们这个时代的数字千年法案。” “到时候，几个议员的联席会议，人人都有投票权。我们只希望，事情到了那个地步，法案不会被大型集团的利益所绑架，这就足够了。” “明白，立法者当然要秉持公正。” 这是约瑟夫-克劳利今天第一次露齿微笑，他终于理解了瀚音乐的真实意图：现阶段不需要他出手，法案最终组合成型的时候，再争取他的那一票就好。 这样说来，他们应该也要去搞定正在往同一方向努力的其他议员才对。 “既然你们对音乐版权方面的议题感兴趣……” 约瑟夫脱下外套，放在座位一侧，一个熟悉的名字很快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有见过杰里-纳德勒吗？” “还没有。”韩易诚恳回答，“今晚要去卡莱尔酒店参加慈善晚宴，希望到时候能跟纳德勒议员交流一下。” “那太好了，我晚上也会在那里。” 约瑟夫-克劳利拍了拍掌。 “不必担心，先生们。” “今晚，由我来做你们的介绍人。”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疯狂八月（下） 「现在，话题来到真正的大人物身上，杰里-纳德勒。」 「我能理解达雷尔-伊萨在他面前相形见绌，但约瑟夫-克劳利不是已经有资格竞争党团主席了吗？上个世纪就是国会议员，地位应该不会比杰里-纳德勒更低。」 「嗯，克劳利也许在民主党全国总部有些能量，但在……我们身处的现实世界里，杰里-纳德勒才是每个人都想要结交的政客。」 「enlightenme。」 「约瑟夫-克劳利在皇后区和布朗克斯为非法移民的权益大声疾呼，而杰里-纳德勒，他的纽约第10国会选区，是除了纽约第13国会选区之外，全国范围内面积第二小的选区。但从经济重要性来说，却是全国排名第一的选区。因为，整个曼哈顿西侧，从上西区到炮台公园。切尔西、格林威治村、地狱厨房、华尔街，自由女神像、纽约证券交易所、帝国大厦、布鲁克林大桥、中央公园、旧的世贸大厦，见鬼，甚至新的世贸大厦，美国几乎所有全球知名的地标，都是由他代表。」 「哇噢。」 「是的，易，哇噢。从1993年开始，他就是华尔街与国会山最稳定的传声筒之一，也许没有之一。他的身高也许只比演讲台高一个头，但他的政经影响力，却比纽约任何一栋建筑都要高。」 「他有哪些盟友？」 「所有不是他敌人的人。听起来很滑稽，我知道，但仔细品味这句话，你就能体会到他的强大。」 「听起来，似乎所有与蓝色站在一边的人，都有求于他。」 「或多或少是这样的。易，约瑟夫-克劳利想竞选的党团主席，算是民主党在众议院的第四号人物，能做的事情，不过是制定并主持每周党团会议，和其他官方活动而已。离开蓝色过道，几乎谈不上有任何影响力。」 「而纳德勒不一样。」 「天壤之别。他是众议院司法委员会的资深成员，2007年的弹劾案，就是由纳德勒主导。最后，也是纳德勒以总统任期还有一年，弹劾已无必要为由，没有安排听证会。能够顶住党内压力，取消弹劾，一方面说明他在民主党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也能看出，他在对面肯定拿到了不少隐性的好处。」 「他想推动的法案，那之后应该没有过不去的吧。」 「倒也不尽然，因为他在推动的改革，都是民主党一侧最激进的议题。联邦范围内的同性婚姻合法化、堕胎合法化、绿植合法化、伊朗核协议……很多法案，不一定要在国会获得通过，但只有他加入，才能帮助民主党把法案拿到大会上广泛讨论，在全国范围内获得好名声。」 「我明白，有些法案不需要通过。它们在众议院里存在的时间越久，争辩得越久，对某个党派就越有利。」 「是这样的。除了法案之外，纳德勒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政治资产，是他对现任总统的支持。可以说，他是党内最早发声支持选出史上第一位非裔总统的人。因此，他与巴拉克和米歇尔的关系非常好，只要到纽约，必然会跟他见面，很多联邦范围内的大事也要跟他磋商。艺术党团、进步党团、亚裔与太平洋岛民党团、全民医保党团、众议院支持堕胎权党团，跟这五个党团有关的议题，纳德勒都有关键一票。特别是最后两个，纳德勒为obamacare的通过出了大力气，堕胎权法案也是因为有他，才能拖到现在而不被党内的反对声浪吞噬。」 「他听起来像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派的政客。」 「自由也有代价，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在政治光谱上如此偏左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能拥有这样的特权吗？」 「因为他在纽约，因为他是犹太人。」 「非常直率……但，是的。而且他不是一般的犹太人，他是国会里唯一一个接受犹太学院教育的犹太人。除此之外，史岱文森高中毕业，哥伦比亚大学本科。一边在纽约州议会任职，一边拿到福特汉姆法学院法学博士。他是犹太裔，纽约人，特别是犹太裔纽约人认可的黄金男孩，再加上他的进步政见，在这座城市里，他完全没有挑战者。」 「他就是媒体所说的那种终身制议员。」 「没错，所以，音乐现代化法案，想要关注和声量，并最终获得通过，他是必须争取的旗帜人物。由他来带领民主党这一侧的力量进行整合，最为适宜。」 “那我们用什么作为筹码来吸引他呢？” “这是个好问题。” 乔丹-布罗姆利随手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上取了一杯马提尼，抿了一口，低声说道。 “你觉得他缺什么？” “说实话，我想不出来，我的意思是，看看他。” 韩易舒展左臂，指向站在贝梅尔曼斯酒吧那幅路德威-白蒙画作前的杰里-纳德勒，他正与数位衣着精致得体，看起来就与权势和金钱联系紧密的白人男性眉飞色舞地交谈着。 虽然身形矮小而肥胖，腰围摊开来感觉比身高还长，但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杰里-纳德勒，有一股超越生理限制的强大气场。 “我相信，跟他交谈的那些绅士，应该都来头不小吧。” “差不多吧。站在最左边那个，戴琥珀色树脂眼镜的白发老头，是伊斯雷尔-英格兰德。” “为什么这个名字我感觉这么熟悉？” “也许是因为他的名字里一次性带了两个国家，也许是因为他是华尔街排名前五的对冲基金千禧管理的创始人，又或许是因为他买下了法兰西共和国在纽约的领事官邸当自己的住处，三种原因都有可能。” “对我来说，必然是第一种原因。” “永远如此谦虚，易。”乔丹-布罗姆利笑意吟吟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定你的家族也有财富在他们那里托管，只是你忘记了而已。” “我不知道，也许吧。” 韩易耸耸肩，祂们会往哪里藏钱，他确实不太清楚，只知道每次发现都有惊喜。 “其他人呢？” “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但离他最近的那个，埃里克-施奈德曼，纽约州总检察长。啊，还有那个，正在搓脸的那个，看到了吗？那张大长脸。约翰-塞恩，现任cit集团的ceo，原来是高盛的总裁、纽约证券交易所的ceo，但不管履历上有多少辉煌成就，人们只会记得他是美林最后一任首席执行官……可怜的倒霉蛋。” “哪方面倒霉了？我读到过写他的文章，2007年就拿8700万美元的年薪了。” “这份年薪，他本来可以在美林安安静静地再拿十年，但因为美林倒闭，他必须得出来接受安德鲁-科莫的传票，接受一下《马丁法案》的刑事诈欺罪调查。” “这不就是走走过场的事吗？” “走过场也很累的。”乔丹-布罗姆利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没人在特别留意他们的对话之后，才嗤笑两声。 “说回正题，乔丹，既然纳德勒身边全都是这种级别的人物，他还有什么东西是完不成办不到的呢？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为他提供的资源？” “这也是这几天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我想，我们可能没办法用固有的思维来处理与纳德勒之间的关系，既然不能让他欠我们的人情，那能否……” 说到这里，乔丹-布罗姆利忽然神情一滞，飞快换上了一副公式化的微笑。 “等会儿再说，伊萨回来了。”轻声提醒后，乔丹迅速切换话题，“九月的游艇展，你订好房间了吗，易？” “订好了。”韩易对所谓的游艇展一头雾水，但仍然配合着乔丹-布罗姆利演了下去，因为他能感觉到，达雷尔-伊萨正自他身后朝二人快步走来。 “不是蒙特卡洛吧？” “不是。”韩易恍然大悟，乔丹所说的，原来是摩纳哥每年九月举办的游艇展，专注于展示长度超过二十米的超级游艇。每年那个时候，不管有没有新游艇的购置计划，顶级富豪们都会齐聚赫库勒斯港，欢度他们永远不会结束的假期。 亿万富豪与他的法律顾问，一边等宴会伙伴，一边闲聊豪华游艇和度假计划，而不是怎么样操控国会山的重要人物，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 “抱歉，久等了，先生们。” 回到二人身边的达雷尔-伊萨头发贴合得一丝不苟，鼻尖甚至还挂着一滴水珠，很明显，刚才告辞去盥洗室，是为了用冷水给自己振作精神。 虽然在华盛顿也有类似的活动，但作为身价九位数的北加州富商，来到这种十位数起步，十一位数都不算稀奇，为国家首都历史地标募款的上东区慈善晚宴，难免还是会感到有些紧张。 拥有财富，才更敬畏金钱的力量。 若是抛开国会议员的身份，达雷尔-伊萨在商业世界数十年来积累的全部资产，都不够伊斯雷尔-英格兰德正儿八经地看他一眼。 “没关系。”乔丹冲他微微颔首，“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收拢西装下摆，达雷尔-伊萨跟在韩易与乔丹-布罗姆利身后，朝贝梅尔曼斯酒吧的另一侧走去。 为了今天的募款晚宴，策划人大卫-鲁宾斯坦将卡莱尔酒店几乎所有的公共空间全数包下。在由著名室内设计师斯科特-萨尔瓦多修复的卡莱尔餐厅提供正餐，随餐竞拍一些名流的小玩意，最后一道甜品享用完毕，宾客移步蒂埃里-迪斯庞操刀设计的贝梅尔曼斯酒吧，进入自由捐赠的酒会环节。 威尼斯石膏墙、黑漆镶板、金箔与手工蚀刻的装饰艺术风格壁画、灵感源自于中央公园的各色艺术装置，由鲁宾斯坦亲手挑选的宾客名单熠熠生辉，皆是上东区显赫的名流望族。他们用指尖优雅地拈着鸡尾酒杯，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社交圈内，畅谈今年温布尔顿网球公开赛的趣事，去年在伦敦艺术展上买到的名画，以及明年该提早多久出发前往圣巴斯，方能减轻旅途中的拥堵和疲惫。 2016年8月12日晚的曼哈顿，再也没有比此刻的贝梅尔曼斯酒吧，更奢靡、更尊荣的地方了。 “大卫。” 站在一旁静静等待大卫-鲁宾斯坦与纽约市警察部门主管，即将升任纽约市警察局局长的詹姆斯-奥尼尔寒暄结束，目送后者离去，韩易才道出这声问候。 “啊，易，晚上好！” 看到韩易，大卫-鲁宾斯坦的笑容瞬间舒展了几分。他朝韩易伸出厚实的大手，有力交握。 “我刚想来找你。抱歉，宾客太多，得一一问候。策划一场派对，就是这个环节最劳神。” “完全理解，所以我才会等到你空闲一些再过来。”韩易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来，放进裤兜里，攥紧又张开地放松着筋骨，他实在是不太喜欢这种非要比谁更用劲的社交礼仪，“今晚的募捐效果如何？” “很成功。”大卫-鲁宾斯坦扶了扶镜架，笑道，“纪念碑修缮总共需要一千万美元，今晚差不多筹集到了百分之八十，剩余部分我来承担就好。” 话及此处，鲁宾斯坦将手放在韩易肩头，姿态相当亲热。 “还得感谢你慷慨出资，我们才能顺利达成目标。那套摄影集，我挂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最终竞拍成功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大卫-鲁宾斯坦所说的，是他为这次慈善晚宴捐出的众多藏品之一，曾经由华国研究基金会、美国华美协进社与史密森学会共同持有的，美国社会学家悉尼-甘博1917年至1927年在华国进行社会调查时拍摄的原片。 看到这套摄影作品的那一刻，韩易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吸引力，没有什么，比百年前积贫积弱的北平街景更能勾起韩易的爱国之情，更能引发他对翻天覆地的那一系列变迁的慨叹与感激。 募款晚宴上，最多的就是首饰珠宝，但不会有人在这种半政府性质，一边要慷慨解囊，一边还要注意观瞻，连着装规格都是黑领带而不是白领带的场合，掏出压箱底的宝贝。那些拍品确实都属于精致珠宝的范畴，但远远不及他给小如和宥真赠送的高定“见面礼”。 因此，不管从藏品的象征意义，还是韩易感受到的正面情绪来看，悉尼-甘博的摄影集，都是不二之选。 最终，韩易以106000美元的价格，拿下32张百年前的原片。这笔以慈善为缘由的消费，所创造的返还比例也没有令他失望。159000美元直接汇入大通的现金账户，让韩易心情很是舒畅。 总额不多，但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未来，这种能使自己产生强烈共鸣的艺术藏品，也是一类不错的投资标的。 刚才自己身边那些人在讨论的艺术展……十月份，在哪座城市来着？ “应该感谢你才对，大卫，能够拥有这种意义非凡的藏品，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 有外人在场，或者说在场的全部都是外人，韩易将这个与华国有关的话题囫囵了过去。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今天与我一道来参加晚宴的两位同伴。” “马纳特娱乐，乔丹-布罗姆利，瀚音乐的法律总顾问。” “你好，鲁宾斯坦先生。”乔丹微微欠身，“久仰盛名。” “我也是，布罗姆利先生。”大卫-鲁宾斯坦的语气礼貌而亲切，“好好照顾和保护我们的小伙子，he’sgoingsomewhere。” “hesureis。”乔丹语调谦和，“他对音乐行业的洞察力简直无人能及，对于他未来能够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我充满期待。” “易的发展，跟我们这些与他同行的伙伴脱不开干系，我们也得一起好好努力才行。” “我会尽全力的。” 一个是华尔街站在顶峰的商界大佬，一个是好莱坞名头响亮的律政精英，两个人精一唱一和，把他们的共同好友韩易捧到了天上去。 轻飘飘的话，换不了几两钱，但落在合适的人耳朵里，却能抵过千金。社交场合上，让自己的合作伙伴看起来光鲜，永远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这个道理，鲁宾斯坦和布罗姆利都明白。 谁是合适的人？ 当然不是韩易自己，而是站在谈话圈内，今晚带着任务而来的达雷尔-伊萨。 他的情况，韩易有提前跟大卫-鲁宾斯坦知会过，后者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隐晦而巧妙地拿捏住这位共和党议员。 “别再拿我开玩笑了，今天我们可是有贵客到访。”听起来很谦虚，但字里行间，韩易已经顺杆爬，把自己划到了宴会主人的位置上，在这场谈话里，瞬间分出了他与达雷尔-伊萨的主客关系。 “达雷尔-伊萨议员，来自加州第49国会选区。” “伊萨议员。”大卫-鲁宾斯坦的笑容回到了平日双唇紧抿，仅勾起似有若无一丝弧度的内敛。作为亿万富豪界更倾向于支持民主党的少数派，在这样一场以民主党政客为主的慈善晚宴上，大卫-鲁宾斯坦只会对来访的达雷尔-伊萨展现出基本的礼节，“很高兴认识你。” “鲁宾斯坦先生。”达雷尔-伊萨抹了抹鬓角一丝不苟的短发，朝鲁宾斯坦伸出手，“我们……之前在dc见过一次。” “噢，是吗？抱歉，我这两年记性不太好……在哪个场合？” “去年四月，您在托马斯-杰弗逊基金会的捐款仪式。” “啊，明白了。” 大卫-鲁宾斯坦的表情变化把握得很好，他让每个人都能从他扬起下巴，迟疑片刻再重重点头的动作中判断出，他完全不记得那天有达雷尔-伊萨这个人存在。 没错，也许全美国只有535个众议员，每一位都是普通人眼中的国会山精英。 但与此同时，全世界，只有一个大卫-鲁宾斯坦。 在接受达雷尔-伊萨的求助之前，大卫-鲁宾斯坦希望前者能搞清楚这一点。 一如向教父求助的博纳塞拉。 “不管怎么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伊萨议员。易之前跟我简单地提过一点你的苦衷，在我看来……没问题，都是小问题，知道吗？但今晚不是说话的时候，明天你还在曼哈顿的话，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吧，我们看看……看看能怎么帮你消除误会，好吗？” 说到这里，大卫-鲁宾斯坦向前跨了半步，将手压在达雷尔-伊萨肩头。 “我们不应该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就断送一位优秀公仆的前程。” 鲁宾斯坦这一席话，以看似平和的方式，送出了达雷尔-伊萨根本招架不住的压迫与威胁。但达雷尔-伊萨根本找不到任何反击的方式，本来就是他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主动找到鲁宾斯坦帮忙，任他拿捏是必然的事情。 更何况，如果得罪了大卫-鲁宾斯坦，这位华尔街巨鳄都不需要自己动手，稍微拨一点款给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让他们多关注一下加州第49选区的选情，他本就险象环生的支持率，可能就直接到了末路。 约瑟夫-克劳利这种每次选举都能拿到七成选票的铁饭碗不怕类似的威胁，不代表他达雷尔-伊萨不怕。 8月初，538的民调显示，他在选区内的支持率，仅有50.2%。 对手道格-阿普尔盖特，46.5%。 在这个平均每届总票数16-17万张的选区，也就是6000来张票的差别。 “好的，鲁宾斯坦先生。” 勉强露出一个褶皱深深的笑容，达雷尔-伊萨决心将自己卖给恶魔。 “那明天的话，您多久……” “大卫。” 达雷尔-伊萨对会面时间的问询还未出口，耳畔便传来了一道带着浓重鼻音的纽约腔英语。 他转过头，一两秒之后将视线向下移了一些，看着这位能唤起人们对乔治-科斯坦萨回忆的矮胖男人。 杰里-纳德勒拖着沉重的身躯，穿越整个贝梅尔曼斯酒吧，来到大卫-鲁宾斯坦身前。 身后，跟着因为看到韩易与鲁宾斯坦谈笑风生，而有些愕然的约瑟夫-克劳利。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行业垄断与自由竞争 “杰里！” 大卫-鲁宾斯坦略微俯低身子，拥抱杰里-纳德勒，并在对方耳侧亲吻的动作，让韩易有种意大利黑手党家族碰头的既视感。 “很高兴见到你，老朋友。” 说到这里，鲁宾斯坦转过脑袋，看向韩易，笑道。 “易，这位是曼哈顿下城唯一的、永恒的纳德勒议员。他在众议院工作的时间实在太长，据说甚至认识每一位国父。” “胡说，你见过的市场波动，比我开过的国会会议还要多。”杰里-纳德勒拍拍大卫-鲁宾斯坦的手背，咧嘴大笑，“跟你叙旧总是很高兴……大卫，伱应该认识约瑟夫。” 杰里-纳德勒吃力地挪动身子，为跟在身后的约瑟夫-克劳利腾出空间。 “当然认识，我们也是老朋友了。别来无恙，乔。” 大卫-鲁宾斯坦扶着约瑟夫-克劳利的肩膀，语气依然亲切，但不难看出，他对杰里-纳德勒和约瑟夫-克劳利的态度差别。前者与他的联结，明显要更紧密一些。 “让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也许是我最年轻的合作伙伴，韩易。”轻推韩易的脊背，大卫-鲁宾斯坦将他往前带了一步。凯雷集团掌门人对这位华裔富豪的尊重和提携体现在方方面面，包括跟议员们介绍他的时候，都是按照华国人的习惯先姓后名。 “你好，韩先生。” “非常高兴认识你，纳德勒先生。” 与杰里-纳德勒握过手，韩易将视线转向约瑟夫-克劳利。都是聪明人，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双方便确认了他们接下来应该展现出的关系。 “乔，晚上好。” “晚上好，易。”约瑟夫-克劳利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晚上没能跟你同桌就餐，真是遗憾。” 是的，韩易和约瑟夫-克劳利达成的共识，就是坦诚他们已经在这场募款晚宴之前先行见过一次面。 杰里-纳德勒是瞒不住的，俄罗斯茶室的午餐之后，约瑟夫-克劳利自告奋勇地要为韩易与纳德勒牵线搭桥，而韩易并没有拒绝这一提议。虽然他知道，大卫-鲁宾斯坦能够更有效地帮他建立与杰里-纳德勒之间的关系，但多一个介绍人，不仅能让纳德勒对他更加重视，也能隐晦地向这位纽约第10国会选区的议员先生宣示他拥有的人脉网络与社会力量。 就像当时初次与乔丹-布罗姆利见面一样，韩易喜欢多管齐下，让潜在合作方以最直观的方式，感受到他的权势与诚意。 与此同时，虽然韩易不希望大卫-鲁宾斯坦过度介入他的未来规划，但毕竟平台需要对方提供，跟纳德勒的交往也要鲁宾斯坦从中协调方显顺畅。最关键的是，韩易与达雷尔-伊萨利益交换的核心，就是为后者引荐大卫-鲁宾斯坦。再是愚笨之人，亦能猜出韩易的意图，遑论鲁宾斯坦这种纵横政商两界数十年的老狐狸。 既然瞒不住，那就干脆大大方方地和盘托出，以坦率的形象示人，让合作伙伴挑不出毛病，也不会因为刻意隐瞒而心生疑窦，以为韩易在策划什么不得了的惊天计划，从而萌发出横插一杠的兴趣。 毕竟，说到底，韩易并不是在酝酿一场颠覆行业秩序的阴谋。他想做的，仅仅是在未来起码十年时间里，最重要的音乐版权法案通过之前，在文本里占有一席之地而已。 目的单纯，更要光明磊落。 “看样子你们之间已经很熟悉了。”鲁宾斯坦取下眼镜，掏出绸布擦拭，笑意一如既往的温和。 “是的，我今天中午拜访了克劳利议员，表达了我对soundexchange机构改革和版权法更新的支持……事实上，我接触伊萨议员，以及请你帮忙引荐纳德勒议员，都是出于这个动机。” 韩易直白的陈述，让谈话圈内安静了片刻。杰里-纳德勒与约瑟夫-克劳利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外党的达雷尔-伊萨，猜测除了韩易之外，他是受谁之托，才会着手音乐版权法革新方案的起草。两人很清楚，这个时候才入场的韩易，绝对不是共和党那端的发起人。 而达雷尔-伊萨，虽然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但揣测的视线也在纳德勒和克劳利二人之间来回调转。相比起纽约市的两位议员，达雷尔-伊萨看到的，更多是整合的机会。 委托大卫-鲁宾斯坦讲和，是他扭转颓势的其中一个手段，但绝不是唯一一个。毕竟，鲁宾斯坦想要的交换条件，他猜都猜得出来——作为过道那段的红方议员，在关键议题上不做阻拦，情况允许的情况下，甚至还要为民主党输送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伊萨明白，以鲁宾斯坦的级别而论，他在共和党内绝不会只有一个眼线，更不会让他的棋子做什么过分危及自身的事情。但凡事务行谨慎，再小的窥探，曝光在报章媒体上也会断送他的整个政治生涯。 所以，除了鲁宾斯坦之外，他还得为自己在民主党内留个后手。现在看来，杰里-纳德勒和约瑟夫-克劳利，也许可以通过这部法案，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合作者。 如果不能跟巴拉克和乔这条线讲和，那就换个思路，笼络民主党内他们惹不起，或者不想去惹的权势议员，跟他们展开跨党派合作。不管这两个人未来想当党团主席、党鞭还是司法委员会主席，有一个像达雷尔-伊萨这样不起眼的暗着藏匿在国会山南翼的议会大厅里，可以在关键时刻搅动风云，便能对他们关心的议程和利益起到有效的推动作用。 与此同时，达雷尔-伊萨也能凭借着这条红蓝两色的沟通管道，在国会山站稳脚跟，甚至成为杰里-纳德勒这样的“终身制议员”。 白宫里坐着的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也好，是第一位拍过真人秀的总统也罢，在党争愈发激烈，从华盛顿蔓延到纽约再传染至洛杉矶，就连流行文化和娱乐媒介都在鼓吹极端思潮的2010年代，能够通过一部民主党和共和党都能达成一致的法案，与对手党派的权势人物光明正大地展开合作，并以此为基础夯实自己的政治地位。这种机会，极为难得。 “纳德勒议员、克劳利议员，很高兴见到你们。” 心念转动间，达雷尔-伊萨主动出击。 “能够与立法端两位资深的前辈关心同一个议题，我倍感荣幸。虽然我们的党派在很多问题上有歧见，但我相信，促进版权法的进一步完善，这种会为美国人民无差别带来福祉的事情，应该是所有人的共识。” “说得没错，伊萨议员。” 约瑟夫-克劳利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鲁宾斯坦和韩易，发现二人神色如常，他才继续开口说道。 “你目前在拟定哪方面的改革草案？” “主要是录音版权方面。”达雷尔-伊萨直言不讳，“为1972年之前的录音版权找到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法。” “很细分但是很准确的方向。” 约瑟夫-克劳利挑挑眉毛，达雷尔-伊萨关注的录音版权，正好是他想要改革的soundexchange负责的领域。两位议员的法案都只专注于单一领域，若是融在一起，内容会更加全面，在国会山获得重视的可能性也会变得更高。 “我的方向是soundexchange，专门分出一部分份额，分配给制作人，类似的机制。” “那我们的提案，确实有许多互补之处。” “等回了华盛顿，我们可以具体聊聊……你呢，杰里，你关注的是哪个领域的改革？”约瑟夫-克劳利抿嘴笑笑，随即将问询的眼神投向杰里-纳德勒。克劳利没有忘记韩易的委托，而且，让这个地位超然的民主党大佬产生兴趣，他的提案才有被整合进最终版本的可能，才能给在他身上耗费了不少精力的利益相关方，一个完满的交代。 “让电台支付机械版税。” 杰里-纳德勒的发言，让约瑟夫-克劳利和达雷尔-伊萨面面相觑，甚至连与音乐产业牵涉不深的大卫-鲁宾斯坦，都玩味地撇了撇嘴。 电台和电视台游说集团的强大，他们每个人都深有体会。杰里-纳德勒选择的这条改革之路，可能二十年之后有戏，但2016年绝对通不过。 果然是民主党里最能拓展立法边界的先锋人物。 所有的硬骨头，都是由他来啃啊。 心里一边这样想着，达雷尔-伊萨一边保持严肃的表情，冲杰里-纳德勒微微颔首。 “非常锐意进取的决策，一部能载入史册的法案里，就得有这种彻底改变行业生态的文字。” “伊萨议员……” 没有正面回答达雷尔-伊萨的奉承，杰里-纳德勒很清楚自己的改革方案几斤几两。跟他最近几年呈递给国会的大多数提案类似，它们跟炮灰没什么两样。 用惊掉人下巴的激进内容刷一刷民主党在公众和金主面前的好感度是一回事，具体哪些条款可以获得通过，又是另一回事。 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态，杰里-纳德勒才接受三大、hfa和mri的游说，漫不经心地开始筹备他的版权法修正草案。他要保证自己的竞选账户资金充足，也要为民主党留住这五个忠实的捐赠者。 但不看好自己准备的提案，并不代表他不希望在新的音乐版权法案里署上自己的名字。 从2015年1月3日开始，即将于2017年1月3日结束的第114届国会，对于民主党议员来说很不友好。虽然参议院共和党以54-44的比例扭转乾坤，大胜民主党成为多数。众议院方面，共和党更是领先民主党60个席位，246-186占据主动权。 奥林-哈奇与米奇-麦康奈尔执掌上院，约翰-博纳与凯文-麦卡锡统御下院，直接卡死了本届政府的所有立法尝试——伊朗核协议，参议院58-42阻挠成功。医疗进步中心的计划生育丑闻，让政府差点关门，到最后一刻才找到妥协办法。2015年6月29日签字通过的tpp贸易协议，是现任总统为数不多的，近两年可以夸耀的成绩，但就算是这份成绩单也有水分。为了安抚共和党建制派，协议做了许多让步，以满足米奇-麦康奈尔和约翰-博纳各自的政治诉求。 不过，目前正在竞选的纽约房地产大亨，已经公开宣布，若是当选，便要立刻退出tpp协议，从而换取工会、茶党和共和党保守派的选票支持。更令人尴尬的是，以马萨诸塞州的参议院伊丽莎白-沃伦，以及参议院少数党领袖哈里-里德为首的民主党自由派，竟然也反对tpp和tpa立法，认为它会像北美自由贸易协定那样，让美国人失去工作。 跛脚总统，是媒体对美国首位非裔美国人总统的戏称。事实上，第113届国会时，虽然参议院仍由民主党掌控，但众议院已经失去了控制。长时间的政治僵局，让那届国会的效率变得无比低下。2013年11月，盖洛普报告国会的支持率仅为9%，是美国建国以来国会支持率的最低记录。这一支持率让许多政治分析人士认为，第113届国会可能是近代历史上最糟糕的一届。n的民调，三分之二的美国人也是这样想的。 第113届国会两年的会议期间，议员们仅颁布了297项新法律，在美国历史上位列倒数第二。第114届国会稍高一些，但也仅有329项新法，历史倒数第三。 具体到杰里-纳德勒身上，本届国会，2616项提出的法案里，只有5项他投赞成票的获得了通过：快被纽约橘子人废除的tpp算一个，众议院开了绿灯但被参议院扼杀在摇篮里的伊朗核协议算一个。还有两项不涉及政治斗争立法，两党一致同意的《进出口银行改革和重新授权法案》，以及爱国者法案的修正案《2015年美国自由法案》。 至于最后一项？ 2015年的联邦政府预算案。 两年时间里，没有一部法案由他牵头或者先期联署，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有没有他都必须得通过的政府预算案，杰里-纳德勒的心情可想而知。 此时的他，迫切需要一部写上他大名的法案获得通过，哪怕不为了选票，也为了他在国会山的威望，为了他记录在册的政绩。 什么样的法案最好通过呢？ 当然是两党都无分歧，不涉及到意识形态的权益保护法。 “我们在国会山共事过很多次了。” 这是杰里-纳德勒向达雷尔-伊萨传递的信号，后者瞬间会意。 “啊，是的，我们是老同事。”达雷尔-伊萨笑意吟吟地向谈话圈里的其他人做着注解，“纳德勒议员和我，都是众议院司法委员会的成员。而且……都在司法委员会下属的法院、知识产权和互联网小组委员会。” “我只是委员会的成员而已，伊萨议员是小组委员会的主席。” “您可不是‘成员而已’，您是小组里唯一一位资深议员。” “没记错的话，哈基姆也在你们的小组委员会里？”约瑟夫-克劳利也加入了二人的对话中，敏锐的政客不需要任何人提点，就能准确推敲出杰里-纳德勒释放的信号，以及达雷尔-伊萨应和的用意。 看到鲁宾斯坦与韩易站在一起谈天说地的那一刻，约瑟夫便已明了，今天中午于俄罗斯茶室中与他共进午餐的这位华裔富豪，在美国的根基，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哪里还轮得到他来介绍杰里-纳德勒，鲁宾斯坦抬抬手，就能帮韩易搞定这件事。 若是单打独斗，约瑟夫-克劳利——至少在音乐现代化法案的推进过程中——只能作为鲁宾斯坦和韩易这些资本家的棋子而存在。 利益？确实有利益。韩易通过马纳特娱乐给他输送党团主席的活动经费固然不错，但一部能够让韩易的音乐集团迅速扩张，最终与三大音乐集团平起平坐的版权法案，难道就只能为约瑟夫-克劳利换来几十万美元？ 约瑟夫-克劳利绝不甘心，所以，他主动提出为韩易引荐杰里-纳德勒，想成为华裔富豪在国会山的首要联络人，以此来换得更多筹码。但有鲁宾斯坦在幕后撑腰的韩易，怎么会需要一个或者两个国会议员来穿针引线呢？ 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怎么做，才能从韩易身上榨取到最多？ 这是克劳利走进这个谈话圈之后，一直在暗自思索的问题。 看样子，杰里-纳德勒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沉稳而老辣的犹太人，也先约瑟夫-克劳利一步找到了答案。 不同的议员，单独的草案，很容易被韩易各个击破。因此，杰里-纳德勒、约瑟夫-克劳利和达雷尔-伊萨此时最需要做的，就是组成利益同盟，并向韩易和鲁宾斯坦宣示他们的利益同盟。三份提案合于一处，那些原本就在背后支持他们的势力，也通过他们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形成合力，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在接下来与韩易的谈判中，索要更多的优惠条件。 之前，是三份提案，搞定一份，韩易就赚一份。 现在，三份提案变成一份，要么全拿，要么就入不了局。 行业垄断与自由竞争，需要消费者付出的代价，不可同日而语。 国会山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连廉价的午餐都没有，小伙子。 想要进入我们的世界，这就是你需要学习的第一课。 约瑟夫-克劳利换上一副悠游自在的神情，目光与韩易交汇。 政客与商人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固定的权力金字塔。 你需要我，我需要你。 某些时候，你占上风。某些时候，我定生死。 都是绝顶的聪明人，稍不留神，局面就会翻转。 糟了。 约瑟夫-克劳利揣摩明白的道理，韩易也在数秒之后悟出了其中的奥妙。 好像……不应该在这个场合，让三位议员提前见面。 百密一疏的失误，不仅让他们有了串联的机会，还把瀚音乐的大致规划与野心，完全曝露在他们面前。 这下，自己要出的血，估计就不止这么一点了。 fuck。 fuck。 fuck。 懊恼的韩易，收敛起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大卫-鲁宾斯坦。 隔着乔丹-布罗姆利，凯雷集团的掌门人耸起肩头，摊开手，给他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看Offer了 “这是个相当棘手的局面，易，我必须得这么说。” 坐在东79街4号的二层会客室里，大卫-鲁宾斯坦正狼吞虎咽地咀嚼着私人厨房为他端来的宵夜——一盘简单的烤奶酪三明治，和一杯助眠的温热牛奶。众所周知，鲁宾斯坦在饮食方面没有什么嗜好，不抽烟，也不喝酒，作为犹太人，还要遵守洁食规定。除此之外，还是一个素食主义者。 几重身份套下来，能留给他享用的美食，也确实不剩多少了。 最初的上东区名流圈，以盎格鲁-萨克逊人为主，随后又加入了不少泛日耳曼圈的德裔富豪，再后来，曾经备受歧视的爱尔兰裔，也在被赐予“高加索人种”身份后跻身塔尖阶层。除了这三个族群之外，1970年代往前，犹太人和所有其他少数族裔仍然被排除在律师、法官、银行和董事会的任何实权职位之外。 美国仍然是一个又一个种族贫民窟的聚集地：意大利人认识意大利人，犹太人认识犹太人，波兰人认识波兰人，爱尔兰人认识爱尔兰人，白人新教徒几乎不知道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存在，而卡博特人只与上帝交谈。 那时，m&a，即并购与收购，还是一个被主流银行家认为低俗而令人厌恶的下贱勾当。白鞋律师事务所与精英投行，虽然能看到m&a业务的前景，但这种违背现有管理层意愿接管公司的举动，与他们从小接受的宗教理念熏陶背道而驰。就像中世纪的商人与律师对有息贷款的看法一样，教会认为放高利贷是一种不圣洁的行为，所以他们宁愿少赚一些，也不愿意进入这种行当。 历史就是这样，以百变的外貌与不变的内核螺旋轮回。中世纪的金融行业，被不在乎什么教会手册的古典犹太人统治。二十世纪后半叶的华尔街，也因为同样的缘由，被奉行马基雅维利主义的现代犹太人所占领。 1980年代开始，华尔街遍地都是犹太领袖的事实已经无须再过多赘述，花旗集团、大通曼哈顿银行、欧文信托公司，这些曾经最种族歧视的金融集团，高层管理人员开始成批量地被犹太人替代。1986年，纽约时报的记者罗伯特-本内特甚至专门写了一篇华尔街的深度报道，以《再也不是wasp的保留地》为题目，揭示了曼哈顿急速变化的生态圈。 当时，犹太人的大举进犯，引起了上东区富豪圈的反感与厌恶。这些自诩为新大陆贵族的盎格鲁-萨克逊人，无法容忍来自波士顿、费城或者威廉斯堡的犹太人，打扰他们在曼哈顿下城豪华总部的花园派对。像罗纳德-佩雷尔曼这种，叼着雪茄，随意吐露着不合语法的野蛮语句，侵略神圣露华浓帝国的犹太富商，是所有想要维护wasp荣光的上东区名流，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罗纳德-佩雷尔曼收购露华浓是在1985年的严冬，而大卫-鲁宾斯坦离开华盛顿，创立凯雷集团则是在1987年的早春。那个时候，犹太人与盎格鲁-萨克逊人对金融秩序的争夺正进入白热化阶段，虽然捆绑了一个出生于马萨诸塞州，自达特茅斯毕业的纯种wasp小威廉-康威做合伙人，但创业早期，大卫-鲁宾斯坦仍然因为他的犹太身份吃尽了苦头。 今晚这样的宴会，就是鲁宾斯坦最常见的受刑地。八十年代可不像现在这样，还有什么素食、洁食之类的选择。三十年前，慈善晚宴只提供一种类型的食物——盎格鲁-萨克逊人认可的食物。有的时候，为了恶心这些外来的蛮族，主办方甚至还会故意提供与洁食规定相悖的餐点。 因此，从那时开始，大卫-鲁宾斯坦便养成了不吃晚宴，或者只吃一点餐前沙拉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今日。哪怕这是自己筹办的宴会，哪怕现在已经是犹太人的天下，他也依然坚持用这样的方式，时刻提醒自己往日的屈辱。 “你让他们有了一个共进退的机会，这是谈判中的大忌。” “我明白，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对于大获全胜来说，确实已经晚了。”大卫-鲁宾斯坦伸出一根食指，示意韩易等待片刻。咽下有些烫嘴的芝士面包片，喝了一口牛奶，他才轻舒一口气，继续讲述，“但想要挽回局势，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鲁宾斯坦之所以会特意在晚宴之后留下韩易，让他到上东区的私宅里来，自然不是为了再跟他叙叙旧。为这个迷途羔羊指引方向，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如何挽回局势？”韩易诚心发问，接近十一点，疲乏已极的他还在别人家里作客，肯定也不是他与大卫-鲁宾斯坦情同手足，难舍难分。 因为经验不足而吃了一次闷亏的他，迫切需要大卫-鲁宾斯坦指点迷津。 “除了这三位议员之外，应该还有另外的人在着手音乐版权的改革方案拟定吧？”大卫-鲁宾斯坦扶了扶眼镜，循循善诱。 “还有一位，弗吉尼亚州的鲍勃-古德拉特议员。” “你知道，鲍勃-古德拉特目前在众议院里担任的职务吗？” “司法委员会的……主席。”经过点拨的韩易恍然大悟，“达雷尔-伊萨主管的版权小组委员会属于司法委员会管辖，杰里-纳德勒也是司法委员会的资深议员……直接绕过他们三个人，从古德拉特下手，通过他来影响法案即可，是这个意思吗？” “你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易？”大卫-鲁宾斯坦没有急着回答韩易的问话，“是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瀚音乐为法案更新出了力，还是希望在法案实际的文本内容上占到便宜？” “两者都有。”韩易想了想，作出回答。 “哪一个更重要？” “非要说的话，第二个更重要。”韩易沉吟道，“这次版权法更新，有很多值得仔细研究的地方，一个数值甚至一个用词的变化，就能决定三大音乐集团是否能在未来的二十年里继续维持他们的优势。” “那就对了，伱看，你现在已经明确了自己的首要任务。”大卫-鲁宾斯坦冲韩易扬了扬手臂，“如果你想让大家知道瀚音乐在国会山的存在感，还有很多别的方法。最简单的一种方法，等法案小组委员会讨论通过，被正式提交到国会之后，你完全可以通过马纳特作为说客，在众议院里展开自己的游说活动。” 说到这里，鲁宾斯坦虚指了一下窗外的中央公园夜景。他没有邀请韩易的法律顾问同行的理由，虽然听上去很政治不正确，但确实是因为乔丹-布罗姆利的地位和级别，还没有达到可以受邀拜访大卫-鲁宾斯坦私宅的程度。 而且，这位凯雷集团的创始人，一向不喜欢在公众面前炫耀他的财富。不管是上东区这栋由铁路大亨亨利-库克修建，价值6500万美元的弗朗索瓦一世风格私邸，还是韩易之前拜访过的南汉普顿美度径滨海豪宅，都长时间处于媒体雷达的探测范围之外。事实上，他唯一为人所知的房产，就是楠塔基特的那座私人岛屿，也是因为多位美国政客频繁出入于此度假休闲，才被逐渐曝光出来。 当然，除了这两个原因之外，大卫-鲁宾斯坦之所以不让瀚音乐的法律总顾问参加这场深夜谈话，也有他自己的盘算。 “虽然布罗姆利只做娱乐法相关的工作，但马纳特总部，有很多活跃在国会山内外的律师。詹姆斯-邦汉、肖恩-霍贾蒂、佩格-麦克格林奇，光我知道的，就有三个。” “明白。” 韩易点点头，没有跟鲁宾斯坦透露乔丹-布罗姆利也在积极参与音乐版权法游说工作的事实。因为他很清楚，大卫-鲁宾斯坦突然提到马纳特律所总部的三个人名是什么意思。 这三位律师，跟凯雷集团和大卫-鲁宾斯坦本人，绝对关系匪浅。 “但我不光是想让国会山的人知道瀚音乐的影响力，大卫。其实，我更希望圈内人知道这一点，特别是环球、索尼和华纳。” “让他们不敢碰你？” “让他们至少在碰我之前，犹豫一阵。”韩易笑了笑，“我不怕竞争，但怕在准备不够充分的时候提前展开竞争。” 典型的华国思维。 这个东方种族，跟犹太人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擅长把握时机的机会主义者。 没有万全把握，绝不妄动。但只要窥见胜机，便会倾尽全力。 看来，今晚这种安排失误，只是百密一疏的意外。 保持怀疑、保持谨慎、保持谦卑，才是这个华国年轻人的常态。 “那你还是可以用马纳特、格林伯格-特劳里格，或者任何在娱乐界和政界都有涉猎的律所和游说公司。”一边在心中不断校正自己对韩易的认知，以免产生误判，大卫-鲁宾斯坦一边为韩易剖析出路，“只不过，可以先转一道手。” “转一道手？” “通过录音学院，或者美国唱片业协会，或者任何你想要拿到奖项的重要机构，给他们捐款，再让他们把钱交给说客公司。”大卫-鲁宾斯坦语气坚定果决，“帮他们出他们必须出的钱，用这种方式，同时换取实际利益和业内知名度，难道不比找两三个政客投资，通过他们再反推到唱片业更方便？” “很有道理。” 韩易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大卫-鲁宾斯坦的这一提议，韩易其实已经想在了前头，除了跟三位议员秘密接触之外，他也委托乔丹-布罗姆利去联系录音学院、美国唱片业协会、ascap、美国音乐出版协会以及其他的相关机构，想要通过他们，一方面促进音乐现代化法案的进程，一方面像鲁宾斯坦说的那样，通过政治活动的资金支持，获得一点实实在在的现实利益。 比如，录音学院的格莱美颁奖典礼。 比如，美国唱片业协会的唱片销量认证。 不一定马上就能买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奖，但在未来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里，让瀚音乐露露脸，小小地出一下风头，还是没问题的。 但韩易不想让大卫-鲁宾斯坦知道自己计划的具体实施进度，特别是在今天的意外发生之后。三位议员两三句话便组成了临时同盟，虽然没有正式向韩易开出条件，但疏忽大意的他，已经算是先被人将了一军。而这将军的机会，还是自己亲手奉上的。 这几个月，事业方面的各个板块进展得太过顺利，让韩易产生了惫懒情绪，计划的周密性，和对意外情况的警觉性，也不如刚开始那样高，这才导致募款晚宴上安排出现差错，在没有搞定任何一位议员的情况下，让他们反客为主，占得先机。 韩易不是那种同样的错误会犯第二次的人，既然已经得到了一次惨痛的教训，他便不会再轻易吐出任何一句有可能反噬自身的话。 “这些协会，我会想办法跟他们建立联系的。但……鲍勃-古德拉特那边怎么办？”韩易表现得相当真挚而谦逊，“实不相瞒，我之前有对每个议员做过背景调查，试图了解他们的好恶和诉求。古德拉特是我……完全找不到发力点的唯一一个人。” “为什么这样说？”大卫-鲁宾斯坦饶有兴致地问道。 “首先，他的选情，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 韩易略微思索片刻，缓声回答道。 “弗吉尼亚州第6国会选区，好像就没蓝过吧？” “从1953年第83届国会开始翻红，只有1983年开始，有十年时间由民主党人代表。自从1993年古德拉特第一次当选之后，这里就一直是共和党的传统疆域。”大卫-鲁宾斯坦点点头，“选举方面他肯定不需要帮助，跟杰里-纳德勒一样，都是终身制议员。” “是啊，而且他已经当上了司法委员会的主席，至少在议会层面上，留给他更进一步的空间已经不多了，再往上走，那些位置，也不是我们可以许诺的。” “比司法委员会主席权力还大的，就只剩众议院议长和多数党领袖了。而且，从对外部世界的影响力，和随之产生的连带利益上来看，这两个位置还不如古德拉特现在的职务。给我，我也不换。” 1813年创立，司法委员会是国会历史第二悠久的常设委员会，它对宪法的所有拟议修正案都拥有管辖权，并且基本上每年都会向众议院提交最多数量的实质性法案。 另外，司法委员会还负责监督联邦法官、联邦行政机构和其他联邦执法实体的司法行政过程，而且还会参与针对联邦官员，包括美国总统的弹劾程序。 也就是说，坐在司法委员会主席的位置上，哪怕鲍勃-古德拉特的选区在弗吉尼亚，从司法部的总检察长，再到白宫的国家元首，都得对他礼敬三分。 “最重要的是，据鲍勃自己透露，今年选完之后，他就要进入半退休状态了。” “2018年不再寻求连任？” “没错，干的时间太长，想退休了。” “可他才64岁。” 在美国政界，特别是四年以后，这个年龄意味着你连竞选总统的资格都没有。 要选总统，至少得接近八十。 “没有必要为公共服务领域奉献终身啊，每个人的人生追求不同。”大卫-鲁宾斯坦伸了个懒腰，笑道，“司法委员会的主席，干个五六年，不拿来变现，难道真想出台个宪法修正案？” “所以……”韩易斟酌几秒，“他要去当说客？” “或者某个……” 大卫-鲁宾斯坦将最后一口烤芝士三明治送入口中。 “私人企业的政府关系顾问。” “或者二者同时。” “看offer了。” 下一章回归感情线、日常线、事业线，久等了各位，这个政治线有些人觉得枯燥，但对布局必不可少，而且应该也会有一部分人喜欢了解这些吧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开学季（上） “所以，他开出了什么价码？” “你说什么？” 全神贯注在i-10高速公路与佛蒙特大道交汇处的出口匝道等待通行信号的韩易，没有听清楚车载音响内传来的乔丹-布罗姆利的问询。 “我说，鲁宾斯坦。他要帮你搞定鲍勃-古德拉特，交换条件是什么？” “啊……”韩易张张嘴，欲言又止。 “律师与客户的保密特权，别忘了，老板。”听出韩易的犹豫，乔丹-布罗姆利笑了两声，“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能信任的人，那就是你每个月花几万美金雇佣的法律顾问了。合同约束、法律保障，我是来帮伱解决烦恼的。” “我知道，乔丹。”韩易清清嗓子，说道，“我只是在思考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因为鲁宾斯坦，他并没有开口索要任何东西。” “什么意思？” “鲁宾斯坦只是跟我说，会帮我约到古德拉特，等我28号再去纽约的时候，跟他见一面，在这位议员退休之前，提早达成一系列协议。” “你还要再去趟纽约？” “是啊，vma，忘了吗？” “噢，对，差点忘了这件事……请继续，易，古德拉特想要达成什么协议？” “首先，我要跟鲍勃的儿子，罗伯特，签一份‘特殊顾问’协议。” “他的儿子叫罗伯特，爸爸也叫罗伯特，他自己……大名还是叫罗伯特。”乔丹-布罗姆利揶揄道，鲍勃本来就是罗伯特的简称，“这家人，一百年想不出别的名字。” “哈哈，没错，我想这就是家族遗产吧。”韩易向左打了一半方向盘，跟随前车转入佛蒙特大道，“在鲍勃正式退休之前，罗伯特将作为他父亲的替代品，每年从瀚音乐领取53万美元的薪资。” “听上去还行。” 2009年开始，参众两院的议员，固定年薪为17.4万美元。从这一数据来看，鲍勃-古德拉特下手不算太狠，要得并不多，只不过是其公职收入的三倍而已。 这种退休政客离开国会山，转投k街公司或者大型企业的旋转门机制由来已久。虽然“游说”这一行为，被认为是言论自由的一种具体表现方式，受到宪法和宪法修正案的保护，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国会山上都没有成气候的游说团体诞生。 十九世纪，大多数游说活动都发生在州立法机关内部，因为联邦政府虽然拥有较大的管辖权，但并不经常处理与经济有关的事务，而且，它的立法工作也不如州政府那么多。那时，游说通常是以“非常谨慎的方式进行”，很少，或根本没有向公众披露。 从1869年到1877年，尤利西斯-格兰特总统执政期间，即所谓的“镀金时代”即将开始的前夜，游说活动开始逐渐变得激烈起来。那些有影响力的团体，试图说服政府给予更高的铁路补贴，并对羊毛制品课以重税，以保证国内生产商的利益。与此同时，在内战后忙着重建的南方各州，游说产业更是日益兴盛，各行各业都希望州立法机构将重建款项拨进跟自己有关的领域里，或者开放一些不那么符合传统迪克西价值观的生意以提振经济。 举个例子，在路易斯安那州，查尔斯-霍华德就代表彩票公司积极游说州议员和州长，以期获得在州境内销售彩票的，一本万利的许可证。 从1880年代开始，截止大萧条之前，美国社会进入了长达四十年的“进步时代”，各地开始广泛开展社会运动和政治改革，重点关注腐败、垄断、浪费和低效率的陈规陋习。那个时候，锐意进取的改革者开始批评说客对国会议员和州议员的腐化作用，公开呼吁加强对游说活动的监管与透明化。1928年，美国关税联盟通过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给胡佛塞钱的暗箱操作，成为了轰动一时的丑闻。关税联盟没有向公众披露他们的政治支出，并且也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要将两位说客千方百计地包装成“华盛顿记者”支付报酬。 1953年，unitedstatesv.rumely案开打，具体案情极为复杂，但基本上就是国会成立了一个专项委员会来调查可疑的幕后游说活动，而作为说客之一的爱德华-鲁梅利不愿透露交易和游说的具体细节。当时，著名自由派大法官厄尔-沃伦正担任最高法院的首席大法官。他领导的最高法院，史称“沃伦法院”，被广泛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自由的最高法院，没有之一。 沃伦法院极为广泛而强力地扩大了公民权力、公民自由、司法权和联邦管辖权。通过一系列裁决，沃伦法院为美国带来了“一人一票”、《米兰达法案》、结束种族隔离、承认民权法案等一系列重大变革。按照《范德比尔特法律评论》的说法，沃伦法院创造的，是一场对美国历史至关重要的宪政革命。 但就是如此左倾的一届最高法院，也没有对游说活动做出有力的限制。他们判决国会调查爱德华-鲁梅利的行为违宪，跟言论自由的原则相悖。而这一裁决结果，算是正式拉开了政治游说行业正规化、公开化、扩大化的序幕。 在新的政治气候影响下，游说活动在二十世纪后半叶激增。据估计，用于游说的资金，从每年数千万增加到数十亿美元。1975年，华盛顿所有说客的总收入加在一起还不到1亿美元，而到了2006年，这一数字已经超过了25亿美元。退休后参与游说活动的政客比例，也从1970年代的不到5%，暴涨到参议院50%，众议院33%。 进入2010年代，旋转门已经成为了国会山政客的不二选择。2014年中期选举选出的第113届众议院，有75名议员落选或者退出政界，截止2016年，39名议员找到了新工作。其中，50%加入k街游说公司，20%成为独立游说顾问、17.5%受雇为私企政府关系顾问、2.5%进入政治行动委员会工作，只有10%留在了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各类机构中。 也就是说，退休的美国政客，有90%都加入了游说产业的上下游。 依然可以住在华盛顿，依然能自由出入国会山，而且……一年赚的钱，就能比得上在立法机构干十年。 是的，据各家k街公司与注册说客披露的财务报告来看，转型说客的美国议员，平均年收入能提升1452%。 17.4万美元的14.5倍。 路易斯安那州第3国会选区的退休议员比利-陶津，从2006年到2010年，四年时间里，作为制药公司的说客赚到了19359927美元。 退役nfl球星，俄克拉荷马第1国会选区退休议员史蒂夫-拉根特，从at&t、摩托罗拉、htc那里拿到8815741美元。 詹姆斯-格林伍德，宾夕法尼亚第8国会选区，生物科技，6679935美元。 格伦-英格利什，9294207美元。 史蒂夫-巴特利特，9192761美元…… thelistgoesonandon。 跟动辄七八位数的报酬相比，鲍勃-古德拉特想要的确实不多。 “不过，53万美元只是古德拉特退休之前，我们通过他儿子给他输送的暗箱利益而已。等他退了休，可以光明正大地注册游说公司之后，古德拉特希望我们成为他的第一批客户，每年至少一百万美金，签约年限至少三年。” “那就是，总共406万美金，换取我们在音乐现代化法案里的位置。” “是的，我通过鲁宾斯坦给他开出的交换条件——第一，古德拉特必须接受我通过马纳特娱乐为他提供的捐款，让任何人都能看到，乔丹-布罗姆利和瀚音乐活跃在幕后的身影。第二，必须保证音乐现代化法案由他首先引入众议院，那三个议员的利益怎么分配，他自己搞定。第三，参议院那边，他要找个人跟他同时呈交法案。第四……我们不会影响法案的实质内容，但一些措辞和数据，我们要略作修改。” “每个条件一百万美金。” “可以这么说。” “不过，这好像……只是你跟古德拉特之间，通过鲁宾斯坦正在进行的谈判吧。”乔丹-布罗姆利问道，“那鲁宾斯坦又想要什么呢？”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乔丹。我有含蓄地暗示过他，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义务帮忙？”乔丹-布罗姆利嗤笑一声，“不至于吧。” “我也觉得不至于。”韩易应道，“哪怕我在他那边有资产托管，也不可能免费帮我帮到这种程度。” “你觉得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不太清楚。”韩易诚恳回答，“但应该是比这单次交易要大得多的东西。” “大得多，让我……啊，我似乎有答案了。”音响里传来乔丹-布罗姆利敲击键盘的声音，很快，他便将音调提高了几分。 “你找到了什么？” “鲍勃-古德拉特，过去五次选举，nab都是排名前五的捐赠者。” “这是已知的，然后呢？” “作为一个行业协会和游说集团，nab从广播与电视行业的各大公司处吸纳活动资金，其中一个大金主，叫尼尔森公司，就是做电台收听指数和电视收视率的那个尼尔森……听着，精彩的地方来了——2006年1月，凯雷集团与黑石集团、赫尔曼-弗里德曼、kkr和thl基金，一起以89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这家公司。” “所以，大卫-鲁宾斯坦早就通过两层公司架构向鲍勃-古德拉特输送了政治献金，并且时间长达十年之久。”韩易蹙起眉头，“看起来无甚关联，但鲍勃-古德拉特，毫无疑问是华尔街，特别是鲁宾斯坦，在国会山的代言人之一。” “而他让我聘请鲍勃-古德拉特做顾问，是想……增加对我，和对瀚音乐的影响力？” “给瀚音乐、瀚发行和人予管理注资的实体是cep-iii，虽然凯雷集团只是管理方，但鲁宾斯坦的确有这样做的理由。”乔丹-布罗姆利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你有钱、有眼光、有战略布局，也有砸下来的丰富资源，刚刚登顶公告牌排行榜，并且在排行榜首位已经呆了三周……大卫-鲁宾斯坦不是傻瓜，他知道自己正睡在一座金矿旁边。现在他是矿上的守夜人，但你我都知道，他不会满足于这一身份。” “所以他想先从我最不擅长的方面下手，保证他至少能控制瀚音乐的某一方面，并以此为切入点逐渐增加入局甚至是组局的可能性。”韩易的分析，讲给乔丹，也讲给自己，“我在华盛顿，只有他这一座靠山，他也不希望我找到除了他之外的其他倚仗。所以……” 说到这里，韩易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难道觉得……” “你许诺达雷尔-伊萨可以搭上大卫-鲁宾斯坦这条线，这一步没有走错。但在听到你的请求之后，鲁宾斯坦为什么会让你带着伊萨去参加慈善晚宴，并且告诉你，他将在宴会上为你引荐杰里-纳德勒呢？” “这一切都是他策划好的。”韩易喃喃道，“从我跟他打电话说达雷尔-伊萨想要见他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我的意图。他故意让三位议员凑在一起，让他们形成合力，让我没办法吃下他们一齐开出的条件，让我不得不转向他的候选人——鲍勃-古德拉特。” “鲁宾斯坦知道，他很难用正常的资本手段来对付你，因为你跟普通的创业者不一样，根本就不需要在初始阶段靠外部融资发展壮大。因此，想要获得更多的话，他就必须动用……财富之外的方法。” “你选择的这位守护者，占有欲很强。” 确实很强。 那天在美度径谈话的时候，韩易许诺了要与大卫-鲁宾斯坦共享在便利店买到的美酒。 没想到，大卫-鲁宾斯坦的想法，竟然是要垄断这门生意，让韩易以后只能通过他买酒。 明明便利店里还有那么多大孩子。 卡住韩易通向国会山的道路，让他在美国所有的政治网络都要依靠大卫-鲁宾斯坦作为中间人来搭建，关系尚佳的时候，鲁宾斯坦可以免费帮韩易很多忙，插手音乐现代化法案，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手之劳而已。 关系不好的时候呢？ 韩易会发现，他撒出去的真金白银，全都变成了大卫-鲁宾斯坦强化自身影响力的工具。只要鲁宾斯坦一翻脸，韩易在华盛顿的所有努力顷刻之间便将化为乌有。而且，再过四五年，以他如此敏感的身份，以大卫-鲁宾斯坦对他的了解程度，瀚音乐集团恐怕是要落得跟tiktok同样，甚至更坏的下场。 还没有形成托拉斯，就会被大卸八块。 世界第四大音乐集团？ 听说过emi的故事吗？ “我们得想办法削弱他的影响，易。”乔丹-布罗姆利强调道，“不光是要绕开鲁宾斯坦建立政府关系，更要想办法……跟与他同等档次的其他玩家做朋友。相互牵制，才有所忌惮。” “我明白，但跟大卫-鲁宾斯坦同档次的玩家，哪有那么容易找？” 韩易揉揉鼻峰，语气略显烦闷。 大卫-鲁宾斯坦的个人身价可能只有二三十亿美元，但他掌管的，可是一个aum三千亿往上的华尔街巨兽。更重要的是，投身商界之前，他曾是美国参议院司法委员会宪法修正案小组委员会的首席顾问，还担任过吉米-卡特的国内政策幕僚。 政商两界的技能树统统点满，从综合实力上来看，有哪些人能稳压他一筹？ “奥马哈先知”沃伦-巴菲特？ “量化之王”吉姆-西蒙斯？ 还是黑石集团的斯蒂芬-施瓦茨曼，或者kkr的亨利-克拉维斯？ 不管是资产管理总额，还是近五年内募集到的资金，能够比凯雷集团再强一点的，整个华尔街也找不出几家。2016年的pei300排行榜，凯雷集团名列第五，只有黑石集团、kkr、华平投资和波士顿的安宏资本排在它前面。 “没关系，目前来说还不是特别着急。我相信，短时间内你跟鲁宾斯坦仍然会维持现在这种有效又友善的合作关系，哪怕会有冲突，也是至少两年之后的事情了。”乔丹-布罗姆利难得如此柔和地宽慰道，“只不过，我们得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提前谋划，免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我会时刻留意这件事的。” 收起遮阳板，抬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thevermont双子塔，韩易将指尖伸向手机屏幕。 “我们回头再聊，好吗，乔丹，现在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 “当然，老板。祝你今天愉快。” “你也是。” 结束通话，韩易长舒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满脑子的烦心事里暂时抽离出来。 未来的事情交给未来的自己去担心，今天的他，有更具意义的人生任务要完成。 在佛蒙特大道与威尔谢大道相交的十字路口，宾利添越向右一转，越过公交站台，平稳停在与公寓平行的红色路肩前。 徐忆如正静静地侯在那里。 今天是2016年8月22日，南加州大学秋季开学第一天。 也是韩易上一世未能体验的，硕士生活的开端。 从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出发，小绕一圈，接上小如一起去上课，是他本科毕业后的三个月里，心心念念想要再体验一次的日常。 像韩易这样，上一秒在云谲波诡的成人世界里披荆斩棘，下一秒就能载着喜欢的女孩，一起躲进象牙塔里偷享半日悠闲的人，能有几个呢？ 比起金钱，这也许才是祂们赠予重来一次的他，最丰厚的奖励之一。 还有哪些别的奖励？ 想到此处，韩易按下车窗，冲那个因为看到他而双眸泛起光亮的姑娘，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早上好，格蕾丝！” 8月22日清晨的洛杉矶只有72华氏度，一向怕冷的小如已经祭出了诺悠翩雅的napier雪白色圆领小羊绒针织衫。按照她一以贯之的时尚搭配理念，既然上身是诺悠翩雅，那么全身都会是诺悠翩雅。大地色的混纺平纹针织长裤，奶油色的week-endwalk休闲运动鞋，就连背在身后的小书包，都是诺悠翩雅樱花色的小牛皮extrapocket。 这种老钱最爱的“quietluxury”品牌，最是适合出尘脱俗的小如。明明休闲随性到了极致，却总有一种难以掩饰的优雅贵气。刚站上威尔谢大道的街头，徐忆如便成为了过往路人行集体注目礼的对象。 本来就容易被搭讪，在韩国城这种几率更是陡增。已经有两个年轻的韩国小伙子和一个还没有小如高的拉丁裔男孩败下阵来，若不是韩易及时将宾利添越停在了徐忆如身前，估计还有两三个蠢蠢欲动的梦想家要来试试运气。 “干嘛叫我英文名，你很奇怪欸。” 小如一只手攥住星巴克的硬纸板咖啡托盘，另一只手伸向副驾驶的门把手。不过，还没等她够到，韩易便俯过身子，殷勤地为她打开了车门。 宝岛姑娘坐进车厢里，娇俏地瞪了她一眼。 “因为你今天像格蕾丝-凯莉。” “好看喔？” 得意的小酒窝在徐忆如的双颊间浮现。 “嗯。”韩易重重点头。 “算你有眼光。” 徐忆如哼哼两声，将手中的托盘递到韩易眼前。 “哪杯是我的？” “两杯都一样，随便拿啦。” 韩易和徐忆如在咖啡方面口味不同，韩易喜欢喝只加原味糖浆的冰拿铁，小如喜欢挑战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组合，每次星巴克出季节新品，比如蛋奶酒系列，或者类似于pinkdrink这样的秘密菜单，她都会抢着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至于今天为什么要买两杯一模一样的冰拿铁？ 因为情侣饮料这种东西……还没有尝试过啦。 “你是不是早上起来没有洗头？” 脑海里稀奇古怪的想法，以红晕的形式在小如的脸蛋上展示出来，她伸出手，拨了拨韩易额前的一缕乱发，故意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哪有！”韩易啜饮了一口拿铁，睁大眼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早上都洗头啊。” “那怎么这么臭？” “哪有味道？！不信你……” 没等韩易把争辩的话说出口，原本贴在额前的素手，轻轻捧起他的下颌，时隔一个半月，徐忆如坚定而勇敢的柔软，再次覆盖在了他的唇上。 小如今天的第一口咖啡，是在韩易舌尖尝到的。 开学之后，就没人能贴身盯防她了。 宥真姐能怎么做？跟他们一起来usc上课吗？ 终于可以……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了。 热烈的欢迎礼持续了两三分钟，小如这才向后移了几寸，轻喘着气，用那几乎快凝成实形的甜蜜眼神与韩易对视。 “易易……” 翕动的唇瓣，因为迅速充血而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想你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章 开学季（下） “你觉不觉得……不管在哪里上学，都是这种状况，易易？” “嗯？” 循着徐忆如手指的方向望去，主体结构已经完成，还没做绿化、拆围挡、铺路面的usc大学村跃然眼前。 “啥状况？” “就是，你在学校的时候，学校破破烂烂。你一毕业，学弟学妹直接坐飞船上课。” “这不是宇宙第一定律吗？”韩易被小如夸张的形容弄得忍俊不禁，“不管国内国外，每个学生都是这个想法——学校一定是收了我的学费，才有钱修楼的。” “就是，好坏。”徐忆如点点头，“幸好我拿了半奖，没有太便宜他们。” 听见这句话，韩易瞥了一眼步履轻快，尾巴快扬到天上去的小如，眼神里的无奈与宠溺掺杂各半。在外人面前，徐忆如说话一向极有分寸，任何有可能伤害对方感情的表达方式一概回避，更别说炫耀自己有奖学金这种事情了。 这种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随意，只会在韩易面前展现。 她才不怕易易听到这种话会多想，因为…… 南加州大学四万多个学生，其他人都是盼着拿奖学金，只有他，是给别人发奖学金。 “衣服准备好了没？”心念及此，徐忆如拿指尖戳戳韩易的手臂，问道。 “什么衣服？” “六点半要参加约文与杨学院的奖学金晚宴呀，你自己的奖学金欸。”徐忆如瞪圆杏眼，“你不会忘记了吧？” “是学生机遇基金和社会影响力奖学金，由mrs.andmr.han提供，你在前面。”韩易竖起食指，认真纠正对方的认知，“所以，也是你的奖学金。” 一定要认为是你的奖学金啊，小如。 不然到时候给完全款，返点不够多怎么办？ “，跟我有什么关系？” 嘴上还在死犟，流转的眼波含糖量却已经高到能让任何美国甜品相形见绌。徐忆如清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线保持正常，可不管她怎么尝试，都还是腻声腻气。 “那……既然也是我的奖学金，那你就更要注意形象啦。到底有没有带？没带的话我下了这节课帮你去拿。” “带啦带啦，在后备箱里。你呢？” “在我包包里。”徐忆如给韩易展示她的小皮包。她略微思忖片刻，又有些不放心地开口问道：“你拿的是哪一件？不会是之前neilbarrett……” “怎么可能，肯定是你带我去挑的tomford啦。”韩易很清楚小如话语中的隐义。 “那还差不多。” 徐忆如晃晃脑袋。 “虽然是在上课没错，但既然参加正式活动，就要好好打扮，不要丢了你……我的脸。” 本来想说“你老婆”这种虎狼之词，但话到嘴边却被快烧坏的大脑硬生生地挡了回去。为自己没来由的胆怯感到沮丧，小如咬咬牙，向右横移半步，紧紧环抱住了韩易的手臂。 “干嘛啦！” 感受到对方肌肉瞬间的紧绷感，徐忆如瞪了他一眼，呲牙咧嘴、恶声恶气地说道。 “亲都亲过了，不让挽一下喔？” “我倒是没关系。”韩易连忙为自己的性命安全辩解，“我认识的朋友基本上都毕业了，就是怕你的同学看到……容易误会。” “误会什么？”徐忆如笑眯眯地看着他。 “误会我是……” “男朋友喔？” “对。”韩易应道，“怕他们传一些对你不好的闲话……特别是那些追求者，肯定气炸了。” 哇，这句话说出来怎么…… 这么爽。 “有什么闲话好讲，充其量就是‘啊，小如不是说大学期间不想谈恋爱吗，怎么有男朋友了，她很装喔’。那又怎样，我无所谓。追不到我，还不让我谈恋爱喔？” 徐忆如撇撇嘴，歪歪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而且都当过了，干嘛还要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手给我！” 从这句话刚开头的声如蚊呐，到最后三个字的理直气壮，小如左手把韩易环得更紧，右手向下探去几寸，溜进指缝间倏然收束，与他十指相扣。 接近十点，清晨寻不见踪迹的加州骄阳已高悬于天际。洛杉矶是个很有趣的地方，这里的阳光，以及阳光浸染的云层，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深颜色，傍晚那种火烧一般的橙红，放到午前便只剩下浅浅一抹，就像是上帝吃完早餐，随手在天空中涂上了一层香软温柔的奶酪。 沐浴在暖意融融的光束里，林荫道两侧的南加大学子年级不同、心境不同、各自要寻找的教学楼不同，背包和脑海里满载的计划、烦恼、悸动与憧憬，自然也各不相同。 大四生担心提前批次的秋季招聘或者gre考试准备情况，大三生忧虑不管怎么样都提不上去的绩点，大二生讨论ge课程最后该选哪几门，以及下半学期要不要申请转专业。 至于新生？新生没有烦恼，因为刚进入大学两三天的他们，还沉浸在新生欢迎大会、迎新泳池派对和第一场大学橄榄球赛的兴奋情绪中，不知道该有哪些烦恼。 韩易这学期，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新生——研究生新生。他无忧无虑的程度，可以说找遍整个南加大校园，也寻不到第二个能与他相提并论的。 并不是因为懵懂无知才没有压力，韩易目前的状态，完全超脱了大学教育需要考虑的现实因素。 对于他来说，继续深造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延续这份来自象牙塔的纯真。作为他疲惫时，可以随时停靠的避风港。 为韩易提供这种治愈之力的，是南加大，还有在南加大林荫道间用行动证明心意，坚定与他共度余下两年时光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韩易情不自禁地捏了捏掌心里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 “怎么啦？” 手掌与心脏，同时在温暖的热力下出现了一瞬的颤动。沉浸在美好时刻里的徐忆如抬起眼，随着轻声问询呵出的空气，甜美得如同那夜好莱坞山脊上轻抚的微风。 “没事。” 韩易冲她笑笑。什么话都不必说，两年的相识相知，重来一次的天翻地覆，864号的情感升华，还有事后想来，比《一天》还要浪漫的热烈宣示。 他们终于到了一个眼神抵得过一本的阶段。 离小如新学期的第一节课还有十来分钟，他俩放慢脚步，在校友公园里旅行式漫游。就一座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狭小花园，硬生生被他们走出了九曲花街的感觉。 loveisthewholething，weareonlypieces。 万物皆是碎片，只有爱情完整。 两块碎片，正在完成属于他们的拼图。 “ohmygod，grace？” 尖锐高亢的声音将二人从极度松弛的闲适欢愉中唤醒。几乎是在将目光落到噪声源头的那一瞬间，韩易便难以自抑地皱起了眉头。 张大嘴巴，挡在他们面前，身材矮小，皮肤黝黑，衣着火辣到即使在民风开放的加州都稍微有点不合时宜的亚裔姑娘，是韩易和小如都认识的一个泰国同学，通过一个能把最乐观善良的人逼到以头抢地m206讨论小组。 他一点也不想记住这个名字，但确实忘不掉。 chatmaneesiriwittayakorn。 查曼妮-斯里维塔亚功。 这么长的名字他到现在都能倒背如流，足以说明他对这个女孩子的……厌恶。 她是温文尔雅的韩易到美国留学那么久，唯一一位会用“碧池”来形容的女同学。 是所谓微笑国度里，并非每个人都友善的有力证明。 随便举个例子，第一次见面，查曼妮就问了韩易三个问题。 “你来自华国哪个城市？” “蓉城是哪里？” “你们那有空调吗？” 并不是她不懂，就是故意的。 “嗨，查曼妮。” 徐忆如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冲查曼妮挥挥手。一般来说，这个泰国姑娘喜欢大家以英文名称呼她，安娜。全名太复杂，所以泰国人从小就有昵称，有的昵称是大名的缩写，而有的则完全没有关联性，查曼妮的这个小名就是如此。 但每次见面，徐忆如都坚持用全名称呼她。 因为小如不喜欢她。 细细想来，查曼妮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刻薄尖酸的模样，唯独对徐忆如热情有加，甚至到了有点殷勤的程度。十几门课，所有跟查曼妮曾经在一个讨论小组里待过的人，只有小如没有被挖苦讽刺的经历。 但小如还是不喜欢她。 缘由？ 她明里暗里欺负易易，被抓包了还装无辜。 坏女人。 “嗨。”举起的手老半天才放下，而且哪怕放下了，也是向内垂在胸口前，让人想到卡戴珊家族的浮夸动作。查曼妮死死盯住韩易和徐忆如交握的双手，欲言又止，“你们……”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徐忆如将脑袋靠在韩易肩头，露出任何人都能看懂的幸福微笑。 “we''redating。” “哇噢，好的。” 查曼妮撩撩头发，用故意能让两人听到的音量“喃喃自语”。随后，她将目光投向韩易，用鼻腔夸张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换上看起来无比灿烂的假笑。 “恭喜你拥有了一个——超棒——的男朋友！” 也不管徐忆如愿不愿意，查曼妮直接拉过她的肩膀，给她来了个拥抱。 “只要你开心就好，keepthosertionshipgoalsonfleek，babe！” 说完，她冲徐忆如眨眨眼，翘起右手的大拇指与小指，放在耳侧，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 没有声音，但韩易能看得出她的唇语。 “ifyouneedhelp。” 直到查曼妮快步离开，她都没有再看韩易一眼。 “冷静，冷静，小如。” 韩易拦住瞬间变了脸色，想要冲过去找对方理论的徐忆如。 “你跟她计较什么，那人不就是这样的吗？”暗地里瞧不起所谓的华国内地人，但表面上又不会留下一点能被人拿捏住的把柄。查曼妮-斯里维塔亚功的婊气，估计有一大半都是看着《与卡戴珊同行》学的。 “不要……气死我了。” 本来想说不要拦我，但小如窃喜地发现，韩易阻拦的方式是搂住她的腰。于是，她便停下动作，听之任之。 “你听她那个语气！那样讲你……好想扁她。” 糯叽叽地抱怨了两句，徐忆如愣是没找到什么太脏的词。 “真的有病欸，我们又没有惹到她！” “她又不是针对你。”韩易毫不在意地笑笑，“她那么喜欢你的，估计是觉得一大堆追你的人里面，你居然选了我，眼光有点问题。” “眼光……” 聪慧敏捷的小如怎么会听不懂韩易的潜台词——查曼妮只服两种人，比她好看的，比她有钱的，其他人都是任她凌辱的对象。 我的男人，你看不起？ 知不知道他…… 转转眼珠，徐忆如掏出手机，飞快地敲打着键盘，然后重重按下回车键。 “你在干什么？” “我要让她看看，到底是谁没眼光。” 徐忆如举起手机，给韩易展示她的新状态。 转发的新闻来自 《majozer、贾斯汀·比伯和麦迪逊·比尔的热门单曲继续势不可挡，它还能走多远？》 附带小如一句话的转发评论。 “早就知道你能做到，为你和瀚音乐感到骄傲！” 后面还跟着两个粉红色的爱心emoji。 “只要她没有蠢到不可救药，应该猜得到我在说谁。”徐忆如没好气地哼哼两声，“等她感觉不对，去google你的名字，就知道有眼无珠四个字怎么写了。” “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生气。”韩易垂手立在原地，眼角泛起深切的笑纹。 “因为她……算了，懒得跟你讲。”小如挥挥手，气冲冲地快步走在前面，低声发着牢骚，“真是的，人家这么欺负你，你就像听不见一样。不要对谁都那么好脾气，这种人就不配。” “我没有听不见呀……不是有你帮我出气了吗？” 悠哉悠哉地跟在小如身后，韩易笑意吟吟地略微提高声调，说道。 生气吗？肯定生气，短短十来秒的时间，韩易已经想好了一万种治查曼妮的办法。 但看到徐忆如这个小护夫宝气到耳朵冒烟的可爱模样，他哪里还能感觉到半点负面情绪。 他恨不得那个泰国碧池再转回身来多骂他两句，这样就能看见徐忆如张牙舞爪护在她身前的样子了。 好可惜……我刚才拦她干嘛。 “下次才不帮你。” 回头瞄了一眼韩易，很清楚对方在想些什么的小如，努力板着脸，对抗随时会压制不住的上扬嘴角。 “好了，我到啦……中午吃什么？” “课还没上，就想中午吃什么了？” “你话很多欸，怎么刚才没有那么多话。”徐忆如皱皱鼻子，“快点啦，等下哪里见？” “商学院吧，请你吃拉面。” “marshall喔？”小如愣了愣，“marshall哪里有拉面？” “嗐，我给忘了。”韩易拍拍额头，2016年秋季，马歇尔商学院位于学校东南侧的新楼才刚刚投入使用，连开幕典礼都还没办，一天到晚沉迷于学习的徐忆如自然不会知道那里有什么吃食，“是exposition那边刚建好的教学楼，不光有拉面，还有寿司、小笼包、点心、河粉和bánhm。” “我们还有这种地方？”已经习惯学校里只有pandaexpress的徐忆如脑袋懵懵，常年被u欺压的usc学生，从来没有打过这种富裕仗。 “是啊，这两天很火的，下了课赶快来找我，不然到时候都找不到位置。” “你在哪里？” “price的教学楼，就那栋楼旁边。” “不知道欸……没关系到时候我找找看。”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离开课还剩四分钟，再是依依不舍，徐忆如也得在沃利斯-安纳伯格教学楼前跟韩易暂时告别了。 飞快地扫视了一遍从她左侧鱼贯而入涌进教学楼的人潮，徐忆如不管怎么给自己加油鼓劲，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在韩易嘴上啄一口的严重pda行为。难为情的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贴在韩易的胸口，低声道了句再见，然后便急匆匆地一路小跑离开了案发现场。 整套动作完成得很流畅，但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跟男孩子卿卿我我的小如还是过于紧张，为了不让太多人看到，她扎进韩易怀里和转身离开的速度实在太快，就像一只刹不住车的小猫，一头撞到墙上，嘟囔着踉踉跄跄地逃开一般。 这就是……南加大的硕士生活吗？ 看着小如慌乱失措的背影，韩易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咧开的嘴角都快扯到耳根后面去了。 真是……太美好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VMA颁奖典礼（上） “好咸！” 第一筷面条入口，徐忆如的脸就皱成了苦瓜。 “新教学楼……买盐打折喔？” “对，自贡人承建的。”韩易喝了一口加了不知道几勺辣酱的汤，调侃道，“正好合我胃口。” “不要吃那么重口啦，对身体不好。”小如絮絮叨叨地起身，用免费的透明塑料杯给韩易接了点冰水，放到对方面前，“多喝点水，少喝碳酸饮料。” 以前，不管韩易的生活方式有多不健康，徐忆如充其量也就是温柔地提醒两句而已。 但现在不同了，自家的猪，自己要负责照顾得白白胖胖才行。 “好，听你的。”韩易笑笑，把随拉面套餐附赠的可乐推到一边，“今天怎么这么早下课？” “因为是开学第一天欸，教授都不想上课。把教学大纲讲了一遍，就让我们走了。” “对哈，确实。” 韩易点点头，美国大学一向如此，除了教授跟学生一样，还沉浸在暑假的氛围里没回过神来之外，开课以后，校方也会留出两到三周的时间给学生做出选择，可以随时添加或者放弃某个课程。因此，教授一般会把实质性的教学内容排在第二周往后，第一节课主要就是介绍课程本身的整体架构，和最终成绩的计算方式与分布情况。 在南加大这边，8月22日开课，9月9日是可以放弃课程而不用被打上“w”标记的最后一天。当然，绝大多数学生都不会等到三周之后再选择放弃，因为那个时候其他想选的课程基本上已经满人，如果到时候才drop，很可能会出现这一学期学分修不够的情况。若是某个学期只修了12个学分，那便需要接下来两个学期都拉满到18个学分，才能找补回来。 韩易的选课方式，是先根据专业的要求和自己的兴趣，选足18个学分。第一周，每门课都去试听一次，看……哪个课程比较难拿分，就果断drop掉哪个，再补一门2学分的水课，以保证他的gpa始终处在3.9的水平线上。 至于徐忆如，这姑娘就不知道放弃这两个字怎么写。凡是她选的课，到最后只会有两种结果。 第一种结果，以a的成绩通过，4.0绩点到手。 第二种结果，教授给a+的话，顺手再拿个a+。 “不过你们好像今天时间都上满了是不是？”小如歪头看着韩易，“我在你们那个负一层的那个楼梯坐了快一个小时你才出来。” “别提了。”韩易满脸晦气地回答道，“念sybus十分钟，自我介绍一个半小时。” 一般来说，除了个别25人以下的小课之外，本科阶段很少有教授会要求学生第一节课做自我介绍。通识教育课程就不用说了，随便举个例子，hist200gm，美国历史，200人的最大注册容量，最终选课的学生有169个，得在taperhall101的大演讲厅才坐得下，上课搞随堂测验，都要每位学生发一个传感器按键作答，搞得跟《jeopardy!》似的。 而那些几十人上下的专业大课，教授也没有兴趣了解每个学生的情况。且不说前三周可以随意弃课，今天记住的名字明天就有可能消失，本科课程本身就更偏向知识传授，绩点绝大部分都是与需要独立完成的考试和论文有关，哪怕有presentation和小组讨论，一般来说都只是课程附加的组成部分。 研究生阶段就不一样了，以韩易选择的南加大普莱斯公共政策学院艺术管理专业的课程设置为例，两年四个学期，必修课就占去了绝大部分时间，只有两门选修课在研一下学期和研二下学期开放。而且哪怕是选修课，也有严格的范围限制，只能在学院制定的四门艺术领导力课程中进行选择。 这就是韩易今天首堂课上了个把小时的根本原因，泛管理类的课程本来小组项目就多，再加上学生没有选择其他替代品的奢侈，所以教授才会放心地要求他们搞点毫无新意的破冰活动。 这可把韩易郁闷坏了。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延长的校园生活，好像并不是每个方面都有吸引力。 至少他完全没有兴趣去记住新同学的名字，未来注定不会有交集的人，就没有必要费神去了解。 于是，在简短地介绍过自己的姓名，和基本上除了姓名之外全都有所隐瞒的基本情况后，韩易便双手抱胸，坐在教授特意让他们围起的，令人尴尬的社交圆圈内，眼神毫无焦距地注视着每个开口的同学，并逐一在脑海里将他们的脸换成徐忆如的。 好烦啊，为什么上学还要有同学。 要是每节课都只有他和小如就好了。 “别抱怨啦，多认识点新朋友有什么不好？” 徐忆如极为自然地将她的寿司卷拈给韩易一块。 “接下来好好学习，不要到我们毕业的时候，一个summacuude，一个nevercuude，看上去会很糗喔。” 韩易的硕士生活还没正儿八经开始，小如便已经在畅想和他携手一道领取毕业证书的情景了。 “说到这个就来气。”韩易嘟囔道，“比你高两届，居然还要跟你一起毕业，没天理了都。” “很没面子喔？”徐忆如笑眯眯的模样活像个小招财猫。 “相当没面子。”韩易耸耸肩，“我妈过来肯定又要说我，‘你看人家小如，提前两年毕业那么优秀，你再看看你，床单都不会叠’。” “阿姨不会啦。”小如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 阿姨怎么会这样比较咧？ 阿姨只会觉得我这个儿媳妇超厉害der。 “而且……” 越想脸越红的小如嗫嚅了一句。 “早点毕业，才能早点帮到你嘛。” 仿佛满满一大针管的索马甜被推到静脉里，韩易瞳孔微微一缩，好半天没缓过来。 怎么会有这种连标点符号都裹满蜜糖的甜妹啊。 太犯规了吧！ “可……可别这么想。”韩易轻咳两声，将能让自己冷静的冰水一饮而尽，“辛辛苦苦学了这么多年，毕业之后还是应该做一些真正热爱的事情，不要让自己……” “怎么。”一道寒光闪过，小如微微眯起眼眸，“她可以帮，我不能帮喔？” “能帮，能帮。”韩易连忙举手投降，“我只是想说，我的意思是……” “好啦，我知道，不用解释。” 本来就没有真生气的徐忆如见好就收，她很清楚，撒娇式地耍耍小性子可以，要是变成了一种固定的行为模式那可就很讨人厌了。帮韩易也好，不帮韩易自己做别的事情也好，小如其实没有什么坚定的规划，她只是…… 一想到韩易在办公室里有个“workwife”，她就超不爽。 “对了，你是不是……28号要去纽约？” “是。”明白小如另有所指，韩易吞咽了一口口水，诚恳地颔首应道，“vma颁奖典礼，跟你讲过的。” “有哪些人参加呀？” “艾丽西亚-凯斯、坎耶-维斯特、金-卡戴珊、碧昂斯……”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哦哦，我们公司基本上每个艺人都会出席，特别是那些最近榜单表现比较好的，什么小霍呀、小哈呀、小麦呀……” “韩易……” “要去。”被徐忆如直呼其名的韩易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把话题拉回到对方关心的正轨，“宥真也要去。” “但是……” 韩易双手虚空下压，强调道。 “到时候从早上忙到凌晨，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 “人满为患……”徐忆如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喔？” “对，我身边每时每刻都有起码三四个艺人，在家里更是……我说的是纽约那边的公寓，那天会开放给瀚音乐，包括uta的一部分艺人，作为化妆、休息还有集合的地方。” “不信的话，到时候拍视频给你看。” “你看……” 六天后，韩易忠实地履行了他的承诺，站在one57#79沙龙区的东北角，将镜头从左划到右，给小如拍摄全景视频。 这间公寓自从2014年随大楼一起交付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 诚如韩易所言，他的中央公园景顶层公寓，的确挤满了来自瀚音乐和uta的音乐人。 离他最近的是霍尔希和g-eazy，他俩一人选了一个黑色真皮躺椅，以最舒适的方式，任由化妆师在他们脸上施为。二人聊得相当投缘，不时发出令人侧目的热烈笑声。 不难看出，他俩近期的事业发展，没有任何值得忧虑的地方。 younggerald保持这种状态已经有些时日，第二张录音室专辑《whenit’sdarkout》上个月6号刚拿到riaa的白金唱片认证。热单《me，myselfni》最高冲到排行榜第七，让他拥有了一首传唱度极高的破圈制作。四周前，他与布兰妮合作的新单《makeme…》正式发行，首周空降第17位，现在仍排在单曲榜前五十。 今晚，他将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与曾经的流行乐坛天后一起，为全美650万观众献上两首歌曲的串烧演出。 这位起于微末的奥克兰男孩，已经凭借他利剑般的巧舌，叩开了财富圣殿的大门。 霍尔希比他更夸张一些，第一张专辑空降专辑榜亚军，至今已经双白金认证。迅速成为独立流行新生代旗帜的她，连番斩获世界顶级音乐节的头牌席位，让资本，这里专指韩易，不惜砸下1800万美元与她共创合伙企业。 第一次跟主流歌手合作，就是贾斯汀-比伯。第二次，即是此刻挂在单曲榜第6位的《closer》。新一周的榜单要下个星期二才公布，但不管从电台数据还是流媒体表现来看，火箭般蹿升已经不足以形容它的涨幅。这首各方面质量都堪称完美的流行电子，迅速成为这个夏日末尾，每个人都在聆听并讨论的话题之作。 9月3日那周，打赢《coldwater》登顶排行榜是大概率事件，哪怕遗憾屈居亚军，也毫无疑问会像它的直接竞争对手那样，积蓄势能完成注定的爆发。 几重热度加在一起，2016年8月13日落下帷幕的《bands》同名巡演纽约站，霍尔希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售出全部12776张门票，创下职业生涯新高。 什么概念呢？ 同天在拉斯维加斯mgmgrand花园体育馆举办的futurenow：thetour演唱会，总容量7112人，只卖出了6823张。 也就是说，俩出道十来年的前辈加在一起，都打不过这个两年半以前都不知道唱片公司大门往哪儿开的新人。 要是没有那两个连livenation内部都在庆幸选对了的热场嘉宾给他们撑台面，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估计会输得更惨。 拿着人生赢家的剧本，离新的生涯巅峰只有一步之遥，现在的霍尔希除了享受之外，再没了别的任务。 “老板……你在拍视频吗？” 正在做指甲看不了手机，跟g-eazy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的霍尔希眼珠四处乱转，很快便发现了站在她头顶不远处的韩易。刻意让自己的新泽西口音听上去更夸张一些，霍尔希用那极具辨识度的烟熏嗓音调笑道。 “这是我们不知道的某种副业吗？tmz？纽约邮报？” “是啊，邮报给了我三千美金，让我拍一张你的独家美照……杰罗德。” “什么，我？” 突然被cue到的g-eazy吓了一跳，被刚入腹没多久的药物搞得有点迟钝的大脑，颇费了一些功夫才搞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 “随便拍，老板。拍十张，找他们要三万，好吗？doitforme，doitforthepress。”原名杰罗德-厄尔-吉勒姆的g-eazy将双手压在脑袋下面，做了个玛丽莲-梦露式的妖娆动作，毫不在意地接受韩易善意的玩笑。 虽然不是瀚音乐的艺人，但演艺经纪约在uta的g-eazy，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韩易音乐事业群中的一员。自从uta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举办的那场欢迎派对之后，他跟瀚音乐的人便一直走得很近，一些合作单曲已经有了雏形。 因此，今天杰罗德也受邀来到one57，与瀚音乐的团队一齐妆造，一道出发。 能在价值三千五百万美元的亿万富豪街公寓里待上一整天，谁还会想困在酒店里坐在狭窄的客厅里吹头发？ 哪怕是翠贝卡的四季，哪怕是一间豪华套房。 “那不如把我也拍了！” offset半躺在离g-eazy只有数尺之遥的灰色加长布艺沙发上，摆出胜利手势，咧开嘴，向老板自豪地展示他浑身上下的昂贵金饰，和比饰品还要夺目的洁白牙齿。 这个时候，offset还没有嵌上价值五十万美元的永久性钻石牙套，但全身上下的行头已经相当夸张。从毛线帽到球鞋，甚至连袜子都印满了古驰的商标。 跟offset一样浮夸的，还有搂着小侄子takeoff肩膀的quavo、手机举高四十五度，撩起金项链拍snapchat的desiigner，以及正坐在一堆戒指前冥思苦想的lilyachty。 为霍尔希和g-eazy的两位化妆师，前者1500美元/小时，后者1200美元每小时。杰罗德的化妆费用由他自己承担，霍尔希的造型成本则是合伙企业halseyinc.承担。 拥有精致脸蛋的名流，更需要这样的顶级化妆师，才能在典礼红毯的死亡光线下依然保持完美面容。 相比起赏心悦目的他们，各有各丑法的migos三人组对妆容无甚要求，简单涂抹几笔，不至于在镜头前曝露皮肤缺陷就行。但作为rapper，他们对自己的形象有另一个层面的需求，那就是大logo的奢侈品。 古驰、路易威登、范思哲、卡地亚，脖子上没挂三条大金链子，十根手指如果只有六根戴着钻戒，哪怕只是出门去买个麦当劳都不够有范，遑论走红毯了。 另外有一个很关键的嘻哈圈潜规则是，只有在某件单品价值六七位数的前提下，它才能反复在rapper身上出现，那些十万美元以下的配饰，对于成功的说唱歌手来说，只能是穿一次就扔在家里再也不看一眼的消耗品。 这种攀比行为，随着嘻哈音乐逐渐走向主流而愈演愈烈，migos三小只更是个中翘楚。别说奢侈品了，他们连身边的妞都不想带出门第二次。 奢侈品牌非常了解说唱歌手们的消费习惯，近年来，也对他们越来越强的带货能力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于是，每场颁奖典礼或者时尚盛会之前，品牌都会主动联系将要踏上红毯的说唱歌手，免费借出新款或者珍藏款供他们使用。 普通明星一次挑选两三件配饰，嘻哈音乐人往身上套二十条项链都嫌太少。更重要的是，明星咖位越高，对合作的品牌和上身的饰品越挑剔，只有真正的高定珠宝品牌才入得了他们法眼。但rapper们不同，只要是金色和银色的东西，管你什么高级珠宝、时尚珠宝，统统来者不拒。 这年头，愿意戴古驰的珠宝上电视的名人，也就剩他们了。因此，久而久之，说唱歌手反而成了奢侈品牌的最佳承销商。 这一现象从one57#79的沙龙区内也能略微窥见一斑，其他音乐人好几天前就完成了搭配，只有几位rapper还在深色法兰绒托盘里随心所欲地挑挑拣拣。 唯一的例外是cardib，这位豪放的女说唱歌手穿着北半球完全曝露在外，布料还随时在向南滑落的黑色连衣裙，站在靠近餐厅的西侧玻璃幕墙前，与安妮-玛丽把酒言欢，嗓门大到在如此人声鼎沸的喧闹场合，与她之间隔开整整一栋大楼距离的韩易，都能清晰地听见她只能用放肆来形容的洪亮笑声。 “这才是moneyshot，老大。” quavo给韩易看他脖子上错落有致的六条金项链。 “gigang！” 2016年，lilpump还没出那首两分十一秒几乎就只重复一句话的mumblerap，“gigang”还不是一个会让人感到浑身不适的尴尬名词。 “是啊，gigang。” 但有时空代沟的韩易显然尬得不轻，他干笑两声，走到offset身后，单手撑着沙发，寻找着视线所及范围内，能帮他转移话题的目标。 “怎么，迈尔斯，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加入他们吗？” “没有，这些项链感觉……”一头红色脏辫，发根尽头还穿着小珠子，稍微晃动一下脑袋就会发出清脆声响的lilyachty用食指挑起两根项链，表情纠结，“跟衣服好像不太搭。” “小黑鬼，你疯了吧？你这穿的不全都是黑色吗？还有什么东西能跟黑色不搭的？”quavo哈哈大笑，“ihopeyourbarsdon''eanyslowerthanyourfashionchoices。” “别惹我啊，黑鬼。”lilyachty不甘示弱地反击，“bro''sgotmoread-libsthanchains。”这周，《brocolli》的排名继续攀升，向上两位来到第26名。从亚特兰大的西区到纽约的哈伦区，大街小巷都在播放lilyachty的歌，五天前刚满21岁的他，自信已经达到了一个峰值。 “ohhhhhhh——burn！”看热闹不嫌事大的desiigner把拳头放在嘴边，“伙计们，咱们怎么摆平这件事？” “barsorbling，eitherway。” “barsandbling，let''sgo。” 一不小心挑起了一场freestylebattle的韩易咧咧嘴，在心中再次告诫自己，没事不要跟说唱歌手们搭话，否则结局绝不会像他想象那样美好。 拨开向quavo和lilyachty聚拢的人群，韩易走到前厅，靠在门廊边，双手抱胸，嘴角挂起欣慰而满足的笑意，打量着one57#79公寓此时此刻的欢庆场面。 21savage凑到quavo和lilyachty跟前，声嘶力竭地做起了裁判，takeoff连上随身带着的蓝牙音响，随便找了个beat，让整个沙龙区都陷入了令人兴奋的期待情绪中。 这是一个充满明星魅力和原始才华的活动中心，270度的全景玻璃幕墙，将纽约市午后的壮丽展露无遗。但真正的奇观还在室内，在这里，来自瀚音乐和uta的艺人们，正全力以赴地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杜阿-利帕坐在休息区与开放式餐饮区交汇处，临时搭建起的梳妆台附近，造型师精心为她涂抹着能够恰到好处地捕捉舞台灯光的闪粉。一天前还在德国开姆尼茨担任starsforfree2016头牌嘉宾的她哼着轻快的小曲，认真为自己戴上珍珠耳环，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疲惫之意。 哈立德在沙龙区的南侧，安静地站在原地，时不时地喝一口能够舒缓喉咙的草药茶。今晚，他还有除了vma之外的另一项任务，那就是参加z100电台的深夜节目，为纽约的夜行人直播献唱。marshmello已经戴好了他标志性的头盔，站在房间的最北面，眺望着窗外的中央公园全景，与身边的乔纳斯-布鲁低声交谈，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因为quavo、lilyachty，以及随后加入的offset金句频出，而发出欢呼声的围观人群。 虽然这算是公司内部的准预热派对，但克里斯-康姆斯塔克还是非常谨慎地戴上了头套，以保护他逐渐变得炙手可热的身份。 八月11场演出，九月10场演出，棉花糖刚以全约艺人的身份加入瀚音乐、瀚发行和人予管理，便为公司带来了可观的正向现金流。 与派对人群和悠闲音乐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围坐在餐厅长桌边，随队来到纽约，依然在专心工作的幕后团队。盯着macbook或者ipad一刻也没休息，他们正在尽全力确保所有艺人今天，以及未来三个月的日程安排都精确到毫秒。 本-莫森、安东尼-李与杰森-阿隆几位经理人在凯伦-郭率领的a&r部门和维多利亚-怀特-梅森的市场营销部门之间往返，确保红毯顺序、摄像需求和媒体采访都完美同步。而凯文-库萨特苏则跟diplo与majozer的其他两名成员坐在餐桌尽头，录制10月6日新奥尔良大都会夜店的预热视频，以帮助主办方将本已所剩无几的门票加快售罄。 在动与静，悠闲与紧张，欢腾和咆哮的交汇点，还有来自thelivingroom的侍者穿梭其间，为有需要的宾客及时奉上精致冷盘或者冰镇起泡酒。公寓里的厨房太小，不足以同时准备上百人的餐食，因此，韩易直接聘请了thelivingroom的主厨米格尔-梅斯特与他的团队，为他们提供外烩服务。 不需要带着厨具和材料离开这栋大楼去别的地方烹饪，梅斯特只用乘坐电梯，到位于第57层，专供one57住户使用的全尺度外烩厨房，便可开始工作。 当午后的太阳沉入黄金时刻，这个世间罕有的超豪华公寓里，只剩下由雄心、艺术与肾上腺素融合而成的，浓郁到甚至有些狂热的氛围。 2016年的vma颁奖典礼仍待拉开帷幕，但对于这些身处one57#79里的人来说，真正的演出，已经开始了。 一场由韩易出资，由韩易策划，只为韩易奉上的精彩演出。 这就是他短短半年内耗费数亿美金，由幻梦里的空中楼阁，逐渐凝结成实体的音乐帝国。 这样的人生，怎能不叫人心潮澎湃呢？ 韩易默然做着深呼吸，仔细体会并享受着此刻在胸前内氤氲升腾的豪情壮志。 但没过几分钟，一双从腰间穿过，攀上他胸膛的微凉小手，便打断了他脑海里刚奏到一半的激昂进行曲，将它替换成了一首低吟浅唱、情意绵绵的波萨诺瓦。 “下午好呀，易。”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VMA颁奖典礼（中） 不需要回头，光听那略带沙哑的呢喃，韩易便知道贴在他身后的女孩儿是谁。 不对，应该说，即使将声音剥离，通过那指尖陷进胸口的紧实触感，他也能瞬间喊出她的名字。 “麦蒂。” 韩易抓住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躲到门廊之后，确保沙龙区内没有任何人看见他胸口忽然长了十根纤纤玉指出来。随后，韩易飞速转过身，极快地扫了一圈除了他俩之外空无一人的前厅，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有些无奈的笑意，迎向麦迪逊-比尔闪闪发光的眼眸。 “易。” 麦迪逊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俏生生地回应。 “你为什么在流汗？”韩易皱了皱眉头，笑道，“有人在追你吗？” “我从车上一路跑到电梯里的。”麦迪逊狡黠地眨眨眼，“我跟碧梨说我特别想上厕所，先走一步。” 昨天还在卡尔加里演出的麦迪逊、碧梨和菲尼亚斯，今天坐的是最早一班达美航空的飞机赶回纽约。四个半小时的航程，落地jfk已是下午两点。三人在迪伦-巴克曼的错误带领下，满头大汗地扛着大包小包，停车场里转悠了半天才找到接他们的商务车。再在纽约周日下午的入城高速上堵一堵，抵达one57时接近五点，三位音乐人别说妆容了，连头都没来得及洗。 但即便是到了快要素颜去走红毯的危急时刻，麦迪逊-比尔脑子里想的，依然是另外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的第一眼，是跟别人在一起的。”青春期少女的脑子里，总有这么些千奇百怪的想法，“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好像是很久了。” “从我拿冠军开始。” “的确。” “不，从《coldwater》还没上榜开始。” “有那么长时间了吗？” “有了。” 麦迪逊声音蓦然低沉下来。 “你还说会到安纳海姆来看我。” “我……”韩易张张嘴，“抱歉，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一个人去的迪士尼。” “碧梨没去？” “她也去了。” “那怎么能是一个人？”韩易哑然失笑。 “感觉像一个人。”麦迪逊有些委屈地撅起嘴，“她有她哥哥，我谁都没有。” “下次。”韩易宠溺而怜爱地看着她，“下次一定带你去。” “谁知道你的下次是……” 还没说完，麦迪逊便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扭头看向依然紧闭的电梯门。 公寓里的私家电梯不显示楼层，但按照正常速度来推算，碧梨和菲尼亚斯也应该要到79层了。 “没时间了。” 麦迪逊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念叨了一句，随即将手放在韩易胸前，用力一推，将他抵到墙边。 麦蒂的计划，昭然若揭。 趁无人知晓，赶快尝一尝那久违的味道。 “别把她带到等式里来。” 就在麦迪逊的柔软唇瓣即将触碰到韩易的那一瞬间，芭芭拉-帕文的告诫，忽然在脑海里炸响。 韩易下意识地按住麦迪逊的肩头，硬生生将她定在原处。 “你……怎么了？” 麦蒂不禁愣神，自从在好莱坞山脊道第一次偷袭得手，长岛姑娘就没有遇到过任何阻力，直到今天。 “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但不要生硬地拒绝她。” 观察到麦迪逊开始变得慌乱的眼神，韩易突然露出一个阳光般和煦的笑容。 “老实说，我也特别想你，麦蒂！” 说完，韩易便主动出击，将麦迪逊紧紧搂在了怀里。 当然，他环抱住对方的手掌，实际上触碰的是自己的手臂内侧。以一种最绅士的方式，展现最有分寸感的热情。 “我……是吗？” 如果记忆没有出差错的话，这应该是韩易第一次主动拥抱她。 还没成型的慌张被突如其来的欣悦冲散，麦迪逊舒展指尖，覆在韩易的脊背上，脸颊也安心地放在了他的肩头。 不过，还没等她舒适半秒，韩易就再次变换姿势。他将麦迪逊从自己的怀抱中释放出来，双手压在女孩肩头，让她整个人转了个方向。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那些一直关心你的人！” 几乎是犁地般推着麦迪逊前进，韩易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保持距离，但依然对她友善、真诚而热情，继续扮演你应该扮演的导师角色。” “见……谁？” 一连串的发卡弯，让麦迪逊呆若木鸡。 口口声声说想她，没待上几秒就要拉她去见别人。 what’swithallthesemixedmessages？！ “嘿，伙计们，安静一下！” 韩易拍拍手，声嘶力竭地喊道。按常理来说，rapper们一旦进入battle模式，求胜欲极强的他们在狂欢人群的鼓动下，必须要拼到分出高下才会罢休。但幸好，执掌蓝牙音响的是migos三人组中年纪最小，却最内敛沉稳、不喜张扬的takeoff，看到老板在拍手试图吸引大家注意，虽然听不清楚韩易究竟说了些什么，takeoff还是马上暂停了音乐，引得围观人群发出了一阵尚未满足的哀叹声。 “老板要说话。”takeoff伸直手臂，对满腔好词卡在喉咙里出不来的舅舅说道。 “嘿，老兄。” 刚才不知道躲在哪个房间里把自己好生烘焙了一番，此时不光从站立的姿态还是说话的声调都像极了一朵棉花糖的postmalone走到韩易面前，眯起的笑眼憨态可掬。奥斯汀可以说是瀚音乐乃至整个欧美乐坛，外表与内心差别最大的一个人。满脸都是刺青，推平的寸头让他乍眼一看像是loscarnales墨西哥帮派的杀手，但只要跟他说上两三句话，你就会发现，这个轻言细语，对谁都像春风般温柔的雪城男孩，拥有令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熊猫性格。 “你要话筒吗？” “你还带了话筒来？”韩易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没有。”postmalone笑眯眯地回应。 “那你……问我干什么？” “感觉问一下比较好。”postmalone眼神迷离，但态度依然满分。他想了想，不疾不徐地补充道，“你需要的话，我帮你去借。” “呃，谢谢你，奥斯汀，但不用了。” “好的，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叫我。” 奥斯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欠了欠身，平移着向后退去，比在他身后一脸愕然的科瑞-麦金托什还像个管家。 韩易抹了抹嘴唇，将几乎快要溢出的笑意强压下来，然后，牵起麦迪逊-比尔的右手举向空中。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热烈欢迎，我们的珍宝，我们的金矿，我们唯一的，公告牌排行榜最年轻连续三周冠单记录保持者，麦迪逊——比尔！” 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最艰难的不是起跑，而是终点撞线的最后一尺。上一世，《coldwater》就是因为发行伊始未能在短时间内积累足够的电台播放，才错失了登顶排行榜的最佳机会，被《cheapthrills》压了一个月之后，又被现象级的《closer》困在原地整整十周。不仅让maddecent丢掉了又一次创造历史的契机，话题度与曝光度在缺失mv的情况下迅速下降，亦对歌曲的长远表现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本来就不以流媒体数据见长的《cheapthrills》，截止2023年为止的播放量为7.8亿次，而初始数据领先其一大截的《coldwater》，到最后却也只录得8.21亿次的总额，跟26.27亿次的《closer》已经形成了断崖式的差距。 各大唱片公司之所以要去争夺公告牌的冠军，所谓的荣誉和历史地位只是其中一个并不重要的组成部分而已，没有业内人士会真正在意什么“连续在榜时间最长”、“空降前十次数最多”这种记录。登顶排行榜后对歌曲公众认知度的加持，和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流量保证，才是每个宣发团队最希望看到的东西。 上一世的《coldwater》，虽然有defjam帮忙做渠道发行，但毕竟全部的母带版权，和一大部分音乐版权都在maddecent手上，inddefjam集团绝不会倾其所有进行资源支持。但这一次，maddecent由瀚音乐绝对控股，diplo、他的组合majozer，还有麦迪逊-比尔，都是韩易独家签约的全约艺人。不仅能够收获歌曲大卖产生的机械版税和表演版税，还能享受到后续艺人商业价值提升带来的可观收益。再加上韩易对音乐行业未来趋势的精准把控，瀚音乐在推广《coldwater》的时候，几乎是以一种不计成本的方式在运作。 随便举个例子，上榜第三周，《coldwater》蝉联排行榜冠军，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它那不降反升的流媒体成绩。第二周美国地区七日播放量1890万次，而第三周的七日播放量重新回到了2000万的量级，增长21%，达到2286.9万次，甚至比首周的播放量还要高一些。 这背后，是瀚音乐歌单战略的全面发力。 spotify和applemusic两个平台加在一起，瀚音乐的宣发团队整整挂了1012个歌单上去，还不包括用户自然创建的歌单。 总成本18.9万美元，每周。 什么概念？ 当周美国地区播放量能结算到的版税，也就才80498.88美元而已。 也就是说，瀚音乐在推广这首单曲的时候，基本上是以每周亏10万美元的速度在追加投入。 不是那种随手把钱丢在水里，就为了听个响的无谓浪费，而是真正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刀刃上。 这种每花出去一美元，都能看到数据增长的有效转化，让瀚音乐上下倍感振奋，也让《coldwater》连续三周霸占排行榜首位，彻底断掉了《cheapthrills》重回第一的心气。在单曲销售价格恢复正常的情况下，《cheapthrills》必须要再将电台覆盖范围提升15%，才有机会与《coldwater》一战。但在电台资源已充分调动的情况下，这是rca唱片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哪怕再有钱，再愿意花钱，他们也不可能给美国凭空变出15%的新国土面积和新人口。 于是，8月27日这周的榜单公布时，维多利亚欣喜地向韩易汇报了《cheapthrills》电台覆盖率下滑3%的走势。 这意味着，rca开始放缓他们的宣传机器，中止了与《coldwater》的排行榜争夺。 在先下一城的情况下，rca最终举起了白旗。 虽然韩易知道，《cheapthrills》电台曝光量的疲软，只不过是索尼音乐集团总部及时调整的竞争策略而已。研判形势之后，他们果断将电台资源全部叠加在流媒体表现喜人的《closer》上，以期用电子音乐来正面击败流行音乐。但不管怎么说，一家初创半年的公司，能够阶段性地击败三大音乐集团，仍然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目前为止，连续三周夺冠的单曲，只有五支。阿黛尔的跨年霸榜热单《hello》、由skrillex担纲制作的贾斯汀-比伯《purpose》专辑第二首宣传单曲《sorry》、蕾哈娜搭档德雷克的《work》、德雷克与wizkid和k的《onedance》，最后，就是majozer、贾斯汀-比伯和麦迪逊-比尔三人合作的这首《coldwater》。 按照isrc编码的注册数据来推算，每年，全球发行的音乐数量超过一百万首。在这浩如烟海的韵律图书馆里，只有五部作品能够拿到公告牌排行榜三周连冠的成就，这份能够让每位参与者载入流行音乐史册的战果，对艺人商业价值的擢升是显而易见的。 diplo这边，uta收到的单场演出报价，最高已经上探到了28万美元/小时。跨年档更是同时有巴厘岛、圣博纳迪诺、埃尔帕索、劳德代尔堡和千叶市五个地区的主办方在争抢。他单人的价格涨幅实在太大，以至于越来越多的夜店和音乐节开始选择预订majozer的组合档期。 2016年还有4个月才结束，majozer已经定下了edc墨西哥站、ultra音乐节迈阿密主站、fyre音乐节、middlnds音乐节休斯顿站、hangout音乐节、bostoncalling音乐节和坦帕日落音乐节等七场演出的压轴或者次压轴席位，从二月一路排到五月。 平均20万美元/场的价格意味着，2017年，majozer三人组已经至少锁定了140万美元的收入。 只需要工作不到11个小时。 而麦迪逊-比尔这一边，虽然绝对值没有diplo那样高，但光从涨幅来看，却更加惊人。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在《coldwater》之前的主流媒体曝光量几乎趋近于零，因此，一战成名之后，向她递出的橄榄枝数也数不清，每个人都想利用公众对麦迪逊-比尔的这份新鲜感刺激阅读量和收视率。 《名利场》杂志，首次深度专访+内页写真+网页报道，2016年9月5日。 applemusic，首次流媒体视频专访+移动端开屏推送+banner位展示，2016年9月10日。 cbs周日晨报，首次晨间节目专访+音乐表演，2016年9月13日。 而这些，只是她接下来26场通告中的一小部分。 看到麦迪逊极速上升的话题性和曝光量，interscope已经开始与瀚音乐讨论扩大麦迪逊接下来即将于10月14日与machinegunkelly合作发行的《badthings》的宣传力度。首先，interscope那边想将mv拍摄的时间前移到9月初，利用futurenow：thetour9月2日至9月7日之间的巡演间歇期，以保证视频可以跟音频一起同步发行。 另外，深夜脱口秀的表演业已提上日程，跟上一次没得可选，只能在塞斯-迈尔斯深夜秀登台不同，这一回，三大电视网的每一档深夜节目都给麦迪逊-比尔和machinegunkelly的组合开了绿灯。 2016年10月17日，《badthings》的电视首演定在詹姆斯-柯登的深夜秀上，当晚的访谈嘉宾达科塔-范宁、约翰-斯塔莫斯、沙奎尔-奥尼尔，热议度和娱乐性拉满，收视率绝不会低。 接下来，10月26日，麦迪逊和mgk还将登上吉米-法伦的今夜秀，在贾斯汀-汀布莱克和特蕾西-厄尔曼的访谈后开始演出。值得一提的是，在二人之间的几集节目中，官宣将会登场的音乐人清一色全是功成名就的大咖，kingsofleon乐队、迈克尔-布布雷，还有菲尔-科林斯，能把《badthings》排在这里，足见nbc和吉米-法伦团队的诚意。 再加上11月9日跟罗伯特-德尼罗与吉吉-哈迪德同台的吉米-基默直播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麦迪逊-比尔就能带着新单完成三大电视网深夜档的大满贯。另外，日间节目interscope也没放过，abc的《早安美国》，还有以广播联卖的方式，在全国各家nbc或者abc附属电视台播放的《艾伦秀》，都是等待麦迪逊-比尔征服的场景。 演出方面，虽然麦迪逊目前为止只有一首热单，可以在现场演出的单曲，加在一起也就五六首左右，中间用聊天磨磨时间，也至多能撑起一个四十分钟的set。但公告牌单曲榜冠军这种销售噱头，试问哪个主办方会不想要。因此，哪怕大多数人在一两个月前都没有听过麦迪逊-比尔的名字，或者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instagram网红，演出offer依然如雪花般从世界各地飞来。 联合艺人经纪公司音乐部门的几位演艺经纪人已经达成一致，不含税50000美元以下的offer一概不接，10月14日《badthings》发行之后，统一提价到60000美元，这个数字以下的offer，直接会被扔进碎纸机里。更重要的是，届时哪怕数额超过60000美元，也要看同台艺人的咖位和麦迪逊-比尔的演出席次先筛一遍，最后再提交给人予管理的赵宥真，做出最终决策。 3000美元到50000美元，16.7倍的涨幅，在不到三十天内完成。 即使后面再无价格层面上的提升，按照现在接到的offer数量来看，从现在开始到明年九月，麦迪逊-比尔攒出一套好莱坞山全景三卧别墅的首付，没什么太大问题。 三年前出道到今天，经历过无人问津的落寞，和管理公司与音乐厂牌集体解约的羞辱，麦迪逊-比尔的逆袭之路，从现在开始。 瀚音乐的幕后团队，很喜欢这个没事就往办公室里钻，跟谁说话都不摆架子，哪怕单曲在榜首挂了三周，依然是一副邻家女孩作派的长岛姑娘。看见韩易像裁判宣布拳王争霸赛胜者一般举起她的右手，高声喊出虽然冗杂，但听起来非常厉害的榜单记录，整个one57#79的公共区域瞬间被掌声、欢呼、口哨与尖叫淹没。刚开始，道喜的祝贺声杂乱无章，但没过多久，房间内的呐喊声便变得整齐划一起来。 “madison！madison！madison！” “我……真的破了那个……什么记录？” 麦迪逊-比尔一边双手合十，不停鞠躬向大家胡乱说着感谢的话语，一边问韩易。 “是啊，你就是最年轻的公告牌三连冠记录保持者！” 到底破没破记录？ 韩易不知道，他不关心这些东西，甚至不清楚公告牌官方究竟有没有记录过三连冠的艺人名单。 但17岁，三连冠，好像贾斯汀-比伯也没做到过吧。 所以，庆祝就完事了，现在的瀚音乐，就是需要一个又一个好消息来保持这股昂扬向上的劲头。 “去庆祝吧，麦蒂！”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diplo，和只是想要向人间播撒欢乐的postmalone一左一右，把麦迪逊推进了欢庆的人群里。数秒后，因为身形娇小而消失在人堆里的她，被高高抛到了半空中。 “madison！madison！madison！” “我们在庆祝什么，我们在庆祝什么？！” 姗姗来迟的碧梨怪叫着从韩易身边跑过，虽然一点状况都没搞清楚，但也没有妨碍她瞬间融入派对氛围。 “谁给这两个女孩儿拿点龙舌兰！” 一道酷似霍尔希的声线穿透人群，直抵韩易耳膜。 “我看谁他妈敢在颁奖典礼之前给她们喂龙舌兰！” 嗯……这个不用猜，肯定是凯伦-郭。 “给她时间长大吧，时间会成为她的朋友。” 在心中默念着芭芭拉-帕文的寄语，韩易低下头，双手插进兜里，再一次从人群边缘溜走。 他的瀚音乐需要这种蓬勃的青春能量，但韩易本人却觉得这种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蔓延的亢奋相当耗人心神。 如若不是瀚音乐需要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在音乐行业内部发表强有力的存在宣言，而且韩易也有接触艺人的任务在身，要利用这个平台跟他想要合作的目标搭上线，再过一万年，他也不会选择来麦迪逊广场花园凑这种累死人的热闹。 韩易揉捏着太阳穴，通过走廊朝公寓的南翼走去。他的公寓并不是100%对外人开放，至少在东南方向的主卧，还是只有他一人可以通行的禁止区域。 在大部队开拔之前，韩易想尽可能地清净一点。 绝对的安静，才能激发有益的思考。 思考跟paramore和他们那位保护欲过强的经理人的对局，思考在典礼上遇见巨星的应对之策，思考…… 思考过头，没有看路的韩易，与一道刚从主卧里走出的高挑身影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宥真？你怎么在……” 韩易向后退了一步。下一秒，看清楚女孩今日妆容的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wow。” 明天俺结婚，提前请假一天！红包就不用了我们这边的习俗是守月票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庆祝派对（中） “好了，让我们来看看……” 缩在厨房与餐厅连接的走廊一角，麦迪逊-比尔掰着手指头，目光如高精度监控器一般在室内来回扫视，嘴里念念有词。 “斯特拉-麦克斯韦。” “check。”碧梨-艾利什双手抱胸，在好友身边煞有介事地做着报告，“最右边，正在跟g-eazy喝酒聊天。” “她是不是把那首歌当真啦。” 麦迪逊小狐狸眼一眯，在碧梨耳边大声八卦。不是她想让其他人听到，实在是公寓里的音乐声太吵。 “不至于吧。” “真……噢，对哈。”麦迪逊拍拍脑门，后知后觉， 碧梨点头回应，数秒之后，她嘴角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呀？”麦迪逊一头雾水。 “那个金发娃娃。”碧梨朝着斯特拉的方向努努嘴，“是你的类型吗？感觉是你会喜欢的那一款。” “我不喜欢女孩……不是以那种方式。”麦迪逊啼笑皆非地看了一眼朝夕相处两个多月的新晋闺蜜。 “那好可惜。”碧梨耸耸肩，“我敢打赌，你绝对是很抢手的那种，又可爱，又性感，身材好，嘴唇翘，屁股也……” “停一下，停一下。”麦迪逊连忙打手势示意碧梨暂停，“我是哪方面让你有了这种误解？我的意思是，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如果我真喜欢女孩，那我肯定是……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了错误讯号？” “还需要发出什么讯号？”碧梨哼哼两声，“你看起来对男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一点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而已。” “谁说我对男孩子没兴趣了？”麦迪逊扬起眉毛，像是有天大的冤情一般提高声调，“我……” “你怎么？”碧梨斜睨着她，“你上一次跟某个男孩子约会是多久？” “约会……” 好像确实很久很久了……话说回来，那些真能算是约会吗？就是在长岛随便找了间餐厅吃饭而已。 “你上一次在手机备忘录里，把某个男孩子标记为bae、love或者男朋友，是多久？” “这些昵称都好俗气啊。” 从来没改过这种备注，这就是真实的答案。 不敢改，怕别人看见了误会。 “这些都可以不回答，都不重要。”碧梨竖起食指，连声逼问，“你上一次跟某个男孩子接吻，是多久？” 噢，这个啊。 这个次数就多了。 你问哪次？ 本来今天都还有的，最后关头被阻止了。 “嗯，就……一个多月前吧。”麦迪逊俏脸微醺，清清嗓子，老实巴交地回答道。 “是吗？跟谁？说个名字。” “尤瑟夫。” “尤瑟夫-谁？” “尤瑟夫-汉考克。” “尤瑟夫-汉考克。”碧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回摇头，“你自己听听看你编的名字有多离谱。还需要我再进一步解释，我怎么看出来你是个酷儿的了吗？” “可我真不是酷……”经过一番并不剧烈的思想挣扎后，麦迪逊肩头一松，眼皮一搭，放弃了抵抗，“随你怎么说，等我……找到了男朋友，每天都发snapchat，就给你一个人发，让你看到想吐为止。” “howkinkyareyou？” 碧梨显然错误理解了想吐的意思，被麦蒂结结实实在手臂上来了一拳之后，敦实的小姑娘张牙舞爪地扑到了对方身上。 偷尝酒精的两个未成年少女，此时脑袋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偏离了正常的行为模式。 毫无攻击力地嬉闹了一阵，气喘吁吁的两人互告休战，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 “那个，嗯……很可爱的女士是……” 碧梨看着两点钟方向，支支吾吾地问道。 “你说哪个？” “就是那个，腿超级长的。” “她带来的同伴腿都能到我们胸口。你到底在说谁？” “噢，上帝啊，我要下地狱了。”碧梨无奈地叹了口气，语速飞快地说道，“就是嘴巴周围有地图的那个……不管谁在上面，原谅我。” “你说她……她叫温妮-哈洛。” 麦迪逊恍然大悟，不怪碧梨描述不精确，在这个政治正确至上的社会，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蓝州的z世代纯素食主义者，buff拉满的碧梨自然不会用身体缺陷来给别人贴标签。 但对于温妮-哈洛来说，她遍布全身的白癜风斑纹到底是生理性缺陷，还是让她事业腾飞的优势，还真不好说。 毕竟，她就是依靠那几块极具辨识度的纹身，在越来越强调包容性的时尚行业，作为多元化选角的代表异军突起。 不管是香奈儿还是华伦天奴，维多利亚的秘密还是雅诗兰黛，每个品牌都希望通过雇佣这个除了白癜风之外，从相貌到身材都完全契合传统超模标准的非裔姑娘，宣示品牌对弱势群体和所谓“个性之美”的重视。 以一种安全的、无伤大雅的方式。 “这两年在时尚圈特别有名，我俩加起来，都赚不到她的零头。” 麦迪逊为碧梨悉心介绍，后者不太了解时尚行业的各色人物和门门道道，所谓的高级时尚和奢侈品牌也不是她热衷的东西……没错，拿到预付款之后，碧梨确实……小小地花了点钱，买了两三个巴黎世家和伊夫-圣劳伦的包包，但这是每个女孩子与生俱来，无法抗拒的天性，不是吗？ 就碧梨的个人喜好而言，她还是更偏爱那些宽松而不显身材的潮流服饰，以及各式各样的收藏款球鞋。 “在她身边，跟卡尔文-哈里斯聊天的，是乔恩-斯莫斯和贾思敏-托克斯，一个是曾经的世界第一超模，一个是现任维密天使……等等，谁邀请的卡尔文-哈里斯？” “我。” 杜阿-利帕神出鬼没地从碧梨和麦迪逊身后探出脑袋，同时搭在两人的肩头。 “你原来就认识他？” “是的，每个英国人都互相认识，我们有个facebook群组。” 杜阿-利帕笑着调侃道，虽然跟外人打交道还是有点羞涩拘谨，但同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这两个小女孩在一起，杜阿却能充分展现自己属于狮子而不是处女的开朗一面。 “不，认真地说，他在颁奖典礼上主动找我搭的话，我和安妮-玛丽就坐在他斜后方。” 说到这里，杜阿-利帕刻意收敛起来的笑容里，藏着几分娇憨的得意。 “他说他回英国的时候听过我的歌，很喜欢我的声音，还找我留了whatsapp，说以后有机会合作。” “哇噢！”麦迪逊语调夸张地八卦道，“某人今晚有得忙了哦。” “不是那回事。”杜阿-利帕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卡尔文只跟我聊了音乐，一丁点别的暗示都没有。而且……而且！人家的前任是泰勒-斯威夫特，能看得上我？” “都高、美、飒，都是歌手，还都想合作，有什么区别？”麦迪逊-比尔穷追不舍，“你不会没看过他那支ck广告吧？只穿内裤，露六块腹肌的那个。” “看过。”杜阿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卡尔文-哈里斯从一个与蕾哈娜合作的普通电音制作人，变成每个少女都想跟他发生点什么的大众情人，只用这一条广告、一张海报就做到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麦迪逊扬起手，语气急迫得像是在说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你怎么不去？”杜阿-利帕反将一军，“听起来好像你已经等不及了。” “我……” 麦迪逊-比尔微微一怔，之所以要劝杜阿-利帕放手一搏，正是因为她自己也在心中酝酿着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对象不是卡尔文-哈里斯而已。 很多事情，都可以用酒精为借口搪塞过去。 今天就是个绝妙的契机。 “你别管她，她在高速路的另一边开车。”碧梨用看起来委婉，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清楚其隐义的比喻抢先回答。 “又胡说。”麦迪逊瞪大眼睛，“明明跟你说过我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谁？” “尤瑟夫……” “汉考克。” 在杜阿-利帕的茫然注视下，拥有一个很无聊的秘密代号的麦迪逊-比尔与碧梨-艾利什相视一笑。 “让我们继续计数吧……我记得斯特拉还带了一个人来，朴素珠。怎么没看到她？提前离场了吗？” “没有，她只是去社交了而已，我刚才看到她在……接下来这句话会让我听起来像个出生于1920年的种族主义者，但……她正跟一群韩国男孩儿在一起。” 循着碧梨手指的方向看去，来自同一国家，一道在海外打拼的老乡们正在热情寒暄……说是热情寒暄，不如说是男孩们在变着花样地向朴素珠鞠躬，表达对前辈的敬仰。 bulletproofteensquad，缩写bts，一个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奇怪称谓，是这几个亚裔男孩所组成的k-pop团体的名号。 麦迪逊对大洋彼岸的流行音乐不甚了解，2016年的她，尚未接下《英雄联盟》kd/a组合中的伊芙琳一角。在那之前，她没有听过任何一首k-pop，也认不出任何一个来自韩国的明星。麦迪逊跟那个国家唯一的交集，估计就是她也很喜欢使用颜文字了。 关于为什么这帮画着烟熏眼妆的偶像，会出现在瀚音乐出席vma颁奖典礼的阵容里这件事，麦迪逊亦知之甚少，她只知道，韩易好像很看好亚洲流行音乐在欧美的发展前景，让她的经理人赵宥真去谈了一个bts的代理发行协议。 是代理发行吗？还是联合发行？ 是宥真在推进，还是凯伦在负责？ 麦迪逊没有兴趣知道更多。 “我想你确实是个种族主义者。”麦迪逊捉住碧梨的手臂，向右移了半寸，“你明明可以说，她和咱们的经理人在一起。” 背对着二人，只露出小半张侧脸的赵宥真，此时正站在这个由她开启的谈话圈里，面带优雅温和的微笑，身体稍稍前倾，认真倾听着素珠对自己的称赞。 赵宥真和bts成员对朴素珠的尊敬并非无的放矢，1986年出生于首尔的她，10岁就跟随家人移民到了加州的安纳海姆。时至今日，年仅三十岁的朴素珠，已经成为了全世界最著名的亚裔模特之一。她是欧莱雅第一位亚裔代言人，也是香奈儿为数不多的全球大使，去年的年收入达到三百万美元，仅比好友芭芭拉-帕文略逊一筹。 不管从年龄还是成就上来说，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半岛，朴素珠都值得赵宥真和bts以礼相待。 当然，朴素珠也没有摆出韩国前辈的模板臭脸，一方面是因为她在美国文化中浸淫多年，早就摈弃了那种过于繁琐的礼节束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两组同胞在各自领域取得的成就，亦是十分卓著。 与赵宥真朝夕相处的韩易，很难站在客观的角度评判韩国姑娘刚刚开启的职业生涯，但若是抽离开来，像朴素珠这样作为旁观者审视，那赵宥真作为艺人经理人在短短半年内获得的成就，几乎可以用神话，或者童话，来形容。 直接经手管理的艺人，有麦迪逊-比尔、碧梨-艾利什、哈立德、安妮-玛丽四位。而同属一个艺人管理公司，偶尔会对接一些演出、音乐合作和商务活动的，还有霍尔希、diplo、marshmello以及拉娜-德尔雷等好几十位。 通常情况下，一个经理人在成名之前，基本上都是专心为一两个艺人服务。哪怕后来声名鹊起，也很少会超过两位数。因此，光从数量上来看，赵宥真就已经做到行业前0.01%的水平。 更重要的是，过去一个季度的时间里，赵宥真管理的艺人表现极为出色。碧梨、麦迪逊、哈立德、安妮-玛丽，各自的单曲都在排行榜上挂了很久。其中麦迪逊的《coldwater》更是蝉联三周冠军，让赵宥真在生涯第一年，就完成了许多经理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目标。 这周，《coldwater》与《closer》的竞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按目前的情势来看，两天后公布的最新一期公告牌单曲排行榜，冠军必然会在二者之间产生。对瀚音乐和哥伦比亚唱片来说，这是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可就赵宥真本人而言，确实一种无论怎样都能赢的奇妙局面。 《coldwater》继续坐庄自然是最好的结果，麦迪逊-比尔和diplo都是人予管理的签约艺人，多一周冠军，就多两份曝光。但哪怕《closer》登顶，其实也并非不能接受，因为霍尔希的职业生涯发展到目前这一步，如果能够在公告牌冠军单曲这一记录上实现零的突破，对她接下来新专辑的筹备，以及合作艺人的挑选与接洽，都会大有裨益。 “两首单曲都有你的艺人，不管哪首夺冠都是你的荣誉。”朴素珠用英文赞赏道，在美国生活的时间比在韩国要长得多，她已经习惯了用第二语言对话，“宥真，这已经不是所谓亚裔的荣耀了，哪怕抛开种族不谈，你也是最优秀的那群经理人之一。” “过奖了，素珠。”赵宥真摆摆手，谦逊地用同样的语言回答。她的情况跟素珠差不多，甚至要更夸张一些，平时工作用英文，跟韩易交流用中文，很偶尔的情况下才会用回韩文。 “这些都是艺人和唱片公司的功劳，我最多只能说是做了一点文书工作而已。” “我不这么看。对艺人影响最大的，肯定是经理人，而不是别的辅助角色。”朴素珠摇摇头，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金南俊。作为团队的领袖人物，也是其中英文口语最熟练的一个，金南俊在今天的庆祝派对上，一直扮演着bts发言人的角色，“你说对吧，南俊，你们应该深有体会。” “是的，如果没有我们社长的眼光和洞察力，其他人做得再好也没用……赵经理人应该也是扮演着相同的角色吧，很辛苦。” 前半句用英语把能用的大词都口音怪异地用了一遍，后半句转回韩语，更含蓄更巧妙地将赵宥真奉承了一番。金南俊口中的社长房时爀原先也计划要来参加今年的vma颁奖典礼，但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行。 于是，赵宥真跟这位谈判对手兼新晋合作伙伴的初次会面，又只能遗憾后延。虽然二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在线下碰过头，但他们在电话、电邮和视频会议中的交锋，却从五月份便逐渐开始，到上个月框架协议签署之前达到顶峰。 按照韩易的规划，类似于ckpink、bts和babymetal这种未来将在欧美地区大放异彩的亚洲组合，是瀚音乐必须全力争取的战略性资产，他们的加入，会让集团随着时间的推移，获得在一条细分战线上让三大望而生畏的先发优势。 亚洲音乐，想要超越好莱坞，或者摆脱三大音乐集团的掣肘独立生存，短时间内仍是句希望渺茫的空话。但作为2020年代推动世界音乐市场复苏的一个强劲增长点，亚洲音乐人、他们创作的热门作品，以及与之相关的商业开发权益，是身为亚裔的韩易绝不能假手于人的兵家必争之地。 为了最大程度上提高合作谈判的成功几率，韩易特意指派团队里的两位亚裔干将，赵宥真和凯伦-郭，牵头负责亚洲艺人项目的推进工作。 人予管理的赵宥真主要负责北美和世界其他地区的艺人管理权与演艺经纪权谈判，而瀚音乐凯伦-郭的任务，则是拿下三组艺人母带版权和音乐版权的代理，区域越多越好。 面对瀚音乐抛出的橄榄枝，三组艺人的反应各有不同。已经是uta客户的babymetal，对于瀚现场出资举办世界巡回演唱会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但组合的幕后控制者，amuse公司的老板小林启，却很干脆地拒绝了瀚音乐和瀚发行在日本之外的海外地区进行代理发行的提议。 2016年3月29日，babymetal的第二张录音室专辑发行。在索尼音乐的帮助下，这张名为《metalresistance》的专辑不仅在日本本土以13.3万张的销量拿到oricon周榜亚军，更是在公告牌hot200专辑榜上空降第39名，创下了自1963年的坂本九以来，日本歌手在美国市场上的最佳战绩。 发展势头如此强劲，babymetal自然不会轻易离开索尼音乐的怀抱，而且日本人在海外，是一个比韩国人与印度人更抱团，更排斥跨国别合作的群体。能找本国公司解决的问题，就绝不会考虑海外伙伴。 比起利落回绝的babymetal，ckpink的态度更显微妙，迄今为止，yg都没有明确对瀚音乐的各项合作提议说不，但离真正答应却也还差得远。 虽然ckpink本身是正式出道还不足一个月的新人组合，可公司本身的全球化战略已经坚定贯彻了多年。积极运作为bigbang拿下mtv欧洲音乐录影带大奖的最佳世界艺人奖，并且自己在美国地区布局发行体系，让bigbang的第五张ep《alive》，历史性地闯入了公告牌专辑榜，是公告牌历史上第一张入榜的韩语专辑。 比起一城一地的得失，yg更在意公司内部价值的激活，也就是说，哪怕瀚音乐能在短时间内给ckpink带来足量的曝光和充盈的收益，他们也不会因此感到开心，因为将最有潜力的艺人代理出去，只会损害公司在海外进行拓展的能力，进而影响到yg的投资者信心，和其在韩国证券交易所的股价。 企业发展到这一步，艺人本身能赚多少钱已经不是最重大的关切。外界认为他们能赚多少钱，手中有多少随时可以全权支配的资产，这才是最至关重要的问题。 积极布局韩国市场的索尼和华纳，同样跟yg谈过代理问题，而既然三大音乐集团中的两个，都吃了yg温柔的闭门羹，那么初创的瀚音乐，境遇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韩易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委托推进这一项目的赵宥真和凯伦-郭也不是那种一次挫败就高举白旗的软弱之辈。她们依然态度积极地与yg洽谈合作，退而求其次，先从演出合作和单曲合作开始，让yg看到瀚音乐的诚意和实力，再做下一步布局。 前两组艺人的回应，或多或少让韩易有些失望，但这份失望，很快便被bts加倍弥补了回来。bighit娱乐的社长房时爀，不仅同意与uta签下亚洲地区之外的演艺经纪合约，还同时跟瀚音乐签下了下一张录音室专辑《wings》的海外发行代理协议。 是的，跟瀚音乐想要按照年限或者专辑数量来进行代理的合作方式还有点差距，但已经能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胜利了。 要知道，2016年的bts，已经在亚洲市场上开启了征服模式，并且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欧美市场的水温。2015年的《花样年华pt.1》登顶geon专辑榜和公告牌世界专辑榜，也在公告牌hot200专辑榜上有了历史性的突破，上榜一周，最高排名171名。 而2016年5月初发行的《花样年华youngforever》则更进一步，以30万张的预购量，让三首新单曲，《epilogue：youngforever》、《fire》和《saveme》空降公告牌世界单曲榜的前三位。在hot200专辑榜上，bts也比之前进步许多，进榜两周，最高排名107位。 光从成绩上来看，bithit和房时爀应该效仿yg，自己处理海外市场的业务才对。但这两家公司的经营状况天差地别，yg是韩国传统的大型娱乐集团，2011年在韩国证券交易所上市，在二级市场公开募资已有五年的时间。比不上三大音乐集团财力深厚，但在半岛范围内绝对算得上是一条地头蛇。 反观bighit，2005年才草创，迄今为止，旗下有影响力的艺人就bts一组，规模甚至都不足以被称为精品工作室。对于房社长来说，目前最急迫的任务，是迅速开拓海外市场，增加公司营业收入，提升盈利能力，然后马不停蹄地展开资本化运作，这才有机会跟韩国本土的传统娱乐业豪强一较高下。 因此，房时爀一直在寻找比索尼音乐旗下的theorchard更有诚意的渠道合作伙伴。theorchard为bts提供的服务固然专业，但他们却不能通过自身的财力，为bts带来超越代理发行的效益。 但韩易可以。 为了拿下《wings》的代理权，韩易承诺了五十万美金的预付款。不管这张专辑有没有在海外地区卖到五十万美金，这笔钱都会提前进入bighit的账户。另外，瀚音乐还会免费提供一系列宣传资源的加持。 五十万美金，只是韩易账户里的一点零头，但对于bighit这种规模的公司来说，能有五十万美金随意支配的现金，便能让他们开展很多额外的发展项目了。 金钱方面的慷慨，再加上最近堪称彪炳的排行榜成绩，最终促使房时爀下定决心，拒绝了theorchard的续约提议，将下一张专辑海外地区的生死，交到了瀚音乐手上。 当然，看似憨厚，实际精明无比的房时爀留了好几手，他只把一张录音室专辑的代理发行权签了出去，而且仅限母带版权，音乐版权还是由索尼音乐代理，左右逢源，两边都不得罪，瀚音乐这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下张专辑随时都可以回归索尼的怀抱。 这种商业上的保守举措无可厚非，韩易自然也不会太过介怀。毕竟，他其实并不在乎音乐本身的收益，甚至连bts这组艺人也不是他的首要目标。 如何把bighit，未来的hybe，通过资本运作逐步吃进肚子里，直接掌控k-pop未来的半壁江山，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者应该考虑的问题。 世界乐坛过去十年来最梦幻的发展历程，不分一杯羹也太说不过去了。 因此，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韩易给予了bts最高的礼遇，不仅想办法为组合拿到了vma的入场券，还自掏腰包，给全员购买商务舱机票飞来纽约。到这边之后也给予了充分的尊重，由同胞赵宥真带领，在庆祝派对上四处结识有可能对他们的职业生涯产生推动作用的关键人脉。 朴素珠这种能帮bts进一步在美国市场打响知名度的亚裔icon，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一个需要全力争取的人脉。 “所以，老板那边让你邀请斯特拉-麦克斯韦，就是为了让她带朴素珠过来，好介绍给bts认识吗？”一旁听得入神，却不明就里的安妮-玛丽发问道。 “应该不是。”麦迪逊想了想，摇摇头，“估计只是凑巧遇到了，顺便认识而已。因为……易没有专门让我邀请谁，只是告诉我说，瀚音乐要打响名气，这场派对就需要更多名人出现，让我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是的。”杜阿-利帕附和道，“老板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所有认识的人，能邀请的，都邀请一下。” “原来如此……”瀚音乐闺蜜团里目前唯一的男性哈立德摩挲着下巴，环视派对现场，沉吟道。 “那……想要让这场庆祝派对成为全城热议话题，现在这些人还不够啊。” “包在我身上。” 听到这句话，刚续了一杯龙舌兰，步履轻快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霍尔希停下脚步，举起手机，看似随意地对准会客区的西北角拍了张照，然后一边低头点击发送，一边向前走去。 “你……拍了个什么？”麦迪逊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dj们。” 霍尔希将屏幕翻转过来，朝麦迪逊晃了晃，展颜一笑。 “想想看，一个派对想要成功，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VMA颁奖典礼（下） “易。” 定神看清来者的面容，从表情到姿态，将戒备和警惕二字诠释到淋漓尽致的赵宥真终于放松下来。 “嗯？”韩易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撞傻啦？” 宥真环抱手臂，仔细查探着韩易眼底失神间透出的惊艳。那为她而骤停，复又变得急促的呼吸声，让她嘴角勾起了一丝欢欣雀跃，又略带狡黠的笑意。 “傻倒没傻，只是……” 韩易轻舒一口气，语调真诚。 “真的很美。” “好看吗？”夹杂着挑逗的促狭自唇间悄然溜走，剩下的只有小鹿乱撞的羞涩。赵宥真紧抿嘴唇，虽然双颊染上了一层任何化妆品都复制不出的红晕，双手却悄然垂在了身侧。 “特别好看。” 韩易加重了肯定的语气，再次强调。 比起今天下午齐聚在one57#79公寓内的所有明星，包括已经画好全妆到楼下会议室里接受采访的拉娜-德尔雷，占用了一间客房正在加紧修改礼服的艾丽-古尔丁，以及那四位来自首尔，坐在角落里明显有些局促的k-pop偶像在内，赵宥真明显是更加耀目的那一个。 以一种非常明显的优势，遥遥领先。 至少在韩易心中，是这样的评价。 事实上，赵宥真为颁奖典礼准备的装扮一点也不浮夸，甚至可以用低调内敛来形容。一件坦桑石蓝的无肩带垂帘式卡迪乡村风礼服，荷叶式的裙摆自然垂挂，后端如柔和流动的波纹般散开，倾泻在地板上，好似南法蔚蓝海岸与地中海交界处的水面，在轻盈的光束照耀下反射着粼粼微光。 羊脂白玉般的肩头，与象征着女性娇美体态的锁骨完全曝露在空气中，但却寻不到半点色与欲的暗示，因为最重要的线条尽皆藏匿于双重布料的宽大领口内，让所有自由呼吸着的雪色肌肤都只散发出少女清丽娇俏的无暇光彩，而不至于沾染上尘俗目光的污秽。 平心而论，这套礼服并不追求对穿戴者身材的凸显与夸大，设计师之所以会选择卡迪面料与垂坠设计感，就是不希望多余的性张力破坏服饰本身的美感，也让穿戴者本身变得艳俗。不是每个踏上红毯的女人都来自卡戴珊家族，或者说，卡戴珊家族本来就是一群令人侧目的异类。真正优雅而强大的独立女性，不需要自我物化，不需要将女性特质商业化，不需要费尽心机地让自己成为物质主义的榜样，不需要通过已经存在的社会和经济特权获利，更不需要向大众传播和延续不切实际的，关于美的标准。 “真正的美丽标准”这一概念非常主观。根据文化、历史和个人观点的不同，都会产生很大差异。审美标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演变，在不同的社会氛围之间也存在着显著差异。更重要的是，试图定义“真正的”或“普遍的”审美标准，通常面临着基于种族、体型、年龄或其他特征而边缘化或排斥他人的风险。 因此，几乎不可能有人能成为全球统一的美丽模板，金-卡戴珊和凯莉-詹娜再怎么用劲，让一代欧美少女都开始狂热追求她们的肥美丰腴，也很难在远东社会获得共鸣，反之亦然。 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完美二字，赵宥真无疑是最接近标准答案的，那极少数人中的一个。从容颜到形体，再到个性与内在，她都称得上是一朵屹立于山顶的高岭之花。 美丽的女人令人赏心悦目；智慧的女人令人心旷神怡；纯真的女人令人心灵愉悦。 明娜-安特里姆的这句名言，与韩易心目中的宥真，字字契合。 “他们给你租的？”韩易轻咳两声，“确实……确实好看，很会挑。” “你已经说了三次了。” 宥真捂嘴偷笑，眼角流淌着抑制不住的娇媚。 “不是租的，prom的时候我自己买的裙子。” “现在还留着呢？” “奥斯卡-徳拉伦塔，很贵的。”宥真左手将裙摆向上提起数寸，左右摆动，向他展示。 “怪不得。” 韩易了然颔首，奥斯卡-徳拉伦塔是这个世界上最会做女性礼服的设计师，按照赵宥真的高中毕业时间来推算，她身上这件珍品，应该是徳拉伦塔在世时的最后一个系列。 意义非凡，必定弥足珍贵。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赵宥真垂下头，双手自让人惊心动魄的腰线边拂过，欲擒故纵地朝韩易抛去一只鱼钩。 “这两年长胖了好多，感觉都快穿不进去了。” “哪有。”哪怕没有诱饵，这钩也是必须咬住的，“你这还叫长胖了，那别人甭活了就。” “只有你这么觉得而已。”宥真咬住下唇，以难以察觉的微小弧度，颇为得意地晃晃脑袋，面部表情却在强装镇定。 “肯定不光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吧，这件礼服，再搭配上这……” 韩易又向后退了一步，让自己能更全面地观察赵宥真的整体造型。直到此时，这个对珠宝不甚敏感的男人才发现，宥真今天只佩戴了两件饰品。 77克拉的fifthavenuecrossover钻石项链。 还有12.97克拉的吊灯款diamondloop钻石耳环。 都是韩易……不，韩妈妈送她的见面礼。 “你带过来啦。” 韩易的语气有些惊讶，收下赠礼后，赵宥真一直将它们妥善收藏在特意购置的保险箱里，从未拿出来过。 “是呀，放随身的包包里带过来的，一路上我都快吓死了。” 摩根大通的湾流g650er还在走付款流程，这次大部队赶来纽约参加vma颁奖典礼，依然是坐的商业航空。为了维护与同事之间的关系，证明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搞特殊的人，赵宥真这次没有选择跟艺人一起搭乘商务舱，而是跟幕后团队一起坐在了经济舱里。 爆满的舱位让赵宥真本就紧绷的心弦更加不堪重负，五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别说闭目养神了，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直把随身的，也是韩易赠送的香奈rgeshoppingbag牢牢抱在怀里。 第一次带着167.42万美元的高定珠宝出行，这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 而且，还不是那种品牌出借，上了商业保险，哪怕丢掉自己也不心疼的租赁物。 这可是韩易家里送给自己的……信物。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宥真不知道，但她坚持着这种说法……因为很浪漫。 “我想……” 指尖在胸前的项链间摩挲，宥真难得地露出了娇羞的女儿姿态，朱唇微启，嗫嚅道。 “我想戴你送的。” 要了亲命了这俩姑娘。 隔空进行甜度比赛呢这是。 被一记直球击垮的韩易晕晕乎乎，他清清嗓子，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和缓的状态。 公寓里全是艺人和工作人员，若不克制，那肯定得出事。 “我那个……我想说啥来着。” 迎着宥真含笑的胜利眼神，韩易想了老半天。 “哦对，你这一身打扮，到了红毯上，说不定……会有人把你误认为是哪位亚洲来的明星。” “小姐……小姐！” “你在叫我吗？” 与韩易并肩走在vma白毯边缘，向后台进发的赵宥真转过身，看着面前一只手攥着手机，另一只手抱着台本和星巴克塑料杯的工作人员，一脸疑惑。 她刚开始并没有注意身后传来的呼喊声，因为，mtv电视网略显混乱的入场仪式上，到处都是大呼小叫的工作人员。距离vma颁奖典礼正式开场还有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参加庆典的各界名流正按照各自的cuetime，乘坐加长版礼车陆续抵达。 麦迪逊广场花园可供活动的室外空间很小，左侧是国家铁路客运公司最为繁忙，每年游客吞吐量达到800万人次的宾州车站，右侧是与场馆相连的tango出版集团大厦，以及宾州广场11号和宾州广场15号两座大厦。南面有纽约州的dmv办公处，中城这边要更换驾照的居民都会到这个网点办事，北面宾州广场1号大楼的街道两翼，则分别坐落着34街-先驱广场，和34街-宾州广场两个地铁站。 因此，哪怕没有大型活动，以麦迪逊广场花园作为中心点向外发散的这两三条街区，也是整个纽约人流最稠密的所在。8月28日vma颁奖典礼当天恰逢周末，麦迪逊广场花园的外场已经变成了每个城市管理者最恐惧的梦魇，几百位明星都要从场馆西北角的一个逼仄通道踏上白毯，四周还围满了专程前来支持偶像的粉丝，或者单纯路过凑凑热闹的行人。 分管这一片区的纽约市警察局第六分局全员取消休假，集体出动，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周围设下四道铁马，三重关卡，依然无法阻止人潮聚集。再加上好莱坞的明星们自由散漫成了习惯，别说白毯走到一半回酒店拿东西这种突发情况，就连凭空消失的戏码都上演了好几起。整个mtv的制作团队在接连不断的意外和内外兼有的高压下，乱成了一锅粥，只能各自为战，勉力维持典礼前白毯仪式的节奏。 “是的，小姐……您组合的入场时间马上要到了，请您先站回去，好吗？另外……先生，我可能需要您再靠边一些，不然等会儿我们的镜头会拍到。” 工作人员指着远处悬挂在三人斜上方，正为youtube的直播频道输送信号的摄像机，对赵宥真和韩易二人分别说道。 “我？组合？”赵宥真指着自己，更显茫然。 “您不是……ckpink的成员？那个k-pop组合？” “我不是。”瞥了瞥身边忍得很辛苦的韩易，赵宥真摇摇头，“她们在……她们已经在入口处站好了。” “噢，不好意思。” 看看手中的台本，又回头望了望不远处局促拘谨的四个亚裔姑娘，矮胖的墨西哥裔工作人员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那请问您是哪一位？我看看您的顺序。” “我没在白毯名单上。”宥真轻轻摆手示意，“我是工作人员……瀚音乐的。” “好吧，那您有什么需要的话，记得找我……letmeknow。” 深深地凝视了赵宥真好几秒，工作人员这才迈开双腿，朝后台走去。几步一回头，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完全不相信如此艳光四射的赵宥真只是一个幕后工作人员。 “他在想，这个明星是不是在录制什么《卧底老板》类的节目，故意装工作人员骗他。” 韩易凑到赵宥真耳边，调侃道。 “少来。”宥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只是……分不清楚亚洲人的长相而已。” “那为什么他只问你叫什么，对我就是，‘先生，麻烦你靠边一点’？” “因为你话很多。” 没有选择继续跟韩易斗嘴，赵宥真对准刚才工作人员提到的那四位从首尔远道而来的少女偶像，扬扬下巴，语调冷淡。 “你要的姑娘，给你带来了。” “什么叫我要的……”韩易一时气结，“我是觉得她们能给瀚音乐带来三大看不见的增长点，仅此而已。” “但她们也看不见我们啊。”赵宥真语气中的不满相当明显，“谈了两三个月，最后还是自己在美国做的发行。” 凯伦-郭领导的团队与yg就ckpink首张ep的渠道发行权协商了很久，但顾虑重重的韩国人最终仍然选择自己在欧美市场上架音乐。 “不能说我们想和别人合作，别人就一定要跟我们合作，没这个道理。”韩易温和地劝慰道，“合作发行要给我们25-50%，不合作的话自己全拿，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他们怎么会放弃这么大份额呢？” “我明白，合不合作都没关系。”赵宥真双手抱胸，依然很是介怀，“我只是不知道，既然不合作了，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帮她们拿一张vma的邀请函。” “你看到她们那首《boombayah》发行之后的成绩了。”韩易解释道，“第一周就到了世界数字音乐排行榜的第36位，出道的第一首单曲而已，作为亚洲艺人，能拿到这个名次很难得了。” “这次邀请她们来参加vma，一是展现我们的诚意，二是展现我们的实力，三嘛……看看有没有哪个艺人，能够先跟她们合作一首，看看效果。具体的东西还是要在事儿上过，看到我们公告牌三连冠是一回事，她们自己登上排行榜前列，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到这里，韩易的目光向左偏移了一些，飘向正与安妮-玛丽一起，站在mtv蓝白相间的背景墙前接受闪光灯洗礼的杜阿-利帕。 “你想让杜阿跟她们合作？”顺着韩易的视线望去，赵宥真瞬间会意。 “对，按照目前的咖位来看，杜阿是最合适的人选。” 即将进入九月，夏季伊始还籍籍无名的杜阿-利帕，已经成为了英伦三岛最常被电台、报章以及流行乐迷提及的超级新人。最新一周的英国单曲榜上，《hotterthanhell》排在第七位，这是这支单曲待在同一位置的第三周。与此同时，杜阿-利帕加盟瀚音乐后的首个正式发行作品，更是在bbcradio1的播放列表里连续六周排名第一。 热度顺着英吉利海峡蔓延到了全欧洲，社交媒体的总粉丝数亦随之突破三十万大关，杜阿-利帕的《hotterthanhell》同名巡演，最终定格在7个国家，13座城市。都柏林、曼彻斯特、伦敦的门票业已售出了90%以上，对流行电子更加狂热的阿姆斯特丹和哥本哈根更是只剩下十几张扫尾的库存。布鲁塞尔、柏林、科隆、汉堡、法兰克福、慕尼黑、米兰和伯明翰，售票率也已经达到了60%以上。 距离演出正式开始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对于1000-2000人体量的场馆来说，目前的销售情况，已经足够瀚现场的市场营销团队半场开香槟了。 就在此次颁奖典礼举办的两天前，杜阿的第二首单曲《blowyourmind（mwah）》全球同步上线。这一次，她不再需要待在伦敦跑电台上节目，因为以bbcradio1为首的商业电台，已经提前将她的新单曲放进了heavyrotation播放列表里。 《hotterthanhell》的余威尚在，《blowyourmind（mwah）》如果没能空降到榜单前五十之内，都会是一件让瀚音乐上下瞠目结舌的稀罕事。因此，这次来到麦迪逊广场花园参加vma颁奖典礼，是杜阿-利帕在英国初获成功后，瀚音乐为她准备的美国地区新单宣传的第一站。 征服英国单曲榜后，下一个目标，自然是美国公告牌，杜阿-利帕将依循哈立德蹚出的成功路线，先沿东海岸从新英格兰一路南下迈阿密，参与本地电台的各色访谈节目，再从劳德代尔堡直飞圣地亚哥，在另一片大洋前继续宣传。 仍然是率先占领两厢大城市的思路，流行电子艺人的基本盘，与民主党选民的热力图基本重合。 “杜阿，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来自onestowatch的莉迪亚！请问可以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做个简短的采访吗？” 按照mtv电视网事先向各家唱片公司和音乐版权发行公司提供的媒体包来看，每组嘉宾在背景墙前仅有三分钟的媒体拍照时间，碧昂丝这种压轴到场的巨星当然可以享受特权，但类似于杜阿-利帕这样在美国尚无根基的新人，只能严格按照限时规定。 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从右侧迅速离开进入混采区的杜阿，很快便被onestowatch的女记者出声叫住，这是一家隶属于livenation旗下的youtube媒体频道，专门采访那些跟livenation有合作的明日之星，为他们提供多一个曝光渠道。 虽然杜阿-利帕本人还没有签署过livenation的巡演合同，但麦迪逊-比尔和碧梨-艾利什，以及这两个姑娘背后的瀚音乐以及人予管理，却已经是世界第一大演出集团的老熟人了。 公告牌三连冠单曲，帮livenation稳住了futurenow：thetour岌岌可危的票房。麦迪逊-比尔的演出时长增加到了四十五分钟，而导演组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把两首单曲都挂在榜上的碧梨-艾利什也增加到四十五分钟。 主嘉宾演出九十分钟，热场嘉宾也演出九十分钟，这轮巡演，已经逐渐开始偏离了初衷。 “没问题，莉迪亚，fireaway。” 杜阿-利帕用眼神征询了一下不远处维多利亚-怀特-梅森的意见，在得到对方的颔首肯定，确认这是提前安排好的合作媒体之后，杜阿亮出她昨天才刻意做过美白的门牙，笑道。 “ok，我们的采访是字幕和回答的形式，也就是说我的问题会在最终的视频里以文字的形式呈现，然后才会是你的回答。所以，不需要立刻做出反应，想好之后再讲话，我们会把前面的空隙时间剪掉的，好吗？” “好的。”杜阿-利帕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的第一场vma，感觉怎么样？疯狂吗？” “我的意思是，我一到这里就有点不知所措。我没有想到居然会有那么多人在街上，而且是字面意义上的……你知道的，不管站在哪里，我的四面八方都是平时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明星，真是这样的。所以，是啊，真的很疯狂，能成为这其中的一部分，我也相当兴奋。” “目前为止，你看到的最酷的东西是什么？” “我是一个，很狂热的嘻哈粉丝，所以能看到future简直是梦想成真的一刻。我已经迫不及待观赏他今晚的演出了……除了他之外，当然还有很多很多优秀的说唱艺人，g-eazy、nickiminaj、tydosign，这些都是我非常喜欢的饶舌歌手。” “我知道你的上一支单曲《hotterthanhell》在英国市场上的表现相当出色，排行榜……第八，对吗？” “是的，第八。”杜阿-利帕欢快地回答道。 “我……超级爱那首单曲，爱死了。但很可惜，在美国这边可能没有做太多的宣传，是吗？” “是的，嗯，在涉足一个新市场之前，我和我的团队还是希望能够在本国将基础扎牢，再拓展到别的地方。”杜阿想了想，补充道，“我和团队都相信，得先反复尝试，掌握成功的公式。” “那么……《hotterthanhell》算是掌握到成功公式了吗？” “嗯……”杜阿-利帕耸耸肩，掩住鼻尖，轻声笑了起来，“也许吧，谁知道呢？至少在伦敦、在伯明翰，它是成功的……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试试吧。”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会将重心转移到美国市场来？” “两边我都会持续努力，争取拿到好成绩。希望新单能做到这点。” “说到好成绩，你对自己的新单有什么期许吗？” 莉迪亚将话筒从嘴边挪开一些，低声提醒道。 “先介绍一下你的单曲，再说你对成绩的期许，我们会剪成两个问题的。” “好的……啊，我的新单曲已经在8月26日正式发行了，叫做《blowyourmind（mwah）》。一首我个人特别喜欢，也特别有新意的流行舞曲，我相信听到副歌部分你们也会深有同感。” “至于成绩方面的期许……” 说到这里，杜阿-利帕与维多利亚-怀特-梅森对视一眼，然后转过脑袋，看向此刻在背景墙前，几乎快要被媒体用快门震聋，镁光灯闪瞎的麦迪逊-比尔。 “我希望能够……能够跟与我在美国同一厂牌的麦迪逊一样，一步步稳扎稳打，站上榜单顶峰。” “……也许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拉开差距 今天踏上vma白毯的明星有很多，但刚拿下公告牌单曲榜三连冠的麦迪逊-比尔，绝对是最受人期待的那一个。 大多数人们念得出名字的著名音乐人，都已经是各类红毯白毯的常客，四岁的布露-艾薇-卡特穿上11000美元的mishckaaoki礼服，牵着妈妈的手一脸懵懂的样子固然可爱，但这并不是碧昂丝与她的女儿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出现。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万众瞩目的她，在大众媒体层面上早已失去了新鲜感。 妮琪-米娜与米克-米尔、金-卡戴珊和坎耶-维斯特、swizzbeatz同艾丽西亚-凯斯这几对热门情侣更不用说，如果好莱坞要评选过度曝光的名人，这些就没从tmz官网撤下来过的名字绝对名列前茅。 一场几百万人观看直播，数千万人线上关注的颁奖典礼，不管奖项设置与评选标准是否公正，至少要符合观众的两项心理预期——奖励过去一年里成就卓著的最佳艺人，并展示一个典礼周期内迅速蹿红的超新星。 麦迪逊-比尔，最符合普罗大众对后者的定义。 2016年2月15日，一身闪银碎花短裙站在格莱美红毯上的她，别说混采了，连留下的照片都没有几张。毕竟，除了她看上去还不错的社交媒体数据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写。 在红毯上清唱了两句新单《outloud》？ 3月就被小岛唱片解约的她，根本没机会正式发行这首歌。 但现在不同了，跟majozer和justinbieber一起合作，接棒drake，压着sia和seanpaul连拿三周冠军。6月底到现在31场演唱会，越演人气越旺，据小道消息说，现在futurenow：thetour的票房增长，已经是她拖着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在小步快跑了。 9月12日即将在美国航空中心举办的达拉斯站，本来还在8000张票左右徘徊。《coldwater》登顶的这两三周时间内，销售额迅速突破一万张，距离将11810人的场馆售罄只差一步之遥。 这种热场嘉宾逐渐开始比主咖更受欢迎的情景，在音乐产业内大概三四年发生一回。1963年为罗伊-奥比森开场的披头士乐队，1966年为them开场的thedoor乐队，1970年为德瑞克与骨牌乐队开场的埃尔顿-约翰，1974年为mottthehoople开场的皇后乐队……再到2008年为rascaltts热场的泰勒-斯威夫特，和2009年作为nodoubt开场嘉宾的凯蒂-佩里。 这些热场嘉宾音乐风格各不相同，但都有一条相似的命运线——那就是，在一轮咖位对调，头重脚轻的巡演后，他们都在各自领域持续发力，逐渐成长为流行音乐史上的一座丰碑。 目前来看，麦迪逊-比尔是会变成泰勒-斯威夫特还是达菲犹未可知。虽然17岁能拿到公告牌三连冠已经处在历史前列，但毕竟这只是麦迪逊出成绩的第一首单曲而已。《coldwater》之后的下一首新歌会有什么样的表现，筹备中的第一张录音室专辑质量如何，是麦迪逊-比尔不得不面临的大考。 只有过了这两关，她才能算在音乐圈内初步站稳脚跟。 不过，历史地位的不稳固，并不影响麦迪逊成为本届vma颁奖典礼的白毯宠儿。社交媒体总粉丝数快速逼近八百万大关，已经进入了弱二线明星的行列。之前没有音乐成绩的时候，麦迪逊-比尔就是以她极度符合z世代审美的容貌闻名，绝大多数那时起便开始关注她的粉丝，喜爱的是她身上哪一点不言而喻。而登顶榜首后，麦迪逊的颜值更是成为了为她商业价值赋能的超级加分项。 如今，精致外表不再是女性流行歌手出人头地的先决条件，可这并不代表流行音乐市场对色艺双绝型的选手没有需求，从年轻时的仙妮亚-唐恩和詹妮弗-洛佩兹，到零零年代刚出道的蕾哈娜和夏奇拉，不说流芳百世，至少也可以名噪一时。 这便是白毯上各家媒体的摄影师对麦迪逊-比尔青眼相加的核心因素，她在vma颁奖典礼的首秀，跟她来自巴巴多斯的偶像，2005年《rey》发行后，第一次出现在公告牌themusicupfront现场的蕾哈娜，有异曲同工之妙。 凤凰涅槃前的最后一声雏鸣。 “麦迪逊，没有说错的话，这是你公告牌夺冠之后，第一次接受媒体采访，对吗？” 刚离开差点把她闪到失忆的拍摄区，麦迪逊-比尔便被mtv电视网的现场主持人加比-威尔逊拉到了vma颁奖典礼的官方直播镜头前。虽然混采区还有今日美国、teenvogue和extratv等一众八卦媒体虎视眈眈，但音乐人公告牌夺冠之后首次专访这种良机，mtv必然会牢牢攥在手中。 “是的！”麦迪逊-比尔背着手，笑容娇俏，“而我很开心这样的第一次是跟mtv一起。” “aww，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团队里的所有人都对你翘首以盼的原因。”加比单手捧住胸口，拖长声调感叹道，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夸张。 “真的吗？”麦迪逊很是配合地歪歪脑袋，甜笑反问，对于这种场面上的客套话，没必要太过当真，“所有人？” “没错，所有人。我们几个执行制作人，为了能抢到跟你对接的机会，都快打起来了。”加比-威尔逊往后退了一步，冲镜头招招手，示意摄影师将画面拉远一些，把麦迪逊-比尔的全身装扮框进来，“我的意思是……看看你，麦迪逊。今天这套造型，在我看来，可以说是本届vma最佳。” “不！肯定不是，你有没有看到刚才riri的那套衣服？” 麦迪逊向后指了指舞台的方向，语气中带着狂热粉丝才会有的那种，真挚到演不出来的激动。作为蕾哈娜忠实粉丝的她，本来想找机会在白毯上跟对方打个招呼，但功成名就的蕾哈娜已经过了靠走红毯来吸引眼球增加曝光的阶段。下了礼宾车，便直接在六个安保的护卫下低头进了麦迪逊广场花园。 今天，蕾哈娜分了四个时段，总共要表演十四首歌。说得不客气一点，今天vma颁奖典礼的演出安排，可以用“蕾哈娜专场演唱会，与她顺便邀请来的热场嘉宾”来形容。 “那件亚历山大-福提？当然看到了！”加比-威尔逊仰了仰头，从喉底发出一阵羡慕的低吼，“她完全在另一个层级。” “另一个星球，我得说。”麦迪逊-比尔点头附和。 “我听说她是你的偶像，riri。” “可以用生命来捍卫的偶像，没有任何疑问。” “虽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面，但我很确定，你的偶像一定会为你今天的时尚审美感到骄傲的。你们俩同属一个星球——跟我们普通人相隔千里的，仙女教母的星球。” 加比-威尔逊竭力将手伸长，似乎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麦迪逊-比尔和蕾哈娜那让人感觉遥不可及的美貌。 “跟我们分享一下吧，你的搭配，我相信电视机前一定有很多姑娘已经拿着笔记本在等候了。” “当然！这可能是目前为止我最喜欢的一套礼服了，fromthegoodpeopleatralph&russo。” 麦迪逊-比尔双手叉腰，向摄像机展示她身上这件白色丝绸质地，淡蓝色印花衬里的ralph&russo加扎尔舞会礼服。 名流出席颁奖典礼，穿戴在身上的礼服和珠宝动辄上百万美元，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不需要支付一分钱。 一般来说，名人们的典礼装扮有三种来源，第一，如果像詹妮弗-劳伦斯那样，已经签下了迪奥的形象大使合约，那么不管走到哪里，都只能穿这个法国品牌提供的礼服。 第二，明星会雇佣业界知名的造型师，由造型师来联系各大品牌出借礼服。詹妮弗-洛佩兹的御用造型师罗布-赞加迪和马里尔-哈恩，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红毯着装的实际决策者。只要詹妮弗-洛佩兹敲定要出席某场活动，他们便会立刻行动起来，联系范思哲、奥斯卡-徳拉伦塔或者其他的高定礼服品牌。 明星咖位较小的时候，品牌最多只会做到免费出借礼服，甚至还要让艺人团队来承担保险费用。而若是知名度达到了一定级别，或者在当场活动上有重要的任务安排，这个时候，迫切需要曝光量的品牌，甚至会向明星支付10到25万美元不等的报酬。若是能帮助自己的客户获得品牌的赞助，作为时尚掮客在中间促成交易的造型师，便能拿到3-5万美元的中间人费。 今晚，碧梨-艾利什、杜阿-利帕和安妮-玛丽，以及瀚音乐其他新人的礼服，皆是由第二类渠道得来。为了让旗下艺人在vma白毯上完美亮相，瀚音乐向好莱坞最著名的造型团队之一，吉尔-林肯与乔丹-约翰逊的jindjordan，支付了134000美元的打包价，换取他们颁奖典礼前一周的独家时间，为16组艺人进行典礼造型。 男艺人，特别是cheatcodes这种电子音乐制作人，典礼前的筹备难度相较女性艺人来说要低很多。随便找家上东区定制西装的裁缝铺，借一件合身的西服，收收袖口就能上阵。近年来，只要不是格莱美、奥斯卡、艾美奖、托尼奖或者金球奖这种顶级奖项，寻常的vma、ama，还有青少年选择奖和儿童选择奖，穿着大裤衩和拖鞋来参加典礼的男艺人也不鲜见。 今天，尼克-乔纳斯就是穿着路易威登的休闲套装到的现场，外套是宽松的飞行员夹克，裤子是防皱的运动西裤，鞋履也是普通的纯白运动板鞋。chancetherapper更夸张，穿了一件米色的背带裤，头顶扣了一顶棒球帽便走上白毯，成功给《超级马里奥》增添了一个非裔水管工角色。 这个社会的运转规则就是如此，“try-too-hard”这个组合词，只对男性适用。任何对“时尚”或者“服装”的热衷，都会被瞬间打上女性化，甚至是同性恋的标签。 而大众媒体和大众媒体消费者对女艺人的要求则在光谱的另一极。像阿莱西亚-卡拉这样穿普通牛仔裤和匡威运动鞋参加典礼的异类，不管之前发行的作品成绩有多好，在白毯上也没人会多看她一眼。 一个无法用外貌与身材引领审美革新和消费潮流，进而促进某类产品销售额增加的女星，无法获得各大主流品牌强有力的支持，自然也就无法有效延长本就短促的职业生涯。上一世的阿莱西亚-卡拉，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短暂的璀璨迸发后迅速归于沉寂。 看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将一众未来巨星聚于麾下的韩易，绝不会让她们重蹈阿莱西亚-卡拉的覆辙，所谓z世代的“觉醒女性”，并不是她那种完全将自己与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剥离的隐世者，品牌以及品牌背后的大企业需要的，是在觉醒年代里，能够帮愈趋老朽的它们抓住新生代，并通过自身形象为其扭转局面。 六十年代的第一夫人杰奎琳-肯尼迪穿奥斯卡-徳拉伦塔，涂着绿色口红的y2k先锋碧梨-艾利什也穿奥斯卡-徳拉伦塔，台前的思潮如走马观花般改变，但幕后的玩家来来去去永远都是那几个。 娱乐工业与资本社会的本质，韩易很清楚，所以他才会在艺人形象上不遗余力、不惜血本。 碧梨穿怪奇冷峻的瑞克-欧文斯、杜阿穿前卫性感的楚萨迪、安妮-玛丽穿简约大气，甚至带着一点运动风的雅克慕斯。每位艺人皆有独特的风格，正如每首歌都承载特殊的情绪，即使还只是事业刚刚起步的新人，就算暂时没有品牌愿意掏钱赞助，韩易也希望自己的艺人，初次走上大型颁奖典礼的舞台，便能以最精致也最精准的形象面对她们的各自的受众群体。 职业生涯的起步阶段，赔本赚吆喝，甚至赌上整个未来，就为了让聚光灯朝自己的方向倾斜一些，是好莱坞司空见惯的生态。多少人因为没有起步的资本，一辈子都在世纪城的门口打转，以侍者、酒保或者咖啡师的身份，等待一场注定不会发生的白日童话。 哪怕签约了公司，有了团队支持，能将宣传机器全速发动，最终能够踏上山巅的成功者也是万中无一。韩易挑选的都是上一世已经崭露头角或者大放异彩的成功案例，但即使如此，他亦从未掉以轻心。 重生导致的蝴蝶效应，能催化《coldwater》这样的完美风暴，自然能带出一连串让未来时空偏离既定轨道的负面波纹。若不能全力以赴地做好每个细节，保证音乐生产、市场推广、艺人管理、演艺经纪等诸多领域按照既定规划快速发展，那个时空里靠一首《badguy》拉开2020年代序幕的碧梨-艾利什，随时都可能被时代的浪花瞬间淹没。 不过，令韩易稍感欣慰的是，至少目前为止，瀚音乐和人予管理签约的所有艺人，都在朝比上一世更好的方向发展。碧梨-艾利什提前两年就冲进了公告牌榜单，杜阿-利帕首支单曲便雄踞英国单曲榜前十，曾经迷茫挣扎了五六年，到他重生之前也未有重大突破的麦迪逊-比尔，更是在签下合约的半年之内，就收获了一支连冠三周的现象级单曲。 不管麦迪逊-比尔自己愿不愿意这样去想，但此时此刻，她跟自己的好闺蜜碧梨之间，确实拉开了一段明显的差距。就拿这次的vma颁奖典礼来举例，碧梨-艾利什在混采区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白毯时间便草草结束，而麦迪逊-比尔则是直接被mtv的官方主持人拉到一边进行专访。 碧梨-艾利什的瑞克-欧文斯礼服，需要吉尔-林肯的担保才能到手，还要为之支付1500美元的损害保险。而麦迪逊-比尔身上那件paul&russo，是品牌花费12万美元，才买到的珍稀展示位。 卡尔文-克莱恩的高定系列calvinkleincollection、为碧昂丝提供服饰的francescoscognamiglio、赞助贾斯汀-斯凯尔斯的missoni，将一条彩虹短裙借给海莉-斯坦菲尔德的balmain，纷纷向麦迪逊-比尔抛出橄榄枝。虽然今天麦迪逊没有上台颁奖的任务，更没有属于她的演出时段，直播时的露出时间也得不到保证，但每个品牌都清楚，这位拥有傲人身姿与顶尖容貌的新晋冠军歌手，哪怕留不下视频，她的白毯形象也会以照片形式在各大平台流传。 夺冠之后强势驾临vma颁奖典礼现场，上演公主复仇记，这种自带话题的活广告，比在麦迪逊广场花园的大屏上挂一个月的海报来得更有效、更直击人心。 因此，本来只是卡尔文-克莱恩和missoni两个品牌试探性递出的试衣邀请，到最后变成七个品牌的竞价大战。最终，来自欧洲的设计师品牌paul&russo胜出，不仅因为他们给出的价码最高，还因为他们摆在人予管理面前的lookbook，最合赵宥真的眼缘。 麦迪逊-比尔身上这条白色打底，淡蓝色花纹点缀的礼服，7月13日刚由乔丹-邓恩穿到戛纳国际电影节的红毯上。乔丹-邓恩是来自英国的黑人模特，麦迪逊-比尔是犹太裔白人歌手，两人穿同样的礼服，媒体会有比较，但并不会对双方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因为不管从种族、国籍、职业还是身材来说，二人的不同之处实在太多。因此，穿同款服饰，可以在不被负面评论吞噬的情况下，潜移默化地让公众认为，品牌对麦迪逊-比尔的认可与标准，跟世界超模在同一水平线。而将欧洲礼服带到北美地区的大型颁奖典礼上进行首秀，也能让其他品牌看到麦迪逊在这一方面的代言潜力。 “ralph&russo的设计师们……真的对我非常好，他们特地从伦敦飞到温哥华来……” “噢，是吗？直接到温哥华来找你？” “对，没错。我在巡演路上，所以没办法到他们的总部，或者到纽约来试衣，所以他们非常通情达理地将整个团队带到我的酒店来，帮我尝试不同的搭配，帮我量身剪裁……就像一场迷你派对一样，那天我们整整玩了四五个小时，差点错过彩排。” “听起来非常有趣，如果我在现场，我估计是左手一杯香槟，右手疯狂自拍，恨不得把每件衣服的每处细节都拍下来。” “相信我，我就是那么做的！”麦迪逊-比尔想了想，凑到话筒前纠正道，“只不过左手握的不是香槟，是橙汁。” “哈哈，啊，是啊，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们常常会忘记像你一样才华横溢的音乐人有多年轻……十七岁，就获得了一首冠军单曲。最近一个月里，我经常能在各种渠道看见你的身影，宣传新单……但这个场合不一样，这里有触手可及的媒体，触手可及的粉丝，应该是除了巡回演唱会之外，最为盛大的场合了吧？对你来说，今天是怎样一种感觉？” “一种压倒性的感觉，很让人害怕，也很让人紧张。”虽然嘴上这样说，但麦迪逊-比尔的表情甚至连变化都欠奉。在万人场馆演过三十场，再大的场面都变成了小意思，“不过我很爱这种感觉！很棒，是那种正面的压迫感。非常荣幸能受邀参加vma，为了这一刻，我已经差不多三周没有睡好觉了……yeah，总的来说，很高兴来到这里。” “我们也很高兴能够邀请到你……下一个问题，麦迪逊，很多粉丝都惊艳于你的美貌，特别是你今天在白毯上的造型，我刚才听到几个摄影师在说，你可能是他们几个小时以来拍到过最可爱的姑娘。” “why，thankyou。”麦迪逊耸耸肩，吐吐舌头，羞涩地轻声回应道。任谁接受这种直球夸赞，都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吃了蜜的同时，感到有点难为情，“再次重申，我不觉得我是今天最可爱的姑娘，光是跟我一起来的人里面，就有好多比我好看的。” “这件事情你说了不算，等会儿你进场之后，我会找到认识你的朋友，询问他们的看法的……回到正题，麦迪逊，粉丝们狂热地崇拜你的时尚理念和……美学标准，他们和我一样，都对你的赛前仪式很感兴趣。参加这样一场大型活动之前，你会用什么方式去保持最好的状态？” “我特别特别容易生病，所以，嗯……赛前仪式的话，我会把所有人都推开，尽量跟他们保持距离。其实我生活里也是这样的，尽量不跟大家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除了某个人。 那个人，别说肢体接触了，舌头伸进去都行。 一脸镇定编着胡话的麦迪逊-比尔，双颊难以自抑地泛起一丝红晕。 “另外，参加活动之前，我也会尽量少化或者不化妆，等到必须要上场了再补。因为我情绪很容易激动……” 今天到one57的时候故意没涂口红，就是怕到时候在他嘴上留下可疑的印记。 “然后，我会保持写日记的习惯，把自己的紧张情绪都在日记里发泄出来，告诉自己，嘿，没关系，这只是一场颁奖典礼而已，不管在现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定义我……” 这次来纽约，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抱抱他，然后再亲亲他。vma？反正又没有被提名，干嘛要去考虑那些问题。你说对吧，亲爱的日记？ “更重要的是，今天的一切都忙碌紧凑，所有事情感觉都像是在同一时间爆发出来一样。这个时候，给自己记个精神笔记是最重要的。” “你觉得分享这样的精神笔记重要吗？给你的粉丝，以及你潜在的受众群体。” “当然了，非常重要。我尽量在自己的粉丝面前保持坦诚……” 不包括喜欢上自己的老板这件事。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社交媒体有些时候能变得相当可怕……” 所以得好好瞒下去，不能被人发现了。 “所以，我竭尽所能地敞开心扉，让他们看到真实的麦迪逊-比尔是什么样的，如果有时间的话，基本上我每隔两三天——空闲的时候每一天——都会在线上直播，跟他们聊聊我的生活……” “说到直播，最近你好像在直播里爆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大新闻，关于接下来的合作？” “你说的是哪个合作？”麦迪逊-比尔转转眼珠，欢快地大笑起来，“我在直播里爆的新闻可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都会讲。” “拉娜-德尔雷，你说拉娜有邀请你参与她和另外一位女歌手正在合作的一个demo。你说，我引用，‘这是发生在我身上最幸运的事情’。” “是的，是的。哇噢，很抱歉，我必须得对我的唱片公司说声抱歉，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居然透露了这个消息……还要对拉娜和她的厂牌道歉，100%。”麦迪逊-比尔摸摸后脑勺，神情颇有些苦恼，她在粉丝，特别是几个亲密的粉丝面前，确实是什么商业机密都往外讲，跟电影界的汤姆-霍兰德一个德行。 “不过，没错，我们在做一些全新的尝试，可能下个月初吧，就会进棚看看，有什么我可以做的贡献。” “既然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另外一个艺人是谁……现在能透露吗？” “不行。”麦迪逊-比尔飞快地摇头，“我已经惹了很大的麻烦了，再说下去，会成为字面意义上的industrynt的……” 说到这里，麦迪逊伸出食指，鬼鬼祟祟地指向不远处接受另一家媒体采访的拉娜-德尔雷。 “想知道的话，去问拉娜吧，也许她会告诉你……” “这是她才能做的决定。”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Closer（上） “我现在有一群非常棒的伙伴，对于目前音乐产业的发展方向也很激动……我的意思是，比如艾丽-古尔丁、碧梨-艾利什，还有麦迪逊-比尔，这些人都是我的心头好。今天和她们一起抵达现场的时候，我内心感觉到一种温馨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thesearemypeople。” 在siriusxm的采访镜头前，一身复古花裙洋装的拉娜-德尔雷侃侃而谈。 按照起初的规划，拉娜本来是不打算来参加vma颁奖典礼的，毕竟今年她没有新专辑，也没有提名，再加上昨天才在加州橙县达纳波因特，以头牌嘉宾的身份完成2016年奥哈纳音乐节的演出，实在不想再劳神费力地飞到东海岸去，在闪光灯前赔笑。 但瀚音乐和人予管理所有艺人都会集体出席，于情于理，拉娜-德尔雷都应该给自己艺人管理公司的新老板一个面子。再加上她也确实对麦迪逊-比尔的嗓音，以及跟她潜在的合作机会很感兴趣，所以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接受vma颁奖典礼的邀请，亲自飞一趟，把做人情和谈合作两件事一齐办了。 虽然出道之初，拉娜-德尔雷美艳张扬的外表，与略显平庸的唱功，让公众对她有诸多误解。职业生涯早期的她，完全可以用“行走的负面新闻机器”来形容。许多乐迷认为她是一个虚伪的骗子，是冒充音乐人的骨肉皮。以真名利兹-格兰特发行了一张销量惨不忍睹的处女专辑，然后为了挽救自己的职业生涯，才着急忙慌地dygaga，将自己的名字改成故弄玄虚的拉娜-德尔雷，做起了自恃清高的艺术流行和巴洛克流行。 正如《观察家报》在2012年所写的那样：“她是一位失败的流行歌手。在接受了丰唇手术之后，换了个名字，又给自己编造了一个住在拖车里追寻音乐梦想的精彩故事。让她从拙劣的新泽西小歌手，蜕变为穿着urbanoutfitters和李维斯紧身牛仔裤的复古女郎。” 每个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应该都有印象，在贾斯汀-比伯被全民围攻之前，拉娜-德尔雷才是那个最吸引火力的标靶。 但世间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而变化，特别是艺人评价，这种老人总是会比新人占便宜的事情上。就像贾斯汀-比伯在《purpose》之后口碑翻盘一样，2014年的《ultraviolence》与2015年的《honeymoon》之后，拉娜-德尔雷的形象，迅速从“卖弄性感的蹩脚流行歌手”，朝“德艺双馨的隐世艺术家”转变。 “一位彻底完成了自我实现的艺术家，始终忠实于自己的偏好——无论是在审美、文化还是个人层面——拉娜-德尔雷顽强地战胜了可能导致她职业生涯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些厌女主义。” 歌还是那些歌，人还是那个人，在行业内活跃的时间一长，再加上近几年欧美社会的女性觉醒浪潮愈演愈烈，哪怕一首冠军单曲都没有，拉娜-德尔雷依然能在pitchfork等乐评网站的年度回顾中占据最佳专辑榜的前列，并且被源源不断地，前往各个音乐节朝圣的乐迷，称为“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流行歌手之一”。 有拉娜-德尔雷珠玉在前，韩易完全不担心现在麦迪逊-比尔的风评。就像麦迪逊在mtv的采访中所说的那样，她跟majozer和贾斯汀-比伯一起，凭借《coldwater》拿到冠军之后，称她为“industrynt”的网络巨魔越来越多。当然了，也怪不得人家这样去想，毕竟两个月之前，很少有人知道麦迪逊-比尔居然还是个流行歌手，两个月之后，她就与这个行业里最著名的艺人一起合作，挂了一段feature上去。 industrynt，专指那些看上去好像是独立自主地白手起家，但实际上背后全是靠唱片公司的资源和营销手段才火起来的艺人。 100%符合麦迪逊-比尔现在的情况。别说现在了，哪怕再过半年、一年，她的职业生涯规划也还是会像现在这样，靠跟各种著名歌手的合作单曲积攒势能，为她即将发行的首张录音室专辑铺路。 韩易和赵宥真很担心麦迪逊会因此而闹情绪，就公司规划和营销方式这件事，两个人或直接或委婉地已经跟麦迪逊沟通了好几次。但事实上，麦迪逊-比尔本身对此并没有什么排斥之意，比起被唱片公司和艺人管理公司同时放弃，无人理会的境遇来说，现在的情形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另外，麦迪逊-比尔之所以对斯库特-布劳恩的规划提出异议，归根究底是因为麦迪逊不想成为那种流水线式的迪士尼童星，而不是因为她对流行音乐本身有什么意见。现在瀚音乐给她准备的几首单曲，《coldwater》、《badthings》、《nopromises》，口水是口水，但是质量过硬，且不过时，都是现阶段欧美主流市场最流行的moombahton、旋律说唱和tropicalhouse。 拿《melodies》和《coldwater》做一下对比就知道，一个是小岛唱片随便从demo库里抽出来的一首，他们觉得应该由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演唱的泡泡糖情歌。另一个，是公告牌冠军制作人，spotify最高播放量记录保持者压箱底的续作。麦迪逊对瀚音乐提供的资源还能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那才是天方夜谭。 最重要的是，对于喜欢浪漫幻想的双鱼座女孩来说，现在的她完全就是生活在童话故事里。韩易跟她签下7张专辑800万美金的巨额合约，其中114.29万美元的支票已经到账。这是喜欢的人，为成就她的梦想所提供的资金。再加上跟韩易签约之后，原本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一个接一个地实现——十七岁公告牌夺冠这种做梦都不敢展开来想的事情抛在一边，光是能有机会跟拉娜-德尔雷合作，就已经足够让麦迪逊欢呼雀跃了。 每次想到这些事情，无论什么场合，麦迪逊-比尔都会忍不住痴痴地笑。 什么迪士尼公主，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受宠爱的流行公主。 因此，曾经非常在意评论区风向的麦迪逊，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在意instagram或者twitter上越来越密集的仇恨言论，甚至包括那些快要把她后台挤爆的网络私信，和如纸片般飞向星荟大厦的，由粉丝亲手撰写的实体信，也变得不再重要了。 不是她铁石心肠，看到“你应该和你的音乐一起下地狱”或者“又一个犹太商品上架了”这种言论，麦迪逊仍然会感到难过。看到粉丝们利用业余时间做成的精美剪报，还有那个来自曼彻斯特的小姑娘，每个工作日准时送达的，活力满满的讯息，麦迪逊自己的精神也会随之提振几分……但它们并不能像从前那样，对她的生活产生决定性的影响，用一个单词甚至一个标点符号，就能把她拖进无边的抑郁情绪里。 这朵小花的生命里有了一束阳光，她正贪婪地吸食着养分，无暇他顾。 “这是我第一次走上——红毯？白毯？随便你怎么称呼它——而不会感到拘束和紧张。我能与每个人挥手致意，因为聚在身边的，都是我愿意与之分享快乐和灵感的挚友。” 作为一个典型的isfp人格，拉娜-德尔雷不光音乐含蓄内敛，在生活中她的性格也更接近于一个观察家。工作之余，没有特别的安排绝不会踏出家门半步，这就是她为什么会选择在2015年卖掉马里布的海滨别墅，花费370万美元搬到群山环绕的影视城峰顶，又在仅仅一个月后以210万美元的价格，拍下另一处更僻静的山顶别墅的原因。 哪怕是海浪拍打石岸的声音，对于拉娜-德尔雷来说都过于喧闹，她需要的，是世间万物被屏蔽在大门之外的绝对宁静。 这样的避世特质，让她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圈内好友。所以，这一次跟瀚音乐大部队一起来纽约，简直可以说是一口气补上了她出道以来的所有社交缺失。碧梨-艾利什、杜阿-利帕和安妮-玛丽，对已经闯出一番名堂的拉娜-德尔雷非常敬重，这些音乐精灵身上展现出的才气，和率性却亲切的性格，也让拉娜本人十分受用。 至于麦迪逊-比尔就更不用说了，没有黏着韩易的时候，她一定在拉娜身边，挽着偶像的手臂，寸步不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我想在电台上听到的声音，都汇集在这里，汇集到了今天。我很爱这种感觉。” “谁是伱最喜欢的声音？” “我必须得说……麦迪逊-比尔！我认为她和我之间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这两天我们聊了很多，新音乐、新合作，还有我们各自对流行音乐和这个产业的看法。她看起来虽然年轻，但却思维敏锐、洞见惊人……噢，对，还有一个我很喜欢的男声，哈立德。” “你们听过他的那首《location》吗？绝不夸张地说，这首歌拥有成为钻石单曲的潜质，我以性命起誓。” “是吗，‘以性命起誓’？那太酷了，非常感谢拉娜能这么说。实不相瞒，我也是她的超级粉丝。” 几分钟后，哈立德站到了同样的位置上，接受siriusxm的下一个专访。 虽然电台覆盖率远不如《cheapthrills》那样惊人，但以新人的维度来评判，哈立德的出道单曲《location》在商业电台的推广层面上，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超水平发挥。上周，《location》位列公告牌单曲榜第53位，在凯尔西-巴勒里尼的《peterpan》之后，乔恩-帕迪的《headoverboots》之前，被两首乡村音乐夹在中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哈立德在榜单上浮浮沉沉，最高的时候冲到过第44位，最低的时候甚至掉到了第67位，但若是将走势拉成一条线，人们还是能明显地看出《location》昂扬向上攀登的顽强势头。 虽然目前为止，流媒体平台上的表现不是太过理想，但电台播放的居高不下，意味着哈立德的处女作，很有可能复制《cheapthrills》的奇迹。 也许不能稳步提升，一举夺魁，但用三四个月的时间跟各路好手搏斗，慢慢挪至前列，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你知道，《location》是一首我非常珍视的歌。它是关于在更深层次上与人建立连接，而不仅仅是通过短信或社交媒体。在创作这首歌的时候，我真的把我的整个心灵都倾注了进去，相信这种真挚的情感，会与很多人产生共鸣。” “至于表现？我的意思是，在一个理想的世界里，我希望它登上排行榜，甚至是排行榜榜首。这是任何音乐人都会去追求的事情，对吧？但老实说，比任何其他事情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它能够触及那些需要听到它的人。如果它能激励或者帮助任何人感觉不再孤独，那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胜利。” “……反馈？对，我看到了不少粉丝给我的反馈，感觉真的很棒。期待这首歌能够延续良好的表现，也许明年还能帮我赢得一座vma太空人奖杯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我希望今年谁能赢？嗯……很多有竞争力的候选人，但我必须把我的一票投给desiigner。想要把如此简单的视觉，变得那样具有感染力，是一件需要很多人以及很多才华才能完成的事情。” “噢，他是那样说的吗？madrespect，forouttokhalid。” 哈立德结束采访后，下一个站到话筒前的正好就是desiigner。这位uta的客户是嘻哈音乐界今年到目前为止最大的赢家之一，5月7日开始两连冠的《panda》已经火到了一种不可理喻的程度。随便在美国的任何城市任何街区播放这首歌的前奏，百分之八十的人就能瞬间接上歌词。8月27日的公告牌榜单上，《panda》依旧稳居前二十，而新单《timmyturner》亦在top40的行列中，排名第38位。 春风得意的desiigner，穿着一身跟心情非常搭配的淡粉色西服套装，里面不着寸缕，只有五条堪称峰峦叠嶂的白金项链密密麻麻地堆砌在一起。再加上双手戴着的五枚宝石戒指和两只满钻手表，desiigner今天的装扮，只有好莱坞的rapper和哈伦区的皮条客能消受得起。 “没有什么比从你觉得很屌的艺人那里获得赞誉，更让人感觉牛逼的事情了，你懂我意思吗？哈立德，我的兄弟，在这儿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保持真实。所以，听到他对我发布的东西有共鸣？that''sstraightfire，man。” 一曲成名，一夜乍富的desiigner没啥特别复杂的心思。上下眼皮几乎要碰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已经嗨到不行的他，一边口齿不清地用匪帮俚语感谢着哈立德的支持，一边变幻各种姿势，一会儿挥手，一会儿挺胸，就为了让镜头前的观众能够看到他用200%的预付款和300%的版税购买的稀罕物什。 怎么用300%的版税买的东西？ 贷款啊！反正歌已经这么火了，演出接到手软，干嘛不提前贷款消费，享受人生？ 银行的弟兄们可好了，要多少给多少！ “最期待的表演？听着，听着。g-eazyismy''smyguy，forrealforreal！那家伙有饶舌技巧，有swag，他什么都有，伙计！我俩基本上同时出来，同一个公司、同一个经纪人，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大红大紫。懂了吗？在vma的舞台上看到他的表演绝对很炸，nocap！” “that''smajorlove，man，andyouknowiappreciatethat。” 比起满嘴z世代网络热门词汇的desiigner来说，g-eazy的英语明显更能被正常人接受，包括他的着装也是如此。同样袒胸露乳，至少上过大学的g-eazy的时尚品味，比14岁就辍学全职做rapper的desiigner不知道高出多少。赫夫纳式的赭红色法兰绒衬衫，一副来自黄金年代的雷班太阳镜，在6英尺4英寸挺拔身材与世界超模般俊朗面容的衬托下，尽显狂野危险的雄性魅力。 单曲没有desiigner的表现那样爆炸，但g-eazy的商业价值却只高不低。一个腔调十足，相貌俊美，作品出色的白人rapper，能够在商业世界里收获多少热切目光不言而喻。macklemore逐渐归于沉寂之后，g-eazy已经扛起了“下一位阿姆”这个永远不会褪色的大旗。 “desiigner的音乐能量，如同自然赠予的礼物，简直像是来自另一个星球。因此，这样的评价对我来说真的是很高的赞誉。我们都在这里努力，做我们自己的事情，试图在行业里留下自己的印记。听到他期待我会带来什么样的表演？这真的让我很谦卑，尤其是来自一个知道如何躁动全场的人。向desiigner致敬，感谢他的爱和支持。” “相信我，我准备好了一些……非常特别的东西。今晚vma的每个人都在试探音乐的边界，绝对会是非常疯狂的一场庆典。” “你说什么？” “除了我之外，还想要看谁的表演吗？” 听到这个问题，g-eazy将大拇指压在唇上，眼神坚定地随着刚从他身后走过的霍尔希移动。 第一次跟这位来自新泽西的独立流行女歌手见面的他，已经被这个又酷又飒的娇美女人深深吸引。全场这么多女星，只有她一个人响应了“freethenipples”运动，大大方方地用一身半透明的银色连体服，将女性的美好展露无遗。 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太过火，但在本就前卫新潮的g-eazy看来……实在是太酷了。 这样的霍尔希，就像一头健美的佛罗里达雌狮，等待作为狮王的他莅临征服。 “我真的很期待霍尔希和thechainsmokers的表演……《closer》，没错。” “霍尔希是一个超级有才华的艺术家，她的嗓音给这首歌带来了相当独特的元素。她那种……单用气场就可以吸引到你的能力，不是随便哪个艺人都能轻易掌握的。嗯，然后，当然，thechainsmokers也知道如何让现场沸腾起来。所以，当你把这些优势都结合起来看，你就能推断出，他们的演出，必将成为这届颁奖典礼结束后，一个值得所有人记住的时刻。” “现在，女士们先生们！” “让我们欢迎——halsey，andthechainsmokers！”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Closer（下） “我今天来这儿，就只想看这个。” fifthharmony组合将最佳新人奖颁发给尼克-乔纳斯的哥哥，乔-乔纳斯担任主唱的dnce后，阿莱西亚-卡拉和特洛伊-希文联袂登台，简短精炼地向全美观众介绍下一组表演嘉宾。 霍尔希与thechainsmokers，《closer》。 虽然thechainsmokers才是这首单曲的创作主脑，而且字母顺序也排在h开头的霍尔希前面，但在格外注意性别平等的美国，一男一女同时出现，必然先介绍女方以示尊重。这让卡拉和希文的口播，听上去更像是霍尔希邀请thechainsmokers创作的作品，算是小小地占了个便宜。 “有这么夸张吗？” 与瀚音乐团队一齐起身鼓掌致意的赵宥真侧过脸，提高音量，在韩易耳边说道。麦迪逊-比尔、碧梨-艾利什和杜阿-利帕这些艺人，都由mtv在场馆前端安排好了专属座位，一人一张大头照配艺名，对号入座。 至于瀚音乐、瀚发行和人予管理的其他工作人员，则是按照提前划分好的字母区域后排落座。三家同属一脉的公司，都被现场执行团队挂在e区。具体谁坐哪个位置，皆是秉持先到先得的原则。 “我还挺喜欢蕾哈娜这几场表演的……特洛伊-希文的pre-show也很棒。”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宥真的眼眸里跳动着雀跃的光。虽然已经是冠军歌手的经理人，但她毕竟还是一个二十一岁，大学都还没有毕业的女孩子。 能在这样美好的年纪，与心仪的人一起，参加热爱行业的年度盛事之一，宥真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活在一部为她而谱写的浪漫音乐剧里。 “还可以，但是不够有意义。” 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骤然变暗，为接下来的表演腾出光学空间的探照灯，韩易笑了笑，回答道。 美国境内有三大与音乐产业有关的颁奖典礼，五月举办的公告牌音乐奖、秋季举办的全美音乐奖，还有一般来说在超级碗之后一周举办的格莱美奖。再加上由mtv电视网主办，每年8月底或9月初播出，专门表彰优秀音乐视频作品的音乐录影带大奖，四场颁奖典礼从年头至年尾，均匀分布，成为了流行音乐雷打不动的季度行业聚会。 但除了对格莱美一些重要奖项的归属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兴趣之外，韩易跟许多活跃在圈层内外的专业人士一样，都不太关心所谓vma、bma和ama究竟花落谁家。 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漠然，还没充分了解这个行业之前，韩易依然对这些庆典抱有带着浪漫滤镜的幻想。 每年的“激烈角逐”，和随之诞生的新鲜纪录，都会让他津津乐道。 vma历史获奖记录保持者碧昂斯、1984年狂揽十六项格莱美奖和全美音乐奖的迈克尔-杰克逊、2012年实现格莱美年度专辑、年度制作和年度单曲三位一体大满贯的阿黛尔…… 这些故事，就像亚述巴尼拔图书馆出土的《吉尔伽美什史诗》，或者镌刻在奥林匹亚粘土板上的《奥德赛》。乍一看，字里行间尽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英雄，直到历史的风沙揭开诗意的画皮。 任何颁奖典礼，包括排行榜，只要由人修撰，就最多只能做到相对公平，而不是绝对公平。 这里所说的相对公平是什么意思？ 在投入的金钱、产生的影响和搭建的关系网络基本相当的情况下，尽量平均分配。 就读南加大音乐产业专业，特别是这一世创办音乐公司之后，韩易对这些奖项的认识愈发深刻，也就愈发没了期待。 没有社交媒体的时候，ama和vma的奖杯也许还有一些实际价值，能够通过“最佳”的名头为艺人积累外部可见的荣誉，从而提升在演出市场上的议价能力。 但随着twitter和instagram的迅速崛起，主办方已经可以通过每位艺人的主页关注量，较为准确地预估出各自的带票能力。 奖杯拿再多，也不如instagram1000万的粉丝数来得有说服力。 另外，瀚音乐第二季度才正式投入运营，首批单曲开始出成绩，亦是七八月份的事情，肯定赶不上这一届vma颁奖典礼的评选周期。哪怕想运作运作，帮旗下艺人弄些提名，也错过了最后的截止日期。 因此，这次韩易通过公司本身和applemusic两方面的关系，带签约艺人到vma的白毯上集体露脸，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密集的高频曝光，让业内人士和关注音乐行业动态的大众媒体，开始逐渐习惯瀚音乐的存在，为接下来更大规模的发展战略做铺垫。 所以，当韩易说不关心颁奖典礼其他环节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有带半点妒嫉的意味。再过七八年，今天明星们在台上迎来送往，捧得的这么些个奖项，不会再有任何意义，也不会再发挥任何作用。 碧昂斯的《formation》包揽了年度音乐录影带在内的六项大奖？挺不错的，但这首歌产生的实际收益，连阿黛尔《hello》的零头都比不上。 在韩易看来，2016年的mtv音乐录音带颁奖典礼，能够写进音乐历史书里的，只有一个瞬间。 《closer》登顶榜单前，在650万名观众前初试啼声的瞬间。 2010年代伊始，电子音乐制作人们不断拓展流行电子和流行舞曲的疆域，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爱上这份舞动的艺术。 avicii、calvinharris、zedd，一个又一个才华横溢的名字，持续拉升电子音乐的商业价值与受欢迎程度。 直到《closer》横空出世，炸开电子音乐流行化最璀璨的烟花。 它，是一个乐种、一个时代，无可争议的至高点。 一个属于edm的时代。 “现在，女士们先生们！” “让我们欢迎——halsey，andthechainsmokers！” 聚光灯的光束自穹顶垂下，洒在thechainsmokers其中一名成员亚历山大-帕尔的肩头。他面前是上下重叠的两块平板，一块放着合成器键盘，一块放着鼓机。 虽然播放的是跟原版没有丝毫差别的伴奏，亚历克斯面前这两台机器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它们的存在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对于制作人来说，如果面前没有什么按钮可以拿来按两下以缓解尴尬，他们就真的只能像木桩一样戳在原地发呆了。 在亚历山大-帕尔的身后，另一位成员安德鲁-塔格特攥紧麦克风，低头沉思的身影若隐若现。《closer》的人声部分由德鲁和霍尔希共同完成，这是近几年来，电子音乐制作人试图打破常规局面的尝试。 许多主流厂牌签约的电子音乐制作人，可以从作曲、编曲再到混缩和母带完成全套制作流程，可通常来说，却没有进行人声演唱的能力。 因此，虽然他们可以拿到录音艺人和制作人的双重版税份额，并且能通过自己解决大部分制作问题的方式，省下一大笔预付款，但毕竟一首想要冲击流行榜单的电子音乐，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需要人声旋律线的存在。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自掏腰包寻找像霍尔希这样的vocalist帮忙演唱，甚至有的时候还要出让录音艺人的版税分成份额，而且出让额度通常比歌手邀请合作嘉宾要高出不少。 毕竟，他们需要请人来从头到尾演唱一整首歌，而不只是一小部分。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也为了让电子音乐人的商业表现方式更加多元，一些著名制作人开始尝试自己唱歌。 比如卡尔文-哈里斯2014年发行的单曲《summer》，就是由他本人献唱。 好听吗？要是能拿到工程文件，去掉melodyne，关完效果器，卡尔文-哈里斯原本的嗓音基本上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但《summer》的旋律线相当简单，人声一直在非常舒适的中低音区徘徊，再加上卡尔文-哈里斯非常清楚乐迷想要听到什么：一首类似的音乐节式progressivehouse，人声本来就只是用来装饰主干的部分。只要旋律线足够重复、足够洗脑，能够让人坚持到build-up过去，drop响起，全场一起向上跳动即可。 首周空降英国单曲榜第一位，公告牌单曲榜第七位，发行不到四个月，就在美国境内拿到100万张的折合销量，获得白金唱片认证。《summer》的成功，为电子音乐制作人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thechainsmokers，就是想要通过这扇大门抵达荣耀殿堂的其中一组艺人。而《closer》，便是他们公开献声的首次尝试。 至于为什么两人之间会选择安德鲁-塔格特来担任主唱，原因很简单。跟唱功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因为他长得帅一点，如果唱歌的话，商业变现能力会比亚历山大更好。 这首95bpm，降a大调的futurebass，是一首彻头彻尾的，为商业电台而生的单曲。因此，它的intro部分简单而又甜美，在电台中，一首歌通常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来吸引听众注意力，所以这种“我不会让你们无聊的，赶快跳进主歌”的感觉很有必要。 thechainsmokers在前奏部分去掉了所有繁复的修饰，仅保留db9–eb6–fm7–eb的钢琴和弦，以及一点点用以增添色彩的混响。在这种相对宁静的开场氛围中，两位制作人预埋在背景里的主hook旋律变得更能引人注意。 这是thechainsmokers就现代流行音乐的传播方式，和2010年代美国电台观众的收听习惯，而刻意施展的小招数。从第一秒开始就让观众潜移默化地熟悉主旋律，才能更好地达到洗脑的效果。 「嘿，遇见你之前，我一切安好。 虽然总忍不住多喝几杯，但生活无恙。」 从始至终，这首4分05秒的单曲就只有一种和弦演进方式，db9–eb6–fm7–eb。所以，第一段主歌跟前奏部分的编曲几乎听不出任何区别，只不过是把钢琴换成了滤波器和振幅包络更加紧实的合成器音色而已。 安德鲁-塔格特率先开口演唱，他的人声，与前奏的混响对比非常强烈，因为，这部分的所有声音，在进行混缩处理的时候都故意调得相当“干”。这是thechainsmokers突出人声，放大歌曲感染力的一种方式。 《closer》讲述的是一个人人都能产生共鸣的，失而复得，一夜偷欢的激情故事。就像电影一样，既然剧情立足真实，那么围绕剧情打造的布景、镜头语言和画面滤镜也要以真实为第一要务。 《奥本海默》若是用《芭比》的粉色滤镜，整体氛围必然会被破坏大半。《closer》也是同样的道理，《ophelia》这种混响开到ktv级别的处理方式，明显不适合这首清新的小情歌。 但这样的混音方式，必然会导致一个问题-颁奖典礼表演时如果也要追求同样的声效，那么歌手的声音基本上就相当于是以“totallynaked”的状态输送进现场观众的耳膜里。经过电视信号的处理，和大多数电视内置音箱对音质的进一步压缩，这种干涩感只会变得更加明显。 这个时候，表演者便得依靠自身强大的唱功与头胸腔共鸣，让原本干涸的河床再次淌起涓涓细流。 但很遗憾，安德鲁-塔格特不具备这种能力。比起温润的春水，他的声音更像是缅因州的冰雪暴。 永远不会融化的那种，粗粝坚冰组成的冰雪暴。 「嘿，你告诉伱的朋友，你很高兴遇见他们。 但我却不想再看到他们第二眼。」 安德鲁-塔格特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的声乐训练，而且老实说，他这种哪怕去教堂面试都要被儿童合唱团淘汰的破锣嗓子，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专业的舞台上。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mtv居然还允许他现场真唱，不对口型。安德鲁举起话筒，唱出第一小节的那一瞬间，赵宥真便非常罕见地、失态地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演出啊。” 确认周围没人在注意他们之后，赵宥真贴近韩易，在他耳边说悄悄话，揶揄意味明显。 “是啊，怎么了？”耳根子麻麻酥酥的韩易吞咽了一口口水，看了一眼一脸促狭笑意的宥真，明知故问。 “hesoundslike……shit。” 赵宥真本来不想说脏话的，但背着手思考了好久的她，觉得没有别的词更能抒发她内心强烈而纠结的情感了。 掉进搅拌机里的猫、进入隧道的gps、人类形态的呜呜祖拉，怎么形容安德鲁-塔格特的声线都好，因为它确实配得上所有赞誉。 像是一位音乐世界的反叛者，安德鲁成功避开了差不多所有的正确音符，将人声演唱这件事拉到了一个全新的低谷。特别是最后一句的低音，安德鲁发出了像是被人全身绑满石块，扔到湖里，快沉底之前的最后一声求救。 mtv电视网，音乐录影带大奖这种场合，怎么会出现如此业余的表演？ 坐在前排的麦迪逊-比尔无意识地啃着指甲，呆呆地望着舞台上手足无措走来走去的安德鲁-塔格特，一脸愕然，瞠目结舌。 这都能上电视，那我是不是可以在格莱美现场开个人专场啦？ “如果他的声音是一顿饭，那必然是那种微波炉里表面烤焦了，里面还是半生不熟的电视晚餐。” 比起赵宥真的言论，韩易的锐评显然要辛辣得多。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这场演出了，上一世，《closer》在2016年vma颁奖典礼上的表演可以说是恶评如潮。各大媒体对安德鲁-塔格特表演的评价，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民主党人骂trump都骂得没那么难听。 任何有听力的人，都判断得出安德鲁一直在走调，就没回来过。就像说的那样，他听起来就像有人在淋浴间唱歌——如果淋浴间是一种折磨其他人类的酷刑装置的话。 「驾着一台破车，搬到市区。 我知道这样的行为伤透了你的心。 四年杳无音讯， 却在酒店的酒吧里，再次邂逅你的美丽。」 安德鲁-塔格特不知道这一点吗？当然不是。返听里的声音一出来，他就知道自己今天的表演必然是火车脱轨般的惨烈现场。不对口型确实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但彩排的时候，安德鲁反复跟现场混音师强调过，必须要加大混响，注意跟伴奏的音量保持同一水平。 但也许是混音师记反了thechainsmokers的要求，也许是今晚同时有蕾哈娜和碧昂斯两位diva登场，调音团队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她们身上，无论是哪种原因，安德鲁-塔格特登场后的音效，与他的要求完全相反。 不仅没有一点混响，转播听到的人声音轨，也比伴奏轨要大得多。 “cue4号镜头，close-up……ugh。” 麦迪逊广场花园的现场演播室里，mtv聘请的现场总导演哈米什-汉密尔顿眉头皱得比哈德逊河还要深。 “再放点罐头欢呼。” “但先生……我们刚刚就放过两次了。” “二十次都得放！你听到这个效果了吗？这是能拿来公开播放的东西？” 电视里有转播团队用人造的热烈气氛救场，但现场就不一样了。安德鲁-塔格特的人声如噤声咒语般笼罩现场，让各路嘉宾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在这种大屏幕都不敢切台下观众反应，只敢把舞池区氛围组的脑袋露出来的情况下，舞台上的安德鲁-塔格特，已经支撑不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现在看起来，效果虽然是差了一点，不过嘛……这场演出的意义，并不在演出本身，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它代表的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创举的序幕。” 韩易用手臂碰碰捂住胸口，真心实意为台上的安德鲁-塔格特，以及即将上场的霍尔希感到担忧的赵宥真，宽慰道。 “而且，德鲁表现得越差，接下来霍尔希救场的反差就会越强烈。” “别担心，接下来这两分钟，就是咱们瀚音乐姑娘大杀特杀的时间。”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A Queen，A Hit，A Future 「在这辆我知道你承担不起的路虎后座， 将我拉近，抵死缠绵， 紧咬你肩头的纹身。 从博尔德的室友那里偷来的那张床垫， 自角落里拉过被单覆在你我身前， 我们一直都是那样莽撞冒失的灵魂， 我们的青春永远不会变老。」 进入这首歌的第21到第29小节，现场尴尬到让人可以抠坏指甲——不管是手指还是脚趾——的氛围，终于有所缓和，因为间奏结束后，歌曲逐步进入到了build-up和drop的部分。或者用外行人听得懂的语言来表达，“大家可以跟着一起唱的片段”。 在这八小节里，安德鲁-塔格特的男声，第一次将主旋律完整地演唱了一遍。随着人声部分逐渐推向高潮，所有的鼓声倏然消失无踪，只留下单一、持续的弦乐线，在制造着歌曲首个drop落下前的紧张感与期待感。 为了增加旋律的份量，thechainsmokers还在主旋律低八度和高八度的地方各放置了一条男声音轨。这些音轨在混缩时放得很低，但完全遵循旋律走向，与主人声一致。换句话说，就是安德鲁-塔格特单薄的人声，在这一部分有了更立体、更厚实的支撑，听起来不再那么令人难以入耳了。 “看到了吧，歌本身是很好的。”韩易摊开右手，挑挑眉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是现场团队搞砸了，再加上德鲁本身的缺陷，才会感觉有问题。” “这里能听出来。”宥真点点头，“垫在下面的人声轨，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这要是换作是麦蒂或者碧梨在台上表演，调音师根本别想活着走下音控台。” “伱还挺厉害。”韩易哑然失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但最近赵宥真在他面前，不管是肢体动作还是口头表达，好像都在变得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无所顾忌。 “我本来就厉害。”宥真用鼻腔轻哼一声，“看着吧，再过半个月，我能直接让futurenow变成她俩的tour。” “谁敢质疑我们赵姐，我第一个不答应。” 韩易冲赵宥真眨眨眼，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在开玩笑，但所有认可与赞许的情绪表达，其实都藏在调侃的外壳之下。作为艺人经理人，宥真为艺人争取权益的谈判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强大。她不像卡拉-刘易斯那样盛气凌人，必须要合作伙伴顺着她的意思来做。不管是电邮往来还是电话会议，宥真永远都保持温和平静的语调，绝不会因为工作的事情产生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但柔润如水的外表里，藏着的是一根坚韧无比的硬骨头。不应该妥协的地方，比如麦迪逊-比尔夺冠之后水涨船高的演出报价，无论对方如何施为，赵宥真也绝不会退让半步。而只要是可以帮艺人和公司争取到的利益，哪怕只是多一个点击、一次播放、一分钱，宥真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它拿到手。 还是以麦蒂为例，futurenow：thetour的巡演团队希望将她的演出时长从半个小时增加到四十五分钟，作为交换条件，宥真通过uta，向livenation提出了单场演出报酬翻倍，以及巡演之后再给麦迪逊五场音乐节次席嘉宾的条件。而急于提振巡演票房的livenation，最后只能无奈地全盘接受赵宥真的要求。 这种每天一睁眼就提刀上阵拼杀，并且始终乐此不疲的铁娘子，哪怕剥离掉性别的光环和外貌的加成，也足以让韩易感到尊敬。 「weain''tevergettin''older…… weain''tevergettin''older！」 接头附耳的低声交谈间，《closer》在2016年vma颁奖典礼上的演出，终于进入到了第一个高潮部分——第29至37小节的drop部分。表演的整体观感，在这一阶段又上了一个台阶。 因为安德鲁-塔格特终于放下了话筒。 与寻常的流行音乐不同，电子舞曲结构上最大的差异，就是副歌部分的处理方式。以泰勒-斯威夫特的《lovestory》为例，从主歌，到间奏，再到副歌，整首歌曲的精华部分，就是层层递进，最后点出主题的人声旋律。 而同样是泰勒-斯威夫特的作品，以流行舞曲、电子流行为基调，甚至还带有一些melodicdubstep和brostep元素的《iknewyouweretrouble》就完全不同。这首由泰勒-斯威夫特、麦克斯-马丁和shellback共同创作的单曲，忠实依循了电子音乐的编曲结构。主歌、间奏，再到人声主旋律进场的build-up，所有的人声旋律线都在为情绪的累积而服务，最后统一爆发，让观众获得肾上腺素分泌反馈的高潮部分，正是没有演唱，只有人声切片的drop部分。 这便是电子音乐引人入胜的核心要义，通过旋律、节奏、鼓点和低音线的瞬间变化和强烈反差，营造出一种仿佛将人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的刺激快感。drop这个词，正是由此而来。 虽然流行味浓郁至极，但《closer》从结构上来说始终是一首非常传统的电子音乐。人声主旋律过后，加入切片的激昂编曲，才是歌曲本身的最大亮点。而在drop的氛围营造和技术处理上，thechainsmokers和与他们一起工作的幕后制作团队，已经做到了业内最顶尖的水平。 跟崇尚极简主义的菲尼亚斯与碧梨两兄妹不同，thechainsmokerts的工程文件一向非常繁复。《closer》这首歌的工程文件，一共包含了整整82条音轨，光是与人声有关的各类音轨就有39条。 难以置信的是，如此多的元素，如此多的细节，经过混缩和母带处理，最后呈现出来的实际听感，竟然能达到粗略吞咽简洁有力，仔细咀嚼又有丰富层次的效果。令人不得不感叹thechainsmokers对于结构主次和声音优先级的准确把控，以及他们合作的混缩工程师djswivel的精湛技艺。 与传统的声音工程师不同，djswivel本身也是一位电子音乐制作人，因此，他深度参与到了前期的制作过程中，试图在这一环节发现与声音有关的问题，并加以修复，而不是放到后期混缩的时候再进行处理。就像拍照一样，如果能在拍摄现场矫正模特的身形与表情，肯定比后期再用photoshop做生硬拉扯的效果要好得多。 thechainsmokers和djswivel都同意，如果将basspatch做得柔和一些，便能让低音线更好地配合底鼓，烘托出一种清新梦幻的声场氛围，而这一点小小的改变，让最终的听感上了一个档次。 任何对音乐制作稍有了解的人都不难听出，《closer》的drop部分，合成器和弦的stabs极其温暖而丰富。它在最终混音版本里的位置相当宽阔，频率范围也很广，大约在90hz至12000hz之间。一般来说，频率放低后产生的效果有利有弊。当人们用单声道来监听这首歌曲时，会听到150hz以下的合成器和弦stabs出现相位抵消的情况。在夜店中，这种现象会让声音变得单薄，进而影响现场演出的效果。但反过来说，这种宽阔感在立体声音响里的表现很好，不管在电台还是电视播放，都能明显降低音质压缩后对听感的破坏。 作为一首为音乐电台和公告牌单曲榜而生的商业单曲，《closer》在这方面的取舍，必然是有意而为之。 而为了让《closer》在短波频率中的表现更好，另一个很有趣的特征是，底鼓和低音在频谱里只占据了很小一部分空间。thechainsmokers为这两个部分选择了非常强劲有力的音色，这样一来，它们就不需要占用过多的混缩空间，有效减少歌曲里各种元素之间的竞争，让人声主旋律和lead部分更加突出，更能形成反复性的洗脑效果。 最后，drop部分虽然音轨众多，djswivel的重点只放在了三个部分——底鼓、合成器和弦stabs和lead合成器上。其他的音轨都是支持这三个主要声音频道的辅助，这使得观众们不需要付出太多努力，就能轻松消化歌曲想要传递的声音信息。 丰富而不拥挤，热闹而不喧闹。不需要现场调音团队配合的drop部分，终于呈现出了《closer》应有的水准与色彩。 thechainsmokers上台后头一次，现场观众的心跳与呼吸，开始与电子音乐的节奏逐渐同步。 原本冷凝的气氛，也开始缓缓升温。 只待一个节点，集中爆发。 「你呀， 还是初次见面那样美好。 忘记了当时离开你的原因， 也许， 是我失了心神。」 就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开始对这场熄火的表演重燃期待的同时，一道自悬在高空中的线阵音响里传出，如天使般徐徐降落人间的奇妙嗓音，于现场上万人的耳膜前绽放。 一个依然存留着纯真本心，但转瞬之间便要堕入魔道的天使。 如果要韩易来形容的话，霍尔希的声线，给人的观感正是如此。 她能够以独立音乐人的身份发行首张专辑，并立即在公告牌hot200榜单上获得亚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流行音乐史上前所未见，后也难有对标的独特唱腔。 霍尔希声线的底色，必然是空灵的。去除所有演唱技巧的干扰后，你会发现，她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带有一种孩童般的圣洁，似乎只有初生婴儿的咕噜声，能与她声线的纯净程度媲美。清澈如竖琴弹奏的高音区，再加上中音区听上去柔弱，却拥有厚实基底的驱动力，让她仿佛自带效果器。滚石杂志的乐评家甚至评论说，霍尔希的这把好嗓，不需要挂autotune，也有天然的矫饰功能。 但与此同时，霍尔希的声音又充溢着混乱压抑之美，大量鼻腔空间和气声技法的运用，让她的声线里多了几分暗示与诱惑意味十足的喑哑质感。另外，霍尔希以一种近乎刻意的方式，塑造过分清晰的元音发音，为她的表演增添了一种光怪陆离而妙趣横生的别样氛围，使她的声音可以立刻被所有曾经听过她演唱的乐迷识别。 换句话说，霍尔希的嗓音，是一种难以轻易归类的神秘混合，一把横跨两个八度和一个纯五度，无论用任何采样设备都无法复制的天赐乐器。 而这份世间难寻同类的特殊，正是所有电子音乐制作人殚精极虑想要掌握的秘密武器。 因此，当霍尔希且吟且唱，从led幕墙后款款走出时，整场表演的档次，瞬间被拔高了不知几许。 安德鲁-塔格特的表演，只是羞涩男高中生在毕业舞会上未经思虑的随性之举。而霍尔希的歌声，才是人们心目中，与美国最权威的音乐录影带大奖相匹配的演出水准。 这次表演，霍尔希选择了一种既时尚又前卫的着装风格，准确捕捉这首电子音乐舞曲充沛的情感能量，和歌词中激情四溢的暧昧。她穿着一套白色两件式服装，包括一件露出南半球的银白色短款上衣，和一条高腰银白色短裤，脖颈间还佩戴着一环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的闪银脖圈。 烟熏眼妆，黑色唇膏，全身上下都写着危险二字，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霍尔希，光从造型上来看，就跟一身褪色格纹衬衣的安德鲁-塔格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唱功方面更是如此，哪怕挂在麦克风上的效果器仍是那样干瘪，也无法影响霍尔希分毫。一开口，混响和autotune效果拉满，音控台的调音师甚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前的频道，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开关。 「别走， 播放那首我们在图森听到神魂颠倒的blink-182， 好吗？」 霍尔希的肢体动作极其松弛，看不出半分紧张的模样。她在安德鲁-塔格特身边娉婷而立，随着鼓点有节奏地晃动肩头，朝对方递出一个彩排时事先演练好的甜笑。 一首旧爱重燃的情歌，这时才算进入正轨。 优秀的表演者应该起到怎样的带动作用？霍尔希用她短短二十秒的表现完美地回答了这一问题。有她镇场，搭档安德鲁-塔格特紧张戒备的神情瞬间消失大半，亚历山大-帕尔抬头观察观众席的频率也明显减少，甚至是站在舞台远端的伴奏键盘手，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有救了。 「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 开着快要散架的破车，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 四年时间杳无音讯， 却在酒店吧台前意外重逢。 如此耀眼夺目的你， 要我怎么放下对你的思念， 要我怎么停止现在的动作？」 起了个好头的霍尔希渐入佳境，越战越勇。尽管听上去有种薄如蝉翼的易碎感，但她的高音区却是惊人的稳健。中气十足，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力量感冲破线阵音响的束缚，激流般冲刷着现场观众快要被安德鲁-塔格特搞到脱敏的耳膜。 “yes！霍尔希！太棒啦！” 安妮-玛丽为好友的精彩表现振臂欢呼，在她身边，是全数站起，跟随节奏上下挥动手臂的瀚音乐群星。其中杜阿-利帕、碧梨-艾利什和麦迪逊-比尔的表现最为夸张，她们仨已经围成一个小圈子，像是真的在电音节上享受rave文化一般，欢笑着扭动起了身子。 不仅是为了帮同门师姐捧场，这首歌的感染力确实无比惊人。最简练的编曲、最丰富的细节、最准确的混缩，再加上最棒的人声旋律，上一世的《closer》能统治世界乐坛2016年的整个后半段，自然有它无可替代、无可比拟的竞争优势。 没有人能拒绝如此纯粹而强烈的快乐。 「i-i-ican''tstop， noi-i-ican''tstop……」 安德鲁-塔格特重新加入合唱，但他的声音已经完全被霍尔希的光彩所掩盖。绝大多数听众甚至不由自主、很不礼貌地生出了这样一股情绪——要是这个男人可以闭嘴，让霍尔希一个人唱完就好了。 「在这辆我知道你承担不起的路虎后座， 将我拉近，抵死缠绵， 紧咬你肩头的纹身。 从博尔德的室友那里偷来的那张床垫， 自角落里拉过被单覆在你我身前， 我们一直都是那样莽撞冒失的灵魂， 我们的青春永远不会变老。」 霍尔希的舞台魅力并不局限在她的嗓音之中，这个出道以来见过太多大场面，连metg都征服过的新泽西女孩，就连手指尖都跳跃着让歌曲增色的戏剧张力。霍尔希一边演唱，一边围着像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的安德鲁-塔格特绕了一圈，随后，她将左手轻轻覆在安德鲁的脖颈之间，以一种耳鬓厮磨的姿态拉近身体，那股生机盎然的性张力，让舞台上下的温度骤然升高。 一场本应盛大，却因为各种离奇失误而沉寂的宴会，因为舞台皇后的驾临而重新迸发出了激情。手举在空中，头晃动，眼睛闭上；一个由音乐编织的乐迷海洋逐渐形成。 麦迪逊广场花园的每一个人，都在等待那个关键时刻，那份高涨的、只有音乐可以带来的狂喜。 然后，它来了。 第二段drop，像一颗陨石撞击地球，瞬间，整个场馆在万花筒式能量爆炸中融化。 就像有人打开了天堂之门，将解放的欣快感混入低音中，暴雨般倾泻而下，毫不留情地把每个观众淋到通透。表情从平静转为狂热，镜头拉开距离，现场数万人共同上演的，是一场充满本能反应的人类焰火表演。 静止不动的双腿忽然被赋予了全新的生命，仿佛想要触摸从扬声器中尽情洒出的韵律。手臂像火箭一般射向空中，仿佛想要在物理意义上抓住漂浮在半空中的音符。 空气中充满了汗水、香水和集体狂热造就的，难以定义的气味。激光灯穿越气柱形成的薄雾，忽而交叉，忽而分散，像宇宙射线一样，短暂地在那一张张仰望着舞台的脸上，绘制出鲜艳的刺青。 “1、2、3，let''sgo！” 「fromyourroommatebackinboulder， weain''tevergettin''older…… weain''tevergettin''older！」 在这些人生中难以复制的宝贵时刻里，场馆里的每一个人都短暂地从现实里挣脱出来，松开了一直压抑着他们的枷锁，并在一轮集体狂喜的疯狂舞蹈中团结了起来。外部世界丑恶的真实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除了音乐和它所激发的爱、和平、团结与尊重之外，再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 “这就是我花1800万美元买到的东西。” 伸手接住漫天飘落的白色礼花里，一片幸运而又不幸的纸片，韩易像是在跟赵宥真倾诉，又像是在对自己告解。 “aqueen，ahit，afuture。”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庆祝派对（上） “panda，panda，panda，panda，panda！” “igotbroadsinanta， twistin''dope，lean，andthefanta， creditcardsandthescammers， hittin''offlicksinthebando……” 伴随众人与歌手自己的呐喊声，desiigner的《panda》如庆典礼花般在韩易耳边炸响。虽然先知先觉地退到了角落里，但这位瀚音乐的领军人物，依然能感觉到不断向自己喷涌而来的灼人热力。 人群边缘，是身着裙装，不太方便剧烈跳动的女孩儿们。麦迪逊-比尔、碧梨-艾利什、霍尔希、拉娜-德尔雷、艾丽-古尔丁，不管年龄几许，都举着一杯看不出是酒精还是果汁的饮料，尽情享受欢愉的派对时光。 再往里走一些，会玩的rapper们自发围成一个圆圈，在场地中央玩起了moshmalone、quavo、offset、lilyachty、g-eazy、desiigner，甚至连人高马大，天性活泼的安妮-玛丽也加入了进去。随着《panda》几乎要把低音炮炸掉的808鼓，使出不要命的劲头，相互碰撞玩闹。 在沸腾的舞池里，desiigner毫无疑问是最放浪形骸的那一个。不仅脱掉了西装外套露出上半身，甚至连西裤都甩到了一边，穿着一条平角裤，攥着一瓶还剩一半的灰雁到处蹦跶。desiigner两项提名两项不中，最佳新人奖的角逐输给了dnce，最佳嘻哈录影带奖输给了drake的《hotlinebling》，但他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毕竟，走白毯之前就已经嗨上天的desiigner，估计连他自己在哪儿这个问题，都得思考半天才能做出回答。 神殿厂牌的签约rapper们基本上也都是这种情况，吃过见过的狗爷还好一点，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没人敢问是什么的东西，精准控制用量……或者说，已经没有什么量是能让他产生过激反应的了。至于他手下的这帮小弟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受邀参加颁奖典礼，异常兴奋的他们，看到是粉末就往鼻子里吸，看到是药丸就往嘴里送，到目前这个阶段，已经是全凭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在做出本能反应了。 越过这旁人看来光怪陆离的人类马戏团，diplo带领瀚音乐旗下的电子音乐阵容，呈一列散开，站在特意租赁的cdj-2000和djm-900前，进行着再过五年回头看，会觉得极致奢侈的b2b演出。 diplo、marshmello、尼基-罗梅罗、lostfrequencies、山姆-费尔特、nervo、grey、cheatcodes、乔纳斯-布鲁，还有被霍尔希盛情邀请来作客的thechainsmokers。 电子音乐制作人这边，比起说唱歌手来说也好不到哪里去。后者是莽撞而凶猛，前者则是优雅且迷幻，舌头上贴点东西，再到洗手间里把鼻子洗得湿漉漉地出来，就着那股看什么都像看万花筒，世间万物都在眼前欢呼扭动的劲头，往喉咙里狂灌酒精。 说好了一组一首歌，打到派对散场，刚开始，大家都在diplo和尼基-罗梅罗放在碟机上的u盘里挑音乐，接歌选歌还挺有条理。但随着酒精和药物迅速起效，dj们开始争先恐后地掏兜，也不看音乐有没有在放，直接拔掉扔到一边，插进自己的u盘就开打。飞歌的时候转转唱盘，记得对速已经算是很讲道理的混音手法了，喝到两眼发懵的diplo，很多歌都是先按下暂停，一点衔接都没有就直接播放下一首。 好在现场的绝大多数人也已经进入了状态，所谓set的连贯性和音乐性早就被抛诸九霄云外。只要低音炮还能响，他们就会为每个drop，或者build-up，或者间奏，或者任何的噪声，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叫与欢呼。 凌晨三点，距离2016年mtv音乐录影带大奖落下帷幕，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韩易带领瀚音乐全员移师回到one57，在270度曼哈顿璀璨全景的映衬下，开启今晚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比颁奖典礼本身更重要的活动。 afterparty。 这届vma，没有任何跟瀚音乐或者人予管理相关的艺人获得提名，只有一个desiigner，演艺经纪合约在uta，算是勉强跟韩易沾得上边。但他的唱片合约是与坎耶-维斯特的goodmusic签订，挂在defjam旗下进行管理，实际业务层面，除了商业演出的接洽之外，他与韩易构建的事业版图并没有太大的交集。 因此，韩易带全体艺人来纽约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认识他们想要认识的人。第二，让应该认识他们的人，认识他们。而想要同时做到这两点，最适宜的方式，无疑是举办一场足够具有吸引力和话题度的庆祝派对。 吸引力，是为了将韩易想要收入囊中的人才一网打尽。在一个大家都放下戒备，畅所欲言的派对环境里，许多敏感话题的开启，变得更加容易。 话题度，是为了提升瀚音乐的业内声誉，帮助这家不像初创公司的初创公司，从同类型的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进而更加接近韩易想要取而代之的三大。 退一万步讲，即使没有这些短期的即时目标，在一场大型行业庆典之后，举办邀请制的私密聚会，也非常有利于企业文化的建设。用狂欢的方式，促进幕后团队与台前艺人之间的交流融合，提升凝聚力与互信度。 环球、索尼、华纳，wme、caa，还有韩易投资的uta，皆有连续举办数十年的afterparty传统。以奥斯卡为例，每年，联合艺人经纪公司都会在董事会主席吉姆-伯库斯位于贝弗利山伯顿道，离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仅十分钟车程的豪宅里举办庆祝晚宴。为当年提名或者获奖的客户，提供一个紧张角逐后放松身心的场所。 当然，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拓展人脉、巩固地位的，不只是大型经纪机构和精英唱片公司而已。埃尔顿-约翰艾滋基金会的年度奥斯卡派对、碧昂斯与jay-z夫妇格莱美颁奖典礼之后的私人聚会、p.diddy的广场酒店晚宴，这些都是哪怕炙手可热的当红巨星，也会想要收到一张入场券的vvip活动。 群星荟萃的场景，能够让举办者的行业声誉更显昌隆。与此同时，受邀参加这些寻常人难以得见的奢华派对，也能让宾客获得用以向外人炫耀的谈资，证明自己在圈内良好的人际关系。 任何经久不衰的社交场合，无一例外，都是能让宾主双方互利共赢的小型名利交易所。 就vma来说，最具知名度的afterparty，毋庸置疑是由republicrecords共和唱片举办的庆祝派对。每年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明星们都会云集共和唱片的派对现场互通有无。去年，麦莉-塞勒斯、爱莉安娜-格兰德、尼克-乔纳斯、乔-乔纳斯、theweeknd、肖恩-门德斯、卡米拉-卡贝洛，这些跟共和唱片关系甚笃，或者是隶属于环球音乐集团旗下的艺人，尽数出席。共和唱片的vmaafterparty实在是太过著名，以至于今年时尚品牌guess甚至联名赞助了这场活动。 另外，美国服装设计师杰瑞米-斯科特的派对，也是一个近几年来，当人们提起vma时，绝不会忽略的派对场景。自从2013年出任moschino的创意总监以来，杰瑞米-斯科特便有意识地开始举办类似的活动，为自己，也为品牌聚集圈层人脉。 黛米-洛瓦托、伊基-阿塞莉娅、斯特拉-麦克斯韦、瑞塔-奥拉、a$aprocky，大型音乐节都很难凑齐的全明星阵容，只不过是宾客名单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今年，共和唱片和杰瑞米-斯科特的派对照常如期举办，给到场的几乎每一位名流嘉宾都发送了邀请函的两方举办者，意外地发现，忽然有两位来势汹汹的强敌，抢走了他们大半风头。 其中一个是p.diddy举办的庆祝派对。2016年的vma颁奖典礼，艾丽西亚-凯斯、swizzbeatz、jay-z、蕾哈娜、坎耶-维斯特，还有吹牛老爹，这些平时就玩得比较好的嘻哈与r&b界大佬悉数到场。作为东海岸说唱的领军人物之一，也是嘻哈行业里势力最盛的匪帮大佬，p.diddy做东，在位于曼哈顿下城，桑树街187号的著名意大利餐厅pasqualejones，宴请来自世界各地，饥肠辘辘的音乐明星。 与其说是庆祝派对，p.diddy随兴所至，临时起意的活动，更像是他带着一群为了在白毯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半个月没吃过饱饭，在现场又抽多了绿植，导致身体开始疯狂渴求食物的百万富翁找地方打牙祭，顺便喝点开胃红酒，为接下来的奢靡之夜做pre-game。 因此，虽然不存在什么dj演出之类的氛围安排，餐厅本身也只能同时容纳60人站立，座位更是只有45个，但pasqualejones依然门庭若市，人头攒动。毕竟，没有哪个明星不想跟jay-z和碧昂丝共进晚餐。阿黛尔和泰勒-斯威夫特这些当今顶流没有到场的情况下，卡特夫妇就是vma行业地位最高的大腕，不作他人想。 于是，哪怕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桑树街的人群还是没有半分要散去的意思。室内是能让任何狗仔队兴奋到心脏骤停的巨星宵夜，至于室外……当然是把窄巷塞得满满当当的狗仔队，不停推搡告诫他们退后的私人安保，以及头顶打开照明灯，探出脑袋一顿乱骂的居民。 这种别开生面的扰民场景，让居住在这条街，甚至是两个街区之外的住户，打爆了911的电话。一路鸣笛，火速赶往现场的第五分局警官们一看这种阵势，不由分说地在桑树街周围拉起一圈警戒线，除了持有vma颁奖典礼入场证明的人员之外，一律不予通行，临时充当起了明星们的外场保卫。 至于电话投诉的居民？少睡会儿又不会掉块肉，权当今晚的曼哈顿凶案正好发生在家门口就行。 而看到nypd异乎寻常的阵仗，见多识广的纽约客也很快反应了过来。随着明星们用餐完毕，鱼贯而出，原本带着各种口音的咒骂，顷刻之间便转换为最热情的问候。 “坎耶、坎耶，看上面！” “今晚看起来很不错，金！” “碧昂丝，能嫁给我吗？！” p.diddy的深夜食堂占用了众星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等共和唱片和杰瑞米-斯科特的派对开始迎来第一波重量级嘉宾，已经是凌晨一点过的事情了。但很快，共和唱片的创始人兼现任ceo蒙特-立普曼便咬牙切齿地发现，莅临派对的部分明星，只在现场呆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在皱眉查看了几分钟手机之后迅速离场，消失无踪。 他们去了哪儿？ 音乐界的新生血液，正式颁奖寂寂无闻，afterparty环节大杀四方的瀚音乐庆祝派对。 一家白毯上都没多少行内人关注，最多是看到麦迪逊-比尔、霍尔希或者拉娜-德尔雷之后交头接耳几句，感叹或者揶揄圈子里终于出现新资本的公司，头一次参加vma颁奖典礼举办的afterparty，有什么让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这个问题的答案，极少有人知道，所以pasqualejones的聚餐结束之后，几乎没有人把one57当成庆典巡礼的第二站。但很快，瀚音乐派对的威名，就顺着无处不达的社交媒体网络病毒式蔓延。 首先，是维密超模斯特拉-麦克斯韦，看到了麦迪逊-比尔在snapchat上明显是群发的阅后即焚视频。 “livingmybestlife。” 灰色的长方形边框圈住一条简单的文案，视频里，麦迪逊-比尔高举手机，三百六十度自拍，将one57#79的景观尽数收入画幅之中。 夜间拍摄的视频，画质并不是非常清晰，但不需要太优秀的视力，在纽约居住多年的斯特拉-麦克斯韦也能瞬间辨识出窗外的风景，和麦迪逊所在的大致方位。 上西区、上东区、中央公园…… holyshit。 她在one57！ [你在哪儿呢，姑娘？] 坐在共和唱片派对现场，百无聊赖的斯特拉-麦克斯韦调出短信界面，给之前在贾斯汀-比伯派对上认识的麦迪逊-比尔发送了一条imessage。 [我在afterparty。] 看到斯特拉-麦克斯韦的信息，麦迪逊嘴角勾起了一丝诡计得逞的狡黠笑意。她手指翻飞，故意模糊作答。 [哪个afterparty？] 斯特拉-麦克斯韦锲而不舍地追问。 [噢，我厂牌办的一个。] 麦迪逊-比尔的安之若素，单凭文字便能充分体现， [你要来吗？] [当然，你……] 想了想，斯特拉-麦克斯韦删掉了还没打完的这句询问。 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注意，保持维密天使的姿态，别人家一邀请就答应。 [如果这边忙完了你们还没散的话，我就过来看看，想你了：）] 想我了？ 我俩上一次说话是多久？ 两年前？ 麦迪逊撇撇嘴，手上却没有停止动作。 [我也是，亲爱的！one57，#79，到了之后直接上来就好，我会跟前台说。] “任务完成。” 关掉手机屏幕，麦迪逊-比尔站起身来，潇洒地大步走向站在窗边，正与凯伦-郭聊天的韩易，将手机干脆利落地拍到对方胸口。 “斯特拉-麦克斯韦上钩了，等着现场来一大群超模吧。” “非常感谢，麦蒂。”韩易双手捧住差点掉落的手机，一脸茫然，“这个手机是为了……” “只是想增加一点戏剧效果而已……还给我。”麦迪逊咧咧嘴，赶紧从韩易手上抢回手机，免得她跟闺蜜伊莎贝拉-琼斯的聊天记录被对方不小心看到。 记录里有什么东西？ 一些韩易不小心窥见，会极度担忧他自己人身安全的东西。 自从喜欢上自己的老板，无人可以倾诉的麦迪逊-比尔，就只剩下了伊莎贝拉-琼斯这么一个情绪宣泄的通道。 而闺蜜之间的对话，你知道的，那是女孩儿们唯一不需要使用滤镜的地方。 嗯……在不可能黑进麦迪逊手机的情况下，让我们言归正传。瀚音乐举办的派对，天然就有一个高出其他竞争对手一大截的优势，那就是脚下这片在曼哈顿找不到平替的场地。 共和唱片的afterparty，在西14街244号的up&down夜店。这家由全季屋顶俱乐部、酒吧和酒廊三个部分组成的娱乐场所，位于切尔西区moxy酒店的第18层，音乐不错，酒水尚佳，但是设施欠奉。作为一个传统的大舞池俱乐部，up&down的卡座数量严重不足。平日里偶尔来一两个明星还好，但在蕾哈娜、爱莉安娜-格兰德、德雷克等众多巨星同时到场的情况下，场内布置就变得有些尴尬而局促了。 德雷克在吧台杵了三十分钟，愣是连一把高脚椅都没找到。四百人将这间层高有限的夜店挤得满满当当，哪怕开足了空调，也热得让人感觉呼吸不畅。 杰瑞米-斯科特的派对举办地稍微高端一些，他直接征用了moschino在苏荷区伍斯特街73号的旗舰店来接待宾客。但这家店的装潢和陈列很难称得上有什么出挑之处，加之moschino又不可能为了一晚上的派对就大举改造店铺的常规运营空间，因此，抵达这里的名流，比如贾登-史密斯、海莉-鲍德温、tovelo和海莉-斯坦菲尔德，都对今晚的派对环境颇有微词。 去年的vma颁奖典礼在洛杉矶举办，杰瑞米-斯科特选择的是poppy夜店，音乐想放多大声就放多大声。但今年在纽约，moschino的旗舰店四面八方都是居民楼，低音炮稍微震动一点，投诉电话立马就打到警局，虽然杰瑞米-斯科特吃得起噪音罚单，也不怕nypd来关停他的派对，但这种每隔几分钟就有一辆警车停在门口，鬼鬼祟祟向里张望的情形，对于注重隐私的明星们来说无疑相当下头。 警察就在外面，自己兜里的那些粉粉末末该怎么处理？ 相较之下，韩易的one57顶层公寓，简直是一处藏在云端的仙境。 无可挑剔的全景曼哈顿视野，如果说日落的景色已经足够壮丽，夜间灯火璀璨的摩天大楼群，更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人造奇观。 6240平方英尺的超大无柱空间，12.85英尺的剧院式层高，比up&down更有奢华夜店与高空酒廊的氛围。 再加上距离地面将近一千英尺的高度，和独占一层的结构，让瀚音乐搬到公寓里的低音炮，哪怕震到地板在发颤，都不会有任何投诉。 更何况，谁来投诉？上面一层和下面一层的拥有者，一个在阿联酋，一个在英国，他们各自的公寓里，常年无人居住。 谁会不想在一间价值三千五百万美元的中央公园景顶层公寓里参加派对？ 就算是好莱坞明星或者时尚超模，也极少有机会享受这种级别的奢侈。 “跟我走，温妮！” 斯特拉-麦克斯韦拍拍身边正在自拍的温妮-哈洛的肩膀，俯过身，在对方耳边喊道。 “去哪里？”温妮皱皱眉头，疑惑地问道，“我们才来这边二十分钟！” “这里有什么意思？闻别人的烟屁股吗？” 大嘴巴的斯特拉一向心直口快，她将手机递到温妮眼前，向对方展示麦迪逊-比尔又在instagram上发布了一次的那条视频。 “我们……去这儿。” “哇噢。” 温妮微微睁大双眸，惊叹道。 “这是哪儿？” “麦迪逊-比尔她厂牌举办的派对。”斯特拉-麦克斯韦停顿片刻，强调道，“在one57。” “我去叫琼恩。” 听到这个地名，温妮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朝舞池深处走去。 “把贾斯敏和秀珠也叫上！” 斯特拉-麦克斯韦双手合拢聚在唇边，冲温妮的背影吼了一句。随即，她又打开手机屏幕，熟练地找到whatsapp，迅速下滑，点开芭芭拉-帕文的头像。 [芭芭拉，你人呢？今晚怎么没看见你？] [在哪里看见我，纽约？] [是啊，vma，忘记了？] [我在威尼斯，傻瓜。] [噢，好吧，还说叫你一起去一场新派对的。] [新派对？] [在one57，麦迪逊-比尔的厂牌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在one57里面租了个场地。crazy。] 发出这句话之后，手机那端的芭芭拉-帕文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回复新消息。 直到琼恩-斯莫斯、贾斯敏-托克斯和朴秀珠跟在温妮-哈洛身后，有说有笑地来到斯特拉-麦克斯韦身边，代表着芭芭拉的灰色气泡对话框才重新浮现，且连着蹦出了四条新消息。 [听上去很好玩，havefungirls。] [帮我……] [多拍点视频，好吗？] [我想看看one57的公寓。] 明天开始要出去蜜月旅行啦，我会尽量保持日更！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留在时光里的旅人 “人。” 不只是韩易，海莉-威廉姆斯这句话，让在场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地展露出了悟的神情。 paramore所经历的那些动荡，与海莉-威廉姆斯本人的感情生活密不可分，同时也是零零年代美国大众流行文化里，很难让人忽视的一部分。 主唱海莉-威廉姆斯与乔什-法罗，从2004年便开始约会，一直到2007年。那一年，20岁的乔什-法罗向18岁的海莉-威廉姆斯求婚，但后者显然没有做好在这种年纪就承诺终生的准备。与乔什-法罗分手之后，海莉恋上了另一支流行朋克乐队newfoundglory的吉他手查德-吉尔伯特。 和乔什-法罗不同，那个时期的查德-吉尔伯特，没有半点想要跟海莉-威廉姆斯敲响礼堂钟声的意思，因为他才刚刚跟eisley的主唱雪莉-杜普里结婚——是的，跟新婚妻子结合还不到一年就出轨，哪怕在摇滚乐界也堪称神速。 虽然接下来的十年里，海莉-威廉姆斯和查德-吉尔伯特的感情一直稳定，两人于2014年订婚，今年2月份在他们共同居住的城市纳什维尔举办了婚礼，似乎那个由莽撞的冲动与背德的失误所组成的青春岁月已经离他们远去，但这件事情造成的创痕，却永久地改变了paramore。 2010年，跟海莉-威廉姆斯关系愈发紧张的乔什-法罗，带着哥哥扎克-法罗一起离开了乐队。当时的paramore正处在事业发展的鼎盛时期，《brandneweyes》同名巡演做了169场，北美地区81场、欧洲地区48场，大洋洲17场、亚洲12场、南美洲12场，再加上中美洲加勒比海地区的一场，paramore可以说是走遍了世界上所有适合举办演唱会的城市。 所到之处，场场爆满，甚至还完成了售罄温布利大球场的壮举。不仅如此，paramore也被选为2010年hondacivictour的赞助艺人——没错，就是麦迪逊-比尔和碧梨-艾利什此时正在参加的，本年度由尼克-乔纳斯和黛米-洛瓦托领衔的hondacivictour。 2010年是paramore，2011年是blink-182联手mychemicalromance，2012年是林肯公园与incubus，2013年则是maroon5和凯莉-克拉克森……从2010年到2016年，除了2015年的偶像团体onedirection之外，只有paramore可以单独享有头牌嘉宾的位置，他们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可见一斑。 但就在第二轮北美巡演在奥兰多圆满落幕，成员们准备欢度圣诞略作修整，准备于明年二月首次踏上南美土地的关键时刻，异变骤起。2010年12月18日，乔什-法罗和扎克-法罗官宣退出paramore。在个人博客发布的声明中，乔什-法罗宣称乐队变成了“主流厂牌批量制造的商品”，指责海莉-威廉姆斯受到她管理公司的操控，把乐队里的其他成员视为她的附庸，将paramore看作她的个人项目，并且曝光出她是乐队中唯一一个与大西洋唱片公司签约的成员，而其他的成员，只不过是“搭上了她的梦想”而已。 不难想象，这则言辞激烈的声明，在当时的摇滚乐界、主流乐坛甚至是整个好莱坞娱乐圈，都掀起了轩然大波。著名乐队闹解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范海伦、fleetwoodmac、性手枪、smashingpumpkins……就像婚姻一样，自从披头士1974年发明了乐队解散这一概念以来，能长久粘合在一起的乐队才是少数，绝大多数组合，都是在获得了名利之后开始产生内部矛盾，进而分崩离析。 但即使是利亚姆和诺尔-加拉格这对恨不得生啖彼此血肉的亲兄弟，也是忍受了对方18年，才终于在一场后台斗殴中宣布绿洲乐队的解散。像paramore这样，如日中天，甚至正在巡演的时候就宣布有两位核心成员退出的，实属罕见。 更重要的是，乐迷通常将乐队视为一个整体，依循着朴素的价值观，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都希望自己支持的乐队内部团结一致，没有任何不和谐的杂音，并且在收入方面能做到同工同酬，哪怕主唱声名再显赫，都不应该凌驾于其他乐队成员之上。 以maroon5为例，这支流行摇滚乐队基本上可以称为是“亚当-列维和他的朋友们”，整支乐队的形象构建以及商业价值来源，95%都来自亚当-列维，可能有5%来自詹姆斯-瓦伦丁。但即使如此，maroon5被爆出大部分收入都归亚当-列维所有时，这个乐队的名誉和口碑仍旧在公众层面上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海莉-威廉姆斯和剩余成员其实完全不用回应乔什-法罗的指控，再进一步说，只有海莉-威廉姆斯跟大西洋唱片公司签约，本来在团队架构和公关方面来说就是一招坏棋，让其他成员也加入乐队协议根本就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只要在协议里对每位成员的权责和利益归属做好清晰的划分就行。 但海莉-威廉姆斯的经理人选择了最差的一种处理方式，马克-梅卡度的一系列操作，毫无疑问是短视的，甚至是自杀式的。 2010年12月30日，法罗兄弟退出paramore的两周之后，海莉-威廉姆斯与余下的两名成员，泰勒-约克和杰瑞米-戴维斯，一起接受了mtv电视网的采访。采访之中没有对法罗兄弟未来发展的祝福，没有对乐队内部矛盾的清晰解读，甚至连最基本的炒作热度都没能提供。三人只是在采访中表示，他们认为乔什-法罗在声明中提到的那些矛盾跟他的离队“毫不相关”，因为他们五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反复讨论过乔什提出的这些问题了。 最后，海莉-威廉姆斯还亲手接下了乔什-法罗抛出的，威力最大的一枚手榴弹——她承认，大西洋唱片公司，确实只跟她一个人签下了合约。 时隔六年……不对，对于韩易来说，应该是时隔十三年。时隔十三年再回头看，韩易依然不敢相信，海莉-威廉姆斯的管理团队，居然给她准备了一套如此愚蠢的公关应对方案。 默认自己抛弃了一道成长、一同奋斗的其他四名成员，单独享受华纳音乐集团提供的巨额预付款，这样的做法几乎摧毁了海莉-威廉姆斯辛苦积攒的所有声誉，也差点让paramore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普通乐迷看不见指控背后的实情——虽然确实只有海莉一个人签约了大西洋唱片公司，但整个paramore乐队，其实是跟大西洋唱片公司旗下的fueledbyramen有唱片合约的，也就是说，不管是乔什-法罗、扎克-法罗，还是其他选择坚守的两名成员，都能一分不少地拿到属于paramore乐队的录音版税。不仅如此，作为创作主脑之一的乔什-法罗，也有签约属于自己的版权发行公司，音乐版税方面的钱，也能一分不少地拿到。 而2003年，海莉-威廉姆斯之所以会同意跟大西洋唱片公司签约，正是因为这家唱片公司，是当时接触她的数家公司里，唯一一家愿意她带着乐队好友们一起发展的厂牌。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海莉的坚持，如果没有大西洋唱片的让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paramore这样一支乐队。不管是乔什-法罗、扎克-法罗还是杰瑞米-戴维斯，都绝不会跟职业音乐扯上半点关系，因为没有哪个厂牌愿意只为了他们递出合约。 所以，海莉并没有背叛，事实上，她才是用自己的商业价值一手创立paramore的那个人。 但不专业的经理人马克-梅卡度在媒体通稿里对此只字不提，让海莉一时间陷入了媒体和部分乐迷的口诛笔伐，他们认为是海莉-威廉姆斯的贪婪，赶走了乔什-法罗。是她对个人名誉的病态关注，让paramore分崩离析。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那件事。” 注意到韩易眼底蕴藏的复杂信息，海莉-威廉姆斯无奈地用指尖搓了搓眉毛，欲言又止。 既然韩易自称是paramore的忠实粉丝，那么他就肯定知道这支乐队经历过什么。他目光里的理解……和一点点让海莉感觉既温暖又不太自在的怜悯，绝对与她和乔什-法罗的纠葛有关。 “好吧，确实跟那件事有点关系，但其实那不是重点。” “我曾经很爱paramore，真的很爱。”海莉-威廉姆斯将玻璃桌上的杯子往波兹-马龙身前推了推，眼神示意。听得入神的后者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给海莉斟满龙舌兰。端起续好杯的酒，海莉又灌进差不多四分之一，才用手按住胸口，一面试图压住从胃部向上蒸腾而起的灼烧感，一面娓娓道来，“在paramore之前，我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朋友，我有两个妹妹，但是同父异母。我在密西西比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但是14岁的时候就跟着妈妈一起搬到了田纳西。” “我妈妈是因为离婚才搬走的，刚到纳什维尔的时候，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我非常能理解她……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地带着未成年的女儿，要去一座陌生的城市，接受一份不太舒心的教师工作，展开一场充满未知的全新冒险……” “她没有办法把精力放在我的身上，我不怪她，因为，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年龄越大，我就越明白她的不易。” “但那个时候的我确实非常孤独，所以，能够在学校里遇见乔什和扎克，就像是上帝特意赐予我的礼物一样。很难用言语来表达他们对我的重要性，不仅是可以一起玩音乐的朋友，更是能够分享一切秘密的家人。” “从认识他们，到跟大西洋唱片签约，中间只间隔了短短一年时间，但是在那一年里，我们建立起了……即使到现在也没有被完全磨灭的纽带。我想，正是这种纽带，让扎克在离开了六年之后选择重新回归。” “他们为我提供的保护和支持，是我们关系里最美好的一面。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会在背后支持我，给了我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安全感。我知道我可以依靠他们，所以我才会义无反顾地在跟厂牌签约的时候，要求跟他们一起共进退。” “过了那么长时间之后，再回过头来看，他俩还是像我的兄弟一样……嗯，准确地说，扎克像是我的兄弟，而乔什……” “像是你的阿拉巴马兄弟。” “谁说的？！” 海莉-威廉姆斯先是惊讶地瞪圆了眼珠，随后自己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玩笑，自然是通过泰勒-斯威夫特跟海莉-威廉姆斯早就建立起友谊的艾丽-古尔丁开的，“不知道为什么，你提到密西西比的时候，阿拉巴马这个词就在我的脑海里打转了……我必须把这个笑话讲出来，不然会被憋死的。” “fuckoff。” 艾丽的举手投降，换来了海莉一个娇嗔的白眼和坚决竖起的中指。之所以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艾丽-古尔丁当然不是闲得无聊，她是为了恰到好处地逗情绪低落的海莉-威廉姆斯笑一笑，免得后者酒精上头，说出什么事后会让她追悔莫及的话来。 艾丽的做法确实起了作用，海莉满肚子对乔什的挞伐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现场的气氛也瞬间松弛下来，海莉-威廉姆斯含笑环视了一周，接着说道：“乔什，我们之间有很多故事，复杂的历史。但到了人生的这一阶段，我……还是会选择全心全意地祝福他。” “这就是paramore的意义，它是我没有家庭时的家庭，是我失去梦想之后的梦想。刚开始的那几年，它比真正的家庭更温暖，比最大胆的梦想更瑰丽……今晚的我，听上去像是一个自怜自艾的酒鬼，我知道，但我真的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家伙。我很清楚我自己有多幸运，能跟高中时期就在一起的好友，共同创建一支乐队，并且在七年的时间里，把我们的愤怒、哀伤、快乐和其他思考，传遍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梦幻的？” “每个音乐人的梦想。”哈立德摇摇头，轻声感叹道。 “是的，每个音乐人的梦想。每个见到我的人都是这样说的，绿日的比利、falloutboy的帕特、我的丈夫，包括泰勒，每个人对我的终极评价，都是，‘我真羡慕伱，这么小就能找到自己，就能把梦想变成现实……这么小’。” “泰勒-斯威夫特吗？”韩易饶有兴致地问道。 “没错，说到她，我俩认识的契机相当有趣。”海莉-威廉姆斯点点头，“paramore和泰勒，在同一年被同时提名了格莱美的最佳新人奖……” “2008年。”韩易立马回答出了正确答案，“第50届格莱美，我知道。” “看来你真是我的铁杆粉丝。”海莉抚掌大笑，“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那肯定记得。”韩易看了一眼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的赵宥真，回应道，“艾米-怀恩豪斯、泰勒-斯威夫特，还有你们……老天，那年的格莱美真是激烈。” “希望你没在我身上下什么重注。”海莉自嘲似地耸耸肩膀，调侃了一句。职业生涯进入到了这样一个平稳而微妙的阶段，所谓奖项的得失早就不是她所在意的东西了，“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我没有拿到格莱美奖，但这并不能影响我那时的心情，因为就像今天这样，我被邀请去参加了一个afterparty……” “timbnd的afterparty。” “woooooo——” 以波兹-马龙为首的瀚音乐艺人，发出了一阵拖长声调的鼓动声。 “2008年的timbnd。”拉娜-德尔雷指着海莉-威廉姆斯，看向麦迪逊-比尔，向这个比她小得多的同僚强调道，“注意这个时间定语。” “yeah，huge。很显然，站在现场，看着来来往往的明星，我紧张得差点都不会动唤了……跟今天的你差不多，麦蒂。” “我哪有！”麦迪逊立刻高声抗议。 “你跟蕾哈娜打过招呼了吗？”海莉眼睛一眯，立刻拆台。 “……人家跟男朋友一起来的，我不好打扰。”麦迪逊缩缩脖子，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所以啊，我很理解你的感受，虽然已经踏进了这个圈子，但是我们还是有那种fangirl的心态，看到谁都想合影，把身段放得很低。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人家肯定也不会来跟你搭话的。” “就在我想要从派对上逃走的时候，一个女人忽然走了过来，她说，‘我是泰勒-斯威夫特的妈妈。你知道吗，泰勒没什么同年龄的，也在做音乐的朋友，所以我希望能够把你介绍给她，或者留个你的电话号码什么的’。” “她真是一个很好的母亲。”韩易如此赞扬了一句，拥有一个时时刻刻关照自己的妈妈，毫无疑问对于泰勒-斯威夫特来说是一件很有福气的事情……但是对于她的管理团队来说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泰勒这种家庭环境，只适合让亲人来做她的经理人，任何外人进入，都会因为走不进核心圈子而寸步难行。 “是啊，安德莉亚，这个传奇的女人，就这样把我和泰勒凑到了一起……一见面，泰勒就大呼小叫地抱住我，说她喜欢我的音乐，说她很羡慕我能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难道她自己不是吗？”麦迪逊好奇发问。 “那会儿的泰勒还在做乡村音乐，而她自己想要转到流行这边已经很久了。”海莉解释道，“当天晚上她跟我聊了很多，其中一多半都是她有多么羡慕我，羡慕我的身边有这么多一起同行的好伙伴。” “听到……泰勒-斯威夫特那样称赞paramore，我简直兴奋极了。我全盘同意她的每一句话，我觉得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虽然跟乔什分手了，但我又找到了一个更成熟，更能照顾我，对我……至少那时看来，别无所求，只是想以最舒适自然的方式，与我在一起的男人。而且乔什也没走，不是吗？我们没在一起了，关系也变得更微妙了，但至少他还是我的乐队成员。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演出，还在一起做音乐，一切就都会重新回归正常的。” “paramore会一直存在下去，我们会一直伟大、一直快乐、一直年轻。” “我以为，我和我的乐队，顺着时间的长河，一直这样漂流下去，直到我们抵达河流的终点，在生命的末尾汇入大海……多么浪漫的意象啊，不是吗？作为乐队主唱，谁还能奢求更多呢？” “但是……” “没想到，仅仅两年之后，paramore便被永久地定格在了某个我不想再去回忆的瞬间。而我……” “而我，也成为了留在时光里的旅人。”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庆祝派对（中） “好了，让我们来看看……” 缩在厨房与餐厅连接的走廊一角，麦迪逊-比尔掰着手指头，目光如高精度监控器一般在室内来回扫视，嘴里念念有词。 “斯特拉-麦克斯韦。” “check。”碧梨-艾利什双手抱胸，在好友身边煞有介事地做着报告，“最右边，正在跟g-eazy喝酒聊天。” “她是不是把那首歌当真啦。” 麦迪逊小狐狸眼一眯，在碧梨耳边大声八卦。不是她想让其他人听到，实在是公寓里的音乐声太吵。 “不至于吧。” “真……噢，对哈。”麦迪逊拍拍脑门，后知后觉， 碧梨点头回应，数秒之后，她嘴角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呀？”麦迪逊一头雾水。 “那个金发娃娃。”碧梨朝着斯特拉的方向努努嘴，“是你的类型吗？感觉是你会喜欢的那一款。” “我不喜欢女孩……不是以那种方式。”麦迪逊啼笑皆非地看了一眼朝夕相处两个多月的新晋闺蜜。 “那好可惜。”碧梨耸耸肩，“我敢打赌，你绝对是很抢手的那种，又可爱，又性感，身材好，嘴唇翘，屁股也……” “停一下，停一下。”麦迪逊连忙打手势示意碧梨暂停，“我是哪方面让你有了这种误解？我的意思是，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如果我真喜欢女孩，那我肯定是……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了错误讯号？” “还需要发出什么讯号？”碧梨哼哼两声，“你看起来对男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一点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而已。” “谁说我对男孩子没兴趣了？”麦迪逊扬起眉毛，像是有天大的冤情一般提高声调，“我……” “你怎么？”碧梨斜睨着她，“你上一次跟某个男孩子约会是多久？” “约会……” 好像确实很久很久了……话说回来，那些真能算是约会吗？就是在长岛随便找了间餐厅吃饭而已。 “你上一次在手机备忘录里，把某个男孩子标记为bae、love或者男朋友，是多久？” “这些昵称都好俗气啊。” 从来没改过这种备注，这就是真实的答案。 不敢改，怕别人看见了误会。 “这些都可以不回答，都不重要。”碧梨竖起食指，连声逼问，“你上一次跟某个男孩子接吻，是多久？” 噢，这个啊。 这个次数就多了。 你问哪次？ 本来今天都还有的，最后关头被阻止了。 “嗯，就……一个多月前吧。”麦迪逊俏脸微醺，清清嗓子，老实巴交地回答道。 “是吗？跟谁？说个名字。” “尤瑟夫。” “尤瑟夫-谁？” “尤瑟夫-汉考克。” “尤瑟夫-汉考克。”碧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回摇头，“你自己听听看你编的名字有多离谱。还需要我再进一步解释，我怎么看出来你是个酷儿的了吗？” “可我真不是酷……”经过一番并不剧烈的思想挣扎后，麦迪逊肩头一松，眼皮一搭，放弃了抵抗，“随你怎么说，等我……找到了男朋友，每天都发snapchat，就给你一个人发，让你看到想吐为止。” “howkinkyareyou？” 碧梨显然错误理解了想吐的意思，被麦蒂结结实实在手臂上来了一拳之后，敦实的小姑娘张牙舞爪地扑到了对方身上。 偷尝酒精的两个未成年少女，此时脑袋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偏离了正常的行为模式。 毫无攻击力地嬉闹了一阵，气喘吁吁的两人互告休战，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 “那个，嗯……很可爱的女士是……” 碧梨看着两点钟方向，支支吾吾地问道。 “你说哪个？” “就是那个，腿超级长的。” “她带来的同伴腿都能到我们胸口。你到底在说谁？” “噢，上帝啊，我要下地狱了。”碧梨无奈地叹了口气，语速飞快地说道，“就是嘴巴周围有地图的那个……不管谁在上面，原谅我。” “你说她……她叫温妮-哈洛。” 麦迪逊恍然大悟，不怪碧梨描述不精确，在这个政治正确至上的社会，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蓝州的z世代纯素食主义者，buff拉满的碧梨自然不会用身体缺陷来给别人贴标签。 但对于温妮-哈洛来说，她遍布全身的白癜风斑纹到底是生理性缺陷，还是让她事业腾飞的优势，还真不好说。 毕竟，她就是依靠那几块极具辨识度的纹身，在越来越强调包容性的时尚行业，作为多元化选角的代表异军突起。 不管是香奈儿还是华伦天奴，维多利亚的秘密还是雅诗兰黛，每个品牌都希望通过雇佣这个除了白癜风之外，从相貌到身材都完全契合传统超模标准的非裔姑娘，宣示品牌对弱势群体和所谓“个性之美”的重视。 以一种安全的、无伤大雅的方式。 “这两年在时尚圈特别有名，我俩加起来，都赚不到她的零头。” 麦迪逊为碧梨悉心介绍，后者不太了解时尚行业的各色人物和门门道道，所谓的高级时尚和奢侈品牌也不是她热衷的东西……没错，拿到预付款之后，碧梨确实……小小地花了点钱，买了两三个巴黎世家和伊夫-圣劳伦的包包，但这是每个女孩子与生俱来，无法抗拒的天性，不是吗？ 就碧梨的个人喜好而言，她还是更偏爱那些宽松而不显身材的潮流服饰，以及各式各样的收藏款球鞋。 “在她身边，跟卡尔文-哈里斯聊天的，是乔恩-斯莫斯和贾思敏-托克斯，一个是曾经的世界第一超模，一个是现任维密天使……等等，谁邀请的卡尔文-哈里斯？” “我。” 杜阿-利帕神出鬼没地从碧梨和麦迪逊身后探出脑袋，同时搭在两人的肩头。 “你原来就认识他？” “是的，每个英国人都互相认识，我们有个facebook群组。” 杜阿-利帕笑着调侃道，虽然跟外人打交道还是有点羞涩拘谨，但同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这两个小女孩在一起，杜阿却能充分展现自己属于狮子而不是处女的开朗一面。 “不，认真地说，他在颁奖典礼上主动找我搭的话，我和安妮-玛丽就坐在他斜后方。” 说到这里，杜阿-利帕刻意收敛起来的笑容里，藏着几分娇憨的得意。 “他说他回英国的时候听过我的歌，很喜欢我的声音，还找我留了whatsapp，说以后有机会合作。” “哇噢！”麦迪逊语调夸张地八卦道，“某人今晚有得忙了哦。” “不是那回事。”杜阿-利帕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卡尔文只跟我聊了音乐，一丁点别的暗示都没有。而且……而且！人家的前任是泰勒-斯威夫特，能看得上我？” “都高、美、飒，都是歌手，还都想合作，有什么区别？”麦迪逊-比尔穷追不舍，“你不会没看过他那支ck广告吧？只穿内裤，露六块腹肌的那个。” “看过。”杜阿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卡尔文-哈里斯从一个与蕾哈娜合作的普通电音制作人，变成每个少女都想跟他发生点什么的大众情人，只用这一条广告、一张海报就做到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麦迪逊扬起手，语气急迫得像是在说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你怎么不去？”杜阿-利帕反将一军，“听起来好像你已经等不及了。” “我……” 麦迪逊-比尔微微一怔，之所以要劝杜阿-利帕放手一搏，正是因为她自己也在心中酝酿着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对象不是卡尔文-哈里斯而已。 很多事情，都可以用酒精为借口搪塞过去。 今天就是个绝妙的契机。 “你别管她，她在高速路的另一边开车。”碧梨用看起来委婉，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清楚其隐义的比喻抢先回答。 “又胡说。”麦迪逊瞪大眼睛，“明明跟你说过我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谁？” “尤瑟夫……” “汉考克。” 在杜阿-利帕的茫然注视下，拥有一个很无聊的秘密代号的麦迪逊-比尔与碧梨-艾利什相视一笑。 “让我们继续计数吧……我记得斯特拉还带了一个人来，朴素珠。怎么没看到她？提前离场了吗？” “没有，她只是去社交了而已，我刚才看到她在……接下来这句话会让我听起来像个出生于1920年的种族主义者，但……她正跟一群韩国男孩儿在一起。” 循着碧梨手指的方向看去，来自同一国家，一道在海外打拼的老乡们正在热情寒暄……说是热情寒暄，不如说是男孩们在变着花样地向朴素珠鞠躬，表达对前辈的敬仰。 bulletproofteensquad，缩写bts，一个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奇怪称谓，是这几个亚裔男孩所组成的k-pop团体的名号。 麦迪逊对大洋彼岸的流行音乐不甚了解，2016年的她，尚未接下《英雄联盟》kd/a组合中的伊芙琳一角。在那之前，她没有听过任何一首k-pop，也认不出任何一个来自韩国的明星。麦迪逊跟那个国家唯一的交集，估计就是她也很喜欢使用颜文字了。 关于为什么这帮画着烟熏眼妆的偶像，会出现在瀚音乐出席vma颁奖典礼的阵容里这件事，麦迪逊亦知之甚少，她只知道，韩易好像很看好亚洲流行音乐在欧美的发展前景，让她的经理人赵宥真去谈了一个bts的代理发行协议。 是代理发行吗？还是联合发行？ 是宥真在推进，还是凯伦在负责？ 麦迪逊没有兴趣知道更多。 “我想你确实是个种族主义者。”麦迪逊捉住碧梨的手臂，向右移了半寸，“你明明可以说，她和咱们的经理人在一起。” 背对着二人，只露出小半张侧脸的赵宥真，此时正站在这个由她开启的谈话圈里，面带优雅温和的微笑，身体稍稍前倾，认真倾听着素珠对自己的称赞。 赵宥真和bts成员对朴素珠的尊敬并非无的放矢，1986年出生于首尔的她，10岁就跟随家人移民到了加州的安纳海姆。时至今日，年仅三十岁的朴素珠，已经成为了全世界最著名的亚裔模特之一。她是欧莱雅第一位亚裔代言人，也是香奈儿为数不多的全球大使，去年的年收入达到三百万美元，仅比好友芭芭拉-帕文略逊一筹。 不管从年龄还是成就上来说，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半岛，朴素珠都值得赵宥真和bts以礼相待。 当然，朴素珠也没有摆出韩国前辈的模板臭脸，一方面是因为她在美国文化中浸淫多年，早就摈弃了那种过于繁琐的礼节束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两组同胞在各自领域取得的成就，亦是十分卓著。 与赵宥真朝夕相处的韩易，很难站在客观的角度评判韩国姑娘刚刚开启的职业生涯，但若是抽离开来，像朴素珠这样作为旁观者审视，那赵宥真作为艺人经理人在短短半年内获得的成就，几乎可以用神话，或者童话，来形容。 直接经手管理的艺人，有麦迪逊-比尔、碧梨-艾利什、哈立德、安妮-玛丽四位。而同属一个艺人管理公司，偶尔会对接一些演出、音乐合作和商务活动的，还有霍尔希、diplo、marshmello以及拉娜-德尔雷等好几十位。 通常情况下，一个经理人在成名之前，基本上都是专心为一两个艺人服务。哪怕后来声名鹊起，也很少会超过两位数。因此，光从数量上来看，赵宥真就已经做到行业前0.01%的水平。 更重要的是，过去一个季度的时间里，赵宥真管理的艺人表现极为出色。碧梨、麦迪逊、哈立德、安妮-玛丽，各自的单曲都在排行榜上挂了很久。其中麦迪逊的《coldwater》更是蝉联三周冠军，让赵宥真在生涯第一年，就完成了许多经理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目标。 这周，《coldwater》与《closer》的竞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按目前的情势来看，两天后公布的最新一期公告牌单曲排行榜，冠军必然会在二者之间产生。对瀚音乐和哥伦比亚唱片来说，这是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可就赵宥真本人而言，确实一种无论怎样都能赢的奇妙局面。 《coldwater》继续坐庄自然是最好的结果，麦迪逊-比尔和diplo都是人予管理的签约艺人，多一周冠军，就多两份曝光。但哪怕《closer》登顶，其实也并非不能接受，因为霍尔希的职业生涯发展到目前这一步，如果能够在公告牌冠军单曲这一记录上实现零的突破，对她接下来新专辑的筹备，以及合作艺人的挑选与接洽，都会大有裨益。 “两首单曲都有你的艺人，不管哪首夺冠都是你的荣誉。”朴素珠用英文赞赏道，在美国生活的时间比在韩国要长得多，她已经习惯了用第二语言对话，“宥真，这已经不是所谓亚裔的荣耀了，哪怕抛开种族不谈，你也是最优秀的那群经理人之一。” “过奖了，素珠。”赵宥真摆摆手，谦逊地用同样的语言回答。她的情况跟素珠差不多，甚至要更夸张一些，平时工作用英文，跟韩易交流用中文，很偶尔的情况下才会用回韩文。 “这些都是艺人和唱片公司的功劳，我最多只能说是做了一点文书工作而已。” “我不这么看。对艺人影响最大的，肯定是经理人，而不是别的辅助角色。”朴素珠摇摇头，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金南俊。作为团队的领袖人物，也是其中英文口语最熟练的一个，金南俊在今天的庆祝派对上，一直扮演着bts发言人的角色，“你说对吧，南俊，你们应该深有体会。” “是的，如果没有我们社长的眼光和洞察力，其他人做得再好也没用……赵经理人应该也是扮演着相同的角色吧，很辛苦。” 前半句用英语把能用的大词都口音怪异地用了一遍，后半句转回韩语，更含蓄更巧妙地将赵宥真奉承了一番。金南俊口中的社长房时爀原先也计划要来参加今年的vma颁奖典礼，但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行。 于是，赵宥真跟这位谈判对手兼新晋合作伙伴的初次会面，又只能遗憾后延。虽然二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在线下碰过头，但他们在电话、电邮和视频会议中的交锋，却从五月份便逐渐开始，到上个月框架协议签署之前达到顶峰。 按照韩易的规划，类似于ckpink、bts和babymetal这种未来将在欧美地区大放异彩的亚洲组合，是瀚音乐必须全力争取的战略性资产，他们的加入，会让集团随着时间的推移，获得在一条细分战线上让三大望而生畏的先发优势。 亚洲音乐，想要超越好莱坞，或者摆脱三大音乐集团的掣肘独立生存，短时间内仍是句希望渺茫的空话。但作为2020年代推动世界音乐市场复苏的一个强劲增长点，亚洲音乐人、他们创作的热门作品，以及与之相关的商业开发权益，是身为亚裔的韩易绝不能假手于人的兵家必争之地。 为了最大程度上提高合作谈判的成功几率，韩易特意指派团队里的两位亚裔干将，赵宥真和凯伦-郭，牵头负责亚洲艺人项目的推进工作。 人予管理的赵宥真主要负责北美和世界其他地区的艺人管理权与演艺经纪权谈判，而瀚音乐凯伦-郭的任务，则是拿下三组艺人母带版权和音乐版权的代理，区域越多越好。 面对瀚音乐抛出的橄榄枝，三组艺人的反应各有不同。已经是uta客户的babymetal，对于瀚现场出资举办世界巡回演唱会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但组合的幕后控制者，amuse公司的老板小林启，却很干脆地拒绝了瀚音乐和瀚发行在日本之外的海外地区进行代理发行的提议。 2016年3月29日，babymetal的第二张录音室专辑发行。在索尼音乐的帮助下，这张名为《metalresistance》的专辑不仅在日本本土以13.3万张的销量拿到oricon周榜亚军，更是在公告牌hot200专辑榜上空降第39名，创下了自1963年的坂本九以来，日本歌手在美国市场上的最佳战绩。 发展势头如此强劲，babymetal自然不会轻易离开索尼音乐的怀抱，而且日本人在海外，是一个比韩国人与印度人更抱团，更排斥跨国别合作的群体。能找本国公司解决的问题，就绝不会考虑海外伙伴。 比起利落回绝的babymetal，ckpink的态度更显微妙，迄今为止，yg都没有明确对瀚音乐的各项合作提议说不，但离真正答应却也还差得远。 虽然ckpink本身是正式出道还不足一个月的新人组合，可公司本身的全球化战略已经坚定贯彻了多年。积极运作为bigbang拿下mtv欧洲音乐录影带大奖的最佳世界艺人奖，并且自己在美国地区布局发行体系，让bigbang的第五张ep《alive》，历史性地闯入了公告牌专辑榜，是公告牌历史上第一张入榜的韩语专辑。 比起一城一地的得失，yg更在意公司内部价值的激活，也就是说，哪怕瀚音乐能在短时间内给ckpink带来足量的曝光和充盈的收益，他们也不会因此感到开心，因为将最有潜力的艺人代理出去，只会损害公司在海外进行拓展的能力，进而影响到yg的投资者信心，和其在韩国证券交易所的股价。 企业发展到这一步，艺人本身能赚多少钱已经不是最重大的关切。外界认为他们能赚多少钱，手中有多少随时可以全权支配的资产，这才是最至关重要的问题。 积极布局韩国市场的索尼和华纳，同样跟yg谈过代理问题，而既然三大音乐集团中的两个，都吃了yg温柔的闭门羹，那么初创的瀚音乐，境遇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韩易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委托推进这一项目的赵宥真和凯伦-郭也不是那种一次挫败就高举白旗的软弱之辈。她们依然态度积极地与yg洽谈合作，退而求其次，先从演出合作和单曲合作开始，让yg看到瀚音乐的诚意和实力，再做下一步布局。 前两组艺人的回应，或多或少让韩易有些失望，但这份失望，很快便被bts加倍弥补了回来。bighit娱乐的社长房时爀，不仅同意与uta签下亚洲地区之外的演艺经纪合约，还同时跟瀚音乐签下了下一张录音室专辑《wings》的海外发行代理协议。 是的，跟瀚音乐想要按照年限或者专辑数量来进行代理的合作方式还有点差距，但已经能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胜利了。 要知道，2016年的bts，已经在亚洲市场上开启了征服模式，并且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欧美市场的水温。2015年的《花样年华pt.1》登顶geon专辑榜和公告牌世界专辑榜，也在公告牌hot200专辑榜上有了历史性的突破，上榜一周，最高排名171名。 而2016年5月初发行的《花样年华youngforever》则更进一步，以30万张的预购量，让三首新单曲，《epilogue：youngforever》、《fire》和《saveme》空降公告牌世界单曲榜的前三位。在hot200专辑榜上，bts也比之前进步许多，进榜两周，最高排名107位。 光从成绩上来看，bithit和房时爀应该效仿yg，自己处理海外市场的业务才对。但这两家公司的经营状况天差地别，yg是韩国传统的大型娱乐集团，2011年在韩国证券交易所上市，在二级市场公开募资已有五年的时间。比不上三大音乐集团财力深厚，但在半岛范围内绝对算得上是一条地头蛇。 反观bighit，2005年才草创，迄今为止，旗下有影响力的艺人就bts一组，规模甚至都不足以被称为精品工作室。对于房社长来说，目前最急迫的任务，是迅速开拓海外市场，增加公司营业收入，提升盈利能力，然后马不停蹄地展开资本化运作，这才有机会跟韩国本土的传统娱乐业豪强一较高下。 因此，房时爀一直在寻找比索尼音乐旗下的theorchard更有诚意的渠道合作伙伴。theorchard为bts提供的服务固然专业，但他们却不能通过自身的财力，为bts带来超越代理发行的效益。 但韩易可以。 为了拿下《wings》的代理权，韩易承诺了五十万美金的预付款。不管这张专辑有没有在海外地区卖到五十万美金，这笔钱都会提前进入bighit的账户。另外，瀚音乐还会免费提供一系列宣传资源的加持。 五十万美金，只是韩易账户里的一点零头，但对于bighit这种规模的公司来说，能有五十万美金随意支配的现金，便能让他们开展很多额外的发展项目了。 金钱方面的慷慨，再加上最近堪称彪炳的排行榜成绩，最终促使房时爀下定决心，拒绝了theorchard的续约提议，将下一张专辑海外地区的生死，交到了瀚音乐手上。 当然，看似憨厚，实际精明无比的房时爀留了好几手，他只把一张录音室专辑的代理发行权签了出去，而且仅限母带版权，音乐版权还是由索尼音乐代理，左右逢源，两边都不得罪，瀚音乐这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下张专辑随时都可以回归索尼的怀抱。 这种商业上的保守举措无可厚非，韩易自然也不会太过介怀。毕竟，他其实并不在乎音乐本身的收益，甚至连bts这组艺人也不是他的首要目标。 如何把bighit，未来的hybe，通过资本运作逐步吃进肚子里，直接掌控k-pop未来的半壁江山，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者应该考虑的问题。 世界乐坛过去十年来最梦幻的发展历程，不分一杯羹也太说不过去了。 因此，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韩易给予了bts最高的礼遇，不仅想办法为组合拿到了vma的入场券，还自掏腰包，给全员购买商务舱机票飞来纽约。到这边之后也给予了充分的尊重，由同胞赵宥真带领，在庆祝派对上四处结识有可能对他们的职业生涯产生推动作用的关键人脉。 朴素珠这种能帮bts进一步在美国市场打响知名度的亚裔icon，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一个需要全力争取的人脉。 “所以，老板那边让你邀请斯特拉-麦克斯韦，就是为了让她带朴素珠过来，好介绍给bts认识吗？”一旁听得入神，却不明就里的安妮-玛丽发问道。 “应该不是。”麦迪逊想了想，摇摇头，“估计只是凑巧遇到了，顺便认识而已。因为……易没有专门让我邀请谁，只是告诉我说，瀚音乐要打响名气，这场派对就需要更多名人出现，让我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是的。”杜阿-利帕附和道，“老板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所有认识的人，能邀请的，都邀请一下。” “原来如此……”瀚音乐闺蜜团里目前唯一的男性哈立德摩挲着下巴，环视派对现场，沉吟道。 “那……想要让这场庆祝派对成为全城热议话题，现在这些人还不够啊。” “包在我身上。” 听到这句话，刚续了一杯龙舌兰，步履轻快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霍尔希停下脚步，举起手机，看似随意地对准会客区的西北角拍了张照，然后一边低头点击发送，一边向前走去。 “你……拍了个什么？”麦迪逊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dj们。” 霍尔希将屏幕翻转过来，朝麦迪逊晃了晃，展颜一笑。 “想想看，一个派对想要成功，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庆祝派对（下） 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音乐。 它能营造热烈氛围，将原本陌生拘谨的人们聚集在一起，激发宾客活力和兴致，并创造难以忘怀的欢乐回忆。 当然，前提是，音乐对味。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如何为你那些自诩独特的、无比挑剔的、脾性古怪的宾客，根据不同的时间与场地选择恰好适宜的音乐，是一门需要去花时间琢磨与精进的驳杂学问。 就像你需要一个出色的律师来帮你起草离婚协议一样，想要播放让所有人交口称赞的好音乐，一位优秀的dj必不可少。 瀚音乐的afterparty，就有这个世界上最受欢迎的dj。 不是一个，是一群。 共和唱片这边的派对，dj都是来自up&down的夜店驻场，实力不错，但名气不足。再加上有乔-乔纳斯这种又菜又爱玩的业余爱好者来横插一杠，整体的音乐氛围跟普通夜店相差无几。 至于杰瑞米-斯科特的派对，更注重现场的装饰陈列，以及每位宾客的服饰搭配。毕竟moschino是一个时尚品牌，视觉上看起来愉悦才是最要紧的事情。音乐上并非没花心思，只是花得不多，杰瑞米-斯科特找纽约大型电子音乐节electriczoo的主办方madeevent帮忙，定了一些符合品牌调性的本土dj，来现场放techno和techhouse。 2016年，不比疫情之后的2023年，在美国这边，techno音乐还远远称不上主流，乐种本身也还没有发展出足以吸引广泛受众的流行化特质，像anyma、artbat和spacemotion这样的代表性艺人，要么还没出道，要么还未成名。 因此，杰瑞米-斯科特afterparty的音乐，虽然很有逼格，也跟moschino旗舰店的消费场景十分契合，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让人感觉……有点无聊。 那么，瀚音乐举办的afterparty呢？ 仅从策划人这一个维度来看，one57的这场顶层公寓派对，就比它的竞争对手强出实在太多。现场音乐方面，韩易完全交由diplo负责，由他这位maddecent的合作伙伴，目前全球排名前五的电音巨星，来挑选当晚的演出嘉宾。 别的不说，diplo只需要把自己和majozer的名字挂在演出时间表上，就已经可以宣告胜利了。set质量可能大差不差，但是比拼粉丝数还是播放总量，共和唱片和杰瑞米-斯科特派对上的所有dj加在一起，都打不过diplo一根小拇指。 同样是放歌，你更愿意看住在你公寓隔壁，白天要上班，晚上才能兼职打碟的草根dj，还是spotify历史播放记录的创造者？ 答案不言自明。 锦上添花的是，公司创立之初，韩易便极其重视电子音乐板块的布局。事实上，瀚音乐在业内初步打响名号的起手式，就是对maddecent价值3600万美元的多数股权收购。 将diplo与他掌控的母带版权收入囊中之后，依靠对方在电子音乐圈的深厚根基与强大影响，韩易四处出击，以maddecent为平台，签下了一众蜚声国际的世界百大dj，或者未来即将成为世界百大dj的潜力股。 nickyromero、jonasblue、marshmello、lostfrequencies、cheatcodes、grey，这些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越来越受人瞩目的电音制作人，是瀚音乐和瀚发行不可或缺的核心发动机。只有依靠他们源源不断的输出，韩易打造的音乐帝国，才能在大肆采购，补充弹药库的同时，有稳定的内部造血机制双向提供支持，形成健康可持续的生态链条。 表演者为肌体，制作人为血肉。演艺经纪与现场活动为手足，唱片公司和版权发行做大脑。资金充足的韩易，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的音乐事业群留下什么长板短板。 每块板子，都同样坚固，同样强韧。 因此，在争取vma邀请函的时候，瀚音乐没有区别对待，旗下三大群体，流行艺人、嘻哈歌手、电音制作人，一视同仁，只要在美国境内，或者当天没有已经定好的演出通告，都安排来纽约参加颁奖典礼。 这样操作的结果，就是三大音乐集团几乎没有电音类艺人出席。索尼音乐哥伦比亚唱片的thechainsmokers和卡尔文-哈里斯，在defjam发行《summerthing!》的afrojack，就这三位，仅此而已。没有一个人与共和唱片有关系，或者是杰瑞米-斯科特的好友。 所以，当霍尔希将现场b2b的盛况发给thechainsmokers的安德鲁之后，没过一刻钟，两人便从酒店出发，抵达了one57楼下。随后，卡尔文-哈里斯、afrojack接踵而至，还带上了约翰-纽曼、ck、弗洛伦斯-韦尔奇等一众好友。 这让原本更像是内部聚会的瀚音乐afterparty，多了几分来自集团之外的星味。 有diplo掌控全局，派对上的音乐的确相当对味。maddecent的签约dj轮番上阵，electrohouse、progressivehouse、deephouse、drumnbass、dubstep，甚至是harddance、chillout和hip-hop，瀚音乐的电音制作人充分展示了他们浩瀚如海的丰富曲库。 根据现场气氛，在保证流行度以契合vma主题的前提下，各种意想不到的新鲜drop轮番轰炸，让现场的热力居高不下，也让本来只打算来喝点小酒的圈内人心痒难耐。都不需要diplo花力气劝说，一勾手，卡尔文-哈里斯、thechainsmokers和afrojack就站在了碟机前。 四台cdj-2000，二三路主力，一四路备用，欢声笑语间，制作人们玩起了usb控制权大战，比拼谁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用自己准备的曲目完美接住上一个人的音乐。 这种哪怕在ultra和edc都看不到，千金难买的盛况，值得在场的所有宾客掏出手机，以照片或者视频的形式记录下来。一时间，只要是对欧美娱乐圈稍有关注的用户，都被瀚音乐庆祝派对的视频刷了屏。 “传奇b2b传奇。” 这是碧梨-艾利什在instagramstories里发的短视频，最近粉丝数量飞涨的她，在社交媒体上相当活跃，保持每天一条甚至几条的更新速度。 视频里，碧梨在画面之外大呼小叫地冲向dj台，怼脸拍摄diplo和卡尔文-哈里斯的默契配合。虽然是朋友，但这对组合从来没有同台演出的经历，未来也不会有。因此，这一同框场景便显得弥足珍贵。 音乐节主办方花一百万美元都凑不到一块的组合，只是瀚音乐这场庆祝派对上的小插曲而已。 “不会吧，他们在一起打碟？” 靠在up&down盥洗室的洗手台前，海莉-鲍德温大拇指按在屏幕上，让碧梨-艾利什发布的视频画面静止，惊讶无比地笑出了声来。 2016年8月底的海莉-鲍德温，还没有成为人尽皆知的比伯夫人，独自一人出席vma颁奖典礼的她，依然是那个没人知道她究竟拍过些什么，但总有媒体称她为时尚之星的所谓超模。 “谁跟谁在一起打碟？” 泰勒-希尔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发问。比起海莉，她的模特履历要辉煌得多，至少2014年开始便成为了维密天使。 “diplo……和卡尔文-哈里斯。”海莉一字一句地往外蹦，强调的语气无比明显。 “哇噢。”泰勒-希尔瞬间停下手头的动作，在好莱坞混，这点内幕消息的敏锐度还是有的，“所以那件事情是真的……在卡尔文面前说泰勒坏话的人，就是diplo！” 希尔口中所指的泰勒，自然不会是她自己，而是两个月前才跟卡尔文-哈里斯不欢而散，闹得满城风雨的泰勒-斯威夫特。 刚开始，两人都试图低调处理这次恋情的终结，但在媒体爆出泰勒用假名“nilssjoberg”参与了《thisiswhatyoucamefor》，并得到泰勒公关经理的确认之后，卡尔文-哈里斯连发七条推特开炮。 “她是个很棒的词作者，像往常一样大获成功。但让我感到很受伤害的是，她和她的团队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不遗余力地损害我的形象。” 卡尔文这样写道。 “我认为，如果你对你的新恋情感到满意，那么你就应该专注于享受当下，而不是找机会试图撕碎你的前男友。我知道你刚结束巡演，迫切地需要一个新的人来埋葬，就像你对凯蒂做的那样，但我不是那个人。抱歉，我不会允许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特别是卡尔文-哈里斯公开提到泰勒-斯威夫特与凯蒂-佩里之间的矛盾，在好莱坞舆论场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本跟泰勒八杆子打不着的diplo，也顺势被卷入了这场风波之中，因为他是凯蒂与泰勒交恶时的男友。据八卦媒体揣测，卡尔文-哈里斯在跟泰勒-斯威夫特交往之前，diplo就极力劝阻过，说了泰勒不少坏话。 “那我们要不要去……” 泰勒-希尔拖长声调，未出口的后半句话不言自明。 “必须去。” 海莉-鲍德温态度坚决，她知道泰勒-希尔虽然不能算是泰勒-斯威夫特闺蜜团的一员，但跟芭芭拉-帕文一样，是能跟对方说得上话，一起结伴游玩的好友。想要进入那个圈子，挤上斯威夫特的超模班车，海莉必须得找一点足以引起对方兴趣的话题才行。 还有什么比前男友更能刺激到泰勒-斯威夫特的？ “我去跟ari打个招呼，然后马上往那边赶……等等，这派对在哪儿来着？” “one57。”泰勒-希尔回答道，“斯特拉她们已经先行一步，抵达那里了。” “one57……” 重复了一遍这个光是念出来都带着浓郁金钱味道的地名，海莉-鲍德温的眼神倏然变得炙热了起来。 “我没想到chancetherapper、tydosign和florida也来了。” 二十分钟后，缩在角落里小心观察的海莉感叹道。 “感觉今天大半个vma都在这里了。” “他们肯定会来，snoop在，只要没仇的rapper都会来打个招呼。”与泰勒-希尔亲热地交头接耳的斯特拉-麦克斯韦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姑娘，“我听说金和坎耶也在路上。” “那不是jay-z和碧昂丝也要来？” “不会。”斯特拉果断否定，“jay一直没有邀请snoop去参加过他的格莱美afterparty，典礼之前的ration早午餐也是。明明没什么beef，但两个人却形同陌路，很有趣……所以那对夫妇是肯定不会来的。” “这样啊。” 海莉略显崇拜地点头应道，时尚和娱乐两个圈子都吃得很开的斯特拉-麦克斯韦，一直是她羡慕、嫉妒，并努力追赶的对象。 “但是已经很……盛大了，我都没听过这家公司，没想到竟然能邀请到这么多人。”泰勒-希尔在人群之中用眼神加手指的方式，挑出她熟悉的面孔，“尼克-乔纳斯、妮琪-米娜、海蒂-克鲁姆、迈克尔-菲尔普斯、djkhaled、2chainz……” “你没听过瀚音乐？” 海莉斜睨泰勒一眼，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应该听过吗？” “最近可火了，《coldwater》、diplo、麦迪逊-比尔，都是他们的。” “麦迪逊……这个名字好熟悉。”泰勒-希尔若有所思地将食指放在唇边。 “之前一直跟着爱莉安娜他们混的，斯库特签约的那个小歌手。” “噢，她啊。”泰勒挑起眉毛，“我不是听说她已经被放弃了吗？” “这不是被捡起来了吗？捡成了公告牌冠军。”海莉-鲍德温话语里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酸味，她羡慕的并不是麦迪逊的成绩，而是有人居然愿意捧她捧到这种地步。 十七岁就拿公告牌冠军。 爱莉安娜-格兰德都还没做到的事情，改换门庭的麦迪逊不到半年就完成了。 这种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啊。 “不知道这个瀚音乐……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就那么多人愿意围着转。” “因为有钱到离谱呀。”斯特拉-麦克斯韦笑了笑，“这间公寓你以为是租的场地？谁会出租这种几千万美元的顶层公寓给别人开派对？这是瀚音乐老板自己的房子。而且……我今天才从蒙特那里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谁的真实身份？”泰勒-希尔好奇地追问道，“瀚音乐老板的？” “嗯哼。”斯特拉微微颔首，故作神秘地将手掩在嘴边，压低声线，“你知道他前几个月还投资了哪家公司吗？” “哪家？” “uta，1.9亿美元。” “what？！” “不然你以为djkhaled和2chainz为什么哪里都没去，到酒店换了身衣服就到这儿来了？khaled那么喜欢混……热闹的一个人，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去找蕾哈娜他们套近乎？正是因为知道老板在这儿，他才没有到处跑的。” 说到这里，斯特拉碰碰泰勒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二人跟她一起往djkhaled身边挪动。 “看到我后面的中央公园了没？” 体型庞大的djkhaled，在给那些不知道出于什么奇怪的原因，居然会关注他的粉丝们转播纸醉金迷的名流生活。 “你-们-看-到-公-园-了-没？没有什么比公园更好的了，赞美大佬，blessup。” “他在说些什么鬼东西？”泰勒-希尔眉头一皱，差点笑出声来。 “khaled就是这样的，犯蠢搏关注，其实很聪明，不然也没有那么多歌手愿意跟他合作……我叫他音乐皮条客。”斯特拉-麦克斯韦把脸凑到泰勒-希尔和海莉-鲍德温耳边，“但你们应该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了吧，大佬这个词，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瀚音乐的创始人……”海莉-鲍德温眼珠一转，掏出手机就开始google搜索。 “至少有10位数的身价，如果不是更高。”斯特拉将海莉没有出口的话补充完毕，“而且他本人最多不超过三十岁。姐妹们，好莱坞已经多少年没有出过这种人了？单身、亿万富豪、还没有老到败胃口。” “乔治和莱昂……” “噢，得了吧。你知道我说的是真正的做事业只是为了兴趣的亿万富豪，不是还需要靠脸蛋谋生的漂亮皮囊。”斯特拉向泰勒指出她观念的错误之处，“后者去圣特罗佩租豪宅过冬，前者拥有那些豪宅，和豪宅之下的土地，这就是区别。” “你的意思是，这个……瀚资本、瀚音乐，就是前者？”海莉很快便搜到了韩易被杰瑞米-齐默和道格拉斯-勒庞簇拥着拍摄的那张合照。 “不能再是了，你想想，哪怕是蒙特-立普曼，还有他的老板，以及他老板的老板，都查不到这个人的背景信息。”斯特拉-麦克斯韦轻舒了一口气，“得有钱到什么程度，才能避开环球音乐的雷达，或者说，让环球音乐的雷达不敢扫到他？” 斯特拉-麦克斯韦的臆测夸张得有些过分，但人类确实无可救药地喜欢这种隐世家族、榜外富豪的传奇故事，古今中外皆然。而且韩易花钱的速度和力度，也能为这种原本毫无根据的轶闻增加可信度。 随手一投就是几亿美金，钱源源不断地从柏汇和凯雷这样的资本集团流出，还没人能寻到金钱的根源，这样的情况，还能用什么别的理由来解释？ 总不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这个人，今天来没有啊？” “怎么，按捺不住了？”斯特拉调笑了一句。 “不，只是随便问问……好奇而已。” 嘴上这样说，但海莉的视线已经在这间公寓沙龙区里巡视了一圈，寻找可疑目标了。 麦迪逊有的，她不是也有吗？ 麦迪逊可以，她就不行？ “有时候我真庆幸跟你们不在一条赛道上。” 泰勒-希尔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也是不受控制地到处乱飘，女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来，便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驱动力。斯特拉-麦克斯韦笑着摇摇头，为二人指明了方向。 “看到正在跟尼克-乔纳斯聊天的那个男人了吗？在那儿呢。” “好像比照片里……更结实一点。” 海莉-鲍德温喃喃自语道，她对亚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从小到大，她的择偶雷达里就没有出现过这一选项。 但名利，一直是她的首要选项。 名利，就是最好的滤镜。 黄色、白色，黑色，滤镜一套，都是金色。 “既然看到了，就去打个招呼吧。参加派对，不跟主人打招呼，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斯特拉-麦克斯韦侧过身子，给两个女孩让出一条通道。 “去吧，记得公平竞争，姐妹们。” “你先请？” 海莉-鲍德温转头看向泰勒-希尔，目光里的跃跃欲试满溢而出。 “你先请。” 泰勒-希尔抿嘴一笑，不需要多讲什么。终极追求一致的二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签订好君子协议。 互相帮忙拉抬身价，不遗余力展示自己，竭尽所能拉拢目标，心态平和接受现实。 除了最后一点之外，齐步向韩易走去的海莉-鲍德温和泰勒-希尔，与分散于现场各处，打着相同算盘的名流佳人们，都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嗨。” “很高兴认识您。” “您是……瀚音乐的创始人，对吗？”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被狩猎目标 “噢，嗨。” 视线从尼克-乔纳斯身上移开，韩易转过身来，看到现役的维密天使，与未来的比伯夫人，神情一时间略显讶然。 他没有想到海莉-鲍德温会主动前来搭话。 “嘿，尼克。” 海莉-鲍德温摆摆手，浅笑着跟尼克-乔纳斯打招呼。小时候，她是乔纳斯兄弟的忠实粉丝，狂热到恳求她舅舅亚历克-鲍德温带她一起上《周六夜现场》，站在镜头前一起欢迎乔纳斯兄弟作为音乐嘉宾出场的地步。 但那个海莉已经随着teenpop的时代一道消逝了。乔纳斯兄弟已经成为过去式，形单影只的尼克-乔纳斯，不过是一个连万人场馆都卖不完的二三流歌手而已。 海莉知道她的目标是什么，今天的、今生的，都清楚。 她是不会在不重要的过去式身上浪费时间的。因此，海莉的眼神只在尼克身上停留了一瞬，便重新固定在韩易的鼻峰之间。 “晚上好，海莉。” 了解亚历克-鲍德温，也了解海莉-鲍德温，更了解鲍德温家族的共性，尼克-乔纳斯嘴角扯起一丝微笑，扬了扬手中快要见底的龙舌兰，说道。 “你们先聊，我去续一杯。” “so……” 瞟了一眼远去的尼克-乔纳斯，泰勒-希尔抢先一步，撩撩头发，冲韩易巧笑嫣然。 “非常感谢你的邀请。ugh，你不知道，伱简直拯救了我们的一天。” 有点东西啊，小婊子。 泰勒-希尔的言谈举止让海莉-鲍德温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并不光是因为她赶在自己前面跟韩易开启话题，而是她开启话题的方式。 用一个开放式的，勾起人好奇心的结尾，促使对方提出第一个问题，不仅能顺利讲出拉近彼此之间距离的趣事，也能更好地掌控主动权。 这个来自科罗拉多阿瓦达的小镇姑娘，光看外表，那双湖绿的眼眸里承载的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感，但只有打过交道才知道，她的社交手腕，特别是涉及到两性方面的浪漫魅力，强到离谱。 哪怕在维密天使里，她也算是最能在场面上撑得住的，那几个拔尖的厉害角色。 用现在只有韩易知晓，要到2021年才被创造出来的未来词汇表示的话…… 这个女人，很有rizz。 “今天过得很糟糕吗？” 倒不是韩易识别不出泰勒-希尔的伎俩，正常情况下，三两句话他就能判断出对方的真实意图，但今晚宾客太多，现场也太过嘈杂，左支右绌的他大脑已经有些过载。 于是，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不假思索地跟着泰勒-希尔预先铺设好的轨道将谈话继续发展下去。 “这是个很有趣的故事，我们……” “我们俩一起从巴黎飞回来，兰蔻的活动。” 海莉-鲍德温是何等人物？被人先将一军，这盘棋也绝不会就这样拱手让人，她搂过泰勒-希尔的肩膀，亲密地靠在对方肩头的同时，不忘展示那两道刻意凹出的深邃锁骨线条。 这个级别的男人不会倾心于那些整天衣不蔽体的低俗货色，更何况那也不是海莉-鲍德温的强项。作为以时尚界为起手的星二代，海莉需要展示出的，是一种仿佛出生就带着雍贵味道的精致优雅。 只有这样，才能潜移默化地抬高她在韩易眼中的阶层，尽可能地与这位半年内豪掷数亿像喝水吃饭一般稀松平常的隐形富翁拉近距离。 “为了及时赶到，我们预留的是一天之前的飞机。” 听听这措辞。 “预留”，而不是“定”或者“购买”，隐晦地表达她们坐的是私人飞机，而不是普通的商业航班。 虽然海莉故意略去了她与泰勒-希尔只是买了两个座位的事实。确实比一般的跨洋商务舱贵，但也就是几千美元而已。 “但因为天气原因，我们起飞了两次，返航了两次。第一次在勒布尔热呆了半个晚上，第二次……我的上帝啊，差点死在大西洋里。” 海莉-鲍德温的夸张语调，与她竭力攀附的卡戴珊一家如出一辙。 “噢，是吗？” 韩易语气关切，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当他用起空泛的反问句，而不是阐明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时，已经说明其心思不在沟通上了。 “那太糟糕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泰勒-希尔悄无声息地向前迈进半步，一副急切想要跟新认识的朋友分享轶闻的模样。 “等我们终于到了曼哈顿的时候，之前预定好的化妆和造型时间早就过了，我们付了双倍价钱，才找到一个只有他们一半好的替代选项。” “还有礼服。”海莉提醒道。 “别提礼服了，试衣的时间都没有，最后我俩的裙子，一个大了半号，一个小了半号……” 说到这里，泰勒-希尔轻轻扭动腰肢，向韩易展示她那被玫粉色半透明礼服紧紧包裹的曼妙曲线。 “海莉体重控制得很好，什么都穿得进去，我这个……看吧，真的应该早点节食的。” 泰勒捏了捏自己的侧腹部，看上去很用力，却带不起一点多余的赘肉。微微嘟起的嘴唇，故意低垂的下巴，和抬起眼帘看人的娇憨模样，说明她选择了一条与海莉-鲍德温截然不同的进攻路线。 后者能扮演老钱家庭出生的贵族小姐，因为她有这个底气，不管怎么说，上一辈四个鲍德温兄弟都是演员，在好莱坞没有权势也有人脉，海莉-鲍德温那是在影视公司的休息室里从小玩到大的。 而泰勒-希尔，成名之前连img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接近塔尖阶层的最佳方式不是手段拙劣地强融，而是淋漓尽致地展现出那股带着青草味的农场气息。 很多在圣特罗佩和尼斯呆久了的男人，就吃这一套。 可爱的傻气，也需要长年累月的精心雕琢。 海莉-鲍德温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笑容不减，向泰勒-希尔递出的眼神里却消减了几分热力。 在模特圈里，瘦削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作为一个可以移动的衣架，你可以容下更多设计师违背人类最低健康标准的奇思妙想。 越接近凯特-莫斯的身形，就能赚越多的钱，这是零零年代以来时尚工业大差不差的一条定律。 但在黑人文化和觉醒思潮的双重作用下，像艾迪-斯理曼这种恨不得模特全身上下只剩骨头的服装设计师，不再能影响大众的审美观念。妮琪-米娜歌词里的丰满巨蟒，才是现今欧美社会趋之若鹜的新风尚。 再加上社会对时尚界严苛单一选角标准的严厉抨击，以及随着社交平台商业化探索的日趋成熟，超模们的收入来源更加多样化，许多女孩不需要再高度依赖品牌的垂青，这股以丰腴为美的风气竟然倒吹进了这个某种程度上自命不凡到与世隔绝的象牙塔里。 模特的平均码数开始逐年增大，为了获得更多的平台粉丝和更高的商业价值，姑娘们费尽心思地研究如何在保持体重不变的情况下，让自己的线条变得尽可能夸张一些，像她们之前嗤之以鼻，甚至暗中嘲笑的凯特-厄普顿和芭芭拉-帕文一样。 所以，泰勒-希尔说海莉-鲍德温什么都穿得下，乍一听好像是真诚的夸赞，但仔细咀嚼才能品出别样的味道。 她们今晚的目标，绝不会与那些眼里只有衣服的同性恋设计师共情。女性无需遮蔽的，最原始的美好，才是能唤起野性火焰的利器。 泰勒-希尔这句话，分明是在告诉韩易：你想要的，我有，她没有。 别人还没什么表示，你就把竞争提升到这种强度了？ “怎么会？你看起来很完美……你们俩都是。” 不像海莉-鲍德温，作为被狩猎对象的韩易少了求胜欲，自然也就不会去关心泰勒-希尔话语中的隐藏意味。他绽出一个温暖真诚的笑容，纠正泰勒过分刻意的谦辞，同时也不忘照顾海莉的情绪。 不过，从他没有往锁骨以下移动过的视线，和说完这句话之后举杯啜饮可乐的动作中不难看出，韩易对这两个模特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纯粹是出于礼貌的称赞而已。 不要轻易接受其他人的好意，因为到了这个阶段，那些好意，都带着价签。 芭芭拉-帕文坐上出租车之前的嘱托，韩易一直铭记于心。 更何况……她俩确实也不是他的菜。 “希望我们的故事没有让你感觉太无聊。” 海莉-鲍德温歪歪脑袋，冲韩易露出一口耀眼的洁白牙齿。那略带惋惜的抱歉语气，很容易让人以为最开始讲述这段故事的人是她。 你的手段不奏效，泰勒。 看看我的吧。 “并不无聊，我只是……很抱歉听到你们在这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糟糕的事情。”韩易虚按胸口，说道，“希望我们的派对能稍微帮你们舒缓一下情绪。” “毫无疑问它做到了。” 海莉侧过脸，望向窗外被一条叫做中央公园的墨绿色地毯生生隔开的两片霓虹灯带，上东区和上西区。两位西装革履，看起来像是受邀宾客的侍者恰巧自她身前经过，两只托盘，一只乘着各色餐点，一只摆满鸡尾酒杯。 “这是近两年来，我参加过的最……盛大的afterparty。” 海莉竭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合适的词汇，来描述这间公寓与这场派对带给她的观感。 “不是每一场派对，都能邀请到托马斯-凯勒做外烩的。” 如果说无可比拟的地理位置，难以置信的城市景观，星光璀璨的名流阵容，tomorrond级别的音乐体验，已经让瀚音乐的这场afterparty成为了2010年代最佳vma庆祝派对的有力竞争者，那么无处不在的细节服务，就是让这块美味蛋糕变得更加出彩的顶上樱桃。 下午只有瀚音乐艺人在场的准备阶段，韩易请的是大楼内部柏悦酒店的团队负责餐食，到了晚上，吃过见过的他更进一步，直接将配置拉到了这座城市的最高。 托马斯-凯勒的米其林三星名店perse，九点半关门之后全员移步一个街区之外的one57，将北美第一法国餐厅的珍馐带给饥肠辘辘的各路明星。 perse位于时代华纳中心的四楼，与韩易和赵宥真第二次见面的另一家米其林餐厅同层对望。韩易本来想预订masa的外烩服务，毕竟寿司这种类型的食物更适合派对场合。但这间餐厅每天从东京筑地市场空运来的新鲜鱼肉都是定时定量，实在没办法匀出多余的储备给两三百人提供深夜饮食，因此，主厨高山雅氏只能亲自致电向韩易致歉，婉拒了后者的邀约。 现在的韩易，已经不再是半年前那个通过网络预订板前服务，只身赴宴的普通食客了。对于他来说，所谓米其林三星餐厅的体验，已经不再能给他提供哪怕一丁点的正向反馈。 自己开一间米其林三星还差不多。 既然订不了masa，韩易也懒得再换一家，直接选择了他们对面的perse。很会做生意，而且也不那么注重食材产地的托马斯-凯勒欣然应允，不仅是因为这是一笔超过六位数的大单，还因为这场派对的特殊性质。 普通富人在自己家里办十来人的私人晚宴，跟one57的顶级豪客为参加vma颁奖典礼的群星提供宵夜，可以说是霄壤之别。 虽然餐厅常有名流光顾，但这么多明星聚在一起吃perse，这种一年难见一次的免费公关机会，托马斯-凯勒自然不会错过。 为了更契合派对的玩乐调性，托马斯-凯勒的团队没有选择照搬perse的菜单，毕竟每个人都会在现场不停地游走舞动，不可能让他们坐下来套上餐巾，吃完餐前面包再一道道菜地顺序品尝。所谓的高级法餐，味道、品相、环境和氛围缺一不可。 因此，托马斯-凯勒放弃呈现牡蛎珍珠这种蜚声国际的招牌菜，将整套外烩自助菜单以休闲法餐搭配托斯卡纳菜的形式重新雕琢包装。 用小碗盛放，只有三口份量的牛排薯条。精致小巧，方便嗜爱芝士的美国人果腹的洛林乳蛋饼和法式三明治。再加上配料琳琅满目，临时调用设备在外烩厨房里现场烤制的托斯卡纳薄饼披萨，玛格丽塔酱、香草酱、奶油阿尔弗雷多酱，各种口味一应俱全。 托马斯-凯勒麾下的厨师们，为今天这场派对，以perse的风格研发了整整二十三道外人无缘品尝的独家美食。派对食物的随性、家常风味的质朴，与米其林三星团队的匠心巧妙融合在一起。是平日里随处都可以见到的寻常菜色，但入口确是风味别具，这样的外烩水准，哪怕是好莱坞的音乐明星们也难得一见。 对于现场的餐食供应，最雀跃的莫过于赵宥真，而好吃并不是最关键的那个因素。 最关键的因素是，韩易下意识的第一选择和第二选择，都和他们在纽约初次见面的地点紧密相连。 一想到这个，宥真就开心地想多炫两盘披萨。 除了餐点之外，与之搭配的酒水也是无可挑剔。不喝酒的韩易不知道曼哈顿哪里的酒精饮料最棒，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从为数不多去过的酒吧里挑选看起来最棒的那个。 幸运的是，他挑选的酒吧，确实也是公认的天花板之一。 卡莱尔酒店的贝梅尔曼斯酒吧。 28美元一杯的维斯帕马提尼，30美元一杯的曼哈顿，38美元一杯的边车，以及其他接近三十种鸡尾酒在one57#79的沙龙区里无限量敞开供应。一众rapper和dj醉成此时这副神游物外的模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场地、音乐、人群、氛围、餐饮，各方面做到极致的瀚音乐庆祝派对，已经成为了曼哈顿今晚无可争议的社交圈王者。最让所有会被狗仔队镜头追逐的名人感到兴奋的是，这里连安保都不需要请太多，one57的门禁系统天然就隔开了那些烦人的八卦媒体，明星们不管在79层做什么，皆不会见诸报端。 到最后，共和唱片和杰瑞米-斯科特的派对上已经见不到几个能叫出名字来的活人，一传十十传百，绝大多数音乐人都把这里当成了vma典礼之夜的最后一站。one57的楼宇管理员带着完美的微笑，迎接一辆又一辆加长礼车在门口停靠，一具又一具光鲜亮丽的美好肉体摇曳着身子进入电梯轿厢。 直到今晚最大牌的两对出现。 看见德雷克牵着蕾哈娜步入大堂，坎耶推着卡戴珊的腰紧随其后，再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也不禁愕然。 这可是2016年全世界最受关注的四个人，各种意义上都是。 蕾哈娜一口一个迷你汉堡，旁边还有德雷克端着鸡尾酒杯喂水，这种画面，随便放给哪个网站，都能轻松卖出几千美元的高价。 “过奖了，我没想到真的能邀请到托马斯，只是尝试了一下而已。” 语调谦逊的韩易，将注意力从蕾哈娜和德雷克，转移到与赵宥真亲切交谈的托马斯-凯勒身上。热爱美食的宥真有名厨情结，而托马斯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做这种西式快手菜，端着酒杯在沙龙区社交，才是perse行政总厨今晚应该干的正事。 察觉到韩易的关注，宥真轻撩起鬓角的发丝，朝他绽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不过很快，她的表情便随着海莉-鲍德温和泰勒-希尔进入她的视线，而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次办派对，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希望明年可以做得更好。” 韩易可以对其他女性迟钝，但在宥真面前绝对是最敏锐的那个。他一边跟海莉和泰勒说着话，一边将左手放在大腿一侧，向下压了压，示意韩国姑娘宽心。 这些不会是你竞争对手的，别多想。 看到韩易的手势，赵宥真的神态没什么变化，一脸平静地转过脑袋，继续认真倾听托马斯-凯勒对亚洲菜系和他亚洲采风之旅的心得分享。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宥真不是太相信他的承诺。 毕竟洛杉矶还等着一个呢，有前科的人，理应保留几分怀疑。 而且，接下来海莉-鲍德温的动作，也无助于赵宥真舒缓情绪。 “你真的太谦虚了，没记错的话，这应该不是你的公司第一次办派对了吧？” 掩嘴一笑，海莉的手自然而然地覆盖住了韩易的上臂。以企图性不强的寒暄作为掩饰步步紧逼，是她最拿手的游戏风格。 这可苦了至少有两双眼睛时刻偷瞄着他的韩易。 “我不记得我们还有……办过别的派对。” 韩易颇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海莉的接触，但后者对于亲密行为的分寸把握炉火纯青，还没等韩易做出实际的反应，她便收回了手掌，背在身后，狡黠地冲他眨眨眼。 没能摆出抗拒的姿态，韩易心头咯噔一下，视线在四周快速扫视一圈。 毫不意外地，赵宥真的下颔倏然收缩了一下，虽然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韩易确信对方的眼底已经结起了一层薄霜。 跟碧梨和杜阿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麦迪逊-比尔也没好到哪儿去，事实上她的表现还要更明显一些。麦蒂抿起嘴巴，卷起舌头，抵住牙齿，在心中积攒怒火，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好战斗的模样。 “当然有……拉斯维加斯，madcity。十万人的派对，比今天这场可大多了。”海莉-鲍德温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已经在两个女孩的心里被打上了一把鲜红的大叉。她继续保持着那眼眸半睁半闭，双唇紧抿着上翘的标志性笑容，越战越勇，“更重要的是，这场派对我还可以混进来，那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票全都卖光了。” 你一直吵吵着要去的madcity……居然是面前这个男人办的？怪不得“hanmusic”这个名字，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听到海莉将话题引至自己始料未及的方向，泰勒-希尔也眯起了眼睛，并不是在模仿海莉-鲍德温，而是腹诽对方时，不自觉外溢出的肢体语言。 在自己和斯特拉-麦克斯韦面前装出一副对韩易半知半解的样子，暗地里却提前做了这么多功课，就为了在关键时刻把自己从谈话圈里剔除…… 这个婊子，心机很重，城府很深。 “是吗，你是什么时候听说madcity的？” 提起这段时间最关注也最引以为傲的现场活动，韩易果真来了兴趣。一级票务平台上的门票早已全线售罄，下定决心要在二级市场扩大收益的瀚现场，正逐步有序地放出手中的库存，在保证二手票务价格不大幅波动的情况下，慢慢消化余额。 到目前为止，整个音乐节的票房实际已经售出了82.73%，超过保本线，进入了卖一张赚一张的悠闲阶段。瀚现场的营销团队也开始尝试更多的销售方法，比如收紧vvip在二级市场上的供应，包括真实的二手卖家在内，保证各大票务平台上的vvip票数不超过二十张，多于这个数字就直接下架，用这种方式逐步推高成交均价。 目前为止，二级市场的vvip门票，已经从票面上标注的1558美元，上涨到了最高2360美元。即使是这个令人咂舌的数字，也没能降低交易的活跃度。那些一整个夏天都在卢塞恩或者科莫湖度过，一晚上房费就超过两千美元的富家子弟，依然愿意为后台通行证、afterparty入场资格，以及指定艺人的合影机会花费大价钱。 做一个不恰当的类比，万圣节madcity目前在社交平台和高净值青少年群体中的热度，已经跟上一世的fyrefestival有得一比了。 所以，海莉-鲍德温对madcity的关注，以及她的购买路径，是一个值得参考的案例。如果连她这样的星二代都愿意购买madcity的门票，而且还买不到，那就说明他的推广计划与销售策略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什么效果？ 让普通人看到靠倒卖门票赚钱的机会，让富人把这场音乐节当成值得炫耀的谈资，madcity才算是真正获得了成功。 因此，迫切想要了解海莉具体购票情况的韩易，完全忽视了她掩藏得当的挑逗。 “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天我记得每个参演的艺人都在发你们的海报。当时我还没回美国，在欧洲那边，本来想着回来再买的，结果一个小时就售罄了。” “哈哈，是的，销售速度确实有些惊人。如果需要票的话，我可以给你和泰勒两张……不，四张vvip票，欢迎你们到时候带着各自的plusone来玩。” “哪里有plusone？”海莉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已经很久没有带约会对象去参加过任何活动了。嗯……不过，说起plusone，你那几天会很忙吗？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来帮……” “不对哦，姑娘……真的很久没有约会对象了吗？” 就在海莉-鲍德温要打出最后一张牌的关键节点，麦迪逊-比尔突然笑意盈盈地从韩易身后钻了出来。 她的笑容如阳光般和煦，脱口而出的话语。却似尖刀般闪烁着泠冽寒意。 “前两天才看到你跟贾斯汀黏在一块，我还跟你们打过招呼呢，就在梅尔罗斯那边。” 悠然踱步，缓慢接近海莉的麦迪逊，一寸一寸地把刀刃插进对方胸口。 “等等，我记错了，好像是德雷克……那天是德雷克吧，海莉？”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联手制敌 麦迪逊-比尔这一记毫不留情，也不讲任何道理的重拳，打得海莉-鲍德温有点发懵。 刚在猎物面前阐明单身状态，就被曝出跟别的男人……跟别人的男人，不清不楚。 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 其中一位的现任，就在这间公寓里。 她……干嘛要用这种方式拆穿我？ 失心疯啦？ “那些都是八卦媒体无凭无据的猜测。” 海莉-鲍德温微微蹙起眉头，摆摆手，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 “我和贾斯汀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原先有约会过一段时间，现在只是朋友而已。你应该还记得吧，麦蒂，就是你每天都跟在他和爱莉安娜后面的那段时间……噢，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海莉捂住嘴，神态和动作都无比夸张地致歉。 “我不是故意提起来的，麦蒂，希望你不要介意。” “介意什么？”麦迪逊歪歪脑袋，一脸疑惑。 “因为伱之前不是被斯库特解约了吗，还有小岛唱片，再提到之前的那些事情，对你来说肯定是一个特别痛苦的回忆。”海莉轻声叹了口气，带着遗憾的表情亲昵地摸了摸麦迪逊的手臂，“我很难想象这种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感觉……要是当时我能更多地陪伴在你身边就好了。” “噢，这个啊……”麦迪逊拖长声调，缓缓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完全不需要道歉，亲爱的，应该感到抱歉的人是我才对。” “那天我在餐厅看到你俩的嘴巴粘在一起，还以为是复合了呢……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的感情状态妄下论断。” whatthefuck！ 没完了是吧？！ 夹枪带棒地提醒加威胁，你都还要继续？ 海莉瞳孔一缩，连呼吸都迟滞了几分。倒不是非要将韩易得到手不可，但麦迪逊这种拆台方式过于粗暴，若不应战，反倒显得心里有鬼。 在感情这方面，十七岁的麦迪逊-比尔斗争经验还是太少了点。 “视角问题吧？贾斯汀现在跟索菲亚关系很稳定，我也一直对索菲亚非常友善，对于他们俩，我只会祝福，不会破坏。” 从小在镁光灯和麦克风前长大的海莉-鲍德温措辞谨慎而巧妙，她说她对索菲亚-里奇“非常友善”，因为她俩从来就不是朋友。 至于只会祝福，不会破坏？海莉-鲍德温确信，不管是韩易还是麦迪逊，应该都没有时间去阅读过去半个月的八卦新闻。 她跟赛琳娜-戈麦斯先后发声，谴责贾斯汀与他现任女友种种行为的事情，置身事外的粉丝也许会津津乐道，但在圈内打拼的同行，却不大可能有什么深入了解的兴趣。 索菲亚-里奇让贾斯汀-比伯取关海莉-鲍德温，与此同时贾斯汀嘲讽赛琳娜一直在利用他的名气，赛琳娜则以贾斯汀多次出轨作为回击…… 这种无聊又冗长的青少年感情纠葛，但凡是个能自己交401k的成年人都不会关注，更别说韩易这种级别的富豪了。 而麦迪逊这边，跟斯库特-布劳恩解约之后，她就有意屏蔽了所有跟前经理人有关的讯息，包括他目前的这些签约艺人，哪怕刷到了也不会点进去看上半秒。 “说到这里，顺嘴一提……” 海莉向前跨了一步，不管麦迪逊是否抗拒，径自挽起对方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呵气。 “你看起来好像对你老板与谁约会很感兴趣。” “不。”脸色一僵的麦迪逊很快恢复正常，冷笑一声，同样将声线压低，回应道，“我只对我的老板不与谁约会感兴趣。” “不会是你的，海莉，放弃吧。” “你怎么知道不会是我？” 说到这里，海莉-鲍德温斜睨了一眼在旁边关注着二人窃窃私语，想要插进话头却又顾虑重重，颇有些担忧的韩易。 “didyoufuckhimyet？” “什么？！” 麦迪逊单刀直入，海莉便也就将计就计，但显然，莽撞的新手和游刃有余的老江湖不在一个层级。只需要一个问题，麦迪逊就乱了阵脚。 “看样子是没有了。” 海莉的脑袋向后移动数寸，上下扫视了一眼倏然变得慌张的麦迪逊，满意地点点头。 “可怜的小家伙，那让我教教你该怎么做吧。” “我没有……” 海莉-鲍德温忽略了麦迪逊-比尔软弱无力的辩解，有些事情不需要挑明了说，一个错愕的表情。一道微妙的身体信号，就能阐释一切。 麦迪逊摆出来的架势看上去猛烈，但实际上对海莉造不成什么伤害。要知道，她倾心追随的榜样们，不仅私密视频在pornhub上漫天飞，还能化腐朽为神奇，将其作为名流事业的基石和助推器。 区区一点感情上的流言蜚语，决计阻止不了海莉达成自己的目标。 这条守着粮仓，自己却不敢大快朵颐的败犬，没有继续过招的必要。 不到两三回合的交锋，海莉-鲍德温便得出了这一结论。 但围绕在亿万富豪身边的竞争对手，绝不会仅仅只有一个。就在麦迪逊和海莉咬耳朵悄声互飙垃圾话的间隙，泰勒-希尔已经跟韩易一对一攀谈了起来。 她还心机深沉地专门向右跨了一步，让韩易不得不将视线移开，背对二人。 “你之前没有见过她们这样吧？” 泰勒-希尔笑容恬静地将鸡尾酒藏在身后，双眸一眨不眨地望向韩易，柔声问道。她的相貌，本就带有一种与大多数白人女性截然不同的娇弱质感，也就更方便她去扮演这样一位脱尘出世的贵气淑女角色。 泰勒-希尔可以有多副面具，多重性格。而经过她的观察，目前她正在佩戴的这一套，应该最是符合韩易的口味。 而且，这种与世无争的小白花形象，也能让她瞬间与锱铢必较的麦迪逊-比尔以及海莉-鲍德温之间划分出一道明显的分野。 不给我透露有效信息，让我在一旁哑口无言，又能起到什么效果，海莉？ 看看现在，谁是脱轨的那个？ “我……都没有见过她俩在一起的样子。” 韩易笑了笑，有意识地缓和局面。他知道麦迪逊气鼓鼓地开启战端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于海莉-鲍德温这类心思慎密的假面舞者，韩易不仅没有丝毫想要结交发展的兴趣，甚至还有些天然的厌恶和排斥。 就像他之前在好莱坞山脊道上跟麦蒂说过的那样，韩易坚定地认为，卡戴珊家族和以她们为榜样的社交名媛们，是最应该被清扫出好莱坞的垃圾。 但作为今天这场庆祝派对的主人，韩易没办法公开站在麦迪逊这边，维护这个他捧在手掌心里的明日之星，也不可能对海莉说什么冷酷无情的重话。 若是那样做了，海莉会不会拿到媒体上阴阳怪气，甚至就在派对现场发作，让瀚音乐费心搭建的首秀舞台毁于一旦还在其次。因为这极小的一件事，让他跟麦迪逊之间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让这个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的长岛姑娘被负面新闻再次击垮，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因此，他必须得小心平衡并引导双方的情绪，给谈话尽量降温，把节奏再拉回寒暄的轨道上去。 “怪不得你们看起来这么熟络……麦蒂，你和海莉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韩易整个人转向麦迪逊，给她递出一个代表支持的温暖眼神，笑着问道。 “嗯……小时候就认识了。” 麦迪逊瓮声瓮气，一脸不情愿地回答道。她打心底知道韩易实际上是在保护自己，但她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因为心上人没有用更明显更激烈的方式拒绝那些莺莺燕燕。 “我们都住在长岛南岸，我们家在马萨皮夸的房子就是她爸修建的……所以我俩没进好莱坞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第一次见面，我十四，她十一吧，距离现在差不多五年了。” 相较于麦迪逊-比尔，海莉-鲍德温更乐意分享她们之间的起源故事。原因很简单，她跟韩易只能算是派对上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拉近关系的纽带，还得是这个之前没觉得有这么讨厌的尤里科女孩儿。 为了一石二鸟，海莉故意把与年龄和时间有关的单词咬得特别重。绝大部分时候，女性越年轻，在男性面前越有吸引力和竞争力，这是非常符合人类繁衍本能的，极自然的事情。 但其中一位女性还是未成年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至少在2016年这个时间节点里，比麦迪逊年长三岁，是一个值得海莉大书特书的优势。 一个跟二十岁国际超模在一起的亿万富豪，叫人生赢家。 一个跟十七岁流行歌星在一起的亿万富豪，叫重刑罪犯。 “六年！” 麦迪逊提高声调，立即纠正道。 哪怕没有海莉，这也是麦迪逊不厌其烦在韩易耳边强调的数据。 今年3月5号满的十七岁，再过半年就成年了。 “哇噢，我还以为你们是行业内的朋友呢。” 韩易连忙接话，发出略显夸张的感叹，把麦迪逊容易让人误会的强调掩盖了过去。 这小姑娘……好胜心一旦被激起来，真是不分场合。 暗示意味这么明显，生怕别人不误会是吧？ “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吸引力法则了……成功者的秘诀是互相扶持，两个才华横溢，注定会在好莱坞出人头地的女孩更是如此。” 韩易将话题从感情转到事业，以最不挑起矛盾的方式将两个人夸奖了一番，并强调了至少在表面上保持友善的重要性，其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对呀，她们很早之前就是好朋友。” 韩易殚精竭虑平息事态，但泰勒-希尔却巴不得火烧得再旺一些。她咧嘴一笑，看似在附和韩易的观点，实则是为了抛出一颗让麦迪逊和海莉粉身碎骨的炸弹。 “放心，这已经不是咱姑娘们第一次为男生吵架啦。每回都是这样，过两天对那个人没感觉了，关系自然就恢复正常了。” 此言一出，麦迪逊-比尔与海莉-鲍德温同时气结。 你哪只眼睛看到过我俩为男生吵过架？ “我们？” 麦迪逊食指戳着胸口，不可置信地嗤笑出声。 “我们喜欢的类型从来就不一样，会喜欢我们的类型……也绝不会相同。” “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麦迪逊最后半句话让海莉很不舒服，她很清楚对方故意加了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临时组成同盟阻挡泰勒-希尔这次看似绵软无力实则伤害力极强的进攻才是要紧事。 在男生，特别是作为追求目标的男生面前，比起刚才麦迪逊和海莉直来直去的唇枪舌剑，女孩儿们最怕的就是这种看似玩笑话的荡妇羞辱。一句难辨真假的调侃，就能在外人心中根植下错误的印象。 最棘手的是，轻描淡写间刺出的软刀子，还不能态度强硬言辞激烈地反驳。表现得越激动，反而显得越反常。 比起海莉-鲍德温，泰勒-希尔的级别又要更高一层。 “不管在长岛、曼哈顿还是好莱坞，这件事都从来没发生过……你确定你说的是我们？” “噢，当然不是啦。” 泰勒-希尔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笑容纯净得就像刚才一盆脏水泼出去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说的是咱姑娘们，不是特指你和麦蒂哦。谁都知道你俩是肯定……不会这样做的，喜欢的类型不一样嘛，对吧？” 说到这句话的末尾，泰勒-希尔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韩易，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想要传递的两个信号相当明确。 不是说从来没有喜欢同一个类型，没有争风吃醋过吗？ 那你们现在又在干什么？ 这是给麦迪逊-比尔和海莉-鲍德温的第一个信号。 第二个信号，是直接传达给韩易的。 看这两个小撒谎精，这种小事嘴里都没实话，谁知道她们还隐瞒了什么过往？ 这样不安全的姑娘，身为亿万富豪难道不该敬而远之吗？ 观察到韩易略显凝重的表情，泰勒-希尔心中冒起了一连串得意的气泡，在她看来，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对方应该已经听进去了她的话，对这两个争宠争得如此明显的社媒红人，有了全新的、审慎的认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韩易心里其实只有一个想法。 芭芭拉果然是对的。 一个海莉就够难缠的了。 没想到这个泰勒，手腕还要更高一筹。 跟她们打交道，也许那些纵意花丛数十载的老手能做到游刃有余，但像他这样才刚刚踏进塔尖阶层的菜鸟，估计被囫囵吞下之后，连骨头渣都不会给他剩下半点。 本身也没有那种要一网打尽的冲动，守着家里那两个，先把本就一团乱麻的感情状态梳理清楚才是正经事。 在搞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之前，别说泰勒-希尔，就是泰勒-斯威夫特，都得敬谢不敏。 嗯……好像后一个还要更可怕一点。 “易，除了vma之外，接下来还有什么活动安排吗？” 一句话把麦迪逊和海莉噎到愣神的泰勒不清楚韩易脑海里迅速砌起了一道高墙，自以为得势的她乘胜追击，咬了咬下唇，让声线变得更加绵密沙哑。 “米兰时装周、巴黎时装周，还是年底的时尚秀？” 泰勒-希尔口中的时尚秀，自然是维多利亚的秘密时尚秀，今年11月30日将在巴黎的大皇宫举办，去年签下代言合约，正式跻身天使行列的泰勒-希尔，毫无疑问会出现在t台上。 她很清楚，想要拿捏住这个超高价值的目标，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让韩易造访她最能绽放光彩的舞台，才是事半功倍的有效策略。 “啊，对，时尚秀！我签了保密协议，不能透露太多，但是……今年我会有一套中国风的造型哦，它是一套粉色的蕾丝内衣，特别可爱，外面套着……” “是吗，中国风？那必须得去看看了，正好前两天，我们的艺人刚收到了邀请。” 韩易张张嘴，还没开口，一道无比熟悉，但此刻听来有些清冷的声音先他一步，在耳畔响起。 他和泰勒的视线，同时朝声源方向望去，惊讶地发现赵宥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四人身边，正扶着麦迪逊-比尔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泰勒-希尔的脸庞。 笑容得体而优雅，眼底却没有半分暖意。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蜜月很快就结束了，回来之后就恢复正常！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修罗场的雏形 上帝啊…… 这又是谁？ 泰勒-希尔不禁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她很确定，这个身穿奥斯卡-德拉伦塔礼服，脖颈与耳垂间的钻石，即使在昏暗的室内光线下也闪耀着璀璨光芒的亚裔尤物，肯定是今年第一次参加vma颁奖典礼……或者任何好莱坞的颁奖典礼。 因为，即使忽略掉对方超越审美藩篱的容貌，和那比起维秘天使也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的身材，单论这身打扮展示出的财富与权势，只要在红毯上瞥见过哪怕一眼，就绝不会有人能忘记她。 身为超模，泰勒-希尔也许不能对每个品牌每个季度的新作如数家珍，但赵宥真身上这两件难得一见的海瑞-温斯顿珍品，她还是大概知道价格范围的。 两件饰品加在一起，不会少于一百五十万美元。 vma不是metg，在前者的白毯上，能有几个人的配饰超过这一数字？ 到了庆祝派对都没还回去，说明它们就是属于这个姑娘的私人所有物。 这是哪位她未曾了解的亚洲巨星，或者跨国集团的金汤匙继承人，来曼哈顿游玩散心了？ “她们欺负你了吗？” 赵宥真双手搭在矮她差不多半个头的麦迪逊-比尔肩头，语笑嫣然地俯过身子，于后者耳畔低语，注视着泰勒-希尔的目光依旧灼人。 “没有。” 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该说和不该说的话，麦迪逊-比尔摇摇头，悄声回答道。 “只不过是想占咱们老板的便宜……然后我揭穿了她们。” “原来如此。” 赵宥真微微颔首，笑容变得更浓郁了些许。 “现在，保持微笑，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后随便跟我说点什么。” “okay，iguesswearedoingthemeangirlsthen。” 麦迪逊心领神会，骤然变得戏谑的眼神在泰勒-希尔身上转了一圈，随即掩住嘴唇，交头接耳地跟赵宥真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管你长得有多好看，走过多少次维秘大秀，这种当面进行的窃窃私语，都能瞬间摧毁一个女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感。 “哇噢，原来你就是泰勒-希尔！很高兴认识你，抱歉刚才一时之间……没能认出你，但我有看过很多你的广告和写真，真的非常喜欢你的作品。” 赵宥真落落大方地伸出手，顺道在泰勒的心上插了一把刀子。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认不出一位经常活跃在媒体上的名人？ 第一，确实没有听说过他/她的时候。 第二，当镜头里与现实中差距巨大的时候。 赵宥真生怕泰勒-希尔不知道她想表达的是第二种状态，还着重强调了两遍。 看过你的写真，喜欢你的作品，但面对面都认不出你。 ouch。 “我是麦迪逊-比尔的经理人，宥真-赵。” 与还没回过神来的泰勒-希尔指尖轻触片刻，赵宥真便迅速抽回手掌，向右后方退了半步，恰好站在韩易身侧，聘婷而立。 “我错过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错过。”麦迪逊嬉笑两声，“除了一些非常有趣的盛大活动，我们刚才正在讨论……讨论泰勒的内衣呢。” “维多利亚的秘密？” “维多利亚的秘密。” “那确实很凑巧，希尔小姐，麦迪逊上周五……不对，好像是上周四，刚接到艾德-拉泽克团队的邀请，前往巴黎大皇宫观看演出，我作为经理人也会同行。到时候，就能看到你那套中国风的造型了。” 说到这里，赵宥真偏过脑袋，注视着韩易，语调温柔舒缓，像一位提醒正在工作的丈夫晚餐已经备好的贤淑妻子。 “你是什么安排，易？到时候一起？” “也许吧，可能会……有点难。” 八月底的曼哈顿，哪怕到了凌晨也有77华氏度，但身穿两件套西装的韩易依然感受到了脊背传来的凉意。 有些送分题，回答错了，送得可就不是分了。 “我们不是还有件事吗，你知道的……那件事。” “啊，那件事，对。” 赵宥真一脸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带着更为盛放的笑容，把目光放回到泰勒-希尔身上。 “所以，希尔小姐，很抱歉，韩先生到时候还得去忙那件事，如果那件事有改期或者其他变动的话，我会确保他莅临巴黎现场的。好吗？” “好了，再一次地，很高兴认识你，希尔小姐，也很开心能够认识你，鲍德温小姐。我非常想能够继续跟你们聊聊和时尚有关的话题，但是今晚的宾客实在太多，恐怕我得先借用韩先生一下……那边还有一位我们邀请的贵客正等与他见面。” “麦蒂，就得麻烦你先照顾一下两位客人了，非常感谢。” “失陪。” 直到赵宥真捂住胸口，领着双手合十，鞠了一躬以示歉意的韩易走远，双唇微翕的泰勒-希尔都没能插上半句嘴。 她怔怔地盯着赵宥真半个房间之外，隔着数层人群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影，呆滞了好一会儿。随后，如梦初醒的泰勒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与海莉-鲍德温面面相觑。 原本以为这个年轻的亿万富豪是只绵软温顺的待宰羔羊。 没想到…… 绵软确实绵软，浑身金灿灿的羊毛十分诱人，但身边却早就围满了磨刀霍霍的猎人。 除了莽撞到不管不顾一柴刀劈过来的麦迪逊-比尔，居然还有一个气场强大到让泰勒-希尔仓促之间都开不了口的赵宥真。 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纽带链结，可比泰勒和海莉这种局外人要紧密得多。 一位是他的全约艺人，一位是帮他管理全约艺人的经理人。 还是算了吧。 眼神交汇间，海莉-鲍德温和泰勒-希尔再次达成了共识。 本来就是随性而为的试探性进攻而已，完全没必要让自己陷入这种胜算难料的持久战。 年少有为的亿万富豪极少，但放眼全世界来看，并非孤例。这个不行，另寻目标就好。 更何况，韩易现在展现出的财力虽然雄厚，却还没有到那种值得赌上公众声誉和职业生涯，不管不顾放手一搏的程度。 年纪这么小，再有钱能有钱到什么程度？几个亿美元都丢出去投资了，能花在另一半身上的又能剩多少？ 难道真能源源不断地凭空生财吗？ 现实世界又不是童话乐园，哪来那么好的美梦可做。 还不如找个没那么有钱，但同样受大众关注的明星，互相炒作一番提振声量，增加自己的商业价值呢。 自己掘出的银矿，永远比他人赠予的金币更有价值，哪怕是海莉-鲍德温，也深知这一道理。特别是在女性和女星地位随着美式政治正确的普及越来越高的2010年代，金-卡戴珊和坎耶-维斯特的结合，就是最好的例子。 后者有许多脍炙人口的嘻哈经典不假，但若论谁更能挣钱，那可能神神叨叨的丈夫还真比不上八面玲珑的妻子。 钓金龟婿，钓得到，可以像米兰达-可儿那样，拥有一位资产净值24亿美元的snapchat创始人老公。 钓不到……也能像米兰达-可儿一样，只不过是与奥兰多-布鲁姆在一起的那个。 横竖都有出路，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更何况，一根产自亚洲的树苗，本来在美国这片土地上就不算牢靠。 想通这一道理的海莉与泰勒，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个让她们很快就会追悔莫及的放弃选择。 “我是不是有点太凶了呀刚才。” 不断说着“打扰了”，在稠密的派对人群间穿行的赵宥真撩起靠近韩易一侧的发丝，稍稍低下头，悄声问道。 宥真不是一个习惯直面冲突的人，要不是与韩易有关，她绝不会表现得那样强势，那样盛气凌人。几乎从没在外人面前一口气飙过那么多话的韩国姑娘，冷静下来恢复正常状态之后，感觉身子骨都有点发软。 这是肾上腺素急剧攀升又回落的后遗症。 这种感觉，宥真只体验过寥寥三两次。 而且都与韩易有关。 “还……好吧。” 听见这句话，韩易以极快的速度回头看了一眼尚未散开的三个女孩。 赵宥真没有注意到，除了被突然袭击打得措手不及的海莉-鲍德温和泰勒-希尔之外，她直接管理的艺人麦迪逊-比尔也在凝视着她。 援兵到来的惊喜，早就被一层若有所思的薄雾所遮盖。 刚开始，赵宥真的举动，麦迪逊还能说服自己，是经理人对艺人的本能保护。 但后来，当宥真站到韩易身边，轻声问出那句“你是什么安排”时，再是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异样。 “真的吗？”赵宥真摸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喃喃自语道，“我感觉做得有点过火了……会被人发现的吧。” “发现什么？” “发现我喜欢你。” 比起之前提及这一话题时的躲躲闪闪，现在的赵宥真明显要勇敢得多。她梗着脖子，扬起下巴，表情倔强地望向韩易，甚至连音量都大了三分。 反正说的是中文，也没人听得懂。 “应该不会吧。”韩易把探察的眼神从麦迪逊-比尔身上收回来，后者双手抱胸，站在原地入神思考的姿态，已经将她的心理活动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她察觉到了韩易与赵宥真之间的异样。 “而且，就算有人发现了，又有什么不好的？” 海莉-鲍德温和泰勒-希尔发现也好，不发现也好，对韩易来说没有半点影响，她俩也不可能把这种无端猜测拿到媒体上讲。更重要的是，虽然坐拥巨额财富，但韩易本身并不是一个在美国社会有知名度的公众人物。 换句话说，哪怕海莉和泰勒想拿这些事情做文章，也不会有媒体对一个籍籍无名的亚洲富商，和他某位员工的情感纠葛感兴趣。 因此，这其中的关键，其实是麦迪逊-比尔能不能发现。 有所察觉之后，她会有什么反应？ 以韩易对麦蒂的了解，这个双鱼座女孩不是一个能藏得住事的人。任何疑点，经她那比好莱坞编剧还天马行空的戏剧化思维一发酵，都会演变成令她寝食难安的阴谋论。 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会按捺不住，跑来询问他是否确有此事吧？ 如果真的来问了，不如就跟她大方承认自己对赵宥真的好感，让麦蒂知难而…… 不行，这样好像会破坏她俩之间的职业关系。 麦迪逊-比尔的职业生涯刚刚才有点起色，不能让她又因为这件事跟第二位经理人之间出现间隙。 糟糕。 赵宥真刚才强势护食的态度，似乎确实会引来不少麻烦。 “什么叫有什么不好的，肯定全是不好呀。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在人予管理领工资拿提成的雇员，老板和员工……在一起，或者相互喜欢，传出去对你会产生多坏的影响？” 赵宥真苦恼地揉揉太阳穴，声调里多了一丝哀叹的意味。 都怪徐忆如，跟她明争暗斗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现在看到什么都反应过激。 海莉-鲍德温和泰勒-希尔在韩易身边绕几圈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没有直接上手，冷静下来的赵宥真，能想出一百种更好的处理方法，在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前提下解决问题。 “而且，哪怕你不介意，我也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们这里是一个……任人唯亲的地方，更不想别人觉得只是因为你喜欢我，我才可以在这里，在这个行业里工作。” “你之前就跟我说过了……我明白的。” 韩易长舒了一口气，既然事已至此，那就不要再追根朔源，埋怨他人，想办法化解尚未开启的纷争，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咱俩可以先私底下讨论一下，如果麦迪逊起了疑心，我们讲什么故事能把这页给她揭过去。对好口供之后，我就去跟她沟通。” 想要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就得尽量减少赵宥真和麦迪逊之间提及他的频率，以免麦迪逊-比尔每次见面都要嘬他的事情暴露。 “我觉得先什么都别说吧，刻意解释反而会显得可疑。”赵宥真略微思忖片刻，回应道，“就算要讲，也应该是我去讲，她是我每天交流的艺人，有些话应该由我来讲更合适一些。” “嗯……而且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件事的好时候，我带你过来不是为了解围，是真的有一个需要你亲自去见的人。” “谁？”韩易饶有兴致地挑挑眉毛。 “当然是你从四五月份开始就一直跟我唠叨的那个人啦。” 压低声线说完这句话，赵宥真紧赶两步，超过一直并肩前进的韩易，在一个火红发色的小个子女孩身后站定。她拍拍对方的肩膀，声调微扬。 “嘿，海莉。” “我把今晚最想要见你的人带来了。” 蜜月进入尾声啦！回来之后的剧情特别精彩！敬请期待！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 斯威夫特计划 “泰勒……斯威夫特。” 徐忆如知道韩易的想象力丰富且跳脱，但没有想到，竟然跳脱到了如此大胆的程度。 泰勒-斯威夫特是什么级别？ 生活在2016年的徐忆如，无从得知未来的泰勒，会变成怎样一位超越流行音乐，甚至大众文化的局限，能够对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的消费市场与经济提振，产生重要影响的历史级巨星。 超越芭芭拉-史翠珊，成为历史上冠军专辑最多的女性音乐人。 一场巡演，全球四大洲，146站，总票房14亿美元，比埃尔顿-约翰2018年开始，持续了整整五年，超过330个单场的告别巡演还高出整整5亿美元。无论是场均销售额，还是巡演总营收，都是前不见古人，后也难见来者的断崖式领先。 根据财富杂志的估算，2023年开始的theerastour，每位观演粉丝在门票、机票、住宿和餐饮方面的平均开销是1300美元，也就是说，把所有的附加消费抛开不谈，光是计算这几个类目，泰勒-斯威夫特就能在美国境内创造超过50亿美元的消费者支出。仅凭一己之力，便将黑天鹅事件之后的美国消费市场，从萧条的边缘拯救了回来。 拿theerastour全球巡演的第一站来举例，在亚利桑那州的格伦戴尔市，泰勒-斯威夫特的演唱会为本地商户带来的利润，比一个月前的第五十七届超级碗还要多得多。 如果泰勒-斯威夫特是一个经济体，那么她在一年里创造的gdp，要高于整整五十个国家和地区。 这就是巨星经济与体验经济充分而完美的融合之后，所能迸发出的巨大能量。 一位五十年内都再难得见的音乐巨星，孕育出一场百年之后仍会为人津津乐道的旷世巡演。 2016年的泰勒-斯威夫特，虽然还没有达到七年之后那种拔剑四顾找不到一个对手的，孤独求败的巅峰状态，而且最近一两个月，还因为跟坎耶-维斯特和金-卡戴珊关于歌曲《famous》的种种纠纷，被全网以蛇蝎之名霸凌，名望一时间跌入谷底，但即使在这样一个，职业生涯最为艰难的时刻，泰勒-斯威夫特依然是那位“一个人养活了半个环球音乐”的流行现象。 2014年发行的《1989》，首周折合销量129万张，11周专辑榜冠军，连续一年排名前十。泰勒-斯威夫特凭借这张专辑，成为历史上第一位连续三张专辑首周销量超过100万张的艺人。2015年年中开始的同名巡演，10个国家89场演唱会，其中还包括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中心的三天档期，每一张门票，不管是山顶、内场还是vip包厢，都销售得干干净净一张不剩，毫无悬念地以单场平均票房472.4万美元，53场演出2.5亿美元的总营收，问鼎2015年pollstar世界百大巡演第一位。 拿同级别的巨星来做个对比，阿黛尔今年2月刚刚开始她第三张专辑《25》的世界巡演，平均每场演唱会的票房是381.1万美元。更重要的是，adelelive2016的单张平均票价为109.59美元，而the1989tour的单张平均票价则是110.15美元，两者在均价上没有质的差距。 这意味着，泰勒-斯威夫特所选择的场地档次，以及单场可容纳的观众人数，比阿黛尔要高出23.96%。 虽然不能粗暴地将这一数据跟两位音乐人的商业价值划等号，但泰勒比阿黛尔更能赚钱，这一点相信没人会有异议。 那么，再考虑到阿黛尔改换门庭时，跟索尼音乐签下的是一份总价值9000万英镑的历史最贵合约，换算成美元，足足有1.3亿之多……如果韩易想要从环球音乐挖角泰勒-斯威夫特，先不考虑难度问题，光是签约条件方面，他得开出多么惊世骇俗的待遇，才能吸引到泰勒的垂青？ “她现在发展得这么好，没有意外发生的话，应该不会考虑换厂牌的事情吧？”徐忆如字斟句酌地谨慎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在尽可能不唱衰瀚音乐的前提下，讲出她的疑虑，“我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喔，但以前做课题的时候，有看过她的一些专访和报道，没搞错的话，泰勒现在签约的厂牌，应该她爸爸是有股份的才对喔？” “只有4%而已啦，她爸爸是个小股东，当年卖……嗯，平时董事会都很少参加的。” 徐忆如做过跟泰勒-斯威夫特有关的课题，韩易也做过，而且还不止一次。索顿音乐学院音乐产业的教授们，对于泰勒-斯威夫特几乎可以用推崇备至来形容，从韩易2012年入学开始，见到过的每一位本专业教授，都会鼓励他去深度研究泰勒-斯威夫特和她背后的运营逻辑以及推广理念。 韩易至今都还记得，muin372“音乐产业商业与法律分析”这门课程的保罗-杨教授，对泰勒-斯威夫特的评价。他说，只要研究透了泰勒-斯威夫特，就能对现代音乐产业的游戏规则形成具有洞察力的深入见解。韩易很钦佩这位老师，也忠实地践行了他的理论。在本科的最后四个学期里，韩易林林总总写了三四篇跟泰勒-斯威夫特有关的分析论文，哪怕回到了国内，也一直在通过各种业内渠道，追踪泰勒的职业发展轨迹。 可以说，上一世，无缘踏入好莱坞的韩易，就是以泰勒-斯威夫特为纽带，维系着他与欧美流行音乐工业之间的认知链接。 所以，虽然不敢号称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泰勒的人，但韩易很有自信，他对这位流行天后各方面信息的掌握程度，绝对够他写一本以泰勒-斯威夫特为主题的音乐商战书籍。 从2005年初遇斯科特-波切塔，与大机器唱片签下六张专辑的唱片合约，到因为母带版权问题跟老东家闹崩，两亿美元天价转投共和唱片，再到2021年宣布重制六张专辑，上演流行音乐历史上最离经叛道的绝地反击……韩易对这个时空里还属于绝密的协议内容和商业数据了若指掌，甚至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 而这，正是重活一次的韩易，敢于向那片未知的深水区勇敢抛出钓鱼线的最大底气。 泰勒-斯威夫特，是环球音乐集团进入2010年代以来最宝贵的资产，也是保证他们未来二十年内稳定增值的压舱石。泰勒从大机器唱片跳槽到共和唱片，看似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但明眼人都清楚，这两家厂牌隶属于环球音乐集团旗下。作为集团亲女儿的泰勒，只不过是跟爸爸手底下的某个小弟产生了矛盾，再由爸爸亲自出面安抚，调到了另一家公司工作而已。 从泰勒-斯威夫特第一次要求从大机器唱片那里买回母带版权，到2018年11月共和唱片官宣泰勒加盟厂牌，整整一年时间里，另外两大巨头索尼和华纳，愣是没敢有什么多余的小动作。 因为他们很清楚，每个集团都有绝对不能触碰的核心利益。泰勒-斯威夫特，就是环球音乐集团的核心利益。想要从他们手上撬走泰勒，就必须先承受ipo当日一度冲到626亿美元估值的业内第一巨头，那毫无保留的怒火。 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哪怕有备忘录的协助，韩易也绝不可能打泰勒-斯威夫特的主意。 假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新鲜玩意儿，能供他买个不停。就算韩易不会对过度消费产生腻烦感，永远保持强烈的正面情绪反馈。即使财富积累的速度比现在再快上三五倍……在2018年就跟环球音乐集团正面对抗，就为了一个艺人，即便这个艺人是泰勒-斯威夫特，也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韩易是准备跟谁结仇？ 年营收248亿的波洛莱集团？ 隶属于波洛莱集团旗下，作为环球音乐集团实际掌控者的维旺迪？ 还是目前正在进行初步接触，2020年ipo之前入局集团的腾讯和潘兴广场资本？ 泰勒-斯威夫特的续约，是环球音乐集团上市前最重要的战略落子，没有之一。为了劝说泰勒留下，环球音乐甚至让渡了未来所有专辑的母带版权。对于旗下巨星无数的环球来说，这无疑是喝下了一杯毒酒，泰勒-斯威夫特起了个头，这之后所有还在进行续约谈判的明星，都会把保留母带版权这一条款作为全力争取的重点。 但就算负面影响如此重大而深远，环球音乐依然选择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之所以会如此“短视”，正是因为入局的各家资本，根本不关心环球音乐上市之后何去何从，各位联合创始人和高管的关注重心，只落在上市当日或者上市之前，该如何有条不紊地安全变现上面。 变现捞金的最后冲刺阶段，把最肥美的绵羊薅走了，别人还不直接跟你拼命？ 其中任何一家，都够韩易好好喝上一壶，别说四个加在一起了。 但反复权衡之后，韩易还是最终打定主意要迈出这一步，正是因为他知道其中最隐蔽的利害关系、最细微的商业陷阱。 有大量与天眼无异的超前信息相助，韩易自忖……应该有30-40%的概率，能够在时空乱流中闪转腾挪，用各种环球看不见的暗招，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泰勒-斯威夫特投入瀚音乐的怀抱。 虽然需要他提前两年便开始布局，而且每一步棋都得务行谨慎，一个落子都不能错。但韩易很清楚，过程越是艰难，美好结局能给他带来的正面反馈，就越是强烈。 他重生回来，不就是为此而活的吗？ “乔丹跟泰勒那边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泰勒不是他的客户，但是泰勒的律师，唐纳德-帕斯曼，跟乔丹合作过不少音乐类的项目。唐纳德前几个月有暗示过乔丹，让他去问问看有没有下家愿意接手泰勒……明年新专辑发行，泰勒约满之后，离开大机器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乔丹说的？”赵宥真饶有兴致地问道，她从没听韩易提起过这件事。 “是的，他说泰勒这边想要拿回母带版权，但是斯科特-波切塔不放手，两边闹得很僵。”韩易不知道泰勒-斯威夫特现在有没有开始与大机器唱片就续约问题展开初步谈判，但掐指算算，离《reputation》还差一年，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就算信息不准确，也无所谓，反正是跟可以绝对信任的两个女孩子在学校里的闲聊，所有的信息来源亦被一股脑地推到了乔丹身上，韩易信口胡诌也没问题，反正作为韩易的代理律师，乔丹既不能承认，更不能否认。 “所以啊，跟海莉-威廉姆斯签约，我也是想尽可能跟泰勒-斯威夫特把这个直接沟通的桥梁搭建好。海莉是她在音乐圈里最亲密的朋友之一，除了赛琳娜-戈麦斯之外，应该就是她了。赛琳娜两年前才跟interscope签约，我们又不可能从老朋友手上抢人。”韩易口中的老朋友，自然是许久未见的吉米-约文。不光是瀚音乐跟applemusic有流媒体方面的战略合作，新成立的瀚现场也跟苹果这边有个大项目在筹备，想要在音乐领域接近泰勒-斯威夫特，思来想去，除了海莉之外还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签下海莉，通过海莉跟泰勒那边建立联系。不光是她本人，她本人的意见只不过是最终决策时的一个部分而已，她不是一个能够自己拿主意的人……她的律师、她的妈妈、她的爸爸，她的猫……任何有助于我们跟她达成合作的相关方都要争取。与此同时，还得想办法给公司多做点成绩出来，获得对方的关注和认可。不奢望超过环球，至少要尽可能靠近。” “我看，你说的最后一招，才是最有效的。”赵宥真略微思忖片刻，开口说道，“目光长远是好事，但千万不能……” “好高骛远。”徐忆如帮卡壳的韩国姑娘补上这句成语。 “是的，好高骛远。瀚音乐和人予管理刚成立半年，团队都没搭建完善，内部很多机制也还有改进的余地，而且我们……签了那么多艺人，拉娜这种已经成名的也好，麦蒂这样刚有气色的也好，都需要我们全心全意地服务。” “我同意。”小如点点头，附和道。在给韩易提建议这件事情上，两个女孩都没有要互别苗头的私心，不让韩易吃亏，尽量帮他避免弯路，是她们唯一关心的结果。 “服务呀，我没说不服务。”韩易笑了笑，“泰勒这件事，说得文绉绉一点，就是‘绝非一日之功’，想看到效果，那得到疫……过一会儿去了。放心，其他方面的事情我一点也没落下，除了她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值得我们挖掘和接触的人才呢。” “而且，我对我们下半年的发行信心十足……下半年的新歌里面，如果出不了三首……两首，起码两首冠军单曲，我把头给你们。” “叫伱不要讲这些不吉利的话啦。”小如最不喜欢这种韩易嘴上没个把门，老是咒自己的行为，大部分宝岛同胞都特别忌讳这个。 “要你的头有什么用？”宥真也瞪了他一眼，只要韩易没正形的时候，原本暗自较劲的她们，就很容易组成临时同盟，“与其想接下来还有哪些冠军，不如把手上这第一个冠军先经营好……说到这个，《coldwater》剪辑初版，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出来了。” “总算弄完了。”《coldwater》mv主要镜头的拍摄环节，这个月初便已经在加拿大杀青了。虽然百威的赞助合同都还没走完，但8月11日之后就完全没有任何空余档期的贾斯汀-比伯显然等不到那会儿。而且，百威这种跨国大品牌的账期都长得离谱，哪怕给赞助，都是后置赞助，也就是说要等项目全部完成之后，资金才会陆续到账。 这次，百威在合作备忘录里列出的支付时间，是项目完成之后的半年。 以工作日计算。 因此，《coldwater》的制作费用只能由瀚音乐先行垫付，不过幸好跟寻常唱片公司不同，韩易领导的这家初创企业，什么都可能仔细研究，但唯独不会在款项支付方面犹豫半秒。八月初majozer、麦迪逊-比尔和贾斯汀-比伯集体出现的画面拍摄完毕，八月中majozer和舞者补了一些镜头，八月底到加拿大巡演的时候，麦迪逊又抽空把她的个人戏份填充完毕，再加上三次拍摄，摄影团队积累的b镜素材，mtv录影带大奖开始的两天之前，《coldwater》终于送到了后期团队那里开始剪辑。 “今天出第一版，晚上一起开会审阅，然后返给他们，再……这么一套流程下来，估计要这个月底才能正式发行了吧？” “9月30号，这是我们拟定的视频上传时间。必须在这个时间之前完成后期制作，不然会影响到麦蒂接下来的新歌宣传。”说到这里，赵宥真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手机屏幕，“当天晚上，我们准备在好莱坞那边做个mv的首映派对，看是跟夜店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合作……在你的提醒事项里记下来，别忘了，上次你没去看她演出，麦蒂就有点不开心了。” “9月30号吗……”韩易轻蹙眉头，“那只能让麦蒂再不高兴一次了……9月30号我不在洛杉矶，嗯……我都不在这个大洲。” “不在北美？”赵宥真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徐忆如，“要去哪里？” “要去一趟欧洲……出差，跟安托万。”韩易连忙补足这趟行程的三要素，免得产生能要他命的误会，“要在摩纳哥呆差不多两三天、三四天时间吧，事情办完就回来。” “去摩纳哥办事喔……” 徐忆如凝视着韩易，低声沉吟。 做演艺经纪和唱片公司的…… 有什么事情，需要去摩纳哥办？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感悟和收获 “noway！” 海莉-威廉姆斯半瘫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怀里捧着不知道混合了多少种酒精的残料，发出一连串憨态可掬的闷笑声。 “你真的……从小学开始就听我的歌？” 还是同一间公寓，还是同一拨人，但谈话氛围却大相径庭。 已是深夜五点二十分，随着cdj-2000里播放的最后一首《don’tleavemethisway》在蕾哈娜领头的大合唱中进入尾声，瀚音乐历时半月精心策划的盛大庆典，也圆满落下了帷幕。 外部邀请的嘉宾陆续告辞，幕后团队与老板握手或者拥抱作别，拖着疲惫的身体到楼下的柏悦酒店补觉，而精力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dj和rapper们，则在diplo和quavo的带领下勾肩搭背地踉跄步出公寓，换个地方找乐子。 在这个凌晨四点之后，夜店不允许提供酒精类饮料的城市里，他们能去哪里继续狂欢？ 这不是疲惫已极的韩易想要去思考的问题。 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全天候连轴转的他，非常渴望能像snoopdogg那样，喝喝小酒，抽抽小草，困了就晃悠到为地位超然的神殿厂牌主理人专门准备的one57#79客卧里，洗漱入睡。 但他暂时还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场已经结束的派对，才刚进入最重要的环节。 那些跟韩易一样疲乏的艺人们，绕着会客区的陈列，随便往杯子里倒了些饮料，围坐在一起。有的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半梦半醒，比如喝得有点过量的碧梨-艾利什。有的人坐在地毯上互相依偎，比如微醺的麦迪逊-比尔和杜阿-利帕。还有的人直接盘腿在茶几上学冥想的僧侣，比如并非瀚音乐或者人予管理的签约艺人，但却只身赴宴，玩到兴头上不愿离去的海莉-威廉姆斯。 paramore的主心骨，这次韩易和赵宥真在vma颁奖典礼上最希望接触到的签约目标。 虎头虎脑又特别自来熟的她，是唯一一个在这个小圈子里，跟大家一起促膝夜谈的“局外人”。 “是啊，第一张专辑发行的时候我就开始听了。” 韩易是唯一一个以正常姿态坐在沙发上且神志清醒的人，说不喝酒就是不喝酒，不管哪个场合，韩易都绝不破戒。他笑意吟吟地微微颔首，回应道。 “在《miserybusiness》之前。” “哇噢。” 海莉-威廉姆斯撑住下巴，晃了晃她那头近几年来一直在金色、绿色和蓝色之间来回切换，最近才恢复火红色出厂设置的齐肩中发。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为什么？”韩易耸耸肩，反问道，“也有很多人是在那首歌之前就开始喜欢paramore了，你们的第一张专辑惊艳程度绝对不逊色于第二张，你不觉得吗？” “不是因为这个……”海莉左右摆动右手食指，左手不忘往嘴里再送进一口酒精，“我是在想伱到底有多小，或者我到底有多老。我发第一张专辑的时候，你居然还在读小学？天呐，那你今年不是只有……十六岁吗？等等，不对。2016，减去4，再减去……” “十二岁？fuck，也不对啊，怎么越算越小了。” 光从这颠三倒四的数学计算中，韩易便大致能估算出正在挠头的海莉今晚喝了多少。 “你什么时候发的第一张专辑？” 同样醉眼朦胧的安妮-玛丽举手高声发问，吓了靠在她旁边快要睡着的波兹-马龙一大跳。后者虽然看起来很像个混帮派的玩咖，但实际上特别绵软可爱。 懂分寸，有礼貌，夸赞他人的话语永远挂在嘴边，拥有熊猫性格的波兹-马龙，很快便成为了瀚音乐所有女艺人最喜欢的新朋友。 “抱歉，奥斯汀。”安妮-玛丽连忙摸摸波兹-马龙的脑袋，“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没有。”波兹-马龙砸砸嘴，露出一个佛系的惫懒微笑，“我在听你们说话呢……请继续。” “95年。” 海莉用力眨眨戴了一整天隐形眼镜而变得有些干涩刺痛的眼珠，一本正经地讲出了一个离谱的年份。 1995年，七岁的海莉-威廉姆斯还在密西西比玩泥巴呢。 正确答案，应该是2005年才对。17岁的海莉-威廉姆斯，与她在第二故乡田纳西州富兰克林市认识的乔什-法罗和扎克-法罗一起，被隶属于华纳音乐集团大西洋唱片公司旗下的，所谓独立音乐厂牌fueledbyramen签下，开启了流行朋克乐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篇华章。 paramore。 一个似乎被遗弃在零零年代，却依然存活在无数人心中的传奇。 “95年的话，那老板应该就是……” 五岁就跑去上舞台学校，此刻肚子里还有两斤龙舌兰在发酵，哪怕拥有英国教育系统的护佑，安妮-玛丽也展现不出半点比美国人优秀的数学能力。 “四十三岁，或者四十六岁，看你要不要向上取整了。” “向上取整的话，应该是五十吧。” 同样来自英国，高中选修了四门a-level课程，英语、政治、戏剧和音乐，没有一样跟数学沾边的艾丽-古尔丁眼神发直地凝视着手中冰块早就化完，颜色已经褪去许多的阿佩罗，仿佛在跟杯中其他人看不见的魔镜对话。 作为一个十二岁就开始工作，很早便成为赫里福德市的守法居民们避之不及的，画着哥特浓妆，听着重金属摇滚，不是舌苔贴片，就是鼻尖沾粉的典型英国青少年，艾丽-古尔丁成名之后的生活变得规律了许多，也健康了许多。毕竟身为公众人物，她很难再像在肯特大学读书时那样，烟不离手酒不离身。 但这并不代表她失去了寻欢作乐的能力，在one57这种绝对安全的私密环境下，一旦卸去伪装，艾丽-古尔丁绝对玩得比任何人都疯。 主要体现在她摄入的各种化学物质上。 在艾丽-古尔丁的眼中，窗外的每一栋摩天大楼，甚至包括坐在她身边的各位瀚音乐艺人，尽皆变成了长满触角，在原地扭来扭去的可爱软泥怪。 至于手中的阿佩罗，也早已长出了三只眼睛五个鼻子，在杯子里跟她做着鬼脸，逗她发笑。 agoodtrip。 “是啊……” 安妮-玛丽陷入了沉思。 “好像确实该是五十。” “什么玩意儿？你们是怎么得出……算了，没关系，不说了。” 安妮-玛丽和艾丽-古尔丁天马行空的推导结果令韩易哭笑不得，但后者很清楚，试图跟醉鬼和药罐子们讲道理，是一种永远也看不到希望的徒劳尝试。 省点精力，趁海莉最放松最无戒备的时候，多潜移默化地给她灌输一点有效信息才是当下的关键。 “反正，从2005年开始，直到现在，paramore一直是我最喜欢的乐队，没有之一。人生中买的第一张实体专辑，就是你们的那张《brandnewdays》。我永远记得，把cd放进我妈的车载音响里，第一次听到《ignorance》的那个瞬间。” “时至今日，我也没有改变我的看法。这首歌就是史上最伟大的流行朋克单曲。” “ignoranceisyournewbestfriend，ignoranceisyournewbestfriend。” 坐在韩易对面的赵宥真轻声哼唱了起来，作为派对的主要组织者之一，身负重要社交任务的她在酒精的摄入方面非常谨慎，只有与新宾客碰杯，或者实在口渴到不行的时候才会抿上一口。但长夜漫漫，四五个小时的时间里，哪怕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小心消化，宥真依然取用了四杯鸡尾酒。 早就在老家把酒量锻炼出来的她，虽然不至于就此醉倒，但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酒精影响，变得有些微醺。 此时此刻，宥真将折磨了她一整晚的高跟鞋随意扔在地毯上，双腿藏在奥斯卡-德拉伦塔的晚礼服内，蜷在沙发上，用滚烫的脸蛋抵住膝盖，不管谁说话，都能引来她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是她很长时间以来最放松，也最满足的一刻。 与喜欢的男生，在他的中央公园景顶层公寓里相对而坐，身边聚起的一大帮艺人，都是他们共同奋斗的事业成果。 对于赵宥真来说，没有比这更理想的图景了。 “我也很喜欢paramore。”宥真没有忘记她今天的任务，“原来在学校里被欺负之后，回到家，锁上房门戴起耳机，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听《miserybusiness》，是一件很解压的事情。” “不会吧，还有人欺负……你？！” 被韩易和赵宥真二人盛赞的海莉-威廉姆斯本想说几句谦辞，但却被人予管理经理人的后半段话分散了注意力。海莉瞪圆双眸，不可置信地大笑两声，将那个“你”字拖得极长。 “什么时候的事情？” “高中。” “哪里的？” “韩国，首尔。” “……首尔的高中男生都没有眼睛吗？”海莉摇摇头，啧啧称奇，“还是说他们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吸引你的关注？” “我那会儿特别胖，大概有现在的两个我那么胖。” 赵宥真双手弓成半圆形，放在脸颊两侧，俏皮地向海莉-威廉姆斯还原她小胖妹时期的脸型。 人们只会恐惧和逃避自身无法改变的事物，早就跨过身材那道坎的赵宥真，已经可以坦然揭开过去的那些疮疤给外人展示。 毫无疑问，校园霸凌的影响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地彻底消失，但至少她不再害怕去面对它。 人前始终保持强大气场的宥真，私底下仍旧会时不时地感到自卑和畏缩，特别是在事业上，一个才刚满二十一岁，不比麦迪逊或者碧梨大多少的女孩子，需要站在她所管理的艺人身前，为她们挡下好莱坞吹来的滔天巨浪，再是心智坚定的成年人，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某些异常脆弱的时刻里，变得彷徨无措。 对于一入夜就会东想西想的狮子座来说尤其如此。狮子座的姑娘们，白天看起来霸气十足，活力四射，仿佛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们征服不了的高峰，可一旦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回想起一天里经历的种种，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也足以让她们用枕头盖住脑袋，暗自垂泪。 赵宥真也不例外。 特别是碧梨刚发行《oceaneyes》，到麦迪逊《coldwater》上架的那段时间里，宥真来自生活、学业和事业方面的压力最大，临界点也最低。一周内起码有两三天的时间，处理完所有注意事项，合上macbook的赵宥真，都得抱住自己哭上一二十分钟，郁结的情绪才有所缓解。 但最近这一两个月，她的夜间状态肉眼可见地有了好转。碧梨、哈立德、安妮-玛丽、麦迪逊，她直接经手的第一批艺人发展势头迅猛，每个人都在各自的细分领域取得了相当程度的突破，特别是麦迪逊-比尔，这连续三周的公告牌冠军，不仅让她身价陡增，也算是给赵宥真服下了一颗定心丸。 二十一岁，手里就攒了个十七岁的冠军歌手，这样的成绩，虽然不够赵宥真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但也足够她在至少未来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里远离焦虑了。因为，麦迪逊-比尔榜单登顶后，水涨船高的演出收入和其他商业利益为赵宥真带来的经理人佣金，已经能偿还相当一部分来自韩易的学费借款。 而不再亏欠韩易，意味着，她终于可以跟徐忆如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公平竞争了。 光是这一点，就能让赵宥真深夜回家后，躲在被窝里偷笑，将其余烦恼抛诸脑后了。 “我知道这样说听起来很鲁莽……但是我不信。”海莉-威廉姆斯的目光在赵宥真周身上下来回扫视，“你看起来像是那种瘦了一辈子，每天都会去健身房，即便身材已经足够出色，也想要再完美一些的那种人。” “你可以问问她们。” 赵宥真朝碧梨和麦迪逊的方向努努嘴，浅笑道。平日里，她跟这两位姑娘的接触最密，讲知心话的机会自然也最多。 “宥真没撒谎。” 视线与经理人相交，原本一言不发，入神地盯着赵宥真，似乎已经魂游天外的麦迪逊-比尔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板正身子，舔舔仍残留着两分鸡尾酒味道的唇瓣，颔首回应。 “之前她给我们看过……证据。” “证据在哪里？”海莉右手一摊，大咧咧地发问。她跟安妮-玛丽一样，都是假小子性格，直率豪爽，再加上又有酒精的催化作用，与人谈话时的界限感就变得更不分明。不过，这种旁人听上去会感觉有些侵犯隐私的直白问题，由醉得七荤八素的海莉问出来，却别有一番可爱的滋味。 “在……这里。” 本来就没打算当秘密藏起来，再加上瀚音乐内部算上韩易已经有少数人看过，海莉-威廉姆斯也是她需要去拉拢发展的对象，面对这一问题，赵宥真表现得无比坦然。她调出手机相册，向上滑动数秒，精确定位到那张她肥胖时期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几幅影像之一。 这是她跟父母一起到瑞士度假时，在因特拉根的伯尼根留下的照片。 画幅里，比爸爸还要高出半个头的赵宥真，一脸局促地十指相扣，双手交握在身前，怯生生地瞟着镜头。乍眼一看，绝不会有任何人认为照片里的小胖妞，跟面前这位不可方物的年轻经理人有半分联系。只有仔细观察，竭力辨认，才能从眉眼间捕捉到一丝相似之处。 “哇噢，我必须得为你鼓掌，宥真！” 眯起眼睛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海莉-威廉姆斯放下手机，用力地拍起手来。 “不是因为你变得有多么迷人，而是因为……你所展现出来的，坚定不移的决心和韧性。” “我也可以看看吗？”听到海莉如此高的评价，安妮-玛丽心痒痒地举起手，问道。看起来虎头虎脑，风风火火的她，实际上心思非常细腻，在那直来直去的外表下，分寸感与尺度感拿捏得相当到位。 “bemyguest。” 赵宥真扬扬手，给安妮-玛丽开了绿灯。 “damn！” 安妮-玛丽和凑了个脑袋过来的哈立德同时发出语调激烈的惊叹声，又同时向他们共享的经理人投去抱歉的眼神。 “thatcameoutwrong……但真的太……太恐怖了，宥真，你是怎么做到的？” “杜绝一切能让人类产生愉悦感的食物，然后……做很多、很多的锻炼。”宥真一边解释，一边含笑偷瞄着韩易，在这一小撮人里，他是唯一一位见过韩国姑娘原先那副清心寡欲形象的人。 “宥真让我想起了拉塞尔-布兰德。”悠游自在欣赏着日出前最后一抹夜色的拉娜-德尔雷也加入了讨论，“他也是青少年时期发胖，最后成功瘦了下来。” “他跟我们的宥真完全不一样好不好！”一向特别黏赵宥真的碧梨-艾利什手脚并用地顺沿着地毯的纹路爬上沙发，缩进姐姐怀里，为她叫屈，“拉塞尔-布兰德那个鬼样子是真的太他妈吓人了，我见过的最奇形怪状的英国人……没有冒犯的意思，艾丽。” “naken。”艾丽-古尔丁耸耸肩，“我也觉得他很可怕。” “拉塞尔-布兰德，嘻嘻。”对走红毯这件事最紧张的杜阿-利帕，为了缓解自己焦虑的情绪，从下午化妆开始就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罗兰百悦的霞多丽，于是，众人便见到了这个总是紧绷着的阿尔巴尼亚女孩完全松弛之后最本真的样子。 不管听到的是陈述句、疑问句、反问句，还是人名、地名、街道名，杜阿都会喃喃地重复一遍，然后像听到了世界上最诙谐的笑话一样，一个人咯咯直乐。 “好久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嘿嘿。” “是啊，是啊，我记得上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我还在跟乐队跑巡演。《前往希腊剧院》、《亚瑟》、《卑鄙的我》，天呐，我的意思是，他基本上是跟……” 波兹-马龙乐呵呵地陷入回忆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有多么不妥。迅速将视线从海莉-威廉姆斯身上收回的他，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将脸埋进了威士忌酒杯里。 “你其实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关系的。”海莉-威廉姆斯怎么会不知道波兹-马龙想要表达什么，这几年里，已经有太多人或直白或隐晦地在她面前表达过类似的感叹了，“他跟paramore是一个时代的。” “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海莉。”波兹-马龙伸长手臂，非常认真恳切地辩解道，“不管是拉塞尔还是……还是paramore，都是依然活跃在舞台上的热门话题。你们从来就没有成为‘过去式’……我想表达的是，你们在某段时间里，发表了一些跟流行文化产生了深厚链接的作品，从而直接定义了那个时代。” “我同意奥斯汀的看法。”韩易赶紧跳出来帮着打圆场，“有些艺人我们称作‘yesteryear’，有些艺人我们称作‘legend’或者‘icon’，而paramore毫无疑问是后者……我敢说，在场的音乐人里，应该没有人能摆脱你们的影响。那个光鲜亮丽的零零年代，是因为有了像paramore这样的乐队，才会变得那样值得追忆。” “我参加过你们的演唱会。”哈立德出声附和，证明韩易所言非虚，“2006年9月19日，towerrecords唱片店，桃树街那家。那是我看过最精彩的现场演出之一……我现在家里都还有你给我亲笔签名的《riot》呢。” “我也看过。”麦迪逊-比尔思忖片刻，说道，“但我要晚一点，2010年纽约的jingleball，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狂热的belieber而已，但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你们的表现比……比其他人要出色多了。”本来想直接点出贾斯汀-比伯，但麦迪逊最终还是选择隐去了昔日偶像的大名。 “我是在伦敦。” 杜阿-利帕雀跃地加入话题。 “雷丁音乐节，也是2010年……那个时候我超级喜欢流行朋克，省吃俭用两个星期，跟朋友一起买了黄牛票入场，就是为了看你们，和blink-182。” “我也……” “等等，等等。”海莉-威廉姆斯双手向下压了压，有些好笑地制止住刚要发声的拉娜-德尔雷，“他们这些小朋友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拉娜。我发第一张专辑的时候，你应该也进入这个行业了吧？” “那个时候我还是利兹-格兰特……谁他妈在乎我是谁。”拉娜-德尔雷撇撇嘴，一脸淡定，“而且，谁说入了行就不能受到你们的启发了？那个时代，paramore是所有想要成功的唱作人，都会学习和效仿的对象。” “是的，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我之所以会选择到南加大、到美国来读书，你们真的是非常重要的推动力之一。我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工业体系，能够将声音如此独特，与此同时又能与全球如此多乐迷产生共鸣的顶尖乐队推向主流市场。” 眼见气氛终于在他和赵宥真的潜心引导下，被烘托到了这个程度，韩易不假思索地接过话头，抓住良机，趁热打铁。 “我很确信，我能代表在场所有瀚音乐的艺人说这句话——我们的职业理想和生涯目标，都是在paramore音乐的影响下，才逐渐锤炼成型的。” “我不想把咱们日出前的这番惬意谈话变成冗长的ted演讲……但是，海莉，如果你能分享一些你作为paramore灵魂人物，一路走到今天的感悟和收获，相信大家一定会受益匪浅的。” “感悟和……收获。” 这两个单词，像是从高速公路两侧，由顽皮孩童朝过往汽车掷出的石子，瞬间将海莉-威廉姆斯那看似坚固的车窗击出了数十道裂痕。她盘起腿，双眸半睁半闭，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在冥想。 过了半晌，她才在韩易期待的目光中，节奏散乱地嗤笑几声，长舒了一口气，幽幽说道。 “我最大的收获？钱吧，也许是。” “最大的感悟……” “如果你真正喜欢音乐，就别进这个圈子。”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朋克女王 海莉-威廉姆斯颓丧的话语，霎时间让现场陷入了一种沉默而古怪的微妙氛围里。 韩易紧抿嘴唇，嘴角残留的笑容里，少了几分欢欣之意。 今晚的一切，本来都在他预定的轨道上，如此美好地发展着。 瀚音乐的艺人为vma颁奖典礼奉献了一次不错的集体亮相，接下来，在one57举办的庆祝派对大获成功，音乐界群星济济一堂，除了jay-z和碧昂丝之外尽数到场。韩易想要通过这次mtv音乐录影带大奖完成的一些会面，也尽皆如愿。甚至连瀚音乐列入清单，想要进一步接触并合作的艺人、经理人、演艺经纪以及其他业内人士，都一个不漏地建立了初步联系。 包括海莉-威廉姆斯在内。 特别是海莉-威廉姆斯。 她是瀚音乐创立伊始，韩易便心心念念想要收编麾下的明星人物，也确实是他自青少年时期开始便喜爱至今的流行文化符号。刚才在众人面前讲述的那段背景故事，不是他临时起意，胡乱编纂用来讨海莉欢心的轶闻。那份被点燃的热忱，被启发的灵感，确确实实是迈克尔-杰克逊之外，激励他即便重活一世，亦要毅然选择投身音乐行业的源动力。 韩易没有提前跟艺人们串过供词，因为他相信，海莉-威廉姆斯领衔的这支，名叫paramore的乐队，绝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属记忆，而是在零零年代的欧美流行文化里浸淫过的，所有年轻人的共同财富。 正如纽约时报所说的那样，流行朋克，就像迪斯科一样，在其萌芽时期曾饱受诟病，但现在却成为了一代美国人深情怀旧的主题旋律。 而paramore，恰好处在这轮怀旧热潮的风暴中心。 缘何如此？ 2000年代，最受欢迎的音乐风格和艺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类型——以布兰妮-斯皮尔斯、nsync与后街男孩为代表的teenpop，随着南方说唱的强势崛起而红遍全球的andre3000、奈利、坎耶-维斯特和李尔-维恩，以及车库摇滚与朋克摇滚二次复兴之后，盛极一时的流行摇滚，特别是流行朋克和后垃圾摇滚双雄争霸的兴旺局面。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去不复返，当人们套上褪色泛黄的年代滤镜，回望与windowsxp一道问世又一道消失的新千禧头十年，留存在他们记忆里的，一般不会是前面二者。teenpop虽然最具标志性，但它的局限性也最强。编曲简陋、歌词单调、旋律一成不变，这些批量制造的流水线产物，只是迪士尼或者其他大型娱乐集团，为了捧出手中面容精致的青少年偶像而附带的赠品。 就像《飞跃比弗利》、《吉尔莫女孩》、《美眉校探》、《篮球兄弟》和《绯闻少女》这些同一时间风靡美国的青少年偶像剧一样，再想起它们，具体的剧情和台词肯定早已模糊，因为它们本身就不值得被记住，只有因为这些剧集一炮而红的克里斯汀-贝尔和布莱克-莱弗利们的脸庞始终鲜活。 guiltypleasure，罪恶愉悦，是一个在英文世界里与流行文化紧密相连的词组。意思是，人们在知道某项娱乐活动，例如电影、电视节目、音乐和游戏，被主流社会看轻，甚至鄙夷和嘲笑的前提下，依然暗地里喜欢它们的现象。这一词汇被发明于十八世纪，但真正在媒体上广泛使用，还要等到二十世纪的末尾。 是的，在现代欧美社会，guiltypleasure，基本上可以与上世纪九十年代兴起的青少年流行大潮划等号。因此，可想而知，当一门乐种已经到了人们必须房门紧闭，戴上降噪耳机，自己一个人悄悄听才不会被人嘲笑的程度，它无疑也就失去了成为时代记忆的资格。 换个更准确的说法——大家都会记住它，但不会主动提起它。而不被提及的事物，后续延宕的商业价值便难以维系。 看看nsync如今的境遇就知道了，除了贾斯汀-汀布莱克单飞杀出了一条血路之外，其他成员，都被埋在了喧嚣的历史尘埃里。 至于说唱音乐，零零年代不是它的开端，更不是它的高峰，只是它统治流行乐坛的道路上，一个值得铭记的发展阶段而已。eminem、snoopdogg、outkast、.、missyelliott、jay-z和nas的作品固然优异，但2010年代的kendricmar、drake、future、相较起来也毫不逊色，更何况，像eminem、jay-z和kanyewest这些旗帜人物时至今日一直在持续稳定地发布作品。 他们，并不能简单狭隘地被一个时间刻度定义。 从革新速度方面来看，说唱音乐与电子音乐并驾齐驱，是两个自我换代能力最强的流派。这两个细分领域的乐迷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能迎来一股令人心潮澎湃，且丝毫不逊色于前人的新潮流。沉溺于新鲜感的他们，不会让步伐脱离发展的节奏，自然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流连于某个年代停滞不前。 而流行摇滚，以及它在这个时代的特色融合产物流行朋克，则完全不同。一方面，虽然商业化程度比起青少年流行乐来说不遑多让，但即便光看名字也不难发现，流行朋克至少保留了一些从六十年代的车库摇滚浪潮中一直传承下来的独立血脉。 业内人士当然不会觉得朋克摇滚有什么比流行乐或者其他主流摇滚类型更高明的地方，恰巧相反，朋克乐是现代流行乐里编曲结构最简单的音乐风格，可以说没有之一，i-iv-v，三个和弦，搞定一切。但很幸运，消费者们不在乎音乐人需要花十五天还是十五分钟来创作这些歌曲，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ramones乐队在《blitzkriegbop》里简洁有力的那一声“hey，ho，let''sgo”。 这是后嬉皮社会，褪去稚嫩，但依旧青涩的年轻人，面对扑面而来的信息时代，发出的最响亮的那声反抗怒吼。 千禧之交，被戳破互联网泡沫的美国经济陷入衰退，满地狼藉，流行朋克的愤怒与光荣也达到了巅峰。1990年代末期至2000年代早期，以blink-182为核心，sum41、goodcharlotte和艾薇儿-拉维尼等一众音乐人，让流行朋克成为了当时最受三大青睐的签约流派。接下来，falloutboy、mychemicalromance和paramore，在2000年代的末期，将该乐种正式推向后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其中，paramore又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一组。 因为，这支乐队，与前半段商业成就独领风骚的艾薇儿共同拥有一个其他流行朋克艺人无法奢求的优势。 两块金字招牌，都围绕着一位形象鲜明、个性张扬，令人过目难忘的摇滚女孩打造。 格莱美奖得主、公告牌排行榜冠军、推特热门话题经久不衰的幸存者——海莉-威廉姆斯是史无前例的，她是流行朋克历史上最耀眼的明星，是warpedtour舞台上的碧昂丝。在那个门帘刘海和镶钉腰带大行其道，过山车般剧烈起伏的riff和声势浩大的合唱还是音乐界最新风尚，人们把myspace当成指南针，alternativepress奉为福音圣经的2000年代，威廉姆斯取得了绝大多数明星究其一生都无法概念化的两个成就。 她发明了一种颜色，和一种情绪。 颜色，是她以温暖的火红打底，明亮、炽热、均匀、近乎霓虹橙彩的头发。 情绪，是三个字母，emo。 emo，不光是一个跟摇滚有关的音乐学概念。它不仅仅代表复杂的吉他編配、古怪的歌曲结构、艺术化的底噪和动态拉满的节奏变化，也不限于自由奔放的诗词式写作和能量满载的情绪宣泄。emo是一种亚文化，是一个与流行朋克共同生存的异端群体。 它是一群过于敏感、情绪化，每分每秒都充满焦虑的迷惘灵魂的集合。 是当时欧美青少年觉得最酷的时尚装扮与社会思潮。 是孩子们寻找与他们同样的被抛弃者，减少孤独感的方式。 而海莉-威廉姆斯，就是这些孩子们的磁石、火花与翅膀。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人们能够在2008年美国的任意一所高中遛上一圈，他们便不难发现海莉-威廉姆斯对青少年流行文化的巨大影响。走廊两侧，起码有一半的女生在模仿海莉的搭配，另外一半则通过嘲讽这种搭配来获得优越感与安全感。 与很多流行朋克歌手，比如绿日乐队的比利-乔-阿姆斯特朗不同，海莉-威廉姆斯是真的很会唱歌——她在切分音符里跺脚、摇摆、翱翔，用无尽的呢喃话语，倾诉着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不满与略带戏谑的妥协。 这种我们一道对抗世界的感觉，让零零年代被永久打上了“反叛”的烙印。 零零年代的底色，就是反叛。 海莉-威廉姆斯，是所有反叛者里，最愤怒又最快乐，最娇小却最显眼，最柔弱又最有力的那一个。 “如果你真正喜欢音乐，就别进这个圈子……” 碧梨-艾利什反复咀嚼着海莉-威廉姆斯这句酒后真言。 “为什么会这样说呢？”缩在赵宥真怀抱里的她，稍稍坐直身子，眼神里的疑惑不加掩饰，“我必须得承认，海莉，我的年纪很小。在你最风光的时候，我才只有……七岁，八岁不到。没有办法完全理解你的音乐，和paramore所蕴含的魔力。” “但是我能从其他人的身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知道吗，我哥哥……” 碧梨-艾利什指向猝不及防的菲尼亚斯。 “有那么一两年，他的卧室里贴满了你的海报——只有你的海报，就连天花板上都是，可以说，他每天都得先看看你，才能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nottrue，billie。”带着几分尴尬与害臊的表情，菲尼亚斯搓了搓脸颊，“……至少天花板上没贴过。” “也许没在天花板上，但肯定在你的电脑屏幕里。”在大家伙儿善意的哄笑声中，碧梨继续揭哥哥无伤大雅的老底，“你最喜欢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斯蒂芬妮？她完全就是在edhardy里给自己做了个海莉-威廉姆斯专项整容手术，就连头发都挑染成同一个颜色。” “偶尔跟哥哥出门的时候，我们能遇见她。我哥哥对她痴迷到不行，我也觉得她是我遇见过的，最酷、最美丽的女孩儿。” “她是我的女神，而说到底，她只是你一个拙劣的模仿者而已。所以，我的问题是……” 碧梨-艾利什摊开手，欲言又止了两三次，才将疑问抛了出来。 “这怎么会是一件坏事？” “我从没有说过‘这’——是一件坏事。”海莉-威廉姆斯将重点词汇拖长，以表强调，“每次出席专辑签名会，在唱片店外面的小巷子里遇到围堵我的那些……哈哈哈，小海莉们，看到她们火红色的头发，和浅绿色的眼影，我都会有一种活在奇妙幻境里的感觉。在那一刻，我能感受到我是……啊，我不想听上去显得很自大，但我真的能感受到我是她们生命中的一部分。是她们在那个阶段，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 “她们不仅能在我的音乐和歌词里找到安慰和启发，还能找到属于她们的身份标识……” 在酒精的影响下，海莉-威廉姆斯的叙述有些颠三倒四，但比起镜头前的专业访谈，却多了几分露骨的血肉真实。从她眼角闪动的晶莹光华里，韩易不难看出，海莉是真的把自己拉回到了那些如今已经难觅踪影的唱片店门外。 也许就是亚特兰大的towerrecords，也许簇拥着她的人群里，也有一个叫哈立德的小男孩。 “我怎么能不感激这一切呢？” “我想很少有人能体会到你曾经体会过的这种感觉。” 艾丽-古尔丁深吸一口气，声调里满载着真诚到丝毫不加掩饰的羡慕。 “很少，的确。但不包括你。”海莉-威廉姆斯指了指艾丽，挑挑眉毛，笑道，“别谦虚，姑娘。不光是在英国，还是在这里，你的受欢迎程度一点也不比我差。” “我曾经发过一些热门单曲，没错。上过榜吗？也上过。”艾丽-古尔丁在小圈子里的发言，不再有那些矫饰的谦虚，“但我的意思是，我从来没有走到大街上，发现每个人都在学习和模仿我的穿着。《lights》时期没有，《halcyon》时期没有，现在——看看我现在，更不可能有了。” 艾丽的指尖自胸前向腰间滑动，向在场的朋友们展示着她的身材曲线。近年来，艾丽-古尔丁确实有些发福的趋势，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大骨架、大脸型，一旦不注意控制体型，便不会显得丰腴，而是臃肿。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金发白人女孩，唱着很多人说从头走调到尾的怪奇电子音乐。我很清楚，我永远也不会像你一样，毫不费力，做着自己，就能凭借着音乐表演和舞台形象，引领一个时代的审美。有史以来，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吧？” “比如碧姬-芭铎和她的露肩装。”拉娜-德尔雷的脑海里瞬间便跳出来了这样一位传奇女星，拉娜本身就痴迷于好莱坞黄金年代的复古风格，对那个时期的穿着搭配自然颇有研究。 “唔！高跟鞋上穿高帮袜的riri！” 不用说，这一定是来自蕾哈娜最忠实的粉丝麦迪逊-比尔。 “我觉得还是詹妮弗-安妮斯顿……瑞秋。”安妮-玛丽在额前比划了一下，“老实说，虽然她自己不喜欢，但我觉得那个发型到现在也不过时。” “还有碧姬-芭铎的烟熏妆。”拉娜-德尔雷又想到了一个例子。 “詹妮弗-比尔斯，只露一个肩膀的宽大汗衫。”赵宥真讲了一个在韩国也颇受欢迎的八十年代好莱坞电影明星，“在她之后，才开始有人这样穿衣服。” “谁是詹妮弗-比尔斯？”碧梨-艾利什一脸茫然。毫不意外地，她的提问引来了沙龙区里一阵“aww”的感叹声，赵宥真亲昵而怜爱地摸了摸碧梨的脑袋，让这个别说八十年代，就连九十年代都没经历过哪怕一天的小女孩深切地感受到了代沟。 “碧姬-芭铎和芭蕾舞鞋！”拉娜-德尔雷还沉浸在碧姬-芭铎的美丽世界里拔不出来，“还有她的小短裤！” “好了，拉娜，你再提碧姬就有点猥琐了。”艾丽-古尔丁调侃了一句，随即将视线移回到海莉-威廉姆斯身上，耸耸肩，笑意盈盈地继续说道，“你看，海莉，能够像你这样对时尚界产生深远影响的，哪怕把时针往回拨五十年，都寥寥无几。” “所以，到了这种程度……” 韩易迫不及待地插进话题，不管是作为欣赏paramore音乐的乐迷，还是想要跟海莉-威廉姆斯签约的幕后推手，他都急切地想要知晓谜题的真相。 “为什么还会觉得，进入这个圈子是一个错误？” “因为人，伙计。” 海莉-威廉姆斯滞愣数秒，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不轻不重地砸在桌面上，低下头，让标志性的火红发丝遮住她表情晦暗不明的脸庞。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是人……最残酷的，也是人。”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留在时光里的旅人 “人。” 不只是韩易，海莉-威廉姆斯这句话，让在场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地展露出了悟的神情。 paramore所经历的那些动荡，与海莉-威廉姆斯本人的感情生活密不可分，同时也是零零年代美国大众流行文化里，很难让人忽视的一部分。 主唱海莉-威廉姆斯与乔什-法罗，从2004年便开始约会，一直到2007年。那一年，20岁的乔什-法罗向18岁的海莉-威廉姆斯求婚，但后者显然没有做好在这种年纪就承诺终生的准备。与乔什-法罗分手之后，海莉恋上了另一支流行朋克乐队newfoundglory的吉他手查德-吉尔伯特。 和乔什-法罗不同，那个时期的查德-吉尔伯特，没有半点想要跟海莉-威廉姆斯敲响礼堂钟声的意思，因为他才刚刚跟eisley的主唱雪莉-杜普里结婚——是的，跟新婚妻子结合还不到一年就出轨，哪怕在摇滚乐界也堪称神速。 虽然接下来的十年里，海莉-威廉姆斯和查德-吉尔伯特的感情一直稳定，两人于2014年订婚，今年2月份在他们共同居住的城市纳什维尔举办了婚礼，似乎那个由莽撞的冲动与背德的失误所组成的青春岁月已经离他们远去，但这件事情造成的创痕，却永久地改变了paramore。 2010年，跟海莉-威廉姆斯关系愈发紧张的乔什-法罗，带着哥哥扎克-法罗一起离开了乐队。当时的paramore正处在事业发展的鼎盛时期，《brandneweyes》同名巡演做了169场，北美地区81场、欧洲地区48场，大洋洲17场、亚洲12场、南美洲12场，再加上中美洲加勒比海地区的一场，paramore可以说是走遍了世界上所有适合举办演唱会的城市。 所到之处，场场爆满，甚至还完成了售罄温布利大球场的壮举。不仅如此，paramore也被选为2010年hondacivictour的赞助艺人——没错，就是麦迪逊-比尔和碧梨-艾利什此时正在参加的，本年度由尼克-乔纳斯和黛米-洛瓦托领衔的hondacivictour。 2010年是paramore，2011年是blink-182联手mychemicalromance，2012年是林肯公园与incubus，2013年则是maroon5和凯莉-克拉克森……从2010年到2016年，除了2015年的偶像团体onedirection之外，只有paramore可以单独享有头牌嘉宾的位置，他们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可见一斑。 但就在第二轮北美巡演在奥兰多圆满落幕，成员们准备欢度圣诞略作修整，准备于明年二月首次踏上南美土地的关键时刻，异变骤起。2010年12月18日，乔什-法罗和扎克-法罗官宣退出paramore。在个人博客发布的声明中，乔什-法罗宣称乐队变成了“主流厂牌批量制造的商品”，指责海莉-威廉姆斯受到她管理公司的操控，把乐队里的其他成员视为她的附庸，将paramore看作她的个人项目，并且曝光出她是乐队中唯一一个与大西洋唱片公司签约的成员，而其他的成员，只不过是“搭上了她的梦想”而已。 不难想象，这则言辞激烈的声明，在当时的摇滚乐界、主流乐坛甚至是整个好莱坞娱乐圈，都掀起了轩然大波。著名乐队闹解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范海伦、fleetwoodmac、性手枪、smashingpumpkins……就像婚姻一样，自从披头士1974年发明了乐队解散这一概念以来，能长久粘合在一起的乐队才是少数，绝大多数组合，都是在获得了名利之后开始产生内部矛盾，进而分崩离析。 但即使是利亚姆和诺尔-加拉格这对恨不得生啖彼此血肉的亲兄弟，也是忍受了对方18年，才终于在一场后台斗殴中宣布绿洲乐队的解散。像paramore这样，如日中天，甚至正在巡演的时候就宣布有两位核心成员退出的，实属罕见。 更重要的是，乐迷通常将乐队视为一个整体，依循着朴素的价值观，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都希望自己支持的乐队内部团结一致，没有任何不和谐的杂音，并且在收入方面能做到同工同酬，哪怕主唱声名再显赫，都不应该凌驾于其他乐队成员之上。 以maroon5为例，这支流行摇滚乐队基本上可以称为是“亚当-列维和他的朋友们”，整支乐队的形象构建以及商业价值来源，95%都来自亚当-列维，可能有5%来自詹姆斯-瓦伦丁。但即使如此，maroon5被爆出大部分收入都归亚当-列维所有时，这个乐队的名誉和口碑仍旧在公众层面上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海莉-威廉姆斯和剩余成员其实完全不用回应乔什-法罗的指控，再进一步说，只有海莉-威廉姆斯跟大西洋唱片公司签约，本来在团队架构和公关方面来说就是一招坏棋，让其他成员也加入乐队协议根本就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只要在协议里对每位成员的权责和利益归属做好清晰的划分就行。 但海莉-威廉姆斯的经理人选择了最差的一种处理方式，马克-梅卡度的一系列操作，毫无疑问是短视的，甚至是自杀式的。 2010年12月30日，法罗兄弟退出paramore的两周之后，海莉-威廉姆斯与余下的两名成员，泰勒-约克和杰瑞米-戴维斯，一起接受了mtv电视网的采访。采访之中没有对法罗兄弟未来发展的祝福，没有对乐队内部矛盾的清晰解读，甚至连最基本的炒作热度都没能提供。三人只是在采访中表示，他们认为乔什-法罗在声明中提到的那些矛盾跟他的离队“毫不相关”，因为他们五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反复讨论过乔什提出的这些问题了。 最后，海莉-威廉姆斯还亲手接下了乔什-法罗抛出的，威力最大的一枚手榴弹——她承认，大西洋唱片公司，确实只跟她一个人签下了合约。 时隔六年……不对，对于韩易来说，应该是时隔十三年。时隔十三年再回头看，韩易依然不敢相信，海莉-威廉姆斯的管理团队，居然给她准备了一套如此愚蠢的公关应对方案。 默认自己抛弃了一道成长、一同奋斗的其他四名成员，单独享受华纳音乐集团提供的巨额预付款，这样的做法几乎摧毁了海莉-威廉姆斯辛苦积攒的所有声誉，也差点让paramore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普通乐迷看不见指控背后的实情——虽然确实只有海莉一个人签约了大西洋唱片公司，但整个paramore乐队，其实是跟大西洋唱片公司旗下的fueledbyramen有唱片合约的，也就是说，不管是乔什-法罗、扎克-法罗，还是其他选择坚守的两名成员，都能一分不少地拿到属于paramore乐队的录音版税。不仅如此，作为创作主脑之一的乔什-法罗，也有签约属于自己的版权发行公司，音乐版税方面的钱，也能一分不少地拿到。 而2003年，海莉-威廉姆斯之所以会同意跟大西洋唱片公司签约，正是因为这家唱片公司，是当时接触她的数家公司里，唯一一家愿意她带着乐队好友们一起发展的厂牌。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海莉的坚持，如果没有大西洋唱片的让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paramore这样一支乐队。不管是乔什-法罗、扎克-法罗还是杰瑞米-戴维斯，都绝不会跟职业音乐扯上半点关系，因为没有哪个厂牌愿意只为了他们递出合约。 所以，海莉并没有背叛，事实上，她才是用自己的商业价值一手创立paramore的那个人。 但不专业的经理人马克-梅卡度在媒体通稿里对此只字不提，让海莉一时间陷入了媒体和部分乐迷的口诛笔伐，他们认为是海莉-威廉姆斯的贪婪，赶走了乔什-法罗。是她对个人名誉的病态关注，让paramore分崩离析。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那件事。” 注意到韩易眼底蕴藏的复杂信息，海莉-威廉姆斯无奈地用指尖搓了搓眉毛，欲言又止。 既然韩易自称是paramore的忠实粉丝，那么他就肯定知道这支乐队经历过什么。他目光里的理解……和一点点让海莉感觉既温暖又不太自在的怜悯，绝对与她和乔什-法罗的纠葛有关。 “好吧，确实跟那件事有点关系，但其实那不是重点。” “我曾经很爱paramore，真的很爱。”海莉-威廉姆斯将玻璃桌上的杯子往波兹-马龙身前推了推，眼神示意。听得入神的后者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给海莉斟满龙舌兰。端起续好杯的酒，海莉又灌进差不多四分之一，才用手按住胸口，一面试图压住从胃部向上蒸腾而起的灼烧感，一面娓娓道来，“在paramore之前，我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朋友，我有两个妹妹，但是同父异母。我在密西西比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但是14岁的时候就跟着妈妈一起搬到了田纳西。” “我妈妈是因为离婚才搬走的，刚到纳什维尔的时候，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我非常能理解她……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地带着未成年的女儿，要去一座陌生的城市，接受一份不太舒心的教师工作，展开一场充满未知的全新冒险……” “她没有办法把精力放在我的身上，我不怪她，因为，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年龄越大，我就越明白她的不易。” “但那个时候的我确实非常孤独，所以，能够在学校里遇见乔什和扎克，就像是上帝特意赐予我的礼物一样。很难用言语来表达他们对我的重要性，不仅是可以一起玩音乐的朋友，更是能够分享一切秘密的家人。” “从认识他们，到跟大西洋唱片签约，中间只间隔了短短一年时间，但是在那一年里，我们建立起了……即使到现在也没有被完全磨灭的纽带。我想，正是这种纽带，让扎克在离开了六年之后选择重新回归。” “他们为我提供的保护和支持，是我们关系里最美好的一面。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会在背后支持我，给了我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安全感。我知道我可以依靠他们，所以我才会义无反顾地在跟厂牌签约的时候，要求跟他们一起共进退。” “过了那么长时间之后，再回过头来看，他俩还是像我的兄弟一样……嗯，准确地说，扎克像是我的兄弟，而乔什……” “像是你的阿拉巴马兄弟。” “谁说的？！” 海莉-威廉姆斯先是惊讶地瞪圆了眼珠，随后自己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玩笑，自然是通过泰勒-斯威夫特跟海莉-威廉姆斯早就建立起友谊的艾丽-古尔丁开的，“不知道为什么，你提到密西西比的时候，阿拉巴马这个词就在我的脑海里打转了……我必须把这个笑话讲出来，不然会被憋死的。” “fuckoff。” 艾丽的举手投降，换来了海莉一个娇嗔的白眼和坚决竖起的中指。之所以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艾丽-古尔丁当然不是闲得无聊，她是为了恰到好处地逗情绪低落的海莉-威廉姆斯笑一笑，免得后者酒精上头，说出什么事后会让她追悔莫及的话来。 艾丽的做法确实起了作用，海莉满肚子对乔什的挞伐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现场的气氛也瞬间松弛下来，海莉-威廉姆斯含笑环视了一周，接着说道：“乔什，我们之间有很多故事，复杂的历史。但到了人生的这一阶段，我……还是会选择全心全意地祝福他。” “这就是paramore的意义，它是我没有家庭时的家庭，是我失去梦想之后的梦想。刚开始的那几年，它比真正的家庭更温暖，比最大胆的梦想更瑰丽……今晚的我，听上去像是一个自怜自艾的酒鬼，我知道，但我真的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家伙。我很清楚我自己有多幸运，能跟高中时期就在一起的好友，共同创建一支乐队，并且在七年的时间里，把我们的愤怒、哀伤、快乐和其他思考，传遍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梦幻的？” “每个音乐人的梦想。”哈立德摇摇头，轻声感叹道。 “是的，每个音乐人的梦想。每个见到我的人都是这样说的，绿日的比利、falloutboy的帕特、我的丈夫，包括泰勒，每个人对我的终极评价，都是，‘我真羡慕伱，这么小就能找到自己，就能把梦想变成现实……这么小’。” “泰勒-斯威夫特吗？”韩易饶有兴致地问道。 “没错，说到她，我俩认识的契机相当有趣。”海莉-威廉姆斯点点头，“paramore和泰勒，在同一年被同时提名了格莱美的最佳新人奖……” “2008年。”韩易立马回答出了正确答案，“第50届格莱美，我知道。” “看来你真是我的铁杆粉丝。”海莉抚掌大笑，“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那肯定记得。”韩易看了一眼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的赵宥真，回应道，“艾米-怀恩豪斯、泰勒-斯威夫特，还有你们……老天，那年的格莱美真是激烈。” “希望你没在我身上下什么重注。”海莉自嘲似地耸耸肩膀，调侃了一句。职业生涯进入到了这样一个平稳而微妙的阶段，所谓奖项的得失早就不是她所在意的东西了，“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我没有拿到格莱美奖，但这并不能影响我那时的心情，因为就像今天这样，我被邀请去参加了一个afterparty……” “timbnd的afterparty。” “woooooo——” 以波兹-马龙为首的瀚音乐艺人，发出了一阵拖长声调的鼓动声。 “2008年的timbnd。”拉娜-德尔雷指着海莉-威廉姆斯，看向麦迪逊-比尔，向这个比她小得多的同僚强调道，“注意这个时间定语。” “yeah，huge。很显然，站在现场，看着来来往往的明星，我紧张得差点都不会动唤了……跟今天的你差不多，麦蒂。” “我哪有！”麦迪逊立刻高声抗议。 “你跟蕾哈娜打过招呼了吗？”海莉眼睛一眯，立刻拆台。 “……人家跟男朋友一起来的，我不好打扰。”麦迪逊缩缩脖子，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所以啊，我很理解你的感受，虽然已经踏进了这个圈子，但是我们还是有那种fangirl的心态，看到谁都想合影，把身段放得很低。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人家肯定也不会来跟你搭话的。” “就在我想要从派对上逃走的时候，一个女人忽然走了过来，她说，‘我是泰勒-斯威夫特的妈妈。你知道吗，泰勒没什么同年龄的，也在做音乐的朋友，所以我希望能够把你介绍给她，或者留个你的电话号码什么的’。” “她真是一个很好的母亲。”韩易如此赞扬了一句，拥有一个时时刻刻关照自己的妈妈，毫无疑问对于泰勒-斯威夫特来说是一件很有福气的事情……但是对于她的管理团队来说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泰勒这种家庭环境，只适合让亲人来做她的经理人，任何外人进入，都会因为走不进核心圈子而寸步难行。 “是啊，安德莉亚，这个传奇的女人，就这样把我和泰勒凑到了一起……一见面，泰勒就大呼小叫地抱住我，说她喜欢我的音乐，说她很羡慕我能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难道她自己不是吗？”麦迪逊好奇发问。 “那会儿的泰勒还在做乡村音乐，而她自己想要转到流行这边已经很久了。”海莉解释道，“当天晚上她跟我聊了很多，其中一多半都是她有多么羡慕我，羡慕我的身边有这么多一起同行的好伙伴。” “听到……泰勒-斯威夫特那样称赞paramore，我简直兴奋极了。我全盘同意她的每一句话，我觉得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虽然跟乔什分手了，但我又找到了一个更成熟，更能照顾我，对我……至少那时看来，别无所求，只是想以最舒适自然的方式，与我在一起的男人。而且乔什也没走，不是吗？我们没在一起了，关系也变得更微妙了，但至少他还是我的乐队成员。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演出，还在一起做音乐，一切就都会重新回归正常的。” “paramore会一直存在下去，我们会一直伟大、一直快乐、一直年轻。” “我以为，我和我的乐队，顺着时间的长河，一直这样漂流下去，直到我们抵达河流的终点，在生命的末尾汇入大海……多么浪漫的意象啊，不是吗？作为乐队主唱，谁还能奢求更多呢？” “但是……” “没想到，仅仅两年之后，paramore便被永久地定格在了某个我不想再去回忆的瞬间。而我……” “而我，也成为了留在时光里的旅人。”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盛满毒酒的圣杯 “留在了时光里？” 韩易轻蹙眉头，重复了一遍海莉的话。 “如果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的话……” 杜阿-利帕咬住下唇，认真思忖片刻，给出了不同意见。 “那么我不同意，不管是paramore也好，还是你自己也好，并没有被留在时光里。《stillintoyou》发行的时候，我还没有来过美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但是在伦敦，大街小巷都在放这首歌，从tesco到街边的印度餐厅，每家店都能听到。” “而且那还不是新paramore的巅峰。” 波兹-马龙摩挲着布满全脸的络腮胡，永远是那副比蔚蓝海岸还要让人松弛惫懒的腔调。说实话，比起marshmello，他才更该把自己的艺名改成棉花糖。 “我第一次听《ain''titfun》的时候就被震撼了。当时是我朋友在连汽车蓝牙放歌，我问他这是谁的，他说paramore，我心想‘what？’，这是paramore？！powerpop、poprock、funk、newwave，再加上一点福音音乐的元素，直到今天，它也是我听到的，完成度和内容丰富程度最高的摇滚音乐之一。” “我喜欢这个全新的paramore。”哈立德附和道，“老实讲，比起之前那个流行朋克乐队，我认为这一版本……才是真正的你。才华横溢，以一种多元化的方式。” “但这不是人们记住的那个paramore！” 海莉-威廉姆斯张开双臂，以一种终于获得认可之后，疯狂抒发压抑情绪的方式高声叫道。 “粉丝们不会去考虑你往一首歌里融合了六种还是八种风格，要让这些元素混合在一起听起来天衣无缝有多么困难。他们不会考虑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你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是否产生了全新的，关于世界、关于人性、关于艺术的观念。你是不是已经厌倦了之前的音乐风格，是不是想要用更成熟的声音来表达自己……” “他们只会问你，为什么不做《miserybusinesspt.2》，不做《theonlyexceptionpt.3》？为什么你不再怒吼了，不再headbang了，不再一首歌只挂三个和弦了？paramore不再是paramore了，你不再是你自己了，海莉……你能想象吗？一个素未谋面的乐迷，居然比我自己还了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居然觉得……他应该来指导我，告诉我得活成什么样才算是‘符合期待’。” “乔什和扎克那个时候的出走，更是让这一情形雪上加霜。很多人觉得是我的贪婪赶走了乔什，我让paramore没了灵魂，乔什才是这支乐队的创作主脑……接下来发行的这一系列作品，《stillintoyou》也好，《ain''titfun》也好，都证明了他们那些阴谋论的‘准确性’。” “海莉把paramore变成了流行乐队。” “果然，这是她的个人solo项目。” “paramore永远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可这只不过是一部分hater的看法而已。”拉娜-德尔雷右手撑住后脑勺，左手向上一扬，埃及艳后一般慵懒地侧卧在沙发上，说道，“你知道的，我刚发第一张专辑的时候，甚至有媒体拿我跟你比较……还有那些说泰勒-摩森在模仿你的。我的意思是，他们只不过是一帮无聊的小孩子而已，从记者到粉丝都是。他们希望看到冲突，希望你一天不如一天，所以才会说那么多伤人的话。” “但其实……不只是hater而已，拉娜。” 说这句话的时候，海莉-威廉姆斯的视线，从瀚音乐艺人那些朝气蓬勃的稚嫩脸庞前一一滑过。 “你们可能才刚刚进入这个行业，还不能感受到……麦蒂，我能叫你麦蒂吗？” “当然。”麦迪逊-比尔莞尔一笑。 “麦蒂，你不久之前才登上了公告牌的冠军……噢，不，好像现在依然是冠军，对吗？” “两天之后就不是了。”麦迪逊指指不远处的霍尔希，“100%确信，阿什莉会直接把托马斯和我赶下来。” “嗯，什么？”在致幻的药物和困倦的精神间反复挣扎，半梦半醒的霍尔希猛然抬头，眼神迷离而又迷茫地注视着麦迪逊。刚才的话题，新泽西姑娘是一点也没参与，因为她早就不知道把魂儿丢到了哪里去，“赶谁？” “谁也不赶，爱你，阿什。”麦迪逊冲霍尔希比了个爱心，“继续睡吧，我的公主。” “好。”霍尔希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像猫一样在无靠背的黑色真皮沙发上蜷成一团，还砸了咂嘴，“吃晚饭的时候叫我。吃什么都行，碧梨帮我点就好了，我跟她都是……” vegan一词还没出口，霍尔希便发出了细微的鼾声。作为瀚音乐唯一一个今晚登台演出的艺人，她的确疲累已极。 “不管下周是《coldwater》还是《closer》，你都达成了一个我到现在为止也没拿到的荣誉——单曲榜冠军。我希望你知道，十七岁就能获得公告牌的第一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我知道，我永远对此心存感激。”麦迪逊捂住胸口，瞥了一眼韩易，眼角的线条变得更加柔和。 “这种热度，应该也传递到了现场吧？”像是一个为妹妹的成就感到骄傲的大姐姐，海莉-威廉姆斯咋咋呼呼了一天的声线，沙哑却又温暖，“我不小心在派对上听到了你们瀚音乐同事的聊天，说你在今年的hondacivic巡演里，都快要超过尼克和黛米的人气了。” “没有，他们那是……” “我作证，确实如此。”仍旧舒适趴在宥真怀里的碧梨抢先回应，“之前还能看出哪些人是专门买票来看她的，但现在不行了，因为麦蒂的音乐一响，基本上每个人都能跟着唱，不管是谁……前两天在卡尔加里，黛米和尼克还特地把《coldwater》这首歌放在演出的安可部分，他们仨一起合唱的。” “让我猜猜，是不是有偷偷试过，把嘴巴闭上，麦克风对准观众，听听现场齐唱的声音有多洪亮？”海莉-威廉姆斯冲麦迪逊眨眨眼，问道。 “每场都试。”麦迪逊不好意思地捂嘴偷笑，“而且会换不同的唱段来试验。” “效果如何？” “声音……越来越大。”麦迪逊想了想，“也是在卡尔加里，调音师直接把伴奏音轨拉到最小声，让现场观众唱完了八小节的主歌，居然比有伴奏的时候还要齐整。” “感觉不错吧？” “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麦迪逊笑靥如花。 “现在，把那个时刻，和那份感觉，打包起来。”海莉-威廉姆斯两只手在空中挤压，像是在捏制一颗无形的皮球，“放到脑海里，重复一万遍。” “重复一万遍，然后问问自己，是否还会像原来那样，每一次听到台下的尖叫与喝彩声，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是否看见全场大合唱时亮起的探照灯，还会感觉血液在沸腾……其实不用一万次，你在走巡演，到现在……第二十场、第三十场了？对吧？我没猜错的话，站在台上的时候身体感受到的那份比高烧还要灼人的温度，应该已经消减下去不少了吧？” 麦迪逊眼帘低垂，没有答话，但她知道海莉-威廉姆斯所言非虚。任何快乐都有阈值，成就感也是。经历得越多，从同一行为中能够榨取的剩余情绪价值也就越少。就像买包一样，麦迪逊-比尔永远也不会忘记，十四岁的某一天，当她拿到小岛唱片汇来的预付款，走进罗迪欧大道，这个她当时还不甚熟悉的街区，用自己亲手赚来的钱买下第一只香奈儿手包时的欣悦与自豪。 但这绝不是一种能反复体会而不褪色的愉悦，她很清楚，哪怕现在银行账户里躺着瀚音乐给她的七位数天价预付款，她也不会再提起去罗迪欧大道血拼的兴趣。该有的都有了，没有的也只是她不感兴趣而已。 真的想要从购物这件事情上获得乐趣，可能得挽着韩易的手臂，由他帮忙挑选参谋才行，但那种欢喜，就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了。 音乐人的幸运，是他们可以站在舞台上，接受这种比国王加冕还要真实、还要强烈的顶礼膜拜。 而音乐人的不幸，是他们无法丝毫不差地复制它。 那种肾上腺素、多巴胺、内啡肽，所有能催生正面情绪的激素一股脑迸发出来的巅峰快感，是一生一次，或者说，最多一首歌一次的极乐。 从现代流行音乐诞生至今，如此多的音乐人沉溺于酒精与药物不能自拔，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为了找寻与之同等的强烈反馈。 “一首歌、一战成名，哪怕戴着墨镜，穿着宽大的卫衣，脑袋上还扣了一顶帽子，无比低调地走在街上，也会被惊喜的乐迷拦住，问你是不是他们反复聆听的那首热单的原唱。这种感觉太棒了，你想要再品尝到它巅峰时的那份甜美，于是，你更加努力地创作，五点起床对着电脑捣鼓，十点进家里的录音棚，一呆就是一天，连晚饭都忘了吃。” “你无比期待地给线上线下等待了你好几年的粉丝奉上这顿你精心烹制的大餐，你不怕那些hater，因为hatersgottahate，不管你做得再好，他们都能找到挑你刺的地方。这种事情，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最怕的，是那种热情洋溢盛赞新专辑的粉丝，她们告诉你，哇噢，你的新专辑真的是太棒了，这个时代最好的摇滚专辑！” “但……关掉推特的评论区，她们会把新专辑束之高阁，然后点开《miserybusiness》，甚至……其他人的歌。”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依然很棒，依然有很多人喜欢你，但你不再是最棒的那个你了。” “人们心中……大众文化的语境里，最好的海莉-威廉姆斯，留在了《miserybusiness》发行的那一刻，最晚，也只坚持到了《theonlyexception》从榜单上撤走的那个瞬间。” “在那之后，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已经与纪录片里他们会选择播放的那个你无关了。海莉-威廉姆斯，paramore乐队的主唱，永远会是穿着紧身背心、牛仔裤，挑染着火红发色的小女孩。你可以把你的头发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没问题，金色、蓝色、绿色、黄色，也可以是齐肩中发，过耳短发，甚至是平头，都没关系。” “不管你怎么改变，你都没办法再成为他们心中的那个海莉-威廉姆斯。就像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牢笼里，这个牢笼无限宽、无限高、无限长，不隔音，也不遮光。每个人都能看到你在干什么，听见你在说什么话，但是你不管怎么样冲他们嘶叫、怒骂，他们都毫无反应，因为他们……不再关心了。” “你想告诉他们，‘嘿，求求你们了，大家伙儿，看看现在的我。现在的我，比之前要好一万倍，求求你们相信我’……你觉得他们会作何反应？他们会带着悲悯的笑容看你一眼，伸出手，穿过牢笼，拍拍你的肩膀，告诉你，干得漂亮，然后缩回去，把注意力投向更值得他们关注的人。” 说到这里，海莉-威廉姆斯将右手平放，举过头顶。 “我想，这就是他们所说的……i''vepeaked。” “我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到达了我能够到达的顶峰。没有人给我登顶颁发证书，也没有人告知我说，‘hey，thisisit’，但我就是知道。因为，当我踏上音乐节的舞台，或者paramore专场演唱会的舞台，我能感受到区别。” “《stillintoyou》或者《ain''titfun》响起的时候，全场会跟我齐声合唱，他们会举起手机拍摄留念，他们会逐字逐句地复述每段歌词，他们会玩得很开心……但只有《miserybusiness》和《theonlyexception》响起的时候，我才能看到，他们因为兴奋和感动而颤抖的双唇。” “你们也许觉得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让我告诉你，区别大了。” “每次《miserybusiness》结束，我放下麦克风，心底都会涌起这样一股感觉——我永远，都不会再凭借作品，获得这种程度的喜爱了。” “我无法打败2007年的海莉-威廉姆斯。” “就像亚伦-卡特一样。”杜阿-利帕低声喃喃说道。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海莉没太听清楚。 “噢，抱歉，我不是把你跟他比较……”杜阿-利帕显然会错了意，以为海莉-威廉姆斯不满她把paramore跟青少年偶像放在一起，“我只是想说，你刚才的那段话，让我想到了亚伦-卡特，或者杰西-麦卡特尼，或者……基本上所有的迪士尼偶像吧。巅峰过去，再也没有人会朝他们看上一眼，哪怕他们比之前更成熟、更优秀，因为他们……” “不再被需要了。”安妮-玛丽做出总结，“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但作为一个文化产品，他们已经在媒体的宣传曝光下彻底定格，定格之后，想要再加以改变，难如登天。哪怕是自杀也无济于事，人们心中的那个人依然活着，依然活在那个时代，但已经和他本人没有关系了。” “是的，说得非常好，这就是我想要表达的东西！”海莉-威廉姆斯的指尖在虚空中猛戳一下，“麦莉-塞勒斯，麦莉。为了继续……stayrelevant，为了让人们能够看到不一样的她，她抡着一只大锤，字面意义上地抡着一只大锤，在摧毁之前由迪士尼为她建立的形象。” “关于这个全新的她，之前我在电台里说过不少坏话。时至今日，我仍然觉得我所说的那些没有问题。她利用了一种不属于她的亚文化，并将之作为名利装饰品的事实，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可话说回来，与此同时，我也很佩服她的冒险精神。我看起来很疯，但我也不敢像她那样，把自己的身份识别脱到一点不剩。” “但就算是那样做了，她真正又得到了什么呢？《wreckingball》里的她，已经跟原来那个甜美的迪士尼公主完全没有半点联系了，但人们还是把她称作……‘精神失常的汉娜-蒙塔娜’。” “我们的标签文化，已经发展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程度了。”哈立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我同意你的观点，标签文化是现代社会最可恶的毒瘤，但我所说的情况，并不能用标签文化来简单地定义……yes，thbelingculturecan’tputbelonthis。” 海莉-威廉姆斯攥紧拳头，从生理上，也从精神上竭尽全力，想要将她脑海里如闪电花火般四处迸溅的想法准确有力地表达出来。 “我感觉……这种现象就是所有艺术家的圣杯，一樽装满毒酒的圣杯。我们渴望获得天国般的永生，又害怕生命被过早地定格。所以，有的人一口饮尽，希望一次性解决问题，能挺得过去就挺，挺不过去早点毒死了事。有的人小口啜饮，觉得只要时间拉得足够长，他们就能尊享荣华，永葆活力……” “但即使是耶稣也会死亡，没有人可以幸免。每个定义时代的巨星，都随着那个时代的逝去而永久性地失去了生命力，即使是碧昂丝……” “即使是碧昂丝？” “即使是碧昂丝。”海莉重新强调了一遍，“我知道，她这张零宣传发布的专辑热度高得出奇，但是喧嚣之后，你再次想起她，还剩什么？” “第一时间从你脑海里跳出来的，是哪首歌？” “《singldies》。” “《halo》。” “《ifiwereaboy》。” 五花八门的答案，从众人口中渐次吐露出来，虽然歌名不同，但大家都明白，它们指向的，都是同一个时期。 碧昂丝作为音乐人的巅峰时期。 “那……”韩易举起手，诚恳发问，“在你看来，有音乐人能够在他们有限的生命里，保持无限的艺术活力吗？” “在我看来……没有。”海莉摇摇头，“但是有那种可以明显将之拉长延伸的传奇。” “比如说？” “披头士、迈克尔-杰克逊、鲍勃-迪伦……如果不算那些猝然离世的年轻音乐人的话，应该说寥寥无几。” “迈克尔-杰克逊的伟大，相信不用我过多赘述，他超越了那些虚假的头衔和无中生有的负面新闻。我明天起来肯定会后悔这么说，但是……他既是黑色，也是白色，他是所有，也是任一，我想我们再难见到一个像他一样全面而独特的表演者了。” “纵使是如此出类拔萃的艺术家，也有感觉到无力的时候。哪怕他能战胜jackson5时期的他，用《offthewall》和《thriller》重新定义自己，到了后来，特别是《invincible》时期，他依然被漠视、被遗忘、被放弃，被留在了过去。” “有道理。” 韩易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那么你觉得……我们这个时代，又是谁能存活得最久呢？” “你怎么看？”海莉把问题抛了回来。 “我不知道未来还会出现什么样的惊喜……” 韩易故意眼神躲避，没有去看他精心选拔出的明日之星们。 “按照目前的情况判断，我看好你的朋友，泰勒。” 你可以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词作编曲，不喜欢她的私人生活，但没人可以否认，她就是这个时代的芭芭拉-史翠珊。 或者说，芭芭拉-史翠珊，是泰勒-斯威夫特的序曲。 巅峰之作，是所有音乐人的圣杯，而作为生活在这个时代，力求翻天覆地的音乐资本家，泰勒-斯威夫特，恰是韩易的圣杯。 为了这樽圣杯，他已谋划多时。 海莉-威廉姆斯，是他倾慕已久的签约对象，也是他夺杯计划的第一块拼图。 想要搞定那位一个人养活半个环球音乐集团的超级天后，韩易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泰勒，是吗？是的，我也觉得，如果我们这个时代真的有这么一号人物，那应该就是她了。” 相比起韩易，海莉-威廉姆斯虽然跟泰勒-斯威夫特的关系更亲密，但她压在话底那份不确定的意味却更重。 她没有韩易那双可以看透时间迷雾的天眼，《1989》之后，《reputation》之前，泰勒-斯威夫特已经如日中天，但能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拿到千禧年之后世界乐坛无可争议的头把交椅？再乐观的分析师，再亲近的密友，也很难做出这种判断。 “但是……哪怕这个时代真的有幸能孵化一位这样的人物，哪怕这样的人物真是泰勒-斯威夫特，我们也很难再看到第二个了。” 海莉-威廉姆斯深吸一口气，将她铺垫已久的结论和盘托出。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如果你真心喜欢音乐，就不要进入这个行业。我不是想要劝退你们……我知道你们还非常年轻，没有跟我相同的从业时间和经历，哪怕我说得再多，你们也无法感同身受。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选择的，是一台看起来光鲜无比，但实际上，会一步一步将你吞噬，根本就没有回头路的，会让你循环往复，困在同一天的残破时光机。” “如果你很走运，你可能会像我一样，有幸拥有一首可以定义时代，或者被时代定义的歌曲，然后，抱着它永远留在原地。记住，这是走运的情况。绝大多数人，还没来得及在岸边的树上刻下一个名字，就被洪水刷地冲走了。” “所以，我经常说，音乐人，就是时间的守护者。其他人都高唱着各种各样的歌曲，大步向前走，去欣赏未来的无限美好。只有我们，抱着那视若珍宝的作品坐在某棵代表时间的大树下，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诵唱，期待有怀旧的人可以……从前路回来，回来看我们一眼，再听我们唱一句。” “whoa，inevermeanttobrag。” “butigothimwhereiwanthimnow。” 这是《miserybusiness》里最有名的两句歌词，海莉对它们不能再熟悉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引吭高歌，而是颓唐地将食指伸进龙舌兰里，轻轻画着圈，来回搅拌，自我告解。 “我已经晚了……也许在座的各位，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如果有机会的话，告诉你们的下一代——别加入这个游戏。” 这是活力四射的海莉-威廉姆斯，那不为人知的灰暗一面。随着这股灰气如舞台上的烟雾般四散开来，整个沙龙区陷入了一片死寂。 瀚音乐的艺人们，不能完全理解海莉-威廉姆斯经历的一切。她的职业生涯巅峰已过，她的乐队回天乏术，她的时光不再流动，就连她的私人感情，也岌岌可危。 但作为艺术家，生性敏感的他们，能从海莉的话语里嗅到真挚的味道。 借着酒劲发泄了一通的她，说的都是真话。 这就是作为音乐人，必然要面临的未来。 他们也会在职业生涯的某个阶段，在不经意间达到他们并不满足的巅峰，然后，永远地被时光和大众文化的集体记忆困在那里。 从那一秒开始，往后的人生，就再也没有更多意义了。 每个人都在咀嚼，细细品味着海莉-威廉姆斯毫无保留的经验与教训。 除了一个人。 她瞪大倔强的眼眸，扬起坚定的下巴，张开丰腴的嘴唇，吐出柔软的话语。 “为什么要对我们的下一代这样说？” “音乐人的宿命，不就是成为殉道者吗？”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光荣与梦想（上） 是麦蒂。 异议者的身份，让韩易感到诧异。 比起活泼跳脱的碧梨来说显得乖巧温顺，甚至在外人面前带有一点讨好型人格的麦迪逊-比尔，几乎从不公开驳斥其他人的观点。 别说反驳了，有些时候，患得患失的麦迪逊-比尔，甚至会在离开某场聚会之后，私底下给同行的好友悄悄发短信，确认她有没有说错话，会不会说了太多话，让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心觉厌烦。 自打与斯库特-布劳恩和小岛唱片解约以来，麦迪逊一直是如此谨小慎微。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察觉到，但是与麦蒂亲近的旁观者都很清楚，她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不再体会一次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所以，先是风风火火地跟素无仇怨的海莉-鲍德温和泰勒-希尔干了一仗，随后又当众质疑海莉的理论，今天的麦迪逊-比尔，让人感觉相当反常。 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吗？ 也许吧。 “殉道者？” 海莉眉头一皱，咧了咧嘴。 “是的，殉道者。我的意思是，今晚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了为我们的职业生涯做出牺牲的准备……或者说，我们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已经做出了牺牲，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麦迪逊-比尔低下头，盯着自己微微翘起的调皮脚趾，“为了成为一个有唱片合约的职业音乐人，我离开长岛所有熟悉的人和事，来到洛杉矶……我妈妈，基本上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公司，全心全意地陪伴我。而我的弟弟，瑞德，他在过去的两年里，一共转了三次学。第一次来洛杉矶，第二次是我解约之后回长岛……” “瑞德又回来了？”韩易开口问道。 “是呀。”麦迪逊的双颊间浮起两个浅浅的酒窝，“他又回洛杉矶这边来了，因为我跟你……跟瀚音乐签下了新的合约，不用再躲回东海岸了。我跟瑞德说过，我说，你应该在长岛把高中念完，这样跑来跑去，不仅会耽误你的学业，甚至连一个稳定的朋友都交不到。” “但他还是选择跟伱过来了。” “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我妈。”想到瑞德的答案，麦迪逊轻笑出声，“他说，这样一来，要是我又被解约了，他可以第一时间带我俩回家。” “看样子他是不放心我啊。”韩易调侃道。 “不，他很信任你。他知道你为我，为我们这帮人，做了多少事。瑞德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谁是真正的好人。”麦迪逊-比尔异常认真地解释道，她非常清楚，弟弟瑞德-比尔不是因为韩易才如此警惕。 “他只是……这两年经历得太多了，所以自然而然会有防备心理。” “刚进入这个圈子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关心，只是兴致勃勃地想要去体验好莱坞提供的每一份惊奇与美好。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对我和我家人之间的关系有了全新的看法，我开始学会如何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去看问题。” “尽管三四年前，我也还是个孩子，但毫无疑问，我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对家人造成了伤害。他们让渡了他们的人生，改变了他们的生命轨迹，来迎合我的追求，而我……” “我花了很多时间，来研究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关注我自己的心理健康，你们中的大多数，应该都知道我之前经历过哪些事情，哪怕不是我亲口告诉你们的，应该也可以从八卦小报上看到。但直到最近，我才开始去思考一个问题……在我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妈妈和我弟弟，同样也在陪我经历这些。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仅要帮我去分担痛苦，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也有很多我没有察觉的，因我而起的烦恼。” 说到这里，麦迪逊用手覆住胸口，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坚定与炽热。 “所以……抛开我所谓的激情或者梦想不谈，单凭他们为我做出的牺牲，我就没有犹豫和退缩的奢侈。我必须得成功，必须得做出一番成就，他们那份绝无保留的信任，才算是没有被辜负。” “我知道，我说这些可能会引得你们发笑。因为我心里明白，我是一个从出生开始就享受着特权的孩子，我住在长岛，来自一个经济条件不错的中上层家庭，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忧愁，人生到现在最大的挫折……well，也就是跟厂牌解约了。”麦迪逊-比尔亮出爵士手，故作浮夸地在半空中摇晃，“看呐，那个出生就含着银汤匙的白人女孩，又在毫无意义的多愁善感了。也许事实的确如此，但我想表达的是，每位进入这个世界的音乐人，都承载了很多东西。都有那么一个或者几个，感觉亏欠的人，和不得不成功的理由。” “我跟你一样。”从赵宥真怀里溜走的碧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坐到了麦迪逊身边。她用肩头碰了碰闺蜜，露出一个带着理解和自我理解，鼓励与自我鼓励的笑容，“我觉得最亏欠的人，也是我的兄弟。不过你的是弟弟，而我的，是哥哥。” “我的哥哥，菲尼亚斯……就在那里。”碧梨扬起手，对准茶桌那头的菲尼亚斯，“认识的都认识，不认识的，应该是因为他那阴郁的性格把你们吓退了。” “我发誓，碧梨……”听到碧梨的话，菲尼亚斯又好气又好笑，装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立刻停止对我的污蔑。” “看到了吧，哪怕是开玩笑的时候也没啥意思……我大只且呆板的哥哥，女士们先生们。” 碧梨咧嘴大笑了几声，随即收敛起嘴角的弧度，语气和眼神同时变得严肃起来。 “菲尼亚斯……和我们的爸爸很像。对了，我有跟你们讲过，我爸妈是做什么的吗？” “如果你不介意分享的话，亲爱的。”拉娜-德尔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至少我不知道……但我很有兴趣了解。” “演员。” 碧梨-艾利什食指一翘，指向窗外她自认为是西面的方向。 “我妈，玛吉-贝尔德，剧院和舞蹈专业，毕业之后先去百老汇闯了几年，没成功，然后又来好莱坞碰运气。这次稍微好一些，但仍然只有配角可演。《x档案》、《识骨寻踪》还有……那个电子游戏叫什么来着，菲尼亚斯？” “《质量效应》。” “你妈妈还参与过《质量效应》的制作？”韩易吃了一惊。 “她是配音演员，萨玛拉的配音都是她做的……那个蓝皮的阿萨丽人。” 菲尼亚斯的食指在自己的脸上画了个半圈，语气颇有些无奈。他和妹妹都是在家学习，不用去学校，意味着他们有非常多的空余时间去发展各式各样的爱好，电子游戏也在其中。 音乐制作之余，尝试最新上市的游戏是他俩最青睐的消遣活动之一。碧梨热衷于类似《ilomilo》的休闲小游戏，大作方面，她玩得最多的是《传送门2》这种专注于解密，不怎么开枪的益智类作品。 而身为男性的菲尼亚斯，游戏偏好更硬核一些。除了每个美国青少年都会捣鼓两下的《使命召唤》系列之外，菲尼亚斯最喜欢的就是《辐射》和《上古卷轴》这种rpg大作。 但很遗憾，因为玛吉-贝尔德在《质量效应》里的配音，导致菲尼亚斯至今都没有碰过这一系列。 原因很简单——谁希望在玩游戏的时候，听到妈妈的声音从电视屏幕里飘出来？ “那真是难以置信。”韩易挑挑眉毛，“实在是太酷了。上次见到玛吉的时候，你们就应该跟我分享这个信息……我俩肯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酷？肯定酷，任何在好莱坞呆上二十多年的演员，应该都有不少值得夸耀的大项目。”碧梨耸耸肩，“但她永远都不是主角，从百老汇到好莱坞，三十一年时间，站在舞台中央是她最大的梦想，但却从来都没有实现过……一次都没有。” “我爸爸同样如此。他是《钢铁侠》里的记者，《白宫风云》里的酒保，他足够幸运，可以站在录影棚里参与这些划时代作品的制作，他也足够不幸，因为他能做的，只有参与而已。” “从我出生开始，我们一家人一直住在高地公园。如果这里有人对洛杉矶的地理不熟悉的话，高地公园在道奇体育场上面，格伦代尔东边。它不是子弹横飞的贫民窟，当然，也不是贝莱尔那样的精英社区。它卡在‘madeit’和‘fuckit’之间，不上不下，而在我看来……我不知道菲尼亚斯怎么想，但是在我看来，这是一件最残酷的事情——不上不下。” 兄妹之间的关系很近，一起上课、一起做音乐，在韩易送了他们那辆道奇挑战者之后，还会经常一起兜风，他俩几乎谈论一切，却从来没有讨论过家庭与出身。碧梨今晚出人意料的袒露心扉，让菲尼亚斯也变得无比专注了起来，他双手抱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妹妹，陷入了沉思。 “在我居住的街区，只要往西看，就一定能看见绵延不断的好莱坞山。不管你想不想见到它，它就在那里。它也是你在那个方向，唯一可以看见的东西。天气晴好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可能对好莱坞标志视而不见，因为它的白色面板会像钻石一样，闪得你眼睛生疼。” “围绕着那个标志，各种颜色的小房子星罗棋布。三岁、五岁、十岁、十五岁，你的年龄在增长，山上房子的数量也在增长。新房子并不多，但你知道，每年总有那么十几个悠游自在，从山下往山上搬的家庭——他们成功了。你仰望他们的豪宅，再转头看看自家的小院子。很温馨、很舒适，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奢侈来形容。” “我们奥康纳家……就止步于此了吗？” “我们，就是这么普通？” 说到这里，碧梨瞥了一眼菲尼亚斯，语调变得更加轻缓柔和。 “脑海里第一次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我是不是在嫌弃我的家庭？我不应该这样做的啊，父母已经竭尽全力为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生活，教我们作曲、舞蹈、歌唱，让我们无忧无虑地做我们想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还会对现状不满？我可真该死！” “我为我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我从来没有和谁透露过我在这方面的真实感受。我像个罪人一样，把这份不满足放进铁盒，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看见。直到……直到……” 碧梨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韩易。 “直到我踏进你的家门。” “这跟那里的无边泳池无关，跟你的私人影院无关，跟那些米其林级别的食物无关。之前在好莱坞山上徒步的时候，我认真观察过从东麓到西麓的每一栋别墅，可除了遮天蔽日的石墙与植物之外，我什么都看不见。坐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客厅里，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madeit’的生活。” 我也一样。 赵宥真在心中默默附和了一句。 第一次踏足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她，出于各种原因，内心的惊讶与震撼，应该比碧梨还要再强烈好几倍。 “那天真的就像一场梦一样，我坐在那里，按下播放键，看着老板听完整首《oceaneyes》，听见他对我和菲尼亚斯的夸赞，和开出的签约条件……” “太容易了，一切都太容易了。我感觉，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在那个山顶上都是不存在的。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一只注满墨水的钢笔，一笔勾销。” “晚上，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爸妈兴奋又紧张的笑脸。我心里想，他们看起来好可爱，但是好老啊。好多好多皱纹，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们的脸应该是光滑的，笑容应该是朝气蓬勃的，怎么看起来……这么疲倦呢？” “在我心里，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谦逊，却最有才华的人。他们是大师级的演员，是无师自通的作曲家，是随兴所至的舞者，是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完美父母。为什么他们不能拥有……易拥有的那些？如果好莱坞是一个属于能人异士的舞台，那为什么没有帕特里克-奥康纳和玛吉-贝尔德的立锥之地呢？” “这个问题一直伴随着我，直到下一次拜访斯特拉黛拉路864号，那是老板收购uta的庆祝派对。踏上草坪的那一刻，我就释然了。好莱坞确实会奖励那些有才华的人，但有才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从安吉丽娜-朱莉到g-eazy，当天在派对上的哪个人，不是才华横溢的呢？才华之外，你还需要一点点心机、一点点手腕，很多很多的运气，和敢于舍弃一切的勇气。” “但就算你拥有了全部成功的因素，是否能够来到这个山顶，依然是个未知数。或者说，其实在命运里已经有了定数，有些人注定生来就在这里，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在圆圈的边缘徘徊。我想，奥康纳夫妇，他们的命运之书里，就是这样的内容。” 碧梨缓缓站起身来，左手握成拳头，闷声砸在胸口。 “那我呢？” “我的命运是怎样的？我希望我的命运是怎样的？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对追求这个词，有了实际而迫切的概念。我希望能牢牢抓住这根抛向我的橄榄枝，让我自己不要再站在不上不下的半山腰，仰望山巅的好莱坞标志。我希望能去完成爸爸妈妈没有完成的光荣与梦想，带他们看看所有艰难、困苦和失望的那一头，是何等的瑰丽景象。” “我希望为我自己活，也希望为他们而活。” “我希望我的这一生，痛苦也好，扭曲也好，受尽折磨也好，无人陪伴也好。我可以用所有世俗的幸福去交换一次机会，一次站在舞台中央，感受聚光灯炙烤我脸颊的机会。” “所以……我特别喜欢我现在的生活状态。我和菲尼亚斯，依然住在爸妈的房子里，我们的制作室依然是他们为我们腾出来的车库。我喜欢早上听到他在卧室里弹琴，然后我冲进他的房间，高声问他，‘what''sthat’？然后我们会连续做十六个小时、十八个小时的音乐，直到邻居再也受不了，来敲我们的门为止。” “一切都跟签约之前一模一样，但我心里清楚，我们现在做的这些歌，有朝一日，都会通过我们签约的厂牌，登上全球各地的排行榜。他们已经这样为我和菲尼亚斯做了两次，我毫不怀疑，第三次的结果也会同样美妙……更加美妙。” “成功的路径就摆在眼前，所以我很知足，但有的时候也会很羡慕别人……” 重新坐回到麦迪逊身边，碧梨再次用肩头碰了碰闺蜜，嬉笑道。 “比如说，最近我就很羡慕你，麦蒂。” “我？”麦迪逊张张嘴，颇有些受宠若惊，“为什么？” “我也想像你一样，十七岁就能拿到公告牌冠军……我不是一个很信宗教的人，但是我真的会在夜晚入睡之前祷告，祈祷上帝能赋予我和你相似的成就。” “肯定会有的。”麦迪逊搂过碧梨，吻了吻后者的头发，“allinduetime。” “即使没有也没关系。”碧梨把脑袋埋在闺蜜的脖颈间，长舒了一口气，“不需要当冠军那么夸张，只要可以一直出能被大家记住的好歌就行……就像海莉说的那样，当个培植大树，守护大树的时光卫兵吧，对我来说，这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不知道未来的我，再多长几岁，会是什么样的心态，但现在的我，就只想完成这一个成就而已——霸占舞台中央，哪怕就一秒也好。” “为了我自己、为了哥哥、为了爸妈。” “哪怕再多长几岁，你应该也还是会保持这种心态的。”一直安静聆听着碧梨发言的艾丽-古尔丁带着平和的微笑，适时加入了话题，“我跟你的情况不同，但我对你的想法，非常能感同身受。我知道你说的为了爸妈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为了让他们有更好的生活……嗯，这样说也不对，你确实想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最重要的那部分，是你想通过你自己的成功，让他们看到他们曾经的可能。让他们看到，身体里流淌着相同血液的他们，如果出生在这个年代，有可能完成怎样的壮举。以此，来让他们已经定格的人生获得慰藉，获得宽释，对吗？” “你总结得比我精确多了。”碧梨重重地点点头，咬着手指甲笑道，“我说不来这些大词。” “我进入这个圈子的初衷跟你差不多，碧梨。只不过……可能我想要证明的东西，还要更多一些。”艾丽-古尔丁向右偏过脑袋，一边用手指当梳子，整理着从肩头淌下的乱发，一边缓声说道，“我出生在赫里福德，离……威尔士很近，到加迪夫、伯明翰和布里斯托差不多都要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的车程。赫里福德本身已经够小够偏僻了，而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比这还要更荒凉，是市区往北再走半个小时，一座叫莱昂斯霍尔的小村子。真的是一个村子，居民只有750人。我想，今天在座的所有人里面，我的老家应该是人口最少的吧？” “你应该是冠军了。”韩易想了想，颔首应道。赵宥真来自首尔，麦迪逊住长岛。呼呼大睡的霍尔希在新泽西的人口稠密地带，坐在角落里当隐形人的阿里-勒夫出生于旧金山。至于拉娜-德尔雷和碧梨-艾利什，干脆就生活在洛杉矶和纽约最核心的都会区。 光从人口上来看，跟艾丽-古尔丁差距最小的，应该是来自埃塞克斯郡东提尔伯里的安妮-玛丽，但即使是那里，也有6300多人，而且属于大伦敦地区。 “750人，天呐。”同样来自英国，但生活半径一直在伦敦市中心的杜阿-利帕不禁感叹，“在那里生活，应该没什么同龄人吧？” “光说村子里，年轻人最多的就是我们家了。我家四个兄弟姐妹，哥哥阿列克斯，两个姐姐伊莎贝尔和乔丹，我是最小的那个。”艾丽-古尔丁回忆道，“五岁的时候我父亲就离我们而去，所以我对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我只记得他……非常热衷于谋杀案。” “热衷于什么？”海莉-威廉姆斯以为自己听错了。 “谋杀案，是的。”艾丽-古尔丁重复表示肯定，“他是一个葬礼策划人，所以我想这应该是工作相关的爱好吧。就在他离我们而去的那一年，作为生日礼物，他送了我一整本他收集的谋杀案细节，配图的那种。” “jesuschrist。”就连一直扮演隐形人的阿里-勒夫都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很多人说从我的歌曲里听到了黑暗面，我想，这种事情应该就是黑暗面之所以产生的其中一部分原因吧，我自己也不确定。”艾丽-古尔丁不在意地笑笑，“另一部分，来自家庭的另一个支柱——我母亲。她……如何形容她？自我标榜的艺术家，跟着siouxsieandthebanshees跑巡演的狂热粉丝，许多家唱片公司和超市不太可靠的临时工。她这辈子自己活得很潇洒，但却忘了身边还有四个孩子。我们住在公营房屋里，生活无比困顿，如果没有学校提供的免费午餐，估计我们四个人里起码要饿死一两个。” “我想，碧梨，这应该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差别。你拥有一个敢于追求梦想，但与此同时也会悉心照顾下一代的好妈妈，而我恰好相反。她从来就没有一个清晰的人生规划和远大理想，并且想把拥有它们的权利也从孩子们身上夺走。” “不管这个爱好有多么扭曲，我父亲确实培养起了我对谋杀案的兴趣。我会想方设法地收集各种各样离奇的杀人案件，然后整理到父亲送我的那本册子里，这……也是我跟他保持联系的一种方法吧。既然电话打不通，住址也找不到，那么，也就只有这么一种方法，能够时刻提醒我，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父亲，生活在某个我不知晓的角落。” “但母亲发现这本册子之后，根本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不，她也许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但至少应该……应该扇我一耳光吧？哪怕骂我一顿也好。把那些尸体的照片撕下来，在哥哥姐姐面前对我公开羞辱。任何反馈，我都乐意接受，这样的话，至少还能感受到她对我的关心。” “但她没有。她从我的抽屉里找到了这本册子，翻了两页，直接点火烧掉，然后埋在了公营房屋的后花园里，没有告诉任何人。如果不是伊莎贝尔在房间里凑巧看到，我可能直到今天都不知道是谁拿走了我那本册子。” “烧完之后，她就去超市上班了。这就是我们古尔丁一家人的处理方式，难搞的事情，就抛在一边不管。亚瑟-古尔丁是这样，特蕾西-古尔丁亦是如此。” “而作为继承家族传统的优秀成员，我也学到了他们对待人生的态度。” “11岁起，我开始到莱昂斯霍尔旁边的镇子金顿上中学，霍金斯夫人学校。金顿是附近最大的市镇，十几个村子的家长，都会把孩子送到这里来上学。但即使如此，学校六个年级，加在一起也不到四百个学生。” “我终于来到了一个，人口超过一千人的‘大地方’。在这个晚上七点过后，几乎没有店铺开门的地方，我迅速变成了英国人最讨厌的teenager，整天叼着香烟，手握烈酒，或者更恶劣的东西，在入夜的街道上闲逛，无所事事。” “我努力成为着最差的自己，希望用这种方式，把所有父母对我造成的伤害，全部露骨地展现出来。” 最近的这几章，要跟各位聊一聊。 之所以会花大篇幅来描写afterparty，和afterparty之后的秉烛夜谈，一方面是因为未来的许多伏笔。比如最终如何争取到泰勒-斯威夫特这样一位当世巨星，韩易想要的一些传奇巨星的音乐版权如何得到，海莉-威廉姆斯如何被打动加入瀚音乐，还有很多事业相关的故事线，都需要通过这一场对于所有人来说意义深远的酒后谈话引出来。 更重要的是，故事线里的每一位明星都是有血有肉有发展脉络的，他们的职业生涯与韩易息息相关，在韩易影响他们、改变他们的同时，他们的迷茫、困顿、追求和观念也会反过来影响到韩易，最终促使主角在事业和感情方面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游刃有余。刚开篇阶段的半年，为了赶进度，为了搭框架，韩易其实跟旗下艺人的粘性和沟通并不多，除了麦迪逊等寥寥一两个之外，像杜阿-利帕、霍尔希这种非常重要的人物，目前对于韩易来说，其实就是一个人名而已。而从这个时刻开始，韩易会意识到跟旗下艺人沟通的重要性，事业线也从单纯对成绩、规模和估值的追求，转变为更具人性、更加综合，也更符合现实的推进。 简而言之，事业线和感情线一样，都会在未来围绕着人的情感冲突而展开。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光荣与梦想（下） “真的？” 这一次，艾丽-古尔丁的两位英国同胞杜阿-利帕和安妮-玛丽同时发声，语调中皆是清晰可辨的怀疑。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chav。” 杜阿-利帕基本上一辈子都在伦敦市中心生活，成天在街上游荡的英国青少年，她可能见得最多。 15岁只身一人从普里什蒂纳回到伦敦后，杜阿-利帕一直在北部卡姆登区的国会山庄中学就读。总体来说，卡姆登不是一个暴力横行的危险街区，但这里拥有数目繁多的酒吧，是伦敦最为喧闹的夜生活聚集地之一。有酒精，自然就会有斗殴，而有斗殴，肯定就有chavs的存在。 英语世界里，这是一个独属于英伦三岛的名词，指那些来自低收入背景的年轻人，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通常是奢侈品牌的仿冒品，以及运动风的发型和妆容。 每个国家的青少年都让人头疼，但相比起遍地ar-15的美国来说，全面禁枪且对未成年犯罪量刑尺度宽松的英国，这一问题显然要更令人头疼一些。 在这个上街不用担心被子弹爆头的国家，每个城镇都有数不清的小街溜子，也就是chavs，到处横穿马路、乱扔垃圾、白日酗酒、聚众抽烟，所有会让行人皱眉，但不至于真的被警察抓进去的事情他们都干。 再往上一个级别，就是所有英国公民谈之色变的roadmen。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耐克和阿迪达斯，近年来佩戴黑色面罩的趋势更是蔚然成风。 他们成群结队地在自己生活的街区游荡，有些甚至还结成了“小刀帮”。揣在上衣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无数次械斗后精挑细选出的，最如臂使指的刀具。 普通人用匕首和开山刀，狠角色用蝴蝶刀，脑回路没接到正确位置的极少数甚至还会随身携带十字弩。每个人都风声鹤唳、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跟敌对帮派成员，或者他们看不惯的路人开片。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拳手或者职业军人，走在街上都会尽可能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成年人总是有种种顾虑和牵挂，而这些一出生就在罗马尼亚，而不是罗马的青少年本就烂命一条，哪怕捅你两刀，他们最多也就是被送进青少年罪犯机构里坐监，而且只需要服一部分刑期，剩下的时间他们甚至可以“凭许可证”在社区服完。 面前这个顶着一头仙气飘飘的蓬松金发，操着贵气的布里斯托口音，穿着祖母绿chloé高定礼服的流行明星，怎么看都不像是从泥潭里一步步挣扎上岸的底层。 杜阿-利帕甚至都不怎么相信她是赫里福德人。 哪有赫里福德人发音这么标准的？ 拥有rhotic口音的他们，还融合了一些威尔士人的发声习惯，听上去乡野气息十足。 在英国这种等级森严、阶级分明的国度，类似的口音一出，基本上就会被默认为是中低收入水平以下的贫民。 “我那会儿可不是现在这样。” 艾丽-古尔丁知道杜阿-利帕和安妮-玛丽的疑惑从何而来，她的指尖在自己的唇上轻轻点了点，笑道。 “我生来是红发。刚出生的时候是棕色，然后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成了某种奇怪的暗红色。也许是因为我妈妈是红发，我爸爸是黑发的原因吧，两边我都遗传了一些，所以变成了混合色。” “我以为你天生就是金发。”海莉-威廉姆斯很是惊奇，毕竟出道以来，艾丽-古尔丁在乐坛里就一直是金发女郎的代名词。 “是的，很多人都这样认为，但你看我的发根就知道了。”艾丽垂下头，给海莉展示她头顶的发根，那是经过无数次漂染后与红色中和而成的姜黄。 “青少年时期，我恨我妈妈……更准确地说，我对她不负责任的态度非常失望。那个时候的我太小了，根本想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我想不到她为什么会变成我看到的那样，为什么她的丈夫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消失在家庭生活里，而她就必须承担起一切……” “那个时候的我，就是个为了叛逆而叛逆的贫民窟女孩。我讨厌这个世界，讨厌它赋予我的角色，但我没办法对整个地球生气，于是我只能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在身边的人，和自己身上。” “我把我的头发染成了墨黑色，一点红色的踪影都不留。长出哪怕一寸原本的发色，我也会重新再染一遍，因为我不想在我身上看到任何会让我想起她的痕迹。” “我画浓重的眼影，穿哥特装，每天fuckthis、shitthat，跟学校里最坏也最酷的那帮女孩一起玩。翘课是家常便饭，周末一大早就蹭车到金顿那五分钟就能走完的镇中心游荡，直到凌晨才回家。她们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她们抽什么，我就抽什么。” “虽然跟她们厮混在一起，但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个……chav。也许当时会这样想吧，哥哥姐姐这样叫我的时候，我甚至还会有些自豪。但现在我明白了，我这样做不是因为我认同她们的生活方式，恰好相反。” “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妈妈看到，她的小女儿在她的漠视下，变成了什么样子。我的堕落，就是她的罪恶。” 艾丽-古尔丁仰头望向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 “我不喜欢这种生活，不只是现在想起来不喜欢，当时也不喜欢。我其实是个性格很内向的人，比起在大街上四处寻衅，还是躺在床上听歌对我来说更自在一些。但我依然强迫自己每天和那些女孩见面，因为我不相信我有选择另一种生活的幸运。父亲逃走，单亲家庭，公营房屋，艰难度日，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标准的悲剧剧本。”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过下去，每天辍学，直到学校把我正式开除，然后随便找一间酒吧或者超市打工，跟某个头发长到可以打结的油腻嬉皮士厮混，因为怀孕而不得已跟他结婚，浑浑噩噩地生下三四个孩子，然后重复古尔丁家族的命运……” “但突然有一天，我……” “我和那帮女孩一起走进了一家赫里福德市的tesco，维多利亚街旁边那家。不是为了买东西，是偷东西。我们在进行一个无聊的比赛，看谁能够在不被店员发现的情况下，偷走价值最高的商品。” “我告诉你，她们真是……职业选手。能往卫衣里塞三瓶红酒，而且还看不出异样。我就不一样了，我感觉不管往兜里塞什么东西，都会嘎吱作响引人注意，哪怕是一袋口香糖。” “我站在……我到现在还记得，七号和八号过道之间，看着琳琅满目的零食和糖果，犹豫了很久。我不想在这种比赛里拿冠军，但也不想偷得太少被她们嘲笑。” “最后，我拿了几包wagonwheels，拉开外套拉链，胡乱揣进怀里……” “wagonwheels。” 在别人深情的回忆里敏锐地捕捉每一种食物的名称，是赵宥真独有的特异功能。 “什么是wagonwheels？” “一种巧克力味的甜食。”杜阿-利帕为赵宥真小声作答，“两块脆饼干夹在一起，里面填满棉花糖，外面裹上巧克力涂层。” “没有这种甜点，盒装午餐就不完整。”安妮-玛丽进一步解释道，“如果你妈妈在你的午餐盒里放了一个wagonwheels，你就是操场上最酷的孩子……吃着一块几乎有你头那么大的巧克力。” “是的，从小我就很羡慕那些带wagonwheels到学校的人。我们学校提供免费午餐，但很多孩子的父母还是会给他们装上各式各样的零食。”艾丽-古尔丁结合自己的情况，做出了最终补充，“至于我们家，一个单亲妈妈养四个小孩，平时是有什么吃什么，什么方便吃什么，晚餐吃麦片都是家常便饭，没有多余的钱拿来买这些东西。” “总的来说……”听明白的韩易，用赵宥真可以瞬间理解的，中韩两国人民的共同记忆做了个类比，“就是好丽友的巧克力派。” “啊，好丽友。”或多或少地被鸡尾酒堵塞了大脑通路的赵宥真恍然大悟，“看来每个国家的小孩子，吃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巧克力、奶油、蛋糕，只要是孩子，应该就难以抵挡它们组合在一起的魅力吧。”艾丽-古尔丁笑了笑，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一个长方形，“所以，自然而然地，它就成为了我的第一选择。我当时一边装，一边想，这种零食价格不贵，应该被抓住，也不会有什么严重惩罚的吧？” “结果，墨菲定律。还没等我把第三块派放进怀里，我就被发现了。” “有个店员，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推着补货的小车，出现在了同一个过道里。”艾丽-古尔丁将手臂伸直，大概比划出二人之间的距离，“我跟她之间只隔了这么多空间，感觉她一伸手，就能直接抓住我的衣领。” “肯定吓坏了吧？”麦迪逊-比尔问道，“如果是我的话，第一次干这种事就被抓住，肯定心脏都停跳了。” “我也差不多。”艾丽-古尔丁捂嘴偷笑，“只不过……她也差不多。你应该清楚，我当时的装扮有多吓人，从头到脚都是黑色，为了掩人耳目戴上了黑色兜帽，就连眼影都是烟熏的。我能看得出来，她眼神里透露出的恐惧。她放开推车，向后退了一步，张开嘴，感觉随时都会尖叫出声。” 艾丽-古尔丁的描述太过绘声绘色，以至于讲到这里的时候，韩易甚至能听到不远处的赵宥真、麦迪逊和碧梨同时屏住呼吸，就像在犯罪现场的是她们一样。 “但下一秒，她的视线向下移动，看到了我怀里的wagonwheels，忽然……忽然我发现，人的眼神是真的能够探测出温度的。她的目光从冰冷的恐慌，瞬间变成了温暖的……温暖的怜爱。除了这个词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形容她当时投向我的注视。” “与此同时，我也看清楚了她的面孔。有皱纹，但是不多。涂着鲜艳的口红，却还是遮不住她的疲惫。最关键的是，她也是一头姜发。” “我就那样，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久。最后，她朝我绽出了一个笑容，往外轻轻挥了两下手，什么都没说，带着她的推车，继续往前走了。” “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没有想，也来不及去想，甚至都没有把怀里的派放回货架，就直接逃出了超市。回家的路上，无论她们怎么嘲笑我，我都一言不发。因为我一直在心里想着那个店员……她为什么要放我走。放我走了之后，她会因为丢东西而受到处罚吗？她是不是帮我付了这些派的钱？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后来有回去查证吗？”拉娜-德尔雷追问道。 “没有。我不敢回去，直到现在，我也没踏进过那个tesco半步。”艾丽-古尔丁苦笑着摇摇头，“这样说也不准确，我经常……经常在梦里回去。梦里的我，就站在那个货架边，一直看着她，她也一直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直到我醒来为止。” “在梦里，她的长相，开始变得越来越像我妈妈。” “她俩真的好像……都是红色头发，都是在超市里工作，都是那样的精致但却疲惫。也许，在我向万劫不复的境地踏出第一步的那一天，上帝就是派了一位祂的守护天使，化身我母亲的模样，最后拉了我一把。” “心中萌生这种想法的一瞬间，我便放下了对母亲所有的积怨。我开始把头发染回正常的颜色，后来又染成了金色。我脱离了那个小团体，努力学习，拿到了三门a，顺利进入大学。在大学里，我发疯一样地学习所有我能学习的知识，参加我能参加的每一个有意义的活动，遇到了一些……很棒的人。开始运动，开始学习如何吃得健康，开始跑半马全马，直到碰见我的第一个经理人，詹米-莉莉怀特，然后……余下的，就是历史了。” “多么动人的故事。”哈立德张张嘴，“你母亲听到之后，肯定特别感动。”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神圣干预吧。”海莉-威廉姆斯若有所思地抿抿嘴，“我不是一个特别宗教化的人，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奇妙。” “我从来没有跟她讲过这个故事。” “what？”安妮-玛丽瞪大眼睛，“为什么？这个故事肯定会改变她人生轨迹的，我确信。” “寓言跟现实之间，毕竟还是有差别的，不是吗？”艾丽-古尔丁低垂的眼帘间，落寞的意味展露无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跟她说过话了。我努力地工作，努力成为这个国家最闪耀的明星之一，就是为了向她和我父亲证明，他们破碎的关系没有伤害到我，我依然强大，我就是他们，从来没有共同享受过的那个美好未来。” “但很显然，我越成功，对我母亲造成的负面影响好像就……越大。她也是个艺术家，也是个音乐人，但她的韶华已逝，属于她的时刻永远都不会出现了。我想光是意识到这一点，就让她深深地受到了伤害。” “我曾经邀请她来伦敦与我同住，但不管怎么劝说，她都不愿意离开赫里福德。” “我原本以为她会因为她女儿的成就而感到骄傲，悲哀的是，恰好相反，她女儿的成功，成为了她最害怕直视的一面镜子。我越显赫，就显得她越无能，这是她上次吵架的时候，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艾丽-古尔丁抹抹眼角，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 “但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还是像她那样度过余生，不管是我，还是她，都会承受更大的痛苦。我的一个朋友……我不能提到她的名字，但她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直到现在都在持续启发我。她说，我的成功，让我母亲在白天备受煎熬，却让她在入睡之后，拥有了一个香甜的梦境。” “那个梦境的主题是，如果艾丽-古尔丁所经历的一切，发生在特蕾西-古尔丁身上，会是什么样的？” “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牺牲自己的人生，来抚养四个孩子了呢？” “你看，麦蒂，我们母亲的名字都是一模一样的呢——特蕾西。”艾丽-古尔丁坐到麦迪逊-比尔身边，将后者搂进怀里，“所以，虽然你的故事，跟我的故事不一样，但我依然能够感同身受。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我们身上，或多或少都背负着家人的期许和影子……” “而且，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艺术家，应该都是这样的。” “艺术是对伤痕的揭示，而人类的绝大部分伤痕，都来自于家庭。” “我是。” 杜阿-利帕举起手。 “我祖父母和父母的生命里，发生了太多太多难以言喻的事情。我出生之前，他们住在科索沃和波斯尼亚，直到1992年战争爆发。我父母前往伦敦寻求庇护，而祖父母则留了下来。在伦敦的十几年里，他们必须得重新回到学校读书，学习英文，学习在英国生存下来的必备技能，还要同时打好几份工，才能负担得起房租，和全家人的生活开支。”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放弃回到家乡的目标。直到我十一岁的时候，他们终于在科索沃找到一份工作，搬了回去。我真的很幸运，我的父母是那种信念感特别强的人，也许从战乱里走出来的人就是这样，除了死亡之外，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们打倒。他们知道有朝一日会回到家园，所以不管有多么艰难，他们都会积极乐观的生活下去，直到圆梦的那一天。” “他们对我也是一样的，我妈妈常常鼓励我，说做歌手，就是我的命运。‘你在读书还是在服装店里打工，都不重要，只要你心中有这个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阿尔巴尼亚人的词典里没有放弃，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他们，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 “他们开心吗？”韩易含笑问道，“看到他们女儿的名字出现在英国单曲榜上。” “开心死了。上次跟他们facetime，我爸爸记下了新单曲的全部歌词，还唱给我听了一遍。”杜阿-利帕笑靥如花，“他还说，有机会要来洛杉矶找你，当面感谢你给予我的机会。” “我爸妈也是这么说的。”碧梨插进话头，对韩易说道，“他们让我邀请你，空闲的时候来我们家里吃饭。” “到我们家里吃饭？”菲尼亚斯哑然失笑，“他们准备做什么，毒药吗？”两个常年在外面跑剧组，昼夜颠倒的专业演员，厨艺基本上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他们只是说到家里来吃饭，没说他们要做。”碧梨冲哥哥眨眨眼，“到时候可能还得辛苦你一下，老哥。” “看来我们的父母都是同一类人。”哈立德哈哈大笑，“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她让我一定要把老板带去埃尔帕索，或者把她带到洛杉矶来，她得好好给他来个南方式拥抱。” “从她的父亲，到军队，再到我……这么多年，她的牺牲和付出我都看在眼里。我还记得，半年之前，你们通过soundcloud找到我，我几乎什么条件都没审阅，就签下了合同，正是因为我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得太久了。我想要快点拿到预付款，给她换一辆车，让妈妈看到，拥有我，是她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就不一样了。”安妮-玛丽撇撇嘴，一脸得意，“妈妈、爸爸、姐姐，他们已经定好了下个月来洛杉矶的机票。他们专门把假凑在一起，就是为了来看看我现在住的地方，看看我签约的唱片公司，还有看看坐在总裁办公室里的那个魔术师。” “下个月吗？”杜阿-利帕摩挲着下巴，认真思忖着，“我的巡演十月份开始，下个月……倒是可以请他们来洛杉矶玩一下。” “那就一起呗！”安妮-玛丽拍拍手，兴奋地张罗道，“把我们所有人的家长都带来！” “要搞什么，家长教师联谊会啊？” 韩易的语气听上去很是无可奈何，但实际上，他的心湖却早就泛起了一连串，由感动与感慨交织而成的涟漪。 瀚音乐成立到现在，一切都在他预设好的既定轨道上高速发展。从碧梨-艾利什、杜阿-利帕uv、migos再到marshmello，韩易按图索骥，将一个个即将登上世界舞台的未来巨星收入囊中。 成就感爆棚吗？当然，这就像是一口气买下了强力球未来十年的所有头奖彩票，光是在心中默念一下他们在另一时空里创下的一系列奇迹，就足够让人心潮澎湃。 但资源积累的速度太快，新艺人签约的案子，每周都要处理好几个。因此，除了碧梨和麦迪逊等少数几个天天在眼前晃的小姑娘之外，在韩易的脑海里，他耗资数亿美元打造的艺人矩阵，仍然只是抽象的时空符号，和维基百科式的梗概。 拉娜-德尔雷、艾丽-古尔丁和杜阿-利帕是我的艺人？真棒。 但她们是谁？ 韩易没有时间去探究这样的问题。 事业正处于高歌猛进的阶段，谁有精力去关注那些无关紧要的琐碎情绪？ 哪怕是今天，韩易都没有为这件事排出时间。他设下盛大晚宴，是为了在圈内进一步拓展人脉。他将海莉-威廉姆斯留下，开启这场深夜与破晓之间的云端夜谈，也是为了把这位paramore的主唱吸引至麾下，仅此而已。 但没想到，这种过去几个月里发生过无数次的游说场面，竟然会给他带来如此意外的惊喜。 他听到了一个与外表大相径庭，脆弱敏感的海莉-威廉姆斯。 他看见了一个完全袒露心迹，柔软细腻的艾丽-古尔丁。 他触碰到了一个莽撞的、勇敢的，同时也是智慧的、自省的，名叫麦迪逊-比尔的灵魂。 她们不是舞台之上，面具之下的拟构角色。 她们都是人啊。 重生之后头一次，除了徐忆如与赵宥真之外，他感受到了这个新世界喧嚣杂乱，又无比迷人的现实。 这场由金钱堆砌而成的虚幻游戏，正在逐渐变成有血有肉的真切人生。 此时此刻，韩易突然意识到，瀚音乐，这个原本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梦想，已经成为了寄托着许多人期许的未来。 andit''sbetter。 it''smuchbetter。 拥有同路人的旅途，总是会更美好一些。 “你听到了，海莉。” 在骤然四起的热络交谈声中，靠在艾丽-古尔丁怀里的麦迪逊-比尔温柔而有力地注视着海莉-威廉姆斯，把所有人的光荣与梦想归纳在一起，做出了有力的结案陈词。 “我不想这么说，但是我认为，你现在的烦恼，在paramore刚刚成立的时候，肯定是不存在的。因为……在成功之前，你只会想到如何成功，而不会想到成功后随之而来的那些烦恼。这很正常，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人类的天性如此，我们永远不会满足，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缺憾。” “我还没有走到你现在所处的人生阶段，这个房间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就算是……你，拉娜，应该也没办法与海莉感同身受吧？” “我倒是觉得我的巅峰期已经过了。”拉娜-德尔雷自嘲了一句，“不过海莉所说的那些精神状态，确实还不是我所熟悉的现实。” “但我不怀疑它们的真实性。” “我也不怀疑。”麦迪逊点点头，“音乐人走到……走到能与作品一起被历史铭记的阶段，肯定会感受到相当强烈的煎熬。艺术创造力正在凋亡的恐惧，聚光灯逐渐熄灭的无奈，还有……如你所说，海莉，那种被留在时光里的孤寂，再坚强的灵魂也会备受折磨。” “光是想想，我就会被那份还不属于我的痛苦刺激到寒毛直竖。但是，即使如此可怕，你所说的这些，还是抵不过我对这一切的热情。” “因为，能够永远地留在时光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绝大多数人，他们只能顺流而下。我对生命的理解还不够深刻，但我想，他们的形容是正确的，这就是一条单向流淌的小溪。缓慢也好，迅速也好，总是要运动的，也总是要变化的。时间会抹去一切存在的印迹，就像水流会覆盖每条小船经过时泛起的波澜。” “有人想逆流而上，有人想原地驻足，两岸的风光太美，他们不想就这样离开……但终究是要离开的。离开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的父辈、祖父辈，还有在我们之前承载了相同姓氏的所有祖先，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记得爸爸或者爷爷的名字，是因为他们曾经与我们乘坐同一条船。我们记不得更久远的祖辈，是因为他们离开了太久，除了共享一个姓氏之外，他们再没有什么能让我们铭记的东西了。” “数以亿计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生，又悄无声息的死去……别误会，他们对于他们爱的人来说，肯定是至关重要的，但如果把尺度拉大到整个人类社会，那么他们有没有存在过，都无关紧要。” “现在，在这种情况下，你告诉我，有一个机会，能够把我的名字，和我的灵感、思想与呓语永远留在这条小溪里，让后来者一眼就能瞥见，你觉得我会作何反应呢？” “是我的话，我会欣喜若狂。” 抚摸着麦迪逊的脑袋，艾丽-古尔丁柔声答道。 “比起冗长的寿命，我更希望我的声音能够持久存在。” “我也是啊。”麦迪逊朝她绽出一个微笑，“贝多芬、巴赫，麦当娜、u2，他们也是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了这条小溪里。顺流而下，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们为全人类留下的瑰宝。时代留住了他们，他们定义了时代，他们让每个时代拥有了独特的声音，精神的信标。” “有了他们，时间才有意义，人类的存在本身，才有意义。” “我的instagram账号里，有这样一个小女孩。” 麦迪逊-比尔点亮她的手机屏幕，向众人展示。 “她叫萨菲，今年七岁，来自英国曼彻斯特。从两三年前，她刚刚学会用键盘打字开始，她就坚持每天跟我分享她的喜怒哀乐。她听我的每一首歌，看我的每一条新闻，把我当作她素未谋面的亲人，把我视为她不可或缺的朋友。每天都会私信我，三百六十五天，哪怕生病发烧也从不间断。我给她提供了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快乐，她也成倍地回馈着我。” “想象一下，如果一个人，能同时拥有成千上万个萨菲，会有多么幸福。”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会义无反顾地留在最美好的时光里，伴随千千万万像萨菲这样的小女孩长大又老去，成为她们的青春记忆。成为向后辈介绍她们的青葱岁月时，那扇被轻轻推开的窗户。” “在时光的长河里，我永远年轻。拥有我的她们，也永远年轻。” 所有人，包括韩易，都被麦迪逊-比尔诗人般浪漫瑰丽的狂想所震撼。沙龙区重新安静下来，只剩她平和柔弱的叙述声在玻璃幕墙间回荡。 “更美妙的是，留在时光里的我们，还可以留下一些我们自己也无比珍视的宝贵回忆。”说到这里，麦迪逊-比尔向拉娜-德尔雷伸出手，“比如说……前段时间，拉娜邀请我，参与她新专辑里一首单曲的创作，那首单曲，是她跟史蒂薇-妮克丝的合作作品。我永远也忘不了那通电话里，她吐出的每一个单词，如果真的，我能够顺利地参与录制，成功地把这份欢喜永久地留存下去，那就……那就真的，了无遗憾了。” “会的，亲爱的。”拉娜-德尔雷也朝麦迪逊伸出手，虚空交握，“这会是一首被人争相传唱的经典，相信我。” “有拉娜-德尔雷和史蒂薇-妮克丝，什么东西都会成为经典的。” 麦迪逊-比尔俏皮一笑。 “而且啊，海莉，我们在时光里留下的，并不是全部的自己。你看，你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地坐在这里，跟我们说话呢吗？” “我们留在时间里的，是自己作为艺术家的那一部分。我们体内的艺术灵魂，能够保持蓬勃创造力的年限，肯定比我们的真实寿命要短。我想，这是我们都能同意的一点。所以，在身为艺术家的我们消失之后，另一部分的我们，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的，不是吗？” “作为普通人的我们。” 说到这里，麦迪逊撩拨一下头发，视线极快地从韩易脸上一扫而过，随即重新垂下眼帘。 “作为普通人的我们，还有很多可以去体验的东西。爱上一个人，被一个人爱上，义无反顾地与他结合，细水长流地跟他共度人生……” “在音乐之外，海莉，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去期待的东西。” “拥有两次生命的我们，都值得拥有最好的东西。”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二人世界的搅局者 “在时光的长河里，我永远年轻。拥有我的她们，也永远年轻。” “拥有两次生命的我们，都值得最好的东西……” 徐忆如将最后一块在fertittacafé购买的外带寿司放进嘴里，一边像仓鼠般鼓起腮帮小口咀嚼，一边回头打量着从她身后经过的人潮。 她刚刚下课，一个小时之后还有另外一节课在同一个教学楼等着她。因此，为了方便，韩易直接把午餐从公共管理学院旁边的商学院新楼，带到了ann这边来。八块装的寿司、一瓶无糖绿茶，还有一盒和果子，韩易为徐忆如准备的食物，是精确到能让她恰好吃饱，又不至于摄入太多营养下午犯困的贴心。 有课的日子里，两人在校园里基本上都是这个相处模式。 谁先下课，谁就打包好饭菜到对方的教学楼里共享。 徐忆如很享受这种平淡又甜蜜的生活。 “这两句话……真是麦蒂讲的喔？” 小如咽下做到了基本的酸甜口味，但显然质量不够出色的食堂般醋饭，念叨着韩易刚才跟她分享的，让他念念不忘的麦蒂金句。 “嗯呐。”韩易将徐忆如身前的空盒子拣进塑料袋里，颔首应道。 “没想到欸，平时看她都和你嘻嘻哈哈的，感觉……没想到还是蛮成熟的。” 小如本来想用“还没长大”来描述麦迪逊-比尔，但感觉这样形容韩易的签约艺人似乎不太妥当，于是轻咬舌头，嘴踩刹车，把话吞了回去。 “说老实话，我也很惊讶。” 韩易摊开双手。 “公司里就属她跟碧梨年纪最小，也最没正形，总是瞎……瞎胡闹。” 这小妮子每次见面都会给他带来夹杂着惊喜的惊吓，而且一次比一次过分。 刚开始还知道避着人偷袭，现在居然敢直接在公众场合上手了。 一个不知轻重的淘气鬼，在被各式鸡尾酒灌得七荤八素之后，竟能说出如此发人深省又引人共鸣的至理名言，不光是韩易吃惊，当天在场的其他人，清醒之后也都感到难以置信。 “一个人成不成熟，不能只靠年龄一概而论。麦蒂前两年经历了那么多，对于自己的职业生涯和这个圈子的本质，肯定已经反复思考过无数次了。她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其实内心很敏感的。” 听到从不远处飘来的这道声音，徐忆如的笑容瞬间凝滞。 忘了这个可恶的家伙了。 赵宥真。 周末就算了，现在工作日也要想尽办法到学校里打扰她跟易易的二人世界。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请问赵小姐，你没有自己的学校可以去是不是？ “宥真姐。” 双眸弯成招财猫式的两道弧线，徐忆如语气亲昵地询问在圆桌边坐下，恰好在她和韩易之间的赵宥真。 “下午不用去忙喔？” 不友善的腹诽，还是把它压在心里比较好，徐忆如还不准备把自己的段位放低到随时随地口出恶言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那句话对赵宥真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杀伤力——u是学季制，秋季课程要9月22号才正式开始。 这意味着，韩国姑娘有大把时间，成为徐忆如未来一个月最不想见到的风景线。 “现在就在忙啊。” 从illy咖啡店要来一叠纸巾的赵宥真，先在徐忆如面前放了几张，然后把余下的一沓看似随意地放在自己的右手边，朝韩易的方向推了推。 赵宥真很喜欢自己那间与韩易一墙之隔的办公室，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只有在那里才能完成工作。 艺人经理人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设备高技术的职位，只要随身携带笔记本电脑和手机，能够连上最基础的移动网络，就可以通过电邮和电话的方式，有条不紊地完成每一项工作任务。 南加大刚开学的头两天时间里，事务繁忙的赵宥真还没意识到韩易与徐忆如凭空生出的这些独处时间对她来说有多么不利。 但很快，发现韩易不再每天造访办公室的宥真，敏锐地觉察到了漏洞，并用她认为最自然的方式，将它严严实实地糊了起来。 什么方式？ “有一些文件需要易这边签字。”赵宥真慢慢悠悠地从手包里摸出一根签字笔，放在韩易面前，朝徐忆如绽出一个胜利的笑容，“昨天榜单公布之后，也有不少新的战略规划要跟他沟通。” “啊……这样。” 徐忆如拖长声调，脸上写满了理解。 理解？ 怎么理解？ 今天说billboard发榜了要跟他磋商。 昨天说周一的周会有几个问题没有聊到要和他讨论。 前天……前天最过分。前天直接跑到学校来，让易易检查他的邮箱，说海莉-威廉姆斯有兴趣进一步了解人予管理的签约条件。 肉身跑过来……让韩易，看她发的电邮。 找这种理由，不会脸红吗？ “易易……” “易易！” 越想越委屈的小如，看到韩易还在埋头看手机，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几度音调。 “啊，什么？” 韩易从屏幕前移开的视线，正好撞上徐忆如快要凝结成一把小刀的锐利目光。他下意识地清清嗓子，迅速将手机揣回裤兜里。 “人家叫你签字呢。” 徐忆如指指赵宥真，笑意愈发甜美。 “不着急的，慢慢来。” 小如加急催促，宥真就故意放慢节奏。她歪歪脑袋，娇俏地看着韩易，发出的讯号却是另有目标。 “反正今天一下午都没什么事……你刚刚在看什么呢，那么专心？” “哦，麦蒂跟我说她们到明尼苏达了，马上去彩排，让我跟你问好……”说到这里，韩易忽然意识到，麦迪逊-比尔通过他给自己的经理人问好，好像是一件容易让人生疑的怪事，于是，脑筋急转弯的他，连忙赶在赵宥真深度消化这句话之前，转移了话题。 “还有，《爱乐之城》。” “《爱乐之城》？” 徐忆如和赵宥真同时发出疑问，她们都被这个突然的转折和奇怪的名字搞得有些迷茫。 “对，艾玛-斯通和瑞恩-高斯林的新电影，一部音乐剧。”韩易仿佛能看到自己大脑飞速运转时冒出的青烟，“我有一个朋友在威尼斯电影节，她今天刚看了《爱乐之城》的首映，非常推荐，等这边上映了我们可以一起……你说有什么东西要让我签字来着？” 韩易又转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发卡弯，因为他发现，他用来转移视线的新话题，也是危险重重。 在威尼斯电影节看了《爱乐之城》的首映，感动到数度落泪，电影一结束就给韩易发消息，强烈推荐这部片子的人，是谁？ 芭芭拉-帕文。 这事儿深究下去，那还得了？ 更何况，哪怕抛开芭芭拉不谈，韩易同时邀请小如和宥真一起去看《爱乐之城》这件事，也足够称得上是病急乱投医的经典之作。 “啊……百威赞助的合作备忘录。”看着几乎是用抢的方式拿走文件的韩易，赵宥真怔怔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暂时把满腹的疑惑不解搁置在一边。 “mv的，还是音乐节的？” “两份协议都在这里。”赵宥真俯过身子，将分别装订好的两份协议在桌面上摊开来，“本来有讨论过，要不要把音乐赞助和活动赞助放在一起，先做一个大的框架协议出来。但是跟这两个项目相关的公司主体不同，而且主题曲这边，不管是地域范围、授权限制或是涉及到的制作人分配方式，都比较复杂，所以最终，乔丹和我还是决定把它们分开来推进。” “这份是音乐节的冠名赞助备忘录，这份是百威年度主题曲的音乐授权备忘录……你可以先看第二个，内容更多，耗时也更长。里面有什么不明白的东西，随时问我。” “好的，让我看看……” 韩易将指腹压在纸面上，逐字逐句地精读。平时消遣性阅读的时候，韩易的速度总是很快，他会刻意锻炼自己一目十行的本领，以此来增强记忆力，也提升将碎片化信息融合在一起形成完整释义的总结能力。但合同文件不同，特别是跟音乐授权有关的合同文件，韩易太清楚这里面能塞进去多少陷阱，一个子条目的某个小数点出现错误，都会导致利益天平瞬间向对手倾斜。 “创意控制条款……由……艺人方主导视频的制作流程，但故事线、导演和剪辑师的敲定，需要事先经过品牌方同意，且品牌方拥有最终剪辑权……” 考虑到百威一口气给了瀚音乐两百万美元，这个条款还算公平。 “音乐视频流媒体收入……艺人方与品牌方在此约定，由品牌方赞助制作完成的‘《coldwater》音乐视频’，以下简称为‘视频’，将以数字文档形式上传到适当的影视流媒体平台，具体平台名单见附件a……若影视流媒体平台产生与播放相关的收入，双方将按照免费播放艺人方55%，品牌方45%，付费播放艺人方45%，品牌方55%的比例……” “等等，宥真，百威那边要分mv产生的版税？” “不是版税。”赵宥真摇摇头，“这里所说的收入，只跟视频本身在youtube或者其他平台获得的广告收入有关，歌曲本身版权不在他们那边，我们也不可能把这部分版税让渡出去。即使我同意，斯库特-布劳恩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那就行。”韩易了然地点点头，继续向下审阅，“艺人方在此确认，其为《coldwater》音乐版权与母带版权的独家所有者，或者已经与其他联合所有者达成合意，签署该份协议。协议签署后，若产生任何版权纠纷，艺人方将承担全部……” “艺人方与品牌方在此确认，品牌方的全部赞助款项，皆需汇入指定的托管账户，按照以下日期和节点逐步释放额度……” “艺人方在此豁免品牌方在指定地域范围内的转授权权利、同步授权权利、艺人数据使用权、周边制作权利，周边包括但不限于品牌方固有产品‘budweiser’、‘budlight’、‘budlightlime’、‘budlighttinum’、‘budselect’的瓶身以及……” “百威的子品牌也太多了吧，感觉有点亏。嗯，可以备注一下……‘限制《coldwater》参与艺人出现在瓶身上的最大数量’。不对，这样一来，majozer好像比较吃亏……” “那个，宥真姐……” 徐忆如单手托腮，宠溺又依恋地看着已经进入旁若无人的专注状态，对着备忘录喃喃自语的韩易，压低声线，开口问道。 “这次去纽约，你们见到海莉的时候，易易他……是不是很开心？” 韩易从来就不会刻意掩饰他对某件事物的偏爱，特别是在音乐方面的偏好。因此，他对paramore的热忱，不光赵宥真知晓，在徐忆如这里，也是一个熟稔于心的，关于心仪对象的基本事实。 不用刻意去发挥想象力也能猜到，韩易终于见到儿时偶像之后，那股强烈到能够摆脱地心引力的雀跃心绪。 “她真的愿意跟我们签约？” “如果真能梦想成真……” “他应该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 过渡章节，字数少一些大家见谅，明天大章，开启一段疯狂买买买的旅程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垂涎已久的大鱼 “他啊……” 听到徐忆如的问话，赵宥真把注意力重新转回韩易身上。韩国姑娘嘴角勾起的弧度变得更大了些，嗓音里柔润的甜腻，也不小心溢了几分出来。 “他这个人，你应该清楚，遇到要紧的事情，再开心也不会表现出来，特别是在谈判对手面前。” “所以，当天晚上倒是没什么异样，第二天起来吃早……吃晚饭的时候，我头疼得要死，他倒好，容光焕发，过几分钟就傻笑一阵，嘴都合不拢。” “等一下，等一下。” 徐忆如将五根手指伸到赵宥真眼前，摆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瞪圆的双眸里满是惊疑，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说什么？” “第二天……起来？” “对啊。” 徐忆如的突然发问让赵宥真微微一怔，显然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刚才那番话语中的歧义。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镇静，表情里调皮戏谑的意味一闪即逝。她将耳边的鬓发撩起，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垂的眼帘里堆积起盎然的春意。 “那天所有事情结束都已经早上六七点了，我也醉得厉害，实在没力气回酒店了。嗯……我们就……” “各回各屋了。” 奋笔疾书的韩易头都没抬，给差点宕机的徐忆如降温。 “四个卧室，我、哈立德和勒夫在主卧，其他人自己打乱了随机分配的。我是最后一个睡醒的，她从哪个卧室走出来的我都不知道。” 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已经维持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在这日复一日的，幸福而又煎熬的互动中，韩易积累了非常丰富的斗争经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管自己在干什么，只要徐忆如和赵宥真开始聊天，就得放一半的心思在她们身上。免得产生什么要命的误解，没有及时澄清的话，不管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最终受害者，都只会是他一个人。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想到这里，韩易瞥了一眼赵宥真，无奈地用鼻腔嗤了声气。 这小姑娘，看起来浓眉大眼，周吴郑王的，没想到也会骗，会偷袭啊。 “好好看你的备忘录，别分心。” 被当场拆穿的宥真神色如常，她悠哉悠哉地啜饮一口冰美式，安之若素地忽略掉小如想要杀人的幽怨眼神，继续说道。 “我们有邀请她留下来，易甚至准备给她开一间楼下柏悦酒店的套房，但海莉还是坚持回到了她自己定的thebowery。据她自己所说，是因为她所有的东西都在那边，住one57的话不太好卸妆。” “不过，第二天我刚起床，海莉就给我打了个电话，问她现在再过来的话方不方便，她想要在中央公园附近找个比较安静，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跟我和易单独聊一下。” “聊什么？” 做了几次深呼吸，把自己情绪平复下来的徐忆如，没有再纠结于赵宥真刚才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的那次“恶意诈欺”。 下次找机会，扳回一局就好。 而且，如果易易没骗人的话……她才是占了先手的那个呢。 念及此处，小如的脸色总算放晴了些，她一边开始动手收拾桌面上午餐残余，一面问道。 “就是签约的事情？” “嗯。”赵宥真加入帮忙清理的行列，三个人里面，就属她吃得最多，于情于理都不太好意思袖手旁观，“吃完晚饭，易在上东区找了个还没什么客人的酒吧，就在卡莱尔酒店里面，叫贝……贝莱……” “贝梅尔曼斯。”韩易朝齐刷刷向他看来的两个女孩，特别是徐忆如，解释道，“上次去纽约参加鲁宾斯坦的慈善晚宴，就是在这个酒吧。卡莱尔酒店本身消费水平就比较高，寻常客人不会到这里来喝酒，很适合谈事。” “没错，我们吃过晚饭，坐车到卡莱尔门口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过了，酒吧里面总共也就两三桌客人。易还特意预留了一个拐角处的位置，别说狗仔队了，不专门走过来的话，服务员都很难留意到我们。” “这种环境下，我们和海莉连寒暄都没寒暄两句，基本上是一坐下来就进入了正题……她先起的头。海莉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人予管理还有没有继续拓展客户名单规模的打算。” “只是管理公司这边喔？”小如捕捉到了宥真话语里最关键的信息，“别的方面嘞？” “fueledbyramen跟paramore签的是360全约，海莉-威廉姆斯本人与大西洋唱片的合约也是。事实上，他们是我们这个行业里，第一个签下360全约的新艺人。” “这个我知道，易易有跟我讲过。”徐忆如抬眼回忆了片刻，颔首应道。史上第一份360合约，是英国歌手罗比-威廉姆斯的经理人蒂姆-克拉克和大卫-恩托文2002年为他们的客户起草的，通过这笔与emi之间的交易，罗比-威廉姆斯的个人获利超过八千万英镑，emi也赚得盆满钵满。 但即使有这样的珠玉在前，零零年代的前半段，艺人也极少会选择跟唱片公司签下360度全方位的代理合约。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绝大多数的厂牌对emi这种剑走偏锋的非常规打法嗤之以鼻，毕竟2005年之前，itunes还处于起步阶段，实体唱片的销售仍是唱片公司盈亏表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削减厂牌在实体销售环节的分成，增加他们在艺人包装方面的投入，以换取演出、周边或者所谓的“数字版税收入”，在很多唱片业高管看来，无疑是一件得不偿失的蠢事。 反过来讲，艺人这边，也对赋予唱片公司更多的管辖权这件事疑虑重重。许多音乐人认为，将权利尽可能分散地签出去，艺人管理、法律事务、演艺经纪、音乐版权发行、唱片录制销售，甚至是周边的制作和售卖，最好都找不同的合作方。任何一方出了问题，都不会对艺人的职业生涯发展造成毁灭性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在同一块盘子里，这些公司会自然而然地相互竞争、彼此制衡，让处在中间位置的艺人方坐收渔利。 因此，当大西洋唱片和fueledbyramen宣布，以360合约的形式签下paramore时，这支新人乐队毫不费力地——在第一张专辑发行之前——便吸引到了全行业关注的目光。几乎没有人看好这支流行朋克乐队在新商业模式下的发展前景，但最终，几乎所有的乐迷、媒体和所谓专家都同意，如果没有360全约带来的好处，paramore绝不会是今天这番光景。 充足的预付款和制作预算，让paramore能够以两年一张的速度，持续稳定地推出远超独立乐队后期水平的优质专辑。与此同时，全力提供营销推广支持的fueledbyramen，也不像传统唱片公司那样，想方设法地劝说乐队减少巡演场次，把注意力放到歌曲创作上来。 因为，在360合约的框架内，paramore每年超过一百场的商业演出，和随之而来的周边销售收入，非但不会成为唱片公司增加收入的阻碍，反而能让fueledbyramen在无须操心的情况下，凭空生出一大笔被动收入来。 从《allweknowisfalling》，到《riot!》，再到《brandneweyes》和《paramore》，海莉-威廉姆斯与厂牌之间的合作越来越融洽，也越来越有效。而且，海莉不仅是跟fueledbyramen双生共赢，在独唱事业的拓展方面也算是小有建树。 与说唱歌手.b.合作的《airnes》，还有与电子音乐制作人zedd合作的《staythenight》，每一首都颇受好评，光从榜单数据和商业成绩上来看，甚至远超paramore任何一首宣传单曲。 “海莉本来就是大西洋唱片的重点培养对象，paramore相当于是一支专门为她养起来的乐队。再加上乔什和扎克退队之后，大西洋对paramore的支持有增无减，光看宣发力度，第四张专辑甚至比前三张加起来还高。” 当然，前三张专辑铺设的主流通路少于这张《paramore》，也不完全是跟所谓“大西洋唱片对海莉-威廉姆斯的扶持力度”有关。前三张专辑，以流行朋克为基底，佐以情绪流行、后硬核摇滚和独立摇滚等辅料制成。光听这些音乐风格，你就应该清楚，法罗兄弟仍在paramore阵中的时候，这支乐队的风格，并不适合进行大规模的商业推广，也吸引不到太多主流乐迷的青睐。 拿同样靠朋克少女人设起家的艾薇儿-拉维尼来做对比，这个加拿大人在流行化方面做得无比彻底。处女专辑的第一支宣传单曲plicated》，根本就是一首流行摇滚当外壳的慢板情歌。 第二首快歌《sk8erboi》配器编曲倒是标标准准的朋克风格，但最重要的人声旋律和歌词部分……完全可以用迪斯尼流水线产品来形容。当时几乎每一部青春偶像剧，主题曲都是大差不差的样式。随便把《sk8erboi》放到《美国派》或者《飞跃比弗利》的任何一集里，都能无痕融入，绝不会显得突兀。 到了第三张专辑《thebestdamnthing》，也就是paramore发行《brandneweyes》的同一时期。换句话说，海莉-威廉姆斯还在《ignorance》里大玩硬核摇滚，跟着171bpm的狂飙节奏低沉嘶吼的时候，艾薇儿-拉维尼早已进化到下一个流行版本，用七种不同的语言唱“嘿嘿哟哟，我是你的女朋友”了。《girlfriend》之后的主打单曲《whenyou''regone》更是再进一步，基本上可以说是看着凯莉-克拉克森临摹的抒情摇滚作品。 而paramore这边，只有一首《theonlyexception》，算是勉强能入电台经理的法眼。 归根究底，《miserybusiness》在大众文化领域的爆红，是一个连paramore自己都无法复制的奇迹。更何况，仅以榜单排名和销售成绩为标尺的话，《miserybusiness》所获得的成功，离艾薇儿-拉维尼还差得远。 《miserybusiness》，公告牌hot100单曲榜最高排名第26位，而同一时期，艾薇儿早就在全球范围内售出超过两千万张专辑，两次全球巡演215场演唱会，场场爆满了。 流行文化和流行音乐，游戏规则就是如此，既无比简单，又极致复杂。不需要你创作出最惊世骇俗的先锋作品，只要想办法让它们被尽可能多的人接受，作为消遣能囫囵吞得下去就行。 理论听上去很容易，但实践起来何其难也。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审美，次次都能站在大众消费市场的最中心呢？ 至少乔什-法罗不行。 由他担任创作主脑的前三张专辑，可以成为被摇滚乐迷奉为圭臬的朋克经典，但绝对无法在属于商业音乐的主流世界里登顶。 这就是fueledbyramen和背后的大西洋唱片，之前对于大规模铺电台宣传这件事情扭扭捏捏，但却在第四张专辑发行时火力全开的最核心因素。乔什-法罗走了，伤害了paramore的团队形象，拖慢了第四张专辑的筹备进度，但却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paramore一次涅槃重生的机会。 不是涅槃重生成能够比肩pinkfloyd的摇滚传奇，而是终于可以攻占车载电台和主流榜单的流行icon。 《stillintoyou》、《daydreaming》、《ain''titfun》，海莉-威廉姆斯本来就不排斥与其他乐种的融合，也不抗拒走上更大舞台的尝试。不再束手束脚的她，在华纳音乐强大制作团队的支持下，交出了paramore成立以来，最令人振奋的商业答卷。 “她跟华纳体系里的制作人磨合得很好，下一张专辑都已经进入录制的收尾阶段了。海莉跟我们说，因为他之前做过的事情，乔什永远也不可能回归paramore，但是扎克已经确定会在下一张专辑前归队。这一次，他早早地就跟fueledbyramen签了个人合约。再加上paramore出道时就签了个1+6的长合同，离合约完成还差整整三张专辑，所以……” 谈及跟工作相关的话题，赵宥真滔滔不绝，条理极为清晰。 “不管对我们，还是对海莉本人来说，目前最好的合作方式，就是从艺人管理领域入手……演艺经纪这边，paramore和海莉本来就签的是uta，已经没办法再要求更多了。” “她现在就差一个执行力强、资源丰富的管理团队。”韩易插话进来，“原来那个团队……说句不好听的，从出道到现在，基本上啥也没干，资源都是唱片公司给喂到嘴里的。虽然说是什么360合约的先驱，但仔细想想，她的经理人为啥愿意在零零年代就跟人签全约啊？还不是因为自己的资源不行，信心不足吗？” “paramore转型，这么重要的事情，口碑完全靠自然发酵，一半好一半坏。海莉-威廉姆斯的solo事业他们更是管都不管，《airnes》和《staythenight》那么好的开端，她明明可以像coldy或者maroon5那样，多跟rapper和流行歌手feat一下，哪怕不以她个人的名义，以paramore的名义也很好啊。那么多事情可以做，这些人完全无动于衷，我真是……” “我知道你超级喜欢她，但……还是希望你跟海莉当面沟通的时候没有这么激动喔。”徐忆如双手下压，示意韩易冷静，模样甚是娇俏可爱，“会被人家当作狂热粉丝，而不是专业人士的。” “他就是这么激动。”赵宥真捂嘴偷笑，“滔滔不绝地说了十几分钟，基本上把之前管理团队做的所有决策统统喷了一遍。” “批判，批判。我哪有喷人家。”韩易一本正经地纠正赵宥真的用词，“而且海莉不就是喜欢我们这股做事的激情和冲劲吗？她自己说的，之所以对我们感兴趣，刚开始是因为艾丽-古尔丁和拉娜-德尔雷在这边，后面是被麦迪逊-比尔那段话所打动。她说，我们这边全都是新人，从执行团队到签约艺人都是，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绝大多数里程碑，都是在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凭借一腔热血铸就的。功成名就之后，反而会顾虑重重，踟蹰不前。” “踟蹰不前是什么意思？”宥真眨眨眼睛，诚心发问。 “啊，就是说做事情很犹豫，老是拿不定注意，在原地打转。” “明白了，踟蹰不前、踟蹰不前……之前看书有学过，但是忘记了。”作为一个同时被数所常春藤大学录取的学霸，赵宥真总是会抓住一切可能的契机汲取养分，“海莉自己也承认，paramore现在就处在……踟蹰……不前的阶段。如果不更进一步，保留乐队的精神和根骨。把流行化的理念贯彻到底，下一张专辑发完，paramore可能就彻底过气了。” “好好珍惜这张专辑的机会，像maroon5那张《overexposed》那样，把自己的形象彻底扭转过来，这是我们给海莉开出的药方。”韩易总结道，“就这么一次机会，等不得，也耗不起。” “《overexposed》……”小如沉吟道，“听上去好熟悉。” “《payphone》、《onemorenight》、《daylight》，还有没收录在专辑里的《moveslikejagger》。” “啊，怪不得。”徐忆如瞬间明了，“这张专辑开始，maroon5的风格就跟之前完全不同了欸。还有喔，我记得好像……那个时候，亚当还上了《美国之声》当导师，是不是？” “是，综艺和音乐双管齐下，给maroon5续了五年的命，也给他们找到了商业价值翻了好几倍的发展方向。”韩易点点头，“这就是我们想帮paramore做的事情，不光是把新专辑做好，还要在新专辑之外，给paramore和海莉找一些合适的合作单曲，像《moveslikejagger》那样，打开乐队的市场，和眼界。” “海莉完全同意我们的看法，她这段时间心情比较低落，也是因为找不到出口，和合适的帮手。”赵宥真补充道，“虽然什么都还没签，但我们已经算是达成口头协议了，她这次回纳什维尔，就会跟之前的管理公司谈解约的事情。” “会不会拖很久？” “管理合约一般来说都很短，三四年、两三年，甚至一年的都有，很少有超过五年的。”赵宥真摇摇头，“海莉跟我们说，她和showndownmanagement那边的合约，是三年一续，从2004年到现在，正好是第四个合约期的末尾了。” “那很巧欸，这也太棒了吧！” 说到捧场的能力，放眼全中国，没有比宝岛女孩们更专业的人才。在夸赞你的时候，她们本就甜腻的语调会变得更加高亢而尖细，像是因为你的成就而开心到无法呼吸，但却不会过于浮夸以致人感到虚假。作为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精英少女，徐忆如更是深谙此道。 “恭喜你喔，易易，创业不到半年，就把偶像签下来了。人生成就解锁，超——赞——der。” “这件事情上面，宥真才是头号功臣。”徐忆如对赵宥真闭口不谈，肩头挑着两担子水的韩易自然得帮她找补回来。他摆摆手，露出一个虽然含蓄，但却掩饰不住骄傲与喜悦的微笑，“而且……都做了那么多事情了，签个paramore，哪算得上是人生成就？只不过是我喜欢而已，论级别来说还差得远。” “真正的大鱼，是我准备顺着她钓起来的那一只。” “哪一只？” “那当然是……” 韩易仰起下巴，故意拖长声调，制造戏剧气氛。 “泰勒——” “斯威夫特啦。”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 斯威夫特计划 “泰勒……斯威夫特。” 徐忆如知道韩易的想象力丰富且跳脱，但没有想到，竟然跳脱到了如此大胆的程度。 泰勒-斯威夫特是什么级别？ 生活在2016年的徐忆如，无从得知未来的泰勒，会变成怎样一位超越流行音乐，甚至大众文化的局限，能够对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的消费市场与经济提振，产生重要影响的历史级巨星。 超越芭芭拉-史翠珊，成为历史上冠军专辑最多的女性音乐人。 一场巡演，全球四大洲，146站，总票房14亿美元，比埃尔顿-约翰2018年开始，持续了整整五年，超过330个单场的告别巡演还高出整整5亿美元。无论是场均销售额，还是巡演总营收，都是前不见古人，后也难见来者的断崖式领先。 根据财富杂志的估算，2023年开始的theerastour，每位观演粉丝在门票、机票、住宿和餐饮方面的平均开销是1300美元，也就是说，把所有的附加消费抛开不谈，光是计算这几个类目，泰勒-斯威夫特就能在美国境内创造超过50亿美元的消费者支出。仅凭一己之力，便将黑天鹅事件之后的美国消费市场，从萧条的边缘拯救了回来。 拿theerastour全球巡演的第一站来举例，在亚利桑那州的格伦戴尔市，泰勒-斯威夫特的演唱会为本地商户带来的利润，比一个月前的第五十七届超级碗还要多得多。 如果泰勒-斯威夫特是一个经济体，那么她在一年里创造的gdp，要高于整整五十个国家和地区。 这就是巨星经济与体验经济充分而完美的融合之后，所能迸发出的巨大能量。 一位五十年内都再难得见的音乐巨星，孕育出一场百年之后仍会为人津津乐道的旷世巡演。 2016年的泰勒-斯威夫特，虽然还没有达到七年之后那种拔剑四顾找不到一个对手的，孤独求败的巅峰状态，而且最近一两个月，还因为跟坎耶-维斯特和金-卡戴珊关于歌曲《famous》的种种纠纷，被全网以蛇蝎之名霸凌，名望一时间跌入谷底，但即使在这样一个，职业生涯最为艰难的时刻，泰勒-斯威夫特依然是那位“一个人养活了半个环球音乐”的流行现象。 2014年发行的《1989》，首周折合销量129万张，11周专辑榜冠军，连续一年排名前十。泰勒-斯威夫特凭借这张专辑，成为历史上第一位连续三张专辑首周销量超过100万张的艺人。2015年年中开始的同名巡演，10个国家89场演唱会，其中还包括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中心的三天档期，每一张门票，不管是山顶、内场还是vip包厢，都销售得干干净净一张不剩，毫无悬念地以单场平均票房472.4万美元，53场演出2.5亿美元的总营收，问鼎2015年pollstar世界百大巡演第一位。 拿同级别的巨星来做个对比，阿黛尔今年2月刚刚开始她第三张专辑《25》的世界巡演，平均每场演唱会的票房是381.1万美元。更重要的是，adelelive2016的单张平均票价为109.59美元，而the1989tour的单张平均票价则是110.15美元，两者在均价上没有质的差距。 这意味着，泰勒-斯威夫特所选择的场地档次，以及单场可容纳的观众人数，比阿黛尔要高出23.96%。 虽然不能粗暴地将这一数据跟两位音乐人的商业价值划等号，但泰勒比阿黛尔更能赚钱，这一点相信没人会有异议。 那么，再考虑到阿黛尔改换门庭时，跟索尼音乐签下的是一份总价值9000万英镑的历史最贵合约，换算成美元，足足有1.3亿之多……如果韩易想要从环球音乐挖角泰勒-斯威夫特，先不考虑难度问题，光是签约条件方面，他得开出多么惊世骇俗的待遇，才能吸引到泰勒的垂青？ “她现在发展得这么好，没有意外发生的话，应该不会考虑换厂牌的事情吧？”徐忆如字斟句酌地谨慎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在尽可能不唱衰瀚音乐的前提下，讲出她的疑虑，“我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喔，但以前做课题的时候，有看过她的一些专访和报道，没搞错的话，泰勒现在签约的厂牌，应该她爸爸是有股份的才对喔？” “只有4%而已啦，她爸爸是个小股东，当年卖……嗯，平时董事会都很少参加的。” 徐忆如做过跟泰勒-斯威夫特有关的课题，韩易也做过，而且还不止一次。索顿音乐学院音乐产业的教授们，对于泰勒-斯威夫特几乎可以用推崇备至来形容，从韩易2012年入学开始，见到过的每一位本专业教授，都会鼓励他去深度研究泰勒-斯威夫特和她背后的运营逻辑以及推广理念。 韩易至今都还记得，muin372“音乐产业商业与法律分析”这门课程的保罗-杨教授，对泰勒-斯威夫特的评价。他说，只要研究透了泰勒-斯威夫特，就能对现代音乐产业的游戏规则形成具有洞察力的深入见解。韩易很钦佩这位老师，也忠实地践行了他的理论。在本科的最后四个学期里，韩易林林总总写了三四篇跟泰勒-斯威夫特有关的分析论文，哪怕回到了国内，也一直在通过各种业内渠道，追踪泰勒的职业发展轨迹。 可以说，上一世，无缘踏入好莱坞的韩易，就是以泰勒-斯威夫特为纽带，维系着他与欧美流行音乐工业之间的认知链接。 所以，虽然不敢号称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泰勒的人，但韩易很有自信，他对这位流行天后各方面信息的掌握程度，绝对够他写一本以泰勒-斯威夫特为主题的音乐商战书籍。 从2005年初遇斯科特-波切塔，与大机器唱片签下六张专辑的唱片合约，到因为母带版权问题跟老东家闹崩，两亿美元天价转投共和唱片，再到2021年宣布重制六张专辑，上演流行音乐历史上最离经叛道的绝地反击……韩易对这个时空里还属于绝密的协议内容和商业数据了若指掌，甚至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 而这，正是重活一次的韩易，敢于向那片未知的深水区勇敢抛出钓鱼线的最大底气。 泰勒-斯威夫特，是环球音乐集团进入2010年代以来最宝贵的资产，也是保证他们未来二十年内稳定增值的压舱石。泰勒从大机器唱片跳槽到共和唱片，看似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但明眼人都清楚，这两家厂牌隶属于环球音乐集团旗下。作为集团亲女儿的泰勒，只不过是跟爸爸手底下的某个小弟产生了矛盾，再由爸爸亲自出面安抚，调到了另一家公司工作而已。 从泰勒-斯威夫特第一次要求从大机器唱片那里买回母带版权，到2018年11月共和唱片官宣泰勒加盟厂牌，整整一年时间里，另外两大巨头索尼和华纳，愣是没敢有什么多余的小动作。 因为他们很清楚，每个集团都有绝对不能触碰的核心利益。泰勒-斯威夫特，就是环球音乐集团的核心利益。想要从他们手上撬走泰勒，就必须先承受ipo当日一度冲到626亿美元估值的业内第一巨头，那毫无保留的怒火。 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哪怕有备忘录的协助，韩易也绝不可能打泰勒-斯威夫特的主意。 假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新鲜玩意儿，能供他买个不停。就算韩易不会对过度消费产生腻烦感，永远保持强烈的正面情绪反馈。即使财富积累的速度比现在再快上三五倍……在2018年就跟环球音乐集团正面对抗，就为了一个艺人，即便这个艺人是泰勒-斯威夫特，也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韩易是准备跟谁结仇？ 年营收248亿的波洛莱集团？ 隶属于波洛莱集团旗下，作为环球音乐集团实际掌控者的维旺迪？ 还是目前正在进行初步接触，2020年ipo之前入局集团的腾讯和潘兴广场资本？ 泰勒-斯威夫特的续约，是环球音乐集团上市前最重要的战略落子，没有之一。为了劝说泰勒留下，环球音乐甚至让渡了未来所有专辑的母带版权。对于旗下巨星无数的环球来说，这无疑是喝下了一杯毒酒，泰勒-斯威夫特起了个头，这之后所有还在进行续约谈判的明星，都会把保留母带版权这一条款作为全力争取的重点。 但就算负面影响如此重大而深远，环球音乐依然选择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之所以会如此“短视”，正是因为入局的各家资本，根本不关心环球音乐上市之后何去何从，各位联合创始人和高管的关注重心，只落在上市当日或者上市之前，该如何有条不紊地安全变现上面。 变现捞金的最后冲刺阶段，把最肥美的绵羊薅走了，别人还不直接跟你拼命？ 其中任何一家，都够韩易好好喝上一壶，别说四个加在一起了。 但反复权衡之后，韩易还是最终打定主意要迈出这一步，正是因为他知道其中最隐蔽的利害关系、最细微的商业陷阱。 有大量与天眼无异的超前信息相助，韩易自忖……应该有30-40%的概率，能够在时空乱流中闪转腾挪，用各种环球看不见的暗招，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泰勒-斯威夫特投入瀚音乐的怀抱。 虽然需要他提前两年便开始布局，而且每一步棋都得务行谨慎，一个落子都不能错。但韩易很清楚，过程越是艰难，美好结局能给他带来的正面反馈，就越是强烈。 他重生回来，不就是为此而活的吗？ “乔丹跟泰勒那边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泰勒不是他的客户，但是泰勒的律师，唐纳德-帕斯曼，跟乔丹合作过不少音乐类的项目。唐纳德前几个月有暗示过乔丹，让他去问问看有没有下家愿意接手泰勒……明年新专辑发行，泰勒约满之后，离开大机器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乔丹说的？”赵宥真饶有兴致地问道，她从没听韩易提起过这件事。 “是的，他说泰勒这边想要拿回母带版权，但是斯科特-波切塔不放手，两边闹得很僵。”韩易不知道泰勒-斯威夫特现在有没有开始与大机器唱片就续约问题展开初步谈判，但掐指算算，离《reputation》还差一年，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就算信息不准确，也无所谓，反正是跟可以绝对信任的两个女孩子在学校里的闲聊，所有的信息来源亦被一股脑地推到了乔丹身上，韩易信口胡诌也没问题，反正作为韩易的代理律师，乔丹既不能承认，更不能否认。 “所以啊，跟海莉-威廉姆斯签约，我也是想尽可能跟泰勒-斯威夫特把这个直接沟通的桥梁搭建好。海莉是她在音乐圈里最亲密的朋友之一，除了赛琳娜-戈麦斯之外，应该就是她了。赛琳娜两年前才跟interscope签约，我们又不可能从老朋友手上抢人。”韩易口中的老朋友，自然是许久未见的吉米-约文。不光是瀚音乐跟applemusic有流媒体方面的战略合作，新成立的瀚现场也跟苹果这边有个大项目在筹备，想要在音乐领域接近泰勒-斯威夫特，思来想去，除了海莉之外还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签下海莉，通过海莉跟泰勒那边建立联系。不光是她本人，她本人的意见只不过是最终决策时的一个部分而已，她不是一个能够自己拿主意的人……她的律师、她的妈妈、她的爸爸，她的猫……任何有助于我们跟她达成合作的相关方都要争取。与此同时，还得想办法给公司多做点成绩出来，获得对方的关注和认可。不奢望超过环球，至少要尽可能靠近。” “我看，你说的最后一招，才是最有效的。”赵宥真略微思忖片刻，开口说道，“目光长远是好事，但千万不能……” “好高骛远。”徐忆如帮卡壳的韩国姑娘补上这句成语。 “是的，好高骛远。瀚音乐和人予管理刚成立半年，团队都没搭建完善，内部很多机制也还有改进的余地，而且我们……签了那么多艺人，拉娜这种已经成名的也好，麦蒂这样刚有气色的也好，都需要我们全心全意地服务。” “我同意。”小如点点头，附和道。在给韩易提建议这件事情上，两个女孩都没有要互别苗头的私心，不让韩易吃亏，尽量帮他避免弯路，是她们唯一关心的结果。 “服务呀，我没说不服务。”韩易笑了笑，“泰勒这件事，说得文绉绉一点，就是‘绝非一日之功’，想看到效果，那得到疫……过一会儿去了。放心，其他方面的事情我一点也没落下，除了她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值得我们挖掘和接触的人才呢。” “而且，我对我们下半年的发行信心十足……下半年的新歌里面，如果出不了三首……两首，起码两首冠军单曲，我把头给你们。” “叫伱不要讲这些不吉利的话啦。”小如最不喜欢这种韩易嘴上没个把门，老是咒自己的行为，大部分宝岛同胞都特别忌讳这个。 “要你的头有什么用？”宥真也瞪了他一眼，只要韩易没正形的时候，原本暗自较劲的她们，就很容易组成临时同盟，“与其想接下来还有哪些冠军，不如把手上这第一个冠军先经营好……说到这个，《coldwater》剪辑初版，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出来了。” “总算弄完了。”《coldwater》mv主要镜头的拍摄环节，这个月初便已经在加拿大杀青了。虽然百威的赞助合同都还没走完，但8月11日之后就完全没有任何空余档期的贾斯汀-比伯显然等不到那会儿。而且，百威这种跨国大品牌的账期都长得离谱，哪怕给赞助，都是后置赞助，也就是说要等项目全部完成之后，资金才会陆续到账。 这次，百威在合作备忘录里列出的支付时间，是项目完成之后的半年。 以工作日计算。 因此，《coldwater》的制作费用只能由瀚音乐先行垫付，不过幸好跟寻常唱片公司不同，韩易领导的这家初创企业，什么都可能仔细研究，但唯独不会在款项支付方面犹豫半秒。八月初majozer、麦迪逊-比尔和贾斯汀-比伯集体出现的画面拍摄完毕，八月中majozer和舞者补了一些镜头，八月底到加拿大巡演的时候，麦迪逊又抽空把她的个人戏份填充完毕，再加上三次拍摄，摄影团队积累的b镜素材，mtv录影带大奖开始的两天之前，《coldwater》终于送到了后期团队那里开始剪辑。 “今天出第一版，晚上一起开会审阅，然后返给他们，再……这么一套流程下来，估计要这个月底才能正式发行了吧？” “9月30号，这是我们拟定的视频上传时间。必须在这个时间之前完成后期制作，不然会影响到麦蒂接下来的新歌宣传。”说到这里，赵宥真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手机屏幕，“当天晚上，我们准备在好莱坞那边做个mv的首映派对，看是跟夜店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合作……在你的提醒事项里记下来，别忘了，上次你没去看她演出，麦蒂就有点不开心了。” “9月30号吗……”韩易轻蹙眉头，“那只能让麦蒂再不高兴一次了……9月30号我不在洛杉矶，嗯……我都不在这个大洲。” “不在北美？”赵宥真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徐忆如，“要去哪里？” “要去一趟欧洲……出差，跟安托万。”韩易连忙补足这趟行程的三要素，免得产生能要他命的误会，“要在摩纳哥呆差不多两三天、三四天时间吧，事情办完就回来。” “去摩纳哥办事喔……” 徐忆如凝视着韩易，低声沉吟。 做演艺经纪和唱片公司的…… 有什么事情，需要去摩纳哥办？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摩纳哥游艇展（上） 去摩纳哥干什么？ 去摩纳哥……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消费了。 这个坐落在蔚蓝海岸线上，全境被法国包围的城邦国家，自1869年查理三世亲王签署法令，停征个人所得税之后，就一直是全世界塔尖阶层藏金销金的首选要冲。 1861年落成，1866年由亲王命名的蒙特卡洛只是纸醉金迷的表象，摩纳哥真正吸引巨富的地方，是它作为立国之本的财政管理策略。 整个摩纳哥的税收制度，就是在不征收重税的前提下，鼓励资本转移和创收。 换句话说，在1920年代中期，现代意义上第一个避税天堂，苏黎世-楚格-列支敦士登三角成形之前，摩纳哥亲王国才是那片王公贵族、银行世家和金融罪犯媾合的先驱热土。 时至今日，经过长达一百五十年的资本运作与财富积累，摩纳哥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人均收入最高的国家，没有之一。据联合国统计，摩纳哥的人均gdp为$234317，比列支敦士登的$169260高出将近七万美元。在加入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国家里，排名第一的卢森堡也就才$133745而已，比摩纳哥少了十万美元有余。 因此，毫不夸张地说，光从数据层面来看，摩纳哥亲王国就是这个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财富聚集地。 正如那句中英文世界都有的谚语所说，greatmindsthinkalike，英雄所见略同。富豪们的度假方式，也是大同小异。 每年六月到九月，成群结队的私人飞机在法国里维埃拉汇聚，以尼斯、圣特罗佩、戛纳、昂蒂布、芒通，特别是摩纳哥为中心点，向这条没有沙滩的海岸线两侧散开。 从十九世纪加入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开始，便成为终极旅游目的地的海滨城市尼斯，以亲近自然的户外体验为主打，六月的尼斯铁人三项锦标赛、七月的尼斯爵士音乐节，以及贯穿全年的滨海阿尔卑斯省马拉松，让尼斯吸引到的，不只是大量想在鹅卵石海滩边躺一整天的北美懒汉，还有全球各地的极限运动爱好者。 前者穿着宽大的碎花度假服，惬意悠然地沿着尼斯世界闻名的果冻海漫步，顺道给从身边跑过，即将撞线的马拉松选手加油助威，构成一幅乍看之下有些突兀，细细想来却妙趣横生的和谐图景。 距离尼斯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圣特罗佩，比拥有国际机场的前者小上不少，但从自然风光和高端旅游业的发达程度上来说，却是略胜一筹。三十七万人口的尼斯，适合那些第一次来南法的游客，活动更多、餐馆更多、不同价位的歇脚之处也更多。而圣特罗佩，则是想要寻一处静谧居所，安逸度过炎炎夏日的老钱们的心头好。 这个常住人口仅有四千人不到，古典法式风情浓郁的小渔村，现在已经成为了举世瞩目的富豪后花园。比布鲁斯海滩酒店、山谷百合酒店、潘德宫殿酒店、梅萨迪埃城堡酒店réserve圣特罗佩皇宫酒店，还有全世界只有五家酒店的白马庄园，数量不多，但是个个品质至臻。 住在动辄上千欧元，旺季还要翻倍的超五星度假村里，能吸引富豪们离开海滨餐厅和私人泳池的活动只有一种，那就是航海赛事。由意大利游艇俱乐部和法国游艇俱乐部联合举办的龙骨帆船赛吉拉利亚劳力士杯，还有评选最佳拉丁三角帆船的thevoiletines，都是让各色欧陆老钱津津乐道，供他们展示家族藏品的著名舞台。 至于夹在圣特罗佩和尼斯之间的戛纳，虽然拥有蔚蓝海岸难得一见的金沙海滩，但其实风景不如前两座城市远甚，除了法国南部最集中的购物区之外，也就五月份的戛纳电影节值得一提了。 电影节期间的确名流众多，豪车云集，但如果真的想要看这些东西，那还不如直接去摩纳哥。 “那里，才是富豪真正的狂欢游乐场。” “但我这样说，并不是想要劝您每年都来摩纳哥度假，韩先生。” 坐在从尼斯蔚蓝海岸机场直达摩纳哥巴黎蒙特卡洛酒店的商务车上，安托万-嘉舍一边松开西装上衣的纽扣，一边对初次造访法国南部的韩易解说道。 9月27日晚上七点半从洛杉矶汤姆-布拉德利国际航站楼出发的g650er，经过11个小时54分钟的飞行，于法国当地时间第二天下午五点二十四落地。航线申请不需要韩易操心，从汤姆-布拉德利国际航站楼起飞的流程也很顺利。而抵达尼斯之后，入境的程序更是简易到让他大跌眼镜。 韩易本来还有点担忧欧洲海关的入关时长问题，拥有法国和瑞士双重护照的安托万-嘉舍倒不必担心，直接走欧盟居民快捷通道就好，但他持有的可是中国护照，按照正常程序来说，韩易不仅需要提前申请申根签证，还得跟着一大堆商业航班旅客在普通通道规规矩矩地排上好几个小时，才能看见海关官员的脸。 按照欧洲人的办事效率，五点半落地，八点能出关就算幸运的了。 但韩易显然低估了私人飞机出行的便利程度，也低估了尼斯蔚蓝海岸机场，这个全世界可能接收私人飞机最多的国际机场，为全球富豪们提供的贴心服务。 g650er刚滑进指定的私人飞机坡道，在塔台的指引下泊进事先预留好的停机位，没过五分钟，穿着深蓝色夹克，背后印有“douane”字样的两位法国海关官员便来到了登机口。他们与执飞本次航线的jetlinx机长握手致意，检查了一遍机长递过来的航班文件，审阅了机组名单，随后简单地瞄了一眼安托万-嘉舍、费亚穆-德尔维希和韩易的护照——虽然看韩易护照的时间明显要更长一些，但他惊奇地发现，这些海关官员甚至连申根签证页都懒得翻，核对了一下名字就直接挥手放行。 整个所谓的“入关流程”，加在一起不到三分钟。 安托万-嘉舍告诉他，哪怕在尼斯，哪怕是私人飞机抵达，这样的入关速度，也算是刷新了他之前的体验记录。 原因无外乎两点，第一，九月底已经是蔚蓝海岸旅游旺季的尾声，大部分私人飞机都是往外飞，而不是往里进，跟他一样来参加同一个活动的私人航班，两天加在一起也没有二十个。 毕竟，那个展会，哪怕是买得起私人飞机，或者私人飞机部分所有权的富豪，都极少会动心思去参加。 参加过的人，也很难再来第二次。 第二，把韩易从北美带到欧陆的，是一架g650er。 停机坪里大大小小几十架私人飞机，就属他的最贵。 在庞巴迪环球7500还没有交付的2016年9月，想要从价格上超过韩易，是一件现实层面上来说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买不到更奢华的了。 商业航班的普通海关，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但登机检查的私人航线海关可没有这个规矩，谁看起来更有价值，就先服务哪个，这是惯例，也是常识。 离他们三个停机位，那架早半个小时就从多哈抵达的猎鹰900，现在还在原地等着呢。 比起落地时的超贵宾待遇，韩易一行人在地面交通方面的出行级别明显要普通得多，一辆金属黑的奔驰v级商务车，在到达口搭上四个行李箱，便直接往半个小时车程外的摩纳哥赶去。 奔驰v级，听上去好像很不错，但事实上，全欧洲大街小巷跑出租和机场接送的奔驰不计其数，随便在uber上点一辆车，大概率都是奔驰或者宝马，再不济也是欧宝的高端款。下个uberck的订单，来一辆全新的奔驰e级轿车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为了占领本土市场，这些欧洲汽车品牌会推出一些专供出租车运营的特殊款，虽然座椅加热、天窗、多媒体显示屏、usb接口、后排气囊一应俱全，但发动机就减配了不止一个档次。正常的奔驰e级，选配之后欧洲地区的售价大概在75000欧元左右，而出租车款，只要50000欧元不到。 所以，往来奔驰接送，在北美跟在欧洲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安托万-嘉舍提前安排的这辆奔驰v级，从尼斯国际机场到摩纳哥，都用不了60欧元。正常家庭，只要超过三件大箱子，也会选择叫上一辆奔驰商务车，体验一下世界其他地区体验不到的超高性价比。 不过韩易倒是不在乎这些，凡事都要压人一头，必须搞得比别人特殊，比别人高端，那是内心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此时此刻，名下不动产的总价值早就超过一亿美元的韩易，已经对这些新贵们可能会特别在意的细节失去了关注的兴趣。 别说奔驰v级了，让他在机场扫个lime电动滑板车，一路滑到摩纳哥都没问题。 噢…… 2016年，还没有lime这家公司。 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只要内心足够强大，就不需要这些虚幻的伪装。 韩易很清楚，自己这次到摩纳哥来，是为了消费什么。 任何知道他真实意图的人，除了钦羡，绝对生不出第二种情绪。 “不是想劝我吗？” 念及此处，韩易回头看了一眼早已被地平线覆盖，不见踪影的尼斯机场，随口回答道。 “但你已经说了一路摩纳哥的好话了。” “说实话不算是说好话，说这里富人多，并不意味着它就适合富人玩。特别是像您这样，不太喜欢喧闹浮夸环境的隐士。”安托万-嘉舍取下他一年四季绝不离身的贝雷帽，掸掸灰尘，又重新戴在了毛发稀疏的脑袋上，“为了工作来过好几次，但每次来都不想在这里呆第二天……又堵又吵，不管住在哪里，晚上都能听见跑车的轰鸣声。” “我什么时候算隐士了？”韩易哑然失笑，“哪有隐士往贝莱尔搬的。” “赌博、夜店、赛车、soliciting，摩纳哥的四大娱乐活动，您喜欢哪一个？” “……都不喜欢。” 其实心里挺喜欢第四个活动，但这种虎狼之词没必要大声说出来。 “所以，您到这里来消费没问题，欧洲最顶级的奢侈玩具，不管是会动的还是不会动的，一多半都汇集在这里……但真的要度假，还是像我说的那样，蔚蓝海岸就那么两个去处。喜欢热闹点就去尼斯，喜欢安静点就去圣特罗佩。如果看腻了海平面，就北上往勃艮第的山区走，品尝最棒的法国佳肴。如果美食都吸引不了你，那就往东去瑞士，琉森。” 说到这里，安托万手指合于一处，放在嘴唇上轻轻一吻。 “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没有之一。” “特别是布尔根施托克酒店的山顶风景……妈妈咪呀。” “那里的风景会让你变成意大利人吗？”韩易调侃道。 “那里的风景能让任何人变成意大利人。因为很难变成瑞士人，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变成共享同一片山脉的意大利人……毕竟科莫湖也不错。”安托万大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下次来欧洲，我必须得带您去那里。琉森和科莫湖，这两个地方，才是人们心中的欧陆。” “为什么不这次去？”韩易问道，“买个东西而已，又花不了几天。” 买个东西……而已？ 八位数欧元的东西，您说的可真轻描淡写。 “因为琉森那个酒店在翻修……已经翻修了八年了，明年才能重新开业。”安托万解释道，“布尔根施托克酒店1870年代就开业了，奥黛丽-赫本和梅尔-费勒就是在那里结的婚。索菲娅-罗兰和她的丈夫更是在其中一间小木屋里住了七年。七年，伱能想象那里的风景有多美吗？” “2008年，卡塔拉酒店集团，一个卡塔尔政府全资拥有的主权基金买下了布尔根施托克酒店——这笔交易还是我当时牵线搭桥的——然后，他们往里面砸了五亿瑞士法郎进行原址重建。” “五亿瑞士法郎……”韩易顷刻之间便被这个数字吸引住了。 一架私人飞机，规格拉满也就七千万美金。 一间奢华酒店，修缮重建的费用居然就能到五个亿？还是瑞士法郎？ 比起即将完成的那笔消费来说，好像投资类似的顶级不动产，更符合他未来的资金需求？ 而且运营得当的话，还能源源不断地产生收益。 比起每年折价，还要花巨额资金维护的昂贵玩具来说，昂贵很多，却也实惠很多。 昂贵和实惠，听上去像是反义词，但在韩易这里，却能异常融洽地并在一处考量。 “是的，五亿。”安托万-嘉舍看了一眼韩易，没有多想。他以为韩易的若有所思，只是对投资规模的单纯惊叹而已，“整个酒店业都在等布尔根施托克重新开业，它会成为这个时代的里程碑。” “科莫湖呢？”韩易追问道，谈话的兴致明显比两分钟前高了不少，“意大利的科莫湖，有哪些比较不错的奢侈度假村？” “帕萨拉夸、特雷麦梭、拉里奥庄园、维多利亚瑞莱斯庄园、德斯特庄园，都还不错。科莫湖本来就是有钱人避暑的地方，能在这里长久运营下去的，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有哪家正在出售的吗？” “正在……什么？” 安托万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边想买的东西都还没见到呢，又在考虑买庄园了？ “没事，只是随口问问。”韩易摆摆手，轻飘飘地将这一随性而起的话题揭了过去，“不过有时间的话，倒是可以去玩个一两天。” 先去实地考察一下情况，如果合适的话…… 摩纳哥和科莫湖，这次欧洲之行，直接一锅端了。 并非是韩易的白日呓语，这段时间，他对消费和返现，确实有着异常旺盛的需求。 这种需求，并非源自于他的本心，而是随着发展计划加速开展，而迫切需要填补的资金缺口。 瀚音乐集团进一步发展需要钱。 跟applemusic音乐节计划的启动环节需要钱。 拉斯维加斯的circuscircus收购方案需要钱。 麦迪逊-比尔这边，也需要钱。 准确地说，并不是麦迪逊本人需要进一步的资金投入。 而是随着《coldwater》夺冠登顶，找上门来的机会，以及艺人。 同属一家艺人管理公司的拉娜-德尔雷，向她抛来的橄榄枝里，有一个其他人不明就里，但韩易敏锐察觉到的关键发力点。 那就是这首单曲里，另一位确定了合作意向的老牌艺人。 传奇乐队fleetwoodmac的主唱。 与鲍勃-迪伦活跃在同一个年代的乐界旗帜。 也是昔日巨星里，头一批拥抱新浪潮，将手中的音乐版权，全数卖出的开拓者。 史蒂薇-妮克斯。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摩纳哥游艇展（中） 为什么韩易会对史蒂薇-妮克斯如此重视呢？ 老实说，其实最开始，他并没有把史蒂薇-妮克斯列入音乐版权收购的计划里，虽然说是从七年前的未来时空穿越而来，但手边没有可以链接异次元的电脑，记忆力更没有因为重生而得到强化，因此，很多领域韩易只能把握到一个大概的发展脉络，而无法真正做到步步精准，招招奏效。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韩易知道badbunny有朝一日会成为红透半边天的拉丁流行之王，流媒体数据方面甚至能跟theweeknd掰掰手腕…… 但哪怕给他天灵盖打个洞，往里面灌一吨smartwater，他也不可能默写得出badbunny任何一首单曲的名字。 都是西班牙语，又没刻意记过，这种信息怎么可能带得回2016呢？ 跟音乐版权收购潮有关的信息也是如此，韩易能记住一些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交易，比如布鲁斯-斯普林斯汀总额五亿美元的天价收购，三亿至四亿美元之间卖掉音乐版权，另外还把母带版权卖了两个亿的鲍勃-迪伦，以及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版权库清空的贾斯汀-比伯。 这些音乐人，和他们跟资本巨鳄达成的惊天收购，是韩易可以随时从记忆里调取的确切数据。 史蒂薇-妮克斯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重生之后，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正是在那场vma的庆祝派对上。 麦迪逊-比尔蜷缩身体，环抱膝盖，娓娓道来，讲述她所期盼的光荣与梦想，提及拉娜-德尔雷的合作邀约时，韩易方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 1948年出生，七十年代就进入乐坛的史蒂薇-妮克斯，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不少知名作品和显赫成就也是以乐队而不是个人独唱形式完成的，一时之间回忆不到也实属正常。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值得韩易关注。 抛开每个人不同的音乐审美不谈，光从职业生涯的总体数据来看，在泰勒-斯威夫特横空出世之前，史蒂薇-妮克斯就是欧美乐坛最伟大的女性唱作人，没有之一。 注意，是一手抓表演，一手抓创作，两手都很硬的唱作人，而不是麦当娜或者惠特妮-休斯顿这种，在演艺事业方面彪炳千秋，却没有一首代表作出于自己之手的，纯粹的表演者。 而史蒂薇-妮克斯，这个被滚石杂志称为“摇滚乐现世女王”的全能艺人，这个不管哪个媒体要评选史上最佳唱作人，都不会缺席的音乐天才，歌词、作曲、编曲、制作、后期制作样样精通。 有她参与的专辑，作曲家那一栏，通常都只挂着她一个人的名字。 即使是同一时代的男性音乐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属凤毛麟角。 职业生涯总共发布十五张全长度录音室专辑，个人八张，fleetwoodmac七张，总销量超过1.4亿张。 以独唱歌手身份获得8项格莱美奖提名，并作为乐队的绝对主创，拿下两座年度专辑大奖。fleetwoodmac的巅峰之作rumours，更是拿到滚石杂志历史最佳五百张专辑的第七位。 考虑到七十年代音乐工业与美国社会的性别歧视现象依然猖獗，史蒂薇-妮克斯能一步一个脚印，攀登到如此崇高的位置，其中的艰辛困苦，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摇滚乐，其时被广泛认为是“男人的声音”。而史蒂薇-妮克斯竟然能在这种完全没有容身之地的情况下，凭借一支笔、一把吉他，为后来的女性摇滚音乐人铺平道路，她的才气、音乐理念的先进程度，以及作品本身的商业价值，可见一斑。 因此，当2020年12月，华尔街日报披露史蒂薇-妮克斯将手中音乐版权的多数股份作价一亿美元，出售给专门为收购巨星版权而成立的音乐发行公司primarywave时，没有人觉得她的要价过高。 人们只关注两个问题： 史蒂薇-妮克斯为什么会愿意卖掉她那堪称国家宝藏的音乐版权？ primarywave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一个问题很好回答，把音乐人手中蕴含巨大而持续的商业价值的音乐版权，看作是一张总额度三亿美元，但是需要四十年来变现的强力球彩票即可。 音乐人兑换这张彩票的时候，没有一次性变现的选项，他们只能与音乐版权发行公司一人一半，共同持有它们，每季度、每半年或者每年结算一次授权费用。 收入稳定，但耗时太长。 现在，他们的职业生涯进入尾声，物理生命也步入暮年，版权保护期还剩90年，但自己能不能再活20年都要打个问号。 这个时候，有人来找他们，许诺九位数的巨额报酬，买断他们未来的收益……换句话说，有人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一次性变现这张彩票的选择，而且还不需要他们把之前赚到的分期付款收入吐出来。 你觉得，他们会如何选择？ 还是那句话，“资产”只有组合起来的时候，才能被称作“资本”，对于个人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接过钞票离场，用突然暴增的购买力，来设置家族基金，进行多元化投资，保证音乐人们在余下的时光里衣食无忧，也保证他们的家族后代真正在欧美社会的顶层森林里生根发芽。 那么，是谁给他们提供了这种变现离场的机会呢？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的谜底：能让资产变成资本的，当然是已经成为资本的那群人。 primarywave，2006年由维珍唱片末代首席运营官劳伦斯-梅斯泰尔创立，通过募资从科特-柯本遗孀考特妮-洛芙手中买下这位已故音乐人在nirvana占有的音乐版权份额起家。 2016年9月27日，也就是韩易从洛杉矶飞往尼斯的同时，劳伦斯-梅斯泰尔宣布，接受黑石集团3亿美金的投资，与这笔投资一道向业界公布的，是primarywave与摩堂唱片的音乐传奇史摩基-罗宾逊之间，总金额2500万美元的版权库收购案。 当韩易在万尺高空中，看到这则新闻时，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只记得primarywaves在黑天鹅事件之后大杀四方，并不知道它竟然在2016年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资本化运作。 韩易很清楚，这只不过是primarywave第一次张开它的深渊巨口而已。2022年，它还将接受资本巨头布鲁克菲尔德资本管理集团17亿美元的专项资金。 而它，还不是这门生意里唯一的那条大鱼。2018年由音乐企业家默克-墨库里亚迪斯和chic乐队联合创始人奈尔-罗杰斯共同创立的hipgnosis，2018年创立，同年7月便在伦敦证券交易所主板上市，2019年被转移到主板的优质板块进行交易，2020年3月开始，甚至被纳入ftse250指数的计算公式里。 这意味着，这家成立五年就募集到超过十亿英镑，只做音乐版权收购业务，旗下拥有65000首歌曲的音乐版权，其中4000首名列前十，2000首榜单夺魁的“初创企业”，已经成为了整个伦敦证券交易所的晴雨表。 也是世界音乐产业发展的晴雨表。 更是韩易这一世事业规划最大的绊脚石。 环球、索尼、华纳，充其量只能算是竞争对手，韩易不需要将它们完全击垮，只需要凭借超前信息收拢未来巨星，削弱他们的影响力即可。 每个集团，背后都有数家甚至数十家全球资本巨擘保驾护航，彻底摧毁它们，只能是个午夜梦回，自己一个人缩在被窝里意淫的疯狂计划。 正常的音乐集团有完善而强大的造血机制，没有碧梨-艾利什，还有奥利维亚-罗德里格和badbunny。哪怕都被韩易薅走了，也有其他潜力新人补上。音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鲜面孔。 但primarywave和hipgnosis不同。他们看上的，是一个新增存量绝对跟不上收购速度的细分领域。 这意味着，在未来可以预见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音乐版权收购这门生意，都会是一场零和博弈。 很不巧，韩易也看上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披头士、一个迈克尔-杰克逊、一个史蒂薇-妮克斯。 他想要，其他人就得放弃。 他要生，其他人就必须得死。 按照韩易原先的规划，他其实不用在2016年就开始收购版权。等到2018年甚至2019年，羽翼丰满、资金充足的时候再来干这件事情，也来得及。 先完成跟applemusic的那个大项目，结识一批传奇巨星，看谁合作意向最强，就从谁那里下手，徐徐图之即可。 因为，在他原本勾勒出的未来时间线里，primarywave和hipgnosis都是2020年之后才开始发力的公司。 把它们扼杀在襁褓里就好。 但现在，突然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史蒂薇-妮克斯，在无形之中帮他矫正了认知。既然primarywave已经傍上了黑石集团这艘大船，他就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必须抓紧时间，立刻行动。 速度和数量，是赢下这场竞争的关键。 凭借麦迪逊-比尔跟史蒂薇-妮克斯的这次歌曲合作，跟后者迅速达成版权收购合意，用这位流行音乐历史上最伟大的女性唱作人之一，吹响进攻的第一声号角。 既然要进攻，就需要弹药。 说到弹药…… 虽然有奖励返现这种作弊码在手，韩易也不得不面临这样一个尴尬的现实。 他的钱，确实不太够用。 与柏汇成立的共同投资基金专款专用，只为uta这一个项目运作，再无余额。由凯雷管理的cep-iii，索尼影视的tedeal那边就花去了三分之一，剩余现金也分批汇入瀚音乐集团架构下的艺人管理公司、唱片公司和版权发行公司，为各类项目提供财力支持。 至于大卫-鲁宾斯坦提到过的那十二亿美元托管资金，只能用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来形容。 看得到，但是摸不着。 【1.“我不会计算做了多少个仰卧起坐。我只有在感觉到疼的时候才开始计数，因为只有这些才是最重要的。”——穆罕默德-阿里】 【2.“灵魂之间没有意外邂逅。”——希拉-伯克】 【3.“吸取有用的，摒弃无用的，添加属于自己的。”——李小龙】 【4.“亲爱的读者，假设你是一个白痴。再假设你是一名国会成员……我一句话说了两遍。”——马克-吐温】 【5.“如果机会不敲门，就自己建一扇。”——米尔顿-伯利】 备忘录的五条格言里，第一条还是一动不动，尽是墨色。怪不得别人，只能怪韩易事情太多，拖延症也太严重，最容易办成的一项反而进度最慢。 第二条，红色部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韩易没有每时每刻都盯着进度条不放，而且哪怕这样做了，他也很难有效判断，究竟是哪些行为举动能触发鲜红的增长。 第三条进度25%，稳步提升。第四条变化最明显，从全黑到五分之一被红色覆盖。 至于冲在最前头的第五条格言，此时此刻，已经只能依稀在末尾看见约莫5%黑色存在的痕迹了。 瀚资本和瀚音乐最后几个空余的重要职位填充完毕，这一项自始至终都摸不准具体要求的任务，应该就算是完成了。 可这毕竟只是其中一项而已。 另外还有四个等着他呢。 就算其他四条格言蕴含的意义都跟他的猜想一模一样，按照最乐观的估算，起码也得到明年这个时候，凯雷集团的12亿美元资金方能真正为他所用。 解决不了他的燃眉之急。那笔由摩根大通管理的1.33亿美元亦是如此，1月10日提交取现申请，3月份才拿得到，还有整整半年时间。 因此，现在的韩易，真正能调动的，就只有现金账户里的存款了。 在韩易通过jetlinx与摩根大通达成n652ch这架私人飞机的购买意向后，又过了整整两个月，也就是2016年的9月25日，整桩交易案才算真正落锤定音。 两边对成交价没什么异议，七千万美元，在摩根大通的心理预期线以上，也符合韩易的承受能力与消费需求。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两边的法务团队还是连轴转了两三周，又耐心等待了一个半月，才搞定从编码转让和变更、留置权与解除权清查，再到faa重新注册的全套流程。 别的不说，光说编码的变更，就繁琐到让韩易差点放弃。 处理这笔交易的安托万-嘉舍和乔丹-布罗姆利征询过韩易的意见，是否要保留摩根大通为这架生产序号为6074的世界第一架g650er注册的编号。 经过审慎的思考，韩易最终还是决定将编码变上一变。n652ch听上去非常无趣，也不具备任何特殊意义，不如换成韩易自选的编号，说不定这样做，还能把他的正面情绪反馈再提升一些，从而获得更高的返还比例。 每个地区有专属的编码首字母，在英属根西岛注册的私人飞机，需要用“2”来打头，于是可以看到不少令人捧腹的有趣编码，例如“2-sexy”。 而在美国境内注册的私人飞机，首字母必须是n，这可就难倒了韩易。心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大胆的单词肯定不能用，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什么跟n有关的有意义的组合，最后，还是安托万-嘉舍提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n10ah，虽然这样看，看不出来什么名堂，但刷在飞机尾翼上，倒着读就一目了然了。 han，寓意韩或者瀚。 01，代表着这是韩易名下的第一架私人飞机。 至于为什么要把数字放在中间？ 因为faa要求编码的开头必须是1-9的阿拉伯数字。 很幸运，faa的资料库里还没有人预留过这个编码，韩易可以直接发起申请。申请的费用也便宜得不可思议：预订或分配特殊注册号的费用为10美元，另外还有一个飞行器更名费也是10美元。 联想到在加州dmv申请一个定制车牌都要103美元，韩易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花七千万美元买了辆三蹦子。 但很快，他便尝到了便宜货的苦果。世间的所有事物，都是一分钱一分货，跟美国政府有关的事物更是如此。 20美元就能办妥的文件，意味着长到令人发指的处理时间。 第一个环节，等待自己提交的申请出现在faa的系统里，就花了整整两周。然后，韩易才能继续提交另一份申请，请求faa将预留的“n10ah”替换到“n652ch”这架飞机上。 因为飞行器更改编码“不是faa的优先处理事项”，这一个步骤，又耗费了韩易一个月的时间。 等faa终于批准了更改编码的请求之后，他们反手就给韩易发来了一份名叫8050-64的授权表。 批准了不算完，韩易必须先签好这份表，再把原件寄回faa，faa才会动手修改系统里的编码信息。 修改系统信息需要多久？ 还要两周。 这就是为什么这架飞机的交易花了两个月的核心因素，光是改个编码，就用了这么长时间。 要知道，jetlinx的机师团队把尾翼的n652ch抹掉，再涂上n10ah的新编码，物理上也就花了两周半而已。 9月25日，乔丹-布罗姆利的助理才在faa的官网上查到g650er的更新信息。幸好现在航路申请比较方便，北美和欧洲之间的跨大洲飞行，一般是上午申请，下午就可以起飞，这才没有耽误韩易的摩纳哥之行。 也幸好，私人飞机交易的其他流程，都可以同时进行，韩易心心念念要花出去的那七千万美元70%的尾款，才能在9月27日，由托管账户转到摩根大通的公司账户，完成交割。 而等身在欧洲的韩易终于获得独处的时间，从而收到备忘录里的奖励更新信息时，已经是9月28日的深夜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五章 摩纳哥游艇展（下） 【本次成功消费70000000.00美元，获得奖励126000000.00美元】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疑与麻烦，八位数以上的现金奖励，我们将以取现额度的形式在这里显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你都可以选择在备忘录中写下“withdraw$xxx.xx”以使用额度。】 【写下的数额，将在工作日的十五分钟内抵达大通银行的储蓄账户。若取现信息在周末发送，则实际到账时间会顺延到下一个工作日。请合理规划信息发送时间。】 【由于本次奖励金额较多，我们不建议你一次性提取，以免引起关注。与此同时，注意到你在欧洲大陆的消费倾向，我们还将为伱提供另一种取现方式。】 【你可以从下列银行中，任意选择一家或多家，获得我们预埋在你名下的现金账户或者资产管理账户，账户内现金总额不得超过奖励限制： 1.法国巴黎银行财富管理，战略资产配置计划，86754602.8。（附注：包含多家银行多个账户的储蓄计划） 2.瑞士信贷集团，私人银行账户，43662810.4。 3.瑞银集团，全球财富管理账户，47296672.0。 4.瑞士嘉盛银行，私人银行账户，36905611.7。 5.英国顾资银行，私人银行账户，24369773.3】 【你可以在备忘录中输入“activateountofxxx”进行激活，账户信息会即时出现。】 【祝你好运，韩易。】 【$0/$126000000.00】 这……也太贴心了吧？ 坐在巴黎蒙特卡洛酒店一卧室海景套房的客厅里，刚泡完澡，裹着浴衣在窗前享受夜风的韩易感叹道。 以亿万富豪的身份消费得越多，韩易就越能体会到什么叫世界的参差。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为那架湾流g650er支付巨额税款的心理准备，但安托万-嘉舍告诉他，现行的美国税制规定，从2015年开始投入使用的，符合减免标准的资产，第一年可以按照调整基础价的50%进行奖励折旧减免，第二年也是50%，第三年仍然是50%，到2018年才会下降到40%。 全新的私人飞机，就是符合减免标准的资产。 也就是说，7000万美元的私人飞机，可以为韩易带来3500万美元的所得税减免。 按照39.6%的顶格税率来计算，这次消费帮他省下的税金，达到1386万美元之多。 严格来说，韩易从摩根大通购买的，是一架二手私人飞机，本不能算进“全新”的范畴，但对irs了若指掌，内部本来就有很多旋转门税务官任职的摩根大通，很清楚该如何钻这种漏洞。 在从湾流公司那里买下这架飞机之初，摩根大通提交给irs存档的购买目的，写的就是为了“给摩根大通的私人银行客户提供相应的资产配置服务”。 这两年里的每一次飞行，都是为不同客户提供的“试飞体验”。 所以，韩易从摩根大通买来的这架g650er，怎么能算是二手呢？ 肯定是全新的呀。 毕竟摩根大通不是在使用，只是在经销而已。 任何法律都是千人千面的，关键看谁在使用它。 哪怕是外人看来不近人情的irs亦是如此。 违反税法，严惩不贷，这一点是没错。 但亿万富豪们根本不需要违法。 直接从特意为他们开启的宽敞后门，施施然地走过去就行。 “我知道我是受益者，但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韩易，这样对安托万-嘉舍说道，“这也太疯狂了，怎么会有一个国家……愿意给这种级别的消费减税，还减那么多的？” “这就是美国，韩先生。capitalismatitsbest。”安托万-嘉舍笑着回答道。他俩都不知道，等2017年来自纽约的商业大亨入主白宫之后，他提出的《减税与就业法案》，会进一步将私人飞机等大宗资产的折旧减免奖励额度，提升到100%。 是的，100%。 7000万美元的飞机，抵7000万美元的所得税。 “飞往爱尔兰，一边将高尔夫球打向风景如画的远方，一边呼吸圣乔治海峡的空气。穿越整个国家，登上您的巨型游艇，与超级模特一起开启夜间哈德逊河游船之旅。或者，在您自己的私人飞机上接待州长的妻子……这些只是近年来，最富有的美国人通过私人飞机体验到的一小部分乐趣而已。更让他们欢欣鼓舞的是，这些奢侈之举，居然还能享受到税收减免。” 安托万-嘉舍的描述相当具有画面感，甚至能从中品出一丝金钱浸染的诗意。 “在这个国家，超级富豪避税的方式有很多。最大胆的举措，规模甚至能达到数十亿美元。您知道彼得-蒂尔是怎么做的吗？” “paypal的创始人？” “是的，就是他，过去的二十年里，他把他的rothira，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免税存钱罐。” “rothira？” “一种免税的退休账户，旨在鼓励美国人为他们的黄金岁月存钱。普通人的rothira里面，平均大概有四万美元左右，你猜猜彼得-蒂尔的rothira有多少？” “多少？” “五十亿美元。” “fuckme。” “yeah，fuckeverybody。如果今天，蒂尔给休斯顿的230万居民每人发2000美元的奖金，他退休账户里的钱也还是用不完。” “更重要的是，蒂尔只要等到2027年4月，距离他60岁生日半年前再提取资金，他就永远不需要为这数十亿美元缴纳一分钱的税。” “噢，2027。”韩易想了想，“那还好吧，毕竟这笔钱得放在里面11年才能用。” “只是不能取到他的个人账户上而已，韩先生。”安托万-嘉舍摸摸高耸的鼻峰，笑着摇了摇头，“只要不取出来，股票、债券、共同基金、etfs、房地产投资信托，随便你想干什么都行。” 这下韩易彻底无语了。 美国法律，果然安全到天衣无缝。 对想要避税的富人来说。 当然，作为既得利益者，他肯定不会抱怨太多。减不减税的问题不大，只要不会在行政端对他规模越来越惊人的财富增值计划产生明显阻碍就行。 “那么，安托万，除了私人飞机之外，符合减免标准的资产，还有哪些呢？” “irs提供的定义其实相当宽泛，只要任何资产符合以下五个条件，原则上来说就是可以做折扣减免的。” 安托万-嘉舍将右手张开放在眼前，并随着叙述，从大拇指到小指，一根一根地把指头收缩回去。 “第一，它必须是您拥有的财产，不可是租赁或者借用的东西。第二，它必须用于商业或者创收活动。第三，它必须具备可预见、可确定的使用寿命。比如私人飞机，就有明确的使用年限。” “第四，您拥有的财产，使用寿命必须超过一年。然后是最后一条，它不能是例外财产。所谓的例外财产，就是某些无形资产或者定期权益。” “某些，无形资产。”韩易迅速捕捉到了安托万话语里的关键定语，“这里的某些，应该不包括音乐版权吧？因为，音乐版权的收入，除了极个别案例之外，几乎都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下降的。” “是的，音乐版权不属于这里提到的例外财产。虽然音乐版税的税率通常较高，但它们也有独特的税收优惠。就像您所说的那样，正是由于音乐版税收入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下降，因此它被irs认为是一种贬值资产。所以，音乐版税可以摊销，这意味着投资者可以在几年内冲销该资产的成本……一般来说是五年。” 怪不得资本对音乐版权如此热衷。 原来，它们跟私人飞机一样，买来之后可以通过折旧和摊销等诸多手段，帮助拥有者合法减税。 一个可以保值，可以升值，可以持续创造实际收益，还可以作为减税工具使用，实际维护成本几乎可以与人员成本直接挂钩的优质无形资产。 不买它，买什么？ 拿音乐版权当压舱石的投资基金，只要流行音乐不亡，人类文明不灭，版权保护期不过，就能一直拥有无可撼动的稳定性和基础价值。 韩易原本以为自己对音乐产业各种稀奇古怪的门门道道都有鞭辟入里的理解，但重生之后的每一天，他其实都在接受着大量闻所未闻的新鲜信息，刷新着自己其实只适合在象牙塔里生存的陈旧认知。 depreciation…… amortization…… 学无止境啊。 “明白了。” “所以，如果以你列出的五个条件来判断，游艇也可以是一件符合折旧减免标准的资产，只要我能证明它被我用于商业活动？” “您说的没错，您可以跟瀚音乐签署一份租赁合约，作为公司在ade期间的主题派对场地，或者别的什么用途……完成这种要求的方式五花八门，您完全不必担心。” “任何形式的商业楼宇也在此范畴，包括办公楼和酒店……出租公寓？” “正确。” “土地呢？” “土地不包括在内。因为土地只有市场价格波动，没有随着时间必定贬值的可能。” 弄清楚了折旧减免资产的判定标准与限制范围，韩易下一步的财富增值计划就很明确了。 游艇、酒店、度假村、办公楼、高档公寓。 任何有使用年限，可以作为商业用途，能给他带来正面情绪反馈的奢华物什，都在他的消费雷达里。 ……虽然交不交税，交多少税对他来说都无伤大雅，但毕竟能省一点是一点，捡到的便宜，也能给他带来满足感，不是吗？ 而光从价格上来说，目前韩易最有可能承担得起的消费，就是游艇了。 “但游艇的话，我个人的意见……您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在美国本土注册。” 作为罗斯柴尔德遗产集团的前任掌门人，在富豪应该如何管理他们的玩具，又如何用这些玩具最大化地享受生活方面，安托万-嘉舍有着寻常资产管理专家难以望其项背的优势。 “首先，虽然irs提供税收减免，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国家，根本不会因为游艇注册而向您征税。” “你说开曼群岛？” “开曼群岛、直布罗陀、马恩岛、英属维珍群岛、百慕大，所有属于红旗集团的地区，都是游艇的热门注册地。” 红旗集团。 在心中略微咀嚼了一番“redensigngroup”这个词，不需提问，韩易也大概能琢磨清楚它的意思。这里的红旗，说的肯定不是意识形态、祖国的国旗，或者家乡的连锁超市。 所谓的红旗，专指皇家属地和英国海外领土的旗帜样式。左上方是英国国旗，其他区域皆由红色覆盖，搭配每个地区的纹章。 “红旗集团的游艇……公司税少，出行也会便利一些？” 韩易抛出他对这一现象的猜测。 “开曼群岛和百慕大这些地方，公司税0%，把游艇注册在公司下面，管理起来很方便，不必操心税务问题。另外，为了保证航行船只符合安全标准，1982年，27个国家在法国签订了巴黎谅解备忘录，共同建立港口国监督机构，对在各国港口停靠的外国船舶进行安全检查。” “根据每个国家注册船只的平均维护情况，psc分别设立了白名单、灰名单和黑名单。注册在灰名单和黑名单国家的船只，需要接受的安全检查十分严格，不仅浪费时间，也不方便……你懂的。” “所有的红旗集团地区都在白名单上？” “而且是白名单上税率最低的地区。”安托万-嘉舍颔首表示肯定。 “那……” “您的国家也在白名单上。”安托万一下便猜中了韩易未曾出口的问题，“不良率极低，我记得好像是……100艘船里只有1.5艘有安全隐患，跟卢森堡是一个级别。” “在白名单国家注册，对于那些希望在欧盟水域停留的人来说特别有用。因为欧盟居民拥有或者使用的船只需要缴纳欧盟的增值税，但使用非欧盟旗帜注册的私人游艇，船东则被允许以临时进口的方式在地中海航行。可以在18个月内免征增值税和关税，18个月期满还可以再次申请。” “而这，就引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游艇之后，您最想要在哪里航行？或者说，在哪些区域航行，能让您心甘情愿地付出相当于船价10%-20%的年度维护费？” “所以……你的答案是欧洲？” “每个人的答案都应该是欧洲。”安托万-嘉舍张开双臂，身体夸张地后仰，像是要用这种激烈的姿态来表达他对这一回答的笃定程度。 “是的，美国拥有这个世界上数量最多的超级游艇，没错，但您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您应该很清楚，这里其实没有什么游艇文化。随便举个例子，洛杉矶，在这里放一艘游艇，能开到哪里去玩？卡塔琳娜岛吗？” “纽约也是同样的情况，从纽约到缅因，海岸线非常壮观，但一年里起码有一半的时间不适合出海。您能想象冬天从纽约坐船出发前往缅因，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吗？” 说到这里，安托万-嘉舍环抱双臂，非常戏剧化地做了一个着凉的动作。 “切萨皮克也是同样的情况，就是一个相当普通的海湾而已，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美食和风景，气候还一天一个变。” “佛罗里达呢？”韩易笑眯眯地跟安托万唱反调，“那里应该算是气候宜人吧？” “气候是有，但是文化在哪里？”安托万-嘉舍的回答速度之快，表明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跟人争辩这个问题了，“终极的游艇体验是什么？是在大海上泛舟而行，想停即停，每隔半个小时就有一个风景、饮食、历史甚至是语言完全不同的绝妙港口。一船、一天，从拥有国际机场的现代化大都会，到也许都没人会说英语的僻静小渔村，满足你的每一种度假需求，这，才是购买超级游艇的意义所在。” “而除了地中海沿岸之外，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任何地方，能够提供如此丰富多元的航行体验。伊比萨、圣特罗佩、阿马尔菲海岸、基克拉泽斯的圣托里尼、米克诺斯……甚至是撒丁岛！您可以中午吃瓦伦西亚的西班牙海鲜饭，晚上便回到里斯本，就着生蚝品红酒……或者按您的情况来说，品可乐。您不是在里斯本刚购置了一套别墅吗？这就是使用它的最佳方法。” “或者……早上喝一杯意式浓缩，从阿马尔菲的那不勒斯出发，中午在罗马吃一盘cacioepepe，傍晚再去佛罗伦萨的米开朗基罗广场看夕阳。您和您所爱之人，每一个疯狂的想法，都会被理解、被接纳、被实现，只有在南欧，您才能做到这一点，也只有到那个时候，您才能体会到拥有一艘超级游艇，为什么是一件比私人飞机的环球旅行，更令人心驰神往的事情。” “听上去……很有吸引力。” 在脑海中排演了一遍安托万-嘉舍描述的剧情，给他口中的“您所爱之人”安上了几张具体的面容，韩易原本沉静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那么，如果我想要体验到这样的感觉，怎样做才是最便利快捷的方式？” “欧洲的事情，自然是要到欧洲解决。”初次见面的时候看不出来，但在洛杉矶呆的时间越长，安托万-嘉舍身上那股总是想要压过北美一头的大欧洲主义就越发明显。 “从规模上来说，每年十月在佛罗里达劳德代尔堡举办的国际船舶展是最大的，10万观众，1300艘船，1000多个不同的品牌参展。” “但那里，永远也不可能是船舶界的奥斯卡……唔，不对，如果真的要类比的话，应该说，那里永远也不可能是船舶界的戛纳电影节。劳德代尔堡的展品可能更加全面，成交量可能更高，但它永远也不会是顶级富豪选择超级游艇的去处。在迈阿密充斥着毒品、偷渡和暴力的街头，签订数千万甚至上亿欧元的游艇合同？imeaneon。” “一年遇不到几次的大额交易，不光看产品、看价格，还要看环境、看氛围。” “andnowhereelse，screamssuperyachtslouderthanmonaco。” “相信我，韩先生，按照您的资金实力，和过去半年来……在其他领域的购买记录，只要您抵达摩纳哥，不需要跟任何品牌和机构预约，那些超级游艇的经纪人，就会蜂拥而至，乖乖地在酒店门口排开长龙，乞求您的垂青。” “到了那里，您可能连早餐，都得分成三顿吃。每顿见一个经纪人，每顿看一艘超级游艇的资料。”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超级游艇掮客 “安托万……” “当你说要吃三顿早餐的时候，我以为只是夸张的修辞手法而已……” 坐在巴黎蒙特卡洛酒店legrill餐厅的露台上，看着自己面前已经续了第三杯的卡布奇诺，韩易长长地叹了口气。 八点半便开始接待第一批游艇经纪人的他，现在已经跟安托万-嘉舍一起送走了第三组人，即将迎来第四波想要从他口袋里掏出数千万美金支票簿的职业吸血鬼。 还是那种对单个血袋不屑一顾，非要钻到血库里豪饮的大胃吸血鬼。 作为蒙特卡洛、摩纳哥，乃至整个蔚蓝海岸最负盛名的老牌奢华酒店，1864年开业的巴黎蒙特卡洛酒店已经连续不间断经营了152年的时间。1909年完全翻新过一次，2014年起，酒店的业主，摩纳哥海水浴公司又开始了酒店历史上第二次，价值2.8亿美元的翻修工作，但不管工程规模再浩大，巴黎蒙特卡洛都没有像它在巴黎的奢华酒店同行，比如巴黎丽兹和瑰丽酒店集团接手的巴黎克里雍大酒店那样，直接闭门谢客。 因为，就像这家酒店的总经理伊万-阿托利，在接n采访时所说的那样，摩纳哥离不开巴黎蒙特卡洛。 这里是温斯顿-丘吉尔、弗兰克-辛纳屈、罗杰-摩尔造访亲王国时的不二之选，也是摩纳哥王妃格蕾丝-凯利在这个星球上最喜欢的居所。 少了巴黎蒙特卡洛，来到这里的巨富们根本就找不到另一个平替选项。 不光是住，还有吃。 整个摩纳哥，总共有六家米其林星级餐厅，而巴黎蒙特卡洛一家酒店，就占去了三分之一。 其中一家，是“九星名厨”阿兰-杜卡斯统御，摩纳哥王室提供支持，一桌好位置平均要排上两三月的米其林三星餐厅路易十五。一向热衷于摘星活动的韩易，这次通过摩根大通的私人银行礼宾部，提前预订了明天晚上七点半的席位。 不是他吃饭吃得晚，而是这间餐厅将欧洲人的用餐偏好展现得淋漓尽致——七点半开门营业，九点十五之后就再不接待新客，而且还只是周四到周一开放。 而另外一家，就是他和安托万现在身处的legrill了。 这间位于酒店八层的米其林一星餐厅，拥有蒙特卡洛区首屈一指的视野，可以眺望摩纳哥游艇展期间熙攘稠密的港口景观，以及向外绵延直至天际的地中海。正值南欧夏季的尾声，餐厅的屋顶露台尽皆打开，供入住巴黎蒙特卡洛的贵宾一边沐浴着蔚蓝海岸线的炙热阳光，一边享用精致可口的法式面点。 “噢，不，韩先生，你可不能小看了这些游艇掮客获取情报的手段。” 安托万将一块巧克力面包放入口中，发出沉闷的咀嚼声响。 早间的几轮餐叙，基本上都是韩易从旁安静聆听，由作为资产经理的安托万-嘉舍与经纪人们具体交流。因此，后者只能在会议间隙，囫囵吃上几口，补充能量。 “能负担得起八位数昂贵玩具的人，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任何经纪机构门口，这既不符合他们的社会地位，也让整个消费过程少了趣味与尊严。所以，掮客们最关键的工作，甚至都不是与客户谈判，而是如何找到有兴趣也有能力展开这场谈判的人。” “他们不仅要对每年频繁出入摩纳哥，特别是入住这种奢华酒店的常客了如指掌，还要时刻关注全球奢侈品消费市场的动态。我这里所说的奢侈品可不是所谓的香奈儿或者爱马仕稀有皮包，也不是让-保罗-高缇耶和马丁-马吉拉的高定时装。是的，它们很昂贵，但只不过是入门级别的消遣而已。任何现在能在巴黎16区买一间豪斯曼公寓的人，咬咬牙都能负担得起一件或者两件高定时装，没什么太大的参考价值。” “更何况，有很多真正愿意一掷千金的富人，根本就不认可这种……浮于表面的消费观。” “所以他们在寻找文化和精神层面上更复杂的豪绅。”韩易挑挑眉毛，调侃道。 “that''sonewaytoputit。”安托万-嘉舍抚掌大笑，“想要找到这些人，说难很难，但说简单也很简单……打个比方，如果你想要在美国地区发展超高净值的客户，超级碗当天想办法混进vip包厢层就行。” “如果混不进去，也没关系。三月份可以去阿斯彭观看downhill滑雪比赛，飞到阿斯彭的客户，有相当一部分乘坐的都是自家的私人飞机。不喜欢滑雪的人去哪里找？乔治亚，奥古斯塔，美国大师赛。一颗手榴弹甩到人群中央，起码能炸出二三十个以驾驶游艇为乐的商界领袖。” “五月份，metg、肯塔基德比、戛纳电影节，当然，最方便的还是摩纳哥本地举办的f1大奖赛。然后是六月份的皇家亨利赛艇日、七月份的温布尔登、八月份的威尼斯电影节、九月份的游艇展——就是咱们现在参加的这个——十月份的伦敦艺术展、十一月份的墨尔本杯，十二月的巴塞尔迈阿密艺术博览会。” “一月呢？一月没有吗？” “一月更容易，从法国各地到圣巴斯的航班数不胜数。到了岛上，随便走进一间酒吧，找个由头跟头顶最秃的老头子碰上一杯，and……voilà。” “你让他们的生活听上去无聊透顶，一成不变。” “如果非要从重复性上去分析这个问题，那么是的，0.1%的年度计划就是这样一成不变。比起普通人，他们更怕被这个时代抛下，也就更需要抱团取暖。” “那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韩易摊开手，“你说的这些活动，我一个都没去过，也很难……” 话及此处，韩易突然住了口。 现在没去过，不代表以后不会去。 这些活动里，至少有那么两三个，是能够帮助他完成消费目标的绝妙场合。 “那就是我还没有提到的第二种方法了。”安托万-嘉舍指指被他折叠起来，放置在一旁的《世界报》，“阅读，大量的阅读。” “大量阅读社民阵营的专栏评论？”韩易瞥了一眼由让-弗朗索瓦-波尔切斯为之设计的专属字体写就的“lemonde”抬头，笑道。 “比费加罗那帮保守派更讨我喜欢。”安托万撇撇嘴，“不，说认真的，是大量阅读市场的动态更新。” “g650er。”韩易轻声叹了口气，“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安托万，这样的话，我给它套一层壳子还有什么意义？” 七千万美元买个大玩具，韩易自然不可能直接把飞机放在个人名下，乔丹-布罗姆利帮他重新注册了一个穿透实体，就叫，按理说，不应该有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才对。 “有人，就没有秘密，韩先生。”安托万回答道，“穿透实体只能让绝大多数人望向别处，但绝对防不住那些打定主意要一探究竟的一小撮。” “不过您放心，这么几十号掮客，不靠出卖秘密为生。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只是想找到下一笔佣金的来源而已。” “那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吧，这些会为我保守秘密的‘有心人’。”韩易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望向安托万-嘉舍，“第一个经纪人，和她带来的独家资产，你怎么看？那位优雅亲切的女士。” “丽兹-考克斯，cecilwright的高级合伙人和运营经理。” “cecilwright，据她自己说，总部就在摩纳哥，对吧？” “是的，嗯，名义上的总部其实是在伦敦，皮卡迪利圆环附近。但基本上所有的核心业务部门和经纪人都在摩纳哥活动。”说到这里，安托万-嘉舍伸直手臂，往右虚指一下，“不在蒙特卡洛，在中心城区，宝里瓦奇酒店一楼。” “算是摩纳哥最大的游艇经纪机构吗？” “不算，但可以说是最大的之一。手里有很多独家的超级游艇资源，也有不少项目在进行中。”安托万翻开丽兹-考克斯留下的宣传手册，瞄了一眼，“钢铁巨头metalloinvest创始人安德烈-斯科奇的游艇madamegu、塔维斯托克投资集团乔-刘易斯的游艇avivaii，都是由他们在中间穿针引线，促成交易的。” “我们要是想找amels、feadship，特别是abekingandrassmussen定制新船的话，丽兹会是一个不错的联系人。” “我并不羞于承认我对游艇的一无所知。”韩易的左手食指在太阳穴边打了个旋儿，“刚才她介绍的语速太快了，我甚至没听清楚这三个制造商究竟叫什么。” “都是超级游艇最上游的供应商，造船厂。amels来自荷兰的弗利辛恩，十四世纪开始这里就孕育了当时世界最强大的海军。feadship也来自荷兰，是皇家范伦特和皇家德弗里斯两个船厂的合资品牌。abekingandrassmussen不是荷兰的，但也离得不远，在不莱梅附近的莱姆韦德。” “听起来，那一片地方……英国以东，丹麦以西，好像都很擅长这一行当。” “包括英国在内，是的。荷兰、德国、英国，都算是世界上最擅长游艇建造的国家。还有土耳其……” “土耳其？”韩易的语气颇为惊异，他没有想到这个坐落在亚欧大陆桥上的跨洲国家，竟然会在这种高端制造业方面声誉卓著，这跟土耳其一贯的国际形象不太吻合。 “不管你信不信，他们是世界上第三大游艇制造国。turquoise、akyacht、alia、vicem、sirena，还有dunya和bilgin，我随口就能给你说出来这么多世界闻名的品牌。” “哇噢。”韩易赞叹道，“你的脑子就像一本专门记录上流社会的百科全书。” “进罗斯柴尔德遗产集团的时候，他们会把这些做成quiz，考过了才能就职。”安托万-嘉舍颇为风趣地耸耸肩，“每年都有将近五十艘游艇从安塔利亚自由区驶向世界各地，这次摩纳哥游艇展也是，起码有四分之一的游艇来自土耳其吧，我不太清楚。” “第二组经纪人，好像就是代表土耳其品牌的吧。”韩易回忆了一下安托万刚才提到的品牌名称，从中摘出了几个四十分钟前才听过的选项。 “sirena和bilgin，是的。这是oceanindependence公司的一大长处——您刚才见到的卢卡斯-斯特拉特曼是德国人，所以，您知道的，他跟土耳其船厂的关系会更亲近一些。但这并不代表他手下没有其他的资源，荷兰的皇家豪氏威马是他长期稳定的战略合作伙伴。” “好像他说他自己也是个船长。” “曾经在北海、地中海、北大西洋长期航行，现在都还持有海洋游艇船长证书。” “看来开船不如卖船挣得多。” “170英尺以上的大型游艇，驾驶年龄二三十年的资深舰长，一年到头随时待命，再多也超不过三十万美元。” “三十万美元不少了。”韩易表达不同意见，“一年到头随时待命，但是真正能用上他们的时间，也就一百小时左右，不是吗？”并非每个季节都适合航行，更重要的是，哪怕是亿万富豪，也极少有人能有说走就走，起锚出海的奢侈。大多数人还是要被禁锢在董事局会议室里，度过一年里的大部分时光。 “他们还要负责维护……好吧，我承认，这份工作确实悠游自在，但想想看，游艇经纪人的提成可是10%，买方出60%，卖方出40%，一单千万美元的生意，就够舰长们赚上三年有余。” “well，我只能说……该死的资本主义。”咖啡喝多，舌头都有点麻木的韩易抿了一口冰水，笑道。 “该死的资本主义，indeed。”安托万-嘉舍解决掉手里的巧克力面包，在半空中用食指点了一点，“这就是我读《世界报》的原因。” “但他们想要赚到我的佣金，怕是得再努力一些。”韩易朝安托万-嘉舍桌前的方向努了努嘴，“现船数量少就不说了，价格也不按照我们的要求来。” “因为符合我们价位要求的现船确实很少。”安托万-嘉舍语调温和地跟韩易解释道，跟游艇掮客，或者任何奢侈品经销商见面，最重要的就是两个短语，“knowyourwater”，和“defineyourneeds”。 第一个短语，对于游艇买卖来说，完全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就可以——了解你的水域。作为新手，这是购买游艇之前必须要叩问自己，且清晰让经纪方知晓的信心。咸水还是淡水，远洋还是近海。最常去的远洋水文情况如何，平时活动最多的近海有哪些辅助设施。船只平时停在哪里，是用拖车拖进仓库，避免海水在船主不经常使用的情况下侵蚀表面，还是直接购买一个码头的停泊位，由专业团队定期养护。任何一个细节，都会影响到经纪人的推荐，和你最终的购买决定。 第二个短语，就是在铺陈好基础条件的前提下，尽可能详细而清晰地阐述具体的使用要求。买游艇出海的主要目的是什么，钓鱼、漂流、闲逛、巡游，还是有个僻静的地方避开妻子私家侦探的审视。最喜欢哪些品牌，想要找什么类型的船，带风帆的，还是完全发动机驱使的。以及最重要的一个参数，预算。 对于韩易来说，其他使用要求都可以灵活变更，因为他自己也没有什么非常强烈的，与航海有关的爱好。钓鱼，不会。漂流，不敢。找个僻静的地方避开妻子……虽然欠的情债不少，但暂时还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非要挑一个，那就是像安托万-嘉舍说的那样，通过游艇造访地中海各国比较方便。 再加上韩易本身对各国的游艇船厂和品牌一窍不通，最终，安托万递交给各家机构的需求清单里，只有两项比较明确。 第一，不要风帆船，这纯粹是韩易的个人审美偏好，风帆船本身就不是纯靠风力驱动，目前市面上的大多数帆船，都是所谓的机动帆船和混合多体船。无风的时候靠发动机航行，有风的时候关掉发动机，依靠顺向风前行。要抓紧时间赶路的话，可以发动机和风帆同时作用。 这种类型的游艇，燃料使用量较低，主要的费用就是帆体的清洁，和每隔几年对风帆与索具的更换，所以帆船的建造、运行和维护成本相较纯机动游艇来说要低得多。对于预算不太充足的买家来说，是一个更具性价比的选择。而且航海爱好者里，有相当一部分十分热衷“真实而浪漫的海上漂浮体验”，换句话说，他们觉得乘帆出海，才更能体现海上度假的魅力。 而韩易没有这样的审美，他挑房子的偏好都是以现代极简主义为首选，对豪斯曼公寓之类的法式风格一点都不感冒，更别说美国工匠风格、乔治式风格、殖民复兴风格或者意大利风格的复古宅邸了。 对待游艇，他也是一样的看法。人类文明是需要进步的，所有事物都应该与时俱进。帆船有它独特的历史和艺术价值，但这种玩意儿就应该跟拜占庭帝国一起进入博物馆，而不是顽固执拗地仍然在市场上妄图占据一席之地。 就这一点，各家经纪机构都比较能够理解，每个人的审美观念不同，有坚决要求要带桅杆的，就有根本不想看到这种累赘玩意儿的买家存在。存在即合理，存在就要服务。但韩易提出的第二点要求，显然就不是他们短时间之内能接住招的了。 他的第二点要求是，价格至少要在五千万美元以上，而且要是现船。 在韩易看来，他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之所以想要现船，是因为他担心如果要从头开始，跟船厂下订单打造一艘定制游艇，时间线会拉得太长。打造一艘游艇，通常需要18个月的时间，而如果要打造一艘超级游艇，则至少需要三年到四年的时间，才能让完全客制化的船只下海航行。到那个时候再支付尾款，显然不符合韩易尽快回笼资金的需求。 你说可以跟船厂签订特殊条款，要求提前一次性支付全款？ 且不说这种要求，在外人看来会有多荒谬，光是自己在心里过一遍剧情，韩易也清楚，这种上赶着给人交全款，然后眼巴巴等上三四年的消费，绝对不会给他带来特别强烈的正面情绪反馈。 买了东西要四年之后才到货，满足感得打多大的折扣？ 所以，要现船，不仅是韩易的合理诉求，更是他必须被满足的底线。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到奖励，继续滚雪球的计划。 韩易觉得自己的需求合情合理，但在真正懂行的游艇掮客看来，想要满足这一点，难度不小。至少不是寻常体量的经纪机构，可以做到的事情。 让我们来做个对比，2008年以来，纽约每年平均有5500套100万美金以上的豪华公寓成交。 而超级游艇呢？ 不同机构和媒体，对于超级游艇的定义各有不同，有人认为，船身长度必须要超过40米才能算作超级游艇，而另一些人认为，只要细节达标，24米以上的游艇就可以被称作超级游艇的入门款。而更多人会取中间值计算，也就是船身长度30米/98英尺以上的游艇，即可被称作超级游艇。 那么，全世界范围内，目前为止仍在运营的超级游艇，总共有多少艘呢？ 5396艘。 也就是说，自有游艇行业以来，全球富豪们积累了这么久的财富和资源，海面上可以同时航行的船只，仍然不如纽约每年的成交量。 更重要的是，这五千多艘游艇里，不少都是擦着30米的线入围的，一两百万美元即可全款拿下。 要知道，在纽约，一百万美元的公寓，可算不上豪华。 想要同时满足韩易开出的两个条件，船身长度起码得是50-60米起跳，还得是知名船厂最近几年的新款，才有可能达到五千万美元以上。 超级游艇，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望不可即，但是可支配财富到了韩易这个水平，能入他法眼的选项依然寥寥无几。 “比如丽兹-考克斯极力推荐的那艘，g，要价3950万欧元。他们以为把汤米-希尔费格的名字丢出来，我就会心动吗？他在棕榈滩和纽约的房子我都觉得很难看……只是我们俩私下说，这艘船也是如此。太陈旧了，2000年建成，上个世纪的装潢风格。” “这艘也不是我的最爱。”安托万-嘉舍附和道。 “另外一艘，你把资料给我，我看一下……amels船厂，2003年建造，calypso……四千万欧元，俄罗斯大亨米哈伊尔-普罗霍罗夫的船。它的内部装潢，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果要我买下来使用的话，连天花板都得给它敲了重装。” “普罗霍罗夫毕竟也五十岁了，韩先生。”安托万-嘉舍笑了笑，“他年轻时喜欢的东西，现在我们叫它八十年代的风格。” “恰好是审美水平最倒退的那十年。”韩易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翻阅安托万放到他面前的资料，“edmiston更夸张，我怀疑他们是不是专门收集古董的。bleudenimes，1980年的船，还要4700万欧元，看起来跟泰坦尼克号是一个年代的。” “另外给我提的两个备选，voyager，1973年，850万欧。sanoo，750万欧。临走之前，还问我要不要考虑2001年的风帆船，叫什么来着，silencio……我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想要我这个客户。” “很多游艇掮客就是这样，资源一阵好、一阵坏，全看那段时间他们能不能拿到新船。”安托万-嘉舍伸出手，将另一本资料从文件堆下方抽了出来，“我个人认为，咱们见的第三组经纪人，iyc，提供的现船资源应该是最出色的。” “嗯。”韩易点点头，“我同意。” “这个就很有吸引力，marthaann，沃伦-哈勒的船。2008年交付，2014年重装。原先要价1亿美元，现在标价7900万，如果在游艇展期间购买，还能再少4%。” “70米，230英尺。吕森船厂今年在摩纳哥出售的，唯二两艘游艇之一。能容纳12位客人、17名船员，巡航速度14节、最高速度15.5节，里面甚至还安装了一部电梯。” “我确实很喜欢电梯这个设计，但是……”韩易揉了揉太阳穴，“还是装潢的问题，我真的不想出海之后，住在一个八十岁老人才会喜欢的复古卧室里……会让我产生很多不好的联想。” “他们给出的另一个选项要现代一些。”安托万-嘉舍将指腹在纸面上下滑几寸，“icon，2010年交付，2014年就重装了一次，加长了五米，还加装了一个户外泳池，内部也增加了一个健身房、土耳其浴室和桑拿室。内部应该完全是您想要的样子，现代至极。总的来说，比marthaann要高出一个档次。” “我挺喜欢这艘船的，目前看到的所有选项里，这个最能打动我。”韩易思忖片刻，“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可能就是这个了吧……等我们上了船，再做最终的决定。但是……它还是没有那种能让我……” “感觉到自己是世界之王？”安托万-嘉舍帮韩易补充完未出口的句子。 “不是我的本意。”韩易竖起一根食指，刚想要摇晃，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轻笑起来，“但差不多。” “它够大、够新、够好。” “但我还想要更大、更新、更好。” 以及更贵。 最后这个词，韩易把它吞回了肚子里。 “我明白，韩先生。正是因为明白您的诉求，我才会……” 说到这里，安托万回头看了一眼餐厅内部，两道正在朝他们走来的身影。 “把他们安排在上午会面的最后一个。” “他们是我合作多年的好朋友，来自moranyacht&ship。” “他们带来的，是这次摩纳哥游艇展最贵的游艇。” “全长80米，吕森造船厂最得意的作品之一，2008年交付，2011年重装。即使如今降价3800万，也要支付9200万欧元才能收入囊中。” “不仅是摩纳哥，放眼全世界，这都是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我曾经登上过它两次，那种美妙的体验，至今都让我念念不忘。” “它的名字，叫tv。”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 TV（上） “从1991年第一届摩纳哥游艇展开始，赫拉克勒斯港就一直是全球游艇行业的焦点。” “而也是从第一届摩纳哥游艇展开始，moranyacht&ship便一直站在欧洲的中心舞台上。虽然我们来自劳德代尔堡，来自大西洋那头的另一条海岸线，但超过三十年的世界资深经验，依然让这里的超高净值人群选择将信任全数托付于我们。从三十英尺到三百英尺，我们为不同需求的客户，提供不同层级的完美体验。” moranyacht&ship的营销总监克里斯-卡拉汉在赫拉克勒斯港入口的主干道处站定，转过身来，带着灿烂的笑容，向韩易介绍道。 位于摩纳哥拉康达明区的赫拉克勒斯港，呈凹字形布局，大致可以分为外港和内港两个部分。外港位于码头的入口处，平日里，造访的游艇和其他船只，都需要排队从这里进入港口停泊。摩纳哥游艇展期间，码头展位爆满的时候，船身较长一些的超级游艇就会直接在外港区域抛锚停泊，静待豪客参观。 “平时，赫拉克勒斯港的内港，就这么几处可以乘船和停泊的地方。您看，左边最靠外的那一列，是埃斯彭-奥伊诺国际承租的部分，专门停靠跟他们有关的船只。稍微靠里一点的这一个叫燕子码头，摩纳哥港口办事处的总部就在那里，是的，就是那座凉亭一样的建筑。” “在它的对面，是雷尼尔码头，以摩纳哥地区第一位格雷马尔迪主权统治者雷尼尔一世命名。游客造访港口，一般都会往那里走，因为沿着蔚蓝海岸航行的游轮，绝大多数都是自雷尼尔码头出发。” “而我们现在所处的区域，就是港库内港的核心部分——中央t型台。这里才是整个摩纳哥豪华游艇场景的精华所在，没有游轮、没有水上巴士，也没有海事警察局、海关、游客中心等服务设施。除了左边有一个油料储备库，和一个船只的废弃物回收点之外，您可以看见，每一寸水域，都是供私人游艇停泊之用。” “这里收费应该不便宜吧？”韩易对于陌生领域的琐碎知识，一向都有非常浓厚的兴趣。开拓眼界，尽可能多地带着对这个宇宙、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的了解故去，在韩易看来，是人生最重要的主线任务之一，“按月收费，还是直接交年费？” “一般来说是按月收费。” 克里斯-卡拉汉耐心作答。一位训练有素的销售人员，就应该随时准备好为客户提出的，每一个古怪庞杂的问题提供令人满意的答案。毕竟，客户展现出的兴趣越浓厚，提出的问题越详细，成交的可能性就越大。 “具体价格，根据船身长度、淡旺季和船体结构的不同，会有比较大的浮动。前两天我才帮客户购买了一个游艇泊位，他的艇身长度换算成公制，大概是100……103米左右。上个月停过来，因为是旺季，所以要交大约40700美元。下个月开始进入淡季，价格就回落到27000美元了。所以，我们通常会建议客户，如无必要，不要旺季到摩纳哥来停船。非要过来，也直接选择按天交租，这里如果停满了就停到尼斯，或者意大利那边的文蒂米利亚去，反正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 “尼斯比摩纳哥便宜一些？”韩易饶有兴致地追问道，“我以为这两个地方的价格差不多呢，都是旅游胜地。” “但摩纳哥毕竟就这么大，尼斯的海岸线，差不多是摩纳哥的三到四倍。”克里斯-卡拉汉如是说道，“我不太记得具体的价格了，但是一艘十米的船，在尼斯租一年的位置，也就是5000欧元上下，文蒂米利亚更便宜。而摩纳哥这边，哪怕是淡季，一个月也至少要1000欧元。” “价格贵了一倍。”韩易在心中略微过了一遍数字，轻声感叹道，“怪不得在这里工作的人都住在法国。”跟随克里斯-卡拉汉安排的礼宾车从酒店出发来到赫拉克勒斯港口的路上，韩易跟司机随口聊了两句，被摩纳哥的高昂物价狠狠震撼了一把。 一个四口之家，想要在摩纳哥国内居住，至少得支付7000欧元/月的房租。 而在尼斯市中心，一间四卧室的公寓，最便宜的还不到2000欧元。 这就是为什么摩纳哥常驻人口只有三万六千人，但雇员总数却能超过六万的原因。反正没有通关流程，干脆就直接挣摩纳哥工资，享受法国物价。 “这就像是一场拳击比赛，站在八角笼内的人才是主角。” 站在克里斯-卡拉汉右侧，刚才全程不发一言，戴着墨镜双手交叠垂于身前，看起来活像是在模仿罗伯特-德尼罗的银发老人突然开口。 “没有多少人能负担得起，才能显示出它的弥足珍贵。超级游艇的停泊位如此，超级游艇本身亦是如此。” 虽然跟满头茂密棕发的克里斯-卡拉汉看不出有什么相似之处，但这位老人确实是他的父亲，moranyacht&ship的二把手，凯文-卡拉汉。 moranyacht&ship是个不折不扣的家族式企业，创始人罗伯特-莫兰1988年在佛罗里达创立了这家游艇经纪机构。十年之后，他那担任私人游艇船长的弟弟布莱恩-莫兰也加入公司，专门负责新游艇从无到有的规划、销售和监督工作。 经过28年的传承，曾经年富力强的罗伯特-莫兰退居二线，家族第二代陆续登上舞台。布莱恩的儿子肖恩-莫兰出任管理总监，罗伯特的儿子则负责整个机构最赚钱也最稳定的游艇租赁业务。 这种子承父业的趋势，在公司其他高管身上也得到了体现，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这次负责公司摩纳哥游艇展整体业务对接的卡拉汉父子。 凯文-卡拉汉从公司创立伊始就跟着罗伯特-莫兰打拼，年事渐高之后，将他营销总监的位置让给了小儿子克里斯。老凯文一生养育了四个儿子，最后只有一个，有兴趣接过他的衣钵。 moranyacht&ship的公司架构与企业文化，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他们服务的那个隐匿圈层，最好的外溢化体现。 顶级富豪们可以拥有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新奇资产，和外人看来极度进步的开放企业。他们可以放任自己聘请的高管，在集团内部开展异想天开的管理学实验。 在家办公？没问题。 优先录取性少数群体？随便你们怎么搞。 让印度人、阿拉伯人，或者别的什么第三世界国家的新生代精英出任ceo？都无所谓，只要董事会在，这些吉祥物就整不垮公司。 深居幕后的掌门人们，什么都可以让，什么都可以向新时代妥协，唯有实际的财富和权力传承，绝不可能假手于人。 莫兰和卡拉汉们，玩的都是最低级的王位继承游戏，那些比现在的韩易有钱十倍百倍的大资本家，都是专心运营家族办公室，以单一经营实体的方式，实现家族的永续化传承，与永续化团结。 没人能拿上一笔钱就跑，家族后代们想要继承遗产，就得一辈子在家长设计的框架里奉献心力。 “韩先生，让我告诉您……” 凯文-卡拉汉的右手在唇前悬停了片刻，像是在蓄力，也像是在酝酿下一段台词。数秒之后，他缓缓伸直手臂，从左至右，在半空中扫过。 “来参加摩纳哥游艇展的公司非常多，大大小小加起来，每年都在五百家以上。但绝大多数，也就是在左右两边偏僻的角落里，租一个泊位，放一艘小船在那里，就算完成了任务。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想在摩纳哥赢得竞争，而是想要回到他们的家乡，获得跟当地客户吹嘘一整年的谈资。” “但moranyacht&ship不同，韩先生，我们从来不去看两边的位置。我们要参加，就只会拿中央t型台的泊位，而且只看第二排的报价。” 说到这里，凯文-卡拉汉勾勾手，示意围在韩易身边的人群向前移动几步。与韩易想象中人头攒动的盛况不同，他们抵达现场的时候，现场参展的游艇品牌、珠宝品牌、名表品牌和豪车品牌的工作人员，以及受邀前来的参与者加在一起，乍眼一看也没有futurenow：thetour一个坐席区域的观众人数多。 一方面是因为，韩易一行人来的时间比较早，摩纳哥游艇展大部分活动都是下午开始，比如各个品牌的客户会议，以及邀请制的酒会和招待会。庆祝晚宴和游艇派对就不用说了，这种需要私密性的娱乐活动，说什么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举办。 另一方面，每一年的摩纳哥游艇展都分成两个部分，受邀参观日和公众开放日。受邀参观日一般是展会的第一天，这个时候，只有被各家品牌邀请，并佩戴上蓝色参观证的客户才能踏进赫拉克勒斯港。 而9月28日，正是2016年摩纳哥游艇展的受邀参观日，普通游客一律不得入内。 两种因素累积在一起，导致现在中央t型台的通道显得异常宽敞。骄阳之下，绝大多数受邀宾客都选择躲进各家品牌沿着码头一字排开的白色高顶帐篷里，啜饮免费供应的冰镇鸡尾酒。只有零零散散一些穿着休闲的老年人，倚坐在几艘小型游艇的甲板上，晒着太阳，聊着闲篇，消磨时光。 于是，以韩易为中心的这个小群体，成为了游艇展现场最惹眼的一道风景线。 实在不是韩易想要出风头，而是moranyacht&ship，秉承美国人一贯的浮夸风格，将接待规格拉到了一个令人侧目的程度。 来巴黎蒙特卡洛酒店接人的时候，就是由卡拉汉父子带着各自的助理和司机，乘坐两辆迈巴赫开道，然后韩易与安托万-嘉舍还有保镖费亚穆-德尔维希由一辆敞篷劳斯莱斯曜影搭载，紧随其后。 海滨城市，风本来就大，给韩易吹得满头凌乱。明明赫拉克勒斯港离酒店直线距离两百米不到，但摩纳哥游艇展期间，奥斯坦德大道临时交通管制，车队不得不沿着格雷马尔迪路绕了一大圈，折腾了十来分钟才抵达会场正门。 正门处，moranyacht&ship本次派遣到摩纳哥的其余六位经纪人，还有他们临时聘请的四位私人安保人员一字排开，簇拥着将韩易迎到了码头前。 不管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诺瓦克-德约科维奇还是刘易斯-汉密尔顿，去年造访游艇展的时候，也没这种阵仗。 “那是谁啊？” 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工作人员从雅典表的展示蓬里伸出头，好奇地询问着身边的同伴。隶属于法国开云集团的雅典表，一直是摩纳哥游艇展的积极参与者，从2011年开始，这家源自瑞士格洛克的奢华手表品牌每年都会在展会现场租一到两个展示蓬，打造现场体验区，还会在会场外的挡板上贴满巨幅广告。 这些主攻高净值人群的奢侈品牌，服务的基本上都是同一拨人。愿意花几千万在阿斯彭放一架私人飞机的人，极大概率都在劳德代尔堡有一艘相同价位的豪华游艇。更重要的是，不同品牌的奢侈品，几乎不存在明显的竞争关系，毕竟没有哪个顶级富豪会因为多买了一块手表，而减少对私人游艇的投入。因此，不管是游艇展、名车展还是珠宝展，只要稳定办上几届，到最后都会成为奢侈品行业的“批发超市”。 摩纳哥游艇展即是如此，除了500多个参展的船厂与经纪机构之外，还有理查德-米勒、蒙特卡洛伯爵香槟、乔治-阿玛尼和兰博基尼等36个行业合作伙伴。 “看起来像亚洲人……泰国王子或者日本明星什么的吧，谁知道呢。”他的同伴用吸管将刚刚续上的阿佩罗吸掉五分之一，才咂咂嘴，微醺道，“每年都有一个中国之夜，别说来自地球那一端的名人了，就算是参加活动的本地政要，我们又认识几个？” “说的没错，但这也太夸张了。” 目送韩易一行人远去，这位雅典表的销售人员晃晃脑袋，踱回了自己的展示蓬。两年前，他有幸接待过出席游艇展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彼时《华尔街之狼》余温未尽，李奥正处于他职业生涯声势又起的第二春，这部电影光是票房分成之前的预付片酬，就达到了2500万美元。 但即使是那个时候，莱昂纳多的出行阵仗，也远远比不上今天的韩易。他还记得，李奥就带了一个安保，再加上三两位好友。穿着也十分低调，扣了一顶鸭舌帽，戴上墨镜，便在人群中随意穿梭。 除了几个觉得他有点面熟的年轻人会驻足打量他几眼之外，其他人连关注都欠奉。 说来也好笑，几个月前叱咤戛纳红毯，谋杀无数胶卷的世界级影帝，几个月后来到几十公里之外的摩纳哥，竟然都没人想跟他要一张合照。 但细细想来，这其实很符合摩纳哥游艇展，特别是游艇展第一日的调性。能被邀请参加非开放日活动的客户，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别看这些步履蹒跚的老人穿着叫不出名字的粉色短裤，佝偻着身子好像没人搀扶随时都会瘫倒在地，好像跟精英人士完全搭不上边的样子，但实际上随便挑一个出来，大概率都比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要有钱十倍百倍。 换句话说，银幕上呼风唤雨的《华尔街之狼》，在摩纳哥游艇展的现场，连b类客户都算不上。 2016年，莱昂纳多名下一共有六套房产。九十年代早期以200万美元的价格购入的第一处，在好莱坞半山腰，扶着斯特拉黛拉路864号无边泳池向左望去，低头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一点点房顶。 第二处，1996年在马里布以180万美元的价格买进。第三处在伯利兹的一座私人岛屿上，2005年成交价175万美元。 第四处是个公寓，位于纽约炮台公园的洛克菲勒公园一号，买入价1010万美元。第五处和第六处，都是以非公开交易的形式从私人卖家手中获得，一套在棕榈泉，另一套还是在马里布，只不过往北一些。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估算下来，两套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1000万。 也就是说，从90年代出道开始，将近四分之一个世纪的时间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实际花费在房产上的总金额，不过是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三分之二而已。 至于别的方面，莱昂纳多跟韩易的差距更是明显。今年早些时候，他才因为乘坐私人飞机，从欧洲跋涉八千英里抵达纽约，接受了一座环保先锋奖而备受抨击。许多人都在批评他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奢华作派，但其实，李奥并未真正拥有过任何一架私人飞机，连部分所有权都没有购买过。他只是每年会订购一些飞行小时数的套餐，再由供应商来提供不同的机型。 对待游艇，莱昂纳多也是同样的消费观念。vavaii、topaz、impromptu，每一艘李奥举办过狂欢派对的游艇都价值过亿，但他从来也没动过要买它们的心思。 花上二三十万美元，开到圣巴斯近海玩上一周，体验体验就行了。 实在不是莱昂纳多勤俭节约，而是因为——买得起的他看不上，看得上的又太贵。topaz这种价值4.5亿美元，只有曼苏尔酋长负担得起的星际战舰抛开不谈，哪怕是意大利巨贾贝尔塔雷利家族的vavaii，那1.5亿美元的标价也不是他可以奢望的。 就算想发设法变卖财产，咬牙买了下来，每年相当于总价20%的维护费，都能活生生给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吃到破产。 别说他了，就连身价115亿英镑的埃内斯托-贝尔塔雷利也受不了。 不然，后者怎么会愿意把私家游艇拿出来挂牌出租呢？ 再阔绰的富豪，也要想尽各种办法，用游艇创收，让这个赔钱玩意变得不那么赔钱一点。 而韩易不在乎这一点。 年度维护费20%也好，50%也好，他都无所谓。 他只想把钱花出去。 花出去，就能赚回来。 这个星球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仅此一位。 考虑到这一点，moranyacht&ship给韩易打造的这个接待规格，就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了。 一个张口就是五千万美元底价，越贵越好，只要现船的富豪，抵得上多少个莱昂纳多？ 尼斯蔚蓝海岸国际机场起降的航班班次，飞机编号，以及私人飞机的交易记录，这些都是必须由政府公示，不可隐瞒的非机密信息。同一时间，从洛杉矶飞来的私人飞机就这么一架，只要有心，就能辨别这位年轻华裔富豪的真伪。 生产序号6074。 曾用编号n652ch。 摩根大通银行北美，纽约州白原市公司，2014年5月14日交付。 现用编号n10ah。 n10ahinc.，2016年9月14日，重新注册。 来之前才买了一架g650er。 这种客户该怎么接待，还需要罗伯特-莫兰从佛罗里达打电话过来亲自教吗？ “放在第一排的，都是些船身小、吃水浅的入门级游艇，莫兰从来就不租这种位置，因为我们根本就不会去操作这种等级的交易。我们带到摩纳哥展示的，全部都是只能放在第二排，船身长度超过40米的大家伙。” 凯文-卡拉汉带着韩易穿过布满宝蓝色地毯的水上浮桥，向前大手一挥，颇有一股慷慨豪迈的架势。 “t-32、t-37、t-41、t-42，每一个黄金泊位，都被改造成了莫兰的展示室。” “t-32的这艘soyamor，船身长度137英尺，是bti集团在42米这个尺度下，制造过的最棒的现代化游艇，标价1840万欧元。” “t-37这艘，allegria，荷兰哈克沃特造船厂的得意之作，刚刚完成了一次加长的维修焕新周期，发电机、sat系统……基本上相当于是一艘新船。1995万欧元。” “t-41这个宝贝，叫okto，由isa船长按照北欧的顶尖造船标准制造，2014年才交付，是目前交易市场上最华丽、技艺最精湛的游艇之一。5450万欧元。” “t-42，本次moranyacht&ship皇冠上的明珠……跟tv在一个级别。sndge，吕森船厂2013年度的代表作品，艾思班-厄诺的船体设计，安吉拉-罗德里格斯的室内装潢，8间客舱，能容纳16位住客。价格也与它的级别非常符合……1.55亿美元。” “为什么刚才没有推荐这艘呢？”听到这个价格，韩易眼前一亮，语气都急迫了几分，“是不出售吗？只是展品？” “啊，没错。”哪怕是久经战阵的凯文-卡拉汉也不禁愣神，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客户听到1.55亿美元的价格，脸上露出的表情不是难以置信，而是兴奋难捺的，“它是亚历山大-吉尔达先生的财产，目前吉尔达先生只是将sndge交予我们管理，负责平时的维护和租赁工作。” “好吧。”韩易点点头，声线明显暗沉了不少，“那……四个泊位，四艘船，怎么没有看见tv？” “因为放在这里的，都是公开展品。” 说到要紧处，凯文-卡拉汉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儿子，示意后者准备好开始配合。 “只要预约，从明天开始，任何人都能登上它们观摩。” “而我们最珍视的系列，是不会开放给公众游览的……它们，总共三艘，都在外港抛锚停泊。” “tv，是三艘游艇里，最大最耀眼的那一个。” “韩先生。” 克里斯-卡拉汉适时加入话题，他侧过身子，将停在第二排浮桥最右侧的两艘小型快艇亮了出来。 “请您乘坐我们的快艇，登上tv号参观。”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TV（中） 船身长度257英尺3英寸，78.3米。 船身宽度44英尺3英寸，13.5米。 吃水深度12英尺6英寸，3.8米。 冷冰冰的数据，放在纸面上，很难让人产生任何触动。 在绝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哪怕一百米，都不能算是什么了不起的距离。 毕竟，尤艾恩-博尔特代表人类在柏林跑完一百米，只需要9.572秒，不是吗？ 在登上快艇，向tv号驶去之前，韩易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 78米的船身长度，从船头到船尾，应该几步路就到了。 再加上克里斯-卡拉汉口中“可以容纳18位宾客”的描述，更是让韩易形成了错误的认知。 这次造访欧洲，他乘坐的g650er，最大搭载量甚至能达到19人。 那么，只能容下18人的所谓超级游艇，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伴随着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声，在灼人阳光和湿润海风中缓缓朝目标接近的韩易，终于明白了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太大了。 biggerthanbigger。 从底层甲板，到最上方的瞭望台，tv号有整整五层高。每一层，都跟普通建筑的单层高度相差无几，再加上顶端用于通讯的乳白色雷达塔，这艘超级游艇仅从视觉上判断，比它所停泊的南法蔚蓝海岸线上绝大多数的陆地建筑更加雄伟。 远眺望去，站在游艇尾部垂手侍立，静候韩易登船的工作人员，只不过是这座工业文明的丰碑之下，几道微不足道的黑影而已。 “非常壮丽的一道风景线，您同意吗，韩先生？” 看了一眼坐在快艇船舱对面的白色真皮沙发上，凝视着单向玻璃外的人造奇观怔怔出神的韩易，凯文-卡拉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理所当然的微笑。 从事这一行当二十余年，他很清楚，一艘tv号这样的超级游艇，会给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它的人，带来怎样的心理冲击。 震惊、赞叹、好奇，甚至还有敬畏，以及一丝若隐若现的不安全感。 这并不是对所谓奢华世界的臣服，而是作为依附于社会生存的个体，对人类这个伟大的物种，从中石器时代的佩斯独木舟开始，耗费八千年的灵感、勤勉与心血，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充满钦佩的仰望。 文明，就是对未知的探索与征服。 而超级游艇，就是人类征服未知的一种具象化体现。 曾经需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祈求上苍平息风波的浩瀚海洋，如今被人类改造成了供以嬉戏消遣的游乐场……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 “非凡的杰作。”韩易将视线收回，投放到凯文-卡拉汉身上，“不只是规模而已，我很喜欢这艘游艇的外观设计，从线条到材料，无可挑剔的完美。” “无可挑剔这个词用得非常好，韩先生，tv号完全担得起这个评价。整艘船，从头到尾，都是由劳埃德级的钢材和铝材打造。” “这里的劳埃德，指的是世界上第一家船舶鉴定和评级机构，劳埃德船级社。”作风远没有父亲那样粗犷豪放，心思也更细腻一些的克里斯-卡拉汉，为韩易解释着船舶业行外人不一定知晓的名词，“他们会根据自己出版的船舶规范手册，为每一艘船进行评级，包括每种类型船只的结构要求、最小长度，还有使用的材料标准等等。” “而所谓的劳埃德级，就是说这艘船上使用的所有材料，不管是木材也好，钢材也好，铝材也好，玻璃纤维也好，都经过了劳埃德船级社的型式批准，并具备它颁发的印章与证书……这艘船上的每一寸都有，无一例外。” “tv号上使用的钢材，比纽约、巴黎或者东京任何一座摩天大楼的制成材料都更出色，也更昂贵。它是最高强度的ah-36海洋级钢材，富含锰、硅、铝和其他元素，以增强其强度和耐用程度，保证能够在极端温度和恶劣天气下，始终展现最佳的稳定性与坚固性……说到这里，相信您应该很清楚，哪个国家能生产这个世界上最高质量的钢材。” “china。”韩易轻轻吐出的这个单词里，饱含着抑制不住的自豪意味。 钢材领域，祖国自认第二，那从第一到第十的位置都没人敢坐。 “yes，china。”克里斯-卡拉汉很懂得如何跟不同国家的客户拉近关系，加强和巩固他们的民族自豪感，通常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方式，“这艘船是由我们监督建造的，所以对于使用的材料，我们是一清二楚，甚至能够给您找来最原始的采购文件……船体里的所有钢材，都来自中国。所以，您甚至可以说，驾驶这艘游艇航行时，是来自您祖国的智慧、技艺和标准在保驾护航。” “你很懂得如何让一个中国人热血沸腾，卡拉汉先生。” “没有夸大，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克里斯-卡拉汉摊开手，笑道，“这艘船上使用的铝材也是如此，不管是钢还是铝，中国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好的供应国。您知道，虽然钢材的成本效益更高，也更环保，但是它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容易生锈，需要特殊的防锈漆，而且重量太重，如果整船都采用钢材制造，会严重影响航行速度。所以，tv号上有相当一部分，特别是船体表面，是由最高等级的5083海洋级铝材打造。耐腐蚀，易于使用，并且可以焊接，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船只每年的外体维护费用。” “另外，远离水面的部分区域，我们还采用了同样来自中国的玻璃纤维来进行结构制作。这种材料轻质而坚固，能够抵抗腐蚀和腐烂，需要的维护也更少一些。它们很容易修复，因为可以直接使用模制树脂来填充任何裂缝或孔洞。只不过，玻璃纤维有它的局限性，强度不如钢材，更容易受到冲击而损坏，所以我们在制作的时候特意考虑到了这一点，只把它用在基本接触不到风浪的高层甲板内侧。” 瞄了一眼愈来愈近的主船，克里斯-卡拉汉加快了叙述节奏。 “您现在乘坐的这艘快艇，也采用了同样的制造材料和构造思路。事实上，它，还有后面那艘快艇，都是属于tv号的一部分。” “属于tv号？”韩易有些惊异，“什么意思？” “这些快艇的正式名称，应该叫yachttenders，是专门用来为大型游艇提供辅助和支持的服务型船只。为什么一艘船还需要另外的船来提供服务？因为，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上下游艇应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每个港口都应该达到超级游艇要求的吃水深度，想怎么停靠，就怎么停靠。但是很遗憾，我们所居住的地球毕竟不是一个完美世界，别的地方不说，光看地中海这边，就有很多港口，比如阿马尔菲海岸一些风景极为怡人的小镇码头，无法接受大型游艇的直接停靠。所以，在打造这些大型船舶的时候，船主通常都会附带着建好一两艘接驳船，供宾客使用。” “很多预算没有那么充足的船主，通常会选择钢性充气船，兼具功能性和实用性，如果只是需要进出码头，或者采购物资的话，这种可以存放到货仓里的充气船就足够了。” “但是我们之所以向往游艇里的生活，并不是想要换个地方吃牛排晚餐，对吗？”凯文-卡拉汉接着儿子的话往下说，“那些各具魅力的水上运动，是航行体验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对于tv号这个级别的超级游艇来说，随船的tenders必须要能同时完成多项任务。” “我们现在乘坐的这艘，就是zoninternationalproject专门为tv和sndge两艘同样来自吕森船厂的超级游艇打造的全定制款limotender——豪华交通船。31英尺，9.4米，接近大多数游艇的船身长度。可容纳12名客人，外加1位驾驶员，最高航速为40节，能在水中展现出优美的身姿，快速将客人运送到港口。除此之外，它还可以完成竞速、垂钓、探险等多重功能。” “所以，这是随船附送的？”韩易拍了拍身下的真皮沙发，问道。 “是的，我们给出的报价里，包含了这两艘快艇。” “这个大小……应该没办法直接放在货舱里吧？”韩易沉吟片刻，“海上行驶的时候，它们如何存放呢？” “您小看了这艘船的容量，韩先生，实际上它们是可以被储存在货舱里的。”克里斯-卡拉汉回答道，“您看到船身尾部，那一排很明显的接口了吗？那里就是货舱的大门，平时运输物资的时候，都是从那道门出入，这两艘快艇也是，需要使用的时候，直接放下舷梯进行回收即可。tv号配备了专门的快艇回收装置，只要直接把船开进特质容具里就行，很方便，不管是放下还是收起，都用不了两三分钟。” “原来如此。” “而且，在实际使用过程中，这些都不需要您来担心，tv号的设计可以配备多达32名船员，一般用不了那么多，25到27位就足够了。有他们的全方位服务，您除了享受之外，其他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完成就好。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个回收措施，除非您选择专门到货舱里驻足观看，否则您根本留意不到有这道流程存在。” “因为……” 说到这里，克里斯-卡拉汉扬起手臂，指向已经近在咫尺的游艇尾部。 “您的登船动线，跟所有的辅助器械都是分开的。” “首先，接驳船会倒转过来，用尾部接近船只。母船本身有四个固定绳的接触点，可以同时供两艘快艇上下宾客，就像现在这样。” limotender在tv号船尾划了个半圆，倒着接近tv号。将要发生接触的时候，早已候在船尾底层甲板的四名船员分成两组，手脚麻利地将交通船与主船体连接在了一起。 “您先请，韩先生……小心。” 搭着其中一名船员壮实的手臂，韩易终于正式登上了游艇……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搀扶这个动作，毕竟他所乘坐的接驳工具是特意为这艘游艇量身定制的，交通船甲板的高度，正好是主船底层甲板的高度，都不用跨步，直接像平地一样走过去就行。 “韩先生、嘉舍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二位介绍，tv号的第三任舰长，塞巴斯蒂安-亚历山大-斯利廷。” “塞巴斯蒂安，这位是韩先生，和他的资产经理，嘉舍先生。” “韩先生、嘉舍先生，非常高兴见到二位……欢迎登上tv号！” 深邃的灰蓝眼眸，清爽干练的金色短发，比欧洲人都要高出一截的壮硕身材，还有那北美大陆难得一见的姓氏，让塞巴斯蒂安-亚历山大-斯利廷在讲出那只有些微口音的流利英文之前，便被韩易猜准了大致信息。 荷兰人。 航海这个行业，特别是在欧洲，果然逃不过要跟荷兰人和德国人打交道。 “你好，斯利廷先生。”韩易握住船长的手，寒暄道，“恭喜你，伱把船照顾得很好……我几乎都看不出任何使用痕迹。” “我和我的团队，我们每天都尽力而为。”塞巴斯蒂安谦逊地微微颔首，“说到船员，站在我旁边的是tv号的大副拉里-阿尔布雷希特、水手长弗朗索瓦-霍顿，还有正在工作的四位水手，威廉、彼得、扬和约翰。” “你们好……四位水手都是荷兰人？”韩易眯了眯眼睛，调笑道，“这是艘阿贾克斯船，还是埃因霍温船？” “一半一半。”塞巴斯蒂安爽朗地大笑，“我是阿贾克斯的支持者，威廉也是，其他几位分别支持psv和费耶诺德。但船上不止有荷兰人而已。大副来自德国的曼海姆，水手长就是南法本地人……这是一艘文化多元的超级游艇，韩先生。” “icanseethat。”迅速扫视了一眼满甲板的白人面孔，韩易面不改色，旁敲侧击地询问着他关心的信息，“所以……您是tv号的第三任舰长，对吗？在这艘船上工作多久了？” “有五年了，先生。”塞巴斯蒂安回答道，“一般来说，这样年轻的一艘船，不会刚服役没满十年就有三任船长的，不过tv号的故事比较曲折一些。” “噢，是吗？” “这艘船本来是由索弗家族的杰弗瑞-索弗先生定制，2008年交付。但不幸的是，游艇交付后不久，索弗家族就陷入了经济困难时期。于是，2010年，他们与埃米利奥-费尔南多-阿兹卡拉加-让先生交换了一些游艇的所有权，其中就包括tv号。” “那个时候，这艘船还叫madsummer号，而阿兹卡拉加-让先生当时有另外一艘feadship制造的游艇，名叫tv。阿兹卡拉加-让先生觉得前者更适合那一艘小一些的游艇的调性，我们现在所在的这艘船，就改叫tv号了。” “再加上2011年进行了一次耗时将近一年的重装……所以，2010年到2012年，不到两年的时间里tv号更换了两任船长，最后交到我手上，这才算稳定下来。” “你们的老板，阿兹卡拉加……让，先生。”韩易努力复述了一遍这个绕口的名字，“是非常喜欢看电视，还是说从事的就是电视行业？” “他创办了televisa，拉丁美洲和西班牙语世界最大的传媒集团。”克里斯-卡拉汉抢先回答道。跟船长寒暄一下，提前交流交流感情无伤大雅，但今天，促成交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得保证整个销售流程，从节奏到氛围，都时刻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阿兹卡拉加-让先生，毫无疑问对电视业有着超越常人的热忱……如果愿意的话，买下这艘游艇之后，您也可以把船号改成您所从事的行业。” “我会考虑的。” 韩易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克里斯-克拉汉，抿抿嘴，微笑着回应道。他很清楚，moranyacht&ship的关系网络没那么广泛，不可能像常驻纽约的jetlinx那样，了解到房产市场的交易动向。他们充其量只能查到韩易用穿透实体持有的湾流g650er，看不见他one57的顶层公寓，更不可能了解到他在事业上的布局。 因此，克里斯-卡拉汉选择用这种方式将话题转回韩易自己身上，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想要通过这种不经意间的试探，逐步解开他的神秘面纱。 任何商业交易都是如此，某一方掌握的信息越多，争取有利条件的把握就越大。 “不过，那得建立在我买下这艘游艇的前提之上，不是吗，卡拉汉先生？”韩易抬了抬手臂，向克里斯-卡拉汉示意，“现在到了你向我展示这艘游艇超凡魅力的时刻了。” “您说的没错，想要跟这个迷人的姑娘产生情感联结，首先得先了解她。” 韩易对身份信息的回避并没有让克里斯-卡拉汉感觉到挫败，每个富豪的习惯和心性都不同，有的人喜欢肆无忌惮的张扬，有的人喜欢深居简出的低调，都是个人选择而已。学会与不同性格的精英人士打交道，用迥异的方式，获得殊途同归的结果，是每一位优秀的游艇掮客必备的社交技巧。 “我相信，当您听完我对她的介绍之后，您一定不会舍得让她从指缝间溜走的。”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 TV（下） “底层甲板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可以通往主甲板的通道。右边的是传统的楼梯，而左边的是升降装置。如果您有行李，或者不方便行走的宾客，都可以等待这边的升降梯……斯利廷船长，可以操作一下，给韩先生看看吗？” “弗朗索瓦，有劳你。” “大概就是这样的机制……”克里斯-卡拉汉指着下降速度有些缓慢，但是非常稳定，钢筋为底，实木铺面的升降梯，“最多大概可以坐五六个人的样子，如果只放东西，那么18位宾客的行李可以单次运输完毕。” “这就是您从目的地游玩归来，返回船上的主要动线。但为了给您提供一个详尽的导览，我们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再使用它们，现在，我们要进入的是……中间这道门。” 伴随着克里斯-卡拉汉的解说，大副拉里-阿尔布雷希特取下腰间的对讲机，低声用德语说了一句什么，数秒之后，底层甲板中间那道镶嵌着tv号金色浮凸纹章的大门发出一声清脆的解扣声响，随即缓缓开启。 “不管您离开甲板是去垂钓、游泳，还是单纯到码头海滩边走走，都极有可能被海水浸湿，或者沾上一些不想带到游艇上来的灰尘。因此，在这里，我们专门设计了一个更衣室。左侧是三个淋浴间，一个卫生间，右侧则是更衣区域，您和宾客带来的泳衣，或者其他需要出行使用的装备，都会在经过清洗烘干之后放置在这里，即取即用，非常方便。” “换好衣服之后，打开门，我们进入了另外一间——我将它叫做玩具室的地方。” 克里斯-卡拉汉先走进第二个房间，随后站到一侧，拉住门把手，向韩易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这里就是我们刚刚说的，存放tenders的地方。左侧一个，右侧一个，一共可以放两个10米长的tenders。而我们乘坐的那两艘，只有9.4米……然后，除了两个tenders之外，这间玩具室还可以放下两艘摩托艇、两艘海洋皮划艇。就像您现在所看到的那样，它们被放置在推车上，用缆绳跟地板连接固定，风浪再大也不会移位。” “这些玩具，基本上能满足您在海上的任何游乐需求……当然，如果宾客还有额外的船只需求，我们随时都能从最近的港口调来更多。” “玩具室再往前走，跨过第二道门，我们就来到了这艘游艇从功能性上来说，最重要的部分——轮机室。斯利廷船长，可以请您为韩先生介绍一下tv号的轮机室，和一些关键的技术参数吗？” “当然，克里斯。 似乎是为了更有仪式感一些，也似乎是为了在团队面前时刻保持威严，刚走进轮机室，塞巴斯蒂安-亚历山大-斯利廷便扣上了一直攥在手里的船长帽。 “韩先生，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轮机室的ewr——机房值班室。根据tv号的手册规定，这里必须随时有两名拥有erwr证书的船员待命，保证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引擎出现任何突发情况，都能得到及时处置。现在正在值班的两名船员，萨曼莎-史密斯，来自新西兰。克里斯-科特，来自澳大利亚。我们tv号亲密无间的大洋洲组合。” “下午好，斯利廷船长……韩先生。”坐在电脑前的两名船员迅速起身，向船上的最高长官和来访的贵客，行了一个水手礼。 “下午好。” 身高起码有六英尺的克里斯-科特在韩易的预料之中，但身材娇小的萨曼莎-史密斯却让他有些意外。轮机室的工作很辛苦，比船舱其他区域高得多的温度暂且不论，轮机员的工作时间也很长，并且出于安全原因，通常不被允许离开船只，除非本轮航行结束，维护和检修工作也告一段落，才能上岸休息。 因此，虽然轮机员，或者用现代化的招聘术语来表达——游艇工程师，年薪比普通船员高22-25%以上，市场上的相关人才依然非常稀缺。 在以享乐为主要目的的豪华游艇上，轮机员是最遭罪的一群人。 “我们的轮机长鲁艾里德……让我看看……”斯利廷船长打开左侧机控室工作台的房门，往里瞅了一眼，“不在这里，应该是在负一层做检修，或者在吃午饭。轮机长是个工作狂，每天中午都会帮他的助理工程师们代班，等他们都用完午餐，他再去船员餐厅。” 说到这里，斯利廷船长扬起手臂，指向机房值班室透明玻璃外的主轮机室。 “韩先生，虽然我们是从底层甲板进入的船舱，但实际上，tv号还有一个负一层。轮机室占用了这片区域的上下两层空间，从正对着我们的这个楼梯走下去，就是支撑整艘游艇运转的两个主引擎。” “tv号使用的，是卡特彼勒的3516dita。发动机功率2717马力，总功率5434马力。在这两个大心脏的带动下，tv号光是巡航速度就能达到17节。” “轮机室往后走，一直延伸到船舱最底部的贮藏空间，还有大大小小十二个储水罐和储油罐。可以储存24.6万加仑的柴油，3.82万加仑的水，也就是说，在加满油的情况下，tv号可以连续在海上航行一个月时间。当然，除非您决定横跨大西洋，否则没有什么航行会花费超过两周的时间。” 虽然豪华游艇确实有远洋航行，从大西洋东岸一路行驶到西岸的能力，但很少有富豪会选择这样做。毕竟绝大多数人乘船是为了娱乐，而不是冒险。 “我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想法。”韩易不假思索地回应道，他不是一个喜欢跟大自然搏斗的勇士。之所以买游艇，最原始的驱动力还是为了赚钱。韩易并不觉得自己在拥有了一艘豪华游艇之后，就会变成向往征服七海的大探索家，沿着哥伦布走过的路线，重新发现一次北美大陆。 每年夏天抽个两三周，从尼斯出发，慢慢悠悠地绕着亚平宁半岛晃一圈，或者以威尼斯为起点，在这个水上共和国与希腊诸群岛之间打个来回，就是韩易所能想象到的极限了。 时间再长一点，游艇受得了，他自己都受不了。 “我必须得说，你们的轮机长，还有他所带领的团队，工作能力确实相当出色。”韩易打量着玻璃窗外的轮机室，赞扬道，“虽然我不懂具体的运作原理和检修流程，但光是清洁程度就足以令人惊叹了。我的意思是，这个房间看起来就像第一天投入使用一样。” “每两周一次全船清洁，每周一次轮机室清洁，每三天一次系统性检修，还有每天的日常维护……tv号对整洁、美观，特别是安全的要求，在同行业里绝对属于第一梯队。” 斯利廷船长双手背在身后，一尘不染的轮机室，还有表面甚至微微泛着亮光的各式仪器，让他的腰杆都挺拔了几分。 “像萨曼莎和克里斯这样的值班工程师，每天都有一个冗长的检测清单，要挨个核对打钩。” “甲板或舱底的油渍，设备裂纹或其他异常，电池端子的松动或腐蚀，螺母、螺栓以及螺钉的松动、腐蚀，或者丢失，这些都是在tv号轮机室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情况。”萨曼莎-史密斯回答道，“任何不寻常的声音和气味，我们都会在第一时间进行追踪，着手解决。” “萨曼莎是我们这里最棒的机械大师。”斯利廷船长笑道，“我们听都没有听过的异常情况，她花五分钟就能搞定。” “你们是怎么留住这个珍宝的？”韩易很欣赏这种克服少数族群所带来的天然障碍，在某个领域凭借超凡技艺获得尊敬和认可的能人。 “我也不知道。”斯利廷船长看向萨曼莎，“我们是怎么留住你的？” “咖啡。”萨曼莎将手中的马克杯举高了半寸，“tv号有整个游艇业最好的咖啡。” “这一点倒是没错。”塞巴斯蒂安-亚历山大-斯利廷指了指那兀自冒着热气的棕黑色液体表面，“我们船上的咖啡，只从那不勒斯进口。早上起床那一杯‘natazzu''ecafe’，是整个团队每天最期待的仪式之一。” “那么，让我们到主甲板层去，一起享用一杯坎帕尼亚浓缩咖啡，如何？”克里斯-卡拉汉适时接管话题，让游览继续无缝衔接下去。 “当然。”韩易微笑颔首，“请带路吧，克里斯。” “好的，我们要从左边的工作间走楼梯上去……谢谢你们，萨曼莎、克里斯，待会儿见！” 认真介绍的克里斯-卡拉汉，不忘回首礼貌地跟两位助理工程师挥手作别。 “这一层其实还有一半我们没有看到。厨房、健身房、桑拿、按摩室、美发沙龙，都与轮机室只有一墙之隔。但为了隔绝噪音，也为了在最大程度上让使用者忽略这是一艘正在海上行驶的船只，tv号没有将功能区域和生活区域连接在一起。我们必须要从这个楼梯上到主甲板，然后再从主甲板的另外一头下去，才能抵达底层甲板的生活区域。” “除了我刚才提到的那些房间之外，底层甲板还有12间船员卧室，可以容纳18名工作人员。有的是单间，有的是双人间，但每一个都带独立卫浴、书桌和储物柜。每一个，都是由阿尔贝托-平托亲自操刀的世界级装潢。在moranyacht&ship，我们相信，游艇的奢侈体验，不仅要做在主人看得到的地方，还要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提升工作人员的舒适度，就是在提升他们的工作效率与服务态度，也就是在提升使用者最终的满意度。” “以人为本，是moranyach&ship的立业根基，是平托先生和奥伊诺先生毕生追求的目标，也是tv号最引以为傲的亮点……跟随我一起踏上主甲板，即刻映入眼帘的这片户外生活区域，相信能很好地传递我们想要表达的这一信息。” “c''estàcouperlesouffle。” 还没等韩易做出反应，扶着金属栏杆，踏上主甲板的安托万-嘉舍便吹了一声口哨，用法语感叹了一句。虽然听不懂，但韩易相信，安托万的表达，应该跟中文里的叹为观止是差不多的意思。 因为，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整个赫拉克勒斯港乃至摩纳哥亲王国黄金地带的全景。从近处桅杆林立的繁华港口，到远端山脊间点缀着白色矮墙的豪宅群落。从1191年便落成于此，曾经作为热那亚海防堡垒的摩纳哥亲王宫，到矗立在摩纳哥国家博物馆前，1980年代以来亲王国境内的第一栋高层建筑奥德翁塔。过去与现在，奢华与典雅，繁忙和闲适，都被框进了这幅湛蓝底色的油画里。 “oui，n''est-cepasmerveilleux？”克里斯-卡拉汉流利的法语，让韩易有些后悔自己在南加大的本科四年，选择用中文课来满足第二外语的要求，而不是真正学习一门新的语言，“每个游艇的观景台，在我看来都是整艘船上最精华的部分。这就像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和打扰的私人展厅，每换一座港口停靠，舷外的风景就会变幻一次。” “为了让您欣赏风景的时候更加舒适，我们在这里为您和您的宾客配备了两个木制的单人沙发，一个木制的长沙发，一排可以容纳十个人同时就座的真皮沙发，还有沙发后面……那片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的区域，我愿意将它称之为——软垫天堂。” 克里斯-卡拉汉走到那比任何国王床都还要大上一倍，紧靠着尾部甲板旗杆摆放的真皮坐垫区域旁，拍了拍既光滑又松软的表面。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慵懒午后，这就是您享受人生的最佳场所。躺在这里，吹着海风，小睡片刻。当您精神焕发地醒来时，我想象不出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么烦恼，能够再惊扰到您。” “如果有的话，别担心，我们放在这里的露天吧台，就是用来解决这个问题的。让我们随行的游艇乘务员，比如说旁边这位安托妮娅-加西亚小姐……嗨，安托妮娅！请她帮您斟上一杯阿佩罗，或者其他合您胃口的冰镇饮料，脱掉鞋子——为什么要在游艇上穿鞋子呢？这里的每一寸地板每天都会清洁一次——走进主甲板的沙龙区，点开一部电影，然后吩咐厨房，开始准备您想要享用的美味。哪怕抛开客厅可以坐下三十多人的开放区域不谈，就光看电视墙背后的这间餐厅，也能至少坐下18个人。换句话说，这两张圆桌，可以供您和您的所有宾客，一起共进晚餐。” “这还是我们选择圆桌设计的情况。”凯文-卡拉汉补充道，“如果把这两张圆桌撤走，改成长桌进餐的形式，这里总共能放下22个餐位。” “尺度感，是阿尔贝托-平托先生打造tv号的时候，最想要凸显的地方。也是所有超级游艇，区别于普通船只的地方。在一亿美元这个尺度下，您买到手的，应该是一座能够移动的海上宫殿，任何次于这个标准的设计，都是不可接受的。” 克里斯-卡拉汉继续介绍道。 “小一些的游艇，乘务员一般是两到三个。大型游艇则会雇佣四到五个。而在tv号上，我们有足足六位乘务员，二十四小时不断为您提供皇室标准的服务。她们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什么意思呢？比如这间餐厅，表面上您看不到任何准备的痕迹，这是因为房间右上角有个暗门，一按开，就是一间米其林星级餐厅级别的服务操作间。就连大堂，我们都分了两个部分。请跟我往这边来，韩先生。” “面向舰首的方向，右边这道门通往静区大堂。在这个大堂里，会有一间盥洗室，一部联通游艇上下的电梯，和一位随时待命的服务人员，带您通往四间放置着大床的vip套房，和一间供儿童使用的双床房。每一间房，比如这一间，一号套房，都有两个洗手池，一个淋浴间，一个浴缸，还有单独的更衣室。对宽阔空间感的营造，比欧洲大陆许多五星级酒店来得更加出色。” “不仅如此，在双床房对面，我们还特意开辟出了一片娱乐空间。这里可以作为孩子们的游乐室，也可以作为随船的私人影院使用。您可以看到，虽然目前阿兹卡拉加-让先生选择了后者，但是布局很灵活，没有什么永久性不可拆除的设施，到手之后，您哪怕想把这里改造成办公室，也是分分钟的事情，不需要花费额外的成本。” “如果度假的时候我还需要工作……那说明一开始这艘游艇就不属于我。”韩易耸耸肩，打趣道。 “对成功人士来说，享乐就是工作，我想这一句话很适合您，韩先生。”克里斯-卡拉汉跟着笑了两声，不轻不重地拍了个马屁，“确实，很少有人会考虑在游艇上留出一个办公空间。一部分是因为，这艘游艇上到处都是办公空间，所有的沙龙区、户外会客区，都能成为您处理紧急公务的地方，没必要单独划分一个密闭的空间出来。” “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主甲板的这个静区，本来就不是您休息的地方。五个房间，总共可以住十个到十四人，都是给造访的宾客预留的。” “而您的主人房，需要折返回大堂，乘坐电梯才能抵达。让我来为您演示一下……” “进电梯之后，‘0’代表着底层甲板，欧洲这边的用法我到现在也不习惯……底层和负一层共用一个电梯大堂，在负一层用餐完毕的船员，或者把清洗干净的衣服抱到更衣室里的乘务员，需要走半截楼梯，才能搭乘电梯。” “‘1’，是我们所在的主甲板。” “‘3’，是斯利廷船长和阿尔布雷希特大副平时工作的舰桥层。” “而‘2’……我们将它叫做‘owner''sdeck’。” “也就是说，这一整层，都是游艇主人除非主动邀请，否则绝不可能有人打扰的专属区域。”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 隔空相伴（上） 「不骗你，这个主人房……」 「is……thebomb。」 躺在主卧室那张蓬松绵软到极致，仿佛漂浮在云端一般的丝绒大床上，韩易举起手机，随意地闪了张照片，将房间内的布局跟舷窗外的美景截在了同一个画幅里，发送给whatsapp对话界面那端的姑娘。 「yihan，livingthebestlifesince1982。」 「1982？」 韩易哑然失笑，手机键盘间翻飞的指尖变得更快了些。 「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你没有，这间卧室有。」 看见对方的回答，韩易抬起头，扫视了一圈tv号的主人房装潢。举目望去，尽是深色实木制成的家具。两个床头柜是深色，右侧的茶桌和皮椅是深色，紧贴舷窗构成一道弧形的落地柜也是深色，跟窗外蔚蓝通透的南法苍穹与果冻海，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前两任主人，加起来一百多岁了，某些地方是这种审美很难避免。」 「前两任主人，某人已经下了订单了？」 「暂时还没有，正在纠结呢，这次试航结束之后再说吧。」 韩易思忖片刻，如是答复道。 对于购买游艇，特别是他目前乘坐的这艘tv号，这种无限趋近于九位数的消费，韩易的态度比购买湾流g650er时要谨慎得多。 虽然私人飞机也花去了他七千万美金，但是两者之间的差异还是非常显著的。g650er能为他解决极为实际而迫切的出行问题，有了这架只供他一人调遣的专属飞行器，韩易便能摆脱普通商业航空的班次束缚，随时随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出行计划。 对于已经在洛杉矶、纽约和里斯本分别置业，未来还将进一步扩充资产规模、扩展投资国家的韩易来说，g650er所能发挥的作用，和它带来的满足感，是不言而喻的。 乘坐最奢侈、最舒适、当今人类世界航程最长的私人飞行器，辗转于世界各地，巡视自己用滔天财富购得的人造奇观。 既征服了天空，也征服了文明。 这种切实可见的功效，和相伴而生的正面反馈，是韩易拿到1.8倍现金奖励的关键所在。 那么……私人游艇呢？ 买下一艘专属于自己的游艇，能从哪些方面帮他解决问题、提高效率？ 哪怕不考虑实际作用，单纯作为一件昂贵的大玩具，它又能如何为他带来在其他地方享受不到的快乐呢？ 这是韩易无法为自己解答的问题。 首先，韩易承认自己是一个钟情于探索世界各地绚烂文化与风土人情的旅游爱好者，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自己对豪华游艇，或者说乘船出行这件事本身无甚经历，也无甚期待。 毕竟，他来自一个远离海岸线的内陆城市，虽有江河穿城而过，但那毕竟不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充其量只能算是在城市间穿行时，一处别具特色的景观而已。 而且，但凡是稍微对他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韩易在选择旅游目的地时，偏好非常明显——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太感冒，只热衷于造访人类社会铸就的奇迹。 搭乘游艇，将那些遗愿清单上此生必去的城市一个一个地划掉，听上去还有点意思……但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去旅游的话，又为什么要选择最没效率的海上航行呢？ 私人飞机不香吗？ 更何况，欧洲跟美国不同，虽然不像祖国的高铁网络那样四通八达，但是各大城市之间都有快捷方便的铁路运输服务。随便举个例子，罗马到佛罗伦萨，不管是搭乘trenitalia还是italo，一个半小时就到。时速180公里，比tv号17节的巡航速度，快了将近六倍。 最重要的是……韩易他不会游泳。 不光不会游泳，甚至可以说有点怕水。 哪怕是游泳池，只要能淹过脖颈，也能让他倍感紧张。 喜欢泡澡，但是抗拒水上运动。无色无味的自来水无所谓，可鼻腔灌入腥咸的海水却能触发恐慌情绪。人类的矛盾与纠结，在韩易与水的爱恨纠葛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因此，跟以往的所有消费不同，这次来摩纳哥游艇展看船，韩易很难感受到那种肾上腺素、多巴胺与内啡肽同时分泌的，心仪之物就在眼前，大手一挥便能收入囊中的喜悦感。 tv号豪华吗？当然。 加上货舱，足足六层。 地中海上的移动宫殿，克里斯-卡拉汉给予这艘游艇的评价名副其实。不管从规模还是价格上来说，能够超过这艘超级游艇的竞争对手寥寥无几。 甚至可以说，由吕森船厂打造的这艘百米大船，是自文明诞生以来，人类为纯粹的享乐而打造的，最奢侈的玩具之一。 但再精致的芭比，也不会吸引小男孩的注意。 这个类比，能很好地解释韩易目前举棋不定的心态。 东西是好，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您的疑惑，我完全理解，韩先生。” 韩易对他的犹豫直言不讳，而根据克里斯-卡拉汉微笑颔首，毫不意外的表情来判断，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富豪表达出类似的情绪了。 “人类……总是会将没有生命的物体赋予生命，并与它们之间产生情感依恋。而这份依恋，通常会体现在伴随着他们成长的，习以为常的事物上。妈妈做的饭、童年的第一双球鞋，或者周末午后固定会从家门口路过的冰淇淋车。” “这些东西，就像是我们的老友，即使它们变老了、变秃了，牙齿掉光，身无分文，穷困潦倒，我们依然会记住它们最美好的一面，而且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因为成长而忘记本源。” “它们是我们的初恋，是第一次，也只有一次的珍贵记忆。” “但游艇不同，它是……未知。” “它是你走进酒吧，第一眼看到的那个满分女郎。无可挑剔，且让伱自惭形秽。你摸摸口袋里的钱，心想，我现在身上的财富，足够我买下整间酒吧，如果我愿意的话，应该今晚也能带这个女郎回家，共度春宵吧……” 「eww。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 「那我只能说，他既买不起整间酒吧，也绝对得不到满分女郎的垂青。」 「我同意，一个糟糕的比喻。」 「然后呢，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 “但你心里会想，嘿，这个女孩这么完美，也许是个明星，也许是个超模，她真的希望跟我扯上关系吗？一晚上还好，但一周呢，一个月呢，一年呢，一生呢？” “想要维护与她之间的感情，代价会不会太过高昂？她会一直喜欢我吗？我会一直喜欢她吗？万一她光鲜的外表之下其实住着一个丑恶的邋遢鬼，该怎么办？” “韩先生，您应该清楚，这些问题，我们男人只会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问出。” 「你会吗？」 「会什么？」 「会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问这些问题？」 「想听真话假话。」 「当然是假话。」 「从来不会，我心智坚定，意志如铁，是二十一世纪的查克-诺里斯。」 这句话发送出去，韩易迎来了对话界面里片刻的宁静。过了约莫一分多钟时间，才有新的白色气泡跳出。 「真话呢？」 「经常会没有安全感。」 韩易想了想，把一肚子的玩笑话压了回去，选择据实以告。 跟老友记里的钱德勒一样，韩易是一个喜欢用调侃、讽刺和自我讽刺来掩盖内心情绪的人。因此，极少有人能让他真正敞开心扉。 而此刻与他线上聊天的这位，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很久没有见面，但并不妨碍他们在空闲时分享彼此的生活与情绪。 对于韩易来说，这算是一种弥足珍贵的新奇体验。 所以，他给自己定了一个旁人看来有些无厘头的规矩。 跟她聊天的时候，如无必要，别乱开玩笑。 刚才已经算是破戒一次了。 虽然是对方先挑起来的。 「比如说，我时常会想，为什么当时在伊比萨，你会一眼相中我。」 「一眼相中这个词太夸张了，先生。」 「你不是开玩笑问我是不是google过你吗？事实是，我确实google过。当然，我并不需要通过搜索去了解你……我听说过你，我知道你，我随时随地都能见到你……在我生活过的每座城市。」 「伊比萨之后，甚至伦敦之后，我会在google里输入你的名字，不为了别的，只为了看看媒体赋予你的那些新头衔。」 「然后我会想，这可是一个被vogue称作天使的姑娘啊……为什么我会成为幸运的那一个？」 「whatdididorightand……doistillhaveit？」 这一次，对话界面里的沉默时间更长，就在韩易以为对方忽然有什么急事要忙放下了手机，马上准备要关掉whatsapp的时候，屏幕上忽然跳出了一个facetime请求。 来自barbarapalvin。 怎么你也开始搞突然袭击了？ 韩易被骤然响起的铃声打了个措手不及。 每个地区对facetime的态度各有不同，东亚这边最为含蓄，基本上，如果没有征得对方的同意，不会有人突然发送一个视频聊天的请求——语音可以，电话可以，但是直接视频就显得有些太没有边界感了。 而美国这边显然是另一个极端，这里的人对于facetime的使用简直是随心所欲。韩易经常接到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facetime请求，有的是为了给他看看午饭吃了什么，有的是为了给他看某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物，有的甚至就是为了给他打一声招呼。 是的，下飞机之后，给他弹个facetime，说了句“我到机场啦，待会儿聊”然后就挂的那种。 ……是的，上述每一种情况，说的都是麦迪逊-比尔。 韩易很庆幸，自己不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也不是女孩子。不然的话，美国这边流行的那种，闺蜜之间从早到晚一直挂着facetime，不管干什么都要看见对方的脸，甚至有些时候一言不发地做自己的事情，也能连打好几个小时视频的习惯，肯定会把他这个甚至连照相都有点排斥的introvert逼疯。 韩易从来没有跟芭芭拉-帕文聊过欧洲这边关于facetime的态度，但按照他的实际经验来看，这边的人应该会更赞同东亚人对视频聊天这件事的看法。 没有急事，不要打扰。 有急事，打电话。 本来以为就麦蒂会干这种跳脸开大的事情，怎么芭芭拉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匈牙利人，也叛变革命啦？ 心中腹诽，但身体却很诚实。韩易嗖地一下坐直身子，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按下了通话键。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在谁面前邋遢都可以，唯独在这个天使面前，得争口气。 但令韩易没想到的是，画面连通之后，被一张鬼脸吓了一大跳的人，竟变成了他自己。 屏幕里，芭芭拉-帕文沾满水珠的素颜填充了整个屏幕，她歪着脑袋，用力挤出斗鸡眼，含糊不清又怪声怪气地叫道： “现在这样呢？” “像天使不？”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隔空相伴（下） “你是真不怕我截图啊。” 韩易捂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我google上做鬼脸的照片未必还少啦？” 一击得手的芭芭拉-帕文心满意足地仰天大笑，比此时tv号舷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韩易擅长运用语言天赋，讲冷笑话炒热气氛，而芭芭拉则喜欢凭借灵活的肢体语言，和超模级别的表情管理，做各种搞怪的姿态引人捧腹。能文能武的二人，是令各自的朋友圈哭笑不得，却又不可或缺的开心果。 “早上好！” 芭芭拉眯起眼，元气十足地冲屏幕里的韩易摆了摆手，随后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继续用露得清的卸妆湿巾清洗面部。 芭芭拉没有带妆入睡的习惯，再累再困也要先卸妆再休息。早起使用卸妆湿巾，只是她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癖好而已。味道好闻，也比普通湿巾或者清水擦拭的效果更佳。 “早上……嗯，芭芭拉，你也许想把镜头拉上去……或者再穿一件衣服。” 刚要跟芭芭拉道早安的韩易，忽然瞳孔一缩，呼吸也随之迟滞了几分。 他很确定，芭芭拉这次的facetime呼叫，一定是心血来潮的随兴之举，因为……匈牙利姑娘此时只穿着一件过于轻薄的短款睡衣背心。 为什么说过于轻薄？ 除了遮不住腹部之外，最重要的两处重点也清晰可辨。 嗯……纽约今天早上一定很冷。 “噢，这有什么，hashtag-freethenipples！” 芭芭拉-帕文低头看了一眼，耸耸肩，满脸不在乎的模样。 “别装得好像你是第一次跟它们见面一样，先生。” 芭芭拉亮出小虎牙，十分淘气地坏笑抬眼，再次看向屏幕。但她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洒脱，当目光对上韩易有些呆滞，但无比专注的眼神后，芭芭拉感觉自己的双颊忽然变成了全力加速中的跑车引擎盖，开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变得滚烫起来。 “great，nowyoumadeitweird。” 扔下这一句话，芭芭拉转身跑回卧室，胡乱抓了一件灰色外套罩在身上，歪头想了想，又将拉链拉到了最上面，迈步返回卫生间。 走到一半，她再次驻足，悄然将拉链往下放了一半，整理好衣角和袖口的褶皱，这才重新出现在镜头前。 “本来没什么的，都怪伱。”芭芭拉用鼻腔嗤了声气，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男人啊。” “怎么能怪我！”韩易瞪圆双眸，假装为自己辩解，“这就像是我……早上起来就穿了一条内裤，然后把它亮给……不对，正常情况下好像没人facetime会拍下半身哈。” “你这种性瘾患者就会。” 明知道韩易是想通过一本正经讲冷笑话的方式逗她发笑以转移话题，但芭芭拉还是让他得逞了。 “我怎么又是性瘾患者了？” “你自己记……算了，不说这个。” 说好划清界限，做回朋友，就不要再去趟他的浑水。在心中又严肃告诫自己一次的芭芭拉晃晃脑袋，止住话头。 “给我展示一下游艇吧。”芭芭拉-帕文的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我来帮你做做参考。” “行。” 韩易爽快地点点头，翻身下床。在他认识而亲近的人里，一年到头满世界到处飞，以这样的状态工作了十年有余的超模芭芭拉-帕文，确实最适合在奢侈品消费方面给他提供参考建议。 权威程度，仅次于罗斯柴尔德遗产集团的前任ceo安托万-嘉舍。 “呐，你看，主卧室外面有个按摩泳池，旁边是下沉式的休息区。” “看起来还挺不错的……最前面那一片是什么？” “那里是主甲板，据说可以拿来放货舱里放不下的东西。” “还有货舱放不下的东西？” “有啊，比如说……第三艘接驳船，之类的。”韩易想了想，轻声笑了起来，“如果我有那么热情好客的话。” “你有吗？” “我甚至都没那么多朋友。”韩易实话实说，“那个销售，克里斯-卡拉汉，跟我介绍说这艘游艇最多可以容纳18个人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我该去哪里找那么多人一起坐船。” “那你为什么要买个这么大的？”芭芭拉一边往脸上涂抹面部精华，一边问道，“如果你只是个人使用，而且只是偶尔用一下的话，买个一百英尺以下的就好了呀，也有很多很酷的型号。或者干脆就直接租赁算了，我知道有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每年换一艘船租，每年都能享受不同的滋味。” “我这个人……比较喜欢专属，不喜欢共享。”韩易没办法跟芭芭拉说实话，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换了句实话跟芭芭拉分享。 “噢。”听到这一句，芭芭拉微微挑眉，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而且，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我只愿意看最好的，不想将就。” “只愿意看最好的，是吗？”芭芭拉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但拥有了最好的，却没办法充分发挥她的作用，给予她最好的安排，时间长了，你也会觉得很亏的吧。” 英语语境里，游艇这种东西，完全可以用女性化的称谓来代指。 这很正常，芭芭拉这样使用肯定没有别的意思。 “这就是为什么我提前安排了这次试航。”韩易点点头，回答道。 就像购车一样，许多买家总是希望在签订合同之前，带着他们未来的大宝贝出去溜一圈，根据实际的驾驶体验来做最终决策，买游艇也是同样的情况。试驾这个流程，对于愿意豪掷千万美元的顶级消费者来说，是寻找合适船只的关键环节。这是了解该船是否能够真正满足需求，并且符合安全标准的最佳方法。 因此，在抵达摩纳哥之前，韩易授意安托万-嘉舍提前跟moranyacht&ship预约了试航行程。一般来说，不管是船厂直销，还是经纪公司代理，他们都不会直接把你想买的那艘船从港口仓库里拖出来，放它下水带你走一遭。每个公开销售的型号，船厂都会留几艘专门的试航船，像样板间一样，做统一的内部装潢，以供客户体验。 99%买游艇的顾客，基本上都是同样的情况，同样的流程。 但韩易不同。 他看上的这艘船，是亿万富豪的私人订制款，从龙骨到泳池，每一处细节都是客制化的。 moranyacht&ship，根本就不可能从吕森船厂调得到同样型号的试航船……接近一些的都找不到。像tv号这类船身长度250英尺以上的超级游艇，吕森是接到一艘订单造一艘。专门搞一艘价值一亿美元的游艇，放在仓库里啥都不干，专门给客户提供试航体验，这种钱多了烧得慌的事情，哪怕是拥有141年历史的制船业巨头也干不出来。 简而言之，想要真正体验tv号，除了登上这个大家伙，真的兜上一圈之外，别无他法。 幸好，参加摩纳哥游艇展的总人数虽然有四万人，但大部分都要等到第二天的公众开放日再进场，第一天受邀参加的vip客户们，也没有第二个提出要专门参观tv号的。 市场标价1.3亿美元，展会特惠价9200万美元，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购置游艇的超级富豪，一年难得遇上一个。所以，在经过几天的沟通协商之后，moranyacht&ship代表游艇主人阿兹卡拉加-让同意了韩易的试航请求。 从摩纳哥到尼斯，再从尼斯到摩纳哥，在蔚蓝海岸的这一小片区域打个来回，算上出港入港，总时长两个小时。韩易本来还想按照市场价格按天支付租金，但豪爽的阿兹卡拉加-让大手一挥，直接免去了所有费用，连本次航行的油料成本费都没收。 为什么不收？ 因为阔绰到能同时拥有四艘游艇的阿兹卡拉加-让和他的家族，确实无所谓这区区几万欧元。严格算来，1968年出生的阿兹卡拉加-让，已经是阿兹卡拉加家族的第三代继承人了。祖父埃米利奥-阿兹卡拉加-维达乌雷塔1895年出生，1923年取得了在墨西哥境内分销收音机的许可证之后，逐步攻占拉丁美洲的电台和电视业，建立起了一个西班牙语世界的传媒帝国。 阿兹卡拉加-让本人身价23亿美元，背后的整个家族所掌控的财富更是这个数字的十倍以上，对于这位televisa集团的现任掌门人，“墨西哥的鲁道夫-默多克”来说，免去五位数的试航账单，就像请韩易喝了杯可乐一样轻松。 他想用他的慷慨，换来韩易的痛快。 至于如此着急卖游艇的原因，除了家族已经有四艘游艇，实在用不过来之外，阿兹卡拉加-让也没有他的父亲埃米利奥-阿兹卡拉加-米尔莫那样热爱航海。阿兹卡拉加家族，包括1997年卖掉的eco号在内，一共拥有过五艘游艇的，都是老米尔莫的手笔。阿兹卡拉加-让在父亲去世之后不到一年，便把米尔莫去世当天——没错，去世当天——乘坐的eco号卖了出去。 而这艘tv号，从两年前便在市场上挂牌，经纪机构从moranyacht&ship换到edmiston，又换了回来，来回折腾了两三次也没找到一个有意向的买家。倒不是因为船只本身质量有问题，而是豪华游艇的交易市场本来就是这样，愿意20万美元租一周的名流大有人在，但愿意2000万美元直接买下来的豪客寥寥无几。 更别说9200万美元了。 “所以，他就直接把整个船员团队一起派来了？”听到韩易的叙述，芭芭拉往指尖滴眼部精华液的动作停滞了几秒，有些惊讶地问道。 “看起来是这样的。” “一个热情的卖家。” “不仅如此，他还通过克里斯-卡拉汉这边转告我，不管这次有没有达成交易，都让我有机会去墨西哥城的话，一定要联系他，一起吃个晚饭，或者等他回洛杉矶。” “他长住洛杉矶？” “应该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加州吧，据说墨西哥城里的富豪都是这个习惯。美国住半年，欧洲住三个月，抽空回墨西哥在办公室里呆三个月……你那边怎么卡了？” “没卡，我在搜他的洛杉矶……我的天，2.3英亩的好莱坞山庄园……6000万美元。”两分钟后，芭芭拉的俏脸再次在屏幕上活动起来，“一个强大的朋友。” “一个我决心要交的朋友。”韩易朝芭芭拉绽出一个笑容，阿兹卡拉加-让很会做生意，每个他认为有价值的关系都会尽力结识，而韩易正好也是这一类型的商人。绝大多数伟大的事业，都肇始于偶然的邂逅，比如韩易和阿兹卡拉加-让因为买卖游艇而产生的缘分。 韩易未来对拉丁音乐市场的野心，也确实需要一个televisa这样的西语传媒巨头来一道实现。 比如badbunny、rosalia，和karolg。 这也是韩易即使对tv号没有什么太大感觉，也想要尽力促成这笔交易的原因。千金买马骨，一边跟人买东西，一边跟人谈生意，韩易觉得，这种结识新伙伴的模式，比参加所谓的鸡尾酒会和山顶派对要可靠得多，搭建的关系也要牢固得多、有价值得多。 “所以你安排这次试航，其实是为了说服自己喜欢上这艘游艇，尽可能愉快地达成交易，对吧？”芭芭拉-帕文想了想，说道，“但不管怎么样，你都已经想好了要花这笔钱，因为你要交这个朋友。” “没错。”如果没什么正面情绪反馈，这笔消费不赚钱甚至亏了点钱，肯定会是一件令他遗憾的事情。但既然他本来就不喜欢游艇和航海这类的消遣，那还不如选择一个其他层面对他助益最大的。 “那，现在呢？”芭芭拉的动作相当麻利，十分钟不到，已经进入了抹粉底的程序，“你怎么想？” “还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韩易叹了口气，如实回答。 “体验过那个按摩泳池了没？” “体验过了……别说那个泳池了，整艘游艇被我逛了个遍。”韩易摇头苦笑，“这一层，还有一间办公室、一间保镖卧室，往尾部走，有个带dj台的室内酒吧，外面是一个圆形的户外餐厅，和更多的观景设施。我头顶上，还有一个直升机停机坪。是的，这艘游艇还能停一个全尺度的直升机。直升机大堂、舰桥指挥室、舰长卧室、大副卧室、值班船员卧室，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来着……” “噢，最上面一层，还有一个餐厅，一个室外泳池，连接着……没错，第二个按摩泳池。” 絮絮叨叨的韩易走到主人层的船尾，给芭芭拉展示愈来愈远的赫拉克勒斯港口，和全速前进的tv号拖曳出的，一长条的白色浪花。 “什么都有了，还不满意呀？”韩易觉得芭芭拉今天说的话，总有另一层隐喻，“很贪心噢。” “不是，确实什么都有了，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它能派上用场啊。如果是我一个人来欧洲的话，那我根本就用不到这艘船……我自己的话，肯定想每天都在大城市里泡着，巴黎、罗马什么的，看看博物馆，吃吃东西，不比在海上漂着舒服？” “那……就换个角度来思考。”芭芭拉用手中的阿玛尼粉底液瓶子点了点屏幕，“你最想带谁来欧洲？” “家里人。”韩易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妈妈和外婆。” “她们会喜欢海上生活吗？” “会的吧……”韩易摩挲着下巴，“但她们不可能来玩太久，一两周就是极限了，也不一定每年都会来。要让她们开心的话，还不如租游艇呢。租的话，应该能租到比这更大、更夸张、更豪华的。” “其他人呢？” “没其他人了。”韩易耸耸肩，“没有哪个朋友值得我专门为他们买艘游艇，生意上的需求……还是那句话，买不如租。” “爱人呢？” “哪有爱人。”韩易翻翻眼皮，“你不是最清楚？在曼哈顿教训了我十四条街。” “那个不叫教训，叫善意的提醒。”芭芭拉冲镜头吐了吐舌头，“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现在，听我的，闭上眼睛。” “嗯哼。” “想象一下，你正与……你的伴侣，泡在最顶层的泳池里。” “好的。” “看到她的脸了吗？” “……看到了。” “好，睁开吧。”芭芭拉拍拍手，“你看，这不就知……等等。” 仔细观察着韩易略显躲闪的眼眸，芭芭拉微微一怔。 “你不会看到的是我吧？” “公平地说，我闭眼的时候，耳边响起的是你的声音啊。”韩易尴尬地清咳两声，极力为自己辩解。 刚才脑海里浮现的那张脸，确实是芭芭拉。 主要是，他实在想象不出跟其他三个女孩在游艇上度假，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小如？要是这个时间点硬拽她来南法度假，估计她会窝在主卧室旁边的办公室里……赶论文。 宥真？应该也会呆在那个房间里，只不过是收发工作邮件而不是做作业。 麦蒂？她没可能会老老实实地跟自己泡在泳池里。这个长岛姑娘的习惯韩易很清楚，面对喜欢的人或物，只要黏上了就不撒手，肯定会像八爪鱼一样捆住他，索吻之后唠唠叨叨地八卦好久。 最重要的是……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们三个穿泳衣的样子，实在难以脑补。 至于芭芭拉-帕文，别说泳装了，生日礼服都见过。 超级游艇配超级模特，很合理吧？ “我说你这里脏，你还不信。”芭芭拉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明明是你让我想的！” “我……好，我自作自受。” 芭芭拉-帕文双手撑着洗手池，满脸无可奈何，眼角的笑纹却愈发柔软。 “那就以我为例。如果是你……和我，在这艘游艇上，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啊……” “别往那方面想！” “youkindabroughtthatonyourself……再说了，那种事不也可以在游艇上做吗？” “……我指的是，只能在游艇上做的！！”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写故事的人（上） “我真不知道能做什么……游泳？我连深水池都怕，别说大海了。钓鱼，我还不如玩手机……啊，船上倒是有个可充气的滑梯，能一路从最高处滑进海里，但那个又能玩多久？而且冲击力那么强，万一直接让我沉底了咋办，按照我的泳技，下去了就别想浮上来……” 韩易絮絮叨叨，殚精竭虑。 “你听上去像是一切水上运动的绝缘体。”芭芭拉-帕文一针见血地给出结论。 “我知道。”韩易语调沮丧，“那就真没什么能在游艇……你帮我想想，芭比？你看上去就是那种精通各种运动和娱乐活动的人。” “伱问对人了。” 芭芭拉盖上眼影盒，得意地哼哼两声。 “今年夏天我一直都呆在海边，未来几年应该年年如此。” “体育画报？” “对呀。”芭芭拉冲镜头皱皱鼻子，“每天要在海里泡好几个小时。换作是你，不会游泳都学会了。” “我没这个……”韩易在脑海里斟酌着用词，“天赋。” “don''tmindifido。”芭芭拉俏皮地摊开手，捧住脸蛋，笑道。 “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或许也可以这么用？我不知道。” 都是非英语母语者，芭芭拉想要表达的意思，韩易不用解释就能秒懂。 “当然可以这么用。”芭芭拉斩钉截铁，“我可是我们帕文家英文最流利的。” “好，听你的……”韩易摇头轻笑，“那么，如果是你的话，在这艘游艇上，你最想做些什么？” “好问题，如果是我的话……” 芭芭拉-帕文将食指搭在下巴上，认真思考。 “大清早起床，洗脸刷牙之后，我应该会直奔露台——任意一个露台——然后在那里躺上好几个小时，直到全身烫到快要烧起来为止……不化妆，一点妆都不化，全素颜。” “描述得有点太具体了。” 听到芭芭拉的话，此刻正在主人层船尾的韩易，开始迈步往楼上的舰桥层进发。上一层的露台，才能沐浴到芭芭拉描述的那种，能将人灼伤的热辣阳光。 “看得出来，你对化妆这件事深恶痛绝。” “倒不是深恶痛绝，只是……它确实是我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芭芭拉-帕文将差点接触到唇瓣的口红放在一旁，笑着解释道，“我这个人还是挺奇怪的。没有做模特的时候，我和我姐姐特别热衷于化妆。当时我们还在上学，学校里不允许女生化妆，父母也不喜欢我们这么做，所以我们经常会偷用妈妈的化妆品，画眼睛啦、画口红啦，什么夸张就用什么。” “现在就是反着来了。” “是啊，如果是休息日呆在家里，我肯定一点妆都不愿意化，因为拍摄的时候，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拍摄，我每天都要卸妆、化妆、卸妆、化妆，反反复复折腾八九次。” “八九次？”韩易吃了一惊。 “没错，这还算少的，因为每套衣服都要配不同的妆容。现在好点了，现在我还算是……小有名气吧，他们不会太折腾我。但之前……”芭芭拉有些后怕地咧了咧嘴，“我妈妈经常说，我的皮肤比同龄人的起码要老十岁。化妆化太多了，对皮肤伤害很大。” “你妈妈怎么看出来的？” 韩易真心实意地表达疑惑，别说跟同龄人比了，芭芭拉-帕文的皮肤，应该是他见过的所有人里保养得最精致的。 没错，由于人种差异，身为白人的匈牙利姑娘毛孔确实比亚洲人要大上一些，手臂间也会有那种细小的金色绒毛，但即使将这些因素都计算在内，超模芭芭拉-帕文的肌肤状态，依然可以用无可挑剔来形容。 别问他为什么有资格说这话。 他亲手体验过。 beenthere，dhat。 “她难道没有看过跟你有关的报道吗？都是不相信你出生于1993年，以为你还只有十八岁或者十七岁的。” “你是不是……”芭芭拉好整以暇地吹吹自己的指甲，“在google上把我研究得有点太彻底了呀。” “我就是一个网络跟踪狂。”对于芭芭拉的指控，韩易已经放弃了抵抗。 “well，记得把我的证据板排得好看一些唷。”在与彼此的相处之道上，韩易和芭芭拉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前者努力抑制自己开玩笑的冲动，后者则抓住一切机会跟对方逗趣。 芭芭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绝大多数人只想看到她的脸蛋和身材，而韩易……他也想看，这倒是没错，但芭芭拉能感觉到，他其实更想要穿过他人不愿意穿过的这一层完美表面，去探寻藏在内核里的，没有那么光彩照人的那个自己。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愿意倾听，也愿意回答。 对于工作内容就是闭上嘴巴、扬起下巴的芭芭拉-帕文来说，这一点弥足珍贵。 “我妈只是很担心我的身体状态而已，每次回布达佩斯，她都会说我瘦了、憔悴了、看起来变老了，主要目的还是希望我能少安排点工作，多休息休息，多跟他们呆在一起。” 想起在家乡天天等着她电话报平安，保护欲异常强烈的父母，芭芭拉用指腹轻轻碰了一下眼角，随即笑出了声来。 “我知道我现在皮肤状态还可以，但首先是因为我还年轻，经得起折腾。其次，就像我说的那样，休息日坚决不化妆，一点粉底都不往脸上抹。” “那你今天是有事咯？”韩易指了指屏幕上芭芭拉的脸，“等会要出门？” “下午要去img开会，很久没见我的经纪团队了，得跟她们碰个面……放心，有足够的时间先陪你解决你的烦恼，黏人的小男孩。” “那不是我的……” “好了，好了。”芭芭拉摆摆手，制止了韩易注定徒劳无功的辩解，“关注点继续回到你身上……我们在同一艘船上，你现在身处的这艘，我穿着一套复古的黑白条纹比基尼，慵懒地躺在甲板上晒太阳，舒适得差点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你也起床了，我听到了你接近的脚步声，睁开眼睛，拍了拍我身边的空位，跟你说，亲爱的……” “亲爱的？” “这不就是我们设定的情景吗？要符合角色身份。”芭芭拉竖起食指，一脸认真，“不然为什么是我俩单独在甲板上？其他身份会更奇怪的。” “你说的也对……请继续。” “我说，亲爱的，加入我吧。你走过来，躺在了我的身边，这时候，你最想让我们一起做的事情，是什么？” “记住，nosex。” “那这就不是一个真实的模拟。” “假设你……”芭芭拉咬住下唇，努力抑制差点脱口而出的放肆大笑，“假设你已经精疲力尽了，就像……就像在伦敦的最后一个早上。” “好。”韩易回忆了一下，“我能代入。” “这种情形下，你最希望我们一起做什么？” “我希望我们……看一本两个人都想看的书吧。、食谱、旅游指南，什么都行。”韩易摩挲着下巴，沉吟道，“我还没有跟谁……同时读过一本书。但我想那应该会很有趣的，一起为某一段跌宕起伏的剧情惊叹，一起争论某个角色的结局好坏……这就像是两个人一起flix，只不过更……更安静，也更亲密。” “只有细不可闻的呼吸，和微风翻过书页的声音。” “我们在读什么？”韩易浪漫而诗意的叙述，让芭芭拉有些恍神。她握住口红的手臂又一次凝在空中，询问的声音也更轻柔了些。 “漫画。” “漫画？”芭芭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啊，没记错的话。” “你说得好像我不看正经书似的。” “抱歉，如果我刚才的表达让你产生这种误解的话。”韩易的语气十分诚恳，“我们之前没有讨论过关于阅读的问题，我只记得你跟我讲过很喜欢《火影忍者》和《进击的巨人》。所以……我并不是在暗示任何负面的东西。” “我知道，我只是……” 这回换作芭芭拉语塞了，她当然清楚韩易没有要贬低她的意思，匈牙利姑娘只不过是顺着话头随意调侃了一句，既在调侃对方，亦在调侃自己。没想到，韩易竟然会如此严肃地对待这个话题。 想透了更深层次的一些问题之后，芭芭拉-帕文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云山雾罩得让人看不分明。过了半晌，她才幽幽开口，吐出了一个人名： “莱斯利-l-劳伦斯。” “你最喜欢的作家？” “我最喜欢的匈牙利作家。等一下啊，我给你看。” 消失在镜头里的芭芭拉-帕文重新出现时，手中多了一台kindle。 “这个kindle是我姐姐送我的，昨天刚看完了一本尤-奈斯博的书，里面还有14本……哈哈，基本上全都是莱斯利-l-劳伦斯的。他是我们国家很有名的一个家，写谋杀、悬疑、犯罪、侦探……我喜欢这种需要动脑子去思考解密的故事。劳伦斯特别厉害，剧情一环扣一环，故事要发展到第五个阶段，你才能真正搞懂第一阶段的真相。” “唔！对，你还可以在他的书里学到很多东方文化。每个故事，基本上都跟东方神话有关系，有印度的、中国的、日本的、蒙古的、泰国的，甚至还有……高棉的。劳伦斯本身就是一个东方学家，所以他写出来的东西都挺真实的。” “东方学家……”韩易细细品味着这个，在如今的美国会被认为是种族歧视的词汇。不得不说，跟芭芭拉-帕文的交流，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哪怕是留学生，有些时候也很难跳出“国内”和“国外”的对比局限，从而忘记了这颗蔚蓝星球上，除了西欧和北美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妙趣横生的国家和文化等待发掘。 像匈牙利这个处于亚欧文化交汇地带的复合型文明，那与传统概念里的“西方”截然不同的文学环境、思想氛围和社会生态，能够在这个国家最具知名度的代言人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这应该就是韩易为什么会对与芭芭拉聊天这件事乐此不疲的原因。 褪去超模光环，她和她所代表的文化，都是值得深入探究的有趣主题。 “听上去很有趣，但希望不要全是匈牙利语写的。” “有两本是英文版的。” “那就挺好的。”韩易点头应道，“两个人一起看犯罪类的，猜谁是凶手，是算书呆子，还是算懂情趣？” “都算。”芭芭拉眨眨眼，“你不说的话，我还真没想到两个人之间竟然能有这样一起消磨时间的方式。同看一本书……不知道你能不能跟得上我的速度。” “我可是个速读艺术家，至少在阅读速度这方面，现实生活里我还没找到能当我对手的人。” “那你现在可能找到了。”芭芭拉-帕文指着自己的鼻子，十分骄傲，“我一天能读完一本书。” “我也是。” “英语吗？” “中文。你呢？” “匈牙利语。” “我已经能想象出我们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读英文的情景了。”韩易打趣道，“手边应该要常备一个googletrante，看到不懂的词一个念、一个查。” “那估计等到吃午饭的时候，第一章都还没看完。” 虽然与她的公众形象相去甚远，但芭芭拉-帕文确实是个书虫，高强度的拍摄和工作日程，让她休息日根本不想出门，不是窝在被子里用ipad看《老友记》，就是捧着kindle读书，而这两个爱好，恰巧都和韩易极为契合。 女性比男性更擅长幻想，韩易只能描绘出一个大致的情景，但芭芭拉则能将这个情景细化到具体的姿态、动作与表情。 在芭芭拉设定的剧本里，她是一套复古的黑白条纹泳衣，韩易应该就穿着一条纯色的泳裤。两人依偎在一张躺椅上，她靠在他的肩头。他捧书，她翻页，看到惊险处，两人同时屏息凝神，遇到有趣的桥段，他们则会相视一笑，然后…… “ok，第一个活动，看书。我想你已经逐渐开始找到拥有一艘游艇的乐趣了。”芭芭拉-帕文强行将自己的思维火车拉回到现实世界里，清了清嗓子，说道，“在南欧永远晴朗开阔的天空下，在湛蓝海面的中央，无人打扰地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能有这样逃离尘世的奢侈，本身就是一种馈赠。” “我同意，开始有点感觉了。”韩易笑意吟吟地看着屏幕那端的她，“那么，亲爱的芭芭拉，的第一章看完了，中午我们应该吃什么呢？” “我可以随便选吗？” “当然，一个绅士必须……安托万，我们货舱里还剩什么？！”韩易伸长脖子，向后望去，假装在跟安托万-嘉舍讲话。过了几秒，他转过头来，从大拇指到小指，逐一伸出，逐个清点，“鱼、海草、缠满海草的鱼、跟鱼分不开的海草。选吧。” “芝士汉堡。” “刚才的菜单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听进去了……但我还是要芝士汉堡。”芭芭拉吧唧着嘴，将润唇膏涂抹混匀，“因为我今天中午真的要去吃。shakeshack，在欧洲就想了好久了。” “明白了，下次如果真的有机会邀请你上游艇，我会记得准备好芝士汉堡的。” “还有你的中式古拉什。” “我的中式古拉什，没错，加了正确香料的完整版。” “那就是一顿完美的午餐了。”芭芭拉学意大利人的样子，五指聚拢放在唇前做了个飞吻，“永远记住，想要让一个模特吃得满意，带她吃最普通的街头美食就行。” “好像每次见面，我都是这么做的。” “所以你做的很好。”芭芭拉撩撩头发，声线不自觉地变得甜腻了些许，“满分，先生。” “早上读书，芝士汉堡当午餐……” “再配点特别、特别冰的柠檬水，如果我没有在节食的话，可乐也不错。总之，需要一些应对炎热天气的饮料。” “yougotit。咱们头脑风暴的结果，已经跟我预想中的游艇生活相去甚远了。” “你的预想是什么样的？” “生蚝、红酒、电音派对，还有……” “很多很多个模特，对吧？”芭芭拉眼睛一眯，“而不是就一个。” “是啊，说到游艇，好像这些就是标配。得按照船身长度邀请模特，船越大，女孩儿越多。”韩易异常诚实，“但我感觉，好像还是我们写的这种剧本更适合我。” “那种热闹非凡的场面，也许会让我感到新奇，但永远也没办法真正吸引我，让我为那种生活方式买单。” “有人吃松饼，必须要加奶油、鲜果，还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换作是我，我只想尝它本真的味道，最多加一点点枫糖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芭芭拉双眸间跳跃着难以言喻的光芒，“世间的一切欢愉，究其本质都是一种情绪，而你只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得到它。” “你总结得比我好。” “那既然只想用最简单的方式，为什么要买最昂贵的东西？” “方法和做法是两回事……最简单的是我希望能为自己提供的，最昂贵的……不，最美好的东西，是我希望能提供给对方的。作为……跟我一起选择回归简单的赠礼。” “不管那个人是谁，我想她一定会感觉非常幸运的。” “yeah。”韩易垂下眼帘，一时失语。 “而我，现在能在幻想世界里临时充当一下替代品。”芭芭拉张开双臂，恢复充满活力的笑容，“我也感觉很幸运。” “你不是替代品。” “我不在乎。”她耸耸肩，胶原蛋白满溢的脸颊翘了起来，“喜欢看故事的人，都喜欢自己写故事。能帮你解决问题，又能让自己扮演一个新角色，挺不错的。” “亲爱的……我们现在，离尼斯还有多远？” “我已经能看到港口了。” “等船停下来，我们上岸去看看，好吗？去过那么多次蔚蓝海岸，我还没有以游客的身份好好游览过这里。能在想要驻足的时候肆意停留，这也是拥有游艇的其中一项特权。” “好，但我还没有来过尼斯。飞机确实是在这儿停的，但是根本就没进城区。” “没关系，亲爱的……” “我来做你的向导。” 商业线之外，也想写点闲适的旅游日常，也是要为主角获得最强的正面情绪反馈，获得最多的奖励做铺垫，接下来差不多会有两三章旅游的内容，买游艇、买度假酒店，希望大家能喜欢啊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写故事的人（中） “他还跟着呢？” “还跟着。” 韩易向后看了一眼，费亚穆-德尔维希正在他的斜后方，不远不近地吊着。于是，他将手机屏幕往阿尔巴尼亚保镖那侧偏去，好让芭芭拉看见。 “嗨，费亚穆！” “他听不见你说话。” 韩易敲了敲佩戴齐整的耳机，笑道。 “有什么关系？你看，他能看见。” 注意力时刻放在雇主身上的费亚穆，第一时间发现了屏幕里那个跟他招手的熟悉面孔。大个子露出和善的笑容，同芭芭拉点头示意。 “在尼斯逛街，其实有没有安保都差不多……不要深夜一个人到火车站周围去闲逛就行，别的地方都很安全。” 躺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拿即食胡萝卜片当零食吃的芭芭拉-帕文，悠闲得就像是在看一档实时直播的旅行综艺。她扬扬下巴，说道： “你看从伱身边走过去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游客，没有本地人会在下午这么热的时候在码头边闲逛。而且就算是本地人也不危险，住在这里的一半在养老，一半开餐馆旅店，钱多得捡都捡不过来……事实上，除了那种小村镇之外，大城市里我觉得最安全的就是尼斯了。” “我能看得出来。”韩易与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一对老夫妇相互微笑颔首，光看他们身上宽大的oldnavy汗衫，就知道这是两位来自美国，大概率在蒙大拿或者南达科他某个偏远镇子享受退休生活的夕阳红游客。 “但这是他的工作……我不好拒绝。” 事实上，韩易只说了半句实话。 前半句。 法国的糟糕治安，跟美国的枪支泛滥一样，已经是举世皆知的事实。机场安检员开箱零元购、高铁上丢行李、铁塔下被摸包，甚至是从奢侈品店拿着白色纸袋出来直接被飞车党一把夺走，这类报道已经成为了各大媒体提及法国时的传统保留节目。 这次游艇展之行，是韩易第一次造访法国，精神高度紧张的他，在摸清楚情况之前，绝不会让费亚穆离开自己半步。 之所以带上费亚穆-德尔维希而不是基安-格里芬，也是相当有讲究的一件事。具体原因，跟他上次去伊比萨和伦敦的时候相差无几。在美国，非裔美国人好用，在欧洲，阿尔巴尼亚人好用。不管是西班牙、英国还是法国。 罗姆人小偷小摸，孟加拉人钻研法律漏洞，只有这帮双头鹰悍匪，尽挑大事干。军火交易、药物贩卖、非法移民偷渡、名牌盗版销售，什么赚钱做什么。以色列以西，南美洲以东，阿尔巴尼亚的犯罪家族基本形成了垄断态势。 所以，在欧洲，遇见罗姆人可以高喊“attenzionepickpocket”，遇见孟加拉人骂上两句也没什么关系，只有看到阿尔巴尼亚人，得尽可能绕着走。 正好，费亚穆-德尔维希右肩上就纹了一个双头鹰，那是他在特种作战团留下的印记。 平时用衣服盖住，需要的时候亮出来，比枪还管用。 “哈哈，别担心，下次……” 芭芭拉本来想说“下次我带你甩掉他，我有一百种方法”，但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因为她很清楚，真正与韩易同游南法的概率，怕是微乎其微。 至少，这是她一直在竭力避免发生的情况。 今天，隔着手机屏幕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随时可以终止的假想剧而已。 “下次有经验就知道了，这是一座很值得……放下所有警惕，去用心感受的城市。” “是啊，我能看出来。” 韩易瞄了一眼对岸鳞次栉比、颜色鲜艳跳脱的六层公寓楼，以及半山腰上明显现代许多也奢华许多的别墅群落，又将目光转回到身侧的各式餐厅与咖啡馆。与今日的摩纳哥一样，尼斯的天气晴朗得像是套了一层不真实的湖蓝色滤镜，打开手机随意拍一张照片，都能呈现出一种在其他地方，必须精心修图之后才能凸显的缤纷。 欧洲人酷爱户外体验，只要不下雨，一家餐馆的室内必然只有零零散散两三桌，其他人全都挤在店家占用人行道开辟的露天区域里。尼斯也不例外，从码头上岸之后，沿着海堤一路走来，只要有座位的地方，就有人在那里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啜饮咖啡或者鸡尾酒。 一座海滨城市游人如织，意味着这里必然气候宜人、风景如画，且交通便利、商业发达。与此同时，如果还能见到漫山遍野的百万豪宅，说明它的宜居程度亦不会低，并不是来一个骗一个的旅游陷阱，而是真正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人间仙境。 按照这两个指标来判断，尼斯确实无愧于美好之城的昵称。 “你现在走到哪儿了？” “我不知道，刚从码头下船，绕了一圈，前面是……看不出来是什么。” “镜头转过来，让我看看。” 韩易依言照做。 “啊，还在劳巴卡佩码头的街上，往上走两分钟，马上就能看到堤岸和尼斯的老城区了。” “码头的名字你都还记得？”韩易有些惊讶，“你这是来过多少次了？” “进入这个行业之后，每年都会来……嗯，不光是尼斯。圣特罗佩、摩纳哥、昂提布、戛纳，一直到马赛那边。很多品牌的活动和拍摄都会选在蔚蓝海岸，想不熟悉都难。” “那你第一次来岂不是才……十三岁？” “不是，我……可能是表达有误，应该说，自从进入这个行业，且小有成就之后，每年都会来尼斯。”芭芭拉-帕文皱皱鼻子，笑道，“十三岁的时候可不行，十三岁的时候……我还住在日本呢。” “what？！” 韩易的声音大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连忙捂住嘴，向身边经过的游客眼神致歉。 总的来说，欧洲人并不习惯在公众场合跟人视频聊天，但韩易这种戴上耳机不会打扰到其他人的方式就还好。更重要的是，尼斯是一个每年要接纳五百万观光客的旅游胜地，看到美景打开facetime或者其他视频通讯软件跟家人或者朋友分享，是一种当地人司空见惯的现象。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互不干扰的前提下，韩易刚才脱口而出的惊呼，显然就有点失礼了。 不过，路过的那一家人倒没有太过介怀，反而笑着跟屏幕里的芭芭拉挥手问好。四口人里明显担任父亲角色的那位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还不忘停下脚步，拍拍韩易的肩膀，补上一句： “你怎么不跟你男朋友一起来？他看起来很容易害怕的样子。” typicaldadjoke。 “你怎么没跟我一起来，芭芭拉？你明明知道我不敢一个人出门的。” 韩易感觉有趣，索性直接拔掉了连在手机上的耳机插头，问道。 “受不了这份尴尬。”芭芭拉眼珠一转，对围上来的四位临时观众说道，“上次万圣节出去玩，他吓得直接钻我怀里去了……我们去的是迪士尼，路过的是米奇妙妙屋。” “这不公平，亲爱的……谁不会被会说话的老鼠吓到？” 韩易是一个非常开得起玩笑的人，开得起别人的，自然也开得起自己的。他为一家人偶遇陌生人后捧腹大笑的欢乐火苗又添了一把柴，随后跟四个人道了声“祝你们今天过得愉快”，便继续端着手机里的芭芭拉往堤岸进发。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天生的即兴演员？”韩易一边将耳机插回去，一边笑着叹了口气。 “你也不赖。”芭芭拉开心得在沙发上蹬腿，今天这次facetime视频，是她近段时间做过的，最随意、最放松也最有趣的事情。 “说认真的，你真在日本住过？” “是啊，2006年帮spur杂志拍了一组内页之后，我在日本和亚洲地区就有点名气了。为了找到更多的工作机会，当时的经理人就安排我到日本常驻，这样就不用飞来飞去了。夏天要去、冬天要去，任何有假期的时间都会过去。到后来拍摄任务变多了，我甚至一年有七八个月时间都待在那边。” “那你……是转学去了日本？” “没有，怎么可能，我当时英文不好，一句日语都不会说，去那边上学的话就完蛋了。”芭芭拉掩嘴偷笑，“学校允许我请假，只要年终考试在就行。” “那很难跟得上进度吧？” “特别难！朋友会帮我记笔记，然后发给我看……但你知道的，一个人在国外，怎么可能看得进学校里的东西。” “看动漫的习惯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差不多吧，在日本我们统一住公司安排的公寓，当时我签的还是icon，他们在东京……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租了两间门对门的公寓，大概有七八个女孩子住在那里，来来去去。” “那应该经常出去玩才对吧。” “全部来自不同国家，有一半的人英语都不会说几句。而且我是里面最小的一个……虽然大家都很小，但我是真的小得很夸张，第一次去日本的时候，对，就是十三岁。”芭芭拉长舒了一口气，回忆道，“哪里都不能去，也哪里都不敢去。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单独出门到711买东西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为什么？” “真的会有人一路追着看，甚至要跟踪我回家，看看我到底住哪里的。” “不至……”韩易本来想说，东京这种国际大都会，应该不会对外国人这么好奇，但看着芭芭拉-帕文的脸，一切疑惑都随风而逝。 她之所以被追着看，跟是不是外国人没关系，纯粹就是长得太符合亚洲人的审美了。 二十三岁的芭芭拉，尚且会被认为是只有十七八岁，青春感十足。十三岁的芭芭拉，对一向喜爱幼态审美的日本人杀伤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难怪她的模特生涯是从这个极东岛国起步的。 “我能理解，这可能是他们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漫画里的仙女活过来。” “漫画里哪有长得像我的呀。” 成为模特，特别是踏上维密舞台以来，芭芭拉听到了无数次、无数种对她外表的称赞，早就发展出了强大的免疫力。但即使如此，韩易夸她的时候，芭芭拉心里还是会冒出许许多多绵密又甜腻的粉色小气泡。 她就喜欢韩易这种平铺直叙，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陈述式夸奖法，让人感觉这就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他眼里无可辩驳的现实。 “不过，他们确实喜欢给我画一些……很可爱的妆，每次拍摄都要涂好几层粉底，就像嫌我还不够白似的。” “东亚那边是这样的。”韩易点点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现在这样。” “现在是什么样？”芭芭拉用手撑住脖颈，侧躺在沙发上，挑挑眉毛，问道。 “运动、健康、自然。”韩易认真地打量着手机里偶尔会卡顿一下的匈牙利姑娘，“你现在……感觉比起我第一次见你，要晒得更小麦色一些了。” “工作需要。”芭芭拉撩起袖子，给韩易展示她的手臂肌肉，“体育画报想让我肤色再深一些，看起来跟泳装更配……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想让我减肥，希望我就保持自然的体态。出道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要求。” “但确实自然的体态更好啊。更有美感，也更有张力。” “你已经看过了，对吧？” “我看到堤岸了！” “问你话呢。” “哇噢，这里海水的颜色……怪不得叫果冻海！” 韩易铁了心要装聋作哑。他切换到后置摄像头，给芭芭拉分享他现在的第一视角。 韩易乘坐交通船上岸的朗皮亚港与尼斯老城之间，隔着一座城堡山。游客们必须沿着海堤绕个j型的圈子，才能抵达各自的目的地。此刻，韩易就站在j字弯钩的开端，眺望着堤岸之外的天使湾。 baiedesanges，这是尼斯人为他们拥有的这片地中海，所冠以的浪漫称谓。 确实如天使一般圣洁纯粹。 若不是亲眼所见，韩易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澄澈的海域。最靠近海岸线的地方，是一抹近乎于天青色的浅蓝，稍微向外延伸，又变幻出一层绿松般的土耳其蓝。船儿要向大海的方向驶出两三百米，身下的粼粼波光才会换作迷人深邃的波斯蓝。 这是尼斯的鹅卵石海滩，经水流冲刷，细微颗粒从岩石上脱落，悬浮在水中，再通过丁达尔效应扩散光线后，产生的独特奇观。 一种极难在其他海滩看到的瑰丽景致。 另外，尼斯市政府要求，市政管辖范围内所有海滩的水质和卫生等级，都必须符合欧盟标准。特别是朗皮亚港以西的所有海滩，如果不能通过监测，获得“goodtoexcellent”的水质评级，就得进行封闭整改。所以，除了公共海滩有市政府监管之外，私人海滩的拥有者们也会积极维护海面清洁和海水水质，保证游客口碑与营业时长不会受到影响。 特别是每年六月到九月的旅游旺季，整个天使湾每周都要做一次环境检测，保证水质不会因为游客暴增而下滑。 严格的管控措施，使得数百万观光客的密集造访也无法影响这片海域的纯净。站在锻铁十字架为主要结构的尼斯战争纪念碑下，韩易离海面起码有数十米的距离，但即使离得这样远，他也能清晰地看见海底的一切细节。 也许是生于内陆的韩易见识浅薄，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干净透明的海洋。 果冻海，名不虚传。 “是呀，果冻海，很生动的比喻。”看着屏幕里蓝到甚至有些刺眼的天使湾，芭芭拉也不禁屏息。 “其实匈牙利也有这么好看的水域。巴拉顿湖，我之前有跟你讲过，也很干净、很美。但是……感觉不一样的。” “对我来说，巴拉顿湖是……家，是疲惫的时候会乘着小船去湖中央坐一天，在桅杆下发呆的地方。” “但尼斯，尼斯不一样，这里……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一种很贵的感觉。” “很贵？”韩易眺望着不远处的尼斯老城，清一色的棕红色房顶，高度相差无几，间或有一两座明显木秀于林的建筑物，不是钟楼就是教堂，跟伊比萨、里斯本，或者说大多数欧洲的海滨城市别无二致。 “你不觉得鹅卵石海滩就是一种很像奢侈品的东西吗？能让你尽情地享受海洋的一切美妙，却不需要沾上一身细沙，很难清洗，稍不注意还会跑进鞋子、衣服或者头发里带回家。” “你要这么说的话，确实如此。” “而且，你再往城区里走一些就知道了，没人会开着豪车，戴着名表来尼斯度假，跟摩纳哥或者戛纳完全比不了，但是……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比如海边那些遮阳伞下面的位置……一个位置就要四五十欧元，还没算饮料钱，想躺第一排，不然就得早上八九点排队等位，不然就得是他们的vvip客户，提前预留。” “酒店也是……你看到海岸边最大、最高的那座建筑了没？那个圆顶的。” “没有……啊，看到了，圆顶是棕红，有点褪色的那个？” “是的，就是那个，内格雷斯科酒店，尼斯历史最悠久，也最奢华的五星级酒店。” “看上去确实有些年头了，这外墙。”韩易皱起眉头，一边向前迈步，一边认真观察。确实离得太远，不全神贯注地看，甚至很难聚焦。 “我第一次来尼斯，住的就是那里。” “那算是我……头一回领略到，什么是真正的金钱和权势。头一回接近……” “你的圈子。” 声明：别想歪，不是你们想的那种领略和接近。放心，本书没有那种毒点。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写故事的人（下） “那是什么时候？” “2010年。” 不需要思考，这是芭芭拉-帕文永远不会忘记的一个时间节点。 “在日本呆了几年之后，我逐渐开始吸引到欧洲和美国这边的关注。先是从家乡开始，2008年拍了两次elle匈牙利版的内页，然后是2009年newyorker、onespo、johnbull的广告……啊，对，拍newyorker的广告，也是我第一次来美国，第一次到纽约。” “当时感觉怎么样？” “冷！二月份去的，比布达佩斯冷太多了。你知道吗，我到纽约的那一天，正巧赶上下雪——整个月唯一一次下雪！” “运气真好。” “可不是吗？我还专门穿了一件大衣去，结果冻得话都说不出来。” “光靠大衣肯定没用啊，特别是下雪的时候，又冷又潮。雪靴、毛绒帽、手套，全套得配齐才抵御得住。” “那个时候哪儿知道这些呀，虽然冷，但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年轻，抗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拍摄结束之后还满大街到处蹿，参观中央公园和时代广场，想要一次性把纽约所有的旅游景点全部看完，因为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再回来。” “结果……返程的时候，上飞机就发烧了，我最严重的一次感冒，在家里躺了快半个月。” “我能感同身受。”韩易报以同情的眼神，“我原来在大学里也生过一场类似的病，期末考试都错过了……第一印象这么不好，后来为了工作要搬到纽约来住的时候，心里应该特别不情愿吧。” “第一印象……也不能算不好，其实挺好的。”芭芭拉想了想，“拍摄很成功，玩得也很开心……而且，就是因为这次纽约之行，img才向我发出了签约邀请。” “噢，是吗？” “newyorker的那次拍摄，除了我之外，其他模特都是img的，他们跟了经纪人去，所以在现场注意到我了。” “很不错的一步棋，不管在欧洲还是美国，img的时尚资源应该都比你之前签约的那个iconmodelmanagement要多得多吧。” “是这样说没错，但我其实没有离开icon，跟img签的是除了匈牙利本土市场之外的全球分约，icon还是我的母公司。” “还能这么操作？” “模特界都是这样的，一般会在本国签一个母公司，再由母公司把每个地区的合约分出去。” “那两家公司的话……怎么分成呢？” “总体分成是20%，一般来说母公司会跟分约的经纪公司对半分这笔钱，但有的时候，比如分约公司资源很丰富、很强大的时候，母公司也有可能在20%的基础上再加10%，作为他们的分成。” “你就是这种情况？” “现在不是了。现在img分10%，icon分5%……为了让我续约，他们什么都愿意让。”芭芭拉洒脱地笑笑，“但刚开始，没错，签了img之后，他们加在一起能分走我30%的收入。” “对于单纯的经纪机构来说，有点太多了。” “当时考虑不到这些，当时只想跟img签约。他们毕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演艺经纪公司之一，光是能有这个机会就足够让我欣喜若狂了，哪怕让我分一半给他们，甚至我自己拿30%，当时的我……不，哪怕是现在的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一定会同意的。因为跟img签约，意味着我真正拥有了一个世界级的代理机构，能够帮助我走上时尚圈最受人关注的核心舞台。” “时装周？” “yeah。”芭芭拉重重地应了一声，“2010年2月，米兰时装周，普拉达。我的第一场t台秀。” “第一场就是普拉达，厉害。” “没什么可厉害的，当季他们要展示一百多个造型，模特需求量大。” “但至少说明伱符合一线大牌的审美。” “不知道，也许……你不会又去搜了吧？”看着屏幕里骤然僵直的韩易，芭芭拉哑然失笑。 “你这套造型……《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是，他们就是以那个为灵感设计的。” “看上去很棒啊，比画里的那个好看。”韩易将画面切换回来，“怪不得会被普拉达一眼相中。这场之后，应该时尚秀邀约就开始暴涨了吧？” “那年的秋冬季还好，米兰走了这一场，伦敦走了……damirdoma，巴黎我记得是四场，路易威登、miumiu、ninari和gilesdeacon。噢，不，六场，还有cacharel和loewe。” 芭芭拉-帕文拖长声调，回忆着她第一年登上四大时装周的首秀战绩。 “春夏季就多了，比半年前多了四五倍。这次没去米兰，但多了纽约的行程。milly、jeremyscott、karenwalker……伦敦有jaeger、christopherkane、topshop。至于巴黎，那一季的巴黎，是我时装周生涯的高光时刻，香奈儿的成衣、香奈儿的高定、维维安-韦斯特伍德的金标系列、罗意威、祖海-慕拉、亚历山大-福提，当届时装周，最热门的秀场里全都能看到我。” “我到现在还记得香奈儿的那场成衣秀，在巴黎大皇宫。场地大得出奇，实景舞台，音乐也是现场演奏的，太美了。” “现在想来，我最忙碌的时装周行程就是那一年的春夏季，后来就再也没有这种忙到眼睛都合不上的经历了。” “为什么？”韩易有些惊异，“不应该越来越多吗？” “因为走秀钱少呀，傻瓜。报酬低、时间长、事情多，很累的。”芭芭拉耐心为韩易解析时尚圈的秘辛，“给大品牌走秀，一般是1000美元，但有的时候为了获得露脸的机会，甚至还有新人愿意免费走的。” “普拉达那场是吗？” “那场不是，毕竟我也算是出道三年的老人了，虽然没走过时装周，但不至于钱都拿不到。”芭芭拉-帕文摇摇头，“但第一场秀，难免有优惠……500美元。结束之后倒是送了我一堆小样，哈哈。” “比我……想象得少。”韩易的反应相当诚实，“我以为一场至少有三四千美元。” “真有那么多的话，这个世界上当模特的女孩数量估计还要再多十倍。”芭芭拉无奈地抿抿嘴，“1000美元已经很高了，有些独立品牌，每个模特的预算就200美元，多的一分钱都没有。” “知名模特也是这样吗？”韩易微微蹙眉，“凯特-莫斯都只能拿这么多？不会吧。” “凯特-莫斯当然不会啦。有名一点的模特，可以要到2500到3000美元。所谓的超级模特，一场秀开价20000美元也是正常的。至于凯特，那是定义一个时代的领军人物了，她能拿多少我不太清楚，但肯定不是我们这种普通模特……” “等等，普通模特。”韩易制止芭芭拉过分夸张地自谦，“你现在一场时装周的走秀，报价……不用跟我说具体的数字，就跟我说，是不是已经达到五位数了？” “我……嘿嘿。”芭芭拉缩起脖颈，转动眼珠，露出一抹娇俏灵动的浅笑，没有正面回答韩易的问话。当然，她也不需要正面回答，这副神情就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 欧莱雅从2012年开始连续四年不间断的全球代言人，一场走秀能不能拿五位数，还用说吗？ “明白了，普通模特。”韩易眨眨眼，打趣道。 “经纪公司给我的标价是那么高，但不代表品牌要接受呀。”芭芭拉认真为自己辩解，“模特的走秀频率，都是随着价格增长而直线下降的。比如劳拉-斯通……” “谁？” “我出道那会儿排名第一的世界级超模。她刚走红的时候，参加时装秀的频率比我高太多了，一届巴黎时装周，能走六十多场。” “六十多场？！” “是，2007年的每个品牌都想邀请她。要是不让她出现在你的秀场，就说明你的品牌只会生产那种老掉牙的过时产品，那会儿就到了这么夸张的程度。”芭芭拉竖起食指，“但你猜，她一届巴黎时装周能挣多少钱？” “往少了猜？” “随你。” “一百……万？” “三十万，不到。” “也就是说，一场秀平均还不到五千美元。”韩易在心中默算几秒，“排名第一的世界级超模，就赚这点？” “2007年她还没有排到第一……但你觉得三十万美元很少吗？她在我们时尚圈简直是个神话，模特之间谈起她，除了羡慕和嫉妒，没有第三种情绪。”芭芭拉瞪大双眸，声调也不禁提高了几分，“一般的模特，一届时装周如果运气好，能赚四五千美元。一个星期赚四五千美元，听上去很多吧？但一年总共52周，四大时装周加在一起也只有八个星期，而且很少有模特能四个城市都走一遍。” “其他时装周呢？” “价格更低，你根本竞争不过那些本地姑娘的，她们100美元就愿意做的事情，你得先买张机票飞过去……根本不可能。”芭芭拉轻声叹了口气，“对于绝大多数女孩子来说，时尚模特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养活人的职业。90%都是签了经纪合约之后，过一两个时装周季就说什么都不肯再干了。” “考虑到你们为了保持身材而吃的苦，这份薪资……特别是还要算上它的不稳定性，确实很不值得。”韩易表示赞同。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模特这份职业……很挑人，但又不挑人。”芭芭拉自嘲式地笑笑，“要长得好看，要身材高挑，听上去好像能刷掉一大批人，但这个世界上同时满足这两种要求的人，至少是时尚工业需求量的百倍千倍。” “那么……一个模特该如何让自己变得出众呢？”韩易真诚发问，对于不太熟悉，又同属于大文娱板块的行业，他一向很感兴趣。毕竟每个细分领域，都有潜力成为他的下一个投资标的，“比如你，你是如何做到现在这种知名度的？” “还是要跟一个品牌绑定吧。”芭芭拉仔细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答道，“走秀、拍内页、拍型录、拍杂志封面，其实都是一种铺垫，一种吸引品牌目光的方法。只有品牌愿意跟你签下合约，让你成为他们的专属代言人，你的收入水平、业内地位和议价权才能看到质的飞跃。劳拉……是2010年跟卡尔文-克莱恩签下独家代言合约之后，年收入才真正突破百万级别的。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她的走秀数量锐减，米兰、巴黎和伦敦加在一起，也就走了七八个品牌，纽约……毫无疑问，就只有ck一家。”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走秀数量锐减的？” “2012年。”芭芭拉脱口而出，“那一年我就走了五场，然后直接休息了两年。” “两年，一场都没走过？” “嗯哼。” “啊，对，怪不得……”韩易拍拍脑袋，把这个年份跟一场大秀联系在了一起，“维多利亚的秘密，你是2012年首次登台的。” “那确实是第一年。” “天使们果然是有特权的一群人。” “嗯……可以这么说，他们给的钱真的……特别多。维多利亚的秘密可能是开价最豪爽的大品牌了，如果不是价格拉得足够高，也不会有那么多超模愿意穿着内衣为他们走秀。那一年，维多利亚的秘密想要宣传他们‘bodypositivity’的革新精神，所以把我选上了t台。不仅如此，时尚秀之后，他们还跟我签了两年的拍摄合约，除了没被官宣为天使之外，基本上我享受的是跟坎蒂丝和莉莉她们相同的待遇，我……具体的就不说了，反正赚得很多。” “但……这个还不是我完全从时装周舞台上消失的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是？” “欧莱雅的全球代言合约。” “啊。” “不光是这家品牌为我开出的价码，还有他们赋予我的光环……可以说，如果没有欧莱雅的话，维多利亚的秘密也不会选择我。‘尺寸包容型’的大码模特那么多，我并不是最亮眼的那个。” “不管听过多少次，我也没办法习惯你被称作‘大码模特’或者‘尺寸包容型’。” “well，这就是时尚圈的现实，跟我一起接受它吧，先生。”芭芭拉无所谓地耸耸肩，“到现在这个阶段，我已经不在意了。因为我很清楚，我在短短几年内所拥有的一切，比许多人一辈子能奢求的还要多出几倍……好几十倍。我不是这个行业里被压迫的大多数，相反，我是最幸运的那一小撮……” “嘿，易。” 说到这里，芭芭拉忽然唤了一声韩易。 “怎么了，芭比？” “你现在走到哪里了？” “我也不太清楚……你帮我看看。”韩易再次把后置镜头打开，对准他认为最具特色的一道风景线——位于他左侧的，六排蓝白相间条纹，颇有遮天蔽日之感的遮阳伞，以及躺在伞下躺椅上，呼呼大睡的，各色身材走样严重的大爷大妈。 “啊，ruhlge。”芭芭拉-帕文瞬间便认出了尼斯鹅卵石海滩上最著名的地标之一，“你走得这么快啊。” “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呀。”韩易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越过“ilovenice”的拍照打卡点，甚至走下堤岸，沿着人流如织的盎格鲁街在鹅卵石海滩边漫步许久了。 “那你离改变我一生的内格雷斯科应该就……就只隔了三四条街……往右看，是不是很近了？” “确实。”韩易向右侧的建筑群看了一眼，内格雷斯科酒店的白色外墙、棕红与青绿交织的穹顶、耀眼阳光下熠熠生辉的“lenegresco”烫金招牌，以及楼顶高高飘扬的法国国旗，已经从原先那个需要极目远眺才能辨清的小点，变成了蔚蓝海岸边最引人瞩目的堂皇宫殿。 “你说改变你一生，是什么意思？” “我跟欧莱雅的缘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怎么，你见到欧莱雅本人了？”韩易随口调侃道。 “是啊。”芭芭拉格外朴实的回答，显然在韩易的意料之外。 “我见到她本人了……一个和你一样的人呢。” “和我一样的人？” “嗯……一个，写故事的人。” “她写的不仅是她自己的故事，还有别人的故事。”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十七岁的芭芭拉 “那是六年前，差不多跟现在同一时间。” “我刚刚结束我的第一个春夏时装季。” “巴黎、巴塞罗那、纽约、伦敦，总共走了23场秀。不是最好的，但也绝对耀眼。” “再加上当年我接拍的那些内页、型录、封面和电视广告，到巴黎时装周结束，我的银行账户里，居然已经躺了超过五万欧元……而且另外还有一两万欧元没有到账。” “而我，只有十七岁而已……我知道我在这个年纪赚的钱，远远比不过同龄的贾斯汀-比伯，但又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呢？至少在模特界……嗯，还有在匈牙利，我简直就是个奇迹。那个时候，别说我认识的同龄人了，我爸虽然在布达佩斯做生意，但他赚的钱，一年到头加在一起，也没我的一半多。” 听到这里，韩易默然颔首，表示理解。匈牙利2010年人均gdp13217.5美元，比它的东欧邻居好一些，但与西边的邻国相比，却只能用囊中羞涩来形容。奥地利和德国这种真正的发达国家抛开不算，哪怕跟捷克、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相比，仍有较为明显的差距。中欧地区人均gdp最高的斯洛文尼亚，2010年的人均gdp是23532.48美元，比匈牙利高出整整一万有余。 更重要的是，人均gdp并不能真实地反映匈牙利人民的生活水平。2010年，根据匈牙利国家经济部的统计，全职雇员在国民经济中的平均月工资总额为21.9万福林，不计算有孩家庭税收优惠的情况下，净工资为14.16万福林。 什么概念呢？ 21.9万福林，约等于766.5欧元。 14.16万福林，约等于495.6欧元。 而2010年，布达佩斯一间一卧室公寓的租金，就要12.85万福林，450欧元。 芭芭拉十七岁时的收入，确实是绝大多数匈牙利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是芭芭拉-帕文个人的幸运，也是匈牙利整个国家的悲哀。 这也是为什么中东欧会成为时尚模特的主要供给来源，为什么芭芭拉的父母会同意她十三岁就跟星探签约，远赴他乡的根本原因。 只有离开，才能跳出泥潭。 但凡有别的出路，哪家人舍得让宝贝女儿这么小就独自在外闯荡呢？ “他们一定很骄傲吧。” “别说他们了，我自己都挺骄傲的。”芭芭拉绽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灿烂笑容，“很难给你解释当时的心理状态，成为模特四年之后，我终于开始窥见这个行业的美妙之处——年初跟img签下合约，年末就实现了四大时装周的大满贯。九月、十一月，两次登上elle匈牙利版的封面。我爸，一个从来不看时尚杂志，甚至对时尚这个概念嗤之以鼻的人，买了上百本elle，到处送人，现在家里面都还有十来本没送得出去的收藏。” “你在匈牙利的那些同学，应该特别惊讶吧？” “嗯，那个时候facebook的匈牙利语版刚运营没多久，所有的年轻人都在那上面。我每次打开主页，都能看到数百条好友请求，认识的，不认识的。认识的人，大多数都来自我的学校……帕尔辛耶梅尔塞高中。” “帕尔……啥？” “不重要，你知道我是我们高中那一届的传奇就行了。”芭芭拉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鼻子，“2010年一整年，还有后面……直到毕业，我基本上不在学校，回去也是为了考试，或者签署一些证明文件。但每次回去，都能引起骚动，低年级的女生们……会拿着印有我照片的杂志封面，或者维密的型录来找我签名。” “那会儿你就给维密拍型录了？” “维密的pink系列，2010年就开始了。”芭芭拉回忆道，“当时，整个匈牙利都没有一家维多利亚的秘密的专卖店，我记得好像是……去年，才在机场开了一家。对于2010年生活在匈牙利的女孩子来说，维多利亚的秘密还是一种可望不可即的美式奢侈品，必须到德国去才能买到的稀罕物件。而且，不管是香水还是内衣，动辄几十欧元，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 “谁要是能拿个vs的粉色购物袋到学校里，都会成为焦点话题，更别说为这个品牌拍摄型录了。” “学校里应该有很多垂涎于你的男生吧。” “你觉得呢？”芭芭拉轻抚脸颊，眨眨眼，把问题抛了回去。在这方面，她确实没有什么谦虚的必要。 “愚蠢的问题。”韩易笑着点点头，“估计现在都在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更努力一点，把你追到手。” “当时追到手又能怎么样？”芭芭拉撇撇嘴，“难道我能像神奇宝贝一样把他们揣在兜里，带到纽约来，一直养着他们？” “我想他们也不会奢求一直跟你在一起。”韩易想了想，回应道，“但就算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也是他们可以炫耀一生的谈资。” “相信我，我知道。”芭芭拉咧开一侧的嘴角，给韩易展示她浅浅的那一点梨涡，“不光是布达佩斯的男人这么想，巴黎的也是。” “巴黎？”韩易闻言一愣，随即皱起眉头，“但那会儿……你不是才十七岁吗？”布达佩斯高中里的男生，跟芭芭拉在巴黎时装周内外遇到的那些成年男性，可不是同一概念。 “当你被套上模特的光环，年龄便会成为一项无关紧要的指标……在他们眼里，全都是猎物，而我是最新鲜、最弱小、最迷茫的那个。” 说到这里，芭芭拉举起马克杯，喝了一大口，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 “但那个时候的我太小了，看不清楚事物的本质，我真的认为他们对我的追捧，是我的个人魅力使然，是我事业成功的象征。” “难道不是你的个人魅力吗？”对于芭芭拉的表述，韩易有些疑惑，“模特的光环固然诱人，但如果你面目可憎，我想不出他们有任何接近你的理由。” “接近我当然是因为我的外表……我说的是，他们对待我的方式。”芭芭拉摊开手，循循善诱，“你想想，如果我的身份不同，如果我是……一个高中辍学，来巴黎打工的中欧姑娘，他们会怎么对我？” “他们会走进我工作的餐厅或者面包店，然后心想，嘿，那个妞儿还不错，我应该在账单上写多少小费，才能要到她的电话号码？她是不是一个很喜欢法国的外国女孩？也许不用花钱，直接跟她说两句法语，就搞定了吧？” “现实世界里呢？”韩易问道。 “现实世界里，他们会说，求求你了，帕文小姐，给我一个共进晚餐的机会吧！蒙田大街上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挑！”话及于此，芭芭拉-帕文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开玩笑的，但所有想要接近我的男人，都会试图……在我面前展示他们拥有的，最奢靡，最像上流社会的东西。” “为什么？” “也许因为我的工作就叫‘高级时尚模特’吧，我也不知道。”芭芭拉耸耸肩，“他们会往模特公寓里送雷内-韦拉的鲜花，跟我说偶然拿到了两张雅克马尔-安德烈博物馆的《茶花女》门票，或者……他们在莫里斯酒店的朋友特意给他们预留了一个空桌，这张桌子如果正常预订的话，要等一个月时间……差不多就是这类玩意儿。” “geez。”韩易嗤了一口气，“他们自己不觉得俗套吗？” “之所以一个方法会变得俗套，正是因为它非常有效。想想看，你来自一个偏远小国的普通家庭，跌跌撞撞闯入了位于世界中心的灯火之城，看到了好多原来只能在电影上看到的东西。它们离你就只有一个指尖的距离，但你却无法拥有它们——因为你没钱，大多数模特，大多数时候，几乎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你想拥有这些东西，想得快要发疯。以前没见过还好，但见过之后，你就再也没办法把它们从脑海里驱赶出去了。你会想，我这么好看，好看到有星探愿意签下我，把我带到另一个国家靠脸吃饭，为什么我不能拥有这些呢？” “你告诉我需要等——等什么？一个模特的职业生涯无比短暂，如果闯不出来，最多两三年就得打道回府，重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我没有时间等，我现在就要。因为，如果现在不要的话，这一辈子就再也要不到了。” “等等，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看到欲言又止，如此反复数次的韩易，芭芭拉轻轻晃晃脑袋，露出了一个近似宽慰的微笑，“刚才我说的这个‘我’，不是我本人，这样讲只是方便叙述而已。到目前为止，我为我的人生做出过很多错误的决定……但不包括这件事。” “我很幸运，不需要去经历这些。因为我并不是一出道就被赶到纽约或者伦敦打拼，我在东京呆了三年，呆到跟img签下全球约，呆到能靠模特这份职业赚到足够多的钱，才正式搬回欧洲、搬到巴黎。我口中的‘我’，是我在巴黎和纽约的这六年里，看过的、听过的那些女孩们。” “whathappenedtothem？” “绝大多数，在做了一场梦之后，回到了各自的家乡……这是绝大多数。”芭芭拉着重强调了一句，“少部分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的……她们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无论结局对她们来说是好是坏。” “你呢？” “现在还很难说，毕竟故事还没写完呢。”凝视着屏幕，芭芭拉低声念叨了一句，“我期望我最后的结局是美好的，但真的，这不是一件可以预测的事情。看得越多，就越清楚这点。” “但2010年的我可不是现在这样，那个时候的我信心爆棚，你要是那阵子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会直接告诉你，‘我现在正在过的生活，就是美好结局’。” “从‘那个来自匈牙利的女孩’，到‘走一场秀三千美元的超新星’，再到‘拍摄mour杂志封面时可以拥有单间休息室的芭芭拉-帕文小姐’，只用了不到半年。” “秋冬时装周，我一个人坐地铁去面试，车票钱都得自己掏。到了春夏时装周，从纽约到巴黎，全是img安排车辆，接送我和其他两个同样热门的签约模特。公司甚至还给我在巴黎安排了一个助理，因为我那几天的通告实在是太多了，需要有人时刻跟踪进度。” “我白天走罗意威，晚上走香奈儿，回到酒店还能听到卡地亚想要找我拍电视广告的消息。躺在床上刚刚闭上眼，就听到酒店里的座机在响铃。接起来一听，居然是米兰达-可儿。” “可儿。” “是啊，我只知道她跟我签的是一家公司，但根本没见过她……也不算没见过，我们一起走了秋冬的普拉达，但在更衣室里一句话都没说过，我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两眼。因为我觉得，哪怕同为模特，她跟我也是两个世界的人。毕竟，那个时候她才刚跟奥兰多-布鲁姆结婚，在我眼里，她已经算是好莱坞名流了。” “出乎我的意料，电话里的米兰达一点架子都没有，操着一口有些地方我听不太明白的澳洲口音，很亲切地问我想不想出门去玩，所有在巴黎的img模特一起。我的意思是，我怎么可能对米兰达-可儿说不呢？赶紧换好衣服，坐上她安排的商务车，到了地方一看，lecarmen，巴黎最有名的酒吧之一。” “我不想重复这句话，但是……”韩易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你那会儿还没成年吧。” “离成年还有整整一年，但谁又会查我的id呢？这里是法国，不是美国，没人会在意这些。而且，就算要查，bouncer们也不会查米兰达-可儿和她的扈从。” “so……我们走进了酒吧，看到的第一张脸，你猜是谁？” “这怎么猜得到？” “蒂塔-万提斯。” “damn。” “然后，第二张脸——克雷格-大卫，第三张脸——安柏-罗斯……整个酒吧里，基本上没有我叫不出名字的人，而我……已经算是很孤陋寡闻的那种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米兰达带我到克雷格身前，把我介绍给他的时候说的那句话：‘这是我们img最耀眼的新人，匈牙利超级模特，芭芭拉-帕文’……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注意到屏幕那端韩易闪烁的目光，芭芭拉停下话头，轻声问道。 “不，没什么，只不过……”韩易咧咧嘴，“结合可儿最近一段时间的新闻，和你的描述，我觉得她对你的热情，应该不是单纯的提携而已。” “我知道啊……不，我那会儿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很多事情，你得走进那个圈子才能真正弄明白。”芭芭拉斟酌了一番字句，即使知道韩易戴着耳机，即使知道她的室友此刻不在公寓里，甚至都不在这个国家，她依然刻意把声线压低，“我想这就是这个圈子最令人困惑的一点，每个人都是如此光鲜亮丽，以至于你根本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难道我第一次见到米兰达，就能看出她是一个……很难搞的人吗？看不出来的，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在演戏，有些时候也包括我自己。” “你说得没错。”韩易点点头，“她对……金钱的这种过分偏爱，也是这两年才被曝光出来的。” “你说的是哪件事？伊万-斯皮格。” “每件事。贾斯汀-比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那个马来西亚富豪，还有那个澳大利亚富豪……两个澳大利亚富豪。” “yeah……”芭芭拉拖长声调，“她确实比较喜欢……追逐那些东西。我也是过了两年，上了维多利亚的秘密时尚秀，听到其他一些事情，才意识到她那晚为什么会叫我和其他女孩去lecarmen。哈哈，糟糕，十七岁的我真的一点都不复杂！不是看动漫，就是看《老友记》学英语，这个习惯到现在都没变。也幸好我很天真，所以她把我介绍给克雷格-大卫之后，我一直跟他絮絮叨叨，说我姐姐有多喜欢他的歌，问他能不能给我姐姐录个视频什么的。” “最后你就把人家吓跑了。” “是啊，itotallyweirdedhimout。”芭芭拉竖起大拇指，给自己点了个赞，“很快他就转移了目标，带走了另外一个拉脱维亚还是爱沙尼亚的模特，我记不清了。但我那晚真的不在乎那些，我就站在角落里，捧着酒杯，看着往来的各路名人，眼里直冒星星。” “你可能很难理解那种感觉。我是一个很喜欢流行文化的人，什么八卦新闻都看，那场派对给我的感觉就是，那些原本属于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的面孔，全都在我面前活过来了……他们都是为我活过来的。” “我其实……能理解。第一次参加这种派对，我也有类似的心理活动。” 韩易抬眼想了想，回答道。那场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举办的uta派对，给他的感觉也差不多。安吉丽娜-朱莉和芭芭拉-史翠珊同时跟你握手问好，这种近乎科幻片的体验，韩易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你应该就能够猜得到，离开派对之后，我的自负心大概膨胀到什么程度了。” “我觉得，十七岁的我就这么厉害，未来的时尚界肯定是由我统治。不光要统治时尚界，有机会的话，还要进军好莱坞，找个知名影星结婚，阵仗和声势都得超过米兰达才行。” “更重要的是，既然我是‘来自匈牙利的超级模特’，那我就得以同样的标准来对待自己。不光是工作方面，生活方面也是……当时，虽然我未成年，img必须跟我父母签合同，把钱打到我父母开设的托管账户上，但他们很信任我，把管理权限全部交到我手上，平时他们根本就不会过问。” “这样很好啊。”韩易应道，“本来就是你自己赚的钱。” “当时觉得很好，现在回头想想，其实不一定。”芭芭拉苦笑了两声，“每个青少年都觉得能管得住自己的消费欲望，但怎么可能？特别是在巴黎这种地方。” “买很多奢侈品？” “奢侈品……倒不会。你应该能看出来的，时尚对我而言，是种工作责任，而不是个人兴趣。我甚至不太热衷于购物，除非是在机场等航班，有很多时间要消磨。通过十年的工作，我确实学到了一些东西，但时尚仍然没有什么真正能让我兴奋的点。” 事实的确如此，相较于徐忆如、赵宥真和麦迪逊-比尔，真正在时尚圈工作的芭芭拉-帕文身上的大牌单品其实是最少的。除非是品牌赠送，不然她基本上都不会自己去门店采购。 “我说的消费，是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在全世界各地的模特公寓里跟五六个女孩子分享同一个房间分享了四年多，早就想自己有个家了。于是，春夏时装周结束之后，没过几天，我就订了一套第六区的公寓。治安很棒，离工作的地方也近。去卢浮宫的话，走路只要十分钟不到。” “哇噢，那一定很贵吧。” “6000欧元，一个月。” “……太离谱了。” “是啊，而且，我居然蠢到租了一个两卧室的公寓，为了能把另外一间卧室当更衣室用……很不可思议吧，这就是十七岁的我脑子里想的东西。”芭芭拉右手比了个手枪的形状，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在巴黎租房子，签合同就得给两个月的押金，还有一个月的租金。也就是说，五万欧元刚到我的账户里，我就花出去了三分之一还多。” “这不算完，vogue俄罗斯版预订了我到圣特罗佩，帮他们拍一组十一月刊的内页，那是我第一次去蔚蓝海岸。我心想，反正有vogue掏机票钱，那我为什么不在那边玩两天呢？尼斯、圣特罗佩、戛纳和摩纳哥，这都是我很想去的地方。于是，我就打电话给我的经纪人，问他们能不能跟莫斯科那边商量一下，让他们别定酒店了，直接把差旅费打给我，我来定。” “vogue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的请求，毕竟他们的报销额度是固定的，给我也是给，给酒店也是给，只要我能提供到足额的凭证就行……anyways，得到他们的许可之后，我就直接定了两天圣特罗佩的梅萨迪埃城堡，两天尼斯的内格雷斯科酒店，然后邀请了当时跟我关系最亲密的一个模特朋友同行——食宿我出，她只需要自己买来回的机票就行。” “出发之前，我把一切都想得特别美好，vogue给我出机票，在阳光明媚的法国南部，与最好的朋友一起旅行，游览美景、品尝美食，说不定还能有那么一两场浪漫邂逅。摩纳哥的王子，或者圣特罗佩港口某个帅气、忧郁的单身渔夫……是的，我那会儿就是这么想的，渔夫。” “结果，出发前一天，就在我辗转反侧，为这次旅行兴奋到睡不着觉的时候……” “我那个朋友忽然告诉我，她去不了了。” “经纪公司临时通知她，第二天要去接替一个生病的模特，拍摄型录。” “南法，四天的旅行，只能由我一个人独自完成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与贝当古的四十八小时（上） “yeesh，一个人去度假？” “我没得选，不可能取消行程，毕竟还有工作要做。朋友……没有哪个朋友可以在六小时之内安排好时间，跟我出去旅游，当时没有，现在也没有。最关键的是，定好的酒店，根本退不了。” “这种临到头才发生的意外，最能影响人的情绪了。” “youhavenoidea……在圣特罗佩，我的气压低得可怕，我记得摄影师半开玩笑半提醒式地问我，是不是刚跟男朋友分手。他让我多笑笑，因为vogue的俄罗斯编辑部正是看中了我在其他写真里展现出的活力，才预定我的。” “别把任何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去，这倒没错。” “我知道，但我就是一个有事情发生，情绪就会写在脸上的人，强颜欢笑也装不像。而且……那几天，你懂的，本来身体就很不舒服。幸好那天室内拍摄的部分比较多，不然肯定坚持不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按照埃里克的要求完成了拍摄……埃里克就是当天的摄影师，埃里克-梅莱特。本来开始得就晚，拍摄结束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我本来想回酒店先小睡一会儿，在出来吃点东西，可身体实在太过疲惫，这一躺下去，居然就睡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五点。” “这说明身体是真的到了临界点了。” 越听越起劲的韩易，索性随意找了个街边小店，点了杯冰卡布奇诺，同时示意费亚穆也来坐下。 “你那段时间……不，现在也应该定期做检查，干你们这行，每天健身，运动量奇大，吃又吃不够，很容易出问题。” “现在还好啦，走秀任务没那么重，而且现在圈内圈外都知道我是个八码模特，愿意定我的合作方都有心理准备。”芭芭拉的声线莫名变得柔和了许多，“但2010年……是真的残酷，经纪公司给我定食谱，规定我多少天之内必须减重多少，不然就停掉我的工作，因为他们没办法跟品牌方交代，为什么他们要的模特看起来这么肥。” “我很高兴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快过去了。” “快了吗？也许吧，但这个行业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芭芭拉捋了捋扎在脑后的马尾，“比如抑郁情绪这件事，我这么乐天派的一个人，那天起床看到居然已经到了第二天，都号啕大哭了好久。” “因为宝贵的四天假期就这样浪费掉了四分之一，是吗？” “对。所以抹干眼泪之后，我发誓，第二天一定要把第一天缺失的体验给补回来，但是……” “你知道在一个旺季基本上已经过去，人口回落到五千人的小镇里，一个人呆上二十四小时，有多无聊吗？” “我能想象。” 虽然没有造访过欧洲的小镇，但他在美国却有类似的体验。海边的卡梅尔，是因为有小如陪伴在身边才显得韵味十足，如果把宝岛姑娘从那段故事里拿掉，还能剩下些什么？ 七点就陷入死寂的商业街，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居民区？ “现在的我内心足够强大，别说一个人出去吃饭了，就是一个人看电影这件事我都做过好多次……但六年前的我，觉得在这种度假胜地一个人吃饭，那真是可怜又悲哀。” “在我的印象里，你应该从小就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才对。” “确实不怕，你要我一个人在圣特罗佩生活几年都没问题。事实上，把我丢到任何一座城市，不管说不说英语，我都能活得很好，这是我很有自信的地方。但生活跟度假是两回事，我不想休息的时候还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审视。我单独出去吃饭的话，肯定会被人偷偷看很久的，不是自恋，是因为我本来就不能吃太多。” “你想想，一个看上去明显未成年的小女孩，一个人到餐厅里吃饭，就点份迷你沙拉，再加杯冰水……” “那确实没什么去餐厅的必要，跟尴尬不尴尬都没关系了。” “嗯哼，所以旅行的乐趣这就少了一半了。”芭芭拉两手一摊，“至于另外一半，在圣特罗佩，能干的事情，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件。吃饭、购物、去海滩俱乐部躺着。我一个根本不喜欢买奢侈品的人，最后居然在圣特罗佩的迪奥买了两双鞋……不然实在是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 “海滩俱乐部？” “那里的海滩特别让人失望，比尼斯的差多了，而且……十月初，大部分正常的游客离开之后，仍然留在圣特罗佩的，基本上都是那些不学无术，也不需要工作的信托基金宝贝。我就在byblos坐了半个小时，看书也不行，睡觉也不行，因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fuckboys要凑过来跟你搭话。” “所以……饭也吃不了，休息也休息不好。” “可不是吗？我最后只能回酒店，做了个……超级贵的spa，然后在泳池边躺了一会儿。南法假期的第二天，就这么潦草地结束了。我要是七十岁就算了，哪有十七岁的女孩子度假是这种节奏的？” “我对你的同情已经达到最高指数了，芭比。” “噢，不，相信我，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后半句话，芭芭拉加重了强调的语气，“最糟糕的是，我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起来，坐了四十分钟的出租车到圣拉斐尔的火车站，又花了一个小时时间坐高铁抵达尼斯……抵达目的地之后，等了十五分钟才等来一辆出租——那会儿还没有uber这种东西——上车之后，司机用他口音浓重的破碎英语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姑娘，你来错时间了，今天下午有雷暴’。” “啊哈——”小倒霉蛋的经历，让韩易差点直接笑出了声。他掩住嘴巴，朝芭芭拉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信口引用了一句芭芭拉绝对没看过的电影台词，用英文转译出来，“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了一些高兴的事情……请继续。” “笑吧，没关系，我自己也想笑。”芭芭拉摆摆手，看起来相当大度，“把那两双鞋加在一起，我花了……一个半月的房租钱出来度假，来到以天气晴好闻名的蔚蓝海岸，结果却连太阳都见不到。” “可想而知，站在内格雷斯科酒店大门口的我，内心有多么崩溃……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内格雷斯科门口了？” “嗯，就在我的……右边。”韩易调转镜头，往右偏过九十度，内格雷斯科酒店，就在他落座的这家小店的对街。 “是的，就是这个地方，你面前这条街。六年前，我就是在这里，一脸沮丧地下了车……” …… “我很抱歉，芭比，昨天本来想直接买张机票来陪你的，但是……” “没关系，宝贝，肯定是工作更重要。” 用脑袋跟脖子夹住手机的芭芭拉，从司机手中接过行李，一边对迎上前来的门童微笑致意，一边柔声宽慰着电话那头的好友马洛斯-霍斯特。 马洛斯是一位来自荷兰的模特，跟芭芭拉一样，与img的模特部门签约，是匈牙利姑娘在模特公寓里的其中一位室友，也是她在巴黎最亲密的朋友。 至少2010年是。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听筒里渗出马洛斯担忧的询问，“我的表妹在那边有个朋友，我可以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你。” “照看？亲爱的，我不是小孩子了。”用嘴型跟帮她提行李上台阶的门童无声地道了句感谢，芭芭拉继续向马洛斯证明她的安然无恙，“我在圣特罗佩过得可好了，还买了两双……鞋子……” “我的鞋子！” 忽然意识到自己将两个迪奥购物袋放在后座，忘了取出的芭芭拉-帕文惊叫一声，顾不得挂掉电话，便胡乱将手机塞回兜里，转身想要去追刚刚启动的出租车。 可不巧，这一回头，便跟一位跟她身形相仿，甚至略高一些的老奶奶撞了个满怀。 怎么在电光火石之间判断出对方是老年人的？ 从她那带着几分讶然，几分痛楚，暗沉沙哑的声线之中。 “regardezdevantvous！” 还没来得及道歉，芭芭拉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力推得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一抬头，两座铁塔不知何时横亘在了她与老人之间。一座搀扶着后者，一座在她身前保持警戒。 “nesoispassimalpoli，jerome。” 堪堪站定的老奶奶举起手掌，低声喝止住扈从。她整理了一下脖颈间略显散乱的橘色围巾，这才抬起眼，朝芭芭拉投来关注的目光。 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芭芭拉明显感觉面前这位刻意将头发染黑，也难掩苍老痕迹的老人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微芒，但这片刻的光亮转瞬即逝，迅速归于无波的沉静。 “toutvabienpourvous，mademoiselle？” 芭芭拉不会讲法语，但在巴黎毕竟也呆了快一年时间，“bien”和“mademoiselle”还是能听懂的，于是，她舔舔嘴唇，急切地在脑海里搜寻着一切能够派上用场的法语词汇：“oui，moi、moi……我的鞋子，我的鞋子在车上。” 可惜，不会就是不会，芭芭拉只能中途放弃，指着快要在滨海大道上拐弯驶离的出租车，切换回了英语。 “shoes，噢。” 很明显，老奶奶听得懂英语，或者至少是一部分简单的单词，她扬起手，指示搀扶着她的保镖：“michel，chassezletaxietobtenezleschaussurespoufille，s''ilvoust。” “oui，madamebettencourt。” 直到确定保镖将出租车拦下，并且打开车门取出两只迪奥购物袋后，老奶奶方才转头看向芭芭拉，露出一抹矜持的微笑。 “别担心，姑娘。” “非常感谢您……夫人！”按照身边扈从对她的称呼，芭芭拉依样画葫芦，躬身向对方表示感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实在无法复述出那复杂又含糊的法语姓氏，只得用夫人这个词来代替。 “你……从哪里来？”老奶奶抬眼看看天，慢慢吞吞地吐出了四个英文单词，似乎是对这门语言的使用有些生疏。从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中年男性略显诧异的眼神里，也能侧面印证芭芭拉的猜测。 “巴……布达佩斯。”芭芭拉本来想回答巴黎，但意识到老人的意思应该指的是她的家乡，便在最后一刻更改了答案。 “布达佩斯。很好、很好。”老奶奶的英文单词储备量显然不足，她双手向上平举，摆动了两下，“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你说来这里吗？”芭芭拉只能连蒙带猜，“来尼斯……我是一个人。” “one？你？”老奶奶明显有些讶异，在比出食指，并得到芭芭拉的再次确认之后，她微微蹙起眉头，“你、多大？” “十七。”为了避免老奶奶听不懂，芭芭拉这次也把数字用手比了出来。 “十七。”老人跟身边的中年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跟后者低声嘱咐了两句。 “您好，小姐，我是贝当古夫人的助理，你可以叫我阿兰。”中年男人一开口，就是流利且毫无口音的标准英音，“夫人想知道，您是不是跟父母吵架，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不是。”芭芭拉看了看已经提着购物袋，走回到老人身边的那位保镖，连忙摇头否认，“我……请您告诉夫人，我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已经工作了，在巴黎。” “夫人问，您在巴黎做什么？”阿兰充当着二人之间的翻译官，“夫人请我代替她先给您说声抱歉，她只是担心你在这里的安全。” “我是个模特，拍照片、走秀的……时装周，巴黎时装周。”虽然有翻译在场，但芭芭拉的视线依然挂在老奶奶身上，手舞足蹈地跟她连比划带说，“请……请夫人不用担心，我从十三岁就开始一个人工作了，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芭芭拉的解释，在老人那里显然起到了反效果。她甚至能听到“贝当古夫人”在阿兰为她翻译之后，口腔里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你……在这里？”贝当古夫人指指芭芭拉，又指指右侧的内格雷斯科酒店。 “住两天。”芭芭拉颔首应道，“后天早上，就回巴黎了。” “elleaditqu''elle……” “japris。”芭芭拉这句回答足够简单，不需要翻译，贝当古夫人也能听明白。她沉吟片刻，挥挥手，跟扈从们吩咐了几句。随即，那位拿着芭芭拉购物袋的保镖，便朝酒店内部迈步走去，而另一位保镖，则从目瞪口呆的门童手中接过行李，直接将两个大箱子推进了大堂。 “我，这是……”芭芭拉微微一怔，指着两个保镖，一时语塞。 “夫人让我们帮您办理入住，小姐。”阿兰冲芭芭拉欠了欠身，“另外，如果您二十分钟之后，愿意跟夫人一起在一楼喝个下午茶，她会感到非常荣幸的。” “应该是我……感到荣幸才对。”芭芭拉右手按住胸口，目光迎向一直微笑注视着她的贝当古夫人，喃喃说道。 “如果方便的话，小姐，请问应该怎么称呼您？” “芭芭拉……”芭芭拉-帕文向贝当古夫人伸出手，“芭芭拉-帕文，很高兴认识您！” “芭芭拉。”贝当古夫人重复了一句，随即握住她的手，眼角的笑纹又漾开了几道弧线，“莉莉安-贝当古。” “那我们二十分钟后见，好吗，帕文小姐？有任何需要，米歇尔和杰罗姆会协助您的。” 说完，阿兰便搀扶着贝当古夫人，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内格雷斯科酒店的台阶。 “好的，阿兰……莉莉安，待会儿见！”芭芭拉挥手朝贝当古夫人作别，她觉得，既然男人都让她叫他阿兰，那么顺理成章地，她也应该以名而不是姓来称呼贝当古夫人，以示亲近。 听见芭芭拉的这声“莉莉安”，贝当古夫人的背影明显一顿，数秒之后，她转过头来，朝芭芭拉绽出一个终于露了牙齿的笑容，又带着稍微收敛些许的笑意与阿兰对视一眼，继续往室内缓步走去。 好……好优雅，好奇特的老奶奶。 贝当古夫人…… 刚见面，就请自己喝下午茶？ 这算是怎么回事？ 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消化这一奇怪事态的芭芭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上衣口袋里，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点亮屏幕，芭芭拉看到的，是一连串马洛斯-霍斯特的短信。 “madamebettencourt？” “madamebettencourt？！！” “你知道这是谁吗，芭比？！” “莉莉安——贝当古！” “欧莱雅集团的大股东！” “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女人！” “……我没听错吧，你真的叫她‘莉莉安’了？” “她还要请你喝下午茶？！！！！” “whatthefuck？！” 之所以花这么长篇来写芭芭拉原来的故事，肯定是跟韩易接下来的动作，和他在消费方面的心理建设有莫大联系的，也跟她与主角之间的感情线发展有很大关系，不是随便写写而已，这个可以放心，这本书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水字数的情况。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与贝当古的四十八小时（下）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写故事的人。” “就是她。”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正是因为你和她的这次邂逅，你才……”说到一半，韩易自觉噤声，“抱歉，我不应该这样揣测你的职业成就。” “干嘛那么彬彬有礼！”让韩易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做法却让芭芭拉很是不满。后者瞪了瞪眼，恶狠狠地朝他呲牙，“搞得好像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在伊比萨和伦敦怎么没看你这么克制。” “没有吗？” 面对韩易的问题，芭芭拉没有答话，只是慢慢把手覆在脖颈上，面不改色地轻咳了两声。 “我……”韩易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身边的费亚穆，哑口无言，“我还是先闭嘴，听完你的故事吧。” “明智的选择，先生。” 芭芭拉摩挲着下巴，沉吟道。 “但应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不然……就从下午茶开始？”韩易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像钱德勒，什么话从他嘴里蹦出来，都多少带着点讽刺调侃的意味。 “可那天的下午茶……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你最近有没有跟家里的长辈，我的意思是爷爷奶奶那一辈，一起吃过饭？” “三……三四个月前。”韩易想了想，微微颔首应道，“我外婆来美国看我。” “吃饭的时候，你跟外婆一般聊什么？” “聊什么……基本上就是她絮叨家里的情况，然后……然后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问我为什么瘦了，学习辛不辛苦，平时吃的好不好……嗯，大概就这些。” 外婆问的，最关键的两个问题，韩易当然不敢讲。 第一个是，你到底想选哪个？ 第二个是，什么时候带回家？ “是了，我跟贝当古夫人的下午茶，也是差不多的氛围和内容。”芭芭拉朝镜头摊开手，给予肯定的答复，“通过阿兰，贝当古夫人巨细靡遗地了解着我十七年的人生经历，那种感觉，就像我是她失而复得的亲生女儿，或者孙女一样，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愿意漏掉……” …… “夫人问您，您独自一个人在日本的时候，是怎么……呃，怎么保证充足的营养摄入的。她认为您……看起来比她认识的那些模特都瘦削得多，担心您身体出问题。” 翻译到这里，阿兰舔舔嘴唇，保持礼貌得体的微笑，只是语速骤然加快了许多。 “我谨代表我个人向您道歉，帕文小姐，夫人她可能问了很多您不想回答的私人问题。相信我，她平时并不会这样，可能是确实跟您很投缘。” “我能理解，阿兰。请放心，我很乐意回答夫人的任何问题，请帮我转告她，我觉得她是个非常亲切的人……如果她想要成为我无话不谈的好友，我的大门随时向她敞开。” …… “……你在骗我吧，芭比。你真是这样说的？”韩易的脸上只写着一个单词，怀疑，“在马洛斯明确告诉你，对面这个人是欧莱雅集团幕后实控人之后？” “我真是这么说的。”芭芭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实话说，我那天确实紧张得要命。在房间里又是补妆，又是选适合下午茶的服装搭配，生怕有哪个细节让贝当古夫人感到不悦。” “但我是来度假的，根本就没带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服，全是一些我平时随便套在身上就出门的休闲装，还有几条……青春气息十足的明艳裙子。不管哪种，都不像是老钱们会喜欢的风格。” “他们喜欢休闲装的吧。”韩易提出异议。 “他们的休闲装是诺悠翩雅，我的休闲装，连zara都不是，就是在街边小店随便拿的便宜货。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喜欢逛街，特别是那种购物中心，更不喜欢试衣服。因为工作的时候，每天都要换好几十套造型，导致我生活中看到更衣室就头疼……”芭芭拉答道，“非要买衣服的话，我会去居民区的那种服装店，看到我觉得好看的单品，根本不会往身上套，挑个尺码就去买单。” “那买回去发现不合适怎么办？” “没发生过这种情况。”芭芭拉相当笃定，“我还没遇到过我都驾驭不了的衣服……不是自大，毕竟我是专业干这个的。” “棒。”韩易无言以对，连开玩笑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只能竖起大拇指。 芭芭拉说得没错，对于这个级别的超模来说，哪怕套个麻袋出门，也掩盖不住她的卓绝魅力。 只有她不想穿的，没有她穿不了的。 “所以，我当时在房间里纠结了很久，直到夫人的保镖敲了第二次门，我才咬牙做出了决定……既然夫人一见面就喜欢我，邀请我跟她一起喝下午茶，那就说明她喜欢的就是我最真实的样子。那我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去改变自己？芭芭拉-帕文是什么样的人，就给她看什么样的人，不好吗？” “说不定，她就吃这套呢？而且，情况再坏，又能如何？充其量不过是被她看作一个来自乡下，不懂礼数的粗野姑娘，不想再跟我有任何交集，仅此而已。一个百亿集团的掌控者，不可能为了一点小事跟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过不去吧？” “结果……你猜对了。” “是的，我猜对了，贝当古夫人想要看到的，就是一个天然的，未经雕饰的，与她生活的那个世界毫无交集的女孩子。” …… 听完阿兰逐字逐句的精准翻译，贝当古夫人罕见地笑出了声音，而且声音还不小。 “夫人说，您真是个活泼到令人头疼的小家伙。” “我妈妈也经常这么说。” “夫人问……” “阿兰，其实你可以不用每句话前面都加一句这个的。”芭芭拉冲阿兰眨眨眼，“我能看出来是谁在问问题。” “好的，帕文小姐。” 阿兰的笑容依然内敛含蓄，薄若纸片的唇线勾起的弧度，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他就像是一台全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忠实地执行着使用者的命令。仿佛几分钟前那个悄声向芭芭拉致歉，为贝当古夫人辩解的人跟他毫无关系一般。 “您的母亲在匈牙利？” “是的。”芭芭拉点点头，“和我爸爸一起，住在布达佩斯。” “她是做什么的？” “她是一个……homemaker。”歪起脑袋想了想，芭芭拉没有用“家庭主妇”这个词，而是选择了一个她前不久才学到，感觉有些时髦的英文词汇。 “homemakerasin……”阿兰没有急着将芭芭拉的话翻译过去，而是先小心求证。他当然知道这个词在英文里是什么含义，但芭芭拉是否了解，他就不太清楚了。匈牙利姑娘的英文，乍一听没什么口音，还挺标准，但交流时间一长，芭芭拉还是会暴露出一些语法、重音和用词上的问题。 “不是帮别人修房子的那种，是……将我们的小家黏合在一起的那种。”芭芭拉把两只手掌合于一处，笑道。 “我明白了。” 尽心尽责的翻译官阿兰没有遗漏掉任何一点细节，包括芭芭拉讲出的英文单词，和她对这个单词的解释，都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贝当古夫人。阿兰话音刚落，芭芭拉便看到贝当古夫人将手向她伸了过来，慈祥地眯起了笑眼。 “有一个这么懂事听话的孩子，您母亲应该特别爱您。” “这我倒不指望，只希望每次我回家，她能少训我两句就行。”芭芭拉落落大方地覆住贝当古夫人的手背，打趣道。 “每位……母亲。”贝当古夫人先是尝试用她带着浓厚口音的英语，憋出了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表达，然后由阿兰来帮助她完成剩余的句子，“我们总是会担心很多事情，担心……担心我们作为家长有没有什么地方还没能做到最好，担心自己的……” 阿兰的翻译，随着贝当古夫人毫无征兆地收声戛然而止。 随后，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用浑浊不清的声线再次发问。 “您父母之间的感情如何？还融洽吗？” “吵嘴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但总体来说还挺好的。”即使是十七岁的芭芭拉，也意识到了贝当古夫人的反常。光是下午茶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就有好几次突然中断话题，然后从一个奇怪的角度重新提问的情况发生。 “我很抱歉。”阿兰转过身子，刻意以一个贝当古夫人看不到的角度，用唇语跟芭芭拉-帕文无声致歉。 “夫人让我一定要依照原话向您转达：夫妻感情是一个家庭的基石，孩子，你父母给你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记住，像你这样自由的鸟儿，不要轻易组建家庭，这会让你无比痛苦。但反过来说，一旦做出了这个决定，迈出了那一步，就不要轻言放弃。我和我的丈夫幸福地生活了五十多年，这给我们整个家族带来了莫大的……莫大的……莫大的……” …… “莫大的什么？”听到芭芭拉将同一个词重复了三遍，韩易有些疑惑地蹙眉。 “我也不知道。”芭芭拉摇头，“阿兰其实只翻译了一遍，另外两遍，是夫人自己用法语念叨的。” “念了三遍之后，泪如雨下。” “哭了？” “哭得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我这辈子，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那么彻底的悲伤。”芭芭拉叹了口气，“我把夫人搂在怀里，安慰了好久，她才慢慢停止抽泣，安静下来。” “这是……阿兹海默？” “你没有在媒体上读到过贝当古夫人的故事吗？”芭芭拉的语调惊异。 “我应该知道吗？”韩易略显茫然。 “你在google里搜索一下吧，莉莉安-贝当古，如果第一个跳出来的是维基百科，那就再加上……不，其实维基百科也可以，点开看两眼，你就明白了。” “oh。” 这一声，是韩易看完莉莉安-贝当古维基百科主页开头一段，算清楚她的总身价之后发出的感叹。 “god。” 这一声，是他读到贝当古生平简介最后一段时，倒吸的一口凉气。 “原来如此。” 这一声，是韩易关掉网页，返回他与芭芭拉的聊天界面，所讲出的第一句话。 “怪不得她会哭成那样。” “那个时候，她跟她的女儿，正在对簿公堂。” 2007年11月19日，莉莉安-贝当古八十八岁的丈夫，英勇十字勋章和荣誉军团骑士勋章获得者，法西斯主义暴力组织拉卡古勒骨干成员，反德抵抗运动主要领袖人物，弗朗斯总统与戴高乐总统的重要内阁成员，前法国外交部长安德烈-贝当古，一位毁誉参半且无比复杂的当代政治人物，溘然长逝。 一个月后，他与莉莉安唯一的女儿，弗朗索瓦-贝当古-迈耶斯，对母亲的忘年交，摄影师兼社交名流弗朗索瓦-马力-巴尼耶提起刑事诉讼，指责后者以“abusdefaiblesse”的方式，利用了母亲的软弱，诱骗莉莉安-贝当古从1987年开始，陆续向他赠予了总价值高达13亿欧元的各式礼物。 其中包括2003年购买的一份价值2.53亿欧元的人寿保险。2006年购买的另一份，价值2.62亿欧元的人寿保险。2001年赠送的十一幅总价值高达2000万欧元的艺术作品，包括毕加索、马蒂斯、蒙德里安、德劳内和莱热的画作。 以及二十年时间里，不计其数的现金或者物品形式的赠礼。 接到弗朗索瓦的报案后，法国国家警察金融调查部门的金融犯罪大队开启了长达两年的调查取证程序，并于2009年9月决定将案件提交给巴黎拉德芳斯核心区楠泰尔的地方法院进行审理。 2009年12月，法院推迟对本案作出裁决。2010年4月继续向后推迟三个月，以等待莉莉安-贝当古精神状态的检查报告出炉。而贝当古夫人则坚决拒绝配合法院进行精神评估。 于是，2010年7月，由贝当古的管家帕斯卡-邦尼福伊录制的，长达21小时的录音带被公之于众。 “如果我身边有这样一位朝夕相处了几十年，我毫无保留地给予全部信任的心腹，突然在这种时候背后捅了我一刀……我恐怕会开始怀疑我人生中做的每一个决定，交的每一个朋友。” “邦尼福伊说，他之所以会偷偷录音，是因为他觉得老夫人的精神状况不太正常，怕她遭受蒙骗。” “你怎么看？” “如果我出来工作有学到什么宝贵的经验，那就是不管对事还是对人，只看行动，不看表态。”芭芭拉顿了顿，继续说道，“见过贝当古夫人之后，出于对她的关心——当然，我也必须承认，有部分原因是好奇，毕竟当时的法国媒体，不管是电视台还是报纸，全都是所谓的‘贝当古丑闻’——我仔细地研究了夫人跟她女儿这场遗产纠纷的始末。” “一方面，贝当古夫人确实在咨询她的资产经理，能不能把巴尼耶变更为她去世之后的唯一继承人。但另一方面，这部分遗产，并不包括她在欧莱雅集团的股份。她财富中的绝大部分，早就已经过继给她的女儿和两个孙子了。” “所以，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我得出的结论是……任何人都看不清别人家里发生的事情，也不应该看清。”芭芭拉笑了笑，从她不带一丝犹疑的回答中，韩易可以看出，芭芭拉对这件事情的思考相当深入。 “那……她是真的有阿兹海默，对吗？并不是弗朗索瓦，她的女儿，争夺财产的借口。”韩易略微思忖片刻，“从你的描述来看，她的症状……不，表现，跟阿兹海默极为相似。” “还是那句话，我只跟贝当古夫人在一起呆了四十八小时的时间，这个世界回答不了的问题，我也回答不了。”芭芭拉意味深长地凝视着韩易，后者那时刻纠正措辞的谨慎行为，让她感觉既暖心又欣赏。对于一个之前完全没有交集的公众人物，能有这样的同理心和道德关怀，说明韩易从本性上来说，绝不会是一个坏人。 “但话说回来，每个人都对这个世界有他们自己的答案，我也有。在我看来……贝当古夫人应该确实患有阿兹海默，很难跟你解释我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你如果之前有见过阿兹海默症患者，你就知道，她们眼神里偶尔闪过的那种……混沌，是其他人模仿不来的。” “而且，在我见到贝当古夫人的一年之后，她女儿再次向法院申请成为母亲的监护人，表示因为母亲持续恶化的精神状态，她已经不再适合管理名下的任何财产了。为了弄清楚夫人是否真的失去了行为能力，法院这次终于下令对贝当古夫人进行精神检查，并调取了她之前封存加密的医疗报告。最后发现，她从2006年开始，便有混合型失智症状。到2011年，她的阿兹海默症已经发展到重度了。” “所以，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韩易沉吟道，“贝当古夫人跟你见面的2010年10月，是她……彻底迷失之前，最后的清醒时光。” “说到‘彻底迷失’，让我想起了前几年读到的一篇报道里，对夫人处境的描述。那篇文章说，莉莉安-贝当古迷失在了衰老的浓雾中。” “多么残酷的描述。”韩易叹息。 “但很准确吧。”芭芭拉语速迟缓，“2010年10月，正是巴尼耶和弗朗索瓦的法律纠纷最激烈的时候。亲生女儿，和……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用知己这个词不知道对不对。但他们之间的纠纷，我个人感觉是压垮贝当古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她的精神状态稳定清醒，夫人也不会在内格雷斯科酒店前，对我展现出如此大的好感，甚至是依赖了。” “她把你当成女儿了，是吗？”韩易轻声问道，“她希望跟你多呆一会儿，来缓解她心中与女儿决裂的痛苦，把你当成了逃避现实的途径。” “把我当成了逃避现实的途径，这点没错。” “但我不觉得夫人把我当成了她的亲生女儿。” “或者说，我充当的，不光是女儿的角色。” “不光是？”韩易敏锐地捕捉到芭芭拉话语里最关键的信息。 “有的时候，我是1987年巴尼耶出现之前，那个没有受到所谓出轨丑闻影响，对她小鸟依人、百依百顺的女儿。她无微不至地关照我、爱我，想要给我全世界最好的生活。” “有的时候，我是她五岁时就去世的母亲，一个她几乎没有记忆，只能依靠幻想去描绘的完美形象。九十多年的生命里，每次遇到挫折，她都会在心里抱住的那个妈妈。” “当然，更多的时候，我能感觉出来，我就是她。” “一个自由的、没有束缚的，她永远没有机会成为的‘她’。” “在尼斯的两天，四十八个小时时间里，我的角色在这三者之间不停变换。她几乎是以恳求的方式，通过阿兰告诉我，想让我多陪陪她，让她好受一点，让她……” “让她九十年来第二次体会到，一个没有贝当古家族、没有欧莱雅的平行生活。”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财富的意义 “明白了。” 韩易表情严肃地微微颔首，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贝当古夫人也想当维密天使。” “说了一千遍了，我不是天使……至少技术上来说不是。” “那什么上来说是？” “字面上来说是。”芭芭拉咂嘴眨眼，比出手势冲屏幕开了一枪。 “贝当古夫人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不？” “她肯定知道啊，我演都不带演的。”芭芭拉咯咯直笑，“而且是我越表现出真实的自己，她越喜欢。” “也许她这一生都不能像你一样自由。自由地笑、自由地哭，自由地表达你想表达的情绪。”韩易揣测着贝当古夫人的心理，“这么说来，你……和我，其实都挺幸运的。” “我……和你？”芭芭拉重复了一遍，但这一次，她带着强烈的质疑，加重了后半段的语气。 “怎么了？”韩易没觉得自己说的哪里不对，“我还不自由吗？” “你……算了，你先不管。”芭芭拉摆摆手，“贝当古夫人的确从未享受过真正的自由，她跟我说，她的姓氏，就是套在她脖子上最大最重的镣铐。” “贝当古，还是她父亲的姓氏？” “都有吧。” “她父亲姓什么来着？” “舒勒。尤金-舒勒，欧莱雅集团的创始人。” “欧莱雅算是时尚界最大的……哦不，最大的奢侈品集团是lvmh。欧莱雅应该是整个行业最大的美妆集团吧？” “遥遥领先，比雅诗兰黛的规模大起码一倍。” “雅诗兰黛算是第二？” “是的。” “那果真了不起。”韩易赞许道，“任何能从零开始，做到行业龙头的人，都是伟大的企业家。” “呃……” “你不同意？” “你可能不太清楚尤金-舒勒的背景，易……他的成就确实惊人，但我不会用伟大来形容他。” “啊……”芭芭拉不需要挑明，韩易便仰头望天，恍然大悟，“他是纳粹同情者，是吧？” 算算贝当古夫人的年龄，再倒推回去，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安德烈-贝当古参与的那个纳粹暴力团拉卡古勒，就是由舒勒创办并提供财政支持的……他们开会都在欧莱雅总部开。你不关心时尚圈所以不知道，但这在我们这行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有些不满欧莱雅的人，甚至还偷偷在背后叫它thereich。” “我确实没听说过，也完全没想到欧莱雅竟然有这样的历史。”韩易挑挑眉毛，“所以在法国被占领期间，尤金-舒勒是纳粹政权的合作者？” “整个拉卡古勒都是。事实上，战争之后，舒勒还保护了很多拉卡古勒的前成员，为他们提供庇护和工作，还有向上晋升的机会。”芭芭拉紧抿嘴唇，“相信我，我在网上搜索贝当古夫人，意外看到这些历史资料的时候……我的震惊程度比你大得多。” “其中一名高级成员，雅克-科雷兹还被任命为欧莱雅美国分部的总裁。一个激进反犹的法西斯主义者，在战后的美国工作了几十年，直到1991年才被调查，被迫辞去职务。” “对于这件事，我不会特别惊讶，芭比。”韩易左右瞟了一眼，随后压低声线，“毕竟……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些大玩家，这些控制金融界、控制时尚界也控制音乐界的大玩家，七十年代末才真正掌握到话语权。” “这个可以不惊讶……但如果我是你的话，面对他把自己女儿都包办给了组织成员的事实，我应该还是会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 “原来是包办婚姻。” “那个年代的法国上流社会，难道还有自由恋爱的奢侈吗？” “但莉莉安至少是倾心于安德烈的吧，成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她应该……” “这就是夫人一切痛苦的根源，亲爱的。”芭芭拉嗤笑一声，“夫人的信念，与她父亲和丈夫的，可以说截然相反。” “你知道吗，她的丈夫，年轻的时候甚至写过这样的话，我都能把它们背下来。他说那……那群人是虚伪的法利赛人，他们的种族永远被义人的血所玷污，他们是被诅咒的一群人。” 韩易知道，安德烈-贝当古的原话，绝不可能是“那群人”，而是一组恶意满满的词汇，一组在现在政治正确的浪潮里，作为公众人物的芭芭拉哪怕一个人在公寓里也不敢说出的词汇。 “由这种人统治的集团，是怎么在战后的法国幸存下来的？” “你是说欧莱雅吗？” “嗯哼。” “因为你不可能驱逐所有的纳粹合作者……按比例来算的话，90%以上留在法国继续运作的企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纳粹合作者。而且，拉卡古勒是个两头下注的投机团体，一部分人支持维希政府和与之相关的右翼组织，而另一部分则加入了戴高乐的自由法国。” “法西斯主义者……加入自由法国？” “拉卡古勒里的很多人，虽然是法西斯主义者，但同时也是法国民族主义者，他们同样非常反感德国的侵略。而且当时的自由法国本来就是流亡政府，需要团结一切抵抗力量，这些抵抗力量是出于什么目的抵抗，并不是戴高乐当时需要考量的问题。这就是贝当古夫人的父亲，之所以在战后能平安无事，甚至带领欧莱雅高速扩张的原因。因为，他既资助了合作者，也资助了反抗者。” “那真是一段……扑朔迷离，又引人入胜的历史。现实世界里，黑与白只是光谱的两极，中间的绝大部分，都是一团看不清真面目的灰。” “我必须得承认，我这个人还是很俗套且短视的。”听到芭芭拉鞭辟入里的分析，韩易摸了摸鼻子，感慨道，“你刚才说你一天能读完一本书的时候，我心里其实都不是特别相信。” “现在信了？” “不仅有阅读，而且有思考。”韩易点点头，“我很佩服。” “不光是一张漂亮脸蛋而已。”芭芭拉在自己眼前划了个圆，笑道，“而且再次重申……我真的对贝当古夫人的人生很感兴趣，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见到一个绝对会上历史书的重要人物，这份好奇一直驱使着我，去深入了解与她生命有关的所有细节，态度严肃得就像在对待一门正经学科。” “人物研究本来就是历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韩易声调柔和地回应道，聊得越久，这位匈牙利超模给他带来的惊喜就越多，“所以，当你提到夫人的信念与她父亲完全相反时，你的意思是，她其实是个……极左翼？” “下午茶之后，夫人的兴致很高，没有一点疲累的迹象。那会儿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雷暴正在席卷整个蔚蓝海岸，我们没办法出门，于是夫人便邀请我参观内格雷斯科的酒店博物馆。”芭芭拉没有直接回答韩易的问题，而是依循故事的时间线，继续讲述。 “酒店博物馆？” “内格雷斯科收藏了超过6000件艺术藏品。五十年代，珍妮-奥吉耶女士接手之后，将这家酒店装饰得奢华无比，还收藏了跨越五个世纪的艺术画作，毕加索、达利、夏加尔，我记得，从他们那部二十年代就开始运营的老式电梯走出来，全是雕塑和油画。贝当古夫人跟奥吉耶女士的关系很好，所以酒店里，有那么十几幅作品还是夫人私人捐赠的。” “这个酒店好有意思。”韩易往右看去，“等会儿跟你聊完了，我进去逛逛。” “要不然我现在就挂？” “别。”韩易伸手阻止，“故事讲到一半戛然而止，很难受的。” “我还以为你嫌我唠叨了太久呢。” “哪里听出来的？” “你说你现在就要挂。” “我真……” 韩易发现，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女人，都有这种扭曲现实的力场环绕在身边。 “如果你能讲完这个故事，我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男人，芭芭拉。” “你快乐的阈值真低。” 芭芭拉轻哼一声，转转眼珠。 “我们在内格雷斯科的参观之旅，从一楼大堂专门给珍妮-奥吉耶女士设立的荣誉陈列柜开始……” …… “我的好朋友奥吉耶夫人……她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非常敬仰她。” 由芭芭拉挽住手臂，搀扶着站在奥吉耶女士展柜前的贝当古夫人，仔细浏览展柜里每一张珍妮-奥吉耶与各界名流的合照，以及她获得的多项酒店业大奖。 “她是个无比自由且勇敢的灵魂，1957年她和她的丈夫一起买下了这间酒店，用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把这里变成了法国最棒的独立酒店。我很爱这里，每次来蔚蓝海岸，都必须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有的时候奥吉耶夫人在，我们会见面喝茶，如果她不再，我也会坚持一个传统——给她写信，并留在我入住的房间里。这个传统，持续了五十多年。” “哇噢。”芭芭拉低声赞叹，“五十多年的好闺蜜，您二位之间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 “我们之间的感情没什么了不起的，奥吉耶夫人在事业上的成就才是真正值得铭记的东西。”贝当古夫人摇摇头，借阿兰的嘴，微笑着回应道，“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被允许做她想要做的事情……她给这间酒店、这座城市，甚至是整个法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法式生活艺术勋章。” “被允许？”芭芭拉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身后的阿兰。 “噢，亲爱的——夫人这样称呼您——我相信你对这个世界已经了解得足够深入了，你真的认为半个世纪之前，如果没有男人的允许，女人可以在任何领域一展身手吗？” “您的丈夫不允许您这样做？” “帕文小姐。”阿兰忍不住出声提醒芭芭拉注意她跟贝当古夫人的谈话内容。 “如果你觉得夫人会被冒犯到，你可以不翻译。”芭芭拉稍稍抬起下巴，表情里带着一股青涩的倔强。 听见芭芭拉的表态，阿兰抿抿嘴唇，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按照原意将芭芭拉的话翻译给了贝当古夫人。 “nonseulementmonmari，maisaussimonpère。”贝当古夫人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madame。”这次阿兰提醒的，是他的雇主。 “ellen''estqu''unepetitefille，ellenediraàpersonne。”夫人眼帘微垂，一脸淡定地看着阿兰，声线喑哑无情地说道。似乎只有在芭芭拉面前，她会表现出一点生机和活力。而她的扈从，只能窥见她全副武装的冰冷外壳。 “votreguise，madame。”虽然面色如常，音调稳定，但芭芭拉仿佛能听见阿兰内心深处的叹息。 “不光是我的丈夫，我的父亲也是如此。他们把我看作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人。” “如果我的丈夫，或者我的父亲这样对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夫人？” “你会怎么做，亲爱的？” “我会一人给他们的卵蛋来上一脚。” 贝当古夫人先是掩住嘴，噗嗤一声轻笑出来，随即转变成了贵妇人形象全无的放声大笑。 “我想这样做，已经想了八十年了。”阿兰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跟在二人身后继续翻译，“我活了八十八年，最渴望的事情就是挣脱牢笼……哪怕是像奥吉耶夫人这样，把头和半个身子伸出铁笼，呼吸一下也好。” “如果能‘挣脱牢笼’，您最想做的是什么？”芭芭拉问道。 “我想做个钢琴家。” “钢琴家？” “我妈妈是个钢琴家，小的时候她会把我放在腿上，一遍又一遍地为我演奏德彪西、肖松和福尔。作为一个蒸馏师的女儿，她却怀揣着一个成为音乐家的梦想。一直到我结婚为止，我都一直希望能帮妈妈去看看这个世界。乘坐游轮，游遍全球，给不同国家、不同文化的旅客弹奏他们喜欢的乐曲。” “但……那是你妈妈的梦想，不是你的啊。” “那我就没有梦想了。” 芭芭拉的话，让贝当古夫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立在内格雷斯科酒店水晶吊灯大厅的玛丽-约瑟芬画像前，思考了很久，才重新开口。 “没人教过我怎样做梦。” 这句话，不仅让芭芭拉侧目，也让充当翻译官的阿兰有些动容。 他从没听自己的雇主说过这种话。 身家443亿美元的莉莉安-贝当古，没有梦想吗？ 是不是因为，她已经得到了所有她想得到的东西？ “从我能记事开始，身边每个人不停向我重复的，就是我能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拥有这样一位勤奋聪敏的父亲，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我青少年时期的绝大部分时间，也是这样坚信的。我是如此依赖我的父亲，如此全心全意地顺从他……我怎能不听他的话呢？他已经是个鳏夫了，一个很早就失去心爱妻子的可怜人。” “父亲想要娶我的英文老师？好的，听您的，爸爸。他想要我在他的公司当学徒，学习怎么混合化妆品，怎么给洗发水贴标签？我会做的，爸爸。他想要我为德国人欢呼，因为我们身体里流着阿尔萨斯人的血液……虽然我只会说法语，不会说德语，但我也会试着去说服自己的，爸爸。” “表面上，我是一个懂事听话的乖乖女，但事实上，我一刻不停地在暗中破坏他的计划……以我自己认为有效的方式。他娶了我的英语老师，从此之后我就再也不学英语。他想要我在公司里当学徒，三个月我就把那些标签搞得一团糟。他想让我支持德国人，我就有意逃避任何有德国军官出现的酒会。” “被占领的五年时间里，我做了好几次出逃计划，想要从法国偷偷溜到瑞士，再前往美国。但我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也不是一个很大胆的人，每次到了真正要做出决定的时候，我都选择做了懦夫。我在心中告诉自己，我不走，是因为不想让父亲在这个世界上孤苦无依。但我心里很清楚，我并不是这样想的。” “是我，是我害怕在失去母亲之后，再失去父亲。哪怕是一个我并不总是赞同和支持的父亲。” “所以，盟军进入巴黎的那一天，我高兴地喝了好几杯香槟，酒精下肚之后却又忍不住担心起来。高兴的是，终于有人来强迫父亲矫正他那疯狂的信仰。担心的是，那些人会不会让他陷入绝望的境地。” “但现实总是同时充满希望与失望，这是八十八年来我反复学习到的经验。没有人把他抓走枪毙，可也没人矫正他的信仰。他为德国的失败而悲伤沮丧，但却仍然振作精神，想要用另外的方式，延续‘他们’的事业。” “我成为了他宏大计划的一部分。战争结束后的五年时间里，他一刻不停地在为我挑选未来的丈夫。父亲没有挑明他的意图，甚至还表现得很民主的样子，每次跟那些青年才俊见过面，还会征询我的意见。但我知道，我其实根本没有选择，因为他带来的那些年轻人，都是拉卡古勒培养的下一代政治精英。” “一如既往地，我以我的方式反抗他。他不是想让我成为他政治上的棋子吗？遂你的意，爸爸，但我会选择一个让你最痛苦的人。” “贝当古先生，能让您的父亲痛苦？”芭芭拉好奇地追问。 “我说了，我报复他的方式，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而已。现在我明白了，我这样做并不能让父亲痛苦，因为他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贝当古夫人保持着微笑，“我原本的计划，是找一个能让我最痛苦的人，这样我的父亲，看到我的不幸，就会同样变得痛苦。” “所以，我选择了安德烈-贝当古，他那呆板的发型和眉毛，不苟言笑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他咀嚼时的样子，都让我……夫人说了很多，但是请原谅我，帕文小姐，我不能再告诉您更多了，出于个人隐私原因。” 阿兰竭力保持神情和语速的正常，对芭芭拉说道。 “我理解。”芭芭拉颔首应道，“但请您帮我问问夫人，明知道这样自己不会得到幸福，也不会让父亲受到惩罚，为什么不在父亲去世之后，跟安德烈-贝当古离婚呢？” “我不能这样做。如果离婚，我将不得不给安德烈一半的财产，我不愿意将欧莱雅分给安德烈一半，即使它在不光彩中出生，我也不愿意它第二次走进黑暗。它就是我。” “而且，我的女儿，在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才四岁。我必须好好抚养她，让她成为一个拥有正直和道德的人，让她远离她爸爸和她爷爷的轨道。等她长到足够大，再把我的财产全部过继给她。” “后来的三十年时间里，我在弗朗索瓦身上倾注了全部的精力与热忱，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个我想让她成为的人。我想尽办法，把让-皮埃尔-迈耶斯介绍给了她。迈耶斯是个犹太人，爷爷是一位在奥斯维辛被屠杀的拉比，曾祖父更是法国犹太神学院的院长。” “当然，我这样做，并不全然是为了报复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我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欧莱雅集团和女儿，能够逃过愈演愈烈的罪行清算。八十年代，我已经能看到很多类似的苗头了。这也是我能说服安德列的核心理由——为了挽救他的政治生涯，为了挽救欧莱雅，为了挽救我们的女儿，他必须同意弗朗索瓦跟一个犹太人结婚。” “在你的脑海里描绘一下吧，一个法西斯主义者，必须眼睁睁地看着她女儿在婚礼上亲吻一个犹太人。一道非常美妙的风景，不是吗？” 谈到1984年的那一天，莉莉安-贝当古显露出了那么一瞬间的眉飞色舞，容光焕发。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很快，她的声线便重新回归到了混沌的含糊中。 “但即使是这样令人难忘的复仇，也没有办法让我开心起来。女儿结婚之后，我意识到，我已经六十二岁了。我的人生，还没有真正为我活过一天，便进入了倒计时。” “那段时间，我十分恐惧慌张，甚至患上了抑郁症，还经常能看到、听到一些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和声音。” “我很有钱，父亲为欧莱雅招募了许多得力干将，我只需要每个季度定时参加董事会，为他们提出的每一项决议签字盖章就行。欧莱雅的规模一直在扩大，利润一直在增加，特别是1963年上市之后。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挑战我的集团，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女人。在用一半的欧莱雅股份换得雀巢的股份之后，我连集团本身都不用担心了——哪怕欧莱雅集团破产了，我的后代也有足够的钱能享受数百年的荣华富贵。” “但成功和财富来得太过容易，老实说，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这种不劳而获的幸运，让我变得更加痛苦，也更加空虚。那些疯狂增加的数字，超过了一定程度，对我来说就完全失去了意义，因为我没有办法真正去管理它们，甚至连理解它们的存在都有些难度。” “我意识到，我的存在完全无关紧要，我的父亲可以生儿子，也可以生女儿。可以生聪明绝顶的天才，也可以生蠢笨粗俗的孬种。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都没办法影响到尤金-舒勒的‘帝国’。” “这是我父亲打在我脸上的，最响亮的耳光。” “随便你怎么叛逆，怎么反抗，我都没办法抹煞他给这个世界留下的印迹。” “他可以是一个邪恶的人，但他注定伟大。我可以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我生来平庸。” “在这样极度抑郁的情绪里，我生活了三年，然后，遇见了弗朗索瓦-马力-巴尼耶。” 看着同时变得紧张肃穆起来的芭芭拉-帕文，和她的私人助理阿兰，莉莉安-贝当古罕见地露出了一个有些调皮的笑容。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跟他之间有男女之情吧？” “一开始，我之所以会允许巴尼耶进入我和安德烈的生活，纯粹是因为他跟安德烈，以及我父亲之间的强烈反差而已。巴尼耶高大挺拔，我父亲矮小佝偻。巴尼耶，至少在他年轻时，是一位阿多尼斯。而我父亲即使是在最青春的岁月里，看起来也更像查理-卓别林，而不是希腊神祇。” “巴尼耶是一位艺术家、作家和浪漫主义者。我父亲是一位科学家、发明家和商人。巴尼耶是一名同性恋、半犹太人。而我父亲是一个异性恋者、坚定的天主教徒。” “他的出现，简直是喜剧性的，因为他是如此能触动安德烈保守而敏感的神经。把他留在身边，能给我的生活带来微不足道，却又那么不可或缺的一点乐趣，一点让我的生活变得有意义的乐趣。” “但很快，巴尼耶便展现出来了令我始料未及的，对世间万物的深切洞察力。他看出了我抑郁痛苦的根源，并且用一种极为有效的方式，彻底铲除了它。” “他成功地向我展示了我所拥有的那些资产，对这个世界无可估量的正面意义。” “也让我终于明白……” “我，不需要再去追寻所谓的自由。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自由的。” “财富，就是我为自己和这个世界，描绘自由愿景的画布。” 以不同方式，认识并了解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亿万富豪，让韩易了解到成为亿万富豪真正代表着什么，从而理解他、财富和外部世界这三者之间的关系，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主题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您，是历史的起源 “自由愿景的画布。” 听到这里，韩易嗤笑了一声，语带轻蔑。 他很少表现出对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的恶感，但弗朗索瓦-马力-巴尼耶是个特例。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三十年时间里收受了贝当古夫人12亿欧元赠礼的巴尼耶，都是一条不折不扣的寄生虫。 敲骨吸髓，无所不用其极的食人族。 “由一个向往财富的人，来教一个天生就拥有财富的人，关于财富的意义？巴尼耶当然会觉得财富是描绘自由愿景的画布，因为那就是他为自己的贪婪人生添色增彩的原材料。也许我这样说有失偏颇，但我坚信，如果一个人赠予了我价值12亿欧元的财产，而我依然安之若素地接受，那么，不管我说服自己的理由再冠冕堂皇，我也是一个眼睛、心灵和灵魂都只流淌着金子的混账。” “如果是伴侣、子女或者父母，这样的赠予自然无可厚非，但如果真如贝当古夫人所说，他们之间其实并不存在什么爱情，只是她用来折磨安德烈的工具，是曾经提点过她两句的好友，那我真的很难给巴尼耶的行为套上正义的光环。” “她女儿说的对，巴尼耶很明显是利用了贝当古夫人久居塔尖，不谙世事的弱点，从她身上大肆搜刮了一番。” “我当时的心理活动，跟你的一模一样。”芭芭拉附和道。 “但现在不同了？”韩易问道。 “现在其实也一样，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认为一百万是谢礼，一千万是馈赠，一亿也许是贝当古夫人为巴尼耶的启发之语支付的报酬，但是十二亿……真的太多了。巴尼耶必然是有预谋地在接近和影响贝当古夫人，他从十六岁起就一直在做同样的事，对不同的人。” “噢，是吗？贝当古夫人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是的。弗朗索瓦-马力-巴尼耶，是我后来研究贝当古夫人时，绕不开的重要课题。他出生于16区的一个中产家庭，不至于生活困苦，但跟贝当古夫人这种，已经失去金钱概念的巴黎富豪间还是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所以他竭尽所能地想要跻身上游阶层。” “跻身吗？用取悦可能更合适。”芭芭拉的措辞，能很好地反映出她本人对巴尼耶的态度，“16岁的时候，巴尼耶遇见了萨尔瓦多-达利，后者经常会派车接他到莫里斯酒店，一起讨论艺术。” “讨论艺术。”韩易咧咧嘴，“这种借口，也就达利可以用。” “三年之后，通过达利的关系，他又结识了富有的女继承人兼艺术赞助人玛丽-劳尔-德-诺阿耶，并成为了她的好朋友，而诺阿耶当时已经64岁了。” “所以这就是巴尼耶的职业。”韩易笑了笑，“富豪的贴身好友。” “伊夫-圣罗兰、皮尔-卡丹、弗朗索瓦-密特朗、凯特-莫斯、米克-贾格尔，还有摩纳哥的卡洛琳公主……他是巴黎上流圈层所有社交明星的朋友，到了最后，他自己也变成了社交圈里最引人瞩目的明星之一。” “先网罗人脉。只要做这件事的时间足够长，搭建的网络足够宽广，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人们争相攀附的对象。因为，人们没办法找到藏匿于僻静处的真正富豪，但却能看到在霓虹灯下翩翩起舞的他。”韩易是个聪明人，巴尼耶所谓的“生涯规划”，被他一段话便点了个通透，“一个不管看到了什么，只要在发光，就想去蹭一下的掮客。” “我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角色，家、剧作家、艺术家、演员和摄影师……什么标签都往自己身上贴，最后除了阿谀奉承，讨人欢心之外，什么都做不好。”芭芭拉嫌恶的表情异常明显。 “但很多情况下，这样的角色都是赢家……或者跟在赢家身后。”韩易颇有些感慨。 “所以，我想这也是巴尼耶能够给贝当古夫人带来启发的关键原因吧，他虽然不是伴随金钱而生，但却是伴随金钱而活。财富是他的渴望，也是他用一生时间去探索的谜题。既然近距离看到了那么多鲜活的例子，那么，从他那种半只脚踏在圈内的局外人角度出发，也许真的能够体味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你说的有道理。”韩易思忖片刻，赞同道，“那巴尼耶究竟是跟贝当古夫人分享了什么，才会让她有这种……参透了人生真谛的感觉？” “夫人告诉我，巴尼耶跟她第一次见面，是在塞纳河畔纳伊装满艺术品的私人宅邸里，为莉莉安-贝当古和费德里科-费里尼拍摄《利己主义》杂志的封面。夫人很少接受媒体的采访，给杂志拍摄写真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但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利己主义》，不定期发行，一出版就是整整两百页的黑白摄影作品与生活方式分享，对法国近代的流行文化，还有全球时尚圈都有非常深远的影响力。” “而且，1987年对于贝当古夫人来说，是一个被迫走到聚光灯下的年份。福布斯杂志在那一年发布了他们第一份“world’sbillionaires”榜单，只有三组法国富豪上榜，贝当古夫人就是其中一个。” “另外两个是？” “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有一个好像是造私人飞机的……” “达索集团。”韩易脱口而出，“塞尔吉-达索。” “啊，没错，就是这个名字……伱怎么知道？”芭芭拉有些惊奇。 “跟你说过了，我喜欢读一些无关紧要的资料。”韩易摸摸后脑勺，犹豫了片刻，才讲出后半句话，“而且之前买飞机的时候，有研究过达索集团的猎鹰系列。” “看来我也得多买点私人飞机了。”芭芭拉用食指按住下唇，一本正经地抬眼嘀咕。 “别调侃我了，芭比。” “你能猜到第二组富豪我就停手……他们是世界最大的油田服务公司。” “……斯伦贝谢家族。瞧瞧，他们也是来自阿尔萨斯的法国人，多巧啊。” “把画面切出去查google不算猜到。” “你又没说。” “you’resuchaslick。”芭芭拉没有继续跟韩易拌嘴，“反正，不管怎么说，八十年代，隔壁邻居有好几十个十亿级别的富豪，而法国只有三个。这让贝当古夫人成为了名噪一时的公众人物，也让巴尼耶获得了接近她的机会……” …… “巴尼耶摆好三角架之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夫人，您还好吗？您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苍白？” 徜徉在内格雷斯科酒店的长廊里，贝当古夫人微微眯起眼睛，仿佛穿越回了二十三年前的那个下午。 “我吓了一跳，感到有些难为情。这是我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拍摄正式的，会在杂志上出版的照片，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是粉底吗’，我问他，‘也许是化妆师刚才把粉底给我打太厚了’。” “可他说：不，夫人，我想不是妆容的问题。” “巴尼耶走到我面前，认真地审视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他的灵魂都随着那一口气飘了出来。” “他告诉我：你的苍白是从眼底渗出来的，我看不到哪怕一点对生活的激情……毫无生命力，这看起来太可怕了。他说这些的时候，费里尼，我最喜欢的大导演，就坐在我右手边的另一张椅子上。” “多么具有操控性和恶意的谈话方式。”芭芭拉为贝当古夫人感到愤懑，“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您的不快，从而吸引您的注意，好开展他的计划……不管那计划是什么。” “那天下午，我所感受到的愤怒和羞辱，比你现在感受到的更加强烈。我努力抑制住想要把他赶出家门的冲动，礼貌地问他：您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巴尼耶先生？” “‘因为我能看出来您是一个极可怜的人’，巴尼耶回答我，‘您不曾真正拥有过任何东西，我能理解，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像您一样，丧失对美好生命的追求’。” “我给他一个缓和的空间，他却反手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脸上。” “我不记得有人对我这样粗鲁，即使我父亲训斥我的时候，也不会如此无情。我的怒火更盛，再也不想保持我优雅的伪装。我冷下脸来，告诉他：这座庄园，方圆十公里以内，所有活着的、死去的、即将出生的、正在死去的东西，都是我的财产。范围放宽一点，全世界，有至少十万人靠我活着，上千万人每天都要使用我的品牌制造的产品。” “如果我不曾拥有过任何东西，那么你，巴尼耶先生，你更是一无所有。” “‘但你并不曾真正拥有他们’。” “巴尼耶听到我的攻击，洒脱地笑了笑，把相机放回了三脚架上，指着它们，对我说： 贝当古夫人，我拥有你看到的这两样东西。我对它们了若指掌，我可以用它们捕捉生命与死亡，相聚与离别，欢乐与悲伤。 您呢，在您的生命里，您对什么东西，有我对我的相机这样深刻彻骨的了解和体验？ 您能讲出世界各地，任何一位使用您产品的普通消费者的姓名吗？ 抛开那些您每天在董事局会议室见到的那些肥硕大脸，您认识任何一位在欧莱雅工厂工作，从您这里领取薪水的员工吗？ 您说您拥有这座庄园方圆十公里内的所有活物死物，那您上次驻足欣赏……我就不说村子边缘的那片密林了。上次您推开门，在外面的草坪晒太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无言以对。” “我意识到，这座庄园继承自我的父亲，我的名字在资产登记册上放了三十年，但我竟然一刻都没有想该如何去使用它。” “观察着我的沉默，巴尼耶乘胜追击。‘夫人’，他说，‘我听说您在东非还有一座私人岛屿’……” “‘那太远了，我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说，‘你不可能指望我频繁去造访非洲大陆边上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 “但他显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这一话题，他踱步过来，微笑着凝视我，说道：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真的能阻挡得了您吗，贝当古夫人？” “您有四架私人飞机，家族一架、集团三架。三艘于百慕大注册的游艇，每一艘都在尼斯的港口等着您。集团董事会每季度才召开一次，每次持续三天……就算把时间延长到一周，那又怎么样呢？夫人，您其实很清楚，您为什么不去塞舌尔的那座小岛度假。您比任何人都清楚。” …… “连贝当古家族和欧莱雅有多少架私人飞机都知道，私人小岛的地理位置也能准确无误地报出……巴尼耶这是有备而来啊。”韩易咂摸出了巴尼耶行为举止间的猫腻。在没有因特网的1987年，想要调查清楚一位顶级富豪的财产分布状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个16岁就能被达利圈养在莫里斯酒店里的人，早就吃了无数富豪的艺术捐赠。为什么非要辛辛苦苦地跑着一趟，去巴黎西郊给夫人拍杂志写真，赚一点微不足道的零花钱呢？当然是早有预谋。” “已经研究了贝当古夫人很长一段时间了。” “毫无疑问。” “我现在对他的心理评估报告很感兴趣……我真想听听，他是如何解释贝当古夫人所谓不去塞舌尔度假的‘古怪行为’的。” “他说……” …… “他说：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贝当古夫人转过身来，看着亦步亦趋跟随她，听故事听得入神的芭芭拉。 “这只能证明您并非真正拥有您的财产，是的，夫人，您买下了它们，但您只是在替其他人保管它们而已。” “替谁？” “我问道：我的丈夫？我的女儿？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非常乐意这么做……我别无所求，只求分享。” “我清楚地记得，说完这句话之后，巴尼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如坐针毡，根本不想被卷入话题之中的费里尼，笑得很大声。” “‘看来您真的不知道您在做些什么，夫人。分享？分享这个词的意思是，您，得在所有人之前，先品尝到它的滋味’。” “说完，巴尼耶走到费里尼的沙发后面，撑着靠背，说道：‘夫人，坐在您面前的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导演之一，一位伟大的存在主义者，他曾经说过，你只会在你做过的事情里存在。问问您自己，夫人，您做过什么完全属于您自己的事情？别提欧莱雅、别提这座庄园，这是其他人留给你的馈赠。哪怕是一件，就一件，您做过的，让您能在这个世界上，特别是在您自己心里，留下印记的事情，您能想到吗’？” “我没有急于回答巴尼耶的问题，而是把询问的目光先投向了费里尼。费里尼还是那个……经典的他。眉头深锁，摊开双手，挑起眉弓，喉咙里咕哝着意义不明的词汇，前后摆动脑袋，表示这的确是他曾经讲过的话。” “‘那您，巴尼耶先生……您觉得，什么事情能够在我心里留下印记’？” “‘任何能让您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事情’，他说。”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反驳。” “‘我已经回答了您所有的问题’，他耸肩，然后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回三脚架。” “‘您之前有创作过什么吗？’他问。” “我顿了一下，问他：‘如何定义……’” “这句话刚出口，他就不耐烦地伸手打断了我，说：‘创作不需要定义，您为这个世界贡献的任何，我们能听得到、看得见的事物，都是您的创作’。” “我思考了很久，背心不停地渗出汗水。我多想马上结束这个话题，上帝啊，电影之神就坐在我旁边，我能说我创作过什么？我简直一无是处！” “过了很久，我才以一种耍小聪明的方式回应了他。” “我说：‘这样说来……我女儿就是我最骄傲的作品’。” “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巴尼耶那戏谑的视线简直能把我灼烧干净。他的眼睛只蕴含着一句简单的短语：‘我就知道’。” “没有再继续为难我，巴尼耶开始履行他的职责。他站到相机前，试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突然跟我说：‘夫人，我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画面里有两位伟大的人物，这很棒，但我还需要一些东西来装饰背景。我不知道您的庄园里有哪些适合出镜的东西……所以，可以请您来帮我做一下布景吗？’” “‘如果您对我的意图有所质疑……那么，是的，我就是想让您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您的想法、您的印记、您的艺术’。” “‘请吧’。” “我大可以对他的请求嗤之以鼻，并严肃地要求他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再浪费我和费里尼先生的时间。但那天我憋着一股劲，想要向他、向费里尼，也向我自己证明，我并不仅仅是什么财富的门卫而已。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能力依靠自己的力量，留下属于我自己的遗产。不管这份遗产有多微小。” “我开始严肃地审视起我们所在的起居室，在脑子里飞快地将我父亲留下的藏品过了一遍，然后，按照我脑海中勾勒的图画，搬了几件雕塑过来，然后重新调换了一下家具的位置。原本靠墙摆放的书桌，被移到了窗边，然后我请费里尼先生在那里坐下，而我，则坐在了他对面。” “‘弗朗索瓦，帮我一个忙，把三脚架放在我和费里尼先生中间’，我指挥着巴尼耶。” “‘好的，女士’。他照做了。” “‘现在构图是不是好多了？’” “‘构图不需要变好’……出乎我的意料，巴尼耶这样回答我，‘只要它来自于你，就有意义’。” “就是那个瞬间，我被他的精神世界吸引住了。他的精神世界并不完美，恰恰相反，那是完美的反义词。他被父亲殴打，被母亲忽视，从取向到爱好，都是那么离经叛道。我想，他必须得发明一些成功的方法，重新制定一些满足的标准，才能让他的人生不至于永远活在痛苦中……” “正巧，我需要的就是这种标准。我被放在财富和权势的圣殿上，跟扭曲的恶魔们一起，被崇拜了数十年，而这种崇拜，马上就会随着福布斯杂志榜单的公布而几何倍地放大……我想，这也许就是上帝让我在那个时候遇到巴尼耶的原因。让我自神龛里逃离，让我真正去审视我手中的财富，能给我自己带来什么。” “亲爱的芭芭拉，我知道外面的媒体怎么说我，我知道他们觉得我是个年老……嗯，智力衰退、魅力不复当年的老年人，被一位不挑食的花花公子轻易蒙骗，但这不是事实。” “我很清楚巴尼耶是怎样的人。他观察人们的行为，观察人们的心理。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一些引起他同情，也引起他兴趣的东西。我很不满足：我非常富有，但却非常不快乐。巴尼耶在我身上看到了一个渴望更多的女人，尽管我已经拥有了400亿欧元。” “他亲自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默许了他的行为。” “通过巴尼耶的不懈努力，他将那次福布斯杂志的拍摄，变成了三人之间的彻夜畅谈。他不仅走进了我的心里，也让原本对我和我背后的欧莱雅有些忌惮，敬而远之的费里尼卸下负担，与我成为了朋友。我参加了他《访谈录》在戛纳电影节的首映，意大利的首映礼我也在现场。三年之后，他制作的《月吟》，我更是有全程参与——我不是编剧，也不是拥有正式头衔的顾问，但这是一个关于反乌托邦的故事，充斥着电视广告、选美、现代流行美学、天主教、法西斯主义和异教仪式。费里尼觉得，我的人生与他的童年，颇有相似之处，因为至少电影里的这些元素，都是我们成长的主旋律。所以他会刻意征求我的意见，加入了很多我觉得有趣的桥段和设计。” “在巴尼耶的鼓励下，我开始着手修建塞舌尔小岛上的度假庄园，试图按照我的审美观念，将它打造成一个地上天堂。他将我介绍给了萨尔瓦多-达利、伊夫-圣罗兰和塞穆尔-贝克特。刚开始，这些时尚艺术界的大人物，都是以近乎诚惶诚恐的态度向我致礼，以为我出现，是为了买下他们，或者买下他们的作品。但很快，他们便成为了我最忠实的朋友，可以与我一起共同创作的朋友。六十二年的时间里，我很少在巴黎市中心过夜，没有淑女会流连于埃菲尔铁塔的灯火通明。塞纳河畔纳伊的宁静，才是我们这些豪门之后应该久居的隐世圣堂。” “但从六十二岁，遇见巴尼耶开始，我不再经常回到纳伊。我在丽兹酒店过夜，在那里接待我的朋友们，在那里跟他们谈论历史、文学和艺术。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里，这是我第一次受到这样的重视，也是第一次与广义上的名人谈笑风生。我是如此地兴致勃勃，以至于就算是坐在起居室里聊天这件事，我也可以乐此不疲地连续做上一周。作为回报，我会从我的欧莱雅金库里，取出一些对我来说不再有价值的所谓‘宝藏’，与他们分享。” “什么宝藏？打个比方，你在每个百货公司都能看到的伊夫-圣罗兰的化妆品。那是欧莱雅旗下的品牌，我帮伊夫建立的美妆线。那是196……我记得是1962年，才开始独立运营品牌的他，最想拓展的行业。做化妆品需要钱，工厂、流水线、销售渠道，每个环节都是天文数字。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正为后继乏力的品牌发愁。” “我问他，你需要多少？他俯到我耳边，低声说了一个数字。我故意撇撇嘴，看向站在一旁的巴尼耶，说了句：如果数额特别巨大的话，可能我也捉襟见肘。但幸好，我们的朋友需要的钱，还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伊夫当时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梵高知道自己，不必在穷困潦倒中独自死去的那种狂喜。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金钱的巨大权势，与这份权势背后的快乐。一个在外面被万人吹捧，注定会载入时尚业历史，甚至法国历史的人物，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欢乐得忘乎所以。” “那天，永远沉溺于酒精与药物中的他，破天荒地清醒了一整晚。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给他带来的那份充盈的满足感，比任何致幻的东西还要让他飘飘欲仙。” “我自己倒是多喝了几杯，我也很高兴。醉醺醺的时候，巴尼耶把我拉到一边，指着坐在套房的阳台边，抱着膝盖，抬头看着月亮，默默发呆的伊夫-圣罗兰，说道：夫人，您看，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体验。” “财富的意义，就在于体验。” …… “这就是巴尼耶的大道理？” 听到这里，韩易心头不禁有些发闷，忍不住开口打断了芭芭拉的叙述。 “有体验才有反馈，有反馈才有意义。这个道理……不能说错误，但我感觉很稀松平常。很少有人拼命赚钱，是为了财富本身。财富本来就是我们去获得其他快乐介质的一个途径而已……也许，只有像贝当古夫人这样，生来就拥有财富，且财富多到根本就不在她手中的人，才会需要这样的提点吧。” 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重生之后的韩易，对财富、体验以及反馈之间的关系无比熟悉。 他的第二次生命，就是以此为主旋律展开的。 没有‘祂们’的贝当古夫人，需要一个巴尼耶来扮演类似的角色，这无可厚非。 但如果这就是巴尼耶能提供的全部智慧和启示…… 那还挺让人失望的。 “这是他的大道理，但不是他唯一的大道理，也不是让夫人赠予他十二亿欧元的大道理。” 芭芭拉一边观察并揣摩着韩易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边柔声叙述道。 “他对贝当古夫人说……” “夫人，我所说的体验，不光是你花钱时获得的快乐，也不光是你花钱时其他人获得的快乐。这份快乐，太浅薄了。” “我说的体验，是扮演上帝。” “拥有绝对财富的您，在这个人世间拥有绝对的自由。” “而通过消费您的绝对财富，您将这份绝对的自由，如水般向人间泼洒。” “不管您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未来法国的时尚史、世界的消费市场、女孩们的青春记忆、男孩们送出的第一份礼物……您今晚的一句话，就改变了这段历史或重大、或微小的所有枝芽。” “您……” “是人生的编剧。” “也是历史的起源。”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 从未设想过的人生 “‘纵观历史，我们第一眼看到的，总是夜空中闪耀的群星’。” “‘哲学家、科学家、艺术家、作家、战士、皇帝、牧师，乃至议院里的政客，人们总是津津乐道于他们的卓越品格与伟大成就，为他们著书立传，长篇累牍地阐述他们为推动人类文明发展所作出的巨大贡献……’”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隐约知道巴尼耶想要引出什么样的论点，这让我相当疑惑，甚至可以说深感不安。我跟他说：‘英雄叙事，是任何社会想要继续进步的前提。崇拜英雄，鼓励普通人成为英雄，一个国家、一个文明才能永葆活力，这有什么错呢？’” “‘英雄叙事当然没错，夫人。但谁能为英雄主义做一个范围限制呢？我可以极有自信地说，所有伟大的人物与历险背后，都有金钱的存在，都有那么一个掌握金钱的人，在为他们提供支持。缺少了这样一位幕后支持者，任何崇高的事业都不会获得成功。’” “他的理论，并没有说服我，也没有让我安心。相反地，它让我更加迟疑、更加恐慌。因为，自出生以来，我浸淫了数十年的教育系统与价值体系里，就没有金钱和财富的位置。它们永远是作为负面形象出现的两个元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亲爱的，‘您的父亲不就是这个国家最富裕的资本家吗’？这点我承认，但即使是我的父亲，也没有把财富放在那样崇高的一个位置上。如你所知，他是一个坚定的法西斯主义者，在他的观念里，集权专制、军国主义、对反对派的强行镇压、自然形成的社会等级制度、个人利益从属于国家或种族的利益，还有对社会和经济的严格管制，这些东西才是一个完美社会所需要具备的属性。” “财富是什么？富人是什么？在一个完美的法西斯主义社会里，他们是邪恶的，是不被容忍的，是对人类文明有害的。看看那个时候的德国是怎么对待作为财富象征的犹太人，就知道了。虽然从来没有跟我沟通过这一问题，但我知道，我父亲一生都带着羞耻感在生活。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逐利的商人，并没有为他心中的理想国做出什么贡献。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创立拉卡古勒的原因，为什么会打开欧莱雅集团的大门，供那些纳粹分子避难。” “我鄙夷我父亲的绝大多数观念，但对于财富的属性，我跟他却有着同样的认识——也许出发点不同，但是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无甚差别。因为，不管哪个学派、哪种主义，都对肆无忌惮的财富收割和资本扩张持反对态度，即使是资本主义……再纯粹的保守派，也不会驳斥‘金钱能使人腐化’、‘金钱是万恶之源’这种几乎被全人类一致认同的观点。” “因为……金钱确实会令人腐化，不是吗？人们可以为了微不足道的一点财富，对彼此犯下最骇人听闻的罪行。” “作为这个国家，乃至这片大陆最富有的少数几个人之一，到1987年为止，六十二年里，和我父亲一样，我也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负罪感。我甚至觉得，我的负罪感应该比我父亲的要强烈得多——毕竟，不管怎么说，他的财富来源于奋斗，而我的财富，来源于继承。” “我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说过，财富，居然是人类社会英雄叙事的重中之重。” “财富，不应该是故事里的最大反派吗？” “那天丽兹酒店的套房，是一个对我来说非常安全且舒适的环境。大家都喝醉了，正在引亢高歌、彻夜狂欢，我跟巴尼耶的这段对话，不会有书面记录，哪怕流传出去，也会因为缺乏证据而不被采信。于是，我把心底的疑惑，一股脑地全倒给了巴尼耶。” “‘人们之所以会妖魔化财富，正是因为它是文明诞生以来，最强大的一股力量，没有任何别的东西能与之匹敌’，巴尼耶这样回答我的问题，‘曼萨-穆萨，如果没有他的滔天财富，位于撒哈拉沙漠边缘的廷巴克图，永远不会成为伊斯兰的文化中心。美第奇家族，没有这帮热爱艺术的佛罗伦萨银行家，米开朗基罗们要到哪里去创作他们的作品？旷野里？没有这些慷慨解囊的富豪，文艺复兴永远都不会发生……没错，是永远。即使美第奇家族不去做这件事，也必须有其他家族手捧金币，为艺术家们开辟一片可以自由挥洒创意的天地’。” “‘我承认你说的这些很有道理，乐善好施的赞助者，能帮助我们的世界变得更好’，我摇摇头，反驳他的观点，‘但这并不能让他们成为历史上最重要的那一小撮人，更别说历史的起源了。伱可以举佛罗伦萨或者威尼斯的例子，或许这些地方，却是存在商业贵族统治国家的情况，但这在世界范围内绝非广泛的现象。许多文化仇视商业和商人，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政治权力，别说财产，就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掌控’。” “‘那是因为，打压他们的那些人，拥有更为惊人的财富’，巴尼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争辩，‘商业不代表财富，商人也不代表财富。商业交易只是人们获取财富的其中一个方式而已，战争、政治、掠夺、偷盗，从广义上来讲，这些都是人类累积财富或者失去财富的方式。我知道你所说的那些文化，我当然也明白，在世界历史上，绝大部分地区、绝大部分时间，商人都不是最具影响力的势力。但您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在世界历史上，绝大部分地区、绝大部分时间，商人，其实都掌握不了社会的绝大多数财富？’” “我愣住了，因为我还没有从这个角度去考虑过问题——财富是财富，商人是商人，两者并非一体共生。皇帝、将军、军阀、各式各样的统治者，能支配难以计量的巨额财富的人，通常都是他们。” “‘尤里乌斯-凯撒，掌管了一个经济产出达当时世界总产值25-30%的庞大共和国。但他拥有的，仅仅就是一个终身执政官的头衔吗？不，夫人，他拥有整个国家差不多五分之一的财富，按照今天的货币价值来计算，至少有四万亿法郎……上下埃及都是他的个人财产，这才是他控制半个世界的底气’。” “‘难道不是他的第一日耳曼尼亚军团，和其他效忠于他的士兵吗？’” “‘您用什么去喂饱他们呢？就像您遍布全球的雇员一样，没有金钱作为回报，他们会数十年如一日地忠诚奉献吗？就像我说的那样，战争、政治、掠夺、偷盗……政治里，当然还包括税收，这些只不过是人类攫取财富的手段，而不是目的。军队的杀戮和征服，归根结底，是为了什么，您能告诉我吗？’。” “‘夫人，我不是一个学识渊博的智者，但我是个竭尽全力的生存者。我没有三千年的寿命，但我能看到文明的发端。在物质世界里，人类的生存依靠资源，之所以会形成聚落，也是因为这是最有效的一种获取资源的方式。一群人比一个人能狩猎到更多的动物，也能互相交换彼此所需的东西，这是人类文明的萌芽。’” “‘但以物换物的最大问题，就是人们没办法总是找到两样价值相同的货物来进行交换。三件粗布衣，只能用一只羊来交换——没错，你也可以用一件粗布衣，来交换邻居杀死的羊身上剥下来的羊皮……但不管怎么说，每次以物换物的交易，都会有一件商品的价值高出另一件，这些剩余，在交易之中就变得毫无价值。’” “‘货币的发明，就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它能促进一种形式的社会权力，跟其他形式之间的交换，让无价值的剩余获得价值，也让社会变得更加复杂、更加融合，也更加多元。您到现在应该明白了，我所说的财富，不是美元、不是法郎、不是英镑。它是价值、是自由、是权力，是我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必需品，是人类社会的基石。而货币——贵金属在这里也算货币——是世界通用的，用来计算财富多寡的方式。所以，金钱什么都不是，但它却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人类社会的一切活动，不管是交流还是冲突，都围绕着以自然资源、人力资源，以及其他一切形式的资源组成的，这个名叫财富的概念展开。理解了这一点，就能理解为什么我说，像您这样，能支配社会多数财富的人，才是一切文明和历史的根源，因为历史就是由财富肇始、由财富书写的。一个人可以同时是皇帝，也是富人，但富裕永远是至关重要的那个点。就算有人非常特殊，对资源完全没有渴求，对财富累积没有原始的冲动，他的人生目标圣洁到没有半点世俗的浸染，他也必须为周围有需要的人提供财富，才能获得团队的支持、群体的帮助，才能继续有效推进他的事业。哪怕地位崇高如教皇，亦是如此，不是吗？控制整个意大利中部的教皇国，跟现在的梵蒂冈，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就是这个原因。’” “‘所以整个人类文明，都建立在财富的基础上。换句话说，只要还有社会这一概念的存在，能够掌握并调动多数财富的人，就会是这部大戏的绝对主角……’我喃喃低语，总结着巴尼耶的长篇大论。” “‘不是主角，是导演……不，甚至不是导演，应该说是制作人。哪怕是导演，也得听您的话。’” “‘我知道这对我很有利，但它听上去并不像是个大多数人会满意的世界’，借着酒劲，我宣泄着我从没对任何人表达过的理念，‘总有一个国家、一种制度、一种理念，能够让大多数人都成为主……不，制作人的，对吗？人类如此聪明，我相信总能找到办法……这是我们进步的唯一方法，让财富就停留在我们几个老家伙手里，靠我们的意愿和好恶来推动社会发展，会出大问题的。’” “‘确实有一个国家能做到您说的这点。’巴尼耶点点头，说，‘一个我们仍未见到的国家。’” “我吃了一惊，追问他：巴尼耶先生，你的意思是……” “他没有让我讲出那个词，毕竟以我的身份来说，那应该是我最忌讳的禁词。他注视着我，微笑道：夫人，我反复强调，我知道我是个渺小的普通角色，但我的六十年代，也是在巴黎，通过积极参与psa的活动来度过的。这句话说完，我就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那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但却不是我们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任务。’巴尼耶叹了口气，那口气重得让我的心也跟着一沉，‘想要让所有人都成为他们自己生命的主宰，就必须让所有人都获得一切他们需要的、想要的东西。我毫不怀疑，这将在未来某一个时间节点得到实现。毕竟，您看，四十万年前我们需要全人类的努力，才能生出一点小小的火苗，而现在，我一个人，就能为您点燃它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往我嘴里塞了一根香烟，继续说道：我对我们人类，有不容玷污的、无上光荣的信心，我们作为一个物种，总能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但作为个体，您，和我，还有能记住我们的后代，很遗憾，都无法亲眼得见。” “我们仍然活在这个现实里，仍然只有少数人能成为历史的制作人，仍然只有少数人，有改变一切的能力。” …… “哇噢。” 安静地听芭芭拉讲到这里，韩易终于发出了一声感叹。他对巴尼耶的印象，也产生了不小的转变。 他没有想到，这位一生都在追名逐利的犬儒主义者，内心竟然坚定奉行着人类历史上最浪漫的主义。 不，也许他不一定坚定奉行，毕竟之后的人生里，他极少真实展现出类似的光辉，但通过这段对话，韩易知道，他的心里，至少有一杆秤。 他更没有想到，这位十六岁开始就混迹于社交圈，根本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活动家”，竟然对人类社会的本质有如此独到而深刻的见解。 不过，也许这正是弗朗索瓦-马力-巴尼耶在进行深入思考时的优势。 脑子里所谓的正统理论装得越少，才越能化繁为简，直击要害。 “yeah。” 芭芭拉食指抵住自己的太阳穴，笑道。 “我从小就对……上流社会有不少刻板印象，你懂的，基本上绝大多数我这个年龄，在2000年代流行文化的滋养下长大的孩子，对世界的看法都大同小异。” “好与坏，正义与邪恶，早就有了各自固定的角色形象。所以，夫人告诉我她跟巴尼耶的这段对话时，我自己也深受触动……这就是这么多年，我还能清楚记得这场跟我无关的对话的关键原因……我时不时就会把它翻出来，细细品味。” “可以说，夫人不光在职业生涯方面，对我起到了无可替代的推动作用。在精神层面上，也为十七岁的我上了极为宝贵的一课。” “职业生涯。” “我想，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到故事的结局了……我们就快要到故事的结局了……” …… “‘你一直在提到的这个，制作人角色……巴尼耶先生，在你的心里，像我这样的人，是如何做制作人的呢？’” “‘通过再分配。’” “‘你的意思是，捐款？’” “‘不不不，夫人，人们通常会要求富裕阶层交更多的税，或者捐更多的款，以承担起更多的社会义务。好像如果你们不缴税、不捐款，就不会对这个社会做出贡献似的。我不是一个激进主义者，夫人，我的自由倾向，建立在对这个世界运转规则深刻的认识之上……你们对财富的再分配，其实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你们购买的每一辆车、每一艘游艇、每一架私人飞机，乃至雇佣的每一位管家、想用的每一顿晚餐……简单来说，你们的每一次消费，每一次从口袋里掏出钱的行为，都是在进行财富的再分配。’” “‘你们让其他人获得了拥有更多财富的机会，从而赐予了他们更多的社会权力，以及更强的，改变历史的能力。’” “‘我不知道我吞进肚子里的油封鸭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我开了句玩笑。” “‘那是因为您没有用心去观察您周围的世界。设想一下吧，今晚我们在jamin餐厅吃的晚餐，那位服务我们的侍者叫维克多。如果维克多……是一个想要在巴黎闯出名堂的歌剧演员，但生活窘迫，得先靠在餐厅里打工维持生计。账单上那10%的服务费，能帮助他在巴黎多待上一周的时间，也许就是这一周，维克多就能拿到一纸常驻演员的合约，成为法国歌剧界下一位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再想一想，刚刚您对圣罗兰先生许下的承诺，不更是如此吗？一句话，就能让他的品牌远渡重洋，以香水和化妆品的形式，摆在上万家百货公司的货架上。’” “‘我们每个人都在以这样的方式书写着自己的历史，也同时改变着他人的历史。只不过普通人拥有的财富少，能掌控的社会权力少，写出来的历史鲜有人评阅，也极难影响到他人的历史轨迹。而您，一位四百亿时尚帝国的拥有者，哪怕是随意的一句夸赞，甚至是一次仅持续了数秒的对视，就能在您或知情、或不知情的情况下，永久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这就是我所说的制作人，夫人。好莱坞再强大的制作人，也不及您百万分之一。’” “‘这，才是您的财富，给您带来的最强大的能力。’” “‘扮演上帝，并重新定义上帝。’” 坐在内格雷斯科四楼大堂的血红色沙发上，贝当古夫人平缓优雅地讲完了她的故事。 “亲爱的芭芭拉，对于巴尼耶讲的这番话，你怎么看？” “他这句话，太大胆了。扮演上帝。”十七岁的芭芭拉，哪里会对财富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体验和认识？她努力想了想，抛出这样一句回答，“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诱骗您去……出任这个所谓的制作人角色，赞助他，让他衣食无忧。” “他听上去像个骗子，是吗？” “我个人的意见。” “那你觉得骗子……有没有可能也说实话呢？” “如果这有利于他们的骗局。”芭芭拉略微思忖片刻，说道，“如果他们能从中得益，哪怕全说的是实话，都没关系。骗子最想要的不是欺骗别人，而是欺骗别人之后能拿到的东西。所以，要是说实话就能达成目的，骗子也会变得诚实。” “你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我太喜欢你了。”贝当古夫人抚掌大笑，“我知道巴尼耶是个油嘴滑舌的小机灵鬼，跟你不一样，如果说你是一只……直率可爱的小狗，那他就是一只故意弄伤自己，在我面前装可怜的野狐狸。” “活了六十多年，什么样的角色没见过。巴尼耶先生其实一点也不聪明……他只是机灵，不是聪明。他以为他真能骗到达利、诺阿耶或者我这样的人，还因此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那真相是什么？”芭芭拉迫不及待地追问。 “真相是我……”翻译到嗓子快要冒烟的阿兰再一次犹豫地停了下来，在夫人冷淡又充满威压的眼神注视下，才吞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转达她的意思，“我给了他钱，给了他很多很多钱。但那不是奖励，也不是投资，更不是赠予……只不过是我，借他个壳子，去做点我一直想要做的事，享受一下他给我启发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可以去享受的快乐而已。” “借他的……壳子？” “有些事情，不方便我自己出面，当然也不方便告诉你。” 说到这里，贝当古夫人颇有些孩子气地冲芭芭拉眨眨眼。 “我理解的，夫人。”芭芭拉一知半解，但点头的动作却异常严肃。 “你真的理解吗？” “我……”芭芭拉欲言又止，数秒之后，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来，“也许还需要再学习一段时间。” “想要学习吗？”贝当古夫人双手攀上脖颈，三两下便解开了一直鼓鼓囊囊堆在外套上方的橘色围巾。 “想。”芭芭拉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给自己提供什么，但她很清楚，这是她绝不想错过的一次邀约。 “那就在实践中学习吧。”贝当古夫人拒绝了阿兰的搀扶，自己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走到茶桌对面的芭芭拉面前，附下身子，为她裹上了围巾。 “我知道你还在因为这糟糕透顶的假期而沮丧，但别太过介怀，亲爱的芭芭拉……” “你的假期，这才刚刚开始。” …… “所以，接下来，你就成为了欧莱雅的全球代言人。” “成为全球代言人是2012年的事情了，两年……不，一年半之后。”芭芭拉摇摇头，浅笑道，“刚开始，是科颜氏、植村秀和美宝莲，然后是乔治-阿玛尼美妆、拉尔夫-劳伦香水、华伦天奴美妆和伊夫-圣罗兰美妆。2011年上半年开始，我几乎接遍了欧莱雅集团旗下所有品牌的广告，而且都是那种……全球大规模铺货的广告。旗舰店、广告牌、机场，哪里都能看到我的脸。” “就连img的经纪人都在猜测，我是不是被迈耶斯家那两位继承人中的某一个给看上了，但这种猜测，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因为2012年上半年，我成为了欧莱雅的全球代言人。” “欧莱雅通常对他们‘代言人梦之队’的选择极为挑剔，很少有模特，基本上都是艺术家、演员和女性社会活动家，比如伊娃-朗格利亚、艾西瓦娅-雷、海伦-米伦，这些在各自领域已经功成名就的女性先锋。” “我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其他光环，就能成为欧莱雅全球代言人的现役模特。” “而我那时……连十九岁都没满。” “哪个继承人，在2012年，都没办法帮我拿到这个代言合约。” “从那以后，我的职业生涯就变得……一帆风顺了，两三年不上时装周也没关系，时尚杂志的封面和其他品牌的广告代言，只会络绎不绝地如纸片般飞来。” “你后面还见过贝当古夫人吗？” “再也没有见过了，不过，有交换过几封书信，发过两三次邮件，甚至还打过一次电话。但是电话对我们来说太难了，必须得有一个人在中间翻译，还是文字更简单一些。” “你觉得，她为什么会这样帮助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 “你的答案呢？”芭芭拉将问题抛了回去。 “我认为，她也在用你做壳子。” “用我做壳子……干什么呢？” “体验……另外一种人生吧。”韩易摩挲着下巴，“她浪费了六十二年，接下来的时光，青春也不会再倒转，所以她利用自己的财富，按照巴尼耶的理论，改写了你的人生故事，以制作人的身份，体验这多姿多彩、层次繁复的满足感。我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你说得对不对，因为夫人从来就没有跟我透露过这样做的原因。”芭芭拉蜷起身子，左手环抱住膝盖，另一只手依然紧紧攥着手机，注视着屏幕，鼓起了腮帮子。 “那你的猜测是？” “跟你的想法一样。她在做人生的制作人，他人的人生。制作人、导演、演员，三位一体，她的财富，变得有了意义，也有了生命。她可以利用自己的财富，在她能看到的每一处地方，每一个人身上……扎根、繁衍、重生。” “她把我……糅进了她的宇宙里。而我带着万分的感激，欣喜地接受她的邀约。” “糅进了……她的宇宙。” 韩易微微眯起眼睛，咀嚼着芭芭拉的话。 没多久，他便重新朝屏幕里的匈牙利姑娘，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芭芭拉。” “这次谢谢我……是出于什么原因？”芭芭拉皱皱鼻子，声线灵动。 “帮我解决了是否要买下这艘游艇的问题。” “噢，是吗，你的决定是什么？” “我会买下它。” 韩易语调坚定。 “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我会用它们作钥匙，带我开启好多好多……我从未设想过的人生。”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高山仰止的财富丰碑 芭芭拉为他讲述的这段故事，解开了一直萦绕在韩易心头的两大谜题。 第一，毫无背景可言的芭芭拉-帕文，为什么会有一个如此一帆风顺、高歌猛进的职业生涯？ 从1911年出生，被广泛认为是时尚界第一位超级模特的丽萨-丰萨格里夫斯开始，这个头衔已经往下传承了整整八代。 五十年代引领审美潮流的多维玛和苏茜-帕克、六十年代开创现代女性美学标准的崔姬、七十年代称王称霸，登上500场时装周大秀的贝弗利-约翰逊、八十年代将运动健美的浪潮带上t台的辛迪-克劳馥、九十年代打破种族藩篱的黑珍珠耐奥米-坎贝尔，以及让零号身材席卷全行业的凯特-莫斯，再到零零年代模特界的goat吉赛尔-邦辰、炒热娃娃脸审美的吉玛-沃德、维密风情代表阿德里安娜-利马…… 目前活跃在舞台上的，是2010年代愈演愈烈的双雄会。以劳拉-斯通、琼恩-斯莫斯、卡莉-克劳斯为代表的传统超模，对阵以肯德尔-詹娜、吉吉-哈迪德、贝拉-哈迪德为代表的instagram超模。至于芭芭拉-帕文，这个社交媒体热度极高，身材不太符合设计师要求，但却是正儿八经从按星探挖掘开始，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的独特案例，正好介于二者之间。 极少有模特能够像芭芭拉-帕文这样，人气、口碑与专业度三者兼顾。年仅二十三岁，她的职业生涯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高度：从杂志封面到广告大片再到戛纳红毯，她的身影随处可见，她的名字与时尚界最大的品牌和领导者们一起被提及。在instagram上，她的追随者比整个匈牙利的国民人口还多。过去几年里，她从一位成功的名模，成长为一个比她自己更大的实体：一个真正的时尚偶像。 出道六年，芭芭拉的身上究竟套着多少圈光环，谁也数不清。2016年《体育画报》年度新人、《魅力》杂志年度女性大奖、《maxim》杂志全球百大性感女性排名第四……连三十岁的门槛都没摸到，芭芭拉似乎就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事业阶段。即使两年没有登上时装周的舞台，大牌们依然对她趋之若鹜。没有人会把暂别t台的她当作过去式，因为芭芭拉-帕文的身影，已经开始活跃在巴黎、米兰和纽约的观众席上。 以布达佩斯那个青涩胆怯的初中女生为起点，芭芭拉-帕文的攀登之路，比童话故事还要梦幻而美好。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契机、一次突破。 欧莱雅全球代言人。 毋庸置疑，这是芭芭拉-帕文在时尚圈崭露头角，进而大杀四方的最坚实倚仗。 就像成功的歌手都会有一首冠军单曲，成功的演员都会有一部大热影片一样，模特们想要脱胎换骨，蜕变为家喻户晓的名人，成为普罗大众形容一个人完美无瑕的代名词，也必须有令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的代表作。可以是电视广告、可以是平面写真，也可以是杂志封面，只要成片足够惊艳、通告足够重要、机构足够权威。 对于辛迪-克劳馥来说，她永久定格在历史中的瞬间，是1991年的第63届奥斯卡颁奖典礼。她身穿的那件范思哲红色深v连衣裙，对九十年代的时尚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范思哲所有红色的成衣，不管是不是裙子，都销量暴增，各大品牌也纷纷跟进，推出各自不同的红色礼服系列。一时之间，红色连衣裙成为了彰显女性魅力的最佳伙伴。 这件礼服，被广泛认为是史上最美丽的红毯造型，也是奥斯卡红毯上最令人难以忘怀的十大时刻之一。辛迪-克劳馥，一个仅主演过两部票房毒药的非专业演员，就这样与伊丽莎白-赫莉、奥黛丽-赫本以及茱莉亚-罗伯茨一起，永远留在了好莱坞的璀璨记忆中。 那一年，辛迪-克劳馥出道六载，二十五岁。 对凯特-莫斯来说，她的代表作，是1996年为卡尔文-克莱恩拍摄的那组内衣写真。瘦骨嶙峋的她，让heroinchic这个词迅速风靡。这支广告在流行文化领域的影响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时任美国总统都不得不发表公开讲话，反对卡尔文-克莱恩、凯特-莫斯和他们所代表的，将瘾君子审美引入大众视野的浪潮。 即便如此，凯特-莫斯和她定下的审美标准，也深切影响着全球时尚圈，直至今日。 那一年，凯特-莫斯出道八载，二十二岁。 对于阿德里安娜-利马来说，她的巅峰时刻，与维多利亚的秘密，以及超级碗，这两个看起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品牌密切相关。2008年，利马单人出境的维密第42届超级碗中场广告，成为那届超级碗收视率最高的广告，观看人数达到1.037亿。 2012年2月，利马更是成为唯一一位在一届超级碗赛事中同时出演两部广告的名人。她主演了在线花卉服务teleflora和起亚汽车的第46届超级碗广告，吸引了超过2亿观众观看。 2008年，出道十一载的阿德里安娜-利马二十七岁。2012年，她更是已经年过三旬。 三人的职业发展轨迹，综合起来求个平均值，大概就是超模们在出人头地之前需要潜心修炼的时间长度了。注意，这里说的，是真正的超级模特，真正的天选之女。一百个普通人里，只有一个人的外表条件适合做模特。一百个模特里，只有一个人能在圈内存活，以此为长期职业。而每一万名职业选手里，能有一位取得以上三人80%的成绩，就已经算是模特界的奇迹了。 而芭芭拉-帕文，十八岁便做到了这一点。 是的，虽然出道时间还不够长，积累的数据和奖项还不如上面提到的三位超模多，但欧莱雅全球代言人这份殊荣，其含金量远超所谓的ck写真、超级碗广告和奥斯卡红毯造型。 欧莱雅集团，是何等庞然大物？ 世界第六大奢侈品集团。 2016年市值1025.3亿欧元。 世界财富五百强第378位。 年度净利润34.37亿美元。 作为一家创立107年，只专注于化妆品领域的跨国集团，欧莱雅几乎可以说是垄断级别的。 它跟第二名雅诗兰黛集团之间的关系，就像可口可乐跟百事可乐一样——也许有人认为后者的碳酸饮料风味更佳，但接近一倍的市占率差距，却是不容忽视的，铁一般的事实。 美宝莲、碧欧泉、赫莲娜、科颜氏、兰蔻、植村秀，还有圣罗兰、阿玛尼、华伦天奴、拉尔夫-劳伦的美妆线，都是欧莱雅旗下的摇钱树。可以说，女人从出生到死亡，抹在脸上的绝大部分产品，都跟这个集团有关。 而巴黎欧莱雅，是欧莱雅集团第一个，也是最核心的一个品牌。 仅就品牌调性而论，在集团内部，巴黎欧莱雅不如兰蔻、圣罗兰和阿玛尼等奢侈品级的化妆品，跟美宝莲同档，是所谓的大众消费品级别，但越大众的产品，销售额就越高，影响力也越大。欧莱雅旗下所有的奢侈线品牌加在一起，销售额和净利润也就是跟巴黎欧莱雅与美宝莲打个平手。 就pe的内衣比维多利亚的秘密更高级、更精致，但没人会觉pe的代言合约比维密天使合同更重磅一样。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美妆领域。因此，理所当然的，巴黎欧莱雅的代言人阵容，是集团下属各品牌中最强大的一个，强大到欧莱雅官方将巴黎欧莱雅的全球大使团队，称作“梦之队”。 举个最近的例子，13岁便以模特身份出道的肯德尔-詹娜，光是instagram上就有2.9亿粉丝，2017年更是成为福布斯超模收入排行榜冠军，超越了蝉联榜单首位十四年的吉赛尔-邦辰，光从商业号召力上来说，她在模特界除了好友哈迪德姐妹之外，几乎没有对手，但即使如此，直到2023年7月，她才获得欧莱雅的青睐，拿到全球大使的合约。此时离她第一份模特工作，已经过去了14年。 两相比较，芭芭拉-帕文的成就便显得更加逆天——十八岁，英语都说得支支吾吾，社交媒体还没玩明白，出身于匈牙利这种非传统时尚强国，在行业内无根无源，2010年下半年才跌跌撞撞地挤进时装周后台。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怎么就能在一年半的时间里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 自从与芭芭拉亲密接触之后，颇为留意对方职业发展动态的韩易，就一直怀揣着这样的疑惑。 goat吉赛尔-邦辰，都要等到20岁才能登上《vogue》封面，而且还得一口气连上三十七个地区的《vogue》封面，才能达到18岁芭芭拉-帕文的声势。 想想看，巴黎欧莱雅的全球大使，意味着超过150个国家商业核心区的门店里，都会挂上芭芭拉-帕文的肖像，而且一挂就是四年。 这都不是天上掉馅饼了，这是老天爷追着喂满汉全席。 能有这么好的事儿吗？ 今天，他终于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一场蔚蓝海岸的意外邂逅，让芭芭拉-帕文成为了过去二十年里，时尚工业最为人钦羡的幸运儿。 她成为了贝当古夫人诸多化身中的一个，或者说，贝当古夫人为这个世界准备的，诸多剧本中的一个。 八十八岁的老奶奶随手一指，时尚界就多了一段为人津津乐道的明日传奇。 如此极致的权势。 这份权势，也顺道为韩易揭示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怎样花钱，才能持续不断地获得最大化的情绪反馈？ 韩易实在不是一个对物质生活有强烈要求的人，而且，即使是最彻底的物质主义者，能够从纯粹的消费中获得的快乐与满足，也是有限度的。 这个限度，由两个因素决定，一是数量，二是兴趣。 数量很好理解，边际效应是一个没有例外的理论。消费某种物品时，最开始的刺激一定最大，人的满足程度就最高。而不断消费同一种物品，即同一种刺激不断反复时，人在心理上的兴奋程度或满足必然会随之减少。 跑车、豪宅、私人飞机、游艇，归根结底，这些东西都属于同一个类别——富人的玩具。需要驾车上路，你不需要一百万美元的法拉利复古跑车，五千美元的二手丰田凯美瑞就够用。困了需要休息，几百美元租个一卧室公寓，倒头就能睡。要从这座城市去另一座城市，西北航空的机票有时候甚至能一美元买到。至于出海……你不是渔夫的话，有什么出海的必要？ 这些奢侈物件，就是尽可能地提升人类活动的舒适度，让它们从仅有“必须性”，变成兼具“娱乐性”。 一旦参透了这个道理，想要再从单纯的购物消费上获得正面情绪反馈，对于韩易来说变得越来越艰难。 近百万美元的顶级跑车开过了，洛杉矶那个路况把他颠得想吐。四千万美元的山顶豪宅住过了，到手快一年，无边泳池没用过几次，最常使用的也就是主卧的那张床而已。私人飞机……能在万尺高空有一张大床倒是挺新奇的，但这也不能让十多个小时的跨洋航行，以及随之而来的倒时差问题变得轻松愉悦。 至于兴趣，就更好理解了，没有人会对拥有不感兴趣的东西感到雀跃，哪怕这个东西价值连城。 不信？扪心自问，如果有人送了你一具木乃伊，告诉你它能拍出一亿美元的高价，你会感到开心吗？ ……当然会。但你的开心，只与它能够变现的金钱数量有关。如果给这具木乃伊加上一个限制条件，规定拥有者永远不能用它以任何形式换取财富，放在家里开展览卖门票也不行，那么这个世界上，愿意接受这份礼物的人，估计屈指可数。 现在，把木乃伊，换成杜晨-克洛斯，再想想？ 这就是韩易在摩纳哥游艇展，见到tv号之后，所面临的困境。 数量和兴趣，两个维度，都处于低谷。 一方面，最近的购物频次太高，曼哈顿顶层公寓、里斯本滨海大宅和湾流g650er接踵而至，已经把韩易对顶级奢侈品的新鲜感消耗殆尽。另一方面，恐水的他，浪大一点都有点头晕，根本就对这个百米长的海上大玩具爱不起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困境”，已经不能用矫情来形容了，吃饱了撑的都是一种轻描淡写的表达方式，谁会因为不想花九千万美金买一艘游艇而感到苦恼的？但对于拥有特殊馈赠的韩易来说，这还真就是个能让人抠破头皮的问题。 他必须得花这笔钱，才能继续推进他真正满怀热忱的事业。 按照备忘录里的进度来看，凯雷集团那笔钱暂时拿不到。给小如、宥真和麦蒂买东西，反馈倍数固然高，但现在这个状态，也不可能给她们买多少贵重的东西。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了，再继续砸钱，那真是八百个嘴都说不清。 至于别的消费品，韩易也有动过心思，比如说画作和文物。事实上，他已经安排好了几天后前往伦敦的行程——每年十月初举办的弗里兹艺术博览会，都有不少艺术作品展出，佳士得和苏富比也将在博览会期间举办拍卖活动。 先去看看有没有令人心动的藏品，再动身回国，反正给南加大教授的假请了一周——这就是韩易的想法，任何能花钱的机会，现在的他都不会放过。 但韩易也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艺术品收藏上，毕竟真正的臻品，每年也就几幅。2016年目前为止拍卖价格最高的作品，是克劳德-莫奈1891年《干草堆》系列作品中的一幅，佳士得纽约拍卖行成交价8144.74万美元。 是的，这就是艺术品收藏的另一个问题——绝大多数作品，都卖不到tv号的标价。弗朗西斯-培根的两幅自画像习作3497万美元、爱德华-蒙克《桥上的女孩》5448.75万美元，也是今年成交的毕加索画作《阿西斯女人》，也就6167.56万美元而已……也就，这个词听上去就很欠揍，但确实是韩易的真实想法，毕竟艺术品收藏也存在边际效应递减的情况，第一个藏品能有不错的回报率，不代表之后的藏品都有。 因此，游艇，是他绝对不能错过的一个类目。 不喜欢，也得硬着头皮让自己喜欢起来。 没有正面反馈，就挖空心思去寻找正面反馈。 芭芭拉隔空陪伴他游览尼斯时，无意间提及的轶事，恰好就为他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难题。 根据弗朗索瓦-马力-巴尼耶的理论，你不需要去喜欢你购买的东西，你只需要去理解并欣赏在这次消费中，你所展现出的自由、意志、权势，以及对历史进程施加的影响力即可。 按照巴尼耶的说法，虽然每个人都有自由意志，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将自由意志转化为现实的能力。在没有魔法的现实世界，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就是最强大的巫师。 每次消费，都能或主动或被动地改变他人的命运，少则一两人，多则成千上万人。 每次消费，都是财富再分配的过程。 每次消费，都可以造福社会，促进人类文明的进步。 韩易很喜欢这套理论，因为这不仅符合他的实际情况，也让本来就热爱历史的他感到无比兴奋。 拥有看不到边际的浩瀚财富，意味着他能改写看不到边际的浩瀚历史。 买下one57的顶层公寓，他能让瑞恩-塞尔亨特赚得盆满钵满，甚至提振了纽约市奢侈地产行业的信心。 这可不是他自己的话，而是《纽约时报》地产市场在线专栏作者希瑟-塞尼森对此次交易的评价。 买下摩根大通手中的私人飞机，他便成为了历史上第一架g650er的拥有者。 买下tv号，他毫无疑问会成为televisa集团的座上宾，与阿兹卡拉加家族一起重写拉丁音乐的发展史，并且大概率会刷新2016年豪华游艇市场的成交记录。 韩易一直想成为保罗-盖蒂，却一直找不到成为保罗-盖蒂的方法。 现在，这条道路就摆在他眼前。 继续做有影响力的事情、有历史意义的事情——任何事情——一点一滴地积攒之后，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比保罗-盖蒂更让人高山仰止的财富丰碑。 捋清这一思路，豁然开朗的韩易，自尼斯回到tv号之后，便向迎接他的克里斯-卡拉汉，开出了价码。 昨天过生日去啦，抱歉大家~明天会写多一点补上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 直升机之旅 90000000。 仅比moranyacht&ship的要价少了200万欧元。 虽然说还需要把安托万-嘉舍为韩易起草的议价函，通过传真方式发给万里之外的墨西哥城，供阿兹卡拉加-让审阅，但韩易讲出他心理价位的那一刻，克里斯-卡拉汉便知道，只要这位华裔富豪的资金链不出问题，这笔交易，就算是成了。 9000万欧元啊。 游艇掮客的赚钱方式很简单，就是收取交易完成之后的佣金。一般来说，游艇交易的标准佣金率，是myba的“浮动比例”——前1000万欧元佣金率为10%，第二个1000万欧元为5%，再往上走则统一降到2.5%。 因此，tv号这一单，克里斯-卡拉汉能为公司带来325万欧元的收入。 除了经纪人们在摩纳哥的食宿开支，以及往返的商业航班机票之外，几乎全是净利润。 无资产运营，全凭穿针引线的一张嘴，这就是经纪行业的致命魅力。 按照行业管理，买家和卖家之间，会以60/40的比例支付这笔佣金，即韩易支付195万欧元，阿兹卡拉加-让支付130万欧元。 所以，韩易并不是随口还了个价，而是将佣金也算进了总价里。 加上佣金，9195万欧元，跟tv号的游艇展特惠价相差无几。 阿兹卡拉加家族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韩易给阿兹卡拉加-让的回复时限，是非常模板化的四十八小时。但回到陆地上之后，在酒店休息的韩易刚吃完午饭，便收到了墨西哥城点头同意的消息，离他开口报价，只过去了四小时。 议价函获得接受，接下来，交易双方面临的，是为期两周的试航与船只检验时间。这里的试航，并不是说要让韩易自己在海面上漂十四天，一组拥有海事测量师证书的专业团队将代他完成这项工作。 通过培训且经过认证的海事测量师，是最了解该如何评估船舶的安全性和适航性、识别潜在问题、报告调查结果并提供维修或改进建议的人。换句话说，任何买家，都应该在测量师点头之后，再将大名签在购船合约上。 测量师证书的来源五花八门，不仅是劳埃德船级社提供此类课程和考试，光在美国境内，就有六七个大机构抢着做这门生意。美国船舶和游艇委员会、全国海洋测量师协会、持证海洋测量师协会、国际海洋测量研究所，甚至连美国评估师协会也来凑热闹。正是因为竞争过于激烈，所以多则五千美元，少则五百美元，考生就能拿到证书，基本上不存在被拒的可能。 通过率不高，怎么赚钱？ 考评标准的宽松，直接导致了海事测量师市场的良莠不齐，除了靠熟悉行业的经纪机构推荐之外，也没什么太好的方法可以规避风险。moranyacht&ship为韩易提供了足足八十五家测量机构，并贴心地圈出了二十家他们经常合作的优质伙伴，当然特意避开了那些只在美国有办公室的测量师。剩下的四分之一在英国，四分之一在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的地中海沿岸城市，四分之一在比利时、荷兰和德国这北海三国，另外四分之一，则是在土耳其，特别集中于伊斯坦布尔。 最后，依据就近原则，韩易从五家地中海测量师机构里，挑选了一家名叫皮耶罗兄弟的公司。这家公司坐落在拉斯佩齐亚的米拉贝洛港，拥有整个意大利最专业的船只检测团队，擅长新船只修建进度监督、船只交易状态检测，和改装工程管理。韩易本来就有想要将游艇上某些软装，比如主卧室，敲掉重做的打算，而皮耶罗兄弟正好可以为他提供这方面的技术顾问服务。 一名优秀的测量师，基本上可以说是体重与黄金等价，因为，他们检测游艇的报价，大多数都高于$500/英尺。 而韩易即将购买的这艘吕森船厂出品的tv号，船身长度78.5米，换算成英制，是258英尺。 也就是说，光是签约之前的船况检测，就要花掉他12.9万美元。 比一辆全新的保时捷911北美地区的售价还要高。 游艇还没有真正到手，韩易便已经体会到了这件玩具吞金巨兽的真面目。 皮耶罗兄弟的生意很好，三十年的从业经历，让他们积攒下一大批长期稳定的合作伙伴，除了豪华游艇之外，这家公司最赚钱的业务，其实是商用舰船的安全检测、地中海沿岸的船只故障紧急服务，还有保险公司开具保单之前的例行检查。这些服务的价格虽然没有游艇检测高，但胜在需求量大、工作轻松。 凯文-卡拉汉给皮耶罗兄弟打电话，请他们派遣团队来摩纳哥的时候，其实这家公司已经没有空闲的测量师了。但世间的一切皆明码标价，如果发现有什么短缺的货物和服务，只能说明你的出价还不够高，这一原则，在游艇检测领域同样适用。听到tv号的技术参数，在心里简单计算了一下这一单能到手的利润，皮耶罗兄弟便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随即便打电话给他们派驻贝尼蒂里窝那船厂的测量师斯特凡诺-皮萨诺，要求他马上收拾东西，第二天赶到摩纳哥。 皮萨诺的工作，本来是跟进由美国地产大亨查尔斯-科恩委托贝尼蒂修建，即将于2017年交付的超级游艇seasense号收尾工作，但距离下一次海试还有一个月时间，斯特凡诺-皮萨诺完全可以先做完tv号的检测，再回去完成原本委托给他的任务。 9月29日下午，当韩易在巴黎蒙特卡洛酒店的顶层露台，看到沿着e80公路，从里窝那一路开了358公里，4个小时24分钟才抵达摩纳哥的斯特凡诺-皮萨诺和他的两位助手，目瞪口呆的华裔富豪，对于金钱的力量又有了更新、更全面的认识。 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还能让欧洲人也变得勤快起来。 通常情况下，一艘50英尺以下的游艇，做一次全面检测需要八个小时，也就是一整个工作日。而50英尺以上的大型游艇，则要2-3个工作日才能完成。至于tv号这种258英尺的超级大家伙，斯特凡诺-皮萨诺给出的任务完成时限是5个工作日。9月30日周五开始，周末也连续工作的情况下，要到10月4日才能给出最终报告，其中还包括一次120分钟的试航。 舰船报告中，测量师只负责列出他们发现的问题，和船只在目前状态下，能够达到的实际技术参数，并不会给出购买建议。所以，拿到这份报告之后，韩易需要自己考虑这艘船是否适合自己。 届时，摆在他面前的有三个选择：1、通过检验，继续推进收购。2、有条件验收，根据实际情况减少报价。3、撤回报价，终止交易。 如果检验报告里没有重大问题，游艇通常都会被买家验收。一旦做出验收的承诺，就意味着韩易已经准备好按照原样完成交易并接收船舶。此时，买家需要支付10%的定金，以继续推进流程，而这笔定金是无法退还的。 而如果调查的总体进展顺利，但还是发现了一些没有预料到的意外情况，买家也可以选择有条件地接受船舶。注意，这里所指的意外情况，不是日常维护时可以解决的类目，而是那些会阻碍船舶正常运行的技术问题。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买家可以根据测量师的建议调整开价，或者要求卖家自行承担维修费用。只有在卖方同意了买方开出的所有条件后，交易才会继续进行。 至于整体拒收的情况，自然是发生在检验报告的评级非常糟糕的情况下，如果发现的问题，和潜在的维修成本超出了买家的承受范围，买方就可以拒绝接收船舶，一切已经支付的订金和押金都需完整退还。虽然这个结果并不理想，但总比购买一艘日后会出现致命问题的烂船要好。 因此，韩易和他的交易对手阿兹卡拉加-让，必须耐心等上五天，才能进行下一阶段的磋商。正好，韩易一时半会也不急着回美国，毕竟他还要参加10月6日至10月9日在伦敦摄政公园周边举办的弗里兹艺博会和弗里兹大师展。 南加大那边的硕士课程怎么办？ 9月28日出发，10月9日返程，看起来是在欧洲呆了十二天，但如果算上两个周末，再抛开刻意没有安排课程的两个周五，韩易真正需要上课的时间，不过六天而已。每个学期，每门课程，基本上都有两次不计入考勤分的缺席机会，哪怕超过这个次数，有正当的理由，比如生病或者有紧急事务，一般教授也不会过多追究。 普莱斯公共政策学院艺术管理专业的硕士课程，比起其他苦逼学院，譬如建筑学院和工程学院的硕士课程来说，已经算非常轻松了，基本上没有随堂测试，半期和期末也基本上都是论文形式。韩易这样满世界到处飞，对他最终gpa的影响微乎其微。 再说了，哪怕影响了，又能怎么样？ 他还能因为绩点过低，把自己从公司里开除了？ 这个研究生学位，本来就只是为了弥补他上辈子的遗憾而已，韩易是绝不会让学校课程，阻碍自己办正事的。 什么正事？ 当然是花钱了。 9月30日，moranyacht&ship的卡拉汉父子留下起草协议文件，协助斯特凡诺-皮萨诺完成检测报告，而将前期准备工作安排妥当的韩易，则带着他的资产经理安托万-嘉舍，与私人保镖费亚穆-德尔维希，坐上奔驰v级商务车，赶回尼斯蔚蓝海岸国际机场，搭乘jetlinx行程团队为他们准备的阿古斯塔-韦斯特兰aw109直升机，前往瑞士的卢加诺机场。 为什么要用直升机？ 因为韩易想要去的地方，离尼斯实在太近，所以不会有商业航空公司开这种超短线，而让韩易自己的湾流g650er来飞这种短途又太过浪费。从起飞到降落，加起来不到半个小时时间，根本就没有必要动用大家伙。 韩易原本的想法，是从摩纳哥直接坐火车，也体验一下欧洲这边的高速铁路，但是理想美好，现实骨感，头一晚规划行程的时候，他才从安托万-嘉舍口中得知，摩纳哥到那座城市，最少都要坐七个小时，转三趟车。先搭法国国铁86083次列车，用45分钟时间赶到位于法意边境的文蒂米利亚，换乘意大利列车公司的城际35147次列车，坐四个小时到米兰中央车站，再从中央车站转车，往北走55分钟，方能抵达目的地。 400公里，七个小时，这高铁，谁坐谁傻。 思来想去，直升机包机便成了最便捷，也最有效的出行方式。虽然没有私人飞机那么快，但直升机也能保证韩易一行九十分钟之内抵达卢加诺机场，总花费14740欧元。对普通游客来说是天价，对韩易来说，还不到游艇检测成本的十分之一。 更重要的是，挖空心思寻找花钱……哦不，生财之道的韩易，也想通过这次出行，体验一下直升机的乐趣，看看它能否勾起自己的消费欲望。 毕竟，tv号上那个直升机停机坪，还处于空置状态。 最终，在2016年9月30日的上午10点37分，韩易顺利登上这架由jetlinx联系，helifly承租的aw109，展开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直升机之旅。 他要去哪里？ 米兰北面五十公里，享誉世界的度假胜地，乔治-克鲁尼与他律师妻子的隐居之所——科莫湖。 去科莫湖干什么？ 入住奢华酒店。 考察奢华酒店。 购买奢华酒店。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 奢华酒店的起源 韩易对奢华酒店的兴趣，还得归功于他的资产经理，安托万-嘉舍。 落地欧洲首日，在尼斯通往摩纳哥的高速公路上，安托万无意间提到了他心目中世界最美的城镇琉森，以及坐落在层峦叠嶂之间的传奇酒店布尔根施托克。当韩易得知一座酒店竟然能价值九位数，连重建都可以花费五亿瑞士法郎后，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去哪里能找到数额比这更巨大的消费项目？ 更重要的是，韩易本身对奢华酒店就特别感兴趣。家里本来就在蓉城做连锁餐厅、茶楼和酒店的生意，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虽然不如音乐那样挚爱，但说没有丝毫触动肯定是骗人的。 而且，韩易的另外两大爱好，旅游和美食，正巧也能促进他对酒店业的热忱。 涉及的交易金额巨大，可以预见的正面反馈也必然强烈，韩易有什么理由错过这能让自己身价迅速往十亿美元冲刺的消费良机呢？ 因此，在韩易的强烈要求下，安托万-嘉舍迅速安排好了摩纳哥游艇展与弗里兹艺术展之间的奢华酒店巡游。 第一站，科莫湖。 这是一片位于意大利北部伦巴第大区的冰川湖。科莫湖的水源来自于瑞士边境附近的阿达河，而阿达河的水源，则是来自阿尔卑斯山脉融化的冰雪，冰川湖故此得名。 呈y字形分布的科莫湖，总面积为146平方公里，是仅次于加尔达湖和马焦雷湖的意大利第三大湖。不仅如此，它还凭借着超过400米的水深，成为欧洲第五深的湖泊，如果不将挪威计算在内，那么科莫湖即是欧陆最深。 自罗马时代以来，科莫湖一直是贵族和富人的后花园，也是本大洲最受欢迎的高档度假目的地之一。 “这就是欧洲酒店业的特色，其他地区，最昂贵最奢侈的酒店，基本上都坐落在世界级大都会的核心区。美洲是纽约、芝加哥和洛杉矶，亚洲是东京、上海和香港，以及其他一些人口过千万的城市……但在欧洲，最负盛名的豪华酒店，其实更多地坐落在小镇与山野之间。” 一个半小时后，直升机落地卢加诺机场，一辆奔驰s级轿车已经在停机坪前等候多时，没有行李，欧盟内部的航线也没有过关的流程，韩易一行人没做丝毫停留，躬身钻进车厢内，便驱车赶往科莫湖。 一边欣赏着礼宾车特意低音量播放的，由北意大利最伟大的作曲家威尔第谱写的《命运之力》第四幕，安托万-嘉舍一边向韩易介绍着他烂熟于心的欧陆酒店业概况。 “巴黎和伦敦呢？”韩易兴致勃勃地问道，他对欧洲整体了解得并不深入，所以更显好奇与好学，“还有罗马、佛罗伦萨……威尼斯，这些地方的酒店应该都不错吧？” “这些城市当然有很多杰出的五星级酒店，佛罗伦萨的四季、威尼斯的奇普利亚尼贝尔蒙德、罗马的伊甸园，还有巴黎的克里雍和伦敦的丽兹……当然，巴黎的丽兹也包含在内，这些都是具有全球竞争力的酒店业精品。” 安托万-嘉舍对欧洲的顶级酒店，或者说欧洲的老钱生活本身，了若指掌。不需要回想，随口就能说出他心目中每个城市的最佳旅居点。 “但它们跟其他大洲的五星级酒店有本质上的区别。住在纽约时代华纳中心的文华东方，你享受的是楼下的两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和窗外的中央公园全景，而不是酒店本身。” “但在欧洲，人们享受的就是酒店本身？” “是的，这是我们这里最大的特色，每间我提到的酒店，都是独一无二的历史地标。” “佛罗伦萨的四季酒店由两座建筑组成，一座是十六世纪的修道院，另一座是十五世纪的格拉德斯卡宫，现在去入住，你还能在正门处看到巴托洛梅奥-斯卡拉的徽章，是美第奇治下佛罗伦萨共和国的珍贵遗产。威尼斯的奇普利亚尼酒店，以文德拉明宫为主体，是威尼斯总督莱昂纳多-洛雷丹出资修建的文艺复兴杰作，也是理查德-瓦格纳去世前居住的地方。” “伊甸园酒店就更不用说了，它坐落在罗马七山之一的平西安山上，凯撒和他的继承人奥古斯都，都曾经把庄园修建在这里。作为罗马城内最高档的居住区，这一片自古以来就是上游阶层旅居的不二之选，而伊甸园酒店更是平西安山的佼佼者。” “俄罗斯女大公奥尔加、巴伐利亚的特蕾莎公主、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塞尔维亚的保罗王子、葡萄牙的阿米莉亚王后、萨沃伊的翁贝托亲王，加利津家族的全部成员……还有英格丽-褒曼、海明威和费里尼。在伊甸园酒店六楼到五楼卫生间的走廊里，摆满了这些了不起的历史人物的肖像。” “你在伊甸园酒店究竟住过多少晚，安托万？”韩易调侃道，“伱对它的了解，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可以理解的正常水平。” “住过太多回了，韩先生，从第三十次开始我便停止计数了。”安托万-嘉舍冲韩易笑笑，“只要造访罗马，我就一定会选择伊甸园酒店，那里terrazza餐厅，有全意大利最美味的卡波纳拉。” “我之所以举这些例子，是想告诉您，欧洲……在现代世界，真的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它是个时光停滞的地方，极少会看到城市更新，哪怕有，也是在边缘郊区另外兴建一座卫星城。绝大部分城市的核心区域，都保留着数百年甚至数千年前的布局和风情。对本地居民来说，生活当然不方便，想要住在城市里，就不得不在一两百年前修建的，已经严重老化的，甚至连电梯都没有的狭小公寓里蜗居。别说居民了，就算是游客，能够享受的居住空间也很小，哪怕是五星级酒店，普通的房间也就二三十平方米而已。这就是为什么欧洲人特别喜欢在户外就餐的原因，在室内找不到的空间感，我们只能在外面找。” “你的意思是，这也是欧洲最顶级的奢华酒店，主要都分布在自然风景区的原因？”韩易揣测道，“因为城市太过拥挤逼仄，导致一到假期，人们就想到广阔的山川乡野间呆着。” “是的，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欧洲也是最先发明现代旅游概念的地方。” “现代旅游概念？” “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求生，或者进行商业交易，顺带看看那里的风光，这不是纯粹的旅游度假。我们现在熟悉的，假期到另一个国家观光的习惯，可以追溯到17世纪的西欧和北欧。当时，年轻贵族喜欢进行所谓的‘granttour’，环游欧洲，通常包括法国、德国、意大利和希腊，主要目的是参观并吸收这些地区的历史、艺术和文化遗产，这在当时被认为是一种比书本更完美的教育方式。” “只有物质条件丰富到可以暂时或者永久脱离生产环节的人，才能拥有旅行的奢侈。”韩易思忖片刻，微微颔首。 “没错，虽然这并不是一段光荣的历史，但是那个时期的欧洲，确实依靠工业革命和全球殖民，四处掠夺和倾销，让贵族阶层迅速积累起了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在贵族踏出家门之前，历史上其他类型的旅行者，对居住环境并不挑剔。朝圣者、商人、艺术家、士兵与流寇，就像我所说的那样，他们旅行不是为了玩乐，而是为了利益，或者其他更现实更血腥的目标。这些人不需要豪华的住处，任何能闭眼的庇护所都能让他们满意：小酒馆、乡村旅社，甚至修道院，都挤满了往来交通的人。” “古代贵族很少有外出的需求，一般出门，都是为了拜访友人、与家人重逢，或者完成国王们交代的外交任务。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在相熟贵族的别墅和宫殿里做客，有些讲究人，甚至每次旅行前都会先派仆人把路线走一遭，提前买下目的地的住所，甚至在那里兴建一座庄园。毕竟，那个年代，如果是外交任务，通常意味着他们会在其他国家和地区住上好几年。” “但现代人口中的旅游度假，性质与此截然不同，不是吗？极少有人会在一个地方呆上好几年，就为了享乐。毕竟，旅游的意义并不是换个地方长住，而是利用有限的人生，尽可能看到更广大的世界。” “再有钱的贵族，也不可能到某个城市呆上两三天，就买一套别墅放在那里闲置。因此，奢华酒店应运而生。从1800年开始，大西洋两岸陆续开始兴建符合贵族居住需求的高端旅店。但北美跟欧洲，建立豪华酒店的方式大相径庭。前者将它们放在新近落成的摩天大楼里。比如纽约的大都会酒店，便是随着百老汇大道95号这栋楼一起开业的。那个时候，大都会酒店紧挨着铁路修建，专门为乘坐火车造访曼哈顿的富人，提供最便利的居住环境。” “百老汇大道……火车？”韩易有些惊讶地提高声调。 “是的，当时的纽约遍布高架铁路，你在布鲁克林看到的那些，现在供地铁使用的地上线路，一百多年前跑的都是火车。”安托万-嘉舍摊开手，“城际出行使用火车，到了市内就换成铁皮厢制的马拉车，这就是汽车出现之前，美国资本新贵的旅行方式。今天，没有富豪愿意自己的五星级酒店建在火车站或者机场旁边，但在十九世纪这可是吸引美国人的一大亮点，两岸对享受和舒适的不同定义，从这一点上就能得到完美的体现。” “欧洲的定义是什么？” “美洲和后来崛起的亚洲，追寻的是新世界的壮丽，而欧洲则一直沉湎于旧世界的光辉。我想，这就是对欧式奢华酒店最好的定义。最希腊或者最罗马的，就是最好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欧洲还活在文艺复兴的思维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从许许多多的方面来讲，确实如此。让欧洲重焕活力的，恰恰是对过去的向往。” “你看，1809年开业的巴黎威斯敏斯特酒店，位于著名的和平街，在历史悠久的卡尼尔剧院和旺多姆广场之间，它的建筑风格和室内陈列，与路易十四时期，以及路易十四时期的意大利巴洛克风格，以及这位国王竭力模仿的文艺复兴建筑没有本质区别。” “这就是欧洲奢华酒店最大的特色，米兰和法兰克福的现代化风貌是令人鄙夷的异类，来欧洲的游客，也鲜少有人愿意在这两座城市逗留，因为它们不够欧洲。伦敦和巴黎也是高楼林立，但没有人愿意住在金丝雀码头和拉德芳斯……碎叶大厦只是罕见的特例而已。” “真正的欧洲，代表了最纯粹本源的旧世界奢靡：巨大的石头城堡、配有天鹅绒和枝形吊灯的庞大宫殿、坐落在海边或湖畔的历史别墅。” “而这就是为什么，欧洲最顶级的酒店，绝不在市区范围内的根本原因。肮脏混乱的市中心，孕育不了真正的古建豪宅。财富在家族内部流传了数百年的隐世贵族，只会出现在上帝最奇妙温柔的注视中。” “科莫湖……就是上帝投来关注目光次数最多的地方之一？” “看看窗外吧……事实上，摇下车窗，感受一下科莫湖吹来的风。” 安托万-嘉舍按下按钮，任由轿车尾部的两扇车窗徐徐落下，任由南欧十月仍然和煦温暖的湖畔之风灌入轿厢。 “亲身体会一下，再告诉我您的想法，韩先生。”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 帕萨拉夸庄园 从卢加诺到科莫湖，是一条自西向东的瑞士高速ss340。沿着卢加诺湖，依循沿途村庄的路牌，一直在没有中间线划分车流，颇具欧洲特色的羊肠小道中行驶，如果天气晴好，没有险况，那么至多一个小时，就能穿越国境，进入梅纳焦小镇，看见波光万顷的人间仙境科莫湖。 此时此刻，韩易和安托万-嘉舍，就在梅纳焦临湖的十一月四号小道上，向南疾驶。 坐在后排左侧的韩易，一抬眼，便能看见宝石般湛蓝澄澈的湖水，以及远处威严矗立的北格列那峰。 为什么一片大陆腹地的狭长湖泊，能够成为欧洲人引以为傲的秘境胜地？ 两山夹一湖而已，祖国到处都是这样的地理风貌，而北意大利的景致，再妙又能妙到哪里去呢？ 得多摄魂夺魄的瑰丽，才能让吃过见过的好莱坞巨星，抛下贝弗利山上的一切，不远万里来此隐居？ 安托万-嘉舍可以介绍千遍万遍，可再生动的语言，也比不上那撩开神秘面纱之后的第一眼。 真的不一样。 如何形容呢？ 首先为这幅奇景定下基调的，是今日灿烂明媚的万里晴空。 欧洲旅游有淡旺季之分，这是人尽皆知的常识。而为二者间划出分野的，正是不同季节的气候变化。 科莫湖位于米兰城的北部远郊，处于意大利人口最稠密的波河谷与巴丹平原边陲。这片地理区域，主要属于亚热带湿润气候，冬季凉爽，夏季炎热。 这样的气候特征，在科莫湖沿岸尤为明显。从大方位上来说，科莫湖恰好处于南欧与中欧的交界处，毕竟不管往西还是往北，一个小时就能抵达瑞士。再加上两侧阿尔卑斯群山环抱，将水汽和寒气聚于一处，导致冬天的科莫湖诸镇时常能看到降雪。不光是在山巅，就连谷地也会积起皑皑白雪。 当天气冷到在室内都必须开暖气才能呆得下去，人类对自然风光的向往与憧憬毫无疑问会随之降低，这便形成了科莫湖的旅游淡季。每年十月中旬到复活节前，本地居民数量都会显著多于游客，甚至有一些度假酒店会直接关门歇业，等到三月结束再重新开张。 四月开始，复活节与天气转暖带来的人潮，逐渐将科莫湖从沉睡中唤醒，再加上富人们本来就有整个夏天都外出度假的习惯——没错，不管你在欧美国家从事哪个行业，金融、法律、娱乐还是实业，只要收入和地位达到了一定量级，必然会开始效仿老钱的年度规划，在最炎热的时节，给自己放一轮为期三个月的长假。 这就是为什么一到六月，华尔街的转角办公室里便很难再看得到人影，一架又一架私人飞机排着队从泰特伯勒起飞的根本原因。 货真价实的顶级富豪，不需要时刻呆在公司里，他们雇佣了足够精明强干的运营团队，每天只需要在邮件和电话会议里做点批示，甚至不做批示也行，企业也能顺畅且良好地运营下去。 上百年的习惯积攒下来，夏日假期已经成为了人们凸显财富和权势的一种手段。要是六月至九月之间，不能出去度至少半个月的假，那说明你的人生正走在通往失败悬崖的快速路上。 于是，各行各业都削尖脑袋，想要找到夏季肆意潇洒的方法，今年来大行其道的“workcation”，工作度假，就是对富豪生活方式的一种拙劣临摹。 在半只脚迈进觉醒年代的2016年，workcation更是成为衡量公司是否良善的一道准绳。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允许员工在旅行状态下工作。当然了，每个国家的雇员，对工作度假的定义各有不同。 东亚国家没这种文化，哪怕是正常情况下出去度假，也处在随时待命的状态。北美国家稍微好一点，有工作度假的机会，还是会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 欧洲人就比较离谱了，一到六月，伦敦和巴黎的投资银行家们便没了踪影，电话不接，邮件轮回，直接导致每年的第二季度，通常情况下都会成为投资活跃度和投资回报率垫底的一季。 作为富人的后花园，科莫湖的旺季，自然也是这三四个月时间。北至维尔卡纳，南到科莫城，一大批酒店、餐厅和游艇，都指着这一波赚够一年的钱。 但即使是旺季，也有高下之分，最好的是每年九月底十月初，五月底六月初次之，其他时段最次。七八月天气最为炎热，客流量最大，价格也最贵，各方面来说都无法得到最极致的体验。五六月气温没那么高，但还是需要跟大量游客竞争，毕竟大多数欧美学校都是五六月放暑假，选择那个时间段集体出游的家庭不要太多。 而到了九月底，再是要求宽松的公司，也需要员工飞回本国完成年度的收尾工作，学生们也早就在校园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客流量急剧减少，这时还能留下来的，都是有钱有闲的真正富豪。最重要的是，欧洲的夏日，来得晚，走得也晚，九月底，依然挂着残夏的尾巴。 若即若离，似有似无，不管对人际交往还是气候条件来说，都是一种最微妙、最暧昧，也最让人感到舒适和悸动的状态。9月30日下午抵达科莫湖畔的韩易，遇到的就是这样，甚至可以用欲拒还迎来形容的天气。 头顶是热力不减的骄阳，万里晴空下，没有一朵云彩，呈现出一种近乎虚幻的纯净湛蓝，让人怀疑油画家笔下的颜料，是否就采自这片苍穹。与科莫湖的蓝天相比，就连全年晴朗，像是被套了一层亮色滤镜的洛杉矶也相形见绌。这种不带任何杂质的绝妙景象，只有在从来没有进入过工业社会的避世秘境里，才能觅得踪影。 在轻柔光辉的照耀下，沿岸的湖水，更是成为了能盖过天际风采的绝对主角。跟尼斯分层明显，近处透亮，远处深邃，晶莹剔透的果冻海不同，科莫湖的水不需要任何矫饰之词——它就是人们心目中，一片大湖应有的，最本真、最纯粹、最美丽的模样。 湖蓝色。 只有身临其境，韩易才能体会到，为什么这种颜色会被人如此命名。 归根结底，人类穿在身上、戴在头上，别在胸口的所有色彩，都是大自然的馈赠。 奔驰轿车沿着湖边行驶，近处是已经斑驳却依然鲜艳的民宅外墙，远处是点缀着棕红色别墅的茂密青山，再远一些的地方，目力所及之处，尽是阿尔卑斯一脉的峰峻山巅。海拔低一些的，仍然显露着赤裸的土褐，海拔高一些的，则终年被洁白覆盖。 两岸皆是如此。 躺在欧罗巴最深沉的怀抱里，科莫湖享受到的，也是整座大陆最和煦的风。本来该使人酷热难耐的阳光，被风儿一绕，也变得绻缱缠绵了起来。 在这里，从来就对大自然无甚兴趣的韩易，第一次了解到了它的魅力。 原来，离开了人类，这颗星球也能孕育出如此壮美的绮丽。 这是韩易初临科莫湖时，萦绕在心间最强烈的想法。 但随着汽车继续向南行驶，沿途经过的宁静小镇越来越多，他的赞美，逐渐转移到了另一方面。 原来，人类并不需要破坏，才能建造。 人类与自然，完全可以做到相生共荣。 科莫湖就是最佳范例。 倚湖而起，倚湖而兴的这些小镇，经过数百年时光的打磨，已经永久镶嵌在了山谷两侧，如同钻石项链上闪耀的光点，很难说究竟是这些城镇历史更悠久，还是环绕着它们的雪枫松柏、棕榈银杏更古老。 人类，是借居在这里的礼貌房客，不添乱，也不打扰，需要的地方小心打理，不需要的地方还给地球，跟同样住在这里的意大利雨蛙、欧洲绿啄木鸟、青脚鹬以及白尾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再说一次，韩易不是一个亲近大自然的人，钢铁森林能给他带来的舒适与满足感，真正的森林永远也给不了。但即使是这样一个全身心拥抱现代文明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光从宜居程度上来说，十个洛杉矶，也追不上一个科莫湖。 在这里，万事万物都欣欣向荣地，完全平等地，真真正正地活着。 难怪乔治-克鲁尼这样的好莱坞浪子，也会选择在这里落脚。 “奇妙极了。”韩易不禁轻声慨叹。 “您指哪方面？”安托万-嘉舍问道。 “特雷……梅佐。”韩易默读了一遍从眼前一闪而过的招牌，“我指的是，这些小镇。通常情况下，我对乡村风景没有半点兴趣，但这些地方，比……” “比摩纳哥更引人入胜？”安托万抿抿嘴，微笑道，“甚至超过了尼斯？” “可以这么说。”韩易点点头，“我现在能理解你的意思了，安托万，这些小镇，和科莫湖本身，才更符合我对欧洲的想象。” “对极了，韩先生，这些地方，才是欧洲的精华所在。”安托万食指有力地向下虚按，语气骤然昂扬起来，“年轻的时候，我也认为罗马或者巴黎最令人激动，但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去过的地方越来越多，我才意识到，欧洲的优势并不在于城市，而是人类文明与自然文明的结合。欧洲，是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的融合做得最好的地方。” “您看，不管是亚洲还是美洲，那里的地形、地貌、自然条件，其实完全不比欧洲差，甚至可以说要更壮美一些，比如美国的优胜美地，还有中国的……那个《阿凡达》取景的地方。” “张家界。” “是的，张……那个地方。”绕口的名字安托万念不来，索性直接跳过，“这两个地方，我都去过，世间罕有的美景。但这两个地方，跟科莫湖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我没有说哪个好，哪个不好，我只是在说区别——优胜美地，在人迹罕至的荒野里，虽然游客很多，但是全是游客，伱不可能在优胜美地的腹地，找到一间米其林三星餐厅，一座拥有四百个房间的超五星级酒店，这在美国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是，在欧洲，这是旅行度假的常态。普罗旺斯、琉森、科莫湖，随便去个离市中心几百公里的远郊，大概率都能看到一间已经在那里运营了上百年的，由古堡或者历史别墅改建而成的五星级酒店，里面还住着一位可能已经拿过五十颗米其林星星的大厨。欧洲的魅力，就在于此。” “最好的自然风光，在乡村里。最棒的人文风情，也在乡村里。别的国家，管理经验最老到的酒店经理，和手艺最娴熟的主厨，都会蜂拥到大城市里创业。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获得最多的曝光，最高的收入。但在欧洲，哪怕守在偏僻的故土，也有足够多的客人能养活他们，足够多的聚光灯对准他们。” “比如我们刚刚经过的这座小镇，特雷梅佐，这里有一间享誉世界的奢华度假酒店，特雷梅佐大酒店。坐落在一栋名叫索拉卡比亚蒂别墅的艺术杰作里，一砖一瓦都能使人回想起美好时代的纵情极乐。著名艺术家留下的壁画，以及更加无价的挂毯、绘画、瓷器和中国花瓶收藏，可谓奢侈至极。更值得一提的是那里的意式花园，繁花似锦，可以直接欣赏科莫湖的水域全景，还搭配有我此生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室外游泳池。” “一年到头，没有哪一间房的价格，会低于一千欧元。” “那为什么不在这里停？”韩易有些纳闷，“我们……不就是来看酒店的吗？” “因为这间酒店是肯定不会卖的。”安托万-嘉舍笑着解释道，“跟埃斯特别墅一样，特雷梅佐大酒店是科莫湖最赚钱的商业地产之一，马龙-德-桑蒂斯家族在这里已经经营了三代，我很了解他们，因为他们很早之前曾经来跟我谈过联手合作，在瑞士和北意大利进行扩张的事情……他们绝对没有出售的意愿。” “所以，不现实的标的，我觉得就不用浪费时间了，直接去最有价值，且最有出售迫切性的地产参观更好，您认为呢？当然，如果您还是想要参观特雷梅佐的话，我们等会儿可以掉头回来，今天晚上住在这里，一切都随您的意愿，韩先生。” “这倒不必了，就像你说的一样，安托万，我只对能买到的资产感兴趣。” 韩易轻轻摆了摆手。 “那，你所说的这个最有价值、最迫切想要卖出的地产，究竟在哪里？” “它在乔治-克鲁尼家……旁边，五分钟的车程。” 安托万-嘉舍故意做了一个戏剧化的停顿。 “它在拉利奥南面，切尔诺比奥西面，与埃斯特别墅比邻而居。” “它是目前欧洲市场上挂牌出售的，最昂贵的私人住宅之一。温斯顿-丘吉尔和拿破仑-波拿巴都曾在此参观过，这里只有九间套房，最多能容纳十八名旅客，但每间房每晚的售价，都在八千美元以上……” “它，叫做帕萨拉夸庄园。”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 科莫湖畔的明珠 虽然由南至北，河流绵延近五十公里，但科莫湖的菁华所在，其实就集中在少数几个城镇周边。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科莫城，光看名字就知道，这座八万五千人口的伦巴第小城，是科莫湖的起始，也是科莫湖的终点。绝大多数游客，都是在这里的圣乔瓦尼火车站下车，沿长阶拾级而下，抵达湖畔，开启观光之旅。也是从这里登上黄昏经过的城际列车，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米兰。 第二热门的目的地，是由贝纳焦、梅纳焦、特雷梅佐和瓦伦纳组成的黄金三角，这几座小镇坐落在科莫湖y字的中心点位，拥有巴比安内罗别墅、卡洛塔别墅、韦齐奥城堡等诸多名胜。 而进入二十一世纪，乔治-克鲁尼的入住，带动了一大批好莱坞名流将他们租住的度假别墅选在他拥有的奥利安德拉别墅附近，也让科莫城与黄金三角之间，上临拉利奥，下及切尔诺比奥的这片区域，变成了最炙手可热的新兴沃土。 但“新兴”这个词其实并不准确，毕竟，纵然整体的旅游热度是随着instagram等社交媒体的崛起才倏然暴涨，带动了大众消费，可切尔诺比奥、拉利奥和莫尔特拉西奥，早就被老钱们收藏了几十载的时光。欧盟各国元首、政要和商界巨贾云集的安布罗塞蒂国际经济论坛，每年都在安托万-嘉舍提到的埃斯特别墅举办，而一行人刚刚抵达的帕萨拉夸庄园，也以隐士之姿默默地伫守在这里。 之所以用伫守这个词，首先是因为，帕萨拉夸庄园的位置实在太过隐蔽。从ss340公路上下来，要在圣马蒂诺道、回忆道、贝萨纳道和普斯宫道之间，转上三个一百八十度的回头弯，才能抵近庄园。 “miscusi，sinore。” 奔驰轿车驶过两座古老的石柱，其中一座镌刻着“莫尔特拉西奥宫”白色大理石铭牌。穿过一条两侧皆是葱郁松柏，由鹅卵石与碎石块铺就，锈迹斑斑的金属栏杆隔限的小道，来到帕萨拉夸庄园的前庭。 听见轮胎碾过石子发出的嘎吱声响，倚在大门口，双眸半睁半闭，看起来似乎在美梦与现实中辗转流连的银发老者打了个激灵，扶正自己的白色檐帽，朝轿车走来。 “checosastaicercando？” “abbiamounaprenotazioneconilmaggiordomo。”安托万-嘉舍将车窗全部摇下，探出脑袋，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回应道。 “ilmaggiordomo……”老者含混地嘟囔了一句，esichiama？” “colombini。”安托万神色一滞，声线随即低沉了几分。 “ah，si，unaprenotazioneperlequindici。” 老人转头看了一眼贴在大门左侧石墙上的，那张皱皱巴巴的白纸，然后以树懒移动的速度，颤颤巍巍地推开铁栅栏门，冲司机挥挥手，示意一行人继续开车往里走。 “哇噢。”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角，安托万晃晃脑袋，发出一声明显有些嘲讽意味的感叹。 “怎么了？”韩易不明就里。 “我们的门卫先生很不专业……也很不尊重，我只能这样说。”安托万舔舔下唇，“而且跟我们看到的所有事物一样衰老。” “明白了。” 韩易微微颔首，打量着安托万-嘉舍口中所说的那些事物。一道地中海风情浓郁的灰白拱门，一间能看出来曾经是供驿马和其他马匹休息的马厩，现在被改造成门卫室的低矮石头房子，还有一座比周遭建筑明显高出一截的campanile，即教堂钟楼，这是意式风格庄园最为显著的特征。 不需要专人介绍这座庄园的建筑与历史，韩易自己也能看出，帕萨拉夸，绝不会是近三百年内的产物。 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看拱门和塔楼那些已经黢黑到糊成一团，甚至快要将原本颜色盖过的烟渍和霉斑就知道了。 刚才经过的那两樽石柱，也是爬满了岁月的青苔。 “没猜错的话，帕萨拉夸的主人家……是不是很久都没来过这里了？” “我听说有十六年没来了。”安托万点头应道，“最近十年，都是以单间出租的形式在接待旅客。” “会有旅客愿意住这种地方？”韩易啧啧称奇，轿车在庄园的碎石路上艰难行驶，右侧临湖的植被生长得确实茂盛，但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修剪痕迹，趴在门口的两只仿中式风格的青绿色石狮，似乎都变得蔫蔫搭搭，主体建筑前面的喷泉，更是很久都没有正常运作过了，里面残留的池水已经变成了一滩黑泥。 总的来说，帕萨拉夸跟他想象中的豪华庄园，完全沾不上边，韩易也很难想象会有任何人愿意支付八千美元一晚的价格，来住这种可以说已经快要死去的鬼屋。 “当然没有，这就是主人想要卖掉它的原因……也是我们最大的议价优势。” “但是，为什么我们要买一座衰败成这样的庄园？” “因为从卢加诺到科莫城，没有一个投资者会在这种市场情况下卖掉手中的豪华酒店资产……它们比金子还值钱。一般的酒店，年现金回报率在6-12%左右，而在科莫湖的某些热门区域，这个数据可以达到25%。” “那岂不是四五年就能回本？”韩易吃惊不小。 “风险小，回本快，预期收益稳步上涨，留给我们的，自然只有帕萨拉夸这种连正经酒店都算不上的历史古迹了。”安托万-嘉舍推开车门，对韩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过，历史古迹也不是全无好处。底蕴深厚，招牌响亮，只要遇到一个舍得砸钱的金主，自然能变成科莫湖的又一块金字招牌。” “我们先去跟这里的管家会面吧，韩先生，我看了帕萨拉夸2001年的评估报告，室外疏于维护，但室内保持得还不错。” “2001年的报告，现在能管用吗？” 韩易一边小声嘀咕，一边跟随安托万朝帕萨拉夸庄园的正门走去。主建筑的外墙看上去倒是光洁如新，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微泛荧光的奶黄色。但建筑本身的造型，却没有什么可为人称道之处，就是一个呆板单调的长方体。 三层小楼，窗户均匀排布，感觉是设计师直接复制粘贴，两分钟搞定的设计。 除了气势还算恢弘的大门，为大门遮蔽风雨的二层露台，还有站在大门口，双手交叠垂在身前，迎接韩易一行人的中年管家。 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是管家，因为他身上，整齐地穿戴着一套明显过于紧绷的制服，以至于连压在米色西装背心里的深红色领带都拱起了一点。 “科伦比尼先生。” 安托万-嘉舍与管家相向而行，同一时间伸出手，同一时间绽出笑容。 “下午好，嘉舍先生。” 有力地双手交握之后，科伦比尼向安托万斜后方的韩易浅鞠一躬。 “下午好，韩先生，久仰大名。我叫马蒂亚-科伦比尼，帕萨拉夸庄园的家令，代表洛夫家族和庄园的全体员工，诚挚热情地欢迎您的到来。” “下午好，科伦比尼先生。”韩易瞳孔微微一缩，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刚才这位浓眉棕瞳，脸颊瘦削到凹进两道沟槽的典型意大利男人，操着一口流利且无任何口音的美式英语，“您英语讲得棒极了。” “我的名字听上去很意大利，但其实我在南布朗克斯长大。”马蒂亚笑容谦和，完全看不出一点美国人的外放，“马蒂亚，就是英语里的马修，如果您叫我马修-科伦比尼，那可能就没那么让您惊讶了。” “原来如此。”韩易张张嘴，也给马蒂亚回敬了一个微笑，“是我思维固化了。” “您太谦虚了，韩先生。”马蒂亚侧了侧身，亮出身后一位端着托盘的侍从，“请问我们能用哪种饮料为您提供娱乐？嘉舍先生说您对冰可乐加柠檬情有独钟。” “i’lltakethat。”向安托万抛去一个感谢的眼神，韩易从递到身前的托盘里接过一个表面有浮凸花纹的玻璃杯，轻啜了一小口。 “很美味，感谢你们。” “乐意为您效劳。”分别为安托万-嘉舍和费亚穆-德尔维希奉上早已备好的浓缩咖啡与冰水之后，马蒂亚向屋内伸直手臂，“先生们，请随我来……韩先生，如果您不方便的话，可以把杯子交给我。” “我必须得说，马蒂亚。” 将玻璃杯放回托盘里，韩易咂咂嘴，打量着帕萨拉夸庄园主楼的前厅。 “室内看起来……整洁如新。” 安托万-嘉舍口中那份2001年的报告所言非虚，主楼内部看起来，跟户外花园简直是两个世界。外面是卡西比尔停战协议签订当天的意大利，里面是公元一世纪五贤帝统治时期的意大利。 “我明白您的意思，韩先生。” 马蒂亚-科伦比尼转头向外瞟了一眼，嘴角泛起的笑意略显苦涩。 “留守帕萨拉夸的团队，竭尽全力地维护这个历史地标的荣誉与尊严……但人力有极限，财力也是。我们目前的经费严重不足，连我在内，签订了长期合约的员工只有五个，连自己的工程师都没有，如果电力系统出了问题，还必须从米兰请人来维修。” “那如果有客人入住，遇到了突发情况怎么办？” “几个月前才遇到过一次。”马蒂亚叹了口气，“一家人订了两间房，入住还没过三个小时，男主人的剃须刀就把整个庄园的电线烧短路了，我们不得不给他们安排到埃斯特别墅居住。直到他们离开科莫湖，也没再回来过一次。” “那可真是糟透了。” “全体员工都很沮丧，我们不得不停业维修了两周时间……值得庆幸的是，倒也没有别的客人再预订房间，毕竟……您知道的，同样的价位，在这片区域有不少更好的选择。” “是啊。”抬头看了一眼挑高至少有十来米，挂着六盏玫瑰金吊灯的前厅门廊，又低头看了一眼寻不到半点污渍，甚至有一股淡雅清香的金边红毯，韩易追问道，“洛夫夫妇……为什么不用心经营一下这里？我听安托万说，这里可是曾经接待过拿破仑和丘吉尔的地方。” “不光是拿破仑和丘吉尔，帕萨拉夸曾经还是温琴佐-贝利尼从1829年到1833年的居所，他就是在这里写成的《诺玛》和《梦游女》……不仅如此，修建庄园的这片土地，还曾经是英诺森十一世的私有财产。” “那便更令人遗憾了。”韩易摇摇头，“它本该是科莫湖畔的一颗明珠。” “它曾经是的，韩先生。”马蒂亚眼帘低垂，“它曾经是的。” “科伦比尼先生。”安托万-嘉舍适时加入话题，“我们都很有兴趣听您讲讲帕萨拉夸的历史……一边游览庄园，一边听听趣闻轶事，也是一份难得的享受。” “当然，嘉舍先生。” 马蒂亚将领带往下捋了捋，微笑道。 “请二位先跟我来一楼左翼的生活起居区，我们先从最常使用的区域开始参观。” “要将帕萨拉夸庄园的故事从头讲起，我们就不得不提到为它命名的那位伯爵，科莫湖畔最显赫的贵族之一，卢西尼家族的后裔……” “安德里亚-卢西尼-帕萨拉夸。”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 传奇的延续 “在科莫湖长住的贵族多到不可计数，但真正值得一提的家族却寥寥无几。佛罗伦萨有美第奇，曼图亚有冈萨加，米兰有与斯福尔扎联姻的维斯康蒂。而科莫，则拥有奥德斯卡尔奇和卢西尼，科莫老城的许多街道，都是以两个家族的重要先辈命名。” “奥德斯卡尔奇家族，或者说埃尔巴-奥德斯卡尔奇家族，其实是两个豪门的结合。奥德斯卡尔奇一脉，从十三世纪开始便在科莫行商，后来，经过十数代人的努力，奥德斯卡尔奇家族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们在热那亚开了一间银行，并发展成了一家相当成功的贷款机构，与纽伦堡、米兰、克拉科夫和罗马等许多中心城市的大客户，都建立了利润丰厚的合作关系。” “财富的丰足，带动了受教育程度和社会地位的提升，奥德斯卡尔奇家族里的一部分成员开始走上神学道路。一百年时间里，接连出了亚历山德里亚主教、维杰瓦诺主教……和一位教皇，即英诺森十一世。” “就是拥有这块土地的那位教皇？” “原来拥有这块土地的那位教皇。”马蒂亚纠正韩易的时态错误，“自贝内代托-奥德斯卡尔奇摇身一变，成为英诺森十一世开始，奥德斯卡尔奇家族便登堂入室，成为了罗马最高贵族的一部分，许多政治上的权力和便宜也纷至沓来。” “教皇将他的侄子利维奥，培养成了家族第一位富有权势的政客，先后获得了切里公国、布拉恰诺公国和锡尔米亚公国，并被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利奥波德一世赐予了帝国王子的头衔。另外，英诺森十一世的妹妹卢克雷齐娅-奥德斯卡尔奇，也是在这个时候嫁给了埃尔巴家族的亚历桑德罗，实现了教皇家族与米兰帝国代理人家族的联姻。” “贝内代托、利维奥和卢克雷齐娅三人通力协作，在奥德斯卡尔奇本来就十分强大的基础上，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政商王国，帕萨拉夸庄园的土地，就是那个时候落入教皇掌控之中的。” “但世间没有永恒的安逸，在享受了近一百二十年的荣华富贵之后，奥德斯卡尔奇家族为了躲避拿破仑的法国军队，流亡到了匈牙利。为了筹措资金，这块未经开发的土地，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安德里亚-卢西尼-帕萨拉夸伯爵。” “比起十三世纪才有书面记载的奥德斯卡尔奇家族来说，卢西尼家族的历史要悠久得多……甚至比科莫本身的历史更悠久。科莫城公元前196年才由罗马人建立，而卢西尼以家族形式活跃于世的时间，是公元前280年。” “那也就是说……”韩易在心中做了个速算，“卢西尼家族已经存在了2300年了？” “没错。” “我从来没听过如此夸张的数字，至少在家族历史方面。”韩易真心实意地感叹道。他的高中是全世界最古老的地方官办学校，从汉景帝时期起便不间断教学，至今已有2157年的历史。但即便是如此罕见的长度，也比卢西尼家族整整少了一百五十年。 究竟是多么显赫的家庭，才能被史书铭记两千三百年？ “卢西尼家族的第一代创始人，是盖乌斯-法布里修斯-卢西努斯。他出生于一个平民家庭，叫做法布里西亚家族。这个家族一直都居住在拉齐奥附近的阿勒特里姆，至少从西塞罗时代开始，他们便将那里称作故乡了。法布里西亚家族从来没有出过拥有权势的重量级人物，盖乌斯是第一个……事实上，他也是第一个离开阿勒特里姆，到罗马打拼的法布里西亚人。” “那个时期的罗马共和国极端繁荣，却也极端排外，他们成功地征服了亚平宁半岛上的其他民族，并将他们视为次等族群。罗马的贵族和公民，不管地位如何，都很是敌视这些进入罗马的异乡人，所以，在这种非常不利的条件下工作，盖乌斯依然能取得一系列辉煌成就，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说到这里，马蒂亚指向主楼一层左翼，走廊展厅里，一幅挂在最显眼位置的中世纪风格版画。 “正因如此，卢西尼家族非常敬仰他们的先祖，您可以在这座庄园里，看到各个时期的艺术家描绘盖乌斯的画作，每一幅都是卢西尼家族自掏腰包委托创作的。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幅，由真蒂莱-达-法布里亚诺绘制而成，在福利尼奥特林奇宫的巨人厅有个同款，跟他挂在一起的，都是大西庇阿和马克卢斯这类罗马伟人。” “那盖乌斯本人取得过那些成就，能跟他们一起被称为巨人？” “但丁将他视为美德的典范，在《神曲》的《地狱篇》里甚至直接把他的真名记载了进去，倍加推崇，我想对于后世的我们来说，这便是他最大的成就了。”马蒂亚-科伦比尼有条不紊地回答道，“而对于当时的世人，他的权柄，源自于其曾在公元前280年和278年两度担任罗马共和国的执政官，跟摩罗西亚的皮洛士正面对抗。” “啊，他就是让皮洛士式胜利这个词载入史册的那个人？”韩易喜欢读史，也特别喜欢研究历史与大众文化之间的紧密联系。皮洛士式胜利，在英文谚语中的意思，就是中文里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比喻惨烈的，不可持续的，表面上的胜利。 “well……是，也不是。您知道，共和国有两位执政官，在希腊前线率领军队作战的不是他，而是布利乌斯-瓦莱里乌斯-拉埃维努斯。在执政的绝大部分时间里，盖乌斯负责的领域是经济、内政与民生。但同时我们也可以说，正是盖乌斯对罗马经济的成功运作，才让皮洛士的胜利如此苦涩。” “您对卢西尼家族历史的了解，真是令人钦佩。”一个个晦涩的罗马人名从马蒂亚嘴里飞出，这种信手拈来的知识掌握程度，毫不意外地得到了韩易的赞扬。 他就喜欢跟这种随时能丰富自己、开阔自己、启发自己的人对话。 不管其人身份如何。 “管理帕萨拉夸庄园，给了我很多阅读的空闲时间……而且，作为庄园的家令，我也理应了解庄园的历史，这样才能随时解答客人提出的问题。” 马蒂亚的回答十分谦逊，但韩易能看得出来，他原本有些内敛且颓唐的精神头，一下便振奋了起来。 “史书记载，盖乌斯拒绝了来自皮洛士的大量礼物，没有被敌人从内部腐化，而这高尚的品质正是他获得但丁书面称赞的根源……另外，在任期间，他还以家族的名讳建立了卢辛堡市，即是今日的卢森堡。” “引人入胜的轶事。”韩易微微颔首，“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刚才那间茶室里挂着卢森堡国旗了……那是个茶室，对吗？” “是庄园六间客厅里比较小的一个，韩先生。”马蒂亚指正道，“不过您说的很对，卢西尼家族的后人，确实以卢森堡为骄傲，和精神故乡，特别是在它建国之后。” “在盖乌斯的激励下，卢西尼家族在意大利各地区繁荣发展，直到十二世纪。阿迪佐内-卢西尼一世获得腓特烈-巴巴罗萨大帝的宠幸，担任科莫地区的主教，第一次把卢西尼家族带到了这里。随后，科莫教区的主教和副执事位置，便由多位卢西尼家族后裔轮流出任。当然了，家族还有一些专攻政治和军事领域的人才：费德里科-巴巴罗萨进攻米兰时的科莫军团长、罗马涅教区的教区长、帕多瓦高官、米兰执政官、博洛尼亚市长，还有多所大学的医学与法学教授……在北意大利，您能想到的，所有社会地位尊贵的头衔，都有卢西尼家族的成员曾经获得过。” “有趣的是，卢西尼家族在宗教方面成就最彰的一位成员，路易吉-卢西尼，于十八世纪中叶被本笃十四世任命为圣教会的枢机主教，而他进入教会的第一年，正好是英诺森十一世在任的最后一年。” “历史的传承。”韩易笑道，“看来，帕萨拉夸庄园的传承，也有一定的必然性。” “可以这么说，两个家族不同的政治倾向，也决定了庄园的最终归属。奥德斯卡尔奇家族亲近神圣罗马帝国，而卢西尼家族则跟拿破仑的关系很好。因为卢西尼家族一直狂热地致力于统一意大利，反对奥地利帝国的干涉，所以跟拿破仑有共同的利益，这份利益，很快便转化成了世代交融的友谊。安德里亚跟拿破仑一世是好友，而他的后代弗朗切斯科跟拿破仑三世更是至交。” “因此，可想而知，拿破仑的第一次意大利战役以胜利告终，法国军队于1797年成功占领米兰和曼图亚之后，卢西尼家族在当地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而拿破仑进入亚平宁半岛的整整十年前，高瞻远瞩的安德里亚开始在科莫湖大兴土木，为未来的帕萨拉夸庄园，打下了第一根地桩。” “伯爵的想法很简单，他希望在科莫城的宫殿之外，另建一处方便的休憩之所，作为他招待政治、艺术、文学与音乐界好友的完美场地。” “作为一名确实无疑的审美家，伯爵并不是一个爱炫耀的人，至少表面上不是这样。他花重金聘请了当时米兰城乃至整个北意大利地区最好的建筑师，瑞士人卡洛斯-费利斯-索威，来帮他完成帕萨拉夸庄园的设计。他是帕尔马美术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也是米兰大教堂多年以来的首席建筑师，安吉索拉宫、博瓦拉宫和阿拉里维斯康蒂宫都出自他手。” “在科莫湖地区，索威也留下了很多出类拔萃的作品，比如萨拉查别墅和斯卡基-卡米纳蒂别墅……您看，这就是斯卡基-卡米纳蒂别墅。” 马蒂亚-科伦比尼翻出手机相册里保存的图片，给韩易展示。 “哇噢。” 宏伟的建筑规模，简单的几何架构，希腊式、多立克式、罗马式的细节，对乳白色外墙的偏爱。总的来说，一种对繁复的洛可可风格的，古朴简约的反击，让韩易眼前一亮。 比起帕萨拉夸庄园，确实看起来丰富得多、有趣得多。 “我很喜欢这种风格。” “比帕萨拉夸更……出挑，对吗？”马蒂亚微笑着询问。 “这样说可能会很不礼貌……”韩易轻舒了一口气，“但确实如此。” “索威跟西蒙-坎托尼一道，被称为伦巴第地区最伟大的新古典主义建筑师，如果让他自由发挥的话，其实能炮制出比目前这座庄园经典得多的造型，但他的雇主另有想法。伯爵不想要奇特的建筑装饰，只想要……一种深刻的精致与清醒。” “深刻的精致与清醒。”安托万-嘉舍重复了一句，“我从没想过，简单这个词竟然可以用这么多单词来形容。” “这也是一个无奈的选择。”马蒂亚耸耸肩，“庄园建成的时间是1787年，那是意大利历史上最云谲波诡的时期之一。反法同盟的愈演愈烈、法国大革命的余温，和意大利独立运动的陡然升级，让未来的一切充满了不确定性。伯爵和他的卢西尼家族是意大利反抗运动的幕后支持者，他和他的事业伙伴们要在这座庄园谈的事情，绝对不能流入神圣罗马帝国、普鲁士、英国，特别是撒丁人的耳朵。” “所以，庄园的主楼才会设计得如此朴实无华。”韩易很喜欢马蒂亚-科伦比尼介绍帕萨拉夸庄园的方式，他的风格，比瑞恩-塞尔亨特这类职业地产经纪更讨他的欢心。以历史与人文为出发点，深刻剖析庄园的起源与设计构思的源头，不仅让他对帕萨拉夸过于简单的外立面设计有了全新的认识，也让他在无意识间，产生了一种想要拥有它的冲动。 原来，这座如今破败衰落的庄园，竟然有如此丰富深厚的底蕴。 购买它的意义，在韩易看来，已经远远超过了“收购一间奢华度假酒店”的单一维度。 买下它，就是成为历史的见证者、保护者，和传承者。 “是的，这就是帕萨拉夸很难以造型的艺术性受到赞扬的原因。” “但内部跟外部完全不是一个样。”韩易环视四周，“到处都是古董和名画……我不知道地板与墙面用的是什么木材，但绝不会是便宜货。” “外部设计是给全世界看的，内部装潢是给自己用的。伯爵想要做的是蒙骗世人，而不是蒙骗自己。” 走进一间可以用恢弘来形容的接待室，马蒂亚向头顶伸出手臂，将韩易和安托万的注意力，引到绘满天花板的壁画上。 “韩先生，这就是帕萨拉夸真正的魅力所在。” “在远离公众视线的地方，一场新古典主义的盛大演出已经持续了数百年。” “这是一场，由乔康多-阿尔贝托利指挥的绝世汇演。” 个人很喜欢这章，以及接下来帕萨拉夸庄园的后续情节，希望你们也能喜欢 财富的传承，不只是以货币和实物的形式，也是以历史和人文的形式，我想这也是神豪文的核心吸引力之一，看财富如何塑造社会和国家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 惊掉下巴的报价 “乔康多-阿尔贝托利出生于瑞士的提契诺州，他的故乡，离卢加诺只有七公里，所以，技术上来说，他也应该算是半个科莫人。” “那个时候的意大利，看起来有很多瑞士人的样子。”韩易思忖道，“但光听名字，一点也不像是我印象中的瑞士风格……卢加诺是意语区，对吗？” “意语区。”马蒂亚点头应道，“提契诺是瑞士最大的意语区，除此之外，就只有格宾劳登州跟意大利接壤的南部山谷地区还说意大利语了。” “北意大利，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深受瑞士的影响……更准确地说，是当时北意大利经济稍微宽裕一些的家庭，都有往瑞士移居的避险倾向。”在瑞士居住了许多年的安托万-嘉舍，对这段历史相当了解。 “避险倾向？” “十八世纪末期的意大利，就是一个引线快要燃烧到尽头的火药桶。虽然大部分地区仍由保守的哈布斯堡家族或者教皇统治，但启蒙运动的改革力量却变得日益强劲。” 马蒂亚以抽丝剥茧的方式，逐字逐句地为韩易揭开笼罩在他这位异乡人眼前的历史迷雾。 “托斯卡纳的利奥波德二世大公，早在十九世纪早期，便废除了公国境内的死刑刑法，并且减少了对出版物的审查力度。那可是十九世纪早期，托马斯-杰斐逊从北意大利带一包粗米回美国研究，都担心会被抓住判处绞刑的年代。” “俗话说得好，谷物就是最古老的毒品。每个人都渴望摄入它，每个摄入过它的人也都死了。”韩易诙谐地调侃道。步入现代社会的黎明时期，确实存在着很多当代人理解不了的怪奇规则。 “这就是神奇的意大利，虽然并没有出生在这里，但它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安托万-嘉舍难得地爽朗大笑，“一方面存在着教皇国这样与时代脱节的落后国家，没有有效的道路系统，罗马周围的许多地区全是沼泽，周期性地遭受疟疾肆虐，拉齐奥人如果不移民到首都，就根本活不下去。” “但另一方面，你又能看到来自那不勒斯的安东尼奥-吉诺维西，这种至今都深刻影响着南意大利社会的思想巨人……当然，还有在电力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推动科学蓬勃前进的亚历山德罗-沃尔塔和路易吉-加尔瓦尼。” “二者之间，究竟哪一个能真正代表意大利？每个都能，也每个都不能。” “嘉舍先生的例子举得很好，亚历山德罗-沃尔塔就是当时罗马以北混乱政局的缩影。” 马蒂亚-科伦比尼接过话头。 “十分凑巧，沃尔塔生于科莫、逝于科莫。他刚出生的时候，科莫还属于米兰公国，而米兰公国则是属于哈布斯堡王朝的王室土地。到了他去世的时候，科莫却变成了新生的奥地利帝国下属的伦巴第-威尼斯王国。” “几十年时间里，拿破仑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意大利北部一直处于动荡之中，法国人跟奥地利人打完，又轮到意大利人自己跟奥地利人抗争，对于政治家和军事家来说，意大利北部是他们施展才华的最佳舞台，更是全欧洲公认的流亡者天堂。但对于只想要安稳生活的平民来说，这里却是随时都可能殒命的地狱。” “所以，但凡口袋里有一点钱的家庭，基本上都会选择举家搬迁到瑞士南部。虽然瑞士当时也是法国的附庸，但至少位于南疆的卢加诺没有战事，意大利人也不需要再去学习另一门语言。” “因此，虽然政治上属于另一个国家，但卢加诺其实可以被看作是，广义意大利的一部分。乔康多-阿尔贝托利就是这样的广义意大利人，这意味着他更多地会选择在说着同一语言的诸邦活动，而不是其他国家。” “跟索威一样，阿尔贝托利也选择了前往帕尔马学习。那个时期，帕尔马毫无疑问是罗马涅大区乃至整个南欧的建筑、音乐、艺术，还有火腿和芝士中心。很快，天赋异禀的阿尔贝托利，便以他精致优雅的新古典主义建筑装饰风格打出了名气。” “蒙扎的皇家别墅、米兰的梅尔齐埃里尔宫，还有科莫湖贝拉吉奥著名的梅尔齐埃里尔湖滨别墅，都是由阿尔贝托利完成的内部设计。当然，后者一个1808年方才完成的项目，建于1787年的帕萨拉夸庄园，才是阿尔贝托利在科莫的首秀。” “盛大的开场序幕，需要搭配最精彩的演出内容，阿尔贝托利倾尽毕生所学，给外观低调含蓄的帕萨拉夸庄园，塞进了一个极尽奢华的室内装潢。” “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一间接待室，自庄园落成以来，便一直没有变更过陈列。也就是说，您面前看到的这六把椅子，曾经是丘吉尔和拿破仑的座位。” “你的确知道该如何让人心潮澎湃，科伦比尼先生。”韩易缓缓踱步到餐桌前，双手扶住其中一把椅子的椅背，转头冲马蒂亚-科伦比尼笑道。 “不是我，是这座庄园。”马蒂亚向前快赶两步，为韩易将椅子拉开，“如果您因为我的描述而感到兴奋，那么，我想要邀请您和嘉舍先生落座，然后……抬头看看天花板。” “您现在看到的，是新古典主义画家安德里亚-阿皮亚尼绘制的全尺度壁画。阿皮亚尼被广泛认为是能与拉斐尔媲美的艺术天才，也是当时米兰最有名的画家。他跟拿破仑的渊源，肇始于第一次意大利战役时期，阿皮亚尼为在北意大利行军作战的拿破仑绘制了大量肖像，深得后者赏识。” “于是，1805年3月，拿破仑在巴黎宣布成为意大利国王，并于当年5月在米兰城加冕之后，阿皮亚尼便被授予了‘第一画家’的荣誉称号，负责为新国王绘制官方肖像，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可想而知。” “而他们的缘分是从哪里开始的？” 说到这里，马蒂亚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戏剧化的停顿。 “这里？”韩易用指尖点了点餐桌表面，马蒂亚的隐义过于明显，不需要猜，也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 “就是这间接待室。”马蒂亚扬起脑袋，注视着天花板上精心维护，229年的漫长时光亦未能使其变色的宗教主题壁画，“据说，受公爵之邀，在这里享用午餐的拿破仑，一眼便爱上了这幅壁画，并向公爵询问这位艺术家的具体信息……一天之后，阿皮亚尼就从米兰赶到了科莫，两人之间的友谊也就此开始。” “充满机缘的奇遇。”韩易给出间断精辟的注解“历史就是在这一次次巧合中书写而成的。” “的确如此，这个房间里，写下了很多改变千万人命运的历史。”马蒂亚附和道，“建立山南共和国的想法在这里孕育，瓦尔瓦索尼之战的作战方案在这里成型，就连远赴埃及就任之前的最后一个假期，也是在这里度过的。他会在这间接待室里，狼吞虎咽地用二十分钟解决掉烤鸡配炸洋葱和土豆，然后摊开埃及地图，一遍又一遍地仔细端详。” “你的意思是，就是这个房间葬送了马穆鲁克。”安托万-嘉舍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科伦比尼先生，伱的描述太过生动，我甚至都能看到皇帝陛下本人了……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能平视他。” “皇帝陛下并不是帕萨拉夸庄园里唯一书写历史的那个人。” 马蒂亚-科伦比亚嘴角忍俊不禁的笑容转瞬即逝，安托万是以自嘲身高的方式调笑，不太适合他过度回应。 “先生们，如果您二位愿意随我到斜对面的这间房里来，你会发现一个足足两层楼高的音乐室。sdemusica，或者你也可以叫它剧院，因为它就是一座藏在庄园里的，声音效果出类拔萃的小型剧院，坐满的话，可以容纳一整支交响乐团，和三十余位观众。” “这间房，是帕萨拉夸庄园悠久历史的有力证明。在电影发明之前，音乐室，而不是私人影院，才是豪华宅邸的标配。” 摸清楚了韩易的脾性之后，一直严肃板正的马蒂亚冷不丁地开了句玩笑。在三位访客，包括费亚穆-德尔维希在内的欢笑声中，一行人走进了没有摆放任何座椅，方方正正，显得颇为冷寂的音乐室。 “现在看起来可能有些空旷，但贝利尼住在庄园里的时候，这间房可是热闹非凡。事实上，《诺玛》与《梦游女》的首演，不是在斯卡拉大剧院，而是在这里。筹备阶段，住在米兰城的演员们会包两辆马车，赶到科莫湖来住上半个月。他们一边排练，贝利尼一边根据排练效果来修改唱段。” “拿破仑用接待室，贝利尼用音乐室。”韩易低声咂摸了一句，“那丘吉尔呢？他最喜欢用哪间房？” “丘吉尔来这里的时候，已经71岁了。那是1945年的9月，英国刚完成战争之后的第一次大选，据他自己说，那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周。” “比d-day那周还要漫长？”韩易饶有兴致地追问。 “他自己是这样说的。”马蒂亚点点头，“亚历山大元帅邀请他来科莫湖度假，对于丘吉尔来说，这确实是一次难得的喘息机会。所以，在帕萨拉夸庄园居住的那段时间里，丘吉尔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卧室，可以一整天都不出门，直接让人把他最喜欢的生蚝、斯蒂尔顿奶酪和宝禄爵香槟送到房间里，供他坐在床上享用。” “如果天气晴好，心情也不错，他就会在帕萨拉夸的花园里走一走，看看湖景。” “说到花园……” 韩易下意识地向大门的方向瞄了一眼。 “底蕴如此丰富的一座庄园，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丘吉尔入住的时候，帕萨拉夸庄园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1890年，最后一位卢西尼-帕萨拉夸伯爵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去世，随后，一名来自爱沙尼亚的男爵夫人买下了这里，运营了差不多有半个世纪的时间。她是一个喜欢新生事物的人，特别喜欢汽车，因此，当时的庄园里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特别是意大利的第一代跑车。” “那些车呢？” “早就变卖了。” “那太可惜了。”韩易想起洛杉矶家中的那台法拉利250gtswb，以及那些原品售出的天价，遗憾地摇摇头，“如果能保存到现在，那些车子可能比庄园本身更值钱。” “那个年代，以男爵夫人的身份，想要将它们妥善保存下来，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马蒂亚解释道，“爱沙尼亚是纳粹德国的仆从国，所以，意大利一投降，帕萨拉夸庄园便被盟军收缴了。这也是丘吉尔能入住这里的原因，因为在1945年，这座庄园就是盟军的财产。” “局势稳定后，庄园被拍卖给了一位隐世独居的匈牙利人类学家。” “匈牙利……” “匈牙利怎么了？”马蒂亚有些疑惑。 “没什么，请继续，科伦比尼先生。” “这位天性低调，去世后也在遗嘱里阐明，不允许任何人透露他真实信息的人类学家，对维护庄园没什么兴趣。因此，本就在最近半个世纪里疏于管理的花园更显杂乱无章。” “七十年代初，去世之后，匈牙利的遗产委员会将庄园低价转售给了托马斯-洛夫和他的妻子朱迪-洛夫，这便是帕萨拉夸目前的主人了。他们是享誉全美的加油站大亨，在42个州拥有超过六百个加油站。趁着石油危机的契机，托马斯-洛夫为旗下的加油站配置了丰富多样的附属商店，并因此大赚了一笔，资产飙升至超过十位数。” “刚开始，洛夫家族在帕萨拉夸庄园的维护和重建工作中投入了大量的金钱与心血。夫妻二人非常喜欢科莫湖，希望在退休之后能够搬到这里来长住。零零年代，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从2008年开始，一口气住到了2011年。” “但就在那一年，洛夫先生检查出了……严重的慢性疾病，我只能这样向二位透露，为了治疗，他们不得不搬回美国。随着病情的反复，帕萨拉夸庄园不再是他们的居住首选，维护工作也因此陷入了停滞。起初他们想靠出租套房来维持庄园的基本运转，但却发现……一座这种规模湖畔豪宅，是不可能靠每年几位富豪偶发的兴趣独立生存下去的。” “于是，2014年开始，洛夫家族便在市场上公开挂牌销售帕萨拉夸，留下我来照看这里，直到今天。” “那么……” 韩易舔舔嘴唇，抛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洛夫夫妇，预期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挂牌挂了这么多年，其实也不存在什么心理价位了，他们只想把这处资产变现为欧元，再以信托基金的形式，传承给下一代。” 站在贝利尼音乐室的中央，马蒂亚-科伦比尼的每一句话，都能引起歌剧院般的回声。 “所以……” “帕萨拉夸庄园，始建于1787年，原始挂牌价1亿欧元……” “2016年6月开始，我们接受2000万欧元及以上的报价。”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未知历险 “挂牌价一亿欧元。” “现在只要有人肯出两千万欧元就卖。” “哪怕加上百分之九的资产转让税，也不过两千一百八十万欧元……” 又一辆奔驰s级轿车，又一次行驶在由机场前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韩易轻咬指甲，皱起眉头，看着手机里安托万-嘉舍转发来的电子邮件。 “安托万。” “我在，韩先生。” “我们再核对一下帕萨拉夸庄园的具体参数吧。” “没问题。” “占地面积？” “4.63英亩。” “转换成平方米是？” “18736.95平方米。” “建筑面积？” “4365平方米……”安托万-嘉舍翻阅着马蒂亚-科伦比尼提交给他的资产评估报告，这是洛夫家族两年前委托米兰城内的机构做的评估，“其中有873平方米完全无法使用，需要进行修复。” “老天。”韩易揉揉太阳穴，“具体是哪些部分来着？” “帕萨拉夸主楼别墅，2462平方米都处于可以使用的状态。9间套房里有14个卧室、9个浴室、3个盥洗室。” “可以使用，但还是需要做一些小规模的维护吧。”韩易沉吟道，“很多房间挺陈旧的……布草就不说了，部分家具漆都快掉完了。” “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开设一家能够吸引阔绰消费者的奢华度假酒店，那么室内的所有陈列——除非是有象征意义和收藏价值的古董——全得更换一遍。还有，主楼的顶层是阁楼设计，320平方米，之前用来当贮藏室，想要使用的话，连地板都得撬掉再铺一次。” “哪些东西可以保留？我觉得至少吊灯可以留下吧？那可是威尼斯共和国解体之前，最后一批出口的水晶吊灯。” “当然，这是帕萨拉夸庄园保持历史厚重感和独特竞争力的重要元素，还有卡扎尔王朝时期的波斯地毯。嗯……浴室里的古董法式和英式大槽浴缸也得留下来，哪怕有几处破损的地方，也得尽量找原厂按照当时的图纸复刻。愿意花几千美元入住的客人，非常看重别墅整体观感与室内设计细节之间的连贯性。”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如果要继承一座二百三十年前的古典庄园，就必须保持它的原始风味。拿破仑看到的是什么，我们给顾客呈现的就是什么，这才能凸显出帕萨拉夸的价值。” “我完全赞同，韩先生。” “继续吧……主楼后面那一栋呢？” “普斯帕拉斯，一直都是拿来当次要访客的住所使用的。拿破仑和丘吉尔住主楼，他们的扈从就住普斯帕拉斯，所以，虽然面积小一些，只有1129平方米，但却设计了12间带独立卫浴的卧室，还有单独的厨房、客厅与餐厅。” “这栋楼，未来应该是客流量最大的地方。”韩易摩挲着下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付得起套房的钱，可以看湖的景观房更贵，更别说临湖而建的贝利尼别墅了……那边有多大？普斯帕拉斯的一半？” 帕萨拉夸庄园的布局，总体来看十分简单，由于是在科莫湖边的一座小山坡上建成，地势自然会有高低之分。卡洛斯-费利斯-索威因地制宜，将庄园划分成了七大平台。最高处的第一平台，是普斯帕拉斯客楼和挂在别墅边缘的一排马厩与贮藏室。第二平台最显要的位置与外部道路连接，马厩、塔楼、正大门和帕萨拉夸别墅主楼都聚集于此。第三平台左边是泳池，右边是意式花园。第四平台左边是玫瑰园，右边是果园，栽种着苹果树、杏树、樱桃树、榛子树还有枣树，以及鲜食葡萄藤。每一颗果树，都在这里至少生长了上百年时间，哪怕最近几十载疏于管理，也没有影响它们的旺盛生命力。 果园的北面，还有一排低矮的平房，这里是索威专门为主楼与贝利尼别墅的贵客划出的专用厨房。贵族们不喜欢自己生活的环境里烟雾缭绕，所以设计师特地将厨房移至花园，而且正好摆放在两栋别墅之间，保证主人与宾客可以及时且即时地享用美味。 第五平台，依旧遵循左右两侧各分一区的规划模式，橄榄园在左，蔬菜园在右。引人瞩目的是，蔬菜园北面的空地，还开辟出了一个室外地滚球球场。这是一种起源于罗马帝国时期的运动，在意大利本土、巴尔干半岛和美国的意大利裔社区里蔚为流行。 其他国家的豪宅，都绝无可能见到跟地滚球有关的设施，这也算是意式庄园除了塔楼之外，最鲜明的一抹亮色了。 来到第六平台，娱乐活动变得更大众化了一些——左侧是一个红土网球场，完全按照法国网球公开赛的标准设计，是爱沙尼亚的男爵夫人接手帕萨拉夸庄园之后的第一项改造工程。而右侧，则是贝利尼居住了四年的那栋别墅。其实，这栋最靠近科莫湖的别墅，正式名称并不叫贝利尼别墅，而是casaago，湖滨别墅，但人们总是喜欢更富有名人光环和传奇意味的称谓。 “贝利尼别墅有……454平方米，是主楼的差不多六分之一。4个套房，总共6间卧室、4个浴室、2个盥洗室。跟普斯帕拉斯的结构差不多，还是客厅、餐厅和厨房一应俱全，只不过整体尺度都比普斯帕拉斯要小上不少。” “贝利尼别墅的维护情况居然是最好的，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韩易抬眼回想了一下，“那些设计师家具感觉跟新的一样，客厅里居然还有线阵音响。厨房的所有设备，更是全都由不锈钢制成……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帕萨拉夸的一部分。” “面积小当然更好打理。”安托万-嘉舍应道，“自从帕萨拉夸庄园开放租赁以来，单次接待的客人数量很少，而且因为贝利尼别墅临湖，名字听上去又最具吸引力，所以其实绝大部分家庭都会选择集体入住这里，而不是主楼。使用率高，反而让它重焕新生了。” “那么，现在客房的定价策略很明确了。”韩易点了点手机屏幕，“普斯帕拉斯价格最低，吸引那些想要入住科莫湖，但是预算不够他们支付湖景套房的客人。主楼价格适中，嗯……看庭院的卧室，可以只比普斯帕拉斯略高一点点。面朝科莫湖的套房，跟贝利尼别墅里的湖景房可以定在同一价位，因为主楼的套房平均下来比贝利尼别墅那边要大上一二十平米。” “主楼的主卧除外。”安托万-嘉舍补充道，“就是那间250平的。” “肯定的，那就算是帕萨拉夸的皇家套房了，或者想个更吸引人的名字，比如拿破仑套房之类的。”韩易思忖半晌，才继续开口说道，“普斯帕拉斯、贝利尼别墅和主楼的房间都没有什么结构上的大问题，最多就是需要重新做做室内装潢，那除了阁楼的320平米之外，另外……553平米需要修复的区域在哪里？” “几乎所有的户外功能区。”安托万长舒了一口气，“75平米的泳池、与泳池相连的106平米的室内休息区、橄榄园75平米的温室，还有看门人的公寓、车库、洗衣房和其他房间，一共96平米……” “怪不得门卫的服务态度如此粗鲁。”韩易笑道。 “现在我能理解了。”安托万也跟着笑了几声，“还有地窖、飞镖室，和塔楼，加在一起总共553平方米。不过，韩先生，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些只是建筑部分需要修复的面积而已。花园，就像您看到的那样，得颇费一番功夫才能入眼。就说泳池边的那处花园吧，如果资产评估报告没出错的话，这里本来应该有一大片柠檬树，和十一个可以正常运转的小型喷泉……我们昨天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是啊，还有第七平台的私人码头。”韩易接过安托万手中的资产评估报告，念道，“墙壁和通向湖面的台阶，均采用古典莫尔特拉西奥石材包裹，两侧有玫瑰、匍匐茉莉和夹竹桃组成的花园。墙壁——严重腐蚀，台阶——需要重新搭建，花园——不见踪影。” “这些就是把挂牌价从一亿欧元削到两千万欧元的减分项。” “你之前管理过类似的地产项目，那个山庄……叫……” “阿尔布瓦山酒庄。” “是的，阿尔布瓦山酒庄，跟帕萨拉夸庄园应该差不多大吧？” “占地面积差不多，房间要多一些……阿尔布瓦山那边有51个房间。” “那按照你的经验来预估，2000万欧元买下这里之后，还得花多少钱才能彻底修复到……可以作为奢华型度假酒店对外营业的程度？” “这个……不好说。”安托万-嘉舍微蹙眉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没有想要改变主体风格的意图，对吗，韩先生？只是想把它给修复到1787年建成时的初始状态……最多再加一些能够让现代旅客感到舒适的新功能区，比如私人影院或者健身房之类的。” “完全正确。”韩易点点头，“来科莫湖度假的人，肯定都是抱着体验纯正意大利风情的心态来的，不然这里早就遍地丽思卡尔顿和四季酒店了……既然这些享誉全球的大牌都挤不进来，那便只能说明一点，在科莫湖，只有复古的、独立的、意式的，才是盈利的。” “好的，既然不需要大改，那么我们可以用科莫湖沿岸这种品质的复古滨海别墅的平均价格来做参考。类似的房屋，平均售价在每平方米15000欧元左右，也就是说，建筑面积超过4000平方米的帕萨拉夸庄园，正常情况下应该能以6000万欧元的价格售出。” “而现在，洛夫家族愿意以2000万欧元的价格将其售出，也就意味着，它跟其他良好运转的科莫滨湖别墅相比，有超过四千万欧元的价值缺口。” “我知道，这样的算法很粗糙，但现阶段只能这样大致地估算一下。” “也就是说，我还得花至少四千万欧元进行修复工作。” “价值缺口四千万欧元，并不意味着您就要投入四千万欧元进去。我估计……修复到可以作为奢华度假酒店使用的程度，两千万欧元就够用了，如果想要让它更上一个台阶，加一些能提升现代旅客满意度的服务项目进去，那可能就是两千……三千万欧元以内。” “三千万欧元的……修复费用。” 韩易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这次交易的得失，其实，他更希望帕萨拉夸庄园是处于完美的状态，而不是现在看到的，半荒芜的场景。若是维护得当，能够勾起韩易的消费欲望，那么别说一亿欧元，两亿欧元韩易都愿意掏。 毕竟只要正面情绪反馈足够强烈，花出去多少就能赚回来多少，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但目前的局面就有点尴尬了，按照帕萨拉夸现在的维护情况，硬花一亿欧元，韩易只会觉得自己当了冤大头，别说正面情绪反馈了，估计到时候备忘录得从他的现金账户里倒扣几千万。而两千万欧元这个底价，听上去确实很划算，毕竟再怎么说，帕萨拉夸庄园的占地面积也有接近5英亩，哪怕光买这块地，也是值得的。 但买下来之后，花出去的这笔修缮费用，究竟算是消费呢，还是维护费呢？ 韩易就此咨询过祂们，但一如既往地得不到回应。 对待这类问题，备忘录的处理方法一贯且坚决——沉默。提问的频率多了，韩易大致也能摸清楚祂们这样做的初衷。情绪反馈是一个非常主观的指标，你觉得这个东西好，那就是好，哪怕客观层面上来说它一文不值，但如果花出千万美元能够让伱兴奋雀跃，那也能够获得奖励。 性质亦是如此，如果你认为它是消费，它就是消费。如果你认为它是维护费，它就是维护费。 一切的答案，都只能从内心深处叩问自己。 如果这条路行得通——这条路指的是，低价收购过时资产能获得奖励，投入巨额资金进行修复也能获得奖励——的话，那这无疑是又一扇向韩易敞开的，潜力无穷的财富大门。 到时候，所有的地产项目都可以用相同的方式操作，酒店也好、商业办公楼也好，甚至是一片空地也好，买下来再进行二次开发。一个项目，多次消费，多次返现。 但如果行不通呢？ 以这次的帕萨拉夸庄园为例，如果2000万欧元买下庄园，奖励了4000万欧元，但还得投入3000万欧元进去做修复，最后一笔交易忙活好几个月，就赚了1000万欧元，值得吗？ 更重要的是，未来类似的项目，明知道修复费用不会得到奖励的情况下，前期消费产生的正面情绪反馈还会有那么高吗？ 你说买下来，放在那里，不做修复行不行？ 那这不就相当于是买了一个迅速贬值的劣质资产，然后将其弃之不顾吗？ 这种消费，用脚也想得出来，不会让韩易获得什么满足感。 囤货居奇这种商业行为自古有之，绝大多数情况下，购买像土地这种不可再生的资源，哪怕放在那里，长远来看都是能保值甚至增值的。 但这不符合韩易的需求。 能够短时间内让财富大量繁殖的他，绝不会选择如此稳健保守的投资路线。 这就是韩易显得有些犹豫，面对两千万欧元的“低廉”价格，并没有当场拍板，而是向马蒂亚-科伦比尼和他背后的洛夫家族表明，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考的主要原因。 重建帕萨拉夸，是一场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未知历险。 是否要踏出这一步？ 还是这次南欧之行，就下单一个游艇，等待tv号为他带来现金奖励即可？ 韩易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隐藏在迷雾中的天量财富，可以继续蛰伏在黑暗之中静静等待，但时间，这个最公平的计量单位，却绝不会停在原地候他。 10月6日，伦敦的弗里兹艺术展正式拉开帷幕。 在科莫湖和米兰城呆了快一周的韩易，此刻正在从希斯罗机场，前往梅费尔区克拉里奇酒店的路上。 下一个用金钱改变自身、改变世界的机遇，在前方迎接着他。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克拉里奇酒店 “nottooshabbyinnit？” 抵达克拉里奇酒店，泡了个热水澡解乏的韩易，刚披好浴袍穿上拖鞋，便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当然不是拍自己，这么烧包的行为，本来就不喜欢镜头的他再过一万年也干不出来。 他框进画幅里的，是克拉里奇酒店举世闻名的皇家套房的主卧。 这次来英国参加弗里兹艺术展和大师展，韩易特意嘱咐远在洛杉矶的宅邸管家科瑞-麦金托什，帮他在伦敦预订一间装潢陈列最古典雅致、最具历史底蕴、最能代表当地人文特色的顶级奢华酒店。 这种要求从韩易口中讲出，确实会让人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对他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他对现代极简主义风格的偏爱。 斯特拉黛拉路864号、one57#79、里斯本阿尔法玛区的海景别墅，乃至上次造访伦敦时入住的碎叶大厦香格里拉，清一色的都拥有颇具未来感的建筑造型与内部装修。 怎么忽然就转性，非得体验古典酒店了？ 答案显而易见，因为帕萨拉夸庄园。 同芭芭拉在尼斯的一番隔空对谈之后，贝当古夫人和弗朗索瓦-巴尼耶的智慧与经验让韩易感触颇深。对于人生、财富和未来可能性的见解，又有了更深更新的认识。 生命的长度也许终有定数，但生命的宽度却不应该被人为局限，重来一次的韩易更能理解这个道理。 每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也许都能引领囿困在舒适圈内踟蹰不前的韩易，看到以往无从得见的别样风光，影响到上一世绝不会触及的圈层。 tv号是他迈向未知的一次尝试。 帕萨拉夸庄园也是。 为了尽可能完善详尽地了解帕萨拉夸，和它所代表的，历史远超百年的复古奢华地产，韩易决定离开伦敦桥南侧的全英第一高楼，拥抱梅费尔的灰瓦红墙。 克拉里奇酒店。 科瑞-麦金托什没有丝毫迟疑，向韩易力推的下榻首选。 想要将拥有162年历史的克拉里奇酒店简短而精炼地介绍给对它一无所知的陌生人并不容易，这间被金钱浸透的英国最豪华酒店，保存了太多永远不应该公之于众的秘密。但也许克拉里奇酒店的一位经理，为韩易本次入住提供管家服务的提摩西-洛克，与这位尊贵客人分享的一则笑话，能让人隐约窥见克拉里奇酒店见证过的荣耀。 据说，人们过去常给这里的接线员打电话。他们会问：“我可以和国王通话吗？” 而接线员会回答：“哪一个？” 这就是克拉里奇酒店令人咂舌的宾客清单，奥黛丽-赫本也许在布尔根施托克度假村能上荣誉墙，布拉德-皮特造访好莱坞任何一家酒店都可以获赠免费香槟，米克-贾格在西伦敦的马尔蒙城堡可以成为风云人物……但在克拉里奇酒店，他们只能忙不迭地闪到一边，带着极力掩饰的钦羡眼神，为真正能撼动世界的大人物让路。 摩洛哥王国的国王哈桑二世，不管去哪里都要带自己的床垫，只有在克拉里奇，他会使用酒店提供的萨沃伊席梦思。 南斯拉夫王国的国王彼得二世，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克拉里奇酒店流亡。他长住的212号套房，还在1945年7月17日被英国政府割让给了南斯拉夫一天时间，以便国王的继承人，亚历山大王储，可以出生在南斯拉夫的土地上。 大战结束，那次让丘吉尔郁闷出走科莫湖散心的大选失利之后，必须搬出唐宁街十号的他，在伦敦没有地方落脚，只能在克拉里奇租住了一段时间的套房。 至于英国王室，就更不用说了，自打女王和她的丈夫造访过这间酒店之后，克拉里奇简直可以被称为不列颠群岛第一家族的编外宫殿。 注意，这里说的女王与她的丈夫，不是伊丽莎白女王和菲利普亲王。 是维多利亚女王，和阿尔伯特亲王。 克拉里奇酒店的底蕴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而韩易入住的这一间王室套房，更是布鲁克街最令人心驰神往的经典。如果说克拉里奇酒店是白金汉宫的附属建筑，那么这间套房就是酒店里最能体现王室生活标准的地方。由著名华人设计师米歇尔-吴亲自操刀，王室套房完美融合了欧陆古典的富丽堂皇、维多利亚时代的传统印记，和现代主义的细节妆点。 单色的石材地板包含复杂惊喜的树叶与花卉图案，向十七世纪最伟大的住宅之一，位于南约克郡罗瑟勒姆的文特沃思-伍德豪斯致敬，同时也是对克拉里奇酒店欢迎大堂装饰艺术风格的呼应。世界驰名的手绘墙纸品牌德古尔奈的匠人，用英国的国花绘制了精心设计的餐厅墙面：玫瑰、蓟、三叶草和水仙花。更衣室推拉门上的手工刺绣，更是采用了维多利亚女王加冕礼服的制作工艺。毫无疑问，墙纸与刺绣的呈现形式，皆为十九世纪让欧洲贵族倾倒的中国风。 餐厅里可供八位食客同时落座的桃花心木长桌，是经过精心修复的维多利亚时代古董，椅子则采用白金汉蓝的丝绸制成，配有金线与滚边，由王室御用，英国硕果仅存的古典纺织厂之一，盖恩斯伯勒手工制作。起居室的整体陈列，以爱丽舍宫为蓝本临摹，就连摆在书桌旁边的那台钢琴，也是吉尔伯特与沙利文的原版三角钢琴。 吉尔伯特与沙利文，不是一个钢琴品牌的名字，而是维多利亚时代一组蜚声国际的戏剧创作组合。剧作家w-s-吉尔伯特写剧本和歌词，作曲家亚瑟-沙利文谱旋律与编曲，两人在1871至1896年之间，一共合作了14部喜剧歌剧，是维多利亚女王在位时，英国最引以为傲的文化象征之一。 总的来说，克拉里奇酒店对王室生活方式的还原，已经精细到了一种吹毛求疵的程度。入住这间套房，除了身边不会跟着宫内大臣和君主私人秘书之外，实际体验跟女王出访时相差无几。再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任何毛病。 ……嗯，非要说的话，也许昂贵到令人咂舌的价格算一个。 每晚25600英镑，因为只有一间的缘故，跟同属克拉里奇的梅费尔公馆、顶层公寓，和亚历山大王子套房——没错，就是南斯拉夫王储出生的那间212号套房——一样，不对外公开预订，只能提前询价，耐心排队。 当然，这种阻碍对于韩易来说不是问题，事实上，随着财富的迅速累积，能被他视作“问题”的困难也在急剧减少。不需要动用别的关系，大通私人银行就能帮他直接搞定。 无需忧心的惬意旅程，克拉里奇酒店远超五星规格的设施与服务，再加上伦敦今天格外晴好的天气，让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对这种风格感冒的韩易，有了些许触动。 如果这才是复古风情的真正面貌…… 那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陈旧迂腐。 略微检视了一下拍摄的照片，确认自己的身影没有在某一面镜子里意外出现之后，韩易按下了发送键——确切地说，是按下了四次发送键。 一次、imessage一次。 分别传给徐忆如、赵宥真、芭芭拉-帕文，和麦迪逊-比尔。 同时聊四个，可给他忙坏了。 小徐和小赵不用说，在欧洲呆了快两周时间，她俩跟韩易的聊天频率极高，每天至少数十上百条，分享彼此的生活点滴。对于知晓彼此心意的三人——听上去好像有点奇怪——来说，现实里黏不到，网络空间里黏一下实属正常。 芭芭拉-帕文这边，各自事业都相当忙碌的二人，联络的次数本来已经直线下降，但自打在尼斯那次持续了快两个小时的facetime之后，天各一方的他们又重新热络了起来，特别是在芭芭拉也回到欧洲的这两三天时间里。 就在四分钟之前，芭芭拉才给韩易发来了一张她在酒店房间里的照片。不是自拍照，更不是那种自拍照，而是她入住的维罗纳宫景观酒店的窗外风景。 意式风情浓郁的窄街陋巷里，罗马共和国时期便矗立于此的狮子门，被如织的游客簇拥在画面的最中央。 10月7日，芭芭拉-帕文将与她的超模同行琼恩-斯莫斯、伊莉娜-沙伊克和安嘉-卢比克一道受邀出席在维罗纳竞技场举办的，由安德烈-波切利担任表演嘉宾的2016intimissimionice演出。 而今天，她的任务，是为intimissimi品牌在维罗纳老城的朱丽叶之家附近，拍摄一组宣传照。 维罗纳到伦敦，只要两小时零五分钟的飞行时间。 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是否要找机会见面的问题，只是不停用照片和视频的方式，交换观赏着二人眼中不同的世界风光。 都是大人了，有些旋律，画下了休止符，就不要再另起一页。 至于麦迪逊-比尔…… 韩易倒是没主动招惹，但挨不住长岛姑娘步步紧逼。 麦蒂就是这样的性格，她对喜欢的人，总是会展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妈妈也好、爸爸也好、闺蜜也好，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选出一个自己最喜欢的人，然后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可劲儿腻乎。 “我发现我有一种……类似强迫症的倾向。”在vma颁奖典礼之后的那个凌晨酒会上，麦迪逊自己都承认这点，“和我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会变得好像我需要和你一起度过每一天，每一秒，就像我只为你着迷一样……尽可能地以最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 “like……ifyouaremyfavoriteperson，goodlucktoyou。” 很不巧，从今年五月份开始，麦迪逊-比尔最喜欢的人，就是韩易。 未来会不会变，犹未可知，但至少现在看不到尽头。 因此，理所当然地，麦迪逊-比尔成为了第一个回复韩易信息的那个人。 用的还不是文字。 是直截了当的facetime视频聊天请求。 “nottooshabbyin……ohwhat——” 画面连通，屏幕那头，原本慵懒地半闭着双眸的麦迪逊陡然睁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地将手机放低，用手遮挡在镜头上方，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她之后，才凑近摄像头。 “我们直接跳到那一步了，是吗？noforeyiguess。” “我……”韩易低头看看自己的浴袍，一时气结。 反驳不了，因为这造型是他自己选的。 “我没想到你会在公开场合打facetime。” “我也没想到伱会在下午三点不穿衣服啊！”麦迪逊捂住嘴巴偷笑。 “午后的泡泡浴，对身体和灵魂都大有裨益。”韩易看起来相当严肃，“你应该学习一下这种让人生变得更简单更愉悦的小妙招。” “学倒是可以学，但是哪有时间做啊……你看。” 麦迪逊切换到后置摄像头，给韩易展示她目前身处的环境。 一间看上去已经废弃多时的破旧仓库，角落里堆着几辆刻意做旧的购物手推车。场地中央，十来位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摆放着电源插座、led照明灯具、打光板和收音麦克风。靠近正门的地方摆放了几台监视器，一位扎着棕色马尾，脖子上挂着森海塞尔监听耳机的漂亮女人正在跟她的助理低声嘱咐着什么。 韩易认得她，以及负手正在她身后，看上去随时都要睡着的高挑金发瘦子。 女人名叫汉娜-拉克丝-戴维斯，是音乐圈小有名气的mv导演，为妮琪-米娜、李尔-维恩、jessiej、爱丽安娜-格兰德、黛米-洛瓦托、大卫-库塔，甚至是狗爷snoopdogg，都拍摄过作品。 她是interscope的长期合作伙伴，也是麦迪逊-比尔这首全新合作单曲的执行导演。 至于站在后面的那个男人，真名叫科尔森-贝克，而艺名……按照阿姆的说法，是“nameyourselfafteradamngun，andhaveaman-bun”的machinegunkelly。 10月6日，韩易抵达伦敦，参加费里兹艺术展的同一天，《coldwater》登顶以来便忙得脚不沾地的麦迪逊-比尔，仍在连轴转的工作。 此时此刻，麦蒂正在拍摄她签约瀚音乐之后的第二支视频作品。 《badthings》的mv。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 COLORS、Teen Vogue与名利场 麦迪逊-比尔与碧梨-艾利什的futurenow：thetour助演之旅，已于9月24日圆满结束。 两位热场嘉宾不断向上攀升的人气，让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的全美巡回陷入了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 怎样的尴尬呢？ 主嘉宾上台时，得到的欢呼还不如开场艺人多的那种尴尬。 每演一场，都会发现现场举“madisonbeer”和“billieeilish”灯牌的粉丝逐渐增加的那种尴尬。 演出场馆为了刺激销售，把麦蒂和碧梨的海报做得跟两位headliner一样大，并列贴在售票窗口前的那种尴尬。 尤其是后者，真的太让人无地自容了。 futurenow：thetour，本来就不是一轮可以用成功来形容的巡演。42场美加地区演唱会结束，单场票房目前为止最高的，是2016年7月8日在纽约巴克莱中心举办的那一场。一共12556张可售门票，实际售出11456张，总营收845851美元。 这种数据，根本别想挤进pollstar的年度两百强演唱会。 连尾灯都看不到。 2016年pollstar年度两百强演唱会，第200名，是阿黛尔在德克萨斯奥斯汀的弗兰克-欧文中心，由c3举办的演唱会，12711张门票全数售罄，单日票房1544312美元。 比futurenow：thetour高出一倍。 即便不看单场看整体，巡演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2016年快要接近尾声，futurenow：thetour，暂时在pollstar北美地区两百强巡演榜上排名第69位。平均票价57.79美元，平均单场观众7002人，平均单场票房404651美元，总计售出301090张门票。 毛收入——1740万美元。 这可是本田思域赞助的年度巡演啊。 要知道，本田去年赞助的onedirection巡演，全年一共开了54场，平均票价88.91美元，平均单场观众43785人，平均单场票房3892782美元，总计售出2364390张门票，毛收入2.102亿美元，排在年度榜单的第二位，仅次于泰勒-斯威夫特的2.504亿。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主办方不满意，因为从筹备到正式演出，忙活了一整年，最后刨除成本扣完税，把本田的赞助款算上，利润也就三百万美元左右，差预期目标一大截。 赞助方也不满意，场次只少了12场，但门票销售数量居然差了7.7倍，也可以说，是宣传效果弱了7.7倍。 那艺人方总该满意了吧？毕竟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签了保底协议，不管巡演本身是亏是赚，都能各自拿到数百万美元回家。 这话得分两头说。 短期来看，还算是比较满意，42场演唱会办了，借着宣发推广的噱头，该上的脱口秀节目也都上了，而且还能怀揣大七位数的支票回家，至少未来两三年都不用担心家里断炊的问题——花钱再大手大脚的好莱坞明星，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造完几百万美金。 但长期来看，局面对二人来说就不太乐观了。 futurenow：thetour，将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商业号召力的羸弱，完全而彻底地暴露了出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音乐圈内的专业人士，扫一眼数据，就能大概推算出黛米与尼克的单场保底金额，以及他们最后到手的票房分成。 而这，会严重影响到两位音乐人接下来的议价能力。 音乐人，以唱片销量说话、以流媒体播放量说话、以演唱会的上座人数说话。 从这三个方面来看，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目前的声量，已经下滑到了职业生涯的新低。 反观他们的两位热场嘉宾，却正处于演艺事业最昂扬蓬勃的强势上升阶段。 碧梨-艾利什的第二首宣传单曲《bellyache》，自七月底获得billboard单曲排行榜第42位的好成绩之后，便一直稳扎稳打、节节攀升。8月6日，第40位，超越尼克-乔纳斯与托芙-洛合作的《close》，离他哥哥乔-乔纳斯的乐队dnce还差一名。8月13日，《close》掉到第45位的时候，《bellyache》依然坚挺，与《cakebytheocean》一起前进两个席位，来到第38名的位置。 8月20日，《cakebytheocean》后退到了第41位，而《bellyache》竟然冲到第35位，上面就是卢卡斯-格雷厄姆正在快速褪去热度的《7years》。8月27日第33位、9月3日第30位、9月10日第25位、9月17日第23位、9月24日第22位，而在新鲜出炉的10月1日榜单里，则上榜以来首次显出下降态势，后退一步来到第23位。 将这两个月所有单曲的榜单表现做成一个曲线图，可以很明显地看出，《bellyache》是一匹少有的，没有上下波动，一路闷头往前猛冲的黑马。虽然不及《coldwater》的巅峰热度，但一边是majozer+贾斯汀-比伯强强联手，另一边是依旧没满十六岁的新人碧梨-艾利什唱独角戏，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bellyache》，与和它同样异军突起，由说唱艺人gnash与名不见经传的歌手奥利维亚-奥布莱恩合作，通过大西洋唱片发行的《ihateuiloveu》，被称为是今夏最令人惊喜的新人新作。两首单曲的表现相差无几，spotify每周播放量，《ihateuiloveu》3573338次，《bellyache》3734704次，基本打平。榜单排名方面，前者上周第23位，这周第22位，正好跟后者调换了个位置。 另外，《ihateuiloveu》从歌词、编曲再到人声旋律，也主要走的是暗黑颓丧的风格。因此，各方面都十分接近的两支单曲，开始频繁地被音乐杂志和评论家用来做对比和归纳。按照teenvogue的说法，从不同方面，描绘当今青少年绝望情绪的这两首歌，是emo文化在2010年代新鲜变种。 2000年代的emo，是paramore，是mychemicalromance，是叛逆而不屈，挣扎却激烈的。但2010年代的emo，是billieeilish，是gnash，是lorde，nadelrey，也是要等到2017年4月才会发行他第一张专辑的xxxtentacion。 2010年代的emo，是认清现实之后的躺平，是欧美社会阶级鸿沟巨大到不可逾越之后的自我毁灭，是药物泛滥无法抑制之后的迅速沉沦。 韩易很清楚，碧梨-艾利什的成功，与她和哥哥自身的音乐天赋、创作才华和流行触觉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但起到最关键作用的，还是浩浩荡荡向前奔涌的时代浪潮。 她是恰巧被时代选中的幸运儿，她的音乐风格，正好可以代表与她一道出生的下一代。 这也是韩易没有刻意遵循历史轨迹，按照原本《oceaneyes》-《sixfeetunder》-《bellyache》的路线发歌，让她明年2月再逐渐进入大众视野的原因。 黎明的钟声早已敲响，2016年还是2017年出道，14岁还是15岁成名，不会对碧梨产生太大影响。 如果说《oceaneyes》让乐迷第一次听见了碧梨-艾利什的声音，那么《bellyache》，就是全世界第一次看见她的真实底色。 黄色、黑色与红色。 颓丧的黑，癫狂的黄。 带上一点血祭的红。 一如这首歌在洛杉矶远郊荒野里拍摄的那支mv。 一身明黄，娇小稚嫩的银发女孩，拖着玩具一样的红色小车，上面胡乱地堆叠着几包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像是绿色的富兰克林，也像是包裹着尸块的福尔马林。 她用下三白的双眸无神地盯着镜头，面无表情地唱出：“我的理智去哪里啦？也许在臭水沟里吧，我把爱人的尸体也一并遗弃在那儿了。” 在《行尸走肉》、《无耻之徒》和《绝命毒师》滋养下长大的孩子们，又如何能抗拒得了这种扭曲的暗黑之美呢？ 于是，发行仅三个月，《bellyache》的流媒体播放总量便突破了4496万次，再加上卖出的5160张数字单曲，《bellyache》的折算销量一共304893张，能为瀚音乐带来143870.32美元的收入。 虽然距离riaa认证黄金单曲的50万销量标准还差一些，但突破这个数字，无疑只是时间问题。 这将会是碧梨-艾利什的第一张黄金唱片。 第二首单曲，就能达成如此成就，首张ep还没发行，便把预付款还了快一半，碧梨的欢喜与得意可想而知。 虽然还住在高地公园，但这段时间，碧梨在得空时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让哥哥菲尼亚斯开着那辆地狱猫，载她去世纪城的西园购物中心逛街。 哥哥接下来想去干啥无所谓，只要能把还拿不到驾照的她带到那边就行。反正碧梨会在那里呆上整整一天，麦蒂在洛杉矶的话就约麦蒂，戴上墨镜走在nordstorm百货里，享受店员的侧目、顾客的窃窃私语，和偶尔上前来索要合照的粉丝关注。若是麦蒂不在，她就一个人买杯veganfro-yo，悠闲地边吃边逛，慢慢踱到街对面的星荟大厦去。 出现在1001室的碧梨-艾利什，总能获得瀚音乐雇员们的热烈欢迎。 “嘿，碧梨，恭喜你，排名又上升了！” “碧梨，昨晚刚看了applemusic给你拍的纪录片，小时候的样子很可爱……不对，好像你现在也是小时候。” “伱的巡演什么时候开始啊？记得帮我留两张票啊！” 碧梨特别喜欢这种，被大家捧在手掌心的宠溺感觉。 一直为了她的职业生涯，日以继夜殚精竭虑，用专业与热忱呵护着她的大家。 要是有得选，碧梨愿意每天跟他们一起上下班。1001室的活力，是她梦寐以求的能量。 不过很遗憾，最近一两个月，碧梨很少有机会造访瀚音乐的办公室，她的日程，已经被各种通告，塞得满满当当了。 演出方面的行程很少，因为经过赵宥真、凯伦-郭和席琳-约书亚的联合研判，碧梨-艾利什的幕后团队一致同意，目前的她不太适合继续通过现场的方式进行曝光。 futurenow：thetour给予了碧梨一个熟悉舞台的机会，15分钟的表演时间，三首歌曲的内容量，正好是女孩目前歌曲储备能够承受的极限。 是的，跟已经在斯库特-布劳恩麾下沉淀了两三年的麦迪逊-比尔不同，碧梨-艾利什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新人，签约瀚音乐之前，一首单曲都没有发行过，到现在为止，加上尚未正式公布的《sixfeetunder》，也就三首歌可以唱。首张ep的其他歌曲，还处在demo阶段，暂时拿不出手。 换句话说，碧梨根本就打造不出一个时长至少半个小时的音乐节set，更别说livehouse专场巡演了。 没有七八首歌，一个小时以上的演出内容，谁会专门买票来看你？ 因此，瀚现场直接把碧梨-艾利什首轮livehouse巡演的档期，定在了2017年的4月份——ep预计将于3月发行，留出一个月的媒体宣传时间之后，再踏上巡演路最为适宜。 至于是否要跟瀚音乐旗下的其他艺人搭档拼盘，像黛米-洛瓦托和尼克-乔纳斯一样做一轮联合巡演，各方还在争论。人予管理的赵经理人希望碧梨能和也要在明年三月发行首张专辑的哈立德捆绑在一起，取得1+1>2的效果，但瀚现场的席琳显然更愿意让两人分开，按照流媒体平台统计的热度，去不同地区巡演，帮助韩易的现场演出公司斩获更多票房。 但这些都是过了年之后才需要付诸实施的计划，现在，碧梨的工作重心，是以先行的《oceaneyes》与接棒后成绩更好的《bellyache》为支点，不断撬动人们的好奇与期待，为接下来的新音乐做好铺垫。 于是，从8月到9月，碧梨-艾利什马不停蹄地在各家媒体间辗转——从umusz、p3sverigesradio这种只有数万粉丝的小型网络媒体，到类似于colors这样主题明确，关注者过百万的顶流youtube频道，再到《teenvogue》和《名利场》这两个在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同时拥有巨大声量的一线杂志，碧梨-艾利什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在人们规格不同、大小不一的屏幕里。 其中，最值得瀚音乐宣发团队庆贺自豪的，无疑是后三家的垂青。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 宣发奇迹 colors是一个自2016年2月19日开始正式运营的youtube频道，自称是一个拥有独特美学的音乐平台，展示来自世界各地的杰出人才。而从实际操作来看，colors的内容其实非常简单，就是让音乐人站在不同颜色的墙面前表演他们的作品，以最简约、最清晰、最不受干扰的方式，让音乐，而不是别的干扰元素，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 但简约并不意味着简陋，由colors制作的每部演出视频，都画质清晰，剪辑节奏明快，且会为每一位参与录制的艺人，配上最适合他们单曲的颜色，用最原始、最具冲击力的视觉，来增加歌曲本身的情感传递力度。 更重要的是，colors有一支专业的后期制作团队，音乐人们完成演出之后，他们会把单独录制的音频送到录音室里，做调音、混缩与母带，在不改变现场表演原始风味的前提下，尽最大努力让人声变得更加悦耳。 换句话说，虽然只是一个youtube频道，但colors出品的东西，跟唱片公司发行的演唱会原声带相差无几。 普通观众听不出来这些精心修饰的痕迹，只会惊叹于音乐人们高超的演唱技巧，再加上colors在艺人选择方面独具匠心，他们不会邀请那些业已成名，现场演出视频满天飞的明星，只向刚刚出道，缺少舞台素材的新人抛出橄榄枝。 这样一来，观众们所体验的那种，在不经意间发掘到宝藏的惊喜会被数倍放大，而且因为搜不到这些艺人太多别的视频，他们只能反复点进colors的频道，观看同一场表演。 就像他们反复观看苏珊-博伊尔在英国达人秀上的那首《idreamedadream》一样。 这么多的巧思和设计环环相扣，难怪推出不到一年，colors就能获得超过100万人的关注。迄今为止，colors已经推出了28部视频，大多数作品的播放量，都在几万到十几万之间，但在算法推荐下，也有一些忽然爆火的幸运儿。 kelvyncolt演唱《hi》的视频，得到了143万次观看。kidsoul的《yingames》，播放量204万次。电子音乐二人组honne在该频道的两场表演，《somehatlovesyou》180万次观看，《warmonacoldnight》更是拿到了令人瞠目的686万次观看。也是从这部视频开始，colors的整体播放量翻了三四倍，关注人数随之迅速攀升。 频道有了流量，colors也往主流圈层小心翼翼地迈进了一步。独立艺人之外，他们开始向三大音乐集团和各家大型音乐厂牌发出邀请，希望这些公司能派出旗下需要曝光量的超新星，与正走在发展快车道上的colors强强联手。 一向对新锐宣发渠道嗅觉敏锐的瀚音乐，是第一家回应的唱片公司。 而维多利亚-怀特-梅森派出的第一位艺人，就是碧梨-艾利什。 原因无他，colors的调性，真的太符合碧梨了。 十四岁的怪奇小姑娘，第一眼能被人记住的视觉元素，就是她夸张跳脱的色彩搭配。事实上，与其说billieeilish这个品牌，代表的是一位纯粹的音乐人，不如说它是音乐艺术、视觉艺术与大众心理学的结合，三者拥有同等的重要性。 从七年之后的未来重返2016年的韩易，很清楚碧梨的成功公式。上一世，《sixfeetunder》和《oceaneyes》早期，她还没有形成如此强烈的个人美学风格，要等到2017年上半年才开始逐渐尝试用强烈的色彩来定义自己，然后慢慢打磨，一步一步走到2019年《whenweallfasleep，wheredowego?》时期对视觉元素的运用变得炉火纯青的巅峰状态。 这一次，已经有成熟路径可以借鉴的韩易，必然会让签在他旗下的碧梨，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坚决一些。所以，colors频道的这次表演，不仅是《bellyache》的单曲宣发，更是billieeilish这个品牌的时尚大片。 明黄色的背景，明黄色的连身裤套装，浅到泛银的金发，由下至上的仰拍镜头，画面外垂落的麦克风……画面无比简单，色彩却饱和到像是在轰炸你的眼球，这种过瘾到仿佛在痛饮冰镇可乐的直球视觉，配上碧梨-艾利什率真洒脱，又慵懒迷人的演唱方式，《bellyache》在colors频道的表演视频一经发布，便获得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成功。 9月1日才上传的视频，短短一个月，便获得了2735356次播放量，已经是频道历史上播放量第二高的视频。 要知道，《bellyache》的原版mv，到现在为止也就3553149次播放而已。 光从数据上来看，colors这次表演起到的效果，相当于是碧梨发布了一支纯享版mv。 一支热度丝毫不逊色于原版的纯享版mv。 @gagayonce：她的声音太纯净了，我们不配。 @rina7476：她的声音和原版一模一样，震惊得我发抖。 @pacodelrey：她的审美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翻阅评论区，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一条差评。 离经叛道的小姑娘、特立独行的音乐风格、独树一帜的超前审美…… 所有被另类流行乐迷赞誉的特质，碧梨-艾利什都具备。 如此想来，这部视频不爆火，那才是咄咄怪事。 《bellyache》在colors频道的巨大成功，让合作双方都喜出望外，瀚音乐与频道运营方colorsxstudios迅速敲定了接下来会来频道现场的几位嘉宾。 安妮-玛丽，和她的《rm》。 哈立德，和他的《location》。 还有麦迪逊-比尔，与她的《imissyou》——什么时候发行这首歌，什么时候来colors录视频。 另外，colors的大门，也永远会向碧梨-艾利什敞开，任何时间、任何单曲，只要碧梨愿意，随时都可以来录制一期。 事实上，韩易已经为碧梨选好了下次作客colors要表演的单曲。 上一世就在这个频道，累积了1.8亿次观看的那首。 当然，除了歌曲本身的推广之外，作为艺人，碧梨-艾利什也需要利用媒体进行一些人物的描绘与刻画。她的性格、爱好、烦恼、忧愁，都需要在瀚音乐市场推广团队的帮助下，选择性地向公众展示其中讨喜的那些部分，才能真正把欣赏她音乐的“乐迷”，变成愿意为演唱会门票和艺人周边买单的“粉丝”。 teenvogue的通告，起到的就是这个作用。 9月6日，碧梨-艾利什的采访，由teenvogue在其youtube官方频道上率先发布，并通过twitter、facebook和instagram等社交媒体平台同步转发。名曰“采访”，但其实并不是老老实实坐下来回答问题的那种形式。teenvogue的受众群体，70%为女性，66%属于genz和millennials的范畴，这些年轻人厌倦了传统脱口秀访谈的虚伪。他们认为，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问他/她问题，而是看他/她喜欢什么。 从他/她喜欢的书籍、电影和音乐里，就能囫囵拼凑出这个人的性格与形象。 而且大概率是准确的、真实的。 碧梨在teenvogue位于威尔谢大道6300号办公室里录制的这期视频，正是类似的内容： 【碧梨-艾利什为她的人生创作原声带】 光看文字比较含糊不清，但具体内容，实际上就是碧梨选出一些她最喜欢，对她的青春以及职业生涯影响最大的歌曲，与观众分享。 这种歌单分享类的视频，能迅速与拥有同样音乐审美的观众产生共鸣，并以此为基础，激发他们对碧梨-艾利什这位音乐人的好奇心。 她喜欢的音乐，跟我喜欢的音乐差不多。 那她做的音乐，指不定我也会喜欢。 这便是此类视频背后的核心推广逻辑。 “drake的《themotto》，我想说这是世界上我最喜欢的歌曲。就是……我一生中听过的所有歌曲里的第一名。” “《offtotheraces》bnadelrey……我八九岁或者十岁的时候，去了一趟哥斯达黎加……或者十一岁吧，不记得了。那次旅行，从头到尾我都在听这一首歌。所以我每次听到这首歌，都有一种回到了哥斯达黎加的感觉。” “tylerthecreator的《garbage》。这首歌是我写《bellyache》的时候，最大的灵感来源之一。这首歌，比我的那首更有画面感，更写实，逐字逐句地在描述他杀人之后把尸体拖到地下室贮藏的场景……我是tyler的超级粉丝，应该算是给我启发最多的一个艺术家了……” 淡粉色的背景墙，一块简单的黑色纸板，碧梨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分享她最喜爱的十二首单曲——确实都算是她比较钟意的音乐，但之所以会挑这十二首歌出来，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每一首歌，都是上节目之前由碧梨和瀚音乐的推广团队，坐在会议室里，细致讨论之后筛选出来的营销工具。 比如第一首歌，drake的《themotto》，为什么要选择德雷克的歌？因为德雷克就是目前欧美乐坛的最大公约数。说自己喜欢德雷克，就跟竞选美国总统的时候喊一句“godblessamerica”一样，是必然要走的流程。 第二首歌，拉娜-德尔雷，既是自己人，也能引出碧梨的童年故事，还跟她本人的音乐风格比较接近。喜欢拉娜-德尔雷的人，更有可能会迷上碧梨。 tylerthecreator的《garbage》，歌曲主题与《bellyache》高度相似，能帮碧梨拉拢一批年轻的嘻哈乐迷。 zhu的《ascrazyasitis》，碧梨是在她签约瀚音乐之前的一次小型演出结束后，听到现场在放这首歌，才用shazam保存下来的。通过这首歌，碧梨向观众揭示了她的草根出身，暗示她作为独立艺人的艰辛与不易，这样的形象，更能搏得大众的同情与喜爱。 宣传无小事，最终呈现在镜头前的每一段台词，哪怕是粗口，都有成熟专业的团队在背后，以小时为单位做着细致详尽的打磨。 糅合了独立流行、独立电子和独立嘻哈的这份歌单，由落落大方、毫不怯场的碧梨，通过teenvogue的官方频道分享出来之后，反响还算不错。一个月时间，811841次播放，没有她唱歌的视频点击量高，但也实属正常，这种趣味内容本来就是艺人形象的点缀。靠它来丰富人设可以，最终还是得落在作品上，不然就会变成上一世麦迪逊-比尔那样，大多数人都误以为她是个instagram网红，为了流量发发歌，而不是一位流媒体粉丝众多的职业音乐人。 碧梨、赵宥真，和围绕着她俩打造的幕后团队，明白“娱乐化”和“过度娱乐化”，“曝光”与“过度曝光”之间的区别。因此，除了teenvogue之外，碧梨接下的宣传通告，还是以传统的访谈形式为主。 其中最重要也是观看人数最多的一次访谈，是《名利场》杂志2016年9月24日在纽约市完成，2016年10月6日，也就是韩易抵达伦敦的同一天，在他们的youtube官方频道上架的。 没有主持人，所有的问题都由执行导演问出，而成品视频里，则以白色的细体字幕形式呈现。 【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碧梨-艾利什……今天是2016年9月24日。” 【你多大了？】 “14岁。” 【伱有多少instagram粉丝？】 “45.7万。”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碧梨看着手机念出前三位数字，然后看向镜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笑得合不拢嘴。这倒不是她伪装出来的谦虚，要知道，短短半年之前，她的instagram贴文，每一条连一百点赞都突破不了，五十都够呛。 现在？ 现在她得把instagram的推送通知关掉，不然手机会卡死。 【google搜索里，有多少个跟billieeilish有关的词条？】 “130万个。” 【instagram上点赞最高的照片？】 “我和麦迪逊-比尔的合照。” 碧梨-艾利什将她手中刚换上的iphone7屏幕翻转过来，对准镜头。画面里是一张她和麦蒂亲密的合影，两人抱在一起，脸贴着脸，朝彼此的方向伸出舌头。这是9月12日，二人结束在达拉斯美航中心的演出后，于更衣室里拍摄的照片。 【109，608】 碧梨没有直接念出数字，但屏幕下方出现了这条贴文的点赞总数。 【你的关注者里面，谁的粉丝最多？】 “关注我的人里面，粉丝最多的人是……科洛-格蕾丝-莫瑞兹。1100万粉丝。” 碧梨的好闺蜜麦迪逊-比尔这次只能屈居第二，虽然《coldwater》连冠之后她的instagram粉丝数暴涨，现在已经来到了870万人，但还是没有2010年便通过《海扁王》中的超杀女一角，一战成名的科洛-莫瑞兹多。 科洛-莫瑞兹关注碧梨-艾利什的原因也很简单，超杀女喜欢拉娜-德尔雷和德雷克的音乐，一个月前的vma颁奖典礼，科洛追星追到了one57的79层，并在那里结识了碧梨。性格相似的二人，很快便热络了起来。 【你手机里有哪位名人的联系方式？】 “我想说麦……嗯，算了，麦蒂已经提过了，要给每个人一次机会。所以，我大概会说哈立德吧。这么说有点奇怪，因为他其实算是我的好哥们儿。” 【你最多在多少人面前演出过？】 “最多的一次是达……不对，布鲁克林。布鲁克林，纽约。在巴克莱中心，11400人。shoutouttodemiandnick，爱你们。” 【你会经常在公众场合被认出来吗？】 “还挺经常的……不过，次数也不是非常多，大概……每周两三次、三四次吧。” 看到这里，相信所有人都能猜出，《名利场》杂志这次专访的着力点在哪里——就像这本杂志的名字一样，通过14岁的碧梨-艾利什在名利场中获得的成功，验证她所取得的成就，激发不认识碧梨的观众对她的好奇心，从而为她的个人品牌与音乐作品引流。 瀚音乐和人予管理给碧梨安排了一长串宣发通告，只有《名利场》的访谈，是韩易强烈要求促成，并且亲自跟进的。并不是因为《名利场》在好莱坞传媒圈跟《滚石》和《综艺》杂志不相上下的声量，而是因为这次专访的特殊性。 上一世，《名利场》杂志，从2017年10月18日开始，每年的10月18日，都会采访碧梨一次，并把之前的所有专访都放在同一个画幅里，就碧梨在一年时间里取得的成绩和成长进行对比。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人，每年都问一次。 流行文化历史上，还没有任何一位明星，被媒体以这样的方式记录过。 在《badguy》火遍全球之后，这则持续了六年，且在未来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里，还会继续进行下去的营销案例，成为了让《名利场》和碧梨-艾利什双双赢麻，每个市场营销人员都无比艳羡，却又无从复制的经典。 六年，六条视频，超过两亿次播放。简简单单的访谈，变成了整个娱乐圈翘首以盼，甚至还有自己专属预告片的盛事。 韩易自然不可能错过这种宣发奇迹。 不仅不会错过，还要再添一把柴。 上一世没有他，碧梨2017年下半年才拿到了专访机会。 这一世有他在，2016年9月24日就开始做原始流量积累。 多出整整一年时间，配合瀚音乐远超前世insterscope唱片的宣发规模，等到2023年的时候，碧梨和《名利场》的这个“sameinterview，the7thyear”，最终能取得怎样的辉煌成就？ 韩易没有把隐藏在心里的想法，第一时间通过赵宥真转达给《名利场》，因为他很清楚，这本杂志暂时还看不到碧梨能给他们带来的天量曝光。 只有等第二年的“billieeilish:sameinterview，oneyearapart”出炉，拿下6424万次观看之后，《名利场》才会真正重视这个艺人，这个项目，把碧梨的采访变成一年一度的惯例。 碧梨-艾利什、她的《名利场》专访，还有瀚音乐旗下其他明日之星，是除了金钱和那些奢侈物件以外，重生的韩易成就感与满足感最主要的来源之一。 作为全世界唯一看得到未来的人，把本就璀璨的时间线，变得更耀眼一些。 这感觉就像，普罗米修斯只能从太阳神阿波罗那里偷偷盗走一个火种为人间带来光明与能量，而他韩易，一出手就是一座核电站。 ……很奇怪的比喻，但很契合韩易这个奇怪的人。 拥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财富，韩易更看重的，不是他打造的音乐帝国能给他带来多少利润，而是这个注定伟大的帝国，会在以世界为舞台的辽阔疆域里，谱写出多少英雄史诗。 这就是他愿意不遗余力，让14岁的碧梨-艾利什尽可能快地走向舞台中央，尽可能迅猛地冲击生涯巅峰的原因。 如果没有一道庆祝的人，成就将毫无价值。 不需要为了金钱殚精竭虑的韩易，比任何人都能更深刻地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同样的信念，也在瀚音乐另一位艺人的职业生涯规划上得到了明确而坚决的体现。 麦迪逊-比尔。 上一世，这位2023年还在努力摆脱网红标签的歌手，已经成为了这个时空里，2016年全美乐坛最强势的新人。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千万营收的热门单曲 如果说碧梨-艾利什是在音乐圈内崭露了头角，那么最近两个月，她的好闺蜜麦迪逊-比尔就是把热力延烧到了每一个她能触及的领域。 vma颁奖典礼之后，借着六百五十万人同时观看直播的热度，《closer》终于超过《coldwater》，坐上了单曲榜第一的宝座，而且一坐就是六周。 10月3日，公告牌杂志公布了最新一期榜单，烟鬼与霍尔希的futurebass合作曲目，以令瀚音乐绝望到无语凝噎的巨大优势继续领跑。 数字销量方面，《closer》本周下降16%，以13.7万次数字下载的成绩第八次蝉联冠军。流媒体播放量方面，《closer》本周下降3%，但3780万次播放的历史级数据，依旧让哥伦比亚唱片连续七周问鼎。哪怕只算会员制的主动播放，也有2160万次。 更可怕的是，这一周，《closer》的电台播放频次居然还上涨了9%，终于以1.38亿听众的覆盖率回到了第一的位置。 公告牌的三个细分榜单，数字销量榜、流媒体播放榜和电台播放榜，本周的《closer》全部拿下冠军，成为总榜第一名自然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 这种四个榜单同时登顶的盛况，自2013年流媒体播放榜诞生以来，只出现过四次： 第一次，2014年6月28日，iggyazalea和charlixcx的《fancy》。 第二次，2015年2月至4月，markronson与brunomars的年冠单曲《uptownfunk》。 第三次，2015年11月28日，adele的《hello》。 而这第四次，便是thechainsmokers和halsey的《closer》。 与此同时，烟鬼还顺带打破了一项纪录，这个组合超过了macklemore&ryanlewis的《thriftshop》，以及lmfao的《partyrockanthem》，成为了最近12年来，获得单曲榜冠军次数最多的双人组。 上个获得这一殊荣的组合，还是2003-2004年凭借《heyya》叱咤风云的outkast。 这种注定名垂青史的里程碑之作，不是韩易光靠雄厚财力和歌单宣发就能击败的对手。 就像九十年代热衷慢板情歌的听众选择了《onesweetday》和《iwilwaysloveyou》，零零年代初次尝试流行舞曲的乐迷选择了《igottafeeling》一样，一零年代把电子音乐捧上神坛的欧美乐坛，选择了用《closer》为这股席卷全球的edm浪潮加冕。 有些风向可以改变，但极少部分趋势，注定非人力所能左右。 《closer》便是其中一例。 但超越不了《closer》，不代表不能超越自己，vma颁奖典礼之后，《closer》拿到了六周冠军，而这六周，在次席陪跑的单曲也一直没有更换过。 正是《coldwater》。 《closer》夺冠首周，《coldwater》数字销量82000张，排名第二。流媒体播放量2020万次，排名第二。电台覆盖率1.34亿人，排名第二。 《closer》连冠第六周，《coldwater》数字销量85000张，排名第二。流媒体播放量1990万次，排名第三。电台覆盖率1.21亿人，排名第三。 也就是说，六周时间里，这支单曲的数据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展现出了坚若磐石的稳定程度。 怎么做到的？ 流媒体播放很简单，瀚音乐的大歌单战略，可以让版权库的任何单曲，从零开始冷启动，一周就拿到数百万次播放，让一首公告牌拿过冠军的热门单曲保持在2000万播放的区间，几乎不存在任何问题。 电台覆盖率方面，商业电台的歌单一周一小换，一月一大换，而像《coldwater》这种稳定在排行榜前十的单曲，则基本上不会受到调整。从夺冠时的1.428亿人，到滑落至第二位时的1.34亿人，再到10月3日的1.21亿，虽然呈现持续下滑的态势，但却符合一首单曲正常且健康的生命周期。 至于逆势上扬的数字下载量……那是因为《coldwater》9月底开启了打折销售的模式，以挽救数字销量的颓势。 69美分一首的价格，能很好地吸引最后一批持币观望的购买力。 两个月前还在嘲讽《cheapthrills》和rca是“69人”的瀚音乐，举起打折的价签，喊了声“真香”。 商场就是这样，自己做的时候，是“智慧敏锐的超前决策”，别人做，那就是“钻规则漏洞的无耻之徒”。 韩易也不能免俗。 只要能让《coldwater》稳住亚军的位置，别说打折了，要不是不能计入销量，他甚至愿意白送。 因为《closer》的12周连冠，是电子音乐与电子音乐制作人，在公告牌主榜的最高光表现。它标志着，1980年代发端、1990年代蓄势、2000年代上升、2010年代总爆发的edm文化，正式在主流文化圈到达了顶峰。 接下来的七年时间里，还会有一些电子音乐相继夺冠，比如theweeknd和daftpunk合作的《starboy》dygaga和arianagrande的《rainonme》、halsey的《withoutme》、bts的《dynamite》和《butter》、thekiroi和justinbieber的《stay》……但再也没有一位电子音乐制作人，可以像之前的calvinharris、zedd、diplo与thechainsmokers那样，在艺人栏挂上自己的名字，直接夺魁了。 随着2020年代，techno音乐的商业化和主流化，这股席卷全球的edm浪潮，会被完全融入流行音乐架构的复古舞曲取代，逐渐消弭。 电子音乐还会有广泛的受众，tomorrond和edc依然会一票难求，但再也不会以独立而独特的形态，用最传统的chorus-buildup-drop模式征服电台与榜单了。 至少到韩易重生为止，这样的情况仍在持续。 所以，想要让旗下签约的电子音乐人继续出成绩，让刚刚收购的maddecent乘风而起，让瀚音乐未来的电音产业布局之路走得更加顺畅，韩易就必须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尽可能提升、扩大、延长电子音乐在主流圈层的商业成绩和文化影响力。 《closer》这首歌，他只能出个歌手霍尔希来演唱人声旋律，别的事情他管不到，也不该他管。 但《coldwater》，他可是拥有完整母带版权和音乐版权的。 唱片公司和版权发行公司能揣进兜里的每一分钱，他都是幕后的直接受益者。 自7月底单曲正式发行以来，包含美国在内，《coldwater》全球流媒体平台的每周播放总量，就没有跌破过3000万。截止10月6日，瀚音乐录得的流媒体数据已经超过了4.28亿。 这意味着，光是这两个月，瀚音乐旗下的maddecent就通过这首歌，获得了至少192.63万美元的收益。 去掉艺人分成之后，也有将近150万美元在账上留存。 考虑到热门歌曲的长尾效应，未来《coldwater》至少还能为厂牌带来这个数字两倍以上的收入。 而这还只是流媒体一个环节而已，随着冠军单曲逐渐进入公众的视野与日常生活，越来越多的电影方、广告商，甚至是购物中心和大型连锁餐厅会选择将《coldwater》加入他们的歌单以吸引顾客，由此，同步授权和公开表演授权的收入也会上升到七位数的区间。 换句话说，一首《coldwater》，就能为maddecent与控股的瀚音乐带来千万美元的收入。 考虑到这支单曲的制作成本，这些绿油油的美钞，全都是净利润。 到这一步，哪怕再愚钝顽固、再故步自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韩易掏出3600万美元收购diplo和凯文-库萨特苏股份的商业行为，是一次精明而富有远见的战略投资。 实际进账的版税和授权费，再加上母带版权和音乐版权在资本市场上的估值，便足够韩易回本了。 甚至，如果一直持有到2020年之后，等华尔街开始大肆收购音乐版权，热单的溢价升到最高时再出手，韩易不仅可以回本，甚至还能大赚一笔。 对于没有备忘录外挂的普通人来说，完成这一次投资转手，就可以原地退休，享受余下时光里，漫长而悠闲的赢家人生了。 哪怕不去想那么远，把《coldwater》的收益全部放在maddecent厂牌账户上不动，这笔钱也足以支持maddecent在不发行任何一首新歌的情况下，继续运营五六年的时间。要是砍掉制作和宣发方面的工作人员，只留下最基本的运营维护功能，那maddecent甚至可以就依靠这一首歌，永远生存下去。 一首冠军单曲，就蕴含着如此巨大的能量。 而今年，公告牌的冠军单曲，总共会有13首。 除了这一首属于瀚音乐，其他的，都是三大音乐集团的资产。 往前倒推76年，自1940年7月27日公告牌发布第一份榜单开始，美国音乐工业里诞生的每一首冠军单曲，几乎都躺在这三个集团的版权库里。 环球、索尼和华纳在这一领域无可撼动的强大，以及韩易想要跻身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人家版权库里数千首冠军单曲，每年收入100亿美元……哪怕有不停返现的奖励机制，韩易又得花多久，才能从零到一再到一千，赶上三大的脚步？ 另外，不要忘记，音乐，或者说二十一世纪的流行音乐产品，并不只有取悦耳朵这一种功能而已。伴随着可视化内容的呈现，音乐同样也可以成为像电影和电视剧一样，给人带来视觉享受的娱乐内容。 而这种音乐可视化内容，在网络媒体的各类收益逐渐扩大化、正规化的今天，也可以为音乐集团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就是mv。 音乐视频，自1927年的歌舞电影《爵士歌手》开始，便是现代社会的娱乐消遣里，最受人欢迎的几个类别之一。普通人喜欢听用旋律谱写的爱情故事，也喜欢看摄像机记录的动人场面，更抗拒不了将二者结合在一起的视听魅力。 这颗宝莱坞和迪士尼越浇灌越茁壮的摇钱树，音乐工业自然也不会放弃。1974年，皇后乐队惊世骇俗的《bohemianrhapsody》mv发布，这支风格庞杂的摇滚音乐，被广泛认为是第一首全球热门单曲，而它营销策略的核心，就是其配套的音乐视频。1981年，mtv仿效着皇后乐队的成功，开始大批量地复制这一商业模式，让音乐录影带的概念走入了千家万户，也成为了每个唱片公司苦心研究的宣传利器。 那个时代，mv本身并不能直接盈利，唱片公司只把它当作一个纯粹推广工具，这一现象一直持续到网络时代，持续到youtube被维亚康姆告上法庭的2007年。 众所周知，youtube的本质，是一个视频分享平台，它本身并不产出任何内容，所有的视频，都是由用户创作并上传。而这些视频里，有很大一部分都使用了未经授权的商业音乐，或者是热门单曲的翻唱视频，或者干脆就是用户盗录的mp3文件。 于是，2007年，维亚康姆对google和youtube提起了一桩价值10亿美元的诉讼，指控该网站允许用户上传和查看维亚康姆拥有的受版权保护的材料，从而“明目张胆”地侵犯版权。维亚康姆投诉称，youtube平台拥有超过150000个未经授权的维亚康姆节目剪辑，包括许多热门电视节目的完整剧集，而这些视频的观看次数总计达15亿次。 2007年的15亿次。 余下冗长的法庭交锋和立法对决不再赘述，直接跳到结果——传媒巨头没能击溃it新贵的铠甲，反而帮后者套上了一层更坚固的护盾。google运用数字千年法案里的“安全港”条款为自己辩护，宣称自己只是一个网络平台，不应该因为用户的个人侵权行为而受到惩罚。最终，美国第二巡回上诉法院判决维亚康姆败诉，影视公司和音乐公司，就此失去了快到嘴边的一大块肥肉——他们没办法直接从平台那里获得版税收入了。 但为了安抚版权方，大获全胜的youtube也做了一定的让步。2007年，youtube宣布将开始启动伙伴计划，与符合其标准的用户分享广告收益。10月，youtube上线了contentid系统，允许版权方将他们的版权信息录入到youtube的系统里，youtube将帮助版权方检测上传视频中的版权内容使用情况，并根据版权内容使用的频率，将一定比例的广告收入从用户那里分配给原始版权方。 虽然这样做，影视公司和音乐集团能拿到的版税，远远少于流媒体平台，比flix、applemusic和spotify支付给他们的版税与一揽子授权费，但聊胜于无，至少，从现在开始，用户免费观看的mv，也能根据点击量和互动率，获得广告分成了。 环球音乐、索尼音乐、华纳音乐和阿布扎比传媒，之所以会联合建立vevo，就是看中了这一未来必将价值数十亿的细分行业。 随便举个例子，贾斯汀-比伯的《sorry》mv，到2023年为止已经收获了37亿次观看，根据youtube贴片广告互动率的高低，这些免费播放，能为vevo和背后的defjam集团，带来508.2万至1270.5万美元之间的分成收益。按照中位数互动率来计算，差不多是6539428.72美元。 而要是放在流媒体平台上，37亿次播放，起码能够为版权方带来两三千万美元的收入，是youtube广告分成的三倍有余。 对于维亚康姆和传媒巨头们来说，这种错过了几十个亿的扼腕痛惜之情，可想而知。但对于三大音乐集团来说，这种分成模式其实并非不能接受，毕竟，他们能从pandora这种在线音乐电台那里拿到的版税其实还要更少一些，而且历史上mv就没赚过钱，现在能成为一个收入来源，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于是，音乐版权方对音乐类视频的宽容程度，比视频版权方明显要高一个档次，而制作精良的mv，也开始逐渐成为唱片公司与音乐人着眼的增长点。 新生的瀚音乐，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一口虽然充满缺憾，却也足够饮个水饱的深井。 《coldwater》这支由百威淡啤200万美元赞助的2016年度主题曲，就是这家新生的音乐集团，在音乐视频领域第一部顶级大作。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 顶级制作 mv，就像周末的后院烧烤一样，丰俭由人。 如果没什么特殊的纪念日，只是家庭内部聚餐的话，去target随便买点速冻香肠、盒装猪肋排和预制凉拌卷心菜，抹上烧烤酱，烤上约莫二十分钟就可以囫囵开吃。 若是邀请了三两好友到家，需要向他们展示主人的热情和东家的实力，那么target的购物袋就得换成traderjoe’的，食物的种类也要变得更丰富一些才行。速冻香肠换成有机意大利甜肠，盒装猪肋排换成现切的精小排，芝士蒜香面包、手撕猪肉和迷你汉堡这些东西也得安排上，方能搏得一个宾主尽欢。 想得再大胆一些——要是今年轮到你家承办超级碗或者格莱美的直播观赏派对，那便必须拿出比感恩节的火鸡盛宴更壮观的场面来。不仅得全家老小一齐上阵，还要考虑是否聘请外烩团队，以便在短短两三个钟头的时间内，满足几十号人的味蕾。 mv的制作也是如此，根据受众群体、覆盖范围和版权方想要达到的效果而有所不同。如果只是一支未签约的大学生独立乐队，那么用iphone随便拍点演出素材，出一两百美元找人剪辑一下，就能在facebook上获得自家一大帮叔叔阿姨的点赞和热情评论。 但如果是为一首公告牌三连冠的冠军单曲，制作一支会在全球范围内反复播放的百威主题音乐宣传片呢？ 韩易给出的答案是，各项指标，全部拉满。 首先，导演方面，资源储备不够丰富的瀚音乐，主要还是通过相熟的业内大佬推荐人才。而这次，帮上忙的是dr.dre，他推荐了正在为肯德里克-拉马尔新专辑《damn》拍摄第一首宣传单曲《humble》mv的戴夫-迈耶斯。 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也很少有人会去关心mv导演的名字——但韩易几乎是在拿到戴夫-迈耶斯presskit和productionreels的同时，便拍板敲定，由他来负责《coldwater》的拍摄工作。 因为，《humble》这部mv的艺术风格，真的太符合他胃口了。 别的不说，光是开场第一幕，肯德里克-拉马尔站在一间空荡的教堂里，身披白色教皇长袍，一束月光自窗外洒下，打在他的脊背上，泛起尘埃与白雾的构图，就足以进入史上最伟大mv场景的评选。 还有后面在一众黑衣光头男中间，肯德里克自如说唱，以及那段模仿《最后的晚餐》的长桌前，坐着六位穿着打扮酷似其他著名嘻哈艺人的特型演员，而肯德里克则自己享有耶稣基督的主位……三分零三秒的mv，每一个镜头都充满了令人回味的视觉效果。可以说，比起歌曲本身，mv的画面，也是一部不遑多让的杰作。 深入了解之后，戴夫-迈耶斯的职业生涯更是让他有种相见恨晚之感。12座mtv音乐录影带大奖、1座格莱美最佳mv奖，为珍妮-杰克逊、爱莉安娜-格兰德、布兰妮-斯皮尔斯、凯蒂-佩里、missyelliott、jay-z还有神殿厂牌最敬爱的掌舵人狗爷，都拍摄过多部作品。与此同时，他还是阿迪达斯、苹果、雪佛兰、大通和nfl的御用广告片导演，甚至为百威，都拍过一支名叫trafficstoppers的30秒宣传片。 履历丰富、天赋卓绝，赞助方也认可，韩易有什么理由不找他来执导瀚音乐创立以来的第一个重要视觉项目呢？ 当然，好货不便宜，戴夫-迈耶斯开出的价码，是每个实际拍摄日25000美元，并免费附赠后期剪辑的工作时间。 这个报价，肯定比不上好莱坞那些大导演，比如2000万美元报酬，还能拿20%first-dorgross的彼得-杰克逊或者克里斯托弗-诺兰，但在mv导演这个细分市场里，戴夫-迈耶斯的价格基本上已经算是到顶了。要知道，能够入唱片公司法眼的普通mv导演，开价差不多800-1200美元一天。帮一些热门单曲拍过mv的明星导演，也只能叫到3500美元一天。 所以，非要类比的话，光从报价来看，戴夫-迈耶斯称得上是mv界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对于唱片公司来说，这价格太过昂贵，只有已经帮公司赚得盆满钵满的一线大牌才可能获得这种档次的，额外特批的制作预算，而且还不是每一首歌都能拿到，得是新专辑的头两支宣传单曲才行。 至于一般的艺人，更不可能从预付款里掏钱请这么大牌的mv导演。普通音乐人，一张专辑的预付款也就十万美元上下，而且这一数字还随着行业平均制作成本的快速下降而逐年降低，毫不夸张地说，戴夫-迈耶斯一天的报酬，便能吃掉他们四分之一的预付款。 但韩易不在乎。 正在调集资金购买九千万欧元游艇的他，现在看“25000”这个数字，会自动往五和零之间放一个小数点。如果不是暂时接触不到，他甚至想请大卫-芬奇来帮他执导这部mv，反正前几年这位大导演才帮jay-z和贾斯汀-汀布莱克制作过《suit&tie》的mv。 《coldwater》的三个艺人，一位是社交媒体粉丝数过亿的顶流巨星，一位是旗下电音板块的旗帜，dj圈当世前五的顶梁柱，一位是…… 每次见面都想啃他一口的小姑娘？ 不对，应该说是，有潜力成为下一个音乐icon的小姑娘。 再加上百威承诺的200万美元赞助款，于情于理，韩易都不会吝啬这笔付给导演的报酬。 不光是导演，每一位参与《coldwater》mv制作的细分部门负责人，都是荣誉等身的业界大拿。 灯光指导史蒂夫-利伯曼，sjlighting的掌门人，真正的行业巨头。ultra电音节、edc电音节、科切拉音乐节，还有迈阿密liv夜店与拉斯维加斯marquee夜店的灯光设计，都是由他操刀完成。diplo与他在各大音乐节舞台上合作过多次，这次《coldwater》的mv，因为主题和故事线的缘故，需要大量近似电音节的灯光场景，利伯曼的团队自然成为了这一项目的不二人选。 美术指导由查尔斯-因凡特和阿列克斯-布鲁尔共同出任。查尔斯-因凡特的代表作，包dygaga《badromance》和taylorswift《badblood》。查尔斯能够dygaga如日中天的时候，被她的管理团队选中，为其职业生涯最重要的mv之一进行视觉把控，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而阿列克斯-布鲁尔，一年半以前就跟diplo和贾斯汀-比伯合作过，改变比伯风评的《whereareunow》，即是布鲁尔监制的作品。 将真实画面与涂鸦线条结合的奇思妙想，将完全静态的室内镜头化腐朽为神奇，阿列克斯-布鲁尔完全是一个能够被称作艺术家的顶尖人才。 摄影指导，是去年刚凭借flyinglotus和kendricmar的《nevercatchme》拿到2015年vma颁奖典礼最佳摄影作品奖的拉金-赛普尔。他是艾丽-古尔丁的老朋友，艾丽第二张专辑的其中一支宣传单曲《anythingcouldhappen》的mv就是由他掌镜。另外，2014年djsnake的大热单曲《turndownforwhat》，那极具争议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抖动，也是他的智慧结晶。一首没有人声旋律，唱词极为简单的edmtrap，在他的镜头里变得是那样鲜活，不需要文字描述，甚至可以把声音关掉，只看画面，也能完美传递出djsnake想要表达的，那种带着戏谑意味的恶作剧式狂欢。 《turndownforwhat》之所以能在公告牌单曲榜上最高攀升到第四名的位置，这支脍炙人口的mv居功至伟。 不过，这还不是拉金-赛普尔职业生涯最得意的代表作，真正让他一战封神的，是未来会在2018年5月6日发布，为childishgambino拍摄的《thisisamerica》。 四分零四秒，一镜到底。一间仓库，装进了一整个光怪陆离的美国社会。 导演、分镜师、艺术指导、灯光指导、布景导演、摄影指导、混音师，甚至是化妆师和发型师，《coldwater》都启用了音乐工业内1%的翘楚。就连后期特效团队，韩易都钦点了一家洛杉矶本地的工作室，ingenuitystudios。 他选择这间工作室，并不是因为……准确地说，并不仅是因为这是一个由华人创立、华人运营、华人视觉设计师占主导的团队。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间工作室，刚刚中标，即将负责泰勒-斯威夫特新专辑首单，《lookwhatyoumademedo》mv的视觉特效制作。 这部mv，制作成本超过1100万美元，音乐工业历史上最昂贵的视觉类作品之一。 至于成品效果？ 点开youtube，看看就知道了。 不管你是否喜欢泰勒的这首歌，同名mv的技术水准，是这个行业无可争议的巅峰。 泰勒-斯威夫特拍《lookwhatyoumademedo》大肆烧钱，是为了反击由坎耶-维斯特和金-卡戴珊牵头的全网霸凌。 那《coldwater》呢？又是为什么，会需要一整个院线电影级别的vfx团队，帮它来打造视觉特效？ “伱看起来，好像有点……” 韩易注视着屏幕那头正在打呵欠的麦蒂，欲言又止。 “我看起来……怎么啦？”听到韩易的话，麦蒂有些紧张地将指尖伸向脸蛋，却又在快要触碰到肌肤的时候猝然停顿，“是不是粉底没有抹匀？还是闪粉颜色有问题？我刚才就觉得有点没对……” “不是，我是感觉你好像不太有精神的样子。”韩易摇摇头，“昨晚没休息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昨天去哪里了。”麦蒂撇撇嘴，娇俏地瞪了他一眼。 “昨天……去哪里了？”韩易一脸茫然。 “《早安美国》啊！” “噢……是今天？” “刚刚才说是昨天……” “抱歉，时差问题，我现在已经完全混乱了。”韩易的右手食指在太阳穴边画了个圈，吹声口哨，说道，“节目怎么样？反响如何？” “294万观众，不比其他时候多，也不比其他时候少。”麦迪逊抬眼想了想，“但见到了莎拉-杰西卡-帕克，她说她这段时间开车的时候，最喜欢听的就是《coldwater》。” “那很好呀。” “还不错。”麦迪逊嘻嘻一笑，“跟她在instagram上互关了，又拍了张合照发给我妈，给她高兴坏了。” “特蕾西是《欲望都市》的忠实粉丝？” “可以说是她赖以为生的精神食粮。” “演出呢？演出环节怎么样？”有些嘉宾上《早安美国》，是为了宣传新剧新戏新电影，只有室内采访环节，而音乐类的嘉宾，有时则会在abc标志性的时代广场录影棚外搭起临时舞台，表演他们带到节目上的新音乐。 “我凌晨四点就起床准备了，但是……嗓子没跟我一起醒。我在房间里嗡嗡咕咕了好久，声带还是很紧张，我又不敢喝太多温水，喝多了喉咙更不舒服……” “……干嘛，为什么这副表情？” 说到一半，麦迪逊轻蹙眉头，停下叙述，看着屏幕那头酒窝若隐若现的韩易。 “没什么，你继续。” 韩易用力抹了抹双颊，把笑意强按下去，回应道。 在韩易面前，麦蒂总是这种絮絮叨叨的小话唠形象。再加上，她本来语速就快，为了保护嗓子，平时说话声音很轻，能用气泡音带着就绝不使用真声。因此，每次麦蒂跟他说话，他脑海里就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小鸭子的形象。 今天，也许是长时间往返奔波太过劳累，麦蒂的气泡音特别明显。跟他上一世在tiktok上看到的那些rizz好手有得一拼。 国内版和海外版都是。 “什么嘛！”故作镇静的韩易让好奇心超强的麦迪逊抓耳挠腮，“快跟我说啦！” “不说，你会把我活吞了的。” “你不说我才会把你活吞下去。”麦蒂张牙舞爪地干着急，要是韩易在她面前，现在长岛姑娘应该已经掐住他脖子了，“你知道我求知欲有多强，不告诉我的话，我今天一天都会想这件事……mv就拍不好啦。” “好吧，怎么说呢……” 韩易捏捏喉结。 “你的声音今天炸得太透了，我都想点盒色拉差酱蘸着吃。” 气泡音的英文是vocalfry，直译过来就是把声音拿开油炸，形容这种发声方式的颗粒感。 “ohgod……shutup。” 听到韩易揭晓的谜底，麦迪逊的脸蛋瞬间烧得滚烫，眼神闪躲的她不需要看屏幕，也知道画幅里的自己，肤色肯定红到粉底都遮不住。 “我没有在学……那些女孩子。” 在美国，从谷地女孩到卡戴珊家族，年轻女性长期以来因其说话方式而被嘲笑。无论是将陈述句音调上扬，以疑问句的方式发音，还是“bitchin''”和“ridic”等生造俚语，抑或是不断使用“like”作为对话的填充物，与年轻女性，特别是年轻白人女性有关的交流习惯，通常被视为不成熟或者愚蠢的标志。 而气泡音，就是美国女性特有的语言文化里，最新的流行趋势。 英国语言学家克里斯托博士，早在1964年便在论文中引用过“vocalfry”这个词汇。在英国，频繁使用气泡音的通常是男性，这是他们表现其优越社会地位的一种方式，因为这种发音方法慵懒、松散而拖沓，似乎只有有钱有闲的人才会这样讲话。 而到了美国，局面恰好相反，它在女性群体间蔚然成风。 “嗯，抱歉，我只是今天嗓子不太舒服……最近太累了，要让它休息一下。” “为什么要道歉？我觉得挺可爱的。” 韩易柔声安慰明显有些难为情的麦蒂，他很清楚，对方并不想被自己当成是那些被社会嘲笑和诟病的浮夸姑娘。而且，麦蒂这孩子，跟她走得越近，就越容易发现，她其实有点讨好型人格。 韩易不知道，为什么外表条件如此出色的一个女孩子，跟人交往会这样谨小慎微，随时会因为别人的反对意见而改变态度，但他大概能猜出些端倪。 十三岁出道，身边不是想要掌控她的大人，就是不把她当同类对待的“贝弗利上流阶层”，在倔强反抗的同时，这些经历肯定也会在她的性格构成上留下一些疮疤。 这是韩易着力想要去改变的东西。 一个有志于闪耀全球的巨星，可不能被这种如影随形的不安全感和自卑感击垮。 “可爱？”麦迪逊眯起眼睛，“我就说，你肯定喜欢海莉那种类型。” “啥？”韩易哑然失笑，小姑娘这醋劲可真够大的，海莉-鲍德温在派对上跟他搭了一次讪，麦迪逊就幽怨地念叨了一个多月，“这些华丽的东西听上去很可爱啊，而且女孩子本来就应该是可爱的。你知道吗？从语言学的角度来说，女性对社交互动更敏感，所以更有可能采用微妙的声音暗示。” “那我这样说话，在暗示些什么？”麦迪逊挤着嗓子，努力模仿唐老鸭。 “你知道人类的普遍认知——如果女性做出诸如高声讲话或者大喊大叫之类的行为，就会立即被解读为缺乏安全感、情绪化或者愚蠢。所以，我认为，女孩们压低声音说话的举动，就是为了反抗强加在身上的枷锁。” “我们的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实在是太严苛了。用uptalk来表现友善和热情，会被人说浮夸虚假。压低声线用vocalfry表示成熟，又会有人说装腔作势。甚至‘like’这个词用多了，都会有人说是破坏语言美感……但其实，年轻女性才是整个文化语言趋势的孵化器，在女性间流行的俚语，通常过一段时间之后都会风靡所有圈层。” “这倒是，连我奶奶现在都在uptalk。”麦迪逊轻笑出声。 “所以啊，你喜欢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不用为此而道歉，我刚才笑，只是觉得你可爱，像只小鸭子，没有别的意思。” “噢，我可爱呀？”麦迪逊单手捧住下巴，眨眨眼，明媚地像一朵盛开的花，“喜欢吗？” “我的意思是……”韩易清清嗓子，强行把话题扳回轨道，“你应该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身份、性格和行为感到骄傲，作为一个音乐偶像，你也应该不断加强和巩固自己的自信、自尊和自爱，别让任何不安全感击垮你——时刻记住，你是要像布兰妮和凯莎那样引领一个时代的先驱。想想看，没有布兰妮在《babyonemoretime》里唱气泡音，哪会有奇卡诺女孩模仿她的发声方式呢？没有她，现在的你也不可能用气泡音说话，这就是流行文化的力量。而你，是有机会将这一力量最大化使用，推动社会变革和前进的那个人。” “别忘了这点。” “知道啦，smoothtalker。” 嘴上这样讲，但麦蒂眼底深处泛起的涟漪不会骗人。这也许就是她会被韩易吸引，且越来越着迷的主要原因。他不仅会把她心里冒出的，象征着不安全感的小气泡一个个地认真戳破，还会用最严肃、最学究气，却也最平等的方式把她这一汪冰凉的清泉加热到滚烫的程度。 今天要跟她搭戏的machinegunkelly，现实生活中是麦迪逊-比尔避之不及的那种男人。也许会有人觉得这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瘾君子类型很酷，但那人绝对不是麦迪逊。 麦蒂喜欢的，就是韩易这种，温文尔雅的，干干净净的。大多数时候强大而坚韧，却总能看到一些小狗似的可爱瞬间的…… 不行，不能再想了。 “你，那个……mv，看了没有？”麦迪逊把手机从眼前挪开，朝一旁长舒了一口气，平复心绪。 “你不是还在拍吗？”韩易摸不着头脑，“还没拍完，我怎么看？” “我说的不是《badthings》，是《coldwater》。” “噢，我……”韩易顿了顿，“样片看过了。” “也就是说你还没有到youtube上去看过成片？” “他们把最终版发到我邮箱里了。”韩易答非所问。 “哇噢，先生，我真没想到。”麦迪逊啧啧有声地摇头，“你居然不是它……第一千四百八十万个观众，这可是你自己出钱拍的mv啊。” “已经有1480万次观看了？”韩易吃了一惊，“就一周时间？” “9月30日上传的，正好一周时间。”麦迪逊没好气地说道，“你是在欧洲，不是在山洞里，怎么什么都不关心？” “最近比较忙。” 韩易干笑两声，瀚音乐、瀚发行、瀚现场和人予管理的团队架构都搭建得非常扎实，每个部门都是三大集团出身的能人掌舵，除了每周的定期会议之外，已经走上正规的音乐事业群，根本不需要韩易做微管理。 有钱，烦恼就是会少很多。 或者说，有钱的烦恼，基本上就集中在怎么花钱上面。 这一点在韩易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这周他一门心思扑在消费上，铆足了劲去增强自己的正面反馈，对其他事情的关注自然就减弱了。 而且，对待《coldwater》的mv，韩易的感情也很是复杂。因为，上一世，这首遗憾止步亚军的热门单曲，并没有拍摄过mv，只有一个由几位舞者出境的舞蹈版视频。 换句话说，《coldwater》的mv，甚至《coldwater》本身，是韩易这只蝴蝶穿越回到2016年之后，掀起的最大一场风暴。 它是否会是一场完美风暴呢？ 这是一个韩易心里有期盼的答案，却迟迟不敢去揭晓的谜题。 所以，与其说是没有时间看，不如说是不敢看。 “忙什么呢？” 麦迪逊声音闷闷的，知道韩易还没看过《coldwater》的mv之后，她心里就不是特别开心。 虽然女孩明白，韩易不大可能是针对自己…… 但肯定也没那么关心。 气死了。 “让我想想……在摩纳哥考察造船业，在意大利考察酒店业。” 韩易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理论上来说，他也没骗人。 “那你在英国又是考察什么行业？”麦迪逊撇撇嘴，明显不信，“炸鱼薯条业？” “差不多吧，跟炸鱼薯条类似的……历史比较悠久的一些东西。”韩易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历史悠久的……东西？” “嗯，现在跟你解释不清楚。” 韩易想了想，回答道。 “但过段时间，等我回洛杉矶，你来斯特拉黛拉路，应该能看到。”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 苏富比与佳士得 “你刚才在跟谁facetime呢？我打了好几个打不进来。” 走在梅费尔新邦德街与布鲁克街的交汇处，韩易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发来视频聊天请求的，是芭芭拉-帕文。 正巧，韩易的右手边，就是一家维多利亚的秘密专卖店。 “你看。”没有正面回答芭芭拉的问题，韩易将手机一偏，给匈牙利超模展示专卖店的橱窗，“我找了好半天，没看见你。” “怎么可能看得见我，这外面挂的都是带翅膀的天使造型。”留意到韩易身后步履匆忙，不时投来好奇目光的行人，芭芭拉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浴袍。倒也没有露出什么敏感部位，但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审视，还是让她感觉有点不太自在，“为什么每次跟伱facetime，你都在街上闲逛啊？” “恰恰相反，每次跟你facetime，你都在房间里休息。”韩易翻翻眼皮，调侃道，“这让我对你的工作强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摄影团队的航班晚点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芭芭拉并不着恼，毕竟她与韩易的日常就是互相拆台，“别转移话题……刚才跟谁facetime，快让我八卦一下。” “第三个。” “第三个……噢。” 芭芭拉愣了愣神，但很快便回忆起了只有她俩才懂的秘密代号。 “还是不肯跟我透露真实姓名？” “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韩易梗起脖子，一副随时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虽然跟芭芭拉无话不谈，但对于徐忆如、赵宥真，特别是麦迪逊-比尔的身份，他一直是守口如瓶。 旗下签约艺人追着自己啃这件事，肯定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总有一天会被我发现的。”芭芭拉右手比出一把手枪，指着屏幕。 “为什么非得发现？” “供理论研究之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芭芭拉其实没有半点深究的想法。 因为，她很喜欢跟韩易聊天，可每次想起这个男人居然有三个…… 芭芭拉就想从屏幕里探出头来，把他一口咬死。 可恶至极的现代唐璜。 “什么样的研究？”韩易缩缩脖子，“你看起来像是准备好把我给切片的样子。” “ohyouhavenoidea。” “what？” “没事。” 芭芭拉深吸一口气，不去看屏幕里的韩易。她对着浴室的镜子一边拨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所以……你现在准备去干什么？” “去参加弗里兹艺术展……不对，确切地说，我不参加弗里兹艺术展。” “什么意思？”芭芭拉皱皱眉头，视线转回手机上，有些疑惑。 “我不会去参加展会，因为那里没什么值得我留意的好东西。”韩易耸耸肩，“但我会借这个机会，到伦敦的苏富比和佳士得总部看看。” “有拍卖？” “有，但那不是我要去的地方。” 韩易冲画面那头的芭芭拉绽出一个笑容。 “我要去体验一种……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存在的活动。” “什么活动？” “内购。” 内购，privatesales，顾名思义，就是卖方在不公开物品信息的情况下，通过拍卖行，与买方之间直接达成购买协议。私人导览、闭门出售、匿名购买，内购可能是拍卖行能够提供的所有服务中，最神秘，也最有趣的那一个。 艺术品收藏，是人类累积财富的一种原始而重要的方式。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和中国上古时期。统治者或宗教领袖在寺庙、宫殿、坟墓和其他崇高场所存放具有艺术价值的物品，用以展示拥有者的权势、地位与荣耀。 而在西方社会，自亚历山大卒于巴比伦始，至罗马共和国前146年征服伯罗奔尼撒半岛终，这后世称为希腊化时期的177年，见证了艺术品收藏行业的真正兴起。在此期间，地中海东部沿岸的各国，都沉迷于古希腊的艺术。一大批富有的狂热收藏家，委托冒险者帮他们从希腊带回各类珍稀的艺术作品——或者很多时候，它们的复制品。与此同时，居住在亚历山大、罗得岛、别迦摩、安条克和罗马的贵族，也开始大量使用精美的青铜雕像、石雕和陶器等奢侈品来装饰他们的房屋和花园。 罗马帝国建立之后，各大城市内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艺术市场，将艺术品收藏行业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全民热衷、全民讨论、全民收藏，这一现象在奥古斯都和哈德良统治期间尤为明显。 公元476年，罗马帝国最后一位皇帝罗慕路斯-奥古斯都被罢黜之后，艺术品收藏随着中世纪的到来，陷入了长达八百年的沉寂。直到但丁、彼特拉克与乔托现世，文艺复兴的大幕开启，收藏行业才重新活跃起来。这一时期，现代博物馆在意大利北部出现，艺术收藏变得理论化、体系化，委托创作艺术品，或者购买大量古董收藏的行为，也开始与行为人的审美品位、学识渊博程度和社会地位产生直接联系。 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曼图亚的冈萨加家族、乌尔比诺的蒙特菲尔特罗斯家族、费拉拉的埃斯蒂斯家族，当然，还有科莫的卢西尼家族，成为了世人津津乐道的阔绰收藏家。通过考古学家对古迹的发掘，手工匠人对古董碎片的加工与修复，以及委托艺术家进行希腊化文物复制等三种方式，这些家族不仅成为了古代艺术的继承者，也成为了新文艺的开拓者。 thegodfathersoftherenaissance。 文艺复兴的教父。 世人赋予美第奇家族的这一历史评价，极大地鼓舞和激励了后来者的收藏欲望。十六世纪，私人工作室、家族博物馆、商业画廊蔚然成风，专门服务欧洲最富有的一帮权势人物。十七世纪，整个欧洲，从最西边的伊比利亚联盟，到最东边的莫斯科公国，已经没有对艺术收藏无动于衷的君主、贵族和巨贾了。 路易十四时期的财政部长让-巴蒂斯特-科尔伯特、法国最著名的红衣主教兼缁衣宰相黎塞留和马扎林、奥地利大公利奥波德-威廉、西班牙王国的腓力三世与四世、第一代白金汉公爵乔治-维利尔斯、第十四代阿伦德尔伯爵托马斯-霍华德、英王查理一世，还有瑞典的克里斯蒂娜女王，这些伟大的政治人物，都不吝巨资进行艺术赞助和藏品收集，不光是在当世展现他们的财富与实力，更是为了让后世通过这些不会褪色的传世宝物，永远记住他们的声名。 当一种高端消费行为普及到这种地步，势必会引发涓滴效应——与金钱无关的涓滴效应。先是国王和贵族热衷，然后是银行家与商人效仿，再是想要跻身上流阶层的新晋富豪大举跟风，到了十八世纪，想要购买艺术品的人，已经多到无法让卖家一对一服务。 消费者必须聚在一起，争相竞价，以期自己挣来的财富，可以击败其他虎视眈眈的对手。人们很快发现，不只是购买艺术品能够带来身心的愉悦，竞价叫卖本身，也能给胜者提供足量的关注，和随之而来的话题度、曝光度与荣誉感。 甚至可以说，这是一项剥离了全部伪装，仅以金钱来决胜负的“绅士运动”。 由此，拍卖行便诞生了。 “苏富比成立于1744年，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国际艺术品拍卖行。” 坐在苏富比新邦德街总部二层的一间转角办公室里，内购部门的高级总监奥蒂莉-温莎，正在向韩易做着拍卖行的介绍。这位典雅大方的金发女郎，拥有一个在英国具有特殊意义的姓氏。韩易不可能去直接询问对方的家族渊源，但仅从她鼻峰的走向、双唇的纤薄与眉弓的寡淡程度来判断，应该跟白金汉宫里的那一家人，至少是远房亲戚的关系。 艺术收藏，是一个讲资历、讲能力，更讲出身、讲传承的行业，苏富比的伦敦办公室里坐着一两个温莎，也不会令人感到奇怪。 “我们在全球85个国家开展业务，运营着80间办公室，和数以百计的艺术展示厅，代理出售52类艺术品和豪华房产。去年，我们的拍卖成交总额，达到了惊人的51亿美元。” “我们佳士得是74亿美元。” 约莫三小时后，在圣詹姆斯广场旁国王街8号的佳士得伦敦总部，约书亚-格雷泽从容自若地对奥蒂莉-温莎隔空回击。这位纽约大学的艺术史教授，是佳士得内购部门的数名私人销售主管之一。 佳士得按照艺术品的类别，将它们划分为以下几个种类：印象派与现代艺术、战后及当代艺术、美国艺术、19世纪欧洲艺术、欧洲家具和艺术品、中国陶瓷及艺术品、古代艺术与古董、书籍与手稿、手表与腕表、珠宝，以及“oldmasters”，每个种类都会有一个统管全球的销售主管。 而约书亚-格雷泽，正是主要负责“oldmasters”类别艺术品的销售主管。 “oldmasters”的字面意思，是老大师。而在艺术史上，“老大师”指任何十九世纪在欧洲扬名的画家，以及他们的作品。 也就是说，达芬奇、米开朗基罗、贝利尼、卡拉瓦乔，还有伦勃朗，都算是“老大师”的一员。 而这，正巧是韩易最感兴趣的类别。 “没错，苏富比成立于1744年，佳士得成立于1766年，他们比我们早出现二十二年。但是，在两三百年的时光刻度里，仅仅二十载的差距，能产生多重大的影响呢？1744年没有电，1766年也没有。1744年没有wifi，1766年亦然。” “that''sparisonmadeby……nooneever。” 韩易被约书亚-格雷泽夸张的比较逗得一乐。跟苏富比的奥蒂莉-温莎一样，韩易也对这位常驻纽约，弗里兹艺术展期间才来到伦敦出差的美国拍卖行高管的身份，有一个大致的猜测。 温莎、格雷泽，艺术收藏的私密世界里，果然都是些熟面孔。 “是的，没人会这样做比较。我个人很尊敬塞缪尔-贝克先生，但他将拿破仑带去圣赫勒拿岛的书籍卖给好奇英国贵族的往事，并不能帮您挑选到心仪的藏品……而且。”约书亚-格雷泽竖起食指，强调道，“如果非要比底蕴的话，佳士得才是最懂得如何帮超高净值客户完成隐秘交易的拍卖行。” “1779年，我们的创始人詹姆斯-克里斯蒂先生，便通过一系列充满智慧和耐心的谈判，帮助叶卡捷琳娜大帝买下了第一代奥福德伯爵，沃波尔的大量藏品。” “所以，韩先生……” “我们才是艺术品交易行业里，最大的内购交易商。” 已经提前料到韩易会再去拜访佳士得，在两家的服务、佣金比例与藏品质量之间做比较的奥蒂莉-温莎，抢先一步，将“最大内购交易商”的这顶桂冠挂在了苏富比头上。 “2013年，内购板块见证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大繁荣。两家拍卖行的私人销售总额都超过了10亿美元，佳士得11.9亿，我们11.8亿，但是请注意，他们出售的拍品，比我们多出整整24%。这可以很好地反应出苏富比的代理与销售策略，韩先生——我们只出售传世珍品。” “老实说，现在信任城市那头另一家机构的人越来越少了。”约书亚-格雷泽用大拇指虚点一下北边，啧了一声，隔空反驳，“公开拍卖领域如此，内购领域也是如此。他们去年私人销售的成交额6.73亿美元，佳士得的则是8.512亿美元。质量如何、服务如何，还得市场说话。” “在我们这边参观完之后，您完全可以到……斯塔福德酒店那边去，看看佳士得的拍卖行，没问题。”奥蒂莉-温莎的抨击更为含蓄隐晦，“但您可能很难亲眼看到想要购买的作品……因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展示室完工了没有。” “佳士得的展示室还没完工？”韩易微微一怔。 “是啊，他们之前在梅费尔的私人画廊关门了，不知道现在国王街那边开门了没有。”奥蒂莉-温莎施施然地啜饮了一口清水，“噢，对，我记起来了，之前那个画廊，叫haunchofvenison，就在我们苏富比s2画廊的两条街之外……您住克拉里奇酒店，是吗？那原址就在您住的那条街左边，今晚回去的时候您可以绕道去看看，应该还有一些杂物没来得及搬走。” “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韩先生。噢，天呐，没想到奥蒂莉已经绝望到这种程度了。”约书亚-格雷泽嗤笑一声，看起来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梅费尔的门店租约到期之后，我们在国王街这边又开了一间更大更新的展示室。另外，我们在南肯辛顿那边还有一个展厅，上个月8号才举办了一次公开的十九世纪欧洲画作拍卖。” “明白了，所以是假新闻。” “假新闻。”约书亚一脸笃定，虽然他心里清楚，竞争对手的攻击其实已经打到了佳士得的痛处——佳士得的梅费尔画廊不是租约到期，就是伦敦这边的内购销售情况不及预期，集团裁撤了那个展示室。现在的私人展厅，就在这栋办公楼里，是临时划分出来的区域。 但他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认怂服输，拱手送给苏富比一个大客户呢？ “事实上，韩先生……” 在韩易抛出更多由他亲口提问，但其实是苏富比的奥蒂莉-温莎递来的刀子之前，约书亚-格雷泽决定抢先一步，把谈话转回买卖双方真正关心的议题上来。 “我的同事已经在我们的私人展示室，为您布置好了我们这里最具收藏价值和投资潜力的一些大师级艺术作品……”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请您移步一楼，由我来带您参观……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些珍品，但若是非要形容的话，我会称它们为‘佳士得2016年的绝对高光’。” “绝对高光……听上去很有趣。” “相信我，韩先生，现实里的它们，比我描述的它们，要更有趣，也更震撼人心……千倍、万倍。” 走到随他一同起身的韩易和安托万-嘉舍面前，约书亚-格雷泽凑得极近，在一个几乎要跟对方摩肩接踵的距离，才堪堪停下。 佳士得的“老大师”销售主管平举手掌，放在他跟韩易中间。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好只能容纳得下这一张平摊的大手。 “不知道您之前有没有站在这么近的距离……亲眼看到过伦勃朗的真迹？”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 黄金时代的领军人物 “哇噻，rembrandt喔……” 手机屏幕那头，徐忆如忽闪忽闪的杏眼里，是快要满溢出来的羡慕之情。 生性喜静的书呆子小如，没什么别的爱好，根据韩易的观察，基本可以用“三看”概括。 看书、看剧、看展。 第一看，书。小如书看得很杂。历史、人文、社科、心理，只要主题有趣，连探讨人为什么要谈恋爱，为什么要睡觉的书都要啃完。也看，最喜欢安托万-德-圣埃克絮佩里的《小王子》，特别是故事里小王子和那朵自负而任性的玫瑰之间的爱情隐喻。 第二看，剧。小如看剧，也是古今中外，来者不拒。欧美日韩，只要能让她暂时放空，不用动脑的影视剧她都钟意，尤其是美国的情景喜剧和日本的动漫。跟韩易、芭芭拉，还有千千万万把英语当作第二语言的人一样，徐忆如最喜欢的美剧也是《老友记》，至于动漫……每个季度都会固定追一到两部新番，只要人物可爱，剧情有没有逻辑都不重要。平时跟韩易在学校里吃饭，冷不丁还会捏着嗓子，奶声奶气地学两句日语台词。 而韩易的反应，自然是在心中默默服下今日份的小如可爱药，但嘴上却学钱德勒，嘲笑对方，说如果她是个男生，估计这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你这种人都有人喜欢，我怎么可能找不到。” 作为回应，小如一般都会埋头用食物把口腔塞满，然后含糊不清地嘟囔这么一句。 也不知道是在呛韩易，还是在呛自己。 第三看，展。这是小如为数不多热衷的“户外”运动，也是她每次出行计划的重中之重。住在台北的时候，徐忆如就喜欢周末泡在博物馆和美术馆里，不管哪里有新的展览，她肯定头一个去捧场。来到洛杉矶之后，虽然这里博物馆比起同等规模的大城市来说要少很多，但小如还是会想方设法地跑cma、thebroad或者盖蒂中心呆上一整天。 没遇见易易之前，提前打电话预约计程车。遇到易易之后，跟饭搭子一起去。亲过易易之后，撒娇让他带着去。 嗯……第三种情况，截止目前还只是小如的臆想而已。 毕竟身边随时有个韩国产监视器。 因此，当小如知道韩易要再次动身前往欧洲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甚至闪过了一个以前绝不会泛起的念头。 翘一个星期的课，跟易易一起去欧洲玩。 小如最喜欢的旅游目的地，本来就是欧洲。罗浮宫、橘园美术馆、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乌菲兹美术馆，每次造访欧陆，徐忆如都要在各个著名博物馆里呆到打烊，才会意犹未尽地离开。 要是能牵着易易的手，一起在红厅里徜徉，耳鬓厮磨间，彼此倾诉爱意，和对《雷加米尔夫人像》或者《里维耶尔小姐》等传世杰作的欣赏……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浪漫的事了。 但很遗憾，思前想后，这辈子没有缺过一节课，连迟到都极少的徐忆如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南加大校园里，闷闷不乐地认真上课。 好好学习，早日毕业。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想跟他去哪里，就去哪里。 再忍一下，再忍一下。 可韩易的行程，让蜷在公寓里做reading的她，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想哭。 摩纳哥还好，这个袖珍亲王国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道的人文景观。 尼斯……也没那么想去，不过内格雷斯科这间传说中的博物馆酒店倒是想体验一下。 科莫的吸引力就蛮大了，是小如最爱的瑞意边境内湖风光，也有绵延数十公里的历史地标可以参观。 伦敦就更不用说了，这里的博物馆足够她逛上整整一个月，更重要的是，韩易这次去的那些地方，见到的那些珍奇，都是她自己单独造访一万次，都无法获得的体验。 在佳士得全球总部的私人展示室里，超近距离观赏伦勃朗，一伸手，就能穿越时空，触碰到荷兰黄金时代绘画领军人物的手笔。 其他女孩子喜欢名牌皮包、手工鞋履和高定裙装……徐忆如也喜欢它们。但这份喜欢，只是女性对美好事物与生俱来的青睐与推崇。毕竟，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的她，早就习惯了满墙满柜的迪奥、普拉达和诺悠翩雅。 这些东西，再多几倍，也无法在她心里真正掀起波澜。 再说了，有几件衣服，能比易易送她的香奈儿高定更奢华？ 又有几件珠宝，能比令阿姨赠予她的海瑞-温斯顿见面礼更耀眼？ 徐忆如不会因为父母感情破裂就自怜自哀，聪明又理智的她，知道自己有多好命。来美国之前有妈妈保护，来美国之后有易易照顾，他们两个人，满足了小如对美好人生的全部幻想。 面前障碍重重是没错，但有一股子倔劲在身上的徐忆如，笃定自己能冲破一切阻拦。 目标明确，别无他求，在这种情况下，能让小如心神激荡的，便只剩下寥寥数类物什了。 超越时间，跨越阶级，属于全人类共同文化记忆和精神财富的艺术瑰宝，便在此列。 小如近乎狂热地痴迷于这些大师作品，他们在画布上涂抹的每一种颜色，都是沧桑岁月的无言史书。 一种始于生命，高于生命的传承。 “是rembrandt的哪一幅画咧？” “不是一幅。”韩易摇摇头，“是两幅。” “两……两幅？” “嗯，《马尔丹-苏勒曼肖像》，和《奥普金-高比肖像》。” “我……画不太熟悉，但是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名字欸，是在哪里呢……”小如微微蹙眉，苦思冥想，“没记错的话，应该……” “在新闻里看过？” “新闻，对！”小如精神一振，将视线从手机转到一旁的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敲打着键盘，“我找找看。” “不用找啦，我给你念。” 韩易笑着制止对方的搜索。 “卢浮宫和国立博物馆联合收购的两幅杰出肖像画，成为了历史上最昂贵的古代大师画作。” “欸，等一下。”小如有些错愕，“已经……已经卖出去了喔？” “是的，今年早些时候，卢浮宫和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联合收购了这两幅作品。” 在伦敦佳士得的私人展示室里，韩易也提出了跟徐忆如同样的疑问。面对这个问题，泰然自若的约书亚-格雷泽如实回答。 “这两幅肖像画创作于1634年，那个时候，伦勃朗只有28岁，距离绘制出《夜巡》，还有整整八年的时间。不过，三年前便离开莱顿，来到阿姆斯特丹打拼的他，已经在首都闯出了不小的名头。收了几个学生与助手，接到了许多价格不菲的定制单子，并由此过上了有教养的绅士生活。” “马尔丹-苏勒曼，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他的妻子奥普金-高比找到伦勃朗的。苏勒曼来自一个富裕的加尔文派家庭，1628年开始，他在莱顿居住了五年时间，也就是在那里，他结识了伦勃朗。至于高比，她是阿姆斯特丹一个古老而受人尊敬的家族最后一根独苗。他们的结合，为苏勒曼带来了声望，与多达35000荷兰盾的丰厚嫁妆。” “为了庆祝他们的一周年结婚纪念日，苏勒曼和高比委托伦勃朗，帮他们创作两幅肖像画。” “就像我说的那样，在这两幅作品完成的前后，伦勃朗是阿姆斯特丹最时尚、最先锋，也最受欢迎的肖像画家之一。公元十七世纪，荷兰共和国正处在贸易、工业、科学和艺术都繁荣至极的黄金时代，迅速崛起的新生代富裕阶层，是伦勃朗最重要的艺术赞助群体，和获取财富的来源。” “伦勃朗一生中画了无数幅肖像画，光是流传至今的自画像，都有接近百张。但1634年的这两幅肖像画，却是伦勃朗艺术生涯中最特殊的例外。” “苏勒曼夫妇的肖像画，是伦勃朗已知的画作里，唯一成对的两幅全身肖像画。这种类型的画作，通常在欧洲更南部的宫廷里比较常见，尤其是佛兰德斯地区，而在当时的荷兰，是极为罕见的。苏勒曼夫妇选择定制这样的风格，很有可能是想展示他们超然的社会地位。毕竟，两人确实属于阿姆斯特丹资产阶级里的最高一层。” “正是由于作品的稀缺性，它们才会在1878年被罗斯柴尔德的法国一脉看中，由詹姆斯-梅耶-罗斯柴尔德男爵的儿子阿方斯-詹姆斯-罗斯柴尔德亲自出手，以150万荷兰盾的高价，将其纳入家族享有声誉的艺术宝库中。” 话及此处，约书亚-格雷泽双手交叠在一起，向前伸出，遥指了一下坐在韩易右侧的安托万-嘉舍。 “嘉舍先生应该很清楚，罗斯柴尔德的艺术品收藏，范围之广、种类之多、规模之巨，常人难以想象。这个家族的四脉，奥地利、英国、法国和意大利，都各自贮藏了堪比国家博物馆的海量作品。” 听到这里，韩易转过脑袋，将视线投向了自己履历丰富的资产经理。约书亚-格雷泽与安托万-嘉舍是旧相识，这一点韩易并不惊讶，毕竟安托万在埃德蒙德-罗斯柴尔德遗产集团工作了那么久，肯定会因为集团旗下管理的古老资产，跟佳士得和苏富比这两大拍卖行产生交集。 他之所以注视着安托万-嘉舍，只是想从圈内人的嘴里，更详细地了解这两幅作品的历史变迁。 “是的，那不勒斯这边衰落得比较早，十九世纪中叶，我忘记具体是哪一年了，革命爆发，意大利统一进程开始，朱塞佩-加里波第占领了那不勒斯，并成立了临时政府。因为家族跟奥地利和法国保持着密切的政治联系，这使得那不勒斯一脉在南意大利陷入了尴尬的境地。那不勒斯这边的分支，在阿道夫-卡尔-冯-罗斯柴尔德的带领下，想要支持被废黜的国王，以期在战后的新局面中找到可以施展拳脚的一席之地，但他在伦敦、巴黎和维也纳的亲戚，却不打算跟他一道下注。于是，随着意大利的统一，和阿道夫与这三个家族分支的关系日趋紧张，那不勒斯这边的业务，在1863年不得不全部关停。” 安托万-嘉舍知道自己的雇主最喜欢听这些寻常历史书上难以得见的密辛，在不涉及到老东家敏感信息的情况下，他也乐得分享。而且，在埃德蒙德-罗斯柴尔德遗产集团呆了七年时间，他自己也耳濡目染，从罗斯柴尔德波澜壮阔的家族史出发，爱上了那个风暴前夜的维多利亚时代。 “危难之际，奥地利分支伸出了援手。维也纳的玛蒂尔德-汉娜与那不勒斯的威廉-卡尔结婚，随后，他们把所有的藏品和文件，都转移到法兰克福的办公室里托管。” “可1901年，法兰克福的办公室也被关闭了，这些藏品又被送到了维也纳的奥地利家族总部，一直保存至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1938年，奥地利被纳粹德国吞并，作为犹太人，罗斯柴尔德家族不得不以极低的价值出售了他们在奥地利和德国的全部业务。家族族长路易斯男爵甚至被监禁了一年，直到他的家人支付了大笔赎金之后才得以释放。维也纳罗斯柴尔德庄园里的所有贵重物品，也都被纳粹官员和奥地利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一扫而空。战后能寻回并归还给家族的，仅剩下250件。” “因此，罗斯柴尔德家族迄今为止仍然保存完好的藏品库，就只剩下了伦敦和巴黎。伦敦自不必说，没有战火侵袭，罗斯柴尔德的英国分支枝繁叶茂，任何领域都能看到他们活跃而隐匿的身影。巴黎这边，虽然有纳粹占领过一段时间，家族的流动性财富被尽数没收，但大多数罗斯柴尔德的收藏品，都放在拉法叶大街的巴黎银行金库里，再加上巴黎这一脉的生意做得太大，北方铁路公司、埃赫曼集团、伊默里斯集团，这些关乎法国国本的实业巨头都是由罗斯柴尔德家族出资创立，哪怕是维希的合作政府里，也有大批他们的支持者。因此，巴黎的罗斯柴尔德，并没有遭受维也纳那样的毁灭性打击。” “但战争的创伤必然会显现出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罗斯柴尔德家族拿回了公司和银行，但声势却大不如前。1980年代，密特朗更是第二次把罗斯柴尔德银行收归国有，虽然很快他们又被允许成立一家新的银行，但总体的营收规模，已经无法与往日相提并论了。” “于是，罗斯柴尔德家族不得不打开他们的宝库，用这些长久以来不见天日的传世珍宝，来换取必要的流动资金，以维持家族本身的正常运转。而这个家族最为信赖的拍卖行，就是我们——佳士得。” 待安托万-嘉舍接近他详尽介绍的尾声，安静地侍立在伦勃朗两幅真迹前的约书亚-格雷泽才重新开口。 “2016年之前，这两幅作品已经有60年没有与世界见面了。是的，上一次它们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还是1956年。今年是伦勃朗的410周年诞辰，荷兰政府希望举办盛大的伦勃朗主题活动，以提振国家的文化影响力、旅游市场以及整体财政收入。但法国政府也不希望如此珍贵的大师作品就这样流失去了其他国家。因此，从2015年下半年开始，两国政府通过卢浮宫和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展开了激烈的暗中竞价，最终，在与法国进行了深入沟通之后，荷兰内阁同意了与法国联合购买这两幅画作的提案。” “1.6亿欧元，荷兰政府代替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承担一半，卢浮宫承担一半。这两幅150年内只被观赏过一次的画作，将在这两家博物馆之间轮流展出。” “今天，我之所以要代表佳士得向您展示这两幅传世之作，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它们的确是伦敦佳士得目前最有价值的拍品，是今年私人销售领域的成交额头名，您在弗里兹大师展上看到的任何公开展出的所谓珍稀作品，都不及这两幅画的五分之一。” “第二，安托万-嘉舍先生是佳士得的老朋友，而您是安托万-嘉舍先生倾心信任，愿意放弃在欧陆的一切，到美国开启第二段生涯的新朋友。接待朋友，就应该用最好的东西。” 说罢，约书亚-格雷泽抬抬手，友善地示意韩易和安托万-嘉舍，可以向这幅真迹再凑近一些。 “目前为止，《马尔丹-苏勒曼肖像》，和《奥普金-高比肖像》只展出过两次。今年3月在卢浮宫一次，今年5月在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一次。今天这次，是它们重现于世后，第三次展出——只为您展出，韩先生。” 约书亚戴上白色手套，小心翼翼地顺着伦勃朗的线条进行解说。 “在这两个享有盛誉的委托创作中，伦勃朗通过引入一个动作，在夫妇俩的肖像之间，创造了浪漫的对话。马尔丹-苏勒曼向他的妻子递出手套，作为忠诚的标志，而他的妻子，奥普金-高比，从楼梯上向他款款走来。” “背景中连接的黑色幕布，将两幅画的整体色彩统一起来。光线自左向右，落在马尔丹的右肩，也落在奥普金的蕾丝领前。这位阿姆斯特丹大师的才华和天赋，集中体现于他对黑、白、灰三种色彩的巧妙处理。除了伦勃朗之外，极少有人能够把如此简单的颜色，组合出如此绚丽的效果。马尔丹的锻边浆洗礼服，与奥普金连衣裙的轻质丝绸、绗缝缎面和薄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说到衣服，您看，在这幅画里，奥比夫人腰围明显较宽，预示着她正在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夫妻俩腰带上造型统一的精致蝴蝶结，就像一个花环，将这对情侣团结在一起。包括丈夫马裤上的图案，鞋子上的奢华装饰，以及奥普金的黑色团扇，都体现了伦勃朗对细节的精准捕捉。” “两位模特的神情截然不同，马尔丹作为男性，更沉稳内敛，看不出具体的喜乐。而奥普金则明显更加忧郁而文雅，符合当时的欧洲社会，对夫妻之间不同的角色定位。” “色彩、光线、人物的动作姿态……伦勃朗绘画里体现出的，惊人的现实主义，并非只出现在《夜巡》之后，只出现在他生命的最后时段……《夜巡》前八年，28岁的伦勃朗，就能迸发出如此旺盛的艺术光华，让这两幅肖像画，不仅拥有了无穷的收藏价值，更拥有了无尽的历史价值。” “刚才在走廊里跟您闲聊的时候，得知您以音乐为主业……如果要用音乐来对比的话，伦勃朗是披头士，《夜巡》是《letitbe》，《马尔丹-苏勒曼肖像》和《奥普金-高比肖像》就是《iwanttoholdyourhand》，不够完美，但永远年轻。” 约书亚-格雷泽颇为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光听他的叙述风格就不难判断出，他是那种以浮夸见长，喜欢用各种大词把客户砸晕的谈判类型。 “伦勃朗的青春，对于任何喜爱荷兰黄金时代绘画，甚至是欧洲绘画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无可复制的绝版收藏。” “我很喜欢伦勃朗。” “噢，是吗？”约书亚-格雷泽挑挑眉毛，语气里带着一丝故作的惊讶。识人眼光毒辣的他，只在提前预约的电话会议里聊得三两句，便对韩易的喜好有了一个大致的把握。 不喜欢光怪陆离的现代艺术，但喜欢把细节钻研透彻的现实主义。画作本身的技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品背后的悠远历史与人文情怀。 “那只能说明您的运气很好，两次展出之后，这两幅肖像画要进行一轮为期一年到一年半的保护性修复流程，所以才会暂时存放在我们这边。下次想要在公开场合看到它们，得等到2018年了。” 这就是为什么约书亚-格雷泽要大费周章，把伦勃朗的作品从保险库里搬出来的原因。也是他刻意绕了一大圈，借安托万-嘉舍之口，把伦勃朗、罗斯柴尔德以及他们所经历的大时代串联在一起的主要动机。 韩易这种人，不是艺术收藏家，是历史收藏家。让他感受到的时代脉搏越强，他做决定的速度就越快。 约书亚-格雷泽一点也不担心韩易是不是个满口谎言的诈欺犯，熟识的安托万-嘉舍是第一道保险，韩易停在希斯罗机场的湾流g650er是第二道保险，佳士得纽约办公室搜集的情报，是第三道保险。 跟摩纳哥的游艇经纪人不同，佳士得想要了解一位富豪过往的消费记录，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那我还真的挺幸运的。” 韩易咧咧嘴，随即，故意轻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没办法带它们回家……我肯定没办法跟法国政府和荷兰政府竞价。” 听见对方的回应，约书亚-格雷泽会心一笑。他知道，这是韩易在隐晦含蓄地提醒他，该进入正题了。 “其实一点也不可惜，韩先生。要我说，其实您今天很有可能获得两个程度相当的惊喜。” “噢，是吗？” “是的，其实，这就是我要向您展示这两幅肖像画的第三个理由……” “我们这里，有一个与它们相差不远的委托卖品，正在接受私人报价。”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巴黎与赠礼 djsnake是这次blockparty欧洲巡演的保留节目，《leanon》风靡全球后，这位法国电音制作人的身价与咖位被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九月初至十月中旬，一个半月的时间里，djsnake便登上了五场顶级音乐节。9月2日在西雅图举办的bumbershoot，djsnake跟霍尔希和g-eazy一样，是音乐节的八大主嘉宾之一，同样也参加了这场音乐节的瀚音乐艺人麦迪逊-比尔和marshmello则是次压轴。 9月3日圣伯纳迪诺的nocturnalwondend，是edc主办方insomniac在劳动节周末举办的，北美地区最具影响力的电子音乐节，djsnake被官宣为第二天主舞台的压轴。 9月10日，ultra音乐节新加坡站，djsnake以次压轴的身份，在deadmau5之前登台演出。9月17日在日本东京御台场海滨公园，ultra也复制了相同的阵容。一个月之后，里约热内卢的ultra巴西站亦是如此，只不过这一次，接棒djsnake的艺人，从deadmau5换成了马丁-盖瑞斯。 五场音乐节，两场压轴，三场次压轴，且在海报上都是最显眼的位置和大小，djsnake今年的超高人气不言而喻。而这，也是在瀚现场和maddecent为了明年的madcity欧洲分站考虑，刻意不选择diplo压阵的情况下，相中djsnake领衔的主要原因。 作为西欧腹地走出来的世界级电音艺人，djsnake在伦敦和巴黎有天然的号召力，而且自从8月17日比利时的pukkelpop音乐节开始，他已经有两个月时间没有在欧洲演出过了，市场的期待度与饥饿感也足够。 于是，三个月前，diplo便亲自与djsnake接洽，由djsnake转告他的经理人艾米-汤姆森，再通过管理公司告知djsnake签约的演艺经纪公司paradigm，让他们以每场10万美元的优惠价格，留出10月21至22日的周末档期。 这是主办方预订艺人时，又一个可以有效降低成本的小窍门——如果你认识艺人本人，或者他们的经理人，那就想办法先获得他们的初步同意，再跟演艺经济公司接洽正式合同。因为演艺经纪这边，只能抽取演出收入的10%作为佣金，他们不在乎艺人其他方面的发展，只关心能不能以尽量高的价格签订演出合同。天然的利益冲突，使得主办方很难从价格上要求经纪公司让步。 但经理人则不同，他们会更多地考虑艺人综合商业价值的增长，如果活动或者主办方本身对艺人未来的发展有利，经理人甚至会反过来，帮着主办方去压价，要求经纪公司给出更优惠的价格。 毕竟，虽然经理人不能插手演艺经纪公司的工作，但前者却有每份演出合同的最终审批权。也就是说，只要经理人不点头，经纪公司哪怕接到再多的offer，也变不成现金。 而djsnake这边愿意主动配合降价的原因也很简单，《leanon》由maddecent发行，是djsnake与majozer之间的合作单曲，也正是通过这首目前流媒体播放量最高的moombahton舞曲，djsnake才能延续2013年《turndownforwhat》和2014年《getlow》的上升态势，一跃成为一线电音明星。 再加上blockparty两年前就把djsnake放到了美国区巡演的固定阵容里，迈阿密、亚特兰大、布鲁克林，到哪儿diplo都带着他。因此，于情于理，djsnake都应该投桃报李，参与到blockparty的首次欧洲巡演中来。 更重要的是，djsnake的经理人艾米-汤姆森，也正在跟瀚音乐和人予管理洽谈一些合作项目。具体的合作形式与合作内容还不明确，但韩易对这位明星经理人，却是势在必得。 目前，艾米的艺人管理公司旗下有两组艺人，swedishhousemafia和djsnake，都是韩易梦寐以求的宝贵资产。再加上韩易对艾米本人也相当了解，上一世，他认真研读过艾米-汤姆森出版的艺人管理手册，也知道从2019年开始，这位精英经理人就会关掉她的艺人管理公司，全身心投入到音乐版权库管理的工作中去。 在她的公司自然消亡之前收购过来，拿下两组电音巨星，再把艾米-汤姆森调到瀚发行去负责自有版权和采集版权的管理工作，由赵宥真率领的人予管理团队逐渐接管swedishhousemafia和djsnake，是韩易对这桩合作案的大致想法。 显然，艾米对此兴趣浓厚。 这个时期的艾米-汤姆森，虽然没有完全对艺人管理工作失去热情，但依然在积极寻找多元化发展的路径。而韩易为她描绘的宏伟蓝图，是一条如果成功，便能够彻底改变音乐产业格局的险道。 九死一生，若是没有惊人的财力支撑，甚至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哪怕有韩易在前面领航，艾米也必须赌上她的整个职业生涯。 这恰巧是靠创新而激进的营销策略，在电音世界为瑞典黑手党和蛇叔开辟了一方天地的艾米-汤姆森，最喜欢接受的挑战。 她天生就是一个赌徒。 上一世，2019年发行的那首，将电子音乐、拉丁音乐和流行音乐融合在一起，为流行乐坛开创了一个全新成功模式的《takitaki》，就是艾米勇气与眼光的证明。 她相信，这个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在音乐工业里掀起许多波澜的年轻亚裔富豪，正在熬制一锅她无法抗拒的解药。 将表面上看起来风起云涌，但实际上死气沉沉的世界乐坛，从看起来似乎将要永恒持续下去的三大格局中解救出来的一剂良方。 如果说韩易是主刀医师，那么，她便甘愿成为在手术台边为他准备器械的助手。 跟九位数甚至十位数打底的版权市场比起来，djsnake单场演出是收15万还是10万，货币单位是欧元还是美元，并不是一个需要反复纠结的难题。 在艺人和经理人都同意降价出演的情况下，经纪公司paradigm的反对意见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于是，瀚现场仅花费了正常市场价格三分之二的成本，便拿到了blockparty欧洲行最坚实的票房保障。 另一方面，gudvibrations这边，总体情况略有差别，但本质相去不远。 gudvibrations是一个由美国bass类电音制作人nghtmre，和heaventrap二人组nder联合创建的一个限定团体。《gudvibrations》本来是两组制作人2015年在maddecent发行的一首futurebass单曲，因为在圈内反响不错，nghtmre和nder便顺势以gudvibrations的名义一起接洽活动。 没想到，这一心血来潮之举，竟然获得了来自演出市场和电音社群的热烈反响。一时之间，gudvibrations限定组合的声势和号召力，甚至远远超过了两组制作人自身的知名度。正好nghtmre和nder的演艺经纪约都在uta这里，不存在利益冲突，于是，这个临时组建的限定团体，便莫名其妙地成为了2016年下半年电子音乐界最大的惊喜。 gudvibrations7月1日和7月2日在好莱坞守护神剧院的两场演出全数售罄。8月20日blockparty的底特律站，组合在可以容纳1500人的罗素工业中心大放异彩，被评为当晚的最佳现场。而这两场演出，都是瀚现场与uta合作打造的现场项目。 有人气、有特色、能赚钱，新生的瀚现场自然要加码发力。韩易提出初步规划，美国地区现场演出总监席琳-约书亚负责具体执行，瀚现场从11月10日开始，至12月23日结束，在本土为gudvibrations组合策划了一轮三十二场livehouse组成的全美巡演。 巡演自中西部肇始，伊利诺伊州的厄巴那、明尼苏达州的明尼阿波利斯、威斯康星州的密尔沃基和麦迪逊、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密歇根的大激流城，再到美国网民玩梗最多的克利夫兰，最后在芝加哥用两天的背靠背演出收尾。 11月22日，经过三天的修整，巡演团队将向南前进，深入北美大陆腹地，来到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并一路向西行驶。堪萨斯州的堪萨斯城和科罗拉多的丹佛之间基本上是一条直线，一条i-70高速不用换路就能抵达。在丹佛国会山庄奥格登剧院的两天演出结束后，11月29日，nghtmre和nder又将继续沿直线前进，只不过这一次的方向不是正西而是正南。 一条i-25高速，六个半小时抵达新墨西哥州的阿尔伯克基，随后掉头往东进入深南部，在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待上一晚，然后连演休斯顿、奥斯汀、达拉斯三座德州城市。经过两天的修整，再以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尔斯顿为起点，途径九个州，十四座城市，包括费城、纽约和波士顿这样的大都会，最后在康涅狄格州纽黑文旁边的沃灵福德奥克代尔剧院结束巡回。 43天，32座城市，每座城市的演出规模基本上都在1000-2000人左右。从总投入上来说，这次的gudvibrations北美巡演并不能算大项目，艺人的保底演出费+场地费+其他各种杂费加在一起，每场演出的成本不超过两万五千美元，还有三分之一的场次是uta直接打包卖给夜店承包的。三十二场演出能创造的总收入也就一百万美元多一点点，毛利率更是只有10-15%左右。 从盈利能力上来说，gudvibrations北美巡演比不上madcity音乐节的一根汗毛，但对于瀚现场的初创团队来说，却是一次非常不错的练兵机会。巡演涉及32座城市，意味着瀚现场的团队需要进行复杂的行程规划和逻辑协调，可以锻炼公司基层员工的组织和协调能力。虽然中高层都是韩易从凯撒娱乐、livenation和aeglive挖墙脚找过来的专业人士，但往下走，却有不少缺乏经验的应届毕业生，对于他们来说，madcity是一场需要在导师手把手指导下通过的大考，而gudvibrations巡演，则是他们职业生涯中的第一场独立实战。 另外，gudvibrations巡演也给瀚现场提供了宝贵的，理解与分析北美不同区域市场和观众群体的机会，这种深入了解对公司其他活动未来的市场定位和策略制定大有裨益。与此同时，巡演过程中与各种夜店、场馆和其他组织的合作，也能够帮助瀚现场自下而上地建立现场演出行业的关系网络，对这家初创公司的持续成功非常重要。 当然，韩易最期待看到的，还是旅途中团队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预料之外的挑战，例如设备故障、行程延误、艺人突发疾病等意外情况，以及他们对这些突发事件的应对方法。没有任何内部培训可以模拟出“巡演第30天，第18场，nghtmre忽然失踪了四小时”这种高压状态，团队的应变能力和问题解决技巧，也是必须一步一个脚印，把该踩的坑都踩完，才能学到的宝贵经验。 gudvibrations的北美巡演也好，dualipa即将收官的英国巡演也好，lilyachty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的联名livehousetour也好，这些项目在财务上可能不会为瀚现场创造多少价值，但它们是一家公司从稚嫩走向成熟的重要历程。瀚现场与livenation和aeglive的两大差距，在备忘录外挂的加持下，未来不会体现在财力方面，只会体现在执行力方面。 用足够多的项目，来换一个足够老练的团队，是韩易必须要去完成的前期投入。 而gudvibrations加入blockparty的欧洲巡演阵容，也是韩易进行前期投入的一种方式，只不过，受益的对象不是瀚现场的执行团队，而是nghtmre和nder这两组电音制作人。 瀚音乐朝世界第四大音乐集团迈进的其中一个核心策略，就是在三大音乐集团还没有建立起统治级优势的领域展开差异化竞争，尽可能缩小集团与环球、索尼和华纳之间的距离，甚至是超越他们。 嘻哈音乐、电子音乐，和未来的拉丁音乐，皆为瀚音乐落子布局的重点。尚未正式成型的集团下面，唱片公司、版权发行公司、演艺经纪公司、艺人管理公司和现场演出公司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快速拓展它们各自签约合作的艺人资源库。 在伊比萨签下几位djmag的百大dj之后，nghtmre和nder是韩易下一期拉拢归化的目标。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发展，未来七年时间里，nghtmre会一直以美国bass音乐头部艺人的身份活跃在演出市场上，与他深化合作，签下全约，可以为艺人管理板块带来额外的丰厚收入。 而把nder的唱片约、发行约和管理约都攥在手里，更是一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务。2016年的nder，仍在钻研他们独创的，尚未成型的音乐风格heaventrap。这一时期的他们，依旧被广泛认为是一个纯粹的bass音乐组合——虽然音乐里有人声元素，但那并不是最主要的卖点。 但很快，在一大批电子音乐人拥抱公告牌榜单的精神感召下，为了提升版税收入和总体商业变现能力，nder会推出一系列像《withoutyou》这样，以人声旋律为主，电子音乐元素为点缀的流行电子。并在2019年后，凭借《loveisgone》、《allyouneedtoknow》、《backtou》这些现象级单曲，吃到抖音的第一波音乐红利。 光是《loveisgone》一首歌，在spotify上的播放量就超过五亿。跟《coldwater》这种冠单没法比，但毫无疑问，也是不容瀚音乐错过的珍贵版权。 因此，为了展现出合作的诚意与实力，韩易亲自点名，要求瀚现场将演出价格三万美元的gudvibrations带到巴黎和伦敦去。这样做不仅能够让两组艺人其他领域的签约谈判进展更加顺利，也能在北美巡演开始前，用欧洲的两场演出来测试市场，帮助团队了解他们的音乐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接受程度，适时调整set的架构与内容。 有了djsnake和gudvibrations的加持，再搭配上dillonfrancis、rlgrime、herobust和ookay的基础阵容，blockparty的演出海报看上去十分诱人。作为一场bass音乐主题的演出，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短板。 6000张门票，每张59英镑，开票还不到一周就销售一空。虽然周五的黄金档期，四位基础艺人的价格都有所上涨，而且场地本身的租金也比巴塞罗那的希腊剧场高出两倍有余，但瀚现场还是成功地把伦敦站的总成本控制在了27.7万美元。 35.4万英镑的收入，27.7万美元的支出，英镑兑美元的汇率即便处在1.22的低位，最后的毛利润也达到了15.49万美元，利润率35.87%，比巴塞罗那还高出6%。 这还是在现场酒水销售的收入暂时还没有统计出来的前提下，如果算上现场的酒水分成，blockparty伦敦站的盈利能力，简直是每个主办方最甜美的幻梦。 有pardonmyfrench四人组加入的巴黎站更是可怕，九组艺人，十一个小时，从下午两点就开始的blockparty，被oifm电台称作是“一场将巴黎放到世界电音版图上的历史性演出”。 虽然艺人成本随着tchami、ma和mercer的加入又多了三万欧元，但与此同时，票价也从59英镑上涨到了69欧元。考虑到2016年10月底英镑兑欧元的汇率只有1.1，巴黎站相当于是在伦敦站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了5欧元。 总体来说，19区是巴黎治安最差的一个区。犯罪率高，各类有组织的毒贩盘踞，各种旅游指南都极力劝阻游客不要选择该区的酒店入住。但天顶体育馆并不在居民区内，它是巴黎第三大市政公园，占地55公顷的维莱特公园里面的其中一个附属文化设施。 事实上，该公园是巴黎最大的文化场所集中地之一，包括欧洲最大的科学博物馆科学工业城、三个主要音乐会场以及著名的巴黎音乐学院。换句话说，位于19区东北角的维莱特公园，安全系数比19区的其他社区要高得多，特别是在数千人同进同出的演出之夜。 小偷无法避免，他们跟老鼠一样，是巴黎生活的一部分，但只要不到处乱逛，至少性命无虞。 因此，地理条件和治安状况没能成为影响票房销售的负面因素，这一次的售罄速度甚至更快，七十二小时之内，ticketmaster的一手票源便全部归零，加价到89欧元甚至129欧元的二手门票，在stubhub上随处可见。 这种不到万人的室内音乐节，而且是在海外，瀚现场就没有像madcity这样在二手票务方面进一步扩大利润了。31.03万美元的成本，最终换来47.61万欧元的总票房，折合美元52.85万。 毛利21.82万美元，毛利率高达41.29%。 规模越大，盈利能力越强，瀚现场把规模经济的原理可以说发挥到了极致。 “真的很想去巴黎啊……” 点开回顾视频看了两眼，宥真幽幽地叹了口气。 “凯文说当天效果特别好，moshpit开了几十上百次，跟tchami他们也聊得很愉快。如果我在的话，说不定就直接把pardonmyfrench给签下来了。” 赵宥真不去，人予管理这边也得有经理人随行，哪怕不为了商务谈判，也要去统筹maddecent所有合作艺人的行程。这一任务，自然落在了厂牌联合创始人凯文-库萨特苏肩上。巴塞罗那、伦敦、巴黎，还有阿姆斯特丹的ade，都是他负责代表瀚音乐对外发声。 “你的意思是，你比凯文更厉害咯？” 韩易扬扬眉毛，调侃道。 “我没说哦，是伱说的。” 赵宥真右手聚拢放在唇边，悄声说道，眉眼间颇有些俏皮之意。倒不是她对凯文-库萨特苏有什么特别厌恶的地方，只是电音圈里的人，在活动现场那是多管齐下、五毒俱全，第二天能不能起得了床全凭运气，由此便很难保质保量地完成接洽任务。 “好，我说的我说的。” 韩易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 “我还说……你这么想去巴黎，肯定不光是为了演出。” “你还不了解我呀。”宥真瞥了他一眼，“早饭，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宵夜吃什么，我都计划好了。” “早饭吃什么？”韩易饶有兴致地问道。 “莫里斯酒店的早餐。” 最好就住在莫里斯酒店，清晨起个大早，画个精致又素雅的全妆，穿上放在衣柜里吃了好久灰的奥斯卡-德拉伦塔，约韩易在餐厅里碰面。 然后，耍个小心机，晚十分钟到场，看着坐在大理石壁炉前的他惊艳到失语的模样，掩嘴偷笑。 “午饭吃什么？” “战神广场旁边的lecafédemars。” 这是一家温馨随性的街头餐厅，供应盎格鲁撒克逊、中东、亚洲和地中海风味融合于一处的现代法式休闲美食，是赵宥真在巴黎最喜欢的餐厅。当年还在严格减肥的她，都忍不住三天去了三次。服务员态度异乎寻常的亲近热情，食物又是宥真最喜欢的，巴黎难得一见的浓油赤酱，这间火星咖啡馆简直让她欲罢不能。 换上一身适合出行的休闲装扮，叩响韩易的房门，娇嗔着回应他“这一套也好好看”的夸赞，与他一道踏入秋日的巴黎。 最好还能有一点小雨，让他们可以撑起伞，距离靠得更近一些。 “晚饭呢？” “leprécatn。” 宥真喜欢这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装潢，吃什么不重要，但在夜色里，地面浓烈绽放的墨绿和四周冷峻内敛的银灰，总能让她在沉静的同时心潮澎湃。 隔着餐桌凝视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对方早就烂熟于心的日常生活。最后的重头戏，是接过韩易递来的外套，最好是由他帮自己披上，然后以高跟鞋磨脚为借口，自然而然地攀上他的臂膀，没入绚烂的灯火之城。 “你别告诉我……宵夜你都有点名要去的地方。” “bim’s，韩国菜，歌剧院旁边。” 米其林三星是吃不饱的。 别人也许可以，但味蕾和胃口被完全唤醒的宥真不行。 所以宵夜她需要再加餐一顿家乡菜……她的家乡菜也好，韩易的家乡菜也好，都可以，她都喜欢。 这种浮华之后归于平淡的幸福，让她很着迷。 在天高云淡，两人都无根无基，也无牵无挂的异国他乡，咀嚼岁月奉上的每一秒美好。 真棒。 “我的天……你连巴黎的韩国餐馆都看好了。”韩易惊叹道，“攻略做得……也太详尽了吧？” “做得详尽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去。” 赵宥真撑着脑袋，小奶音愈发明显，极其罕见地撒着娇。 “别管我，让我自己……难过一下。” “别难过了。”韩易柔声安慰，“多得是机会去巴黎。” “这种事情又说不准，谁知道下次机会要等多久？” “实在是……对不起，宥真。” 听到宥真的话，韩易紧抿嘴唇，神情也变得严肃凝重了起来。 “我没想到你把这次欧洲之行看得这么重，我……真的很抱歉，没能圆你的梦。” “不，易，别、别道歉，我其实没有不高兴，只是跟你逗着……” 突然情绪低落的韩易让宥真慌了神，她连忙伸出手，结结巴巴地用中文解释道。她本来只是想小小地抱怨一下，让韩易说几句贴心的话哄哄她，却没想到对方当了真。 当真“当真”了吗？ 未必。 确定自己的表演让韩国姑娘乱了方寸后，一脸沉痛的韩易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赵宥真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从bouchonbakery面包店那只平平无奇的牛油纸袋里，取出了一个差不多30厘米长，25厘米宽的相框。 相框里，只有一张泛黄的乐谱，杂乱无章的记谱符号，和看上去充满怒气的波浪线占满了全部空间。 “这是……” “没能跟你一起去欧洲，所以从欧洲给你带了个礼物回来赔罪，你看行不行？” “行……不是，为什么要赔罪？你什么都没做……没做……” 赵宥真惊异的双眸越睁越大，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喃喃说道。 “这个乐谱，是……是谁的？” “一个在巴黎呆过的音乐家……准确地说，是他的手稿，要是完整的乐谱也不至于只有这么一张。” 韩易低头看了一眼被他随意架在办公桌上的相框。 “这个草稿，出自这位音乐家的c大调第9弦乐四重奏的第二乐章。” “他叫……” “贝多芬。”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 《旗手》 “你讲事情怎么老喜欢留个cliffhanger啊！” 徐忆如冲屏幕里的韩易瞪瞪眼，糯声抗议。cliffhanger，直译过来是挂在悬崖边的意思，而在文艺作品里，专指那种描绘出一个扣人心弦，充满悬念的场景，却又在关键处戛然而止，吊人胃口的叙事手法。 里用得多，因为这样可以刺激读者去购买系列的下一本。电视剧里也用得多，这样能保证新的一季有足够多的观众回归，以免被电视网砍掉。 《神探夏洛克》第二季夏洛克的生死之谜，《白宫风云》第一季结尾枪手究竟击中了谁，甚至《老友记》第四季尾声罗斯在与艾米丽的婚礼上喊出瑞秋的名字之后，三人间的关系该如何发展，都是让观众欲罢不能，猜测讨论一整个夏天的cliffhangers。 但是…… 这种手法，和电视剧里用起来蛮有趣，放到现实生活里就有点折磨人了。一件事不讲完，非得大喘气。哪怕这样做的人是她最喜欢的易易，小如也忍不住想打人。 这么喜欢看人抓狂，到底是要怎样啦！ “不好意思，以前写，养成了坏习惯。”韩易犯错犯得麻利，道歉也道得爽快。 “哈——你还写过？”徐忆如拖长声调，语气里满是好奇。 “对啊。” “什么类型的？” “算是自传体吧，爱情、事业、生活、旅游，方方面面，什么都写，什么都写不好。而且……其实也不能完全算是，毕竟看过的批评家都说是科普类读物。” “打你喔，又在乱讲。” 刚开始徐忆如还在认真聆听，但韩易还没说到后半段，她便已经开始叹气了。面不改色地讲冷笑话，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韩易与钱德勒最为相似的两个特质。 “好啦，不要闹了……林布兰后面，他们给伱看了什么？” “林布兰？” “就是rembrandt啦。”意识到自己在用中文对话的小如，切换成英文重复了一次人名，然后努力模仿韩易的口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伦——勃——朗，对不对？” “我还是喜欢林布兰这个翻译。”韩易轻笑出声，“听起来像个画年画的，很喜庆。” “……我挂了。” “还是伦勃朗。”韩易连忙用答案挽回对方。 “第二组……作品吗？也是伦勃朗的？” “嗯。” “没有被卖掉的那种？” “没有被卖掉，但是……”韩易想了想，缓缓说道，“情况有点复杂。” “为什么？” “因为阻碍很多。”韩易一五一十地回答道，“第一个阻碍是……” “这幅画，根本带不出法国。” “《旗手》。” 韩易端详着液晶屏幕里的高清介绍图，喃喃默念画作右侧的介绍。 “刚才我有提到，伦勃朗一生里完成了上百幅自画像，而您现在所看到的，可能是其中最具价值的一幅。” “《旗手》绘制于1636年，《马尔丹-苏勒曼肖像》和《奥普金-高比肖像》完成的两年后。在这幅画里，伦勃朗将自己描绘成了一名旗手。他身穿八十年战争时期，荷兰共和国军队执旗手的制服。一顶装饰着羽毛的大帽子斜带于一侧，钢制胸甲穿戴在身前，一只手握住展开的旗帜，另一只手则搭在腰间。” “八十年战争？” 启蒙时代前后，欧洲绵延数十年的国家争端不胜枚举，韩易对这段时期的群雄纷争很感兴趣，读了不少相关的书籍，但八十年战争，依然是个听起来有些陌生的名词。 “八十年战争是从十六世纪下半叶开始，哈布斯堡治下的荷兰，与西班牙帝国之间的军事冲突，人们也经常叫它荷兰独立战争。”约书亚-格雷泽解释道，“第一个四十年，是荷兰各省的联合抗争，具体进程跟我们的革命战争有细微的区别，但是大致相同。”美国人口中的革命战争，自然是让美利坚合众国诞生的那场八年大战。 “面对僵局，双方于1609年达成十二年停战协议。十二年之后，由于著名的三十年战争的爆发，荷兰联合省共和国又重新对西班牙宣战。所以，虽然十七世纪是荷兰的黄金时代，但这个黄金时代却一直沐浴在战火中。” “1635年，法国和荷兰组成的联盟成功占领了当时被西班牙统治的荷兰南部，这让共和国的全体人民感到非常振奋。虽然在劫掠泰尼恩城时，犯下了严重的暴行，让他们失去了南部人民的支持，最终使南部各省在十九世纪独立，建立了一个天主教和资产阶级的比利时，但在十七世纪凯歌高奏的前半夜，胜利的喜悦和爱国的热情无比高涨，特别是在阿姆斯特丹。” “正是在如此狂热的氛围中，伦勃朗创作了这幅《旗手》。他想要用这个精彩绝伦的作品，向阿姆斯特丹的‘schutterij’，也就是公民民兵组织展现他高超的技艺，从而获得为阿姆斯特丹民兵绘制集体肖像的机会。这在当时，是一位画家所能获得的，最有价值的委托。” “所以，如果没有《旗手》，就不会有《夜巡》。” “十七世纪的荷兰民兵团里，旗手总是肩负着最危险却最光荣的任务：在战场上，他们穿着闪耀的华服，挥舞着旗帜，引领部队前进。旗手们必须保持昂扬的意志，让战士们紧紧团结在他周围，同时又必须展现出足够的智慧与勇气，在战场上生存下去，毕竟，敌人炮弹的第一落点，永远都会是以他为中心。” “画作里，伦勃朗将自己描绘成了一位真正骁勇的士兵。您看，他的面部表情，桀骜不驯，却又坚韧勇敢，有力地证明了《夜巡》的栩栩如生，并非只是偶然得知的馈赠，而是他卓越技艺的一贯延续。” “这幅画，1771年9月2日，以61弗罗林的价格首次成交，接下来的20年时间里，它四度转手，最终由艺术交易家皮埃尔-约瑟夫-拉方丹收入囊中，作价3095法郎。” “拉方丹先生自己也是个画家，但他最为世人所称道的，还是他作为收藏家的眼光。那副伦勃朗于1644年创作，伦敦国家美术馆购买，目前摆在大英博物馆里展出的《通奸的女人》，就是通过拉方丹先生的不断寻访，在比利时的荷语区发现的。” “阿维尼翁、奥尔良、第戎、里尔，还有卢浮宫，法国与他合作进行艺术品交易的博物馆不胜枚举。不过，他最亲密也最富权势的伙伴，其实在这里——伦敦。” “当时的英王乔治四世，被人称为是‘英格兰第一绅士’，因为他的风采与品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引领着摄政时期英国上游社会的时尚潮流。布莱顿英王阁的建立，温莎城堡和白金汉宫的重建，以及伦敦国家美术馆和伦敦国王学院的筹建，皆由他一手发起。热爱艺术的他，一生中从拉方丹先生那里买下了不少作品，《旗手》亦是其中之一。” “后来，乔治四世又用《旗手》，在拉方丹先生那里换了别的几幅油画。物归原主的《旗手》，被妥善保存在拉方丹的伦敦门店里，直到克拉克家族的第九代男爵西蒙-霍顿-克拉克，1820年代英格兰排名第七的大富翁将其买下。” “克拉克爵士去世之后，他的夫人将作品保管了八年时间，最终，在1840年被詹姆斯-德-罗斯柴尔德男爵收购，带到了巴黎。” “又是罗斯柴尔德？” 虽然早就在书本上读到过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滔天财富，将安托万-嘉舍聘为资产经理之后，也从另一个维度更深切地理解了这个犹太望族在商业世界的权柄，但再多的文字描述，再多的轶事绯闻，也不如实打实的收藏来得震撼。 随便从巴黎银行的保险库里拿两幅画出来，就是伦勃朗这个级别的大师之作。 《马尔丹-苏勒曼肖像》和《奥普金-高比肖像》，加在一起1.6亿欧元。 《旗手》，又会标价多少？ “是的，韩先生。佳士得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合作，是长期而紧密的，这两年，他们进行资产变现的意愿比较强烈，给到我们这边的清单……也比之前要丰富很多。” 约书亚-格雷泽笑了笑，罗斯柴尔德系列，是他在佳士得最喜欢给客户展示的收藏。故事性、历史底蕴和投资价值，都无可挑剔。 “佳士得的罗斯柴尔德系列里，不仅有伦勃朗，不仅有油画。世界各地文明社会的璀璨结晶，全在我们的拍卖行里汇聚。路易十五的镀金胡桃木沙发椅、十七世纪威尼斯的水晶浮雕铜镜、德国文艺复兴时期镀银雕刻的鹦鹉螺杯……伦敦、巴黎、法兰克福、维也纳、那不勒斯，罗斯柴尔德家族四个分支，五大据点的往昔荣耀，离您只有一个报价的距离。” “也就是说，购买这些收藏，其实您是收藏了两段故事——文物本身的历史，和收藏家们所经历的那些岁月。” “格雷泽先生，你刚才说……” 韩易盯着屏幕里的画作，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回应道。 “拉方丹买下这幅画的时候，花了3095法郎，是吗？” “是的，那是1780年的价格。”约书亚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区别，但是话语里的信息传递得很有效，“那一年，法国工人的平均时薪是0.09法郎。” “2016年的价格呢？”韩易注视着约书亚-格雷泽，“时间，和罗斯柴尔德的印章，让它升值了多少？” “这就是私人销售的微妙之处，韩先生。这里没有起拍价，也没有每轮最低的加价幅度，只有您，与您对这件作品的认可。”约书亚没有直接回应韩易的问题，而是选择了这种模棱两可的套路话术，“卖家有一个心理价位的区间，您也有一个心理价位的区间，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量让这两者重叠起来。” “那么，卖家的心理价位区间……在哪个位置呢？” “有……一点高。”约书亚双手平举放在身前，咧起一侧的嘴角。 “有一点高？” “是的，看您从什么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 “有哪些角度可以供我选择？” “艺术角度、投资角度，以及纯粹的金钱角度。” “从艺术角度考虑，卖家的要价如何？” “非常公道，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伦勃朗，只有一幅《旗手》的真迹。” “从投资角度来考虑，卖家的要价如何？” “投资者可能需要考虑一下全资购买带来的流动性风险，或者融资购买带来的金融性风险，但是总体来说，是一个收益率出色，并且能够让家族财富以百年为计量单位持续增值，稳定传承下去的投资项目。” “那……从纯粹的金钱角度来考虑呢？” “从纯粹的金钱角度来考虑……您会感叹，人类社会竟然会有这样一件，数字几乎快要塞满支票的金额那一栏，也无法体现其价值的终极宝藏。” “九位数？” “九位数。” “一亿……欧元？” “货币单位您说对了。” 约书亚-格雷泽按下手中的传感器，屏幕右侧的文字描述下方，一长串乳白色的文字渐渐浮现出了实体。 “这幅1634年的作品，《旗手》，罗斯柴尔德家族给出的私人销售报价是——” “1.75亿欧元。” 今天依然不是很舒服，但承诺的更新要做到，就是字数有点少，故事会需要分几段讲完，抱歉抱歉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国家宝藏 “1.75个亿……” “欧元。” 跟韩易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徐忆如已经对动辄上千万美金的大额数字失去了应有的敏感性。 平时一起上下学的时候，坐的是141万美元的法拉利250gtswb，这台赛车红的复古跑车，无论在哪里，都是能让整条街为之侧目的焦点。惊呼、口哨，与悄然举到胸前的手机镜头，是徐忆如跟韩易出行时愈加习惯的日常。 在usc的停车场里，哪怕高峰时段车位爆满，左右两边的车也会刻意与其保持距离，生怕发生剐蹭。偶尔路过therow的时候，小如甚至能看到sigmachi或者phisigmakappa兄弟会的富家子弟从他们的庭院躺椅上蹦起来，跟随着法拉利的方向猛赶几步，怪叫着喝彩。也能看到在姐妹会大门口争奇斗艳的kappakappagamma与deltagamma女孩摘下她们几乎从不离开鼻梁的墨镜，指尖绕着刻意挑染的金发，一边窃窃私语，一边默念着车牌。 2689gt。 除了少数拿到半奖或全奖的同学之外，南加大的学子里有相当一部分人家境优渥，毕竟，这所大学每年光是学费就超过五万美元，若不是能倚仗父母的财政支持，少有美国学生会选择自己背负如此高昂的贷款。姐妹会和兄弟会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比例更是高得离谱。毕竟，therow算是usc最看长相、身材、时尚品味和家族传承的一条街，而这些，都属于需要金钱浇灌培养的优势。 只有自己怀揣金条，才会更敬畏那些坐拥金山的人。 一辆跑车，等于三十年的学费。 南加大数十个兄弟会和姐妹会，放在一起统计，又有几个所谓校园风云人物的父母，拥有这样的财力，能够负担得起这种纯粹而极致的奢侈品呢？ 幸好韩易艺术管理研究生学位的大部分课程都在普莱斯公共政策学院，小部分在索顿音乐学院，这两个学院不像安纳伯格那样姐妹会成员遍地走，否则，他应该每天都要去被动承受各种各样的“意外邂逅”。 意识到这一点的韩易，开始有意把往返usc的交通工具更多地换成宾利添越，引人侧目的情况这才有所改善。虽然这辆豪华suv也得花费接近二十万美元，但在学校里还是能偶尔见到同款，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复刻珍品了。 当然，小如不仅能在校园里时刻感受到财富带来的巨大变化，休息日与韩易碰面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每次从thevermont出发去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路上，徐忆如都会被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紧紧包裹——看到窗外的景色从韩文招牌林立的白色办公大楼变成遮天蔽日的隐私树墙，看到黑色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快步向她迎来的宅邸管家科瑞-麦金托什与私人安保费亚穆-德尔维希，再看到坐在沙龙区埋头用手机处理公务，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子，朝她绽出温和笑容的韩易…… 这就是我喜欢的男孩子吗？ 这就是……他的生活？ 这也会是……我的生活？ 距离韩易在sushigen第一次透露他的真实情况已经过去了快一年时间。这一年里，小如跟韩易一起经历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那根至今仍然安静躺在保险柜里，不见天日的海瑞-温斯顿高定项链，便是这段奇妙时光的最佳证明。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每天在心中对自己发出同样的，得不到有效解答的疑问。她努力地适应着全新的生活、崭新的局面，她已经学会不对任何数额动容，可总有一些惊奇，会在不经意之间从韩易身边，甚至是他自己嘴里蹦出来，让她再次感到新鲜、有趣、着迷，又渺小、无力、无所适从。 两个月前，跟随受邀的韩易……还有赵宥真，一起到埃罗尔路900号吃晚饭，见到了詹妮弗-安妮斯顿、柯特妮-考克斯和丽萨-库卓，并跟瑞秋、莫妮卡与菲比打了场台球算是一例。 为什么詹妮弗-安妮斯顿会邀请韩易？ 因为韩易是uta的大股东。 自己喜欢的二十二岁男生，是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的大股东。 一个月前，到办公室盯梢的她，收到了韩易拿给她的一份白色信封，打开一看，是一张铜版纸印刷的邀请函： 【录音学院诚挚邀请您参加】 【周日，2月12日，2017】 12:30pm 格莱美红毯首映礼 微软剧院，.live 5:00pm 格莱美电视直播颁奖典礼 斯台普斯中心，.live 9:00pm 格莱美官方after-party 洛杉矶会展中心，西馆 【黑领带派对】 【cbs电视网】 【aeg-埃尔里希创投】 格莱美颁奖典礼的邀请函。 明年二月份。 据易易说，这是录音学院向各大唱片公司，寄送的第一批邀请函。 函件本身没有写名字，但信封上，确是gracehsu。 为什么录音学院会邀请徐忆如？ 因为韩易创办了今年异军突起的瀚音乐，上次小如因为学业繁忙没能去纽约参加vma，这次在洛杉矶举办，韩易必然不会忘记为她要个位置。 那个自己想把他揉进精灵球里，时刻挂在身边的男孩子，是公告牌三连冠大热单曲的幕后推手，是年度音乐盛事中，不可或缺的新锐人物。 这算是近三个月，让徐忆如措手不及，细细想来却理所当然的第二例惊奇。 而今天这幅1.75亿欧元的《旗手》，算是第三例。 伦勃朗很伟大没错，要是让徐忆如来为史上最杰出的画家排序，他必然位列前三。 荷兰艺术史上最伟大的视觉艺术家。 人物肖像画、风景画、风俗画、寓言画、历史场景画和宗教场景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他的《夜巡》，被誉为世界三大名画之一。在徐忆如心中，甚至比《蒙娜丽莎》更有艺术价值。 饶是如此……1.75亿欧元的标价，也实在是太过高昂了。 “易易，稍等一下。” 徐忆如将手机放在一边，激活笔记本电脑，打开google，键入“史上最昂贵的画作”，点击搜索。 “《交换》，威廉-德-库宁，3亿美元。卖家，大卫-格芬基金会。买家，肯尼斯-c-格里芬。私人销售。” “《玩纸牌的人》，保罗-赛尚，2.5亿美元。卖家，乔治-恩比里科斯。买家，卡塔尔。私人销售。” “《你何时结婚》，保罗-高更，2.1亿美元。卖家，鲁道夫-施戴赫林。买家，卡塔尔。私人销售。” “《数字17a》，杰克逊-波洛克，2亿美元。卖家，大卫-格芬基金会。买家，肯尼斯-c-格里芬。私人销售。” “《水蛇ii》，古斯塔夫-克里姆特，1.838亿美元。卖家，伊夫-布维耶。买家，德米特里-雷博洛夫列夫。私人销售。” “1.75亿欧元，等于差不多……1.9亿美元。” “也就是说，如果你买下这幅画，它就成为……” “历史上第五昂贵的画了。”韩易帮徐忆如完成了她的句子。 “历史上第五昂贵……”小如深吸了一口气，“易易，你……” “放心。” 韩易笑着举起手。 “我没下单。” “喔。”小如松了一大口气，“那就好。” “伱不喜欢这幅画？”韩易观察着徐忆如的表情变化。 “不是不喜欢，就……”小如抿抿嘴，欲言又止，“标价太夸张了啦。” “我也觉得。”韩易点头应道，他欣赏伦勃朗和他的现实主义绘画，喜爱程度仅次于卡拉瓦乔，但他并不觉得《旗手》这幅单人肖像画，从艺术上来说值得上1.75亿欧元的天价。哪怕加上伦勃朗的品牌效应，和创作年代的稀缺性，也不足以说服韩易心甘情愿地开出九位数的支票。 而对于韩易来说，“心甘情愿”，是任何消费的头等要务。 没有愉悦的心情，没有自发的甘愿，就没有他需要的奖励。 “而且，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吗？哪怕我花1.75亿把它买下来了，这幅画也出不了法国。” “对喔，你还没讲原因嘞……为什么出不去？” “因为……francebeingfrance。”韩易耸耸肩，调笑道，“跟那两夫妻的肖像画一样，法国政府不想让这幅伦勃朗也离开国境。” “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想买下它，但现金已经被马尔丹-苏勒曼和奥普金-高比抽干了。他们目前在寻求荷兰政府和伦勃朗协会的帮助筹措资金，但最近几年应该无能为力。所以，约书亚告诉我，如果我想要拿下《旗手》，现在就是最恰当的时机。” “现在拿下，过几年等荷兰政府筹到了钱，再转手卖给他们，赚一点差价？”徐忆如猜测道。 “约书亚没有挑明，但这应该是他的建议。” “不过……就几年时间的话，应该也赚不了多少吼？”小如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考虑到资金的占用利息，按五年算，1.75亿欧元……到时候卖2亿欧元，也回不了本吧？” “看你怎么看这件事。”韩易撇撇嘴，轻舒了一口气，“纯粹是为了转手，得存起来长期持有，等到下一代收藏家成长起来……嗯，应该说，我这一代，完全成长起来，才有盈利空间。短期内倒个手……就看荷兰政府愿不愿意把我当个艺术交易商，给我抽点佣金了。能抽就能赚，不抽肯定亏。” 艺术品收藏，本来就不适合短线交易的模式。 罗斯柴尔德家族多久买下的《旗手》？ 1844年！ 而他们又是多久将它挂牌出售的？ 2016年！ 172年的持有周期。 这是一份买给子孙后代的人寿保险，而不是三年后就可以退出的对冲基金投资组合。 “所以你自己不愿意去做这个生意。” “肯定不愿意啊。1.75亿欧元砸进去，就指着那5-10%的佣金赚钱，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划算。这笔钱要是放到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能多做多少事情。”韩易摇摇头，“而且，哪怕按2亿欧元保本来算，我再多加2000万欧元的佣金，2.2亿欧元，跟《玩纸牌的人》售价差不多了，到时候荷兰那边还想不想要这么贵的一幅画……还真不一定。反正有《夜巡》了，除了国家荣誉感之外，一幅《旗手》又能增加多少收入呢？” “听起来……风险太高了。” “不只是财务风险，还有政治风险。卢浮宫对这幅画也很感兴趣，他们同样在想办法筹钱。法国政府这边虽然没办法共同出资，但会用别的方法帮助卢浮宫。” “什么方法？” “法国政府可以随时授予《旗手》国家宝藏的认证，一旦被认证为国家宝藏，根据法国的法律，这幅画就要面临三十个月的出口禁令。” “两年半时间运不出法国？” “是。这就是我在伦敦的佳士得只能看ppt，看不到真迹的原因。” “那……两年半之后呢？” “看卢浮宫能不能筹到款了。筹得到，画就肯定会被他们买走，因为在法国境内的国家宝藏，法国的博物馆机构有优先购买权。如果筹不到，卢浮宫得先宣布放弃优先购买权，我才能出价。当然了，出完价，画到了手，法国政府也有一百种方法拖延它出境的日期。” 韩易有些苦恼地揉揉太阳穴，显然他已经跟安托万-嘉舍深入探讨过这一话题，法国政府能发起的反制和拖延措施，比卢浮宫里的藏品还多。 “荷兰想把伦勃朗的画带回祖国，尚且跟法国竞价了两年，最后还必须妥协，国家博物馆跟卢浮宫一人买一幅，两个国家轮流展出。这可是国家层面的对话啊，我在这里一点根基都没有，他们一心想把东西留下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 还有一个原因韩易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也不希望搞僵跟荷兰政府之间的关系。人家正在积极地把国宝级艺术家迎回故土，自己横插一杠出来把画买走，这种事情，搞不好还会在大众媒体上掀起波澜，让自己获得不必要的负面关注。 更重要的是，期望在电子音乐领域深耕的韩易，在被称为电音王国的荷兰还有不少想要拓展的业务，因此，低地虽小，韩易却也不打算触怒这里的政客和人民。 至少现在如此。 “怪不得你会放弃喔。”小如了然，“如果真的要买，就得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在巴黎买个公寓，或者租个保险库来保管它。” “我也有想过……但是还是不安全。法国政府想要的是《旗手》在法国展出，给本土带来经济价值。罗斯柴尔德他们干涉不了，但这次作品一旦转手，他们看到新买家是……我，肯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让我跟某个机构合作做展览。” “那就是说，有可能逼你租给罗浮宫喔。” “很有可能。”韩易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句让徐忆如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话，“那就成为被逼无奈的妥协，而不是发乎本心的消费了。” “没事啦，易易。”小如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说出这句话，梦都不敢做得这么大胆，但现实情况是，她确实就这样说出来了，“这次买不到没关系……总能遇到价格合适，又不被限制的林布兰。” “林布兰……就再说吧。”韩易拖长声调，笑着冲徐忆如眨眨眼，“这次就先买别的。” “欸，还是……还是买了？” “还是买了。” 韩易很享受这种牵着徐忆如情绪上下起伏的感觉……听上去很像魔鬼，但他确实没有任何坏心思，只是很喜欢有人能够沉浸在他讲述的故事里。 在该断章的时候断断章，不是邪术，是艺术。 “买了一幅，不需要担心能不能运出法国或者英国的画。” “因为它……在美国。”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 花女琳达 “这是一幅非凡的传奇作品，格雷泽先生，这一点无可否认。但是……” 坐在私人展示室的沙发上，韩易与安托万-嘉舍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口说道。 “它涉及的利益相关方太多，交易过程中可以预见的风险与阻碍也并不是能轻松化解的小问题。特别是三十个月的出口禁令这一条，会给我们带来许多麻烦。” “明白。”约书亚-格雷泽点点头，不到一个小时的谈话，已经让他对韩易的需求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所以您想要找一幅同等档次，但不至于像《旗手》一样，对于某个国家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大师之作。这样，您就能在交易完成前后保持匿名的低调，并且可以在尽量不引起关注的前提下，于您遍及全球的宅邸间自由地进行往返运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安托万-嘉舍代替韩易回答，“可以在伦敦、可以在巴黎、可以在纽约，可以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没有卢浮宫或者别的什么组织惦记着它就行。” 收藏品性质特殊，不管在英国还是美国，只要涉及到古董出售，卖家就需要为他们所获得的利润缴纳资本利得税。举个例子，假设你花费5000美元购买了一张古董餐桌，相关的经纪人佣金为300美元，收购之后你又花费了1000美元来修复和维护收藏品，那么你购买这张古董餐桌的基础成本就是6300美元。当伱用7500美元的价格售出这张桌子时，你就需要申报1200美元的利润，并以此来缴纳利得税。 古董的利得税税率，在英国是20%，在美国是28%，听上去很高，但实际上古董的拥有者有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提高他们的基础成本，比如每年将各类支出想方设法申报成收藏品的修复与维护费用，对于顶级富豪们来说，钻系统空子的方法多种多样，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而在法国，向海外销售贵金属、珠宝、艺术品、收藏品和其他类型的古董，需要缴纳与转让价格或者完税价格成比例的统一税率——6.5%。 这个税率看起来好像比英美两国要低很多，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因为法国是按照整体成交价来收税的。拿《旗手》这幅画来举例子，如果韩易将它买下来运回美国，罗斯柴尔德家族需要为此支付1137.5万美元的税金。而如果是在美国，罗斯柴尔德家族首先可以用根据通货膨胀率调整之后的美元来计算他们1840年买下这幅画时的原始收购价格，再把这176年来的维护费用叠加计算，凑出来的基础成本必定相当可观。扣除掉成本之后再缴纳的利得税，虽然税率比法国高四倍还多，但真正需要支付的税款，毫无疑问会远低于前者。 这就是巴黎作为艺术之城，在收藏品市场上的活跃度与交易总额却远远低于伦敦和纽约的原因。 哪里的税收政策更宽松，卖家就会往哪里汇集。 另外，若是要在伦敦与纽约之间一较高下，坐落在哈德逊河畔的帝国之州，会以极其明显的优势盖过泰晤士河穿城而过的英伦雾都。事实上，历史成交额最高的100幅绘画里，超过四分之三都是在佳士得或者苏富比的纽约拍卖行完成的交易。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两国之间进口关税的区别。在英国，进口艺术品、收藏品和古董的关税为5%，比起法国的5.5%、意大利的10%、德国的19%和葡萄牙的23%，已经算是欧盟最低。但美国更狠，一百年以内的艺术品需要缴纳5.2%-25%不等的进口关税，而寿命超过一百年，并有相关依据证明其创作时间的艺术品，则会被美国海关归类为统一关税表里的第9706项进口物品——古董。 而只要是古董，进入美国，就不需要支付哪怕一分钱的关税。 100%免税，没有例外。 更重要的是，2016年的美国，本来就是亿万富豪最多的国家。身价超过十亿美金的顶级巨富共计540人，遥遥领先于第二名的251人。这些1%中的1%，是近年来艺术品交易市场，特别是私人销售领域的主要增长点。 于是，婉拒《旗手》之后，韩易惊讶地发现，约书亚-格雷泽代表佳士得拍卖行向他展示的其他同等级别的画作，几乎全都存放在美国境内。 比如…… “《手捧花篮的小女孩》，1905年创作，毕加索玫瑰时期的代表作，由大卫与佩吉-洛克菲勒夫妇收藏，佳士得纽约代理销售。” “虽然在早期取得了一些成就，但到了1905年，巴勃罗-毕加索依然是一位苦苦挣扎的艺术家，在蒙马特区拉维尼昂街13号的破落民居里勉强度日。这幅作品，便是在这栋建筑顶楼被称作‘船舱’的工作室里完成的。” “这一时期，毕加索经常观看蒙马特山脚附近的梅德拉诺马戏团的演出，受到小丑和杂技演员的欢乐启发，他的艺术创作，也从黯淡的蓝色时期，过渡到了更加乐观的玫瑰时期。” “这幅画想要描绘的主体非常明确——一位年轻的、赤身裸体的姑娘。她看起来像是一名卖花人，但其实暗地里也是一个在红磨坊迎来送往的童妓。深色长发上的粉色丝带，棕黄提篮里鲜艳的红花，蓝色背景下扭曲的剪影，柔和光线中困扰痛苦的表情，无不形成鲜明的对比。许多人认为，这幅画是贞洁与性感、天真与腐败之间的并置，是残酷现实在纯真少女身上留下的痕迹。” “这幅画的其中一任主人，美国诗人格特鲁德-斯坦这样评价它，‘一个坚实的东西、一个迷人的东西、一个可爱的东西、一个令人费解的东西、一个使人不安的东西、一个简单的东西、一个清晰的东西、一个复杂的东西、一个有趣的东西’……” “……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在这幅画里向我们展现了现代社会的未来，和他穷极一生思考的主题——爱、性、美、温柔与暴力，以及其他所有定义人性的标签。画面中央这位永恒而迷人，凝视着宇宙、的女神，就是人类社会的具象化体现。” 徐忆如一边听着韩易的讲述，一边打开网页，仔细阅读着马克·波特，佳士得美国公司的主席，对《手捧花篮的小女孩》鞭辟入里的总结。 “第一眼看上去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觉得脚掌很大……但如果读完分析，回头再看的话……”徐忆如点开大图，认真端详，“真的有一种……既迷人，又伤人的感觉。” “格特鲁德-斯坦跟你的想法差不多。”韩易数着屏幕里小如微微颤动的眼睫毛，轻声说道。 “什么想法？”小如问。 “觉得画里的这个小女孩脚掌很大，身体比例也很奇怪。”韩易回答，“哥哥利奥刚买下这幅画的时候，格特鲁德其实很不高兴，觉得哥哥总是乱花钱。她花了好几年，才读懂毕加索想要表达的东西……而读懂之后，她就再也离不开它了。后来，她跟利奥分道扬镳的时候，让哥哥带走了塞尚，自己则坚持留下了毕加索。” “原来如此。”徐忆如若有所思地颔首，“确实是一幅很有感染力的画。” “特别有感染力。”韩易应和道，“所以我绝对不会考虑买它。” “你觉得……太悲伤了，是不是。” “是啊。”韩易慨叹一声，“它所代表的东西让我……很不舒服。画里的这个姑娘，不是毕加索的艺术幻想，而是一个二十世纪初真实存在过的人物，她叫琳达。1905年的毕加索默默无闻、穷困潦倒，在蒙马特过着波西米亚式的贫贱生活，琳达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负担得起的娱乐活动。” “第三共和国是妓院的黄金时代，从1870年开始，曾经人人避之不及的下贱勾当，变成了社会生活的一部分，国家税务机关甚至能够从这种交易中抽取50%-60%的利润。我刚才还在看这方面的资料，你知道吗，小如，1871年到1903年之间，有15.5万名女性正式登记为妓女，另外还有……72.5万名女性，因为非法卖淫而被处罚。” “这个数量也……太夸张了。” “最夸张的还不是从事这一行业的女性数量，而是她们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那个年代，妓女就是法国社会的次等公民，听凭腐败警察的摆布。巴黎警察不仅能控制官方设立的妓院，还能随意处置街头的流莺。在街面上讨生活的女孩子，不仅要按时定额给警察上贡，还要随时提防黑帮的盘剥和性变态的觊觎……而琳达，就是这些流莺里，最弱小的一类。” “她年龄太小，没办法在官方妓院工作，合法登记。性格也许也比较内向怯懦，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如果直接穿着暴露的衣服站街，估计用不了几个晚上，就会被警察和黑帮吃干抹净了。” “于是，她只能以卖花女的身份作为掩饰，在红磨坊附近流连，等待不怀好意的男人向她靠近。只需要从琳达那里买下几株玫瑰，她就会跟着男人走进阴暗的小巷里，任他们随意支配，满足他们……虚假而阴暗的征服欲。” “你看到这幅画了，画里面的琳达……充其量也就十四五岁。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走上这条路，家庭贫困也好，亲人生病需要筹钱也好，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填饱肚子。不管是哪种原因，琳达这个悲剧的存在，都是人类历史最肮脏的黑暗面。” “作为一个物种，我们无法保护弱小的同类，反而还要以她们的血肉为食，这本身就是一种罪恶。”谈及这一话题，韩易的语调喑哑，徐忆如的神情也颇为凝重。 “是的，这就是一种罪恶。也许应该感谢毕加索，他把这种罪恶原原本本，明确无误地记录下来，我们才能看到它，批判它。可……” 说到这里，韩易停顿了许久，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不那么激烈的措辞。 “可是，想想这幅画的创作背景吧，它最真实的创作背景是什么样的？毕加索是在哪里，在什么情况下遇见了她，窥见了她的肉体，从而迸发出绘画灵感的？” 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二十四岁的毕加索双手揣在兜里，拢紧大衣，在皮加勒红灯区的璀璨霓虹间漫无目的地穿行着。 新作没有头绪，房租下周要交，该死的费尔南德-奥利维尔今天又跟楼下面包店的那个小瘦子眉来眼去，一气之下，毕加索将他的波西米亚女友锁在公寓里，自己扬长而去。 总得做点什么来报复她。 毕加索心想。 先生，要买花吗？ 一道清脆稚嫩，几乎细不可闻的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毕加索定睛一看，是一位衣着单薄的小姑娘，在寒风中捧着一提花篮，瑟瑟发抖。 报复来了。 这是他目前负担得起的，最好的报复。 花怎么卖？他停下脚步，问道。 三朵玫瑰，可以……让花在那个墙角盛开。 小女孩指着红磨坊旁的昏暗小巷。 十朵玫瑰……可以让花在您公寓里开一晚上。 先买三朵吧。毕加索想了想，回应道，毕竟费尔南德还被自己锁在家里。 好的，先生，您的花。 接过一枚印着高卢雄鸡的黄铜硬币，小姑娘认认真真地从花篮里数了三朵，递给毕加索，仿佛她真的在做兜售鲜花的生意。 请随我来。 女孩重新将花篮抱在胸前，为了御寒，也为了避免偷窃，她呵出一口缺乏热力与生机的白气，引领着毕加索，渐渐没入黑暗。 二人的身后，是躺在泥淖里，已经被来往行人踩得支离破碎的玫瑰。 “他看见了琳达的身体，突然来了灵感，也许是出于欲望，也许是出于怜悯，没人知道，但他就是有了创作的灵感。于是，他请求琳达做他的模特，让他记录下她的青春。”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想恶意揣测。我愿意相信，毕加索画下琳达，是为了揭露一些丑恶的，血淋淋的现实。不过，有一些事实也是没办法忽略的——你知道吗，小如，在介绍的时候，约书亚告诉我，油画里的这个姑娘，花女琳达，范东根和莫迪利亚尼也画过。” “范东根和莫迪利亚尼……”徐忆如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范东根和莫迪利亚尼都跟毕加索认识。范东根是毕加索在洗濯船的同事，莫迪利亚尼则是1906年搬到巴黎之后，跟毕加索认识的。” “他们为什么会认识琳达？蒙马特那么大，不可能是偶遇吧？” “你能想象毕加索当时，是怎么把琳达介绍给他的两位艺术家朋友的吗？” “she’sagoodmodel，andagoodfuck，youshouldtryhertoo。” 韩易粗俗的模仿，让徐忆如陷入了沉默。她想要出声反驳，却悲哀地意识到，也许韩易所说的，就是现实。 “约书亚跟我提到范东根和莫迪利亚尼的时候，我跟你的反应差不多，小如……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欣赏这幅画。” “现在看到这幅画，我就会想到好莱坞的大制片厂时代，想到路易斯-梅耶和朱迪-加兰。” “毕加索和琳达做的事情，跟路易斯和朱迪有什么分别？一个画了《手捧花篮的小女孩》，一个拍了《绿野仙踪》，都是各自艺术领域的瑰宝，只不过毕加索跟琳达之间的交易更露骨、更直接而已。” “我觉得，任何一个对创作背景稍有了解的人……应该都不会想要花1.5亿美元收藏它，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不对，我也不是唯一讨厌它的那个人。这幅画一直挂在大卫-洛克菲勒的办公室里，背对大门，面对办公桌，因为佩吉-洛克菲勒很不喜欢这幅画，根本就不想看它一眼。” “我很赞同佩吉的态度，也许它在艺术上有独特之处，但收藏家不应该鼓励这种对女性，和性暴力的过度描绘与剥削。”徐忆如在电脑上一目十行地阅读着名利场对1996年去世的佩吉-洛克菲勒的生平解析，“哪怕创作者是毕加索。” “是的。”韩易点点头，“我……不介意收藏女性肖像，也不介意收藏人体艺术，但不是这种扭曲黑暗的东西。即便买下来，我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平时肯定也不想看到它，多看两眼，想起琳达的故事，可能一天的好心情都会被毁掉。” “那你觉得哪种女性肖像是值得收藏的呢？”徐忆如双手托住下巴，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哪种女性肖像……是会让你心情变好的，想要每天都看到的呢？” “让女性优雅又自信地闪耀起来的那种……带着毫无保留的爱、承诺与专注的那种。” 韩易的回答不带一丝犹疑。 “我最后选定的那一幅，就是这种女性肖像画。”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那幅。” “阿黛尔·布洛赫-鲍尔肖像……” “二号。”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 相遇 “一号你看过没，小如？” “当然啦，怎么会没看过。” 不需要打开google搜索，《阿黛尔-布洛赫-鲍尔夫人肖像一号》的图像，便在徐忆如脑海里清晰而生动地浮现了出来。 她甚至能看见阿黛尔-布洛赫-鲍尔夫人，那因为肌无力而微微下垂的眼睑。 这是奥匈帝国最伟大的画家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绘画生涯的集大成之作，也是人类艺术史上最具里程碑意义的单人肖像画之一。 《蒙娜丽莎》、《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阿黛尔-布洛赫-鲍尔夫人肖像一号》。 这幅诞生于1907年的新艺术风格作品，与克里姆特的另一幅名画《吻》一样，都是这位性情孤僻、沉默寡言的维也纳画家，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震耳发聩的强音。 “我记得是一个银行家的委托创作……画里面的是他老婆。” “对，费迪南德-布洛赫。”韩易笑了笑，“奥地利的犹太银行家，也是糖业大亨。我选择这幅画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费迪南德真的很爱他老婆，娶了阿黛尔之后，直接把两个人的姓氏合在一起了。布洛赫-鲍尔。” “是因为爱她才改的吗？”小如皱皱鼻子，没有喝下韩易喂到嘴边的鸡汤，“我怎么记得是因为阿黛尔家里也很有钱。” “还有这事儿？” “你看喔：‘阿黛尔-鲍尔来自维也纳一个富裕的犹太家庭，她的父亲是奥地利第七大银行，维也纳银行的董事，也是东方铁路的总经理’……东方快车都是人家家里的，感觉布洛赫是想沾她家的光呢。” “也许有这方面的考虑吧。”韩易讪笑两声，开动脑筋，努力找夫妻二人相爱的其他证据，“但是、但是……你看啊，费迪南德从古斯塔夫那里买下了16幅画，有些是委托，有些是直接购买。基本上，所有的委托，都是以阿黛尔为主角，也都是送给阿黛尔的礼物。生日、周年纪念什么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情，我们永远都看不到这些名画。” “《吻》可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情喔。” “嗯？” “有人说，阿黛尔是克里姆特笔下，唯一一个被认为是他情妇的，来自上流社会的女士。”徐忆如的视线扫过电脑屏幕，神情沉静，面色如常，“很多评论家猜测，《吻》里面的那个女人，就是阿黛尔的理想化肖像。伱看这幅画，这个女人放在脖子前面的右手……手指是不是有点变形？阿黛尔小时候发生意外，就是伤到了右手手指。” “这也不能算是直接证据吧……” “直接证据是另一幅画，《朱迪斯与赫罗弗尼斯的头颅》，克里姆特最色情的作品。”坐在公寓高脚椅上，戴着黑框眼镜的徐忆如，语言简练，语调冷峻，听上去像是刚找到凶手，扭开变声器发言的江户川柯南，“这幅画的模特，就是阿黛尔。她戴着费迪南德送她的，镶满珠宝的金项圈，在克里姆特面前一丝不挂……apparentevidenceof……cuckoldry，indeed。” “什么真挚的爱情，明明是脚踏两只船，婚内出轨喔。” 如果现实世界里有流汗黄豆的表情包，韩易现在应该已经往自己脸上贴了一千个了。 为什么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小如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啊！ “当时听介绍的时候，佳士得那边可没提这茬。” 韩易摸了摸脸颊，支支吾吾。 “而且……阿黛尔为什么会看上克里姆特呢？想想就不符合逻辑吧，明显是费迪南德跟她更配一点。” “更配一点……怎么算配呢？社会地位吗？还是钱？”小如反问道，“阿黛尔又不缺这两样东西，她家里比费迪南德有钱多了……也许她就是想要寻求不一样的刺激吧。” “那就是因为她不满足于同一维度的单调生活，她才……婚后跟克里姆特产生了感情。”韩易小心翼翼地给出结论，把‘婚后’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不是喔。”小如摇摇头，“在跟费迪南德订下婚约之前，阿黛尔就遇到了克里姆特。” 那是1890年代即将步入尾声的最后几年。 年逾三十的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在奥地利的首都生活。 他的朋友们，都唤他knig。 theking。 国王。 维也纳艺术世界的国王。 古希腊人认为，灵感是众神赐予的礼物。弗洛伊德相信，艺术源于解决心理矛盾的尝试，因此，对于创作者来说，童年创伤的痛苦，便是伟大作品的源泉。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古斯塔夫-克里姆特这位孜孜不倦的工作狂，和屡屡犯禁的花花公子，便是奥林匹斯山下了重注的金童。 1862年7月14日，克里姆特出生在维也纳郊区鲍姆加滕一间不起眼的普通平房里。这是一个天主教家庭，家里有七个孩子，古斯塔夫排行老二。他的父亲恩斯特-克里姆特来自波西米亚，是一位粗暴的、未受过教育的捷克人。他的德语水平很差，只能在维也纳过着与世隔绝，没有朋友的生活。作为一名黄金雕刻师，恩斯特有机会为奥匈帝国的上游阶层打造各种各样的华丽金饰，但光鲜的外壳下，这份工作带来的微薄收入，却让恩斯特感到十分沮丧。他养不起陆续出生的孩子们，更无法让他的妻子满意。 古斯塔夫的母亲安娜，是在十九世纪做着明星梦的先驱。她怀揣着成为一名专业歌剧演员的梦想来到维也纳，但就像二十一世纪那些在橄榄园或者芝乐坊工作的漂亮女孩们一样，安娜的梦想，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希望的曙光。从第一个孩子出生开始，安娜便一直在与焦虑和抑郁做斗争，而这些焦虑和抑郁，正随着每个孩子的出生而逐渐加深。 古斯塔夫两岁的时候，为了找到生存下去的方法，一家人已经搬了五次家。九口人挤在一个卧室里，圣诞节时甚至连面包都没有，更别说礼物了。古斯塔夫十二岁的时候，他五岁的妹妹安娜因为恶疾去世，这使得拥有同一个名字，默默承受着重压的母亲，走到了完全精神崩溃的那一步。 他美丽但是情绪脆弱敏感的姐姐克拉拉患有“宗教疯狂症”，并且从未真正康复过。在现实中找不到的喜悦，克拉拉选择在频繁的宗教活动和神圣的疯狂臆想中获得。是的，她自称可以看到天使和圣灵，听见他们的训导。 古斯塔夫比他的姐姐更加坚强，由此也比他的姐姐更加痛苦，他不得不在冰冷的现实世界苟活。学校对他来说，每一天都是一种屈辱的折磨。古斯塔夫因为没有合适的裤子，而被迫休学一年。还有一次，一位富裕男生的手表失踪了，作为全年级最穷的男孩，古斯塔夫成为了头号嫌疑人。 持续不断的感情伤害、欺凌与绝望，让他爱上了画画。当古斯塔夫完成家务之后，他会坐在房间的安静角落里，画邻居的猫，画弟弟恩斯特和他的猫，也画瘫坐在椅子上的妈妈。 韩易本来对《阿黛尔·布洛赫-鲍尔肖像二号》这幅画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约书亚-格雷泽介绍到这里的时候，他开始燃起了对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和他画作的好奇火焰。 在韩易看来，虽然他的童年跟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相比肯定要好上不少，但从精神内核的角度出发，他们的孩提时代，都是在得不到回应的空虚，和担心随时会失去的恐惧中度过的。 有相似的经历，才会培育出雷同的灵魂。 有雷同的灵魂，才会更懂得欣赏趋近的表达。 再长大一些，古斯塔夫和弟弟恩斯特开始帮助他们的父亲从事黄金雕刻工作。当时，奥匈帝国的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决定全心拥抱现代文明，他指示维也纳政府拆除城墙和护城河，并以一条四通八达的dieringstrae，环城大道，取而代之。得益于这项巨型市政工程的建设热潮，黄金和黄金雕刻，成为了一个冉冉升起的朝阳行业。 环城大道两侧，帝国各部委大楼与英雄纪念碑，无一不点缀着耀眼的黄金。在这里，阿特拉斯举起金色的地球仪，帕拉斯雅典娜的镀金面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连天花板和科林斯柱上，都贴满了金箔。 黄金，象征着对于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和他的家人来说遥不可及的一切，他们似乎生来就徘徊在维也纳这场盛大宴会的冷清边缘。他对黄金的向往，和日后在画布上对黄金元素的狂热堆砌，皆肇始于此。 虽然出身贫寒，但古斯塔夫一直有一种奇妙的命运感与使命感，他知道，自己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注定要完成一些伟大的事业。十四岁时，他被维也纳城内新创立的应用艺术学院录取，弟弟恩斯特也很快加入了他。两兄弟早熟的天赋和坚韧不拔的精神，给他们的导师费迪南德-劳夫伯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劳夫伯格引导他们进入镶嵌画和壁画的领域，他帮他们接洽了艺术生涯里的第一个委托创作。很快，兄弟俩就开始绘制赫尔墨斯宫的内部装饰。当时，世界上最美丽的王后，奥匈帝国的伊丽莎白皇后非常鄙视维也纳的传统宫廷，维也纳西郊的赫尔墨斯宫是她为自己打造的隐居城堡。 克里姆特兄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随后，他们与应用艺术学院另一位前途无量的新星弗朗茨-马奇组成三人创作团队，绘制了维也纳斯特拉尼宫的天花板。在古斯塔夫的主导下，他们一同建立了kunstlerpagnie，即艺术家公司。 艺术家公司获得的工作机会，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声誉，很快便超出了三位年轻艺术家的想象。他们获邀前往中欧建筑瑰宝的集散地卡尔斯巴德妆点一座剧院，受聘为弗朗茨-约瑟夫皇帝与伊丽莎白皇后的二十五周年银婚庆典妆点墙面。1888年，因为在维也纳城堡剧院出色地完成了壁画委托，他无比茫然地从帝国皇帝手中接过了一枚金质勋章。 而那年，古斯塔夫只有二十六岁。 “到底是我们傻还是他们傻？”克里姆特向他的兄弟恩斯特和合伙人弗朗茨-马奇兴奋地咆哮。几个月来，他们一直担心这幅壁画不够好。但事实证明，正是这幅嵌满了进步女性、文化英雄与皇帝情妇的笔画，带领克里姆特兄弟走出了不稳定的艰辛童年，并获得了帝国上下的热烈称赞。 在维也纳，艺术就是力量。 而克里姆特兄弟，就是年轻的赫拉克勒斯。 自信、张扬，将整座城市视为匍匐在他们脚下的仆人 阿黛尔则不同。 安静、自省，谨慎地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打量着窗外这头沉默的，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她的父亲不在乎，她的姐妹不在乎，她身边的所有同族人，看上去都不怎么在乎。 但阿黛尔能敏锐地察觉到，她正生活在这个时代，对她和她的同胞，恶意最深的一个国家。 即便进入了二十一世纪，维也纳，和奥地利这一整个国家，都是游客们口中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地方。无处不在的区别对待，和听见异国语言之后的冷漠面孔，是奥地利人对所有不说德语的外来客最司空见惯的恶意。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都是如此，当年的奥匈帝国会是何等模样，就不难想象了。 维也纳，是多瑙河畔最古老的人类定居点之一，也一直是护卫在东西方文明交界处的堡垒城市。维也纳的建立，就是为了抵御外来者，但自古以来就没有摆脱过移民的影响。从保加利亚和匈牙利来的奥瑞纳人在这里留下象征生育的母神雕塑后，继续迁徙到法国和西班牙去绘制洞穴壁画。躁动不安的凯尔特人沿多瑙河而上，在树木繁茂的悬崖边建立了定居点。后来的罗马人，将之称为文多博纳。 著名的五贤帝之一，战士皇帝马可-奥勒留亲自守卫这座堡垒里丰饶的葡萄园，击退了马科曼尼人的进攻。他将城墙建得更高，以抵御匈人、哥特人和阿勒曼尼人。 很快，它就成为了基督教世界的东部边境，对抗斯拉夫地区的入侵者，和呼啸掠过匈牙利平原的马扎尔骑兵。随着驻军的增加，这座不断壮大的城堡被冠以了一个全新的名字，维也纳。 换句话说，这座城市，自诞生以来就是包容与排外的结合体。一边接纳新生文化，一边对抗异端势力。而在这张标注着敌友关系的光谱上，犹太人，被放在了一个微妙而尴尬的位置。 维也纳近郊的一座儿童坟墓里，曾出土过一个誊写着犹太祈祷文的金色卷轴——“以色列啊！你要听！主是我们的神！主是独一的！”——这份卷轴的出土，可以将犹太人在维也纳地区的存在推回到公元三世纪。也就是说，犹太人，作为一个民族，应该是罗马奥地利的共同创始人。 但随着基督教取代多神教，当地政府和当地居民与犹太公民的关系也变得反复无常。他们被接纳，随后又被驱逐。被允许以商人的身份返回城市，但不允许在城堡内拥有房屋。如果犹太人在历史的某一个阶段变得过于成功，任何偶发的瘟疫、干旱、战争和饥荒等不幸，都会让原本和平的邻居，变成红着眼要杀光所有犹太人的革命者。 犹太人被称作是杀害基督的人，是剥削正直基督徒的放高利贷者。而当他们逃离时，则又会被讥讽为无能的流浪者。 这一情况持续了上千年的时间，直到进入十八世纪末期，凭借着他们在商业领域的卓越成就，以及对挥霍无度的男爵、伯爵甚至王子的财政救助，犹太人渐渐赢得了贵族的认可，甚至间或有之的荣誉头衔。 1814年，参加拿破仑战争之后，旨在重新分配列强利益的维也纳会议的各国外交官们，纷纷涌进犹太贵族范妮-冯-阿恩斯坦举办的盛大沙龙。威灵顿公爵、塔列朗亲王、普鲁士首相，还有施莱格尔等政商文化领域的巨擘，皆不约而同地随着由多瑙河船夫引入首都的，奥地利的山地求爱音乐翩翩起舞。 当时的维也纳人，为这种音乐催生的舞蹈起了个名字，叫做华尔兹。 这场史上最成功的华尔兹舞会，标志着犹太人正式走上了欧洲的主流舞台。1848年，维也纳进行了犹太解放改革，约200个富裕的犹太家庭获得了自由置业和迁徙的权限。加利西亚、捷克斯洛伐克和南斯拉夫的犹太人开始向帝国首都进发，以追寻更无拘无束的生活。 拆掉城墙，拿起工业化大锤的哈布斯堡王朝，开始频频向这些犹太巨贾示好，请他们为铁路和工厂建设提供资金，作为回报，王朝会赠予他们象征荣耀和地位的贵族头衔。罗斯柴尔德家族、古特曼家族和谢伊家族，积极融入这个国家，成为维也纳的“第二阶层”，即传统天主教贵族之外的新晋贵族和实业家。 1860年至1900年，维也纳的犹太人口从6000人暴增至147000人，其中包括弗洛伊德和马勒这样的伟大人物。他们挤满了首都的歌剧院、戏剧院和高等学校。犹太人口只占维也纳总人口的10%，但在高等学校里这一数据却是30%。犹太人积极学习新近开设的科学与医学专业，也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艺术家、政治家与其他知识分子。 正如记者斯特凡-茨维格所说的那样，到了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的交点时刻，“无论谁希望在维也纳有所作为，都必须依赖犹太资产阶级”。 犹太精英，成为了中欧的“知识水泥”、“财富水泥”和“社会水泥”。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犹太人都能在维也纳有所作为。大多数涌入帝国首都的犹太家庭，都住在远离环城大道的贫民窟内。这些人，基本上都是ostjuden，即东方犹太人，逃离了波兰和俄罗斯落后角落的贫困与大屠杀，绝望而虔诚地来到这里，挤进了古老的犹太人聚居区利奥波德施塔特，和其他新建的多瑙河沿岸的破旧窝里。 这就是世纪之交的维也纳：一座富裕的国际大都市，一片贵族与富商的游乐场，一块吸引赤贫难民的磁石。 但普通的奥匈帝国民众看不到这些，他们只能看到越来越多的犹太人开始把持这个国家的经济大权。街头买到的面包，火车站里买到的车票，全都变成了滋养异教徒的祭品。于是，反犹太主义与犹太家庭的地位日益提高齐头并进。 年轻的阿黛尔，在空气中嗅到了紧张的硝烟味。 乔治-冯-舍纳勒，一位居住在帝国边境的反犹政治家，1888年曾因为殴打犹太人而入狱。他的妹妹，思想开明的女演员亚历山德琳-冯-舍纳勒，却公开与犹太剧院赞助人交往，他们的父亲，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亲密朋友和商业伙伴。 这就是少女时期的阿黛尔亲眼目睹的现实，与他们亲善的白人好友，背后往往有一个对犹太人敌意深重的家庭。 这股反犹浪潮，随着乔治-冯-舍纳勒的弟子，律师兼政治家卡尔-卢格的平步青云而愈演愈烈。卢格创立了基督教社会党并提倡民粹主义和反犹太主义，他有时候甚至被人称作是希特勒的纳粹主义的先驱。光是这一评价，就能让人对他的政治倾向和想要推行的公共政策有一个大致的判断。 1897年，卡尔-卢格在维也纳的市长选举中成功胜选，并不顾皇帝本人的强烈反对，赴市府就任。“英俊的卡尔”为首都引进了电气路灯、公共市场和市政煤气厂，同时，也把维也纳变成了反犹太主义阵营的圣地。 在越来越浓重的敌意中长大，十六岁的阿黛尔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保护自己的诀窍。当跟她同龄的犹太少女们在宫廷宴会上展示新习得的舞蹈动作，大出风头的时候，阿黛尔只会心满意足地蜷缩在沙发上，安静阅读歌德，或者小声与宫殿里的知识分子讨论最近兴起的艺术运动。 一个是出身贫困，一步一个脚印，带领家族蹚出泥淖，意气风发到仿佛世界为其所有的天主教艺术家。 一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只需要学会如何在平安喜乐中安静地度过一生，总是会有些过度担忧未来的犹太教少女。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和阿黛尔-布洛赫-鲍尔，看上去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条哪怕相交，也很快会分道扬镳的直线。 可命运就是这样令人啼笑皆非。 与上一世的韩易和徐忆如一样。 他们相爱了。 以一种扭曲的方式。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一千个哈姆雷特 “那阿黛尔是怎么遇到克里姆特的嘞？” 徐忆如仔细浏览着维基百科的页面。 “wikipedia上面……好像没有讲过欸。”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约书亚。他跟我简单地聊了一下他的观点……不是史实哈，只是他的观点而已。他从06年这幅画到美国开始，就一直负责维护它。跟纽约新画廊和moma的两笔租约，也都是他负责协商签订的。” “它被租到moma去过？”徐忆如有些吃惊。 “现在还在那里。” “那上次去我怎么不记得看到过。”徐忆如捋着耳边的发丝，轻蹙眉头，努力在脑海里检索着跟这幅画有关的记忆。 “moma那么多宝贝，注意力肯定全都放在梵高的《星空》或者莫奈的《睡莲》上了，不记得也很正常。”韩易如是分析。 “也对。”小如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展颜一笑，“不过这个买家还蛮奇怪的，拍下来之后自己不收藏，挂在博物馆里给别人看。” “其实很多买家都这么做，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租给博物馆，不仅能有稳定的收入，还有专业人士帮你做作品维护，成本也省了，心思也省了。”说到这里，韩易略作停顿，才继续开口说道，“不过应该不是为了省钱，毕竟她也算是美国白手起家的女性第一人了。” “谁呀？”小如愈发好奇。 “奥普拉。” “欧普拉？！”徐忆如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这幅画……06年拍了多少钱？” “8800万美金。” “很难把欧普拉跟……克里姆特联系起来啊。”小如轻声感叹，“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毕竟她是全世界最有钱的女明星嘛。”韩易耸耸肩，“迈克尔-乔丹全副身家加在一起12亿美元，奥普拉28亿。能排在她前面的，只有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乔治-卢卡斯。据说她从去年开始就在出售自己的收藏了，只拿了一部分出来卖，你猜这一部分的总数量是多少？” “多少？” “五百件。每一件的对外售价，都比之前至少高一倍。其中三分之一由佳士得寄售，三分之一由苏富比寄售，剩下三分之一由几个私人交易商来分。” “真会做生意。”小如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买下来之后就马上租出去……对她来说，这不算是艺术收藏吧，就是投资而已。” “也不……完全是投资吧。”韩易拖长声调，回忆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但约书亚跟我说，当时奥普拉在06年11月佳士得纽约的拍卖会现场，其实根本没有想过要买这幅画。她也是在听到约书亚讲述的，阿黛尔跟古斯塔夫未经证实的爱情故事之后，觉得跟她自己和斯特德曼的爱情故事有点像，才决定参与竞拍的。” “‘也’？”小如敏锐地捕捉到了韩易话语里的关键信息，“谁是‘也’？” “在跟斯特德曼走到一起之前，奥普拉经常能在派对上看到他带着同一个女朋友出双入对，所以奥普拉当时没有特别去注意他。不过，因为奥普拉跟斯特德曼有一个都挺亲密的共同好友，所以他们还是避免不了跟对方打交道。” “有一天，斯特德曼独自拜访了那个朋友家，奥普拉也是，两人借着酒劲攀谈了起来。聊得很开心很投缘，但是奥普拉还是对斯特德曼很警惕。她认为这个6英尺6英寸高的男人太帅了，看起来像个在nba打球的职业球员。她的制作团队也对斯特德曼持怀疑态度，觉得长成这样的男人，要么就是个混蛋，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阿黛尔第一次见到克里姆特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1898年，对于许多保守的皇室支持者来说，恶魔似乎正在维也纳的上空翩翩起舞。 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情妇，是首都最有名的女演员卡塔琳娜-施拉特。几个月前，她威胁要永远退出舞台，除非帝国的城堡剧院商演一部由丑闻缠身的阿图尔-施尼茨勒编写的，赞美自由恋爱的戏剧。意欲何为，众人皆知。 但这位维也纳最受赞誉的女明星，绝不可能在奥匈帝国的君主统治五十周年的庆典之际退休。因此，当施尼茨勒的《比阿特丽斯的面纱》拉开帷幕时，皇帝亲自安排他的情妇戴着黑色面纱登上舞台，扮演被诱惑的女人的角色。 首演现场，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和阿黛尔-鲍尔，坐在同一个包厢里。 克里姆特不是一个喜欢社交的人，他是现代人口中真正意义上的宅男。跟那些每天都在咖啡馆和酒吧里狂欢的，同时代的艺术家不同，克里姆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穿着长袍和凉鞋，内里一丝不挂，在家中潜心研究他的艺术。 但今天不是一个可以用生病或者别的借口逃过的场合，城堡剧院里贴着他的壁画，舞台上的女主角更是能帮他拿到更多皇家委托的重要人物，他必须捧场。 阿黛尔-鲍尔没有那么多工作上的事情要操心，但她出席的理由跟克里姆特相差无几——她的父亲，作为东方铁路的总经理，需要在这种名流齐聚一堂的社交场合携妻女露面。 不喜欢出风头的阿黛尔-鲍尔别无他法，只能请求父亲将她安排到二楼的露台包厢就座，与能够让她安心的好朋友阿尔玛-辛德勒呆在一块儿。 两人的第一次会面，就在那里。 没有一触即发的情欲火花，阿黛尔只是快速瞟了一眼身边这个声名鹊起的著名艺术家，便把注意力放在了舞台上。因为，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身边有个女伴，埃米莉-弗洛格。埃米莉是古斯塔夫的弟媳，海伦-弗洛格最小的妹妹。古斯塔夫的弟弟恩斯特于1892年12月因为心包炎猝然长逝，依照当时的法律，古斯塔夫成为了海伦和她女儿的监护人，由此也跟弗洛格家的互动变得频繁了起来。 天生情圣的古斯塔夫-克里姆特，与弗洛格家在阿特湖度过了几个难忘的夏天。在几年的夏日时光中，他逐渐赢得了埃米莉-弗洛格的芳心。 所以，阿黛尔-鲍尔根本没有想过她会跟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发生些什么，但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流连。欣赏着这个穿着乳白色希腊式长袍，身形如花瓶一般精致而修长的女孩。 “你呢？” 听到这里，徐忆如轻声打断了韩易。 “什么我呢？我怎么啦？”韩易有些疑惑。 “第一次看到我，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徐忆如的嘴角溢出一丝丝回忆的甜蜜。 “我第一次看到伱啊，心理活动其实跟阿黛尔更接近吧。”韩易翻翻眼皮，“第一次上课，我看你旁边一直坐着个男的，我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我可没这种癖好啊，要去拆散别人的家庭。” “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呀。”小如用鼻腔哼哼出气，“好说歹说都要报一节课，还提前到教室门口等我，看我坐哪里他就坐哪里，我怎么办嘛。” 韩易跟徐忆如提到的，正m206那个讨论小组里，后来表白被徐忆如拒绝的内地男生。 “我当时不知道啊。所以第一次见面，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看都没看几眼。” “那还蛮遗憾的。”徐忆如颔首表示理解，随后捧起脸颊叹息，“我那天穿的那件碎花衬衫那么好看。” “哪儿穿了碎花衬衫，不是白色连衣……” 话还没说完，韩易便在徐忆如玩味的眼神注视下收了声。 “韩先生，记这么清楚喔。” “故意挖坑是吧。”韩易哭笑不得。 “有人非要跳进来怎么办咧？”小如得意洋洋。 “行……我承认，那天确实……看得比较认真。”韩易让自己的措辞尽量含蓄。 “那看完之后，观后感是什么？”小如竖起食指，一脸认真，“讲真话喔。” “好看得过分了。”韩易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配。” “你呀……”故意奶声奶气起来的小如，语气里带着几分表达无奈的甜腻，“继续讲吧，第一次见面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你说我们……还是阿黛尔和克里姆特？” “有区别吗？” 小如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娇俏地冲手机屏幕里的韩易眨眨眼。 了解了这么多，聪明如她，怎么可能还猜不到为什么韩易在看过那么多世界名画之后，最终会挑中这一幅。 必然是因为他……在画中看到了人生的倒影。 “还是有区别的……至少我希望有。” 如此模棱两可地回应了一句，韩易继续跟徐忆如分享约书亚-格雷泽口中，阿黛尔-鲍尔与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故事。 阿黛尔原本以为这将是她最后一次与克里姆特共处一室，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见到这位艺术家的频率越来越高。因为，她活泼外向的姐姐特蕾莎，在某场华尔兹舞会上，跟埃米莉-弗洛格一见如故，她们很快便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埃米莉和她的爱人古斯塔夫-克里姆特，也由此进入了阿黛尔的生活。 埃米莉是一位服装设计师，也是维也纳早期的职业女性。她的时装屋，将女性从维多利亚时代紧身胸衣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用宽松的卡夫坦式连衣裙取而代之，让女性行动自如。对于阿黛尔圈子里的女性来说，埃米莉无拘无束的设计风格是她们自由生活方式的象征。不过，在这些女孩的长辈们更为保守的圈子里，埃米莉-弗洛格这种女性，有另一个时髦的形容方式。 degenerate。 堕落的。 追求高等教育的女性是“堕落的”。那些鼓动投票权的女性正陷入“堕落的女性解放狂潮”。 至于埃米莉-弗洛格这种爱上姐夫的哥哥，并跟他一起招摇过市的，叫“不知廉耻的堕落羔羊”。 阿黛尔也想要堕落。 当然，她并不是也想要找一个年纪比她大一倍的男人耳鬓厮磨，她只是羡慕埃米莉拥有的自由。她可以自由地选择爱情、选择职业、选择生命的轨迹，可以选择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她的印记。她也羡慕她从儿时就在一起玩耍的闺蜜阿尔玛-辛德勒，阿尔玛是已故画家雅各布-埃米尔-辛德勒的女儿，继父也是一位颇负盛名的艺术家卡尔-莫尔。耳濡目染之下，阿尔玛非常渴望成为一名作曲家，她的家人也非常认真地对待她的音乐抱负，他们为她找的音乐启蒙老师，是大名鼎鼎的策姆林斯基。在优秀导师的引领下，阿尔玛开始逐渐在维也纳音乐界闯出名号。 而阿黛尔呢？ 她的父母，从保守得多的巴伐利亚地区移民过来，他们坚信，保护年轻女孩的最好方式，就是一刻也不要让她们跟男性独处。因为，女性只要没有被男性唤醒，就不可能有肉体的欲望。这个与世隔绝的守旧家庭相信，人们可以在远处区分一个年轻纯洁的女孩，和一个已经与男人结交过的女人，从她们的走路方式就可以判断出差异。他们还相信，一名年轻女性必须被关在“完全消毒过的环境中”，直到她在祭坛上挽起丈夫的手臂。 一个富家女，便是一颗宝石，只能接受不见天日的命运，直到她的家人为她寻得一个地位与财富等级适宜的买家。 鲍尔夫妇对阿黛尔的野心，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不光是那个时代的产物而已喔。”徐忆如指着自己，轻笑着提醒韩易，“你看我。” “那你……”韩易舔舔嘴唇，在斟酌应该怎么样让后半句话听上去不那么自恋，“当时……下定决心想要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也是觉得……那样可以给你带来自由？一些如果按照原有的规划，拥有不了的自由。” “一小部分原因是这个吧。”小如想了想，回应道，“虽然我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但是我相信如果跟你在一起的话，你肯定会支持我的每一个决定。” “那另外的……一大部分原因，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笨蛋喔？” 徐忆如歪歪脑袋，促狭地皱皱鼻子，闪动着光点的双眸含笑，观察着被她闹了个大红脸，正在战术性喝水的韩易。 “我不知道阿黛尔是不是这样的，但我希望她是。”小如接着补充道，“否则，这些画……可能就失去它们应该有的意义了。” “不知道吧。” “约书亚没跟你分析吗？” “他也只能说一说他了解到的历史细节，具体阿黛尔为什么会迷上克里姆特，只有她自己知道。” 虽然这样说，但韩易心中却早就写好了一个故事版本。 在这个故事里，阿黛尔跟徐忆如一样，爱上古斯塔夫-克里姆特，不仅爱上了他的自由，也爱上了他的一切。 刚开始，只有埃米莉-弗洛格会和女孩们一起玩。埃米莉会不厌其烦地跟她们分享克里姆特的闪光点，他的画技多么出色，他是一个多么体贴的爱人，他的沉默寡言有多么可爱，他帮她一道完成了多少服装设计……阿黛尔能看得出来，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就是埃米莉-弗洛格的全部，是她服装设计师生涯得以启动且盛放的关键因素。 对于埃米莉来说，克里姆特就是一个充满爱与灵感的神祇。 这让阿黛尔对他充满了好奇。 后来，埃米莉会拉着克里姆特加入社交聚会。能看得出来，后者是真心不喜欢喧闹的音乐和酒后的舞蹈，他会选择一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的角落，然后借用书本或者绘画来隐身。 通常情况下，阿黛尔也会在那个角落里。 余下的部分，就只能等到时光机发明之后，才能窥见一二了。没人知道在那些角落里，克里姆特跟阿黛尔聊了些什么。人们只知道，这个十七岁的少女，这朵被维也纳社交圈称作是“娇小而迷人的异教女神”的大卫之花，毫无保留地为古斯塔夫-克里姆特而倾倒了。 内向的人藏不住事，她们不说话，但是她们的情绪会从眼角和嘴边悄悄流淌出来，很快，阿黛尔的朋友们便注意到了她对克里姆特的异常关注。 “她们警告她，克里姆特是一个危险的家伙，是一个花花公子。至少有三段恋情在同时进行，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追求者。” “警告她的这些女孩里面，有她的闺蜜，阿尔玛-辛德勒，她是上一个受害者。” “阿尔玛跟克里姆特谈过恋爱？”小如追问道。 “不算谈恋爱，算是露水情缘吧。” 就在阿黛尔爱上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同时，阿尔玛正在与他的亲吻和爱抚所唤起的欲望做斗争。那年春天，当她的母亲提到，这位迷人的天才将与辛德勒家一道去意大利旅行时，阿尔玛已经幻想了克里姆特好几个月了。阿尔玛的母亲反复训诫，内容跟阿尔玛跟阿黛尔发出的警告差不多。 但，当克里姆特在意大利的第一个晚上，与辛德勒一家共进晚餐时，“我们用眼神吞噬了彼此，”阿尔玛在日记中写道。 佛罗伦萨一个细雨绵绵的下午，阿尔玛和克里姆特共乘一辆蓬顶马车，在毛毯下，后者对前者轻柔爱抚。那天晚上，阿尔玛因为“纯粹的身体兴奋”而无法入睡。在他们的旅馆里，克里姆特用手帮阿尔玛梳理着她的及腰长发，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怕自己“失去控制并作出一些愚蠢的事情”。 在威尼斯的叹息桥，阿尔玛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因为在如潮般的人群中，克里姆特正将手偷偷攀上她的腰肢。 在热那亚，克里姆特偷溜进阿尔玛的房间，“在我意识到之前，他把我抱在怀里，吻了我”。 在维罗纳，阿尔玛将克里姆特熨烫的衣衫送到他的房间，他们忘情地接吻，直到克里姆特停下来，告诉她，“只有一件事能帮我们结束这一切：彻底地肉体结合”。 阿尔玛被欲望压倒，“摇摇晃晃，不得不在栏杆上稳住身子”。克里姆特告诉她，如果他们在爱的启发下交合，上帝便不会介意。 在讲述这一段故事的时候，韩易极力保持着语调的平静和镇定，生怕徐忆如发现丝毫端倪，虽然她肯定无法察觉。 但韩易自己心里清楚，克里姆特跟阿尔玛的故事，像极了谁。 那个今天仍在意大利的尤物。 好巧不巧，阿尔玛-辛德勒和芭芭拉-帕文，都算出生在奥匈帝国的故土上。 “阿尔玛跟克里姆特的爱意太过明显，让阿尔玛的继父卡尔-莫尔感到非常不快，他要求比阿尔玛年长太多的克里姆特立刻停止他不恰当的行为，两人之间的恋情也就此戛然而止了。” “克里姆特提前从意大利返回，回来之后……他又给他的一位年轻模特，玛利亚-齐默尔曼，写了一封感情洋溢的长信。玛利亚，昵称米琪，她的父母住在远离环城大道的普通居民区，她的继父是皇家卫队里的一名只能拿到微薄俸禄的军官。” “米琪的家里很穷，信奉天主教，有很多孩子。她的母亲对米琪寄予厚望，她知道她的女儿每天都流连在各种博物馆里，梦想着成为一名艺术家……她的母亲，也希望她能成为一名艺术家。” “克里姆特当时名气很大，由于时代的限制，米琪的妈妈认为，女儿如果想要成为一名艺术家，就必须得跟一个男性艺术家结婚。她不在上流社会里，没听说过克里姆特的风流韵事，只看得到他的光鲜亮丽。米琪的妈妈错误地把克里姆特当作了一个合格的单身汉。她鼓励米琪在约瑟夫施塔特区绿树成荫的街道上碰运气，因为克里姆特的工作室就设在那里。” “某一天，克里姆特打开花园的门，注意到在栗色花丛里徘徊的，扎着浅色辫子的少女。他邀请米琪进了屋。” “后来，米琪告诉母亲，克里姆特精心梳理了她浓密的姜黄色头发，并用温暖的手掌轻轻扭动她的头和肩膀，他细致地用画笔勾画着她。克里姆特告诉米琪，他希望让她作为模特，出现在他为舒伯特创作的油画里。他给了米琪一件轻柔顺滑的丝绸礼服，作为在画中出现的服装，而米琪则急切地脱掉了她那身不合时宜的街头便装。” “能够获得一位伟人的认真对待，米琪感到欣喜若狂。克里姆特邀请她成为他的专属模特，裸体的也好，不裸体的也好，全都画过。米琪热情地邀请克里姆特到她家里作客，克里姆特也邀请米琪在环维也纳一圈的假日游行花车上扮演一个重要角色。在街道两侧，米琪的家人们随着人群一道欢呼，他们认为——米琪终于得到了她应有的名气与地位。” 同样，虽然此时的徐忆如辨别不出，但这一切在韩易的眼里都是那样明晰。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每一个缪斯，似乎都跟他现实生活里发生的感情纠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选择了事业，与克里姆特在商场上并肩作战的埃米莉-弗洛格。 旅行期间的意外邂逅，一个夏日的露水情缘阿尔玛-辛德勒。 还有梦想一夜成名，最后被克里姆特推上舞台的米琪。 需要说得再明显一点吗？ “埃米莉、阿尔玛、米琪，再加上阿黛尔……” 徐忆如眉头紧锁。 “也就是说，克里姆特同时跟四个女人不清不楚？” “……差不多吧。” 对的，就是四个。 “一个就算了，难免会有意外。三个真的是……有够夸张。不知道阿黛尔怎么能不介意的。”说到这里，小如有意无意地瞟着韩易，轻描淡写地画了道红线，“如果是我，要是我喜……你，另外还有三个莺莺燕燕，我肯定转身就走。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不要。” 非常有威慑力的红线。 可惜画晚了。 “我没他那么……sexuallyactive。” 丢下一个含糊不清的答复，韩易急忙继续讲述克里姆特的故事。 “没有听从朋友们的劝告，阿黛尔义无反顾地沉浸在了克里姆特的艺术世界里。他们陷入了一种亲密但是无人知晓的关系，这种关系将会在他们的余下的生命里一直持续下去。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在安静的工作室里进行的。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留下所发生事件的书面记录。” “但是我们……好像还是可以从克里姆特的画作里找到蛛丝马迹。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小如，朱迪斯就是按照阿黛尔的面容和身形来刻画的，几乎就像是照片一样，一比一的复刻。” “可那个时候，阿黛尔已经跟她的丈夫结婚了。”小如低声提醒道，《朱迪斯与赫罗弗尼斯的头颅》创作于1901年，那个时候，阿黛尔-鲍尔已经更名为了阿黛尔-布洛赫-鲍尔。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为了让一直受到严密监管的自己能够获得一定的自主权，她必须得结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且，她的结婚对象也不可能是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就算克里姆特是个忠贞不二的男人，他也还是个艺术家。在那个年代，艺术家是个比花花公子更不受真正的贵族阶层待见的名号。可以与他们共饮，但绝不能接纳他们进入家族。” “好闺蜜阿尔玛可以嫁给古斯塔夫-马勒，因为他们都是艺术家庭，门当户对。但阿黛尔跟克里姆特之间有天堑啊，所以，就算自己不情愿，就算她的所有朋友都觉得费迪南德-布洛赫很丑，她是个嫁给了青蛙的公主，她也得跟费迪南德举行婚礼，组建家庭。” “不爱就可以出轨喔。”徐忆如浅笑着撇撇嘴，“好蹩脚的借口。” “约书亚跟我说了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尽管在公共场合，奥匈帝国的礼节就像克里姆特画中金色马赛克的外壳那样严密，但实际上，维也纳知识分子的越轨行为在当时却是公开的秘密。社会性的精神分裂症，是他的原话。” “是普遍现象，不代表个人要去效仿。” “如果是我呢？”韩易认真问她，“如果你必须得结婚，但又还是喜欢我，怎么办？” “那我根本就不会结这个婚呀。” “嗯……如果是，你结婚之后才遇到了我呢？” “你就不可能有机会。”小如冲他呲呲牙齿，“我很有原则的喔，我们跟……阿黛尔可能确实有点类似啦，但不要把我真的当成她了。背着老公出去乱搞，这种事情我一万年都不会做。” “那如果是……回到我们去年那个状态，再过个五年……不，十年，然后我到台北来找你，跟你说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韩易明显是代入了上一世的自己。 听到韩易的询问，小如微微一怔，随即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再过个十年，我到……蓉城来问你这句话还差不多。” 这个时空的徐忆如，不会知道那个时空的情形。在她知晓的唯一现实里，韩易和他的家族，才是财富与权势明显高于自己，更有可能无法纡尊降贵来迁就对方的那个人。 在韩易的版本里，徐忆如是阿黛尔-鲍尔，他是那个努力成为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人。 而在徐忆如的版本里，韩易是阿黛尔-鲍尔，她……也许拼了命，也没办法成为克里姆特。 得是怎样显赫的成就，才能配得上现在韩易所展现出的这一切呢？ 这种假设，让徐忆如和韩易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在对《阿黛尔-布洛赫-鲍尔夫人肖像二号》和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生平深入了解之前，韩易对艺术品的认识其实相当片面而浅薄。他有欣赏的画家，但仅仅是欣赏他们作品的呈现风格，比如卡拉瓦乔，比如伦勃朗。他们让韩易叹服的，是其对现实世界的精准捕捉和忠实呈现。 但古斯塔夫-克里姆特跟他过于近似的情感纠葛，给了他一种全新的启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一句他曾经听过的名言的重新发现。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韩易曾经认为，一千名观众眼里的一千个哈姆雷特，是他们对故事本身的不同解读。但现在，他发现，这一千个哈姆雷特，其实就是观众自身。 一千个人有一千条不同的命运线。有一千个深埋心间的过去，有一千个等待开启的未来。观众们在艺术创作者编织的世界里重拾过去，窥见未来。他们会把自己代入故事中的主角，但不会完全让自己顺着创作者的故事线一板一眼地走下去。他们会捡起创作者给他们留下的木板，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用想象力筑起一间简单却温暖的木屋。 然后，让自己住进去，让爱人住进去。 让没有实现的开端住进去，让他们想要的结局住进去。 这是所有文艺作品最至关重要的功能，、电影、音乐、绘画，皆是如此。描绘能让观者引起共鸣的场景和人物，把这些场景和人物变成钥匙，再扶住他们的肩头，推一把，让他们去打开想象力的大门。 想象力，是人类在有限的时空中实现无限的不朽的唯一方法。 这也是为什么前面三类文艺作品的普及率比绘画高得多的主要原因。通过文字描写来呈现故事，只要识字，就能明白作者想要传递的信息。电影提供画面，观众想要看到的一切事物，都可以在大银幕上栩栩如生地呈现。音乐则是听觉，用吟唱的方式，传递人类文明传颂了千百年的古老主题。歌词和编曲，便是创作者情感表达的核心。 只有绘画，想要看懂绘画里的故事，想要理解故事里的情感，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能光看画布上的线条，还要去了解画布背后的大师，和大师所经历的，跌宕起伏的不同人生。 通过约书亚-格雷泽的故事，韩易头一次深入了解了一位画家的生平，也头一次真正看懂了一幅作品想要传达的情绪与信息。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才让韩易选择开出支票，将这幅画带回洛杉矶。 “易易，我问你喔。” 半晌后，小如率先打破了死寂。 “今天下午，你明明已经从约书亚那里了解到了克里姆特跟阿黛尔的……这些东西，为什么你还要说你拍下这幅画，是因为费迪南德和阿黛尔之间的爱情？” “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没有骗你。”韩易坚定地摇摇头，“我说的是真话。” “我有点搞不懂了。” “我们买一件东西，是想让它把我们变得更好。你看，贝莱尔的别墅，比南加大对面的学生公寓更好。法拉利跑车，比福特翼虎更好。读研究生，比不读研究生更好。”韩易柔声解释道，“也许这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法拉利跑车不会让我更快乐，贝莱尔的别墅不会让我睡得更踏实，南加大的研究生嘛……我现在又不出去找工作，要研究生的学历其实也没什么用。我们苦苦追求的这些东西，可能到头来，并不能给我们带来实质上的帮助和提升，但是，从古至今，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要去搏一搏，尝试实现那微小的一点可能呢？” “因为人活着，就是活个念想。” “这幅画，就是一个念想。” 韩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它真实的底色，是一个家庭的不幸，是五个人的纠缠。但至少表面上，它是一对夫妻，恩爱长久的证明。” “一般情况下，我喜欢刨根问底，但这一次，我希望所有事情……看起来都像表面那样美好。” “你想要想象中的费迪南德和阿黛尔，不想要现实里的阿黛尔和克里姆特，是这样吗？”小如思索良久，才出声问道。 “是的。所有人都更喜欢阿黛尔的一号肖像，我原来也是，金灿灿的，画里面的阿黛尔也更美丽，更诱人一些，为什么不喜欢呢？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更喜欢1912年的那个阿黛尔二号，她完全不同。” 这是更年长的阿黛尔，有着一双厌倦世界的眼睛，和被香烟熏黑的牙齿。 这个阿黛尔不是莎乐美，她超越了世俗的情欲。 这是一个严肃的阿黛尔，告别了黄金般的青春，成长为一位令人敬畏的，也值得尊重的女性。 “明白了。” 听到韩易的回答，徐忆如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两个极浅的酒窝，笑容与眼神融在一起，显得复杂而晦暗不明。 “那，不好意思，我再问一下喔……现实里面，其他三个女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埃米莉一直陪伴着克里姆特，他死了之后，埃米莉继承了他一半的财产。阿尔玛-辛德勒先是嫁给了马勒，随后嫁给了一个建筑师、一个画家、一个家，还是其他几位名人的伴侣，风流了一辈子。至于米琪……” “她怀上了克里姆特的孩子，为了不让她的丑闻影响其他姐妹的婚姻，她被继父赶出了家门。她住进了一个小旅馆，乞求克里姆特的经济支持。克里姆特给了她一些画，她把它们全都卖掉，用来抚养儿子，但到了最后，也没能让儿子摆脱她的阶级。” “了解了。” 小如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幽幽地吐出一句语义不明的话。 “如果你是克里姆特……别让自己成为克里姆特。” “不会的。” 韩易的回答同样模糊，不知道他说的不会，指的究竟是小如的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 “那就好。”但小如不打算深究了，她深吸一口气，近一个小时以来，第一次绽出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那就……恭喜你喔，易易，收获了一幅世界名画。” “还有很多流程要走。”韩易挠挠头皮，笑道，“但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想回答的话。” “你问。” “这幅画，最后的成交价是多少？” “成交价啊……” “1.5个亿。” “美元。”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豁免公司 小如被这个天文数字砸晕了。 宥真也是。 天性骄傲清冷，或者说有点拧巴的韩国姑娘，没办法做到像另外三个女孩那样，想起韩易就直接发个facetime视频聊天请求过去，她虽然每天都在跟韩易文字交流，但大都披着工作的外衣。 今晚这通越洋电话也是，宥真在星荟大厦的办公室里纠结了整整一天，硬是等到夜半三更，人去楼空之后，才以有紧急事务的名义，给韩易弹了个微信语音。 所谓的紧急事务，其实就是madcity音乐节上麦迪逊和碧梨的一些行程接待细节，怎么可能等不到韩易回来再拿主意。 而且，这种事情，本来就该艺人经理人自己处理。 她就是想他了。 早上八点半，迷迷糊糊地接到宥真的语音，韩易非但没有起床气，反而还相当开心。 一向都是他给宥真打，后者在办公室忙的时候，还会接起来说一句在忙就挂掉。 今天算是铁树开花了。 于是，健谈而雀跃的韩易讲，安静且疲倦的宥真听，这次欧洲之旅没来得及交代细节的奇妙故事，全都进了她的耳朵。 包括这幅九位数的世界名画。 “没有想多管闲事的意思，易。”赵宥真的语气明显有些担忧，“但是，你的……cashflow，没问题吗？最近好像买了很多东西。” 一个员工不该跟老板讨论现金流的话题。 但这是下班时间。 宥真现在的身份，是一个韩易喜欢她，她也喜欢韩易的女孩子。 离恋人就差半步。 贴心的体己话，偶尔也可以小心地讲一讲。 “还好啦，放心。”面对这类问题，韩易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也不是我的钱……家里人一直希望我帮着做点比较稳健的投资，把现金换成资产存起来。” 前半句话，是真的。 本来就不是他的钱。 天上掉下来，掉到备忘录里的。 后半句话，也是真的。 稳健投资，寻找能够保值的资产长期持有，是令阿姨自己的储财之道，也是她对儿子的谆谆教诲。 两句真话加在一起，怎么会有假话呢，对吧？ 他既没有说钱是家人给的，也没有说钱是属于自己的……听者如何解读，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一千个哈姆雷特嘛。 实际上，协助韩易处理这一系列资产购置事宜的安托万-嘉舍，也隐晦婉转地表达过类似的顾虑。2000万欧元的庄园、9000万欧元的游艇，再加上1.5亿美元的克里姆特油画，来欧洲一趟，半个月时间就要花出去2.6亿美金，再有钱的富商巨贾，也会为这种花钱速度而动容。 在安托万面前，韩易采用的同样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术。看出雇主的有意遮掩后，瀚资本的资产经理也没有再刨根问底。毕竟，从接受雇佣的第一天起，韩易就跟安托万-嘉舍说的很清楚，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瀚资本完成资产配置，至于配置资产的现金来自哪里，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主要问题。 尼斯出生，伦敦工作，在苏黎世和日内瓦登上高位的安托万-嘉舍，可以说一辈子都在跟各式各样的隐形富豪打交道，早就学会了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前面套上一层过滤网。该问的问，该听的听，尽好作为管理人员的本份，除此之外，绝不显露出半分好奇。 如果安托万-嘉舍真是那种对什么事情都新鲜感十足，非要一探究竟，找不到答案就坐立不安的性格，他大可以继续留在埃德蒙德-罗斯柴尔德遗产集团。 那个家族掩埋的秘密，难道不比韩易一个人的更丰富？ 而这，也是韩易当初会向安托万-嘉舍抛出橄榄枝，并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越来越信任他，把更多工作任务委托给他来完成的关键原因。 表面上，人贵有自知之明的意思是，人最可贵的品质，是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但在韩易看来，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隐藏含义—— 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这个人的身价才会变得昂贵。 因为，这种看到面前的红线，能忍住诱惑不去逾越的人才，理论上有很多，但在现实生活中，却凤毛麟角。 根据目前所有显露出的迹象来判断，安托万-嘉舍就是这样的人才。 这位法国资产经理，将“yourwishismmand”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在从伦敦希斯罗返回洛杉矶国际机场的湾流g650er上，除了闭目养神的两三个小时之外，安托万几乎一刻也没有停歇。 于是，韩易的私人飞机都还没有落地，总价值2.6亿美元的三桩资产收购案的合同草案、交易备忘录、包括w-9在内的各国纳税表格，以及具体交易流程，就被整理成最终的pdf版本，出现在了他的电子邮件收件箱里。 当然，韩易也给安托万设定的计划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见，其中最明显的改动，是三份合同签约日期和随之敲定的付款周期部分。 韩易手里没有2.6亿美元的现金，目前，加上备忘录还没有动用的1.26亿美元奖励，他能够动用的余额，大概在1.38亿美元左右。 想要三项资产通吃，就必须精确计算好每个收购案的推进速度和交易完成时间。分清前后顺序，先买一件，再用获得的返利买下一件，直到游艇、名画和庄园，尽数收入囊中。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时间就是金钱。 摆在交易序列头名的资产，自然是九月底就敲定的tv号。 10月4日，皮耶罗兄弟派遣的测量师斯特凡诺-皮萨诺出具了正式的船只检验报告。韩易原本以为，这种检验报告，应该跟保险公司给汽车定损时出具的报告差不多长度。因此，当他真正看到这份报告的电子版时，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 加上封面和目录，整份报告一共68页，分为总体信息、缺陷类别、术语定义、总体调查信息、船舶数据、船体状况、甲板与上层建筑、舱门与窗户、含水量、传动系统、阴极保护系统、驾驶舱与导航系统、直流电力系统、交流电力系统、底舱与卫生系统、船锚与停泊系统、内部装饰、整体状况评估，安全设备评估，以及120分钟试航的状况评估等二十个大类，后面还附上了三个索引，分别是tv号检测出的a类缺陷、b类缺陷和c类缺陷。 a类缺陷，是严重危机适航状况、航行安全或者船上人员安全和健康，并且需要立刻整改的缺陷。b类缺陷，是那些不构成严重安全威胁，或者仅仅会影响航行舒适度的缺陷，因此需要整改的优先级较低，但某些b类缺陷随时有发展为a类缺陷的可能，需要定期监测。至于c类缺陷，就是那种不构成任何安全威胁，大部分情况下是装饰性的缺陷，不需要进行维修，但有可能会影响到船舶给人的整体观感，并降低它的市场价值。 在阿兹卡拉加家族手上，tv号维护得当，斯特凡诺-皮萨诺只找到了7处c类缺陷，3处b类缺陷，和1处a类缺陷。1处a类缺陷，是船尾推进器的某个电池组件有老化生锈的情况，需要立即更换。3处b类缺陷，都是平时使用注意不到的地方，比如天窗的密封条有所磨损，厨房的右侧冰箱制冷功能降低，还有船尾绞车的间隔环发生了部分损坏的情况。 至于c类缺陷，就更轻微了，比如船体上部应该涂蓝色油漆的部分有些泛白，前甲板左舷的胶衣需要修复，上层甲板的凝胶涂层出现了裂缝等等。 不影响总体交易，但该争取的优惠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两方协商之后，tv号的成交价还是维持在9000万欧元，但阿兹卡拉加-让需要在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内将检测出的问题一一修复，再把船舶交付给韩易。 售前检测的工作告一段落，斯特凡诺-皮萨诺赶回里窝那，继续进行seasense号的工程质量监督。接下来，买卖双方需要对接的细节，则由摩纳哥游艇展后留在欧洲专门负责完成本次交易的克里斯-卡拉汉全权负责。 首先，韩易已经支付了10%的可退还预付款。售前检测通过之后，他还需要再支付40%。而最后的50%，则是在游艇正式变更注册拥有者之后全部付讫。 tv号目前的注册地，是开曼群岛。阿兹卡拉加家族在这里创建了一个有限责任公司，专门用来管理这一艘游艇。买下tv号的韩易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在开曼群岛境内变更这艘游艇的所有者。第二，则是直接变更船只的注册地，换个地方登记。 两种选择各有利弊，但明显第一个选项的好处要多得多。 有什么理由弃开曼群岛而去呢？ 所得税、资本得利税、财产税、工资税和增值税统统为零，在开曼群岛拥有这艘船，用开曼群岛的公司账户给船员发工资，没有任何附加的行政成本。 另外，开曼群岛是红旗集团里的佼佼者，在这里注册的船只，全世界皆可畅行无阻。 更让人心动的是，据安托万-嘉舍介绍，开曼群岛还允许外国公民申请注册一种叫exemptepany的企业形式。 extemptepany，豁免企业，顾名思义，与其他企业组建形式相比，它需要遵守的法规极少，除了基本的公司法之外，几乎不受开曼群岛的法律约束。不受注册地的法律约束，也意味着不受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法律约束。豁免企业不需要公布股东名单，也不需要在岛上举行年度股东大会。 这意味着什么？ 只要韩易不想，他的名字就永远不会跟tv号联系起来。 对于情况特殊，极其注重隐私性和匿名性的他来说，这就是在开曼群岛注册最大的优势。 不仅如此，开曼群岛还贴心地，以“强制要求”的方式，为富豪们准备了全方位的隐私保护服务。 简单举个例子，在开曼群岛成立公司的关键一步，就是聘请一位注册代理人。 根据《开曼群岛公司法》，每家在开曼群岛注册成立的公司都必须拥有一名实际居住在开曼群岛的注册代理人。注册代理人的任务是担任公司代表并代表公司接受正式信件和法律文件。 这项措施，一方面能够为公司所有者和股东提供额外的隐私和保密措施。因为公司可以选择公开注册代理人的地址，并将董事和股东的个人地址保密。另一方面，居住在开曼群岛的6.8万居民，也可以因此获得相当可观的经济利益。 截止2016年，开曼群岛总共有11万家私人公司，并且还在以每年1.02万家新注册企业的速度火箭式增长。光是收取代理服务费，就能让岛上居民获得稳定的基础收入。 另外，开曼群岛还允许公司指定一名代理董事，替代真正的拥有者出任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以进一步保证公司实际所有者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代理董事不需要负责公司的日常运营，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也不会是公司实控人的心腹。 在岛内找个想赚点外快的普通居民，签个代理协议，保证实控人对公司的管理权和决策权即可。 注册代理人的年度服务费，1829.27开曼元。代理董事的年度服务费，2100开曼元。这两个人选不需要韩易操心，他的律师乔丹-布罗姆利帮无数娱乐界人士在红旗集团国家成立过公司，随便找两个合作过的熟面孔就行，反正代理协议条款限制严格，而且是一年一续，公司本身的业务结构也不复杂，换谁来当这个董事区别都不大。 再加上由开曼群岛政府收取的，3000开曼元的公司注册费，和80开曼元的60天企业名保留费，整套流程下来，前期总花费7089.27开曼元，折合美元8507.124块。 相较其他国家的公司注册成本，的确要高一大截，但考虑到注册之后免税运营的实质，高昂的启动费用也没那么不可接受。 更何况，整套流程是真的很省事。 不需要韩易本人去开曼群岛，他甚至连那里的国际机场叫什么都不知道，只需要几张护照复印件，再签几页字，一间属于他，但没人知道属于他的豁免公司就建好了。 一切都是如此轻松写意，以至于韩易在这一过程中遇到的最大难题，竟然是该起什么样的名字。 承载游艇的公司，和游艇本身，在韩易接手之后，究竟应该换个什么样的代号呢？ 今天事情有点多，更的相对少一点，明天大章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 年度第一游艇交易案 韩易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名字，是han。 汉、瀚、韩，不管是哪个意思，都会是地中海上独一无二的一道风景线。 但哪有费尽心思保密，最后却把自己的姓氏挂在船舷上的道理？ 这就像是皇帝微服私访，所有的伪装工作都做到位了，结果却披着一身龙袍上街一样。 那应该叫啥呢？ 这给取名困难户韩易整不会了。 那就先看看目前漂在海上的那些超级游艇，找找灵感吧。 截止2016年，世界上最大的超级游艇，是同样由吕森船厂打造，船身长度180.61米，2013年交付的azzam。它的主人，是著名的中东巨富“mbz”，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阿布扎比王储，也是哥哥谢赫-哈利法自2014年以来健康状况急转直下后，这个酋长国的实际统治者。 游艇的名字azzam，在阿拉伯语中是“坚决”的意思。 管理一个坐拥1070亿桶原油，财富以万亿美元计算的富有酋邦，坚决自然是mbz必须践行的精神。 世界上第二大的超级游艇，是马里奥蒂船厂的旗舰作品，船长164米，2016年刚刚交付。它的主人，海赛姆-本-塔里克-阿勒赛义德，现任阿曼苏丹的堂弟，也是公认的，最有可能成为阿曼第15任君主的继承人。 海塞姆-本-塔里克给这艘游艇赋予的名称，是fulkalsmah，意为，和平之船。 阿曼北临阿曼湾，东面阿拉伯海，首都马斯喀特自古以来就是全球海运贸易的集散地。虽然跟也门比邻而居，但不光从政治局势还是经济建设来看，两国之间都有很大落差。也门长期战乱，恐怖主义与分离主义盛行，而阿曼则坚持和平发展，以旅游业和农产品贸易立国。 作为即将继承大统的储君，海塞姆-本-塔里克用他最昂贵的玩具，表明了他的治国理念。 世界第三大超级游艇，属于俄罗斯寡头罗曼-阿布拉莫维奇。这艘162.5米的庞然大物，由他委托布洛姆+福斯建造，于2010年交付，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被人称为“15亿美元游艇”，因为外界传言，这艘当时闻所未闻的海上宫殿，花费了阿布整整十五亿美元。但事实上，布洛姆+福斯与阿布签订的合同总额，是5.5亿欧元，按照当时汇率，折合美元差不多7个亿，比传闻少了一半还多。 这是阿布拉莫维奇需要面对的现实，自从2003年买下切尔西，开始打造新世纪足球历史上第一个金元俱乐部以来，他实际拥有的财富总量，便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小报话题。阿布与俄罗斯总统的关系素来友好，据媒体报道称，阿布虽然不是最亲密的那帮“putin''swallet”，但却也有许多与俄罗斯官方利益共享的蛛丝马迹。 这艘船的名字，eclipse，能很好地反映出阿布拉莫维奇对这些揣测的态度。eclipse，指日蚀、月蚀，或者其他任何能投下阴影，将天光遮蔽的现象。 还有穆罕默德-本-拉希德-阿勒马克图姆酋长的迪拜号，不用搜索，就知道它的主人统治哪个酋长国。俄罗斯另一位寡头阿利舍尔-乌斯马诺夫的迪尔巴号，以他去世的母亲命名。当然，还有曾经属于阿兹卡拉加家族，现在转手出让给韩易的tv号。这些超级游艇的名字，都有一个对拥有者举足轻重的隐藏含义。 那么，对韩易来说，最弥足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首先家人和爱人，其次是事业，但他不打算像阿布拉莫维奇或者乌斯马诺夫那样招摇过市，让全世界都知道那两艘游艇是他们的玩具。毕竟，前车之鉴……不对，应该说是六年之后的“后车之鉴”还历历在目。战端一开，两位富豪便受到了史上最严厉的，针对个人的制裁。 阿布丢掉了他心爱的切尔西，乌斯马诺夫那象征着敬爱母亲的迪尔巴号，也直接被德国政府扣押。 因此，韩易绝不会允许自己在这种细枝末节处露出马脚。 即使未来遭遇不测，也不能连累到那些他爱的，和爱他的人。 那就……退而求其次。 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不能拿来命名的话…… 也许可以用对他影响最深，改变最大的东西。 备忘录。 memo。 简单好记，对韩易本人有足够深远重大的意义，又是一个外人，甚至是最亲密的自己人，都绝对不会知晓真实含义的，绝对安全的暗号。 备忘录公司，备忘录号。 听起来就像保护伞公司一样，颇有些后启示录的感觉。 注重版权的韩易，还专门在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里征求了一下祂们的意见。 回应他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在韩易看来，这就算是默许了。 于是，9月30日决定买下tv号的韩易，10月2号想好了名字，10月3日就安排安托万-嘉舍启动了开曼群岛公司的注册工作。一般来说，准备公司的注册申请文件需要大约两周的时间，但乔丹-布罗姆利知道他这位大客户的性格，而且帮其他人在开曼至少做过上百次公司注册申请的马纳特娱乐，有一套完整的模板，只用把名字套上去就行。 两周的申请流程，被乔丹-布罗姆利硬生生压缩到了四十八小时。而在开曼群岛的总登记处收到申请之后，按照官方的说法，政府批复并下发商业执照的时间，大概是在三到四个工作周左右。拿到商业执照之后，公司才能到开曼群岛的银行开设公司账户，而这又会花去两个星期的时间。 但没有什么问题是钱不能解决的，特别是在开曼群岛这个由金钱浇筑起来的西印度小岛上。支付了400开曼元的加急费之后，二十四小时之内，韩易便拿到了memoinc.，备忘录公司的商业执照。 四个工作周，到二十四小时，28天的时间，价值400开曼元。 毫不意外地，公司账户的设立，也是用加急形式处理的。这一次，韩易连加急费都不用出，他刻意避开之前祂们往美国境内汇款的cibc第一加勒比国际银行，选择了开曼群岛最大的持牌银行，毕达菲尔特。 毕达菲尔特，正式名称为thebankof.butterfield&sonlimited，是一家总部设在百慕大，主要向百慕大群岛、开曼群岛、根西岛、泽西岛等西印度地区岛屿，以及巴哈马、瑞士、新加坡和英国的客户提供专业的金融服务。目前旗下管理的现金资产，已经超过137亿美元。 不仅比cibc第一加勒比银行的124亿美元多，更在西印度群岛地区有巨大的领先优势。 韩易之所以会选择这家银行，不仅是因为它在开曼群岛规模最大，最不容易出问题，更因为它背后的持牌人。 2010年3月，毕达菲尔特集团公布2.13亿的亏损，并宣布，由cibc和凯雷集团牵头的机构投资者，将通过注资5.5亿美元现金的方式，购买银行的多数股权。 大卫-鲁宾斯坦和他的华尔街资本集团，是这家银行的主人。 有鲁宾斯坦在幕后坐镇，韩易这个游艇资产的安全性和隐密性反而又提升了不少。首先，他在凯雷集团加起来一共有15亿美元的投资组合，在鲁宾斯坦眼里，韩易和他的家族必然是百亿甚至千亿美元级别的塔尖人物，买一艘亿元级别的游艇不能说稀松平常，但至少是合情合理，完全不会有什么可疑之处。 其次，韩易跟凯雷集团之间，本来就是客户与服务者的关系，为重要客户提供信息安全网和隐私保护，是这些资本管理集团最为重要的职能之一。若是韩易提出额外的保密要求，凯雷集团必然可以协助毕达菲尔特银行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从开曼群岛到美国本土，做到不留一丝痕迹。 事实也的确如此，韩易只是发了个短信，轻描淡写地跟大卫-鲁宾斯坦询问了一下毕达菲尔特的情况，别的什么都没提，第二天，毕达菲尔特开曼群岛办公室负责私人银行业务的助理副总裁德怀特-梅伦，便给韩易打来了一个越洋电话。 电话里，德怀特-梅伦几乎是以一种毕恭毕敬的态度告诉这位鲁宾斯坦亲自叮嘱要小心对待的重要客户，他们已经帮他设立好了一个私人银行账户，没有最低存款限制，并且附赠了他一张butterfield/aadvantage的万事达黑卡。 不需要缴纳350美元的年费，也不需要每年达到20000美元的最低消费额度。 毕达菲尔特之所以会如此慷慨，并不只是看在大卫-鲁宾斯坦的面子上。德怀特-梅伦和开曼群岛的分行很清楚，他们面对的客户有严格的等级划分——高净值客户使用他们的私人银行服务来规避税收，超高净值客户使用他们的资产投资服务，从而以不为人知的方式将现金变为资产，再将资产变为可以全世界各地畅行无阻的合法收入。 而像韩易这种，由大卫-鲁宾斯坦亲自引荐的vvip级客户，跟毕达菲尔特之间，只会有一种业务往来——信托。 使用开曼群岛独有的star信托制度，建立非慈善目的的信托基金，用于收集和保护价值连城的古董文物，或者间接持有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公司股份。不缴一分遗产税，便能实现家族资产的代际传递和永续传递。 所以，前面的这些“见面礼”，只不过是毕达菲尔特银行展现出的合作诚意而已。韩易要在开曼群岛存多少钱，转多少钱，往哪里转，什么时候转，都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德怀特-梅伦想要做的，是代表毕达菲尔特帮韩易尽可能平顺地完成他的每一项业务，让这位手眼通天，与华尔街巨头，他们的直接控制者交情匪浅的富豪对他们的服务态度和服务效率感到满意，进而争取帮助他建立离岸信托基金的机会。 那才是真正的肥缺美差。 当财富储备与随之建立的人脉关系到了这个地步，韩易完成交易的速度想不快都难。10月3日安托万-嘉舍开始对接公司注册事宜，10月5日乔丹-布罗姆利向开曼群岛政府提供注册申请，10月6日获批，10月10日星期一，毕达菲尔特就给韩易准备好了银行账户。 而韩易与阿兹卡拉加-让之间的交易合同，要10月13日才正式签订。 这意味着，除了10%，900万欧元的订金，是由韩易从英国顾资银行的私人银行账户直接给付的之外，剩下的8100万欧元，韩易都是通过毕达菲尔特的私人银行账户中转的。 英国顾资银行1100万欧元，瑞士信贷集团4000万欧元，瑞士嘉盛银行3000万欧元，韩易一口气激活了备忘录里的三个欧洲账户，四笔汇款，先后抵达开曼群岛，再从毕达菲尔特银行电汇到阿兹卡拉加-让同样设立在开曼群岛的汇丰银行开曼有限公司。 如此操作，不是完全不会留下痕迹，只是……如果韩易不主动透露，不在其他业务领域暴露行踪，那么，这笔交易，任何国家的金融监管机构，都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10月22号，当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8100万欧元的尾款，全数抵达阿兹卡拉加-让的汇丰账户。这笔价值9000万欧元的年度第一游艇交易案，终于落下了帷幕。 安托万-嘉舍告知其交易完成的电话，早上八点二十一才被韩易接起，但一个小时前，兴奋到彻夜难眠的后者，便在手机备忘录里看到了成功消费的信息。 【本次成功消费90000000.00欧元】 【获得奖励144000000.00欧元】 不好意思，这两天事情太多了，还是一个小章，明天一定补上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Yachting 1.6倍的奖励。 不算夸张，但却让韩易喜出望外。 因为，他确实对游艇和出海航行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一个不仅害怕游泳，还会晕船的人，哪怕买了艘超级游艇，估计也只会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出港在近海区域兜一圈。 什么跨洋航行，想都别想。 他自己很清楚，之所以会参加摩纳哥游艇展，只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一个总金额足够大的消费项目来撬动现金奖励，以完成接下来的版权收购计划。 所以，不喜欢的东西，必须硬着头皮喜欢。 找不到的正面情绪反馈，只能挖空了心思去找。 在这种大前提下，韩易对于购买游艇能获得的奖励倍数，预期不高。 他甚至有想过，如果实在不喜欢，如果祂们给予的奖励倍数只有零点几，那就在买下来之后直接把游艇抵押出去，用这种方式来获得完成其他消费的资金，最终筹到足够多的版权收购基金。 幸好，亲自试航那天，机缘巧合之下他跟芭芭拉打了个facetime。 一段奇妙且独一无二的隔空之旅，帮他打开了思路，也让他找到了累积正面情绪的突破口。 160%的回报，证明了巴尼耶理论的可行性。 未来，所有可以让韩易展现出自由意志，能够对某一领域的历史进程施以明显影响的消费，应该都不会低于这个倍数。 包括那幅1.5亿美元的《阿黛尔-布洛赫-鲍尔夫人肖像二号》。 由于创作者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人生经历让韩易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共情，这笔消费能拿到的返还比例，应该比tv号还要高出不少。 韩易怎能不兴奋呢？ 「呼叫芭比、呼叫芭比。」 「barbshere。」 「你什么时候又去欧洲？」 「我现在就在欧洲。」 芭芭拉抬起头，瞄了一眼坐在沙发对面，正凑在一起亲密自拍的卡莉-克劳斯、杜晨-克洛斯、娜塔莎-波利和朴秀珠，然后翘起二郎腿，把手机竖起来，拿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在伦敦拍杂志内页，怎么了？」 她今天的工作，是为《星期日泰晤士报》的时尚版拍摄十一月的大片，由著名德国摄影师艾伦-冯-安沃斯掌镜，九位模特出镜，基本上都是她这个级别的世界级超模。 工作结束，全球各地到处飞，许久没能这么齐整地聚在一起的姑娘们，来到了位于伦敦thestandard酒店第十层的sweeties酒吧，在这里一边享受国王十字车站向南望去的伦敦夜景，一边饮酒叙旧。 「没什么，就想跟你说，那艘船，我今天刚正式买下来。」 「我知道啊。」 「你知道？」 坐在办公室里的韩易看到芭芭拉的回复，微微一愣。 「伱怎么知道的？我自己都是刚刚才收到交易完成的邮件。」 「看到新闻了呀。」 「有新闻？」韩易更惊讶了，「我还特意要求过要严格保密呢。」 「确实没写你的名字。」芭芭拉两根大拇指在手机键盘上翻飞，嘴角勾起了一抹俏皮的浅笑，「但我还能看不出来吗？你看。」 韩易点开芭芭拉发来的这个的链接，跳转出去，映入眼帘的是tv号的巨幅高清照片，和一串他看不懂的标题。 【superyachttvdvaacayman-szigetekibefektetnek】 看得懂超级游艇，看得懂tv号，也看得懂开曼群岛这个地名，拼在一起，勉强能弄明白这条新闻标题的大致意思。 超级游艇tv号出售给了开曼群岛的…… 「最后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韩易诚恳发问，「你知道的，我的匈牙利语还没有到精通的地步。」 「oops，发错了！」屏幕这头的芭芭拉忍不住哈哈大笑，引得她的超模好友们一阵侧目，「我找一下英文的报道啊，稍等……」 「找到了，你看这个。」 【boatinternational独家：豪华游艇“tv”以9000万欧元的价格卖给了开曼群岛的神秘投资者，创下2016年最昂贵游艇销售记录】 【在一笔前所未有的交易中，由墨西哥传媒巨头televisa集团的掌门人，埃米利奥-阿兹卡拉加-让拥有的超级游艇tv号已被一位未透露身份的开曼群岛投资者以令人惊叹的9000万欧元价格悄然收购。这则爆炸性新闻不仅震撼了整个豪华游艇界，还重新书写了记录——它将成为2016年至今，最昂贵的一次游艇销售。 神秘买家的身份仍然被保密，引发了游艇爱好者和行业内部人士的猜测和兴趣。开曼群岛长期以来一直与金融隐私联系在一起，许多亿万富豪也倾向于将他们委托建造的超级游艇注册在这一地区。 以其奢华的工艺与尖端的设计而闻名的tv号一直是公海上顶级航海品质的象征。凭借其流线型外观和豪华的内饰，tv号在过去数年的时间里，持续吸引着全球游艇爱好者的关注。以如此高昂的价格出售，显示出这艘超级游艇在业内举足轻重的地位。 虽然围绕这笔历史性交易的保密面纱尚未揭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tv号已经在游艇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boatinternational将继续保持追踪，提供给我们的读者关于这笔非凡交易的最新资讯。】 【佩吉-莱斯金，2016年10月21日】 「原来是这种报道。」韩易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有人把我的名字调查出来了。」 「他们随时都有可能知道。」芭芭拉恐吓他，「很不幸，你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一个需要经常接受采访的人，而这个经常接受采访的人，需要给媒体抖一些新鲜的料。」 「太糟糕了。」 「对你来说是世界末日。」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我不是那种能被收买的人。」 「如果我真的打算收买你呢？」 「那我乐意听取报价，你准备提供什么？」 「这艘游艇无限期的免费使用权，怎么样？」 「？」 芭芭拉-帕文瞳孔一缩，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下意识地打了个问号。 无限期的免费使用权是什么意思？ 「这艘船应该会长期停放在尼斯港里，如果你到那边度假，直接跟我说一声，或者我把船长的信息给你。我会提前跟他们打招呼的——mibarcoestubarco。」 「你来真的？」 「是啊，我很认真的。」韩易回复，「我把你看作是这艘游艇的创始合伙人。」 「how？」芭芭拉更迷糊了。 「没有你的故事，我应该不会下定决心买这艘游艇。所以，当然要好好感谢你了。」 「感谢我让你往外掏了9000万欧元？」 “哪个男生啊，芭比？” 观察到芭芭拉捂嘴偷笑的开心模样，卡莉提高声调，吸引了卡座上所有超模的注意。 “你高兴得就像是有人通过imessage跟你求婚了一样。” “就是个朋友。”芭芭拉将手机倒扣在自己腿上，摊开手，“讲了点有趣的故事。” “哪个朋友，上次在纽约接你去吃饭的那个？”眯起狐狸眼，卡莉坏坏地咧嘴一笑，轻声说道，“美味啊。” “什么，芭比有情况了？”跟芭芭拉私交甚笃的朴秀珠颇为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情，跟谁？” “芭比不让我说。”卡莉眨眨眼，“应该是还没走到公开的那一步。” “我等会儿亲自来处决你，卡莉。”芭芭拉朝卡莉呲了呲牙，“先等我聊完……姑娘们，先喝你们的。十分钟之后，你们想问我什么都可以……” “看你们能不能撬得开我的嘴。” 后半句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低声嘟囔出来，芭芭拉继续阅读韩易给她发来的信息。 「是啊，对我来说是个崭新的人生体验。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来跟你分享这份体验。」 「但我用这么大一艘游艇干什么呢？我一个人……」 抬眼想了想，芭芭拉删掉了这一整句话。 她不想给韩易传递错误的信号。 「哈哈，谢了，但这么大一艘游艇，不管去哪里，应该都会吸引到一整个yachting行业的注意。」发送完这句话，芭芭拉停顿了好几秒，才写下另一端信息，「如果你不想过早地暴露身份，记得屏蔽掉那些往开曼群岛发信息的人。」 「已经收到了。」芭芭拉说的很隐晦，但昨天才领略到yachtingindustry情报能力的韩易，非常清楚匈牙利姑娘在说什么。 10月21日，tv号游艇还未正式交割完毕，由乔丹-布罗姆利推荐，协助韩易在开曼群岛注册的备忘录公司安排代理董事人选的waystone公司，便给乔丹发去了一封邮件。 邮件里提到，有一家名叫138water的“时尚饮用水公司”，询问tv号是否需要新的饮用水供应商。 接到邮件之后，乔丹-布罗姆利没有转发，而是直接给韩易打了个电话。 “饮用水供应商？”接到这个电话，刚开完音乐节筹备会议的韩易有点茫然，“我不知道……等等，为什么饮用水供应商这种事情，还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饮用水也好，餐食原材料供应也好，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难道不应该由安托万-嘉舍跟船长沟通，然后让留任的塞巴斯蒂安-亚历山大-斯利廷团队直接处理就可以了吗？ “因为，易……” 不用看到对方的脸，韩易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出乔丹-布罗姆利斜仰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揉着鼻峰，努力寻找合适措辞的模样。 “there''snobetterwaytoputit……这家时尚饮用水公司售卖的，不是饮用水，而是时尚。” “youneedtofindabetterwaytoputitformethough。”韩易摇摇头，干笑两声，“因为我还是没听懂。” “好吧，别功放。138water，有两个联合创始人，一个是tyga，那个永远在破产边缘的说唱歌手。另外一个，是克莉丝-詹娜……” 「138water，难怪。」芭芭拉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回复道，「我以为这已经是好莱坞公开的秘密了。」 「你说什么，yachting，还是138water？」 「两者都应该是吧。」 「yachting我知道，但138water还是第一次。」 为了不露出破绽，在芭芭拉-帕文面前，韩易还是小小地撒了个谎。其实，购买tv号之前，韩易根本没有听过yachting这个词……或者说，在他的英语词库里，yacthing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游艇运动。 巡航、钓鱼、赛艇，都是游艇运动的一部分。 但在好莱坞、华尔街，和所有汇集了财富与美色的行业里，yachting却有另外一层含义。 什么含义？ 要正儿八经地解释起来很麻烦，但总的来说，可以用一个四字组成的中文名词来概括：海天盛筵。 yachting，是娱乐行业最大的公开秘密之一，被认为是年轻女性明星提高收入、提升业内知名度，并增加竞争力的一种常见手段。许多a级明星，包括模特、演员，甚至是王室成员，都曾经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参与过yachting。 如果你不太熟悉这个词汇，yachting用来描述的，是以一笔丰厚的报酬，换取名流与富有客户们——通常是在超级游艇上——一起度过愉快时光的商务活动。愉快时光有多重内涵，每个人具体想要实现的细节内容不同，但总体来说都是殊途同归。 表面上来看，yachting并不是直接的性交易——富豪们会给名流们一笔钱，五位数或者六位数，利用以戛纳电影节为代表的，明星浓度最高的年度盛典为掩护，邀请她们来参加派对，并与宾客们问候，有人想要合照的时候大方接受，就这么简单。但通常情况下，为了更多的报酬，和更广阔的未来，名流们会提供更深入的一些服务。 毕竟超级游艇的拥有者，或多或少地在娱乐圈里都有些势力。不然就是像大卫-格芬这样直接掌管大型娱乐集团，不然就是阿兹卡拉加-让这种跟娱乐圈沾边的传媒巨子，或者干脆是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这类，掌管万亿级国家主权基金的“娱乐工业幕后的主人”。 这些人如果愿意伸出援手，那稍微抬抬指尖，就能让明星们的发展轨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想看，一个羽翼未丰的韩易，就能让麦迪逊-比尔从被唱片公司解约的过气童星，变成公告牌单曲榜三连冠的下一站天后。 那mbz这种横跨政商两界，手眼通天，可以随意支配adia的巨贾，又能做到什么？ 退一万步说，哪怕富豪们没有插手临时床伴职业生涯的兴趣，只是给她们包点辛苦费，这笔钱也能给她们的经济情况带来很大程度的改善。 艾米丽-拉塔科斯基，这位著名的《blurredlines》女郎，是yachting行业的活跃份子。2016年，她出席一场类似私人活动的报价是25000美元，而这只是出场费而已。想要跟她发生点什么，还得支付数倍于此的价格。 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是天价，但在主权基金级别的财富面前，只有新鲜的肉体才会这么便宜。 超级游艇、私人飞机、民营企业……哪个不比她们贵？ theyareallbitcheswaitingtobebought。 priceistheonlythingthatmatters。 在最顶层的塔尖世界，这个由极少数男性牢牢掌控的秘密社会里，厌女主义不是名词，而是现实。 这是一场以名利为饵，捕猎美好青春的饥饿游戏。每个人都对此心知肚明，但年复一年，依然有无数女性前赴后继，参加这输赢早就注定的牌局。 某些人，觉得自己足够聪明，能掌控这种复杂的局面，独善其身。 某些人，不在乎输还是赢，只要上了牌桌，就能从其他方面赢回来。 还有某些人，自己不上桌，只是站在一旁殷勤地介绍猎物，以期接到豪客们间货抛来的筹码。 克莉丝-詹娜和tyga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所创立的时尚饮用水品牌138water，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卖水的公司，但实际上做的却是贩卖女性的生意。 点开他们的instagram主页，映入眼帘的全是年轻女性衣着暴露的写真，除了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瓶138water之外，整个内容，从画面到文案，跟饮用水都没有半点关系。 “与我们一起庆祝环球小姐大赛欧洲区冠军妮娜-斯维特无法阻挡的能量，和难以置信的氛围感！” “准备好迎接一场令你渴望更多的视觉盛宴！” “抓紧安全带，因为妮娜将要带你踏上一场达到巅峰的全新旅程！” 这是饮用水的广告吗？ 「你应该看到他们提供的清单了吧？」芭芭拉问得隐晦。 「看到了。」 「你怎么想？」 「震惊得令人作呕。」 贝拉-哈迪德、吉吉-哈迪德、伊莲娜-沙伊克、艾米丽-拉科塔斯基、海莉-鲍德温。 无数光环闪耀的超模，都在这份清单里。 韩易瞬间就理解了，为什么毫无表演经历的伊莲娜-沙伊克，2014年可以直接搭档巨石强森出演电影女主角。 不仅如此，冗长的名单里，甚至还有金-卡戴珊、凯莉-詹娜、肯德尔-詹娜。 克莉丝-詹娜的三个女儿。 再联想到tyga曾经是凯莉的前男友…… 乔丹-布罗姆利发给他的这份，138water的所谓“媒体宣传资料包”，的确让韩易看得有点生理性不适。 他朴素的东方价值观，理解不了这么前卫的家庭关系。 「这就是我不想把我的娱乐活动安排在游艇上的原因。」芭芭拉这样写道，「这也是我为什么把贝当古夫人一直放在心里感谢的原因……没有她，我大概率也会是游艇女郎的其中一员。」 「现在，我至少有选择的自由。」 「我明白了。」 拥有的越多，韩易看得就越分明。在这个声色犬马，朝生暮死的世界里，机会太多、享受太多、诱惑太多，放下虚无缥缈的自尊与羞耻心，用美貌来搏得青睐，用青睐换取交易，再用交易兑现美好生活，在早就对性爱祛恐祛魅的西方社会，是一个不需要过分犹豫的抉择。 别说犹豫了，多少女孩子，做梦都想获得一次踏上tv号的机会？ 没那么幸运的姑娘在拉斯维加斯做夜店的氛围模特，抓得住机遇的姑娘可以在超级游艇上与富豪名流一起派对。只有最美丽又最聪明的姑娘，才有机会攀上高枝，凤凰涅槃。 比如格蕾丝-凯莉。 这个睡遍好莱坞的尤物，真的比那些被妈妈亲手送上游艇的instagram超模高贵多少吗？ 审时度势，各取所需而已。 梅根-马克尔，今年夏天开始跟哈里王子交往的王室准儿媳，不也经常出现在法国南部的豪华游艇上吗？ 对于这些充满野心的灵魂来说，不过是把肉体奉献给一个人还是多个人的区别而已。 「那下次等我也在欧洲的时候，再邀请你登船玩。」 「yachtingforotherpeople，abigno-no。yachtingforyi，noproblem。」芭芭拉调侃地回复道。这么长一段时间接触下来，芭芭拉很清楚韩易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也为女性的美好而着迷，但会认真地对待每一段感情。 他明明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拥有一切，却选择了最困难的一条路。 不管是天性如此，还是未经开发，至少，现在的韩易，是个难得一见的稀罕宝贝。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易为自己辩解，「我的游艇上不会看到那些东西，纯粹的文化和美食之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噢，是吗？」 「千真万确。」 「我记得某人……想象过在这艘游艇上跟我做些什么？我忘了，可以提醒我一下吗？」 「邀请被撤回了。我们还是在没那么性感的场合见吧，比如ihop……周一早上七点的ihop。」 「哈哈哈哈哈哈，这倒是很容易实现。」 眼看着自己爽朗的放声大笑又引来了卡莉鬼鬼祟祟的关注，芭芭拉连忙收声，专心埋头打字。 「madcity，你在吗？我和我的女孩们会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的那一份天使 「我在，你要去吗？怎么不直接告诉我？」 盯着手机屏幕的韩易，先是有些愕然，随即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惊喜的笑意。 「几号来？我提前安排一下。」 「不直接告诉你，因为我们人很多，怕你破产。而且，卡拉、卡莉，这些姑娘可敏锐了，伱不会想让她们发现端倪的。」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端倪？」韩易义正辞严，「我们走了将近三十个街区，一次手都没牵……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代表纯友谊的？」 「那你为什么要在游艇上幻想我？」 「omfg！」 这件事儿真就过不去了是吧？ 「那不是幻想，是实验。」 「可为什么要实验呢？」芭芭拉故作懵懂，「你明明已经实践过了。」 「我投降。」韩易打出白旗。 「我接受投降。」 「说认真的……你确定不需要我给你们安排接待？」 「你其实已经安排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这次来，是可口可乐邀请的。」 「啊！他们在我们这里做的tastethefeeling餐饮区，对吧？」 「没错。」 「那确实……跟我有关系。」 2016年madcity音乐节的冠名赞助是百威，这家世界第一啤酒品牌支付了250万美元的赞助费用，还另外给《coldwater》打了200万美元，作为mv制作费用，和年度主题曲的宣传费用。 独家冠名权、舞台品牌logo露出和宣传材料露出权、全平台的宣传物料曝光、专属vip客户区域、快闪店区域、产品售卖区域、合作周边，以及专属的赞助商回顾视频。投入250万美元的百威，能够获得的是林林总总大约三十余种权益的回报。 当然，就像之前提到过的那样，百威并不会在活动之前打款，他们正常的赞助账期长达一年，也就是要等下一届madcity举办的时候，这一届的赞助款才会到账。在瀚现场坚持不懈地沟通交涉后，百威终于愿意让一让步，把账期从一年，改成半年。 确实霸王条款，不过没有办法，毕竟madcity今年是头一届，而百威英博早就是世界音乐节市场最大的赞助品牌了。 除了独家冠名赞助之外，madcity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里还划分了三个白金区域赞助，vip卡座、美食广场和停车场区域的冠名。分别由美国运通、可口可乐和宝马美国，以25万美元、50万美元和15万美元的价格拿下。 美国运通本来是madcity独家冠名赞助位强有力的竞争者，他们愿意支付250万美元的赞助款，但要求必须给使用美国运通信用卡的客户开通超前预售票的渠道。这一届madcity，瀚现场的目标是做出声势、做出效果，让数量尽可能多、范围尽可能广的粉丝群体有机会买到门票，再加上ticketmaster那边咬死不松口，美国运通的冠名赞助提案也因此无法再继续推进。 这家金融服务公司本来已经停止了与瀚现场的电子邮件往来，但在看到madcity社交媒体上居高不下的热度，和对于初创品牌来说堪称惊人的销售速度之后，负责美国运通全球媒体、活动赞助、特色体验、战略品牌规划和客户洞察的副总裁伊丽莎白-拉特利奇亲自给杰奎琳-贝托打了个电话，只用十分钟时间，便敲定了vip卡座区域的赞助。 madcity的vip卡座，将更名为“美国运通vip区”，其提供的25万美元赞助，将用于提升vip区域的用户体验，包括现场装饰、客户接送、免费wi-fi、充电站、优质外烩食品与饮料供应等等。作为回报权益，使用美国运通信用卡，在瀚现场官方网站上预订vip卡座的客户，将享受到5-8%不等的价格优惠。另外，接送卡座客户的加长豪华轿车上，将会贴满美国运通的广告。 八辆由瀚现场向宝马美国租赁的bmw750lipullmanexecutiveedition加长款轿车，将从位于西撒哈拉大道6900号的宝马拉斯维加斯旗舰店出发，出现在赌城各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堂前，以“美国运通vip体验”的名义，吸引往来游客的目光。 可口可乐的情况差不多，碳酸饮料巨头的第一目标，是把整个madcity音乐节都打上红色的“coca-c”标识，但他们的赞助条件过于严苛——总冠名赞助270万美元，三个月内结款，但要求全场的餐饮都需要通过可口可乐和下属品牌来提供。瀚现场只能销售酒精类饮料，且不能以品牌店的形式入驻，不管是烈酒还是啤酒，都必须拆掉包装，放在红色塑料杯里提供给现场顾客，不能露出任何其他餐饮类品牌的logo。 那种依靠个人或者银行融资，勉强把摊子支起来，迫切需要现金回笼的小主办方也许会同意可口可乐的要求，但对于韩易来说，哪怕这次的音乐节项目亏到一分钱不剩，他都可以用买tv号赚到的奖励来补贴。瀚现场招募赞助商的策略，并不以赞助金额为导向，或者说并不仅以赞助金额为导向。这家新生的现场演出公司想要的，是第一届madcity各路品牌齐聚一堂，做出小奥运会的感觉，为接下来的几届铺路，也为瀚现场正在筹划启动的其他大型活动项目积攒商务资源。 1984年的彼得-尤伯罗斯怎么做，2016年的韩易就怎么做。 因此，瀚现场婉拒了可口可乐的冠名赞助请求，但后者并没有就此放弃。长期以来，可口可乐的代言人阵容奉行巨星政策，2003年，勒布朗-詹姆斯以状元身份入选联盟的时候，可口可乐是第一个与其签下代言合约的商业品牌。2012年，泰勒-斯威夫特发行了《red》，专辑的名字和整体色调，与可口可乐的品牌形象十分契合，于是，可口可乐与泰勒-斯威夫特签下两年的代言合约，让这位冉冉升起的现代流行音乐巨星成为了健怡可乐的独家代言人。 到了2016年，可口可乐在新生代明星与新兴音乐风格方面下了重注。他们首先与instagram粉丝最多的赛琳娜-戈麦斯合作，6月26日，赛琳娜在她的主页上晒出一张啜饮玻瓶可乐的照片，瓶身上印着单曲《me&therhythm》的歌词。这张照片，以590万次点赞，打破了instagram单条贴文的历史最高赞记录，也让可口可乐的歌词瓶成为了最近几年该品牌最成功的营销活动。 同月，可口可乐携手avicii，为2016年欧洲杯和2016年的奥运会打造了一首宣传主题曲《tastethefeeling》。随着两场赛事的全球热播，作为主要赞助商的可口可乐，将他们的“tastethefeeling”系列广告，和这首同名作品，变成了今年夏天覆盖率最高的电子音乐单曲之一。 通过这两例极为成功的音乐营销活动，可口可乐获得了口碑与销量的双丰收，在2016这个至关重要的大赛年里，跟竞争对手百事可乐拉开了明显的差距。为了继续保持强劲的势头结束这一财年，可口可乐迫切期望在年末的重要节点赞助一场世界范围内都有影响力的大型音乐活动。而madcity，正是他们最为青睐的一个项目。 为什么？ 因为没有哪个音乐节，能比madcity更符合可口可乐的主流调性了。 爱莉安娜-格兰德、贾斯汀-比伯、霍尔希、坎耶-维斯特、肯德里克-拉玛尔、majozer、阿姆、blink-182……传奇巨星、当世红星、爆火新星，madcity集合了从本周往前数，连续称霸了公告牌榜单三个月的所有冠军音乐人。24组艺人里面，甚至找不出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独立艺人。 三天的开场艺人，分别是麦迪逊-比尔、lilyachty和碧梨-艾利什。 每个人，都有一首热门单曲，挂在公告牌前四十的位置。 往前数四年，没有这样办音乐节的主办方。 往后算四年，估计也很难有同款阵容在其他音乐节出现。 这样比喻也许不太恰当，但是——在音乐节领域错过了madcity，就像在体育领域错过了奥运会差不多。 可口可乐不会允许自己犯下这样的错误。 特别是在百事可乐和激浪也表现出了赞助兴趣的情况下。 既然不能做全场排他性的冠名赞助，那就退而求其次，可口可乐迅速与瀚现场市场营销部门的高级副总裁艾米-莫里森接洽，拿下了拉斯维加斯庆典场地餐饮区域的冠名。可口可乐公司将有权把madcity的美食广场更名为“tastethefeeling美食区”，由他们来全权经营，获得的收益，在扣除运营成本后，将与瀚音乐以50%-50%的比例分成。 在餐饮区内，只有可口可乐公司旗下的饮料被允许出售，其中包括普通口味的可乐、健怡可乐、零度可乐、雪碧、芬达、dasani矿泉水、smartwater、goldpeak茶饮、美汁源、舒味思汽水、维他命水等数十个子品牌，可口可乐还将在餐饮区设立一个咖世家的快闪店。这家连锁咖啡店虽然目前还不是可口可乐的资产，但已经就收购事宜跟后者展开了好几轮的谈判。 除了饮品之外，可口可乐也一口气引入了几乎所有在北美市场跟他们独家合作的连锁快餐，麦当劳、汉堡王、wendy''s、赛百味、达美乐、chick-fil-a，最令人惊喜的，是极少参加其他商业活动的in-n-out汉堡，都同意在场地内设立一间限时限量的门店。 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三天能接待219000人次的观众，哪怕每人就买一杯2美元市价的可乐，也是438000美元。 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音乐节里的可乐，绝不可能只卖2美元。 参加音乐节的粉丝，也不会只在碳酸饮料上消费。绝大多数音乐节的酒水餐饮消费，是人均11美元至25美元，哪怕砍一半，分给独家冠名赞助的啤酒品牌百威，餐饮区里的其他品牌，也至少能获得120.45万美元的营业收入。 根据目前madcity票务全线售罄，连卡座都没有一张余座的火爆情况来看，可口可乐在餐饮区砸下的50万美元费用，几乎肯定可以保本，而且说不定还能赚回不少。 覆盖人群与预期收益都有保障的情况下，除了50万美元的赞助款之外，可口可乐还自掏腰包，准备在餐饮区正中央搭建一个小型的“tastethefeeling”体验馆。说是体验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块三百六十度的圆形屏幕，上面有互动闯关的问答游戏，答对全部题目，就可以获赠限量款的可口可乐周边。 作为新近与可口可乐签约的代言人，芭芭拉-帕文此次音乐节之行的主要目的，是与另一位代言人，《速度与激情》的主角之一泰瑞斯-吉布森一起游览madcity和其中的可口可乐园区，并剪辑成一支回顾视频在音乐节和品牌的官方账号上发布。 「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派你来。」 「ouch！」芭芭拉看起来很是愤慨，「我还以为是你点名要我呢！」 「我怎么会忍心让你在万圣节期间工作？」 「那你就忍心让我在万圣节期间挨饿？」 「大码模特可以少吃点。」发完这条信息之后，求生欲极强的韩易马上在后面补了一句，「对不起，这笑话我实在忍不住要讲。」 「ohhhhhnoyoudidn’t。」 但为时已晚，芭芭拉给他发来了一个郑肯的表情包。 「先生，你正式失去见到我天使朋友们的机会了。」 「谁说我需要这种机会了？」韩易想了想，继续问道，「她们是为什么来拉斯维加斯？也是品牌活动，还是单纯是来玩的？」 「让我想想……」 「卡莉是来参加adidasbysteartney的活动。」 阿迪达斯是第一届madcity音乐节的三个白银体验赞助商之一，他们以七万美元的价格拿到了这一席位，并将自费在场地内做一间二层的快闪店，专门用于展示和售卖阿迪达斯与斯特拉-麦卡特尼的联名系列。 作为这一系列的品牌大使，卡莉-克劳斯自然会出现在音乐节现场。 「卡拉嘛，单纯来玩，她就是这个性格，哪里热闹哪里有她。其他几个姑娘，都是她邀请来的。」 「有哪些人？」 「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模特，斯特拉、玛莎、贾思敏、莉莉……据说麦莉-赛勒斯和玛格特-罗比也会来，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哇噢，她们也有兴趣来参加？」 「你不知道你这场音乐节在线上的热度吗？我感觉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在晒门票。」芭芭拉回复道，「卡拉就是最狂热的那个，一直在我们的whatsapp群组里宣传，说不来看的话肯定要后悔。」 「那看来我得当面感谢一下卡拉了。」 自己主办的音乐节，第一届就能获得这种程度的关注和热度，甚至连好莱坞明星们都愿意自费来参与，确实是一件让韩易成就感十足的事情。 「没这个机会。」 「为什么？」 「因为我是认真的，大码模特不会给你引荐她的朋友。」 「可我翻一下卡座名单就能知道你们坐在哪里，我可以自己去找她。」 「那我就去找你的三个伴侣，然后告诉她们你正在想尽一切办法认识大名鼎鼎的卡拉-迪瓦伊，那个世界超模级别的性感炸弹。」 「赤裸裸的诋毁……我真的只是想感谢她而已。她跟比伯不也是好朋友吗？到时候带她到后台去，拍点照片发instagram，还能再给音乐节带一波曝光。」 「嗯，对，我相信你。」 「whyisitsohardforyoutobelieve？」 「因为那可是全世界最性感的一双腿啊。」 「i''mnotalegguy。」 在伊比萨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芭芭拉很想这样回复，但这种话听起来实在是太暧昧了。 「就算你不喜欢腿，她也是官方认证的天使。没有男人能拒绝这个光环。」 「true。」 韩易的第一句回复，让芭芭拉用鼻腔嗤了声气，露出了一个没有带动眼部肌肉的笑容。 但紧接着，他发来的最新消息，却让这抹正在形成的笑意顷刻之间消失无踪。 「butihadmyfairshareofangelsalready。」 我已经拥有过属于我的那一份天使了。 芭芭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于是她的大脑便直接宕机了。 我辛辛苦苦地在规避这方面的话题。 你为什么还要…… 如此莽撞？ 芭芭拉不知道韩易这句话，为什么能这么戳她的心窝。 可就是一头扎进去了。 看不见在哪里，也根本拔不出来。 “芭比、芭比。” 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硬生生挤进了卡莉的声音。芭芭拉抬起头，发现好友正带着促狭的笑容看着她，卡座上其他的女孩子们也是同样的表情。 “你再不恢复过来，我们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了噢。” “好，我……等一下，抱歉，再等一下，就一分钟。” 竖起一根食指，朝卡莉道了声抱歉，芭芭拉咬咬牙，将两个大拇指重新放在手机屏幕上。 「再油嘴滑舌，我就告诉你的三个女朋友了。」 「都跟你说过了，没有三个女朋友，只是……」 「感情纠葛而已。」 「是的，我已经在努力减少数量了……我们不是达成过共识，别把第三个代入公式吗，为什么还在说有三个？」 「因为我知道你做不到。」 「that''smean。」 「that''sfacts。」 芭芭拉眯起眼睛。 「说真话，难道你跟第三个把事情挑明了，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 「很复杂。」 「所以就是没有了？」 「暂时还没有。」 「你看，我就知道。我向你保证，你永远都做不到的。」 「你看上去有点生气，芭比。」 对话框沉寂了一会儿，才重新浮现出新的气泡。 「whatdidisay？」 「我没生气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意识到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芭芭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可能是纯文字的原因吧，看上去有点凶。」 「你看，现在好点没？」 芭芭拉发了一个emoji键盘里，女生摊开手的表情。 接下来，没等韩易回复，她便迅速将话题调转了一个方向。 「既然提到她们了。」 「我们好久都没有聊过这些有关你感情生活的事情了，它们是我无聊时的趣味燃料。」 「that''sevenmeaner。」光从文字里，就能看出韩易的无奈。 「i''mmeanbynature。」芭芭拉回复道，「告诉我，她们三个是不是……都会出现在madcity的现场。」 「是的。」 「同时？」 「同时。」 「到时候一定要邀请我去观摩一下啊。」 「你就是想看世界末日，是吗？」 「会世界末日吗？」芭芭拉问道，「难道第三个已经知道其他两个的存在了？」 「不知道。」 「前两个呢？她们知道还有第三个了吗？」 「也不知道……no，没有第三个，别忘了！」 「行吧，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芭芭拉咂咂嘴，「那三个之中……有人跟你呆在一块儿吗？我猜有。」 「你猜错了，没人跟我在一块儿。我在自己的卧室里。」 「那不是更有可能在一块儿吗？」 「你这个肮脏、肮脏的灵魂。」 「不怪我，任谁都会这么想。」悬在屏幕上方的手指僵滞了片刻，最终还是写下了后半句话，「证明一下你的无辜，告诉我她们现在分别在干什么。」 「我的无辜不需要证明。」 虽然这么说，但数秒之后，韩易还是给了她三个答案。 「第三个在……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一说，你就知道她是谁了。」 「第一个，现在应该在去学校上课的路上。」 「第二个……肯定已经在办公室里呆了超过一个小时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步慢，步步慢 “小飞棍来咯！” “小……什么啊？” 声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道声线，但词汇却不是她学习过的任何中文词汇。 宥真抬起头，有些迷惑地看向站在门口，神态和笑容都活力十足的韩易。 她本来没有表情，最近累到持续偏头痛的她也没有心情做任何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宥真就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如水的波纹也从眼眸里溢了出来。 “又在说自己发明的怪话。”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赵宥真早就习惯了韩易时不时会爆发一次的神经质。他会突然抛出一些闻所未闻的奇怪词组，让宥真当场懵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因为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词是什么意思。 这种茫然的程度，跟以英语为第二语言的人，头一回听到“delulu”这个词差不多。 然后，通常情况下，韩易就会跟她解析这些词组想要表达的真实含义，被问到出处时，他则会笼统地用“在网上看到的”这个理由来搪塞。 哪个网？ 宥真又不是不上中文网络，她怎么就看不到这种稀奇古怪的抽象东西？ 刚认识的时候，听到这些生造词的频率很高。现在，差不多一年过去，从他嘴里能听到的新词语越来越少，但偶尔还是会像今天这样，冷不丁地来一回。 “小飞棍啊。” 意识到自己又一不小心讲出了一个并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网络热词，韩易咧咧嘴，用更灿烂的笑容和更昂扬的声调试图掩盖过去。 “呐，你看，就这个。”韩易扬扬手中的纸袋，“给你买的面包。” “啊。”宥真低呼一声，眸子里迸射出兴奋的光芒，“可颂？” “嗯，bouchonbakery的，昨天特意让基安去买了点。” “太好了！”韩国姑娘伸出双手，像个准备抓住奶嘴的小婴儿。 “又没吃饭呢吧。”韩易向后退了一步，歪歪脑袋，一副洞察力十足的模样。 “吃了的。”宥真小小声。 “吃的什么？” 韩易把怀中的纸袋放在一边，双手撑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赵宥真。 “菠菜、胡萝卜，还有苹果。”宥真缩缩脖子，嗫嚅着回答道。 “intheformof……”韩易摊开手，不停在半空中画着圈，提示赵宥真老实坦白。 “juice。” 轻轻吐出一个单词，看着韩易站直的身体、无奈的眼神和扯平的嘴角，宥真自己都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来。 “最近没时间健身……我都胖好多了，得清清肠胃。” “那你每天午饭还跟我一起吃那么多？”韩易吹胡子瞪眼，吓唬宥真，“这么减有啥用？” “跟伱不一样。”宥真晃晃脑袋，神情难得如此俏皮，“跟你一起吃饭就胃口好。” “少说这些。”韩易攥住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两声，避开宥真投来的视线，将纸袋里包裹好的可颂取出两块，放在办公桌上，小心摊开，“快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宥真捧起蓬松饱满，造型完美，在办公室吊灯照耀下，甚至泛着深棕色油光的，米其林名厨托马斯-凯勒秘制的可颂面包，狠狠咬了一大口。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胃口，可不是一杯综合果蔬汁可以满足的。 “今天怎么又来这么早？” 韩易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走廊，现在是早上八点五十三分，离瀚音乐总部的常规上班时间还有三十七分钟，星荟大厦的办公室里，除了赵宥真和韩易之外，只有两个墨西哥裔的清洁工在开放式办公区那里打扫卫生。 极少有美国人会提早到达办公室开始工作，特别是在音乐行业里尤其如此。大部分需要对接的合作方都是下午才醒，周末也有很多必须处理的演出、发行和营销事宜，因此，瀚音乐全面实行弹性工作制，只要每周能达到固定的工作时长，多晚来办公室都没关系。 因此，每天晚睡早起的拼命三娘赵宥真，便成为了星荟大厦1000室里最独特的一道风景线。 “你今天不也很早吗？” 宥真狼吞虎咽地解决完第一块可颂，又把手伸向了第二块。她鼓起腮帮子，一边认真咀嚼，一边半眯起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着韩易。 “专门来陪我的？” “对啊，怕你一个人孤单。”韩易早就摸索出了赵宥真的行为模式，互通心意之后，她就像是只小刺猬一样，偶尔会大起胆子，冲过来挑逗韩易一下。但只要韩易面不改色，有样学样地说起情话，她就会迅速缩成一团小毛球，用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小刺来掩饰自己的羞怯。 “你才不怕我一个人孤单呢……一个人跑去欧洲。”宥真将双脚蜷起来，放在办公椅上，小声嘟囔道。 “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韩易哑然失笑。 关于他在欧洲呆了半个月这件事情，赵宥真已经耿耿于怀好一阵子了。 为什么？ 因为，他俩本来有一个一起去欧洲出差的大致规划。 10月20日、10月21日与10月22日，瀚现场分别在巴塞罗那、伦敦和巴黎举办了三场blockparty。巴塞罗那在蒙特惠奇城堡旁边1900人的希腊剧场，伦敦在金丝雀码头对面可以容纳6000人的printworks，巴黎在19区的天顶体育馆zénithparis，7000人的规模，是这次blockparty首次海外巡演最大的场地。 另外，瀚音乐旗下的电子音乐厂牌maddecent，还将在一年一度的电子舞曲盛会ade上参与不少公开的行业论坛，和私密的内部会议，以拓展厂牌在欧洲电音圈的人脉网络，为明年即将在这块大陆上落地的一系列电子音乐活动做铺垫。 韩易与赵宥真原先的计划，是先19号落地阿姆斯特丹，20、21和22号连续参加三天的blockparty，然后23号再回到阿姆斯特丹，用几场重要的闭门会议收尾。但麦迪逊-比尔与拉娜-德尔雷以及史蒂薇-妮克斯的合作，却在无意间打乱了他们的安排。 韩易不想错过史蒂薇-妮克斯的版权库，为了筹集资金，赶在竞争对手之前率先落子，他不得不将欧洲之行提前了大半个月时间。到摩纳哥、科莫湖和伦敦，去寻找快速获得奖励，把财富雪球滚起来的方法。 这一次，赵宥真没有试图掩饰她的失望之情。 怎么能不失望呢？ 在洛杉矶，除了工作时间，宥真基本上找不到跟韩易独处的机会。有一个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情敌，会随时出现在他们身边。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能通过商务旅行创造将近一周的二人世界，结果却…… “没缓过来。” 每次想到这件事，宥真就胸闷。 一步慢，步步慢。 真是烦死了。 “说到欧洲……这三场演出的回顾视频你看了没？昨天晚上艾米转发过来的那个？” 韩易拉开赵宥真办公桌对面的那把椅子，坐下来，柔声问道。他很清楚韩国姑娘的闷闷不乐源自何处，但他也很清楚，宥真所幻想的，冒着粉红泡泡的欧洲之旅，根本不可能发生。 且不说五天四个城市的行程有多匆忙，就说她那位捷足先登的竞争对手徐忆如。若是知道两人要一起去欧洲，哪怕再爱学习，小如估计都会请上一周的事假，跟着他俩一起走完全程。 韩易甚至都能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幅栩栩如生的场景——小如拖着一只大行李箱，怀里搂着抱枕，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得意洋洋地望向目瞪口呆的赵宥真。 真是天真啊，宥真姐。 既然纽约你要跟着去，那就别怪我欧洲也随行啦。 “看了呀，我都回复她了……材料没问题，可以发。” 赵宥真在指尖灵巧地转动着签字笔，声线低沉，满脸写着不高兴，只有在韩易面前，她会如此明确清晰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可生闷气归生闷气，遇到工作问题还是要好好回答。 虽然二人不在现场，韩易也没有往blockparty这个千人规模的现场演出项目上倾注太多精力，但这一著名活动品牌的首次欧洲巡演，却依然在粉丝与媒体的交口称赞中圆满落下了帷幕。 身经百战的瀚现场ceo杰奎琳-贝托，在凯撒娱乐期间经手过的大型演出项目不知凡几，操盘这种不到万人的中型室内音乐节，只能用手到擒来四个字来形容。 10月20日的巴塞罗那站规模最小，场地最多只能容纳1900人，而且是个周四，所以瀚现场并没有在这里排出全明星阵容。头牌嘉宾分别为dillonfrancis和rlgrime，两个次压轴是herobust与ookay，另外两组开场dj，则是由uta提供的西班牙本土艺人。 四位主要嘉宾，皆为在maddecent厂牌发行过多首单曲的著名制作人，也全都是美国trap音乐的代表。瀚现场这场小型音乐节的策略非常精准，那就是为西班牙的电音乐迷提供让他们耳目一新的音乐体验。 techno、raggaeton和bachata是西班牙电音场景的主旋律？那就另辟蹊径，把美式trap和brostep带到巴塞罗那，以新鲜感为噱头，将好奇心转化为实际的购买力。 dillonfrancis热单众多，且一直在社交媒体上经营搞怪人设，存在感很强，粉丝数与实际线下的票房号召力居高不下。 rlgrime被称为是美式trap之王，这种音乐流派的集大成者，讲究制作人水平的资深乐迷很难不被他所吸引。 至于herobust和ookay，也是两个上升势头极为迅猛的实力派，今年在全球各地巡回，各类演出接到手软。 阵容确实独特而强大，再加上票价也很亲民，blockparty巴塞罗那站的门票，预售票带无限畅饮的啤酒75元，普通现场票35元，跟品牌今年在底特律举办的同等规模的演出票价一致，只不过货币单位从美元变成了欧元。 相较于巴塞罗那著名夜店，比如pachabarcelona非演出日15欧元的入场费，可以说是性价比拉满。 因此，7月中旬在ticketmaster欧洲站上正式开票的巴塞罗那站，到了8月初就已售罄。400张无限畅饮预售票，1500张普通现场票，总共为瀚现场带来了8.25万欧元的收入。 这场演出，dillonfrancis的演出费是2万美元，rlgrime是1.2万美元，herobust拿到4000美元，ookay则是5000美元，全是落地价，即主办方不需要支付艺人的国际机票。希腊剧场的场地租金7500欧元，另算上舞台、设备和各种人工成本1万欧元，这场巴塞罗那站的blockparty，最终毛利定格在了2.4万欧元。 看起来很少，但已经是瀚现场团队精妙微操的体现了。 首先，艺人演出费方面，巴塞罗那站就省了一大笔。dillonfrancis2016年的平均演出价格在3-4万美元左右，rlgrime一般会接的offer是2-2.5万美元。herobust的报价在6000-1.2万美元左右浮动，而ookay则一般不会看8000美元以下的报价。 那为什么他们会以如此“低廉”的价格接受maddecent的演出邀约呢？ 这就跟演出经纪行业里的黄金与非黄金档期有关系了。 一般来说，黄金档期每周只有两天，周五和周六。这是消费者最多、市场最活跃的两天，也是主办方预期收益最高的两天。因此，艺人通常会要求主办方在周五和周六开出尽可能高的报酬，并以这一报价作为艺人市场均价的基准线。 基准线之上，是同样属于黄金档期，但是规模更大的活动，比如说万人规模的音乐节。除了少数新人为了获得露脸机会，选择降价或者免费登上音乐节主舞台之外，著名艺人基本上都会将均价上浮30-50%，有些甚至上涨80-100%，作为他们的出演周末档音乐节的要价。 那基准线之下是什么呢？ 当然是非黄金档期了。 周一到周四，以及周日，都是传统意义上的非黄金档期。周一到周四也很好理解，因为是工作日。至于周日，看上去很不错，但一句话就能拉低它的潜在价值：明天要上班。 这五天里，愿意购票消费的观众明显偏少，因而演出市场也不甚活跃，但档期空着也是空着，特别是当艺人在海外巡演的时候，空出一天，就是浪费一天。所以，只要有人愿意拿这些非黄金档期，演出经纪公司通常都会酌情降低价格，20%-30%，甚至更多。 但瀚现场的到手价，明显还要再低上不少。 之所以能突破经纪公司的心理底线，三种因素缺一不可。第一，dillonfrancis和ookay都由uta代理，属于韩易旗下的同一体系，好说话好办事。第二，四位制作人都与maddecent厂牌有不同形式的唱片约，关系肯定比一般的主办方要亲密得多。第三，瀚现场一口气订了他们当周的三场演出，周四在巴塞罗那、周五在伦敦、周六在巴黎。 相当于瀚现场一家主办方，给他们凑了一轮小型欧洲巡演。 不多优惠点，着实说不过去。 种种利好条件加在一起，才成就了巴塞罗那站极限预算下的强大阵容，以及站点最终利润率接近30%的优秀答卷。 2.4万欧元，对于韩易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在任何一家小型主办方的眼里，如果旗下的品牌活动能通过千人规模的活动持续获得30%的毛利，那么用不了几年，公司就能成长为所属区域演艺行业的重要玩家之一。 要知道，小型音乐节的毛利率，一般在5-10%之间。而且这一数据，还建立在大部分主办方只能挣扎在求生线的基础上。 瀚现场在巴塞罗那的初露锋芒，是执行团队能力的体现，也是韩易产业体系逐渐成型的证明。 当然，巴塞罗那并非孤例，一天后的伦敦，规模暴增三倍，操盘难度指数级上升，结果却依然喜人。 在完全保留巴塞罗那站四位主要嘉宾的前提下，瀚现场又加入了两组人气与热度居高不下的电音明星。 djsnake，和gudvibrations。 今天一直在忙演出的事情，这段剧情没写完，明天万字大章预定，我说的！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巴黎与赠礼 djsnake是这次blockparty欧洲巡演的保留节目，《leanon》风靡全球后，这位法国电音制作人的身价与咖位被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九月初至十月中旬，一个半月的时间里，djsnake便登上了五场顶级音乐节。9月2日在西雅图举办的bumbershoot，djsnake跟霍尔希和g-eazy一样，是音乐节的八大主嘉宾之一，同样也参加了这场音乐节的瀚音乐艺人麦迪逊-比尔和marshmello则是次压轴。 9月3日圣伯纳迪诺的nocturnalwondend，是edc主办方insomniac在劳动节周末举办的，北美地区最具影响力的电子音乐节，djsnake被官宣为第二天主舞台的压轴。 9月10日，ultra音乐节新加坡站，djsnake以次压轴的身份，在deadmau5之前登台演出。9月17日在日本东京御台场海滨公园，ultra也复制了相同的阵容。一个月之后，里约热内卢的ultra巴西站亦是如此，只不过这一次，接棒djsnake的艺人，从deadmau5换成了马丁-盖瑞斯。 五场音乐节，两场压轴，三场次压轴，且在海报上都是最显眼的位置和大小，djsnake今年的超高人气不言而喻。而这，也是在瀚现场和maddecent为了明年的madcity欧洲分站考虑，刻意不选择diplo压阵的情况下，相中djsnake领衔的主要原因。 作为西欧腹地走出来的世界级电音艺人，djsnake在伦敦和巴黎有天然的号召力，而且自从8月17日比利时的pukkelpop音乐节开始，他已经有两个月时间没有在欧洲演出过了，市场的期待度与饥饿感也足够。 于是，三个月前，diplo便亲自与djsnake接洽，由djsnake转告他的经理人艾米-汤姆森，再通过管理公司告知djsnake签约的演艺经纪公司paradigm，让他们以每场10万美元的优惠价格，留出10月21至22日的周末档期。 这是主办方预订艺人时，又一个可以有效降低成本的小窍门——如果你认识艺人本人，或者他们的经理人，那就想办法先获得他们的初步同意，再跟演艺经济公司接洽正式合同。因为演艺经纪这边，只能抽取演出收入的10%作为佣金，他们不在乎艺人其他方面的发展，只关心能不能以尽量高的价格签订演出合同。天然的利益冲突，使得主办方很难从价格上要求经纪公司让步。 但经理人则不同，他们会更多地考虑艺人综合商业价值的增长，如果活动或者主办方本身对艺人未来的发展有利，经理人甚至会反过来，帮着主办方去压价，要求经纪公司给出更优惠的价格。 毕竟，虽然经理人不能插手演艺经纪公司的工作，但前者却有每份演出合同的最终审批权。也就是说，只要经理人不点头，经纪公司哪怕接到再多的offer，也变不成现金。 而djsnake这边愿意主动配合降价的原因也很简单，《leanon》由maddecent发行，是djsnake与majozer之间的合作单曲，也正是通过这首目前流媒体播放量最高的moombahton舞曲，djsnake才能延续2013年《turndownforwhat》和2014年《getlow》的上升态势，一跃成为一线电音明星。 再加上blockparty两年前就把djsnake放到了美国区巡演的固定阵容里，迈阿密、亚特兰大、布鲁克林，到哪儿diplo都带着他。因此，于情于理，djsnake都应该投桃报李，参与到blockparty的首次欧洲巡演中来。 更重要的是，djsnake的经理人艾米-汤姆森，也正在跟瀚音乐和人予管理洽谈一些合作项目。具体的合作形式与合作内容还不明确，但韩易对这位明星经理人，却是势在必得。 目前，艾米的艺人管理公司旗下有两组艺人，swedishhousemafia和djsnake，都是韩易梦寐以求的宝贵资产。再加上韩易对艾米本人也相当了解，上一世，他认真研读过艾米-汤姆森出版的艺人管理手册，也知道从2019年开始，这位精英经理人就会关掉她的艺人管理公司，全身心投入到音乐版权库管理的工作中去。 在她的公司自然消亡之前收购过来，拿下两组电音巨星，再把艾米-汤姆森调到瀚发行去负责自有版权和采集版权的管理工作，由赵宥真率领的人予管理团队逐渐接管swedishhousemafia和djsnake，是韩易对这桩合作案的大致想法。 显然，艾米对此兴趣浓厚。 这个时期的艾米-汤姆森，虽然没有完全对艺人管理工作失去热情，但依然在积极寻找多元化发展的路径。而韩易为她描绘的宏伟蓝图，是一条如果成功，便能够彻底改变音乐产业格局的险道。 九死一生，若是没有惊人的财力支撑，甚至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哪怕有韩易在前面领航，艾米也必须赌上她的整个职业生涯。 这恰巧是靠创新而激进的营销策略，在电音世界为瑞典黑手党和蛇叔开辟了一方天地的艾米-汤姆森，最喜欢接受的挑战。 她天生就是一个赌徒。 上一世，2019年发行的那首，将电子音乐、拉丁音乐和流行音乐融合在一起，为流行乐坛开创了一个全新成功模式的《takitaki》，就是艾米勇气与眼光的证明。 她相信，这个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在音乐工业里掀起许多波澜的年轻亚裔富豪，正在熬制一锅她无法抗拒的解药。 将表面上看起来风起云涌，但实际上死气沉沉的世界乐坛，从看起来似乎将要永恒持续下去的三大格局中解救出来的一剂良方。 如果说韩易是主刀医师，那么，她便甘愿成为在手术台边为他准备器械的助手。 跟九位数甚至十位数打底的版权市场比起来，djsnake单场演出是收15万还是10万，货币单位是欧元还是美元，并不是一个需要反复纠结的难题。 在艺人和经理人都同意降价出演的情况下，经纪公司paradigm的反对意见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于是，瀚现场仅花费了正常市场价格三分之二的成本，便拿到了blockparty欧洲行最坚实的票房保障。 另一方面，gudvibrations这边，总体情况略有差别，但本质相去不远。 gudvibrations是一个由美国bass类电音制作人nghtmre，和heaventrap二人组nder联合创建的一个限定团体。《gudvibrations》本来是两组制作人2015年在maddecent发行的一首futurebass单曲，因为在圈内反响不错，nghtmre和nder便顺势以gudvibrations的名义一起接洽活动。 没想到，这一心血来潮之举，竟然获得了来自演出市场和电音社群的热烈反响。一时之间，gudvibrations限定组合的声势和号召力，甚至远远超过了两组制作人自身的知名度。正好nghtmre和nder的演艺经纪约都在uta这里，不存在利益冲突，于是，这个临时组建的限定团体，便莫名其妙地成为了2016年下半年电子音乐界最大的惊喜。 gudvibrations7月1日和7月2日在好莱坞守护神剧院的两场演出全数售罄。8月20日blockparty的底特律站，组合在可以容纳1500人的罗素工业中心大放异彩，被评为当晚的最佳现场。而这两场演出，都是瀚现场与uta合作打造的现场项目。 有人气、有特色、能赚钱，新生的瀚现场自然要加码发力。韩易提出初步规划，美国地区现场演出总监席琳-约书亚负责具体执行，瀚现场从11月10日开始，至12月23日结束，在本土为gudvibrations组合策划了一轮三十二场livehouse组成的全美巡演。 巡演自中西部肇始，伊利诺伊州的厄巴那、明尼苏达州的明尼阿波利斯、威斯康星州的密尔沃基和麦迪逊、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密歇根的大激流城，再到美国网民玩梗最多的克利夫兰，最后在芝加哥用两天的背靠背演出收尾。 11月22日，经过三天的修整，巡演团队将向南前进，深入北美大陆腹地，来到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并一路向西行驶。堪萨斯州的堪萨斯城和科罗拉多的丹佛之间基本上是一条直线，一条i-70高速不用换路就能抵达。在丹佛国会山庄奥格登剧院的两天演出结束后，11月29日，nghtmre和nder又将继续沿直线前进，只不过这一次的方向不是正西而是正南。 一条i-25高速，六个半小时抵达新墨西哥州的阿尔伯克基，随后掉头往东进入深南部，在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待上一晚，然后连演休斯顿、奥斯汀、达拉斯三座德州城市。经过两天的修整，再以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尔斯顿为起点，途径九个州，十四座城市，包括费城、纽约和波士顿这样的大都会，最后在康涅狄格州纽黑文旁边的沃灵福德奥克代尔剧院结束巡回。 43天，32座城市，每座城市的演出规模基本上都在1000-2000人左右。从总投入上来说，这次的gudvibrations北美巡演并不能算大项目，艺人的保底演出费+场地费+其他各种杂费加在一起，每场演出的成本不超过两万五千美元，还有三分之一的场次是uta直接打包卖给夜店承包的。三十二场演出能创造的总收入也就一百万美元多一点点，毛利率更是只有10-15%左右。 从盈利能力上来说，gudvibrations北美巡演比不上madcity音乐节的一根汗毛，但对于瀚现场的初创团队来说，却是一次非常不错的练兵机会。巡演涉及32座城市，意味着瀚现场的团队需要进行复杂的行程规划和逻辑协调，可以锻炼公司基层员工的组织和协调能力。虽然中高层都是韩易从凯撒娱乐、livenation和aeglive挖墙脚找过来的专业人士，但往下走，却有不少缺乏经验的应届毕业生，对于他们来说，madcity是一场需要在导师手把手指导下通过的大考，而gudvibrations巡演，则是他们职业生涯中的第一场独立实战。 另外，gudvibrations巡演也给瀚现场提供了宝贵的，理解与分析北美不同区域市场和观众群体的机会，这种深入了解对公司其他活动未来的市场定位和策略制定大有裨益。与此同时，巡演过程中与各种夜店、场馆和其他组织的合作，也能够帮助瀚现场自下而上地建立现场演出行业的关系网络，对这家初创公司的持续成功非常重要。 当然，韩易最期待看到的，还是旅途中团队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预料之外的挑战，例如设备故障、行程延误、艺人突发疾病等意外情况，以及他们对这些突发事件的应对方法。没有任何内部培训可以模拟出“巡演第30天，第18场，nghtmre忽然失踪了四小时”这种高压状态，团队的应变能力和问题解决技巧，也是必须一步一个脚印，把该踩的坑都踩完，才能学到的宝贵经验。 gudvibrations的北美巡演也好，dualipa即将收官的英国巡演也好，lilyachty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的联名livehousetour也好，这些项目在财务上可能不会为瀚现场创造多少价值，但它们是一家公司从稚嫩走向成熟的重要历程。瀚现场与livenation和aeglive的两大差距，在备忘录外挂的加持下，未来不会体现在财力方面，只会体现在执行力方面。 用足够多的项目，来换一个足够老练的团队，是韩易必须要去完成的前期投入。 而gudvibrations加入blockparty的欧洲巡演阵容，也是韩易进行前期投入的一种方式，只不过，受益的对象不是瀚现场的执行团队，而是nghtmre和nder这两组电音制作人。 瀚音乐朝世界第四大音乐集团迈进的其中一个核心策略，就是在三大音乐集团还没有建立起统治级优势的领域展开差异化竞争，尽可能缩小集团与环球、索尼和华纳之间的距离，甚至是超越他们。 嘻哈音乐、电子音乐，和未来的拉丁音乐，皆为瀚音乐落子布局的重点。尚未正式成型的集团下面，唱片公司、版权发行公司、演艺经纪公司、艺人管理公司和现场演出公司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快速拓展它们各自签约合作的艺人资源库。 在伊比萨签下几位djmag的百大dj之后，nghtmre和nder是韩易下一期拉拢归化的目标。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发展，未来七年时间里，nghtmre会一直以美国bass音乐头部艺人的身份活跃在演出市场上，与他深化合作，签下全约，可以为艺人管理板块带来额外的丰厚收入。 而把nder的唱片约、发行约和管理约都攥在手里，更是一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务。2016年的nder，仍在钻研他们独创的，尚未成型的音乐风格heaventrap。这一时期的他们，依旧被广泛认为是一个纯粹的bass音乐组合——虽然音乐里有人声元素，但那并不是最主要的卖点。 但很快，在一大批电子音乐人拥抱公告牌榜单的精神感召下，为了提升版税收入和总体商业变现能力，nder会推出一系列像《withoutyou》这样，以人声旋律为主，电子音乐元素为点缀的流行电子。并在2019年后，凭借《loveisgone》、《allyouneedtoknow》、《backtou》这些现象级单曲，吃到抖音的第一波音乐红利。 光是《loveisgone》一首歌，在spotify上的播放量就超过五亿。跟《coldwater》这种冠单没法比，但毫无疑问，也是不容瀚音乐错过的珍贵版权。 因此，为了展现出合作的诚意与实力，韩易亲自点名，要求瀚现场将演出价格三万美元的gudvibrations带到巴黎和伦敦去。这样做不仅能够让两组艺人其他领域的签约谈判进展更加顺利，也能在北美巡演开始前，用欧洲的两场演出来测试市场，帮助团队了解他们的音乐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接受程度，适时调整set的架构与内容。 有了djsnake和gudvibrations的加持，再搭配上dillonfrancis、rlgrime、herobust和ookay的基础阵容，blockparty的演出海报看上去十分诱人。作为一场bass音乐主题的演出，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短板。 6000张门票，每张59英镑，开票还不到一周就销售一空。虽然周五的黄金档期，四位基础艺人的价格都有所上涨，而且场地本身的租金也比巴塞罗那的希腊剧场高出两倍有余，但瀚现场还是成功地把伦敦站的总成本控制在了27.7万美元。 35.4万英镑的收入，27.7万美元的支出，英镑兑美元的汇率即便处在1.22的低位，最后的毛利润也达到了15.49万美元，利润率35.87%，比巴塞罗那还高出6%。 这还是在现场酒水销售的收入暂时还没有统计出来的前提下，如果算上现场的酒水分成，blockparty伦敦站的盈利能力，简直是每个主办方最甜美的幻梦。 有pardonmyfrench四人组加入的巴黎站更是可怕，九组艺人，十一个小时，从下午两点就开始的blockparty，被oifm电台称作是“一场将巴黎放到世界电音版图上的历史性演出”。 虽然艺人成本随着tchami、ma和mercer的加入又多了三万欧元，但与此同时，票价也从59英镑上涨到了69欧元。考虑到2016年10月底英镑兑欧元的汇率只有1.1，巴黎站相当于是在伦敦站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了5欧元。 总体来说，19区是巴黎治安最差的一个区。犯罪率高，各类有组织的毒贩盘踞，各种旅游指南都极力劝阻游客不要选择该区的酒店入住。但天顶体育馆并不在居民区内，它是巴黎第三大市政公园，占地55公顷的维莱特公园里面的其中一个附属文化设施。 事实上，该公园是巴黎最大的文化场所集中地之一，包括欧洲最大的科学博物馆科学工业城、三个主要音乐会场以及著名的巴黎音乐学院。换句话说，位于19区东北角的维莱特公园，安全系数比19区的其他社区要高得多，特别是在数千人同进同出的演出之夜。 小偷无法避免，他们跟老鼠一样，是巴黎生活的一部分，但只要不到处乱逛，至少性命无虞。 因此，地理条件和治安状况没能成为影响票房销售的负面因素，这一次的售罄速度甚至更快，七十二小时之内，ticketmaster的一手票源便全部归零，加价到89欧元甚至129欧元的二手门票，在stubhub上随处可见。 这种不到万人的室内音乐节，而且是在海外，瀚现场就没有像madcity这样在二手票务方面进一步扩大利润了。31.03万美元的成本，最终换来47.61万欧元的总票房，折合美元52.85万。 毛利21.82万美元，毛利率高达41.29%。 规模越大，盈利能力越强，瀚现场把规模经济的原理可以说发挥到了极致。 “真的很想去巴黎啊……” 点开回顾视频看了两眼，宥真幽幽地叹了口气。 “凯文说当天效果特别好，moshpit开了几十上百次，跟tchami他们也聊得很愉快。如果我在的话，说不定就直接把pardonmyfrench给签下来了。” 赵宥真不去，人予管理这边也得有经理人随行，哪怕不为了商务谈判，也要去统筹maddecent所有合作艺人的行程。这一任务，自然落在了厂牌联合创始人凯文-库萨特苏肩上。巴塞罗那、伦敦、巴黎，还有阿姆斯特丹的ade，都是他负责代表瀚音乐对外发声。 “你的意思是，你比凯文更厉害咯？” 韩易扬扬眉毛，调侃道。 “我没说哦，是伱说的。” 赵宥真右手聚拢放在唇边，悄声说道，眉眼间颇有些俏皮之意。倒不是她对凯文-库萨特苏有什么特别厌恶的地方，只是电音圈里的人，在活动现场那是多管齐下、五毒俱全，第二天能不能起得了床全凭运气，由此便很难保质保量地完成接洽任务。 “好，我说的我说的。” 韩易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 “我还说……你这么想去巴黎，肯定不光是为了演出。” “你还不了解我呀。”宥真瞥了他一眼，“早饭，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宵夜吃什么，我都计划好了。” “早饭吃什么？”韩易饶有兴致地问道。 “莫里斯酒店的早餐。” 最好就住在莫里斯酒店，清晨起个大早，画个精致又素雅的全妆，穿上放在衣柜里吃了好久灰的奥斯卡-德拉伦塔，约韩易在餐厅里碰面。 然后，耍个小心机，晚十分钟到场，看着坐在大理石壁炉前的他惊艳到失语的模样，掩嘴偷笑。 “午饭吃什么？” “战神广场旁边的lecafédemars。” 这是一家温馨随性的街头餐厅，供应盎格鲁撒克逊、中东、亚洲和地中海风味融合于一处的现代法式休闲美食，是赵宥真在巴黎最喜欢的餐厅。当年还在严格减肥的她，都忍不住三天去了三次。服务员态度异乎寻常的亲近热情，食物又是宥真最喜欢的，巴黎难得一见的浓油赤酱，这间火星咖啡馆简直让她欲罢不能。 换上一身适合出行的休闲装扮，叩响韩易的房门，娇嗔着回应他“这一套也好好看”的夸赞，与他一道踏入秋日的巴黎。 最好还能有一点小雨，让他们可以撑起伞，距离靠得更近一些。 “晚饭呢？” “leprécatn。” 宥真喜欢这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装潢，吃什么不重要，但在夜色里，地面浓烈绽放的墨绿和四周冷峻内敛的银灰，总能让她在沉静的同时心潮澎湃。 隔着餐桌凝视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对方早就烂熟于心的日常生活。最后的重头戏，是接过韩易递来的外套，最好是由他帮自己披上，然后以高跟鞋磨脚为借口，自然而然地攀上他的臂膀，没入绚烂的灯火之城。 “你别告诉我……宵夜你都有点名要去的地方。” “bim’s，韩国菜，歌剧院旁边。” 米其林三星是吃不饱的。 别人也许可以，但味蕾和胃口被完全唤醒的宥真不行。 所以宵夜她需要再加餐一顿家乡菜……她的家乡菜也好，韩易的家乡菜也好，都可以，她都喜欢。 这种浮华之后归于平淡的幸福，让她很着迷。 在天高云淡，两人都无根无基，也无牵无挂的异国他乡，咀嚼岁月奉上的每一秒美好。 真棒。 “我的天……你连巴黎的韩国餐馆都看好了。”韩易惊叹道，“攻略做得……也太详尽了吧？” “做得详尽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去。” 赵宥真撑着脑袋，小奶音愈发明显，极其罕见地撒着娇。 “别管我，让我自己……难过一下。” “别难过了。”韩易柔声安慰，“多得是机会去巴黎。” “这种事情又说不准，谁知道下次机会要等多久？” “实在是……对不起，宥真。” 听到宥真的话，韩易紧抿嘴唇，神情也变得严肃凝重了起来。 “我没想到你把这次欧洲之行看得这么重，我……真的很抱歉，没能圆你的梦。” “不，易，别、别道歉，我其实没有不高兴，只是跟你逗着……” 突然情绪低落的韩易让宥真慌了神，她连忙伸出手，结结巴巴地用中文解释道。她本来只是想小小地抱怨一下，让韩易说几句贴心的话哄哄她，却没想到对方当了真。 当真“当真”了吗？ 未必。 确定自己的表演让韩国姑娘乱了方寸后，一脸沉痛的韩易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赵宥真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从bouchonbakery面包店那只平平无奇的牛油纸袋里，取出了一个差不多30厘米长，25厘米宽的相框。 相框里，只有一张泛黄的乐谱，杂乱无章的记谱符号，和看上去充满怒气的波浪线占满了全部空间。 “这是……” “没能跟你一起去欧洲，所以从欧洲给你带了个礼物回来赔罪，你看行不行？” “行……不是，为什么要赔罪？你什么都没做……没做……” 赵宥真惊异的双眸越睁越大，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喃喃说道。 “这个乐谱，是……是谁的？” “一个在巴黎呆过的音乐家……准确地说，是他的手稿，要是完整的乐谱也不至于只有这么一张。” 韩易低头看了一眼被他随意架在办公桌上的相框。 “这个草稿，出自这位音乐家的c大调第9弦乐四重奏的第二乐章。” “他叫……” “贝多芬。”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 赚钱，是两个人的事 “贝多芬……” 赵宥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韩易扶住的那个相框，声线里掺进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的意思是……这是……” “他的手稿。”韩易的左手在相框前划过，像个优秀的销售员，“你看，这上面全是更改、删除和修订的痕迹，一共十六行，每一行都密密麻麻布满了音符，包括边缘的空白处，都有贝多芬临时加上去的段落……你凑近点看，没事。” “vi……de，2te……mal，cello……morendo？我认识这个单词，德语里面渐弱的意思！”赵宥真俯过身子，巨细靡遗地努力辨认着乐谱上贝多芬的笔迹，“太……太神奇了，这真是他自己写的吗，易，伱没骗我？” “送礼物这种事情，我为什么要骗你？肯定是真的呀，除非苏富比卖假货。” 韩易耸耸肩，笑道。在伦敦呆了四十八小时，韩易造访了两家拍卖行，苏富比和佳士得，除了在佳士得购得一幅1.5亿美元的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名画之外，韩易在苏富比也有几笔消费。 2016年第三季度，苏富比放到内购部门进行非公开销售的顶级艺术品并不多，跟佳士得比起来可以说是相形见绌，但依然有一些独特且极具性价比的历史文物，引起了韩易的购买欲。 这一页贝多芬手稿，便是其中一件物什。 “这是一部壮丽非凡的手稿，完美地展示了贝多芬在他饱受赞誉的创作生涯中期，最重要的室内乐作品之一，第三部拉祖莫夫斯基四重奏的早期创作过程。” 与表情动作都十分夸张，喜欢用热烈的语气来提升客户兴致的约书亚-格雷泽不同，苏富比内购部门的高级总监奥蒂莉-温莎语调柔和，言辞精炼，旨在用最短的时间为购买者提供最详尽准确的信息。 “这一时期的贝多芬相当高产，创作出的音乐也有极高的艺术价值。《英雄》交响曲、第三钢琴协奏曲、《热情》奏鸣曲、第四钢琴协奏曲、第四交响曲、小提琴协奏曲还有三部拉祖莫夫斯基四重奏，都是文化影响力绵延至今的名作。” “手稿里展示的这部作品，就是三部拉祖莫夫斯基四重奏里的最后一部，c大调第9号四重奏。我们都知道贝多芬一生都在与让他听力受损的慢性疾病做斗争，28岁开始他的听力就逐渐下降，到了38岁，病情加速恶化，直到44岁完全失去听力。这份1806年的草稿，是听力尚还完好的贝多芬最后一些留存于世的乐谱，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 “现在我们已经无法考证拉祖莫夫斯基弦乐四重奏的创作过程，但据历史学家推断，创作这三部作品的时候，贝多芬似乎没有使用素描本，而是全部记录在了这些单叶上，最后整理成册。这就是为什么您现在可以看到这种只有一页的草稿，以及它为什么会受到如此热切的关注与追捧。” “那它……很贵吧？” 赵宥真伸出食指，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相框表面的时候倏然收回，语气里带着强烈的犹疑，和再强烈的犹疑也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欢喜。 “不贵。”韩易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有没有……七位数？”赵宥真抬眼观察着韩易的神情变化，抛出了一个猜测。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阈值已经提高到了出口就是百万美元的程度。 “没到，比七位数少多了。” 韩易大手一挥，回答得很是豪迈。他倒是没有对宥真说谎，这单页的草稿确实没有七位数。 最后写在合约里的成交价，是20万英镑。 韩易之所以会随手买下这件“价格便宜”的小玩意儿，自然有他自己的盘算。 首先，用这次消费，在苏富比的内购部门建档，成为vip客户，未来有机会在艺术品上架之前直接预订，连私人销售这个流程都可以省去，轻松加愉快。 其次，蚊子再小也是肉，目前来看，给小如、宥真还有麦蒂这些喜欢自己的女孩们赠送礼物，能得到的返还比例最高。当初他给宥真转了4.5万美元去交学费，备忘录直接奖励了45万美元，奖励倍数高达十倍。 所以，于情于理，韩易都不会放过这种白捡钱的机会。 他很清楚，徐忆如和赵宥真不愿意接受那种过于浮夸，会被人打上拜金女标签，让她们心生不安的奢华名表或者高定珠宝，上次给她们送海瑞-温斯顿，那是搬出了家长见面礼的终极杀招，才迫使两个女孩子诚惶诚恐地收下。 但如果投其所好，送一些打眼一看平平无奇，但实际上意义重大的，量身定制的礼物呢？ 又精准切中她们的爱好，又体现了自己细致入微的关心，这种赠礼的奖励倍数，是不是还能更高一点？ 韩易乐意掏钱做这次实验。 20万英镑而已，宥真如果死活不愿意收下，自己留着收藏也能增值。 如果收下了，10倍奖励，200万英镑，未来一个季度的零花钱就有了。 想得再大胆一点，要是奖励倍数超过了10倍…… “你可不能不收啊，宥真，这就是专门给你买的，我留着也没用，也不可能送给其他人。” 韩易着重强调后半句。 “不……不行，易。”赵宥真轻咬下唇，“这种礼物太贵重……” “贵重什么贵重，你最贵重。” 韩易知道宥真会这样回答，也早就做好了应对的措施。他瞪瞪眼，故作恶声恶气地说道。 “不跟你打谜语了，直接告诉你吧，宥真。这个手稿的价格，20万英镑——你自己算一下，你管理的艺人，最近三个月帮公司赚到的钱，是这个数字的多少倍？不说别人，就算麦蒂、碧梨和迈尔斯他们三个。” 迈尔斯是神殿厂牌旗下说唱歌手lilyachty的真名——迈尔斯-帕克斯-麦科勒姆，如果说麦迪逊-比尔是瀚音乐目前上升速度最快的超新星，那么lilyachty就是紧随其后，不遑多让的第二名。 没人能想到，他与..合作的那首《broli》，竟然能成为目前榜单表现最好的说唱单曲，没有之一。从2016年7月2日以第87名的成绩空降公告牌hot100单曲榜以来，《broli》就没走过下坡路。7月9日第65位，7月16日第48位，7月23日第43位，7月30日第39位。整个八月份的走势，是34-29-28-26，连跳八名。进入九月，更是从第21位到第19位，再到第18位，最后9月24日定格在第14位，进入榜单前二十的大热单曲范围。 这还不算完，十月份《broli》更是在榜单上大开杀戒，在连续登顶公告牌热门说唱音乐榜三周的前提下，主榜也首次挺进前十，以第八名的成绩稳定了两周，本周更是一口气冲到了第六的位置。 10月22日最新一期的榜单里，thechainsmokers和霍尔希的单曲《closer》依然名列第一，这是他们连续第八周坐稳冠军席位，离追平本年度德雷克《onedance》的十周连冠还有两个榜单的距离。12.3万次的数字销量，比上周下滑了10%，但依然没人追得上。本周播放量3520万，也是在环比下降7%的情况下继续领跑。最关键的是，电台覆盖率方面，《closer》也后期发力，以1.43亿听众的成绩，首次蝉联电台榜。 现象级单曲就是现象级单曲，那首足以载入流行音乐史册的复古流行电子《starboy》再惊艳，也不是对手。没错，哪怕daftpunk和theweeknd加在一起，也打不过杀疯了的烟鬼和霍尔希。 9.2万次的数字下载，2700万次的在线播放，8600万电台听众，再加上本周theweeknd在《周六夜现场》的精彩表演，随便换上半年的任意一周，《starboy》都能轻松登顶，但很遗憾，既然选择了在9月22日发行，就只能接受被《closer》按在地上摩擦的命运。 年度单曲级别的榜单表现，让两组合作艺人的身价和关注度暴涨。9月18日，霍尔希受邀前往新加坡，以头牌嘉宾的身份，和25万美元的价格，参与一级方程式大奖赛的庆典演出。霍尔希力压imaginedragons和凯莉-米洛压轴出场，连唱十二首歌，甚至能媲美演唱会的时长。 10月16日，她又动身前往波士顿，参加福布斯杂志2017年度“30under30”榜单的颁奖典礼，并与同样获奖的瀚音乐艺人麦迪逊-比尔和lilyachty，以及uta的同僚g-eazy、布莱森-蒂勒与desiigner一起登台演出。 今年的榜单星光熠熠，除了韩易体系里的六位艺人之外，还有查理-普斯、特洛伊-希文、达雅、bigbang、logic和烟鬼组合里的安德鲁-塔加特等一众明星。但最出风头的，还是瀚音乐和uta。当然，必须承认，能在30个名额里拿到6个席位，其实主要归功于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跟福布斯杂志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与瀚音乐这边的市场宣发团队关系不大。但胜利就是胜利，不管是哪家公司的关系起了作用，都是韩易商业布局的成功。 接下来，从今年10月直到明年3月，霍尔希的演出邀约并不多，杰森-阿隆和安东尼-李甚至还特意代表人予管理通知经纪公司uta，要求他们尽量把活动的规划改到明年四月之后，最好是从夏天开始。之所以这样做，最主要是因为霍尔希与现在的厂牌astralwerks之间还有一份1+1的唱片约需要履行，她得尽快把新专辑制作完毕，才能跳出合约，真正成为瀚音乐体系里的全约艺人。 当然，霍尔希火箭升空般的人气暴涨程度，以及随之产生的报价问题，也是人予管理的团队关心的重点。《closer》目前的表现太过强势，谁都不知道它会连冠多少个星期，而每在榜首多呆一周，霍尔希的演出与商业活动报价就会再上涨一些。这意味着，星期一给到霍尔希的，按照正常价格提报的演出offer，可能到了下周一就无法体现霍尔希真实的商业价值了。 是提前透支霍尔希的商业潜力，按照现在的价格接受主办方们的邀约，还是干脆再等一等，等到《closer》的榜单表现稳定下来，再以一个最合适的价码开放档期，对于halseyinc.和霍尔希本人来说，都是一个不需要过度思虑的问题。halseyinc.不需要赚快钱，这家合资企业有韩易的财力支持，变现不是现今最迫切的目标，而霍尔希也刚拿到astralwerks的预付款，《closer》这边的合作艺人版税也有进账，短时间内也不担心收入问题。 因此，除了lopalooza音乐节1月11日在格兰特公园举办的冬日特别演出之外，霍尔希目前只在个人官方网站和社交媒体上公布了五个演出行程。 一场12月11日在挪威奥斯陆，与iconapop、highasakite、marcus&martinus和斯汀同台献艺的拼盘演唱会，用来测试艺人在欧洲的人气。而另外四场，分别是1月6日在澳大利亚墨尔本皇宫剧院、1月8日在美国宾州匹兹堡ae舞台、2月20日在英国伯明翰o2学院，以及3月4日在美国加州洛杉矶斯台普斯中心的演唱会，都是以bands巡演加场的名义举办。 这四个加场城市选得十分巧妙，正好坐落在霍尔希线上听众分布最密集的四块区域，美国西海岸、美国中西部、英国和澳大利亚，皆由瀚现场的团队操刀制作，意图很明显——继续给团队积累经验，同时检验《closer》连冠后霍尔希的带票能力，从而确定第二张录音室专辑同名巡演的规模。 是直接开启体育馆巡回，还是继续在livehouse里打磨口碑和人气，就看这四场测试演唱会的销售情况了。 抛开其他场地不谈，如果霍尔希能在核心阵地洛杉矶，把20000人的斯台普斯中心卖满，或者至少卖掉10500张的一二层坐席，那便能为瀚现场带来接近50万美元的单场收益。 换句话说，光是霍尔希一个人，在刻意控制演出数量的情况下所创造的收益，就已经超过了贝多芬这页手稿的成交价。 如果你觉得霍尔希是杰森-阿隆和安东尼-李的艺人，赵宥真并不是直接经理人，所以功劳不能算在她身上——没关系，我们再继续往榜单下面捋。 本周下滑到第三的《coldwater》，电台覆盖率1.2亿人次，环比下降6%。数字销售额环比下降7%，73000次。流媒体排名也再次下探5%，以1900万次播放的成绩来到细分榜单第四名的位置。这首歌的其中一位合作艺人麦迪逊-比尔，是签约伊始就由赵宥真全权负责的歌手。 排名第六的《brocolli》，流媒体播放1450万次，数字销售额41000次，电台覆盖率9100万人次。作为feature艺人出现的lilyachty，签在瀚音乐的神殿厂牌下面，由赵宥真负责艺人管理事宜。 排名第15位的《bellyache》，歌手碧梨-艾利什，作曲搭档菲尼亚斯，更是赵宥真带给韩易的最大惊喜。 第20位，7月22日由共和唱片发行的《starving》，由海莉-斯坦菲尔德演唱，zedd和grey联合制作——说是联合制作，其实就是grey的作品，zedd只是用他的名气帮当时尚未签约瀚音乐的grey搞定了环球旗下大厂牌的发行协议而已。 而grey这对银发兄弟，在签约瀚音乐之后，也是归属赵宥真负责的电音组合。 公告牌榜单前20名，有五个瀚音乐体系的艺人，其中四个都是宥真直接管理。 这四位的成功，总能部分归功于赵宥真的辛勤付出了吧？ 一曲爆火之后，人予管理、瀚现场和神殿厂牌联手，一口气给lilyachty安排了19场个人巡演，都是最少500人，最多2000人的小型场地，但场场售罄、场场爆满。 接下来，在经过审慎地讨论之后，赵宥真最终说服了瀚现场的同事，将lilyachty接下来更大规模的巡演，签给了livenation。 并不是不信任体系内的团队，而是因为瀚现场正在同时操作的巡演项目实在太多，短时间内没有多余的人手和精力再去打造一轮横跨北美大陆的冗长巡回。 另外，既然livenation释出了兴趣，愿意给lilyachty支付一万五千美金的保底，那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就没有必要推掉。lilyachty自己也是这个意思，说唱歌手都这样，不想要持续稳定的收益，只要能够让他们一口气吃饱的快钱。 于是，九月第一周，《broli》迈进公告牌单曲榜前二十的同一天，livenation官宣了一轮lilyachty和raesremmurd的联名巡演，一共三十四场，都在美国境内。2016年9月的raesremmurd二人组，那首脍炙人口的《ckbeatles》还没有以单曲形式发行，离登上排行榜头名还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但他们2015年发行的第一张专辑《sremmlife》大受好评，被称为是去年最佳说唱乐专辑之一。而他们的第二张专辑《sremmlife2》，也在2016年的8月12日由瀚音乐的老朋友interscope唱片正式发行。 两组艺人各有千秋，lilyachty有冠军单曲，但处女专辑还在打磨过程中。raesremmurd走得没有lilyachty高，可两张专辑的厚度却给他们未来的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再加上瀚音乐和interscope之间越来越紧密的合作关系，两个管理团队最终选择合并宣发与巡演，互相帮衬，一齐推广正在单曲榜上各自奋战的单曲。 三十四场livehouse巡演，光保底就有51万美元。这其中，10%归uta所有。而扣除经纪人佣金之后的30%，则是按照360合约，瀚音乐和人予管理可以拿到的报酬，加在一起，毛利润总共18.87万美元。 已经很接近这份贝多芬手稿的价格了。 再加上麦迪逊-比尔最近几个月的收入，那就更是没数了。《coldwater》爆火之后，长岛姑娘的演出报价已经来到了5万美元至7.5万美元的区间，而且最多只唱五首歌，保证40分钟的表演时间。但即便如此，演出邀约依然如纸片般向她飞来，除了之前已经接洽的x-fest和sonicboom之外，9月中旬开始，麦蒂又接了亚特兰大的musicmidtown音乐节，拉斯维加斯的iheartradio音乐节，以及10月1日墨西哥蒙特雷的liveout音乐节。光是这三场演出，便为公司带来了18.5万美元的毛利润——是的，由于麦迪逊-比尔还没把一百多万美元的预付款还完的原因，这三场音乐节的演出费，100%归瀚音乐所有。 而这只是演出方面两个星期内创造的收入而已，随着音乐事业的兴旺发达，社交媒体粉丝数名列前茅的麦迪逊-比尔也吸引了许多美妆与护肤品牌的关注。至少目前，就有露得清、nars和charlottetilbury向麦迪逊发来了代言邀请。肯定不能三个品牌同时选择，但护肤品牌这边，露得清的合约应该可以争取到，因为这个品牌跟madcity音乐节已经展开了合作。美妆这边，nars跟charlottetilbury选一个签约即可。按照品牌相性来看，麦迪逊与后者更为契合，对她的形象塑造也更有益。 这两份协议要是能谈妥，应该能再给公司带来75万美元的收入，这样麦迪逊就能在年底之前还完还没发行的首张录音室专辑的预付款，正式进入靠合约赚钱的成功艺人行列了。 “别的不说，就这三个月，你都帮我赚了七位数了。你的衡量标准啊，七位数。”韩易对赵宥真这样说道，“这个手稿，是给你的奖励，也是对你的期待。希望你现在带的这批艺人里面，能出一个……不说艺术造诣比得过贝多芬，至少版税收入能够压他一头的巨星。” “赚的钱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赵宥真摇摇头，她很清醒，很有自知之明，“这么多同事，这么多部门，一起努力才有……” “还在谦虚。”韩易直接打断了宥真的谦辞，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没有你这个经理人当主心骨，其他部门怎么努力？不都是瞎忙活。我说了，这个礼物啊，你别把它光当成礼物，它也是一份责任。你现在做得好，我就拿给你，做得不行了，我随时从你这里要回来，行不行？” 说完，韩易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相框塞进了宥真怀里。 “咱们别再争了哈，都一家人，干嘛呢。” 眼看赵宥真还在犹豫，迫不得已的韩易只能放出杀招。再多的理由都无法打动韩国姑娘，但是这一句“一家人”，却直接融化了她内心的举棋不定。 赵宥真脸色潮红地将相框捧在怀里，踮踮脚尖，神情雀跃到甚至有些孩子气。不知道是因为手中贝多芬用音乐做的这幅画，还是韩易有意无意讲出的那句话。 “那我先……我先帮你存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赵宥真连忙竖起食指，“但是……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今天中午，让我请你吃顿好的。” 在依然温暖的洛杉矶深秋里，赵宥真向韩易绽出了一个盛放的如花笑颜。 “你刚刚说的赚钱，不光是我的事，也是你的事……是两个人的事。” “你赚到了……我也赚到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九章 凡事都讲政治 与世界上每一座对公共安全有基本要求的城市一样，在拉斯维加斯举办非常规性的户外活动，不管是什么类目，只要参与人数超过了一百人，需要搭建临时建筑，使用临时水电，提供酒精消费，有供应商参与，或者会占用公共道路，以上六条占了任意一条，都需要向市政府提出申请，并经由市府相关部门和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审阅批准。 听上去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相当繁琐。首先，瀚现场需要填写一份特别活动许可证申请表，其中包括十七个种类的关键信息：活动举办日期与持续时间、活动内容的描述、预期观众与其他参与人员的总数量、完整标出每个功能区的场地平面图、场内残障设施的配置情况、活动供应商的数量与供应商摆放摊位的具体地点、活动的泊车方案、如何根据拉斯维加斯市政法则lvmc12.02.090提供安全性的描述、关于如何处理医疗需求和卫生要求的描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拟议业务活动，包括酒精饮料销售的服务请求。 另外，瀚现场还要列出音乐节举办期间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娱乐活动、活动开始搭建和完成拆除的具体时间表、向受噪音影响的住宅社区提供通知和获取意见的具体管理办法、活动拟提供的保险种类与范围，以及审批机关可能要求的其他信息。 由于本次madcity音乐节在mgm国际酒店集团持有的私人财产上举行，瀚现场还需要准备一份业主出具的批准函，连同申请表一起，递交给拉斯维加斯市政府行政服务办公室的特别活动司，再由特别活动司组织评议会，邀请所有涉及到的政府部门和大都会警察局的代表参与审核。 拉斯维加斯将特殊活动分为四类：住宅区派对、一级特别活动、二级特别活动和三级特别活动。瀚现场即将在万圣节期间举办的音乐节，属于三级特别活动，即预计将有一万人或以上参加的活动，并且涉及到公共通行权的使用或影响，临时结构的搭建，临时电力的使用，以及非常大的噪声。 活动等级最高，涉及到的审批部门也最多，除了牵头的行政事务办公室和大都会警察局之外，瀚现场还需要分别获得公共工程部门、商业执照司、建筑与安全部门、消防救援部门和城市规划部门的点头认可。 当一场活动到了这种规模，涉及到的行政单位如此庞杂，任何有商业经验的人应该都不难猜到，主办方需要为各个政府部门的“胃口”，做出怎样的牺牲和让步。 头一个需要摆平的，是消防救援部门，在提交了申请表之后，行政事务办公室的特别活动司通知瀚现场，要求他们提交一份完整的安全计划，详细说明如何保障特别活动区域内及其周围人员的安全。进出现场的紧急服务通道在哪里，哪些十字路口需要关闭，消防栓的连接通路有多少条，一旦发生火情，现场将有多少专业的救援人员待命。 哪怕是瀚现场的初级雇员，也知道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必须得雇佣足够数量的消防员在现场看守，审批才能通过。 于是，瀚现场最终有偿聘请了五辆消防车，和二十名消防员，在“活动现场待命”。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这些消防车其实根本不用出动，哪怕收了钱，也是停在消防局里没挪窝的。毕竟，拉斯维加斯消防救援部门下属的第十消防局，就坐落在i-15公路的南马丁路德金大道上，离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就七分钟的车程，符合消防要求。 当然了，消防救援部门想要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些，fireandrescue，除了火情要注意之外，还有医疗人员需要雇佣。随便跟某家私立医院合作，让他们提供医疗人员到场是不行的，想要通过审批，瀚现场必须聘用消防救援部门指定的第三方医疗服务公司。由于madcity音乐节属于七万人以上的高风险活动，所以，每天在现场，至少得有42位emt，即紧急医疗技术员在岗，现场驻扎的救护车数量也得按照每万人一台的比例配置。 最离谱的是，按照拉斯维加斯消防救援部门的规定，不仅是音乐节正式举办期间需要emt，现场搭建与拆除时，也要有相应比例的emt和救护车在场，而且比例要高得多。演出进行时，七万人只需要42个紧急医疗技术员，但因为搭建和拆场时的医疗隐患成倍增加，所以每10人就得配备一名专业的医疗人员。 madcity的三合一舞台，总共需要137位技术工人完成搭建，意味着瀚现场必须雇佣14名紧急医疗技术员，至少174小时，单人总成本1475美元。 也就是说，舞台搭建期间，韩易不得不掏20650美元，请14个与活动完全无关的编外人员，站在场外双手揣兜，无聊地等待打卡下班。 如果你觉得这笔支出还不算太夸张，接下来，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罗列出的安保需求，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除了安全计划之外，主办方还需要提交一份安保计划书，详细说明如何在活动地点及其周围维护秩序并保护财产。这份安保计划书需要经过大都会警察局的批准，而警察局是否做出批准安全计划的决定，会基于以下几点： 1、是否使用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的警员。 2、聘请警官的数量，和聘用的小时费率。 3、主办方支付给大都会警察局的指挥费用。 注意，这些是拉斯维加斯市政府直接写在他们对外公布的《特殊活动守则》里的硬性规定。 也就是说，给地头蛇交保护费这件事情，在拉斯维加斯，或者说大部分美国城市，都是直接当作合法生意来做的。 韩易明白，举办大型活动，绝不可能少了警方的支持。如果大都会警察局没有获得满意的报酬，哪怕活动能够拿到批文，也不可能正常有序地进行下去。 毕竟，美国警察想要让一场活动亏得血本无归，方法多种多样，比如突然接到恐吓电话，说音乐节现场放置了爆炸装置，需要将人群疏散进行排查。就这么一个合法合规的反恐程序，便能让瀚现场三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 所以，若是想音乐节顺利进行下去，就必须雇佣足够数量的警员，让大都会警察局有充裕的预算，发放本年度的新年奖金。 但这次，拉斯维加斯开出的条件，未免也太严苛了一些。 大都会警察局要求，madcity音乐节需要按照每150名观众1位安全人员的配置，进行警力配置。也就是说，七万人入场的话，瀚现场需要自费聘请467名lvmpd。 加上指挥费用，三天的活动，大都会警察局的首次报价，是1415557.5美元。 这已经不能算是保护费了，可以说直接就是明抢。 杰奎琳-贝托告诉韩易，大都会警察局给瀚现场提出的警员比例，远远高于凯撒娱乐集团举办特殊活动时的警员比例。换句话说，就是因为瀚现场是在内华达州无根无基的外人，拉斯维加斯警方才会这样狮子大开口。 杰奎琳尝试过用她在赌城的关系去解决这一问题，但她原来在凯撒娱乐的职务，是财务方面的高级副总裁，只负责管理公司的财务、账目和投资者关系，在公共关系方面牵涉不多。而且，大都会警察局给不给面子，松不松口，看的不是某一个人的人脉网络，而是一家集团在当地的综合影响力。 所以，毫不意外地，杰奎琳的解决方案，碰上了lvmpd的硬钉子。大都会警察局表示，madcity的单日观众总人数超过七万人，属于安全隐患极高的重大关切项目，绝不能由第三方安保公司接手，也绝不能降低警员比例。 不按照他们开出的账单来交钱，大都会警察局就直接驳回活动的申请。 杰奎琳得到这一消息的时间，是2016年7月22日，距离三级特别活动必须在90天之前拿到政府批文的时限，还剩五个工作日。 迫于无奈，韩易只能动用他刚刚在内华达州激活的政治资源——鲁本-基胡恩。 基胡恩一出手，便帮韩易从行政层面上解决了两个最大的麻烦，消防和安保。 鲁本-基胡恩代表的是内华达州国会第四选区，好巧不巧，负责音乐节消防救援任务的拉斯维加斯第十消防局，正好就在第四选区的最南边。因此，只需要基胡恩一个电话，第十消防局便直接通过了瀚现场提交的安全计划，并且免除了舞台搭建与拆除期间的消防限制。 大都会警察局这边要稍微复杂一些，虽然总部坐落在南马丁路德金大道400号，也是基胡恩的辖区范围内，但是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事实上是一个独立于拉斯维加斯市存在的行政单位。它是拉斯维加斯市和克拉克县共同成立的联合执法机构，由克拉克县的治安官直接领导。而克拉克县的治安官职位不是任命制，而是民选制，每四年公开选举一次。 所以，从行政层面上来说，大都会警察局，并不直接受拉斯维加斯市、克拉克县，甚至是内华达州的管辖。这个年预算8.5亿的政府机关，可以说是一个坐落在内华达南疆的国中之国。 更糟糕的是，目前的克拉克县治安官，是54岁的共和党人乔-隆巴多，毫无疑问，1980年加入美国陆军，后来又在内华达州国民警卫队服役，1986年退役之后便加入大都会警察局，一辈子都在军警系统里工作，政治光谱红到发黑的他，跟作为少数族裔政治新星的鲁本-基胡恩，不是同一个政治体系里的盟友。 于是，鲁本只能从其他方面帮韩易清掉路障。 一个机构，只要有管理体系，就会存在权力分配，和随之产生的一些，在某些具体事务上拥有话语权和决策权的重要职位，克拉克县的副治安官就是其中一个。众所周知，民选官员在政治，特别是竞选方面花费的时间，远比他真正为选民工作的时间长得多。为了让执法机构可以正常运转，每一位当选的治安官，都会组建一个治安官办公室，其中，会有一位首席行政事务官、三位助理治安官，和一位副治安官。 乔-隆巴多选择的副治安官，是与他一样从美国陆军服役归来，在大都会警察局内部干了三十多年的韦伯-西维奖获得者，无党派人士凯文-麦克马希尔。他是lvmpd所有具体事务的主要负责人，而且，因为他的中间立场，麦克马希尔与民主党和共和党在内华达州的国会议员们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其中自然也包括鲁本-基胡恩。 另一方面，对于鲁本-基胡恩来说，新金主韩易的这一委托难度并不大，不是他们之前见面的时候，商量好要联手推进的那个大项目，所以，没有必要为此欠党派同僚的人情，让无党派的凯文-麦克马希尔帮忙最为合适，反正作为副治安官，凯文的胃口应该不会太大，充其量就是未来乔-隆巴多寻求更高职位的竞选后，帮他站站台，拿到治安官的主职而已。 定下目标后，趁着国会休会期，鲁本-基胡恩从华盛顿特区飞回拉斯维加斯，邀请凯文-麦克马希尔共进了一顿晚餐，第二天，lvmpd便做出了让步，将150:1的警员比例，提高到了270:1，madcity需要聘请的警员人数，就这样从467人下降到了260人，需要给大都会警察局缴纳的安保费用，也从1415557.5美元，减少到778556.625美元。 凡事都讲政治，任何国家皆如是。不管是在自己的家乡，还是这片他决意扎根打拼的新大陆上，没有月亮永远是完美的圆形，所有的阴晴圆缺，都有其既定的轨道与脉络。 节省成本不是韩易唯一的目标，为了让madcity音乐节不出一点岔子，避免明年的大规模枪击事件提前发生，韩易还需要大都会警察局全力以赴的警戒配合。 best人群管理公司，就是在这一阶段发挥出了巨大作用。 best的母公司，是一家坐落在蒙特利尔的私人安保集团gardaworld，拥有超过12.2万名员工。虽然总部在加拿大，但很大一部分业务线都在美国开展，因此，gardaworld于国会山内外投入了相当多的游说资源。因为企业本身的性质，gardaworld天然便跟反对禁枪的共和党走得更近一些。作为共和党人，把守拉斯维加斯商业要地的乔-隆巴多，自然也在他们的游说名单上。 不用想也应该明白，best之所以能在拉斯维加斯承接这么多活动的安保任务，难道真是因为他们的雇员比其他安保公司更能打吗？ 在best的撮合下，韩易和乔-隆巴多虽然没有私下会面，但却通过架在中间的这座桥梁达成了一个协议。乔-隆巴多为韩易提升本次活动在大都会警察局内部的安保等级，而韩易，则会向隆巴多指定的superpac捐赠一笔六位数的资金，以支持隆巴多今年大力推广的，在内华达州境内禁止出售大容量弹匣的法令。 克拉克县的治安官，公开发声要求立法，乔-隆巴多的野心，昭然若揭。 此时的韩易，并不知道乔-隆巴多会在2022年当选内华达州的州长，这无可厚非，毕竟，就算是重生者，在没有辅助设备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把未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晰分明，特别是“2022年内华达州州长选举赢家的名字”这种对韩易上一世的人生来说完全没有影响的无用知识。 但凭借愈发敏锐的政治嗅觉，韩易还是能感觉到乔-隆巴多的与众不同。作为一个在北海道美国空军基地出生的军二代，乔-隆巴多的职业生涯四平八稳，不是在军队系统里，就是在警务系统里，跟政界接触不深。再加上虽然不禁枪，但是严格控枪，不极端保守，却坚决反对民主党加州第47号提案的政治立场，让他成为了内华达州界内少有的，既能团结党内全谱系，又不招致中间选民反感的共和党政治人物。 另外，如果韩易不刻意改变历史，明年的91号公路丰收露天乡村音乐节枪击案，将会成为乔-隆巴多职业生涯最大的挑战，但与此同时，也会非常讽刺地成为他登上中心舞台的最佳跳板。只要他不在罪案发生之后犯过于致命的公关错误，将必定以城市守护者的形象大比分赢得连任。 这是美国选情的一大特征，极端恶性事件发生之后，选民反而会变得更加保守，更加拒绝改变，更加信赖本届政府。不管是市级、县级、州级还是联邦级选举，皆是如此。 在其他国家会终结官员仕途的悲剧，反而是许多美国政客梦寐以求的连任良机，不得不说是这个国度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吊诡之处。 不过，不管韩易是否能够理解这种现象，想要在这里发展，就必须尊重本土的政治现实。对于想要在拉斯维加斯大展拳脚的他来说，一个鲁本-基胡恩肯定不够，民主党的支持也只能构成一半的影响力。在未来可以遇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掌管lvmpd的乔-隆巴多，红色阵营里的最佳选项。 madcity音乐节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的掌门人，将是韩易在罪恶之城最重视的政治引线之一。 7月27日，韩易的12万美金捐赠款，进入了一家名叫“每个城镇枪支安全胜利基金”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同日，乔-隆巴多前往大都会警察局总部，召开临时会议，要求属下将10月底举办的madcity音乐节，作为本年度最重要的保障项目来对待，优先级与警备程度，不能低于六月份的edc。 随即，7月29日，瀚现场便接到特别活动司的电话，告知他们，项目已经通过了部门之间的联合评议，拉斯维加斯市政府将于明日下发活动举办许可。 十五分钟后，best人群管理又发来邮件，称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再次上调了最低警员人数的要求，恢复到150:1的比例。 但这一次，增加回来的那些警察，都会由lvmpd免费提供，单列出特别预算给付。 一来一去，韩易只花了一半的钱，加上一笔12万美元的政治献金，便达到了双倍的安保效果。 虽然这一局面的形成，离不开鲁本-基胡恩的穿针引线，更离不开韩易随手开出的六位数支票，但best人群管理公司和它背后的gardaworld，确实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至少，他们为韩易提供了一条通往内华达共和党总部大楼的道路。 “您还会在这里呆多久，斯彭德尔先生？” “活动结束，整体安保任务完成之前，我会一直留在拉斯维加斯。” “那太好了。”韩易笑着向杰夫-斯彭德尔伸出手，“周日音乐节结束之后，我们在永利那边准备了一个庆祝派对，希望您届时能赏光出席。” “当然，韩先生。” “谢谢伱，杰夫……等一下你会去现场吗？”奥里-布利斯坦忽然插进话头，问道。 “我……随时都可以去。”杰夫-斯彭德尔回应，“那边需要我的话。” “如果方便的话，可能需要您方便的时候跟我去看看。”奥里抬手看了看表，“今天上午lvmpd那边来人，让我们提供一下场内k9巡逻队和他们警方k9巡逻队的联合执勤方案。我刚才跟你们的领队交流了一下，但他显然没有听过这种东西。” “啊，明白，他只是外勤人员而已，做文件不在行。”杰夫抓起椅背上的宽大西装，罩在身上，“联合执勤方案……估计又是哪个副警监拍脑袋想出来的东西。我们现在往现场赶吧，奥里，我跟他们k9的警长打个电话，让他们直接来场地沟通。” “没问题，杰夫，我们走……老板，等会儿现场见！” “现场见！”韩易跟奥里-布利斯坦挥手作别。 “奥里一旦进入倒计时状态就是这样，满脑子都是问题，想到一个就得马上解决一个，一分钟都不能拖。”杰奎琳冲韩易和赵宥真笑笑，为她的属下解释。刚才一进门，奥里-布利斯坦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跟韩易问候也是心不在焉。 “这说明我的每一分薪水都用在了实处。”韩易倒是完全不在意，奥里-布利斯坦是瀚现场音乐节部门的负责人，也是这次madcity音乐节落地执行的总控——整体框架由杰奎琳-贝托把控，财务管理是托德-盖尔凡德的会计师团队负责，而一切其他担子，都得落在奥里肩上。 要在接下来四十八小时的时间里争分夺秒，努力提升团队的磨合度和项目的完成度，以期为正在从全球各地赶来拉斯维加斯的观众奉上能让他们铭记一生的精彩舞台……如此重压之下，韩易自然不会计较那么一点态度和礼数的缺失。 “是的，他确实非常负责……那么，请让我继续为您介绍我们的办公区，老板。” 签了两份布莱尔递来的报销单据后，杰奎琳-贝托放下笔，领着老板继续往会议厅深处走去。 “前面的艺人执行团队，您刚才都已经见到了。盖尔凡德先生的会计师团队，在独立的4号房间，跟这个大会议厅互不相连。这样做，是为了保证不会被我们吵到，保持足够清醒的头脑核算账目，也是为了避免他们跟……您知道的，跟执行团队里的人变得‘过于亲密’。 “3号房间，是我们后端支持团队，赞助经理、媒体经理、社交媒体协调员、食品供应商经理、票务经理，不经常离开办公室，线上就可以交流的工种，我们都放到了会议厅的最后排。艾米、劳拉，她们平时都会在那里工作。不过今天是赞助品牌的开放日，他们的代表正在会场里验收摊位和展示装置，所以她俩也在那边陪同。” “2号房间……就是中间您看到围起来的这十几张办公桌了，我们称它们为‘五角大楼’，制作团队的所有人都坐在这个圆圈周围，没有会议的时候自己忙自己的事情，有会议直接坐在原位就可以开……现场经理、制作经理、摄影团队、视觉团队、音乐总监、艺术总监，您线下见过的，或者线上筹备会议见过的外聘人员，they’reallhere。” “they’reallhere？” 看着空无一人的2号房间，韩易挑了挑眉毛。 “我的意思是，他们的工位，都在这里。”杰奎琳走到她自己那张，摆着“projectmanager”金属铭牌的办公桌前，抓起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冲韩易扬了扬。 “舞台预计在下午三点半之前搭建完成，现在，制作团队的所有人，都在场地里，等着技术团队安装好音画设备之后，进行第一次调试。”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十五倍 “大通账户：s42h19llc.于05/17/201611:43:22pst向账户(6102)存入$3674100.00，该笔存款超过你警告设置中$2500的限额。” “大通免费风控信息：刚才存入的$3674100.00是否是您的交易？确认回复1，拨打大通服务热线回复2。回复stop停止订阅。” 嘿嘿。 这一波，赌对了，赚大了。 15倍的奖励。 贝多芬的手稿，精准命中赵宥真这个音乐爱好者的软肋，再加上这是一份直接来自韩易，而不是“令阿姨”的赠礼，更是让韩国姑娘欢喜得飘飘欲仙。 如果不能充分理解她此刻感受到的情绪，那么，请想象一下：你最喜欢最在意的人，出差回来，特地给你带了一本《造梦机器》的作者签名版。 对于作为忠实粉丝的伱来说，那该是怎样的感动与满足？ heknowsyou，hegetsyou。 hecaresaboutyou。 被人随时记挂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跟你出来吃饭，你就一直看手机。” 赵宥真看着餐桌对面快把头埋进屏幕里傻笑的韩易，语调娇嗔。 在他面前，她可以越来越从容自如地去展现，那些一直被巨石压在心底的真实情绪。 不需要刻意矫饰的相处，就像此刻透过天窗洒进屋内的午后阳光那样惬意。 二人现在身处西好莱坞贝弗利大道8701号的新派美式餐厅granville，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赵宥真在yelp上发现，种草已久的收藏。 只有等到韩易回洛杉矶，她才有一起去探索这些美好的伴侣。 “不好意思，回……看到了一只很可爱的猫。” 韩易本来想说自己是在回复工作邮件，但又感觉不太好解释自己刚才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后面的笑容，于是，他临时改变了策略，不动声色地切换到instagram，把屏幕翻转过来给赵宥真看。 画面里，是一只正在亲吻主人眼睫毛的小乳猫。 “好可爱。” 宥真的眼眸倏然亮了起来，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catperson。喜欢猫的同时，自己也是一只猫——大部分时间孤僻、冷淡，独来独往，一点也不亲人。 但是，如果遇到一个它爱，也爱它的主人，就会彻底变成一个整天躺在对方怀里打呼踩奶的粘人精。 现在的宥真，正在经历从前者到后者的变化过程。 “好想养一只。” “那就养呀。”韩易笑道，“想要什么品种，金渐层还是银渐层，或者是大橘，我送你。” 连买猫的这点奖励都不放过，看样子韩易是彻底迷上了15倍返还的感觉。 “养什么猫呀，我还是先把自己养好再说吧。” 赵宥真摆摆手，过了几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皮包，拿出手机，飞快地操作了一通。 “易，你看看……收到了没有。” “收到……嗯？” 不需要他点亮屏幕，一条venmo的推送通知便跳了出来。 yoojinc.向你支付了$4000。你的venmo余额现在是$4000。 付款信息的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本表情包。 “你给我转钱干什么？”韩易讶然，“转四千……你不活啦？”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这是宥真从韩易那里学到的表达方式，也是她最常用在韩易身上的回答，毕竟这个可恶的家伙总是讲不来吉利话，一出口都是些晦气的东西。 但今天心情超好的宥真，只是瞪了韩易一眼，欣悦的笑意便再次挂上了眉梢。 “这是我昨天刚拿到的提成，lilyachty那笔单子的。本来说，凑够了五千美元再给你，但你都送了我东西，我也得……有所回报才行。” “lilyachty的哪个单子？”韩易想了想，“livenation巡演那个？” “对。” 宥真点点头，往嘴里送了一口烤芝士三明治。她之前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简单粗糙的食物，几种芝士往面包片里一夹，牛油翻面煎几下就出锅……生不生，熟不熟，煎多久，放多少芝士，完全没有章法。谈不上厨艺，更是与原先韩国姑娘的健康饮食理念背道而驰。 不过，跟韩易在一起待得久了，宥真发觉现在自己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种能粗暴地满足味蕾的东西。而且，工作和学业叠加在一起，忙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两块烤芝士三明治，是迅速解决饥饿的良方，甚至比辛拉面来得还要快些。 有种随性到似乎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条条款款可以束缚住的奇妙。 就像韩易这个人一样。 更重要的是，芝士是刻在现代韩国人骨髓里的基因。在他们的眼里，只要有芝士搭配，不管外面裹着什么，里面包着什么，味道都差不到哪儿去。 “我收到了4245.75美元。”18.87万美元的毛利润，按照韩易几家公司的内部分配方式，15%归人予管理所有，而作为直接负责的经理人，宥真可以从这15%的毛利里分走15%，也就是总额的2.25%，“后面麦蒂这边还有大概四千多，等到了我再给你。” “你别给我了，全给我了你用啥呀？”韩易连忙伸出手阻止。 “我还有工资呢，够了，放心。”赵宥真抿抿嘴唇，低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缺这笔钱，但是……就等我一笔一笔还给你吧，不然我心里会很难受。” “行吧。只要没影响生活就行，要是我看到你一箱一箱往家里抱辛拉面，你就别想还了哈。” 韩易没有再继续劝说，他知道宥真的性子有多倔强。在认定的道理和必须完成的目标面前，再艰难她也不会退缩。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宥真急着把他借给她的学费全数归还的真实原因。 她在重建一个公平的竞技场。 没有亏欠，才有平等的尊严。 有了平等的尊严，她才能迈出那一步，去追求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还钱还有条件的呀？”宥真笑了笑，凝视着韩易，声音轻柔，“为什么往家里抱辛拉面就不行，我喜欢吃呢？” “喜欢吃，就来我家让菲力克斯给你做辣牛肉汤，都是新鲜采购的有机食品，天天下泡面怎么行？”韩易拨弄着餐盘里裹满玉米酱的蝴蝶面、蘑菇与波布拉诺辣椒，贴心又不动声色地把话题从借钱还钱这件事上转移了出去，“我前两天听凯伦说，你现在到了办公室，门都不出，一天就一桶泡面对付对付。” “谁叫你自己跑去欧洲半个月时间，我跟谁吃饭去。”宥真狠狠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含糊不清地嘟囔。 “什么？”韩易没听清楚。 “我说……最近太忙了。麦蒂她们的事情本来就多，这两周学校那边还有期中考试。” 宥真面不改色地换了个答案。 “真的，要不是今天提起来，我都以为你已经辍学了。”韩易笑着摇摇头，调侃道。 “为什么这么说？”赵宥真有些疑惑地歪起脑袋。 “因为你从早到晚都在办公室啊，甚至周末都在。” “周末我是去办公室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的。”宥真认真地回答道，“比较安静，而且比家里正式，能让我更专注点。” “那平时呢？” “平时我也去上课的呀，我一节课都没缺过。” “哈？”韩易大吃一惊。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宥真不懂。 “每天午饭你在，每天晚饭……你还在。”韩易掰着指头跟她算，“不管我多久来公司，只要路过你办公室，都能看到你……你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去学校？” “你是不是忘记u离我们办公室有多近了，易。”宥真的语气略显无奈，“两英里，开车过去五分钟，我在parkinglota那边有个预留的停车位，根本不需要提前出发，上课前十五分钟下楼过去就行，你当然察觉不到啦。” “怪不得。”韩易了然地点点头，但很快又开始担心起来，“不过……离得近归离得近，你的任务是不是也太多了点儿？忙得过来吗？忙不过来跟我说，我给你配个助理。” “不用。”宥真坚定地摇摇头，“还没忙到那么夸张的地步，管理公司这边不是刚进来两三个实习生吗？有些简单的事情，比如邮件收发什么的，我都直接交给他们处理我就好了，需要我动手敲键盘的事情也没那么多。” “而且……” “你忘了我的绰号了？” “没忘，战斗宥真。”韩易攥紧拳头，用韩式英语说道，“fighting！” “啊……”宥真咧咧嘴，略显夸张地双手抱住肩头，“socringe。” “我这么配合你，你还嘲讽我。”韩易咂咂嘴，“算了，没意思，感情淡了。我low-keydon''tvibewithyou了已经。” “说不过你。” 中文不是宥真的主场，而且韩国姑娘也不是那种喜欢嘴上争个输赢的性格。偶尔跟韩易斗斗嘴，看看他强词夺理还特别赖皮的可爱模样，就足够了。 “还说不过我呢，宥真。现在你可是越来越厉害了，我的母语你都能把我噎……” “谢谢你，易。” “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忽然严肃起来的赵宥真，韩易后半句话的音量陡然降低，“怎么了，为啥忽然谢我？” “谢谢你今天送我的谱子，我真的很喜欢。这是我这辈子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赵宥真轻轻按住胸口，语调真挚。 “it’slikeyoureallyknowwhoiam……ontheinside。” “that’sbecauseido。”韩易也切换成英文回答，“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那些闪耀的东西，但仅仅是喜欢而已，你爱的东西只有一个，音乐。” “最好的人，配得上最好的旋律。最好的旋律，出自最伟大的音乐家。”韩易用食指点点桌面，“这就是我在那么多原版乐谱和草稿里，选中贝多芬的原因。” “易，你知道吗？” 听到韩易的话，宥真低垂螓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她抬眼重新望向他，给对方展示双眸里聚起的整片星河。 “就是这样的瞬间，让我感觉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子，让我感觉……我没有喜欢错人。” “我希望……” 韩易清清嗓子，无比认真地回应道。 “我希望能一直给你这样的感觉。” “这也是我的愿望。” 宥真笑意盈盈，神色不变，轻飘飘地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你从欧洲给格蕾丝带回来的，又是什么礼物呢？” 好家伙，送命题。 最顶级的那种。 普通送命题，至少还有一个正确选项。这道题，直接把活路全都封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能想出妥善回答的男性，都是诺贝尔和平奖的有力竞争者。 别人怎么样不知道，但至少韩易是没机会拿到这份来自瑞典的嘉奖了。他单手扶着餐桌边缘，讪笑两声，好几次张口，却都欲言又止。 怎么回答，才不算欺骗，才能显得诚实，才能不伤害到面前这个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子？ 毕竟，他确实买了两件礼物…… 不对。 四件礼物。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关心。” 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赵宥真自己打开了生门。她深吸一口气，在有些僵硬的脸颊上挤出一丝微笑。 宥真怎么会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呢？ 知道结果，又忍不住去试探，这是人类的通病。 还好，至少……他没有选择谎言。 “不过，易……虽然我不关心，或者说不该我去关心，但我还是想说……” 不善言辞的赵宥真，握紧铺在大腿上的餐巾，绞尽脑汁地寻找着合适的表达方式。 “我特别喜欢你给我送的这件礼物，但以后还是不要这样花钱了，很浪费的。二十万英镑，省下来，能做多少事情？我原来对钱也没什么概念，但自从……要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之后，我真的意识到了节俭的重要性。我很喜欢一句话，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现在有的东西，不代表以后不会失去。所以，那个词叫什么……未雨绸缪，对吧？存下来，可以让自己抵御风险的能力增强很多的。” “真的……”宥真极少洋洋洒洒地说这么一大段。她的关切，溢于言表，“多一分流动性，就多一分可能。以后，如果不是非常想要，必须到手不可的东西……咱们就不买了吧？” “你是觉得……”韩易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面前这个小心翼翼，用最婉转的方式给他提出建议的韩国姑娘，真的很像一个事事都为伴侣考虑的护夫宝。 也真的很可爱。 “我在欧洲的消费太夸张了？” 这次欧洲之行，韩易不管对徐忆如还是赵宥真，都没有丝毫隐瞒。她们知道他的每一笔消费，韩易甚至连应该给妈妈和外婆在海外做什么样的资产配置，都跟两个女孩子讨论过。 既然接受了她们的心意，也表达了自己的感情，那在这些方面，就没有必要不坦诚了。 毕竟，无论最后跟谁走到一起，这都是她们需要面对的生活。 “岂止是夸张，简直是……” 赵宥真发现自己甚至找不到可以用来形容的词汇。 半个月内花了快三亿美元，你来形容试试？ “我的意思是，很多东西看起来很好，但其实很难用得到。画我明白，是一种投资方式，放在那里未来可以增值……但是，游艇，在这个上面花九千万……” “有大作用的。”韩易笑了笑，答道，“我买它不是为了自己享受，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有和没有的区别，很多时候能决定人家对你的态度，和你想要做的事情能不能顺利推进下去。” “而且，我看中这个tv号，主要是因为它背后的主人，televisa集团。拉丁裔在美国的增长速度，和拉丁音乐全球范围内蹿升的热度，你应该能看得到。我们需要一个会说西班牙语的合作伙伴。” 韩易不算在撒谎，这两个理由都很真实，只不过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而已。 “好，这个就算你说的有道理。”赵宥真追问道，“可是……那个庄园呢？帕萨拉夸。买它又是为了什么？” “不可能是你想要在全世界范围内宣传意大利歌剧吧？” “这倒不是。” 韩易摇摇头。 “我本来……对于买帕萨拉夸这件事情，也是很犹豫的。但我在尼斯看到的内格雷斯科酒店，和在伦敦去佳士得和苏富比看到的藏品，改变了我的想法。” “我想，如果买下帕萨拉夸，把它好好改造一番，说不定……” “我能建成一间，世界上藏品最丰富的博物馆酒店。”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 饱受考验的无动于衷 “说老实话，在这次欧洲行之前，我都不知道有‘博物馆酒店’这么个品类。” “直到我去了尼斯，在内格雷斯科里面走了一圈，才算真正体会到这种酒店的魅力。” “不仅是有堪比正规博物馆的艺术品收藏，也不光能提供五星级的居住体验，更不限于它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别人没办法复制的景观。内格雷斯科是这三者的结合体，艺术、景致、生活，三者融为一体，才有这么一间创立了近百年时间，寻遍整个蔚蓝海岸都找不到对手的孤品。” “确实。”赵宥真微微颔首，“内格雷斯科只有一个。” “你去过？” “还没有，想去。”宥真深深地看了韩易一眼，“以前在纪录片里看过。” “下次我带你去现场体验一下。” “我已经很难再相信你了。” “真的，拉钩。”韩易伸出小指，“等这场音乐节忙完了，跨年的时候请伱去欧洲放松一下。” “不去。” 嘴巴很硬，但是身体很诚实，赵宥真将纤细的小指与韩易的缠在一处，又用大拇指跟对方的大拇指盖了个章，这才咬住下唇，嘴角勾起一道欣悦的弧线。 “到时候再看吧……你接着说。” “我接着……哦，对，内格雷斯科。”韩易想了想，继续陈述，“离开尼斯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同样的酒店，能不能在别的地方复制呢？还是说只有南法才有这种环境？” “我就去网上查资料，结果发现，很多城市都有类似的博物馆酒店。纽约的citizenm跟新当代艺术博物馆合作，在每间客房里都摆满了艺术品。罗马那边，华尔道夫开的卡瓦列里酒店也是，有从16世纪到现代的一系列藏品。有鲁本斯的那副《帕里斯的裁判》，还有清朝皇帝的挂毯，和波兰国王的……马桶。” “马桶。”宥真忍俊不禁，“不会真的拿来给客人用吧？” “我专门查了一下……酒店直接拿来当花盆用。” “倒也是一样的功效。” “这个不重要。”韩易笑着摇摇头，“重要的是，博物馆酒店不光是南法的特色，世界各地的旅游胜地，都有那么一两间类似的五星级酒店，而且运营得都相当不错。这个卡瓦列里酒店，每年营收2700万美金，利润率差不多20%，很赚钱的。” “所以你就想在科莫湖以同样的模式开一间酒店。” “我只是脑子里有这个大概的想法而已，不一定是科莫湖……只不过它离尼斯最近，也是我第一个去考察的地方。”韩易诚实地回答道，“没想到这个湖区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风景、人文，还有旅游配套都做得很完善。而且这里已经有很多被改造成旅游景点的庄园了，巴比安内罗、奥尔莫、卡洛塔，都在公共空间里堆满了名画，对游客开放，一张门票十几欧元，还作为婚礼举办地对外出租。” “但是，它们都不是内格雷斯科这种经营模式，景点就是景点，博物馆就是博物馆，没有居住属性，而来科莫湖的游客，又都把庄园探索和文化寻奇，当成是旅行的重要环节……宥真，你有没有听说过科莫湖有个酒店，叫埃斯特庄园的？” “听说过。”宥真点头，“特别有名，应该算是科莫湖最有名的酒店了吧？韩国好多新婚夫妇度蜜月都喜欢去这个酒店。” “是，我在那边看到好多韩国人……整个科莫湖都是。”韩易摊开手，“离开帕萨拉夸之后，安托万带我去参观了一下埃斯特庄园，他说，如果要接手帕萨拉夸，拿下来重新装修改造的话，埃斯特就是一个很好的参照物。我一看，确实不错，这个庄园的整体结构跟帕萨拉夸差不多，几栋修复之后看起来富丽堂皇的主楼，和一座占地25亩的巴洛克式公园。” “服务团队、装潢、餐食、景观，还有娱乐设施，都是顶级。我去的时候已经十月初了，但房间全部爆满，住的都是欧洲乃至世界各地的富豪。有些人一呆就是半个月、一个月，什么都不做，就在庄园里呆着，每天散散步、游游船、晒晒太阳，恢复元气。几万、十几万美元，轻飘飘地就花出去了。” “是啊，很受欢迎的。”赵宥真思索片刻，“好像哪怕要到里面去吃饭，也要提前预约，不然根本进不去，直接在门口就被拦下来了。” “对，我们当时就是靠一个下午茶的预约进的庄园。”韩易点点头，“所以我当时就在想，既然埃斯特庄园，没有艺术品收藏，光靠花园、湖景和客房质量就能卖一两千美元一晚上，那如果我能做一个把埃斯特跟巴比安内罗结合起来的博物馆酒店，往里面放大量有价值的艺术品，其他地方看不到的珍贵文物，那是不是能一举成为科莫湖甚至整个北意大利地区最热门也最昂贵的酒店呢？” “所以，你是因为决定了要买帕萨拉夸，把它打造成博物馆酒店，才去的伦敦？” “不是，去伦敦是早就定好的行程，我本来就准备趁着弗里兹艺术展的机会，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艺术类投资品。”韩易回答道，“在我参观佳士得和苏富比的展厅之前，我对能不能把帕萨拉夸改造成博物馆酒店其实是有疑虑的……因为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那么多艺术品。但到了伦敦我就明白了，根本不用找，直接从这些拍卖行收东西就行。” “展会里应该也有很多不错的作品吧？我是说弗里兹。”赵宥真提问，“毕竟是世界上最大的艺术展，一百多个画廊参加呢。” “我就到摄政公园那边逛了半天，后面就再也没去了。” “为什么？” “主展其实根本没多少符合帕萨拉夸基调的艺术品，都是当代艺术，别说看懂了，那些东西我多看一会儿头都跳着疼。”韩易咧咧嘴，“大师展那边也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二十世纪的大师……有可能是我太偏激、太保守了，但是我一个艺术家都不认识，更看不懂他们的雕塑和绘画。放在帕萨拉夸很突兀，拿回洛杉矶……我会忍不住想把它们塞洗衣机里的。” “这么夸张？”赵宥真看着他笑。 “就像我听不懂实验电子一样，我也看不懂随便舞两笔就说是后现代艺术的画。”韩易挑挑眉毛，同样笑着回应，“虽然也有一些经销商手里有不错的藏品，比如有一个第26王朝的木乃伊面具就挺不错的。但这些独立画廊，规矩多，服务少。检验、包装、运输，还有运输环节产生的保险，不光要我们自己承担费用，还要我们自己找第三方另签合同，他们最多帮我们推荐一些长期合作的承包商。而佳士得和苏富比这边，所有的手续都会帮我们办好……比如那幅克里姆特，就收藏在佳士得的纽约展厅里，我什么都不用做，写个送货地址，他们就会直接包机运来。” “运输费……他们出？” “当然还是我出。”韩易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但是就方便很多啊，如果以后要往意大利运艺术品，我肯定不想自己去操作这些事情。另外，有些进口的手续和税务减免，也只有他们两大行有足够的能量跑得下来。” “最重要的是……我确实不喜欢弗里兹的氛围。” “哪方面的氛围？” “这么说吧，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golddiggers。” 众所周知，亿万富豪们有一套固定的旅行日程。 其中有不少场合，普通人根本就进不去。 一月份的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五月份的metg和戛纳电影节、八月份的威尼斯电影节，以及九月份摩纳哥游艇展的非公众开放日，必须受到邀请才能进入会场。 而另外一些活动，则是大部分人负担不起的奢侈消费。比如说富豪们跨年喜欢去的圣巴斯，圣诞节前后，岛上基本找不到两千美元以下的酒店。又比如说每年二月份的超级碗，任意一张二手门票都得4500美元往上，若是想要买个视野不错的好位置，比如50码线附近的前排，一两万美元根本打不住，至少得出到三万，才能从黄牛那里勉强匀一张票出来。 你说vip包厢？那是有钱都订不到，早就被亿万富豪和大品牌包圆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阿斯彭滑雪、温布尔登公开赛、墨尔本杯，那都是得实打实买下昂贵的入场券，才能体验的行程。 对于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拜金女们来说，成本太高，性价比太低。 于是，开放给公众参观的弗里兹艺术展和巴塞尔艺术展，便成为了欧美假名媛和小网红们扎堆聚集的地方。 她们身着看起来昂贵，但实际上不知道是哪里淘来的大牌假货，通常都是真正的富家女绝不会选择的，大胆而前卫的设计。亮片、丝绸、高叉裙和深v领成为了她们让人过目不忘的标志。每个画廊的展厅里，女孩们三五成群，互相拍摄着她们假装欣赏艺术作品的硅胶侧脸，小声讨论着应该使用哪个滤镜，又该在哪个时间段将照片放上instagram。 这些姑娘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欣赏艺术或者购买画作，而是在一年一度的收藏者盛会上寻找猎物，从茫茫人海中精准定位富有的单身男性，以钓得金龟婿。 她们清楚这点，在她们身边游曳的男性也清楚这一点。许多男人知晓这里聚集了众多怀揣着特殊目的的女性，因此，他们也采取了相似的策略，扮演成富裕的上流社会绅士，以吸引她们的注意。他们穿着借来的昂贵西装，佩戴着细看满是破绽的手表，尽力模仿那些真正亿万富豪的谈吐和举止。他们如鲨鱼一般在展厅里四处巡视，发表着对艺术和艺术品，似是而非的‘深刻见解’。 在这场游戏中，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猎物，而同时也有可能成为别人的猎物。这种情况下，弗里兹展从某种意义上完全脱离了展会的属性，而变成了一场复杂的社交戏剧，一片野蛮的原始丛林，人们在这里随意切换各种面具，身份在猎物与猎人之间不断变幻。 豪瑟沃斯、迈克尔-沃纳、p·p·o·w……管你哪个画廊，管你展出的是什么东西，围绕着艺术品们展开的对话，一多半都是与艺术无关的东西。 “听说拉夫-西蒙斯刚才在这里看展？” “我刚才看到迈克尔-布隆伯格买了件雕塑……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支票簿上好像写了一长串！” “我告诉你，安德鲁-加菲尔德今天在……” 小小的画框，框不完人类的名与欲。 就像四英尺的舞台下，也只会上演钱与权的戏码一样。 艺术展也好，歌剧院也好，任何所谓的高端文化场所，都只不过是乏味生活的微缩模型，一个闪耀着金钱和权力光芒的复杂迷宫。 艺术和文化的面纱下，潜藏着人性的多重面相：欲望、虚荣、争斗，以及无尽的策略游戏。 当然，永远都会有只是心怀好奇的旁观者出现在现场，但至少在这一幕戏里，他们只是紧挨着幕布，在台上匆匆而过，一闪即逝的龙套而已。 韩易，也许是2016年伦敦弗里兹艺术展上，为数不多的那极少一撮，真正是去看艺术品，真正在考虑收藏和投资的人。 想象这样一幅画面：一个衣着简洁大气，没有多余矫饰的年轻人，带着一位打扮同样精致，看起来和蔼却精明的中年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阿尔巴尼亚气息浓郁的彪形大汉。 而且，这个年轻人，还长着一副亚洲面孔。 还有比这更能凸显亿万富豪气质的组合吗？ 不是信托基金宝贝，就是数字货币赢家。 从2011年开始，这类来弗里兹艺术展一掷千金的亚洲消费者越来越多。 别的不说，今年年初马来西亚富豪刘特佐的丑闻曝光后，他与米兰达-可儿的风流韵事也见诸报端。 一场维多利亚的秘密幻梦，给米兰达-可儿带来了价值900万美元的昂贵珠宝。 而这还是美国司法部能查到的实物馈赠，不包括现金。 亚裔富豪，特别是华裔富豪，优质捕猎目标的名声，又一次得到了巩固。 没有欧美富豪那么多臭毛病，也没有中东富豪那种把人当portapotty的恶心怪癖，出手阔绰，极少斤斤计较。 这种极品凯子，钓到就是赚到。 去香港东京享受繁华都会生活，不比在伦敦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家人发现，或者去迪拜大口吞咽，整夜啜泣呕吐好多了？ 于是，就这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弗里兹艺术展上的诸位女猎人各显神通，给韩易上了一堂生动的rizzology课程。 课程的第一位教授，安德莉亚-洛萨雷斯。 在凯恩-格里芬-柯克兰画廊与光线艺术大师詹姆斯-特瑞尔合作的沉浸式灯光装置前，安德莉亚十分真挚地向韩易询问这个艺术装置的寓意，在听见后者“我也看不懂”的诚实回答后，安德莉亚以一句“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生命”展开了攻势。 “我叫安德莉亚-卡罗琳娜-洛萨雷斯-卡斯蒂列霍斯……” 1米83的高挑女郎撩起如瀑的棕色长发，露出夸张的三段钻石耳环，和修长迷人的脖颈。 “但如果这个名字对你来说太长太复杂了，你也可以叫我，委内瑞拉小姐……” “或者委内瑞拉……环球小姐，什么的，我记不清了。” 韩易耸耸肩，补充道。 记不清？ 当然记得清。 2015年委内瑞拉地球小姐。 亚马逊州的参赛代表。 第一次被选美冠军搭话，任何男人都记得清。 但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再清晰的记忆，也要套上一层毛玻璃。 “委内瑞拉小姐。”赵宥真微微蹙眉，“真的会有人这样介绍自己？” “很明显，是有的。”韩易撇撇嘴，“也许是因为，这个头衔很有用吧。只要抛出来，绝大部分男人都会感兴趣。” “但你不感兴趣？” “你看我身边有个委内瑞拉姑娘吗？” “现在没有，伦敦不一定没有。” “天地良心，你可以问费亚穆。”韩易举起右手，“我要是对这种头衔感兴趣，那好莱坞到处都是。” “那你在伦敦……”赵宥真双手撑在椅子上，身子向前俯过几寸，冲他娇俏地眨眨眼，“还对哪些头衔表达出了不感兴趣的态度？” “哪些头衔啊……” 第二个头衔，圣安德鲁斯大学艺术史专业的硕士。 一头火红而松散的卷发，浅绿色的深邃眼眸，白皙的鼻峰与脸颊间点缀着些许雀斑，却无法掩饰她那来自北方的质朴美感。斜挎在肩头的旧皮包，装满了艺术书籍和一张大到不能完全塞进去的画板。 她“不小心”撞到韩易的肩头，各色式样的铅笔与毛刷散落一地。她给帮她一起捡拾的韩易道谢，并用那双小鹿斑比般的大眼凝望着他，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叫艾丽德-弗雷泽。 一个优美隽永的苏格兰名字。 天然去雕饰的艾丽德，呈现出如同马里湖般澄澈的纯净，任何想要在美丽中寻得安宁的男人的心灵，都无法不随着艾丽德的睫毛而微微颤动。 段位比安德莉亚更高一筹，但韩易却依然无动于衷。 “太刻意了。”韩易如是点评道，“这就像是……矿泉水和纯净水的区别，看起来差不多，但一入口就能品出不同。” “哦。”赵宥真了然颔首，“你入口了。” “咱别玩文字游戏哈，你懂我的意思。”韩易无奈地看了一眼宥真，“也许这么说听起来有点装逼，但是在伦敦……我确实能感觉到，有很多人想要有意无意地接近我。” “我之所以会跟你这么坦然地去分享这些，就是因为，我发现，虽然有这些形形色色的诱惑，但是我好像炼成了一种……怎么说呢……” “饱受考验的无动于衷。” (本章完) 第三百章 性的四重意义 韩易在伦敦所经受的考验，可不仅仅只有两次而已。 在他参观纽约阿里阿德涅画廊在摄政公园c3展区的展览，驻足于那幅第26王朝的埃及木乃伊面具前，正认真思考这件藏品是否能激起自己正面情绪反馈的时候，又一位女士接近了他。 与走热情奔放路线的安德里亚和清纯质朴路线的艾丽德不同，这是一位更符合弗里兹艺术展调性的猎人。海军蓝的连衣裙把所有该掩盖的肌肤都掩盖住，巧妙地将她玲珑浮凸的曼妙身材以一种绝不低俗的方式呈现出来。配饰的选择颇显机巧，手提包、高跟鞋、珍珠耳钉和钻石胸针看上去都品质不凡，价格不菲，但却找不到任何一处显眼的品牌标识。 隆起的颧骨，丰腴的嘴唇，挑染成深棕，却又在发根处有意无意露出些许白金颜色的长发，再加上端庄优雅的仪态。走在伦敦的街头，这位名叫夏洛特-博蒙特的淑女，不仅会让路人侧目，更会让他们对她是否拥有贵族身份这一问题浮想联翩。 毕竟博蒙特这个古老姓氏，就代表着血脉的传承。 与韩易就这副面具浅谈几句后，夏洛特开始在两人的对话里加入一些微妙的暧昧元素。俏皮的调笑、轻快的赞美，和逐渐变得浓厚的眼神。当然，在汹涌人潮里有意无意产生的肢体接触，也是她取胜的利器。 夏洛特告诉韩易，她管理着一家艺术类慈善机构，名叫paletteofpossibilitiestrust，可能性调色盘信托基金。这个基金会今晚会在布朗哈特花园鲍德顿街八号举办一场筹款晚宴，她诚挚地邀请韩易拔冗出席，为依然处在困顿中的年轻艺术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韩易语带歉意地告诉夏洛特，他今晚要搭乘飞机离开伦敦，并目送后者带着遗憾的神情离开后，站在不远处笑而不语的安托万-嘉舍这才告诉韩易——鲍德顿街八号，是一家名叫博蒙特酒店的奢华五星级酒店。 而所谓的可能性调色盘信托基金，也根本就不是一个真实的慈善机构。 可能性调色盘。 筹款晚宴。 ohshit。 “你为什么刚才不提醒我一下，安托万？”韩易扶着额头，“我这才反应过来。” 困顿中的年轻艺术家，就是这个夏洛特-博蒙特…… 等等，说不定这个姓氏都不是真的。 名字应该也不是。 “我以为您熟知这种戏码，只是想跟着一起演下去而已。”安托万表示无辜，“看到您跟她说晚上要赶飞机，我才意识到，您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那位“夏洛特”不知道，但是安托万很清楚，那架g650er申请的，是明天下午的起飞位。 而这还不是韩易当天见到的唯一一个新奇招数，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时间里，各类诡术师层出不穷。一位来自马德里的时尚博主索菲娅-阿尔瓦雷斯，以为youtube账号拍摄弗里兹艺术展特辑素材为理由想要采访他，为了说服韩易，索菲娅向其展示了她那有26.7万粉丝的instagram账户，和自欧洲设计学院毕业之后，就一直在运营的自主品牌。 不想以任何形式让自己暴露在聚光灯下的韩易，婉拒了索菲娅的采访请求，但后者却说，可以不录像，并且只会问他一个问题。 “不录像？”韩易问。 “不录像。”索菲娅笃定回答。 “ok。”韩易有些疑惑，“你想问什么问题？” “erestaninteresantopareces，oessoloestaatmosferaencantadorquemeestájugandounatrampa?” “啊……不好意思，我不会说西班牙语。”韩易抱歉地笑了笑，摆摆脑袋。 “我知道，所以让我来跟你翻译一下。”索菲娅舔舔下唇，踮起脚尖，在韩易耳边呵气，“我说的是……‘伱真的像看上去那么有趣，还是说，只是这迷人的气氛在捉弄我’？” “wow。”赵宥真听到这里，不由冷哼一声，低头把三明治戳了个对穿，“居然真有人能这么油腻。” “是吧。”韩易连忙赞同，“而且她是那种……纯正西班牙式的西语，听上去就像个大舌头在跟我问路。” “人家铆足了劲跟你调情，你就这么说别人。”赵宥真含笑看了韩易一眼。 “又不是我要求的。”韩易一脸无辜。 “那接下来呢？”宥真放下餐叉，撑住脖颈，看上去饶有兴致地问道，“还有多少你没有要求的意外情况发生？” 还有多少？ 就两个了。 其中一个，以手机没电为理由，请他帮忙拍一张照片，然后通过imessage发送给她的波尔多女孩艾米莉亚-杜波依斯。 韩易最后给她留了个电子邮箱，让她发个邮件过来，他直接贴上附件回复给她。 而且还不是瀚音乐的工作邮箱，是qq邮箱。 另一个，闯入伦敦瑰丽酒店holborndiningroom的利兹姑娘维多利亚-汤普森，向正在享用晚餐的韩易询问是否看到了她遗失在这里的手提包。 最后手提包肯定是找到了，就在离韩易不远的，人来人往的过道上躺着。 但她并没能完成此行的目的——与这位佩戴着百达翡丽worldtimechronograph的亚洲绅士一道离开这间餐厅。 半天时间，六次精心策划的邂逅。 仅此而已。 “所以，六个女孩子，没有能看对眼的吗？”赵宥真啜饮一口冰水，语调沉静，“nourge，noimpulse，noprimalinstinct？” “你这用的都是些啥词。”韩易哑然失笑，“我如果好这口的话，就不会只在弗里兹艺术展上呆半天了……甚至会连夜定十二月去迈阿密的行程。” “为什么是迈阿密？” “巴塞尔艺术展。”韩易解释道，“据安托万说，伦敦人还算是比较矜持的，迈阿密那边……才是真正的群魔乱舞。” 巴塞尔艺术展的确声名远扬，毕竟迈阿密和整个佛罗里达的调性就在那里，再是正经盛大的博览会，那些艺术作品都不会是重头戏，真正吸引访客注意的，是那些流淌着酒精和化学制品的深夜派对，和成捆成堆甩向青春胴体的绿色钞票。 “我原本以为，我也会是那种，沉迷于偶然邂逅和一夜风流的男人……我告诉过你很多事情，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对这种性别和生理带来的天然冲动，有一种无法逃避的宿命感。” 韩易把玩着桌上的玻璃杯，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按照惯例，想要真诚沟通的时候，感觉到不适和排斥的他会想办法切换到英文，用第二语言的陌生感把本我剥离开来。 “我以为我也无法免俗，但这次欧洲之行……” 还有上一次。 最主要是上一次。 “让我意识到了一点，也许追求欢愉是人类的共性，但我并不想因此而成为转瞬即逝的极乐时刻，或者精心策划的情感游戏的一部分。” “这是从你跟安德莉亚、艾丽德、夏洛特、索菲娅、艾米莉亚和维多利亚的互动里，得出的结论？”赵宥真毫不费力地复述出了这六个她只听过一次的名字，惊人的记仇……记忆力，可见一斑。 “是的。” 还有伊比萨的汉娜和香塔娜，里斯本的克劳迪娅，伦敦的凯赛娃和辛西娅。 他在新世界里经历过的这几段，已遂和未竟的一夜情缘。 “亲身经历过这些场面之后，我才发现，it''snotjustaboutbeingwithsomeone;it''saboutbeingwiththerightpersonintherightway。偶然的邂逅，会让你失去真正了解某人的机会——她们的梦想、恐惧，以及使她们独一无二的复杂性。” “这些东西很重要吗？”赵宥真听得认真，问得轻柔，“我以为对男人来说，它们听起来远远没有性来得诱人。” “不，性当然很诱人，如果我否认的话，那就是在撒谎。” 韩易挠挠头，在脑海里组织着语句。 “但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件事……” 自从伊比萨的头一夜开始。 “性应该是一件可以通过不同角度来看待的事情：生理的、心理的、社会文化的，和存在主义的。从本质上讲，性不仅仅是一种身体行为，而且是人类欲望、情感和表达的复杂相互作用。” “从生物学上来说，性是人性的一个基本方面，植根于物种繁殖和生存的本能。这是一种自然的驱动力，就像饥饿或口渴一样，对于生命的延续至关重要。” 所以，没人能逃得过性冲动的驱使，其中自然包括韩易。即便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两世为人的奇迹，亦不能免俗。 从二月底重生开始，直到6月9日的凌晨在伊比萨遇见与他相性契合的芭芭拉-帕文，韩易从未使用他二十二岁的，失而复得的身体，同任何人进行过亲密接触。 跟麦迪逊-比尔在好莱坞林荫道的意外之吻，以及后来屡屡得手的偷袭，加在一起也许算是半次。 在这种情况下，尚还单身的他，遇见了上一世只在电脑屏幕与商店橱窗里见过的维密天使，无法抑制地陷进了旖丽的幻梦里。如果这也算是有错，那也未免太求全责备了些。 “然而，与其他基本的生物需求不同，性超越了单纯的身体需求。它涉及更深层次的心理和情感参与……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听上去像是经验之谈。”赵宥真坐直身子，双手交叠覆在腿上，一脸恬淡的微笑。 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宥真心中已有答案。虽然还是会吃味，毕竟占有欲没有男女之别，但她却并不意外。 二十二岁的男孩子，大概率不会只停留在理论阶段。 “确实是经验之谈。”韩易以一种另类的方式说了实话，“不过已经是……很久远的历史了。” 在纽约那场不是约会的约会之后，他跟芭芭拉的关系，确实就那样含蓄又隐晦地划上了休止符。 没有骗人。 “单纯是生物学意义上的历史？”赵宥真还是忍不住好奇窥探。 “是啊。”韩易仰起脑袋，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窗，轻舒了一口气，“一点也不有趣……或者说，有趣是有趣，但它并不能真正让你得到正面的情绪反馈。” 在这方面，韩易很有发言权。 记得他在里斯本给克劳迪娅-阿帕里西奥送的那条卡地亚1895钻石项链吗？ 25000欧元，一分钱的返还都没有。 没有感情，哪儿来的情绪反馈？ “我也是因此看到了性在心理层面上的意义。从心理学上来说，性是一种深刻的交流形式，是个人表达最深层次的欲望、脆弱性和情感的一种方式。这是一种可以加强联系、传达感情、培养亲密感的行为。可是，如果注定是过客，是再也不会见面的陌生人，那么培养亲密感又从何谈起呢？” “露水情缘，在生理层面上能帮助人类消解冲动，但在心理层面上却一文不值，甚至……有负面作用。” 在伊比萨，与戴上墨镜的芭芭拉轻声道别，目送匈牙利超模消失在房门另一边的韩易，能深切地体会到这种负面作用。 怅然若失。 一场美梦最令人失落的时刻，就是醒来的那一瞬间。原本清晰的细节会随着迅速流失的记忆变得模糊，直到你再也记不起那个带给你欢愉的临时伴侣的脸。 就这样结束了？ 奇妙绝伦的顶峰体验尚且如此，那些缺少激情和默契的续集的终局，就更让人痛苦不堪了。 比如他在里斯本的邂逅。 当高潮时产生的荷尔蒙，与随之而来的虚假亲密感消退时，真实的空虚迅速占领整个胸腔。 这是克劳迪娅-阿帕里西奥留给他的唯一回忆。 伊比萨和伦敦的那两对双姝，亦是如此。 躯体一旦分离，温热就变得冰凉。 “也许这不是最好的类比，但我看过一部纪录片，讲那些致幻蘑菇，不管是森林里自然生长的，还是人工培育作娱乐之用的，对人体和精神的影响。这些会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其实没有明显的指向性，它们提供的体验没有好坏之分，只取决于你自己的状态和情绪。” “如果一切对味，你便能有一个goodtrip。如果有意外因素作祟，那就只能接受badtrip带来的噩梦。” “在我看来……没有情感的性也是这样的。goodtrip或者badtrip，没有定数，一切都是偶然。” “如果你能通过一夜的激情找到真挚的情感，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那回忆起来肯定是一段愉快有趣的旅程。但如果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你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变化，那就是一次乏善可陈的失败历险。” “不是badtrip？”宥真敏锐地发现了韩易遣词造句间的细微差别。 “是badtrip，但不是最坏的。” “最坏的是什么？” “最坏的是，你感受到了某些东西，但那不属于你。” “明白。”宥真思忖片刻，微微颔首，“那你觉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沉溺在……随意的性行为里？” “因为这就像赌博一样吧，最让人上瘾的不是次次都赢，而是你不知道下一次会迎来什么……绝大多数人的生命轨迹缺乏变化，也许从出生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而性，是他们的人生里为数不多可以自我掌控，且产生变化的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但我不需要这些。” “我……” “从不赌博，也不害怕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看着话里话外散发着强烈自信的韩易，宥真的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浅笑。 “哪方面？” “不管你对未来有多笃定，我们每个人，每分每秒都在赌博。”宥真缓缓回答道，“你创立瀚音乐，难道就不是赌博吗？资源再多，信心再足，也有失败的可能。而只要有可能失败，那就是赌博。” “在我看来，那些人之所以急着掷出骰子，抓住每一次坐上赌桌的机会，是因为他们……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 “而你……你知道你会永远坐在牌桌上，直到你自己失去了兴趣为止。哪怕不下注，你也会是全场关注的焦点。所以，你可以非常耐心地等待，等待那些成功率最大的选项出现。” “也许你是对的……关于我们每个人都在赌博这件事。”韩易竖起食指，讲到后半句，又将中指伸出，“但有一点你错了。” “我不下注，不是因为我在等待选项。” “我不下注，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百分之百确定，我可以守住手中的筹码。” 第三百章了，求个月票！下章开始是这本书第一个大高潮，madcity音乐节的大幕打开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 大幕将启（上） “是吗？” 韩国姑娘保持着笑容，歪歪脑袋。 “但我不喜欢被称作筹码。” “我说的筹码不是你，宥真。” 韩易认真地注视着对方。 “是我对情感联结、相互尊重、智力兼容性和共同价值观的追求，是我的真诚与坦然。是我能够此刻坐在你面前，毫无保留且无所顾忌地跟你讲述这些邂逅的底气。” “这不是一场可以随意抽身的赌局，一旦下了注，被那份变幻莫测的未知快感捕获，就很难再把自己本来有的筹码要回来了……即使赢了，也不再会是原来的那几枚。” 韩易已经下过几次注了，得到了许多，但也失去了不少。很难说现在的他究竟是算赢了还是输了，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认。 他已经失去了一些再也找不回来的筹码。 比如他所说的真诚和坦然。 他不可能跟徐忆如或者赵宥真将上一次欧洲之行的荒唐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叙述出来，哪怕未来会提到，也不会是完全真实的版本。 并不是说韩易一定会选择坦白，或者必须选择坦白，但他不再拥有可以自由选择的权力，而这，才是最可怕的损失。 “伱的意思是……”赵宥真好不容易给自己戴上的面具又开始褪色了，韩易说得很婉转，比喻得很微妙，但她依然听懂了，“你不愿意为了那些新奇的刺激，去放弃……摆在你面前的，伸手就可以抓住的关系？” “我当然不愿意。”韩易显得异常坚定。 “可是，为什么呢？”宥真的语气迫切、炙热，但柔软，就像一块被烈火炙烤而融化的黄油。 “因为我知道，人生其实就是一场选择的游戏。不管你做什么，去哪里读书、去哪里工作、跟谁在一起，都是在做出选择。你看，为什么有人说人生有无限的可能？因为我们生来就面临无穷无尽的选项。刚出生的时候，谁能预料到你二十岁会成为亿万富翁，还是一个在逃的杀人犯呢？” “不可知、不可测，童年和青春，之所以如此让人回味，难道真是因为那就是人生的巅峰了吗？绝对不是，它们只是一个人的起步阶段而已。但起步阶段往往就是最迷人的，因为它拥有最多的，可以真正去实现的选项。” “成长的本质，就是做出一次次选择，一步步塑造自己、定格自己，最终成为社会眼中一个固定可控的标签——一个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的成年人。在这个过程中，你需要承受所有选择带给你的一切作用，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 “正面的作用，你去了一个好学校，找了一个好工作，找了个好伴侣。或者上了个坏学校，找了个好工作，伴侣称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你明确了人生的路线，前路从模糊变成了清晰，结局从开放式变成了闭合式。这是选择的好处。” “但选择的负面作用，也在于此。你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抹掉几十个、上百个，甚至上千个其他选项。我读了usc，就没办法再选择u，或者nyu，或者别的大学了。我会永久地贴上‘usc学生’的标签，从我做出选择的这一刻开始，直到我死亡。” “我想，这就是衰老和死亡如此让人避之不及的唯一原因。老，不可怕。但老，意味着我们做出的选择越来越多，能够再做的选择越来越少。它意味着我们的命运线从可能的无数条，逐渐归整为一条。” “等到命运线不再有波折和分岔，我们的人生也到了尽头。” “对死亡的恐惧，就来源于这种永恒的一成不变。” “许多人选择不去看、不去想，更多人选择用宗教来寻求慰藉——归于一条线不可怕，未来还有天堂和地狱的选择，。或者……转世轮回，死后只是一个新的开端，人类还会重新拥有无限的可能。” “但这些，不过是替代的安慰剂而已。” “那你觉得，真正的解药是什么？”赵宥真轻声问道。 “不要因为一些肤浅的、暂时的理由，去做一些会影响你一生的事情……避免那些会扑灭掉最多可能性，或者让你错过正确答案的选项。” “停止空虚无措的选择，把真实确切的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重活一世，韩易更明白拥有选项，对于人生来说是一件多么可贵的事情。 既然长度恒定，那么提升生命质量的唯一方法，就是提升它的宽度。 而宽度，就在一个人可以做出的选择中体现。 从2023回到2016，从29岁回到22岁，韩易拾回的，不光是七年的光阴，还有七年光阴里渐次变暗的那些关卡。 “可是，你所说的这些，真实确切的可能，你又怎么能判断她们是属于你的最优解呢？” “很玄妙，没办法解释。”韩易笑了笑，这样回应道，“我只能说，相信我，我知道。” 十倍、十五倍。 这是备忘录为他开启的隐藏探测器。 “除了相信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赵宥真这句小小的感慨，韩易总觉得话里有话，“但有一点我不明白……任何事情，不都应该是基数越大，发现珍宝的几率才越大吗？” “这句话我同意。” “那这不是跟你的说法背道而驰吗？如果人生的魅力，是拥有无穷无尽的可能，可是，你都不去探索的话……那些可能放在那里，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背道而驰。”韩易摇摇头，“人类需要可能性，但我们需要的是美好的可能性，而不是把所有的厄运都经历一遍，不是吗？你我都清楚，这个世界上，厄运总是数倍于好运的。” “所以，我为什么要去随意探索、随意做出选择，期待我能撞到大运，赢得概率百万分之一甚至千万分之一的头奖，而不去维护我已经拥有的这一切呢？” “你觉得你已经挖到宝了，是不是？”这句话，宥真是压低声线，用中文说出口的。 “我是这么认为的。”韩易用中文回答。 “那为什么你还不兑奖？”赵宥真的身子向餐桌中央探了探。 “因为……”韩易让脊背紧靠座椅，“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还不知道怎样是最优解。” 听到韩易近乎耍赖的答案，赵宥真自己也扳正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方，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情绪。数秒后，她嘴角的弧线越来越大，最终演化成了一个忍俊不禁的娇俏笑容。 视线再次在韩易的脸庞四周转了一圈后，韩国姑娘举起手，示意侍者买单。 “啊，这就买单啦？”韩易砸砸嘴，颇有些狡辩到一半意犹未尽的感觉，“我还有两层意义没跟你讲呢。” “谁要听你……花言巧语。”赵宥真哼了声气，神情松弛而惫懒，与一向紧绷的她形成了鲜明反差，“我等会儿还有课呢。对了，下课之后，我得请个假，下午回家。” “怎么啦，不舒服？”韩易关心。 “昨天在办公室呆到两点，早上七点半就醒了，实在有点撑不住了，得回去休息一下。”赵宥真将借记卡放到侍者递来的托盘里，揉揉眉心，“而且……” “要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啦！” “明天，我们不就要去拉斯维加斯了吗？” “路易斯……路易斯！” 苏菲-坎贝尔抓着一件有些许褪色，明显与她现在的身材不太契合的女款短袖t恤，扬起声调，高声朝楼下喊道。 “路易斯-芬利！” “yes，babe！”这下路易斯总算是听到了，苏格兰小伙以同样洪亮的北方腔调回应道，“什么事？” “快上来！” “上来干什么？” “收拾行李！” “为了蜜月？” “当然是为了蜜月！” “不是还有三天吗？” “可我们要在那里呆半个月！”苏菲看了一眼满床的杂乱衣裳，喉头咕哝着低吼了一声，声线随即变得更加焦躁而高亢，“五个行李箱呢！” “好、好，我马上就来！这局很快就结束了！”路易斯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画面里正在闪转腾挪的阿扎尔，“他……就快……被我……fuck！！” 不用问，肯定是阿扎尔打偏了。 “路易斯-芬利。”苏菲的声音幽幽从楼上飘来，音量比之前小一些，但穿透力和震慑力却强了好几倍，“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已经关了！” 路易斯-芬利看了一眼屏幕左上方“0:4”的数字，直接退到ystation主页，将手柄扔到一边，转身往楼梯间冲刺。 退不退都是输，还是保住苏菲的声带，和自己的性命要紧。 “怎么了，亲爱的？”路易斯站在卧室门口，双手叉腰，一边匀着气，一边问道，“谁把这儿炸了？” “就剩三天了，我一个行李箱都还没打包好……”苏菲无比委屈地撅起嘴，“而且没有一件可以穿的衣服！” “那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苏菲靠在凑过来的丈夫肩头，声线都轻柔了许多，“没什么适合加利福尼亚的短袖……我从箱子里翻出来这些，都、都小了好多……” “没关系，亲爱的。”路易斯连忙搂住妻子，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安慰，“这说明你成长为了一个炸弹……” “炸弹？”苏菲疑惑不解，“什么炸弹？” “性感炸弹！”路易斯摸摸苏菲的脸颊，语气权威得像是环球小姐大赛的评委，“就算是西海岸那帮卡戴珊，跟你也比不了。” “你没在帮忙！”抱怨着的苏菲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我就是长胖了，穿不进去原来的衣服，也好久都没去过暖和的地方旅游了。” “那就把这次蜜月当作新的开始。”路易斯乘胜追击，“明天，westone，topshop，不设预算，把去旅游，包括音乐节的装扮，一次性买够，好不好？” “不设预算？”苏菲星星眼地看着难得豪气一次的丈夫。 “想买多少，就买多少。”路易斯大手一挥。 “就你会哄人。”苏菲把头埋在路易斯胸口，用他那股带着特有的油腥味，自己却觉得相当好闻的男性气息恢复了一下元气，“好啦，我只是抱怨一下而已，明天我们一起去买两件t恤就好，其他的，我们带在伦敦穿的外套就好，我查了天气，这个时候的洛杉矶和拉斯维加斯也没那么暖和……快去玩吧，抱歉，亲爱的，打断了你的胜利。” “没关系，我先帮你把衣服收起来。”虽然才刚刚结婚，但路易斯明显已经深谙为夫之道。老婆开心的时候，就得多刷点印象分，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这里，他便扑到床边，开始麻利迅捷地收拾起了满床的短袖。 “哎，等一下，别！” 苏菲连忙喝止住大手大脚的路易斯，捧起一件叠好的红色t恤，小心翼翼地摊开，取出两个黑色信封。 信封的正面，用烫金镌印着madcity两个单词。 “它们的待遇比我都好。”路易斯调侃道，“我晚上都不一定能盖得到这么多被子。” “必须得好好保管……我们这次去度蜜月，身上带的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它俩。”苏菲将信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又放回了衣服里，重新叠好放在一旁，“你猜它们现在值多少钱？” “多少？” “两张vvip门票，加在一起，6500美元……stubhub上甚至有人挂8000美元。” “holymotherof……”路易斯不可置信地双手捂住嘴。 “是啊，你想想，有几个音乐节会给你专属活动区域、后台通行证、afterparty入场券、专车接送，还有指定艺人的合影机会？” 苏菲-坎贝尔显得十分得意。 “单日vvip票，每天就200张。三日的vvip通票也只有300张……对了，这种三天通票更贵，都已经炒到一万美元了。我没跟你开玩笑，路易斯，我觉得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精明的一次投资了。” “苏菲，你有没有意识到……” “不，别想，路易斯！”苏菲猛然转身，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告诫自己的丈夫，“这可是整个蜜月的高光时刻！我不会把它们卖掉赚钱的。” “好吧，我也……我也没这个意思。”路易斯摸摸鼻子，讪笑两声，“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 苏菲挥挥手，背过身子，没有再看路易斯。 等到后者踏响楼梯间的地板，她才回头看了一眼，关上房门，将红色t恤重又摊开。 亚麻色的双眸与马尾间，有星星点点的光斑在跳跃。 今天有点事，更新的比较少，明天会多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二章 大幕将启（下） “萨菲！” 安德鲁-鲁索斯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推开家门，这样中气十足地喊一声自己的宝贝女儿，然后看见那亚麻色的双眸与马尾，蹦蹦跳跳地朝自己扑来。 但今天，安德鲁没能看到这个让他期待了一天的场景。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便猜到了自己的心肝宝贝正在干什么。 “where’smylittlemoonpie……ohthereyouare。”越过不长的走廊，轻轻推开女儿虚掩的房门，安德鲁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温和笑容。 他的妻子丽萨鼻子上挂着一副老花镜，盘腿坐在地板上，用笔记本电脑追flix最近大热的《怪奇物语》。而女儿萨菲则躺在她最喜欢的公主床中央，翘起小脚，全神贯注地敲打着手机键盘，看起来似乎是在跟某个朋友聊天。 这就是鲁索斯家的怪现象，妈妈在追女儿应该爱看的剧，女儿在做妈妈应该喜欢做的事情。 “又在instagram上面？”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安德鲁望向的是妻子丽萨。 “不然呢？”丽萨扶了扶眼镜，冲丈夫笑笑，“跟她姐姐分享生活呢。” 萨菲是鲁索斯夫妇唯一的孩子，但听到“姐姐”这个称呼，安德鲁却是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他很清楚谁是丽萨口中的姐姐。 在鲁索斯家，这是麦迪逊-比尔的专用代号。 几个月前，原本是爱莉安娜-格兰德粉丝的萨菲-鲁索斯，突然迷上了凭借一首《coldwater》迅速蹿红的超新星麦迪逊-比尔。 小孩子的喜欢就是如此，像夏日的骤雨一般，说下就下，说停就停，完全没有半分征兆。 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萨菲对麦迪逊-比尔的崇拜，并不像她对《饥饿游戏》、onedirection或者5secondsofsummer的迷恋那般转瞬即逝。热爱歌唱的她，把万里之外通过youtube获得世人关注的长岛女孩当成了她的目标和信仰。 这一奇妙联结的开端，始于2016年3月11日，那天，萨菲偶然在妈妈刷instagram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天使般的嗓音。 “妈妈，谁在唱歌？”萨菲问。 “有个叫麦迪逊-比尔的孩子……噢，好像还是个小明星。”丽萨点开主页，看了一眼麦迪逊的粉丝数，这样回答道。 “我能看看吗？” “当然，甜心，拿去。” 那一天，丽萨递给了萨菲一个新世界。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时间里，萨菲看完了麦迪逊的instagram贴文，和她youtube上的所有视频。 第二天周六，她再次借用妈妈的手机，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认认真真地录了几段《ast》的翻唱，然后打开麦迪逊-比尔的主页，把视频发了过去。 [hi麦迪逊我叫萨菲我很喜欢你的版本我也试了一下但] 过于紧张的萨菲，没把句子拼完，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忘了放进去，便误触了发送键。 尝试了好几次无法撤回之后，她打开房门，闷闷不乐地把手机还给妈妈，然后把自己的脑袋盖在枕头下面，伤心了一下午。 “怎么了，宝贝？”安德鲁与丽萨都来关心她。 “没事，就是有点累。” 萨菲很懂事，她知道不应该拿这些琐碎的小事去打扰这么爱她的爸爸妈妈。 但萨菲真的不开心。 萨菲没有发挥好。 被麦迪逊-比尔看到了她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句子…… 她会觉得萨菲是个笨孩子的吧。 她肯定不会理我的。 唱也没唱好，话也讲不清楚。 我搞砸了。 要不是妈妈敲了三次门，再加上肚子真的饿了，萨菲甚至都想不吃晚餐惩罚自己。 “宝贝，你用我的instagram发了什么吗？” 撅着嘴，苦着脸，把餐盘中的希腊肉丸一点点戳碎的萨菲，忽然听到了妈妈的问话。 “我……” 萨菲想撒谎，但撒谎就不是好孩子了。 “我给……一个歌手，发了一条我唱歌的视频，妈妈。” “那个歌手……”丽萨看了一眼屏幕，“叫麦迪逊-比尔是吗？” “你怎么知道？”萨菲瞪圆眼睛，惊讶极了。 “因为，甜心……” 丽萨把手机放在萨菲身前，语调里充满了温柔的爱意。 “她刚刚给伱回复了。” [爱死了，你听起来像天使一样，亲爱的萨菲！谢谢你，点亮了我的一天！keepupthegoodworkandkeepsendingmethem：）] 很多人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眼前的世界被点亮是怎样的感受。 而萨菲七岁就体会到了。 “你想回复她吗，宝贝？”丽萨将手机又往萨菲的方向推了推，“我想她很喜欢你。” “好、好的，妈妈。” 萨菲放下餐叉，用桌布使劲擦了擦手，随即将指尖放在了屏幕上。 [我会的，麦迪逊，我好爱你。我希望永远能听到你的歌声，每天、永远！] 一段偶像与粉丝之间，跨越大洋、跨越国界，更跨越年龄的美好情谊，就这样开始了。 萨菲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出现对于麦迪逊来说意味着什么。 3月11日，是麦迪逊的至暗时刻。 去年下半年，小岛唱片陆续停止跟麦迪逊有关的一切计划，出道专辑的项目被无限期冷冻。2015年11月，感恩节假期来临之前，小岛唱片给斯库特-布劳恩的团队发去了解约通知。 2015年12月，sbprojects收假离开办公室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通知麦迪逊-比尔，她的管理公司将离她而去。 一个被经理人炒掉的少女明星。 好莱坞最新的笑话。 三个月来，麦迪逊一直麻木地承受着这一切。 是她对音乐风格的坚持，消磨掉了唱片公司的耐心。是她在社交媒体上疯狂流传的假照片，葬送了她清纯美好的人设。 这是一场迟来的分手，一次注定的告别。 她失去了身边已经被她当作家人的团队。她与他们共事多年，但最终却被解约，并且再没有收到过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的消息。 她把自己的家庭连根拔起，带他们一起搬到洛杉矶，只为了几年之后狼狈地回到梦开始的地方。 她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失败了，她坚信，这是一次会让她余生都为之懊悔的失败。 她将失去她的整个职业生涯。 “也许这是因祸得福。” 3月11日，特蕾西-比尔坐在女儿床前，对她这样说道。她们已经在这个光怪陆离的白日噩梦边缘挣扎了三个月。这段时间里，特蕾西没有回过一次长岛，始终在洛杉矶，试图找到破局的解决方案。 可找不到。 一位连好莱坞的大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的纽约母亲，怎么可能帮她被精英经理人和顶级大厂牌一脚踹开的女儿，找到合适的替代选项呢？ 一个下家都没有。 说得难听一些，没人想捡别人家的垃圾。 更糟糕的是，由于职业生涯自始至终都是斯库特-布劳恩的团队在操持，解约之后，特蕾西甚至在通讯录里翻不到一个有用的联系人。 她和麦迪逊的通讯录里都没有。 除了零星通过instagram找来的产品推广之外，作为一个明星，麦迪逊-比尔失去了所有向外发声的渠道。 曾经把宣传、曝光以及随之而来的名气当作理所当然的她，这才真正了解到，她参与的这场逐梦游戏，到底谁是棋子，谁是玩家。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来说，这是最让人痛苦无助的一种启示。 “感觉不像。” 麦迪逊在床上将身子蜷成一团，无比愧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特蕾西放弃了自己的事业，瑞德放弃了他在长岛的朋友，和她一起搬到了洛杉矶，全心全意地相信她。 但他们最多还剩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之后，公寓的租约到期，如果还找不到回归星途的方法，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瑞德需要上大学，特蕾西需要把她的公司重新运营起来……而她，也需要考虑幻梦破碎之后的生活。 “什么都没有改变，麦迪逊。”特蕾西靠近她的女儿，“你没有失去你的声音，你仍然像签约第一天那样拥有才华和创造力……你的粉丝也没有抛弃你。” “我没有粉丝，妈妈，一切都是幻觉而已。”麦迪逊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把手机扔在床上，“你要打开我的私信看看吗？” “那你做出决定了吗？是想留下，继续当一名歌手，还是回长岛，换一种活法？” 麦迪逊耸耸肩，沉默不言。 看到女儿颓唐的样子，特蕾西重重地叹了口气：“听着，这完全是你的决定，别担心我，或者我的想法。如果你想继续前进，我百分百支持你，我们会留在这里解决这个问题，但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拼命工作。” “但是。”妈妈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如果这一切太难以承受了，也许这个结局……对你来说是一种祝福。” “我们可以回到长岛，让你重新入学，唱歌就可以退回到你的爱好……你仍然可以为粉丝发布翻唱视频。” “回家不意味着你失败了。但这是一个必须由你自己做出的决定，麦迪逊，”特蕾西告诉女儿，“因为我不能强迫你。你必须与自己独处，弄清楚你想要什么。 “好吧。” 母亲退出房间，将卧室交还给她之前，麦迪逊只能吐出这一句回答。 因为她暂时无法找到更详尽的答案。 这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麦迪逊还是个孩子，以至于她没有意识到她正在做出一个会影响终生的决定。 现在她长大了，她需要决定她是否仍然足够热爱音乐，仍然愿意为此全力以赴。她需要决定她是否还喜欢她在做的事情，是否还想留在这座名利至上的城市。 一方面，麦迪逊依然被好莱坞深深地吸引，如果说她所受到的追捧与青睐对她来说只是负担，那一定是在撒谎。麦迪逊很清楚，过去几年里，她所拥有的生活，是全世界少女的终极梦想。 贾斯汀-比伯的钦点，斯库特-布劳恩的门徒，没有比这更旖丽的开局了。 但另一方面，她也明白，不管这条道路有多少喜悦和惊奇，她还是无可避免地失去了很大一部分童年。 麦迪逊失去了家乡所有最好的朋友，看着她们互相之间变得越来越亲密，在没有她的情况下开始高中生活。她放弃了正常的学校经历，放弃了毕业舞会和返校节，以及她每年都翘首以盼，但却从未找到时间重返的夏令营。 回家，意味着麦迪逊可以找回那个或许普通，但足够快乐的自己，这种人生的吸引力，亦让她十分向往。 应该如何选择呢？ 麦迪逊无法自己做出决定。 于是，她发布了一个时长仅有五秒的翻唱视频，放到instagram上面。 她想看看，粉丝们是否能帮她做出决定。 视频很快便突破了十万次播放。 “我爱你。” “好！” “ygirl。” “getitgirl！” 千篇一律的公式化赞美，来自一篇帖子都没有的灰白小号。 麦迪逊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管理公司买的机器人流量还没用完。 “她确实唱不来歌。” “你把这首歌毁了。” “出名并不意味着你会唱歌，whoops。” “多发点辣照，你不是干这个的，姑娘。” 抹黑她的言论还是这样千篇一律。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非要来看我？ “@cassandra_gva。” “@bubsmack。” “@yparis.x。” 最让麦迪逊搞不懂的，还是在评论区@好友的这些人。 你想让他们来发表什么评论？ 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还是说……你们觉得发现了一篇二十来分钟前发布的新贴文，是一件值得跟朋友们炫耀的事情？ 看来，在评论区里是找不到答案了。 麦迪逊叹了口气，点开私信。 她几乎从来没有打开过陌生消息，99%都是毫无意义的骚扰信息，全都被她隐藏了起来。 但今天，她准备看看这个她未曾触及的真实世界。 这些见不到天日的文字，也许才是她最应该参考的意见。 “麦迪逊，我爱你！” “嫁给我。” “你的pus看起来还挺紧的，多拍点。” “想约吗？dm我。” “你这种烂人怎么被贾斯汀看上的？下地狱吧。” “果然是个荡妇。” 一目十行地往下浏览，麦迪逊-比尔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正面的、负面的，都没有。她就像是一个玩家，在阅读着系统随机生成的npc答案。 前一秒说爱我，后一秒骂我是荡妇……这居然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句子。 麦迪逊摇摇头，哑然失笑。 不然……这样吧。 从这条荡妇评论往下数一百条。 赞美更多，她就留在好莱坞，继续坚持下去。 恶言更多，她就回长岛。回归学校，回归家庭，回归奥派恩斯角那让她魂牵梦萦的林间营地。 1、2、3……开始，计数！ 赞美。 赞美。 恶言。 恶言。 恶言…… 数到第86条的时候，正面私信与负面评论的比分，是36:50。 其中绝大部分，都与她那些莫须有的照片有关。 怪不得会被放弃呢。 风评太差了。 人们只想看他们想要看到的八卦新闻——又一个少女明星像林赛-罗韩一样堕落了。 把生殖器对准镜头拍了那么多张，还到处发，怪不得能在好莱坞混。 无耻的婊子。 家长们最喜欢的反面教材。 行吧。 麦迪逊揉揉发酸的脖颈，扬起脑袋，看着天花板，长长地舒了口气。 败局已定，但还是看完吧。 第87条。 [lisaroussosjourney：hi麦迪逊我叫萨菲我很喜欢你的版本我也试了一下但] 文字信息下面，是一个一分二十四秒的视频。 点击打开，一个亚麻色马尾、亚麻色眼眸的小姑娘，认认真真地盯着屏幕，一板一眼地低声吟唱。 埃塔-詹姆斯的《ast》。 那首为她搏得贾斯汀-比伯转发，一夜成名的经典。 有些走调，但是声线甜美。气息因为紧张而显得紊乱，但依旧掩藏不住女孩未经打磨的质朴才华。 这是麦迪逊-比尔第一次看到萨菲-鲁索斯。 也是她第二次看见自己。 七八岁的时候，她也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姿态，只不过拍摄的设备不是智能手机，而是一台手持的家庭dv。 “终于…… 头顶的天空重现湛蓝， 我醉心于无边无际的四叶草田。 夜晚我注视着你，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能与之倾诉的梦， 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梦。” 像是黎明破晓前的第一次钟声，萨菲用她稚嫩的表演，将麦迪逊从黑暗的沉沦旋涡中一手拉回。 她终于记起了当年为何要在镜头前开嗓，为何要把视频发布到youtube上。 因为她也有个梦，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梦，想要找到可以倾诉的人，共同分享。 2012年5月2日的麦迪逊，为自己歌唱，也为千千万万像萨菲一样的女孩歌唱。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麦迪逊，还有萨菲，梦想的火焰就绝对不会熄灭。 她要像普罗米修斯一样，带着火种继续前行。 不管这条路，是上山，还是下山。是通向新生，还是无可避免的衰亡。 只要还有一个人需要看到她的步伐，那就是有意义的。 [madisonbeer：爱死了，你听起来像天使一样，亲爱的萨菲！谢谢你，点亮了我的一天！keepupthegoodworkandkeepsendingmethem：）] [lisaroussosjourney：我会的，麦迪逊，我好爱你。我希望永远能听到你的歌声，每天、永远！] [madisonbeer：你会的，我保证，你一定会听到我的歌声。每天、永远！] 就这样，麦迪逊下定决心，选择留在了洛杉矶。 特蕾西将圣莫妮卡的公寓续租了一年。 一个月之后，4月8日，麦迪逊-比尔受邀前往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参加uta的庆祝派对。 余下的，便是历史了。 在心里，麦迪逊一直把凭空出现的萨菲，当作自己的守护天使。 萨菲也是。 刚开始，萨菲每个星期会固定在周六给麦迪逊发一个翻唱视频，而麦迪逊则会留下温暖的鼓励。后来，两人的聊天主题便不再局限于音乐，学校、天气、明星、电影、喜欢的男孩……麦迪逊成为了萨菲从出生开始就渴望拥有的姐姐，萨菲成为了麦迪逊从未体验过的，可爱、软糯又粘人的妹妹。 [madisonbeer：妈妈在工作的话，要把手机还给她噢，不可以影响妈妈做事，知道吗？] [lisaroussosjourney：我知道，妈妈今天休息。] [lisaroussosjourney：麦蒂，我好想去看你在拉斯维加斯的演出呀。] [madisonbeer：你们放假吗？放假的话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带你过来。] [lisaroussosjourney：你具体哪一天演出？我只看到28、29、30号。] [madisonbeer：我是周五，亲爱的。] [lisaroussosjourney：该死，我那天要上课。] [madisonbeer：不准说脏话。] [madisonbeer：要好好上课，不可以逃学。] [lisaroussosjourney：好吧。] 隔着屏幕，麦迪逊都能感受到萨菲的失落。 [madisonbeer：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好好学习，期末全部拿到a，我就来你那里办演出。] [lisaroussosjourney：真的吗？] [madisonbeer：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上次给你寄的围巾，不是已经送到了吗？而且是你、爸爸和妈妈一人一条，不是吗？] [lisaroussosjourney：好，我会拿a。] [madisonbeer：乖孩子！] 接下来，萨菲没有再做回复，不过一分钟之后，她发来了一张照片。画面里，萨菲张大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巴，笑容灿烂地冲镜头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作为回应，麦迪逊模仿着萨菲的模样，也发了一个竖大拇指的照片回去。 “又在跟妹妹聊天？” 端着三杯咖啡走到麦迪逊身前的韩易不用猜，也知道能让麦迪逊变得如此孩子气的聊天对象是谁。 安德鲁和丽萨把麦迪逊叫作萨菲的姐姐，韩易则把萨菲称为麦迪逊失散多年的亲生妹妹。他们素未谋面，但对情势的判断却出奇一致。 “是啊。”麦迪逊从第一天开始，便欣然接受了姐姐这个头衔。她把手机放回兜里，轻松愉悦的表情依然挂在脸上，“她想来拉斯维加斯看我演出。” “那把她接过来呀，我给她出机票，还有她爸妈。” 韩易把左手握着的两杯咖啡轻轻放在餐桌上，往麦迪逊对面推了推。两张宽大舒适的米色真皮座椅里，碧梨和哥哥菲尼亚斯正睡得酣畅淋漓。他们昨天才结束在纽约的节目录制行程，深夜回到的洛杉矶，一大早便又赶往凡奈斯，登上了韩易的g650er。 2016年10月26日清晨，他们是最后一批向洛杉矶进发的瀚音乐团队。 同一架飞机上，还有刚刚结束欧洲行程的凯文-库萨特苏，以及23号完成坦帕湾的演出，回到洛杉矶好好放松了两天的diplo，他俩在过道另一侧相对而坐，一个在看视频，一个在用笔记本电脑编辑演出要用的set。 凯伦-郭、阿德里安-努涅斯和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坐在电视机对面的沙发上，盯着阿德里安手中的平板小声交谈，方才路过的韩易隐约听到，他们是在讨论cardib混音带采样的确权工作。这三位高管不负责音乐节活动的具体执行，只是作为辅助力量参与项目，所以不需要像席琳-约书亚她们那样提前一周甚至两周在拉斯维加斯现场驻守。 当然，还有在星荟大厦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工作狂赵宥真，和破天荒请了两天假的学霸徐忆如。两人在飞机上也没有闲着，她们不约而同地坐在机首的办公区，一个继续跟uta沟通，安排艺人接下来的演出行程，另一个潜心复习，准备下周一的半期考试。 “萨菲周五要上课，还是别让她耽误学业比较好。” “没想到你还是个好学生。”韩易把另一杯咖啡放在麦迪逊身前，笑道，“你的卡布奇诺。” “谢谢……你别看不起我，我在学校里……” 麦迪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撅撅嘴想要反驳，却尴尬地回忆起自己压根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就是因为表现不好，才不想让萨菲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什么，变成大明星？” “什么大明星，我才不算呢。”麦迪逊有些奇怪地瞄了一眼依然站在原地的韩易，“你怎么不坐？” “我……” 韩易环顾四周，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飞机上全都是人，坐下被你啄一口，万一其他人发现了……怎么解释？ 虽然机舱那头的宥真和小如肯定看不见，但哪怕是让凯文-库萨特苏瞧见了，也是一桩百口莫辩的冤案。 “我又不是傻瓜。” 麦迪逊压低声线，拍拍身边的空位。 “坐下来吧。” 韩易稳若泰山，甚至准备拔腿就走。 “别逼我站起来。” 韩易瞬间坐下。 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别紧张，我有分寸的……放松啦。” 麦迪逊将双脚蜷起来，缩进搭在腿间的毛毯里，然后把脑袋枕在了韩易肩头。不过，并不是侧脸紧贴的小鸟依人式，而是背对着韩易的姿态，任谁看了都只是她用老板的肩头充当一下靠背，没有半点暧昧的意味。 “我不会在公开场合……偷袭。” 仔细观察，笃定无人留意后，麦迪逊回过头，用极快地速度轻咬了一下韩易的耳朵，然后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转过头，闭目假寐。 “那这算什么？”心尖尖都在刺挠的韩易吞咽了一口口水，哭笑不得。 “这算我……说话不算数。” 麦迪逊背对着他，韩易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微微耸动的肩头也可以看出长岛姑娘诡计得逞后的得意。 “whydidifallforthis？” “‘causeyoufallforme，that’sthewayitis。” 有些话，在脑子里放着没什么异样，但是一旦说出来，再镇静也会让人脸红心跳。麦迪逊这次是彻底闭上了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不累吗？”韩易捂嘴轻咳两声，强行转移话题，“你不也是昨天才从纽约回来的？” “我上午就回来了，在家补了一天的觉，不困。”麦迪逊侧过脸，冲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做你该做的事吧，别管我，我自己发会儿呆。” “好……那，你不介意的话，我得先睡一下。”韩易适时打了个呵欠，“昨晚跟拉斯维加斯那边开会，开到两点过。” “需要我帮你把椅子放低一点吗？” “没事，我自己来。” 韩易本来是想去机尾的独立卧室休息一下，可甫一坐下，困意便席卷而来。越临近音乐节事情越多，虽然有一个超过百人的团队在24小时高强度运转，但需要他亲自作出的决策，却依旧是超乎想象的冗杂。 最近三天，愈发兴奋且高度紧张的韩易，加在一起只睡了十个小时，于是，眼睛才刚闭上，韩易便沉入了梦乡。 不过，音乐、影视、投资、收购……给自己上满发条的韩易，很难从活跃状态中剥离出来。因此，饶是困倦到了极致，他也只休息了不到一刻钟，便重新睁开了眼睛。 机舱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凯文-库萨特苏还是在看视频，diplo的set也还没排完。碧梨和菲尼亚斯两兄妹继续呼呼大睡，小如和宥真也在比拼谁才是最努力的那个姑娘…… 只有原本靠在自己肩头的麦迪逊-比尔换了个姿势。 她转了一百八十度，后脑勺贴着墙壁，双手抱膝，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刚从睡梦中猝然惊醒的他。 “怎么了？”韩易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麦迪逊摇摇头，把脸颊贴在膝盖上，把眼角的蜜洒到了嘴边。 “我只是在想……” “我是有多幸运，才能遇到你。”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 Lucky “yuck。” 这是韩易听到麦迪逊那句深情款款的半告白之后的回应。 “yuck？” 麦迪逊被他气笑了。 “第一，我起码十年没听人用过这个词了。第二……我说得那么真挚感人，你就回一句yuck？！” “小声点呀。” 韩易堪堪接住麦迪逊的黑虎掏心拳，冲她咧嘴笑。他当然知道女孩刚才的那句话里蕴积了多少复杂而浓烈的情绪。感激、信赖，还有无比明显的痴迷交织在一起，让韩易有些无所适从。 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学习钱德勒，用玩笑话掩埋一切。 “抱歉，我只是很意外你会突然这么认真而已。” “我平时难道不是这么认真？” “你平时见到我都做些什么，伱自己心里没数吗？”韩易将脑袋抵近麦迪逊，压低声线说道。 “做什么？” 既然你自己凑过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麦迪逊飞快地在对方嘴上啄了一口，抿住唇瓣，看着瞬间僵直的韩易，无奈地撇撇嘴，好像是他做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ohwouldyourx？我看着呢，没人注意到我们。” “越来越过火了，麦蒂。”韩易呼出一口炙热的浊气，“再这样不注意场合，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噢，你的意思是只要场合对了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吗？”麦迪逊眨眨眼，狡黠得像一个在人间游猎的小恶魔。 “还是让我们回到上一个话题吧。”韩易连忙调转方向盘，“讲一讲遇到我很幸运这件事。” “不，我想深入探讨一下哪些地方是适合亲热的场合。” “如果你愿意采纳我的提议……”韩易指了指二人身后的舱壁，另一头，便是这架g650er上专供韩易个人使用的休息区，“等会儿我就送你一件礼物。” “噢，易。”麦迪逊撑起身子，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撩起耳边的鬓发，故意做出一副羞涩为难的表情，“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准备好。” “ohgod。”韩易哀叹一声，他真想把麦蒂的天灵盖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个pornhub，“不是那种礼物，是真的礼物！” “啊，是吗？”麦迪逊捧起脸蛋，双眼放光，“从欧洲带回来的？” “没错。” “给我带了什么？”女孩扬扬下巴，示意韩易快点交代。 “先保证你接下来的几天都会好好表现，我就告诉你。” “那算了。”麦蒂哼哼两声，转过身去，“我也没那么需要这份礼物。” “好吧。”韩易耸耸肩，以退为进，“那就这样，我自己留着挺好的。” “不然……” 麦迪逊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韩易两眼，思忖片刻，随后又把脑袋移了回来。 “我把刚才要讲的讲完，保证不在飞机上捣乱，你就把礼物拿给我？” “不行。”韩易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约莫估算了一下落地的时间。从洛杉矶到拉斯维加斯，整段航程只要一个小时十五分钟，现在已经在天上飞了快半小时，马上就要落地了。一份礼物只能换来不到三刻钟的安静，未免也太亏了点，“你保证在飞机上乖乖的，我就告诉你礼物的类型。你能保持二十四小时的文静，我就让你知道它的具体信息。madcity结束时都没出状况，那你才能真正拿到它。” “嗯……行吧。” 麦迪逊眼珠转了转，一口应允下来。韩易新开出的条件更严苛了些，但也好玩很多，有趣很多。毕竟，按照韩易的规则，这个赌局能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四天时间里，始终有一条互相牵引、彼此注意的红线，对于麦蒂来说，那便就足够了。 “pinkyswear。” “pinkyswear。”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将小拇指从韩易的掌心里抽出来，笑容满面的麦迪逊鼓起腮帮子，悄声嘟囔了一句，“很贵吗？” “多贵算贵？”韩易反问一句。 “um……”麦迪逊张张嘴，“我一场……不，半场的演出费？” “那就算贵。” “不会吧……”麦迪逊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她以为韩易会从欧洲带回来的，应该是一些精美的纪念品，伦敦桥形状的冰箱贴，或者我爱尼斯的t恤什么的。毕竟美国人平时送礼物就是这样，一张saksfifthavenue的储值卡都算隆重。韩易这一出手就比她迅速蹿红之后的演出费还高，确实给小姑娘整懵了，“干嘛突然给我买……五位数的东西啊。” “谁跟你说是五位数了。”韩易瞥了她一眼，伸出两只手，左手摊开五根手指，右手竖起一根食指，“六位数。” “别戏弄我。” “没戏弄你。”韩易语气笃定，“不光没有戏弄你，而且我确定，它会是你这辈子收到过的……不知道算不算是最贵重，但一定会是对你来说最有意义的礼物。” “是什么，快告诉我！” “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韩易将所有手指头缩回去，只留下一根小指在麦迪逊眼前晃来晃去。 “好，我会乖。”双脚放进鞋子里，双手搭在膝盖上，麦迪逊摆出精英私校女子高中生的优雅姿态，“后面几天不闹你了……现在要说什么来着？噢，对，为什么我感觉遇见你是个很幸运的事儿。okay，herewego，youready？” “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完成我布置的任务。”韩易哭笑不得，“实在没有可说的，其实可以不说。” “没有啦，那确实是我想要对你说的话。”麦迪逊皱皱鼻子，“而且，也不是没来由就变得这么认真……刚才跟萨菲聊天，让我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 “什么事情？” “遇见你之前的事情。”麦迪逊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还有遇见你之后翻天覆地的生活……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跟你签约之前，我被小岛和斯库特解约这件事吧？” “怎么会忘呢？”韩易用指尖点点自己的脑袋，“没有他们犯傻，我哪儿来的机会签到史上最年轻的单曲榜三连冠得主。” 时至今日，星荟大厦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还是把麦迪逊-比尔称作史上最年轻的公告牌单曲榜三连冠艺人。其实，只要用心一些，把记录往前多翻一翻，就会发现，史蒂夫-旺达早在13岁的年纪，就凭借一首《fingertips》在1963年拿到了公告牌单曲榜的三连冠。但已经叫顺口的绰号是收不回来的，加上这个头衔确实听上去相当厉害，它也就顺理成章地流传下来，成为了瀚音乐内部文化的一部分。 反正没有发通稿大肆宣传这件事情，关上门来，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别到处说啊，被外人听到，又要在网上散布仇恨言论了。”麦迪逊右手往下压了压，“而且，也就你觉得他们是在犯傻，当时可没有一个人不同意斯库特的意见。我就是没救了，一个被丑闻和固执己见毁掉的半路明星。” “谁说的？” “每个人都这么说，也每个人都这么想。”麦迪逊耸耸肩，“从去年12月我被sbprojects解约开始，到4月8号在贝莱尔遇见你，四个多月的时间，我和我妈联系了城里几乎每一家稍具规模的艺人管理公司和音乐厂牌……每一家都拒绝了我们。有的很直接，说暂时没有新的艺人合作计划。有的很委婉，要约出来喝个下午茶，把盘子里的沙拉吃到见底，才告诉我们说合作可能会比较困难。” “一家公司都没有表示过兴趣？” “一家都没有。”麦迪逊咧咧嘴，“我就是这么糟糕……至少当时是。” “但你那个时候……光是instagram上面就有四百万粉丝啊，没记错的话。”韩易轻蹙眉头，“没有一个经理人和厂牌高管能看到这个数据背后的商业价值？” “当然有人看到，但都是一些管理网络红人的数字营销机构，或者根本就没有成功案例的小作坊。”麦迪逊笑了笑，为韩易耐心解释道，“你看，瑞贝卡-布莱克的《friday》同样很火，不是吗？她也是贾斯汀-比伯的粉丝，也是一夜成名，mv的播放量是我那首《melodies》的6倍，但还不是没有大厂牌愿意签她？” “她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首先我要声明，这不是我的观点，我并不认为她应该为后来网上的那些恶评负责……”韩易的措辞相当谨慎，“但瑞贝卡-布莱克……至少到目前为止，不算是一个音乐人，她以2011年热梗的形式，活在人们心中。” “我也是啊。”麦迪逊轻叹了一口气，“你以为之前的我，被外界看作是一个音乐人吗？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个instagram模特，歌手只不过是我为自己套上的一层伪装而已。” “instagram？可明明每个人都知道，你是贾斯汀-比伯从youtube上发现的新星。” “后者实际上更糟糕，如果人们是在instagram上认识的我，他们可能最多只会觉得我是一个……只有皮囊，没有脑子的花瓶，这就是我能得到的最恶意的评价了。可如果他们……特别是女生，知道了我一夜成名的故事，那可就精彩了。industrynt、信托基金宝贝……你知道的，绝大多数人坚信的故事版本，是我妈妈跟斯库特是大学同学，所以我的爆红，是一桩他们早就策划好的阴谋。” “这个我知道，你跟我说过。”韩易点点头。 “还有很多我没跟你说过的事情呢。我的第一支单曲，是签约差不多一年之后发行的，2013年9月份。为了宣传这首单曲，进一步提升我的人气，斯库特安排我生日当天到伦敦去看贾斯汀的演唱会。在演唱会现场，贾斯汀会邀请我上台，给我送一块蛋糕，祝我生日快乐——很棒的公关事件策划，不是吗？” “谁出的主意？”韩易哑然失笑，“这不是把你活生生地架在火上烤吗？”哪怕身为一个对当年席卷全球的比伯热完全不关心的局外人，韩易也知道当年，以女性艺人身份接近贾斯汀-比伯意味着什么。 除了赛琳娜-戈麦斯以外，每一个出现在贾斯汀身边的女人，都会被愤怒的粉丝用舆论撕碎。甚至连赛琳娜本人也无法幸免于难，毕竟有很大一部分粉丝，是真心认为她们跟贾斯汀之间，就差一次见面的机会。只要能见到本人，贾斯汀就一定会爱上她们。 让麦迪逊-比尔在粉丝密度最高的演唱会现场登上舞台，在万人的注视下，由贾斯汀-比伯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给她奉上蛋糕……麦蒂会因此招致的恶评，可想而知。 “斯库特知道啊，但他和他的团队根本不在乎。他们需要的就是头条新闻，和随之而来的名气，毕竟我是个刚发第一首歌的新人，急需依靠贾斯汀来获得曝光。”麦迪逊笑了笑，说道，“当时我特别抗拒，跟妈妈说了三次，我不想上台，但现在我能理解斯库特他们的做法了……badpressisstillpress，evilmoneyisstillmoney。只要能赚钱，挨点骂算什么呢？” “但这……不是跟他们给你规划的道路截然不同吗？”韩易不赞同，“他们想让你成为下一个迪斯尼流行公主……新千年以来，没有一个迪斯尼流行公主——麦莉、赛琳娜、黛米——是靠绯闻和男人火起来的。相反她们还得尽可能地远离这些东西，以保持形象的统一和品牌的青睐。” “如果当年sbprojects里有个你，我应该也不会跟他们闹得那么僵了。”麦迪逊感慨地扬起下巴，含笑看了一眼自己的新老板，“解约之后，我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想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规划我的职业生涯和媒体形象，一直找不到答案。后来，我成绩做得还不错，跟diplo他们一起拿到单曲榜冠军之后，我才突然顿悟，他们应该是对我没有信心，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提升我的关注度，哪怕会对公众形象产生负面影响，也要尝试。”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然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呢？头两年，我被描绘成贾斯汀的女门徒，跟他一起录歌、一起出席活动，演唱会哪怕根本轮不到我表演，也得去体育馆里捧场。这种宣传策略给我招来了第一批，也是最坚定的那一批仇恨者，她们不断地制造一些……莫须有的谣言。你有没有听过我逼死一个同性恋男孩的故事？” “哈？” “有人在reddit上面发帖子，控诉我12岁的时候——是的，12岁的时候——在学校里霸凌一个男生，把他逼到自杀。还说我在他入土当天举办派对，就为了让学校里的同学不去参加他的葬礼。” “这种谣言也有人信？” “如果你打开我的instagram信箱，你会发现它至今都是人们痛恨我的根源之一。”麦迪逊嘻嘻一笑，很明显，这些曾经困扰她的噩梦，已经不再能对她施以影响了，“还有啊，离开小岛唱片之前，我跟jack&jack发行了我在厂牌的最后一首单曲《allforlove》……妈妈咪呀，他们的粉丝攻击性更强。” “还能比贾斯汀的粉丝更具战斗力？” “这些小偶像……天呐，幸好我们是在你的飞机里，不然被人听到我就完蛋了。”麦迪逊缩缩脖子，颇有喜剧性地跟韩易瞪了瞪眼，“这些小偶像，粉丝基数没有贾斯汀大，但是每个都是狂热的精神病，整天抱着杰克-约翰逊和杰克-吉林斯基的海报在卧室里亲到晕厥的那种。很不幸，因为我并不光彩的‘历史’，《allforlove》这首单曲还没发出来，就有jack&jack的粉丝说我勾搭上了杰克-吉林斯基，说我在利用他上位……我心想，拜托，你‘丈夫’的粉丝量还没我三分之一，请问谁靠谁上位？” “有没有这样骂回去过？”韩易打量着气鼓鼓的麦蒂，笑容里不自觉地掺进了不少宠溺的意味。 “哪敢啊。”麦迪逊悄声认怂，“刚跟小岛解约那段时间，我连instagram都不敢打开，评论区里全是他们的粉丝，换着花样地骂我。说我背着杰克出轨贾斯汀，说我背着贾斯汀出轨杰克，说我抢了赛琳娜的男朋友，说我整容……我十六岁听到的恶言恶语，应该比普通人一辈子的量加起来还要多一百倍。” 说到这里，麦蒂端起咖啡，啜饮了一口，才压住又泛起来的苦水。 “这就是为什么，假照片事件发生之后，我会这么狼狈，跟自己的管理团队闹的这么不愉快的原因。因为我和妈妈都觉得，就是因为斯库特他们这一系列的宣传操作，才让我有了这么多随时想让我社会性死亡的黑粉。如果不跟贾斯汀和杰克扯上关系，其实不会有那么多人没来由地讨厌我的。” “也许会有一定的影响，但你得知道，哪怕没有管理团队的操作，网络世界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不是良善之辈……或者说，他们把最坏、最无所顾忌的一面展现在了线上。”韩易给麦迪逊打预防针，从后者的言辞里，他能听出她对前任团队拼命抑制住的强烈不满。而这种情绪，有好有坏。 好的一面，是麦迪逊能以sbprojects为镜，看到人予管理对她的重视与关心。 坏的一面，则是如果这种对管理团队的抱怨，成为了她逃避现实的习惯性手段，那么未来一旦遇到问题，双方的合作关系就可能会受到不小的考验。 哪怕解不了约，一个离心离德的艺人，也足够让人头疼。 所以，韩易必须从他们关系还足够亲密的时候，就在麦迪逊心里种下树立正确观念的种子。 谁知道这个十七岁，尚处于青春期的姑娘，对韩易的迷恋还会持续多久呢？ 每个人都经历过世界观形成前，这种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痴恋。 待这波潮水褪去，韩易跟麦迪逊之间剩下的，真的就只有纯粹利益打底的合约了。 “即使没有贾斯汀-比伯和杰克-吉林斯基的粉丝捣乱，当那些真假难辨的照片出现在网络上的时候，人们都会第一时间选择去相信最劲爆的那则流言。这是人类的本性，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因为日常生活太过平淡，所以总是希望好莱坞能给他们加点提神的佐料。” “我知道，所以没人相信我真的没有拍这些照片，包括父母，他们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麦迪逊垂下眼帘，回忆这段故事总是让人痛苦，但在韩易面前提及这件事，就像在冬夜的篝火旁焚烧前任的照片一样，每一股炙热的热浪升腾而起，都代表着内心积压的一丝痛苦消逝，“斯库特就更不用说了，我不是跟你讲过，他们还想让我承认下来，借此换个路线，炒炒热度，看能不能以这种方式真正火起来吗？” “其实，从那一次会议起，哪怕他们不放弃我，我也不打算再跟他们合作了……让我郁闷的，是他们居然赶在我前面提了解约，气死我了。” “你只是不高兴你不是提分手的那个人，是吧？” 麦迪逊很少耸拉眉弓，露出这副小受气包的模样。被可爱到的韩易，很想用手揪揪她胶原蛋白满溢的脸蛋，但他知道那会导致怎样灾难性的后果，所以只能把放肆的想法压在心里，绝不能付诸行动。 “是啊，我再也不会让人跟我先说分手了。”麦迪逊眯起眼睛，指向韩易，小声警告道，“你也不行！” “怎么又扯到我了？”韩易冤枉，但是百口莫辩。 “你这个……womanizer！”麦迪逊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弹弹手指，强词夺理，“总是对人特别温柔，特别关心，好像你相信每个人的梦想一样……谁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啊。”韩易一脸无辜地摊开手，“签下的每个艺人，我都坚信她们的梦想有朝一日终会实现……包括你。” “是啊，你一直坚信我能成功。” 麦迪逊的气焰瞬间消减下去，从张牙舞爪的乳猫变成了安静蜷在地板上等待主人抚摸的乳猫。 “易，你还记得4月8日那天吗？” “uta庆祝派对那天？” “是的。” “当然记得。”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向我抛出橄榄枝的吗？” “这还用说？我是……不对，准确地说，我没有亲自向你抛出橄榄枝。”韩易侧过脑袋，视线跃过走廊，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赵宥真，“我是让宥真来找的你。” “那天我参加uta的庆祝派对，其实只是为了跟联合艺人经纪公司谈谈演出合约而已。艺人管理公司和音乐厂牌不想要我，是因为他们要花费精力和资源来培养一个新人，但演艺经纪公司无所谓，反正把我签在那里也不需要花一分钱，有演出或者商务活动帮我接一下就好了。按理说，在找到经理人之前，我不应该自己去做这种决策……但是，已经在好莱坞碰壁了四个多月，我想，谁都需要一点成功的消息吧。” “你之前是哪个经纪公司？”韩易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我之前好像都没了解过。” “icm。”麦迪逊回答道，“但离开斯库特之后，我就把他们炒了……其实icm没有说过要放弃我，甚至还在正常地帮我推一些商务活动，但那个时候的我……状态已经不太对了。我不想任何斯库特对接的关系继续掌控我。” “明白。”韩易微微颔首，“你继续。” “没什么了呀，我就是说，那天来参加庆祝派对的时候，我其实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有个有钱的中国人……抱歉，是不是听上去有点冒犯？” “不会。”韩易笑着摇摇头，“你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有什么冒犯的？” “那就好……我只知道有个很有钱的人，收购了uta40%以上的股份，也听说uta旗下的所有艺人都会到场祝贺，所以不管怎样我都应该来露个脸，说不定能在这里找到一些机会。没想到，这个机会居然就来自派对的主人。” “所以，当宥真走过来，轻拍我的肩膀，开始委婉地跟我透露你们这边的合作意向时，我真的有点没反应过来……四个多月，没有一个经理人愿意要我。随便参加了一个派对，居然就有一个亿万富豪想要跟我合作？” “你难道不警惕吗？”韩易有些好奇，“之所以我没有亲自过来，而是让宥真代我传话，就是害怕你误会……你懂的。” “又不是约我到卧室里谈合作，有什么可警惕的？”麦迪逊摆摆手，“而且，你想想，你刚以……多少钱我忘了，三个亿、四个亿？” “我也不记得了。”韩易不愿多提，随时随地把这件事挂在嘴边，感觉就像是低级的炫耀。 确切地讲，事情本身是非常高级的炫耀，但如果自己拿来当谈资，就落了下乘了。 “不管具体金额多少，反正是当时一百个我加在一起都赚不到的钱。更重要的是，那场派对上到处都是安吉丽娜-朱莉和……詹纽瑞-琼斯这样的美人，谁会不去追求她们，跑来找我这个……青春期少女？” “我先申明……你别想歪。”韩易着重强调了这么一句，才说出了后半段，“但我觉得，你比詹纽瑞好看多了，现在的安吉丽娜也……嘿，我不是刚说吗，别想歪！” 捂住左颊，韩易心虚地向后看了一眼已经关掉手机，闭目养神的凯文-库萨特苏，和戴上降噪耳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diplo。 “只是脸颊而已……而且是你先犯规的。” “我犯什么规了？” “不准调情！” “谁调情了！”韩易睁大眼睛，用眼神质问麦迪逊为何要凭空污人清白，“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啊。” “你看，你还在说！” “你是不是不知道网上的那些排名啊？” 之所以能在音乐事业不温不火的情况下获得数百万粉丝的关注，麦迪逊-比尔凭借的就是那张每一寸都长在欧美社会主流审美观赏的脸蛋。只要有关于好莱坞最美女艺人的排行，麦迪逊基本上都会入选，而且名列前茅，跟那些名气和人气比她高得多的巨星并列。 黑粉们最热衷的，就是把不同时期的麦迪逊照片放在一起来回比较，试图找到整容的蛛丝马迹。 这种行为背后的底层逻辑很明显——没有人可以在不整容的情况下，长得这么好看。 “我知道，但我只关心你的看法。”麦迪逊笑容灿烂，“你就是因为这些排名才想要签我的，是不是？” “之前就跟你说过了，虽然不公平，但女性音乐人，没有一个过硬的，或者至少是让人记忆深刻的外表，绝无可能成为流行巨星。”韩易随口就来，“但你拥有的不止这些表面上看得到的优势，你的嗓音、你的性格、你的气质，还有你的x因素，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才结合成了世人看到的这个麦迪逊-比尔。这个单曲榜三连冠的麦迪逊-比尔，这个新单曲一发行，就空降榜单前50的麦迪逊-比尔。” “啊，《badthings》这周上榜啦？”麦迪逊吓了一跳，“还是前五十？” “昨天出的榜单，你没关注吗？” “哪有时间，忙得都找不到机会睡觉了。”嘴上不在乎，但麦迪逊还是举起了咖啡杯，跟韩易的肩膀碰了碰，“恭喜你，老板，又收获一首热单。” “恭喜你才对……这首歌又不是瀚音乐发的。”韩易挑挑眉毛，笑着回应，“不过我确实很开心，说明你的成功，不是《coldwater》、diplo或者贾斯汀带你创造的，转瞬即逝的奇迹。” “这说明，我的眼光是对的，未来的流行乐坛，肯定会被打上你的烙印。” “也许吧。” 听见韩易不带丝毫矫饰的朴实赞扬，麦迪逊睫毛微微颤动两下，轻声问道。 “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有信心？” “最困难的时候，不光我没有信心，就连我妈妈都委婉地劝我。‘人要给自己留点余地’，她说。虽然我知道她一直在支持我，但她并不是一直都信任我的。我并不因此而责怪她，因为我自己也是如此……哪怕到现在都是。我很清楚，《coldwater》的夺冠跟我没有太大关系，能做《badthings》的feature，也是你、宥真和凯伦全力争取来的机会……” “你是唱歌的那个人，怎么会跟你没关系？” “唱歌的人千千万万，搭台的人寥寥无几。没有你的舞台，我什么都不是。”麦迪逊目光灼灼地看着韩易，誓要找到答案。她知道，刚才韩易洋洋洒洒列举的那些理由，绝对都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为什么要选择我？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毫无保留地倾注这么多资源？为什么就那么笃定我能成功？” “其实我并不笃定你能成功。” 连珠炮的问询，让韩易意识到他今天必须要展露出部分真实，才能顺利过关了。 “我对你的怀疑，也一点不比其他人少。” “我听说过麦迪逊-比尔这个名字，也看过不少与你有关的新闻。解约的、丑闻的，都有。虽然记不得具体内容，但大概的印象总是有的。4月8日，在家里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啊，这就是那个贾斯汀-比伯发掘，在instagram上有几百万粉丝的网红歌手。如果能跟她签约的话，不管她能不能火，至少公司都能在初始阶段获得一些流量和关注了。” “你还真是诚实啊，易。”麦迪逊故作凶狠地剜了韩易一眼，“你就不怕……我这个史上最年轻的公告牌三连冠歌手负气出走？” “不怕，这头衔又不是真的。” “噢，现在又知道它不是真的了。” “而且你还欠我七百万。” “yougottheupperhand，boss。”麦蒂俯首认输，“早知道我就不签这份合约了，钱没赚到，先把债背上了。” “怪我给你开的预付款太多了，是吗？”韩易忍俊不禁。 “是啊。”麦迪逊梗梗脖子，“跟一个网红歌手开那么高的预付款，是不是疯了？亏死你。” “怎么生气了？”韩易俯过身子，眯起笑眼，端详着麦蒂的神情，“不是想要听实话吗？” “谁说我生气了。”麦蒂深吸一口气，“我没说不想听……今天就要听一下你还有多少关于我的坏话没跟我讲过。” “那太多了。”韩易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对你的坏话详尽到……看见你第一眼，我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你接下来十年的职业生涯。” “什么样的职业生涯？”麦迪逊把食指放在唇边，“让我猜猜，没有你就特别悲惨，是吧？” “你和特蕾西终究会在好莱坞扎根，但这个根扎得并不牢靠，甚至有些地方还错了位。”韩易没有理会麦蒂的揶揄，一脸平静地叙述了下去，“跟小岛唱片和斯库特-布劳恩分道扬镳之后，你全盘掌控了自己的事业发展轨迹，可你并不知道这条路该往哪里走。怎么能怪你呢？你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也怪不了特蕾西，她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也没有相关的从业经历，只是因为爱你，她才坚持在这个陌生的行业从头开始打拼。” “你们用最熟悉的方式维护着基本盘，instagram、twitter，所有的社交媒体。没有业内资源，你们就到处寻找能帮你们提升曝光量的其他渠道。大流量博主的youtube频道、百万粉丝的网络访谈节目，以及其他与你音乐人形象并不搭界，甚至有严重冲突的宣传平台。” “你自己也知道，在网络世界如此活跃，会让你身上的‘instagram红人’标签越来越固定，越来越无法摆脱。但是你没有办法，这个时代，没有流量就等于死亡。为了音乐梦想，你必须先做网红，才能赚到钱，帮自己找制作人、找作曲家、找作词者，一点一点拼出一张称不上完美的专辑。” “两三年之后，你发行了第一张ep……为什么不是全长度的录音室专辑？因为没有厂牌签约提供预付款的你，暂时承担不起这笔费用。没有团队在背后做参谋和靠山，贸然放出十来首歌也是一场风险极高的豪赌。毕竟，这一次，专辑里不会再有跟贾斯汀-比伯的合作单曲了。所以你决定先发行一个六七首歌组成的ep。一是为了试水市场反应，二是为了找到听见你焕新的声音之后，愿意跟你签约的唱片公司。” “ep发行了，成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进了公告牌的专辑榜，但是挂在第九十多位，第二周便掉了出去。精心准备的宣传单曲，没有一首上了单曲榜。给ep准备的巡演，只能在千人以下的小场地举办。哪怕你每天都在instagramstories上发卖票的短视频，许多场次也站不满，跟你线上的超高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没有丝毫怨言，三十场巡演，从欧洲到美洲，你一场一场踏踏实实地演完了，修炼了你的唱功，更修炼了你的内心。你知道，拥有数百万粉丝的你，至少还能组织横跨两个大洲的livehouse巡演，比那些被唱片公司放弃就只能回归普通人生活的音乐人好太多了。” “三四年过去，你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丑闻逐渐平息，恨你的人随着你的沉寂也渐渐四散而去，换了一波管理层的大厂牌，开始注意到有你这么一个线上存在感爆棚的话题歌手。很快，你便跟一家举世闻名的一线厂牌签订了合约。他们给的预付款虽然不高，但是承诺的宣发资源却是你解约以来梦寐以求的，他们甚至还能给你拍一个五位数预算的mv！” “你带着兴奋难捺的情绪，在几十页厚的360度合约上签了字，你把这当成是你职业生涯的第二个起点。但很快，厂牌管理层带给你的，便只剩下了失望。除了不多的预付款之外，他们什么都要求你自己完成，连厂牌内部的合作机会都拿不到，更别说其他资源了。这个时候，你才恍然大悟——他们只是把你当成一个网红经济的试验品，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业余爱好者，一个自带流量的业余爱好者。他们不跟你讲专业，不帮你做推广，因为你根本不配。” “你抗争过，声诉过，在社交媒体上大声疾呼过，但得到的却只有嘲笑和冷眼。‘你看，她又跟厂牌闹矛盾了，这人就是难搞’。你心寒了，还有几张专辑的续约选项压在身上，你再讨厌这个厂牌，也必须学着与它共存。于是，你开始自己搭建团队，精打细算，把每一分钱花在刀刃上，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声音，做出了一张，真正属于你，你也真正喜欢的专辑。这才是你的第一张专辑。” “可是你喜欢的声音不够主流，有些独立。你喜欢拉娜-德尔雷，拿她当偶像，可即使是她，商业成绩也没那么出色，再加上套在你身上的负面滤镜，和来自厂牌的零支持，这张全长度录音室专辑翻起了一些水花，有那么一两首歌甚至有了广泛的传唱度，但总得来说，它依然没能达到目标——没能达到斯库特-布劳恩2012年刚刚跟你签约的时候，告诉你在三年之内能够达成的那个目标。” “接下来的五年里，你重复着这样有规律的生活。一张专辑接着一张专辑，一次巡演接着一次巡演。演出的场地越变越大，但只不过是从几百人到了一两千人，还是在livehouse的圈子里来回打转。专辑的评价和热度也越来越高，可不管怎么努力，都进不了排行榜……” “youtube上面，分析你的视频层出不穷，剪辑手法五花八门，但内容都相差无几——whyismadisonbeerstillnotamainpopgirlie?” “你把我描述得……也太惨了一些吧？”麦迪逊终于忍不住，小声抗议。 “你觉得惨吗？我觉得美妙极了。”韩易如是回答，“你越来越自信，越来越从容，时光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甚至让你越来越迷人。你的黑粉越来越少，真正喜爱你的人越来越多。你的视频和贴文下面再也没人去提那些蠢男人和假照片，赞美的话语五花八门，但翻来覆去都是同一个意思：‘麦迪逊-比尔，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很难称得上成功，但27岁的你成为了最好的自己。从灰烬里重生，一只凤凰，在独力对抗一个不断向她伸出恶魔之手的世界。” “这就是4月8号那天，我看到的麦迪逊。” “我想，如果她真的能够成长为那样一个无畏的勇士，其实也是一个充满缺憾，但走到最后，只会留下美好的结局。” “但那样的结局，就留给那个时空的麦迪逊去体验吧。” “我有这个能力，带她走上另一条道路。” “这一次，我想让她体验到，被世界拥抱的感觉。” “她也许不会变得那么勇敢坚毅，但肯定会活得更加开心自如。” “而我，也许也能从中，找到一些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语毕，机舱内只剩下凯伦三人的窃窃私语，宥真和diplo间或发出的键盘敲击声，以及小如的笔尖划过纸面的摩挲。 这个该死的男人。 平时只会开不着边际的玩笑。 再热烈的示好，也会被他悄无声息地避开。 可为什么一旦认真起来，却这么的…… 这么的…… “你知道吗，易。” 半晌后，麦迪逊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应该庆幸，你不是我的男朋友……暂时还不是。” “不然的话……” “youaregonnagetreallyreallylucky，andreallyreallytiredtonight。” “……这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对一个二十二岁的‘男人’能说出的，最违法的话。” “违法吗？”麦迪逊把脸凑到与韩易只隔寸许的距离，“你还应该庆幸，我对那份礼物仍然保有好奇心，不然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人，都会看到我把舌头伸进你喉咙里的模样。” “你想知道是什么礼物对吧，麦蒂？我现在就告……” 韩易吓得连忙起身，拔腿就准备往卧室里躲。幸好，适时开启的机内广播系统帮他解了一围，让他不必过早地交出madcity音乐节举办期间，用以保证麦蒂安分守己的法宝。 “韩先生、女士们先生们，这是你们的机长讲话。我希望你们今天与我们一起飞行愉快。当我们开始降落到充满活力的拉斯维加斯市时，我想分享一些有关我们抵达的细节。 我们目前正在45000英尺的高度巡航，但我们很快就会开始向麦卡伦国际机场下降。啊……我们落地时拉斯维加斯的天气看起来很好，天空晴朗，当地气温约为74华氏度。 当我们接近这座城市时，您可能会在飞机右侧瞥见著名的拉斯维加斯大道，这座城市最具标志性的酒店和赌场都在那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当然，将视线跃过著名的云霄塔，您还可以看见我们madcity音乐节即将完工的会场。 我们的预计抵达时间是10点37分，因此我们应该很快就会让您抵达地面。着陆后，请坐在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直到我们在航站楼完全停稳且安全带指示灯熄灭为止。我们友好的机组人员将协助您下机。 谢谢各位，祝各位在拉斯维加斯玩得愉快，也祝madcity音乐节圆满成功！” 一万两千字，这再不投票真的不对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 到现场去（上） “噢，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 驾驶着红色吉普牧马人在i-15高速公路上匀速行驶是一件特别无聊的事情。两侧车窗外都是广袤无垠的莫哈韦沙漠，间隔百尺才能看得到一辆同行的汽车，哪怕闭着眼睛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多就是冲出公路，拿轮胎压压稀疏的低矮灌木而已。 因此，负责萨克拉门托至拉斯维加斯这最后四分之一车程的麦肯锡-琼斯，在阳光的烘焙下看起来很是悠闲，双眸半睁半闭，在似有若无的电台音乐伴奏下，似乎随时都可以沉沉睡去的样子。 但突然，她倒吸一口凉气，无法抑制地尖叫了起来。 “怎么了，肯兹？” 在副驾驶座位打盹的室友艾米丽-考德威尔猛然惊醒，像万圣夜还魂的僵尸一般伸出双手，搭在前方的储物板上，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晃晃脑袋。 “发生什么了？” “噢，不、不……”麦肯锡单手捂住额头，拖长声调，兀自哀叹。 “不舒服吗，宝贝？”艾米丽担忧地蹙起眉头，关切地问道，“是不是中暑了？你先靠边停，休息一下，换我来开车。” “我没事……shit！”麦肯锡懊恼地低吼一声，“我真是蠢透了！” “到底怎么了？” “我忘带万圣节的套装了。”麦肯锡的语气听起来委屈极了，“霍尔希那套！” “ohmygod，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呢，那甚至都不算是……”弄清楚室友无病呻吟的源头之后，艾米丽一时间无言以对，差点带上脏字。深呼吸两下提醒自己冷静，艾米丽双手合十，苦口婆心地劝慰，“肯兹，一件短款背心、一条高腰裤而已，我相信流行秀购物中心里到处都有卖的。” “不，你不明白……那是我花四百美元专门找人定制的，特别是那条颈链，那个环特别大，我订的时间又很晚，萨克拉门托没有一个商家能按时赶出来，最后我还是去craigslist上……nowi''mgonnacry！” 想到自己为了凑齐这身霍尔希2016年vma颁奖典礼演出服所经历的一切，麦肯锡-琼斯难过到说不出话来。她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好了，宝贝……冷静，冷静，我们会想到办法的。”在心里对小题大做的戏精室友翻了个白眼，艾米丽-考德威尔还是耐住性子，俯过身去，轻抚麦肯锡的脊背，不停地安慰着她。 因为这就是她们之间的相处之道，每天，总有一个人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情绪低落，或者直接崩溃，而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人的任务，就是保持冷静，悉心安抚直到对方完全冷静下来。 确认室友安然无恙后，就可以轮到自己歇斯底里了。 girlshelpgirls，在这种方面体现得最为明显。 “你们在吵什么？”双手抱胸，斜躺在后座打盹的爱娃-马丁内斯将眼罩一把扯下，不满地抗议，“我刚睡着！”爱娃是麦肯锡社会科学系的同学，也是后者在校园里最要好的闺蜜。 此次拉斯维加斯之行，定然不会少了她。 “肯兹的套装忘带了。”艾米丽转过头，面向爱娃，朝车顶瞟了一眼。想要传递的意思有两层——第一层，是的，就是这么小一件事。第二层，这么小一件事都会让她崩溃成这个样子，说明对她确实很重要，赶快一起想办法解决。 “什么套装？” “万圣节的套装。” “霍尔希那套？” “是的，vma那套。” “噢，我看到肯兹放床上没拿，直接帮她收进我的行李箱里了。”爱娃-马丁内斯扬起眉弓，提高声调，“就这点事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要我说，肯兹，伱那身衣服根本称不上什么万圣节套装。你看我带的，布兰妮《toxic》的空姐装。艾米丽带的，比基尼版飞天小女警毛毛。伊兹带的最棒，全透视情趣内衣。” “什么全透视情趣内衣。”正在跟instagram上十五分钟前刚认识的网友你侬我侬地发着私信，却忽然被好友cue到，绰号“伊兹”的伊莎贝拉-罗德里格斯放下手机，撇撇嘴，为自己辩解，“那是annsummers的珠宝连衣裙。”她是这次拉斯维加斯音乐节四人团的最后一名成员，爱娃-马丁内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两人都来自萨克拉门托诺斯盖特的拉丁裔社区，基本上算是对门。 “那是不是每个部位都看得到？” “……是，但我会穿胸贴……和丁字裤。” “这个套装来自于哪部电影、电视剧或者动画？” “它只是一个设计而已……” “看，情趣内衣。” “行吧，你随便你怎么说。”伊兹重新捧起手机，飒气十足地摇头晃脑，“反正我那件套装，能让我上g-eazy的床。你的能吗？” “我的为什么不行？你没看过那支mv吗？”爱娃毫不示弱，“只不过我对g-eazy可没兴趣，有机会的话……我就想吃点巧克力。” “哪块巧克力？”艾米丽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话题，“这次madcity，台上的巧克力可多了。” “肯德里克-拉玛尔。”爱娃双手捧心，“他真的太性感了。” “肯德里克？”麦肯锡咧咧嘴，“我们说的是同一个肯德里克？” “你懂什么，男人最重要的是才华！”爱娃反驳，“告诉我，你听《sexynasty》的时候难道不会直接湿透？” “e，当然不会。”套装失而复得的麦肯锡迅速暴雨转晴，跟朋友们开起了玩笑，“你才是不懂的那个，男人最重要的当然是男人味了。” “那你觉得谁才是最有男人味的那个？”艾米丽问她。 “除了asap还有谁？” “rocky？” “rocky。” “你根本不懂得欣赏，姑娘。”爱娃挥挥手，“怪不得会选那套衣服来拉斯维加斯。” “嘿！”麦肯锡转头看向爱娃，龇牙咧嘴，故作凶狠地指着对方，“别的都可以讲，不准说霍尔希坏话。” “霍尔希简直就是你……看路，肯兹，看路！” 轮胎向右一歪，把差点驶出高速公路的牧马人扳回正轨，在路边留下一串惊吓的娇呼。 “肯兹，whatthefuck！”手机结结实实砸在脸上的伊莎贝拉朝麦肯锡喊了一句，“你如果真的喜欢霍尔希，就坚持到看见她的那一刻。别死！别带我们一起死！” “抱歉、抱歉。”麦肯锡拍拍胸脯，大口呼吸，“我再也不会把脑袋转过来了。” “我也不会再开霍尔希的玩笑了。”爱娃举起双手，一脸后怕，“老天，我还以为她五连冠之后你的保护欲就不会那么强了……放松点，肯兹，现在已经没人不承认你的眼光独到了，你的女孩都红遍全世界了。” “确实如此，哈哈。”麦肯锡松了松方向盘，咯咯笑了起来，“不过，我必须得纠正你一下……已经九连冠了。” “好吧、好吧。”爱娃、伊莎贝拉和艾米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要不是麦肯锡确实长得阳光又好看，就凭她这股子追星的狂热劲，肯定会被打上书呆子的标签。 “我跟你们打赌……”麦肯锡扬起右臂，兴奋地叫道，“现在随便打开一个电台，肯定都在放《closer》……你们信不信？” “我们信！” 艾米丽拼命点头，从萨克拉门托到拉斯维加斯，八个小时的车程，这首歌她们已经在电台里听过差不多上百次了。 别说旋律，随便抽一段歌词让艾米丽倒着背都没问题。 这个秋天，不管身边有没有麦肯锡，不管是谁开车，只要打开电台，就能听到霍尔希的声音。 “不信？” “她说的信！”爱娃扶着驾驶座的椅背，冲闺蜜叫道，“我们相信你！” “麦肯锡，别……”伊莎贝拉也拼命打直手臂，试图攥住麦肯锡伸向中控台的右手。 “好，既然你们不信，那我们就试试看！” “fromyourroommatebackinboulderweain''tnevergettingolder……” “noooooooo——” “yeeeessssss——” “拉斯维加斯！” 碧梨-艾利什按下面前的车窗，迎着瞬间灌进轿厢的暖风大呼小叫。 10点37分，韩易的湾流g650er准时降落在麦卡伦国际机场的跑道上。作为进入罪恶之城的门户，这座机场是全世界最为繁忙的机场之一，在飞机起落架次方面排名第六。每年58.1万架次的数据，意味着这里每小时都有66架飞机同时升空和降落。 但韩易却不需要面对这些让进出赌城的游客怨声载道的交通堵塞，不管是空中，还是地面的。这是因为，麦卡伦国际机场的两个私人fbo航站楼，均位于三个商业航站楼的对面，远离汹涌的人潮。大西洋航空的航站楼坐落在最北端，毗邻热带天堂大道。而标志航空服务的航站楼，则在整个机场的最西面，走出大楼，面前就是拉斯维加斯大道，和“weetofabulousvegasnevada”的霓虹招牌。 两个航站楼都有空余的停机位，设施与服务也都相差无几。最终，还是由jetlinx驻扎在拉斯维加斯的本地客户服务团队，帮他们选择了大西洋航空。 没有其他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大西洋航空航站楼面前有一条南北向的科瓦尔道，可以直接通往韩易一行人的住处。2.2英里，只需要九分钟，避开了所有可能会拥堵的十字路口。 万圣节的拉斯维加斯本就人流如织，再加上三天内即将吸引二十一万人造访的madcity音乐节，交通阻塞的情况会变得更加严重。据内华达州克拉克县的交通管理部门预计，10月25号开始，参加音乐节的旅客便会陆续涌入市区，造成拉斯维加斯大道从上午十点到晚上九点，十一个小时的不间断拥堵。而这种拥堵，至少会持续到10月30日音乐节结束。 因此，一条私密性和便捷性兼具的机场交通路线，便成为了本次madcity音乐节整套艺人接待流程的其中一个要点。昨天g650er在韩易的授意下，往拉斯维加斯送了两拨艺人，都是在大西洋航空的航站楼停靠，从这里前往酒店的。其他艺人的私人飞机，亦都在jetlinx的协助下落于此处，驶向金沙大道旁，那间耗资27亿美元打造的奢华度假村。 没错，永利酒店，不仅是本届madcity所有艺人的临时住所，也是音乐节afterparty的举办地。diplo本身就是永利旗下xs夜店的常驻艺人，他在拉斯维加斯范围内出演音乐节，还需要由uta提前跟xs沟通，征得对方的许可。 作为交换条件，xs夜店提出向madcity采购三个嘉宾，每天一个，音乐节结束之后到xs夜店进行afterparty的演出，瀚现场自然不会拒绝这种让自家艺人继续露脸的机会。于是，第一天migos、第二天lilyachty、第三天狗爷，他们分别以比音乐节演出费低25-30%的价格，签下了xs夜店的单场演出合同。 演出方面的合作敲定，瀚现场也打起了酒店本身的主意——反正madcity音乐节的二十四组嘉宾，除了自家艺人好商量之外，其他人都对居住环境和接待规格有非常严苛的要求。比如坎耶-维斯特，这次斯库特-布劳恩的团队给瀚现场开出的rider，是要给坎耶提供“总统套房或者相同规格的住宿”，并且要求房间里的所有花瓶必须是圆柱形、房间必须配备十年前就已经停产的genelecs1031a扬声器、所有的牙线必须是薄荷味的、所有的毛巾必须是黑色的，随时要准备13瓶各种品牌的名酒，总价加在一起超过3100美元…… 在拉斯维加斯，能够同时满足所有硬性条件，以及所有软性需求的酒店，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家，永利就是其中一个。既然已经有了afterparty的合作，那为什么不直接把这里选定为艺人的住处呢？毕竟，有第一层合作关系在，砍价也更好砍一些。 最终，永利酒店以30%的统一优惠，承下了madcity音乐节全部二十四组艺人团队的接待工作。反正住宿也不是永利营业收入的主要来源，上个季度永利的总收入接近10亿美元，其中只有3240万美元来自酒店业务。因此，再高的优惠，也不会对永利的盈利能力产生太大的影响。相反，全明星阵容的入住，还会给万圣节期间的永利带来巨大的流量。 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噢，太棒了。” 发型被完全吹乱的碧梨心满意足地升起车窗，看向商务车内的其他人。 “小时候来拉斯维加斯，看到别人赢钱特别羡慕……这一次，我要把以前这座城市欠我的，全都赢回来！” “你准备怎么赢？”菲尼亚斯揶揄妹妹，“作为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你猜猜安保会不会允许你接近赌桌。” “没关系，我有麦蒂陪我。”碧梨挽住坐在她身边的麦迪逊-比尔的手臂。 “我怎么陪你？”麦蒂无奈地笑笑，“我也是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 “宥真……” “我不止十七岁。”赵宥真的声音从后排座幽幽飘来，“但我是你的经理人，你觉得我会带你参与赌博活动吗？” “凯伦……” “我忙得很，找别人玩去。” “哥……” “我不忙，但我会告诉爸妈。” “bigbro……” 无计可施的碧梨，只能跪坐在座椅上，直起身子，冲韩易露出小狗乞怜的眼神。 “我不会告诉你爸妈，但是我必须得礼貌地拒绝，因为我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 韩易击碎了碧梨最后一点成为赌神的梦想。 “事实上，我等会儿连这个商务车都下不了。” “你们去办入住，我和宥真还得赶到另一个地方去，立即投入工作。” “要去哪里？”麦蒂出声问道。 “去……” “撒哈拉。”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五章 到现场去（中） 韩易口中的撒哈拉，自然不是非洲那个。 在拉斯维加斯，人们提到撒哈拉，只会指代一个地方。 那就是坐落于拉斯维加斯大道最北端，1952年正式营业，至今已经拥有64年历史的四星级赌场酒店，saharsvegas。 1952年至2011年，这间酒店都以“撒哈拉拉斯维加斯”的正式名称进行运营。2011年5月16日，由于经营状况难以为继，撒哈拉酒店的新主人sbe娱乐集团将其关停进行整修。2013年，它以sls酒店的身份再次亮相。 sls是万豪酒店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高端品牌，sbe娱乐集团希望通过sls现代时尚的品牌形象，吸引来自南加州地区的中高端客群。但撒哈拉酒店在拉斯维加斯存在的历史实在太过悠久，不管是当地居民，还是造访的游客，都很难抹去脑海里“这片土地属于撒哈拉，而撒哈拉是个四星级酒店”的印象。 因此，开业三年时间里，sls拉斯维加斯从来就没有盈利过。为了挽回颓势，sbe娱乐集团再次豪赌一把，引入万豪旗下另一个高端品牌w酒店，将南侧最高的塔楼全部交给w的第一家拉斯维加斯分店使用。 但即使两个品牌加在一起，也没办法拯救这个项目。上一季度，sls拉斯维加斯的总收入为3360万美元，住宿业务收入1230万美元，餐饮业务收入1360万美元，而赌场业务竟然只有990万美元。这导致2016年第二季度，sbe娱乐集团在这个项目上净亏损3870万美元，过去一年，总亏损达到1.227亿美元。 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2018年，弹尽粮绝，并且丧失信心的sbe娱乐集团将会把地块打包卖给由古巴裔美国富豪亚历克斯-梅鲁埃洛掌舵的梅鲁埃洛集团，而后者在认清现实之后，选择与万豪酒店集团终止管理合约，随即又把名字改回“撒哈拉拉斯维加斯”，重新以四星级酒店便宜、便捷，高性价比的定位，承接中低端的赌城游客。 所以，从2023年重生回来的韩易，算是歪打正着——他不记得现在这家酒店还叫sls和w，但以撒哈拉的旧名代指，却也符合拉斯维加斯居民半个世纪以来的习惯。 那么，他为什么下了飞机不直接入住已经定好的永利套房，而是要再向北行驶1.2英里，到这家酒店去投入工作呢？ 因为，madcity音乐节的项目组，将临时办公总部和执行团队的住所，都定在了这里。 前者在sls酒店，后者在w酒店。 之所以会选择这里作为办公场所，主要原因有三个。 第一，撒哈拉酒店是离音乐节举办地，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最近的酒店之一。这片目前由mgm集团拥有并管理的露天场地，接壤三个集团管理的三间星级酒店。第一间是mgm自持的circuscircus，坐落于场地的西南端。第二间是希尔顿酒店集团自主购地后筹资建造的希尔顿分时度假俱乐部，位于场地正南边。而最后一间，则是在场地东侧，隔了一条拉斯维加斯大道的撒哈拉。 过了人行道，就是活动场地，把办公总部和雇员宿舍放在这里，不仅能省下一大笔通勤费用，也能极为有效地提升工作效率，和突发情况的处理速度。毕竟所有人都在场地对面的塔楼里，撩开窗帘就能看见正在搭建中的舞台，有什么问题，都不用打电话，对讲机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第二，性价比方面综合评定，撒哈拉也是最适合瀚现场的那一个。早在三个半月前，票务上线后的第二天，瀚现场的ceo杰奎琳-贝托便亲自赶赴拉斯维加斯，为团队选择办公地点。首先被排除的是circuscircus，这家酒店的设施实在是太过老旧，而且，由于酒店本身的定位是家庭度假目的地，很少有商业机构会选择在这里举办会议，所以这里四处可以用来临时办公的房间，包括可以容纳600人的大宴会厅、供180-200人使用的两间会议室，以及一个140人左右规模的沙龙厅，全都散发着一股年久失修的霉味。 处在同一地块的希尔顿分时度假俱乐部，设施维护情况就要好得多，但依然无法让杰奎琳感到满意。因为，光从名字上就能看出，这是一间纯粹的度假酒店。纯粹到什么地步？纯粹到赌牌都没有拿到，酒店里连赌场都没有，只能满足游客的居住需求，自然也不会建设会议室之类的附属设施了。 东塔38层，北塔28层，两座塔楼加在一起，只有两个可以供瀚现场团队使用的会议空间——462平方英尺的红木室，和336平方英尺的橡木室，加在一起，也就是西好莱坞一间普通两卧公寓的大小。 别说办公了，把瀚现场的团队放进去，可以直接制作人肉沙丁鱼罐头。 看过了前两个酒店令人失望的场地情况后，撒哈拉酒店会议和办公方面的配套设施，让杰奎琳-贝托吃惊不小。这间酒店的总面积只有circuscircus的一半不到，却建设了刚果厅、日光厅、工作室厅、克莱德厅、乔治厅、路易厅、阿尔伯特厅、马塞尔厅、王权厅和戈尔多厅等十种会议场地类型，共计23个房间。从16人的小型会议室，到743人的大型宴会厅，一应俱全，让人不得不怀疑米尔顿-普雷尔是不是在这里养了一整套以色列的影子政府班子。 经过两年的精心修缮，2013年才重新开业的sls设施维护状况非常出色，场地里摆放的几乎都是毫无使用痕迹的全新硬件。同一类型的会议室更是以集合的形式被并排摆放在一起，由伸缩幕墙隔挡，若是想要增加面积，直接把幕墙打开即可。瀚现场的执行团队，可以灵活地根据现场人员配置，来选择使用的办公空间大小。 最关键的是，经年累月的巨额亏损，使得sls酒店非常渴望瀚现场这样出手阔绰、租赁时间长且房间需求量大的重要客户。为了吸引madcity团队的入住，sls酒店开出了每间客房平均118美元，只含税，不含度假村管理费的超级优惠，并且还承诺以市场价格的70%向瀚现场租赁会议空间。 最终，杰奎琳-贝托代表瀚现场在这里预订了24个单人间，30个双人间和5间套房。与此同时，瀚现场还以每天7200美元的价格，获得了可以容纳110人同时办公的工作室会议厅两周的使用权。这笔费用里，不仅包括场地租赁费、办公设备使用费和清洁费，还有sls酒店提供的午餐与晚餐代金券。 房费、场地费和餐食费加在一起，执行团队在拉斯维加斯待上两周，只用花费19.6万美元，对于一场如此规模的超大型音乐节来说，已经是相当划算了。 第三，在听杰奎琳-贝托汇报过sls酒店的大致情况之后，本身就有想法要收购circuscircus酒店的韩易，对这间毗邻的四星级度假村也产生了兴趣。 如果到时候可以一起拿下，通过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将三个地块连成一片，在拉斯维加斯大道北端形成一个类似于威尼斯人的超大型园区，岂不更好？ 因此，韩易决定以此次音乐节为契机，先跟sbe娱乐集团达成合作，实地考察一下撒哈拉酒店，为后续将在罪恶之城开展的宏伟计划做铺垫。 于是，瀚现场的执行团队10月17日便率先进驻了酒店，瀚音乐、瀚发行和人予管理的支持团队则在25日前后陆续抵达。再加上为了本次音乐节临时聘用的工作人员，一支由67人组成的小型军团，把坐落在sls酒店二楼，包含四个工作室会议厅的亚历桑德拉会议空间，变成了一处杀声震天的激烈战场。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韩易瞬间想到了两个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场景。 《华尔街之狼》里的交易大厅，以及此时此刻，两位总统候选人的竞选总部。 杰奎琳-贝托将办公空间规划得井井有条，离正门最近的studioiii北面，坐着音乐节的艺人执行团队，包括瀚现场五名负责艺人合约、艺人团队联络与行程协调的初级雇员，两位从人予管理抽调过来，帮助完成艺人行程具体执行的助理经理人，一位音乐节交通团队的联络代表，一位艺人安保团队的联络代表，还有瀚现场艺人采购部门的经理，布莱尔-舒曼和亚当-科恩。 “韩先生！” 看到带着赵宥真走入会议厅的韩易，离大门最近的布莱尔-舒曼率先反应过来，用肩膀夹着电话站起身来，跟老板挥手致意。 瀚现场，乃至整个瀚音乐体系都不提倡迂腐的上下级关系，但布莱尔是个刚从雪城大学毕业不到两年的职场新人，到目前为止，整个职业生涯都在风气传统的livenation中西部地区办公室度过，还不太习惯西海岸这边的氛围。 至于为什么只有两年工作经验的她能成为经理，主要是因为部门下属的五名初级雇员，或者以他们的正式头衔来称呼——助理经理，都是今年才毕业的，彻头彻尾的菜鸟。 没办法，中高层管理人员可以重金挖墙脚，但对于初入职场的应届毕业生来说，livenation和aeglive这两大行业巨头，依然是比刚刚成立的瀚音乐要好得多的选项。为了补充人手，瀚现场只能放宽标准，招募没有相关行业的实习经验，甚至所学专业与音乐产业完全不沾边的毕业生进入公司。 艺人采购，听上去简单，好像从早到晚的工作内容，就是帮某场演出预订艺人而已。但事实上，这个职位需要肩负起的任务要复杂得多、也艰巨得多。他们不仅需要关注艺人的表演能力和市场吸引力，还要考虑艺人与特定项目的契合度、艺人的档期安排，以及预算限制。艺人采购人员必须精通谈判技巧，以在合理的成本内获得最佳的艺人资源。 此外，这个职位还要求他们具备前瞻性思维，能够预见市场趋势和观众喜好的变化，从而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保持领先。他们需要密切关注音乐、戏剧、舞蹈等各个艺术领域的发展动态，以便及时调整瀚现场在艺人阵容方面的竞争策略，还得实时评估艺人的人气是否足以撑起票房销售的大梁，并且跟市场营销部门紧密协作，推出一系列精准有力的宣传活动，以提升消费者活跃度。 演出进行时，他们基本上就是第二个巡演经理，需要时刻追踪管理艺人的动态，保证他们顺利完成表演。即使在演出结束之后，他们的工作仍然没有结束。艺人采购经理们得全权负责处理后续的行政事务，如艺人的结算、评估演出效果以及收集反馈，以便对未来的项目进行调整和优化。 演出，归根结底，是以艺人为核心资源的商业行为，而艺人采购的工作，正是围绕这一核心资源展开的。在瀚现场内部，艺人采购部门算是最重要的分支之一，两位经理的工作量也是公司上下首屈一指的。就拿布莱尔-舒曼来举例子，她同时负责madcity、lilyachty联合巡演和杜阿-利帕个人巡演三个项目，虽然人在拉斯维加斯，但却要同时操心洛杉矶、亚特兰大和伦敦的事情，忙到周末加班，二十四小时全球待机也是常事。 之所以把他们安排在进门处，并不是杰奎琳-贝托区别对待，而是这些人随时都要出入办公区，赶往现场或者酒店跟艺人团队进行接洽，让他们坐在门口最方便，也最不会打扰团队里的其他人工作。 “布莱尔、亚当。”韩易朝艺人采购部的两位经理微笑颔首，示意他们和旁边几个跟着一道站起身的助理经理们坐回位置上，“howarewedoing？” “prettygood。” “goodboss。” “吃的还习惯吗？”韩易跟雇员们寒暄，“我专门让他们把自助餐换成了代金券，这样你们有更多的选择。” “非常不错，老板，没办法再要求更多了。”亚当指了指脚下的地板，笑道，“一楼赌场有一家中餐厅，您等会儿有空了可以去试试。他们的小笼包和牛肉面……我能为它们去死。” “他每天能吃一笼。”布莱尔打趣道。57人的团队，除了杰奎琳-贝托、艾米-莫里森和席琳-约书亚等少数几位高管之外，每人每天的餐饮额度是80美元，还有一顿包含在房费内的欧陆式自助早餐，这算是演出行业内的平均标准——略低于艺人团队随行人员100美元/天的均价，但考虑到执行团队要在这里待上两周，sls酒店内部餐厅的人均消费也不高，其实已经能让团队里的每个人都吃得非常舒服了。 以亚当-科恩所说的那家中餐厅thenoodleden举例，一碗兰州牛肉拉面23美元，一屉六只装的蟹粉猪肉小笼包16美元，恰好符合标准。 “这是聪明人的选择，布莱尔。”亚当耸耸肩，“我可不会把这笔钱花在星冰乐和预制沙拉上。” “这听起来像是一次非常有针对性的攻击。” “那是因为它本来就非常有针对性。” “好了，伙计们，看起来两周的酒店生活对你们没什么负面影响……还是那么活力四射。” 在星荟大厦的办公室里，相对而坐的布莱尔和亚当就以这种你来我往的互相调侃闻名，跟他和芭芭拉差不多算是同一种相处模式。不过，自己斗起嘴来妙趣横生，听别人斗嘴就只会觉得聒噪，于是，韩易笑了笑，直接将谈话转移到他真正关心的主题上来。 “艺人团队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暂时没有，韩先生。”提及工作，亚当-科恩瞬间将慵懒的调笑神情敛去，轻咳两声，看了一眼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第一天的嘉宾，nervo、migos、marshmello昨天已经入住了永利。麦迪逊和diplo跟您一架飞机到的拉斯维加斯，blink-182今天晚些时候抵达，他们已经提前通知了我们，会直接来现场彩排……肯德里克和asap预计的抵达时间是明天，他们每个人分别预留了晚上一个半小时的彩排时间。” “第二天的嘉宾，lilyachty今天在夏洛特跟raesremmurd巡演，演完之后第二天会坐最早的航班赶来。艾丽和尼基已经提前到了，也在永利休息……majozer……diplo到了，majozer就到了。霍尔希明天下午会从新泽西起飞，到拉斯维加斯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她这段时间在家里休息……爱莉安娜，我们跟sbprojects的团队沟通过，她不愿意提前过来彩排，据说也不用提前彩排，周六上午，观众进场之前按照我们给她提交的点位图熟悉一下舞台就行。” “马丁-盖瑞斯，同样的经理人，同样的情况，不一样的理由……他是28号在达科马还有一场音乐节的演出，演完了就飞过来，会在拉斯维加斯过夜，所以不用担心他到时候赶不上演出时间。” “至于dr.dre他们这一组，阿姆和50cent也是周六当天到，但dr.dre会提前到周五过来，据说是要跟您见面。” “是的，我有邀请他提前来看演出。”韩易点点头，“顺便开个小会。” “了解，啊……好的，第三天，第一组艺人，碧梨也是跟您一起来的。迪伦-弗朗西斯……23号他刚演完阿姆斯特丹音乐节，在欧洲休息了两天，今天晚上回到洛杉矶，到了洛杉矶他就马上出发来拉斯维加斯，不过夜。” “g-eazy、拉娜-德尔雷和snoop，我这里写的是……明天您的私人飞机会去接他们和随行的团队。正好您在这里，想跟您确认一下是否还是这个安排。”布莱尔翻开厚厚的文件夹，在其中某一页上画了个圈。 “还是这个安排。”韩易确认道，g-eazy是uta的代理客户，拉娜-德尔雷跟人予管理有管理合约，而狗爷则是他目前为止年薪最高的厂牌高管……外部艺人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来参加音乐节无所谓，但音乐事业群体系内的这三颗摇钱树，必须得给足面子，安排妥当。 “棒极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贾斯汀-比伯29号格拉斯哥的演出结束马上坐飞机过来，彩排赶不上，但只要不延误，就能在正式演出前四个小时抵s。大卫-库塔周六从迈阿密飞过来，坎耶-维斯特的私人飞机则是周五……” “噢，没错，该死。” “怎么了？”看到捂住额头，盯着面前的纸质资料无声叹息的布莱尔-舒曼，韩易追问道，“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坎耶？” 韩易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这届madcity哪里会出岔子，那肯定是坎耶这边。 在掉链子方面，坎耶从来就没掉过链子。 “是的，是他。” 亚当看了一眼神色为难的布莱尔，舔舔嘴唇，接过话头。 “他的团队……斯库特那边，今天临时通知我们，艺人的接待rider需要修改……” “他们要求再追加六间总统套房，不可协商。” 本来这章也是万字，写不完了，明天应该就是万字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六章 到现场去（下） 音乐人的演出rider五花八门，坎耶-维斯特对madcity提出的五间总统套房的接待需求，绝不是最奢靡，也不是最苛刻，更不是最奇怪的那个。 范海伦的rider里，注明主办方必须提供m&m巧克力豆，而且还要把里面所有的棕色巧克力豆摘出来，这可能是摇滚乐乃至流行音乐史上最著名的rider条款，没有之一。 听上去不近人情，但据主唱大卫-李-罗斯解释，他们之所以放这个条款进去，并不是真的有那么痛恨棕色的m&m豆。这支乐队只是希望设置一个小小的考验：如果主办方发现了这个可笑的要求，并向乐队询问情况，说明这个主办方办事严谨认真，范海伦真正在意的，极其复杂的技术rider，肯定也会得到严格的遵守。 另一位传奇摇滚巨星iggypop，也有一系列同样妙趣横生的rider条款。这份长达28页的接待需求说明书，由iggy的巡演经理乔斯-格雷恩起草。rider里除了常规的酒水、住宿和交通规格之外，掺进了不少令人捧腹的细节——更衣室里必须有七个侏儒打扮成白雪公主里七个小矮人的样子、必须放一份刊载了“病态肥胖者新闻”的《今日美国》，以及数十条更光怪陆离的条款。 毫无疑问，乔斯-格雷恩这样做，只是为了跟主办方开个小玩笑，以便让双方都能在高度紧张的演出筹备过程中轻松片刻。 这两个案例奇怪是奇怪，但没有伤害性，主办方不需要真的去实现他们，也没有工作人员的职业生涯会因此而戛然而止，但下面几份rider就不同了，它们真的代表了名人文化与音乐工业奢侈到病态的一面。 作为初代流行女王，麦当娜在她的rider里列出了一些皇室出行都不会要求的超高接待规格。她不仅要求每个演出场馆都为她单独配备一个全新的马桶圈，还命令主办方必须为她提供数百朵花茎要裁剪到正好六英寸的白色与粉色玫瑰。最奇怪的，是她的更衣室里，需要随时配备二十部可以拨打国际长途的固定电话，供她庞大的随行团队使用。 除了故意刁难之外，人们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谁会同时打二十通国际长途？ 据说，继承她天后衣钵的玛利亚-凯莉，也有一本让主办方抓狂的rider。这位歌手要求每次演出之前，更衣室里都有二十只白色猫咪和一百只白色鸽子，并且还要为她喂养的杰克罗素犬准备维生素水以供饮用。另外，她入住的房间，四面墙壁的每一寸都需要被窗帘覆盖，还得准备八颗高大的绿叶植物来净化空气……噢，对，还有三十根弯曲的吸管，因为她喜欢用吸管来喝香槟。 难搞的不止女明星，男性音乐人也有许多令人一言难尽的接待需求。今年10月，科切拉音乐节的主办方goldenvoice，刚刚在同一片场地举办了一场震动寰宇的传奇音乐节——沙漠之旅音乐节。10月7、8、9号，以及14、15、16号，两个星期的时间里，滚石乐队、鲍勃-迪伦、保罗-麦卡特尼、尼尔-杨、罗杰-沃特斯和thewho乐队轮番登台，每天一个专场演唱会，总共吸引了45万摇滚乐迷朝圣，让goldenvoice获得了1.3亿美元的票房收入，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好赚的钱，也没有难吃的……嗯，等等，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六位传奇巨星，意味着六份常人难以理解，也无法满足的rider。有多无法满足呢？每天晚上、每场演出，goldenvoice都需要为巨星们搭建一个一英亩——是的，你没看错，一英亩——的后台，供艺人、随行团队，和他们的家人朋友使用。滚石乐队的后台里，甚至准备了一个36米长，带空调的跑道，以方便主唱米克-贾格演出前热身。 没有官方通告或者媒体报道，但圈子就这么大，想不听到点风声都难。从瀚现场高管给韩易透露的小道消息来看，这场沙漠之旅音乐节做得goldenvoice全公司上下极其痛苦。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科切拉音乐节的创始人，史上最伟大的演出策划人之一保罗-托莱特，差点拔光他标志性的黑色鸭舌帽下，本就不多的灰白发根。 “庞大的规模和复杂的后勤工作已经突破了我们实际管理的界限。”据说这是保罗-托莱特在项目评议会上的发言，“换句话说……fuckthisshit，i''mdone。” 瀚现场音乐节部门的负责人奥里-布利斯坦在madcity上周的筹备会议上分享这件轶事的时候，会议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他人受苦，总是快乐的。 听同行受苦，更是加倍快乐。 但很快，韩易重金打造的这支精英团队便发现，他们需要面临的挑战，一点也不比goldenvoice少。虽然madcity音乐节没有米克-贾格和鲍勃-迪伦这种火了半个世纪的活化石，但他们的艺人数量是沙漠之旅音乐节的整整四倍，并且几乎全都是活跃在一线的流量明星。 要论享乐，这帮大多数成名于千禧年后，习惯了私人飞机接送的流行icon，可比六七十年代坐着破大巴，磕着迷幻药，得自己开车自己加油的摇滚老炮擅长多了。 随便从24组艺人里挑一份接待rider看看就明白了——爱莉安娜-格兰德，要求所有拍摄她的摄影师，必须提前在指定地点集合，由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护送到指定的拍摄区域，只能拍前三首歌，只能拍她的左脸，因为那是她“更好看的一侧”。 另外，主办方还需要专门聘请一组事先经过审核的消毒团队，检查爱莉安娜将要使用的更衣室，并出具戳印盖章的检测报告。不仅如此，sbprojects还要求负责本次音乐节警卫任务的拉斯维加斯警察区市中心分局派出两位代表，与瀚现场和场地的两位安全代表一起，在演出开始前十二小时跟爱莉安娜的安保主管拉沙德-伊斯梅尔一起开会，研究艺人整个演出流程中的安保措施。 同属一间艺人管理公司的贾斯汀-比伯也不遑多让。此次音乐节演出，他没有像仍在进行的《purpose》世界巡回演唱会那样，每去一个国家都要带上一支120人的随行团队。毕竟是在美国本土，拉斯维加斯离洛杉矶也不远，因此贾斯汀这次“破格减少了团队人员数量”，但最终，报给瀚现场的随行人员名单，依然达到34人之多。 这份名单里，除了四个和声歌手、四个伴舞、一位吉他手、一位贝斯手、一位鼓手、一个键盘手、一个dj，四名巡演助理，和斯库特-布劳恩本人之外，另外16人，全是贾斯汀的安保、家人、好友，和“扈从”，俗称狗腿子。 除了一辆演出期间专供贾斯汀本人使用的劳斯莱斯之外，乐队、伴舞和巡演助理需要两辆沃尔沃巴士，家人与好友则要求有8辆奔驰e级以上的豪华轿车接送进出音乐节会场。 他的更衣室里，需要放置乒乓球桌、游戏机、洗衣机、冰箱、按摩床，还有一个全尺寸的按摩浴缸。没错，不光住宿要求总统套房或者同等级别的房间，他甚至还想在上台之前泡泡澡。 有这一系列接待条款“珠玉在前”，那些室内装潢和后台餐食的要求看上去也就平平无奇了——比伯要求他的更衣室全部挂上白色窗帘、衣架、8个电源插座和12块白色手帕。为了解渴，他需要24瓶纯净水、24瓶碱性水、4瓶能量饮料、6瓶维生素水、6瓶奶油苏打水以及一个装满各种果汁和汽水的冷藏箱。附加条款还列出了4种天然果汁、4种香草蛋白饮料和半加仑杏仁奶。 另外，这位加拿大明星还要求瀚现场提供用牧场酱调味的蔬菜、切块的水果、有机香蕉和无籽葡萄。小吃必须包括有机火鸡肉、生菜、科尔比和普罗沃龙奶酪、黑橄榄以及青椒组成的熟食拼盘。最后，后台还需要随时准备白切片面包、薯片、薄荷和西瓜口味的口香糖、车达干酪爆米花、加海盐和杏仁的吉拉德利黑巧克力、醋片、有机干果和浆果麦片，供其取用。贾斯汀的团队甚至还列出了一系列他喜欢的美味佳肴，比如一大包swedishfish、盒装ritzbitz花生酱和奶酪三明治，以及haribo可乐软糖。 注意，这只是他的个人更衣室需要的餐点种类。另外一间“贾斯汀-比伯团队”更衣室，还需要同等数量的食物和饮料。 贾斯汀-比伯本次登上madcity音乐节舞台的报价，是不含税190万美元的落地价。而光是他这一系列的rider要求，预计就得再花掉瀚现场10万美元左右。 这就是从livenation和aeglive直接挖人的重要性，如果没有这帮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执行人员压阵，韩易再有钱，也不可能应付得了如此繁琐的接待流程。 而这，还只是音乐节制作环节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爱莉安娜-格兰德和贾斯汀-比伯，也只是24位演出嘉宾的十二分之一。 真正魔鬼般难缠的终极boss，是坎耶-维斯特。 “我们双方签字确认的那版rider在哪里？坎耶的那个？” “在这里，韩先生。”布莱尔给韩易递过来一整个文件夹。 “让我看看……” 韩易深吸一口气，像开启精英难度的副本一样，打开了坎耶-维斯特的rider。 “两间总统套房或者同等级别的豪华套房，一间必须标注‘masterroom’，另外一间要标注‘kid''sroom’……他把孩子都带来了？” “很明显是这样的，还有七个佣人。” “主办方需要提供24条全新、未拆封的纯黑色毛巾，品牌必须是范思哲，这一条款不可协商……想要范思哲的毛巾我可以理解，但下一条是什么鬼东西？‘指定司机必须经过艺人安保团队的事先审核与批准，执行运送任务时，只能穿100%纯棉的服饰’，怎么，他对尼龙过敏啊？” “据说碧昂丝也有这样的要求。” “更衣室里要准备一把理发椅、carmex润唇膏、淋浴鞋，还有……两台沙冰机，一台混合可口可乐和轩尼诗，另一台混合灰雁和柠檬水？” “我们已经在办公室里试过他这个配方了。”亚当-科恩接话道，“味道还不错。” “其实就是能让你喝醉的可乐和柠檬水而已。”布莱尔补充。 “伱们能找到这两种口味的沙冰机吗？” “找……是肯定找不到的，不过我们订购了两台，到时候准备自己做，已经跟艺人外烩团队沟通好了，加在了坎耶的专属食谱里。” “ok，还有这一条，‘更衣室和酒店房间里，必须各放置一对genelecs1031a’，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其实也没听说过，不过google了一下，发现是一个音响品牌的特定型号，但这个型号2005年就停产了。” “那这条放在里面，应该是一个测试吧？测试我们有没有认真看rider，他并不是真的需要这些音响。” “不，我们询问过了，坎耶就是要这种音响，演出之前他需要用它们听完整个set，再决定要不要临时修改曲目。” “我希望你们告诉我拉斯维加斯有这个型号的设备。” “很遗憾，拉斯维加斯没有。”布莱尔-舒曼摇摇头，“不过，我们……在密苏里布兰森的一个设备租赁商那里发现了一对，已经付了一周的租赁费运过来了。” “另外一对呢？” “没有另外一对了……我们只能在更衣室和酒店之间来回搬运，祈祷坎耶不会发现他用的其实是同一对音响。” “如果发现了……” “我们需要赔偿。按照一对genelecs1031a目前市价的三倍，大概是两万美元左右。” “真他妈够磨人的。” 韩易揉揉太阳穴，呼出一口浊气，用中文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要不是400万美元已经全款付讫，坎耶也是madcity第三天的压轴嘉宾，韩易真想直接撕毁合约，让他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 斯库特-布劳恩旗下其他艺人的rider只是规格高，而坎耶-维斯特的rider，规格方面更胜一筹，而且还要人命。 同样都是嘻哈巨星，看看人家阿姆的rider：24瓶健怡可乐、12听普通可乐、48瓶矿泉水、6瓶普通红牛、16瓶无糖红牛。1条白面包、1条全麦面包，火鸡肉、火腿肉、意大利香肠，2种芝士、2种腌黄瓜、8种蘸酱，然后就没了。胃口确实比较大，但是胜在方便便宜。 而且，阿姆的随行团队也没有很多人，合同里面签的十个人，实际带到拉斯维加斯的只有七个。除了阿姆本人需要一间1500美元的永利酒店塔楼行政套房之外，随行的其他六人，都仅要求了普通大床房而已。 为什么说是其他六人，因为卡拉-刘易斯这次也会跟着阿姆来参加madcity音乐节，顺便跟韩易见个面述个职。 是的，第二次季度会议后，联合艺人经纪公司与卡拉-刘易斯的clg达成了收购意向。2200万美元的现金，加上价值450万美元的股票期权，另外，uta还将聘请卡拉-刘易斯，出任公司音乐部门的全球负责人，与尼尔-沃诺克形成双头格局。 交易还未正式完成，新闻通稿也还在拟定当中，但卡拉-刘易斯加盟uta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作为即将走马上任的韩易嫡系，她必然要借此机会来拜拜山头。 或许阿姆异常简略的rider，也是卡拉-刘易斯送给新老板的一份见面礼。 体系之外的别家艺人公事公办，而圈子里这些签约艺人的态度，都是希望瀚现场能省则省。毕竟是自家举办的活动，没必要端着架子苛求规格。台前的音乐人表现得谦逊友善一些，更能赢得幕后支持团队的好感，对他们未来的职业生涯发展大有裨益。 “什么rider，我们自己的活动，不用担心这种东西。” 在赵宥真征求她本人意见的时候，麦迪逊-比尔的回答，跟其他瀚音乐的签约艺人基本一致。 “给我一间更衣室就行。把我丢在里面就不用管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妆都可以自己化。” 不仅是自家活动，麦迪逊-比尔接别的演出，rider也简单得很。六瓶健怡可乐、六瓶stewart’s奶油汽水，一份鲜果拼盘，一份加了牧场酱的蔬菜拼盘，就是她对更衣室的所有要求。随行人员也只有一人，从futurenow：thetour就开始跟着她与碧梨的迪伦-巴克曼。 五星级套房一间、大床房一间，没有套房的话，两间大床房也可以。许多主办方都说，麦迪逊的rider，是所有公告牌冠军歌手里最短的，甚至比艾德-希兰更简单。 六罐装普通可乐、六罐健怡可乐、六罐芬达橙汁、六罐雪碧和一罐麦卢卡蜂蜜。这就是艾德-希兰的更衣室接待需求，总成本60英镑都不到。 一个少女明星，提的要求居然比一个来自英格兰北部的糙老爷们儿还少，这无疑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该要什么呀，之前的rider都是斯库特他们帮我填的，我看都没看过。”麦迪逊这样为自己辩解，“而且，我需要的东西自己都带着呢……你看我这个包，宥真。” 麦迪逊拎起韩易送她的celine笑脸包，满脸写着得意与开心。 “什么都装得下。耳机、墨镜、唇膏、耳环、口香糖，都在这儿呢，还要主办方给我提供什么？” “有人会觉得……”赵宥真很喜欢麦迪逊的心态和状态，但作为经理人，她还是必须为自己的签约艺人痛陈利弊，“一个复杂的rider，是地位的象征。rider里列出的附加条款越多，主办方就会越重视。” “我才不信这些。”麦迪逊翻翻眼皮，不是针对宥真，而是针对上一个管理团队，“我原来rider有差不多20页，也没看谁重视我了。” “说到底，还是要看热门单曲。台下观众会唱的歌多了，rider复杂还是简单，都无所谓……简单一点，还能让他们更喜欢我，更愿意请我参加其他活动呢。” “为什么要因为一间总统套房或者……接机的车辆型号，错过赚更多钱的机会？” “麦蒂真是这么说的？” 听到赵宥真复述的话，韩易侧过身子，颇有些惊奇。在他的印象里，麦迪逊应该是个对生活品质有较高要求的女孩子，不说像天后那样难搞，至少也该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嗜好和怪癖。 如此洒脱直率，不禁让韩易在心中又给麦迪逊悄悄加了几分。 “这就是她的原话。” “很难想象，一个未成年人竟然比马上就四十岁的叔叔更懂事。” 韩易轻声叹道。布莱尔-舒曼和亚当-科恩明显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极少有人把坎耶-维斯特叫做“uncle”，但结合今年他公开支持纽约地产大亨竞选总统的行为来看，这一称谓其实恰如其分。 一个黑皮肤红脖子的生动形象，跃然纸上。 “好吧，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邀请的头牌嘉宾，制造出的麻烦就应该由我们来解决……所以，五间总统套房。” “是的，老板。”布莱尔用力点点头，“五间总统套房，或者相同等级的行政楼层套房，必须满足，没得商量。” “sbprojects那边有没有说……是哪些人来住这五间房？” “这个问题我们有问过，sbprojects的团队讲得很委婉，他们说按照艺人的要求，五间总统套房实际使用者的真实身份必须保密，甚至不能告诉我们是工作人员，还是家人好友。但是……”布莱尔看了一眼亚当，“我们基本能确定几位宾客的身份。” “应该跟我想的差不多吧？” “差不多。”布莱尔当然知道韩易话中所指，“我跟他们公司的一个姑娘关系还不错，她有暗示过……嗯，其实，也不用暗示，坎耶身边出行需要这种规格的人，就那么几个。” “明白。” 韩易心领神会。 还能有谁呢？ 当然是美国最著名真人秀的几位主演了。 除了金-卡戴珊跟坎耶住在一起之外，五间总统套房，应该分别属于克丽丝-詹娜、科特妮-卡戴珊、克洛伊-卡戴珊、肯德尔-詹娜，和凯莉-詹娜。 这下好莱坞的混世魔女们，可算是全员到齐了。 “可是……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一开始不把她们的住宿需求加在清单里，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才通知我们？” “应该是因为我们的活动……热度和参与度越来越高了吧。” 布莱尔清清嗓子，自豪的神情挂在脸上，清晰可辨。 “不得不说，我们把madcity定在拉斯维加斯，真的是很巧妙的一招。据我了解，很多好莱坞名流以此为契机，来我们这里看演出的同时，也把这次音乐节当作加强业内联系的商业平台。而加强联系的最佳方式，自然就是音乐节举办前后的各式派对了。拉斯维加斯本来就是一个适合举办隐匿奢华派对的地方，有madcity做引子，今年万圣节，光我知道的，就有起码三四十个明星在这里。” “有这么多吗？”韩易挑挑眉毛，“我大概知道一些，timbnd要来、贾斯汀-汀布莱克要来，还有……瑞恩-西克莱斯特是因为要帮102.7fm做专题报道要过来。然后斯库特-布劳恩、卡拉-刘易斯、安德烈和吉米这些就不用说了……其他的还有谁？” “我大概90%，不……95%确定，维吉尔-阿布洛要来。” “噢，是的，这个我知道。”韩易颔首应道，“他跟diplo是好朋友。” “还有、swizzbeatz、法瑞尔-威廉姆斯、沙奎尔-奥尼尔、小奥德尔-贝克汉姆、拉塞尔-西蒙斯……” “詹姆斯-柯登要过来，据说他要在音乐节现场采访我们邀请的某个嘉宾，但没有提前跟我们知会。”亚当-科恩接着往下数，“childishgambino他们有人说收到了邀请，但是来不来还不确定。macklemore、凯文-杜兰特、gaga、马克-雅各布、卡拉-迪瓦伊，还有一些instagram上面的红人，比如洛根-保罗、ksi、纳什-格里尔之类的。您知道，这些在社交媒体上有流量的‘名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跟真正的明星出现在同一个音乐节和同一场派对上。” “那就怪不得卡戴珊们想来了。”韩易耸耸肩，在他心里，不管这几个女人的时尚品牌做得多么风生水起，她们的真人秀收视率有多恐怖，加在一起能收割多少欧美韭菜，都跟洛根-保罗这种网络红人无甚区别。 没有天赋、没有才华、没有脸皮。 “行吧，如果是她们的话，我就能理解了。不过……”韩易看了一眼身侧的赵宥真，略微思忖片刻，问道，“我们真的还能找得到五间总统套房匀给她们吗？” “这就是问题，老板。坎耶那边坚持要七间总统套房，不能满足要求，他宁愿直接取消演出，把全款退给我们。但是……” 虽然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但话及此处，布莱尔-舒曼的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别说总统套房，音乐节举办的三天时间里，整个拉斯维加斯，连套房都不剩一间了。” “全美国，乃至全世界的富人，都在往这里赶。” 这章我希望大家觉得有意思，我看起点或者说网文圈，不管美娱、内娱还是韩娱，聊到演出，基本上没有人提到rider，也没有人跟大家讲这里面的趣事，和rider对于艺人演出的重要性。这一章，或者说我即将要写出来的整个音乐节制作与演出过程，应该是全网最完整、最详尽，也最生动的了，希望你们也喜欢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七章 热潮蔓延 2016年，拉斯维加斯总共拥有167730间客房。 作为对比，洛杉矶只有98646间，芝加哥105000间，同时拥有迪斯尼乐园和环球影城的奥兰多119800间。就算是北美最著名的大都会纽约，也只有123000间而已。 拉斯维加斯世界旅游之都的头衔，实至名归。 单日最大容量7万人，三天总共21万名观众的madcity音乐节，绝不可能挑战得了赌城的接待能力。 要知道，就算是单日17.5万观众，一个周末总共能吸引52万人次的edc音乐节，也不可能让拉斯维加斯的房源告急。如果你在音乐节前几天才预定酒店，很有可能订不到拉斯维加斯大道两旁的热门选择，酒店均价也会飙升到一个让你怀疑人生的程度，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肯掏钱，绝对有房间住。 但能住，和住得好，是两码事。 而今年选择购票参加madcity的消费者里，有很大一部分，都对居住质量要求颇高。 因为，他们代表了如今北美演出市场上，最顶尖的购买力。 四个月前刚刚结束的2016年edc音乐节，早鸟票335美元，正价预售票355美元，vip票699美元，加上税费和服务费，分别是377.39、398.04和753.29美元。 万圣节档期的madcity音乐节呢？ 三日早鸟票，450美元。三日ga通票，580美元。三日vip通票，1172美元。三日vvip通票，3038美元，含税、含票务平台服务费。 也就是说，参加madcity音乐节的观众，需要承担的平均门票价格，是edc音乐节观众的155%。 特别是上万名vip门票与vvip门票持有者，他们所支付的票价，比六位传奇巨星压阵的沙漠之旅音乐节还高。后者三天的场内通票也就1599美元，只有madcity三日vvip通票的一半。 虽然两个票种权益不同，两场音乐节的主题和阵容也大相径庭，但价格不会骗人。能够从钱包里掏出3000美元看一场音乐节的人，必然会对出行的其他各个环节，都高标准、严要求。 10400名vip观众，基本上只会选择坐落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的奢华度假村，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会满足于凯撒皇宫酒店或者mgm大酒店的基础房型，最次，也得是一间大道景、高楼层的屋大维行政套房。 于是，几家五星级酒店的顶配客房，竟然出人意料地，成为了最先售罄的那一批。 阿丽雅酒店七间俯瞰维加斯大道的天空别墅、威尼斯人度假村富丽堂皇的顶层套房、凯撒皇宫面积超过一万平方英尺的马克-安东尼三卧室空中别墅、贝拉吉奥度假村正对音乐喷泉的赛普拉斯套房，这些罪恶之城的顶级乐园，在madcity开票后的几天时间内，便很快被预订一空。 据说，凯撒皇宫那间独一无二的马克-安东尼别墅，是由今年刚刚进入福布斯北美富豪榜的布莱恩-切斯基订下的。切斯基是全球最大民宿网站airbnb的联合创始人，虽然只有35岁，但却已经是一家市值三百亿的独角兽公司的掌舵者，个人财富也突破了95亿美元。 作为一个热衷于好莱坞社交派对，经常与明星聚会，每年都要参加sxsw的音乐爱好者，布莱恩-切斯基自然不会错过这场被誉为堪比格莱美颁奖典礼的年度音乐盛典。 没错，这是许多媒体对madcity音乐节的代称——万圣节期间的格莱美。 “2016年最具标志性的音乐节之一……或许也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具标志性的音乐节之一。” 时代华纳旗下的《娱乐周刊》在他们十月八日发布的深度报道中这样评论。 “这注定是一个将要载入史册的十月，对于西海岸来说，我们再次见证了一次文化的胜利。加州印第奧举办的沙漠之旅音乐节，人送外号‘oldche’，是一场属于婴儿潮一代的落日狂欢。戴着百慕大帽的上层阶级啜饮着玛格丽塔酒，许多富豪甚至特地从欧洲赶来朝圣。在滚石乐队和鲍勃-迪伦的歌声中，我们意识到音乐的上一个黄金年代，正随着这些天才的衰老而逐渐离我们而去。 这也许会是最后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音乐传奇荟聚一堂。 而两周之后，在内华达州的深南部，在拉斯维加斯的云霄塔下，我们还将见证另一场盛况空前的三日狂欢。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见到过坎耶-维斯特、贾斯汀-比伯、snoopdogg、dr.dre、阿姆、马丁-盖瑞斯和blink-182共享一个舞台？ madcity音乐节，没有像传统音乐节那样，把艺人拆成几个档次，分门别类按照名气大小依次排列。演出策划团队没有设置副舞台，亦不考虑用新人和无名之辈填充时长，二十四组嘉宾里，每一个，都是公告牌音乐榜单的征服者——事实上，第一天的开场嘉宾，麦迪逊-比尔，刚刚凭借《coldwater》连续三周拿到单曲榜冠军。 这就是madcity音乐节的含金量，如果说沙漠之旅音乐节，是献给婴儿潮一代的珍贵遗产，那么madcity，就是千禧一代和z世代共同参与的音乐奥林匹克。它无疑是一场庆典，庆祝流媒体时代来临后，世界音乐工业迎来的又一个美好年代。” 《娱乐周刊》特约编辑莱内特-赖斯的这番话，道出了绝大多数购票观众的心声。 从阵容公布的那一刻起，第一届madcity的成功就已经注定。因为，它的规模、厚度与用意，已经完全超越了一般商业音乐节的范畴。 它将属于这个时代的音乐记忆，融合在一起，和盘托出。想要听到过去十年来最脍炙人口的单曲？来madcity。想要看见过去十年来最引人瞩目的杰出歌手？来madcity。想要用一场演出，展示现代音乐工业培育出的菁华？来madcity。 虽然还没有拯救生命慈善演唱会那样的冗长清单和历史意义，但如果后人想要通过单个活动，去了解2016年音乐市场的格局，那么madcity音乐节就是最合适的项目。 如果保持这种阵容打造策略，以后每一届madcity，都会是给当年打总结的谢幕礼。 如此一场豪华到近乎奢侈的音乐节，居然还是在拉斯维加斯这样一个声色犬马无所不包的罪恶之城举办，在万圣节这样一个人们最想要释放欲望和情绪，但超大型音乐节又很是匮乏的档期举办……天时地利人和，madcity音乐节尽皆齐备，那些本来就有钱有闲的塔尖阶层，怎么会不心有戚戚焉呢？ 这个节日虽然妙趣横生，但一直以来，没有一个具有十足影响力的盛事将世界各地的精英玩家们吸引到一处。而现在，madcity的出现，或许将彻底改变这个现状。 只要第一届获得成功，madcity将在上游阶层占据一席之地。未来，它也许会与弗里兹艺术展一起，成为全球亿万富豪十月旅行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韩易意识到了这点，瀚现场的团队意识到了这点，从旁观察的媒体意识到了这点，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新鲜刺激的各界名流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音乐节的实际表现和综合体验还有待考评，但光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madcity，确实有潜力成为下一个伍德斯托克。 而每个人都想参加第一届伍德斯托克。 在其正式载入史册之前，与新千年的吉米-亨德里克斯共舞，是人生中也许再难重现的一次经历。 而不可复制的体验，恰恰是最吸引超高净值人群的法宝。 所以，最热门的赌城套房售罄后，稍逊一筹的高级客房也都渐次出清。凯撒皇宫的附属酒店nobuhotel近2000平方英尺的清酒套房、好莱坞星球酒店的带顶层露台和私人游泳池的大道套房、梦幻酒店配私人厨师和房间内水疗中心的拉奈别墅，还有里约酒店在阳台上放按摩浴缸的宫殿套房……这些远超四星级酒店标准的顶配模板，八月下旬便显示万圣节期间已无房源。 进入九月中旬，这股madcity掀起的赌城热潮，在主流市场上也开始蔓延。最先达成100%预订成就的，毫无疑问，是离会场最近的三家四星级酒店——circuscircus、撒哈拉酒店，和希尔顿时分度假俱乐部酒店。9月21日，希尔顿率先挂出售罄标牌，然后是三天之后的撒哈拉，和八天之后的circuscircus。三家酒店加起来一共7565间客房，几乎都是以高于同期均价三倍的价格售出的。 没错，2015年10月29日至31日，circuscircus酒店的客房均价为142美元。 2016年10月29日至31日，这个数字是382美元。 撒哈拉酒店，2015年同期均价186美元，2016年则是449美元。 希尔顿度假俱乐部，2015年199美元，2016年则直接跳涨至509美元。 这三个坐落在拉斯维加斯大道最北端，远离商业、文化与娱乐核心区的地块，什么时候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哪怕是edc期间，他们也只能喝几口其他酒店剩下的汤而已。但今年万圣节，他们成为了最热门的住宿首选。 如果幸运选中了这三家酒店面朝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的房源，那连音乐节的门票钱都可以省了。 毕竟，谁不想站在阳台上一抬眼，就能看到阿姆或者比伯的精彩演出呢？ 一张门票450美元，一个房间382美元……在高昂的门票价格面前，飙升的房费，看起来也没那么不可接受了。 希尔顿还好，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一点营收。但美高梅国际酒店集团和sbe娱乐集团就不同了，circuscircus和撒哈拉，是让各自集团最头痛的两个项目，连年亏损且无力回天。madcity的举办，使得老旧资产重焕生机，获得了短暂但是宝贵的喘息机会。以circuscircus为例，这个度假村总共有3767间客房，这意味着，按照382美元的均价，这家酒店将可以在三天时间内创造超过431.7万美元的收益。而他们上一季度，包括赌场在内的总收入，也就4520万美元。 三天，光是住宿费，便相当于季度总营收的十分之一。 为了再冲一波业绩，三家酒店不约而同地推出了内容相差无几的音乐节套餐——凭madcity门票，可以享受快捷入住、延迟退房，每天下午畅饮的happyhour，还有根据房型赠送的餐饮优惠券等等。 不仅如此，在与瀚现场协商之后，三家酒店内部的附属餐厅，亦加入到了音乐节餐饮区的供应商行列里。也就是说，撒哈拉酒店的中餐厅、circuscircus的海鲜自助，还有希尔顿度假俱乐部的牛排馆，都将在音乐节现场开设点位，由中央厨房烹饪并统一配送。 另外，虽然没有拿到madcity音乐节官方afterparty的授权，但撒哈拉、希尔顿和circuscircus仍然宣布，将在他们的露天泳池里，为参加音乐节的观众举办从中午十二点开始，直至凌晨两点才结束的电音派对。 一言以蔽之，这三家酒店，是铁了心要抱紧madcity这个千载难逢的大腿，把今年的盈利目标，用三天时间全部达成。 场地附近的星级酒店赚得笑逐颜开，稍远一些的著名度假村同样人满为患。circuscircus宣布万圣节周末全部售罄后，拉斯维加斯大道两侧的剩余房源数量极速下降，价格则急剧上升。神剑酒店，199美元的房间卖到544美元。mgm大酒店、曼德勒湾酒店、百丽酒店、林尼克酒店、梦幻酒店、巴黎酒店，只要是在主干道上营业的度假村，客房均价全都飙到了500美元以上。最夸张的，是贝拉吉奥和威尼斯人，最便宜的房型也要723美元和802美元。 觉得还不是那么夸张，想马上下单抢到住处？抱歉，最便宜的房型，三周之前就售罄了，现在想住进威尼斯人，只有零星几间尊贵俱乐部酒廊的豪华特大号床套房可选，价格？3535美元！ 毫不夸张地说，整座城市的商家，都随着madcity的临近，而变得愈发疯狂起来。 “普通演唱会举办期间，我们能观察到市中心房价的上涨。但像edc和madcity这样的活动，会让所有的船只都跟着上涨的水位漂浮到半空中。”gma顾问公司的政府事务总监布伦丹-巴斯曼在接受拉斯维加斯评论报的采访时这样分析道，“我暂时掌握不到确切的数字，演出结束后才会有详细报告……但是，我相信，这一场音乐节对本地旅游市场和消费市场的提振，不会逊色于六月份的edc。” 内华达州度假村协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弗吉尼亚-瓦伦丁，也在他上周四发送给会员单位的电子邮件里附和了这一观点：“拉斯维加斯十月底举办的一系列特殊活动，吸引了大量人群来访。入住率、房价和航班上座率都反映了这一点。对于拉斯维加斯的经济来说，这应该是又一个强劲的周末。” 活动热度如此之高的情况下，坎耶-维斯特的团队突然在音乐节开幕前仅两天通知主办方，需要增加随行人员和房间数量。而且，还不接受普通房型，坚持必须安排总统套房或同等级的住宿。 这怎么可能？ 哪怕瀚现场主观上愿意满足坎耶的无理要求，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十余万人同时涌入的拉斯维加斯核心区内，真的没有房间了。 “跟每个酒店都确定过了，是吗？”韩易翻阅着布莱尔-舒曼递给他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清晰地显示着sbprojects管理团队发来的最新接待须知。 “是啊，别说总统套房了，套房都没有连在一起的了。”布莱尔轻声叹了口气，回答道。没错，坎耶不仅要求要多增加五间总统套房，而且五间总统套房还必须在同一楼层。 “伱们的解决方案是什么？”韩易沉吟片刻，继续询问，“如果有的话。” “当然，韩先生。”布莱尔连忙点头应道，“卡戴珊……坎耶-维斯特临时增加的随行团队，要求的是总统套房以上的住宿条件，现在虽然酒店都没有房间了，但是拉斯维加斯仍然有许多比总统套房更奢华的住所。” “你们的意思是民宅，对吗？”韩易瞬间了悟，“airbnb？” “准确地说不是airbnb，因为这处房源没有在网站上挂牌，但我们确实寻求了airbnb的帮助。” 亚当-科恩在自己的电脑上打开一份pdf，单手托举起来凑到韩易眼前。 “鹰岭大道27号，占地0.89英亩，内部面积9049平方英尺，总共7个卧室、7个半浴室，坐落在拉斯维加斯最奢华的峰顶俱乐部社区，能够看到大道的全景。距离会场，也只有13.4英里，而且是东西向，不是最拥堵的南北向。” “我觉得没问题。”韩易微微颔首，团队展现出的应急处理能力让他相当满意，“价格多少？” “38330美元，租赁价格，税费、清洁费和人工费另算。”亚当往下滑了几页，给韩易查阅报价，“很贵，但是没有五间总统套房贵。” “那就这里了。”韩易指着屏幕，“跟坎耶的团队沟通过吗？” “还没有，因为涉及到预算增加，我们跟盖尔凡德先生的团队，以及贝托女士都沟通过这件事。他们说您今天下午就到。等您到了，由您来做最终的决定。” “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会计师团队在4号房间，跟大厅没有连在一起。至于贝托女士……” “我在这里，老板。” 一道呼吸略显急促的声音从会议厅外传来，待韩易抬起眼帘，杰奎琳-贝托已经与奥里-布利斯坦一起迈进了大门。 “抱歉，刚从现场回来，跟了一下搭建的进度。”杰奎琳-贝托双手叉腰，匀了两口气，瞟了一眼亚当手中的房屋资料，“我们在看《与卡戴珊同行》这一季的外景拍摄地，是吗？” “差不多是这样的。”韩易忍俊不禁，“布莱尔和亚当刚刚告诉了我坎耶那边的新要求。” “您怎么看？”杰奎琳问道。 “财务管理方面的悲剧，但却是艺人接待方面的必然。”韩易摊开手，“我想我们别无选择。” “我跟您看法相同。”杰奎琳赞同道，“我是财务出身，如果要依照内心的真实想法，那我绝对不会让步。不仅不会让步，我还会把每一笔报销拆开了揉碎了仔细审阅，让他们的团队从我们这里捞不到一分钱。但是……” “许多选择买星期天单日票的观众，都是来看坎耶-维斯特难得一见的音乐节演出的。为了活动的整体效果和首届举办的口碑，我想……该承担的意外损失，我们也得承担下来。” “很好，杰基，我非常同意。”韩易扬扬手，“通知盖尔凡德先生吧，让他的团队把预算留出来，造一笔单子，给亚当他们来申请。” “明白，老板。”杰奎琳抿了抿嘴，欲言又止，“不过，我们还没有跟坎耶那边的沟通过……您知道的，豪宅是很好，但毕竟跟五星级度假村还是有区别。” “没关系，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韩易环视了一圈将自己围在中间的雇员，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随即，他点开手机里的电话簿，输入一个s，找到“scooterbraun”的名字，按下呼叫。 作为这颗星球上最成功的艺人经理人，斯库特-布劳恩极为忙碌。一件在圈内流传甚广的轶事，是他连跟人吃午饭，都要按照分钟计时——26分钟、27分钟，时间一到，不管盘中的沙拉还剩多少，会谈有没有完成，他都会即刻起身，赶赴下一场聚会、谈判或者典礼。 通常情况下，看到未经预约的来电，他会直接把手机递给三位助理之中的一个，让她们帮忙处理。 但韩易毕竟不是一般的联络人。 光madcity这一场音乐节，他就给斯库特签了一笔715万美元的超大演出合同。 跟艺人分成之后，斯库特自己能揣进腰包里的，就有接近七位数。 因此，连第二声铃都没来得及响起来，电话那头，便传来了斯库特-布劳恩爽朗但干涩的笑声。 “韩先生！” “好久没联系。” “towhatdoiowethepleasure？”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八章 Careerist “布劳恩先生。” 韩易向前踱了两步，斜倚在布莱尔-舒曼和大卫-科恩的办公桌前。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行程安排。” “完全没有，韩先生。” 在泳池边享受加州阳光的斯库特-布劳恩看了一眼躺在他身旁另一把太阳椅上打盹的约翰-特拉沃尔塔，以及远端凉亭里正在自拍的凯莉-普雷斯顿和雅尔-科恩-布劳恩，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刚从会议室里出来，您呢？” “我刚进会议室。” 韩易用指关节叩了叩办公桌的桌面，说话的声音里仍带着充满笑意的礼貌与温和，但显然他不想再跟斯库特-布劳恩进行这种毫无必要的寒暄了。 时间紧迫，得赶快解决眼前的麻烦，因为接下来，音乐节的帷幕正式拉开之前，还会有更多未知的艰难险阻在前面等着他。 “听着，啊……我现在正在拉斯维加斯，跟进madcity的项目进展，听说……坎耶那边对接待的rider有一些更新？” “一些小更新，是的。”斯库特把插在玻璃杯上的装饰小伞丢到一边，啜饮了一口玛格丽塔，“是艺人那边直接向我们提出的要求，有什么问题吗，韩先生？我很乐意帮忙。” “现在的问题是，整个拉斯维加斯，都找不到五间总统套房了……确切地说，五间套房都找不到。”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易，恭喜您！”斯库特-布劳恩仰头笑了两声，“酒店售罄，从来都是演出成功的预兆。” “希望如此吧，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韩易盯着自己的手指甲，沉吟片刻后，才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跟你打电话，斯库特，是想亲自跟你沟通一下这个问题。因为客观条件确实不允许我们提供更多的房间，所以想看看艺人这边，能否自己为新增加的团队找到合适的住所。” “这可能有点……”斯库特咂咂嘴，声音听起来颇有些为难，“您知道的，维斯特先生一向对他的出行标准要求很高，主办方如果不能百分之百满足他的条件，估计可能会对他的配合度和演出最终的完成度有所影响。” 斯库特-布劳恩这句话，相当于直接把威胁摆在台面上了。 他知道作为最后一天的压轴嘉宾，坎耶-维斯特对于这届madcity的最终呈现效果来说有多么重要。如果现在坎耶宣布由于“不可抗力因素”无法参加madcity，瀚现场绝不可能在两天时间里找到能够接住坎耶headliner位置的巨星级艺人。随之而来的负面舆论和退款风波，不说让madcity彻底失败，至少也会给这个第一年举办的音乐节蒙上污点。 这，就是斯库特-布劳恩有恃无恐的核心因素。 伱有求于他，而他随时可以拉响引线。 “新增加的这些随行人员，对维斯特先生来说很重要吗？”韩易皱皱眉，脸上刻意撑出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至关重要。” “既然很重要，那为什么维斯特先生不把她们一开始就放进去呢？”韩易故意停顿数秒，“你知道的，就是我们双方都签字确认的那个rider版本。” “真的非常抱歉，韩先生，我的客户也是昨天才告知我，需要新增这些随行人员的。她们很重要，但是维斯特先生正在进行的saintpablo巡演更重要。”斯库特-布劳恩微微眯起眼睛，声线平静地回答道，“从八月开始，我的客户就在以每个月20场演唱会的速度疯狂完成指标，忙到甚至都没有时间跟我们沟通……您知道的，虽然名义上我是维斯特先生的经理人，但实际上我的角色就是一个市场营销人员而已。只有需要我的时候，他才会联系我。” “而且……” “这次巡演，我们本来设定了拉斯维加斯站，跟t-mobile体育馆把场地都预留下来了，就是为了参加madcity音乐节，才不得不遗憾取消的……韩先生，请您放心，我们真的相当重视这次的演出。在接待方面提出要求，也是为了让艺人顾虑更少、投入更多。” 相当重视这次演出？ 你们当然重视了。 拉斯维加斯的t-mobile体育馆，满打满算能坐18100人，票务全部售罄，也就210.7万美元的收入而已。 哪怕坎耶能拿95%，哪怕这场演出一分钱成本都没有，他最后到手的分成也就200万美元。 而madcity给他的，可是400万美元。 足足两倍之多。 给了这么多，还在细枝末节上吹毛求疵，究竟谁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方？ “我明白，斯库特，我们也非常重视维斯特先生的出席。” 心里这样想，但表面上的客套还是要维持，特别是在音乐节即将开始的当口。韩易将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新把它贴近耳边。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你现在能看到邮箱吗？” “可以。” “我刚刚给你发了一个pdf文件，里面有一个我们觉得很合适的解决方案……鹰岭道27号。” “唔，看上去很迷人，它在哪儿？” “峰顶俱乐部，拉斯维加斯最高端私密的社区。” “让我看看……离拉斯维加斯大道半个小时？会不会太远了一些，特别是考虑到音乐节的交通堵塞情况。” “我们会安排两架直升机接送。circuscircus酒店西面有一个直升机停机坪，降落之后车队可以直接开进后台，用不了两分钟。” “您有……” “直升机的参数和负责飞行的公司资质，等会儿我的团队这边会发给你的团队。”韩易知道斯库特想要问什么，“7个卧室，7个半浴室，不仅五位新增的随行人员可以住，坎耶、金和他的孩子也都可以住过去，跟家人待在一起。” “我没有说过新增的随行人员是维斯特先生的家人……韩先生，您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猜测而已，我的业余爱好之一。”韩易看了一眼周围差点笑出声来的雇员们，“1400万美金的豪宅，拉斯维加斯能提供的最优越的居住环境，没有之一。布劳恩先生，您可以把房屋信息发给维斯特先生，让他自己决定。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好的，易。对于这件事情给您带来的不便，我深表歉意。但您应该明白我的难处——给这个世界上最具号召力的嘻哈歌手做经理人，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和他一起举办演出也是一个道理。” “我明白，斯库特。” “您能理解就太好了……okay，我等会儿就让艾莉森这边跟坎耶他们沟通一下，今天应该就能给到您最终答复。” “fantastic。谢谢你，斯库特，祝你今天愉快。” “您也是，易。今天愉快，晚点聊。” 斯库特-布劳恩……果然名不虚传。 将手机放回兜里，韩易咧咧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与斯库特第一次见面，是在diplo的家庭录音室里。当时，也许是因为贾斯汀非常喜欢《coldwater》这首单曲，极力想要促成合作，又或许是因为在那个项目中，作为特邀嘉宾的贾斯汀-比伯不占优势，没有什么可以发挥的空间，所以斯库特的表现看起来相当正常，甚至给韩易一种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感觉。 会面结束后，虽然从麦迪逊-比尔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斯库特和其团队的负面评价，但韩易的合作意向，其实一直都没有动摇过。 毕竟，不管怎么说，斯库特都是近十年来最成功的音乐经理人，在艺人管理、职业生涯培育和商业价值构造方面，的确有他的独到之处。 人予管理，甚至音乐事业群这一整个板块，需要斯库特这种能力拔尖的优秀人才加入。 上一世，斯库特-布劳恩在hybe美国ceo这个位置上的出色表现，也给予了韩易莫大的信心。他就任之后，迅速为韩国娱乐巨头拿下了qualitycontrol传媒控股100%的股份，让hybe在欧美市场上声势大振，触手直接伸进了音乐工业的核心圈层。随后，他又与hybe创始人房时爀一道，为hybe美国筹集到了3.8亿美元的版权收购资金，继续在版权交易市场上兴风作浪。 从欧美乐坛最显赫的经理人，到娱乐集团呼风唤雨的掌舵者，斯库特-布劳恩的履历可谓金光熠熠。 但今天，韩易却看到了他的另外一面。 按照《商业内幕》杂志2022年那篇专题报道的说法，斯库特-布劳恩的性格，可以用一个简单但是不太常用的英文单词来概括：“careerist”。 翻译成中文，就是为了事业能够飞黄腾达，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他可以为了向上攀登的机会卑躬屈膝，也可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大动干戈。可以成为尊贵人物最好的朋友，也可以在利用完他们之后，焚烧掉每一座友谊的桥梁。 “我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跟这么多人，烧毁这么多桥梁。一旦发生不好的事情，布劳恩就会弃船而去。” 这是深度报道记者安娜-西尔曼对斯库特-布劳恩的评价，也是今天通话之后，韩易对斯库特的观感。掌握优势的时候，他会穷追猛打，直到榨干谈判对手最后一点价值。但在得逞之后，却又会做出一副假惺惺的痛惜模样，把给他人带来的困扰与不便，全都推到客户身上。 换句话说，作为一个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斯库特-布劳恩是一个无情高效的执行者，是所有老板最喜欢的刽子手，但他的这种做法，短期来看虽然会给他带来无数荣誉，但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斯库特却无法做到像吉米-约文和大卫-格芬一样，真正跃升到资本家和操盘手的层面。 因为他太反复无常，太现实功利，太得势不饶人，到了一种让人反感和厌恶的程度。你可以把一个急需完成的任务交给他，但若是要跟他分享核心利益，估计没有几个聪明的亿万富豪会点头同意。 为了坎耶-维斯特跟泰勒-斯威夫特闹翻，但最终却被前者炒掉。收购大机器唱片，以为拿住了斯威夫特的七寸，结果却被后者用重制版专辑打得晕头转向。 韩易本来以为，这只是斯库特-布劳恩冗长的辉煌成绩单里，那寥寥无几的两三个失误。 但今天不大不小的交锋过后，他却有了新的看法。 这些失误，就是他致命人格缺陷的具象化体现。 应该重新调整与他的相处模式，变更一下对他的使用方法了。 “应该没问题了，布莱尔，先跟airbnb那边沟通好，让他们帮忙预留房源……晚上如果还没回复的话，我再催斯库特一次。”韩易冲布莱尔-舒曼和亚当-科恩点点头，随即把视线转到杰奎琳身上，“我估计，坎耶大概率会接受我的提案，直接跟卡戴珊一家住在鹰岭道的别墅里。到时候空出来的两间总统套房，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维护关系的重要客户，可以批给他们使用。” “好的，韩先生。”杰奎琳-贝托点点头，“希望坎耶会同意我们的解决方案。” “他肯定会的。”韩易冲她笑笑，“斯库特会说服他。” “听起来你很信任斯库特。”赵宥真用中文低声说道，听上去像是带了些许提醒的意味。 “我就是不信任他，才会下这种判断。”韩易给了赵宥真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耸耸肩，朝众人展颜一笑，“好了，别让一个艺人影响了整个音乐节的筹备工作……杰基、奥里，正好你们回来了，带我参观一下madcity的‘竞选总部’吧。” “没问题，韩先生。”杰奎琳-贝托干脆利落地应声，“艺人执行团队全都在这里了，布莱尔、亚当是艺人团队联络和行程协调的总控……ah，yes，蒂姆-皮奇里利，您还没有见过，他是拉斯维加斯皇冠交通公司在我们这里的常驻代表。这届音乐节，皇冠交通负责提供所有艺人和工作人员往返场地、酒店和机场的交通工具。” “韩先生，久仰大名。”早就在旁边探头探脑的蒂姆-皮奇里利迅速凑上前来，向韩易伸出手，“皇冠交通很荣幸为您的活动提供服务。” “您好，皮奇里利先生。”韩易礼貌地与蒂姆双手交握，“停在酒店门口的那些大巴，是你们的吗？” “没错，那是我们可以搭载56人的客运大巴，专门用来运输志愿者和安保团队的……今天他们来场地彩排。”蒂姆笑着回答，“给幕后执行团队，我们准备的是28座的穿梭巴士，舒适度会更高一些，还配备了办公桌和wi-fi。给嘉宾准备的加长礼车今天没在现场，但明天艺人彩排的时候您就能见到了，我们为每位艺人都配备了林肯mkt的加长款城市轿车，每一辆可以坐10人，嘉宾们最核心的随行团队都可以乘坐同一辆车，提升了效率也缩短了通勤时间。其他稍微外围一些的团队，我们用的是13座的奔驰厢型车，再庞大的团队，三辆车也就搞定了。” “蒂姆他们非常职业。”奥里-布利斯坦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任何时间需要用车，哪怕是深夜，一个电话，五分钟就到楼下，比uber还快。” “感谢夸奖。”蒂姆欠了欠身，笑意更浓，“我们经常服务音乐节，今年edc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艺人都是由我们接送的，所以早就有了一套完整成熟的流程……音乐节举办前后一周，我们都会有两辆商务车和两位专职司机，二十四小时守在执行团队的酒店，供主办方调遣。” “听上去相当专业……非常感谢你们的付出，蒂姆，希望这次音乐节我们合作愉快，并且每年都可以跟你们续签合约。” “这也是我们最诚挚的期待，韩先生。” “再次感谢你，蒂姆……”杰奎琳冲蒂姆点头微笑，然后将目光投向人群中虽不算最高大，但绝对是最魁梧的那个寸头中年白人，“除了交通团队之外，我们今天还有幸迎来了这次音乐节安保团队的灵魂人物，杰夫-斯彭德尔，他是best人群管理公司的副总裁，平时常驻在明尼苏达，昨天特意为保障活动的顺利举办，飞来了拉斯维加斯。” “不是什么灵魂人物，杰基，就是一个整天坐在办公桌后面吃甜甜圈的大只佬而已。”杰夫双手捧着肚子，笑得像个圣诞老人。 “还在凯撒娱乐的时候，我就跟best合作过不少次，对他们的专业能力极具信心。”杰奎琳向韩易解释道，“跟其他安保公司不同，best人群管理最擅长的，是特殊活动的安保服务，包括演唱会、体育赛事、行业展会和高峰论坛。 “是的，有效的人群管理不仅仅是在场馆配备保安人员那么简单。”杰夫顺着杰奎琳的话头往下说，“这需要专业的规划、协调和沟通。我们的团队经过系统的培训和上万小时的实践，可以为各种类型的聚会提供顶级的活动安保服务，让您的观众可以放心享受演出。” “乡村音乐奖、at&t体育馆和达拉斯牛仔队的比赛，还有凯撒娱乐与mgm集团在拉斯维加斯的大部分竞技赛事，都是由我们提供的全套安保服务。” “听到这些名字我就放心了。”韩易笑道，“有十万人橄榄球比赛的经验，相信我们这种规模的活动，应该只是小菜一碟。” “户外音乐节跟体育馆比赛的要求差别很大，非要说的话，其实前者要困难得多。体育馆有明确的动线，成套的安保守则，轻易不会变动的疏散程序，但对于音乐节来说，这一切都要从头做起。”杰夫-斯彭德尔前半句话起到的作用，是尽可能让他们的任务显得更艰巨复杂一些，“不过，好在时间足够，您的公司对我们的工作也非常支持，所以最终呈现的安保效果，我们还是非常满意的……飞来之前，我甚至跟斯蒂芬……斯蒂芬-克雷蒂埃，我们母公司加尔达世界国际的ceo说，这次活动结束，必须找你们合作的摄影团队多要一些照片，好放在我们的官方网站上当经典案例。” “这么有信心？” “在预算范围之内，我们做到了最好。或者说，我们完成了一个超出预算的安保体系。”杰夫听上去信心十足，“现场安保、路障安保、警犬巡逻队，一共450人。每15人一队，由我们经验丰富的全职员工带领，哪怕是拿兼职薪水的临时雇员，也都是来自拉斯维加斯各个度假村的专业安保。” 拉斯维加斯是这个世界上酒店密度最高的城市，与此同时，也是游客安保最密集的城市。举个例子，贝拉吉奥有超过10000名员工，其中940人是安保，他们实行三班倒制度，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护卫度假村的安全。 这么多雇员，自然有一部分是29、30或者31号其中一天没有工作安排的，这部分里，也有不少愿意牺牲休息时间，去拿madcity音乐节16.88美元/小时的兼职安保工资。 音乐节临时拼凑的安保队伍，要求远远没有各个五星级度假村那样严格，基本上什么都不需要做，站在各自的岗位上消磨时间，每四小时休息十五分钟，工作八小时，就能拿到135.04美元的报酬。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入场服务团队同样由我们提供。手持式金属探测器操作员、温度检测员、防爆检测员、箱包检测员，还有检票人员，一共150人，在专业仪器的配合下，每分钟可以同时完成接近2000次检测，七万人哪怕同时涌入，三十五分钟就可以全部入场。” “宾客服务团队100人，主要集中在咱们的卡座区，包括40位服务员和20位vip护送安保。另外，还有25名best的全职员工在各个要道把守，还有一支全副武装的，15人组成的应急安全响应小组，保证在五分钟内赶到现场任何一个事发地点——斗殴？第二记拳头还没落到对方脸上，你就被我们的安保扔出场外了。” “当然，这些只是我们服务包里的基础部分。这次madcity，best全公司上下最骄傲的一件事，还是帮您在……政府事务方面，省了很大一笔钱。” “我知道，杰基一直都在跟我夸奖你们在行政领域的关系网络和危机处理能力。” 韩易与赵宥真交换了一个眼神，每次音乐节筹备会议都未曾缺席的他们，非常清楚杰夫-斯彭德尔口中，最值得夸耀的成就是什么。 best人群管理公司，利用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的关系，帮瀚现场把市政府张开的血盆大口，闭合得稍小了一些。 当然，这其中，也有内华达州参议院议员鲁本-基胡恩的功劳，只不过，这是韩易不能向任何人提及的一脉暗线。 如果没有这两条管道的疏通，这个屡次登上推特实时热门话题榜的超大型音乐节，可能还被卡在审批环节。 这是韩易重生之后，第一次将他刚刚积攒起来的财富与权势，用在与政府对抗方面。 怎么对抗的？ (本章完) 第三百零九章 凡事都讲政治 与世界上每一座对公共安全有基本要求的城市一样，在拉斯维加斯举办非常规性的户外活动，不管是什么类目，只要参与人数超过了一百人，需要搭建临时建筑，使用临时水电，提供酒精消费，有供应商参与，或者会占用公共道路，以上六条占了任意一条，都需要向市政府提出申请，并经由市府相关部门和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审阅批准。 听上去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相当繁琐。首先，瀚现场需要填写一份特别活动许可证申请表，其中包括十七个种类的关键信息：活动举办日期与持续时间、活动内容的描述、预期观众与其他参与人员的总数量、完整标出每个功能区的场地平面图、场内残障设施的配置情况、活动供应商的数量与供应商摆放摊位的具体地点、活动的泊车方案、如何根据拉斯维加斯市政法则lvmc12.02.090提供安全性的描述、关于如何处理医疗需求和卫生要求的描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拟议业务活动，包括酒精饮料销售的服务请求。 另外，瀚现场还要列出音乐节举办期间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娱乐活动、活动开始搭建和完成拆除的具体时间表、向受噪音影响的住宅社区提供通知和获取意见的具体管理办法、活动拟提供的保险种类与范围，以及审批机关可能要求的其他信息。 由于本次madcity音乐节在mgm国际酒店集团持有的私人财产上举行，瀚现场还需要准备一份业主出具的批准函，连同申请表一起，递交给拉斯维加斯市政府行政服务办公室的特别活动司，再由特别活动司组织评议会，邀请所有涉及到的政府部门和大都会警察局的代表参与审核。 拉斯维加斯将特殊活动分为四类：住宅区派对、一级特别活动、二级特别活动和三级特别活动。瀚现场即将在万圣节期间举办的音乐节，属于三级特别活动，即预计将有一万人或以上参加的活动，并且涉及到公共通行权的使用或影响，临时结构的搭建，临时电力的使用，以及非常大的噪声。 活动等级最高，涉及到的审批部门也最多，除了牵头的行政事务办公室和大都会警察局之外，瀚现场还需要分别获得公共工程部门、商业执照司、建筑与安全部门、消防救援部门和城市规划部门的点头认可。 当一场活动到了这种规模，涉及到的行政单位如此庞杂，任何有商业经验的人应该都不难猜到，主办方需要为各个政府部门的“胃口”，做出怎样的牺牲和让步。 头一个需要摆平的，是消防救援部门，在提交了申请表之后，行政事务办公室的特别活动司通知瀚现场，要求他们提交一份完整的安全计划，详细说明如何保障特别活动区域内及其周围人员的安全。进出现场的紧急服务通道在哪里，哪些十字路口需要关闭，消防栓的连接通路有多少条，一旦发生火情，现场将有多少专业的救援人员待命。 哪怕是瀚现场的初级雇员，也知道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必须得雇佣足够数量的消防员在现场看守，审批才能通过。 于是，瀚现场最终有偿聘请了五辆消防车，和二十名消防员，在“活动现场待命”。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这些消防车其实根本不用出动，哪怕收了钱，也是停在消防局里没挪窝的。毕竟，拉斯维加斯消防救援部门下属的第十消防局，就坐落在i-15公路的南马丁路德金大道上，离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就七分钟的车程，符合消防要求。 当然了，消防救援部门想要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些，fireandrescue，除了火情要注意之外，还有医疗人员需要雇佣。随便跟某家私立医院合作，让他们提供医疗人员到场是不行的，想要通过审批，瀚现场必须聘用消防救援部门指定的第三方医疗服务公司。由于madcity音乐节属于七万人以上的高风险活动，所以，每天在现场，至少得有42位emt，即紧急医疗技术员在岗，现场驻扎的救护车数量也得按照每万人一台的比例配置。 最离谱的是，按照拉斯维加斯消防救援部门的规定，不仅是音乐节正式举办期间需要emt，现场搭建与拆除时，也要有相应比例的emt和救护车在场，而且比例要高得多。演出进行时，七万人只需要42个紧急医疗技术员，但因为搭建和拆场时的医疗隐患成倍增加，所以每10人就得配备一名专业的医疗人员。 madcity的三合一舞台，总共需要137位技术工人完成搭建，意味着瀚现场必须雇佣14名紧急医疗技术员，至少174小时，单人总成本1475美元。 也就是说，舞台搭建期间，韩易不得不掏20650美元，请14个与活动完全无关的编外人员，站在场外双手揣兜，无聊地等待打卡下班。 如果你觉得这笔支出还不算太夸张，接下来，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罗列出的安保需求，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除了安全计划之外，主办方还需要提交一份安保计划书，详细说明如何在活动地点及其周围维护秩序并保护财产。这份安保计划书需要经过大都会警察局的批准，而警察局是否做出批准安全计划的决定，会基于以下几点： 1、是否使用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的警员。 2、聘请警官的数量，和聘用的小时费率。 3、主办方支付给大都会警察局的指挥费用。 注意，这些是拉斯维加斯市政府直接写在他们对外公布的《特殊活动守则》里的硬性规定。 也就是说，给地头蛇交保护费这件事情，在拉斯维加斯，或者说大部分美国城市，都是直接当作合法生意来做的。 韩易明白，举办大型活动，绝不可能少了警方的支持。如果大都会警察局没有获得满意的报酬，哪怕活动能够拿到批文，也不可能正常有序地进行下去。 毕竟，美国警察想要让一场活动亏得血本无归，方法多种多样，比如突然接到恐吓电话，说音乐节现场放置了爆炸装置，需要将人群疏散进行排查。就这么一个合法合规的反恐程序，便能让瀚现场三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 所以，若是想音乐节顺利进行下去，就必须雇佣足够数量的警员，让大都会警察局有充裕的预算，发放本年度的新年奖金。 但这次，拉斯维加斯开出的条件，未免也太严苛了一些。 大都会警察局要求，madcity音乐节需要按照每150名观众1位安全人员的配置，进行警力配置。也就是说，七万人入场的话，瀚现场需要自费聘请467名lvmpd。 加上指挥费用，三天的活动，大都会警察局的首次报价，是1415557.5美元。 这已经不能算是保护费了，可以说直接就是明抢。 杰奎琳-贝托告诉韩易，大都会警察局给瀚现场提出的警员比例，远远高于凯撒娱乐集团举办特殊活动时的警员比例。换句话说，就是因为瀚现场是在内华达州无根无基的外人，拉斯维加斯警方才会这样狮子大开口。 杰奎琳尝试过用她在赌城的关系去解决这一问题，但她原来在凯撒娱乐的职务，是财务方面的高级副总裁，只负责管理公司的财务、账目和投资者关系，在公共关系方面牵涉不多。而且，大都会警察局给不给面子，松不松口，看的不是某一个人的人脉网络，而是一家集团在当地的综合影响力。 所以，毫不意外地，杰奎琳的解决方案，碰上了lvmpd的硬钉子。大都会警察局表示，madcity的单日观众总人数超过七万人，属于安全隐患极高的重大关切项目，绝不能由第三方安保公司接手，也绝不能降低警员比例。 不按照他们开出的账单来交钱，大都会警察局就直接驳回活动的申请。 杰奎琳得到这一消息的时间，是2016年7月22日，距离三级特别活动必须在90天之前拿到政府批文的时限，还剩五个工作日。 迫于无奈，韩易只能动用他刚刚在内华达州激活的政治资源——鲁本-基胡恩。 基胡恩一出手，便帮韩易从行政层面上解决了两个最大的麻烦，消防和安保。 鲁本-基胡恩代表的是内华达州国会第四选区，好巧不巧，负责音乐节消防救援任务的拉斯维加斯第十消防局，正好就在第四选区的最南边。因此，只需要基胡恩一个电话，第十消防局便直接通过了瀚现场提交的安全计划，并且免除了舞台搭建与拆除期间的消防限制。 大都会警察局这边要稍微复杂一些，虽然总部坐落在南马丁路德金大道400号，也是基胡恩的辖区范围内，但是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事实上是一个独立于拉斯维加斯市存在的行政单位。它是拉斯维加斯市和克拉克县共同成立的联合执法机构，由克拉克县的治安官直接领导。而克拉克县的治安官职位不是任命制，而是民选制，每四年公开选举一次。 所以，从行政层面上来说，大都会警察局，并不直接受拉斯维加斯市、克拉克县，甚至是内华达州的管辖。这个年预算8.5亿的政府机关，可以说是一个坐落在内华达南疆的国中之国。 更糟糕的是，目前的克拉克县治安官，是54岁的共和党人乔-隆巴多，毫无疑问，1980年加入美国陆军，后来又在内华达州国民警卫队服役，1986年退役之后便加入大都会警察局，一辈子都在军警系统里工作，政治光谱红到发黑的他，跟作为少数族裔政治新星的鲁本-基胡恩，不是同一个政治体系里的盟友。 于是，鲁本只能从其他方面帮韩易清掉路障。 一个机构，只要有管理体系，就会存在权力分配，和随之产生的一些，在某些具体事务上拥有话语权和决策权的重要职位，克拉克县的副治安官就是其中一个。众所周知，民选官员在政治，特别是竞选方面花费的时间，远比他真正为选民工作的时间长得多。为了让执法机构可以正常运转，每一位当选的治安官，都会组建一个治安官办公室，其中，会有一位首席行政事务官、三位助理治安官，和一位副治安官。 乔-隆巴多选择的副治安官，是与他一样从美国陆军服役归来，在大都会警察局内部干了三十多年的韦伯-西维奖获得者，无党派人士凯文-麦克马希尔。他是lvmpd所有具体事务的主要负责人，而且，因为他的中间立场，麦克马希尔与民主党和共和党在内华达州的国会议员们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其中自然也包括鲁本-基胡恩。 另一方面，对于鲁本-基胡恩来说，新金主韩易的这一委托难度并不大，不是他们之前见面的时候，商量好要联手推进的那个大项目，所以，没有必要为此欠党派同僚的人情，让无党派的凯文-麦克马希尔帮忙最为合适，反正作为副治安官，凯文的胃口应该不会太大，充其量就是未来乔-隆巴多寻求更高职位的竞选后，帮他站站台，拿到治安官的主职而已。 定下目标后，趁着国会休会期，鲁本-基胡恩从华盛顿特区飞回拉斯维加斯，邀请凯文-麦克马希尔共进了一顿晚餐，第二天，lvmpd便做出了让步，将150:1的警员比例，提高到了270:1，madcity需要聘请的警员人数，就这样从467人下降到了260人，需要给大都会警察局缴纳的安保费用，也从1415557.5美元，减少到778556.625美元。 凡事都讲政治，任何国家皆如是。不管是在自己的家乡，还是这片他决意扎根打拼的新大陆上，没有月亮永远是完美的圆形，所有的阴晴圆缺，都有其既定的轨道与脉络。 节省成本不是韩易唯一的目标，为了让madcity音乐节不出一点岔子，避免明年的大规模枪击事件提前发生，韩易还需要大都会警察局全力以赴的警戒配合。 best人群管理公司，就是在这一阶段发挥出了巨大作用。 best的母公司，是一家坐落在蒙特利尔的私人安保集团gardaworld，拥有超过12.2万名员工。虽然总部在加拿大，但很大一部分业务线都在美国开展，因此，gardaworld于国会山内外投入了相当多的游说资源。因为企业本身的性质，gardaworld天然便跟反对禁枪的共和党走得更近一些。作为共和党人，把守拉斯维加斯商业要地的乔-隆巴多，自然也在他们的游说名单上。 不用想也应该明白，best之所以能在拉斯维加斯承接这么多活动的安保任务，难道真是因为他们的雇员比其他安保公司更能打吗？ 在best的撮合下，韩易和乔-隆巴多虽然没有私下会面，但却通过架在中间的这座桥梁达成了一个协议。乔-隆巴多为韩易提升本次活动在大都会警察局内部的安保等级，而韩易，则会向隆巴多指定的superpac捐赠一笔六位数的资金，以支持隆巴多今年大力推广的，在内华达州境内禁止出售大容量弹匣的法令。 克拉克县的治安官，公开发声要求立法，乔-隆巴多的野心，昭然若揭。 此时的韩易，并不知道乔-隆巴多会在2022年当选内华达州的州长，这无可厚非，毕竟，就算是重生者，在没有辅助设备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把未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晰分明，特别是“2022年内华达州州长选举赢家的名字”这种对韩易上一世的人生来说完全没有影响的无用知识。 但凭借愈发敏锐的政治嗅觉，韩易还是能感觉到乔-隆巴多的与众不同。作为一个在北海道美国空军基地出生的军二代，乔-隆巴多的职业生涯四平八稳，不是在军队系统里，就是在警务系统里，跟政界接触不深。再加上虽然不禁枪，但是严格控枪，不极端保守，却坚决反对民主党加州第47号提案的政治立场，让他成为了内华达州界内少有的，既能团结党内全谱系，又不招致中间选民反感的共和党政治人物。 另外，如果韩易不刻意改变历史，明年的91号公路丰收露天乡村音乐节枪击案，将会成为乔-隆巴多职业生涯最大的挑战，但与此同时，也会非常讽刺地成为他登上中心舞台的最佳跳板。只要他不在罪案发生之后犯过于致命的公关错误，将必定以城市守护者的形象大比分赢得连任。 这是美国选情的一大特征，极端恶性事件发生之后，选民反而会变得更加保守，更加拒绝改变，更加信赖本届政府。不管是市级、县级、州级还是联邦级选举，皆是如此。 在其他国家会终结官员仕途的悲剧，反而是许多美国政客梦寐以求的连任良机，不得不说是这个国度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吊诡之处。 不过，不管韩易是否能够理解这种现象，想要在这里发展，就必须尊重本土的政治现实。对于想要在拉斯维加斯大展拳脚的他来说，一个鲁本-基胡恩肯定不够，民主党的支持也只能构成一半的影响力。在未来可以遇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掌管lvmpd的乔-隆巴多，红色阵营里的最佳选项。 madcity音乐节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的掌门人，将是韩易在罪恶之城最重视的政治引线之一。 7月27日，韩易的12万美金捐赠款，进入了一家名叫“每个城镇枪支安全胜利基金”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同日，乔-隆巴多前往大都会警察局总部，召开临时会议，要求属下将10月底举办的madcity音乐节，作为本年度最重要的保障项目来对待，优先级与警备程度，不能低于六月份的edc。 随即，7月29日，瀚现场便接到特别活动司的电话，告知他们，项目已经通过了部门之间的联合评议，拉斯维加斯市政府将于明日下发活动举办许可。 十五分钟后，best人群管理又发来邮件，称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再次上调了最低警员人数的要求，恢复到150:1的比例。 但这一次，增加回来的那些警察，都会由lvmpd免费提供，单列出特别预算给付。 一来一去，韩易只花了一半的钱，加上一笔12万美元的政治献金，便达到了双倍的安保效果。 虽然这一局面的形成，离不开鲁本-基胡恩的穿针引线，更离不开韩易随手开出的六位数支票，但best人群管理公司和它背后的gardaworld，确实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至少，他们为韩易提供了一条通往内华达共和党总部大楼的道路。 “您还会在这里呆多久，斯彭德尔先生？” “活动结束，整体安保任务完成之前，我会一直留在拉斯维加斯。” “那太好了。”韩易笑着向杰夫-斯彭德尔伸出手，“周日音乐节结束之后，我们在永利那边准备了一个庆祝派对，希望您届时能赏光出席。” “当然，韩先生。” “谢谢伱，杰夫……等一下你会去现场吗？”奥里-布利斯坦忽然插进话头，问道。 “我……随时都可以去。”杰夫-斯彭德尔回应，“那边需要我的话。” “如果方便的话，可能需要您方便的时候跟我去看看。”奥里抬手看了看表，“今天上午lvmpd那边来人，让我们提供一下场内k9巡逻队和他们警方k9巡逻队的联合执勤方案。我刚才跟你们的领队交流了一下，但他显然没有听过这种东西。” “啊，明白，他只是外勤人员而已，做文件不在行。”杰夫抓起椅背上的宽大西装，罩在身上，“联合执勤方案……估计又是哪个副警监拍脑袋想出来的东西。我们现在往现场赶吧，奥里，我跟他们k9的警长打个电话，让他们直接来场地沟通。” “没问题，杰夫，我们走……老板，等会儿现场见！” “现场见！”韩易跟奥里-布利斯坦挥手作别。 “奥里一旦进入倒计时状态就是这样，满脑子都是问题，想到一个就得马上解决一个，一分钟都不能拖。”杰奎琳冲韩易和赵宥真笑笑，为她的属下解释。刚才一进门，奥里-布利斯坦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跟韩易问候也是心不在焉。 “这说明我的每一分薪水都用在了实处。”韩易倒是完全不在意，奥里-布利斯坦是瀚现场音乐节部门的负责人，也是这次madcity音乐节落地执行的总控——整体框架由杰奎琳-贝托把控，财务管理是托德-盖尔凡德的会计师团队负责，而一切其他担子，都得落在奥里肩上。 要在接下来四十八小时的时间里争分夺秒，努力提升团队的磨合度和项目的完成度，以期为正在从全球各地赶来拉斯维加斯的观众奉上能让他们铭记一生的精彩舞台……如此重压之下，韩易自然不会计较那么一点态度和礼数的缺失。 “是的，他确实非常负责……那么，请让我继续为您介绍我们的办公区，老板。” 签了两份布莱尔递来的报销单据后，杰奎琳-贝托放下笔，领着老板继续往会议厅深处走去。 “前面的艺人执行团队，您刚才都已经见到了。盖尔凡德先生的会计师团队，在独立的4号房间，跟这个大会议厅互不相连。这样做，是为了保证不会被我们吵到，保持足够清醒的头脑核算账目，也是为了避免他们跟……您知道的，跟执行团队里的人变得‘过于亲密’。 “3号房间，是我们后端支持团队，赞助经理、媒体经理、社交媒体协调员、食品供应商经理、票务经理，不经常离开办公室，线上就可以交流的工种，我们都放到了会议厅的最后排。艾米、劳拉，她们平时都会在那里工作。不过今天是赞助品牌的开放日，他们的代表正在会场里验收摊位和展示装置，所以她俩也在那边陪同。” “2号房间……就是中间您看到围起来的这十几张办公桌了，我们称它们为‘五角大楼’，制作团队的所有人都坐在这个圆圈周围，没有会议的时候自己忙自己的事情，有会议直接坐在原位就可以开……现场经理、制作经理、摄影团队、视觉团队、音乐总监、艺术总监，您线下见过的，或者线上筹备会议见过的外聘人员，they’reallhere。” “they’reallhere？” 看着空无一人的2号房间，韩易挑了挑眉毛。 “我的意思是，他们的工位，都在这里。”杰奎琳走到她自己那张，摆着“projectmanager”金属铭牌的办公桌前，抓起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冲韩易扬了扬。 “舞台预计在下午三点半之前搭建完成，现在，制作团队的所有人，都在场地里，等着技术团队安装好音画设备之后，进行第一次调试。”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章 史无前例的实景舞台（上） “……第四点，现场如果有火情，别试着自己扑灭。如果遇到突发暴力事件，先做评估，看看你能否阻止事态恶化，如果不能，别贸然冲进人群里……don''tbeahero，这是一份兼职工作，我们不希望现场观众受伤，更不希望你们受伤。明白了吗？” 站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四号门当面，一名穿着best人群管理公司黑色制服的全职雇员，正跟兼职安保们交代着本次音乐节的工作人员安全守则。 10月26日，是best召集兼职人员，进行模拟演练的第一天。 “好的，很好……有任何意外情况，使用你们手中的对讲机，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如果警察、消防员或者急救员就在伱们身边，先寻求他们的帮助，再通知我们。总的来说，你们的首要任务，是保证自己能够愉快而安全地拿到报酬。所以，我们应该保持什么样的心态？” “don''tbeahero。”二三十个兼职安保，回应的声音稀稀拉拉。 “也就是说，不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只需要在旁边看着，动动对讲机就好了？”小佩德罗-多斯桑托斯-达席尔瓦，在带着他来madcity做兼职的大哥道格拉斯-佩雷兹耳边低声调侃，“如果硬石那边也这么要求我们就好了……昨天喝醉的那个黑人，力气是真他妈的大。” “在硬石我们是全职，出了什么问题有保险公司赔。”道格拉斯-佩雷兹看了一眼佩德罗，“在这里，我们是每小时16.88美元的临时工。他们全职雇员有保险、场地有保险，连他妈音响都有保险，就我们没有。观众出了事情，保险公司会按照意外事故赔付，我们出了事情，你猜猜是谁赔？” “啊。”佩德罗恍然大悟，“那我们找个机会，把爱德华多的腿打断，然后分钱走人算了。” “怎么你不把你自己的腿打断？”前排的爱德华多转过脑袋，啐了他一口，“小杂种，别以为我听不见。” “听见了又怎么样？到时候人那么多，给你膝盖来一下，你还能分清楚是谁？” “我他妈……” “嘿、嘿，伙计们！”仍在训话的全职雇员看向佩德罗、道格拉斯和爱德华多，皱起眉头，提高声调，“你们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索伦森先生。”道格拉斯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微笑着回答道。 “行。”索伦森慢慢踱回自己刚才的位置，视线依然三五不时地朝道格拉斯这群人的方向飘来。兼职安保里，鱼龙混杂是常态，特别是像madcity这种万众瞩目的大型活动，总有人会心怀鬼胎，想要混进工作人员的队伍里，为他们不可告人的计划行个方便。 道格拉斯-佩雷兹看起来就像是这样的人，但已经签了兼职合约，现在想要开除他也没有证据，最重要的是，离音乐节开始还有两天，best在拉斯维加斯地区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我再提醒你们一次，活动现场，全是监控。”于是，索伦森只能以不提到具体人名的方式，口头告诫几句，“我们关心你们的安全，你们也不要想着玩什么鬼把戏。不准单独行动、不准擅自离岗，更不准利用职务之便，放没有买票的人进场——明白了吗？！” 最后这半句话，索伦森是看着道格拉斯，一字一句吼出来的。 “明白，先生。” 其他兼职安保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他，但道格拉斯依然安之若素。他挺起胸膛，大声应了一句。听上去中气跟信心都很足，可脸上那戏谑的笑意，却更加明显。 “good！”索伦森用鼻子哼了声气，猛然合起手中的文件夹，发出剧烈的声响，“现在，第三队，跟我一起到既定位置，熟悉动线。” “我想他发现我们了。”亦步亦趋地拖在大部队后面，佩德罗显得有些紧张。 “发现什么了？”问完这一句，道格拉斯立刻把食指放在唇边，“你如果回答了我，那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蠢。” “我早跟你说过，道格，这家伙胆子小得很。”爱德华多退后两步，重重地在佩德罗肩头拍了一下，扯动了嘴角的伤疤，笑容看起来颇为狰狞。 “别碰我。”佩德罗朝爱德华多挥了挥拳头，别看后者满身刺青，但打起架来，其实不如他这个学过一点柔术的巴西人——昨天把那群醉酒闹事的黑人赶出硬石酒店的时候，佩德罗才意识到这一点。如果说他之前对来自洪都拉斯的爱德华多还有些畏惧，现在已经完全不怵他了，“我只是在想，道格，这里确实到处都是监控……到时候我们怎么带人进来？” 道格拉斯一行人之所以会申请成为madcity的兼职安保，其实就是为了做这个生意。他们抢到的票基本上全都翻倍卖了出去，算是尝了一点甜头。不过，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黄牛，十来个人聚在一起，能排队买到的票也就七八张，狼多肉少。 所以，道格拉斯-佩雷兹决定，带着兄弟们，一起搏一把大的。 报名当活动安保，然后趁现场比较混乱的时候，借职务之便，偷偷带人进去。 无本万利的买卖。 他们这帮玩得好的安保，一共有十六个，除了有两三个假期想要陪家里人，还有一两个畏畏缩缩不敢干之外，还剩下十一人，集体申请了best人群管理挂出的临时工职位，被编入了三个不同的小组。 道格拉斯戏称他们是现实版的《十一罗汉》。 “监控摄像头是在这儿了，但你觉得有人会看吗？”道格拉斯嗤笑一声，“80%的安保都是兼职，又会有几个人认认真真地坐在电脑前，观察数万人的具体动向？”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佩德罗思索片刻，点点头。 “音乐节现场，七万人同时进出，再有序的体系，也会变得混乱无比。”道格拉斯拍拍佩德罗的手臂，示意后者安心，“带几个甚至几十个孩子进来，根本不是问题。” “以什么理由？”爱德华多摸摸光头，咧嘴笑了起来，“‘我们怀疑这帮孩子入场带了叶子，得把他们带去现场办公室搜查一下’……本来在场外的人，不就进来了吗？” “shhh，ygenteviniendohacianosotros。”道格拉斯左手向下压了压，瞥了一眼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群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就像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将脑袋埋了下来，骤然提速往前迈步。 “有什么闲话，晚上再说。” “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450人的安保团队，分成了30个小组，把守8个出入口，还有vip区域、舞台区域和后台区域。刚才从我们身边经过的，就是第三小组，和第三小组的队长安德斯-索伦森。他原来是瑞典陆军k4的王牌，诺尔兰龙骑兵团的一位指挥官。而三十个小组里的每一个，都有一位拥有类似履历的退役军人带队。有他们在场，音乐节肯定会处在非常安全的状态中。” 队伍中领头的这个大胖子，还是best人群管理公司的副总裁杰夫-斯彭德尔。他与奥里刚解决完k9巡逻队的文书问题，就遇到了跟杰奎琳-贝托一起来到音乐节现场的韩易与赵宥真。 既然制作团队的绝大多数人都在场地里，韩易也没有理由不到这里来视察一下。 毕竟，这可是他花费三千万美元，为全世界乐迷，以及他自己，搭建起来的音乐王国。 “后台那边的安保呢？杰夫，刚才下楼的时候，我没看到人。” 杰奎琳向身后虚指了一下，问道。这次音乐节艺人咖位高，接待要求繁多，随便搭一片临时板房放在舞台后面做休息室，肯定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于是，瀚现场的执行团队另辟蹊径，直接把撒哈拉酒店剩余的十九间会议室全部租了下来，作艺人接待之用。 要求不高的自家艺人，用可以容纳16人的戈尔多厅和马塞尔厅。外面的艺人，就安排在大宴会厅里，安好隔离墙，按照rider里的面积要求划分出各自的区域。需要候场的时候，车队会从永利酒店接到艺人，沿着届时会进行临时交通管制的天堂大道行驶，从vip通道进入撒哈拉酒店。演出开始前十五分钟，现场执行人员则会跟安保团队一起接到嘉宾，穿过演出当晚由警方封闭并派驻swat警车把守的拉斯维加斯大道北段，直接进入现场。 省钱省事，也超额完成了接待要求。 “负责艺人后台的是第27组和第28组，他们刚才在做艺人入场动线的演训，现在应该回到岗位上了。” “好的，因为等一下第一批彩排的嘉宾就会抵达现场，所以我们得保证每个人都在他们应该在的地方……你知道的，第一次实战，务必做到完美。” “我明白，杰基，我会亲自……抱歉，稍等我一下。” 话说到一半，一直攥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杰夫-斯彭德尔朝韩易等人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按下了通话键。 “我是杰夫。麦克来了？好的，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杰夫一边把手机放回兜里，一边跟韩易解释道：“韩先生，我得先去一趟八号门，麦克-贾克带人来了，我得过去跟着，让他把审核单签掉。” “你先忙，杰夫，谢谢你的辛勤付出。” 看着杰夫拽着笨重的身躯疾步远去，韩易扭头回来，看向杰奎琳-贝托和奥里-布利斯坦。 “麦克-贾克是谁？” “内华达州的州级消防长官。”作为实际执行环节负责人的奥里更熟悉这个名字，“我们不是每天晚上都准备了烟火表演吗？拉斯维加斯消防局验收之后，州消防长官办公室还要再到现场来审核一次。确保防火保险、操作员资质和烟花清单都符合nfpa1123的规定，才会签字同意我们燃放。” “原来如此。”韩易了然颔首。本来以为内华达是一个总体来说对演出行业监管较少的泛蓝州，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实际操作了这么一回才知道，这里的条条框框繁复无比，一个文件处理不慎，就能让整个项目陷入停滞。 这就是北美大型演出市场常年被livenation和aeglive两大巨头统治的其中一个原因，想要成功举办一场万人规模的音乐节，需要的专业人才、行业经验与公共关系网络，只有这两家公司才具备。 当然了，韩易这种富到一定程度，可以用钱把一切关节全部砸通的奇葩例外。 他不需要自己去忧虑这些事情，每天开出永远也用不完的支票，把自己的烦恼，扔给其他人来负担就好。 在备忘录源源不断的返现奖励帮助下，韩易简直是…… 世界上最不需要操心的主办方了。 彻彻底底的甩手掌柜。 看着如蜂巢般忙碌喧闹，却仍然在杂乱中保持着一种潜在秩序的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韩易颇有些感慨。 近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他在欧洲游山玩水，遍访名胜古迹。买游艇、买名画、买庄园，虽然每一次筹备会议都没有错过，但还是少了亲自参与的沉浸感。 现在，他字面意义上的，身临其境了。 “宥真，这个舞台，跟我想象的，真的是……” 走到位于场地西北角的三合一舞台正面，韩易仰头看着这座两周内搭建而成的人造奇观，不由地从胸中呼出了一口热气。 “跟你想象的……怎么样？”宥真也抬起脑袋，双眸闪动着星光，“一模一样吗？” “不，比我想象的……要壮观得多。” 错过了主舞台夯下第一根基柱后，一天一天茁壮成长的搭建周期，直接看到还差半个小时就完工的成品，那种万丈高楼平地起的震撼，更显强烈。 想象一个同时融合了好莱坞璀璨星光、曼哈顿夺目霓虹、百老汇声色犬马和街头原始粗粝的实景舞台。 舞台左侧，是从内华达荒漠深处运来的红土堆成的山丘，约莫有三四层楼高。 “为了模仿好莱坞山的地形地貌，我们还在山丘上栽种了低矮的灌木丛，和移植过来的棕榈树。老板，您看到的每一颗棕榈树，都是真正的、鲜活的生命。”奥里-布利斯坦走到韩易与赵宥真身边，为他们轻声解说。 “这也太疯狂了。”宥真惊叹道，“我记得……上一次我参加的那个筹备会议上，你不是说会用假树吗？” “之前是那么想的。”奥里点点头，“但前两天我们试了一下，看上去太假了，会严重影响到舞台整体的艺术表现力和可信度，所以，我们直接找月亮谷苗圃，采购了他们园区里的十几颗棕榈树，移栽了过来……放心，演出结束之后，我们会再移栽回去的。” “我们是不是，第一个在舞台上种树的主办方？”山丘本来就有十几米高，顶部那颗棕榈树的叶冠，光从视觉效果上来说，已经差不多跟circuscircus酒店主楼的马戏团装饰平齐了。韩易来回打量了一番，笑着询问道。 “据我所知，是的。”奥里同样笑着回应，“准确地说，其实这个小山丘不能真正算是舞台的一部分，因为它没有真正搭在承重柱上面，只是靠着舞台堆放而已。不过……是啊，还有谁会像我们这么疯狂，直接堆一座山起来呢？” “那个好莱坞标志，也可以说是等比例缩放的完美复制品了。” 本来今天一口气写完音乐节之前的准备章节，但家里临时有点事情，所以要分上下两章明天才能完成了，抱歉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史无前例的实景舞台（下） “格里菲斯公园的那个原版标志，每个字母宽30英尺，高50英尺。我们复制的这九个字母，宽6英尺，高10英尺，缩小了五倍，但是矗立在这个人造山丘上，看上去依然非常壮观。” “的确如此。”韩易赞同道。十来米高的小山坡上，竖起九个高度达到三米，总长度加起来18米的标志，当然是一个蔚为壮观的景象。如果忽略掉舞台后面的云霄塔，甚至会给人一种真的到了格里菲斯天文台，近距离眺望好莱坞标志的感觉。 “他们在干什么？”赵宥真注意到了几个挂着安全绳，在“hollywood”的最后一个字母标志旁辛勤劳作的工作人员。他们明黄色的施工背心上，印有一个巨大的伞状iatse标志。毫无疑问，这些工人来自国际戏剧舞台雇员联盟在拉斯维加斯的local720分会，“我没看错的话，是在……安装灯泡？” “你没看错，宥真。”奥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一笑，看样子很是骄傲，“原版的好莱坞标志有4000个灯泡，我们这里安装了九百个——每个标志都有一百个灯泡环绕，等接下来彩排的时候舞台灯光全部亮起来，你就知道有多震撼了。” “可之前那个草稿上……” “我知道，之前那个草稿上没有灯光组件，但我让他们加上去了。最后一次筹备会议，你当时去对接碧梨的演出了，没有参加。”韩易稍稍偏过脑袋，跟赵宥真解释道，“少了灯泡，就少了灯火之城的感觉，跟右边‘曼哈顿’区域的霓虹会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高楼大厦的仿制品，也都安装了灯泡？” 宥真向前跨了两步，脑袋仰起的角度更大了些。其实不用往前走，也能看清楚右侧跟人造红土山丘相比毫不逊色的纽约高楼群，但站在由防爆金属网格栅栏划出的舞池区第一排，这种仿佛真的被传送到第五大道与西34街交汇处的时空错乱感会变得更加明显。 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有一个创意相似的纽约赌场酒店，就是由各种曼哈顿城市地标的缩小版复制品组成的。自由女神像、克莱斯勒大厦，还有高529英尺，一度成为内华达州最高建筑的复刻版帝国大厦。 可以说，拉斯维加斯的本地居民，还有所有造访过赌城的游客，早就习惯了这种实景重现的纽约景观。 因此，在舞台设计上，瀚现场对他们聘请的设计团队提出了相当严苛的要求——在最大程度还原曼哈顿天际线的同时，还要做出与纽约赌场酒店的区别，不要让人觉得这个舞台复刻的是不远处的那间酒店。复刻品的复刻品，这种称谓可不好听。 不过，这种要求根本难不倒瀚现场为madcity配备的两位造景大师——西蒙-卡罗尔，和艾丝-德夫林。前者来自英国布里斯托，担任templedesignstudio的设计总监，从2014年开始，连续为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设计了十余个舞台和艺术装置，在英伦音乐界名声显赫。后者更了不得，是动态雕塑家，是光影艺术家，是装置艺术家，更是全世界最著名的舞台设计师之一。 1971年出生，现年45岁的女设计师艾丝-德夫林，与西蒙-卡罗尔一样来自英格兰地区。毕业于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的她，以其令人惊叹的动态结构设计而闻名。这些设计，与灯光和视觉效果相结合，不断在剧院、时装秀和舞台表演中让观众凝神屏息。坎耶-维斯特、碧昂丝、jay-z和麦莉-塞勒斯许多演唱会和颁奖典礼的舞台布景，都是由她操刀设计完成。 由于本次音乐节的筹备时间相当紧张，舞台设计团队的选用方面，瀚现场并没有走正常的招投标流程，而是直接由内部高管推荐几个团队进行比稿。西蒙-卡罗尔是人予管理伦敦分部的负责人本-摩森的推荐，韩易之所以更青睐他，是因为卡罗尔和他的团队非常理解madcity的实际需求——首届举办，营收和风险都不甚明朗的情况下，瀚现场希望尽可能控制成本，提高性价比，让舞台搭建在成为活动亮点的同时，不变成收支平衡的阻碍。 而说起控制成本，这么多著名舞台设计师里，没有人敢说他们比西蒙-卡罗尔更精于此道。因为，他这三年时间里负责的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就是一个把节省各方面预算做到极致的经典案例。 2014年，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收入超过了3730万英镑，但利润却仅仅只有8.6万英镑。这是因为格拉斯顿伯里设置的舞台极多，连edc都只有十个舞台，其中一个还是会场巡游车的情况下，格拉斯顿伯里竟然把舞台数量增加到了三位数。每一年，都有超过两千多名艺人，在100来个舞台上为18万名观众登台献艺。不用计算也知道，这种庞大璀璨但是臃肿冗余的艺人阵容，会极大程度上损害品牌的盈利能力。 但格拉斯顿伯里就是以这种音乐世博会般的阵容设置闻名于世，削减了艺人数量，也就砍掉了格拉斯顿伯里最核心的吸引力，因此，主办方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降低成本，舞台预算就是其中之一。能够获得奶农迈克尔-伊维斯的信赖，连续三年帮他规划园区蓝图，西蒙-卡罗尔在方寸间闪转腾挪的技术可见一斑。 他与他的templedesignstudio，这次主要负责madcity音乐节舞台的硬体设计、结构设计和工程监督，保证韩易的狂野构想得以平稳落地。 至于艾丝-德夫林，她的加入，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未经任何人推荐，她是韩易钦点的“梦想实现者”，唯一的任务，就是让这座三合一的实景舞台，在预算被严格控制的同时，依然能焕发出令人心潮澎湃的艺术光华。 为什么要选她？ 2011年，蝙蝠侠舞台剧世界体育馆巡演的哥谭市舞台，她做的。 2012年伦敦奥运会闭幕式的整体舞台设计，她做的。 2013年坎耶-维斯特yeezus巡演的山峰舞台，她做的。 2015年英国皇家歌剧院政治讽刺歌剧《马哈贡尼市的兴衰》的集装箱舞台，她做的。 2016年u2乐队innocence&experience的全息投影舞台，她做的。 还有路易威登、香奈儿、圣罗兰等一众大牌的时装周大秀，以及在这个时空尚未变成现实的2020年迪拜世博会英国馆，以及2022年第56届超级碗中场秀，皆是她留给这个世界和这个时代的视觉盛宴。 可以说，在实景舞台这个领域，没有比艾丝-德夫林名声更响、技艺更精湛的大师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卡罗尔和德夫林的团队组成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联合工作小组。德夫林负责提出各种异想天开的规划，而卡罗尔则负责否决它们。在韩易提出的，好莱坞、百老汇和匪帮街头三种元素合而为一的整体架构基础上，设计团队几易其稿，最终形成了目前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终极版。 左侧的好莱坞山，是完全忠实于现实环境的原版复刻，而右侧的曼哈顿天际线，则掺入了浓郁的艾丝-德夫林个人风格——动态的几何形状、肉眼可见的探照灯与霓虹灯组合、略带科幻感的，硬朗而恢弘的整体线条，madcity舞台右端的纽约，不是纽约赌场酒店那建于九十年代的，装饰艺术风格的旧纽约，而是9·11事件之后，后现代主义大厦林立的新纽约。 艾丝-德夫林没有把帝国大厦放在c位，而是用新世界贸易中心的一号楼取而代之，除此之外，公园大道432号、美国银行大厦、纽约时代广场大楼、云杉街8号，甚至还有韩易居住的one57，都被德夫林放在了帝国大厦与克莱斯勒大厦之前。 不仅如此，德夫林还为这些拔地而起的临时奇观，抹上了她最具知名度的水泥灰色系，不管在现实中是由大理石打底，还是玻璃幕墙构成，在madcity的舞台上，这些摩天大楼都变成了科幻电影里太空歌剧时代的模样。当然，卡罗尔也没有忘记给建筑的外墙贴上led屏幕，这样一来，演出进行时，德夫林的纽约，便可以循环播放艺人准备的视觉素材。 左侧自然山脉，右侧人造丛林，为了将二者自然地结合在一起，两位设计师还在更靠近舞台的底部，设计了左右两个街区。左边是说唱音乐的两个发源地，洛杉矶康普顿和纽约布朗克斯的融合体，代表着东西海岸说唱的根基，而右边，则是现代流行音乐的两处集散中心，洛杉矶西好莱坞与纽约百老汇的街景混搭。 韩易原本的构想，是直接做三个风格截然不同的舞台，粗暴地拼在一起，不同风格的艺人就在不同风格的舞台上演出，避免了换场时间，也能让观众有更新奇的体验。但在经过反复多次的审慎讨论之后，为了不让活动超支——因为只要按照原来的构想继续设计下去，艾丝-德夫林就肯定会让舞台实际成本高于预算——瀚现场最终还是把三种风格融为一体，变成了真正的三合一舞台。西海岸、东海岸，和将二者串联在一起的美式街头，交相辉映的艺术装置中央，是由数百块高精度led屏幕构成的半圆弧内凹型巨幕舞台，甚至连脚下的地板，也都铺满了可以播放视觉素材的led屏幕，和每隔几步就有一盏的探照灯。 这也是韩易每次筹备会议都坚持要实现的重要构想之一。 这一灵感的缪斯，自然是上一世2018年动工，2023年开放的，由麦迪逊广场花园公司与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联合打造，坐落于威尼斯人度假村内的拉斯维加斯球体馆。 这一世，韩易准备直接照搬这一规划，在收购circuscircus之后，把这间酒店的球形冒险乐园，改造成这一时空里，更好、更完善、改造成本更低、盈利能力更强svegassphere。 而首届的madcity舞台，算是他向全世界公布的第一部预告片。 “灯泡、霓虹灯、led、探照灯、激光射线……宥真，在伱看不到的地方，我们安装了上万组灯源。没有埃菲尔铁塔的灯多，但一定比埃菲尔铁塔的灯亮。”奥里-布利斯坦向舞台右侧那排白色长方体一指，笑道，“两台27千瓦的发电机供乐器放大器和其他配件使用，四台90千瓦的发电机供舞台中央的led屏幕用，七台210千瓦的发电机留给音响设备，三台275千瓦的发电机负责其他环节的供电……另外，还有整整六台365千瓦的xq400，只为灯光矩阵和布景处的视频设备预留。” “每一台，都是卡特彼勒提供的柴油发电机。我们这里三天时间预计要烧的柴油，差不多42000加仑，光是油钱就得付出去十多万美元……就这个，我还没算餐饮区和vip的用电需求呢。” “itbetterbeworthit。” 韩易看着舞台中央一块接一块亮起，又渐次熄灭的led屏幕，调笑道。iatse的工会雇员正在对每一块屏进行最后的全面检查，确认无误之后，madcity音乐节便要开始首次彩排了。 “希望最终呈现的效果，能达到我期望的……一半，就够了。不然还不如拿这笔钱请21万观众每人吃个in-n-out。” “这个您倒不用担心，老板。”奥里-布利斯坦双手抱胸，信心满满地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已经给灯光和视觉矩阵做了一次压力测试。不得不说，我做过那么多场音乐节，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什么场面？” “就像是，洛杉矶的迪斯尼乐园，和奥兰多的迪斯尼乐园……”奥里-布利斯坦摊开手掌，然后猛然合于一处，“跨年夜亮灯的场景……而且是二者加在一起。” “有这么棒？”韩易张张嘴，有些惊讶。 “我可能太过夸张了……也许比不了二者加在一起的声势，但单拎出来，肯定不逊色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座主题乐园，或者大型音乐节，或者任何……会发光的活动。”奥里长舒一口气，“疯狂之城，真的特别、特别疯狂。” “听你这么一说，我已经等不及要看看彩排的效果了。” “我也是，老板……让我告诉您，不管谁是第一个站上这个舞台的艺人，都一定会感觉到非常幸运的。” “ishould''veknown，maddie。” 四十分钟后，站在会场foh主控台的奥里-布利斯坦一边戴上助理递给他的森海塞尔hd800s，一边把手中的sr314麦克风凑到嘴边，抬眼看向站在舞台中央的麦迪逊-比尔。 “should''veknownwhat？”听到面前音响里传来的声音，麦迪逊摘下她刚调试好的shurese846入耳式监听耳机，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我早该知道，madcity，肯定是由maddie来打响头炮。” “啊。”麦迪逊晃晃食指，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谐音梗并不幽默，但确实应景，“正式演出我是第一名，彩排我也肯定要争第一。” “要的就是这种精神。”还有数百号人在场地里等着作为现场总指挥的他发号施令，奥里的寒暄自然是浅尝辄止。他翻了翻身前比字典还厚的活动手册，舔舔嘴唇，扫视了一圈身后把主控台围得水泄不通的同事，才继续说道：“好的，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madcity第一次实装彩排的现场！” 伴随奥里-布利斯坦骤然扬起的声调，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间或还能听到一两声尖叫，和语义不明的叫喊。 虽然音乐节尚未开始，但对于madcity的制作团队，特别是搭建团队来说，最艰巨的任务却已经完成。过去两个星期以来，日以继夜辛苦构筑的里程碑，终于在此刻落成。 “女士们先生们，当我们今天站在这里时，我想花一点时间向你们每一个人表达我最深切的谢意。在过去三个月的办公室内，以及过去两周的会场内，你们的奉献、辛勤和创造力，将我们原本处于襁褓中的想法，变成了这个会场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想象得到的惊艳现实——我们的madcity音乐节。” “你们在幕后的不懈努力，那些通宵达旦的工作和坚定不移的承诺，并没有被忽视，它们结合在一起，将创造一种将让来到现场的21万名观众，终生难忘，也终生回想的体验。” “我们共同建造了一个舞台、一场演出，你们每个人都在实现这一愿景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为此，我感到无比的自豪与感激。因为我知道，我们一起孕育的这个宝贝，将不仅是万圣节的一次狂欢，更将会成为现场音乐史上的里程碑。” 说到这里，奥里单手捂住胸口，让自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住他涌上心头的哽咽情绪。 “放心，我不会在演讲上浪费太多时间，我知道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庆祝的事情，应该等到这周日之后再慢慢计划……但是，麦蒂。” “yes，ori。”麦迪逊带着甜美的笑意，踮踮脚尖，轻声应道。 “作为最后一位加入我们的团队成员，也是这场大秀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在彩排开始之前，请允许我先为你介绍，后天在舞台上下，将会与你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们。” “当然。”麦迪逊落落大方地看向她身后的乐手们，“我很期待认识各位才华卓越的新朋友。” “好的，那么，从和你一起站在舞台上的人开始……乔纳斯-布鲁，你的dj，我想这个人你应该认识。” “我们不仅认识。”麦迪逊笑着跟dj台上的乔纳斯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对舞台下的工作人员做起了推销，“我们还合作了一首歌，明年……噢，还不能说是吗？好的，宥真，我闭嘴。” 看到赵宥真在主控台前抹脖子的手势，麦迪逊咧咧嘴，放下话筒时可爱而窘迫的模样，引得现场一阵欢笑。 “你要是在这里宣传新单曲的话，我们是要收推广费的哦……不过，我听说你目前在筹备你的第一张录音室专辑，如果需要乐器实录的话，可以考虑站在你周围的资深乐手们。” “来自纳什维尔的格莱美奖获得者，鼓手托尼-莫拉。” “曾经帮约翰-梅尔、拉娜-德尔雷还有杰森-玛耶兹录制过音乐，好莱坞最出色的录音室贝斯手之一，肖恩-赫利。” “电吉他手，克里斯-布朗、贾斯汀-比伯和特拉维斯-斯科特信赖的巡演伙伴，谢尔顿-弗格森。” “我最喜欢的钢琴家……跟他合作过太多次，就不夸他了，反正水平也比较一般……伊萨穆-麦克格雷格，大家伙儿。” “fuckyoudude。”伊萨穆竖起中指，哈哈大笑。 “哇噢，这种恶毒的语言可不能出现在我们madcity的舞台上！”奥里-布利斯坦翘起小指，装出一副被冒犯的样子，“你除外，麦蒂，你可以讲脏话，也可以唱脏话。我们准备好了专门的基金来缴纳罚款。” 奥里的话一半调侃，一半真实，因为，在拉斯维加斯，真的有不允许在公共场合说脏话的法令。根据市政条令10.40.030规定，任何人都不能在城市的公共街道、小巷或高速公路上说任何卑鄙、淫秽或亵渎的话，露天场所，无论公有还是私有，也包括在内。 幸运的是，这项法律几十年来一直没有执行，所以如果在罪恶之城期间不小心说出一些脏话，也不必担心警察抓捕。 “要是我的歌里有脏话就好了……可惜我是pg电影里的角色。”麦迪逊俏皮地眨眨眼，回应道。 名气越来越大，通告越来越多。演出经验日渐丰富，深夜访谈节目也即将被她全部刷通关，2016年年底的麦迪逊，比起半年前在diplo录音室里惊惶无措，夺门而逃的她，成熟了不知道多少。 名利，是一个人最好的催化剂。 面对任何对话都能轻松接住，诙谐回应的她，又一次获得了会场内不约而同的善意哄笑。 “行，那我们就是你身边的茶壶和台灯。” 奥里-布利斯坦也是一个思维敏捷的快嘴，或者说，所有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同性恋者好像都是这种性格。用《美女与野兽》的故事，既开了玩笑，又暗捧了一把麦迪逊之后，奥里带着笑容继续为她介绍。 “我刚才介绍到的这几位，都是这次音乐节会为瀚音乐的签约艺人一起演奏的杰出音乐家……另外，还有我们的视觉艺术总监，火人节的传奇，安卓-琼斯与他的团队。灯光艺术总监，科切拉和edc的灵魂史蒂夫-利伯曼。声音艺术总监，我们瀚音乐最亲密的盟友，19座格莱美奖得主，塞尔邦-加纳。当然，还有台前幕后无数优秀到业内罕见的精英，他们用两周时间打造出了一把开启这个时代最伟大音乐节的钥匙，现在……” 奥里-布利斯坦故意拖长声调，制造戏剧效果。 “你准备好成为用这把钥匙，带领大家通往疯狂之城的第一人了吗？” “嗯……” 麦迪逊有样学样，故意思忖几秒，才把唇瓣贴近麦克风。 “fuckyeah。” “好了，脏话基金的第一笔钱花出去了。” 全场再次响起的热烈笑声中，奥里-布利斯坦吸了吸鼻子，对坐在他旁边的声音总监塞尔邦-加纳竖起了大拇指。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疯狂之城的第一段旋律。” “《melodies》，let’sgo。” “awo，awothreefour！”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二章 开幕日 “……随着madcity音乐节的临近，十余位雇员密切监察关注着市区的交通情况。” “‘我们的英雄们正在实时为大家解决问题’……我们带您走进rtc总部的幕后，给大家带来音乐节周末的另一视角。” “nowlive！thisis8newsnowat3o''clock。” 二十秒简短的新闻预告，和五秒钟的过场动画之后，s-tv的三点档新闻节目正式开播。这是次星传媒旗下，一家隶属于cbs电视网的本地电视台，平均收视人数430万人，是拉斯维加斯当之无愧的第一。由于在拉斯维加斯占用了第八频道，所以s-tv一般称自己为channel8，亦把旗下的新闻栏目叫做8newsnow。 “感谢您加入我们，我是丹妮丝-瓦尔德斯。” “我是戴夫-库瓦西耶。” 2006年加入第八频道的红发女主播丹妮丝，与1985年便成为拉斯维加斯最受欢迎电视名人的白发老人戴夫，站在主播台前，依次向收看新闻节目的观众问好。 “我们刚刚说了今天会有雨……andhereweare！谷地部分地区已经开始沐浴雨水了。” 美国本地电视台的新闻频道不仅要跟同一地区的对手竞争，还要跟全国联播的有线新闻电视网，比如msnbc、foxnewsn打擂台，互相抢夺收视率。因此，每个频道的节目编排都极为紧凑，没有时间做概述或者前瞻，一开始，就必须是最吸引本地观众眼球的播报。 一句话讲完之后，戴夫-库瓦西耶望向丹妮丝-瓦尔德斯，示意由后者来做板块转换。 “是啊，那让我们直接来了解一下情况吧。”丹妮丝往右转了九十度，镜头也随着她的动作向左移动几寸，把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的天气播报员框入画幅，“我们这个周末应该计划待在室内吗，泰德？” “不，一定要出门，要出门！”泰德-弗洛伦多笑着指了指丹妮丝，说道，“应该尽情享受我们这里周末的极佳天气，伙计们。因为我们看到的这些阴云，基本上明天就会散尽，所以明天和周日，我们肯定会见到更多的阳光，justgottadealwiththeominouscloudsweareseeingoutsiderightnow……气温保持在温和的78华氏度——今天甚至没到80度——而这还得感谢笼罩在我们上空的乌云，和降下的阵雨，是它们帮助谷地保持了凉爽。” “湿度36%，风也很平静，只是在城区西部和山顶上有一些微风拂过。至于降雨，今天早上有一些，差不多是清晨八九点钟的样子下了一点，而另外一波，看样子则会在下午三点到四点的样子准时抵达。” “你的意思是，现在就会下雨吗？”戴夫-库瓦西耶问道。 “是的，戴夫，实际上，目前在街面上的行人，应该已经能触摸到雨点了。”泰德点点头。 “我们知道许多观众都热切期待今年万圣节拉斯维加斯最大的音乐节madcity。而由于我们在山谷中看到了意外的降雨，每个人都想知道这可能会如何影响节日计划。”丹妮丝看了一眼提词器上的文稿，“泰德，我们的音乐节观众应该如何应付这一天气呢？” “好吧，丹妮丝，对于我们通常阳光明媚的拉斯维加斯天气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有趣的转折。”泰德-弗洛伦多摊开手，对于地处沙漠深处的拉斯维加斯来说，降雨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场景，“我们看到的降雨是穿过本地区的，更大气候环境的一部分。不过，就像我说的一样，这片云来得快，去得也快，周六和周日参加音乐节的观众不必担心。至于今天正在朝现场进发的观众……一定要为潮湿的天气做好准备。不过，好消息是，我们预计不会有大雨，所以只要带上一些雨具和一点积极的态度，演出肯定可以继续进行。” “看来除了音乐节的通常装扮之外，一双雨鞋和一把雨伞可能是这个周末最热门的配饰！”丹妮丝照本宣科地开了个四平八稳的玩笑，随即把视线从泰德身上转移到镜头前，“让我们来跟萨莎-洛夫蒂斯连线，她此刻正冒雨站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外面。萨莎，那里的气氛怎么样？参加音乐节的人是否让这场雨浇灭了他们的劲头？” “谢谢，丹妮丝。尽管下着雨，但疯狂之城依然电力十足！” 今年刚刚加入s-tv的亚利桑那姑娘萨莎-洛夫蒂斯非常敬业，她没有撑伞，而是就穿着一身单薄的蓝色短款连衣裙，站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的八号门外冒雨直播。好在雨不算太大，气温也适宜，水珠落在肩头，反而令人感觉清新舒适。 “场外的气氛非常热烈，每个人都挂着灿烂的笑容，我们可以看到，绝大多数人穿上了他们精心准备的万圣节套装……在活动开始之前，madcity的组织者专门告知粉丝，说场地内欢迎各种奇装异服，只要不对公共安全造成危害，他们想穿什么都可以。” “所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我身后，有来自每部热门剧集和每个电影宇宙的主要角色。” 萨莎-洛夫蒂斯确实没有夸大，在万圣节周末举办音乐活动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主办方可以省下一大笔氛围营造费用，因为粉丝自己会精心准备各种怪奇有趣的套装来点燃现场。 早在活动开始前半个月，madcity在instagram和twitter上的官方账号，便开始密集发布与万圣节有关的预热活动。瀚现场在现场提供了一系列挑战活动，最佳团队套装、最佳情侣套装、最佳单人套装，每一个被摄影团队镜头捕捉到的出挑者，都有机会获得瀚现场与百威联名提供的，希腊米克诺斯五日游大奖。 当然，为了确保活动本身的安全性，madcity还是对观众带入场内的服饰，做了“八要九不要”的规定，不仅置顶在各个社交媒体平台的主页，更在票务平台的结算页面和活动现场到处贴满了告示。 【不要做什么： 不要穿得像真正的执法人员、消防人员或者安保人员。虽然模仿我们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的服装听上去像是个有趣的想法，但相信我们，你在现场绝对寸步难行。让执法部门履行他们的职责，也让每个人都能获得最好、最安全的体验！ 不要化全脸妆，否则会让您无法辨认。我们必须能够识别和比对您身份证件上的面孔，才能让您进入——否则，我们怎么知道那真的是您呢？ 不要携带武器，或者武器配件。duh。 不要在服装上附着暴力道具，这包括鞭子、绳索、链条或者金属钉等尖锐物。当你身处成千上万的怪物之中时，与尖刺道具的摩擦是相当不舒服的体验。 不要穿着巨大的充气服或充气道具。一旦开始跳舞，伱就会后悔。而且，当你跳舞的时候，你可能会招致周围其他人的厌恶。 不要在服装上张贴攻击性的口号或主题。keepitplur，people。 不要佩戴美洲原住民头饰。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说：这是文化挪用，所以不要这样做。 不要穿高跟鞋/厚底鞋。肿胀的脚踝和擦伤的膝盖看起来并不可爱，请用合适的鞋履带你坚持一整晚。 不要忘记使用妆前乳和定妆喷雾，保持眉毛和假体的良好状态非常重要。】 除了最后一条是瀚现场的市场营销团队给粉丝们开的小玩笑，倒数第三条是不得不遵从的美国政治现实之外，其他的禁令，都是为了增加音乐节现场的安全系数所定下的正经规则。 而“八要”这一边，主基调就变得更诙谐幽默，也更像一场值得21万人涌入的文化盛会了。 【要做什么： 要发挥想象力。发挥想象力。只要您的着装符合我们的指南，就可以大胆出发了！ 要跟伙伴匹配。成体系的服装小队，是所有人最喜欢看到的靓丽风景线。 要借鉴流行文化。我们其实不用提这一条的——你们这些头牌嘉宾自由发挥就行，我们相信，效果肯定是令人惊奇赞叹，又引人捧腹大笑的。 要让自己的着装舒适。如果您穿的紧身裤会让大腿根部燃烧起来，那您就不会生出继续舞蹈的念头。选择服装时，请考虑它的灵活性和您的耐力，以及在卫生间里穿脱的方便性。相信我们，这很重要。 要变得怪异骇人。鬼魂、僵尸、骷髅——凡是您能想到的，我们都想看！ 要确保您有一套坚固的服装。当您在舞池里开moshpit或者headbang的时候，许多配饰都有可能分崩离析，不仅会让您难堪，也会伤害到他人。我们建议您在参加活动之前测试一下您的服装。 要带一件夹克。拉斯维加斯万圣节晚上往往会有点冷，所以我们建议在您的服装搭配中加入一件夹克（或斗篷等）。 要玩得开心。为万圣节准备服装总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我们保证，madcity绝对会带你到另一个层次。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请确保您把‘玩得开心’放在首位。 我们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您的一切创意。不过，也不用担心：如果您不想穿万圣节服装，穿便服来，我们也同样欢迎！ 万圣节周末见！】 从这两则公告中，不难看出瀚现场想要在音乐节爱好者面前营造的，开放包容的品牌形象。除了必要的安全守则之外，几乎没有给观众设下任何障碍和限制。既然选择了万圣节这个群魔乱舞的节日，选择了拉斯维加斯这个不管发生什么都可以被当作秘密扫进垃圾堆里的罪恶都市，也选择了“疯狂之城”这个听起来就让人想要淘气的名称，那么，韩易和他的团队便打定主意铆足劲，要把madcity变成这个国家，乃至全世界的变装狂欢标杆。 于是，2016年10月28日星期五，madcity音乐节拉开帷幕的第一天，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由南至北，挤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能人异士。大多数人的服装无甚新意，哈莉-奎恩、小丑、海盗、神奇女侠、猫女、忍者神龟、卢克天行者、美人鱼，以及所有漫威电影宇宙里的人物，特别是今年才上映的《美国队长：内战》里面的美国队长、黑寡妇、钢铁侠、冬兵和猎鹰，都是重复率极高的热门选项。 一小部分人选择紧跟时事，把2016年的热梗套在身上。就在电视画面切到音乐节现场的这短短十几秒时间内，观众们眼前便闪过了许多今年令人印象深刻的造型——一个戴着“makeamericagreatagain”的橘色大胖子冲镜头振臂高呼，旁边那位西装革履的同伴凑近萨莎-洛夫蒂斯，一脸严肃地向记者小姐展示他中间偏左部分刻意挑染成银色的发根，很明显是在模仿今年2月fx电视台播出的《美国罪案故事：公诉辛普森》里面由大卫-舒默饰演的罗伯特-卡戴珊。 在二人身后，一个戴着马男波杰克头套的男人急匆匆地走过。头套不算全脸妆，因为入场的时候，只要摘下来就可以识别身份，所以现场有不少人都选择了类似的扮相。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撞到了《王冠》里那个年轻的伊丽莎白女王。一位路过的好心瑟曦扶住跟她同一职业的伊丽莎白，对莽撞的波杰克怒目而视。不远处，马男的女朋友，一身《女子监狱》橙色囚服的金发女人，还在高声催促着他加快脚步。 南起曼德勒湾，北至云霄塔，madcity音乐节孵化出了数以万计的妖魔鬼怪。吃过午饭，他们便从各个度假村鱼贯而出，沿着拉斯维加斯大道边逛边玩。有人肩上扛着蓝牙音响，有人则直接把车窗摇下，让堵得根本挪不了窝的汽车变成移动dj台。 离音乐节第一位表演嘉宾麦迪逊-比尔的登场时间还有五十多分钟，这场狂欢就已经开始了。 肆意行走的网络热梗和身形臃肿的超级英雄汇于一处，组成了疯狂之城最跳脱亮眼的底色。不过，不管配饰有多考究，配饰有多还原，他们也无法成为人群的焦点。当所有人都穿着夸张的万圣节套装时，最吸人眼球的，还是人类肉体最本真的美好。 是的，那些族裔各异，特质迥异，却同样精通持美行凶之道的漂亮姑娘们，才是音乐节现场的注意力磁铁。她们每周去四次健身房，每个月做一次医美项目，为的就是能在这种万人规模的盛会上成为周遭关注的焦点。 以“raveoutfit”的名义，女孩们穿着各种嵌着花纹，镶着金边的情趣内衣招摇过市，像一场在街头举办的维多利亚的秘密时尚秀，所到之处，皆是口哨、喝彩，以及吞口水的声音。 “让我们随机找几个观众问问他们的看法吧……heygirls！” 萨莎敏锐地从人群中找到了最高挑、最亮眼，最能保证电视台实时收视率的四位火辣尤物。 “hey！”四个明显微醺的女孩兴致高昂地回应道，其中一个穿空姐装的拉丁裔美人还给摄像师来了个飞吻。镜头下意识地往下移动了半寸，却在片刻之后拉了回来，并且立即放大，让画幅只能框柱她们肩胛骨往上的身体部位。 不是摄像师午饭没加鸡腿，而是如果再往下偏移一些，家长电视和媒体委员会的理事就要来八频道的总部堵门了。 “下午好。” “下午好！”扮成飞天小女警的艾米丽-考德威尔拉了拉比基尼肩带，看着萨莎，夸张地赞叹道，“噢，上帝啊，记者小姐，你好好看！” “啊，哈哈，谢谢。”采访还没开始，自己先被调了情，带着有些羞涩的微笑，萨莎看了一眼身后的镜头，“你们叫什么？” “肯兹。” “爱娃。” “伊兹。” “youcancallmeyours。” 艾米丽不是女同性恋，但刚在酒店里把pre-game功夫做足了的她，依然在一本正经地撩拨着面前这位cbs的记者。 “o……kay。”萨莎微不可察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接着问道，“你们是本地人吗？” “不，我们从萨克拉门托来！goldenstaterepresent，baby！”伊兹举起手中的啤酒罐，高喊道。四人其实十分钟前就到了八号门门口，之所以现在还没进去，就是因为伊兹还没把手里这罐喜力喝完。 “专门为音乐节来的吗？” “那当然，你看到我朋友穿的衣服了没？”爱娃搂住在镜头前有些拘谨的麦肯锡，“霍尔希，2016vma颁奖典礼。” “看到了，还原度确实很高……那么，告诉我们，这场意外的降雨会对你们的音乐节体验有什么影响吗？” “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影响。”麦肯锡思忖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今天的雨不算很大，我们刚才一路走过来，不仔细体会的话都没有感觉。而且，我觉得在雨中观赏演出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再加上这次的阵容如此强大，我们……” “能有什么影响？”没等麦肯锡说完，伊兹就一把抓过萨莎的话筒，“多来点水挺好的，我正好很饥渴。” “thirstyforyou。”眼神迷蒙的艾米丽今天不打算放过可怜的记者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好了好了，快走吧，快进场了！”羞臊到脸颊通红的麦肯锡推着三个放浪形骸的闺蜜往八号门赶。 “别推我，我还没讲完……madcity万岁！我来了，杰罗德！等着我！” “记得给我打电话，美人。” 目送嘻哈打闹的四位姑娘远去，知道这段采访明天或者今天晚上就会被上传到youtube，成为网络热门视频的萨莎嘴角勾起一个失去了表情管理的尴尬笑容，说道：“就是这样，丹妮丝……看来一点小雨还不足以浇灭《疯狂之城》忠实粉丝的热情。” “交还给演播室。” “你们刚才在干嘛呀？”推着三个闺蜜往前走的麦肯锡小声抱怨道——其实也不是很小声，只不过比起场地入口成千上万名观众的喧嚣吵闹来说，的确只能称得上声若蚊呐，“那可是全国性电视网啊！” “那才不是全国性电视网。”伊兹一脸笃定，“就是本地的新闻台而已，周五下午，没几个人会看的。” “那也很难为情啊。”麦肯锡抗议道，“特别是你，艾米丽，要是传到网上，绝对会被人做成梗图的。” “我又怎么了？”艾米丽一脸无辜，“她长得真的很好看嘛。” “你……算了，小荡妇。” 麦肯锡肩头耸拉下来，放弃了跟室友讲道理的尝试。 “我们先进场吧，不然等会儿门口排队的人就太多了。” “现在排队的人也不少啊。”爱娃把手搭在额前，踮脚向前眺望，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综合性音乐节与专场演唱会不同，买个人演唱会门票的，都是某位艺人的忠实粉丝，为了不错过跟他/她每一秒钟的见面机会，粉丝们会早早前往场馆外排队，若是有指定位置就先去买饮料零食，若是开放的舞池区，那就比拼谁速度快，能够抢到头牌。 但音乐节不同，开场的嘉宾一般来说都是籍籍无名的小咖，大多数人想看的明星都在太阳落山之后才会登台。所以，即使买了动辄几百美元一张的昂贵门票，观演者也习惯慢慢悠悠地等到晚上黄金时段再进入会场，只要看到了他们想看的headliners，那就算不虚此行。 可madcity，显然不在传统音乐节的范畴之内。如果说七月份刚开票的时候，海报上还有一些乐迷们不太熟悉的名字，那么到了十月底，就连开场嘉宾都变成了公告牌单曲榜上炙手可热的新星。 别的不说，四点钟的麦迪逊-比尔，最近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变成了许多少男少女的梦中情人。本来颜值就站在欧美乐坛第一梯队的风口浪尖，现在连着两首单曲成绩出众、脍炙人口，买了音乐节门票顺道想来看她，或者因为迟迟没有等到个人巡演计划而专门来拉斯维加斯看她的粉丝越来越多。再加上接档的世界第一女子百大组合nervo，和亚特兰大三人组migos的热度也相当高，不少人想提前入场，占个观演的好位置，导致madcity音乐节都还没到入场时间，各个闸口就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ga通道前，人们肩并肩挤在一起，形成一个有节奏同步流动的生动群体。队伍蜿蜒曲折，从八号门正门口，一直延伸到了希尔顿度假俱乐部那边。各个年龄和背景的人们汇聚在一起，奇异的服装、闪闪发光的配饰和各种令人捧腹的搞笑头套点缀在人群中，形成一幅耀眼的色彩和质感的万花筒。 虽然会场还没有放人，但不知怎的，队伍竟然一直在神奇地向前缓缓前进。每往前寸许，人们就会高举双手，掀起一股欢呼的浪潮。期待感几乎可以摸得到，它像一种物理力量，提起人们的脖颈和脚尖，让他们努力地往大门内的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投去惊鸿一瞥。 “请准备好门票和身份证件以供检查！” “记住，禁止携带大包或背包入内！包裹寄存在一号门、三号门和六号门！” “不允许外带食物或饮料——水瓶必须是空的……是的，女士，星巴克也算是饮料！” best人群管理的安保人员在这支长队前后来回巡逻，大声重复着会场内的安全守则。 “请注意查看违禁物品清单——禁止携带武器，禁止携带非法物质！” “尊重他人的个人空间——排队时不要推搡！nopushing，noshoving！” “请随身携带您的财物，以免丢失或被盗。如果遗失了物品，请在我们的现场办公室登记，谢谢配合！” “我才不要去排这个队呢。”伊兹喉头咕哝了一句，朝三人招招手，径自往ga通道的右侧走去。 除了人头攒动的正常通道之外，madcity还有一个专为vip门票持有者开设的快捷通道，以及一个为卡座客户开设的卡座区专门通道。 “可是我们都是普通票啊！”麦肯锡拍拍伊莎贝拉的肩头，高声提醒她。 “我知道。”伊莎贝拉转过身，倒着走路，朝她狡黠地眨眼，“但这不代表我们不能让不是普通票的人带我们进去……你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肯兹，学会好好利用它。” “我……不需要利用它啊。”麦肯锡回头看了一眼队伍，“现在最多也就两三千人，几分钟就进去了，很快的。” “我不想被安检搜身，你知道的，我现在相当于没穿。” “有女安检。”麦肯锡给她出主意。 “是不是非要我说出来？”伊莎贝拉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大腿，“看到我丝袜上面的蝴蝶结了没？里面有一些不能被搜出来的东西。” “你又带了啥？”麦肯锡瞠目结舌。 “等会儿会让你感谢我的东西。”伊兹一把拉过麦肯锡的手，“好了，别问那么多了，跟我来就行。” “你准备带我们去哪儿？”爱娃问道，“卡座区通道？” “嗯哼。” “可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艾米丽揉揉有点发胀的太阳穴，“有钱买卡座的人，应该也不会这么早到场吧？” “买卡座的人不会，但他们的跟班会。”伊兹笑了笑，“我们只需要跟他们搭上话就行。” “但我不想把本来美妙的一天浪费在那些花几万美金来泡妞的老男人身上。”爱娃撅撅嘴。 “放心，不会浪费在他们身上的。”伊莎贝拉胸有成竹，“我们只是利用他们进去，到了会场里，难道他们还敢把我们扣在卡座上？别搞笑了，这是2016年，不是……嘿，亲爱的！” 说到一半，伊莎贝拉止住了话头，因为她发现了两个正在往卡座通道走来的年轻男人。 “走错了。”伊莎贝拉身子一横，立在通道前，双手抱胸，轻佻地看着他们，“先生们，ga通道在那边。” “没走错。”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摘下墨镜，挂在胸口。其中一个碎金短发的矮个子白人嘴角扯起一抹自以为帅气的微笑，“我们买了前排的卡座。” “yeahright。”伊兹挑挑眉毛，“证明给我看。” “后面那三个女孩，跟你一起的？”另一位明显沉稳一些的棕发男人开口问道。 “没错。”伊莎贝拉回头看了一眼闺蜜们，“有什么问题吗，先生们？” “没有。”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侧身绕过伊莎贝拉，继续大步往卡座专属通道走去。向前迈进了约莫三四米，他们才回过头重新望向差点没挂住面子的伊莎贝拉。 “你们还在等什么？过来吧，证明给你看。” eongirls。” 伊莎贝拉轻舒一口气，明显放松了些许，有那么一两秒，她还以为自己的魅力衰减了。女孩往后倒退了几步，撞进爱娃的怀里，在后者的脸颊上来了一记香吻，然后，嬉笑着张开双手，揽住三个闺蜜，跟在两个男人身后，缓步踱进了会场。 “madcity！我们来了！” (本章完) 请假条 这神臂弓的力量实在是太大，加上他身上有伤，此刻竟然是难以抵挡。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上一次冷清溪心情不好，他是在天台找到她的，难道这一次。 只是纵然他再焦心，但是夜黑林深的一直找到天亮也始终都没找到一点踪迹。 待风韵离开之后，怡心的脸色黑的很难看，本来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竟然还被人抓到了把柄。 正欲将那洋妞带走的几个越南人，听到传来一阵声音，不是英语，也不是越语，似乎是老对头们用的华夏语。于是纷纷转头，看到了庄重。 刚才朱砂子弹击穿棺木已经给了他不少信心，按照他的想法应该一鼓作气干掉那邪恶的棺材的。怎么说跑就跑了呢？ 杨欣不由分说的将一沓报表塞到吴桐手中，就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德妃听了眯起眼睛，这是很多人思考时候的动作。慢慢的德妃的神情已经从犹豫变成了势在必得。 他拳头握得紧紧的，慕寻城，看来你是真的想死！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你。 苏若玉低下头，纤纤玉指揉搓着衣角，一副楚楚动人的娇羞之态。 话音落下，秦洛猛地抬起手，五指宛如鹰爪一般，直接扣住这名保镖的手腕，一个轻描淡写的翻腕。 ps：老铁们，发现一件悲痛的事情，日万更新一个月后，我的头发少了很多。 所以，即使萧战脾出的橄榄枝非常诱惑，但是在修炼三品炼丹师的面前，无论多么大的诱惑，都将会化为乌有，烟消云散。 鹅毛般的大学大片大片的落下，她没想到这外面的气候如此恶劣。 不过随着春暖花开日渐暖，赵谭又邀请陈封他们一起到龙潭镇玩玩。 可是要不知道的话，自己怎么过去说出来会不会？不对，要是不知道的话，李怡然会这么的放心吗？ 萧不同迈步而去，和那负责测试的青年简单说了一句后，这才急匆匆的离开测试场地。 萧炎吓得脸色惊恐，这些毒蛇蚁兽能够轻易杀死斗师存在，已经不是他这种还未踏入斗者的武者所能够轻易抵挡的。 如果吕布能使战神戟最后一式吞天灭地，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即便是他输了，那关羽的伤势必然会更重。 “啧啧，果然还是欺软怕硬。”卢伟不屑道，看着他们二人的目光也是充满了蔑视。 “我也是最近一万年才突破到这种境界的。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好吧，我收集到的战魂全部在此。”星空战魂语毕，无限星空中，传来一阵浩瀚无比的波动，百余条战魂透发着天崩地裂般的强大的气势，冲了过来。 阎应元轻笑两声，当做是附和了，侯玄演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往心里去。 他的头顶，还能摸到一截残余的爬山虎藤，甚至，在头皮外还带着一片叶子。 今日走势预判：经过上周的股市酝酿，相信很多朋友都对股市保持了不极度乐观、不极度悲观的心态，本周的盘面热点会持续散乱，就是每日的领涨板块，持续性都会太强，操作上尤其是要避免高价股。 他的同伴和他打扮相仿，但是眉宇间气质不同，此刻正捂着肚子，几欲作呕，冲天的血腥气呛得这些没见过战场的人胃部翻江倒海。 风狼的头颅滚落在地，这一次，失去头颅的风狼身体终于无力地软了下来。 这次中信居然跳出来看空市场，指名道姓的看空中国人保这个短线炒作龙头，还说未来一年潜在下跌空间超过50%。然后国信证券也看空。 连续的交手，尼克勒斯烈焰终于抓住机会，一枪刺入了王爪兽体内，虽然未能够刺入王爪兽脑袋，只是刺在了王爪兽的腹部，但恐怖的高温却也是让王爪兽重创，一股浓烈的焦臭传出。 炎礁一脸的黑线，恨不得冲上去，把老混蛋掐死，但此刻冷静占据了上风，让他深深的胆怯。 虽然慕总很通情达理，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甚至还安慰了他们几句，并且特意叮嘱，这不怪厨师手艺不好。 陆宇魂力震动，原本外放的所有魂力收缩，瞬间将杀戮气息压缩。 齐瑞民道：“这事儿说来也怪。昨天半夜里，我们一家睡得正沉的时候，突然就听老太爷的原先住过的那间屋子里“咔嚓”一声，闹了个很大的动静。 沈若初没继续问，可沈行之当时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让她记忆比较深刻。那是他在遇到棘手的挑战或者是危险时，才会流露出来的。 这一幕，李炜倒是没有觉得突兀，这样的状况，李炜见到太多了，就在李炜自己本人浏览属姓的时候，面前的情况也是如此。 利刃刺穿所有神仆的身体，像是绞肉机般将所有人都绞成了血泥。 就是担心让杀戮逃走，那么尊王骨、杀戮星魂、毒龙和银龙的能力，任何一种都足够让外边的几大魔主疯狂。 涩涩地，水心柔扯了扯嘴角，而后她转过身看了看，赫然地，她面前就有一条柱子。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最后一次 “imean……thisisincredible。” 爱娃-马丁内斯在原地转了一圈，倚住栏杆，打量着她目前身处的madcity音乐节卡座区，以只有另外三个女孩能听到的音量，轻声感叹道。 爱娃并非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活动，这也不是高挑靓丽的她第一次踏足音乐节的贵宾区。事实上，几个月前，她才以vip观众的身份去了科切拉。 不是主舞台旁边带有机餐车和atm机的普通卡座区，也不是另一边稍小一些的玫瑰园，而是真正的超级vip“艺人通行证”。 这一级别的门票之所以被称为artistpass，是因为他们除了登台献艺之外，能体验到科切拉演出嘉宾的绝大多数权益。专属的贵宾停车场，高尔夫车接送进出园区，还有无限次的后台通行权……爱娃基本上是在主舞台的侧面，看完了卡尔文-哈里斯的演出。 虽然不是自己买的票，也没有渠道去买到这种一般只有要客和艺人可以预约的票种。坦率地说，爱娃就是像今天这样，被一位拥有几张余票的“社会知名人士”选中，顺道沾了光，但这至少能证明，爱娃的确是一个吃过见过的姑娘。 可饶是如此，madcity卡座区的奢华程度，也令女孩和她的三位闺蜜大开眼界。 首先，疯狂之城的vip区和卡座区，以一种极为巧妙的方式连接在一起，占据了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西侧毗邻东撒哈拉大道，至南桥巷为止的整块区域。以人数做准绳，若是把这一片变成不带任何娱乐装置和附加设施的普通舞池，那至少可以再塞进去一万两千人。而现在，这里需要同时容纳的，只有五千人。 减去大半的容积率，意味着翻了几番的用户体验。靠近普通观众区的最右侧，用铁马完全封闭了起来，只在北面留了一个由安保人员把守的阙口，与几个入口贴着场地边缘搭建的vip快捷通道联通，确保购买了vip门票的观众，无论什么时间到场，都能在三至五分钟内抵达该区域。 在舞池区和卡座区的连接处，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吧台与开放式厨房的结合体——而且是一个双层的结合体。这片专门为vip客户提供餐饮酒水服务的制作中心，依然由埃斯-德夫林女士操刀设计，匠心独具的她，将吧台和开放式厨房变成了主舞台的一个延伸。这个椭圆形双层吧台，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拉斯维加斯的舞娘俱乐部秀场，顶部是循环播放着耀目水晶视频素材的led屏幕，和赌场风格的黑桃装饰，以及马戏团式的水晶吊灯。中央部分，则是一座10英尺高的，装满各类烈酒和调味酒的玻璃塔樽，正好与二层的地板相连接。 第一层，吧台在右边面向舞池，开放式厨房在左边背对舞池，确保vip客户可以随时随地跟服务人员点单，又不会闻到令人不悦的食物原料气味，比如大蒜和香菜，而且不会被吧台遮挡住视线。 第二层，吧台变成了三百六十度，因为vip区的开放式厨房只处理一些类似于凯撒沙拉和鸡尾酒虾的冷餐，以及薯条和炸鸡翼等方便在现场快速制作的小吃。其他更复杂一些的大菜，统统由各家餐饮供应商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的专业厨房制作，再专程运送过来。吧台周围，是一圈舒适的真皮高脚椅，和自然形成的观景台。 埃斯-德夫林之所以会将吧台设计成两层，就是考虑到瀚现场为了让卡座区的重要客户拥有最佳视野，给这片区域做了个挑高。整个卡座区，都设置在了一个十英尺高的平台上，因此，舞池与卡座之间便形成了一个高度差，而像阳台一样嵌在卡座区边缘的二层吧台，就自然而然地拥有了观景属性。 倚着二层吧台金属栏杆，脚下是狂热躁动的人群，抬头是数百万美金打造的乐园级实景舞台，再将下巴扬起一些，则能将拉斯维加斯的天际线尽数收入眼帘。舞池里的观众，需要沿着吧台两侧像游艇楼梯一样的实木台阶拾级而上，才能进入卡座区。 在活动举办期间，两侧台阶都会随时配备四名安保人员，和一位检查手环颜色的服务人员，保证只有佩戴正确标识的客户能进入madcity音乐节最奢侈也最昂贵的专属区域。 是的，只有卡座客户可以自由进出舞池，只够买了vip门票的观演者，可不能去卡座区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毕竟，虽然后者已经为这场难得一见的巨星音乐体验付出了数百甚至数千美元，但前者的花费，比他们还要多得多。 这便是madcity音乐节，唯一一种没有上架票务平台，而是选择进行自主销售的票务类型，卡座票。 与其说是卡座票，不如说是卡座套餐更为贴切，因为，这片区域的门票实际上并不做售卖，而是随着卡座本身附送的赠品。客户预定不同的卡座类型和酒水套餐，瀚现场再根据每个卡座的等级来匹配相应的门票与手环数量。 跟edc近似，madcity按照卡座离舞台的远近关系，将它们分成了tier3、tier2和tier1三个等级。tier1离主舞台最近，离舞池也最近，能体验到最佳的音乐节沉浸式氛围，而tier2和tier3的卡座，则分别会比tier1的卡座高一英尺和两英尺，保证哪怕坐在后排，也不会被前面站起来欢呼的人群挡住视线。 位置和时间有区别，消费者需要支付的价格当然也有参差。tier1最贵，tier2次之，靠近场地边缘的tier3最便宜。周六最贵，令许多上班族望而却步的周五和周日最便宜。 tier1这边总共十五个卡座，周五和周日价格为15000美元至30000美元不等，周六的价格则要贵上三五千美元，在18000美元至35000美元之间。每张tier1卡座的大小一致，都能拿到12张vip单日票，离主舞台越近，价格就越高。 tier2的卡座有二十个，比上一级的卡座要略小一些，只能容纳十人，因此也只会赠送10张vip单日票。周五和周日是11000美元至19000美元，周六则是14000美元至24000美元。不难发现，部分tier2卡座的价格甚至比tier1更高，这是因为有一些更靠近主舞台的tier2卡座视野其实比最南端的tier1更好。因此，很多拿不到tier1北侧好位置的豪客，则会选择更后一排的tier2，只要能清晰地看到主舞台，二者之间其实差别不大，纯粹就是名称上没那么好听而已。 tier3的卡座最靠后，价格最低，每个卡座的可容纳人数也最少，每张卡座只能获得六到八张赠票，但总数却达到了三十个。周五与周日6000美元至12000美元，周六8000美元至14000美元的价格，让它们成为了想要拿到卡座以达成特殊目的，又不愿意为了一场音乐节刷爆信用卡的fuckboys们，凑钱购买的最佳目标。 一张tier3卡座，三四个甚至四五个男人组团买下的情况，在madcity音乐节上并不鲜见。因为，这个所谓的卡座价格，真的就只是买座位的钱而已。主办方瀚现场只会赠送软饮和功能饮料，若是需要酒精饮料，还得再另外付钱。 付多少钱？ 一瓶唐胡里奥nco，700美元打底。比较划算的香槟套餐6150美元，包含四瓶唐培里侬brut，和一瓶雪树伏特加magnum。稍微贵一些的香槟套餐在12550美元到25500美元之间，10瓶玫瑰唐培里侬，还有2瓶加大版的玫瑰唐培里侬，味道是单调了点，但胜在逼格极高，摆在那里，能让男士们的捕猎游戏胜算加倍。 所以，一个madcity的卡座，哪怕是tier3，一天花出去两万多三万美元也是正常数字。要是再奢侈一点，酒水敞开任点，那就更没数了。madcity音乐节卡座区提供的酒单异常丰富，有最便宜的绝对伏特加575美元，也有30升装的黑桃a天然干香槟，售价20万美元，还有限量版的6升装唐培里侬玫瑰金限量版，一瓶15万美元。 四个女孩不是见识浅薄之辈，对于拉斯维加斯纸醉金迷的夜店场景都略知一二，但当她们看到卡座上堆积成山，大大小小至少几十瓶的唐培里侬、黑桃a和巴黎之花后，依然有些瞠目结舌。 赌城大道两侧的奢华夜店里，也许偶尔会有豪客一掷千金，几十万美元开酒之后再存到自己名下，分多次造访，慢慢享用。但音乐节现场，愿意如此奢靡的富豪却少之又少。毕竟除了韩易之外，谁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可能买几十万美元的酒，就为了在临时搭建的会场里出几天风头，哪怕这个会场被打造得像迪斯尼乐园一样梦幻。 夜店的酒价，与其本身的设施、服务和气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20万美元的酒，能保证你至少未来三年造访这家夜店，都获得最高级别的要客服务。 音乐节能运营多久？每年三天而已。 “5……10……15fuckingaceofspades。我的天呐。”数着卡座上黑桃a数量的艾米丽酒都吓醒了一半，“这一堆3升装的黑桃a，15瓶……至少得20万美元吧？” “伊兹，你把我们带到谁的卡座上了？”麦肯锡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我从来没见过有谁在音乐节现场一口气买这么多酒。” “谁他妈会这么浪费钱啊。”爱娃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喃喃自语。 “姑娘们，你们看看吧台上面的那个logo。”伊莎贝拉指着不远处的吧台，“念出来，那上面写着什么？” “美国运通。” “不是……美国运通下面那一行，servedby什么？” “xs。”默念出比美国运通小了好几号的象形logo，爱娃-马丁内斯了然地点头，“怪不得，原来是永利来这边提供的服务……那这里开的酒水，应该都是永利仓库里的了？” “我查到了，madcity的官网上有写……okay，听着，‘vip卡座体验由美国运通赞助。我们感谢美国运通通过其卓越的服务和对卓越的承诺增强了您的音乐节体验，vip卡座服务，包括所有相关招待和便利设施，由永利度假村的xsnightclub提供。xsnightclub以其无可挑剔的服务和豪华的氛围而闻名，确保每位要客在madcity倍享尊荣’……” 麦肯锡照着屏幕上的卡座须知，语速极快地念道。 “所有在音乐节现场购买的酒精饮料均应在指定的音乐节区域内饮用，hhh……为了您的方便和未来的享受，任何未开封或部分饮用的酒瓶将安全地存放在xsnightclub。您可以在访问xsnightclub时取出并享用这些饮品’。” “怪不得。”艾米丽拍拍胸脯，松了一大口气，“我还在想呢，为了一个音乐节开二十万的酒，这得多有钱啊？” “哪怕能存到夜店里，买二十万的酒也很有钱啊！伱在想什么？”爱娃看了闺蜜一眼，“二十万美金就是二十万美金，不管怎么说，都是实打实地花出去了。” “不止二十万美金。” 伊莎贝拉摇摇头，示意女孩们留意香槟塔旁边的各色小食，和白色餐盘上的暗金色英文斜体logo。 “还有nobu的外烩。” “这个应该不是额外花钱点的。”仍旧举着手机在仔细阅读的麦肯锡出声提醒，“‘每张vip餐桌将享受世界一流的nobu餐厅提供的一份免费套餐。该套餐经过专门策划，旨在通过卓越的美食来增强您的节日体验。如果您有任何额外的烹饪需求，您可以选择在现场从17家不同的知名供应商那里订购，提供多种选择，以满足所有口味和偏好。’……‘为了满足要客们多样化的饮食需求，我们提供多种免费套餐选择，包括hl、洁食和素食选择。请提前注明您的偏好，以确保我们竭尽全力满足您的饮食要求。’” “寿司怎么hl？”艾米丽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全是鱼吗？” “不知道，不管我们的事。”麦肯锡回答她，“反正我们也只是通过卡座通道先混进来而已，等会儿肯定就去舞池里面了。”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伊莎贝拉按住麦肯锡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扭转了一个方向，让她正对吧台，“你看到吧台桌面上那么多水龙头了没？” “看到了。”麦肯锡困惑地点点头，“怎么了？” “上面的百威标志，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我敢打赌，那里面的所有啤酒，肯定是对卡座观众敞开供应的，你信不信？” “免费供应？” “是啊。” “哪有这种好事？” “heyhandsome，excuseme。”说干就干，伊莎贝拉举起手臂，示意侍立在一旁，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人员过来。 “您好女士。”对方欠欠身，“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我想再确认一下……”伊莎贝拉用指尖碰碰嘴唇，然后弹指对准吧台，“所有的啤酒，都是免费的，对吗？” “对于卡座客户来说是这样的，没错。”侍者微笑颔首，“吧台免费提供百威全系列的所有啤酒，还可以根据您的需求定制，比如在科罗娜里加入柠檬……另外，所有的软饮也都是免费且无限畅饮的，您面前的冰桶里有一份菜单，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们就行。” “那我们要……四杯，不，五杯……还是六杯吧，六杯啤酒。”伊莎贝拉的视线在三位闺蜜脸前扫过，默默地计算着每个人第一轮的酒量，“什么口味都行。” “好的，六杯啤酒，马上来。” “ohshit。”目送侍者转身朝吧台走去，伊莎贝拉缩缩肩膀，笑容里带着兴奋雀跃的窃喜，“你们等会儿要去哪里我不管……反正我今天肯定是在这里扎根了。” “居然真的免费……”艾米丽晃晃脑袋，长舒了一口带着酒味的浊气，“本来我还在想，为什么这卡座能卖这么贵，不过现在看来，这可比edc或者ultra卡座的性价比高多了。” 艾米丽所言非虚，madcity的卡座价格，相较价格本就十分夸张的edc拉斯维加斯主站还要贵上20-30%，这即使在花钱如流水的罪恶之城，也称得上是一个令人咂舌的大数目。毕竟，xs夜店的一张能让十五人入场，还能吸引数十个氛围模特把四周围得水泄不通的owner''stable，也就15000美元而已。 不过，敢定这个高价，瀚现场肯定有他们自己的底气。美国运通为vip区赞助的25万美元，除了少部分留在活动账户上，用于补贴用运通卡预定卡座那5%-8%的优惠之外，其余所有的赞助款项，基本上都被瀚现场投入到了区域打造和体验提升的工作中。 做品牌就是做口碑，让亲临现场的每一位观众获得最完美的活动体验，是2016年madcity音乐节最重要的任务，没有之一。特别是对举办第一届就愿意花数万美元支持madcity的vip客户，瀚现场更需要展现出200%的诚意。 xs的加入，就是瀚现场诚意的体现。本来永利的xs夜店，只是作为madcity庆祝派对的承办方，为音乐节分摊一些艺人成本，但瀚现场环球媒体与商业赞助部门的负责人劳拉-麦克沃特将这段合作关系拓展得更深入了一些。 经由美国运通审核通过，韩易拍板同意，xs夜店的团队，最终肩负起了为vip卡座区提供服务的任务。作为交换，他们将被允许在卡座区独家销售烈酒、调味酒以及鸡尾酒等一切不属于啤酒大类的酒精饮料。而酒水销售部分获得的毛利，瀚现场将与xs五五分成。 这是一个双方都可以因此获益的双赢合作，瀚现场在人员雇佣和酒水采购方面省了一大笔钱，不必再自己承担财务风险购买不知道能否售罄的库存，在不熟悉不擅长的领域勉力运营。xs则可以把营业时间，由晚上十点，提前到下午四点，激活平日里无处释放的商业潜力。 更重要的是，在音乐节现场提供存酒服务，还能吸引65组购买力极强的高净值客户，在竞争激烈的拉斯维加斯夜店行业里，他们就是xs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攥在手里的珍稀资源。 于是xs为了这次音乐节的卡座服务算是卯足了劲，哪怕跨年夜，xs场内雇佣的服务人员也就100人出头，但这回，连着吧台的调酒师一起，xs给65张卡座配备了120名服务人员，平均每桌两人，还会另为有需求的客户提供氛围模特。 所谓的氛围模特，就是利用出色的外貌条件，来提升派对气氛的女孩，跟正经的模特行业沾不上一点边。夜店、主办方或者派对组织者以每人200-300美元的均价邀请她们来演出现场玩乐，至于她们跟要客之间会发生什么，那就是两个或多个拥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之间，自由自愿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麦肯锡这桌除了刚才那两个领他们进来，然后又消失无踪的年轻男人之外，并没有其他女性，但整个卡座区却不断有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尤物涌入。 “你说，我们是不是被那两个男的……当成免费的氛围模特来用了？”麦肯锡往右侧看了一眼，抿抿嘴唇，低声说道。 “这倒不会，放心吧。”艾米丽大大咧咧地挺起胸脯，口齿有点不清，“有哪个……哪个氛围模特会打扮成飞天小女警的？” 四人与其他姑娘的区别确实比较明显。麦肯锡她们穿着锐舞服饰，而氛围模特们则是清一色的紧身短裙和金银配饰。露出的肌肤虽然少一些，但其中蕴含的潜台词，显然要丰富得多。 “是啊，你得了解她们的心态。”穿的最少却表现得最从容自若，正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的伊莎贝拉翘起脚，哼哼两声，“真的会给自己的身体明码标价的人，反而不会穿得那么露骨……不然影响议价能力。但又不能太不露骨，不然影响潜在客户数量。” “也不一定吧。” 麦肯锡撑起身子，跪坐在卡座沙发上，仔细观察着每桌女孩的穿着打扮。 “肯定还有更高端的那种私人陪侍，穿得很正经，看上去像是贵族小姐，但是……ohmyfuckinggod！” 话还没说完，背对舞台的麦肯锡身体骤然僵直，眼睛瞪到最大，失声叫了出来。 “你看到什么了？” 爱娃皱着眉头，顺着室友的视线望去，然后……她也张开嘴巴，石化在了原处。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伊莎贝拉放下手机，看着半晌无言的两个闺蜜，翻了翻眼皮，“你们最好不是在玩什么把戏，骗我转过头，然后……” 不用说，伊莎贝拉也震惊到失语了。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艾米丽搭住麦肯锡和爱娃的肩膀，眼神迷蒙地嚷嚷着。刚才酒被吓醒了一半，现在灌了几大口啤酒，那股劲又翻了上来。 已经有点重影的她，别说其他东西了，连眼前近在咫尺的麦肯锡的侧脸都看不真切。 “不就是……一帮很高的女人吗？你们为啥吓得都不呼吸了？” “一帮很高的女人……bitchplease，把你隐形眼镜取下来洗一下！”伊兹凑到艾米丽脸前，一向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处变不惊的她，声线也不自觉地掺进了些许激动的颤抖。 “卡莉-克劳斯、卡拉-迪瓦伊、斯黛拉-麦克斯韦、芭芭拉-帕文、玛莎-亨特、贾思敏-斯托克斯、莉莉-阿尔德里奇、玛格特-罗比，还有麦莉-赛勒斯！” 麦肯锡不愧是四人里受流行文化浸淫最深的追星族，一连串的人名从她口中如气泡般绵密且不带丝毫停顿地冒了出来。 “整个维多利亚的秘密都来了！” “what？！”艾米丽又被惊得酒醒了一次，她揉揉眼眶，拼命眨了几下，这才让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清楚了与她们隔了两个卡座的那一桌。 “holyshitsnacks！” “芭芭拉？！” “嘿，嘿，小声点！别人都听见了！” 在芭芭拉-帕文听到有人呼喊她的名字，将视线转投过来之前，爱娃连忙把艾米丽的头按了下来。 “我好爱她！”艾米丽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给三个姑娘展示，“她是我关注的唯一一个……超模？明星？我没关注过其他名人，就她一个！” “我知道你喜欢她，又不是什么秘密。”爱娃整理着艾米丽飞天小女警的绿色假发，对她循循善诱，“既然喜欢，那就更得注意了，你不会想让你的偶像觉得你是个猥琐可疑的跟踪狂吧？” 拼命摇头的艾米丽脑袋又开始晕了。 “所以……保持冷静，听我指挥。” 爱娃单手下压又上浮，带着艾米丽做了几次深呼吸。 “现在，把我手机举起来，我们四个人拍张自拍。” “拍……噢，明白了。” 刚想询问的艾米丽瞬间会意，拿身后这个全明星阵容当背景自拍，再带个#madcityvip的话题，引爆instagram和snapchat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举高一点，对……别太高！太明显了，就正好能把她们都框进来就行。头过去一点，肯兹，你挡着麦莉啦！” “看到了吗，我告诉过你的，芭比。”卡拉-迪瓦伊瞥了一眼两个卡座之外装作在专心自拍，实际上在找角度把她们都照下来的麦肯锡四人组，嘻嘻一笑，搂住芭芭拉的肩膀，“她们就是喜欢你。” “不可能。”芭芭拉打了个激灵，赶紧把whatsapp的界面光速关掉，轻咳两声，撩撩头发，“她们只是凑巧先看到了我的脸，才叫了我一声。” “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吗？你看那个镜头角度，芭比——偷偷看，别让她们发现我们已经注意到了。”卡拉看到了芭芭拉的动作，但她并没有选择追问或者揭穿。英国超模用手捂着嘴，眼神在芭芭拉与刚才发出声响的艾米丽之间快速游移，“我赌一千块，你现在绝对在照片正中间。” “你是不是昨晚还没输够，想要在我身上把钱赢回来？”芭芭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自己这个好朋友哪方面都不错，就是有的时候玩得太疯，赌性太重。虽然小赌怡情，而且对她这种级别的超模来说大赌也伤不了身，但这种一旦起了兴致，看到什么无聊的事情都要赌一把的行为也还是稍微有点让人感到困扰，“这样吧，我跟你赌，我赌你……会忍不住想跟我打新的赌，如果你忍住了，我就给你一千块。” “说话算话！”卡拉兴奋地勾了勾芭芭拉的小拇指，然后歪起脑袋，嘟起嘴，侦探般审视着后者，“你怎么了，芭比？从今天起床开始就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芭芭拉先是愣了愣神，随后拼命演出一副哑然失笑的模样，食指倒转回来对准自己，“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我开心得不得了！终于有机会穿这身猫女装了，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个机会。” 芭芭拉真的为这身猫女装感到兴奋吗？ 并不。 事实上，她期待了一整年，就是想要在万圣节的时候，扮演《七龙珠》里的龟仙人，这是她最喜欢的日本动漫之一。她甚至已经为自己买好了一个假光头的头套，就是为了能够在这个一年一度的搞怪节日里，让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这种古灵精怪的脱线举止，是芭芭拉的性格底色。 但临行前一天，正在公寓里打包的芭芭拉却改变了主意。 她夺门而出，在街边随手拦了个车，专程跑到三英里外的partycity服装店去，在那里纠结了快一个小时，最后选中了这一身猫女服。 足够有女人味，但又不是很暴露，只有紧身皮衣的线条惹人遐思。 不当乌龟，要当猫咪，是什么促使了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芭芭拉很清楚背后的真实原因。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搞怪，但是至少现在，至少这一次，她不想让韩易看到她故意扮出的糗相。 她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尽可能好看一些。 最好在见到他的时候，能够从他的眼底读到异样的波纹。 这样的心态，让芭芭拉对自己很是懊恼。 说好了要远离他，却又一次一次地背道而驰。 whatsapp信息天天发，facetime视频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现在可好，人家办活动，自己还飞跃大半个北美，上赶着去看。 蜷在床上，数着自己指甲上的纹路，芭芭拉躲在被窝里骂了自己好久。 但等到天光发亮，她却又不由自主地整理好床单，收好钥匙，关上门，往jfk赶。 没办法，有可口可乐的通告要赶，不然我是不会去的。 芭芭拉这样安慰着自己，绝口不提可口可乐的这场展示活动，其实是她自己亲口要来的机会。 如果她不拜托经纪人去问那一嘴的话，madcity可口可乐纪录片的拍摄任务，其实只交给了泰瑞斯-吉布森一个人而已。 没关系，等到了拉斯维加斯，就专心工作，把通告完成就走。 音乐节现场那么多人，难道还真能遇得上？ 这样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的芭芭拉，10月27日刚下飞机，就下意识地给韩易发了一个安全抵达的信息。 直到她抿嘴甜笑着一路聊到了永利酒店前台，被工作人员打断，请她出示护照的时候，芭芭拉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她已经把共进晚餐的地点，跟韩易一起选好了。 那就…… 最后再放纵自己一次吧。 下不为例。 这章其实有14000字……实在放不完，把第二部分拆到明天，再加点字一起发了。芭芭拉跟主角的感情进展和音乐节的第一场演出都会届时完成。赶在2023年的最后一天发布，希望借此机会来感谢大家一年以来的支持。2023年的2月份发布了这个作品，至此完成了170多万字，写到现在，很多人觉得我科普多、节奏缓慢，或者分支开得多，但是我自己是写得很开心，写得很满意，觉得我写出了我心中想要的故事，想要的人物，四个女主角的塑造我都很喜欢，而且是随着故事的推进越来越喜欢。事业线也是非常丰满可信，所有的资料、数据和解读，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真实。 感谢大家2023年的陪伴，2024年我会更加努力，改正我既有的在叙事方面的毛病，保持我吸引大家的亮点，希望能为大家完美圆满地讲完这个故事。 虽然170万字，但实际上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临阵脱逃 “barbs，righthere。” 听见这道最近出现频率跟她手机铃声差不多高的声线，芭芭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冲来者嫣然一笑。 两秒后，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变得更大了些。 因为她从对方眼底找到了那泛起的波纹。 “哇噢。” 其实，哪怕她没有仔细端详，也能轻易发现韩易的惊艳之情，因为这一缕情绪已经随着他的轻声慨叹抒发了出来。 “你看上去……很迷人。” 韩易其实从来没有看过身着正装的芭芭拉……更准确地说，他在杂志、电视和网络上看过多次，但在现实生活中，一次也没有。 第一次见面，伊比萨夜店里的她，穿着一件黑色卫衣。 第二次见面，刚从超市买完菜回家的芭芭拉，也是一身居家休闲服。 第三次见面，匈牙利超模刚跟卡莉-克劳斯一起训练完毕，t恤上还印着健身房的logo。 然后没有了。 光是二人聊天留下的文字信息，加在一起就比萨缪尔-理查德森的《克拉丽莎》还长，但事实上，他们真的、真的，只见过三次。 从七月底开始到现在，盛夏已经变成深秋，他们都没有机会再度重逢。 许久不见的情况下，一位相貌与身材达到芭芭拉-帕文这个级别的姑娘，穿着曝露双肩的黑色短裙，画上全妆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有什么反应？ 是的。 wow。 “噢，是吗？谢谢！” 芭芭拉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向右跨了一步。右边的光线更暗一些，能帮她遮掩一下飞霞的脸颊。 “那看来我没选错行当。” “伱没选错。”韩易微笑颔首，随后柔声致歉，“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个店……实在难找。” “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非要在这家店门口见面的。”芭芭拉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么，为什么非得是……”韩易抬头看了一眼店招，“aviatornation呢？” “因为……” 芭芭拉摊开手，扬起声调，笑道。 “谁会到这里买东西？！” 芭芭拉很聪明，像她这种线上粉丝几百万的公众人物，在人流量太大的地方肯定一眼就会被发现。而她和韩易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张被发布在tmz网站上，描述文字语焉不详又暧昧至极的合照。因此，她告诉正在从撒哈拉酒店往永利赶的韩易，在这家店门口见面。 只要躲在僻静处，戴上墨镜，背对偶尔经过的游客，把脸埋在手机屏幕里，就很难被发现了。 毕竟他俩约饭的时间也确实很晚，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这个时间点，商店刚好打烊，餐厅也还有一小时就要关门，还在度假村公共区域活动的客人，不是在赌桌上厮杀，就是在大堂前厅的花园里拍照，购物长廊这边的人本就在逐渐散去。务行谨慎，就不会出问题。 不过，行百里者半九十，小心翼翼的芭芭拉倒在了最后一个关卡。也许是因为见到韩易太过雀跃，也许是因为刚才他真情实感的夸赞让她有些飘飘欲仙，芭芭拉说话的声音稍大了一些。于是，当得意的她转过脑袋，想要给韩易详细解释，为什么橱窗里那些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所谓“加州生活方式服饰”永远不应该被套在人类身上时，她在两个假人模特后面，看见了一张正在做闭店清算的店员错愕的面孔。 “完了，声音有点大，run！” 芭芭拉捉起韩易的手，拔腿就跑，在店员的心理活动从“这女人骂我们也不避嫌”，转变到“我操那不是芭芭拉-帕文吗”之前，逃离了对方的视线。 “我想她认出你了，芭比。”从aviatornation一路跑到爱马仕门口，两人才停下脚步。韩易匀了两口气，调侃道，“这下计划失败了。” “啊，我本来很小心的。”芭芭拉抓抓头发，然后在韩易肩上锤了一拳，“每次见你都没好事儿。” “这也怪我？”韩易百口莫辩，“我本来只是想拥抱你一下，跟你说声好久不见的……一点引人注意的想法都没有。” “明明是你先问我，‘为什么非得是aviatornation’这个问题的。”芭芭拉竖起食指，认真纠正对方，“就一分钟之前而已，不会忘了吧？” “这么说的话……”韩易想了想，“好吧，确实是我的问题。” “没关系，原谅你了。”芭芭拉摆摆手，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指覆在唇前，“等一下，你刚才说你本来只是想做什么？” 芭芭拉根本就是明知故问，韩易还没有张嘴回答，她便已经张开双臂，环住了韩易的臂膀。 “好久不见。”芭芭拉的下巴搭在他的肩头，细声说道。不需要踮脚，也不用屈膝，这是两人最自然的姿态。 “好久不见。” 韩易的手悬在空中，迟滞了片刻，随后软化下来，轻轻覆在了芭芭拉的脊背上。 确实好久不见了。 一个拥抱，也确实是韩易最想要给予芭芭拉的，最真诚、最发乎本心的问候。 很难形容这个拥抱是被哪种类型的情感粘合在一起，变得如此紧密的。不可能是恋人，不仅仅是朋友，如果非要让韩易来形容的话…… 虽然他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不过，在他的想像中，一对由于各种因素被迫分开，但仍然深爱着对方的情侣，在三四年之后，于闹市喧嚣的街头再度重逢，被磁铁一般的引力吸到一起，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便紧紧相拥时，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 “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呀，就是有点累，特别是今天。” 放开韩易，芭芭拉很是切题地打了个哈欠。明明每天都在聊天，对彼此的生活了若指掌，但又确实太久没有见面，所以，韩易的这一句寒暄，处在合乎情理和没话找话的叠加态中。 只有韩易自己知道，他是需要把话题随意往别的地方延伸一下，免得自己老是去想芭芭拉发梢间的柠檬香气。 “特别是今天？” “飞机上太吵了，没睡得着。到酒店之后也是，本来准备睡一会儿的，但死活闭不了眼睛。” 飞机上其实一点都不吵，整个头等舱像没有活人一样安静，连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都没有。是芭芭拉自己在抱着膝盖发呆，懊恼自己为什么非要上赶着往拉斯维加斯跑。酒店里她也根本没有做过要闭眼的尝试，全副精神都放在今晚该穿什么、怎么搭配上面，根本感觉不到困意。 “然后，又有时差问题……本来时差对我影响不大，不管到哪个时区都精神焕发，马上就能投入工作，但今天……”芭芭拉又打了个哈欠，“也许是因为没工作可做吧，所以就……真的好困。” “那我们速战速决。”韩易看了一眼芭芭拉的双脚，“你走得快吗？会不会脚不舒服？” “没事，这么矮的跟，难不倒我的。”跟非常讨厌高跟鞋，一穿上就走不动道的麦迪逊-比尔不同，靠台步吃饭的芭芭拉，哪怕在永利酒店这种柔软的地毯上蹬着细跟，也是如履平地。 更何况，她今天这双高跟鞋，是专门为韩易挑选的。 他们之间的高度差也就五六厘米，女性站在男性旁边，本来就要显得更高一些，所以，为了视觉上不至于压过对方一头，芭芭拉选择了renécaovi的黑色皮革网眼水晶装饰踝带鞋，高跟也就四厘米而已。 这些都是约会时需要根据对方的情况加以调整的贴心小细节。 芭芭拉做得很好，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上约会时的贴心小细节。 这明明不应该是一场约会。 “我们可以比赛一下，看谁先keside。”芭芭拉加快节奏，往前紧赶两步，再转过身来，挑衅地冲韩易扬了扬下巴。 “今天我应该比不过你。”韩易直接认输，摆手苦笑，“我也很累……处理了一整天的突发情况。” “告诉我，哪个艺人罢工了？”芭芭拉放缓步调，与韩易并肩行走。 “要真是罢工那还没那么令人头疼。”韩易轻声叹了口气，笑道，“有艺人想要临时修改舞美效果，得联系视觉团队帮他在二十四个小时内重新做五分钟的新素材。不过确实修改了之后会好很多，所以这没什么……另外有一组音响今天试音的时候忽然坏掉了，需要从西雅图重新花两倍的价格租一组新的运过来。还有就是天气问题，突然说明天要下雨，现在他们正在连夜给电线、舞台和卡座区域做防雨措施……大概就是这些吧，抱歉，我好像抱怨得太多了。” “有什么可抱歉的？之前就说过，你可以随时跟我倾诉任何事情，就像我可以跟你倾诉任何事情一样……wearebestbuds。” 看着眼眶浮肿，精神有些萎靡，整个人的身体状态完全不如上一次见面那样健康的韩易，芭芭拉微微蹙眉。 对这个年纪比她还小一岁的男人，她有些心疼，但与此同时，又无法不被这份疲惫之中蕴藏的魅力所吸引。 为梦想全力以赴的人总是最迷人的。 不管启动资金从哪里来，又有几个跟韩易一般大的年轻人，有勇气有魄力去制作一场21万人的音乐节呢？ 从落s，到入住永利，一路上，madcity的宣传物料随处可见。拉斯维加斯大道两侧的广告牌、mgm大酒店门口的led巨幕，甚至连永利酒店的柜台前，都摆放着“madcity音乐节观众专属通道”的标牌，和xs夜店主题庆祝派对的广告传单。 能用自己的颜色点缀一座城市，无论演出最终效果如何，在芭芭拉看来，韩易都已经算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她很骄傲。 “好。”韩易点点头，“那我等会儿也得听听让你感到疲惫的事情，不然不公平。” “讲了那么多，你还没听够啊。”芭芭拉娇俏地横了他一眼，“我还能有什么故事，就是满世界到处飞，按照摄影师或者秀场导演的要求摆好造型而已……啊，对了，说到满世界到处飞。” 芭芭拉把手伸进她随身携带的路易威登speedybag里。 “我从欧洲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欧洲？”韩易有些意外，“哪里？” “伦敦……你看。” 芭芭拉掏出一个钥匙扣，在韩易眼前晃来晃去。 “帕丁顿熊？” 钥匙扣上面那个戴着红色礼帽，穿着蓝色厚呢风衣，手上拎着一个旧皮箱的可爱小熊，毫无疑问。就是英国的国民宠儿，由迈克尔-邦德创作的帕丁顿熊。 “为什么是帕丁顿熊啊？”韩易哑然失笑。 “我在希思罗看到的，感觉很像你。”芭芭拉的眸子里闪烁着孩童般的纯真光彩，“带着装满私人物品的行李箱，四处奔波，总是很有礼貌，总是竭尽全力想要把每件事做好，让所有人都开心……而且，你看，长得跟你多像啊，哈哈哈哈！” “哪方面像？”韩易看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帕丁顿熊，又看看仰天爽朗大笑的芭芭拉，“我的毛也不是这个颜色呀。” “笑容像，吃饭像，说话像……你可以去看看那部电影，简直就是按照你的形象还原出来的。憨憨的、笨笨的。” 其实，客观的来看，韩易的长相跟帕丁顿熊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但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这样一个人：你看到的每一种可爱事物，都会逐渐变成他的模样。 幸好韩易和芭芭拉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这段对话才得以正常进行下去。 非但没有意识到，韩易甚至还略带一点兴奋。 因为他终于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行吧，你说我像我就像。” 韩易温和地笑笑，接过钥匙扣，郑重其事地揣进了上衣内兜里。 “那……既然我都接受了你的礼物，你也得接受我的。” “你也给我带了礼物？”芭芭拉眼里的光变得更亮了。 “也是从欧洲带的。”韩易笑着点点头，“而且……也是伦敦。” “不会也是帕丁顿熊吧？”芭芭拉歪歪脑袋，“你要是说我像它，那就太老套了。” “倒不是帕丁顿熊，它是……” 韩易掏出手机，一边按下解锁密码，一边问道。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吗？” “莱斯利-劳伦斯。”芭芭拉转转眼珠，“怎么，你给我买了一本他的？” “没有，我倒是想，但是找不到。”韩易耸耸肩，继续发问，“他书里最重要的元素是什么？” “东方主义。”芭芭拉嘴唇翕动，有种不详的预感，“问这个干什么，你……” “我……去看了看他的书……翻译的英文版。”韩易翻阅着手机相册，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具体地说，是那本……nebet……” “《涅贝特-赫特，亡者的情妇》。”芭芭拉无比熟悉这个书名，事实上，这本书在她最喜爱的莱斯利-劳伦斯的作品集里能排到前三。 “没错，涅贝特-赫特。整个故事都建立在埃及神话的体系上，非常令人着迷，而且我做了一些书本之外的研究，据说在匈牙利，这是很多人看的第一本，是吗？” “确实如此。”芭芭拉吞咽了一口口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因为这个作者和这本书对你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或者说至少这是我的猜测，所以我买了……这个，作为送你的礼物。” 韩易将手机屏幕凑到芭芭拉眼前。 “涅贝特-赫特，努特与盖布的女儿，埃及神话中赫利奥波利斯大九神之一，掌管哀悼、黑暗、祭祀、分娩、死者、魔法、健康、护佑、防腐，还有……呃，啤酒的女神。” “除了这个古埃及语的名字之外，她还有另一个更著名的称谓，奈芙蒂斯。” “现在我手机上展示的，是一副埃及彩绘镀金纸质女性面具。制作于公元一世纪，罗马时期的埃及。她的假发背面，站着手持拐杖和连枷的奥里西斯。两侧，则是伊西斯和奈芙蒂斯的对峙雕像。”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易……” 芭芭拉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而急促起来，她勉力扯起一丝微笑，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对方。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照片？” “因为这就是我从伦敦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韩易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我知道因为莱斯利-劳伦斯的缘故，你对古埃及文化也很感兴趣，而且，我觉得这个面具……很有意义。伊西斯代表生命、光明、治愈和复生，奈芙蒂斯掌管黑暗、健康、护佑与死亡。头顶上的奥西里斯，则拥有两位女神的全部能力。在听完你跟贝当古夫人的故事之后，我感觉……至少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可能最能理解它究竟代表着什么。” “古埃及人制作面具，是为了帮助他们的灵魂认识自己的身体，并回归于它。而我送你这副面具，是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个让贝当古夫人……还有让我，受益匪浅的灵魂。” “我必须得谢谢你，芭芭拉。如果……没有你的话……” 韩易的表情极为认真。 “发生在我身上的很多事情，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美好。” 韩易想要向芭芭拉致谢，因为正是她所讲述的那段往事，帮助他在tv号上获得了超乎想象的奖励，也打开了一系列新奇而未知的大门。 但他不能，也没有办法说得太清楚，所以就只能这样，用含糊的语句表达，期盼对方能精准地会意。 可是，如果人类的语言如此容易解析，这个世界的历史书，肯定会薄上许多。 毫不意外地，芭芭拉会错了意。 或者说，两个人都同时歪打正着。 “你怎么……我怎么……” 芭芭拉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再没挪动半步。 “你怎么会指望我真的收下这件礼物？我又怎么能收下它？” 不需要问，芭芭拉心里也清楚，韩易送她的这第一份礼物，不仅奇特，而且奇特得极为昂贵。 也许超出了这辈子所有人送她的所有礼物加在一起的总价值。 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以什么身份？ “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韩易浅笑着叹了口气，“要不是你说你送了我礼物，我肯定不会现在告诉你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绝对会等到你回纽约，直接送到你公寓里……我已经把它买下来了，现在就在苏富比的纽约办公室里，没办法退换的。” 说到这里，韩易向前跨了半步，语气也变得热切起来。 “所以，接受吧，芭比。这真的就是……我对你的谢意而已，就像你送我帕丁顿熊一样，都是对彼此的关心和祝福，跟年代无关，跟类型无关，也跟价格无关。” “我……啊……” 看着视线炙热得能把她灼伤的韩易，芭芭拉的目光只能闪躲。 “我……” “in-n-out！” “哈？”韩易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的是……in-n-out？” “是啊，in-n-out。”芭芭拉舔舔嘴唇，拼命点头，“我突然不想去吃那个湖边餐厅了，我们去找一家in-n-out，好不好？忽然很想吃汉堡！” “你等我一下啊，就在……随便在哪里等我，我给你发消息！”还没等韩易反应过来，芭芭拉就掉头往客房电梯的方向疾步走去，边走边跟他解释，“我去换一身衣服！这样出去不太方便！” “andthen……” “wegotfuckingin-n-out。” “什么？”看着忽然目光涣散，喃喃自语的好友，卡拉-迪瓦伊皱皱眉头，笑了起来，“你想吃in-n-out了？” “没有。我是说，我这辈子再也不吃in-n-out了。” 芭芭拉把手机放回包里，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卡拉。 昨夜，突然心生胆怯的她，既没有答应要收下韩易的礼物，也没有跟他在浪漫的人工湖边共进晚餐。 去弗拉明戈酒店的in-n-out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芝士汉堡囫囵吞下，芭芭拉就像完成了任务一般跟韩易迅速道别，说她还跟别人有约，必须马上离开。 在后者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芭芭拉夺路而逃。 为了不在酒店里碰到他，扬手在路边打了个出租车的芭芭拉，要求对方载着自己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从北至南又从南到北逛了一圈，才偷偷溜回永利。 躺在全景角落房的国王床上，看着韩易发来的一连串关心，芭芭拉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作何反应。 她又发了两个小时的呆，反复念叨着“他有三个女朋友”、“他有三个女朋友”，才勉强平复心绪，让自己有力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往浴室，卸妆、洗漱、休息。 如果不是第二天有一整支可口可乐的拍摄团队在等她，芭芭拉真的一点也不想来到madcity的音乐节现场。 万一在这里遇到了，她该怎么办啊？ 等会儿把该拍的东西拍完，就马上回酒店吧。 “听着，芭比，我不管你这辈子还吃不吃in-n-out，我也不管你昨天晚上，或者这段时间，究竟受了什么刺激，我都不允许你在这个场合还这么消沉。” 偷偷打量着芭芭拉的卡拉-迪瓦伊，看到好友越来越黯淡的神色，卡拉摇摇头，一把抱住怎么看怎么可怜的匈牙利超模，在她耳边低声打气。 “音乐节的魅力，就是能让最死气沉沉的悲观厌世者，体会到生活，和生命的快乐。” “我相信你还远远没有到那个地步……所以，无论你在经历什么，是否想要告诉我，都没关系。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一点。今天——至少今天，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抛掉，跟我一起在现场狂欢。” 说到这里，卡拉-迪瓦伊按住芭芭拉-帕文的肩头，把她推到卡座区的边缘。卡拉从身后搂住芭芭拉，把下巴放在对方肩头，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人潮，轻声笑了起来。 “看看这个场面，芭芭拉。” “你什么时候见到过，一场音乐节，还没开始，现场就站满了人？”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我的演出（上） “15minutesstandbyformadison……” “15minutesstandbyformadison。” “巴克曼，通报一下麦蒂的位置，我们需要她五分钟内来后台通道预备。” “这里是巴克曼，我们在赛耶斯俱乐部门口，最后补一下妆，然后马上出发前往后台。” 巡演经理迪伦-巴克曼看了一眼正在跟化妆团队沟通要在哪里多添一些高光的麦迪逊-比尔，举起对讲机，回答道。 “主要是鼻子这边……不要太多，一点点就好……对！可以了，okay，谢谢你，帕特里克！” “你看起来真是太完美了，麦蒂。”化妆师帕特里克-塔把工具递还给助理，双手合十，声线低沉浑厚，但是声调却带着强烈的西海岸同性恋风味。 2016年的帕特里克-塔还没有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美妆博主，不过，他已经在好莱坞闯出了一片天地。吉吉-哈迪德、贝拉-哈迪德、爱莉安娜-格兰德，乃至蕾哈娜和凯蒂-佩里，都会指名让他打理她们的妆容。这次演出，麦迪逊本人极为重视，她自掏腰包请帕特里克飞来拉斯维加斯，就是希望能在madcity的舞台上来一场惊艳亮相。 “你的功劳，帕特里克……有这些高光凝胶、古铜色修容棒和深玫瑰色腮红，谁都可以光彩照人。” 麦迪逊拨弄了一下右侧的头发，试图让弧线变得更饱满蓬松一些。随后，她望向迪伦-巴克曼，微笑颔首。 “请告诉他们，迪伦，我准备好了。” “艺人准备就绪。” “好的，伱们直接出发……团队，这里是艺人协调员布莱尔-舒曼。麦迪逊-比尔现在正从酒店出发，let''sensureasmoothtransitiontothevenue。” “协调员，遵照执行。安保小组已经就位，我们准备护送艺人前往会场。” 杰夫-斯彭德尔抓起衣领，扭头凑近挂在胸前的对讲机，回复道。作为best人群管理公司的副总裁，他其实不需要亲自带队，但为了让大客户看到团队的效率与执行力，他今天必须亲自压阵，确保活动开幕阶段安全无虞。 “带她来舞台这边吧。” “rogerthat。” 杰夫做了个手势，四名已经候在赛耶斯俱乐部前，西装革履，佩戴墨镜，与现场其他安保人员装扮迥然不同的艺人保镖闻风而动，将麦迪逊围在中间，护送她穿越面前的拉斯维加斯大道。 根据活动安保的实际需要，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下属的交通局，从度假世界大道与拉斯维加斯大道的交汇处，到拉斯维加斯大道与撒哈拉大道的十字路口，这三个街区的范围内，实施了临时交通管制。从南面驶往音乐节现场的车辆，只能将游客载到康莱德门口，想要继续北上，就必须绕道或者下车步行。 当然，就算是步行也有范围限制。lvmpd在撒哈拉大道和撒哈拉酒店正门入口处设置了两条临时封锁线，除了酒店的住客可以右转进入大堂之外，其他所有的音乐节参与者，都只能沿着路障左转，从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的七号门和八号门进入会场。而隔出来的这一小段路面，就是madcity演出嘉宾的入场动线。 对于麦迪逊-比尔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别开生面的独特场景。参加了这么多场音乐节，这还是第一次有城市直接把主干道封掉一截留作艺人通道的。 沿着斑马线向前，金属栏杆内侧是身着黑色短袖t恤，背上印着白色“security”字样的best人群管理公司安保。外侧，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逗趣，虽然荷枪实弹，但是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 起码三十人的安保力量，给麦迪逊套上了一层安全气泡。气泡内的氛围，总体是沉默而紧张的，即便间或有一两道爽朗的笑声从lvmpd的社交圈里传来，也只不过是死水里泛起的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而已。 当你今天的工作，是竭力为七万人提供他们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极致娱乐体验时，很难有人能真正地放松下来。 但气泡之外的气氛却截然不同，拉斯维加斯大道向南的其余部分，是一副充满活力、能量与色彩的生动画卷。一部分粉丝在门口排起了长龙，一边兴奋地窃窃私语，一边等待队伍向前移动。另一部分粉丝，也许是在等自己的同伴，也许是单纯不想过早入场，他们聚集在大道中央自发地围成圆圈，伴随着不知道哪个玩咖带来的音响肆意舞蹈。或者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观看那些来凑热闹的街头艺人的表演，权当热场秀。玩累了，就一屁股坐在路肩上，打开带不进现场的啤酒，在场外三两口干完，免得入场花高价购买。 除了观众之外，兜售彩色气球、荧光玩具、假冒艺人周边，甚至万圣节套装的小贩也混入其中，而且不在少数。光看半空中飘扬的气球数量，就能对人数做出个大致的估算。拉斯维加斯对街头摊贩的管理非常严格，可以说是一点也不友好，要求他们必须在距离度假酒店1500英尺，距离食品店主入口150英尺之外的地方销售产品。因此，madcity场外，根本见不到卖塔可或者炸豆丸子的推车。 但非食品类的流动商贩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们不推车不支摊，穿梭在人群中打游击战，极难抓捕，而且哪怕抓到了，能缴获的，最多也就是加起来成本价不到五十美元的劣质t恤而已。所以，现场执勤的警官根本懒得管，只要不在他们眼皮底下交易，就当没看见。 于是，麦迪逊一抬眼，就看到人潮里有人高高举起印有自己面孔的t恤，在高声兜售。 “麦迪逊-比尔独家商品！在音乐节上表达你对麦迪逊的热爱！” “在这里购买您的麦迪逊-比尔t恤！限量版设计，其他地方找不到的！” “麦迪逊-比尔的粉丝们，领取你们的纪念t恤吧！节日特价，就在这里！” “哇，他们这个……我真想送两件给他们去卖，把我印得太丑了。” 平时出门，麦迪逊-比尔不喜欢戴镜框，因为压得鼻梁太重，也不喜欢戴隐形眼镜，因为眼睛很快就会干涩。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可以对周遭发生的各种事情做到真正的熟视无睹，但今天为了madcity，她不仅破天荒地戴上了隐形眼镜，而且还戴的是带颜色的美瞳。因此，哪怕距离她起码一百英尺，麦蒂也能清楚地看见t恤上的花纹。 粗劣的做工抛开不谈，就连鼻子，都给她印歪了。 “我等会儿跟场外的团队沟通，让他们请警察去驱赶一下。”迪伦-巴克曼应声道。 “没事，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等他们卖吧。”麦迪逊摆摆手，虽然t恤上自己那张扭曲的脸真的很搞笑，但是她一点也不介意场外的周边究竟是不是真的，售卖的收入能不能到自己手里。 如果她的名气，能够帮助这些生活本来就很辛苦的小贩多赚一点，那印得再丑也无所谓。 “我们抓紧时间去后台。” 随着队伍的快速行进，来自会场内的低音炮震动变得愈发清晰而强烈。踏上拉斯维加斯大道左侧的路面，麦迪逊甚至感觉自己脚下的水泥硬地都在跟着音乐的节奏微微摇晃。 “igotmadison。” 主舞台周围，原本在场地东北面的白色围墙，已经被madcity的施工团队做了临时性的拆除。现在，这里是一片巨大的玻璃营地，150英尺长，98英尺宽的花园结构钢架建筑，以国际工程师协会iaeng的最高标准修建，无管道空调、全玻璃幕墙、法式定制衡量、两层的尖顶天花板，甚至还有两条配套的通道帐篷。 足足14700平方英尺的室内面积，可以容纳最多五百人在此同时工作。当然，由于后台堆满了各式设备，实际可以容纳的人数肯定远远小于理论数字，但把madcity的幕后制作团队全部塞进去，还是绰绰有余。 此刻，大卫-科恩就站在其中一个写着“entrance”的白色帐篷门口，看到踏上人行道的麦迪逊，大卫迅速用对讲机通知其他团队成员，然后，打开用乳白色真皮包裹的大门，对麦迪逊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谢谢你，大卫。” 甫一踏入音乐节后台，麦迪逊便感觉自己仿佛是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异星空间。如果说门外的拉斯维加斯大道，正在享受里约狂欢节的盛大庆典氛围，那么此刻的madcity后台，就是《独立日》里地球与外星舰队作战的总指挥部。 堆积成山的电子仪器，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完全无法辨别源头的电线，空气中弥漫着定型喷雾、男士香水与设备过热后塑料外壳的难闻气味，与不远处乐队试音所发出的沉闷贝斯声混合在一起。脖子上挂着工牌，手里捏着对讲机的工作人员，就像无数道黑色阴影，在略显狭窄的通道里快速穿梭。他们的耳机里不断传来通讯声，每个人都在放声大吼，尽全力协调着这场宏大而混乱的交响乐。 “所有团队请注意，这是现场总导演奥里-布利斯坦。我们预计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会有更大规模的人群涌入。让我们确保每个入口都有足够的人员配备。” “收到。我正在向主要入口和贵宾区附近增派人员。此外，正在检查人群控制屏障。这里是杰夫，over。” “这里是席琳-约书亚，我正和医疗团队在一起……所有的救援站都已经投入运行了。请记住，虽然今天有小雨，但是气温依然很高，补水和中暑是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保持警惕……场内的所有工作人员注意，有任何人向你们要求冰水，请免费提供给他们，或者带他们去最近的饮水机。” “保持补给路线畅通，伙计们，拿过来的东西别乱扔，表格记录、表格记录、表格记录！晚间演出还有更多设备和补给品要运进来！” “志愿者们，请记得到指定站点报到。我再重复一遍……志愿者们，请记得到指定站点报到。如果看到有任何挂着志愿者工牌的人在舞池里闲逛，我们会直接把你护送出场，没有例外、没有借口。” 都说体育是和平年代的战争，其实现场演出更是一场令人血脉偾张的大战。光是听见从她身边略过的对讲机发出的呼喊，就让麦迪逊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变得激动不已。 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从后腰开始疯狂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有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如火般炽热的血液，让她几乎是转瞬之间，便进入了忘我的状态中。似乎有一樽巨大的玻璃瓶，把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让周遭嘈杂的声响变得扭曲而不真切，也把眼前的狭长甬道无限延伸拉长。 直到走到电梯口，看见候在那里的赵宥真和韩易，罩住她的玻璃瓶才被打碎。 “嘿，宥真。”麦迪逊小心翼翼地拥抱了一下自己的经理人，确保刚补好的妆不会蹭到对方的西装上。放开宥真之后，她含笑瞪了一眼韩易，微不可察地噘了噘嘴，“老板……没想到你在这里。” “什么叫没想到我在这里？”韩易瞪了回去，然后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你的演出，我难道不应该在吗？” “应该在，可是每次都不在。”麦迪逊晃晃食指，开玩笑的尺度把握得非常好。有外人在的时候，她总是表现得相当得体，完全不像是一个找到机会就往韩易身上挂的粘人精，“我很伤心，佛罗里达之后，我的老板就再也没有看过我的现场演出了。”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之前太忙，演出时间和工作安排总是凑不到一起。”韩易似乎早就料到了麦迪逊看见他之后会讲的话，而他也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些演出，都是别人办的。” “今天这场，是我们自己的。” “说得没错……”麦迪逊看起来很喜欢韩易的用词，“的确是我们自己的。” “你应该知道这个set的意义，麦蒂，你、宥真、我，还有站在你身后的所有人，为了在拉斯维加斯呈现一个全新的麦迪逊-比尔，付出了怎样的努力，你应该都记在心里，没有忘记过。” “所以，我当然会在这里，看着你把我们的演出，变成你自己的。” 说到这里，韩易伸出手背，放在麦迪逊面前。 “大家一起来，madisononthree……one、two、three……” “madison！” 先是麦迪逊把手叠了上去，然后是赵宥真、迪伦-巴克曼、杰夫-斯彭德尔，赶来的奥里-布利斯坦，和此刻所有在后台通道里，能挤进圈子的工作人员。他们将重叠的手向下一压，然后往半空中高高抛起，像是无数朵盛放的礼花。 pre-gamehuddle，演出前众人围成一团，互相激励打气，是包括体育赛事和音乐演出在内，所有不流血的战争，必备的列队仪式。 首届madcity音乐节的首场演出，一段传奇的序曲，自然也需要这样的仪式，来奏响现场观众听不见的第一串音符。 后台通道里一片欢腾，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赵宥真，都看着头顶由手掌组成的团结森林，笑靥如花，星眸闪动，就像音乐节此刻已经圆满而盛大地落幕了一般。 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压在最下面的韩易的手，重新解放之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高举到空中，而是推到了麦迪逊眼前。 “别忘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演出之后给你。” “breakaleg！” 三行字，都由加粗的黑色记号笔书写。 看清楚内容的麦迪逊神色一滞，刚想要追问，韩易便收回了手掌，向后退了一步，在人群边缘双手抱胸，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fiveminutestomadison。” “还有五分钟时间！各就各位！” 奥里-布利斯坦扬起的声线让后台通道重新恢复了有序的混乱，工作人员四散而去，迅速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随后，瀚现场的音乐节负责人绽出一个难得的温柔笑容，对麦迪逊说道： “你准备好了吗，麦蒂？还有五分钟。” “我们的疯狂之城，就等着你来开启大门了。” “我……” 麦迪逊深深地看了一眼韩易，才将目光收回，坚定地点点头。 “准备好了。” “好的，我知道我们已经彩排过三次，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麦蒂。这次音乐节的出场方式，跟你之前的演出都截然不同，你需要乘坐这个电梯，别按任何键，它会自动上升到要去的楼层。” 奥里-布利斯坦用手扶住打开的电梯门，语速极快地复述着注意事项。 “一进电梯，马上蹲下来，出电梯也要蹲着走。你的身后就是好莱坞标志，现场会有不少人往这里看，你不会想在预热影片播放完毕前被人发现的……安全绳，还是那个原则，不要碰，不要管，舞台经理会帮你安装好……听到‘you''regoodtogo’的指令，再用力拽一下，确保真的已经系上。明白了吗？” “明白了。” “第一首歌表演完，山体两边会释放出无数礼花，还有火焰和烟雾，配合你掩盖身形。你有两分钟时间乘坐电梯回到这里，然后全力奔跑……知道吗，奔跑！到舞台侧面，才赶得上第二首歌的衔接。气息这方面不用担心，后备人声轨已经准备好了，会直接帮你垫进主歌。唱过无数次的《coldwater》，我相信你没问题的。” “没问题，放心吧。” 麦迪逊深吸一口气，走进电梯，转过身，蹲伏了下来。 “attagirl。”奥里低下头，看着麦迪逊，声线甚至变得更柔和更细腻了一些。 “it''sgonnabeveryfun……andiwantyoutohavefun，okay？” “okay。” 麦迪逊整理了一下散落在肩头的乱发，然后抬起头，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等我回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麦蒂的眼神，明显不在奥里身上。 “我们等你回来。”奥里注意到了麦迪逊游移的视线，但他只当女孩是有些紧张，所以目光闪躲而已，并没有多想。作为现场总导演，他也没有这个空闲去猜测某个眼神的意义。 他放开了扶住电梯的手臂，看着麦迪逊慢慢消失在两扇金属门后。 “女士们、先生们。节日参与者，与音乐节爱好者们！这是madcity激动人心的演出时刻的十分钟正式倒计时。当演出团队做最后的准备时，我们谨提醒大家，为了更好地享受音乐节，请保持水分、注意周围环境并相互帮扶。请记住，您的安全和愉悦，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所以，找到您的站位，准备好跳舞，然后，一起创造一些难忘的回忆吧！” “十分钟后，演出开始！” “舞台见！” 我今天试着再写一章出来哈！感谢小磁怪111的盟主！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我的演出（中） “oh，mygod。” 隐匿在人造山体内，复刻好莱坞标志后方的电梯门缓缓开启，麦迪逊-比尔向外望去，瞳孔猛地一缩。 怎么会……这么多人？ 虽然远处的可口可乐餐饮区人流还比较稀疏，但是，主舞台前却已经聚起了一大群人。从第一排的铁马开始就被塞得满满当当，一直延伸到场地中央的主控台，密度才算衰减下来。 粗略估算，目前在场内的这些观众加在一起，总数起码在两万人往上。 若是算上外面大排长龙，有序进场的后来者，那就应该逼近四万了。 有几个音乐节，是第一位表演嘉宾都还没登台，就能吸引到过半粉丝进场的？ 太疯狂了！ “如果不是知道你没上场，麦迪逊……”跟在麦蒂身后的巡演经理迪伦-巴克曼看看手表，“我都不敢相信现在居然离四点还有十分钟。” “是啊，我们刚才也在讨论这个问题。”蹲守在电梯口的舞台工人拉着两根缆绳靠近麦迪逊，“我跟迪伦在拉斯维加斯干了这么多年舞台搭建，还没见过这种场面……一般都是刚开场一千人不到，日落的时候人才会慢慢多起来。不等真正入夜，场地是不会站满的。” “你们讨论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论了吗，马修？”麦迪逊饶有兴致地跟他们互动，这是她缓解紧张情绪的手段之一。而且，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麦蒂前前后后彩排了三次，都是由这两位舞台工人负责她在这座人造好莱坞山上的安全保障工作。 “讨论出来了。”马修笑眯眯地摊开手，看了一眼同事，又看看麦迪逊，“你。” “我？”麦迪逊一愣，“我怎么了？” “我们的理论就是伱。”马修往下一指，“这些人都是来看你的。” “那你们的讨论可能偏题了。”麦迪逊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是因为我？我自己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我……解释不清楚，巴瑞他比较熟悉你们……好莱坞的这些名词。”马修扬扬手臂，示意麦迪逊看向电梯口另一头。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不过略有些关注而已。”巴瑞明显比已经有灰白发根的马修要年轻得多，这个憨厚的大个子羞涩拘谨地笑笑，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否熟悉reddit上面的那些讨论，不过，大部分网友认为，在音乐行业，每一年都能看到现象级的流行女歌手崛起，获得全美国的青睐。” “而越来越多的人同意，你就是2016年崛起的那一位。” “再过一百万年也不可能是我。” 无论什么时候，听到夸奖都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但麦迪逊-比尔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毕竟，现在这波如潮水般涌来的好评，她刚刚踏入这个行业的时候也体验过。 最后结果如何呢？ “非要说有一位现象级的女歌手，那也应该是霍尔希。《closer》都十连冠了。” “但是她还不够流行。没错，《closer》这首歌大街小巷到处都在放，这点没错，但是霍尔希本人还是更偏独立一点。”看样子巴瑞是真的热衷于流行乐坛，对这些乐种与不同艺人类型之间的分野研究颇深。在不了解全局的情况下，他的观察倒也算得上精准，“她的成绩再好，名气再大，也不会有人叫她‘mainpopgirlie’的。” “那我就会呀？”麦迪逊指着自己的鼻子，打趣道。 “是啊，毕竟你……”巴瑞刚想回答，却又忽然神色一滞，随即迅速垂下头，摆弄起了安全绳，“麦蒂，麻烦你……稍微站起来一点。” “好的。”麦迪逊应了一声，稍稍抬起身子，让挂钩可以扣紧演出服腰部的金属环。 麦蒂没有继续追问巴瑞，因为她知道对方为何欲言又止。他想说的，麦迪逊-比尔之所以能被称为“mainpopgirlie”的缘由，十有八九与她的外表有关。 按理说，《coldwater》公告牌三连冠，会让majozer和diplo进一步走入主流视野，也会给贾斯汀-比伯2015年开始顺风顺水的职业生涯再添一抹亮色，但不管怎么看，它都不应该是能帮助麦迪逊-比尔在沉寂了两年之后迅速蹿红的那首歌。 毕竟，在这首歌的正式发行版本里，麦迪逊只有一段bridge，不到半分钟的表现时间而已。看看上一世的既定原唱m就知道了。《coldwater》的确为她争取到了不少荣誉，比如与卢卡斯-格雷厄姆一道，成为了在公告牌榜单上排名最高的丹麦籍艺人。与此同时，这首歌也让她成功登顶英国单曲榜，不仅让她收获了职业生涯的第一首冠军单曲，也让她成为了历史上第四位在英国折桂的丹麦歌手。 这些头衔听上去很唬人，但真正在音乐圈浸淫的业内人士都知道，《coldwater》带给m的增益效应，还不及《leanon》的十分之一，甚至比不上她自己2016年5月份发行的热单《finalsong》。 归根究底，就是因为m星味不足，也没有令人记忆深刻的品牌形象，完全被掩盖在了制作人diplo和主要演唱者贾斯汀-比伯两道巨大的阴影里。 但麦迪逊-比尔，与m有本质上的区别。 区别在于，前者在《coldwater》发行之前，就拥有虽然称不上无可取代，但绝对不容忽视的线上影响力，四百万的instagram粉丝，和几乎同样数量的twitter粉丝，是她艺人生涯最坚实的基础。 麦迪逊-比尔，就像四年之后会在tiktok上爆火的贝拉-珀尔奇一样，以平台流量为催化剂，助长音乐生涯的关注度，并将二者有机结合起来，最终在2021年成为了一个现象级的流行文化符号。 换句话说，出道四年以来，麦迪逊通过先天优势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势能，注定了她一旦能在音乐方面有所突破，就在线上线下、业内业外，形成滚雪球的迅猛态势。 什么样的先天优势呢？ 当然就是舞台工人巴瑞刚才欲语还休，生怕被打上“厌女”标签而不敢公开讲出的那三个词。 she。 is。 pretty。 麦迪逊-比尔不光是好看，而且是能够成为欧美社会审美模板的那种，教科书式的，没有死角与缺漏的好看。 这种事情，粉丝说了不算。真想要最客观的评价，还得看看那些对她的爆红持负面消极态度的haters，这些恨不得她下一秒就从公共空间消失的人是如何评论的。 “没人否认她很漂亮，但出于某种原因，她不是我的菜。我感觉她的美很消费主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另一个试图模糊自己种族的白人女孩。” “她很完美……但以一种有点奇怪的方式？” “不可否认，她很有吸引力，但我每天在公交车站都能看到更漂亮的女孩！” “她整个人的气场就是‘我很火辣，不用谢’那种类型的，给人感觉毫无吸引力。看起来更像是instagram模特，而不是一个严肃的音乐人。” “我同意，我认为一部分原因是，她在传统意义上‘太有吸引力了’，你们懂我的意思吗？她符合一个漂亮女孩的所有标准，但感觉像是一种被流行文化和主流社会过度推崇的美，让人感觉有点审美疲劳。” 作为每天至少花好几个小时高强度上网的网瘾少女，麦迪逊-比尔对这些言论简直烂熟于心。 事实上，令她印象最深刻，最喜欢也最不喜欢的一句评价，来自一个叫the_alt_femme的reddit用户： “如果从美国任何一所高中里，挑十个从传统审美角度看最迷人的女孩组合在一起，就是麦迪逊-比尔的样子了。” 你看，即使最严苛的批评者，在提及麦迪逊的容貌时，也会假装客观地先来一句“她很好看，但是——” 这就是麦迪逊在《coldwater》之后人气和曝光量大幅增长的最核心因素。 一个instagram网红好看到麦迪逊-比尔这个地步，绝大多数人会认为她是个胸大无脑的花瓶。 而如果一个刚刚拿到公告牌单曲榜三连冠的女性音乐人，恰好长了一张如此完美的脸蛋…… 她将会不可避免地踏上成为美国甜心的道路。 这条路，布兰妮走过、碧昂丝走过，蕾哈娜也走过。 现在，麦迪逊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就像九十年代的布兰妮一样，比起谈论她新鲜出炉的单曲，人们更愿意提及她在《coldwater》同名mv里的惊艳扮相，聊到她标志性的妆容。忽然，美国少女们有了一个全新的美学选项。她们开始渴望上挑的浓眉、魅惑的狐狸眼，古铜色的修容棒，与玫瑰色的腮红。 就像四年后，tiktok平台到处都是模仿贝拉-波尔奇晒伤妆的二次元白人少女一样。instagram上，一夜之间也涌现出了无数麦迪逊-比尔同款。 第二支合作单曲《badthings》发行之后，这股热潮的生命力又得到了进一步延续。 首批释出的宣传照里，单手搭在machinegunkelly肩头的麦迪逊-比尔，是每个genz女孩的生活模板。 美到无可争议，美到haters只能举手投降，美到吸引整个街区最坏最帅的男孩。 上一世，缺乏代表作的麦迪逊-比尔，总是无法成为同龄女性的榜样。我们都知道，在流行文化里，男性总是以沉默的观察者身份存在，只有那些能搏得女性发声支持的女星，才能长久而鲜活地存在于音乐工业中。 做不到这一点的麦迪逊，只能在主舞台的边缘徘徊。 但这一次，在韩易超前信息的帮助下，重新启航的麦迪逊-比尔，一出手就是两首全美听众覆盖率超过30%的电台磁铁。放眼欧美乐坛，同龄女歌手里，根本找不到第二个人。 如此成功、如此迷人、如此年轻。 怎么会不讨人喜欢呢？ 时转势移，有冠军歌手的光环傍身，之前所有的所谓黑料，此刻都变得无足挂齿。贾斯汀-比伯的industrynt？那是比伯有眼光，先发现了这块璞玉。斯库特-布劳恩跟她解约？那是这个笨蛋不会打造，浪费了机会。互联网上满天飞的裸照？那么假，你们还信？我早说是photoshop出来的！ 当你拥有了名利，你人生中发生的每一件事，不管本质是好是坏，都会有一大批素未谋面，但显然对你的性格和想法了若指掌的键盘史学家帮你正名。 看看贾斯汀-比伯，两年前还被美国和加拿大当成沾满脏水的皮球踢来踢去，一年前《purpose》销量口碑双丰收后，现在又回到了“完美流行明星”的行列。 许多人参加音乐节，都觉得要看到了他们心仪的头牌嘉宾，才算值回票价。麦蒂知道，她的名字，已经被不少人放在这一类名单里了。所以，虽然自己一直都表现得非常谦逊，但是麦迪逊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咖位，相较madcity刚刚确定艺人阵容的时候，不知道大了多少，甚至比排在她后面的nervo和migos声势更盛。因此，哪怕作为开场嘉宾登台，来看她的人也肯定不会少。 经历过了futurenow：thetour从无人问津，到与主咖海报并列的全过程，麦迪逊对自己有这个自信。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十分清醒——以她目前的号召力，最多能吸引五六千人提前抵达。而现场看到的这三四万，在演出正式开始之前就抵达的观众，绝不可能是单纯为她而来。他们之中，有的人可能是为了避开高峰时段，提前进场占据有利观演位。有的人可能想要提前来体验一下种类花样繁多，而且跟外面的餐厅保持同一售价的可口可乐餐饮区。还有的人，可能是被madcity各平台官方账号的宣传所吸引，想要观赏瀚现场打造的，史无前例的实景舞台，和据说有两位一线影视明星加盟，贯穿音乐节始终的主题影片。 这是麦迪逊出道以来登上过的，最大规模的舞台，也是她证明自己的最佳战场。 在这里，她要向四万人证明，麦迪逊-比尔这个名字背后，不只是一张漂亮脸蛋，还有一把黄金般的嗓子。 在这里，她也还要向一个人证明，他细心栽培灌溉的花朵，已经到了盛放的时节。 而且，他还给自己特意准备了庆贺礼物，因此，今天这场演出，绝不能让他失望。 他准备的……究竟是什么呢？ “疯狂之城的所有市民与游客，请注意！” “疯狂之城的所有市民与游客，请——注——意！” 就在麦迪逊-比尔撑着下巴，蹲在原地胡思乱想的时候，乔纳斯-布鲁播放的热场舞曲音量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低沉但洪亮，略带砂砾之感的男声。 实景舞台上，依然没有任何灯光亮起，但观演的人群，却已经开始爆发出了零星的尖叫与欢呼声。 对当今好莱坞娱乐圈较为熟悉的一些观众，已经识别出了这把嗓子的主人。 “巨石声音淡出。” “standbyforfullstagelights。” 场地中央主控台的chamsysmagicqmq80灯光控制面板前，史蒂夫-利伯曼拍拍两位助理灯光工程师的肩膀，示意他们准备好开启两台mq80的96个控制域——这些控制域，掌控着madcity舞台上每一个光源。 待巨石强森的回声在会场内完全散去，史蒂夫-利伯曼双手猛地向上一台，大声喊道。 “andgofullstagelights！” 霎那间，在拉斯维加斯难得一见的阴云笼罩下，稍显黯淡的“曼哈顿”、“好莱坞山”、“百老汇”与“暴力街区”尽皆迸发出了耀眼的强光。 探照灯以45度角为标尺，向天空直射。所有led屏上，都高强度闪烁着夺目的星光。就连复刻版好莱坞标志的九个字母，也都被一千盏高功率灯泡勾勒出了边框。就连蹲在标志后面的麦迪逊，都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因为电气设备全力运行而产生的热浪。 音乐节的雨天总是让人略感遗憾，但对于madcity的灯光团队来说，淅淅沥沥的雨点却是他们最好的伙伴。高功率的聚光灯扫过观众，穿过被水珠扭曲的空气，折射出梦幻的纯白光点。 昏暗的天空，被疯狂之城瞬间点亮。 这一次，在人群中如海浪般相互撞击，又四散开来的喝彩声更加响亮，就像怒涛冲刷巨石一般，让舞池里所有人的心脏都慢慢加速、升温。 “开始了！”麦肯锡四姐妹停止自拍，兴奋地冲到卡座区的金属栏杆边缘，然后……重新举起手机，对准了主舞台。 经常浏览instagram的她们很清楚，madcity的帷幕，将由哪两位家喻户晓的明星来揭开。 “不，蠢蛋，你把灯光打开了！” 另一道声音从两个音响矩阵，总共368个扬声器里传出，在舞池上方交汇融合。 这黑人腔调浓郁的尖锐声线，更是让现场观众彻底疯狂。 哪怕没有看过madcity官方账号预告贴文的人，此刻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两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明星，正是今年夏天的现象级银幕搭档，凯文-哈特，与巨石强森。 “灯光？” “是啊，闪光灯。” “那怎么开镜头？” “按按钮。” “哪个按钮？” “standbyforlightsout……” 聚精会神地倾听着监听耳机里凯文-哈特与巨石强森的喜剧对话，史蒂夫-利伯曼重新举起了右臂。 “只有一个按钮！” “红色的这个？” “只有一个按钮！！” “goforckout。” 凯文-哈特快要抓狂的怒吼一出，史蒂夫-利伯曼迅速将手挥了下去。实景舞台上的所有光源，又一次全数熄灭。 “goforvideo。” 安卓-琼斯的动作明显比史蒂夫-利伯曼要小很多，他坐在高脚椅上，自己操作，激活了中心舞台的半弧形屏幕矩阵。 led屏亮起的那一刻，数万名观众看到的第一个视觉素材，是一颗油光锃亮的脑袋。 数秒之后，这颗脑袋逐渐后移，缩小，变换角度，直到巨石强森带着他标志性的疑惑神情，抬起半边眉毛，额头紧皱在一起，眼睛一大一小地盯着镜头。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双手抱胸，一脸无可奈何的凯文-哈特。 两个人，都分别穿着他们在《勇敢者游戏》里的戏服。巨石强森是一件凸显他健美肌肉线条的紧身卡其色衬衫，一条工装裤，和一双黑色的探险者皮鞋。而凯文-哈特，则是短袖衬衫、工装短裤、塞得满满当当的米色狩猎背心，和一条系在脖颈间的红色头巾。 “现在好了吗？能看到画面了？” “你问他们呀！”凯文-哈特大……小手一摊，对准观众，要来了又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看来是能看到了。” 巨石强森清清嗓子，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整理了一下衣领，一脸严肃地抬头看向镜头。 “疯狂之城的所有市民与游客，请注意！” “这是来自疯狂之城边境管制局的公共服务声明，我是冒险家斯莫德-勇石博士，站在我旁边的，是动物学家，‘老鼠’。” “我叫富兰克林-芬巴……不对，‘冰箱’……不对，安东尼-强森！不是什么老鼠！” 凯文-哈特拍拍巨石强森的手臂，一脸不满地纠正道。 “别纠结这些细节，‘冰箱’，我们在录psa呢。” 巨石强森小声跟凯文-哈特耳语了几句，然后重新歪着脑袋看向镜头，绽出一个充满魅力的笑容。 “今天，我们将向您介绍疯狂之城的安全守则，希望能够让您在这里的工作、学习或者旅行生活，变得更加愉悦而令人难忘。” “现在，第一条守则……不要——按下——任何按钮。” 今天家里人动了个小手术在陪护，所以没来得及两更，确实抱歉，这两天我会争取找时间，反正盟主的五更是欠着的，会补上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 我的演出（下） 凯文-哈特与巨石强森起到的作用，是以多段介绍影片的形式，将整场音乐节串联起来。 与edc这类电子音乐节不同，作为综合性音乐节，特别是巨星云集的综合性音乐节，madcity需要在不少艺人的set之前，留出最短十五分钟，最长半个小时的changeover时间。 在音乐节的背景下，changeover，或者说“换台”这个名词，专指两场演出之间的过渡期。每个乐队或者独唱歌手都有自己偏好的乐器、放大器、麦克风和其他舞台设备。在换台期间，一组技术人员会迅速移除上一位演出嘉宾的设备，另一队则会抓紧时间安装下一组艺人的装备。这通常涉及大量的技术协调，尤其是对于时间安排紧凑的音乐节。 新设备安装后，通常需要进行三到五分钟简短的声音检查。这是为了确保所有的乐器和麦克风都正确地连接到音响系统，并且音频水平已经为下一场演出调整到了合适的程度。不仅如此，根据不同艺人的细节要求，表演之间还可能需要重新布置舞台。这可能包括移动鼓组，调整灯光，有时还会更换背景布或其他更复杂的舞台装饰。 虽然是演出中最容易被人忽略的环节，但换台对于一场音乐节的观众体验感来说至关重要。毕竟，没人希望看四十五分钟演出，就要在原地等待半个小时，也没人想听到下一组嘉宾因为设备安装与连接问题，而漏洞百出的set。如果非要做一个类比的话，换台之于音乐节，就像进站之于一级方程式大奖赛。速度、准确率还有观赏性，缺一不可。 前两者的保障由iatse熟练的舞台团队来提供，而凯文-哈特和巨石强森，则是由韩易特意邀请，用来提升最后一项参数的杀手锏。 一个是享誉全球的喜剧鬼才，一个是家喻户晓的动作巨星，这对以5000万美元成本斩获2.17亿美元票房，已经在2016年北美电影暑期档证明过商业号召力的金牌搭档，愿意为madcity音乐节录制串场影片，毫无疑问是看在韩易的面子上。 作为索尼影业3亿美元的tedeal投资伙伴，凯文-哈特hartbeat影视制作公司的股东，巨石强森七块影业债务融资的金主，韩易不说在好莱坞打横了走，至少让索尼影业点头，同意《勇敢者游戏》两位主演以电影角色的形象来一次别开生面的音乐节客串，还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更何况，索尼影业也不完全只是在帮忙而已。通过这种新颖的联动方式，足足21万人参与的现象级音乐节madcity，毫无疑问可以帮助这个9月19日于檀香山正式开机的大制作，在它的目标观众群体面前做一次生动有趣的预热宣传。 于是，利用拍摄间隙，凯文-哈特与巨石强森专程抽了两天时间，从夏威夷的古兰尼牧场飞回西好莱坞，跟那些需要换台或者串场的演出嘉宾，一起拍摄完成了这些视频素材。 “第一条守则……不要——按下——任何按钮。” 大特写镜头里的巨石强森显得无比严肃。 “说真的，想都别想。如果你开始乱碰按钮，你可能会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一个满是杀手鳄鱼的世界。相信我，你不会想要这样的！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不要触摸任何电缆和设备，让我们保证每个人的万圣节都充满乐趣与保障……enjoythemusic，andremember，nobuttonpushing！” “好吧，各位，听着！我知道我不像我的好朋友勇石博士那样令人望而生畏，但这不代表伱们就可以不把我的告诫当一回事。”凯文-哈特费力地挤开巨石强森，掂起脚尖，把镜头往下拉了一点。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肢体语言，便引得现场一片欢笑，“第二条守则——不要去未知的地方徘徊，好吗？你不会想要像我一样，在《勇敢者游戏》里被各种野生动物追着跑的。舞池、餐饮区、观众通道，这些是你该去的地方，如果你看到某个牌子上挂着一个大红叉，那就是让你他妈的离远点。” “andhey，如果你看到任何形状奇怪的水果，不要食用！我们不需要任何人在音乐节期间变成火箭科学家或制图师。” “另外，请留意你的同伴，尤其是那些自认为勇敢的探险家同伴。我们不需要任何人试图攀登我们舞台上的好莱坞山……如果你平时就不登山，就别在音乐节现场装作你自己很行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遇到任何神秘的、看起来有点年头的旧鼓，不要用手拍打它！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听音乐，不是为了打开魔法传送门。” 不得不说，凯文-哈特和巨石强森联袂出演的预热影片相当巧妙，他们用最能凸显《勇敢者游戏》故事线和主要人物特色的方式，向现场观众有效传达了madcity音乐节的安全须知。这比入口处张贴的告示牌，以及安保人员举着大喇叭声嘶力竭不断重复的口号让人印象深刻得多。 stbutnotleast……” “等一下，你们俩是谁？” 就在凯文-哈特竖起食指，将要讲出最后一条安全须知的同时，镜头发生了剧烈的晃动。数秒之后，大屏幕上出现了麦迪逊-比尔疑惑的面容，她拿着相机，睁大好奇的双眸，从下至上检视了一遍。 “你们在录视频？” 麦迪逊的出现，让会场里的音量重新达到了峰值，这一次，来自女性的尖叫声明显要更多一些。 “我必须得知道她用的是什么化妆品，现在！”艾米丽仰头看着舞台中央的半弧形屏幕矩阵，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感叹，这也是全场大多数女观众的心声。 视频里的她，真的在发光。 “天呐，我这演技……糟糕透顶。”不过麦迪逊本人并不这么认为，站在好莱坞标志后面的她半开玩笑式地仰天长叹，用手捂住嘴，别过脸，只敢用余光时不时地瞟一下屏幕。 “谁说的？很自然，麦蒂。”迪伦-巴克曼鼓励她。 “往下看你就知道了。” “啊，对，我们在录madcity的psa。”麦迪逊握在手中的相机依然对准自己的脸，凯文-哈特的声音只能从画幅外传来。 “你们在录madcity的psa。”听到这句话，麦迪逊挑挑眉毛，随即把镜头倒转了过来。高大威猛的冒险家和矮小狡黠的动物学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手足无措的高中男生。 由亚历克斯-沃尔夫饰演的斯宾塞-吉尔平，和瑟达吕斯-布兰扮演的安东尼-“冰箱”-约翰逊。 《勇敢者游戏》里，两位主角在现实世界的原型。 看过罗宾-威廉姆斯版的观众清楚这一设定，而哪怕从来没听过这部电影的人，也能大致猜测出角色之间的基本关系。 肌肉爆棚的冒险家在现实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呆子，而镜头稍微往上飘一点就看不见脑袋的动物学家，其实是橄榄球校队的主力球员。 “你们的后台通行证呢？” 麦迪逊举着相机，一点也不客气地直接拍摄着他们的脸，而两个男生则畏畏缩缩，想方设法躲避镜头。 “比尔小姐，听我们解释，我们……” “通行证，有的，在外面，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给……” “出去！” 麦迪逊指向更衣室的大门，提高了声调，斯宾塞与安东尼落荒而逃。 “等一下，那个，相机，能不能……” “再不走我就跟你们家长打电话了！” 砰地一声关上门，画面之外的麦迪逊叹了口气，低声念叨了一句：“现在的小男孩啊……” 随后，镜头再次被调到了自拍角度。她转转眼珠，绽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把相机重新搭在了三脚架上。 “okay，madcity，我不知道他们刚才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但是……” 麦迪逊撩撩头发，深吸一口气，双手叉腰站到了镜头前。 “这里，只有一个准则。” “whenyouhearmelodies，scream。” 视频里麦迪逊一语双关的介绍语刚刚出口，主舞台上的乐队便闻风而动，进入演奏位置。接到声音艺术总监塞尔邦-加纳的信号后，键盘手伊萨穆-麦克格雷格奏响了麦迪逊-比尔出道单曲《melodies》的前奏。 “麦蒂，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给我竖个大拇指。” 塞尔邦-加纳把耳机麦克风凑到嘴边，注视着面前的监控屏幕。蹲伏在好莱坞标志后，正在调整呼吸的麦迪逊没有抬头，直接举起右臂，给声音艺术总监表明一切就绪的信号。 “okay，herewego，melodies，2、3、4。” “我在脑海中听见旋律， 在床上找到小小的音符。” 麦迪逊颗粒感十足的低音在阵列音响间回荡，她在现场的身姿也取代了预热视频里的特写，出现在了舞台中央的半弧形屏幕中。画面里的麦迪逊，身后是乳白色的背景墙，她看着镜头，绽出甜美的笑容，驾轻就熟地继续演唱。 “乐曲缠绕在我的头发里， 到处都能看到跳跃的琴键。 我的心脏是不停敲击的鼓， 重复着我最喜欢的歌曲。 贝多芬的第九号交响曲， 是萦绕在我心间的唯一。” 这首歌麦迪逊-比尔在过去几个月的futurenow：thetour巡回演唱会上已经反复演唱过无数次，人声旋律方面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是为了这次madcity音乐节，她与乐手们一起做了不少编曲方面的改编。毕竟，在这个最多能容纳七万人的宏伟会场里，一首中规中矩的青少年流行乐大概率应者寥寥，只有做出改变，迎合2016年的最新音乐潮流，才能让人眼前一亮。 为了让《melodies》变得更跳跃、更具活力、更能带动现场气氛，塞尔邦-加纳与乔纳斯-布鲁通力合作，引入了更丰富的打击乐器元素，踢鼓、军鼓和电子鼓循环，为单曲提供了更有驱动力的强劲节奏。除此之外，乔纳斯-布鲁还加强了低音线，并用丰富的合成器和弦增添电子元素，赋予了整首歌一种更近似于电音舞曲的质感。 “3、2、3、4……”foh音控台的工程师，对准节拍器，精确地给麦迪逊提供进入下一段旋律的时间点。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在如此嘈杂的音乐节现场，她很有可能会听漏一拍。 “这就像doremi一样简单， 像abc一样容易。 宝贝， 美丽如交响乐， 我所说的，就是我和你。” “2、2、3、4。” “ihearmelodiesinmyhead， i，ihearmelodiesinmyhead。 iwasalittleoff-key， thenyoumelodyneme， andi''mbetterthanever……” 原版编曲中，麦迪逊需要把这段副歌旋律重复两遍。没有新意、没有起伏，这是2010年代早期，青少年流行乐的统一特征。乔纳斯-布鲁自然不会延续这种过时的编曲结构，他将副歌部分按照电子音乐的架构重新调整，原来的“chorus”，被拓展成“build-up”和“drop”两个部分。 有麦迪逊人声演唱的八小节是渐进，而乔纳斯-布鲁在cdj2000上播放的，由他自己重新编曲的，未来浩室风格的drop，则是新版本的高潮。 作为麦迪逊-比尔sbprojects时期不温不火的试水单曲，《melodies》自2013年发行至今，spotify上的播放量还没有突破1400万，每日的新增播放次数，到目前为止更是只有15230次，这还是麦迪逊近期翻红之后的数据。换句话说，这支单曲早就淡出了公众视野，因此，现场极少有人发现乔纳斯-布鲁大幅度调整了它的bpm。 直到金属质感的合成器和弦响起，经过频率调制的低音线、未来感十足的碎拍、扭曲的hi-hat与粗壮的鼓点律动充满匠心的融合，在368个扬声器的共同作用下，把舞池变成了狂欢的海洋，人们才隐约发现，好像这首歌的节奏，比平时快了许多。 89bpm加快到120bpm，madcity音乐节没有辜负它的名称。疯狂之城，开场的第一首歌，就倾泻出了毫无保留的弹跳能量。 dondiablo和他的hexagon厂牌如日中天的2016年，没有任何人能够抗拒未来浩室在万人音乐现场的感染力。 有舞蹈基础的raver们，知道如何用浩室音乐跳曳步舞。但对于更广大的那群，舞技不甚精通的普通观众来说，想要在现场享受未来浩室，未来弹跳，或者所有四四拍的电子音乐，只有一种最朴素的方法。 那就是——跳。 跳离地球表面，跳得越高越好。 四点零二分四十八秒，madcity刚刚开场不到三分钟，已经入场的数万名观众，便已经随着鼓点在现场制造起了地震。 这个时候的乐迷，最是精力充沛，场外服下的所有物质，不管是酒精还是药物，都恰巧正在产生效能的过程中，只要有恰当的音乐，他们瞬间就能变成疯狂嚎叫的兽群。 “let''sfuckinggo！” 上万盏灯光与节拍同步闪烁，为听觉刺激增添了视觉奇观。完全没有想到麦迪逊-比尔这种少女明星的set竟然一上来就如此高能，那些原本双手抱胸，念叨着要等nervo或者migos上场才嗨得起来的“音乐爱好者”，也忍不住放纵地舞动起来。 这还没完。 第一段drop临近结束，鼓点减弱的时候，舞台中央半弧形屏幕里的画面发生了变化，镜头逐渐拉远，人们发现，一直在现场看不到人影的麦迪逊-比尔，其实身后根本不是什么背景墙，而是一个巨大的字母o。 “waveandturn！” 听到安卓-琼斯在耳机里的指令，麦迪逊紧抿嘴唇，冲摄像机勾了勾手，然后扶着身后的字母标识，转过身来，背对镜头。 画面向左移动，把麦迪逊放在了画面右侧的黄金分割线。随后，镜头再次拉远，观众终于发现了麦迪逊身处的位置。 “我的天呐！”麦肯锡双手僵在下巴前面，一脸不可置信，“她居然站在好莱坞山上！” 镶嵌在hollywood九个字母周围的光源尽数亮起，十数盏探照灯就在麦迪逊脚下，往天空射去，在通天光柱的掩映下，把麦迪逊映衬地有如女神一般优雅而威严。led屏幕里的转播画面，为现场观众提供了另一个视角——越过麦迪逊-比尔的肩头，相隔上百英尺的舞池里，有三万颗因兴奋而摇晃颤栗的人头。 “拉斯维加斯，你们准备好了吗？” 麦迪逊向前跨出一大步，站在人造山丘这方平台的边缘，高举左臂，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欢迎来到madcity，欢迎来到我的演出！” “herewego！” “1、2、3、4！”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两个女朋友 高潮之后，又见高潮。 未来浩室大开大合的极致体验之后，乔纳斯-布鲁没有给观众休息的时间，马上接了另一个版本的drop。这个版本，没有那么波澜壮阔、激动人心，但是韵律更足，低音线更温暖，鼓点更有力，合成器lead更清脆，人声切片也更细碎，带有强烈的电气浩室风格。说得更精确一点，是荷兰浩室2007年到2008年的传统风味。频繁使用的滑音，和高音调的wonky合成旋律，让人一下就能想起新时代电子舞曲刚刚进入主流市场的那些年。 如果一大串专业音乐名词让你看得头晕脑胀，那这里有一个更浅显易懂的类比——乔纳斯-布鲁制作的第二段drop，与蕾哈娜2012年的作品，由、cirkus和卡尔文-哈里斯联袂制作的《wherehaveyoubeen》颇为类似。 依然是128bpm，但是舞池里的氛围却截然不同了。未来浩室掀起的，是海啸般的滔天巨浪，而电气浩室的余波，则像按摩泳池里的冲击波，看上去没那么强烈，但实际上让人回味无穷。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人群中，被热浪迅速蒸发，从麦迪逊-比尔的视角向下望去，整片舞池就像是被笼罩在了一个雾气弥漫的仙境里。 “hey！hey！hey！hey！” 人声切片的高潮部分不需要麦迪逊演唱，于是，她便在山丘舞台上专心做好带动气氛的工作。 “拉斯维加斯，准备好尽兴玩乐了吗？iwanteveryojumpwithme，one、two、three，jump！向我展示你们最疯狂的一面！” “我以为麦迪逊-比尔……是个青少年偶像？” 卡座前跟着节奏蹦蹦跳跳的伊莎贝拉搂过麦肯锡，在后者耳边大声询问。 “原来是。”麦肯锡揉揉耳廓，“但很显然……她进化了。” madcity现场这个全新的麦迪逊-比尔，确实是瀚音乐着力打造的进化版本。摒弃斯库特-布劳恩的传统流行乐设定，韩易为她开辟的，是一条舞曲天后的道路。 正如他在数次a&r会议上反复强调过的那样，麦迪逊的声线跟电子音乐极为适配，颗粒感、金属感与似有若无的电流感，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是许多音乐人再怎么努力提升也无法获得的特殊吸引力。再加上麦迪逊本来就是蕾哈娜的忠实粉丝，那么，给她在新时代画一条类似的生涯路线，用跟各种电子音乐制作人合作的单曲来为她重塑一个全新的公众形象，便成为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看看蕾哈娜的发展轨迹吧，从第一张专辑《musicofthesun》开始，defjam就非常注重她在舞曲方面的拓展。事实上，她的出道单曲《ponderey》，即是一首极为纯正的电子音乐dancehall。接下来的两张专辑也是同样的路数，宣传单曲里带有舞曲元素的占了多半，《takeabow》这种传统r&b音乐，只是作为调剂和多样化的尝试放在宣传矩阵中，绝对称不上是蕾哈娜艺人形象的主轴。 人们对于早期蕾哈娜的印象，还是《rudeboy》、《disturbia》和《don''tstopthemusic》里性感奔放的巴巴多斯狂野美人。 到了第五张专辑，2010年的《loud》，蕾哈娜把握住了全新十年电音主流化的时代浪潮，除了一首被放在宣传序列第六位的《californiakingbed》之外，《onlygirl》、《what''smyname》、《s&m》，这些让她热度持续数年不退的经典，都是制作团队全世界范围内精挑细选的舞曲杰作。 接下来，保持一年一专更新速率的蕾哈娜凭借《wherehaveyoubeen》、《wefoundlove》、《diamonds》等冠军单曲，进一步巩固了业内地位，让自己成为了早期edm的旗帜人物，不光把自己的历史评价往上抬高了一大截，还将卡尔文-哈里斯、本尼-布兰科以及大卫-库塔等定义了2010年代欧美音乐的电音制作人带入了流行文化的语境里。 2023年超级碗，蕾哈娜中场秀表演的12首歌里，有11首都是流行舞曲，或者带有电子元素的快节奏音乐。毫无疑问，她音乐生涯的辉煌篇章，几乎都是由这股电音浪潮书写的。 顺势者有为。再出彩的艺人，也必须在时代的框架里臣服。而这，就是韩易之所以会坚定不移地把麦迪逊-比尔往这条路上推的根本原因——作为一个有巨星潜质的流行歌者，她只有抓住2016年这最后一波电子音乐流行化，和流行音乐电子化的趋势，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脱颖而出，后发制人。 韩易的超前视野和雄厚财力，以及在电子音乐领域巨细靡遗的布局，让这一计划的成功概率大大增加。只要麦迪逊愿意践行韩易的路线，有没有《coldwater》，爆火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非常幸运地，麦迪逊自己很喜欢“小蕾哈娜”的规划，也给予了韩易和他的团队，全身心的、毫无保留的信任。这份信任，不仅来源于她对韩易的强烈好感，更源自韩易为瀚音乐寻得的这一批制作部门高管。 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tricky”。2010年至2012年，三度以制作人身份提名年度最佳专辑。蕾哈娜的《loud》，凯蒂-佩里的《teenagedream》，还有碧昂丝的《iamsashafierce》，都是他为人熟知的艺术代表作。 可能最近几年他不再亲自动笔写歌，可能他自身的制作技巧和编曲思路已经被时代淘汰，但是，接连捧出三位红极一时的流行天后，为她们各自打造了一张职业生涯巅峰专辑的tricky，太懂得该如何改造麦迪逊-比尔了。 不管是专辑内，还是专辑外。 10月28日，madcity舞台上这个让人耳目一新的电音精灵，就是由他牵头完成的得意之作。 从签约开始，麦迪逊-比尔便一直依循tricky、凯伦-郭和赵宥真的建议，按部就班地使用着她114.29万美元的首张专辑预付款。麦蒂不是个缺钱的孩子，更不是个喜欢铺张浪费的孩子，优渥的家庭环境，让她不至于看到巨额支票，就有一种明天必须花光的冲动与不安全感。 因此，除了奖励了自己一台全新路虎，并保留一定份额供日常开销之外，麦迪逊和妈妈特蕾西几乎把艺人信托账户里的所有现金都投入到了音乐事业里。聘请蕾哈娜和詹妮弗-洛佩兹的舞蹈老师帕里斯-格贝尔教她跳舞，雇佣蕾哈娜和黛米-洛瓦托的声乐教练丽丝-刘易斯提升她的演唱技巧，跟着tricky在录音室里学一些简单的和声编写和音乐制作技巧，还请碧昂丝的音乐导师大卫-李-布鲁尔做她的乐理和视唱练耳老师。 是的，光是声乐方面的明星教练，麦迪逊-比尔就一口气请了两个。这是韩易天价预付款给她的底气，也是她脱胎换骨的决心。 摆脱youtube素人的标签，斩断instagram网红的枷锁，麦迪逊决意要做一个优秀而纯粹的音乐人，一个货真价实的流行巨星。 半年的魔鬼训练，接近五十场的演出积累后，现在的麦蒂，是每一家唱片公司的梦中情人。 颜值满分、身段满分、勤勉满分。再加上出色的嗓音条件，和日渐成熟的舞台风格…… 属于这个时代的popstar，正在冉冉升起。 “谢谢你们，madcity！” 两段drop之后，麦迪逊-比尔在音乐节上表演的第一首歌曲《melodies》也就进入了尾声。只唱了一段主歌、一段副歌，播放了两段各十六小节的drop，总共加起来也就两分钟，这是瀚现场、瀚音乐和人予管理三方，加上麦迪逊-比尔本人内部协商之后，定下的演出策略。 从madcity开始，未来的演出set里，尽量减少小岛唱片时代的歌曲比重，缩短时长。这样做不是为了省表演版税，而是为了让麦迪逊与原来的形象说再见，也是为了给她日益丰富的曲库留出展示空间。 “哇噢，伱们看上去很热情的样子。” 抛了一句明显是为了要掌声的诱饵之后，麦迪逊放下麦克风，满脸笑意地俯视着舞池，给自己争取调匀呼吸的时间。 待欢呼稍微平息一些后，麦迪逊的耳机里，适时传来了奥里-布利斯坦的指令。 “《allforlove》30秒介绍，麦蒂，注意时间。” “okay，我的下一首歌……”麦迪逊歪头调整着耳麦，并利用这个机会，确定自己的两位伴舞也已经绑好安全绳，站在了自己身边，“发行于一年前，它标志着一个全新的麦迪逊-比尔的诞生，对我来说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 意义确实重大，但并不是那么正面——《allforlove》，是麦迪逊在小岛唱片的最后一次发行。 当时看来是曲终人散，现在回过头再评判，却更像是幸福线前面的那朵乌云。 “这首歌带我踏上了一段全新的旅程……” 自此之后，海阔天空。 “现在，我要在这里把它分享给你们。” “《allforlove》，let''sgo。” 虽然仍然有很多人把《allforlove》归类为teenpop，因为演唱它的两组艺人，麦迪逊-比尔和jack&jack，都是尚未成年便已经出道的青少年偶像。但很明显，《allforlove》的风格更加成熟，是更加成人化的合成器流行。 韩易从来没有问过麦迪逊关于这支单曲的幕后故事，不过，他大概能猜到，之所以它会成为麦迪逊沉寂一年后，在小岛唱片的绝唱，应该是长岛姑娘竭尽全力抗争的结果。 世人并没有听见，但至少她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无论音量有多微弱。 “我在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上帝知道我已经尽力了，但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你。 多希望能看见你，而不必闭上眼睛， 但我知道，我知道…… 一切都已经离我远去。” am-g-f-c的和弦演进，良好的声音表现力，颇有记忆点的人声旋律，让《allforlove》成为了小岛唱片时期的麦迪逊，最拿得出手的答卷。 跟韩易为她准备的这些满分经典肯定没办法比，但已经达到了可入耳一听的合格流行作品范畴，不用再像《melodies》那样，又要缩短时长，又要大费周章地修改副歌了。 “正在消逝，现在就在消逝， 这段无法修正的感情。 我翻来覆去，彻夜挣扎， 正在失去，那该死的理智……” “这段pre-chorus听上去很棒欸。” 亦步亦趋跟在韩易身后，从后台向卡座区前进的徐忆如转过身子，仰头望向站在她正上方的麦迪逊-比尔。此时此刻，36台1500瓦的烟雾机同时工作，将这座人造的红土山丘笼罩在了朦胧的云雾之间。 西海岸的登山爱好者对此应该不会感到陌生，不管是清晨还是雨天，只要看不到晴空，那么在洛杉矶北麓的圣莫妮卡群山间，就有很大概率看到这种雾气缭绕的景象。 而这，正好与《allforlove》mv里的场景，和madcity的举办地，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呼应——2015年9月17日上传到youtube上的这部音乐视频里，主要的剧情，就是麦迪逊-比尔与杰克-吉林斯基在与莫哈韦沙漠十分近似的荒野之中驾车竞速。 “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有一个答案—— all。 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说， 全是因为爱……” “不错啊，现在都知道pre-chorus了。”韩易瞟了一眼左手边随着副歌部分鲜明出挑的鼓点一齐上下挥动手臂的观众，笑着说道。 “那是喔。”徐忆如得意地扬起下巴，接受韩易的夸奖，“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怪不得你每天都来办公室。”低头在手机上发送邮件的赵宥真幽幽地来了一句，“是想看猪跑，还是怕看猪跑？” “哈？”小如保持着明媚的笑容，虽然略显僵硬。 电光火石之间，她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回击方式。 这个韩国人，中文是不是太好了点？ “没什么。”宥真冲小如笑了笑，然后，故意没有放下手机，而是用肩膀轻轻碰了碰被莫名其妙展开的修罗场惊出一身冷汗的韩易，“先别闲聊，招呼一下客人。” 赵宥真口中的客人，和她视线飘去的方向，正是芭芭拉-帕文那一桌卡座。 事实上，madcity音乐节的现场，不光只有tier1、tier2和tier3三级卡座。在二层吧台周围，有三个更大的卡座，瀚现场内部叫他们“sviptables”，每一个卡座，能同时容纳20人，除了全场酒水、饮料和餐饮免费无限量供应之外，还可以获得随时随地进出后台的贵宾通行证。 之所以会如此慷慨，是因为这三张卡座并不对外公开销售，而是被韩易自己预留了下来，用于招待音乐节举办的三天时间里，陆续造访的要客。 中间的s1是主桌，由madcity音乐节上的演出嘉宾共享，任何与他们随行的家人、伴侣或者合作伙伴，都会被安排在这里。右边的s2，专供韩易使用，他的朋友和事业伙伴，比如安托万-嘉舍、徐忆如和赵宥真，就在此处落座。 而左侧，离后台最近的s3，则是韩易给名流们准备的接待桌。不管他本人认不认识，只要有明星参加音乐节，就会被瀚现场专门负责礼宾的团队邀请到这里。 三张卡座，基本上全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不仅满足了madcity和瀚现场的要客接待需求，也能让其他卡座消费者感到物超所值。 一张卡座三万美元？听上去好贵。 在卡座区跟好莱坞明星一起狂欢？怎么才三万美元，太便宜了吧？ 从livenation和aeglive挖过来的这一批瀚现场高管，对超高净值音乐节客户的心态把握得非常精准。 音乐不重要，跟谁一起听音乐，很重要。 音乐节刚刚开场，很多演出嘉宾没有到场，s1自然显得有些空旷。韩易五分钟前都还在后台安排工作，他邀请的合作伙伴，估计要等到入夜才会姗姗来迟。因此，现在，三张s卡里，只有s3算是坐了差不多一半的要客。 全是超模。 好吧，跟斯特拉-麦克斯韦黏黏糊糊的麦莉-塞勒斯算不上，但拉着未婚夫汤姆-艾克利的手，跟着麦迪逊的人声翩翩起舞的玛格特-罗比，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维密天使。 “好多天使。” 虽然对好莱坞和时尚圈没做过什么过于详细深入的研究，但徐忆如至少能认出维密天使们的面孔，毕竟，这些美好的容颜和肉体，高频次地出现在从台北到洛杉矶的每一间购物中心里。戴着隐形眼镜的她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每一张虽未曾亲眼得见，但依然无比熟悉的绝美侧脸。 卡莉-克劳斯、卡拉-迪瓦伊，还有…… 朝她们走过来的芭芭拉-帕文。 韩易的身影刚出现在卡座区，就被匈牙利超模锁定了。 还有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亚裔尤物。 有些慌乱的芭芭拉，甚至想过马上逃之夭夭。不过，用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那样做了，会在他人眼里看起来有多荒谬。 而且…… 只不过是一段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缘而已。 还是在韩易跟那两个女孩子的感情还没有挑明的时候。 哪怕有任何一点复燃的苗头，也被芭芭拉在纽约熄灭得不留一丝痕迹了。 那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坦荡，芭芭拉甚至自己迈开脚步，笑意盈盈地迎向了三人。 “嘿，易！”在韩易身前数英尺的地方站定，芭芭拉朝他挥了挥手，“下午好！” “下午好，芭芭拉。”跟芭芭拉一样，韩易表现得也相当镇定，让人看不出来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 “让我来做一下介绍……芭芭拉-帕文，我的好朋友。芭芭拉，这两位是格蕾丝，和宥真。” 韩易不动声色地向前跨了一步，隔在芭芭拉与两个女孩儿中间，语调热情地介绍道。 “格蕾丝、宥真，很高兴认识你们！” 望向徐忆如和赵宥真，芭芭拉的笑容里，只有纯真无暇的甜美与明媚。 “易跟我说过好多关于你们的事情……” “他最喜欢的两个女朋友。”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匈牙利巫女 whatthefuckidyfuck？ 芭芭拉怎么知道是她俩？ 韩易偏过脑袋，对准芭芭拉，急剧收缩的瞳孔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很确定，敢拿自己的性命打包票，他绝对没有跟芭芭拉透露过任何……是任何，能够暴露徐忆如和赵宥真身份的信息。 他甚至都没说过两个女孩子是亚裔这件事。 她怎么可能知道的？ “噢，抱歉，我的意思是女……朋友。girl，friends。” 芭芭拉向前移动两步，伸出双臂，一边一个，扶住愕然失语的徐忆如和赵宥真，轻轻摇晃脑袋，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 “实在不好意思，你们知道的……我的英语有的时候……不太灵光。” 她的英语灵光的很。 刚才那句话，真的是口误吗？ goodfriends、closefriends、bestfriends或者是femalefriends，同一句话，芭芭拉知晓的英语表达方式有上百种，为什么非得用girl……friends，这种明显有歧义的称谓？ 因为她忍不住。 看到韩易与赵宥真和徐忆如一同出现在卡座区边沿的那一刻，芭芭拉就知道了。 就是她们。 第一个，和第二个。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 她就是知道。 10月8日出生的芭芭拉，是个天秤座，第六感超强。 再加上…… 当你跟一个人几乎每天都讲无数句话，对彼此的生活了若指掌的时候，他说的每一句谜语，其实都是自带答案的。 左边那个娇小的亚裔女孩抬起下巴凝望他的模样。 还有右边那个高挑的亚裔女孩用肩膀碰完他之后嘴角泛起的笑意。 芭芭拉受不了。 她迫切地想要结束这一切。 她想要让两个女孩知道她所知道的一切，她想让她们对韩易彻底失望，她想让这个脚踏两只……不，三只船的可恶男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然后…… 不，不能这样做。 “女朋友”一词刚出口，芭芭拉便意识到，这是她绝对不能选择的一条道路。 因为，她是个公众人物，不应该把自己牵涉进他人的感情生活里，凭空惹来麻烦。 因为，她不能辜负韩易的信任，毕竟他选择了她，而不是其他人，作为倾诉的对象。 因为，她不能投降。 不能向自己心中，越来越无法抑制的情绪投降。 她是个超级酷的，能够掌控自己的感情的，不怕跟任何错误关系说再见的新时代独立女性。 不是某个在伊比萨睡了别人，在伦敦又睡了一次，然后就一直没办法把他完全推出自己的生活，到了现在，每天不跟他说晚安都没办法合眼的软弱鬼。 他只是一个供她消遣，排解寂寞的普通朋友而已。 仅此而已，没有更多。 “啊，没关系，我……” “我是芭芭拉-帕文，非常、非常高兴认识二位。”还没等徐忆如说完，芭芭拉赶紧岔开话题。她亲昵地挽起小如和宥真的手臂，带她们往卡座走去，“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大家……嘿，卡莉，这边有两位新朋友加入我们！” 说到这里，芭芭拉极快地转过脑袋，瞥了一眼韩易，随后便迅速在脸上堆起笑容，投入到了谈话圈里。 只留下韩易一个人，像是被泰森、李小龙和查克-诺里斯轮流往脑袋上锤了一圈，变成了一株停止思考的植物，杵在原地。 这……是在演哪出啊？！ 韩易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并不是阅读表情的大师。 但刚才，他分明从芭芭拉对他投来的最后一个眼神里，从她微微颤动的睫毛间，读到了两句话。 “不用客气”，和…… “伱怎么敢的”。 what？ 我干什么了？ “卡莉，这两位是……主办方的人，格蕾丝和宥真。”拉着两个女孩走到卡莉-克劳斯面前，芭芭拉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们，只能让介绍词尽可能地变得模棱两可。 “格蕾丝、宥真，你们好！”卡莉依然是那副活力十足的招牌笑容，细长的眉弓挑得老高，弧线的连接处几乎折成了九十度，生怕对方看不出她的热情，“噢，让我告诉你们，madcity真是太棒了，刚开场十五分钟，我就已经爱上了。” “你好，卡莉。宥真-赵，麦迪逊-比尔……和其他一些艺术家的经理人，非常高兴认识你。” “嗨，卡莉。格蕾丝-徐，我特别喜欢你的kodewithklossy项目，真是让人深受启发。” 寒暄两句过后，徐忆如和赵宥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双眸里找到了对真相的渴求。 “嘿，芭芭拉……” “易真的……经常跟你提起我们？” “是的，格蕾丝。”芭芭拉笑意不减，“永远都是话题的中心。”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在小如和宥真之间来回扫视，过了数秒，才稍稍抬起肩膀，轻声问道：“他没跟你们说过吗？” “说过什么？”宥真忍不住插话反问。 “他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们这件事。”芭芭拉翘起食指，对准收敛心神，正朝他们走来的韩易，“他对你们是真的很关心。” “没有说过。”徐忆如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韩易，“我甚至不知道……他跟你是朋友，芭芭拉。” “他从来没有……跟你们说到过我？”芭芭拉一愣。 “没有……”宥真起初的语调有些犹疑，在跟小如目光交汇之后，才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没有。” “噢。” 不被提及的忽视本应是一件让人懊丧的事情，但芭芭拉-帕文的脸上却看不到有什么负面情绪。不仅如此，小如甚至能从她的眼底，读出一丝莫名的欣悦之意。 徐忆如下意识地再次跟赵宥真用眼神对话，两个冰雪聪明的姑娘，不需要言语，也能迅速将思维调至同一频道。 此时此刻，三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回荡着同一个声音。 如果韩易从来没有在他喜欢的人面前，提到过芭芭拉-帕文，一次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 用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美国诗人泰勒-斯威夫特的一句名言来概括，那就是： trouble，trouble，trouble。 韩易自然察觉到了这个大麻烦，他原本没有多想，也不觉得带徐忆如和赵宥真到卡座区，让她们跟芭芭拉-帕文见面有何不妥。 毕竟，他跟芭芭拉的露水情缘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他们，真的就只是无话不谈的挚交好友而已。更何况，他与芭芭拉之间燃起又熄灭的一点点火苗，是在他100%单身，没有任何感情进展的情况下发生的。自从跟小如和宥真相互袒露心意之后，他就再没有跟任何人……不对，除了麦迪逊-比尔这个耍赖皮的小姑娘之外的其他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了。 在哪个国家、哪个社会，哪种文化语境里，他都没有犯下值得被苛责的过错。 问心无愧。 正是因为想要表现出他的问心无愧，韩易才会这样大大方方地把芭芭拉介绍给徐忆如和赵宥真。 反正他也没跟芭芭拉透露过任何关于她俩的信息，匈牙利超模只是知道他有三段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而已。 而徐忆如和赵宥真，也不是那种看到谁跟韩易走得近，就会心生怀疑的性格。 她俩绝大部分精力，都用来提防对方了。 可谁想得到，见面不到五分钟，情况便急转直下。 芭芭拉不仅一下就猜中了徐忆如和赵宥真是韩易故事里的三分之二，还顺手拉响了两个女孩子悬在心间的警铃。 把文本单独拆出来分析，三个女孩之间其实什么都没说，只有芭芭拉那一声“girlfriends”有点让人误解，但至少她也迅速找到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 为什么气氛会变得这么微妙而压抑呢？ 就像此时笼罩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上空的阴云一样。 韩易自忖是一个对人心把握相当透彻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加入话题的由头，更想不出缓和气氛的良方。 两大原因。 第一，当局者迷。 第二，这局确实有点迷。 站在谈话圈边缘的韩易，嘴巴张了又张，那种想要解决问题但却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急迫，被他用温和的笑容努力压制了下去，但却依然逃不过与他正面相对的芭芭拉-帕文的眼睛。 芭芭拉看着他，速度极快地眨了眨左眼，用这种方式向他传达了第三句话。 “放宽心，看我的”。 作为回应，韩易也对她眨了眨左眼，意思很明确，“你搞出来的烂摊子，当然得你来收拾了”。 就是不知道芭芭拉看懂了没有。 他发暗号的时候想的是中文。 “不过……难怪了，毕竟我跟他今年才认识，总共只见过三次面。”芭芭拉语调平静地将话题承接下去，“而且……我跟他聊的事情，也确实不适合由他透露给你们。” 徐忆如和赵宥真都是那种极其尊重他人隐私空间的姑娘，既然芭芭拉说不适合透露，她俩也就真不问。 只不过看向芭芭拉的那个眼神，跟小猫看到刚刚开封的猫条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不能说，不代表我不能说。” “芭比……” 听到最后一句话，吓得手臂上每一根绒毛都立起来的韩易连忙出声想要阻止，但芭芭拉已经揽住徐忆如和赵宥真的肩头，跟她们状似亲密地说起了悄悄话。 悄悄话的时间不长，约莫半分钟，芭芭拉便重新直起了腰，又冲韩易眨了眨右眼。 还没等韩易琢磨出来左眼和右眼的区别，他就察觉到了谈话圈内的气氛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徐忆如和赵宥真程度不一的紧绷身子瞬间松弛下来，宥真垂下眼帘，双唇微翕，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而小如，则是把十根手指紧紧交缠在一起，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又一眼。 她们脸颊上那抹与气温无关的红霞，显然不是因为惊讶或者愤怒而产生的。 不管怎么看，芭芭拉-帕文好像都已经用刚才那番悄悄话，平息了差点失控的事态。 她到底说了什么？ 匈牙利这个地方，是不是净出巫女啊？ “好了，还有什么要问我的，我们可以等会儿晚餐时间聊。” 芭芭拉扬手招来侍者，请对方为三个女孩一人斟了半杯香槟，随即再度亲昵地揽住二人的手臂，带着她们向卡座区栏杆边缘正在尽情享受音乐的人群走去。 “来吧，我再给你们介绍其他人。” “啊……行吧。” 韩易挑挑眉毛，舔舔嘴唇，一个人被晾在这里的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是……既然炸弹暂时还没有被引爆，那就先不去管它。 芭芭拉刚才的一系列举动，虽然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看起来并不像是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恐怖分子。 走一步看一步吧，音乐节还有三天，够他头痛的。 “克劳斯女士，刚才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又见面了。” 想到这里，韩易迅速收敛心神，嘴角勾起一个热情的笑容，看向另外一个被芭芭拉抛在原地的迷茫超模卡莉-克劳斯。 “是啊，韩先生，对吗？” 芭芭拉她们靠眼神和密语完成的加密通话，卡莉是一句也没听懂，但在时尚圈和纽约社交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她至少能嗅到一丝不太正常的味道。 不管芭芭拉和韩易之间是什么关系，都不会是一桩她想要去探究的趣事。 卡莉很清楚，跟亿万富豪有关的任何事情，都不是那种张嘴询问之后能全身而退的日常对话。 毕竟，她也有一个像韩易这样的上流社会伴侣，光是处理因他而起的那些争端，就已经够让她心力交瘁的了。 因此，卡莉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就当刚才那段对话没有在自己面前发生，就当她没有看到过韩易到伦威克街的健身房接芭芭拉吃晚饭，就当她视力不行，看不清那两个亚裔姑娘对韩易的凝望。 是的，三块拼图放在一起，卡莉-克劳斯心里早就织成了一张故事之网，只不过她不想，也不能去证实而已。 “您可以直接叫我卡莉，很高兴再次见到您……”所以，卡莉熟练地运用起了最适合美国人使用的招数，用赞美某件事物的方式转移话题，“madcity真的是太棒了，我去过无数演唱会和音乐节，但是从来没有看过这么震撼的舞台。” “谬赞了，叫我易就好。就像上次那样。”韩易谦逊地笑了笑，“我们只是想提供一个展示现今最顶尖音乐的空间而已……只要你们玩得开心，就是对我们最好的鼓励。” “噢，当然，毫无疑问，光是看到你们的阵容图，我们就够开心的了。你知道吗，第一次在爱莉安娜的instagram上面看到madcity海报的时候，我和我男朋友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的眼睛……说到他，嘿，乔什！” 卡莉朝不远处一直把视线挂在她身上的男友挥挥手，示意他加入与韩易的谈话。 “易，上一次见面没机会，这次请让我跟你正式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约书亚-库什纳。” “我相信你们应该会很喜欢对方的。”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 资本金童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老天爷存在…… 那祂确实太偏心了。 这是韩易看到约书亚-库什纳之后，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帅得在任何一部好莱坞商业电影里担任主演都不会让人感觉突兀。 高到连6英尺2英寸，在时尚圈被称为巨人的卡莉-克劳斯站在他身边，也还要矮上半个头。 俊朗如希腊神祇的他，和他哥哥一样本科就读于哈佛，研究生则更进一步，在哈佛商学院拿到了mba学位。 2010年毕业之后，他成立了一家名为兴盛资本的私募公司。九月第一次募资，就拿到了1000万美元，成功孵化了三家初创企业。第二次融资，4000万美元。第三次，1.5亿美元。第四次，4亿。 凭借手中的雄厚资金，兴盛资本成为了instagramb轮融资的第二大投资者。可想而知，在facebook斥巨资收购instagram之后，兴盛资本便成为了私募界的一个青春神话。 2012年，26岁，约书亚-库什纳便成为了一家市值五亿美元的资本管理公司的掌舵者。 更重要的是，兴盛资本并没有就此止步，他们的资产管理规模在过去四年里指数级增长，仅今年完成募资的thrivev基金，便拿到了七亿美元。 除了资本管理的主业之外，约书亚还跟另外两个合伙人于2012年共同创立了一家医疗保险公司，奥斯卡健康。截止2016年8月，这家公司已经在加州、德州、新泽西州和纽约州，发展了14.5万名客户。 约书亚-库什纳的独角兽故事屡见报端，福布斯和财富杂志都对他做了长篇专题报道。随着名气的提升，特别是超模女友的出现，他也受到了不少质疑。 许多批评家说，约书亚之所以能建立这两家公司，之所以会有人愿意把钱投到他管理的基金里，甚至之所以能跟他哥哥一起进入哈佛，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来自于纽约的地产豪门库什纳家族。 没有他父亲查尔斯-库什纳的庇护，一个二十四岁的孩子，在华尔街注定是被吃干抹净的猎物。 不过，虽然这些批评的确有一定的事实基础，但它们根本影响不到约书亚-库什纳的公众形象。 首先，豪门贵公子的人设，只会给他在择偶市场上加分，毕竟，很少有人会对上东区的老钱生活说不。 一个长得像电影明星的高大男人，背后还有一个呼风唤雨的犹太望族。这种角色，要是被写进浪漫里，都会被读者批评为“不真实到异想天开”。 其次，约书亚的事业免不了会跟父辈产生交集，可他却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整个库什纳家族的身价差不多在18亿美元左右，而约书亚的兴盛资本，已经积累了超过13亿美元的aum。 这13亿美元只是他代为管理的资金，拥有者其实另有其人，这一点没错，但换个角度来考虑问题，这至少证明，约书亚-库什纳能在资本市场上调配的财富，比他那个以重资产运营为主的父亲还要多。 因此，不管从哪方面来看，现年三十一岁的约书亚-库什纳，都能称得上是人类社会最出类拔萃的资本精英之一。 若是没有手机里的祂们，韩易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比。 “易，这位是我的男友，约书亚。约书亚，易就是这场音乐节的创始人。” “很高兴认识你，易。”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约书亚声线也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有些稚嫩。不管闭上眼睛还是睁开眼睛，都会让人感觉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高中篮球校队的风云人物，而不是一位已经在华尔街掌管十亿美元基金的私募经理。 “卡莉和我都非常喜欢madcity的概念，还有今天所看到的这些具体呈现。我想，目前美国演出市场上，最缺乏的就是这种类型的音乐活动——介于传统演唱会与传统音乐节之间，把最具影响力的音乐人聚于一处，去除颁奖环节的颁奖典礼。” “去除颁奖环节的颁奖典礼，哇噢，总结得太到位了。”韩易挑挑眉毛，笑道。赞扬的话语里真情实感多过于假意客套。不愧是未来库什纳家族第一个成为“billionaire”的成员，对商业模式的理解和底层逻辑的洞悉极为精准。一句话，就揭示了madcity音乐节的本质。 “你说的没错，约书亚，这确实是我的团队全力以赴想要达成的目标——让没有机会参与vma、ama和格莱美的普通人，有一次获得同等体验的机会。” “andiapudtothat。”约书亚的笑容跟韩易有些相似，都是那种内敛中带着一点羞涩的温和。儒雅和绅士，是这两位来自不同族裔的亿万富豪，最显眼的共同点，“好莱坞和音乐工业，真的是两个需要展现更多包容性的地方，很庆幸有像你这样的人正在做这件事。” “我尽力。”韩易微微颔首，以同样谦逊的姿态回应，“暂时还不去想怎么样改变行业这种事情，先把自己做到最好再说……嘿，等一下，他们没给伱准备香槟吗？”说到这里，韩易注意到了约书亚-库什纳空空如也的双手。 “噢，不，这里的侍者非常贴心周到，只不过……”约书亚摊开手，“我不喝酒……麸质过敏。” “啊，原来如此。”听见这句话，韩易沉下肩头，轻舒一口气，挂在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了许多，“那太巧了，我也不喝酒，而且……我也用这个理由来逃避任何需要我喝酒的场合。” “看来你俩确实有很多共同之处。”卡莉-克劳斯从旁推波助澜，这位超模之所以要把男友介绍给韩易，自然有她自己的盘算。 2012年与约书亚开始交往，迄今为止已经有四年时间。可以说，卡莉-克劳斯是那个陪着约书亚-库什纳离开家族外出闯荡，相互扶持，一步一步走向成功的糟糠之妻。虽然还没有订婚，但是感情非常坚固稳定，任谁都能看出，他俩携手步入婚姻殿堂，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因此，卡莉早就把自己当作约书亚的终身伴侣，为他的事业发展殚精竭虑。有任何值得介绍的人脉资源，卡莉都会想尽办法帮男友引荐，在她看来，约书亚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内向拘谨，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而这正好是卡莉的长项，也是她唯一能够在错综复杂的财经世界里，帮到约书亚的地方。 作为阿迪达斯品牌大使莅临音乐节现场的她，之所以会大费周章地让男友放下手头的工作，跟她一起飞来拉斯维加斯，就是为了让他能够见到面前这位，在好莱坞声名鹊起，极为低调，却依然成为圈内热议话题的madcity创始人。 “那，我给你俩拿两杯可乐过来吧……乔什，你还是健怡？” “是的，谢谢你，亲爱的。” “易呢？” “原味就好，非常感谢。” “收到，你们先聊，我马上回来。” “我们坐下来聊吧，约书亚。”韩易扬扬手臂，示意约书亚-库什纳在空无一人的沙发前落座。此时此刻，徐忆如和赵宥真被芭芭拉-帕文带着在认识新朋友，而那些新朋友则都聚在栏杆前近距离观赏演出，正好给他和约书亚的对话留出了足够的私密空间。 “好的……像卡莉一样叫我乔什就好，易，我比较喜欢这个称呼。”坐在韩易对角，约书亚-库什纳指了指不远处的实景舞台，问道，“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你的艺人，是吗？麦迪逊-比尔。” “是的。”韩易回头看了一眼，麦迪逊依然站在人造红土山丘的平台上，颇为老练地调动着全场的情绪。 “拉斯维加斯，我听不见你们的声音！” “再来一次！” “allforlove。 askmewhyididit，isaid， allforlove！” “是啊。”韩易抿抿嘴唇，敛起骄傲自豪的笑容，点点头，“我进入音乐行业以来，最大的成就。” “之一。”约书亚笑着纠正他，“瀚音乐过去半年内取得的那些惊人战绩，我都记得很清楚……昨天才读了一篇综艺杂志的文章。” “那些都是媒体夸大其词的言论。”韩易摆摆手，“为了点击率炮制出来的虚假宣传。” “键盘敲出来的文章可能造假，口口相传的轶事也会，但如果两者结合起来，可以互相证实彼此的说法，那可信度就高很多了。”约书亚-库什纳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沉吟片刻，才接着说道，“你的故事，不光是卡莉在好莱坞听到过，我在华尔街，也在午餐桌前听过不少。” “华尔街？”韩易的眼皮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两下，看起来有些讶异。 “嗯哼。”约书亚点点头，“曼哈顿有很多在娱乐产业方面下重注的创业投资公司和私募投资公司，比如binator、techstars、sosv，还有古根海姆、红鸟、tpg，还有西好莱坞这边的三叶草，上个月我到洛杉矶来出差的时候，跟他们的副总裁见了一面……这些机构，都对你的瀚音乐很感兴趣。不光是在我面前这么说，华尔街跟文娱投资沾点边的人，都在围绕着你的这家唱片公司开赌局。” “开赌局？”韩易饶有兴致地追问道，“赌什么？” “赌谁能够成为你的第一个投资人。” “啊，这样。” 韩易拖长声调应道。刚才约书亚-库什纳提到华尔街都在讲他的故事时，韩易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凯雷集团那边走漏了风声，或者说大卫-鲁宾斯坦看到瀚音乐的发展势头后，故意要把消息透露出去，让人知道这家新锐音乐公司的背后已经站了一个为之撑腰的巨头。 但现在看来，情况还好，大卫-鲁宾斯坦遵守了二人的约定，没有把韩易和他们共同成立的cep-iii投资基金放在雷达上。毕竟，别忘了，这个总是戴着黑框眼镜的和蔼老人，是一个三千亿美元资本集团的领袖，他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个方兴未艾的唱片公司做出了一两首公告牌冠军单曲，就背弃达成的协定。 瀚音乐还没有成长到能够让鲁宾斯坦抬起眼皮的规模，他会在美度径跟韩易亲自见面，完全是因为后者的“家族”自凯雷集团创立伊始就托付给他们的巨额资金。 以后跟人聊天，还是得把信息在脑子里多过两遍，发酵一下，再做出反应，免得被这种离谱的猜测干扰了基本的判断力。 在心中告诫了自己一句，韩易重新挂起友善的笑容，对约书亚说道：“你说的这些机构，我知道，他们这段时间都在陆续跟我们接触，洽谈投资事宜。” “已经有动作了吗？谢谢你，亲爱的。”约书亚接过女友递来的健怡可乐，跟她低声道了句谢，随后立刻把关切的目光再次投向韩易，“进展如何？” “没什么进展。”韩易语气相当诚恳，颇有点言无不尽的意味，“瀚音乐现在已经不需要风投了，所有前来拜访的创业投资公司代表，我都让人带他们逛了一圈我们在星荟大道的办公室，看完之后，他们也就清楚我们目前处在什么阶段了。” 像binator、techstars和sosv这样的孵化器，主要关注那些表现出高增长潜力的初创公司，以较低的资金在种子轮阶段进入企业，期望用更长的时间，来换取更大的回报。以binator为例，他们比较经典的“50万美金”模式，就是以12.5万美元先购买7%的股权，再通过包含最惠国条款的无估值上限safes投入37.5万美元。 不用想也知道，韩易对于这种数额的投资，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私募呢？”约书亚明显精神一振。 “感谢，卡莉……嗯，私募这边，我留下了某些机构的联系方式，告诉他们，再过一两年，等时机成熟之后，也许会有份额释放出来。”韩易施施然抿了一口冰镇的柠檬可乐，咂咂嘴，才慢悠悠地做出回答。 “某些机构？” “是啊，不可能全都深入接触吧，那样会显得我……太花心了。”韩易冲约书亚笑笑，“就是你说的古根海姆、三叶草，还有银湖和阿波罗。” 这四家公司的名字，韩易可不是随口一提。 它们，都是韩易不方便直接对约书亚讲出口的潜台词。 他已经看出了约书亚-库什纳的真实意图——这个纽约犹太望族的后人，明显是对瀚音乐来了兴趣，想要携资本入局。 虽然韩易也有兴趣跟约书亚-库什纳建立合作关系，但绝对不是在音乐方面。原因很简单，有备忘录的帮助，他根本就不缺钱，约书亚手里捏着的不管是13亿还是130亿，对他都没有任何吸引力。自己有无穷无尽的资金可以注入公司，为什么要用股份去换别人手里的钱，削减自己在企业里的话语权呢？ 更何况，约书亚-库什纳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华尔街金童，但是金童到头来毕竟只是一个刚满三十岁的资本新人。他离大卫-鲁宾斯坦这种树大根深，在国会山和曼哈顿都叱咤风云，手眼通天的权势人物还差了不知凡几。韩易哪怕要开放瀚音乐、瀚发行和瀚现场的投资份额，也不会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笼络一批想要搭便车的大佬，用他们的保护伞为他保驾护航。 古根海姆合伙公司，隶属于十九世纪便在北美大陆落子生根的古根海姆家族，管理资产超过3500亿美金。 三叶草控股，1978年由罗伊-e-迪斯尼创立，算是迪斯尼家族的联合家族办公室，管理的资产总额不高，也就40亿美元出头，但在娱乐行业内影响力巨大。 银湖科技管理有限公司，一家正在冲刺千亿aum的资本管理集团，没有古根海姆那样庞大，但有一个韩易非常感兴趣的投资项目——全球第一经纪公司，wme-img。 阿波罗全球管理，2500亿美元aum的一艘资本巨舰。三位创始人，莱昂-布莱克、乔什-哈里斯和马克-罗文，都可以被称为是美国政商界的柱石。让韩易最感兴趣的是乔什-哈里斯，除了私募主业之外，他还以个人名义入主了不少知名球队，nba的费城76人、nhl的新泽西恶魔、nfl的华盛顿红皮，还有英超联赛的水晶宫……并不是说韩易想从他手上买这些球队，而是如果能跟他搭上关系，未来想要进入这些体育联盟，才能找得到合适的保荐人。 只有这种级别的资本，才有资格进入未来四大音乐集团之一的董事会。 因此，韩易不动声色地对他的态度和语气做了一番微调，让谈话节奏变得更慢，神情也显得疏离了一些。 “乔什，你问得这么清楚……” “是也对瀚音乐感兴趣吗？”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天之骄子 “是啊，我有兴趣……兴盛资本也有兴趣。” 面对韩易抛来的问题，约书亚-库什纳眼神闪烁两下，看得出有思虑与犹疑。但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诚实的答案。 约书亚的兴盛资本，哪怕再过七年，也只能算是华尔街的轻量级选手。在风险投资领域，最有价值的顾问，都是经验丰富，见证过多个繁荣和萧条周期的专业人士，而兴盛资本拥有的，则是一个不断扩充的，由二十多岁的新近毕业生组成的年轻团队。 另一方面，约书亚背后那个著名的家族，既是保护他在华尔街不被群狼分食的火把，也是阻止他成为头狼的绊脚石。他的哥哥贾里德于2009年迎娶了现任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大女儿，并积极参与到了岳父的竞选工作当中，包括美联社n在内的不少新闻媒体都认为，贾里德-库什纳，才是坐镇第五大道721号的竞选经理，而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凯莉安-康威。 进入二十一世纪，美国的政治两极分化乱象愈演愈烈。国会山的政客，以及他们的竞选团队，从1970年代开始逐渐总结出一套规律：没有人喜欢模糊立场的温和派，候选人必须持有鲜明而强烈的立场，才能吸引到选票。联合公民诉联邦选举委员会案后，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全面合法化，富豪、企业、工会和其他影响力团体，通过无上限的捐赠资金，将两个政党的政策平台进一步推向意识形态极端。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移民国家，美国各个社群在意识形态上的差异是天然形成且根深蒂固的，每个族裔都有各自的文化传统、政策诉求和投票偏好，若没有一个积极的融合进程，那么长此以往，必然会形成政治立场的极化。再加上联邦境内所有的有线新闻台都是由私人资本持有的营利性企业，出于牟利的天性，这些电视台必然会选择能让它们吸引最多观众，并让这些观众沉淀下来，成为收视基本盘的播报方式——制作带情绪性、故事性、嘲讽性和戏剧性的“新闻剧本”，而不是传统意义上不偏不倚的中立报道。 看看有线新闻台的收视率排行就知道了，最右倾的福克斯新闻台收视率最高，最左倾的msnbc紧随其后，而骨子里中间偏左，表面上非要摆出客观态度n敬陪末座。 为了保住广告主，为了生存，各家新闻台展开了向地狱冲刺的恶性竞争。新闻越来越离谱，评论越来越偏激，嘉宾越来越像政治恐怖分子。所以，自然而然地，以立场大于事实的有线新闻台为主力，个人博客、政论类podcast和靠点击率吃饭的在线新闻平台做帮手，2010年代的美国，从意识形态上来说，已经分裂成了两个社会、两个国家。 回过头来看，在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下，贾里德-库什纳的岳父自共和党一众建制派中脱颖而出，简直可以说是命中注定的事情。美墨边境隔离墙、中东国家旅行禁令，还有那句向里根致敬的负载口号“makeamericagreatagain”，每个都能让他的支持者变得愈发狂热，也让他的反对者态度更加消极。 对于约书亚-库什纳来说，非常不幸的是，他的资产管理公司涉足的业务领域里，maga的反对者，远远多于支持者。 从2015年6月开始，一直到今年——特别是今年下半年——约书亚发现，他仿佛陷进了一潭自己压根就没有涉足过的泥沼里，寸步难行。跟创业者会面的时候，他不仅需要打消对方心中对兴盛资本规模的疑虑，还要竭力向这些人证明他跟家族的政治活动毫无瓜葛。 要知道，在这之前，约书亚-库什纳的身上本来就挂着许多标签。高大帅气的华尔街花瓶，不学无术的上东区继承者，跟内衣模特厮混在一起的花花公子……不管他在多少人面前摘下过这些标签，每次走进一间新的会议室，它们又会神奇地再次出现，牢牢粘连在他身上。 2010年进入这个行业，见过热脸，也贴过冷屁股的约书亚-库什纳，总结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当你意识到那些你认为是朋友的人其实并不是你的朋友。那么，试图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还有什么意义呢？” 有需要直接提，有诉求当面说，约书亚发现，这种锲而不舍的真诚，比那种虚与委蛇的客套更让他受益。具体原理如何，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他父亲查尔斯-库什纳曾因为卷入政治斗争，被时任新泽西州地区检察官克里斯-克里斯蒂送到大狱里去蹲过14个月，让所有库什纳家族成员的身上都背负了非法竞选捐款、偷税漏税和干扰证人的罪名，让外人很难认真对待从他们口中说出的漂亮话。亦或是因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三十年以来都在这个国家最私密最尊荣的场所工作、学习、生活。华尔街、哈佛大学、上东区，人们——包括就在这些地方居住的人们——对他的刻板印象，就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满嘴冠冕堂皇的道德，没有一句切题的真话。 不管以上两条原因，哪一条发挥的效用最大，不绕圈子，诚实以待，确实是约书亚-库什纳获得合作方信赖的最佳方式，没有之一。 “明白，乔什。”韩易微微颔首，沉吟片刻，“那么，伱的兴趣从何而来呢？我对此很好奇。” “我很想说是我对音乐产业的深刻理解，让我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发现瀚音乐商业潜力的投资人，但你我都知道，这不是真的。”乔什-库什纳把掌心覆在坐到他身边的卡莉-克劳斯手背上，“第一次看到瀚音乐这个名字，还是在综艺杂志的网站上，不过是另一篇报道……snoopdogg出任你们旗下那家嘻哈厂牌的报道。” “神殿厂牌。” “是的，神殿厂牌。” 过去一年里，韩易为瀚音乐完成的收购案不在少数，动辄上千万美金，花钱如流水。但是真正能够吸引到主流圈层关注的，还是请狗爷当ceo这种有梗有噱头的举动。 《瀚音乐注资1800万美元，与独立歌手霍尔希共同成立合伙企业》，跟《snoopdogg职业生涯新起点，三百万美元年薪出任嘻哈厂牌ceo》。这两篇新闻，换你选，你会点哪个进去看？ “刚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还没有特别留意。后来，《coldwater》在公告牌上面……我记得是连续三周拿到冠军，对吧？” “没错。” “这真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在我的印象里，好像还没有哪个独立于三大音乐集团之外的唱片公司，能够完成这一壮举。” “阿黛尔的《rollinginthedeep》和《someonelikeyou》都算吧。”韩易想了想，回答道。 “哥伦比亚唱片帮他们在美国做的渠道发行，所以不能完全说是独立于三大之外。” “嗯……macklemore，《thriftshop》和《can''tholdus》。” “也是华纳音乐集团的ada帮他弄的渠道。” “你还说你对音乐产业不了解，乔什。”韩易调侃道，“明明是个专家。” “这些都是我之后恶补的知识，因为我真的……非常欣赏你从零开始搭建起来的这个音乐王国。”约书亚与卡莉含笑对视一眼，接着说道，“《coldwater》夺冠之后，我便开始研究瀚音乐，发现你完成了一系列精妙的布局，先是投资联合艺人经纪公司，把变现渠道打通，随即入股了几家音乐管理公司，捋顺了上游的艺人通路。然后是一系列的高管挖角，加上音乐制作团队的搭建，让公司有了内部造血的能力……不过，你最让我佩服的还不是这些。你最让我佩服的，是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保持独立姿态的前提下，跟三大音乐集团展开密切合作。” “你说interscope吗？” “interscope，但不止是interscope。” 约书亚-库什纳对韩易的调查不可谓不详尽，顺藤摸瓜，他甚至搜索到了南加州大学约文与杨学院刚刚设立的一个奖学金项目——创新者赋能基金。总额度1000万美元，由慷慨的校友韩氏夫妇捐赠。 当然了，约书亚-库什纳并不认为这个所谓的韩氏夫妇就是韩易本人，根据他的推测，“mr.&”应该是面前这位华裔富豪的父母，曾经也在南加大求学。在韩易以legacystudent的身份进入母校之后，他们大手一挥，开出千万美元支票，为儿子未来在音乐工业内的职业生涯铺路。 约书亚很熟悉这种套路。 1998年，他的哥哥贾里德被哈佛录取之前，父亲查尔斯也开了一张两百五十万美元的支票寄给学校。 因此，当约书亚在约文与杨学院的官方网站上，看到吉米-约文与安德烈-杨联署的感谢信时，他对韩易以及瀚音乐的兴趣，一下子变得无比浓厚。 这不是一个臆想靠“勤勉”和“奋斗”在垄断行业里获得成功的愣头青，而是一个家庭背景深不可测，每一步都有贵人为他保驾护航的天之骄子。 就像约书亚自己一样。 他对自己有非常清醒的认知，虽然成绩优异，但是如果没有父亲的七位数捐赠，进入哈佛的希望依然渺茫。虽然能力出众，但是绝对没有出众到刚毕业就能从乔尔-阿特勒和他的通用催化风险投资公司那里，拿到五百万美元作为起步资金的程度。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绝大多数年少成名的商业精英，背后都站着一个高山般稳固的家族。 而约书亚最喜欢结交的，就是这类人造的奇才。 家境优越，说明他们不会为了蝇头小利铤而走险，做出违背商业道德的龌龊之事。背景强大，说明他们的发展之路必定要比普通人顺畅得多。 有哪个风险投资经理，会不喜欢这种安全系数高、发展速度快的初创企业呢？ 瀚音乐近期加诸于身的一系列光环，也都逐一证实了约书亚的猜测。 “舞台上这位才华横溢的姑娘，麦迪逊-比尔的新单曲《badthings》，是interscope的重点项目。霍尔希的《closer》，跟索尼合作，也许会成为今年最热门的音乐。再看看madcity的阵容……imean，bro。”约书亚摊开手，轻声笑了起来，“寻常乐迷也许不会在意这些，但是做生意的人应该都看得分明。如果没有你在幕后织造的这些关系网络，怎么可能请得到坎耶-维斯特、dr.dre、阿姆、snoopdogg和贾斯汀-比伯，这些自己就能把体育场售罄的巨星一齐加盟？” “所以说，真正吸引我的，不是瀚音乐的成功，而是你的头脑，易。从你所展现出的洞察力，对局势把控的清晰程度，还有商业布局的全面性和准确性上来看，我相信，不光是音乐行业，你在你想要涉足的任何行业里，都能闯出一片天地。” 约书亚-库什纳神情和语调都显得无比诚恳。他说的显然是心底的真实想法，但却不是全部的真实想法。毕竟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约书亚没有直接讲出来。 那就是头脑之外，韩易展现出的另一项卓越能力。 财力。 职业生涯起手的第一招，就是1.9亿美元收购世界第三大演艺经济公司40%以上的股权。 这种玩法，哪怕是从小就在塔尖圈层里浸淫的约书亚也闻所未闻。 不说资金盘总共才13亿美元的兴盛资本了，哪怕是他的父亲，今年想要在泽西市搞一个2.5亿美金的豪华地产项目，都得先找cit集团借1.4亿美元的抵押贷款，又从中国申请eb-5投资移民签证的富人那里募集5000万美元，最后再从家族的现金账户里划出3000万美元，才凑够湾街65号所需的全部资金。 因此，与其说约书亚-库什纳对他不熟悉的唱片行业感兴趣，不如说他是对韩易这个幕后实控人感兴趣。不管释不释放份额，释放多少份额，只要能跟这个华裔富豪搭上线，让他对跟自己合作产生兴趣，那么兴盛资本也许就有机会在明年超额完成募资目标。 约书亚不知道对方的家族究竟发源于何处，是广袤神秘的大陆，高楼林立的港岛还是位于马六甲要冲的星城，但他能肯定的是，选择来美国闯荡的韩易，必然需要一些有权有势、有根有基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不能太少，至少每个领域得有一个，鸡蛋才不会在同一个篮子里被打碎。 合作伙伴也不能太大，避免在发展初期因为实力对比悬殊而被强人拿捏。 在约书亚看来，兴盛资本目前的体量，正好适合与韩易一起并肩作战，共同成长。 他很笃定，韩易的野心，绝不会只在音乐行业内展现。 “我可不敢说自己有什么头脑，乔什。”韩易抿了一口可乐，不置可否地笑笑，“只不过正好遇到了一些不错的项目，正好有人愿意带着我一起玩而已……不聪明，也不机警，纯粹靠运气。” “我必须得说……至少有一个人不会同意你对自己的看法，易。” 此时，卡莉适时加入了谈话，以情商见长的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装作玩手机神游物外，什么时候该站出来调整节奏。 “谁？” “芭比。” 卡莉朝卡座区的边缘扬扬下巴。 “她对你可是赞誉有加。” “的确如此。”约书亚顺着女友的话往下讲，“上个星期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整整两个小时，她就没聊过别的话题，一直在跟我们说你有多厉害，有多了不起。” “噢，是吗？芭比总是对我那么……友善……” 韩易心头猛地一跳，但表情却依然维持着镇定。 他下意识地抬起眼，朝芭芭拉-帕文所在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本来正与玛格特-罗比愉快交谈的，姿态各异的三个姑娘，都不约而同地在偷瞄着他。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世界大战的主战场 数秒后，韩易的手机连着振动了三次。 [发生什么事？要帮你解围吗？] 这是来自小如的微信消息，很明显，她把韩易刚才投来的目光，当成了求救信号。 也许是谈话进行得不太愉快，想要让她过来打打配合。 平时是徐忆如，一到社交场合，就会自动变成韩夫人，她已经适应了这种模式。 [work-rted？] 宥真发来的只有一个词。言简意赅是她性格的底色，也是她出任人予管理艺人经理人以来养成的习惯。 要是每封邮件都长篇大论，主谓宾全部加齐，那她待在办公室里的时间可能还要再翻个倍。 发现韩易在看她之后，宥真几乎是习惯性地联想到了工作，因为这样的情景，早已重复上演过多次了。韩易跟人聊到某位具体的艺人，用眼神给宥真传递一个信号，她走过来接管话题，提供更详尽的信息。 小如一直在幽怨地碎碎念的“workwife”，具体表现形式即是如此。 [他们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三个人里面，只有芭芭拉-帕文通过whatsapp传递的猜测正确。毕竟坐在韩易身边的，是芭芭拉熟识的好友卡莉-克劳斯，后者把男朋友带到这里是什么想法，大概会用什么方式跟韩易拉近关系，芭芭拉一清二楚。 [没事哦，放心，就是单纯看你一下。] [跟工作无关……就是看看你在干什么。] [不算坏话。] 韩易动作迅捷，在两个app之间来回切换，光速回了三条信息，也瞬时收到了三种完全不同的回复。 [好啦，伱先忙，回家慢慢看，乖。]自从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之后，小如在韩易面前就越来越黏腻，经常甜得他血糖偏高。 [好，在争取看能不能跟麦莉合作。]赵宥真回复得一板一眼，但飞上双颊的浅浅梨涡可骗不了人。 [不管卡莉跟你说什么，都不要信！我没说过，也没做过！]芭芭拉的文字看上去相当急切。 [是吗，你没有跟他们吃饭的时候一直夸我夸个不停？] 抬眼一瞅，看到芭芭拉捧着手机僵在原地，嘴唇微翕不知道如何回复，又羞恼又窘迫的模样，韩易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本来觉得没什么的，不过现在看来，以后还是要尽量避免她们聚在一起。 只看了一眼，就要解释三次的生活…… 好麻烦，但是为什么这么爽？ “抱歉，回复了一个重要的邮件。”韩易揉揉眉头，轻咳两声，放下手机，微笑示意卡莉继续。 “yeah，um……” 卡莉双手撑着沙发，扭头看了一眼芭芭拉，被匈牙利姑娘的凶狠目光瞪了回来。 将视线转回到韩易身上，卡莉-克劳斯微微眯起双眸，神情多少有些复杂晦涩。 这个华裔亿万富豪，确实不简单，带着两个女朋友，还跟芭芭拉眉来眼去。 “芭芭拉的眼光我还是非常信任的，她认可的人，必然有可贵之处。” “而你的可贵之处，易。”约书亚-库什纳接着说道，“就是……你正在打造一个真正想要挑战音乐工业现有格局的生态闭环。” “你眼中的现有格局是什么样的？”韩易反问他。 “如今的音乐工业，在流媒体端，真正有希望的平台只有两个，spotify和applemusic，前者已经完成了14轮融资，正在筹备pre-ipo的工作。后者是苹果公司的分支，只要iphone依然还卖得出去，就不会缺钱。演出端，livenation和aeglive，西方市场的渗透率很难再进一步增长，新兴市场各有各的规矩，很难打进去不说，想象空间也有限，毕竟很少有投资人喜欢这种做一场才能赚一场的传统行业。” 约书亚-库什纳侃侃而谈，看得出来，在跟韩易见面之前，他的功课做得算是非常充分。 “而最重要的内容端，自emi解体之后，三大音乐集团内部竞争的局面愈发稳固，从唱片制作到版权发行，都是一小撮人在切蛋糕吃蛋糕。早就入局的资本虽然不会介意，但是仍旧会感觉乏味。” “感觉乏味？”韩易对约书亚的用词产生了兴趣，“为什么？” “就像是一场战争……如果两个国家只是在前线对峙，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对武器的需求就不会上涨，军火商也就赚不到更多的钱。”约书亚的类比奇怪却精辟，“只有双方大打出手，打到城市全被焚毁，打到财富全都消弭无踪，打到两败俱伤，才有采购弹药的追加订单，才会投入更多资金研发新的装备……战争胜利之后，才有重建的迫切需求。” “所以你看重的……是我在音乐行业内挑起世界大战的潜在能力？” “挑起世界大战这个形容有些负面……应该说，是你推动行业进行二次分配的潜在能力。” “二次分配。” 韩易摩挲着下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约书亚-库什纳。 越是跟这些生长在美国的塔尖阶层接触，韩易就越能感受到历史的连贯性——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财富在增加，但是掌管这个国家的资本巨鳄们，似乎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他们攫取财富的方法。 大举进入某个区域，扶持一个有能力引发战端的挑战者，把局势搞乱，然后从中浑水摸鱼，大发横财。多方下注，稳赚不赔。 政治也好、战争也好、金融也好，美国资本的玩法，说到底就这么一条。 冲突与再平衡。 公司草创时韩易的规划，是在不触怒环球、索尼和华纳任何一方的情况下，尽可能低调隐匿地进入核心圈层，再借着小众乐种主流化的东风，逐步增加瀚音乐在主流市场的份额，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为第四大音乐集团。 不过，现在看来，这条路虽然平和而美好，但却不太像是现实中会发生的版本。 一旦瀚音乐表现出从一众独立音乐公司中脱颖而出，要挑战现有格局的势头，哪怕三大音乐集团的高管们不想开战，坐在董事会的资本管理公司代表们，也会吹响进攻的号角。 就像约书亚-库什纳说的那样，没有冲突，哪有破坏。没有破坏，哪有重建。 不管是瀚音乐成功上位，还是三大音乐集团扑灭抗争火焰，势必都会让目前一潭死水，找不到兴奋点和增长点的音乐投资市场、版权投资市场，甚至更高维度的文娱投资市场，重新活跃起来。 如果约书亚-库什纳这样资管规模十亿左右的小角色都有这种想法，真正有能力为这场音乐工业世界大战提供弹药的资本大鳄，又会如何盘算？ 潘兴资本、黑石、先锋领航、富达投资……这些加在一起资产规模万亿美元的华尔街巨擘，全是多头下注，在环球、索尼和华纳都持有关键份额的重量级玩家。 韩易原本以为，因为拥有足够多的股份，在这场棋局里有太多需要顾及的利益，这些资本管理集团会对冲突持谨慎态度，会作为勒住野马的缰绳，让三大音乐集团不至于向自己发起全面战争。 但是，若约书亚-库什纳的说法成立……那么，最想要看到战争的，就是利益牵涉最多的它们。 就像普通战争一样，商业战争也需要募资。企业以业绩表现与市场信心为支柱，以股份和利率为筹码，在一级市场或者二级市场上换取砸向敌人的银弹。 砸的银弹越多，提供银弹的资本巨头，对这些音乐集团的掌控力就越强。 看来，自己以后在做战略规划的时候，还是不能因为自己有专业知识储备就盲目自信。要跳出单一行业的限制，站在更高的维度，用全局视角观察，才能把形势看得更清楚。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乔什。” 在心中又默默添上一句对自己的训诫后，韩易舔舔嘴唇，开口说道。 “但就算我有这个挑起战争的能力，选择跟我站在一条战线上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你应该清楚，另外三个选项，赢面大得多。” “或许是这样的，易。或许……你将要面临的，确实是一场从山脚往山顶进攻的艰难之战。” 说到这里，约书亚-库什纳故意停顿片刻，才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它不是我的战争。” 约书亚的话，意思有两重。 第一重，他根本就没有参战的资格。13亿美元的兴盛资本，相较于牌桌上的其他玩家来说，规模实在太小。如果新生的瀚音乐都不接纳他，三大音乐集团更不可能给他开放席位。 第二重，约书亚-库什纳主要关注的投资行业本就不是音乐和大文娱板块，他的专长还在别处。若是想要合作，二人完全可以着眼其他领域，另辟蹊径。 至于韩易能看到哪一重意思，或者采纳哪一重意思，就看他自己对约书亚的态度和定位了。 “你说的没错，乔什。peopleneedtoknowhowtochoosetheirbattlesandfightforwhatmatterstothem。” 韩易的回答让约书亚-库什纳的神情变得更舒缓了些。 如他所料，韩易选择第二重意思，作为此次“阅读理解”的答案。 “so……whatareyourbattles？” “我正在进行的战斗有很多。”约书亚用指腹刮刮鼻梁，“但我更想先告诉你，有哪些战斗我是完全没有参与的。” “好。”韩易冲他微笑颔首。 “我没有参与的战斗里，最重要的一场，下个月揭晓胜负。” 不用说得特别清楚，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2016年的美国总统大选，11月8号开票。 “非常好。”韩易歪歪脑袋，笑意更浓，“我也不希望它是你的战斗。” “是吗？”约书亚看看卡莉，又看看韩易，“我还以为……你的期望是正好相反的。” “我知道那场战斗不是你的激情所在，也不是你的立场所在。”韩易耸耸肩，“而且，我也不希望与我一起在商场上并肩作战的伙伴，跟国会山和白宫走得太近……你知道的，我不想成为听证会上外国资本操纵美国大选的证据。” 韩易说得没错，他的确不想跟哪个政客走得太近。政商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是单纯的从属或者雇佣关系，不管哪方更强势，另一方总有反制的后手。接触得越深，留在对方手中的把柄就越多。 韩易不想坐镇幕后，操纵提线木偶问鼎大位，这不是他的人生追求，也不是他在未来美国的政治环境中可以完成的目标。他想要的，只是利用手中这份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馈赠，好好享受把所有梦想和蓝图逐一实现的感觉。 因此，dc那头，韩易只想跟帮他织造保护网的花脚蜘蛛们保持最基本的利益交换关系，尽力避免牵涉到他们的争斗之中。 当然，话又说回来，国会山的政客们其实也不想与他一同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不然达雷尔-伊萨就不会坚持在私人办公室，而非圣地亚哥的高级餐厅里接待他了。 有一点需要厘清，作为议员或者民选政务官，像接受腾讯630万美金的游说资金那样接受韩易的政治献金没有问题，是一件合法合规的事情，注意保持表面上的程序正当性就行。但若是跟韩易私底下走得太近，在第115届美国国会的紧张气氛中，那简直就是给政敌亲手呈上致命底牌。 所以，像约书亚-库什纳这样的投资合作伙伴，最符合韩易的需求。 一方面，库什纳家族，这个在曼哈顿其实称不上顶尖的地产豪门，11月8日之后会随着亲家的获胜而进入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核心权力圈层。他的哥哥贾里德-库什纳将被任命为总统高级顾问，2017年3月，还会领导新创立的白宫美国创新办公室，负责美国政府对信息技术产业的扶持，和政府内部信息技术项目的招标工作。 此时此刻，贾里德仍然是兴盛资本的股东之一。虽然在出任政府职务之后，他会清退在这家公司的所有股份，但谁都知道，他的那一份，只不过是由约书亚代持而已。 手握重权的贾里德，无疑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全力帮扶兴盛资本看重的企业。 而另一方面，约书亚-库什纳至少在表面上，保持了跟家族和白宫的距离。贾里德和他的妻子，跟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几乎是寸步不离，有橘子皮的地方，就能看到贾里德-库什纳。但约书亚-库什纳，却从来没有在任何竞选活动中出现过。 有人说，约书亚与家族的“决裂”，是因为卡莉-克劳斯的存在。在库什纳家族成员的眼中，卡莉-克劳斯不是犹太教徒，总是穿着情趣内衣在镜头前搔首弄姿，政治理念跟家族里的大多数人也大相径庭，不管是胜选前还是胜选后，都曾经多次跟trump-kushner们唱反调。不仅公开支持2016年和2020年的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还在冲击国会山事件发生后激烈批评准亲家的行为。 这一系列从宗教到理念的冲突，致使库什纳家族对卡莉的厌恶程度，几乎跟英国王室对梅根的厌恶程度相当。卡莉-克劳斯与约书亚-库什纳办了两场婚礼，库什纳家族全体成员却一次都没参加过，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另外，约书亚-库什纳本人也是民主党的坚定支持者，还曾经参与过控枪大游行，虽然没有像卡莉那样在社交媒体上表现得那么明显，但这么多年来，他连一张合照都没有跟唐纳德拍过，也坚决反对媒体将他与哥哥的政治运作联系起来。 势如水火，是refinery29、洛杉矶时报和布隆伯格商业周刊，对约书亚-库什纳和其家族关系的统一评价。 不过，在韩易看来，真实情况可能远没有媒体描述得那样糟糕。库什纳家族不喜欢卡莉-克劳斯是事实，毕竟贾里德曾经亲口把卡莉称作shiksa，一个对非犹太女人的蔑称。其他家族成员也好不到哪里去，提到卡莉-克劳斯，总是用“那个内衣模特”来代指。但约书亚与家族之间划清的界限，却更像是顺水推舟的有意为之。 两个儿子，一个从政、一个经商，一个支持共和党、一个支持民主党，这种两边下注的戏码，历史上并不鲜见。看似泾渭分明，实则藕断丝连。 韩易需要的，就是这种旁人瞧不见摸不着的藕断丝连。 跟约书亚-库什纳合伙，能保证他在进入一些敏感领域时，不至于因为身份问题被大做文章，也能让他为自己搭建的保护机制再添一层——以大卫-鲁宾斯坦为代表的华尔街大佬为韩易梳理全国性的政商关系，在华盛顿介绍关键政客与他合作，推动各个项目的进展。以鲁本-基胡恩为代表的国会议员帮他的业务做本地性的保驾护航，拉斯维加斯也好，洛杉矶也好，纽约也好，保证他不会被小鬼缠住。 而约书亚-库什纳，则能让未来四年的贸易战活阎王，不至于拿着他当靶子打。 最重要的是，抛开家族背景不谈，约书亚本人其实也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资本管理者。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走势，2018年募得10亿美元，2021年募得20亿美元，2022年再募得30亿美元，让兴盛资本直接跻身百亿资本集团的行列。 世界第一娱乐公司迪士尼集团的首席执行官鲍勃-艾格、印度巨无霸企业信实工业的主席穆克什-安巴尼、法国电信业巨头伊里亚德的创始人泽维尔-尼尔、华尔街五千亿美元资管巨舰kkr的联席主席亨利-克拉维斯携手入局，推动兴盛资本的企业估值水涨船高，约书亚-库什纳本人也以36亿美元的身价，在37岁的年纪，超越了trump-kushner家族里的所有人。 换句话说，韩易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去做决策，只需要把现金托付给约书亚-库什纳，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要知道，chatgpt母公司openai的ceo山姆-阿特曼，跟约书亚-库什纳在binator共事过，是交好多年的挚友。openai的多轮融资，都是由兴盛资本主导的。 光是这一条，就值得韩易在约书亚身上下重注。 他能把遥不可及的金矿，搬到自己面前来。 “我只对创新行业有兴趣，只对能为人类带来美好未来的伟大发明有兴趣。” 念及此处，韩易的下一句话，指向性变得无比明显。 “所以，我想知道，乔什，你所参与的所有战斗里，有没有哪一场，是在我感兴趣的战场里呢？” “当然有，易。” 约书亚重重地，极具自信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我最重视的投资领域，正是跟创新有关的所有行业。” “我的主战场，就在硅谷。”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三章 势在必得的硅谷公司 “硅谷吗？” 韩易早就知道约书亚-库什纳的赛道在哪里，但他还是必须装出一副刚刚才听说的样子。 毕竟上一世的2023，不能为这一世的2016做参考。 一个随手就能掷出三五亿美元玩音乐的华裔富豪，也不应该对兴盛资本这种级别的公司有研究。 角色定位必须要拿捏准确。 “那你们……没有在正确的海岸运营呀。” 兴盛资本的总部在曼哈顿苏荷区1885年落成的帕克大厦七楼，而硅谷，众所周知，位于西海岸旧金山湾区的圣克拉拉谷。大多数专注于科技与信息行业投资的风险投资公司，都会选择把办公室搬得离他们的投资对象更近一些。 资产规模500亿美元往上的阿克塞尔合伙公司在帕罗奥图，280亿美元的红杉资本、350亿美元的安德里森-霍洛维茨、150亿美元的科斯拉，还有68亿的凯鹏华盈都在门罗帕克。130亿美元的指数风投、110亿美元的创始人基金、50亿美元的星火资本，以及30亿的首轮资本，皆选择旧金山市区办公。 只有像1540亿美元的软银愿景基金，还有1250亿美元的老虎全球管理，这种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发现初创企业，创始人会自己跑上门来的超级巨无霸，才可能把总部设在伦敦金融城和纽约中央公园南。 按照常理来讲，自己在投资圈都属于初创企业的兴盛资本，既然选择把重注压在硅谷，就应该直接下场厮杀，每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圣克拉拉，把地界和人脉都摸熟才对。 “有很多人都这么说，说兴盛资本出生在了错误的海岸。”约书亚-库什纳看了一眼依偎在身侧，安静聆听着二人对话的卡莉-克劳斯，笑着说道，“但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把办公室设在东海岸，其实给了团队很大的竞争优势。” “竞争优势？” “没错，首先，我真的不觉得朋友和伙伴必须住在同一时区。举个例子，易，你应该知道instagram的两位联合创始人，迈克-克里格和凯文-斯特罗姆。迈克和凯文在斯坦福上学，毕业之后就在旧金山做app开发。我读的是哈佛，拿到学位之后立马就回到纽约来搞金融。在外人看来，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共同点才对。” “但事实上，迈克86年出生，凯文83年出生，而我是85年的，彼此之间相差不到三岁，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事业观都非常相近。12年年初，我第一次在湾区见到他们的时候，我们三个就坐在instagram当时那间办公室里——那是twitter原来的老办公室，南方公园街164号，一直从清晨聊到了晚饭结束。” “我记得很清楚，迈克亲自开车送我回酒店，在车上，他拍拍我的肩膀，跟我说，‘兄弟，红杉要投我们，格雷洛克要投我们，这两个公司太大了，我们没有立场拒绝——但我一定会给你留一个席位。’” “我说，‘听到伱这么说我真的感到非常荣幸，但是……为什么？’” “他回答，‘因为，比起那些老到蛋都要掉下来的混账来说，你才是更了解我们的那个人。’” “不可思议。”韩易轻声感叹道，“他真的用了老到蛋都要掉下来这个形容？” “wordforword。”约书亚点点头，“硅谷以创新精神为基石，也许帕罗奥图和门罗帕克的所有公司，都在烧着七十岁老人的钞票，但烧钞票的这些人，却都是二十来岁的灵魂。千禧世代，甚至是正在登上舞台的genz创业者，需要的不光是现金，还有来自投资者的帮扶、友谊，以及最重要的——认同。在全世界看到他们的作品之前，拥抱他们，成为这些内心其实特别缺乏安全感的……技术极客的挚友。这件事情，我可以做到，可那些靠投资思科、和baworks起家的老一代科技资本家做不到。” “他们已经被留在90年代了。”韩易深感认同地附和了一句。 毕竟，在他深耕的行业里，也有不少倚仗昔日的荣光，贪婪吞食新鲜血肉的僵尸。 “没错，正是如此。” “我跟乔什合作的，几乎所有企业创始人都见过面，吃过饭，很多人还跟我们一起去度过假。科莫湖，或者圣巴斯。”卡莉-克劳斯为男友的自述提供更翔实可信的第三方视角，“我可以非常有自信地说，那些人——几十个企业家——都不敢相信现实里的约书亚-库什纳竟然是这样的人。一个礼貌到近乎病态的商业伙伴和发展顾问，他记得他们最喜欢的威士忌品牌，并不断提醒他们，他是多么珍视他们之间的友谊。资金、后勤支持，以及鼓舞士气的演讲随时都会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如期而至。自吹自擂的炫耀和难听的批评，则很难从他的口中听到。” 说到这里，卡莉拂去约书亚肩头不存在的灰尘，满眼爱意地注视着对方。 “我很喜欢其中一个创始人对乔什的评价，好像就是迈克，或者凯文，我不记得了。但他说，‘约书亚-库什纳肩上有一副天大的重担，但却被他完全隐藏在一层厚厚的善意底下’。” “that''swhatiloveabouthim。” “aww，iloveyoutoobabe。” “啊，看看你们，多甜蜜的一对。” 面对在公众场合你侬我侬，大玩pda的两人，韩易只能送上言不由衷的赞美和祝福。言不由衷倒不是他不看好两个人的感情发展——没错，卡莉和约书亚确实是有点刻意表演的成分，因为在美国，吸引潜在合作伙伴的方式，除了展现成绩、能力和人脉之外，就是通过温暖健全的家庭，从侧面烘托出自己美好的个人品质。毕竟总统竞选都搞这套，平日里的私人聚会当然也搞这套。 但即使有点用力过猛，韩易也不难看出二人确实是两只如胶似漆的爱情鸟。2012年到2023年，11年的时间里，双方都没有爆出过任何绯闻。约书亚为了卡莉跟家里对着干，结婚都不邀请父母参加，卡莉也始终如一，到哪里都不忘带上男友。结婚之后更是很快就生下两个孩子，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经营家庭上。 一见钟情，干柴烈火，然后携手抗敌，披荆斩棘，最终修成正果，永结同心。 韩易的言不由衷，源自于此。 他酸。 这是他理想中的爱情生活，但却不是他正在面对的现实。 “我有一个理论，对伴侣充满关怀与爱意的男人，对合作伙伴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运气绝对也很好。” “听到没有，乔什。”卡莉拍了拍约书亚的大腿，“告诉过你，要对我好一点。” “我已经尽我所能了，亲爱的。” “oooo……kay。”本来想把话题扳回来，没想到受到了更大的伤害，韩易咧咧嘴，决定单刀直入，“那么，乔什，你目前有在准备新的投资基金吗？” “有的，这轮募资结束之后就在筹备了。”韩易话语中表现出来的兴趣，让约书亚精神一振。他清清喉咙，接着说道，“下一个风险投资基金，预计的总募资额度会达到10亿美元。” “这次的这个基金，总额多少？” “宝贝，你们先聊，我得去照顾一下我的朋友们，免得她们又要说我整天粘着你了。”聪明伶俐的卡莉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吻了吻约书亚的脸颊，冲韩易挥挥手，站起身来，朝芭芭拉一干人等的方向走去。 “好的，亲爱的。” 看了一眼卡莉的背影，约书亚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调整进入完全的工作模式。 “7亿美元，易。总额是7亿美元。” “那下一轮就直接把目标定在10亿美元，很有野心啊。”韩易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微微颔首。 “梦就要做大一点。”约书亚-库什纳的回答，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蓬勃朝气。 “如果不介意的话，乔什，你能简单分享一下这一轮募资的基本情况吗？”韩易想了想，继续提问，“这支基金叫什么，有多少投资者，有没有……可以透露的重要资方？” “当然，我会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尽可能详尽地为你解答。”约书亚-库什纳明白韩易是在做简单的初期背调，所以回答得也相当官方，“这支基金叫兴盛资本五号投资者基金，顾名思义，这是我们第五次募资行动。在五号投资者基金里，实益拥有人总共有71个，其中绝大部分要求保持匿名状态，但也有一些组合型基金，已经对外公开了投资我们的消息，总共有五家，这些是我可以跟你分享的。” “第一家，杜克大学员工退休基金。” 这家在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县达勒姆市注册的企业养老基金，由杜克大学的退休委员会管理，是这所2016年usnews美国大学排行榜排名第八，年预算超过70亿美元的顶级名校，自1959年以来，面向不属于杜克大学教职工退休计划保障范围的“非豁免员工”开设的单一雇主固定福利基金。 2016年，作为机构投资者，杜克大学在世界范围内排名第411位，总共管理了127亿美元的资金。其中绝大部分款项，都是应届学子缴纳的学费，和往届毕业生的捐赠。因此，有稳定收入来源的杜克大学，投资策略极为稳健，不求赚钱，只求跑赢通胀，这家员工退休基金自然也不例外。任何有风险的基金一概不碰，只跟历史战绩良好的资产管理公司合作。 “第二家，华盛顿操作工程师信托基金。” 这是一家总部位于马里兰州斯帕克斯，覆盖华盛顿特区及其周边地区的多雇主工会养老基金。该计划成立于1953年，为符合条件的操作工程师提供退休和养老金福利——所谓的操作工程师，operatingengineers，即是从事重型设备操作员工作的建筑工人，机械师，测量师以及维护建筑物和工业综合体中供暖以及其他系统运转的固定工程师。 根据美国《国内税收法》的规定，华盛顿操作工程师信托基金符合第501(c)(9)条的标准，属于为成员或其家属以及指定受益人支付人寿、疾病、事故或类似福利的组织，因此不需要缴纳所得税。不过，该组织在运营过程中获得的任何净收益，也都不能以任何形式支付给个人。必须聘请独立于会员及其雇主的第三方金融机构作为受托人，这些机构除了固定的管理费之外，不可以收取更多的费用。在这一规定的影响下，这种多雇主的工会养老基金也不会把盈利放在第一位，只要保证会员养老金能够按时给付即可。所以，这家基金会选择投资的，也一定是风险系数极低，旱涝保收的项目。 约书亚-库什纳之所以一开头就把这两个基金摆出来，无非是想要向韩易证明，兴盛资本的安全性和稳定性，已经获得了这些大型机构的认可。 “isee。”韩易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与食指，“大客户都是这个类型的投资者？” 韩易的意思也很明确，安全性和稳定性固然重要，但如果一个投资者基金里面，全都是工会养老金和退休福利计划，那么只能说明约书亚-库什纳的投资组合，缺少吸引进取型客户的增长点。 “五号投资者基金的所有客户里，组合型基金占15%，501(c)(9)和同类的基金，只占25%。”约书亚-库什纳怎么会听不懂韩易话语里的潜台词，他注视着后者，认真解释道，“我们非常幸运，另外75%的组合型基金客户，还有更广大的普通私人客户群体中，有许多投资理念先进，投资历史也相当辉煌的杰出代表。” “比如说呢？” “比如说，大卫-格芬基金会。” “噢，大卫-格芬……” 听到这个名字，韩易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对于正在朝娱乐圈核心圈层发起冲刺的他来说，大卫-格芬的名字足以用如雷贯耳来形容。从威廉-莫里斯经纪公司著名的收发室开始做起，大卫-格芬只用了五年时间，便做到了icm的两个前身之一，cma经纪公司的副总裁。1971年，他离开艺人经纪行业，创办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家唱片公司庇护所唱片，签下老鹰乐队、鲍勃-迪伦和琼妮-米歇尔等人，并将他们培育成定义一个时代的音乐巨星。 1980年，他又创立格芬唱片，与华纳达成渠道发行合作，试图征服更广阔的疆域。这一次，大卫-格芬更上一层楼，奥莉维亚·纽顿-约翰、埃尔顿-约翰、aerosmith、blink-182、gunsn''roses、nirvana，还有尼尔-杨，麾下阵容星光璀璨的程度，让他于1990年成功将唱片公司售出，卖给mca，还拿到了价值5.5亿美元的股票。1991年，松下电器收购mca唱片，又花6.5亿美元，把股票从大卫-格芬手上买了过来。不到一年时间，就净赚一个亿。 影视行业这边，大卫-格芬做得亦是风生水起，1982年创立格芬影业，1994年跟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杰弗里-卡森伯格一道将其重组，并命名为梦工厂映画，接下来的故事，便是好莱坞口口相传的神话了。十一年后，梦工厂以16亿美元的估值打包出售给维亚康姆，大卫-格芬，也终于在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五年里，成为了可以坐上牌桌的娱乐资本家。 2016年福布斯排行榜第73位，身价67亿美元的大卫-格芬，为自己设立的基金会当然不会太寒碜。事实上，为了让老板更好地了解娱乐行业内其他资本巨头对旗下资产的管理方法，安托万-嘉舍刚刚入职，就给韩易详细分析了大卫-格芬的财富构成。大卫-格芬基金会，这个被irs定义为501(c)(3)的非营利性组织，是这位来自布鲁克林高地的犹太富商的避税利器。 投资标的与现金账户的余额加在一起总计495908752美元，大卫-格芬基金会，掌管着大卫-格芬本人目前可调配的绝大部分资本。他对外进行的所有投资，基本上也都是通过这家基金会完成的。 投资无限制，每年还能平均省下414万美元的税金。 “你能得到他的青睐，那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韩易轻轻摆动着食指，回忆道，“我记得之前看过一篇报道，他投资了一家在我祖国排名前列的科技公司。” “滴滴控股？”约书亚-库什纳很快便从脑海里搜寻到了答案。 “是的，滴滴。”韩易肯定道，“很聪明的投资，非常过硬的关系……极其丰厚的回报。” “可不是吗？美国这边，很多投资人都是通过投资uber间接持有了滴滴的股份，只有极少部分人能直接成为股东，格芬先生就是其中一个。”约书亚-库什纳笑了笑，“他入股滴滴时花费了750万美元，而目前仍然持有的股份，总价值为975万美元，差不多在这个范围之内……而今年，他在五号投资者基金里存放的资金，是792万美元。” “你的意思是，你的五号投资者基金，能够获得比滴滴更高的回报，所以他才会投更多的钱。” “我什么都没说。”约书亚摊开手，“是数据在说话。” “哈哈，我喜欢你的说法。”韩易解开西装上衣的纽扣，连笑了几声，“还有呢？还有哪些值得我关注的重要玩家？” “能够让我透露名字的不多了，有两个可能您比较感兴趣，理查德和苏珊-史密斯家庭基金会，以及格兰瑟姆基金会。” “理查德和苏珊-史密斯……通用电影公司和内曼马库斯百货集团的老板……前老板？” “是他们。” “og。” 韩易对夫妇二人的评价简洁却准确，理查德-史密斯，确实是上个世纪较为活跃，如今已经退出商界的传奇人物。通用电影公司巅峰时期拥有1500块银幕，不过在2002年就卖给了amc，旗下的出版公司哈科特亦于2000年作价57亿美元出售给了英国的出版业巨头励讯集团。内曼马库斯是美国高端百货业的旗舰，影响了一代人的奢侈品消费习惯，但tpg和华平投资以51亿美元从史密斯夫妇手上联合收购这家集团，也已经是十一年前的陈年往事了。 “乔什，我不知道该如何让下面这句话听上去更委婉和友好……但我好像从你的客户群体画像里，看到了一定的规律。” “都是犹太人，对吗？”约书亚-库什纳直截了当地切中了问题的本质。 是的，虽然理查德-史密斯听上去像个最稀松平常的盎格鲁-撒克逊姓氏，但他身上的犹太烙印却极为清晰。妻子苏珊-史密斯在改姓之前叫苏珊-弗拉克斯，是个纯种犹太人，他们的侄儿，现任nfl球队费城老鹰队的拥有者杰弗里-卢里，也是犹太人。 整个商业生涯，理查德-史密斯都在跟犹太利益集团做生意。若非如此，他根本就买不到内曼马库斯百货，和第五大道上的那家伯格多夫-古德曼。 “我什么都没说，是数据在说话。”韩易原话奉还，“我并不是说这是件坏事，相反，我一直期望能够与来自不同社群的投资者合作，特别是犹太社群。你知道的，中国人和犹太人的友谊，从有圣诞节这个节日开始便建立起来了。” “没错，这的确是事实。”约书亚拍拍大腿，笑声听上去爽朗而愉悦。 中国人、犹太人和圣诞节，在美国社会里是一个非常奇妙的组合，犹太人不过圣诞节，中国人也不过，中餐馆更是几十年前圣诞节期间，大街小巷唯一开门营业的店铺。因此，在圣诞节当天去中餐厅享用晚餐，早就成为了美国犹太人的文化传统。 韩易之所以这样讲，或者说，之所以冒着政治不正确的风险提到犹太人这个话题，就是为了向约书亚-库什纳挑明他的诉求。 选择他，就是选择站在他背后的犹太势力。 毕竟，想在美国娱乐工业里长久立足，要在未来几年内面对三大音乐集团的轮番冲击屹立不倒，必须得跟犹太富豪们达成一些利益互换的协议。 “五号投资者基金里的……犹太资本，不在少数。不过，其实这就是目前金融圈的现状，你到哪个资管公司去看，名单拉出来，肯定会有很多家族基金会是挂着犹太姓氏的。”约书亚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将声线压低，免得有任何人听到他们过于敏感的对话。 “是啊，这一点我深有体会。”韩易看了一眼约书亚，从对方的回复来看，后者绝不是不懂他的意思，而是看出了他的诉求，开始玩起了欲拒还迎的把戏，“其实不光是投资者，管理者里面也有很多，跟我们家关系最近的就是大卫叔叔。” “大卫叔叔？”华尔街的大卫不少，但值得韩易专门抛出来当谈资的，在约书亚想来，应该只有那一个，“鲁宾斯坦？” “鲁宾斯坦。”韩易应道，“从凯雷集团创始之初，韩家就在跟他合作了……啊，对了，上次华盛顿纪念碑筹款的晚宴我也在……你是不是也去了？” 韩易其实根本就没在晚宴上见过他，他那天晚上都在跟国会议员们斗智斗勇，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人。但约书亚究竟在不在并不重要，他只是想借这句问话，表明自己跟大卫-鲁宾斯坦的密切关系。 在不透露任何跟cep-iii有关的敏感商业信息的前提下。 “筹款晚宴？在哪个酒店？” “卡莱尔。” “那我应该没有去过。”约书亚想了想，摇摇头，笑道，“不过之前确实见过鲁宾斯坦几次。曼哈顿的社交圈真的很小，格芬先生也好，史密斯夫妇也好，其实都是我跟着我父亲认识的。” 果不其然，交换秘密的方式，就是给对方分享一个无伤大雅的秘密用以交换。韩易语焉不详地告知了他跟大卫-鲁宾斯坦之间的关系，暗示约书亚-库什纳他在华尔街有可以助力其更进一步的上升通道，而心领神会的约书亚，也把一直三缄其口的家族影响透露了些许。 “明白了，做生意，不接受上一辈的扶持，的确很难起步，对此我深有体会。” “然后，你说的格兰瑟姆基金会……这个我好像不是特别熟悉。”见好就收的韩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免得对方觉得自己急着找他牵线搭桥，狮子大开口。 “可能因为他本人在娱乐工业领域出现得不多。杰瑞米-格兰瑟姆，来自英国，公司设在波士顿，叫gmo，做的也是资产管理的工作。这家公司最神奇的一点是，自70年代成立以来，整整四十年都保持对经济的悲观论调，从而在九十年代的日本地产泡沫、零零年代的互联网泡沫，还有08年的信贷危机期间大发横财。据gmo自己人说，他们之所以会投资我们，投资他们压根就不看好的这批互联网独角兽，仅仅是为了对冲一下看空的风险而已。” 说到这里，约书亚观察着不住点头的韩易，怕对方抓不到关键信息，又追加了一句。 “女王亲自给他颁发的帝国勋章……如果有在英国的发展规划，跟他做朋友，能让你的方向更明确一些。” 所谓欧美乐坛，其实大市场就那么几个，美国第一、英国第二，其他随便谁排第三。约书亚看得清楚，以音乐为主业的韩易，不管现在有没有去伦敦，未来也必定要在那里开枝散叶。 “了解了，乔什。不得不说，你客户清单的深度与广度，着实令人钦佩。” 做资产管理，就是做人脉网络。得像大卫-鲁宾斯坦那样，随意出入白宫，一个电话就能调动众议院委员会为他办事，拥有这个等级的权势，才镇得住千亿美元的财富，而不至于被其反噬。 目前看来，约书亚-库什纳虽然离那个档次还差得远，但家族与他本人合力搭建的体系，却已能算是初见规模了。 “具体的细节还需要进一步商讨，但我很有兴趣与你合作，成为这份客户清单中的一员，乔什……未来一个季度之内，我正好有一笔资金抵达美国境内。” “太好了，易。”约书亚向韩易伸出手，沉稳的语调里不时透出些微精心掩饰也无法藏匿的兴奋与热切，“六号投资者基金也非常荣幸能拥有像您这样的重要客户。” “不是六号投资者基金。”韩易摇摇头。 “不是吗？” “你看，乔什，有几点，我需要在我们正式签署协议之前跟你阐述清楚。” “愿闻其详。” “第一，如果我们要合作，我希望我们能共同成立一个全新的基金序列，由兴盛资本来管理，我来提供主要的财政支持。” “关于……”约书亚欲言又止。 “关于额度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在凯雷集团那边，我的家族存放的现金超过十位数。在兴盛资本这边，我能调动的金额肯定没有那么多，但至少也是九位数……如果做得好的话，大九位数。” “明白。”约书亚舔舔嘴唇，敏锐的他从韩易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对方并非在随口承诺，而是真的有意要推进这桩九位数的投资案。 这个华裔富豪，代表着一笔超出自己预期很多倍的超级大单。 “我们共同设立的这个投资基金，我希望能在其他投资者的准入机制方面有一定的话语权……我不是那种喜欢跟人随意分享目标和愿景的人。当然了，我的要求也没有那么严苛，你刚刚提到的那些基金会……就恰到好处。” 听到这里，约书亚给了韩易一个了然的眼神。 恰到好处的不是钱，是掏钱的人。 “第二，就像我刚才提到的那样，我有自己的目标和愿景。事实上，在科技业相关的投资方面，我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目标和愿景，或者说，一家非得到手不可的公司。” “乔什，如果你能凭借你在硅谷的人脉，帮我成功收购它……” “你会发现，你将在娱乐工业里，获得一个乐于分享的至交好友。”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 抖音效应（上） “y……” 约书亚-库什纳锁紧眉头，低声将这个词反复念叨了好几遍。 并非是他未曾听闻过这家公司。 而是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韩易会对它青眼相加。 什么是y？ 一个上海闻学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旗下的短视频应用程序，于2014年8月正式上线，其核心策略，就是为用户提供体验全面超越vine的全新应用。 当时，vine还是短视频这个赛道上无可争议的绝对领先者，2012年6月创立，2012年10月便被twitter以3000万美元的价格整体收购。2013年1月24日，第一个版本正式上线，其别开生面的六秒短视频循环玩法，迅速俘获了一大批欧美青少年。 2013年第一季度至第三季度的半年时间里，vine成为了世界范围内用户增长量最快的应用程序，增长率达到惊人的403%，远超第二名flickr的146%、第三名instagram的130%，还有第四名whatsapp的123%。到了2015年底，vine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拥有两亿注册用户的庞大社群，被誉为带动twitter生态圈发展的下一个火车头，重要程度与facebook的instagram不相上下。 但twitter从来就没有成功解决vine的几个致命问题，这个存活时间不到四年的短视频应用，在崛起的同时就已经走上了衰落的道路。首先，twitter对旗下的应用程序，没有一个统一和连贯的运营理念，vine如日中天的时候，twitter本身还在研发他们的30秒视频功能。 其次，twitter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个app来赚钱，后世被抖音玩出花的付费推广，vine直到停止运营也没有上线。这导致母公司损失了数以亿计的商业化收入，广告商亦因此转投facebook和snapchat。 更重要的是，收购vine的时候，twitter让大部分高管留任，这些高管对于他们创造的短视频奇迹非常自信，几乎是原教旨主义式地守护着他们的“六秒原则”，即短视频只能被限制在六秒的时间框架内。这导致用户的创意和表达欲严重受限，所以，当instagram于2013年6月上线15秒短视频功能后，当时热度正在飞速攀升的vine，其实就已经在流失用户了。 多重负面因素影响下，2016年10月27日，难以为继的vine宣布，将禁止用户上传新的视频内容，宣告了该应用的正式消亡。一时间，各种所谓的深度报道纷至沓来，把vine，和它所代表的短视频平台，贬得一无是处。 “千禧一代确实喜欢观看十秒左右的视频，但不会刻意在网络上搜寻这些视频，它们是碎片化娱乐的补充，是社交媒体平台的余料。离开facebook、instagram或者snapchat，单独提供短视频娱乐的平台，会生存得相当艰难。” 这bc专栏记者米歇尔-卡斯蒂略给vine的盖棺定论，也是诸多风险投资从业者对短视频平台的共识。 包括约书亚-库什纳在内。 “你看起来好像对y……”韩易身子向前倾了倾，“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产品本身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我试用过，很有趣。事实上，关于y的投资案，两年前就被团队呈报到了我的办公桌上。”约书亚-库什纳用指腹抹了抹嘴唇，回应道。 “但你拒绝了？” “硅谷大多数的风险投资公司都拒绝了。”约书亚细致地解释道，“你可能不太了解当时这个团队是什么情况……他们融了25万美元，本来想做一个在线教育平台，邀请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士来平台开课，每节课三到五分钟。但许多学科太过复杂，根本不可能用几分钟的时间就讲完一个知识点，而且最致命的是，知识本身并不有趣，或者说他们没有把知识包装得很有趣，所以，那个app，基本上是一发行就宣告失败了。” “我还记得我跟这个团队电话沟通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在纽约，他们在上海，我下午三点才有时间，他们就真的等到了凌晨三点。我们的谈话非常愉快，团队本身也非常高效且诚实，没有跟我耍什么花招……但是他们当时的情况真的太令人担忧了，25万的资金只剩下8%，为了不把这笔钱还给投资人然后原地解散，才仓促启动了短视频平台的计划，因为跟他们原本在做的项目比较对口，很多东西直接拿来就能用，产品成型也就会快一点。” “所以，y其实是个补救措施？” “没错，从立项到完成第一版上线，只用了三十天。” “怪不得伱当时会拒绝他们的融资提案。”约书亚-库什纳的回答解开了韩易内心的疑惑，在他看来，一个如此优质的项目，约书亚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才对，“但现在回想起来，会不会有点后悔？他们上个月刚发布了用户数据，注册人数已经突破1.3亿了。” “对我来说，还好吧，没有特别后悔或者懊恼的情绪。”约书亚轻轻摇了摇头，“y的发展历程中，其实充满了很多不确定性。因为曾经接触过他们团队的缘故，我这两年其实一直有在密切关注。刚开始的数据指标看起来不错——每天有500人下载，而且更重要的是，大部分用户都能留存下来，但还是太慢了。接下来的十个月里面，他们的用户增长速率就没有变化过。” “没有风险投资公司会对这种持平的成长曲线感到满意。”韩易为约书亚补充道。 “是的。幸好关键时刻，y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症结在哪里？” “用户把视频下载下来，分享到instagram、twitter，或者facebook的时候，看不到y的标识。” “ah。”韩易顿悟，“然后他们就给每个用y制作的视频都打上了水印，还有用户本人的名字，保证他们不会对logo的出现感到过度反感。” “这个时候，y才算真正进入爆发期。”约书亚-库什纳颔首应道，“2015年7月登顶苹果应用商店免费软件的下载排行榜首位，8月份就拿到了sig牵头的，1660万美元的a轮融资。所以说，要不是因为有那一次关于视频水印的变动，y早就关门大吉了。而这种情况，跟兴盛资本的投资逻辑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就像你刚才听到的那样，易，我们的客户名单里，有许多把安全性放在首位的机构客户，他们想在硅谷找到的是稳健的，可持续的成熟商业模式，而不是迫不得已的豪赌。” “但他们豪赌成功了，不是吗？”韩易反问道，“1.3亿的注册用户，4000万的活跃用户，每天新增的视频量超过1200万条。” “也许在某种意义上，y成功了，是的。”约书亚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相当委婉的回答，他不想让面前这个有兴趣往兴盛资本的基金里投入九位数资金的潜在合作伙伴感到不快，“不过，如果我们从vine那里学到了任何东西，那就是——仅仅拥有用户是不够的，若不能将其商业化，迟早都会走向衰败。” “最关键的是，在我看来，y还有一个无比致命的天然缺陷。” “什么缺陷？” “它的名字，y。”约书亚放慢语速，说道，“你自己在运作唱片公司和版权发行公司，你应该非常清楚，易，y这种模式不会长久。平台上所有15秒的视频，不管是唱歌也好、跳舞也好，还是做各种各样的搞笑动作也好，都是围绕着热单完成的。换句话说，y，就是音乐流媒体平台和视频流媒体平台之外，互联网公司利用音乐版权的另一种方式。它是一种全新的方式，一种互动的方式，但毫无疑问，确实也是一种剥削的方式。” “三大音乐集团，包括瀚音乐，现在只是没有把目光投向y而已，因为它还不够大，不够稳固，不够有钱。等它成长到youtube的……大概三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的程度，一连串的版权官司就会找上门来了。到时候，光是y需要支付的版税，估计就要让所有的投资者望而生畏。” “你不觉得y可以用安全港原则来保护自己吗？”韩易心中早有答案，他之所以选择这样发问，更多的是对约书亚-库什纳的测试。 看看这位资本金童，有没有可以跟他讨论y及其背后商业逻辑的资格。 “不太可能。”约书亚斩钉截铁地说道，“youtube之所以能逃过三大音乐集团的围猎，归根究底是因为，它提供的确实只是一个视频分享平台而已，它没有给用户提供具体玩法，更没有提供音乐选择。但y不同，所有的宣传广告，主打的概念只有一个：从它提供的热门音乐库里选择你喜欢的单曲，然后跟着拍视频、对口型。” “如果我是联邦法官，作为用户行为的引导者，它绝对会败诉，毫无悬念。” “我还以为你对y不感兴趣呢。”韩易歪起脑袋，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约书亚，“没想到你研究得这么透彻。” 约书亚说得没错，y，以及它的后继者tiktok，从商业逻辑上来说与youtube有本质上的不同。youtube主攻传统的长视频，抖音专注碎片化娱乐时代兴起的短视频。youtube吸引全年龄段的用户，主力观众在18到34岁之间，抖音则专攻年轻群体，genz，和千禧世代中年龄更小的那部分，大概在16到24岁的范围内。 youtube上面的视频内容包罗万象，vlog、教程、影片、mv，种类多样，而抖音，至少在它爆发式增长的那段时期里，是以创意类的短视频为主核心卖点的。 而这些创意类短视频的“创意”、“趣味”和“亮点”，几乎都与音乐密切相关。 抖音，品如其名，就是一个以音乐为文化内核的平台。 特别是早期的抖音，在韩易看来，更像一个鼓励用户自制音乐可视化内容的集散地。 音乐在抖音传播链条上的地位是如此显著，以至于抖音根本就没有想过像youtube那样扯起“我只是提供平台，侵犯你们版权的是用户”这种虎皮大旗，而是老老实实地跟三大音乐集团挨个谈判，按时付款，逐年续约。 就连独立的原创音乐人，抖音也开放了音乐人后台，按月结算版税，频率比季度结算的网易云音乐和qq音乐高得多，付款流程也简单得多。后台刚点结算，款项就直接打到支付宝账户上，十秒钟都用不到。而网易云和tme，从提交付款请求，到收到发票，再到最终打款，起码要拖一个月的时间。 不仅如此，上一世，抖音还成立了单独的音乐版权发行公司，大举进军音乐工业核心地带，野心昭然若揭。 换句话说，未来的抖音，不光是音乐版权的使用方，还在想尽办法成为音乐版权的所有方。 因此，哪个app都可能不付音乐使用产生的版税，唯独抖音，绝不会在这方面皱半下眉头。 音乐，就是抖音的命脉与根基。 “投资的项目需要仔细研究，因为我得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投资。不投资的项目更要研究透彻，否则我就是在白白浪费良机。”约书亚-库什纳张开双臂，一脸理所当然。 “很好。” 听见约书亚-库什纳对y的质疑，韩易思忖片刻，才重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youtube现在有多大，乔什？你有一个大概的数据吗？” “月度活跃用户数好像是……14亿，不，15亿。”约书亚微微蹙眉，“别的数据记不清楚了，毕竟youtube太大，已经超出了我的考量范围。” “没关系。现在，想象一下，如果y月活跃用户数跟youtube一样多，会发生什么？” “唱片公司会赚到裤子都掉下来。” “不，再想想。”韩易笑着晃晃食指。 “y就可以……让用户付费使用音乐？就像spotify和applemusic所做的那样？” “那相当于快速自杀，没人会付钱拍短视频。” “是啊，这就是短视频平台难以商业化的……等等。”忽然，约书亚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陡然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finishyourthought。” “如果有15亿用户，y就拥有了史上最强大的音乐推广工具，如果一首歌，能够作为背景音乐被15亿人听到，哪怕它是一坨纯粹彻底的狗屎，也能创造千万美元级别的收入。” “完全正确，乔什。” 哇噢。 表面镇定的韩易，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惊叹。 不愧是哈佛商学院毕业，五年做到十亿资管规模的新一代犹太裔金融精英。 甚至不需要点拨，就能拨云见日，迅速找到y，以及后世由它演变而来的tiktok最令世界忌惮的超能力。 比病毒繁殖还快的推广速度。 和无限趋近于零的宣发成本。 今天比较忙，先放一半，（下）明天发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章 By Your Side（上） 何出此言？ 首先，至少从韩易的视角来看，生活在新世界的这个徐忆如，是相较于上一世，为他改变最大，牺牲也最大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跟韩易挑破这层窗户纸，小如会是什么样的？ 四年拿到本科和研究生学位，返回宝岛担任外景记者，第一条新闻便扬名整个华人世界。韩易还在为家里的突发状况焦头烂额的时候，徐忆如就已经签下大合同，购入豪宅，凭借自己的努力实现财富自由了。 没错，虽然家里给她的规划，是以新闻主播的身份为跳板嫁入豪门，但从后来的发展轨迹来看，声名鹊起，商业价值飙升的徐忆如，实际上已经获得了很高的独立性与话语权。 到27岁都没有绯闻、没有结婚，甚至在旁人问起这一问题的时候，还会笑眯眯地用一句“为什么要谈恋爱？明明工作比谈恋爱更有趣”顶回去，足见她用一个又一個耀眼的成绩为自己构筑的底气。 韩易不知道更久远的将来会发生些什么，因为他能看到的时间线，在2023年便被强行截断了。但他很清楚，不管未来徐忆如怎样选择，是遵从父母的意愿，还是写下属于自己的篇章，都会是她通过强大的自我意志所做出的决定。 那现在呢？ 想要跟韩易在一起，徐忆如就不可能回宝岛发展，她正在攻读的传播与新闻学学位失去了实际效用，原本清晰的前进方向，也被钉上了“此路不通”的标志。 为了韩易，她必须做好长住美国的准备。 但如果留在这里的话，她可以做些什么呢？ 应该如何布局她的职业生涯，才能赶得上韩易的步伐？ 还能赶得上吗？ 那天，赵宥真到thevermont公寓找徐忆如的时候，后者就已经展现出了这样的迷茫。 宥真不需要再额外做些什么，才能继续留在韩易身边。因为韩国姑娘已经是他事业版图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只用做好她份内的工作，扮演好这个经理人的角色，在事业上耐心地陪伴他、支持他，跟他一起成长就好。 可是，小如呢？ 她又该怎么办？ 贸然闯入韩易的音乐王国，为自己觅得一片根据地并非明智之举。没错，徐忆如喜欢听音乐，但她对音乐行业本身完全没有像赵宥真那样纯粹而专注的热忱。小如的兴趣不在这里，强装出来的人格，最后只会起到吞噬自身的反效果。 而且，徐忆如是一个极其懂得拿捏分寸感的人，她知道，偶尔表现出的占有欲，是甜蜜的糖果，是情侣之间的生活情趣。但想要全方位侵入并掌控另一半的控制欲，却是剧毒的砒霜，是任何一段感情的终结技。只会让对方惧怕自己，甚至提前厌倦自己。 她必须给韩易留出属于他个人的空间，但有了空间，就会有隔阂和差距。 一个在险恶的现实世界里披荆斩棘，一个在安逸的学术象牙塔里岁月静好。不需要过度思考也该明白，这样的组合，总有一天会出问题。 地球很大，大到226英亩的南加大校园，只是其中一颗肉眼难以探察到的砂砾。 在usc，也许她是韩易的最佳选择。 但走出校门呢？ 要知道，韩易都没有走太远，半只脚都还在红砖里，就已经遇到一个赵宥真了。 看着心仪之人的背影，在广阔天地中熠熠生辉，小如心里清楚，她不可能把对方重新拉回来，强留在她身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咬咬牙，跟着他一起走出去，成为同样夺目的光源，在韩易能够看得到的距离内亦步亦趋地跟随，保持对周遭的吸引力，也保持对他的吸引力。 一起变好，才能一起变老。 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韩易已经大学毕业，研究生课程也相当轻松，有大把时间供他去追寻眼前的美好。再加上他那看上去深不见底的口袋，整个世界对于韩易来说，的确就是他的一只牡蛎。 而且是那种已经由侍者开了壳，挤上鸡尾酒酱和柠檬汁的肥美牡蛎。 可小如没有这样的奢侈，选择本硕连读的她连闭眼休息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在学业线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情况下，再去开辟一条事业线，简直是天方夜谭。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有空闲，也没有目标。 像韩易和赵宥真这种，从一开始就有坚定不移的信念和矢志不渝的热忱，一生只想从事一个行业，并且会从工作中汲取愉悦感和满足感作为养分的人，其实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绝大部分人，可能忙碌到退休，都找不到自己真正的定位和归属。 徐忆如一直觉得，她应该就是这绝大部分人里的一个。 什么都做得不差，但对什么都没有真正的热情。她其实并不喜欢电视新闻行业，平时根本就不看美国这边的有线电视新闻台n、msnbc、foxnews，连主播都认不全。文字阅读，是她获取讯息的主要方式。 上一世的小如，接受过无数媒体的采访。她分享过自己三点钟起床准备晨间新闻的敬业精神，和主动揽下春节与跨年特别报道工作的勤奋态度，但却没有一次提到过她对新闻播报的热爱。 因为她真的……没有热爱。 对于她来说，二十一载人生中的大多数重要时刻，都跟热爱无关。 它们只是通关这场游戏的主线任务而已。 真正能让她感到动心的事物，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有韩易一个人而已。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韩易这个人，给她带来的舒适感，和那种她向往的惬意生活状态。 她喜欢的，就是在他身边，可以放下那种必须完成挑战和目标的紧迫感，去细细品味那些被原先高速奔跑的自己抛在脑后的幸福。 因此，一时半会找不到发力点的徐忆如，陷入了一种微妙的迷惘之中。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正确地”持续吸引韩易的关注，享受他的青睐，但囿于自身种种的局限，她却只能选择那些最简单、最直接、最偏执，也最内耗的方式。 她放下自己的矜持，主动踏出那一步，在私人影院里索求韩易的吻。 她将骄傲的独立女性标识抛诸脑后，跟赵宥真玩起了明枪暗箭，争风吃醋的戏码。 望向韩易的时候，她眼底满载着欣悦的欢喜越来越少，充斥着顾虑的忧愁越来越多。 而这一切，韩易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世，遇见他之后，其他三个女孩子都在变得更好。 赵宥真人生中第一次对父亲说不，走出了一条反叛和独立的道路，成为了她梦寐以求的艺人经理人，在她最热爱的行业里发光发热，崭露头角。 麦迪逊-比尔摆脱了被扫地出门的阴霾，不再是那个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靠赞安诺入睡的惶恐小女孩。她仅用不到一年时间，便蜕变为欧美乐坛话题度最高的超新星。 芭芭拉-帕文…… 嗯，好像她的事业和生活没什么显著改变，但至少自己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负面影响，不是吗？ 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划清界限的芭芭拉，离她下一段宿命，还有整整十个月。 她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清空自己，迎接一个美好结局。 不需要韩易担心。 只有小如…… 只有小如，不再是那个如清风般自由的仙子，她变成了薄雾和细雨，浸湿了韩易眼前的每一条道路。 他的优柔寡断，让徐忆如成为了像她母亲那样，心里装着思念和执念的女人。 总有一天，两种念，都会变成怨念。 可徐妈妈，至少还拥有过一场曾经无限美好的婚姻，和给她带来了希望与寄托的完美女儿。 徐忆如又有什么？ 她变得更没有方向感，更谨小慎微，更处处提防。变得疲惫、警惕、倦怠、沮丧，却只得到了一个，心里还装着其他三个女人的，整天全世界到处飞的，让她只能隔着屏幕触碰他照片的所谓“亿万富豪”。 这样的小如，真的会比前世没有韩易的她更快乐吗？ 难道选择喜欢他，就要承受如此的折磨？ 难道徐忆如作为韩易身边唯一一个，跨越两个时空依然坚定选择他的女孩，不值得拥有一个更美好的续章吗？ 所以，韩易必须选择徐忆如，也只能选择徐忆如。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使命。 跟芭芭拉在曼哈顿街头的谈话，是这一决定的发端。刚才在卡座区的告别，是迫使他立即将想法付诸于行动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stay》的第二段主歌，则是让韩易信念更加坚定的布道。 “我不会承认，我早已知道， 我不是一个懂得该如何放手的人。 我不想在夜晚独自一人， 我想我需要你，但我更需要…… 成长为一个全新的人。 其实我们可以不用长大， 永远停留在我们最珍视的青春里， 躺在我的沙发上， 朗姆酒兑着可乐， 在初升的朝阳下诉说我们的梦想。” “我可以给你一百万个理由留下， 但你得走了，你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看着嘴角挂着甜笑，跟随节拍轻轻摇摆着身体的徐忆如，韩易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原本可以用一百万个理由留下的三张面孔，从脑海中驱散了出去。 maybeit''snottherightdecision。 butitisthecorrectone。 韩易不知道这样想是否正确，但他觉得，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应该离心目中那个让所有人都骄傲的，完美的好男人，又更近了一步。 音乐确实是一种有魔力的艺术。 同样的歌词，搭配同样的旋律，却能放大不同人心中的不同情绪。 在韩易这里，被放大的，是他将时光的指针往回拨动，回到那个只有小如存在的时间点的决心。 但并非每个人都是如此。 至少对于此刻已经抵达可口可乐餐饮区，站在迷你纪录片的摄制团队前，闭着眼睛接受化妆师补妆的芭芭拉-帕文来说不是。 舞台上麦迪逊-比尔通过阵列音响送进她耳朵里的唱词，激起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回响。 眷恋、后悔。 还有一点点的不甘心。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抖音效应（下） “所以，易，你其实不是想投资musical.ly本身，而是想为自己的音乐事业群……组建一个稳定强力的宣发矩阵？” “并非完全如此，但我不能否认，这的确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musical.ly，和它所代表的短视频平台，会成为下一个十年，全球流行文化的核心阵地。” 韩易双手交迭放在大腿上，向约书亚-库什纳投去一个笃定的笑容。 在这个时空里，只有韩易知道，未来的抖音有多强大。 如果说mtv和音乐录影带的出现，杀死了那些电台明星，那么抖音的兴起，便是动摇了整个音乐工业的根基。从传播逻辑、宣发手段，再到艺人培育方法，甚至是流行音乐本身的形态，都受到了颠覆性的挑战和改变。 “你对短视频这么有信心吗？” “我们活在一个身份碎片化、阶层碎片化、内容碎片化，进而导致娱乐碎片化的时代，乔什。”韩易没有直接回答约书亚-库什纳的问题，而是轻舒了一口气，娓娓道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斯图尔特-霍尔的著作，他算是文化研究这门学科的创始人之一，他说，人类曾经统合而稳定的身份识别，正在变得支离破碎。现在，我们身上的标签不再单一，它们极其多元，有些时候甚至互相矛盾和冲突……身份，变成了一场流动的盛宴，随着我们在所身处的文化环境中，被代表、被诠释、被处理的方式而不断形成和转化。” “与此同时，原本完整的文化镜面上，也产生了无数道裂痕，制造了无数块碎片。每一块碎片反射的光线不同，映照出的社会阶层亦有所不同……是的，在现代社会学，特别是与美国有关的现代社会学里，我们已经不能简单地以收入水平来划分阶层了。文化、国籍、种族、语言、职业、宗教，或者其他共同利益的差别，都会裂变出一个细分的社会阶层。” “每个社会阶层在精神层面上的追求不同，所渴望的文化内容自然也有所不同，这也就催生了内容碎片化的现象。亚裔美国人跟非裔美国人创造和享用的文化产品大相径庭，华裔美国人与日裔美国人亦有隔阂，就连第一代移民和第二代移民，他们的喜怒哀乐亦各有不同。” “不同身份归属于不同阶层，不同阶层创造不同文化，不同文化催生不同娱乐……我不知道金融圈怎么样看待这个问题，但是，在娱乐领域，有许多评论家都在担忧传统意义上的大众文化会不会因为社会碎片化趋势的加剧而彻底消亡——不再有大众文化，也不再有主流音乐，因为对于每个群体来说，流行的东西都各不相同。” “投资人很少去研究大众传播学的议题。”约书亚-库什纳耸耸肩，笑道，“但是确实能从客观的商业发展轨迹中看到这种现象的存在——我知道现在音乐流媒体平台上，个性化推荐的内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鼓励用户自制歌单的出现。” “是啊，现在没有一个人看到的主页是相同的。统一的推荐内容再也无法吸引新一代自我意识更强的消费者，反而会让他们感到反感和厌恶，觉得本来只应该提供服务的平台想要‘污染’他们的思想……好了，不能再往下延伸了，再说下去，我们就要提到去中心化和genz的左倾思潮了。”韩易一把抓住越飘越远的话题，把它硬生生拽了回来，“总而言之，为了争夺消费者，各个平台都在用个性化推荐的方式提高留存率。不光是伱说的音乐流媒体平台，flix这种影视流媒体平台，不也在做这件事吗？看了一部《嗜血法医》，接下来给你推荐的，就全是罪案剧。” “那么，你对这种现象持哪种态度呢，易？”约书亚问道。 “一方面，我认为这是消费者的胜利，可以说，这是历史上第一次，普通消费者——具体到个人——真正拥有了可以自由选择其消费的文化内容的权力。”韩易沉吟片刻，回答道，“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企业主，一个投资者，一个不得不站在内容提供商立场上去考虑问题的人，我觉得个性化推荐其实会严重削弱平台能够对社会与文化施加的影响力。是的，没错flix或者applemusic，还是可以给用户统一推送商业广告，但一个内容制造商、一个服务提供商，不应该让自己倒退到只剩下广告牌的功能。” “那它们还应该拥有什么功能？” “塑造和定义时代的功能，乔什，这才是一个内容平台的真正价值所在。”韩易毫不犹豫地应道，“五十年代初的电视观众知道他们会喜欢《我爱露西》吗？不知道，作为一个闻所未闻的全新类别，它是因为cbs觉得美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会喜欢这种温暖诙谐的合家欢式剧集，才制作出来，从而让情景喜剧成为了电视网的必备节目。” “八十年代初的电视观众知道他们会喜欢音乐录影带这种娱乐形式吗？不知道。绝大部分人当时根本就没有想过音乐能跟带故事剧情的影片融合在一起，是华纳-美国运通卫星娱乐公司的高管们认为青少年的商业潜力被低估，想要发明一种专门针对他们的电视节目形式，才创办了mtv电视网，进而让音乐录影带成为了现代音乐营销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看，乔什，内容提供商应该提供的不仅仅是内容。他们还应该提供前所未有的体验，和由创意和才华铺就，通往未来的道路。这把打开新时代大门的钥匙，在我看来，就是文化类企业最重要的能力。比娱乐工业更赚钱的行当，其实数不胜数，但为什么亿万富豪们依然对好莱坞趋之若鹜呢？” “因为……只有掌控了文化行业，亿万富豪们才能留下他们的烙印，续写历史甚至改写历史，让他们积累下的财富，拥有超越物质层面的意义？”约书亚揣测着韩易的想法。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但至少之于我是这样的。”韩易点点头，“这是我投身音乐行业的源动力。用我的财富去选择我认为值得被时代听到的声音，然后让他们成为这个时代的声音，这才是对我来说最有成就感的投资。” “也是最能宣示权力的投资。”约书亚扬扬眉毛，如此调侃了一句。 “说得没错。”韩易咧嘴笑了两声，“所以说，个性化推荐这个东西，有利有弊，能从大众层面上推进社会发展，让消费者获得他们应有的主动选择权。但是，对于内容提供者还有内容创造者来说，其实有着非常负面的影响。我们再也没办法主导热门文化产品的诞生，也没办法准确预测哪些内容能够成为下一个浪潮了。” “说到这里，乔什，你知道这个季度nbc正在播映的节目有多少个吗？” “抱歉，我平时不太看电视。” “没关系，现在很少有人还有看电视的习惯了……答案是18个，包括《好声音》、《日界线》、《周六夜现场》，还有《周日晚间橄榄球》等非剧集类节目在内，一共就18个。而与此同时，你知flix今年已经公布的原创电视剧和电影——注意，只是电视剧和电影——有多少部吗？126部。平均到每个季度，32部。” “也就是说flix自己出资制作的原创内容，就足以填满四大电视网的所有剧集时段，甚至还能给hbo还有showtime再匀一点。” “非常惊人的数字。” “还是那句话，这件事要分两面看，对于消费者来说，市场上的季度新剧忽然暴涨好几倍，可供选择的消遣比以往只有传统电视台的时候多了太多。但对flix来说，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为了给碎片化的阶层提供碎片化的内容，它耗费了比一般电视网多好几倍的资源来提升留存率。我前两天正好在跟……两位合作伙伴讨flix的问题，所以看了一下他们的数据flix2015年的付费用户数量7083万，hbo4900万。后者目前正在播出的电视剧，包括老剧加在一起，总共五部。其中还有《权力的游戏》和《西部世界》这种口碑爆棚，能够推动hbomax线上业务发展的杰作。” “所以你是……不太看flix的运营模式？觉得它未来会因为内容采购和内容自制方面的成本太过高昂，而在竞争中掉队？” “不，这不是我的意思。”韩易摆摆手，“我仍然认flix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坐稳影视流媒体平台的霸主之位，它付费用户的增长速度，也会继续按照目前的势头，以每年20-25%的速度向上增长……flix的模式，以及它所代表的内容类型，限制太大、投入太多、资产太重，没有办法完全释放出一个内容聚合平台的盈利潜力。” “但短视频可以？”约书亚-库什纳听得有点入迷，他原本的想法，是来到madcity音乐节，跟韩易展示自己在资本管理方面的专业能力，从而招徕到一个大客户，可现在，约书亚反倒感觉是韩易用他对娱乐工业的敏锐洞察，在拉他上船。 不管这艘船究竟要驶向何方。 “当然可以，首先，像musical.ly这样的平台，不需要自制内容，用户自己创作的视频，就是它的全部内容。哪怕在传统意义上都是轻资产运营的内容生产行业里，musical.ly的商业模式也是最不吃力的那种。只需要专心管理好平台，刺激用户持续创作即可，不用flix这样，花大价钱养活一帮制片公司帮它生产内容。” “其次，免费向公众开放的平台，永远比付费才能观看的平台吸引的用户更多，想象空间也更大……” “但如何变现呢？”约书亚忍不住插话道。 “instagram、facebook和twitter是怎么变现的？” “广告。” “是了，社交媒体平台怎么赚钱，短视频平台就怎么赚钱，因为归根结底，这些免费平台想要做的就一件事而已——竭尽全力提升用户在该平台停留的时间。停留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容易被平台提供的信息吸引或者说服，平台本身在广告商眼中的价值也就越高。” 说到这里，韩易竖起一根食指。 “用一个词来概括，成瘾性。成瘾性越高的平台，能够获得的广告收入就越多，而短视频，就是最能让人上瘾的那种内容形式。” “这一点我明白。”约书亚-库什纳颔首应道。他详细研究过vine的兴起与衰败，也对曾经来找过自己的musical.ly做了一段时间的近距离观察。短视频平台确实非常让人上瘾，它简单易用，一打开就有内容跳出自动播放，比起需要自己选择内容播放的youtube来说更加方便，更不需要以放松身心为第一目标的用户动脑筋。 另外，因为时长有所限制，不管是vine的6秒，还是musical.ly的15秒，都要求视频制作者把精华压缩到极短的篇幅内集中呈现，而不是做成一部一小时长的冗长影片，把兴奋点分散排布。换句话说，短视频给用户带来的刺激性、新鲜感和愉悦感，是短期且强烈的。 在一个药物滥用司空见惯，carpediem成为社会共识，奶头乐产业异常发达的时代，像短视频这样的文化产品，就像没有副作用的coco那样令人欲罢不能。 最关键的是，短视频平台几乎都采用了随机播放的机制，指尖往下一滑就能看到新内容，随你翻阅多久也很难发现重复。而且，大部分平台为了提高用户留存率，都会开发相应的内容推荐算法，收集用户的观看习惯，分析用户的观看偏好，从而有的放矢地推荐给用户他们最有可能会感兴趣的内容。 “……所以，musical.ly吸取了vine的教训，放宽了时间限制，让短视频能够承载的内容更加丰富，但却没有弱化这种内容形式最吸引人的高冲突性。又砍掉了后期vine太过繁杂的视频分类，全力以赴用音乐类短视频来破局……” 约书亚一边在脑海里重播自己对短视频平台的分析，一边认真倾听韩易对musical.ly的评价。 “他们找到了最精准的切入点，一口气改变了两个行业的生态。视频行业和音乐行业，未来社会的碎片化进程只会越走越远、越走越快，想看长视频的人越来越少，几十秒就想看完一部电影甚至一季电视剧的人越来越多。音乐也是，没人想从intro开始听起，如果能只听最精华的十五秒，又为什么要去忍受那些相对无聊的部分呢？” “未来的音乐行业，将以尽快进入副歌为衡量一首歌商业潜力的标准，将黄金十五秒作为单曲是否能够在排行榜上获得成功的唯一考量因素，短视频平台，将变成唱片公司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宣传阵地，因为再过几年，就不会有人再通过电台、spotify或者youtube发现新歌了。所有的惊喜发现，都将在一次又一次地滑动中完成。” 韩易用未来必定发生的现象，在约书亚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这个种子会在后面的几年里茁壮成长，最终蜕变为对韩易商业洞察力和趋势判断力的彻底拜服。 “在我看来，musical.ly拥有了改变世界的一切能力……唯独在一个方面还有欠缺。” “它没有足够精准的推荐算法，能让app在四五个视频，甚至两三个短视频的时间内，就准确判断出你的内容偏好，给你精准推送感兴趣的东西。” “那你觉得，这个行业里，谁的推荐算法能够补足musical.ly的缺陷呢？”约书亚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另外一个中国公司，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韩易在手机上输入了几个英文字母，调出搜索结果，随后递给约书亚。 “啊，bytedance……当然，他们很早就到洛杉矶和旧金山来建立美国办公室了，半年前的时候，我跟一帮科技公司的创始人聚过餐，他们的美国分部负责人也在。”约书亚-库什纳认真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把手机还给韩易，“我记得他们是做新闻推荐类应用的，在中国流量很大。”????“没错，他们有一个专门推荐memes、笑话和幽默视频的应用，还有一个更专注于新闻内容的应用……更重要的是，他们今年9月20日，也上线了自己的短视频应用，抖音。虽然短视频的业务才刚刚起步，但是他们那套基于数据分析的个性化信息推荐算法，已经运行并优化了近四年时间。可以说，字节跳动的算法，就是他们持续获得用户青睐，在图文、新闻，以及刚刚开启的短视频领域，皆能获得成功的秘密酱汁。” “musical.ly目前的海外人气和用户基础，如果能与抖音成熟精准的推荐算法相结合，必然会在全球市场上，催生出一款绝不逊色于instagram的现象级应用。” 说到这里，韩易将双臂平举在半空中，生动形象地用肢体语言为约书亚描述着短视频平台的未来。 “想象一下，你在musical.ly上面看到了一条令人捧腹的搞笑视频，用户使用……随便举个例子，迈克尔-杰克逊的《rockwithyou》，编出了一段15秒的幽默舞蹈。你觉得很有意思，点了个赞，继续往下滑，三条视频之后，你又看到了另一个《rockwithyou》的舞蹈视频，继续点赞，下滑……看了四五条同款之后，你决定也自己拍一个同款视频。因为你发现，你的朋友们也在snapchat上分享他们跳这支舞的视频，它已经成为了能够影响你周围社群的热议话题。” “然后，你打开流媒体平台，反复收听《rockwithyou》。没办法不听，怎么能不听呢？在录视频的一个小时里，你不知道循环播放了多少次这首歌的15秒精华部分，现在你根本没办法从你的脑海里赶走它，你必须得满足大脑对这段旋律的渴求。也许在一百次、一千次收听之后，你对这首歌的强烈喜爱会慢慢减弱，但你已经为它贡献了一百次、一千次播放量了。” “不知道过了一周还是两周，偶然打开公告牌官方网站的你惊奇地发现，这首1979年就发行的老歌，竟然登上了单曲榜前五……这个时候，你才意识到，原来被推荐了这首歌的人，不止你一个。从一条热门视频开始，裂变出无数条模仿视频，这些模仿视频又有各自的生命周期和传播范围，将一条原本只有……十万赞的15秒视频，变成了持续一个月的文化现象。这就是短视频平台，和它的推荐算法，能够为音乐世界带来的变革。” 这个时空里，只有韩易知道未来的抖音有多强大。tiktok风靡全球之后，迅速成为了音乐听众发掘新音乐的唯一渠道，毕竟，再没有别的平台，能够以如此精准、如此迅速，且如此有机的方式，给观众推送高度成瘾性的内容了。 公告牌历史最长单曲榜连冠记录保持者，连续问鼎19周的《oldtownroad》、让一位在墨尔本街头卖唱的胖女孩拿下38国冠军的《dancemonkey》、把奥利维亚-罗德里戈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歌手瞬间拉抬到黑天鹅时代顶流艺人位置，两度打破spotify单日播放记录的《driverslicense》……无数在传统宣发体系中根本无法看到光亮的音乐人，因为抖音上某条忽然爆火的视频，才有了一个丰富多彩的职业生涯。 不仅如此，抖音的出现，完全打破了音乐圈内习以为常的歌曲生命周期。通常来说，一首歌最受人关注的时期，就是唱片公司倾注大量资源，为它电台打榜、电视亮相的那两三个月。流媒体平台出现之后，像瀚音乐这样嗅觉比较敏锐的公司，还会跟平台申请宣传资源，并且自己跟用户沟通购买歌单位置，以求扩大宣传效果，但宣传做得再丰富再多样，高峰期也就一个季度左右而已。毕竟人力有限，财力也有限，再财大气粗的公司，也不可能在一首歌上面投入太多精力。 而抖音的推广方式就有所不同了，没人知道下一条爆火的视频会带着哪首歌作为背景音乐，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时间里鲜有人问津的老歌，只要搭配一个让人愿意点赞的内容，就能瞬间翻红，杀回榜单。 布兰妮2011年发布的单曲《criminal》，首个宣传周期，在公告牌单曲榜上的最好成绩也就是第19位。2020年，随着“入狱照挑战”在全球范围内迅速蹿升的热度，《criminal》一夜之间超越《gimmemore》、《i''mave4u》等在发行初期成绩更好的经典单曲，成为布兰妮在流媒体平台上播放量最高的五支单曲之一。原本每天一万左右的播放量暴涨到十万，并且最终稳定在15万/天的水平上，为rca的版权库持续创造可观收入。 同样的神话故事，还发生在凯特-布什的《runningupthathill》、ke$ha的《cannibal》、阿姆的《withoutme》，还有韩易一直想要收购版权的fleetwoodmac的《dreams》等无数首老歌身上。 “新歌可以火、老歌可以火。巨星的歌可以火，独立音乐人的歌也可以火。短视频平台的算法，让所有人都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环球、索尼和华纳发现，他们曾经引以为傲且赖以为生的宣发体系，转瞬间就变成了老掉牙的过时货。他们将不得不修改唱片合同，在合约里明确要求音乐人每月必须拍摄多少抖音视频，期待某一条视频能够爆火，让这些艺人脱颖而出。与此同时，他们也会大幅缩减其他部分的预算，把大部分财政资源，都用在短视频平台的付费推广上。” “而你想要提前占领阵地，入股这些平台，让推荐算法可以向你的艺人倾斜流量？” “未来短视频平台必然会开通付费推广的服务，只要你愿意投入资金，他们就能够把视频内容推送到用户的手机屏幕上，但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你的视频能火，更不能保证你的音乐能够随之获得热度。如果你说的是修改算法，让三大音乐集团签约艺人的自然流量更少，我们的自然流量更多，那不太现实……算法本身必须公平，不然平台本身就会失去它最大的吸引力。”韩易耐心解释道，“我想要做的，是提前占领阵地，入股musical.ly，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在他人发现趋势之前，提前监测到趋势，安排我的艺人去利用这些趋势的流量进行推广……并且发掘那些利用这些趋势乘风而起的独立音乐人，把他们签到瀚音乐来。” “更重要的是……你应该很清楚，乔什，如果短视频平台真的能做到我所说的那种程度，那么它能够影响的，就不会只是音乐行业了。任何行业、任何领域、任何产品，都能以同样的逻辑获得流量、获得收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易。” 沉吟片刻后，约书亚-库什纳再度开口。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根据musical.ly和字节跳动的体量来分析……你想要做的，是先买下musical.ly，然后等待想要进军海外市场的字节跳动来跟你谈合作，或者让他们直接从你手上整体收购musical.ly，你以换股的形式进入新成立的公司，作为股东继续享受发展的红利，对吗？毕竟，相比起用同样的金额，购买已经有两个成功产品，融资都已经进行了好几轮的字节跳动的少数股份，不如直接把musical.ly100%拿下来，再放到资本市场上待价而沽。反正目前来看，vine倒掉之后，短时间内全球市场上没有能够对musical.ly形成挑战的新对手，字节跳动如果想要发展一个全球性的短视频应用，只有两条路可走——跟musical.ly竞争，或者跟musical.ly合并。” “完全正确，乔什。”韩易深深地看了约书亚一眼，这种绝顶聪明的人物，不到十分钟就能够猜出他的大致规划，着实令人心惊。事实上，重生之后，致力于成为四大音乐集团之首的韩易，就在谋划musical.ly的收购案了。上一世，字节跳动以现金加股票的方式，作价10亿美元，于2017年11月将musical.ly收入囊中，吃下后者庞大的海外数据库，最终于2018年上线海外版抖音tiktok，至此走上了征服世界的道路。 重生回来，又有备忘录相助的韩易，没有任何理由放过这次登上巨舰乘风破浪的良机。 “这一计划，你之前有跟其他机构谈过吗？” “没有。”韩易摇摇头，“你是第一个，乔什。” “为什么呢？如果你不介意我这样问的话。”约书亚笑了笑，“你的家族也跟很多华尔街的权势人物有合作，鲁宾斯坦之类的。他们在m&a方面的经验，比我丰富太多了。从入行到现在，我只做过风险投资，还没有操作过整体的并购案。” “因为……既然我们坦诚相对，那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介怀。” “不会的，易，我保证。” “好吧。”韩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揉揉眉头，犹豫了两三秒，才张开嘴，“我不想跟家里认识的那些叔叔们合作，因为我不想无时无刻不活在他们的阴影里。我不希望我看好的正确项目，到头来却变成了他们主导推进，擅自修改，乱加调料的错误战略，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和你一样，乔什，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圈子……我们都相信，未来是属于我们的，我们能够做得比上一代更好，不然我俩都不会自己出来创业的，不是吗？回去继承家里的公司就好了。” 韩易知道这番话，绝对能够打动从小就活在父辈庇荫里的约书亚-库什纳，因为卡莉-克劳斯跟家里闹得不是特别愉快的后者，心里绝对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虽然在华尔街还是要靠家里的关系起步，但从他选择的硅谷赛道就可以看出来，约书亚肯定是竭力想要摆脱库什纳家族的影响，自成体系的。 韩易知道，如果从这个角度切入，那么，他的说辞，将大概率能够打消约书亚-库什纳心头的疑虑。 不选择大卫-鲁宾斯坦而选择你，不是因为你比鲁宾斯坦厉害，而是因为你跟我的“家族”毫无瓜葛。 真实原因果真如此吗？ 当然不是。 韩易之所以没有选择大卫-鲁宾斯坦，一方面是不想跟凯雷集团牵涉太深。截止目前，光是韩易知道的，自己存放在凯雷集团里面的现金就有十五亿美元之多。在过去的交往中，鲁宾斯坦有意无意展现出来的那种，想要拿捏韩易，把他完全纳入凯雷集团庇护之下的想法，让韩易决意要跟对方保持距离。 抖音这种至关重要的项目，自然不可能交给凯雷集团来操盘。 另一方面，凯雷集团这棵树实在是太大太招风了。试想一下，如果是凯雷集团提前一年收购了muscal.ly，然后等待字节跳动上门谈判，那么任谁都会觉得有蹊跷——为什么一家资金规模三千亿往上的大型资本管理集团，要突然100%整体收购一个项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背后的金主是谁？ 到时候，哪怕已经入局字节跳动的kkr和sig查不到幕后出资的韩易，这桩原本单纯只属于业务拓展性质的收购案，怕是也会变得复杂起来。那个时候的字节跳动，可能就不会选择收购musical.ly，而是自己在海外另起炉灶，想方设法跟musical.ly打对台。 对台倒也不是不能打，但是对于韩易来说，有入股抖音的机会，为什么要去选择不确定性更强的那条未知道路呢？ 而兴盛资本就不同了，这么小的体量，根本就不在kkr这种巨头的雷达警戒范围内。到时候，韩易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亮出瀚资本的名头，宣布由兴盛资本作为m&a伙伴，公开推进对musical.ly的收购工作。 一个买下联合艺人经纪公司41%股权，旗下还有唱片公司、音乐版权发行公司和现场演出公司等其他音乐类业态，拥有亚洲血统的好莱坞投资人，委托华尔街十亿美元规模的风险投资公司，利用其在硅谷的影响力，帮忙收购一个以音乐视频内容为主打的短视频平台，有什么好让人惊讶的？ 至少在2016年，这是一个合情合理，并且屡见不鲜的正常商业操作。 反正韩易也没有打算要入股字节跳动在首都的母公司。他的目标，只是即将成立，用来整合抖音海外版和musical.ly的tiktokltd.。 跟其他在开曼群岛注册公司的中国企业不同，字节跳动并不是用开曼群岛的公司来控股中国地区的公司，而是用中国地区的公司控股开曼群岛的公司。在开曼群岛注册成立的tiktokltd.，只负责海外市场的业务，不牵涉到任何中国地区的资产，而这，正中韩易的下怀。 虽然字节跳动在首都成立的母公司，也有许多外国资本持股，事实上，外国投资者的比例能占到60%，最大的金主，sig和kkr，都是华尔街的资管集团，但是韩易绝不可能让自己的财富这样暴露出来。毕竟，抖音算是中国第一个真正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内容平台，是正在崛起的远东巨龙软实力急速攀升的一个具象化体现。下一位总统的任期末尾，tiktok的去留和抖音的完整性，成为了事关国家安全的重大事件。因此，不用猜也知道，届时每一个持股股东的背景和身份，都会被完全彻底地筛查一遍。 跟在国内的情况完全对不上号的韩易，毫无疑问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给他身处蓉城蒙在鼓里的家人惹上无法摆脱的麻烦。因此，不管字节跳动未来规模会做到多大，预期的收益有多诱人，韩易都不会让自己在其母公司持有任何股份。 以股份交换的形式持有tiktokltd.的部分股权，就已经足够他完成布局了。 更重要的是，有他带着兴盛资本入局tiktok，说不定能够帮助字节跳动在海外避免一场风波。 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作为中国第一个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社交媒体，tiktok引来了诸多窥探的目光。 但无论如何，将库什纳家族带入局中，至少能给tiktok多一些喘息的时间和空间，若是操作得当，找到合适的游说资源与沟通渠道，说不定就能像微信那样，有惊无险平稳落地，把潜在伤害降到最低。 与约书亚合作收购musical.ly，是韩易今天在madcity上第一次见到他才萌发的想法，但这样推敲下来，也许这种意外之喜，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芭芭拉好像……确实挺旺自己的，闺蜜的男朋友都能帮上忙。 “我相信你在硅谷的人脉网络，相信你的谈判能力，也相信经过刚才的对话，我们应该共享了对短视频平台未来的乐观态度。” “我们确实共享了这一点，易。”约书亚卷起袖子，朝韩易伸出手，“放心，回纽约之后，我会尽快安排一次去旧金山的行程，把这件事敲定下来。”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待会儿一起吃个晚餐吧？带上卡莉，我带你们认识一下今天的演出嘉宾，还有我这边负责投资管理的专家。” 谈完正事，韩易恢复了轻松热络的社交姿态。他将身子朝约书亚的方向挪动了些许，右手拍拍后者的肩头，左手指着舞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抱歉，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谈工作……现在，让我们好好享受这场音乐节吧。” “oh，wow，都演到这里了吗，完全没注意……嘿，伙计，听听看接下来这首歌，《badthings》。麦蒂的新歌，也是我最近循环播放的作品。”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 Bad Things madcity音乐节上，每一组表演嘉宾的演出时长都是一个小时。 韩易与约书亚-库什纳的合作谈判进行了约莫二十来分钟，当他们把注意力重新投向舞台时，麦迪逊-比尔恰好正在为她set的第一部分谢幕。 这届madcity，是麦迪逊凭借《coldwater》一战成名以来，第一次进行60分钟的全长度表演，对于首张录音室专辑尚在筹备阶段的长岛姑娘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为了凑够演出时长，她不得不拾起小岛唱片时期发行的一系列单曲。因此，在进行set编排的时候，麦迪逊、赵宥真与瀚现场聘请的几位总监一起，把她的演出划分成了两个环节。 签约斯库特-布劳恩，在贾斯汀-比伯的庇佑下，以泡泡糖情歌为主打的迪斯尼流行公主时期。 以及签约瀚音乐，由韩易掌舵，以流行电子风格杀出一条血路，从最低谷直接冲上高峰的全新时代。 为了给两个环节做出区分，madcity的执行团队可谓是煞费苦心。第一环节，代表了麦迪逊-比尔凭借一支youtube翻唱视频，从小镇女孩蜕变为好莱坞明星的绮丽星梦，可以说是现实版的《汉娜-蒙塔娜》，再加上大多数这一时期的歌曲，譬如《melodies》和《unbreakable》，都能让人瞬间想起2000年代至2010年代早期诸多以洛杉矶为背景制作的青春偶像剧，因此，奥里-布利斯坦直接把前半部分的演出，安排在了舞台左侧人造红土山丘的平台上。 身后是万枚灯泡与百盏探照灯组成的灯火矩阵，身前是数万名仰视着她的躁动乐迷，站在好莱坞标志前，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明媚俏丽不可方物的麦迪逊-比尔，当真是新世纪欧美少女的梦想模板。 第四首歌《iwon''tletyouwalkaway》结束之后，麦迪逊-比尔的身边忽然多出了十余个穿着啦啦队迷你裙与军乐队制服的伴舞，其中一位黑人女孩跑到麦迪逊身边，迅速给她套上了一件左胸绣有“madison”的花体字，右胸贴满镶钻动画图案的黑白条纹棒球服。 麦迪逊还没开口，前奏刚一出来，舞池里就爆发出了一阵也许会令稍微年长一些的乐迷感到愕然，但大部分青年观众心领神会的欢呼声。 2010年，著名玩具公司美泰推出了他们全新的美国时尚娃娃系列《精灵高中》，为了促进该系列产品的销售，美泰采用了当时最潮流最前卫的广告方式——制作一部主题动画片，并在美泰的官方youtube频道上免费放映。 作为视频平台与传统媒体相融合的大胆尝试，制作精良的《精灵高中》，一经面世便大受好评，截止2016年为止，《精灵高中》已经推出了六季总共175集内容，还跟环球影业家庭娱乐以及尼克儿童频道共同制作14部电视电影特辑。 除了1959年便上架销售的芭比娃娃系列之外，《精灵高中》，就是目前美泰旗下最畅销的品牌，在千禧世代和genz群体中拥有极强的号召力，现在刚刚进入大学的年轻消费群体，正是中学时期看着《精灵高中》长大的一代。 麦迪逊目前正在演唱的这一首《wearemonsterhigh》，是《精灵高中》的系列主题曲中的一首，也是麦迪逊-比尔在参与《coldwater》的制作之前，播放量最高，也最为人熟知的作品，没有之一。同名mv，在youtube上的总播放量，已经突破了2500万次。 可以说，这是前韩易时代的麦迪逊-比尔，最拿得出手的代表作。 以这首歌来结束第一环节，恰如其分。 “我们是怪物，自豪地宣告。 我们是怪物，要让全世界都听到。 高中是一场梦魇， 在梦里反复上演。 每个人都在说教， 但却无法影响到我分毫。 他们说，要像他们一样，不要与众不同。 但他们无法让我们区服，因为我们来自怪物高中！” 从编曲、旋律，再到歌词，这首歌都称得上是一首不折不扣的青少年流行，把它放在任何一部迪斯尼电视剧的片头或者片尾，都不会显得突兀。审美角度来说《wearemonsterhigh》的确有些过时，但却情怀分拉满，让人瞬间穿越回“一切都更简单”的草根网络时期。 现场陆续涌进的三四万人里，起码有一半观众的青春，留在了那个年代。 “今夜我们将抛开恐惧， 因为我们携手并肩前行。 走出舒适区，让我们的灵魂自由翱翔。 永远保持狂野， 大胆惊艳世人。 成为一段最好的噩梦， 别停止摇摆，这是你让他们害怕的权利。 我们，就是怪物高中！” 正是因为考虑到《wearemonsterhigh》强烈的时代元素，音乐总监diplo与声音艺术总监塞尔邦-加纳并没有对编曲部分进行任何电子化改变，赛尔邦与他的团队只是将原本粗糙的混缩与母带效果变得更加精细，让368个扬声器组成的两套声音矩阵，能够完全展现出这首歌流行摇滚的节奏张力。 “我们是怪物，保持骄傲！ 我们是怪物，大声宣告！” 第一段副歌结束之后，到第二段主歌开始前的间奏部分，单曲制作人史蒂文-阿吉尔采用了体育比赛进行时啦啦队的喝彩助威，来强化《精灵高中》这一品牌本身的校园元素。而这一段chanting，也成为了《wearemonsterhigh》最让人难以忘怀的高光时刻。 歌曲本身的年代印记确实非常浓重，以至于madcity现场的乐迷，大致按照年龄划分，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其中一群将右手高举在半空中，握拳挥舞，在这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中，变回六年前的自己。而另外一群，则双手抱胸，或者插在裤兜里，看看人造山丘上的麦迪逊，又看看身边洋溢着孩童般欢笑的“年轻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很快，第二种人的神情，便从略带嘲讽与不屑，仿佛不喜欢青少年流行就能证明自己品味独特的埋头憋笑，变成了注意到突如其来的人造奇观，惊讶与震撼交织的瞠目结舌。 原来，间奏结束之后，《wearemonsterhigh》的音乐并没有继续播放下去，而是在最后一句助威出口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整整六十台体育馆级别的气柱机，同时自舞台的四面八方启动，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下起了彩花雨。 这种重约85公斤，800mmx600mmx1730mm的大家伙，每90秒可以喷出10公斤重的彩花，普通的演唱会上，有六到八台这样的机器就已经能做出彩花漫天的效果，而瀚现场这边，则一口气租赁了六十台。 密集到遮天蔽日的彩花雨，将现场的节庆氛围又往上拉升了一个等级，哪怕是站在最前排的观众，抬头望向舞台，也再难看到麦迪逊的影踪。 数秒之后，几道在云霄塔前炸开的绚烂礼花，更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半空中。 一般来说，不管在哪个国家，哪座城市举办音乐节，烟花都是最难获得批准的特效项目，因为程序繁杂，影响范围大，容易被居民投诉，还有可能造成火情。 哪怕是那种能拿到烟花批文的大型音乐节，也会把这类重头戏留到压轴艺人登场时再使用。 谁会在大白天，第一个嘉宾set刚进行了半个小时的当口，就开始燃放礼花？ 这个主办方，不然就是有点傻，不然就是真的……有钱到了一定程度。 “woo-hoo！” 伊莎贝拉一边欢呼，一边举起手机，心思颇为机巧地先把站在她们身侧不远处的维密超模们框进画幅，随后慢慢移动镜头，转向漫天飞舞的彩花。 拍摄结束，伊兹右手挡在屏幕上方，认真反复审阅了三四遍。确认这段十五秒的短视频绝对能够让人辨认出玛格特-罗比和麦莉-塞勒斯的笑脸，也绝对能够帮她的instagram创下点赞量记录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按下了发送键。 thismomentisallthatmatters#madcitysvegas#life。 社交媒体上的伊莎贝拉，永远如此优雅、如此奢靡、如此像是生来就睡在金山上的豪门公主。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白天放烟花的音乐节……事实上，这么一想，我就没在白天看过烟花。”伊莎贝拉大咧咧地搂过麦肯锡，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唇印，眨眨眼，笑道，“你呢，音乐节专家？” “我也……没有见过……” 麦肯锡来不及拭去口红，她眯起眼睛，竭力眺望，试图寻找麦迪逊-比尔的踪迹。 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里，像肯兹这样的人极少，绝大部分都正在用任何能够捕捉影像的物什，抓拍这如童话结局般美好的瞬间，或者踮起脚尖，试图接住片片飞落的彩花。 只有小部分人，发现了这场盛大戏法的真实意图。 “麦迪逊去哪儿了？” “麦迪逊在电梯里！” 事实上，气柱机喷出彩花的那一瞬间，为麦迪逊-比尔伴舞的十余名舞者便站到了她身前，为她遮挡从舞池里投来的视线。一直候在电梯两旁的马修和巴瑞三两步飞奔过来，为张开双臂的麦迪逊解开安全绳，随后跟迪伦-巴克曼一起，将她迅速带到电梯口。 看到冲他绽出感谢笑容的麦迪逊消失在金属门的那头，巴瑞才清清嗓子，举起对讲机，用声嘶力竭地高喊，对抗全场震耳欲聋的尖叫。 “收到。”坐在foh主控台前的奥里-布利斯坦嚼着口香糖，表面看上去相当镇定，但他那双无意识地不停摇晃着的腿，却将他的紧张情绪显露无疑，“高尔夫车，伱们有二十秒。” “收到，收到！” 一辆高尔夫车此时正停在位于一层的电梯口，由后勤人员临时客串的司机用手背擦了擦虾壳般红得透熟的脖颈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死死盯着金属门，嘴里念念有词。 “20、19、18、17……” 数到“14”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响，缓缓开启。守在门口的两位艺人助理，几乎是用生扒的方式，把电梯门一拉到底。 “快！后座！” 争分夺秒的演出现场，主谓宾这种多余的语言修饰被弃如敝履，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指令在人群间传递。似乎是被现场的紧张气氛感染到，麦迪逊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把身上的棒球服脱给迪伦-巴克曼，然后直接攥住高尔夫车左侧边缘的金属栏杆，一屁股坐在了后座上。 巡演经理迪伦-巴克曼也有样学样，抓住右侧的栏杆准备上车，但还没等他完全坐下来，高尔夫车便猛然发动，差点把他摔了下去。 迪伦回头看了一眼，想要质问，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毕竟，这个看起来挺和蔼的胖老头，只是在完成他份内的工作而已。 再等两秒，可能就赶不上cue点了。 这是人予管理艺人团队与瀚现场音乐节执行团队之间，共同敲定的转场方案。以星梦为主题的第一环节，在好莱坞山的平台前进行，而以未来为主题的第二环节，则会在中央的主舞台上展开。 好莱坞在左，曼哈顿在右，头顶是百老汇的霓虹，脚下是康普顿街区的碎砖。madcity的执行团队想要把麦迪逊-比尔放在实景舞台所有布景的交汇处，融于半弧形led巨幕中——不仅是为了更全面地展示疯狂之城无可挑剔的舞美效果，更是为了传递一个强有力的信息。 曾经因暴风骤雨而几乎快要凋零的花朵，又再一次倔强地绽放出了光彩。 这一次，她站在世界的十字路口前，坚定地朝流行传奇这条道路，迈出了第一步。 “10、9、8、7……” 麦迪逊-比尔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感受因为速度极快而剧烈摇晃的车身，一边在心中倒数，一边调匀呼吸。 从上方的好莱坞山舞台，到舞台中央的巨幕舞台，若是搭乘电梯再加飞奔，起码得花上三四分钟时间，不仅让她的set严重超时，而且如果高速跑完全程，肯定会喘到唱不出声来。因此，瀚现场的执行团队专门给她准备了一台高尔夫车，这种没有车门的电动小车，最适合在演出现场使用，上下非常方便，而且也正好能在稍显逼仄的后台通道行驶。 “6、5……” “我接到麦迪逊了！” 半弧形巨幕的正下方，是艺人登台的必经通道，看见高尔夫车疾驰而来，同样是满头大汗的长发女工作人员按着对讲键一阵大叫，差点喊到失声。顾不得礼仪，她一把拉过麦迪逊，领着穿高跟鞋的她踏上台阶。 “好运！”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轻柔推力，麦迪逊转过头，向女工作人员微微颔首，投去一个紧张与兴奋之情交融的笑容——不管上过多少次台，不管刚才是不是已经在台上唱过五首歌，每次走进这连接舞台与后台的狭窄甬道，麦蒂都能实质性地感受到自己疯狂飙升的肾上腺素。 就像是刚打开拉环的冰镇可乐那样，在身体里冒着上涌的绵密气泡。 待她回过神来，站在通道尽头，台阶上方，梳着脏辫的非裔工作人员，已经给她递来了专供主舞台使用的话筒。筒身上包裹着银色的亮片，还有一排镶钻的小字，写着“madisonbeer”。 麦克风已经打开，所以工作人员不能再讲什么鼓励的话语，他只是竖起大拇指，对麦迪逊露出了一口白牙。 “麦蒂，现在上台，等待信号。” “《badthings》，onmymark，1、2、3，go。” 麦迪逊-比尔的鞋面接触到巨幕舞台led地屏的那一瞬间，《badthings》的第一个和弦也悄然响起。d-a-bm-d7-g，最近半个月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和弦渐次奏出，麦迪逊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了麦克风。 “verse，2、3、4……” “amioutofmyhead? amioutofmymind? ifyouonlyknewthebadthingsilike， don''tthinkthaticanexinit， whatcanisay，it''plicated……”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七章 老歌新唱 最近两三个月，随着瀚音乐的起势，一则流言也在音乐圈内不胫而走，并在过去两周时间内越传越广——这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就在公告牌排行榜前列安营扎寨的独立唱片公司，很有可能是环球音乐集团体系内某个大佬的新企划。 大部分传言里，并没有详细阐述这位大佬的真实身份，但也有小部分在中层管理人员之间流传的故事版本，直接指名道姓地把所谓的“主角”点了出来。 吉米-约文。 许多人言之凿凿地宣称，他，便是瀚音乐的幕后推手。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揣测，是因为这的确符合音乐工业内过去三十年以来的发展趋势。三大音乐集团的形成，就源自于一系列不间断地，对独立唱片公司的兼并。索尼音乐旗下的四大旗舰厂牌，columbia、rca、epic和arista，都是索尼在与bmg的世纪大合并中整合进入集团的。这些唱片公司互不隶属，各自维持着独立的企业架构和运营团队。换句话说，整个索尼音乐集团，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封建王国，集团ceo道格-莫里斯可以向各家唱片公司委派高管，但却无法真正做到中央集权，将优势资源统合到一处，供索尼直接调配。 这种各自为政的情形，在环球音乐集团内部更加普遍，也更加严重。自1999年诞生以来，环球音乐集团便一直是三大音乐集团之首，从来就没有让出过这一席位，另外两家集团也没有办法对它的领头羊地位真正构成威胁。全球音乐市场份额，环球音乐占32%、索尼音乐占22%、华纳音乐占16%，其他各个国家的独立唱片公司占30%，二十一世纪之后的三足鼎立格局大致如此，每年可能有百分之零点几的变化，但大势趋于平稳，很难有人掀起波澜。 一家集团，就垄断了全行业三分之一的利益，可想而知，环球音乐必然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庞然巨物。另外，由于音乐行业的历史相较于硅谷的it行业来说要悠久得多，三大音乐集团的发展历史也要复杂得多，特别是环球音乐，可以说是1857年成立的加拿大跨国巨头西格拉姆、1924年成立的美国音乐集团、1929年成立的英国公司迪卡唱片、1962年成立的欧陆唱片业霸主宝丽金、1963年成立的美国传媒巨头康卡斯特、1990年进军音乐界的松下电器，以及法国当之无愧的第一传媒集团维旺迪共同孵化出的一只吞金怪兽，虽然体型庞大，但是结构臃肿、体制僵化，若是强行啮合在一处，随时都有彻底崩塌的可能。 因此，维旺迪没有强行整合音乐业务线，而是把收购来的所有资产，一股脑地放在了环球音乐集团这把大伞下平行管理。时至今日，环球音乐集团下属的主要子集团有十余家之多，国会唱片集团、inddefjam、emi、摩堂、宝丽多、共和唱片、vervbelgroup、维珍音乐，当然，还有吉米-约文作为创始合伙人之一的interscopegeffena&m。 环球音乐集团的主要发展模式，是全世界各地搜罗成规模成体系的唱片公司收入麾下，而这些子集团也有样学样，纷纷开展军备竞赛，大规模与旗下签约艺人合作，设立附属厂牌，或者直接斥资收购表现不错的独立唱片公司。 巨头们依赖这套简单粗暴的打法，环球也有充足的预算支持各家子集团扩容，久而久之，收购业务便成为了各级实权人物变现的良方。 从指缝中漏一点资源出去，在集团之外派人建立一家全新的独立唱片公司，做个两三年时间，出点成绩，最后高价卖给集团，赚得合理合法、盆满钵满。如果想要获得更长线的收入，那就把艺人单独拆分出来，一个一个跟原公司解约，再一个一个跟环球音乐的子集团成立合伙企业，然后去持有这些合伙企业的股份，攫取利润。 所谓的独立音乐人之所以像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又在很短时间内被三大音乐集团收入囊中，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有这种暗箱操作在台面下进行。 而瀚音乐被人怀疑是吉米-约文辞任interscopegeffena&m首席执行官后，重操旧业启用的新壳子，确实也不冤枉，看看这届madcity的嘉宾阵容就知道了——阿姆、50cent、dr.dre、blink-182、艾丽-古尔丁、肯德里克-拉马尔，全是interscope的签约艺人。接受三百万美元年薪的offer，出任神殿厂牌ceo的狗爷snoopdogg，谁都知道是dr.dre的人。厂牌旗下以一首《broli》进入大众视野的lilyachty，首次个人巡演，也是跟interscope唱片的raesremmurd绑定在一起。 任谁来看，瀚音乐体系内的这几家公司，都像是有人在帮吉米-约文代持股份的样子。 不然dr.dre怎么会愿意带着阿姆和50cent一起出山，官宣要进行一场惊世骇俗的西海岸嘻哈经典重现？ 除了安德烈最亲密的商业搭档吉米-约文之外，还有谁有这种能量？ 接下来，10月14日发行的这首流行说唱单曲《badthings》，更是让传言的可信度骤然提升了一大截。 单曲的创作者，是刚刚毕业于纽约大学克莱夫-戴维斯唱片音乐学院的新人作曲家麦迪逊-洛夫。她的父亲罗杰-洛夫是好莱坞著名的声乐教练，曾经为thebeachboys、chicago和the5thdimension等老牌传奇乐队做过指导。近年来，他最值得一提的生涯成就，就是受聘成为格文-斯特凡妮和赛琳娜-戈麦斯的声乐老师。 没错，这两位艺人，唱片约都签给了interscope。 作为吉米-约文给韩易陆续推荐的业内资源之一，罗杰-洛夫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瀚音乐旗下许多艺人的声乐指导，比如碧梨-艾利什。在给碧梨上课的间隙，造访瀚发行办公室的罗杰，有意无意提到了他正在寻求一份发行合约的女儿……一来二去，瀚发行的a&r部门负责人阿德里安-努涅斯，代表公司跟麦迪逊-洛夫签下了一纸首期三年，最少需要完成20首作品的创作合约。 《badthings》，即是麦迪逊-洛夫提交的第一份作品。 确切地说，它其实只能算是半部作品，因为，这首据说是麦迪逊-洛夫和她的同学在大学物理课上创作出来的单曲，核心部分基本上全盘借鉴了fastball乐队1999年发布的热门单曲《outofmyhead》。 从歌词到旋律，几乎一模一样。 听上去很像抄袭，对吗？ 但在现代音乐工业里，这种创作手法有一个专有名词，“interption”，即使用某首歌曲的部分旋律，但不直接进行采样，而是请其他歌手进棚录制一个全新版本。 这样做的主要动机是，如果创作者选择直接对之前已经发行过的录音版本进行采样，那么，除了给版权发行公司支付采样费用以外，创作者还需要为拥有这个录音版本母带版权的唱片公司支付使用费。 对于主流厂牌来说，一段普通采样的使用费，一般在2000美元到5000美元之间——给版权发行公司付一次，给唱片公司再付一次。二者加在一起，那就是4000美元至10000美元。要是碰上大牌作曲家和热门音乐，他们开口索要的授权费，甚至能达到这两个数字的十倍以上。 在艺人合约预付款越来越少的流媒体时代，负担得起这笔费用的音乐人凤毛菱角，愿意给音乐人出钱的唱片公司亦是寥寥无几。一百万次流媒体播放，公司到手也就2380美元，他们又怎么可能愿意在采样上面花大钱呢？因此，每个唱片公司的授权部门里，都有一个或者多个专门负责采样授权的工作人员，他们最重要的工作，不是给旗下的艺人进行采样清权，而是严密监测音乐人提供的成品里是否有未授权的采样，并竭尽全力劝说艺人放弃这些采样，或者用其他方法来达到采样的效果。 interption，或者说重录采样，就是“其他方法”。付不起使用费的音乐人，通常会自己把想要采样的旋律重录一遍，这样一来，他们就只需要给版权公司支付乐曲本身的使用费，而不用再支付唱片公司那边的母带授权费，硬生生节约了50%的成本。 当然，《badthings》这首歌之所以会让麦迪逊-比尔来做interption，并不是因为瀚音乐或者interscope付不起这个钱。麦迪逊-比尔手上有一百来万美元的预付款，已经达到了一线歌手的标准，这个数字说出去，哪怕是比她早成名五六年的歌星都得在心里冒点羡慕的酸水。 《outofmyhead》虽然是一首九十年代末期的摇滚经典，但在公告牌单曲榜上的最高排名也就止步于第20位，近年来商业授权频率不高，流媒体平台的热度也很低迷，每天的播放量还不到3000次，所以授权费用并不会很高，一两万美元就算顶破天了。对目前迅速蹿红，“财大气粗”的麦迪逊来说，这点采样费用，还不至于让她放在眼里。 她选择将旋律重录一遍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这便是这首单曲的精髓所在——将一首深受福音音乐影响，以哈蒙德管风琴和钢琴为主的摇滚民谣，改编成富含独立流行与当代r&b元素的流行说唱，探讨一个更符合当代年轻人的，在虐恋中寻找痛苦与愉悦的爱情主题。 老歌新唱、老歌新编，是音乐行业里亘古不变的成功秘诀之一。a-ha乐团1984年发行的新浪潮合成器流行经典《takeonme》，2013年被pitbull和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改编成流行舞曲《feelthismoment》，通杀欧陆舞曲榜单，也在美国公告牌单曲榜上拿到了最高第八名的好成绩。 thecarnigans乐队1996年的迪斯科流行乐《lovefool》，经过现代化编曲改造之后，变成了贾斯汀-比伯早期的代表作之一《loveme》。thejackson5的经典《abc》，重录之后加入热带浩室元素，成为让电子音乐制作人sig进入主流乐坛的破圈之作。瀚音乐旗下电子音乐厂牌maddecent刚刚签入的组合cheatcodes，其第一首登榜的热单《sex》，也是从salt-n-pepa1991年那首hiphouse《let''stalkaboutsex》那里借用的旋律。 阿德里安-努涅斯把麦迪逊-洛夫签下，又把这首歌匹配给麦迪逊-比尔的源动力就在这里。一段经典的旋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失去了它应有的关注，由一位大势新人把它捡拾起来，抛光打磨，重新带到公众视野里，是一件双赢的事情。原版作品的拥有者，会因为重新泛起的流量而获得更多收益。使用已经通过市场验证的优秀采样，也能为新版单曲增加成功概率。 于是，经过反复多次的慎重讨论，《badthings》最终被确定为麦迪逊-比尔首张录音室专辑的第一支正式宣传单曲。 《coldwater》是她沾了diplo和贾斯汀-比伯的光，而《badthings》，才是她第一次真正挑大梁。 为了让新专辑打响头炮，执行制作人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特意找来合作过多次的制作组合thefuturistics进行编曲工作。刚开始，听到是给麦迪逊-比尔这种籍籍无名的小辈做歌，thefuturistics的两位成员亚历克斯-施瓦茨和乔-卡贾杜里安还不是特别乐意，毕竟他们职业生涯里合作的全是大牌，正式挂名的第一首歌就是克里斯-布朗的《goaway》，布鲁诺-马尔斯、florida、.am和wizkhalifa都是多次返聘他们的老客户，给一位迪士尼流行公主做重录采样，确实跟他们的事业规划背道而驰——毕竟，在《badthings》项目立项初期，《coldwater》离正式发布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thefuturistics向瀚音乐提出，合作可以，但是歌手得考虑换人，最好是霍尔希这种声线独特，之前也合作过的优秀独立艺人。当时，凯伦-郭差点就同意了thefuturistics的请求，把歌拿给霍尔希来唱。幸好霍尔希本人不太喜欢这种采样的流行说唱，委婉地拒绝掉，这首歌才重新回到了麦迪逊-比尔手中。 不过，这还不是麦迪逊面临的唯一一段波折。由于《badthings》是一首流行说唱，主歌部分需要有嘻哈歌手来填词并演唱，所以，瀚音乐必须为她找到一个rapper搭档。那个时候，神殿厂牌仍在草创阶段，snoopdogg还没有在韩易的盛情邀请下就任ceo，migos、lilyachty和21savage这些艺人也尚未签下360合约。这意味着，瀚音乐必须寻找外部的艺人资源，来完成项目。 恰巧，采样的原曲《outofmyhead》属于a&m唱片公司，跟interscope唱片同属于interscopegeffena&m的业务框架内，于是，阿德里安-努涅斯便顺藤摸瓜，带着凯伦-郭直接杀到十分钟车程外的interscope唱片办公室，把《badthings》的小样甩到了interscope负责a&r工作的执行副总裁萨姆-里贝克的办公桌上。 在interscope工作多年，萨姆-里贝克也许不是一个艺术家，但他绝对能够辨别出那些有潜力跻身排行榜前列的优质商业单曲。而且，在集团里混了这么久，面前这两位经理代表哪家公司，那家公司又跟谁关系密切，他心知肚明。于是，里贝克当场拍板，跟瀚音乐和瀚发行这边达成了歌曲使用协议——筹备第三张录音室专辑的machinegunkelly，正好需要一首这种可以帮助他攻克主流榜单和商业电台的流行说唱。 但是，毫不意外地，萨姆-里贝克又代表interscope对歌手的选择提出了质疑。他们不信任麦迪逊-比尔，觉得把她的名字跟machinegunkelly放在一起，有点拖累后者的意思。里贝克提出，如果可以更换歌手，特别是把歌手更换成interscope签约艺人的话，他愿意承担《badthings》的全部制作成本，包括mv的拍摄费用。 那一次，卡米拉-卡贝洛差一点就拿到了这首在上一世本就属于她的音乐，她的第一首公告牌前十热单，多亏韩易在每周例行会议上坚持要把《badthings》留给麦迪逊-比尔，甚至还给吉米-约文打了个电话，才最终让interscope勉强同意这桩合作案。 处处皆是明目张胆，且根本没有任何反驳余地的歧视，新人想要在音乐工业里闯出一片天地，难度可见一斑。初创的唱片公司，跻身核心圈层的难度也无需多言。如果没有韩易捐赠给约文与杨学院的千万美金，如果没有他这种不计成本的投入，瀚音乐哪怕从三大音乐集团挖来再多高管，也很难让主流大厂抬起眼皮多看一下。 星荟大厦1001室里的雇员们每天都在忙什么？ 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忙着跟音乐圈里的这些陈规陋习做抗争，也做妥协。 出于对艺人的保护，不管是韩易、赵宥真、凯伦-郭还是阿德里安-努涅斯，都没有把背后这些辛酸透露给麦迪逊-比尔，但长岛姑娘不是刚出道的菜鸟，《badthings》异常缓慢的进度，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本来是9月份就要发行的单曲，最后却拖到了10月14日才面市，中途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她的蔑视。 因此，在她看来，这首歌的歌词，除了麦迪逊-洛夫脑海里幻想出来的虐恋之外，还有一层更深刻的意义。 “是我失去理智了吗？ 是我的思维不受控制了吗？ 我无法用言语解释，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一切都不受我的控制。” 轻声吟唱着的麦迪逊-比尔，缓步踱到舞台中央，在她身后，那面由韩易亲自提出设想，按svegassphere的效果打造的半弧形巨幕上，出现了一座废弃仓库的室内全景。斑驳的红墙、残破的窗檐，角落里肮脏的积水，还有天花板上因老化而显得昏黄，不时闪烁的吊灯。 脚下，原本漆黑的地屏逐渐亮起，变成了一片到处布满龟裂纹路的黑灰色水泥地。眼前，几位伴舞或坐或躺，绕着几张破沙发和一张褪色的茶桌睡得香甜，很明显是在扮演一群偷溜进旧工厂里，彻夜饮酒狂欢的颓废青少年。 “不管你说什么， 不管你做什么， 我都只想对你做一些坏事。 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还能说什么呢，它如此复杂。” “进入cue点，麦迪逊。” 听到耳机里的指令，麦迪逊按照排练时规划好的动作，拨开一位女伴舞翘在沙发上的右脚，在扶手边缘坐了下来。 麦迪逊抬起头，看了一眼纷纷举起手机，一边记录这场超出他们想象的实景视觉表演，一边屏息凝神，期待她下一个举动的观众们。 出乎所有观众的预料，麦迪逊向后仰起身子，仿若不胜酒力一般，完全瘫倒在沙发里，闭上了双眸。 随即，她举起麦克风，用听起来似乎快要睡着的疲倦声线，低声说了一句： “女士们先生们，machinegunkelly。” 像是一道指令，麦迪逊话音刚落，她身边一张原本背对观众的单人沙发……准确地说，是沙发下面的圆台，开始转动了起来，让座椅直接调转了一百八十度。 这个时候，全场乐迷才在一阵脱口而出的轻呼中发现，原来machinegunkelly，一直都翘着二郎腿，蜷在这张沙发里。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 皇后的礼物（下） “我给你……发了信息的啊。” 从满是lbo香水芬芳和麦迪逊本人少女气息的黑色外套里探出两只眼睛，韩易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如是回应道。 应该如何形容此刻他眼前的麦迪逊-比尔呢？ 经过无数次海滩之旅与日光机沐浴精心调试出的小麦色皮肤，从不进行专业训练，但却因为纤细苗条而自然紧绷的肌肉线条，随着主人尚未缓和的心率而上下起伏的丰满胸脯，再加上腹部右侧顺着人鱼线慢慢滑落的那一滴晶莹汗珠…… 十六岁，是内华达州规定，可以同意发生性行为的最低年龄。 为什么韩易会知道这一点？ 麦迪逊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所以呢？” 麦迪逊那对狐媚子似的眼眸在韩易身上转了一圈，继续自顾自地摘掉十指间那些为了演出套上的多余配饰，放在化妆台前。 “所以，我相信……” “噢，你相信。” 麦迪逊的声线骤然下坠，变得低沉、沙哑，变得颇具磁性，故意带着一点那最让主流社会嗤之以鼻，但却最让欧美男性欲罢不能的valleygirl气泡音。 她把玩着套在左手食指上的金戒指，抽出，又放入，如此循环往复。自己，也一步一步地朝韩易踱了过去。 “你这个人，就是太有自信了。” 左边膝盖已经接触到了沙发的表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它就在韩易的双腿之间。麦迪逊挑逗意味十足地用洁白的贝齿咬住剧烈运动后倍加娇艳的饱满红唇，两只玉臂在腰间交叠，一手一角，作势要拉起仅剩的这一件背心。 “在抽屉里！”韩易完全揭开罩在头顶的外套，指着麦迪逊身后的化妆台，语气急迫。 “哈？”完全在预想之外的回应，让麦迪逊愣了愣神。 “你还记得我说过……演出之后，要给你送一份礼物吗？” “记得啊。”麦迪逊点点头，“我还以为就是你呢。” “what？”韩易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 “你跟宥真说要一起来接我下台，但却偷偷给我发消息，说你一个人在休息室里等我。”麦迪逊把眼眸睁到最大，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一脸纯真无邪，“那不就是要把伱自己当礼物送给我么？” “我那是因为……” 是因为送的礼物太过贵重，不方便让其他人看到。 宥真也不行。 宥真尤其不行。 但韩易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抛出他那无力的辩解。毕竟，给女孩子发信息，告诉对方自己一个人在私人休息室里等她……确实是一件极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 只能说，音乐节实在是太过喧闹嘈杂，徐忆如、赵宥真、麦迪逊-比尔和芭芭拉-帕文四个人凑在一起的威力也实在太大，让今天的韩易就像在脑子里装了一层毛玻璃一样，任何想法都是仓促的、模糊的、经不起推敲的。 “你先打开抽屉看看吧。” “好。”麦迪逊没有像往常那般黏着韩易，非得尝尝他唇角的味道才能放过他。毕竟，麦迪逊并不是真的对韩易的意图有什么误解，只是顺着话头跟他调调情而已。她很清楚，对方之所以会选择提前躲到休息室来等她，就是为了兑现他在前往拉斯维加斯的飞机上许下的承诺。 麦迪逊自己，也很期待看到韩易专程从欧洲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会是什么呢？ 麦迪逊轻轻晃动小腿，将怎么穿怎么不舒服，但为了演出又必须得咬牙忍受的磨脚高跟鞋甩到一边，赤着脚走到化妆台前，搓搓小手，神情雀跃得像是坐在圣诞树下打开礼物的孩童一般，动作却又庄重得像是给新生儿施洗的神父，双手同时握住银质把手，一寸一寸地将抽屉拉开。 “这是……” 麦迪逊看到了一個长方形的黑色天鹅绒盒。 不大不小，正好够容纳进一本书，或者一根项链。 “什么？” 麦迪逊-比尔的指腹在方盒表面轻轻滑过，随后，郑重其事地将它拿起来，捧在怀中，转身看向韩易，眸子里跳跃着欢喜的光点。 具体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韩易有这样的心意，不光从欧洲给她带回了礼物，还包装得如此精致、如此用心。 “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韩易张口之前，麦迪逊连忙在二人之间竖起一根食指。 “从形状来看应该是……” 麦迪逊把盒子放在韩易身前的茶桌上，瞳仁里射出维罗妮卡-马尔斯的名侦探光芒。 “米娅公主的皇冠。” “米娅公主？”韩易疑惑地蹙起眉头。 “公主日记，安妮-海瑟薇，没看过吗？” “不是没看过，我是没想到你的第一次猜测就这么离谱。”韩易无可奈何地撇撇嘴，笑了笑，“应该不用等我回复了吧？继续猜。” “行。”麦迪逊摩挲着下巴，来回踱步，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一根法棍。” “一根……”韩易顿时为之气结，他单手拿起盒子晃了晃，“且不说能不能放进去，你听这声音，像吗？” “万一是真空包装呢？” 这一次，麦迪逊-比尔没等韩易开口，就自己掩住嘴唇，淘气地偷笑了起来。她就喜欢这种可以在韩易面前肆意任性，随口乱讲，后者还会无比宠溺地看着她，柔声给她搭好台阶的感觉。 这就是麦迪逊-比尔梦想中的爱人。 在外人面前，强大得像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但唯独对她，是那个戴上眼镜的克拉克-肯特。 虽然韩易鼻梁上挂个镜框的时间不多，一般都是佩戴隐形眼镜，但每次开会，他基本上都会戴上那副黑框眼镜，认真地讨论她的未来。 那是麦迪逊最喜欢的，韩易的模样。 认真、专注，嘴里、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说起“只有她一个人”…… 那个匈牙利小…… 算了，珍惜独处的时间，先享受眼前的时刻再说。 “好啦，我猜不到。”麦迪逊深吸了一口气，坐到韩易身边，冲他嫣然一笑，“告诉我吧。” “这是……” 可能是觉得这种平淡的揭晓方式太没有戏剧性，韩易的指尖刚触碰到盒身边缘，便迅速缩了回来。 “你最喜欢的音乐人是哪一个？” “拉娜-德尔雷。”麦迪逊-比尔摊开手，“这还用说吗？” “不对不对。”韩易摇摇头，“别想这两年出名的。想想那些……经典的老牌艺人。” “噢。”麦迪逊微微颔首，“那……披头士。” “没披头士那么老，时间再往后一点。” “daftpunk。” “也不是……算了，我这样问吧，麦蒂。” 意识到自己给的选择范围太过宽泛，也意识到麦蒂这个小妮子喜欢的音乐人确实能列出一个长长的清单，韩易清清嗓子，双手合十放在身前，换了一种表述方式。 “上一次开会，我们在讨论你个人巡演的时候，你说你想用哪首歌收尾来着？” 《coldwater》榜单登顶，《badthings》大获成功，已经排上发行日程的《stay》和《byyourside》也是必然会闯入公告牌中上游的良品，再加上第一张录音室专辑明年3月便要发行，麦迪逊-比尔的第一次世界巡演，已经被瀚音乐和瀚现场联手提上了日程。 虽然国家、城市、场地、大致规模、巡演嘉宾等一系列关键信息都还没有确定，因为最后这次世界巡演要做多大，还得看接下来两首单曲的表现，和专辑首周的商业成绩，但与内容有关的筹备会议却早已开了两三次。 巡演就是这样，半年之后的巡演，现在开始准备，都已经显得有些仓促了。必须抓紧时间，才能如期完成规划，进入音乐内容的实质制作阶段。 再次强调，获得职业生涯第二次起步机会的麦迪逊-比尔，在瀚音乐的所有工作人员看来，都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艺人。准时参加排练、积极加入讨论，步调跟团队保持高度一致，很少跟她的幕后推手们起什么争执。 专辑的筹备会议如此，巡演的筹备会议也是如此。唯独只有一点，她跟瀚音乐和瀚现场的团队意见相左，而且相当坚持。 她提出，希望巡演的所有站点，都能有一个结束前的谢幕环节。 而且，谢幕的时候，不要用自己的歌。 麦迪逊希望，瀚现场能——调拨出一部分预算，或者从票房收入里匀出一些，甚至她自掏腰包都行——帮她联系环球音乐集团，获得一首单曲的现场表演授权。 一首来自皇后乐队的传世经典。 “《don''tstopmenow》。” 自己的心头好，麦迪逊当然记得十分清楚。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韩易这样一问，她就大概猜出了盒子里承载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她不敢确认。 因为…… 如果真是那个…… 她在韩易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皇后乐队的……《don''tstopmenow》。” 虽然心中有许多因为不安全感而泛起的，名叫犹疑的浪花，但看到韩易眼角越来越浓的笑意，麦迪逊的心脏，还是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她看了一眼韩易，又看了一眼静静躺在自己身前的天鹅绒黑盒，以一种跟几分钟前大相径庭，完全没有诱惑意味的方式再次舔了舔下唇，声音同样沙哑，却不再有刻意扮出的气泡音。 “怎……怎么了？” “没怎么。”与麦迪逊完全相反，韩易的声线，此刻变得更加闲适悠然，“你喜欢佛莱迪-摩克瑞吗？” “喜欢。” “你对他是什么评价？” “流行音乐史上最伟大的表演者之一。” “皇后乐队呢？” “我所见过的，风格最多样，最有才华的摇滚乐队。”有一句答一句，麦迪逊近乎机械地回复着韩易的快问快答。 “《don''tstopmenow》这首歌，又如何？” “在我心里，是皇后乐队写过的最出色的作品，没有之一。比《bohemianrhapsody》更真诚，更人性，更……佛莱迪-摩克瑞。” “那就好，那说明……我给你的礼物，没有挑错。” 韩易用鼻腔轻舒了一口气，朝麦迪逊绽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数秒后，他将合十的双手打开，移动到天鹅绒方盒上方，将它缓缓揭开。 “我给你从欧洲带回来的礼物，来自伦敦的苏富比拍卖行。” “创作于1978年。” “是佛莱迪-摩克瑞的两份《don''tstopmenow》歌词手稿。” “一份只有一页，出自创作早期阶段，比较潦草。一份有四页，在一个写满了《jazz》这张专辑歌词的笔记本里，一共四页。记载着《don''tstopmenow》，从头至尾的每一句歌词。” “这是佛莱迪-摩克瑞，现存于世的，仅有的两份与这首歌有关的手稿。” “我都给你买来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八章 站稳阵脚 与甫一发行便大受好评，被称为《leanon》升级版的《coldwater》不同，麦迪逊-比尔与machinegunkelly的这首《badthings》，可以用毁誉参半来形容。 要是夸张一点，说恶评如潮，也不为过。 2016年10月14日发行至今，音乐点评网站rateyourmusic上，五分满分的标准，162条用户评分汇总在一起，只有1.34分。在评论区里，你可以看见无数一星至二星的短评——“平庸”、“呕”、“超级蠢歌”、“糟糕到有点搞笑”、“像是过期的711冻肉三明治”、“差劲至极”、“放了一天的炸薯条”、“比罗马尼亚还差”、“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还不如不存在”、“退钱”，还有“现代社会制造的可憎之物”…… 毫不夸张地说，《badthings》在rateyourmusic上的作品详情页，就是人类文明讽刺类幽默文学的巅峰作品集散地。 实不相瞒，韩易自己浏览这些评论的时候，都是当喜剧脱口秀在看。 解压效果超群。 如果要百分之百客观辩证地去看待这个问题，《badthings》的歌曲质量在流行音乐里还是相当过硬的。和弦演进做得非常漂亮，毕竟人声旋律是从《outofmyhead》这首歌里照搬过来的，如果后者算得上经典，那么前者就不会差到哪里去。而thefuturistics为歌曲加入的额外和弦呢？若你有听过那首脍炙人口的，约翰-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你就会发现，二者尽管不完全相同，但是非常接近。 换句话说，《badthings》不光人声旋律是受到主流乐坛认证的经典，和弦演进与低音线更是已经在人类的集体意识里住了超过三百年时间。就算个别人可能会反感它的老套，也无法否认《badthings》这个音乐公式的普适性。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第一个问题，正是麦迪逊-比尔本身。 “ugh，这个婊子还要唱多久啊？migos多久上场？” 这是舞池最右侧，穿着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alphatauomega兄弟会t恤的金发小伙，故意跟同伴悄声讲出的呛词。这能满足他对旁人关注的渴求，也能以一种他觉得很有批判性的方式，向朋友们炫耀他对音乐的独特品味，从而建立起一个“coolguy”的人设。 人们经常会通过对高曝光量的公众人物的贬损，来达到这一目的。比起真的分享实用的知识或者深入的洞察，嘲讽流行文化显然是一个难度更低，收益更高的自我宣传方式。 过去两三个月里，麦迪逊-比尔迅速成为了这种社交手段的新受害者。 自poprculture，即流行文化或大众文化一词，于19世纪诞生以来，纯粹的爱与强烈的恨，便一直都是其最基础的底色。因为，这一词汇之所以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去描述那些盛行于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所谓“下层阶级”间的热门趋势。 上层阶级的官方文化是含蓄的、内敛的、极少表露情绪的。而下层阶级的流行文化，则是热烈的、张扬的、鼓励直抒胸臆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绝没有中间地带。 这是资本主义为主导的工业化社会里，人们利用娱乐与体育来释放高压的主要手段，有些时候，甚至是唯一手段。 因此，随着不同的流行文化风潮，进入大众视野的名人们，便自然而然地被赋予了一个，近似于基督教里“三位一体”概念的光环——他们不光是真实的自己，还是崇拜他们的人眼里被神话的自己，也是憎恶他们的人口中被妖魔化的自己。这三个形象，同时活在整个社会的文化记忆里，履行着殊途同归的职责。 作为白手起家的全球作家，大众文化时代的媒体明星，查尔斯-狄更斯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感受到同时身为艺术家，以及公众不断关注和崇拜的对象所带来的巨大压力的人。喜欢他的读者称他是史上最伟大的家，而讨厌他的人则嗤之以鼻，认为他是欺骗了一个时代的廉价文学小丑。 同时代的戏剧演员莉莉-兰特里也享受到了相同的待遇，1881年在伦敦西区剧院首次亮相的她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并在一年之后成为第一位接到商业代言的名人。拥趸赞誉她是商业代言风潮的开拓者，维多利亚时代最迷人的英国女性，保守派批评家则着力于描绘她与王室之间的风流韵事，以贬低其人格和成就。 进入二十世纪，电影在全球范围内广泛传播，头一个十年，美国的电影制作公司会不顾观众的反对，刻意隐去电影演员的真实姓名，因为担心公众的认可会促使演员要求更高的薪水，但很快，以查理-卓别林为代表的第一代好莱坞巨星便打破了这一人为制造的藩篱，成为美国明星制度的奠基人。自那时起，公众对明星的着迷，便远远超出了他们在大银幕、小银幕、留声机或者cd中留下的供给，他们的私生活开始成为头条新闻。 特别是美艳女明星的私生活。 伊丽莎白-泰勒、格蕾丝-凯莉、奥黛丽-赫本，再到布兰妮-斯皮尔斯、格温妮丝-帕特洛、安妮-海瑟薇，所谓的私生活，并不只局限于这些女人睡了谁，跟谁结了婚，又跟谁签了离婚协议——这只是明星叙事中的一部分而已。流行文化最明显也最重要的支持者，是年轻女性，她们最关心的，是女明星的形容外貌、穿着打扮、妆容风格与护肤技巧，任何让这些名人在大众文化的语境里蜕变为女神的要素。 而正是因为这些关注点太过“女性化”，太过“小家子气”，这些追星的年轻女性粉丝，连带着她们崇拜的女性偶像，都会成为传统主流社会调侃嘲笑的对象。 嘲笑柔弱的女性，嘲笑她们的社群文化，是最安全也最能获得共鸣的消遣。毕竟，在这个阶层无限细分的后现代社会里，已经很少再有什么公众人物，能像流行女明星这样，能获得如此广泛的关注度和知名度了。 所以，绝大部分，甚至可以说全部的流行女星，不管她们是靠电影、音乐还是……小电影出名，都会经历从迅速蹿红，名满天下，到毁誉参半，再到因为某个负面公众事件导致全网挞伐，熬过几年黑暗时期后谷底反弹，最终成功蜕变，开始以艺术家身份得到认可的全过程。 99%的人都会在其中一个阶段折戟，比如精神崩溃的布兰妮-斯皮尔斯，比如后继乏力的凯蒂-佩里，只有现在的碧昂丝，还有未来的泰勒-斯威夫特，这极少数天选之女，才能排除万难，站上无人可以撼动的山巅。 麦迪逊-比尔现在的状态，只是刚刚开始蹿红，第一波仇恨言论只有浪头部分抵达了海岸线而已，真正的惊涛骇浪，还在后头。 但这就已经够吓人的了。 虽然是麦迪逊-比尔的老板，但是韩易自诩还是能够在音乐性与演唱技法的评判方面保持公正的。客观地说，麦迪逊-比尔在《badthings》里的演绎，确实比上一世的卡米拉-卡贝洛要出色不少。卡米拉的嗓音条件难言出色，音域相当窄，低音靠硬挤出来的干瘪胸音，高音则是虚无缥缈，毫无力量，让人感觉像是随时要破音一般的头腔气声。而麦迪逊-比尔的嗓音，比这位fifthharmony的头号偶像要醇厚、丝滑、有力得多，声乐技巧方面也掌握得更加娴熟。 从刚才madcity现场的那段现场演唱就能听得出来，比记忆中卡米拉-卡贝洛在iheartradiojingleball现场半死不活，调都抓不准，小猫抓黑板式的演唱，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去。 而且，哪怕跟原唱相比，麦迪逊也是稳压一头。大多数摇滚乐队的主唱都是大白嗓，fastball乐队的主唱托尼-斯卡尔佐也不例外，他的长项是音乐创作，而不是现场演绎，那种在声音处理中对压抑颓丧情绪的精准把控，再让他练五年也追不上现在的麦迪逊。 但即使已经做到了这样的程度，为麦迪逊-比尔在《badthings》中的表现给出负面评价的乐迷仍然占大多数，至少在网络空间里是这样的。 许多人对歌手的容貌有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或者说，这是大部分普通乐迷评判音乐人的唯一标准，毕竟他们没有办法从歌曲质量上进行更加深入的分析——若是长得好看，那必然没有才华，只有sia或者艾德-希兰这种中人之姿，方能说明他们的走红靠得是实力。 按照这一公式来计算，毫无疑问，麦迪逊-比尔会与布兰妮-斯皮尔斯、詹妮弗-洛佩兹和阿什莉-辛普森一起，被归类为空有一副漂亮皮囊的花瓶。 因为长得好看才获得这么多资源的industrynt，这是网民对麦迪逊最主要的抨击。其他恶评，包括说她根本没有创作能力，第一首单曲靠蹭，第二首单曲靠抄，嗓音平平无奇，不如老老实实在instagram继续发照片当网红……反正任何能证明麦迪逊-比尔名不副实的推论和揣测，都被一股脑地加诸其身。 如果把麦迪逊-比尔最近一个月社交媒体评论区的仇恨言论放在一起，隐去姓名，恐怕没人能猜到它们的目标对象竟然只是一个少女明星而已。 这些狂躁暴戾的语言，更像是对海因里希-希姆莱的评价。 而且是tno世界线里的希姆莱。 但麦迪逊的管理团队对此倒是安之若素，公告牌三连冠之后，合作邀约与商业演出的询价表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飞来，光是目前正在洽谈的时尚品牌代言就有四个。每天一睁眼就是五六位数的生意，经理人赵宥真根本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去应对这些恶言。社交媒体的监控工作被交给了两个刚刚入职人予管理的经理人助理，普通的差评不用管，涉及到种族的极端评论联系平台删除即可。 至于麦迪逊本人，这个见过大风浪的网瘾少女更是淡定，之前没冠军单曲的时候，评论区因为各种莫须有的绯闻或者照片来骂她的人也不在少数。虽然现在黑粉变多了，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好评居多。因此，行程越来越繁忙的麦迪逊，泡在网上的时间反而变长了。汲取评论区的夸赞作为提振精神的养分，成为了她最主要的放松方式。 至于间或看到的“我恨伱”、“你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在麦迪逊看来，它们也能帮助她保持谦卑，时刻提醒她，没有人能完美到可以同时取悦所有人。 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演出合同上写着多少个零。 当然，虽然不少人看不惯麦迪逊-比尔的迅速蹿红，但光是她招来的这点带着嫉妒的厌恶，还远远不足以让《badthings》的评分低到如此程度。 大众对这首歌曲最主要的不满，或者说最拖累评分的关键因素，其实是另一位合作者。 machinegunkelly。 平心而论，机关枪凯利其实是进入2010年代之后，欧美乐坛最受人瞩目的新生代白人rapper，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别的不提，光是后台就十分强大，隶属于badboyrecords，是吹牛老爹p.diddy在sxsw音乐节上主动接近并签下的门徒。 虽然从个人音乐成就和音乐界影响力方面来看，p.diddy跟真正的业内大佬，比如吉米-约文和大卫-格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离他西海岸的死对头dr.dre也相去甚远。毕竟后者一个beatsbydre的收益，就够p.diddy再追十年。但吹牛老爹在嘻哈圈的崇高地位和深厚人脉却是毋庸置疑的，他是东海岸嘻哈的灵魂人物，也是不少阴谋论者津津乐道的，杀死tupac的犯罪大亨。有这样一位权势人物在幕后保驾护航，machinegunkelly的职业道路，从一开始就比普通新人要光明得多。 2012年，mgk发行了他的首张专辑ceup》，该专辑在billboard200专辑排行榜上最高冲到了第四位，其中包括与wakaflockame合作的热门单曲《wildboy》。他的后续作品《genrdmission》保持了良好的上升态势，空降嘻哈专辑榜冠军席位，同时也维持住了专辑榜第四的最佳成绩。 整个2015年，machinegunkelly在全世界范围内举办了94场演出，场场爆满，其品牌声量与商业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曾经的追赶目标macklemore，成为嘻哈乐迷口中有机会接班阿姆的下一位白人说唱巨星。 那么，这位前途无量的说唱歌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 对于绝大多数他的黑粉来说，一切症结的根源，还要从mgk曾经称为“国王”的那个人说起。 阿姆。 “我不得不说，她他妈的真有够性感。我以最尊重的方式写下这句话，因为阿姆是国王。”这是2012年mgk在推特上发布的，与阿姆女儿海莉有关的推文，当时的海莉只有16岁，还是个未成年。可想而知，这种言论必会引起阿姆的极度反感，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海莉的保护欲有多强。别人随便diss他没关系，只要任何一句话带上了他女儿，那就绝对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争斗。 从那时开始，mgk就惹到了他原本应该竭力争取的白人说唱基本盘——喜欢阿姆的乐迷。2015年10月19日，在作客纽约都市音乐电台wqht的一段采访中mgk声称，因为他三年前的那句无心之言，他遭到了阿姆长达三年的报复，许多音乐杂志拒绝刊载与他专辑有关的新闻，不少电台也将其放入了黑名单……这一指控，无疑加剧了他与阿姆及其粉丝群体之间的对立态势。 再加上他经常性的争议言论、演出时颇具女性化特征的装扮、明显药物使用过量的瘾君子面相，还有他对流行朋克这种在乐迷群体间备受嘲笑的“过时音乐风格”的偏爱，使其在最近一两年时间里口碑急速逆转，跟身高相差无几的另一位俊朗白人说唱歌手g-eazy，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别人是各圈层通吃的大众情人，而他，是正经姑娘唯恐避之不及，手臂上都没有地方能再戳进针孔的人间噩梦。 肯定还是会有那种自毁倾向强烈的女孩喜欢他这一款，但总的来说，mgk在互联网上就是如此恶名昭彰，任何与他有关的歌曲，rateyourmusic上的分数想要超过2.0都很困难。 最重要的是，machinegunkelly在《badthings》这首歌里的表现，也确实糟糕到令人吃惊。 “其实事情没那么糟糕， 只要它让你感觉良好。 你回到了我的身边， 就像我预测的那样。 我们都同样狂野， 在这刚刚开始的夜幕里。 你就是让我无法自拔的毒药， 不断吸入你，直到我脸部开始失去知觉……” 69bpm的慢速伴奏下，machinegunkelly没有融合任何说唱技巧，只是单纯地踩在节拍上，一点一点地往外吐着无病呻吟的短句——不需要练习，任何人都可以在录音室里一遍录过，而且效果说不定还更好，至少他们的声音不会像mgk这样干瘪生涩。 换句话说，机关枪凯利的主歌一出，马上就衬托出了麦迪逊-比尔在演唱技巧方面的娴熟。 而这就是瀚音乐和人予管理，愿意拿这首歌出来跟mgk合作的原因之一。 既然已经料到了会被骂，那不如找个会被骂得更狠的垫背，这样反倒会拉升麦迪逊在乐迷心中的印象分。要是把现在的她跟阿姆或者放在一块儿，歌曲本身的分数可能会高，但是麦迪逊就成了那个拖油瓶。反之，如果搭档是mgk这种能够吸引火力的负面流量代表，人们甚至还会对麦迪逊抱有几分惋惜和同情。 你怎么跟他混到一起去了？ 要是换成某某某，这首歌说不定就成经典了。 你看，在音乐营销领域，任何看似不合理的操作，都有它的深意。 上一世的卡米拉-卡贝洛，便是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的口碑往上拉抬了一截。 这一世的麦迪逊-比尔，亦是如此。 “随着低音鼓一道振动， 我拥有你梦想的全部特质。 你的指甲划破我背上的刺青， 在放声尖叫时闭上眼睛。 我们密不可分， 当我们唇齿相依……” machinegunkelly的第一段主歌还没有唱完，韩易和他身边的约书亚-库什纳就已经在左右四顾了。这就是为什么韩易在跟约书亚提到这首歌的时候，没有说“最近最喜欢的歌曲”，而是使用了“最近循环播放的作品”这种措辞——mgk的歌词和演绎，实在难以吸引到任何有一点成熟音乐审美的人。 现场演出不比录音室，混缩工程师和母带工程师可以给录制的人声做微调，让它听上去更有质感和磁性，哪怕情绪不饱满，也能从听感上拉回分数。但音乐节现场就不同了，虽然foh音控台前同样站着声音工程师，但他们能做的，只是把你在舞台上的声音尽可能本真地传送到每个听众的耳朵里，没有办法做细节处理。更重要的是，哪怕处理了，在这种嘈杂喧闹的场合下，也没人能够捕捉得到。 “你的躯体赋予了我全新生命， 你在我热烈的亲吻中陷入窒息， 接着你告诉我…… 我想要与你直到永远， 即使我们不能守在对方身边。 在我的身上留下伤痕，这样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有你的陪伴……” 韩易拍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冲约书亚笑了笑，站起身来，朝卡座区的边缘走去。确认自己的正脸已经从约书亚的视线中消失之后，他才打了个哈欠——没办法，mgk这种歌颂病态恋情的歌词，还有其过度autotune之后失真严重的嗓音，确实不在他的欣赏范围内。 别说machinegunkelly了，就算是那些在音乐性方面比mgk强不少的旋律说唱歌手，譬如xxxtentacion和juicewrld，韩易也一概欣赏不来，这是个人口味和音乐偏好的问题。 但欣赏不来，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去招募这些音乐人，不会去制作类似的单曲。相反，除了《badthings》之外，他接下来还囤了一大批类似的作品，等待正式发行。 为什么？ 因为这确实就是目前欧美青少年最热衷的风格，也是商业电台经理最需要的内容。 10月14日正式发行，10月24日，便以570万次的流媒体播放、16000次的数字下载，还有惊人的4600万人次的电台覆盖率，首次入榜便向上猛冲六十位，力压马丁-盖瑞斯和碧碧-雷克萨的《inthenameoflove》，空降单曲榜第40位。 没有《coldwater》首周亚军的冲冠之姿，也还没有像同公司lilyachty的《broli》那样，经过数月的艰苦攀登入围前五，但作为麦迪逊-比尔签约瀚音乐之后，第一支独挑大梁的宣传单曲，《badthings》却已经向关心它走势的人们，展现出了一个值得期许的未来。 发行第一周，直接进入billboardtop40，这意味着一首riaa认证的白金热单，正在冉冉升起。 也意味着作为流行艺人的麦迪逊-比尔，凭借自身的号召力，在乐坛里站稳了阵脚。 不再是那个一专未发便被唱片公司解约的彷徨童星。 现在的她，是准备好再次创造奇迹的公告牌三冠王。 最近几个月反复生病，太难受了，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我肺都快咳出来了，精神恍惚……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九章 视觉奇观 个人好恶放在一边，把对艺术性的追求也放在一边，仅以流行音乐商业化的标准来看，《badthings》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 这是一首将主流厂牌的成功公式套用到极致的优秀范例。 起手就是副歌部分最让人耳熟能详的经典旋律，在歌词细节稍有改动的前提下，会使乐迷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dejavu错觉。 我是不是以前听过这首歌？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我对这段旋律会如此熟悉？人类最无法抑制的就是好奇心，待他们在脑海中搜寻到答案的时候，《outofmyhead》的精华部分已经至少循环两遍，歌曲也进入第41秒了。 绝大多数音乐流媒体平台规定，只要连续收听一首歌30秒，就算是一次有效播放。 这便是《badthings》首周播放量能达到570万次的缘由。 投机取巧，没错，但这是每个唱片公司都在玩的游戏。谁能坚持30秒，谁就能拿到版税，这种计算规则的影响下，未来这种把高光部分放在开头的歌曲只会越来越多。 一如数年之后，每个人都能分析两句的短视频平台黄金三秒法则。 单刀直入的开场能提高听众留存率，精心设计的编曲结构，也能给人带来像好莱坞动作电影一样延绵不绝的畅快感。副歌起头，主歌的饶舌部分只有不到三十秒，随后接棒的便是mgk经过autotune处理的大白嗓唱腔，虽然演唱者毫无技巧可言，但这一段旋律上作曲家麦迪逊-洛夫却花了不少心思。 她以《outofmyhead》原曲的主题旋律为中心，为其构建了一个八小节的pre-chorus。简单易记、朗朗上口，为主歌与副歌之间，巧妙地铺设了一个情绪递进的桥梁。 《badthings》总长度3分59秒，除了14秒的intro，和13秒的break之外，整首歌曲都沿承了chorus-verse-pre-chorus-chorus的结构，平铺直叙，不玩任何花哨的编曲技法，把最直接的信息和最纯粹的情绪天然去雕饰地呈现给听众。 麦迪逊-洛夫和thefuturistics生怕乐迷们不知道重点在哪里，还在break之后直接砍掉主歌，把pre-chorus和副歌部分重复了第三次。 换句话说，《badthings》基本上就是把《outofmyhead》最精华的唱段掰开了揉碎了，加了一点饶舌元素的现代佐料，炒出了三道一模一样的好菜，缺乏变化，但是量大管饱。 非要在影视界找个对比的话，《疾速追杀》拥有最为相近的制作思路：简单交代一下谁杀了基努-里维斯的狗，接下来就是90分钟酣畅淋漓的厮杀。 知道观众最想看什么，最不想看什么，是《疾速追杀》以小博大，用2000万美元制作成本建立起一个电影宇宙的秘诀。 而知道听众最想听什么，最不想听什么，也是《badthings》在两位艺人都不算是一线巨星的情况下，得以迅速积攒播放列表，凭借4600万人次的覆盖率排名本周电台榜第17位的法宝。 全是爽点，没有废话。 商业电台，需要的就是这种，不管哪个部分都是高潮，随便从哪里开始放都行，随便在第几秒截断亦不会觉得突兀，无论听没听过都能跟着哼哼两句的口水歌。 能费观众的口水，那对于流行音乐来说，就是好歌。 听听现场整齐划一的大合唱就知道了。 madcity开场艺人麦迪逊-比尔的演出已经过半，前面的任何一首歌都很难让现场观众张口，毕竟有些单曲太过冷门，绝大多数人哪怕听过也记不住调子。稍微有点知名度的歌，比如《wearemonstershigh》和《melodies》，又略显幼稚。要真的随声附和，估计会被同伴嘲笑到今晚回酒店为止。 但《badthings》不同，这段旋律本来就住在所有美国人的记忆里，三两个音符即能将其激活。于是，麦迪逊第一段副歌刚唱两句，台下各个区域就渐次响起了零星的跟唱，等机关枪凯利放下麦克风，麦迪逊重新接管旋律之后，现场四万名观众里，已经有一多半的人在跟她一起吟唱了。 八九十年代的慢板摇滚情歌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不管你如何改编，只要在现场奏响这些旋律，只要有人愿意举起双手在空中随风飘荡，只要从阵列音响里传出的人声，有幸能汇入人类腔体自然共鸣的洪流，那么，不管今夕何年、身处何地，参与者都能瞬时感受到一种时光倒流，仿若回到了1985年拯救生命慈善音乐会的错觉。 至少麦迪逊有这样的错觉。 从故意做旧的沙发上站起身来，麦迪逊走到mgk身边，用一个腹部发力的深呼吸调匀气息，将麦克风放上话筒架，再把唇瓣凑到金属滤网前。 “amioutofmyhead……” 第二段副歌的第一句歌词刚刚出口，麦迪逊-比尔原本沉静的面庞，便泛起了缕缕愕然的波纹。 因为，她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滔天声浪。 不是掌声、不是尖叫、不是欢呼。 是合唱。 不是人类面对新奇事物的表层反应。 是音乐真正如清泉般沁入心间后，来自灵魂深处的情感激荡。 老实说，麦迪逊-比尔很少在意来自观众的反馈。对表演态度非常认真的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节拍，和任何一个来自幕后工作人员的指令，因此，她会选择两只耳朵都戴上监听耳机，而且，不管在哪里表演，她也都会要求音控台将她的耳返声音调大，最好是大到一种只能听到伴奏与节拍器的程度。这样与世隔绝的体验，能帮她更快进入专注的演出状态。 所以，对于麦迪逊来说，歌曲开始前的欢呼和歌曲结束后的掌声，都只不过是偶尔会从耳缝里溜进来的背景音而已。有时候大，有时候小，但终究也只能作为背景存在。 当然了，她也是个渴望认可的女孩子，也会在感觉自己状态不错的时候，悄悄摘下一边耳机，听听观众席传来的合唱声——通常是在《coldwater》的副歌部分——用这份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炙热的崇拜，来作为推动自己继续前行的燃料。 但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合唱。 不需要摘下耳机，就能听见这整齐划一的复诵，声音大到让自己都快听不见耳返里永远那么出挑的节拍器脆响了。 这一刻，麦迪逊-比尔感觉自己附身在了佛莱迪-摩克瑞体内。 1985年7月13日的那个盛夏午后，傲然屹立在温布利大球场内，以皇后乐队主唱身份登上舞台的佛莱迪-摩克瑞。 那是摇滚乐的巅峰时刻，也是现场音乐史上的丰碑，是音乐人与听众之间最无隔阂的二十分钟。 自他胸腔飞出的每一个音节，都能得到毫无保留的真挚回应。 “amioutofmymind？ ifyouonlyknewthebadthingsilike。 don’tthinkthaticanexinit， whatcanisay？it’plicated。” 在这片宏伟露天剧场的中心，千星般熠熠生辉的灯光下，麦迪逊-比尔如同现代版的塞壬，悠扬的歌声如梦似幻地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内回荡。那载满观众的海洋，仿佛化作了一个有机生命体，随着音乐的节奏呼吸、跳动。他们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汇聚，形成一股强大的浪潮，冲刷着舞台边缘，将麦迪逊围绕在一个共鸣的交响岛屿上。 “don''tmatterwhatyousay， don''tmatterwhatyoudo， ionlywannadobadthingstoyou…… sogood，thatyoucan''texinit， whatcanisay，it''plicated。” 此时此刻，在荒漠深处吹来的，黄昏和煦微风的舒适怀抱中，罪恶之城的天空有如一副沉思的壁画，由忧郁的灰色与轻柔的细雨编织而成。虽然别有一番风味，但这的确不是拉斯维加斯习以为常的颜色，也不是观赏一场露天音乐节的理想布景。 然而，仿佛是对这轮合唱的回应，那原本低垂并沉重地覆盖着整座城市的厚积阴云开始搅动、开始转移。舞池间起伏荡漾的旋律，随风飞上了高空，穿梭在云层的纹理之间，引诱它们分开。 缓缓地，起初几乎是羞涩地，一道远在天边的金色光线冲破了灰暗的束缚，开始窥探大地。光线扩散，金色的笔触也在天地的画布间随意涂抹，将喑哑的深灰变成璀璨的金黄。原本只会让人联想到忧愁的天际，此时坚定地散播着灿烂日落的承诺。 雨过天晴，这一自然界最具诗意、最富力量，也最蕴含着希望的现象，就在这段由麦迪逊-比尔引领的美好旋律中有条不紊地缓步进行，沉稳优雅地展现出它沁润心脾的魅力。 仿若摩西分红海的神迹，金色利剑将乌云又撕开了一道更大的裂缝，用一条蔚为壮观的辉光甬道，将拉斯维加斯分成两块，而中点，就在madcity的音乐节现场。 甬道逐渐变得辽阔，也逐渐向前延伸，掠过可口可乐餐饮区，掠过foh音控台，掠过人头攒动的舞池，直到在舞台上遇到阻碍，这才把所有的热力与光亮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半弧形的巨幕上。 随后，舞池里的歌声沉寂下来，被一片轰然炸响的赞叹所取代。 因为，madcity这方将电影级布景以及高清巨幕呈现的虚拟视觉素材相融合的恢弘舞台，终于展现出了它最极致的魅力。 兄弟们，今天更新的字数不多，因为实在没办法了，头疼欲裂，就敲得出来这么多，我晚上多吃点药，争取明天好起来多码点补回来，再次道歉。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章 五十度蓝 世界顶级音乐节中，应用实景舞台的著名品牌不在少数，蜚声国际的比利时明日世界电子音乐节，每年都会根据主题构建一片蔚为壮观的锐舞天地——2015年的主题是“梅洛蒂亚的秘密王国”，于是舞台就被设计成了融合古罗马式、哥特式，甚至是蒸汽朋克式的皇城古堡。2016年的主题是“生命灵药”，所以舞台也随之改变，幻化成只有在j·r·r·托尔金著作里才能看到的精灵之森。 电子音乐节的艺人阵容同质化严重，能够担负起头牌嘉宾重任的艺人，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十几个人。因此，像id&t这样的演出公司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在舞美效果方面推陈出新，力求每一届音乐节，都能在音乐内容趋同的情况下，给参与者带来截然不同的活动体验。 另一方面，近年来，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完全使用屏幕矩阵来营造光影效果的演唱会和音乐场馆也越来越多，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在这个时空还没有立项建造的奇幻魔svegassphere。可以容纳两万人的场馆内，没有一寸实际搭建的布景。面积87.5万平方英尺的世界最大球形建筑内部，是16万平方英尺的16k分辨率环绕式led屏幕，另外，球体的外部还有整整58万平方英尺的led显示屏空间，可以把这座巨型场馆，于顷刻间涂抹成人类能够想象到的任何图案、任何颜色。 当《wherethestreetshavenoname》的前奏响起，u2乐队将两万名观众带入无边无际的西部荒野中时，人类的现场娱乐体验，就此揭开了新的篇章。 两种实现视觉奇观的方式，都有其不可替代的优势，也都有开拓者在不断探索。 那么，为什么不把实景舞台跟巨幕舞台结合在一起，让它们同时发挥效用，同时闪耀呢？ 这便是韩易签下千万美元支票，将艾丝-德夫林与西蒙-卡罗尔的艺术狂想带进现实的初衷。 madcity颁奖典礼式的艺人阵容世所罕见，而为了搭配这些轻易不会在演出现场露面的音乐巨星，他们身后的舞台，也必须是万里挑一的震撼布景才行。 而开场三十五分钟后，在卡座区看到眼前这幅壮丽图景的韩易知道，他成功了。 中央舞台的两侧，是纯正的美式街景，左侧是康普顿，右侧是布朗克斯，虽然刻画的都是在北美大陆上司空见惯的低矮民居与街头商铺，但匠心独具的艾丝-德夫林还是为这两个部分雕刻出了泾渭分明的建筑美感与人文特质。 左侧的康普顿是一片浅色墙身，赭红色屋檐，加州风格浓郁的单层建筑。墙面上随处涂鸦着洛杉矶的城市图标、2pac的半身像、圣母玛利亚居中的墨西哥国旗，还有血帮与瘸帮的手势和口号。独栋住宅间，点缀着三四间像是正在开门营业的店铺，挂有黄色michoacana”店招的墨西哥杂货铺，店门口画着dr.dre、snoopdogg和肯德里克-拉马尔等西海岸说唱歌手肖像的“枢纽城市汽车维修中心”，以及橱窗前贴满九十年代艳俗海报的“康普顿美容美发沙龙”……在避开大型连锁商业品牌的前提下，艾丝-德夫林精准抓住了康普顿社区混乱无比却生机盎然的神髓。 至于右侧的布朗克斯，则像是另一个迥异的世界，狭窄肮脏的公交站台、褪色不锈钢外壳包裹的地铁站入口、红砖堆砌的三层小楼上，贴着各个品牌的手机图标，最右侧用红色加粗的大字写了一句“维修请上二楼”，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纽约东岸百年不变的忙碌景象。再往后一些，单调呆板，统一棕红色石砖外墙的公共住房项目鳞次栉比，与高处复刻的曼哈顿天际线十分有机地融合在了一起。 东西海岸两大都会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视觉元素，就这样出现在了同一方舞台上。 而二者之间，仅隔了一条大道而已。 一条由led屏幕矩阵构成的大道。 受时代囿限，madcity的视觉团队没办法像拉斯维加斯球体馆那样，启用16k分辨率的屏幕，毕竟这一技术还要再等三年才有商用产品出现。不过，退而求其次，8kuhd的超高清矩阵还是可以实现的。虽然面积只svegassphere的八分之一，但2万平方英尺的半弧形led巨幕，哪怕漆黑一片，也称得上是一幅壮丽的人造奇景。 更别说现在了。 现在，390块单体屏幕巧妙拼接在一起，共同勾勒出一个场景——画面悄然切入，从废弃的仓库内开始，缓缓拉远，逐渐展现出一条宽广的街道，好像是洛杉矶的日落大道，又似乎融入了纽约第五大道的壮丽景象。道路上的沥青裂缝，往来的行人，叫卖的食品车，一切都以超高分辨率呈现，如若是真实世界再现。 如果没有两侧的建筑物，鲜少有人能够察觉到，这竟然是视觉艺术总监安卓-琼斯将纽约和洛杉矶的街道形状融于一处，用motionbuilder制成的vfx。安卓-琼斯的团队分别在这两个城市最具代表性的大道上拍摄了长达数小时的街景素材，随后将它们巧妙融合，呈现出这一奇妙作品。 左侧是日落大道熙攘喧闹的酒吧，右侧是第五大道高耸冷峻的摩天大楼，中间的街道一直延伸，直至出现在麦迪逊-比尔与机关枪凯利脚下的地屏上，使他们仿佛真正置身于这座光怪陆离的拼图城市之中。 十分凑巧的是，巨幕里的虚拟都市，也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但在麦迪逊唱到“如此复杂，又如此美妙”这一段落时，乌云迅速散去，飘落到画面上的水珠也霎时间消失无踪。 是的，在黄昏的第一缕阳光，柔和地穿过萦绕在拉斯维加斯上空的积雨云的同时，屏幕里的城市也迎来了属于它的第一次雨过天晴。 夕阳的辉光撒在舞台上，为左右两侧的康普顿与布朗克斯抹上了一层圣洁的金箔，巨幕里的城市亦与自然的杰作完美共振，沐浴在重生的金色光华里。 “thisisinsane！” “ohmyfuckinggod，wow！” “how''sthispossible？” 舞池里的惊叹声此起彼伏，最终汇聚成一条汹涌沸腾的雀跃之河，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情绪潮汐。 人类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样简单，我们可以为了学校比赛时的一次人浪高声尖叫，也可以为了演唱会上出现在kisscam里互相亲吻的银发夫妻而感动不已，更可以为了某只闯入绿茵场上叼走皮球的小狗振臂欢呼。 既然这些质朴平凡的细节都能够打动我们，那么，这种近乎于神迹的场面，又怎会不让人动容呢？ 起初，麦迪逊-比尔搞不清楚这些躁动究竟是因何而起。她强忍好奇，直到完成了自己的唱段之后，才飞快地回过头瞄了一眼。 这下，就连她的眼眸里，也都盛满了光亮。 “这是你……我们，特意计划好的吗？”奥里-布利斯坦将眼神从监视器上移开，凑近坐在vj台前的安卓-琼斯，把对讲机压在胸口，悄声问道。 “这东西……怎么计划？”安卓-琼斯有些无奈地咧咧嘴，抬手指向天际的暖阳。 “我知道。”奥里不以为意地笑笑，“但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惊人的巧合。” “是啊。”安卓深吸一口气，“做了这么多年火人节，我感觉甚至没有哪次烧雕塑的场景能比得上这个……虽然同样壮观，但那是人造的，这是，这是……” “上帝给的。”奥里精辟总结。 “yeah。”安卓点头赞同。 “这只能说明，我们的麦蒂，是一个受到眷顾的姑娘。” 如此感慨了一句之后，奥里-布利斯坦再次举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麦蒂、科尔森，看起来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你们旋转……好好享受这一刻吧。” “secondverse，2、3、4……” 听到奥里颇具诗意的鼓励，麦迪逊-比尔不禁转头看向身边的机关枪凯利，从后者微微耸起的肩头，和既惊又喜的笑容里，她读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情绪。 两个年轻的音乐人，还没有体验过如此单纯却又如此炽热的现场。 就连上帝都在帮忙的现场。 “没有理由， 我挚爱这份痛苦。 我爱你呼吸的频率， 像麻醉剂般将我融化。 我们总在极乐的巅峰， 总是保持特立独行……” 一切都是如此完美，阳光初绽时，这首情歌也进入到了在麦迪逊看来最曼妙的环节。 “是的，我疯了， 但伱不也是如此吗？ 让我在脑海里描绘这样一幅图景—— 厨房边的沙发上， 除了高跟鞋外，你未着寸缕。 把宗教的束缚抛在脑后， 眼里只有你这个可爱的小妖精。 我是回荡在你脑海里的声音， 不断告诉你，去认真聆听我正在对你呢喃的那些情话， 而你，这样回应我……” 其实麦迪逊一点也不喜欢机关枪凯利的歌词，过去发行的不喜欢，这次合作的这首也不喜欢。空泛、矫情，毫无深刻的洞见。但唯有这第二段主歌，直击她的心弦。 第一次在录音室里听到这一段说唱，陷在沙发里的麦迪逊-比尔只能把帽檐压到最低，才能掩盖她双颊上飞起的异样潮红。 因为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 在麦蒂的想象中，这个厨房，就是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开放式厨房。沙发，是紧邻厨房的休息区里的那几张。时间或许是深夜，或许是清晨，反正得是一个四下无人的僻静时段，她与韩易在轻柔r&b音乐的伴奏下耳鬓厮磨，他穿着一件已经被她用牙齿咬开纽扣的丝绸睡衣，而她…… 就像歌词里描述的那样。 nothingbutherheelson。 “我想永世拥有你， 即使在我们分开的时候。 身上的伤疤， 意味着你能陪伴我到任何地方……” 不用懂音乐，甚至连歌词都不用听明白，任何人都可以从麦迪逊此刻的嗓音里，读出饱含情欲的炙热甜腻，如同圣诞夜火炉旁慢慢融化的棉花糖。双鱼座很擅长凭借自己的想象力构建剧情，而此刻在麦迪逊-比尔脑海中上演的，恰是一部《fiftyshadesofblue》。 每一度，都是靛蓝的性张力。 “我们相爱的方式，独一无二。 我们相拥的热力，让我颤抖不已。 不需要他人理解， 只需要你和我。 因为我们只活在， 床笫之间……” 麦迪逊的目光在卡座区前睃巡，轻而易举地便捕捉到了韩易倚在栏杆边，向她望来，认真聆听的身影。她眼角的细纹泛得更深，声线在已经足够绵密的基础上，变得更加柔软。 他喜欢我的表演吗？ 他是否也在想着我想的东西呢？ 他会不会也…… whatthefuck？！ 忽然，麦蒂眸子里原本不停冒出的粉色气泡，被赤红色的警戒灯所代替。 因为，她注意到，一位胸贴与丁字裤打底，外面随意套着一件金属吊坠制成的镂空短裙，基本上相当于什么都没穿的惹火女郎，朝韩易走了过去。 thatbitch…… 她要干什么？ 手往哪儿放呢？？ 不要命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一章 原来是她（上） 自从注意到四人被群星环绕之后，心思活泛的伊莎贝拉-罗德里格斯，就一直在想办法与她们发生更进一步的接触。 反正已经幸运地混进了卡座区，那就应该再努努力，让这场音乐节体验变得更完美一些。 而且，自己所在的这张卡座，到现在都还没有来人，就连方才带她们进场的两个男人也都不知所踪，因此，现在如果换到别的地方去玩，也不会显得不太礼貌。 人都找不见，跟谁讲礼貌去？ 伊莎贝拉把她打入好莱坞社交圈的想法跟三个闺蜜通了通气，大家都有些动心，特别是麦肯锡。伊兹看得出来，虽然麦肯锡表面上对她的提议颇为抗拒，说什么“我们不应该贸然去打扰别人”，但如果真的能将她放在麦莉-塞勒斯与玛格特-罗比中间，她估计会兴奋到晕厥过去，要是后面霍尔希再加入进来，当场心脏停跳都有可能。 不过，想要混进一个本来不属于她们的圈子又谈何容易，特别当这个圈子里的人几乎都是举世皆知的名流的时候。别看她们之间交头接耳，谈笑风生，好像很随和的样子，外面一层可是有七八个安保人员守护着的。这种情况下，别说上去搭话了，哪怕举起手机对准她们拍照，估计都会被人发现并喝止住。 必须得找到一条捷径。 伊莎贝拉看来看去，只有此刻独自倚在栏杆边，全神贯注地欣赏着演出的那个年轻亚裔男人，能称得上是捷径。 首先，他刚才跟芭芭拉-帕文和卡莉-克劳斯热切交谈了好久，看起来私交匪浅。 其次，他跟那个麦肯锡说是卡莉-克劳斯男朋友的性感尤物……叫什么来着？噢，对，约书亚-库什纳，又窃窃私语了至少二十来分钟，感觉像是之前有过合作的生意伙伴。 再次，跟他一起来到卡座区的两个漂亮姑娘，目前正身处那群星璀璨的社交圈最中央，跟芭芭拉-帕文与麦莉-塞勒斯聊得起劲。 最后…… 这个男人本身看上去也挺不错的。 虽然不在伊莎贝拉传统的择偶标准范围内，但绝不能否认他的魅力。 如此盛大的特殊活动，本来就该来一点难以忘怀的特殊体验。 换换口味，吃吃中餐，也挺不错的。 伊莎贝拉一向是那种敢想敢干的go-getter性格，打定主意的她，只是跟闺蜜们眨眨眼，说了一句“看我的”，便施施然起身，朝韩易靠了过去。 按理说，她其实不应该如此轻易就能接近韩易，但正巧，这次来拉斯维加斯，考虑到瀚现场已经在现场雇佣了不少安保人员，本来就没什么知名度的韩易直接给基安-格里芬和费亚穆-德尔维希放了几天假，没有让他们随行。 于是，让麦迪逊-比尔差点把话筒捏碎的这一幕，便这样发生了。 “creesenmoraprimeravista，otengoquepasarotravezportdo?” “什么？” 感受到左臂传来的压迫感，韩易扭头一看，发现有一位……基本上可以说什么都没穿的拉丁裔女郎，正用将所有美好展露无遗的身体挤压着他。 韩易视线向下移动寸许，随后就像触电一般，强迫自己把眼神拉回到与对方的脸部平齐，再不敢逾越半分。然后，不动声色地向后撤了一步，在两人之间拉开距离。 不是面前这个女孩不够诱人，而是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身后有六道镭射光线，在炙烤着他的脊背。 凶险至极。 “不好意思，我不会说西班牙语。”韩易飞快地转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的第六感准确无误后，才清清嗓子，冲伊莎贝拉挤出一个微笑。 他的确听不懂西班牙语。 而且就算能听懂，按照对方这种比机关枪还快的语速，也很难反应得过来。 “啊，抱歉。”伊莎贝拉撩撩头发，“我说的是——hi。” “噢，是吗。”伊莎贝拉的搭讪方式果然老到，用文化与语言差异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开场白，让韩易忍俊不禁，“没想到西班牙语里打招呼的方式这么复杂。” “那是因为我想做的，不只是打招呼而已啊。”伊莎贝拉歪起脑袋，让散发着洋甘菊与蜂蜜香气的长发自肩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也在引诱着韩易去欣赏她用巴西蜜蜡与椰子味除臭剂精心打理过的健美胴体。 伊莎贝拉很有自信，她那略显慵懒的沙哑嗓音一出，再搭配上这种欲拒还迎的诱惑姿态，不一定能让人瞬间坠入爱河，但把男人们的野性欲望唤醒，还是手拿把攥的。 “很高兴认识你。”韩易怎么会不知道伊莎贝拉的真实想法，他只是刻意选择不去接话而已。毕竟，拉丁美人虽好，但却完全比不上他……欠下的这么些情债。 不敢再给自己多添一桩麻烦事，而且伊莎贝拉这种光天化日之下无惧于将身体的每一寸向旁人展示的爽辣作风，也不太对他的胃口。 是eyecandy，但不是那种想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的糖果。 于是，他伸出手，让嘴角勾起的笑容变得更正式，也更官方了些：“我叫易。” “伊莎贝拉……唔，好柔软的手。”伊莎贝拉落落大方地握住韩易的手，还不忘用指腹在对方手背上摩挲了两下，“所以……易，我有一种感觉，你应该……不是来这里当观众的。” “你的感觉没错。”要是换作小如、宥真、芭芭拉或者麦蒂——这样一展开，好像名单确实有点冗长的样子——韩易必然会跟她们不轻不重地调笑几句，但面对伊莎贝拉，他的回复就变得异常正经起来，“我来这里工作的。” “那应该是很重要的工作吧？”伊莎贝拉自然而然地将手攀上韩易的胸前，抚平他西装上泛起的细微褶皱，“不然也不会穿得这么好看。” “好看吗？我觉得有点古板了。” 就在韩易身体僵直，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从伊莎贝拉的步步紧逼之下抽身的时候，他的脑后适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不过，伱说得对，这个男人的工作确实挺重要的……你看到的这场音乐节，madcity，创始人是他。” 注视着突然出现，满面笑容的芭芭拉-帕文，伊莎贝拉-罗德里格斯愣在当场，连手臂都忘了从韩易胸前收回来。 “啊，忘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芭芭拉。”匈牙利超模瞄了一眼伊莎贝拉那只仍然覆在韩易胸前的脏爪子，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旋即让自己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些，看似热情地直接握住了伊莎贝拉的那只手，将其带离它原本就不该在的地方。 只有伊莎贝拉能感受得到，芭芭拉的手劲有多大。 “易易，男生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啊……得小心坏女人。” 芭芭拉身侧的徐忆如钻到韩易身前，故意用手把伊莎贝拉触碰过的地方又用力擦拭了一遍，像是要将这次不怀好意的接触完全抹去一般。两三秒后，她像刚刚才发现伊莎贝拉的存在一般，带着歉意转过身，直面后者，绽出了一个看上去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纯真笑容。 “啊，抱歉，我不应该讲中文的。我说的是——hi。” 嚯，这小妮子，看上去温温柔柔，一伸爪子，挠人是真疼啊。 韩易望向小如的侧脸，心中一阵庆幸。 幸好自己稳住了阵脚，保持了距离。按照她的这句“问候”来看，三个女孩应该很早就已经悄然接近他了，不然也不会听到伊莎贝拉的第二句搭讪台词。 “hi。” 至于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赵宥真，护夫的方式更是迅猛直接。她先是看了看徐忆如那只在她眼里同样肮脏的爪子，咬咬下唇，忍住内战的冲动，先把枪口一致对外。 本就高挑的她稍稍抬起下巴，从上至下打量了伊莎贝拉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含义不明，但是看上去温度极低的微笑。 “yoo-jin。” 伊莎贝拉不知道这个看上去跟芭芭拉差不多高的亚裔女人是否也是一位超模，也不知道她刚刚出口的这两个音节，是她的名字，还是某门外语里表达“婊子”的词汇，她只知道……自己好像捅了个大篓子。 她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男人，居然是madcity音乐节的创始人。 跟他一起抵达卡座区，看起来特别像是同事的两个姑娘，好像是他的女朋友。 没错，看样子，两个都是。 而且…… 为什么芭芭拉-帕文都在保护他？ 这手再握下去，可就没知觉了。 “谢谢你们！madcity！谢谢你们，拉斯维加斯！” “让我们把最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再次送给machine——gun——kelly！” 高举左臂，在舞台上指挥观众欢送特邀嘉宾机关枪凯利的麦迪逊-比尔，眼角的余光一直挂在韩易身上，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向。 看到芭芭拉-帕文与徐忆如挺身而出之后，麦蒂眼角猛地一抽，呼喊mgk名字的声线差点就破了音。 这个格蕾丝-徐，没事就往星荟大厦办公室跑，造访频率比她还高，麦蒂早有怀疑。 至于芭芭拉，那是futurenow：thetour第一场演唱会举办时，就已经被碧梨不经意间泄露的老嫌犯了。 两个都得注意，都没安好心。 好在旁边还站着个赵宥真。 有她的经理人在场，相信她们还不敢过于嚣张。 “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们每一个人的笑脸，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麦迪逊一边整理着后腰的监听耳机接收器，一边在舞台上来回踱步，利用这个姿势，让自己能够更自然地关注卡座区里的动态。 “音乐以多种多样的方式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正是这样的时刻，真正提醒了我为什么要做我所做的事情。看到你们所有人的脸，感受这种梦幻般的氛围……你们的能量、你们的热情——真是太令人赞叹了。我非常感谢你们和我在一起，带着如此多的爱，聆听我的音乐。你们是最棒的！” 数万人的欢呼声中，麦迪逊微微眯起眼睛，看清楚韩易的胸口像是戈兰高地一样被人反复争夺着控制权后，她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我即将演唱一首非常贴近我内心的歌曲，它叫做《nopromises》。这首歌，讲述的是爱情的复杂性。爱情是美好的，但它并不总是那么简单，对吧？《nopromises》，正是关乎于此。它关于谨慎，关于必须对盲目产生的冲动小心应对，关于认真选择你要敞开心扉的人，关于不要轻易许下承诺，也关于……牢记我们做过的承诺。” “所以，当我唱起这首歌时，你们也许可以想象生命中的那个人，或者那些人。那些你爱的人，那些让你小心翼翼的人。这首歌献给你们所有人，但尤其要献给那些面临种种诱惑的人……” 面朝韩易的方向，麦迪逊摘掉监听耳机，忽略了奥里-布利斯坦一刻不停的超时警告，高声喊道。 “《nopromises》，let''sgo！” 病快好了，接下来就不会是这样每天三四千字了，我快快康复攒大章出来弥补大家！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二章 原来是她（下） 她在……讲些什么啊？ 比起之前几段串场来说，显得异常冗长的介绍词，吸引到了韩易身边所有人的注意。 怎么感觉像是很有怨气一样，翻来覆去叨咕？ 她不会……也在看我们这边吧？ 伊莎贝拉-罗德里格斯望向舞台，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 虽然这个想法自己听上去都觉得疯狂，但在芭芭拉-帕文都挺身而出，像母狼护崽般将自己与这个男人隔绝开来的情况下，已经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啊，我……” 伊莎贝拉转过头，低头瞅瞅自己被攥到失去血色的左手，再抬头看看芭芭拉公式化的完美笑容，很长时间以来头一次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喝得有点多了，抱歉。” 紧要关头，时刻关注着这边的爱娃-马丁内斯赶来救场。她一把搂过伊莎贝拉，屈了屈膝，冲芭芭拉绽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didn''tmeantointerruptyouguys。” “我……我没喝多！”伊莎贝拉眼珠一转，立刻跟闺蜜打起了配合，往爱娃肩头一靠，双眸半睁半闭，“他长得真的很像我前任嘛！” “你哪有前任是亚裔？”爱娃拍拍伊莎贝拉的手臂，心领神会，陪她把这出戏圆下去。 “他是亚裔？”伊莎贝拉缩缩脖子，皱起眉头，“我还以为他是……日本人，或者什么的。” “那也是亚裔，亲爱的，我告诉过你的，别拿龙舌兰对瓶吹。”爱娃轻声叹了口气，看上去很是无奈。 “没关系，她没有打扰到我们。”目光在爱娃和伊莎贝拉身上来回扫视数次，芭芭拉没有揭穿两个女孩拙劣的演技，而是顺着台阶把她们领了下来，“伊莎贝拉她……挺可爱的。” “你也是，芭比，噢，抱歉，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叫伱芭比。嗨，我是艾米丽。”艾米丽-考德威尔也凑了过来，眼睛里冒着桃心形的星星，双手捂住胸口，紧盯着芭芭拉，“你是我关注的唯一一个名人，只有你……没有别人了。我好爱你，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超过碧昂丝，超过所有人。” “a，艾米丽，谢谢你的夸奖，这是今天我听到的最甜蜜的话。”芭芭拉松开伊莎贝拉的手，抱住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拥上来的艾米丽，笑道。比起还在强装的伊莎贝拉，艾米丽才更像是已经喝大的那一个。 “你呢，姑娘？”一边轻抚着艾米丽的后脑勺，芭芭拉一边把视线转向局促的麦肯锡，投去了一个友善的眼神。最会处理正式社交场合的人可能是徐忆如，但在这种派对式的大型聚会上，还是芭芭拉显得更游刃有余，两三句话就化解了刚才略显尴尬和紧张的气氛。 “麦肯锡。”麦肯锡搓搓手指，思忖片刻，赶紧又补了一句，“你可以……你可以叫我肯兹，芭芭拉。” “好的，肯兹。”芭芭拉扬起下巴，指向不远处四个姑娘刚才所在的卡座，“就只有你们四个？” “是啊，其他人……暂时还没来。”麦肯锡回头看了一眼，应道。 “那多没意思啊。”芭芭拉左右环顾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来跟我们一起玩吧……不介意的话。” “真……真的？”麦肯锡受宠若惊。 “当然是真的。”芭芭拉的目光在麦肯锡身上快速扫了一圈，“你是霍尔希的粉丝？” “对！”麦肯锡用力点头。 “那很凑巧，我们刚刚还在聊这件事呢……霍尔希应该等会儿就会过来，她如果看到你的穿着，应该会很高兴的。”芭芭拉挑挑眉毛，示意麦肯锡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赵宥真，“这一位，就是霍尔希的经理人。” “噢。”麦肯锡身子微微后仰，“霍尔希的经理人不应该是……”作为死忠粉，她自然知道杰森-阿隆和安东尼-李的存在。 “杰森和安东尼，我知道。”虽然这两个名字也是十分钟前跟赵宥真闲聊的时候才听到的，但芭芭拉表现得很自然，仿佛她早就认识他们一样，“但这位，宥真……是杰森和安东尼的顶头上司。” “what，i''mnot……”赵宥真瞳孔一缩，出声想要纠正，但却已经被双眼放光的麦肯锡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人予管理的老板吗？我知道霍尔希前几个月……不对，应该是阿隆和李，宣布加入了你们团队，顺带把霍尔希也带了过来。你们是怎么……” 芭芭拉对于喋喋不休的麦肯锡非常满意，看起来，至少在接下来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赵宥真都得殚精竭虑地应付这位疯狂粉丝了。 当然，光是让宥真分身乏术还不够，芭芭拉又把主意打到了一直抱着自己不撒手，埋在胸前大口呼吸的艾米丽身上，她贴近后者的耳垂，低声吩咐了两句，随后，艾米丽便在韩易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朝猝不及防的徐忆如扑了过去。 “伊莎贝拉、爱娃，去吧台给你们的朋友点些喝的吧，给你们自己也拿一些……麦莉和卡拉她们最喜欢能喝的姑娘。” 目送大喜过望的伊莎贝拉和爱娃挽着彼此往吧台小跑而去，芭芭拉这才拍拍手，朝韩易的方向慢慢踱了过来。 “你对那个……艾米丽，说了什么？” 韩易看了一眼正被醉醺醺的艾米丽攥住双手，一脸无助的徐忆如，抿了抿嘴唇，问道。 “我说……‘我的那个朋友很害羞，帮我把她照顾好，我保证你们明天还能来这里，跟我们一起派对’。”芭芭拉俯下身子，倚在栏杆边，冲韩易俏皮地皱了皱鼻子。 “虽然我说过这句话，但我还要再说一遍……”韩易摇摇头，“你真是个女巫。” “你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没说过吗？”韩易抬抬眼，“那应该是我在心里说的……说了很多遍。” “为什么？”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你居然是一个这么会操控人心的女人。” “我不光会操控人心，我还会阅读人心。”芭芭拉两根食指交叠，对准舞台上的麦迪逊-比尔，“ifoundthethirdone。” “第三个……什么？”韩易瞳孔一缩。 “别跟我耍把戏。”芭芭拉轻舒一口气，举起左臂摆动了两下，像是在跟舞台上的麦迪逊打招呼，“有谁会在数万人的音乐节上表演，却只盯着一个人看？而且是用这样的表情。” 卡座区跟舞台之间的距离不算远，视力不错的芭芭拉，能够清晰看到麦迪逊那张发僵的漂亮脸蛋。 因为什么发僵的？ 当然不可能是拉斯维加斯此刻83华氏度，接近29摄氏度的，放晴之后的明媚天气。 “happythoughts，happythoughts，mads。” 奥里看了一眼身侧的监视器，把对讲机凑到嘴边。 “绝对完美的声乐表现，但你也许会想要把表情管理也提升一下……跳起来，动起来，这是一首开心的歌。” 没有明显问题，奥里-布利斯坦绝不可能在麦迪逊的监听耳机里这样长篇大论。不过，现场摄像机的镜头已经把麦迪逊那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欢欣的表情分毫不差地捕捉了下来，投到舞台两侧以及foh主控台后的转播屏幕上，再不提醒，观众们就会心生疑惑了。 为了配合《nopromises》这首热带浩室的意境，整个舞台变成了海蓝色，半弧形的巨幕上映出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与远端清晰可辨的圣莫妮卡天际线，而在麦迪逊-比尔和几位伴舞的脚下，则是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光线的浅米色沙滩。 麦迪逊的冷脸，显然与舞台上营造出的热烈氛围格格不入。 “也许是有点累了。”站在奥里-布利斯坦身后的席琳-约书亚拍拍前者的肩头，“毕竟已经唱了半个多小时……提醒一下就行了，她会恢复过来的。” “那深入骨髓的疼痛， 利刃一般地剖开我……” 正在表演的麦迪逊自然不可能给奥里-布利斯坦言语上的回应，她只是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卡座区的方向，然后重新戴上右耳刚才取掉的监听耳机，朝舞池另一侧走了过去。 眼不见，心不烦。 演完出，再来算总账。 “拉斯维加斯，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悲愤化为力量，麦迪逊接下来的演唱回声嘹亮。 “想戒掉你， 但你得知道， 这只会让我爱你更多……” “她才没有在看我呢。”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结论，韩易夸张地嗤了一声气，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唐的笑话。 “要不是有舞池隔着，她都快贴你脸上了。”芭芭拉也跟着韩易嗤了一声，如同在比赛谁的底气更足一般，“年龄比你小很多，你还是她的‘导师’，这些都是你自己透露出来的信息。” 我只想与你一道潜入深海， 这不见底的深海…… “难道就只有她一个人年龄比我小？”韩易强装镇定，耸耸肩，“如果真是她的话，我就不会把自己称作她的‘导师’了……你想想，我能指导她什么？” “youliterallygaveheracareer。”芭芭拉加重强调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就算是导师了吗？” 我们总是太容易陷入情网， 我只希望你别让我独自沉沦…… “这都不算是导师，那还有什么能算是导师？”芭芭拉咬住下唇，“而且，别忘了你在纽约跟我说过什么。” “我说过什么？” ohnana，justbecareful，nana， loveain''tsimple，nana…… “你说过，promiseme……” promisemenopromises…… 芭芭拉的话语与音响里传出的歌声分秒不差地完全重合，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她陡然睁大了双眼。 “等等……易。这部分……是你唱的？” 虽然从来没有听过韩易唱歌，但这独特的嗓音，芭芭拉绝对不可能认错。 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会听到这个声音，怎么会认错呢？ “不是我！”韩易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天呐，就是你！”但他的表现，反而让芭芭拉更确定了她的猜测。匈牙利超模站直身子，双手死死攥住栏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她……” ohnana，小心行事，nana。 爱情没那么简单，nana。 承诺我，别做承诺。 “易，真的……” 芭芭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几乎快把胸腔里的所有空气都挤压了出来。她胡乱拨了拨被风吹到眼前的鬓发，神色复杂地看向韩易。 “you''reapig。” 明天就恢复大章啦！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 I Was There “whyamibeingcalledapig？” 韩易看着突然“暴起伤人”的芭芭拉，嘴唇微翕，神情有点惊讶，也有点委屈。 “我都告诉你不是她了。” “因为，第一，我没记错的话，麦迪逊是个未成年。”芭芭拉摊开左手，遥指舞台上的麦迪逊-比尔，“第二，她还是你自己公司旗下的签约艺人……ew！” “所以我们之前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呀！她只是……” 说到这里，意识到不对的韩易紧急给自己的嘴踩了个刹车，但已是于事无补。 他又上当了。 “那你承认她就是第三个了？”芭芭拉双眸的弧线眯得更细，追问道。 “我……”韩易张了张嘴，最终选择坦白从宽，“yeah。” “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吗？” “没有了。”韩易赶紧摇头，“除了没有跟伱透露过她的真实身份，其他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 “我发誓。” “你发誓有什么用？”芭芭拉翻翻眼皮，“最爱骗人的就是你。” “我没有想要骗人，我只是……不能擅自把她们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任何人。格蕾丝也好、宥真也好、麦迪逊也好，她们对我的情感是充满信任的，所以我也不能把这份信任轻易地作为秘密交换出去，不是吗？”回答这句话的时候，韩易显得极为认真，“所以我才会选择这样跟你去描述我的故事——隐去当事人的真实身份，只保留我们互动的细节。” “而且……” “你为什么那么生气？你已经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些事的人了。如果非要说我骗了谁……”说到这里，韩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在艾米丽和麦肯锡的攻势下分身乏术的小如和宥真，“那也不是你。” “我……我没生气。”韩易的反问让芭芭拉呼吸一滞，气势瞬间减弱了大半。她犹豫片刻，还是将哽在喉头的疑问抛了出来，“所以，你真的没有对麦迪逊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 “我不是爱泼斯坦。”韩易想了想，如是答道。2016年的杰弗里-爱泼斯坦就已经足够有名了，这一年，他是被当作摧毁纽约地产大亨的杀招来大肆宣传的，“就像我跟你说过的那样，她太小了，还不能分清楚‘着迷’与‘爱恋’的区别。而我对她的感情……是啊，没错，我对她也是喜欢的，但这种喜欢，也许并非是男女之间的。我不想听上去太过武断，但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真实吗？ 一半一半吧。 绝大多数时候是这么想的。 麦蒂黏在他嘴上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那么一点点爱泼斯坦的影子，只不过有人可以将它压下，有人控制不了而已。 更重要的是，麦迪逊虽然是未成年人，但也没有听上去那么夸张，毕竟她现在已经十七岁零七个月半了，还有四个半月就…… 我他妈在想什么呢？！ “是啊，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把自己差点犯下联邦重罪的思绪关进监狱里，韩易清清嗓子，又强调了一遍。 “啊，明白了，真实想法。”芭芭拉点点头，“让我来总结一下——你不想当爱泼斯坦，但是你还是喜欢麦迪逊，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容貌完美，身材也同样完美的少女明星呢？你现在控制距离，就是在等她成长到十八岁。如果那个时候她对你的感觉还没有变，你就……” “停一下、停一下。”韩易啼笑皆非地把手掌伸到芭芭拉面前，打断了后者，“你是怎么能总结成这样的？”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说得对不对。”芭芭拉哼哼两声，“在我们匈牙利，你这样的人有一个专属词汇，ncsábász。” “那是什么意思？” “沉湎女色的好色之徒。” “我感觉你今天好像……”韩易咧咧嘴，“异乎寻常的暴躁。” “不是暴躁，只是为……”芭芭拉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格蕾丝和宥真，感到不值而已。” “你们刚才聊了些什么？”韩易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徐忆如和赵宥真之间来回游移。他发现，虽然两个女孩仍然时不时地偷瞟他一下，但不管从神情还是姿态上来看，都没有了初见芭芭拉-帕文时竭力抑制却难以掩藏的，如临大敌般的警惕，“好像你们的关系一下就亲近了很多。” “是啊，我现在是她们最信赖的情感顾问了。”芭芭拉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怎么做到的？” “我把我俩之间发生的事情跟她们讲了。” “你把……”韩易差点失声叫了出来，强行收回已经蹦到嘴边的音节之后，他压低声线，维持着面部表情的镇定，却无法掌控语调里的慌张，“你都……说了些什么？” “所有的一切啊。”芭芭拉睁大那双湖蓝色的魅惑眼眸，笑得甜美而狡黠。 “不。”韩易向后退了半步，把三个女孩子全都框进自己的视线里，花片刻时间整理思绪，敛了敛神，才用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回应了芭芭拉，“你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告诉她们我俩之间发生的事情，至少没有把‘所有的一切’告诉她们。”韩易低头看看自己的鞋面，“不然我现在就没办法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了。” “看来你也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啊，韩先生。”芭芭拉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韩易，像是要把对方的视网膜给灼穿一般。 “这不是出轨！”韩易的声线压得更低了，“遇见你的时候，我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也没有跟任何人互相表露过心意，充其量算是……彼此之间可能稍微有一些情愫而已，但在当时，一切都没有被挑明，也没有进展到现在这样的阶段。我不想，也不会在这方面欺骗任何人，她们也好，你也好。” “什么意思？”芭芭拉骤然蹙紧眉头，“什么叫‘我也好’？” “伊比萨，和伦敦……”韩易按住自己的胸口，“iwasthere。” “我有点听不懂了，易。”芭芭拉下意识地舔舔嘴唇，“whatdoyoumean？youwerethereforwhat？” “iwastherephysicallyandmentally。”韩易轻舒一口气，缓声答道。 “youweretherephysicallyandmen……” 芭芭拉垂下眼帘，喃喃地将韩易的话重复了大半部分，随后，她重新望向韩易，以一种后者从未见到过的柔软与脆弱。 “那现在呢？” “你还在那里吗？” 等会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 All You Have To Do Is “我……” 看着芭芭拉-帕文那副挑不出任何瑕疵，俏丽明艳到脱俗出尘，仿若仙界精灵般的妖孽容颜，韩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他还在那里吗？ 他怎么能不在那里呢？ 每个男人都抱有对美好异性的向往与追求，都充溢着想要征服并拥有世间一切珍贵事物的虚荣心。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说男人们都是咕噜姆，那么芭芭拉-帕文，便是他们一生痴心的至尊魔戒。 让她从欧陆腹地鲜有人关注的冷僻角落脱颖而出，成为全球时尚界宠儿的顶级颜值。在时装周舞台上也许显得过于丰腴，但现实生活中却称得上完美无缺的致命曲线。再加上她身上“欧莱雅大使”、“维密超模”、“匈牙利国宝”等诸多耀眼光环，使得芭芭拉几乎可以满足任何男人最为挑剔的要求。 即使你不喜欢这一款，也无法否认她万中无一的优秀。 真正站在择偶链顶端的女人。 这样的原因也许看起来很肤浅，很粗俗，很浮于表面，但只要你足够诚实，就不得不承认，这些让诸多卫道士大肆挞伐的审美理念和评判标准，其实能决定你对一个人百分之九十的印象分。 而这种印象分，芭芭拉绝对是轻松拿满的。 能与这样的满分尤物互相倾慕，耳鬓厮磨，尽享床笫之欢，对于重活一世的韩易来说，是一件足以比肩，甚至超越那些大宗消费的，最值得纪念的重要里程碑。 芭芭拉的垂青，标志着他终于活出了价值，终于活成了他心目中想要活成的样子。 人生最大的快感与满足，莫过于此。 他又如何能够抗拒呢？ 更重要的是，在与芭芭拉相处的过程中，他也逐渐迷上了藏在这副完美身躯里的绝妙灵魂。 谁说好看的皮囊，就一定是《麦克白》里的金杯毒酒？ 她的笑容，与她的笑点。她的语调，与她的情调。她的活力，与她的经历……她的一切，就像是阿拉里克的金色陵墓，躺在布森托河美丽宁静的湛蓝水面下，深埋在十数个世纪无人探索的柔软河床里，怀抱着25吨重的黄金、150吨重的白银，以及西哥特王国那些随着时间流逝而被人遗忘的失落宝藏，安稳地沉睡着。 光是泛舟于河流之间，没人能意识到他们竟然正在跟这样一座无价宝库擦肩而过。只有极少数专注、耐心与勇气兼具的探险者，以最为纯粹的吸引为源动力，纵身一跃，才有机会拨开时光的淤积，一窥真正的胜景。 韩易，便是这个时空里，寻得阿拉里克宝藏的第一人。 “我还在不在那里，已经不重要了。” 但他，却没有办法从宝库里带走哪怕一枚金币。 因为，若是把它们带离水面，与现实复杂的乱流交汇，那么再是巧夺天工的稀有珍奇，也会被空气迅速腐蚀，失却光彩。 “伱在纽约跟我说的那段话，我一直记着，你说，我不是那种会喜欢露水情缘的男人，你从伊比萨的第一晚就清楚这一点。我是那种，你给我做一顿简单的松饼早餐，你也能把气氛变成新婚夫妻温馨日常的那种人。”韩易一字不差地复述着芭芭拉三个月前给他留下的评语，“所以，你应该知道当时我和你……在那里的时候，究竟在不在那里……啊，听上去好像很让人困惑，我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我现在的感情生活一团糟，还是像你说的那样，我跟她们之间，离最终的结果，就差了我的一个决定而已。我已经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局面里，就绝不可能再把你也拖下水……” “我问的问题很简单，易。”芭芭拉打断韩易的辩解，语气坚硬，“areyoustillthere。” “我……” 韩易欲言又止，如此往复了三四次，才咬咬牙，最终下定决心，准备说出实情。 但在他把答案说出口之前，芭芭拉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摆手示意他赶紧停下。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真中招了。”芭芭拉捂住嘴，笑容灿烂热烈到有些不正常，眼角甚至泛起了点点泪花，“跟你逗着玩的，别在那里左右为难啦。我对你的答案不感兴趣，只是来帮格蕾丝和宥真考验你的。” “那你骗到我了。”韩易愣了愣神，随即挤出一个勉强应对的微笑。 不管这是不是芭芭拉的真实心意，都是此时此刻两人之间最好的结果。 “你呀，以后记得，不管谁来跟你搭话，拒绝得干脆一点，才会让她俩安心。”芭芭拉转身重新把手臂架在栏杆上，不再去看韩易，自顾自地说道，“放心吧，我跟她们讲的故事，肯定是洁版的。” “洁版是什么内容？” “洁版就是……wemetinibizaanddidn’tfuck，thenwemetinlondon……anddidn’tfuck。”嘴里说着虎狼之词，芭芭拉冲韩易单边眨眼的模样却显得无比纯真。 “芭比……”韩易被大胆的芭芭拉搞得寒毛直竖，生怕小如和宥真听到那两个违禁词。 “我告诉她们，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共同好友diplo先生的演出上，演出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吃了宵夜——这是真的。随后几个朋友畅谈了一夜——这是假的，’causewefucked。” 芭芭拉似笑非笑地看了韩易一眼，有意要把这个词高频率地放进对话里。 “几天之后，我们在伦敦偶遇了，我邀请你和费亚穆回到我家，我们一起做饭吃……这一次，我们的谈话更加愉快，也更加深入。晚饭之后，我们去了街角的凤凰酒吧，在那里，你向我寻求帮助，第一次跟我讲述了你与她们二人之间的故事。” “你知道的，每个细节都千真万确……exceptiskippedthepartswherewefucked。” “al……right。”除了这个单词之外，韩易不知道还应该作何反应。因为，他能感受到这段陈述里，芭芭拉所蕴含的那股强烈到呼之欲出的情绪。即便他暂时无法辨别出，那股情绪究竟代表着什么。 “我把你对我讲过的，所有对她们的评价，都原封不动地分别给她们复述了一遍……毫不意外地，她们好像……更喜欢你了。我想，也许是因为在一个超模面前，还能保持那种无动于衷的镇静，依旧把真正喜欢的人记挂在心里，本身就能证明你是一个值得她们喜欢的人吧。” 面对芭芭拉轻柔吐出的这段话，韩易无言以对。 他知道这不是事实，因此事实也就更显讽刺。 事实是，他没能经受住考验，没能无动于衷。相反，他将所有的精力与渴求都消耗在了伊比萨的夏夜里，伦敦的暮雨中。 激情褪去之后，他才重新拾起那副看似深情的面具，坐在凤凰酒吧里，对他的床伴，对至少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将一切交付于他的女孩，倾诉着他与万里之外其他两个姑娘的感情纠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经过时间和空间的冲刷洗礼之后，把自己抽离出来的韩易，方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唐，又多么糟糕的事情。 不管对徐忆如、赵宥真，还是芭芭拉-帕文来说，都是如此。 特别是芭芭拉。 因为在接下来的数月时间里，他还一直得意地戴着同一个面具，在她面前展示他虚构出来的高尚人格。 哪一个面具？ 罗斯在《老友记》里，向瑞秋大喊着“我们那会儿分手了”的时候，戴着的那一个面具。 芭芭拉用最不动声色的方式，为韩易揭开了他极力想要忽视的真相。 他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差得很远。 “well，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不光是你的情感导师，也是她们的情感导师了。”芭芭拉看了一眼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的韩易，嘴角的笑意也衰减了几分，“她们心里，不光装着对你我之间谈话内容的好奇，也不光是想让我来解开一些她们固有的疑惑……她们还想和我成为朋友，最好的朋友。因为，她俩都是特别聪明的人，能够判断出我说出口的那些话，都是事实——你的确在找我倾诉，找我寻求帮助。所以，如果能跟我搞好关系，也许她们就能在接下来的竞争中，拥有一枚压过对方的制胜筹码。” “她们都是很好的姑娘，非常、非常好，我见过那么多人，我知道善良和美好长什么样子。”说到这里，芭芭拉轻轻地，却又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们独立、坚强，生命里从来就没有束缚和羁绊，直到遇见了你，易……你看你把她们变成什么样子了。” “小心翼翼，畏首畏尾，担惊受怕……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次可能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美妙体验……” “不，芭比，我……” 韩易想要出声辩解，但被芭芭拉猛然扬起的手臂压了回去。 “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易。想要解决问题，首先得要承认这里出现了问题……这并不是什么令人难为情的事情，如果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愿意为我争风吃醋，我也会特别享受的。”芭芭拉语调柔和而真切，“但要适可而止，知道吗？你把时间拖得太长了。我明白，你觉得不做决定就是在保护所有人，但是到最后，你只会把两个人……不，还包括你自己，都一起伤害了。” “好。”韩易抿紧嘴唇，沉默片刻，随即才出声答道，“我会……适可而止。” “that''smyboy！” 听见韩易的回应，芭芭拉学着大力水手博派的样子，粗声粗气地调笑了一句，似乎在顷刻间又恢复了平日里古灵精怪的状态。但两三秒之后，她便将刻意矫饰的玩笑话收回，再度敛起笑容，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韩易。 “我知道你还喜欢我……不是自大，但我有这个自信，我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说实话，你也是我喜欢的类型。ilikeyou，like……alot，没人了解我那么多过往，也没人能……在永远跨越两个时区的情况下，几乎每天都陪伴在我身边。我习惯你的存在，也喜欢你的存在。” “但是……你说得没错，你的感情生活一团糟，你整个人的状态……也一团糟。有的时候，我甚至都怀疑，你所拥有的这么多东西……”芭芭拉的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半圆，把整个音乐节现场都框进了她的描述里，“是不是把你影响得太深，是不是已经把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因为有时候，我感觉你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两个人。一个想要对的，一个想要全部。” “这种局面，太复杂了。我不需要这样，我不想要这样，我也不想变成……她们那样。你不是贝当古夫人，易，我也毫无疑问，不会是你的巴尼耶。”芭芭拉用只有他们之间能听得懂的暗语，说到自己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来，“天呐，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需要让我两次说出这句话的人——别再想着这个芭芭拉了。” “这个芭芭拉，也不会再想着你了。” “抱歉，这句话，是对我自己讲的，不小心说出声来了。” 芭芭拉挑挑眉毛，旋即垂下眼帘。 “倒数三秒之后，我会离开这个卡座区，到场地里跟可口可乐的摄制组会合，完成我的工作。然后，我会回到这里来，继续和你们一起，享受这场音乐节。” “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已经整理好思绪，捋清楚该怎么对待我这个普通朋友，以及身边两个喜欢你的姑娘，还有……舞台上那个，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也不应该受此牵连的无辜少女了。” “好吗？” 说完，芭芭拉将双手背到身后，再次眨了眨有些疲倦的眼皮，向后小步退去。 “3。” “2。” “1。” 下一章在码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 Stay（上） “justbecareful。” “promisemenopromises……” “谢谢你们，拉斯维加斯！” 《nopromises》结尾最后一个和弦，随着漫天飞舞的彩带洋洋洒洒地落下。麦迪逊站在舞台的最前沿，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越过这片人造的奇异滤镜，用热情甜美的笑容，回应着被强劲节奏引爆的欢腾人群，享受着这对于表演者来说，最幸运也最幸福的瞬间。 “youguys……” 麦迪逊一边喘着粗气调整呼吸，一边将麦克风凑到嘴边。 “youguysarethebestfuckingcrowdi''veeverhad！” 这并非只是场面话而已，麦迪逊-比尔担纲的开场秀还未过半，现场便已是人头攒动，舞池里塞得满满当当，再难找到可以容下更多乐迷的空间。在她参与过的所有演出中，madcity音乐节无疑是人数最多的一场。而且，经过数月的沉淀与发酵，以及《coldwater》和《badthings》两首热单的加持，麦迪逊已经不再被看作是这场盛会可有可无的添头了。 她，是有能力与blink-182和肯德里克-拉马尔共享舞台的闪耀明星。 她的每一首歌，都有上万人愿意专注聆听，用心感受。 特别是以《nopromises》为代表的，加入瀚音乐之后的这一系列转型新单。 足够新颖、足够优质，足够让现场观众消弭因为年龄、阶层、文化与种族等因素而形成的审美隔阂，将他们团结在同一种韵律下。 与《melodies》、《wearemonsterhigh》，以及《badthings》这类常规工业流水线产品相比，韩易为麦迪逊精挑细选的这些流行电子，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依然是清新怡人，易于消化的泡泡糖流行，但就像是一块不起眼的鸡肉三明治，经过秘制粉包、新鲜腌黄瓜、辣蛋黄酱料和布里欧修面包的淬炼，也能被popeyes变成风靡全美的售罄单品一样，《nopromises》原本就非常洗脑的人声旋律，在cheatcodes精湛制作功底的加持下，散发出了一种没有失去流行音乐光彩，却又加入了热带浩室美感的独特风味。 过瘾又上瘾，再佐以舞台上光彩照人的麦迪逊-比尔，听觉与视觉双重满足。 发展到z世代的流行音乐现场，本就该是这样的。 同样简单的快餐，更加精致的体验。 “我有一种感觉……” 麦迪逊指着舞池右侧冲到最前排，在半空中挥舞着“mamamadison”应援牌，正声嘶力竭喊到肺管子都快冒烟的那群小姑娘，朝她们笑着挥手致意，然后收获了一波强度更高的尖叫。 “你们更喜欢这个时期的我，是吗？这个全新的，浑身上下冒着电的我。” “yeah！！——” 这次，给予麦迪逊热烈回应的，明显不止有她的死忠粉丝而已。 好音乐，总能引起共鸣。 “那太好了，我也更喜欢这个时期的我。” 说到这里，麦迪逊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手扔在一边，引来台下一片躁动。或许是因为她潇洒的姿态，又或许是因为她仅剩的那件紧身背心勾勒出的魔鬼曲线。 “哈哈，干嘛？我只是热了而已。”麦蒂摊开手，吃吃地笑了两声，尽显娇憨。她是一个能够充分认识到自身魅力的女孩子，从小到大都在他人的赞叹声中生活，但即使如此，数万人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出对她出众外貌的认可，依然会让她感动雀跃非常。 他们都觉得我这样很好看…… 易的话，应该也会吧。 眼角余光飘向韩易，确定后者正专注地欣赏着自己，而且身边已经没有芭芭拉-帕文的踪影之后，麦迪逊的笑意变得更浓郁了几分。 “这是站在全新起跑线上的我，做出的新选择……或者可以说，是我职业生涯到现在为止，第一次为自己做出选择。我可以从容自若地选择我喜欢的音乐、喜欢的风格，我想要向世人展现的形象。而我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从今年开始，我很幸运地，拥有了一个在背后一直默默支持我、鼓励我，带我走向更高处的团队。” “我的a&r经理、经纪人、经理人，还有所有……看到了之前那个蜷缩在墙角的麦迪逊，没有嫌弃她，而是将她轻轻捧起来，放在手心里，浇灌她、培育她，让她能够成长为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个……也许还不够成熟，但已经有自信向伱们展露她的不成熟的麦迪逊-比尔。” “接下来这首歌，是我和创作才华无与伦比的好朋友zedd共同制作的全新单曲，即将于明年3月发行。这是一首我想要献给台前幕后所有团队成员的情歌，也是我希望你们能给心爱之人传递的信号。” “我希望你们能像我一样，用这首歌的旋律，向你们深爱的人宣示——不管时局如何艰难，留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最后的答案。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只要你愿意推开我的房门，你就不需要再独守黑夜。” “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被爱、被关怀、被呵护、被治愈。andallyouhavetodois……” “《stay》。” 麦迪逊的介绍，将舞池瞬间分为了三类人群。 平时只听歌，对音乐行业了解不深的观众，发出了惊喜的欢呼，因为他们没有想到麦迪逊的set里竟然还藏着顶流电音制作人zedd未曾公布的全新单曲。 既喜欢音乐，又对圈内生态有粗浅了解的观众震惊地面面相觑，仍在脑海中飞速处理着这条讯息，毕竟跟zedd合作宣传单曲的女歌手，都是赛琳娜-戈麦斯和爱莉安娜-格兰德这个级别的一线明星。麦迪逊-比尔虽然近期上升势头迅猛，但确实还跟这两个人比不了咖位。 至于那些对产业动向了若指掌，甚至本身就是相关行业从业人员的资深乐迷们，则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或双手抱胸，或挑眉舒气，用各种外在的表现形式，无声地在彼此之间传递着他们心中的猜测。 麦迪逊-比尔，果然是今年最大的industrynt。 先抱diplo的大腿，再蹭machinegunkelly的东风，还在interscope里薅了另一个同样号召力强大的音乐制作人zedd来为她保驾护航。 每一个搭档，都远在麦迪逊自身能触及到的天花板之上。 而且，如果非要在三人之间分个高下，最后合作的zedd，才是对他的一系列歌手搭档事业提升帮助最大的那颗福星。 2012年6月，签约interscope唱片后发行的第一支单曲《spectrum》登顶公告牌舞曲榜，成为合作歌手马修-科玛迄今为止唯一一支斩获公告牌最佳舞曲奖的冠军单曲。 2012年10月，与马克斯-马丁共同创作的《beautyandabeat》大获成功，公告牌单曲榜进入前五，全球总销量十六白金，是贾斯汀-比伯生涯早期传播最广的热门单曲，也是《pinkfriday》时期的妮琪-米娜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代表作。 2013年2月，作为首张录音室专辑第三首宣传单曲发行的《rity》名动天下，公告牌主榜最高排名第八位，世界范围内十白金销量，把英国歌手foxes带入了主流视野，也带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到了单曲榜前十的滋味。 2013年9月，《staythenight》发行，这首单曲邀请到的人声，是目前已经与人予管理签下管理合约的海莉-威廉姆斯，虽然被人诟病与《rity》的旋律和结构过于相似，但是《staythenight》依旧以四国登顶，七个白金唱片认证的成绩，为海莉-威廉姆斯的独唱履历，添上了《airnes》之外的第二个亮点。 2014年7月，《breakfree》横空出世，这是zedd与爱莉安娜-格兰德的合作单曲，也是后者转型试水电子舞曲后，成功延续《problem》热度的现象级作品。十五个榜单进入前五名，狂揽41个白金唱片认证，让爱莉安娜登堂入室，蜕变为人们口中下一个点石成金的“mainpopgirlie”。 进入2015年，zedd连发两首热单，《beautifulnow》是歌手约翰-贝利恩个人生涯的成就巅峰，也是人们想起zedd时最先在脑海里浮现的传世经典。《iwantyoutoknow》为赛琳娜-戈麦斯《revival》的回春之路推波助澜，亦为zedd本人谱写了一段镁光灯下举世皆知的星光恋曲。 今年，zedd的发展势头丝毫未见衰减，给英雄联盟的全球总冠军赛写了主题曲《ignite》，在一亿玩家的登陆界面反复播放。还跟海莉-斯坦菲尔德和瀚音乐的签约组合grey一同发行了另一首占领商业电台和主流榜单的流行电子单曲《starving》。 就在麦迪逊-比尔和machinegunkelly的新单曲进入前四十的同一周，《starving》已经持续在榜12周，稳扎稳打，上升到了第18位。 弹无虚发的热单制造机，这个略显浮夸的标签，其实就是对zedd最中肯最客观的评价。interscope唱片之外，想要跟zedd约歌的大牌明星可以从西好莱坞一路排到尔湾去。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拿到一首zedd尚未释出的demo，就相当于拿到了一张半年之后公告牌前四十的入场券。 哪怕是interscope内部，想要跟zedd合作，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譬如卡蜜拉-卡贝洛，在interscope待了这么久，也算是厂牌最近在力捧的新星，都没能拿到一次联名发行的机会。 但麦迪逊-比尔，偏偏就拿到了。 而且拿到的，还不是随便什么即兴涂鸦，而是对zedd最重要、最热门，也最成功的作品，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之一。 它用一种全新的声音，开启了zedd制作生涯的第二篇章，亦是截止2023年为止，最辉煌的那个篇章。 上一世，原版合作者阿莱西娅-卡拉，正是凭借着这首单曲，拿到了2018年第60届格莱美的最佳新人奖，成为第一位获此殊荣的加拿大籍艺人。 这一世，这个比钻石更珍贵的机会，落在了麦迪逊-比尔身上。 而把它放在麦迪逊肩头的那双上帝之手，不是别人，就是韩易。 今天回老家祭祖去了，忙到现在才回来，字数较少抱歉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六章 Stay（下） 吉米-约文1989年创立interscope唱片，2014年卸任，掌管这家环球麾下的旗舰厂牌长达25年的时间。虽然现在已经不在集团内部，但是他的影响力仍然不容忽视。毫不夸张地说，目前interscope阵容里稍微有一点知名度的艺人，都是吉米-约文一手发掘打造的。 这些艺人，以及他们的管理团队，跟吉米-约文之间的粘性，无疑比现任ceo，从华纳音乐集团空降过来的高管约翰-贾尼克要高得多。 因此，虽然公司内部有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厂牌会一次又一次地把黄金合作机会交付给瀚音乐，约翰-贾尼克本人也收到了不少饱含愤怒与质疑的，来自其他签约艺人管理团队的匿名投诉，但是同样的事情，却仍旧在反复上演。 毕竟，interscope，乃至整个环球音乐，愿意开罪吉米-约文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要知道，作为applemusic的掌舵者，吉米手中握着的，是唱片工业未来十年最重要的终端渠道之一。触怒了他，就相当于失去了西方社会三分之一的音乐类流量。 再者说，zedd是2012年签约的interscope，他的音乐生涯之所以能够腾飞，全靠吉米-约文不遗余力的帮扶。后者想让他跟谁合作，zedd和他的经理人，也是interscope唱片的a&r副总裁戴夫-雷内，绝不会有半分推辞之举。 因为，不止是zedd，2008年入行的戴夫-雷内，之所以用数年时间就能坐上interscope实权部门的高级副总裁之位，也跟吉米-约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正在跟吉米-约文展开一系列合作，同时也是约文与杨学院最大个人捐赠者的韩易，想要给自家艺人拉点合作，简直易如反掌。 最重要的是，这次合作本身，完全是互惠共赢的一笔公平交易。韩易赶在小岛唱片之前签下的制作组合grey，现在是演出日程繁忙的zedd最信赖的幕后枪手。《candyman》、《homealone》、《starving》、《adrenaline》，以及还在襁褓期，未来会崭露锋芒、大杀四方的冠军单曲《themiddle》，都是特雷瓦萨兄弟主导的项目，可以说，往后两三年，zedd都得靠grey来输出新歌。 在这种大前提下，《stay》这支潜力新单的合作位，自然非麦迪逊-比尔莫属。 韩易甚至可以非常自信地说，只要他不给，就没人能抢走。 此时此刻，这位瀚音乐的掌舵人，正以一种在他身上极其罕见的，专注到有些呆板的神态，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将上演的《stay》首秀上，似乎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把自己从刚才那段无论如何都称不上轻松愉悦的谈话里抽离出来。 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暂时把它放在一边，这是韩易一直以来的处事哲学。一团糟的感情生活，一时半会捋不清楚。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束之高阁。全身心投入到让他充满动力的事业中去，期盼生命的这一部分，能够多一些获得的昂扬，少一点割舍的颓丧。 上一世，2017年3月发行的《stay》，是一首韩易反复播放过无数次的单曲。不仅是因为它令人印象深刻的旋律、匠心独具的编排和恰到好处的听感，更是因为它与韩易当时人生经历的契合程度。 研究生录取了多所名校，却因为家庭变故而无法继续深造。告别小如，告别生活了四年的洛杉矶，回到故土的他，形单影只，找不到前行的方向，也找不到逃离泥沼的动力。 迷失在人生分岔路口的韩易，从《stay》这首歌里，找到了另一种存在的可能。 whatifhestayed？ 如果他留，生命会走向何方呢？ 人生最精彩的环节，永远藏在尚未探索的迷雾里。 七年之后的他，重新回到了七年之前，一脚踢开那些沉闷乏味到令人窒息的已知现实，把曾经拨开的那些迷雾，又再次聚拢到了身前。 他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这首《stay》，也获得了第二次闪耀的机会。 这一次，由麦迪逊-比尔做传声筒的它，又能给世人带来哪些别样的惊喜呢？ 与zedd签约interscope唱片以来发布的其他单曲一样，《stay》的主要目标，是要达成“三位一体”的效果——流媒体平台、商业电台和音乐节舞台，全方位占领，在不同的播放场景下，都要提供最极致的声音体验。 因此，zedd与他的制作团队，非常巧妙地选择了降f调，为这首单曲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许多人认为，降f调能够提供在夜店低音炮里效果最好的低音声部，再低一点会失真，再高一点就少了那种打击感和随之而来的爽快感。大部分脍炙人口的所谓“crowdmovers”，都是以降f调为基础谱写的。比如nirvana乐队的《smellsliketeenspirit》、loubega的《mambono.5》、beegees的《stayin''alive》，当然还有paramore乐队的成名作《miserybusiness》。 就像漫威大片追求的视觉特效一样，听觉上的震撼体验，也是流行音乐提高听众留存率和完播率的最有效手段。 f、g、降a、降b、c、降d、降e、f，八个音调，构成了《stay》的商业化音乐框架。和弦演进，也是让大多数从业人员听到耳朵起茧的老一套：671，分别代表vi、vii和i和弦，可以说是电子音乐里最为普遍的入门级和弦演进套路了。在这首降f调的单曲里，vi-vii-i以降d大调、降e大调和f小调的形式存在，组建起一个十分抓耳的吸引力矩阵。 如果这样的描述太过专业，那么这里有一个性质近似的类比——为了招徕到尽可能多的顾客，zedd拿出来推销的主打菜色，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芝士汉堡。两片面包、一抹芝士、一块肉饼、几根菜叶，也许有人不喜欢，但是没人吃不习惯。 不过，菜式普通，是为了降低审美门槛，提高接受度，而不是为了让“zedd”成为yelp上评价未满三星的不入流餐厅。消费者可以接受餐餐吃汉堡，但你的汉堡必须得新鲜、新奇，拥有无可取代的卖点，才能变成像in-n-out和shakeshack这样大排长龙的连锁新贵。 而新鲜和新奇，正是zedd在《stay》这首歌里体现出的诚意。 他在两片洒满芝麻，平平无奇的烘焙面包之间，铺满了由巧妙思维与精湛技艺制成的鱼子酱。 是第一口就能咬到的那种惊喜。 “hmmm，hmmm，hmmmmm……” 作为全曲的引子在第一小节出现的，是zedd自己录制的哼唱人声，他把这段旋律，做成了一个低沉的，可重复的loop。 在现代音乐制作的过程中，loop并不是一个只有先驱者才会使用的超前事物，恰恰相反，它是流行音乐最基础也最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之一。录制一段声音素材，来创建一个固定的音型，给作品勾勒出大致的形状，让听众能在两三分钟的时间里迅速建立熟悉感，帮助歌曲更好地被记住，是loop最重要的使命。 传奇唱片制作人阿尔比-加卢腾和卡尔-理查德森为《周六夜狂热》中的经典曲目《stayin''alive》创建的鼓组loop，是历史上第一个被商业音乐采用的loop素材，当时，这一鼓组loop需要先被录制到双轨模拟磁带上，再把磁带放入绞盘与压轮之间反复播放。由于整个磁带有将近三十英尺之长，两位制作人不得不把它放在一个七英寸的塑料卷轴上以增加配重，然后还要用麦克风架将磁带挂起来这样才能在没有磨损的情况下实现循环。 时至今日，loop早已不需要用如此复杂的模拟磁带来创建，只需要键盘轻轻一敲，任何乐器、任何声音，都能被制作成一首歌曲的肌理。但即使如此，zedd直接使用人声来制作loop，并且循环了整整一首歌的手法依然是相当罕见的。因为，这段总长度一小节的人声，竟然就是《stay》的整条低音线。 没错，在第一段主歌进行到一半，跳跃的行军鼓加入编曲之前，整整二十八秒的时间里，除了麦迪逊-比尔的声音之外，就只有zedd每两秒循环一次的loop低吟。 如此简洁，却又如此有力，配合着麦迪逊-比尔身后的半弧形巨幕上，内华达荒野黎明破晓时的景象，以及那面被树立在黄土之间，折射着天空的颜色，寓意不明的平面镜，一股苍凉孤寂之感，油然而生。 在音乐编排如此简约，低音线只有一个循环，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乐器伴奏的情况下，麦迪逊-比尔的声音，便成为了乐迷听觉矩阵里的绝对焦点。只有高水平的声乐技巧，再加上深厚的情感传递能力，才能让听众感觉到歌曲在极简外壳下的丰富内涵，而不至于因为单调而感觉枯燥。 换句话说，你如果想要让食客只吃主食，那么这份主食的质量，必须得足够优秀才行。 虽然还没满十八岁，但这一阶段的麦迪逊，却已经能够出色地应对这一挑战了。她的声音控制能力，在一次又一次地现场演出中被打磨得非常出色，能够非常轻松地驾驭歌曲的动态范围。对语气、语调和气息的巧妙运用，也为歌词增添了个人化的深度表达。细腻而柔滑的嗓音，与歌曲整体的情绪和叙事完美融合，在阵列音响的辅助下，将《stay》这首歌里含蓄坚忍，又深情款款的守望者形象，淋漓尽致地勾勒了出来，小溪般顺着耳膜缓缓流淌，流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包括韩易。 《stay》，这首与他重生之前的人生轨迹息息相关的歌曲，本来就能引起他的强烈共鸣，不管什么时候放起这首歌，他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那条与他失之交臂的命运线。 而现在，当这条命运线以这样一种真实而鲜活的方式，在他眼前徐徐展开的时候，这首流行电子经典给他带来的感悟，似乎又多了一层全新的内容。 “静静等待时光之河流经你的身侧， 希望这代表变革的风儿，能够改变伱的心意。 我可以为你找到上千种理由，但我知道，你有你的道路。” 原版歌曲里，阿莱西娅-卡拉的声音太单薄、太锋利，太有一股不羁的独立歌手气质。她诠释的《stay》，更像是一个洒脱的女人，在跟她即将踏上征程的前任告别。她所想要的，只不过是对方能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前，再多陪伴她一会儿。 更像是一段注定会终结的夏日情缘。 但麦迪逊-比尔的演绎显然更加深刻也更加缠绵，她的声音如丝绸般在韩易周身游走，像是用情至深之人的最后一次爱抚，带着无法抑制的激情，也带着最深切的哀恸。 这是一个，站在人生挚爱面前的脆弱女人，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纱衣，无力地倚在门边，看着男人收拾行李，踏上那段不知道有没有回头路的征途。 她想要挽留，但她不能挽留。 因为真正的爱，不在于强制的束缚，在于放手之后依然坚定的守候。 “你要出人头地，大展宏图， 但我们不需要这么快长大， 我们可以永远年轻气盛。 一起蜷在沙发上， 朗姆酒兑着可乐， 一杯一杯地喝到天明。” “我可以给你一千个留下的理由…… 但你清楚，你还是会走。” 听到这里，韩易的眼神迷离，神情也开始变得有些恍惚起来。很少有音乐能够给他如此强烈的代入感，但《stay》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这些也许并没有什么深刻洞见的歌词，在韩易看来，却代表了他正在面对的纠结现实。 “等一分钟吧，你只需要做这一件事。 放慢你的脚步， 离别的钟声就要敲响，所以请你先留下来。” “再等几秒钟吧，你只需要做这一件事。 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 时光悄然流逝的间隙里，希望我们能抱紧彼此。” 四条线、四张脸，在多重宇宙无数的可能性里繁衍裂变，又在某个神奇的节点合于一处，让韩易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甚至不知道该在他脑海中的这些幻象里，选择哪一段继续进行下去。 谁想要让他留下，他想要留下的，又究竟是谁呢？ 韩易的视线飘忽不定，时而在舞台前流连，时而在餐饮区寻觅，也不时在他的身侧转动。直到第一段副歌几近结束，他才最终把眼神聚焦在了一张脸庞上。 一张温柔的、娇俏的、关心的，正朝他款步走来的脸庞。 一张最熟悉的脸庞。 这段时间同时忙两个音乐节，美国的和泰国的，忙疯了身体又不好，每天字数可能就少一点，等忙完这段时间吧，哎，大家觉得追得累可以养一下，一口气看完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 震天撼地 “易易，你看上去……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欸。” 芭芭拉只叮嘱艾米丽要把徐忆如“照顾好”，并没有要求她要时刻陪在小如身边，再加上艾米丽本身就已经喝得五迷三道，连捋直舌头说话都困难。于是，虽然让徐忆如小费了一点工夫，但将自己抽出身来却不是什么难事。 一旁的赵宥真就不同了，麦肯锡那是真的对光怪陆离的音乐产业兴致盎然，一刻不停地逮着她问东问西，根本没有转移话题的可能。 不过，看韩国姑娘认认真真为麦肯锡解答疑惑的神情，她对麦肯锡的求知欲并不反感和排斥。宥真能从对方身上，看到遇见韩易之前，还未入行的自己的影子。对这个行业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充满热忱，在她看来，这种对某件事物的狂热甚至是偏执，就是一个人能够展现出的最美好最纯粹的特质。 而且，自打麦肯锡知道她管理的那些艺人之后，那毫无保留的崇拜目光，也让宥真颇为受用。 再是对名利态度淡然的人，也希望能在自己专攻的领域里，获得旁人的认可。 这算是刚刚做出一点成绩的赵宥真，第一次体会到斯库特-布劳恩或者欧文-阿佐夫的滋味。 不光是台前的音乐巨星有粉丝，幕后的实力推手，也有一批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足够专业，也足够热情的忠实拥趸。 因此，赵宥真跟麦肯锡聊得可以说是相当投缘，在后者的一声声惊叹中，我们的赵经理人双颊微微泛起潮红，以一种不熟悉她的人很难察觉的方式，偷偷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成就感。 这就给了小如一次难得的，不被贴身盯防的契机。 “哪里心不在焉了？” 韩易转过头，冲徐忆如笑笑。 “我看演出看得那么认真。” “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喔？”小如与韩易并肩而立，深吸一口气，“刚才芭芭拉跟你说了什么？” “她跟我说了你们刚才的聊天内容。”韩易抿抿嘴唇，“对不起啊。” “干嘛要道歉？”小如认真注视着对方，微微眯起双眸，笑意不减。 “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应该去跟其他人讲的。”韩易轻轻叩了叩栏杆，“又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 “为什么不光彩？”小如眼角的笑纹更深，翘起食指，“我不光彩，还是宥真姐不光彩？”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啦，跟伱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小如摆摆手，打断了韩易的辩解，“不过我倒还蛮惊讶的。” “惊讶什么？”韩易向徐忆如投去询问的目光。 “惊讶你居然在芭芭拉-帕文面前，聊其他女生。”小如转转眼珠，调侃道，“不怕以后没机会了？” “本来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韩易的视线不自觉地向远处飘移了几寸，随后很快便被他强行拉了回来，“人家是维密超模。” “维密超模就比较了不起是不是？”小如恶声恶气地凶他，但嘴角却在表达着另一种情绪，“我徐忆如看得上的人，难道她还看不上喔？” “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审美不一样，我又不是美元，人人都喜欢。”韩易无奈地咂咂嘴，“不是，小如，我怎么感觉……你是想让她喜欢上我还是怎么着？” “那倒不是，现在就已经有够头疼了。”小如瞟了一眼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宥真，“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妄自菲薄啦。超模再好看，能办得了这么大一场音乐节吗？所以啊，问题不是她看不看得上你，是你看不看得上她啦。” “那我还挺了不起的哈？”韩易忍俊不禁。 “挺了不起的。”小如含笑点头。 “还是我们小如眼光好。”韩易竖起大拇指。 “那是。”小如得意地扬扬下巴。 “这都是些什么有的没的……我俩的聊天风格越来越抽象了。”韩易哑然失笑，“说正经的，我跟芭芭拉……就是很好的朋友而已。我见不到她，她也见不到我，所以……你明白吧，很多事情，我跟她讲就比较安全。” “我明白。” “而且她确实给了我一些……非常好的建议。” 说到这里，韩易垂下眼帘，敛起笑意，声线从刚才互相调笑时的昂扬，变成了低沉的柔和。 “小如啊。”韩易轻声唤了一句。 “我在……怎么感觉我跟siri一样。”徐忆如吐槽了一句，给韩易展示她浅浅的梨涡，“什么事？” “等……” “等什么？”徐忆如把脑袋朝韩易的方向凑近了一点，“怎么讲了一个字就不讲了，你很奇怪欸。” “没有，我刚才在想……什么时间最合适。”韩易晃晃脑袋，长舒一口气，“等这次音乐节办完，回洛杉矶之后，你不忙的时候……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么多前置条件喔？”徐忆如下意识地偏过脑袋，朝赵宥真的方向再度望去，“就我们两个人吗？还是……” “就我们俩。” “好。”小如思忖片刻，清脆地应道，“去哪里？” “到时候跟你说。” “故弄玄虚喔？” “不是。”韩易摇摇头，“只是提前说出来的话……可能就没有那么有意义了。” “有——意——义。” 心思细腻又对韩易的性格可以说了若指掌的徐忆如似乎意识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一次，她的声调拖得很长，眼帘闭合再开启的动作也显得格外缓慢。待她重新睁开眼眸，那双永远清澈的杏眼前，已经罩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薄雾。 “好，那我等你。” “一言为定。” 用交缠的眼神跟小如拉了个钩，韩易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到了舞台上。 “这首歌你之前是不是没听过？” “好像……没有。嗯，不对，应该是有听过它的demo。”徐忆如抬起眼皮，仔细回忆道。 “不是麦迪逊唱的这一版，是不是？” “对，不是她。” “那应该是特别早的草稿了，当时drop都还没做出来。”说到这里，韩易摊开手，像是在展示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现在这个，就是明年三月份要发的成品啦。感觉如何？” “刚刚就是想跟你讲，被你打断了。”徐忆如笑意盈盈地答道，“非常棒，麦蒂的歌里面，我可能最喜欢的就是这首了。” “才听到一半，评价就这么高？” “好歌听一秒也能听出它的质素啊。”徐忆如一脸理所当然，“怎么做歌我不懂喔，但是听歌我还是蛮有心得，我感觉只要是我看好的歌，成绩都不会太差……这首歌，以后不是冠军，也是前三名啦。” “哪些方面最吸引你？” “肯定是歌词啊，歌词特别的……” 徐忆如的视线在韩易脸上转了一圈，欲言又止。 “特别。旋律也蛮洗脑的，而且……我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喔，编曲听上去超zedd，就很有那种跳跃的感觉，你看。” “allyouhavetodoisstay， aminute， justtakeyourtime。 theclockisticking， sostay……” 就像每个出挑的歌手都有让自己与其他人之间迅速做出区分的独特声线一样，每个优秀的音乐制作人，也都会在作品里刻意展示其捏制的标志性音色，与旁人极少使用的制作手法，这比在每首歌的前奏里打上声音水印更容易被乐迷识别。 avicii有一些他会在歌曲里反复使用的lead音色，《levels》、《wakemeup》和《waitingforlove》里，你都能找到相同的元素。build-up部分，avicii通常喜欢给主旋律套上强度拉满的bypassfilter，把声音动态压低，让情绪可以积攒到高潮部分集中爆发。当然，还有他对乡村音乐的偏爱，大量使用原声乐器，比如民谣吉他和经典纳什维尔风格的打击节奏，让他成为了电子音乐界别无分店的，能够在公告牌乡村音乐榜上夺冠的制作人。 作为近年来声势与avicii、diplo以及其他热门制作人并驾齐驱的第一梯队领军人物，zedd自然也有他信手拈来的看家本领。解释起来非常复杂，但总的来说，从《stay》的前奏部分我们就可以看出，zedd是一个非常会进行人声采样和人声音色的重新制作，将人声旋律作为他音乐建筑的基石，堆砌出别致形状的大师。上一组对人声把控到如此程度的电子音乐制作人，是如今依然封神的daftpunk。 相信每一位电子乐迷都聆听过daftpunk的经典——《onemoretime》、《harder，better，faster，stronger》、《aroundtheworld》，在所有这些零零年代的早期作品中，daftpunk都大量使用人声编码器，即vocoder，和talkbox，来给人声旋律附上一种机械化的质感，调制成各种各样哪怕现在听上去也不过时的合成器独奏。 也许是受到前辈的启发，zedd自出道以来，便将人声编码器调制出的合成器声作为他的标签。2012年至2013年他自己制作的一系列remix里，就能听到这些与daftpunk有细微区别，但是原理相差无几的机械化人声。 最近一两年，瀚音乐的签约组合grey在幕后接手了zedd的大部分实际制作工作。不过，虽然操作员换了，但为了保持其形象的一致性，grey依然在每首作品里都保留了大量的人声编码器调制声音。《starving》里高潮部分使用的人声切片就是典型的，“保持grey风格的zedd之声”。比zedd自己调制的合成器声更细腻柔和，也更有动态张力。 在《stay》这首歌里，特雷瓦萨兄弟更是将vocoder的使用痕迹从头到尾铺得满满当当。从build-up开始，麦迪逊-比尔的真实人声之下，就叠了好几层用她声音捏制出来的机械音轨。原声与合成器声之间，形成了一种富有节奏与脉冲感的互动，赋予歌曲超现实的未来主义色彩，给build-up平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让《stay》从主歌部分流行元素浓郁的泡泡糖情歌，迅速向一首出色的futurebass单曲蜕变。 到了drop部分，声码器效果与其他电子元素无缝融合，创造出了一个情感共鸣强烈的巅峰时刻。电子舞曲，最需要的就是直击心灵的节拍，和每一声鼓点都能让人心室颤抖的收放感。囿于商业电台和主流榜单的限制，《stay》没有办法像2016年大行其道的那些bass类音乐一样，把高潮部分用炸得人头皮发麻的声效填满，因为一旦那样操作，经过压缩损坏了音质的电台版本，就会变成一团闹哄哄的浆糊，让普通听众难以忍受。因此，zedd和他的制作搭档grey，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来提升舞曲的“可跳性”。 而声码器无疑是这种情况里，电子音乐制作人的最佳助手，它能在不破坏整体听感的前提下，将电子音乐的部分与流行音乐的部分有机地黏合在一起，拉升歌曲的整体能量，从而鼓励观众在这种似乎有电流通过大脑皮层表面的畅快爽感中，肆意舞动起来。 看看现在madcity音乐节越来越拥挤的舞池就知道了，在cheatcodes清新跳跃的热带浩室舞曲《nopromises》做好狂欢的铺垫之后，现场数万人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坦博拉火山一般，震天撼地地爆发了出来。 明天去泰国出差顺便看看coldy，还是会保持正常更新的哈，还是像之前说的一样，这几天时间可能字数少一点，所以可以攒着看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八章 逼自己做选择 韩易一直对音乐节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平心而论，对于一个音乐相关专业的学生来说，上一世在美国的四年时间里，他参加音乐节的次数并不算多。 原因多种多样，但没有女朋友是首要因素。 不，也不能说没有女朋友。在认识徐忆如之前，韩易还是有过一些邂逅和纠葛的。不过，这些不知道该以何种头衔称呼的姑娘们，对现场音乐的兴趣都不大，哪怕想看演出，也只会想去贾斯汀-汀布莱克或者泰勒-斯威夫特的演唱会，而不是有一长串陌生人名的音乐节。 跟朋友去，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总觉得少了点意思。那种在曼妙乐声与璀璨烟花间紧紧相依的浪漫，才是解锁一场完美音乐节的终极窍门。 而且，不喝酒不抽烟，对身体和精神会造成负面影响的玩意儿一概不碰，这样的韩易，根本就交不到酒肉朋友。唯一一个无话不谈的挚友徐忆如比他还宅，放假期间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蹲在家里天天刷剧。邀请她一起去音乐节，还不如多带她出去吃两顿饭，改善改善生活，免得给孩子闷出个好歹来。 你看，哪怕是这会儿在madcity音乐节上的小如，也是韩易目力所及之处最安静的一个，就连…… 哦，好像宥真也差不多。这個骨子里对音乐极其热爱的韩国姑娘，现在冷静得就像一颗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里生长了上百年的大树。 再强烈的声波振动，也摇晃不了她哪怕一根枝桠。 我怎么喜欢的……都是这个类型？ 韩易把眼神从宥真身前收回来，又放到小如的脸颊上，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我……好像也是这个类型。 科切拉去过，edc去过，洛杉矶本地的万圣节盛会psychocircus也去过。万人狂欢的主舞台看过，群魔乱舞的techno舞台看过，就连所有人都在产幻，躺在帐篷里数星星的trance舞台都路过了一次。从来没有哪种音乐，能够让韩易挣脱束缚纵情舞蹈。 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只是天性使然。韩易更喜欢把汹涌的情绪巨浪压在心间，要是无意中往外溢出了一些被人看到，那种无所适从的尴尬，没有任何手段可以缓解。 扶着金属栏杆，站在卡座区的边缘，脚下是他用数千万美元搭建起来的韵律王国，在这片只会存在三天的幻境里，他就是绝对的王。可即使如此，他依旧给自己套着一层坚硬的外壳。满足于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一个只在自己脑海里发出声音的解说员。 但这并不代表他从音乐节中感受到的快乐，就比那些在舞池里大汗淋漓的锐舞客要少多少。 每次踏入这种用音乐作为隔离墙的别样洞天，都有一种归属感、幸福感，甚至对生命本身的礼赞感，从胸腔中央朝四肢百骸迅速蔓延。 在慢板情歌的伴奏声中翩翩起舞的热恋情侣，声音沙哑地低吟着儿时旋律的垂暮老人。奇装异服纵情欢笑，享受青春岁月的三五好友。穿行在人群间，给每个陌生人送上彩色手链的音乐传教士。 旷野里拔地而起的喧嚣会场，容得下每一种类型的独特灵魂。它们时而不羁地自在遨游，时而默契地向一处聚合。 韩易最青睐后者。 全场齐声高唱一个旋律，或者在某段所有人都感到雀跃的节奏中将身心调整到同一频道，在礼花绽放的同时精神共振，是任何音乐节最美丽绚烂的瞬间。 因为生命中的大团圆难得一见，所以每一个让人类放下芥蒂、成见与隔阂，在音乐中不分你我的瞬间，都值得好好珍藏。 《stay》的第一个drop响起时，韩易的记忆储藏室里，又多了一段这样的时刻。 雨后放晴的穹苍下，夕阳西斜。依旧有些湿润的水汽弥漫四散，让天边重现的金轮也显得多了几分谦逊的绅士气度。相较莫哈韦沙漠习以为常的烈火骄阳柔和得多的温暖光华，将这幅延伸至天际尽头的无垠画布，浸染成色彩大师罗莎-加莱戈笔下的“西班牙橘”，掺杂着一缕预示着夜幕临近的方丹戈紫。 爱德华-蒙克式的妖异背景前，无数盏探照灯向越来越浓郁的暮色射出光束，让整座舞台像被唤醒的美杜莎一般，以强光为触角，以韵律为咒语，将舞池里的人群置于无处逃脱的极乐幻境中。 灯光扫过人头组成的海面，反射出闪闪发光的脸，和熠熠生辉的眼。欢呼与嘶喊，即是这片人造海域啸叫着掀起的风暴。韩易不需要去刻意寻找，不管他的视线移动到哪里，都能看到人们以一种将所有情绪乃至思维都抛诸脑后的忘我姿态尽情舞蹈。 他们的身体好似化作了流动的液体，随着韵律在场地内撞击冲刷着彼此，仿佛音乐已经以物理形式占据了躯壳。 如此极致的氛围里，就连空气中都飘满了荷尔蒙与多巴胺，女孩们与汗液一起蒸腾挥发的甜美香水气息，男人们于大口喘息中呼出的薄荷和烟草味道，在舞池上方同脚下的泥土芬芳融为一体，成为这席音乐盛宴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场壮丽奇景的中央，站着一位法力高强的现代女妖，将旋律和节奏编织成使人疯狂的魔杖。空气中充满电流，充满期待的能量，每次鼓点都能像火花一般，点燃人群的狂热。 麦迪逊-比尔，一道散逸着霞光的风景线，一个将纯真、优雅与诱惑结合得天衣无缝的迷人存在，正用她打造出的这柄魔杖摄魂夺魄。 这一刻，音乐化作绫罗绸缎，忘情地拥抱着她的婀娜身姿。每一个音符、每一次变奏，都是对她自信且强大的女性力量的宣示。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但这句话其实同样也适用于女性。璀璨霓虹入眼的韩易，双眸悄然变成了旋转的万花筒，阅尽了世间的所有色彩。又把这些色彩毫无保留地泼洒了回去，渗透进麦迪逊-比尔的每一寸肌肤。 是啊，她是未成年人。可就像莫里斯-舍瓦利耶所唱的那样，“感谢上帝创造了这些年轻的姑娘，她们以一种最令人愉悦的方式成长”……虽然听上去好像有点pervy，有点pedophile，但这段歌词，就是韩易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韩易知道自己不应该把麦迪逊带进感情的公式里，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知道这一点。 但你如何能叫他放弃呢？ 毕竟，他创造了她。 他创造了这个，在全新时空里不再蒙尘的明珠。 当一个人带着这样丰厚的馈赠重生，就很难不产生这种造物主般的心态。 而一旦有了这种心态，想让他再做牺牲和割舍，便是难如登天了。 更让韩易感到纠结的是，若是真正诚实地面对他的内心，又岂止是麦迪逊-比尔一个人让他不敢拿起但却不愿放下？ 以一种奇妙的状态，既游离在派对之外，又沉浸在音乐之中的韩易，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交替闪现着许多面孔。 这首歌的表演者，是麦迪逊-比尔。 跟他一起把这首歌的发行计划落地，与interscope达成合作的，是赵宥真。 主歌部分的歌词内容，不管今时还是往日，都能让他瞬间想起徐忆如。 现在看来，副歌那些洗脑的循环，对他来说，也不再只有一层意义而已。 “等一分钟吧，你只需要做这一件事。 放慢你的脚步， 离别的钟声就要敲响，所以请你先留下来。 再等几秒钟吧，你只需要做这一件事。 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 时光悄然流逝的间隙里，希望我们能抱紧彼此。” 这种歌词，不就是给现在的芭芭拉量身定制的吗？ 一首歌，能给他听出四种味道，韩易这段时间天人交战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而这，就是他刚才跟小如约定，回到洛杉矶之后，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的原因。 韩易认可芭芭拉暂时离去之前对他说的那一番话——享受齐人之福的幻觉固然美妙，但要是再这样一味地拖下去，最终伤害的，正是这些决定把爱慕和信任都托付给他的姑娘们。 所以，他必须要逼迫自己做出一个选择。不光是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也是为了截断这一条错误的回头路。 而他的选择，就是徐忆如。 这一切执念的开始和终结。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六章 命运的偶遇 “亲爱的，我不是在怪你……你知道我永远也不会那样做的。” 苏菲-坎贝尔——噢，不，现在应该叫她苏菲-芬利——停下脚步，转身有些无奈地看着吊在她身后，肩上扛着一个登山包，手上还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步履迟缓沉重，表情相当颓丧的丈夫。 “这种事任何人都会遇到的，更何况是在另一个国家呢？” “我知道。你没有责怪过半句，反而还一直在安慰我。”路易斯-芬利叹了口气，“但这让我更觉得难受，你明白吗，宝贝？你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但我却搞砸……” “怎么能说是你搞砸的？”苏菲瞪瞪眼，打断了路易斯的自我批评，“airbnb临时取消了我们的预定，这怎么能怪你？” “我明明可以检查一下的！”路易斯甩了甩头，声线因为沮丧而压抑，又因为疲惫而沙哑，“明明两天前就发了取消邮件，我他妈却没想到看一眼邮箱。” “你在飞机上，怎么看？” “落地把电话卡换上的时候就该看了。” “落地过海关花了半个多小时，去hertz提车花了半個多小时，堵在高速公路上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到酒店我俩晚饭都没吃，直接睡到了第二天……路易斯，伱别发生了什么事都唉声叹气的好不好？！” 说到这里，苏菲已经快要管不住自己的大嗓门了。如果不是浓重夜色中的拉斯维加斯大道仍有不少喧闹的游客从他们身边经过，她的音量可能还要再大上几分。 “我就不喜欢你这种消极的态度，airbnb为了多赚点钱，把我们定的房子租给了其他人，我们应该愤怒，而且应该把愤怒付诸于行动才对！投诉到他们道歉并赔偿为止，别让他们就这样无缘无故地霸凌我们还不用承担后果！” “我已经在投诉了。”路易斯扬了扬手机，“是房东那边直接取消的。” “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估计是房东看到整个拉斯维加斯都没房源了，想多赚一点。目的是一样的，我只是想告诉你airbnb本身是不可能……”看到苏菲眼里下起的刀子，路易斯十分识趣地收了声，“不管怎么说，苏菲，我情绪低落不是因为房子本身，我也不是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而是因为……看到你晚上十一点还跟我一起拖着箱子在大街上到处找酒店，我……你的蜜月不该是这样的。抱歉，亲爱的。” “蜜月恰恰就应该这样的。我们的婚姻也是。”路易斯的后半段话，让苏菲眼里锋利的尖刀瞬间变成了柔和的春雨，“为什么大多数的蜜月都是出国旅游？就是为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考验两个新人能不能从容面对随时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携手共度难关。它不仅是为了玩乐休闲而已，它是……我们整个婚姻的预告。” “未来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几十年，还会遇到比这严峻得多的局面，棘手得多的问题。今天这件事，真的小得不能再小了。一间airbnb不让我们住而已，这有什么？我也不是在随口安慰你，我生气吗？肯定生气啊，不光生气，还又累又饿。但我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责怪你，你也不要感到自责。相反，遇到的事情越大，你越应该打起精神，因为你现在有一个全心全意陪伴你、帮助你的妻子，明白了吗？” “你说得对，宝贝。” 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调整情绪，冲苏菲露出一个宽慰与鼓励兼而有之的笑容。 “我们走吧，再到前面看看，肯定会有空房的……哪怕没有，我也会给你变一张床出来。” “这种精神就对了！” 扑进丈夫的怀里，苏菲给了路易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用管房型，国王床也好，套房也罢，今晚我请你住！” “你请我住？”路易斯在苏菲的发梢间亲了一口，笑道，“你知道今晚拉斯维加斯剩余的酒店房间有多贵吗？” “你有，我也有。”苏菲扬起下巴，一脸自得的笑意，“前面的永利我刚刚看还有间特大床，去不去？” “多少钱？” “1100美元。” “你疯了？”路易斯吓了一跳，“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我们没有。”苏菲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有。” “你又是哪来的那么多钱？！”苏菲的回应没能解答路易斯的疑问，反而让他更诧异了。 “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辛苦挣来，又一分一分节约存下的钱。”苏菲娇俏地剜了他一眼，“一个女孩就不能有点应急资金吗？” “当然可以。”路易斯忍俊不禁，“但既然是应急资金，那就更不应该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了，酒店到处……” “我这种花几千美元买vvip门票的人，怎么知道钱该花在哪里，不该花在哪里？”苏菲一手抄过行李箱，一手挽住路易斯，转身向前走去，“就这么决定了，跟我来，钱花了，再赚就行。俗话说得好，花钱才能挣钱嘛。” “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它……” “等等。” “你看，每次我跟你认真说这些你都让我闭……” “跟这个没关系，路易斯。”苏菲睁大眼睛，挽住路易斯的左手深深嵌进丈夫的手臂里，疼得可怜的路易斯呲牙咧嘴，“你看，那个是不是……” “麦迪逊……比尔？” “麦迪逊……谁？”路易斯显然不是一个记得清楚好莱坞明星名字的人。” “贾斯汀-比伯之前签的那个小姑娘。”苏菲盯着不远处正朝他们走来的那道略显落寞的单薄身影，喃喃说道。作为贾斯汀-比伯最忠实的粉丝，她熟识曾经在他身边出现过的每一张面孔，麦迪逊-比尔自然也不例外。 “这种解释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亲爱的。” “前两个月刚夺冠的那个。” “nope。” “……之前在斯蒂芬家里，你玩游戏的时候选的那张hallpass。” “噢，她啊！呃……” 意识到自己嘴上又闯了大祸，路易斯连忙猛打刹车。他刻意忽略苏菲重新在眸子里凝成的刀片，提高音量，似乎是想用这种强装出来的兴奋，来掩盖他的失言。 “真是麦迪逊-比尔！” 对苏菲有没有用暂时看不出来，但路易斯的这一声喊，却切切实实地吸引到了麦迪逊的注意。 麦蒂没有对韩易撒谎。 后者离开休息室之后，她一个人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随后便抓起不知何时滑落到地毯上的外套，与瀚现场指派给她的两名安保人员一起，踏上了返回永利酒店的路程。 她不想在这里冲凉。 她想沐浴着残存的夕阳余晖，延拉斯维加斯大道慢慢悠悠地向南走。走出一身细汗，再返回永利的套房，放上满满一大缸水，把自己完全浸入其中。 麦迪逊-比尔是一个酷爱泡澡的女孩子，一座全尺度的浴缸，是居家生活的标配，也是外出工作的刚需。只有在氤氲的暖润水汽间，她才能找到那份能够让她完全卸下社交铠甲的安逸。 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这样的休憩。 不过，撒哈拉酒店外的汹涌人潮，让她瞬间打消了走上街面的念头。躲在大堂角落里偷偷向外瞥了一眼，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外的这一段路，已经被各种颜色的攒动人头完全铺满，一些还不打算进场的观众，甚至涌进了撒哈拉酒店，在一层的赌场与餐厅之间闲逛。 别说出门了，只要接近那扇正门，麦迪逊估计自己就寸步难移了。 于是，麦蒂只能折返回二楼，再通过工作人员通道，由后门乘坐宝马赞助的礼宾车，从东侧的天堂路绕了一圈，这才抵达永利酒店。 给两位长相魁梧而又狠戾，但却对她十分和善的安保人员一人塞了二十美元小费，麦迪逊与他们微笑着连声互道感谢，并嘱咐二人即刻返回音乐节现场，向必然会询问她行踪的工作人员通报情况。而后，女孩关上套房大门，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扔在了某张沙发的角落里。 她褪下身上穿着的所有衣衫，也褪下那不多不少正好八颗牙齿的公式化笑容，缓步踱到浴室里，扭开龙头，探出指尖，确保水温适宜之后，麦迪逊便重新直起身子，愣愣地盯着水面上映出的那道瘦削青涩，却无碍完美的倒影，不知道在出神地思考些什么。 直到清水冲刷脚面，麦蒂才堪堪回过神来。低声责骂着自己的蠢笨和浪费，女孩手忙脚乱地关水、放水、铺脚垫，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让自己躺进了浴缸。 然后，她就又断线了。 平日里，泡澡时间就是麦迪逊的高强度上网时间，身体浸入水中，双臂举到半空，她跟粉丝在instagram和twitter上的一大半互动，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但今天，麦蒂却连手机都没有带到浴室里来。 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看看指甲。一会儿看看挂在右侧的花卉壁画，一会儿看看自己挂着泡泡，烫得通红的脚趾。就连麦迪逊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段漫长的时光消磨干净的，只记得脑子里就像地铁站一样，不断有乱糟糟的想法进进出出，却一个都把握不住，看不分明。 待浴池里的温度下降到几与她的体温无异后，麦迪逊方才疲惫地眨眨眼，囫囵裹起白袍，走出浴室。这时，窗外橙黄色的苍穹已经完全隐匿在了如墨的夜色里，替代它闪耀的，变成了脚下那条永不停止奔流的拉斯维加斯大道，和林立在两侧的欲望灯塔。 按下床头的按钮让窗纱和窗帘慢慢闭合，麦迪逊下意识地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想打开被抛在角落里的那只手机，关掉飞行模式，看看那个可恶的家伙有没有找她，给她发的信息里，有多少辩解、多少歉意，但站在原地思忖良久，麦蒂最终还是决定放过自己。 睡一觉吧，没有什么是一场无梦的睡眠不能解决的。 穿上宽松舒适的灰色卫衣，点燃自洛城家中带来的香氛蜡烛，将中央空调降到64华氏度，麦迪逊-比尔做好了万全准备。 结果…… 睡着睡着，就睡到大街上来了。 无梦的睡眠。梦确实没做，但睡眠也跟着没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尝试了各种方法，羊也数过，密西西比河也数过，每次在迷离间快要失去意识时，傍晚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就会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大象一样，把麦迪逊好不容易摆放好的思绪冲撞得摔落一地，乱七八糟。 精心修建了一间瓷器店，却忘记了它的四周都是热带雨林。 不知道第几次从睡梦边缘被拉回后，麦蒂懊丧地捂住脸，拖长调子哀叹了一声，然后翻身下床，奔到沙发前，拾起手机。 感觉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点亮屏幕，还不到十一点。 又饿又无聊。 还不敢打开手机，去浏览那些必将如潮水般涌入屏幕的未读信息。 怎么办呢？ 上街转转吧。 晚上十一点，街上的人应该没那么多啦。 而且，拉斯维加斯大道，也算是全美国最安全的夜生活中心了。 都是来寻欢作乐的游客，别离开大道，别走太远，应该不会有事的。 那就走吧。 随意蹬上一双匡威运动鞋，麦迪逊没换衣服，直接扣上一顶帽子，戴着大到夸张的黑框眼镜，顶着素颜和乱蓬蓬的长发，离开了房间。 人确实不多。 麦蒂来过拉斯维加斯，不止一次，但却从来没有大晚上孤身一人在大道两侧闲逛过。原本对安全的担忧，在踏出永利大门的几分钟后即消弭无踪。拉斯维加斯不是美国，或者说它是美国人为自己编织的一场幻梦。没有流浪汉，没有持枪暴徒，没有散落一地的针头和难闻的尿味，只有干净的路面、闪烁的霓虹，与匀速游曳而过的汽车，和在度假村、赌场与酒吧门口热闹喧哗，数十米后又迅速稀疏下来的人潮。 夜晚的拉斯维加斯行人，除了不可避免地会有些微醺之外，显得相当平和悠闲。 他们体内所有躁动不安的情绪因子，都已经在这一栋栋金碧辉煌的建筑里，以不同的方式倾泻完毕了。 双手揣在兜里，埋头在不甚拥挤的人群中快速穿梭的麦迪逊-比尔，没有引起任何关注——她的装扮足够低调，深沉的夜幕也为她罩上了一层模糊的面纱。 更重要的是，虽然她是骄傲的公告牌三连冠得主，虽然她几个小时前才接受过数万人的顶礼膜拜，但麦迪逊还远远没有到那种举世皆知的地步。哪怕是安吉丽娜-朱莉，穿上麦蒂这身衣服站在赌城街头，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 美国就是这样，从西好莱坞到第五大道，能被冠以“名流”一词的人如浩瀚繁星一般数不胜数，在这个族裔与阶层如此割裂的时代，又哪有那么多全民追捧的美国宠儿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麦迪逊放慢了脚步，开始静静地欣赏起了她身边的风景。 贝拉吉奥已经歇息的喷泉是风景，倚在喷泉栏杆前忘情拥吻的情侣也是风景。 默默观摩他人的幸福，也能让麦蒂暂时忘却她的失意。 在静谧幽然与人声鼎沸之间找到一个完美中间值的夜晚，使长岛姑娘不算悲痛，但无疑怅然的心情，总算稍稍舒缓了一些。 直到她在弗拉明戈酒店门口，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麦迪逊-比尔！” 麦蒂把视线从火烈鸟雕像上收回，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背着大小行囊，朝她绽出兴奋笑容的年轻情侣。女孩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们牢牢锁定，任何冷漠疏离的举止，都会伤了热情粉丝的心。 于是，麦迪逊-比尔强迫自己重新开张营业，她扶了扶眼镜，挂起比那对情侣更灿烂温暖的笑容，朝他们走去。 “嗨，你们好！” 同样的对话，麦迪逊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反复演练过多次——如今，每次在西好莱坞公开活动，她的身边都会聚集起至少两三个狗仔队，和更多被快门声吸引来的粉丝。 “我是麦迪逊，很高兴见到你们。” 麦蒂朝苏菲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苏……苏菲。”苏菲握住麦迪逊的手，嘴巴笑成了合不拢的o型，“噢，我的上帝啊，真的是你，我是……我好喜欢你！” “你骗我。”麦蒂指着苏菲的t恤，笑道。 “她确实更喜欢比伯，但苏菲没撒谎，她……我们，都很喜欢你。”路易斯低头看了一眼苏菲胸前油印的贾斯汀-比伯《purpose》专辑封面图案，接过话头。 “路易斯，很……很高兴认识你。”路易斯看上去比苏菲还要紧张，他清清嗓子，双手扶住登山包的肩带，朝麦迪逊局促地笑着颔首致意。 hallpass就在眼前，这谁能不尴尬？ “你好，路易斯……我们站到边上一点吧。” 麦迪逊瞟了一眼从他们身侧走过，不停打量着她还在窃窃私语的一群白人姑娘，对苏菲和路易斯说道。 她很乐意跟每个粉丝见面交流。 但不是今天。 今天，这两位就已经是疲累的她能承受的极限了。 “听你们的口音……是英国人吧？今天刚到美国？” 领着苏菲和路易斯避进玛格丽塔村和thelinq酒店中间的商业街一角，麦迪逊笑意盈盈地看着二人，寒暄道。 “到了有两天了，但我们今天才刚到拉斯维加斯。”苏菲撩撩头发，尽量让自己在麦迪逊-比尔面前看起来更精神整洁一些。 “来看madcity？” “是啊，就是来看madcity的。” “那你们怎么不买第一天的票。”麦迪逊调侃道，“看起来也没多喜欢我……我开玩笑的，哈哈，不用为难。” “我们也想买三天的通票，但是实在太贵了，所以只买了周日的。”苏菲看了一眼路易斯，含笑回答道，“而且我们这次来是度蜜月，所以除了音乐节之外，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想看的东西。” “我的天呐，哇噢，恭喜你们！”麦迪逊愣了半秒，随即双手捧心，语调是美国人最拿手的夸张赞叹，“戒指呢，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it''sjust……beautiful……” 苏菲伸到她眼前的右手中指上，挂着一枚克拉数算不上大，却足够精致温馨的订婚钻戒。 路灯下，这颗略带一丝浅黄的真钻，在麦蒂荡漾的眼波里，倒映出了整片银河。 “恭喜你们，哇噢，这真的，太棒了……再次恭喜你们！”麦迪逊抹抹眼角，有些语无伦次地挥了挥手，“我们一起拍张照，好吗？很高兴能遇到你们，苏菲和路易斯，你们看上去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甜美的姑娘！”苏菲的嘴角咧出了生平仅见的夸张弧度，她完全没有想到，麦迪逊-比尔竟然是一个如此平易近人的明星。跟对方迅速闪了几张自拍之后，苏菲将手机揣回兜里，给了麦迪逊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不知道我丈夫他……” “苏菲！”路易斯急忙打断苏菲，“我们得……我们得去找酒店了。” “你们还没有订酒店？”麦迪逊眨眨眼，眉头微蹙地看着苏菲，“那可真是糟糕，大道上的酒店今晚好像全部订满了。” “airbnb取消了我们的房子，所以我们……没关系，不提了，我不想用这种故事影响你的心情。”苏菲摆摆手，笑道，“我们能解决的，永利那边还有一间房可以订。” “永利……好的，那赶快去吧，亲爱的，我不耽误你们了。”麦迪逊转转眼珠，“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们，苏菲和路易斯……” “芬利。”苏菲开心地大声向麦迪逊宣告。 “芬利夫妇，祝你们在拉斯维加斯度过一个愉快的蜜月！”麦迪逊抿起嘴唇，笑容甜美地跟二人挥手作别，“现场见！” “现场……现场见！” 目送苏菲和路易斯走出一段距离，麦迪逊摇摇头，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似笑似叹地舒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子，往商业街的深处走去。 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她饿了。 那块红黄相间的in-n-out招牌，还没有跟苏菲和路易斯打招呼之前她就已经注意到了。 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去打包一份double-double…… 既然命运已经这样安排了，那就放纵一下吧。 反正吃不胖，反正没人要，控制体重干什么？ 带着这样的想法，麦迪逊-比尔站到了弗拉明戈酒店in-n-out分店的门口。 这家营业到凌晨零点的连锁汉堡店，还灯火通明。虽然没有午餐和晚餐时段那种大排长龙的热闹景象，却也有不少外出觅食的夜间动物在这里驻留。 有的人打包带走回房间享用，而有的人则直接坐在店内，品尝新鲜出炉的滚烫牛肉饼里渗出的丰美汁水。 比如那个最尽头的两人位上，扎着利落马尾，刚刚咬下一大口汉堡，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姑娘。 lululemon的黑色瑜伽裤，h&m的海军蓝亚麻布外套，一双看不出品牌的白色跑鞋，她的打扮，跟自己一样素净简朴。 “不会吧……” 站在正门内的麦迪逊-比尔，在看清楚对方的脸庞之后，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扶住金属把手，准备夺门而出。 但就在她准备将这股逃避的念头付诸行动之前，那个姑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然抬起头，朝门口望来。 “不会吧……” 瞳孔剧烈收缩，表情短暂失控，匈牙利超模芭芭拉-帕文的脸上，也溢出了跟麦迪逊-比尔极为相似的震惊神情。 “麦迪逊？”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心病 上一世，韩易对一句偶然看见的英文引用念念不忘。 那是一位不怎么出名的作家，约翰-奥卡拉汉，为他的青春写下的，在大多数人看来属于无病呻吟范畴的文字。 the“whatifs”and“shouldhaves”willeatyourbrain。 那些“如果”和“应该”，会逐步蚕食你的大脑。 而徐忆如，就是让他大汗淋漓地在午夜惊醒，呆坐在床头发呆到天明的“如果”和“应该”。 不是唯一的，却是最至关重要的，最耿耿于怀的，最……触手可及的。 人人都做过异想天开的春秋大梦。偶遇贵人平步青云、一张强力球奖券刮出十几亿美金，甚至忽然爆火成为全球巨星。那些浴室里被当作麦克风的莲蓬头，那些搜索栏里动辄八九位数的珍奇瑰宝，还有那些熟睡时发出的，意义不明的痴笑，皆是能让海市蜃楼变得更加真实、更加具体的原材料。 可海市蜃楼，终究还是海市蜃楼。在现实的沙漠里，你只能驻足停留在原地，才能欣赏到它的壮美。付诸行动而向前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让这一奇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小如不是韩易的海市蜃楼。 她是公寓楼下咖啡店里兀自冒着热气的拿铁，是bcd豆腐屋里咕嘟作响的辣海鲜汤。是每天早上叫醒他的清脆铃声，是任意一个深夜里为他挡住窗外霓虹的百叶帘。 只要伸出手，她就是他的。 这就是最让人难以释怀的那一处不同。 他没有选择走进咖啡店，而是看了一眼柜台前排起的长龙，转身就走。 哪里不能买拿铁呢？到处都有。 他没有选择点辣海鲜汤，而是随意挑了一道不那么辣的菜式。 今天先吃的清淡一点吧，反正想要挑战自己味蕾的时候，辣海鲜汤永远都会在那里。 反正起不来，那铃声，就不设了吧。 反正睡不着，那窗帘，就不拉了吧。 韩易是如此轻易地选择了看上去更舒适的反方向，以至于当他不能再回头的时候，这个已经不再那么年轻，已经不再有那么多可能性可以拿来牺牲的男人，耗费了很长一段时光，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次机会。 然后，徐忆如便成了他的心病。 人类是一个，没有任何选择能够让他们百分之百满足的物种，像韩易这样给自己肠子打上千百个结的拧巴人类尤其如此。 一方面，他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己私欲把挚友拖进泥潭，以爱慕之名，给小如原本远大的前程和光明的未来罩上一层难以摆脱的阴霾。不忙的时候，他会在facebook和instagram上，给徐忆如的官方账号点点赞，看她神情自若、语笑嫣然地采访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权势人物。 每当这個时候，韩易都会不自觉地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至少两个人之间，有一个，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也活成了对方期望的样子。 但另一方面，洒脱又岂是一种可以轻巧随意地涂上厚厚一层作为伪装的情绪。看到主播妆下徐忆如那张无可挑剔的面容，看到社交媒体上每天都在暴增的粉丝数，看到那些报刊杂志对宝岛新闻女王的溢美之词，韩易还是不可免俗地会感到遗憾。 极其市侩却又无比合理的遗憾。 这尊被无数人放在神坛上崇拜和迷恋的时代雕像，曾经绕着他身边打转的，一位也许并不普通，但是足够鲜活的，俏生生的姑娘。 他与她的距离，最短的时候，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够到了。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隔着海峡，也隔着银河。 如果真的能跟她在一起，他的一切失意，是不是就变成了一种可以理解的反向补偿了呢？ 如果真的能跟她在一起，他那仿佛一直在下坠，看不到谷底的人生曲线，也许就会被高高地托举起来，带他回到他熟悉的，充满光亮的从前。 这些，都是韩易时不时会冒出，但很快就会被他强制压下的“低俗”念头。 毕竟，若是真能把徐忆如留在他的生命里，这场游戏，应该就不会如此困难了。 不过，这些与现实有关的考量和臆想，只是他心底那份沉重遗憾里，一个微小到并不需要过分关注的组成部分而已。 真正让他在夜里辗转反侧的，是那些隐匿在死寂的黑暗里，却又在他万花筒般的幻象中熠熠生辉的细线。 那些不见天日的命运，那些无从实现的可能。 那个时候，如果没有那么纠结、那么鲁莽、那么愚蠢，勇敢地回应了那道回荡在风里和梦里的声音，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们从来没有两个人单独去影院看过电影，在一起之后，他们会不会在某顿晚餐行将结束时突发奇想，买一张世纪城amc的电影票，去体验他们讨论过很多次的杜比剧院呢？ 也许他们会心照不宣地选择一部剧情烂俗的浪漫电影，就为了能有更多的机会，偷瞄身边那张在大银幕反射的微光中若隐若现的脸庞。也许这两只笨拙的爱情鸟很快就会将目光交汇于一处，在影片悠扬动人的配乐声中，缓慢却坚定地找到对方的手，然后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时间里，再也不松开。 他们从来没有两个人单独去过海边，在一起之后，这必然会成为他们头几次约会的主题之一。在生活方面，习惯和爱好都极为近似的两人，绝对不会选择杂乱又粗放的威尼斯海滩。配套设施更为发达的圣莫妮卡，会是他们看海的唯一选择。 在第三街停好车，选一家坐落在海洋大道上的餐厅用餐——大概率会是他们都很喜欢的那家watergrill。一席不奢华却也不寒酸，没有手机打扰，只有甜蜜低语的晚餐后，两人会披着绛紫色的霞光穿过人行道，在流浪歌手的吉他声中漫步于游人如织的码头上，听脚下的木板吱呀作响，听远处的海浪拍打岸边的礁石。 虽然很想看，但韩易知道，保守的徐忆如没可能穿上比基尼跟他一起享受日光浴。往来行人的注视无疑会让她羞涩到想要在沙滩上刨个洞钻进去，而且毒辣的紫外线，也会让她在明媚的洛杉矶保持皮肤白皙的计划功亏一篑。 一件可爱的背心，一条恰到好处的短裤，就是小如的极限了。到了傍晚，凉风吹拂，这份极限可能给还得套上一件外套。 由永远把她记挂在心上的贴心男友提供。 善解人意的小如，三番五次推辞无果后，想来一定会吸吸鼻子，牵起韩易的手，靠得离后者更近一些，用这样的方式分享她所感受到的温暖。 他们会走到码头的尽头，走到最底层被海鸥环绕的甲板上，惬意地微微眯起眼睛，一边享受自然的馈赠，一边感谢命运的垂青，一边跟最亲密的挚友闲聊生活、功课和未来。 某一刻——虽然不确定这一刻会耗费他们多久时间，因为这两个人都是猜谜语的绕圈子高手，但它终究会到来——他们的话题，会回归最核心的本质：对彼此的倾慕、眷恋和依赖。 然后，情话会变成凝视，而凝视，则会化为初吻。 这就是韩易对他曾经拥有的未来，最生动的想象。 每当这个画面在脑海中浮现，他都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融化，并以一种微妙的方式伤害着他。他所有的渴望，所有的梦想和甜蜜的痛苦，内心深处沉睡的每一个秘密，统统苏醒。 生命里的一切，仿佛都升华了，令人着迷了，变得有意义了。 这条飘在风里的命运线，是上一世韩易最常取用的安慰剂。 即便随着时间的推移，痕迹越来越浅，光芒越来越弱，它也依然是韩易在经历挫折之后，第一时间逃往的替代现实。 他的人生里，有太多抓不住的遗憾，只有这一个，是他亲手放掉的。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寓意。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看见那再多金钱和荣誉也填不满的虚无。 所以，当韩易回到2016年2月29日的清晨，再次睁眼看到七年前的世界时，他很快便意识到，备忘录里那一句“做你应该做的，按你的心意去生活”，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韩易的心意，就是徐忆如。 因此，对豪车不感兴趣的他买了一辆百万美元的复古跑车，对居住没有太高要求的他买了一栋半亿美元的峰顶别墅。他把福特翼虎扔在bcd豆腐屋的停车场里，开着大红色的法拉利到学校接小如去sushigen。他一方面提醒着自己，要保持七年前的处事风格，不要让徐忆如看出端倪，一方面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拥有的东西全都展示出来。邀请她到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共进午餐，带她一道出席星光熠熠的慈善晚宴，在她面前许下千万美元的捐款承诺…… 韩易所做的这一切，归根结底，都可以用“过度补偿”四个字来概括。 不光是对他自己，也是对那个时空的小如。 早在那条下山的路上，韩易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闯出一番天地，让小如感到骄傲，让她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牵起自己的手。 但不幸的是，韩易低估了财富这双翅膀轻轻扇动后会掀起的波澜，也高估了自己的思想境界和道德品质。 更准确地说，他忘了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不是一个试图攻略人生游戏的第三视角玩家。 于是，当赵宥真、麦迪逊-比尔和芭芭拉-帕文依次出现的时候，韩易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混乱不堪的迷茫中。 谁会不想拥有一个跟自己志趣相投的红颜知己？不仅是事业上的得力助手，也是每次困倦时，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的臂弯。没错，刚开始的时候，赵宥真确实是一个常年被冰雪覆盖的无人港口，但这种一点一点把坚冰敲碎，慢慢看着它春暖花开，万物竞发的感受，不就是最令人欲罢不能的享受吗？ 这是她头一次敞开怀抱，迎接一艘自远方驶来的游船。 他又怎么忍心离开呢？ 谁会不想采摘一朵自己亲手培育的娇艳花朵？上一世的挫折与创伤，被他的悉心呵护全部治愈。你看到她的枝叶一天天变得繁茂，看到她的色彩一天天变得浓郁。韩易把麦迪逊-比尔的世界打造成了一座迪士尼的童话城堡，而作为回报，她想要迎他进来，做这个乐园的主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因为他，麦迪逊-比尔，也重活了一次。 他又怎么舍得拒绝呢？ 谁会不想邂逅一段干柴烈火的异域情缘？只能在屏幕里见到的维密天使，初次相遇就对他一见倾心。不管这份情意的保鲜期有多短，至少它为韩易带来了两世为人最难忘的几个夜晚。更令人惊喜的是，激情褪去之后，他发现，摘下面具的芭芭拉，可以说是跟他相性无比契合的灵魂伴侣。他们可以几个月不见面，只用文字聊天的方式，让彼此感受到陪伴的温暖。 哪怕两个人都向后退了好几步，在彼此之间划下了清晰的边界，以免事态变得更加复杂。但韩易，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好完全斩断这根红线的准备。 他很清楚，芭芭拉也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哪怕是她十分钟前才说出了那样决绝的话。 只有虚张声势的人，才会看起来如此无情。 可韩易不得不承认，芭芭拉的做法非常明智。她看出了韩易的举棋不定，也深谙这个事实——以韩易的性格与为人，绝对没有办法妥善梳理好这越编越广的一团乱麻。他只会等它积重难返，自行崩塌。 到了那个时候，谁被网缠得越深，谁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所以，在以“局外人”身份，柔和地提醒了两次之后，芭芭拉决定率先跳船。 掌握主动权的痛苦，是壮士断腕。把选择权交给别人的痛苦，叫咎由自取。 虽然心中有百般的遗憾、不舍甚至是沮丧，但韩易尊重，更理解芭芭拉的决定。事实上，他也并非没有听进匈牙利超模的劝告，在曼哈顿那场不是约会的约会之后，韩易就一直在默默审视自己重生以来的每一个抉择。 他的财富，在带来了无数充满希望的变化的同时，也让他欠下了许多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全数还清的情债。 而徐忆如，就是被他亏欠最多的那个人。 两世皆然。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章 By Your Side（上） 何出此言？ 首先，至少从韩易的视角来看，生活在新世界的这个徐忆如，是相较于上一世，为他改变最大，牺牲也最大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跟韩易挑破这层窗户纸，小如会是什么样的？ 四年拿到本科和研究生学位，返回宝岛担任外景记者，第一条新闻便扬名整个华人世界。韩易还在为家里的突发状况焦头烂额的时候，徐忆如就已经签下大合同，购入豪宅，凭借自己的努力实现财富自由了。 没错，虽然家里给她的规划，是以新闻主播的身份为跳板嫁入豪门，但从后来的发展轨迹来看，声名鹊起，商业价值飙升的徐忆如，实际上已经获得了很高的独立性与话语权。 到27岁都没有绯闻、没有结婚，甚至在旁人问起这一问题的时候，还会笑眯眯地用一句“为什么要谈恋爱？明明工作比谈恋爱更有趣”顶回去，足见她用一个又一個耀眼的成绩为自己构筑的底气。 韩易不知道更久远的将来会发生些什么，因为他能看到的时间线，在2023年便被强行截断了。但他很清楚，不管未来徐忆如怎样选择，是遵从父母的意愿，还是写下属于自己的篇章，都会是她通过强大的自我意志所做出的决定。 那现在呢？ 想要跟韩易在一起，徐忆如就不可能回宝岛发展，她正在攻读的传播与新闻学学位失去了实际效用，原本清晰的前进方向，也被钉上了“此路不通”的标志。 为了韩易，她必须做好长住美国的准备。 但如果留在这里的话，她可以做些什么呢？ 应该如何布局她的职业生涯，才能赶得上韩易的步伐？ 还能赶得上吗？ 那天，赵宥真到thevermont公寓找徐忆如的时候，后者就已经展现出了这样的迷茫。 宥真不需要再额外做些什么，才能继续留在韩易身边。因为韩国姑娘已经是他事业版图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只用做好她份内的工作，扮演好这个经理人的角色，在事业上耐心地陪伴他、支持他，跟他一起成长就好。 可是，小如呢？ 她又该怎么办？ 贸然闯入韩易的音乐王国，为自己觅得一片根据地并非明智之举。没错，徐忆如喜欢听音乐，但她对音乐行业本身完全没有像赵宥真那样纯粹而专注的热忱。小如的兴趣不在这里，强装出来的人格，最后只会起到吞噬自身的反效果。 而且，徐忆如是一个极其懂得拿捏分寸感的人，她知道，偶尔表现出的占有欲，是甜蜜的糖果，是情侣之间的生活情趣。但想要全方位侵入并掌控另一半的控制欲，却是剧毒的砒霜，是任何一段感情的终结技。只会让对方惧怕自己，甚至提前厌倦自己。 她必须给韩易留出属于他个人的空间，但有了空间，就会有隔阂和差距。 一个在险恶的现实世界里披荆斩棘，一个在安逸的学术象牙塔里岁月静好。不需要过度思考也该明白，这样的组合，总有一天会出问题。 地球很大，大到226英亩的南加大校园，只是其中一颗肉眼难以探察到的砂砾。 在usc，也许她是韩易的最佳选择。 但走出校门呢？ 要知道，韩易都没有走太远，半只脚都还在红砖里，就已经遇到一个赵宥真了。 看着心仪之人的背影，在广阔天地中熠熠生辉，小如心里清楚，她不可能把对方重新拉回来，强留在她身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咬咬牙，跟着他一起走出去，成为同样夺目的光源，在韩易能够看得到的距离内亦步亦趋地跟随，保持对周遭的吸引力，也保持对他的吸引力。 一起变好，才能一起变老。 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韩易已经大学毕业，研究生课程也相当轻松，有大把时间供他去追寻眼前的美好。再加上他那看上去深不见底的口袋，整个世界对于韩易来说，的确就是他的一只牡蛎。 而且是那种已经由侍者开了壳，挤上鸡尾酒酱和柠檬汁的肥美牡蛎。 可小如没有这样的奢侈，选择本硕连读的她连闭眼休息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在学业线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情况下，再去开辟一条事业线，简直是天方夜谭。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有空闲，也没有目标。 像韩易和赵宥真这种，从一开始就有坚定不移的信念和矢志不渝的热忱，一生只想从事一个行业，并且会从工作中汲取愉悦感和满足感作为养分的人，其实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绝大部分人，可能忙碌到退休，都找不到自己真正的定位和归属。 徐忆如一直觉得，她应该就是这绝大部分人里的一个。 什么都做得不差，但对什么都没有真正的热情。她其实并不喜欢电视新闻行业，平时根本就不看美国这边的有线电视新闻台n、msnbc、foxnews，连主播都认不全。文字阅读，是她获取讯息的主要方式。 上一世的小如，接受过无数媒体的采访。她分享过自己三点钟起床准备晨间新闻的敬业精神，和主动揽下春节与跨年特别报道工作的勤奋态度，但却没有一次提到过她对新闻播报的热爱。 因为她真的……没有热爱。 对于她来说，二十一载人生中的大多数重要时刻，都跟热爱无关。 它们只是通关这场游戏的主线任务而已。 真正能让她感到动心的事物，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有韩易一个人而已。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韩易这个人，给她带来的舒适感，和那种她向往的惬意生活状态。 她喜欢的，就是在他身边，可以放下那种必须完成挑战和目标的紧迫感，去细细品味那些被原先高速奔跑的自己抛在脑后的幸福。 因此，一时半会找不到发力点的徐忆如，陷入了一种微妙的迷惘之中。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正确地”持续吸引韩易的关注，享受他的青睐，但囿于自身种种的局限，她却只能选择那些最简单、最直接、最偏执，也最内耗的方式。 她放下自己的矜持，主动踏出那一步，在私人影院里索求韩易的吻。 她将骄傲的独立女性标识抛诸脑后，跟赵宥真玩起了明枪暗箭，争风吃醋的戏码。 望向韩易的时候，她眼底满载着欣悦的欢喜越来越少，充斥着顾虑的忧愁越来越多。 而这一切，韩易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世，遇见他之后，其他三个女孩子都在变得更好。 赵宥真人生中第一次对父亲说不，走出了一条反叛和独立的道路，成为了她梦寐以求的艺人经理人，在她最热爱的行业里发光发热，崭露头角。 麦迪逊-比尔摆脱了被扫地出门的阴霾，不再是那个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靠赞安诺入睡的惶恐小女孩。她仅用不到一年时间，便蜕变为欧美乐坛话题度最高的超新星。 芭芭拉-帕文…… 嗯，好像她的事业和生活没什么显著改变，但至少自己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负面影响，不是吗？ 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划清界限的芭芭拉，离她下一段宿命，还有整整十个月。 她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清空自己，迎接一个美好结局。 不需要韩易担心。 只有小如…… 只有小如，不再是那个如清风般自由的仙子，她变成了薄雾和细雨，浸湿了韩易眼前的每一条道路。 他的优柔寡断，让徐忆如成为了像她母亲那样，心里装着思念和执念的女人。 总有一天，两种念，都会变成怨念。 可徐妈妈，至少还拥有过一场曾经无限美好的婚姻，和给她带来了希望与寄托的完美女儿。 徐忆如又有什么？ 她变得更没有方向感，更谨小慎微，更处处提防。变得疲惫、警惕、倦怠、沮丧，却只得到了一个，心里还装着其他三个女人的，整天全世界到处飞的，让她只能隔着屏幕触碰他照片的所谓“亿万富豪”。 这样的小如，真的会比前世没有韩易的她更快乐吗？ 难道选择喜欢他，就要承受如此的折磨？ 难道徐忆如作为韩易身边唯一一个，跨越两个时空依然坚定选择他的女孩，不值得拥有一个更美好的续章吗？ 所以，韩易必须选择徐忆如，也只能选择徐忆如。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使命。 跟芭芭拉在曼哈顿街头的谈话，是这一决定的发端。刚才在卡座区的告别，是迫使他立即将想法付诸于行动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stay》的第二段主歌，则是让韩易信念更加坚定的布道。 “我不会承认，我早已知道， 我不是一个懂得该如何放手的人。 我不想在夜晚独自一人， 我想我需要你，但我更需要…… 成长为一个全新的人。 其实我们可以不用长大， 永远停留在我们最珍视的青春里， 躺在我的沙发上， 朗姆酒兑着可乐， 在初升的朝阳下诉说我们的梦想。” “我可以给你一百万个理由留下， 但你得走了，你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看着嘴角挂着甜笑，跟随节拍轻轻摇摆着身体的徐忆如，韩易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原本可以用一百万个理由留下的三张面孔，从脑海中驱散了出去。 maybeit''snottherightdecision。 butitisthecorrectone。 韩易不知道这样想是否正确，但他觉得，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应该离心目中那个让所有人都骄傲的，完美的好男人，又更近了一步。 音乐确实是一种有魔力的艺术。 同样的歌词，搭配同样的旋律，却能放大不同人心中的不同情绪。 在韩易这里，被放大的，是他将时光的指针往回拨动，回到那个只有小如存在的时间点的决心。 但并非每个人都是如此。 至少对于此刻已经抵达可口可乐餐饮区，站在迷你纪录片的摄制团队前，闭着眼睛接受化妆师补妆的芭芭拉-帕文来说不是。 舞台上麦迪逊-比尔通过阵列音响送进她耳朵里的唱词，激起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回响。 眷恋、后悔。 还有一点点的不甘心。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By Your Side（中） 可口可乐赞助的餐饮区，毫无疑问是本届madcity，可以与艺人阵容和舞台设计并列的最大亮点之一。 老实说，对于普通音乐节来说，餐饮服务是最容易拉低消费者印象分的环节。以科切拉音乐节为例，每年，他们会在一座固定的，被称为“印迪奥中央市场”的帐篷里，提供十五家餐厅左右的餐饮选择。 听上去好像很多，但是，囿于现场的烹饪条件限制，每家餐厅都只会集中供应一到两种菜品。美式中餐厅就是橙子鸡盖浇饭，完全不在乎保不保留中餐内核的，甚至还会提供橙子鸡墨西哥卷饼。日本餐厅提供最方便制作的拉面，两口大锅就能完成备餐流程。 至于其他的菜系，那就更简单了——快餐店用预制的炸鸡和汉堡解决问题，健康轻食餐厅提供配料固定的波奇碗。专门卖饮料的品牌，来来回回也就是热咖啡、冰咖啡、各式冰镇软饮，最多再加两台冰淇淋机。别说整出榛果拿铁或者焦糖布丁星冰乐这种花式了，就连白糖和牛奶都不一定能稳定供应。 简而言之，音乐节的食物，主打的就是一个把命吊住。 只要没有观众在现场饿死就行。 更重要的是，正是由于食物的稀缺性，音乐节现场的餐点价格极其高昂，各摊位的服务态度也极其恶劣。还是以科切拉音乐节为例，一个简单的炸鸡三明治要价17美元，而且还没有算税和小费。一片——没错，是一片，不是一整块——意大利辣香肠披萨，11美元。最简单的烤奶酪三明治，自己在家三分钟就可以做好的烤奶酪三明治，居然标出了16美元的价格。只有烤到半焦的两片面包和流得到处都是的融化芝士流心，除此之外，如果想要再加点别的花样，消费者得为一份培根多花6美元，就连两块番茄片，也要花费4美元。 另外，一份洋葱圈14美元，一份炸薯条12美元。一个火鸡汉堡套餐，本质上就是一个迷你汉堡加上一只手就能抓完的薯条，需要33美元。咖啡就更别提了，装在劣质纸杯里的热咖啡，每杯售价10美元，小费另算。 作为对比，哪怕是在全世界物价最高的瑞士，在本地居民都在痛骂比普通咖啡店贵太多的星巴克里，一杯卡布奇诺，也就4瑞士法郎而已。 付出超过正常市价两三倍的价格，还要等上半個多小时，才能吃到半凉的三明治和已经不热的热咖啡，这就是音乐节观众不得不面对的悲哀现实。 花几百美元买门票，上千美元订机票酒店，就为了跑到荒郊野岭忍饥挨饿。 这是音乐节在资本主义的自由市场中最丑陋的一面。 只要坑不死，就往死里坑。 因此，基本上没有哪个购票前往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的观众，会对现场的餐食有任何期待。许多人之所以会选择延后进场，就是为了在场外多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免得在音乐节上被黑心供应商痛宰。 但madcity的餐饮区，显然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实在是太良心了。 联邦境内所有跟可口可乐合作的连锁餐饮品牌，都在madcity音乐节上设立了点位。麦当劳、汉堡王、达美乐、赛百味、chick-fil-a、in-n-out、popeyes、fiveguys，甚至是更接近于传统餐饮业态的芝乐坊和tgifridays也来到了现场。 规模较小一些的快餐品牌，比如在全球范围内“只有”3500家门店的arby''s和1600家门店的chili''s，选择的是租用可口可乐提供的红色主题餐车，直接在餐车内烹调，并提供少数几种比较热门的主力菜品。chili''s主打法基塔三件套、布法罗鸡翅、墨西哥蜂蜜脆饼和培根汉堡，这些方面制作、储存和加热的单品。arby''s提供的则主要是他们标志性的三明治，比如经典牛肉切达干酪三明治、肉山三明治、烟熏牛胸肉三明治等等，搭配简单方便的奶酪棒、香草奶昔和扭扭薯条，虽然比不上正规门店的餐品数量，但也能称得上一句琳琅满目。 另外，那些门店数量不多，但是品牌调性较高的连锁餐厅，基本上都选择以快闪店的形式在madcity音乐节上呈现他们的美味。chick-fil-a、in-n-out、popeyes和fiveguys，都不约而同地做出了类似的决策——这些品牌没有租用餐车，而是在可口可乐的帮助下搭建起了临时门面。店铺内外，都按照普通门店的统一风格装修布置。 有全尺度的点餐柜台、有色调简洁明快的餐桌与座椅，也有一刻不停歇，穿梭在人群中的服务员，就是少了热火朝天的后厨。这是因为，madcity的主办方瀚现场，专门在场地南侧靠近circuscircus酒店房车营地的入口处开辟了专门的物资通道。供应商们根本就不需要现场烹饪食物，只需要利用拉斯维加斯现有的门店进行制作，再分批运送至现场即可。 以in-n-out为例，这家美国西海岸最受欢迎的汉堡连锁店，最近的门店就坐落在三条街开外的西撒哈拉2900号。从下单到制作再到配送，总耗时不到三十分钟。因此，只要in-n-out在音乐节现场的快闪店内提前做好规划，不提供单点选择，只供应搭配好的套餐，那么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的消费者，就根本感觉不到任何食物品质上的差别。 其他几个品牌亦是如此，chick-fil-a比in-n-out离场地更近，就在i-15的高速公路桥下。popeyes更是夸张，在circuscircus酒店里就有一家门店，炸至棕黄的鸡胸肉新鲜出炉，运到现场交给观众的时候都还在滋滋冒油。这种几无耗损的用餐体验，自然不是那些在深山老林里举办的音乐节可以相提并论的。 至于财大气粗的世界级快餐巨头，比如达美乐、汉堡王和麦当劳，更是直接相当于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里多开了一家新店。对于他们来说，音乐节的点位赚不赚钱不重要，通过这种方式，在逐渐流失的年轻消费群体中赢回口碑，才是最紧要的任务。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击败竞争对手，四家品牌直接把旗下的外烩卡车开到了circuscircus的房车营地里，现点现做。单品也好，套餐也好，来者不拒。 同样规模庞大，而且食品制作过程更加简单的赛百味和chipotle，则直接把厨房搬到了现场。赛百味的特色就是可以由顾客任意选择，随心搭配的冷餐三明治，只要保证原材料能够被新鲜地运输到现场展示即可。chipotle主打塔可饼、墨西哥卷饼及其衍生的沙拉和米饭套餐。不管是糙米、红豆、青菜、芝士、莎莎酱、牛油果，还是各种肉类，都可以直接使用预制原料，一大锅装进展示柜里，供顾客挑选即可。 可以被称作是美国社会生存命脉的著名餐饮品牌如此高密度地齐聚一处，是一个即使在西田购物中心里也难得一见的场景。把可口可乐打造的这个餐饮区，放到北美大陆任何一个城市，都肯定会成为当地人流量最高的美食广场之一。 最难能可贵的是，所有在现场售卖的餐食，都保持了与普通门店一致的价格。这是瀚现场与赞助商可口可乐的共识——已经从票务方面赚到钱的瀚现场，不需要在餐饮供应方面砍消费者一刀，每年净利润接近百亿美元的可口可乐自然也看不上madcity音乐节三天所创造的这么些收入。双方都把一个目标放在首位，那就是最大程度上利用好场地在拉斯维加斯市中心的优势，把价格压下去，把声誉提上来。 于是，那些千方百计把饮料藏包里带进现场的观众惊讶地发现，不管走到哪家店，一杯小号可乐都是统一售价，即便加上税，也只需要1.61美元。麦当劳的双层芝士汉堡3.19美元、汉堡王的双层皇堡5.29美元、赛百味六英寸的终极牛排三明治7.29美元、达美乐10英寸的意式辣香肠披萨13.99美元，哪怕是以健康有机为噱头，一碗饭花样极多的chipotle，把肉类、米饭、豆类、酱汁全部加在一起，再要一份玉米片当配菜，最后用一瓶墨西哥可乐打底，方才18.8美元而已。 换句话说，在madcity音乐节现场，不管你有多能吃，30美元就足够你撑到走不动路了。 这对于已经被各大音乐节诈骗到麻木的观众们来说，无异于是闯入了一片连爱丽丝都梦不到的仙境。 演出刚开始不到一个小时，留守撒哈拉酒店的瀚现场线上营销团队，就从各大社交媒体上抓取到了无数普通用户对madcity餐饮区的热情赞美。 @jessiesmiles88：我们能不能讨论一下#madcity不仅有逆天的艺人阵容，还有令人惊叹的食物选择这一事实？@dominos@mcdonalds@tgifridays你们太棒了！史上最棒的节日美食阵容！#madcity2016#festivalvibes @saralovessunsets：在其他音乐节上，10美元能买到的是两片面包中间的空气。但在#madcity，它居然能带我吃到@chipotletweets和@dennysdiner。我不是说madcity是霍格沃茨，但我的钱包过了这么久还没消失，确实是一个奇迹。#festivalmagic#realfoodrealmagic @jaro_buinoi：当你能在#madcityfestival找到真正的黄金（aka买得起的食物）时，谁还需要藏宝图呢？其他的音乐节，好好看，好好学。#pirateofthecarbibbean#foodtreasure @brian_does_art23：突发新闻，本台发现了一群敢在音乐节上买东西吃，而且还没有宣布破产的人！更多报道请观看稍后的十一点深夜档。#miraclefoodiealert 除了这些推特上一边倒的好评之外，在瀚现场whatsapp各大工作群组里流传最广，也是最受团队成员喜爱的，是instagram用户83_rebekah_83的一张照片。 金发碧眼，戴着墨镜的瑞贝卡一身波点印花长裙，坐在in-n-out快闪店前面的遮阳伞下，夸张地张开嘴，作势要咬手中新鲜出炉的double-double汉堡。 “戴上太阳镜，因为#madcity的未来（和食物）是如此光明。其他音乐节必须躲在阴影里（然后想办法降低它们的价格）。” 每个为madcity音乐节付出了心血的工作人员，看到这条贴文的截图之后，都会不自觉地露出骄傲的笑意。因为，他们很清楚，madcity在体验方面找对了打法，准确地直击痛点。瀚现场没有花大价钱去搞花里胡哨的霓虹摩天轮或者各类乱七八糟的艺术装置。他们充分利用了场地本身的地理优势，解决了音乐节消费者最关心，也最深恶痛绝的高价餐食问题。 想粉丝之所想，求粉丝之所求。能够做到配套服务物美价廉这一点，madcity哪怕艺人阵容再往下降一个档次，在社交媒体上的形象和口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若是再配上现在这套王炸嘉宾组合…… 今年也许不行，但明年第二届madcity音乐节举办时，madcity应该就能被各大媒体列入北美大型音乐节品牌的第一梯队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每个音乐节都宣称会把粉丝的利益和诉求放在第一位，但又有几个主办方，愿意像韩易这样，压缩餐食方面的利润空间，费心费力地去提供如此极致周到的用餐体验呢？ 你看过几个音乐节现场，居然还有denny''s在卖大满贯套餐，tgifridays在卖费城牛排蛋卷，芝乐坊在卖红丝绒芝士蛋糕的？ 这几家需要入座就餐的传统餐厅，上一次出现在演出现场搭建临时门店，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有过吗？ 即使有，应该也不会像madcity的芝乐坊门店这样夸张了。 在可口可乐餐饮区的最西侧，有一栋由可口可乐自己修建的三层红色小楼。 一层是可口可乐的产品展示和客户互动区，二层左侧是可口可乐的“tastethefeelin’”主题展览馆…… 而第二层的右侧，一直向上延伸到整个第三层，都是thecheesecakefactoryxcocac的联名快闪店。 芝乐坊本来就是可口可乐的长期合作伙伴，美国和加拿大境内的三百余家门店，以及海外的二十余家加盟店，都只提供可口可乐旗下的系列饮品。这次madcity，可口可乐也选中芝乐坊，联袂呈现餐饮区最令人赞叹的一道风景线。 参加音乐节的观众，可以凭购得的门票编码，在可口可乐的官方网站上预约快闪店的席位，并提前预订餐点。这间上下共两层的快闪餐厅，除了朝向西撒哈拉大道和i-15高速公路的那一面是墙壁之外，其他三面全是玻璃幕墙。食客可以一面享用由凯撒宫的芝乐坊餐厅烹制的美味佳肴，一面坐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的最高点，欣赏主舞台的演出。 此时此刻，芭芭拉-帕文和可口可乐纪录片的制作团队，就站在第三层的露台上，做着拍摄前的准备。 “首先要欢迎你的到来，芭芭拉！很高兴能与你再次合作。伱的能量和存在，正是我们赋予这一项目鲜活生命的要素……ok，相信你之前应该也读过我们的write-up了，这次迷你纪录片的要旨，就是捕捉madcity音乐节的精髓，展示其充满活力的氛围和多样化的音乐内容……以及，最重要的，可口可乐是如何通过我们自身的努力，来增强粉丝们的观演体验的。我们将专注于把人们聚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瞬间，庆祝音乐、文化，和美味可口的冰镇饮料……” 也许是为了让芭芭拉更快进入拍摄状态，这次可口可乐聘请的迷你纪录片导演，正是几个月前在布达佩斯与她合作过“tastethefeelin’”那支广告的匈牙利导演克里斯蒂安-埃德尔。克里斯蒂安站在正补着妆的芭芭拉-帕文身侧，摩挲着络腮胡，语速极快地用两人都更适应更自如的母语，向芭芭拉介绍着项目的具体情况。 克里斯蒂安说得很起劲，口沫四溅，好几次差点喷到化妆师身上，惹得这个温柔和善的老太太频频侧目。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安静得有些反常的芭芭拉。除了下意识地点头应和之外，紧闭双眸的芭芭拉就没有发出过任何一点声音。 事实上，即使克里斯蒂安-埃德尔说的是匈牙利语，芭芭拉-帕文也基本上没有听进去一句。 《stay》的节奏很强劲，旋律很欢快。露台之外的人潮很躁动，双脚离地又落下产生的振动，让这座本应非常坚固的露台都在微微颤抖。 但芭芭拉的心情却一点儿也雀跃不起来。 她听不进鼓点，听不进人声，唯独是那些扎心的歌词，她一句句照单全收。 我真是个蠢货。 这种局面，太复杂了，我不需要这样？ 别再想着这个芭芭拉了。这个芭芭拉，也不会再想着你了？ 天呐，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芭芭拉？ 皇室公主吗？ 如此厚着脸皮地……说出这么可笑的话。 别人明明没有表白，为什么你要搞得像是在拒绝一个粘人的追求者一样？ 你明明…… 拥有一段很健康、很快乐的关系。 不是恋人，但比恋人还让你感到舒适和愉悦的关系。 你可以跟他说心里话，你可以在他面前做回在布达佩斯的自己……而且不需要呆在布达佩斯，在全世界任何一座城市，只要你累了，打开whatsapp，就能马上卸下伪装。 你为什么……要去破坏这样的平衡？ 为什么非要去挑破那层窗户纸？ 你到底需要什么？ moremoney？你真的还需要更多吗？ morefame？难道只有他能给你提供更多的名利？ moresex？ 呃…… 好像这个确实可以…… 不，不！ 把心思收回来，芭比！ 你需要的，就是一个普通的、知心的、不离不弃的，在你开心的时候、失落的时候、无聊的时候……任何时候，可以陪在你身边的好朋友而已。 为什么你就非要在这段关系里加点男女之情呢？ “人家有三个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你有那么饥渴吗？” 芭芭拉-帕文轻声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然后…… 诧异地发现，围在她身边的所有工作人员。化妆师、灯光师、收音师，包括克里斯蒂安-埃德尔，都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样，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完了。 我刚才是不是…… 直接把心里话讲出来了？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By Your Side（下） “um，芭芭拉……” 克里斯蒂安-埃德尔清清嗓子，将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举到半空中，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噢，这是……” 芭芭拉装出吞咽的动作，虽然她在过去的十五分钟里一口水都没喝。 “一部电视剧。” “电视剧？” “showtime的新剧，正在选角阶段。讲一个亿万富豪跟他三个女朋友的故事，经纪公司让我去……客串出演一个清醒独立，冷眼旁观的配角。”谎言都是这样，刚开始讲的时候会比较迟缓犹疑，但只要一出口，就越来越顺畅。 “哇噢。”克里斯蒂安摇摇头，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笑容，“多么糟糕的剧本。” “iknowright？”芭芭拉瞪瞪眼睛，耸耸肩膀，表示同意克里斯蒂安-埃德尔的评价。 “不过也不奇怪，showtime拍出什么样的东西都有可能。”克里斯蒂安又嘟囔了一句，随后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拍了拍手，提高声调说道，“好了，伙计们，showtime怎么做我管不了，但我希望今天拍摄的迷你纪录片能够保持高质量，让我们可爱又可怜的芭芭拉至少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好吗？” “哪個经纪公司给你接的这种活儿？”得到摄制组成员纷至沓来的应承后，克里斯蒂安-埃德尔转头看向芭芭拉，压低声音问道。他一向就是如此直抒胸臆，特别是在同胞面前。 “啊……” 哪个经纪公司？她哪有帮她专门接好莱坞通告的经纪公司？ “还是img。” “可惜，你还得靠他们拿时尚方面的工作机会，不然我肯定会建议你炒掉他们。”克里斯蒂安恍然大悟般地扬起下巴，拖长声调，“下次让他们别干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把你往这种《大爱》的剧本里塞，完全不考虑你的公众形象。” “我会……我会阻止他们的。” 芭芭拉含糊地答了一句，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但心中却是松了一大口气。 对方产生了怎样的误解都没关系，只要能把刚才的失态囫囵应付过去就行。 “don''tmemeforintruding，barbs。”克里斯蒂安的神情看上去亲和而友善，切换到母语，“我只是不希望你这样一位……让整个匈牙利感到骄傲的姑娘，被某些不知所谓的人放进难以脱身的尴尬境地而已。” “我会做好权衡，谢谢伱，克里斯。”明知道克里斯蒂安-埃德尔只是在就事论事，因为他根本就无从知晓她与韩易之间的故事，但芭芭拉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感觉……对方是意有所指。 不过，这也在所难免。毕竟，心里有挂念的人，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把它们当作是一种反馈、一种警示、一种征兆。 这是人类的共性。 也是芭芭拉正在体验的烦恼。 “那就好。” 克里斯蒂安微微颔首，没有继续延展话题，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本职工作上来。 “ok，芭芭拉，题外话已经聊得够多了……准备好在madcity度过激动人心的一天了吗？” “当然，我已经等不及要开始了。”芭芭拉强迫自己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参加madcity音乐节并没有让她很激动，也不是很开心，甚至可以说是最近一段时间芭芭拉做过的最令她懊丧的事情，但工作还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完成的。 “棒极了……我知道你的邮箱里应该已经有一份简述，而且你大概率应该已经仔细阅读过了，但我还是再跟你复述一下。这次的可口可乐纪录片分成三个部分——你的单人体验环节，泰瑞斯的单人体验环节，最后是你俩共同出镜的环节。整部片子的开头，是你在音乐节入口处的自我介绍，‘嗨，我是芭芭拉-帕文，今天我在madcity的音乐节现场，非常期待重磅嘉宾的精彩演出’……你懂的，没有固定的台本，随便分享一下你的兴奋与期待即可。” “这个开头部分……我们是明天才拍，对吗，没记错的话？”芭芭拉抬眼想了想，出声问道。 “是的，明天大概也是现在这个时间，也许会稍早一点。我们预计周六的人流量最大，观众热情也最高，所以明天下午拍入场环节的话，应该效果会最好。” 克里斯蒂安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拍摄你探索音乐节的场景。绝大部分时间里，我们会跟着你四处闲逛，不管你想要体验哪个区域都没问题，只要沉浸其中并且玩得开心就行。当然，就像项目概述里所提到的那样，有一些活动是我们会提示你参与的，比如尝试可口可乐的特色饮料，在一楼定制你的可口可乐歌词瓶。” “然后再把它们随机送给遇到的粉丝，对吗？” “是的，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部分。分享可乐，询问他们最喜欢的演出嘉宾是哪一位……我们想要捕捉的，就是这些偶然的、自发的情感链接时刻。” “明白，除了问问题之外，还可以跟他们合照，或者一起跳跳舞什么的。”芭芭拉歪歪脑袋，补充道。 “exactly。享受音乐，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随着韵律一起舞动。纪录片的镜头会跟在你身后，以第二人称的视角，带观众去体验音乐节和可口可乐餐饮区的神髓。”说到这里，克里斯蒂安高频率地晃动着右手，着重强调道，“这次的迷你纪录片，跟我们之前合作过的那些广告有本质上的不同，芭芭拉。其他广告，你是绝对主角。但这支纪录片，主角有两个——你，和音乐。” “这就是我们选择从这里开始拍摄的原因。”克里斯蒂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一分钟之后，麦迪逊-比尔将会演唱她尚未发行的新单曲《byyourside》，根据我们的雇主与她的艺人管理团队达成的协议，这首歌将成为我们这支纪录片的背景音乐。整部片子最具记忆点的部分，也就是《byyourside》副歌响起的那一刻。” “噢，所以，更准确地说……”芭芭拉翘起食指，指向远处的舞台，“主角其实是我，和麦迪逊？” “你当然是第一主角，不过，没错，她表演这首歌的片段也会被剪进纪录片里，我们只获得了她这一位艺人和这一首歌的现场录制许可，目前我们的b镜团队已经在舞台上了。”克里斯蒂安仔细观察着芭芭拉似有若无的眼神变幻，“有什么问题吗，芭芭拉？” “没问题。”芭芭拉轻舒了一口气，将目光收回，冲克里斯蒂安笑了笑，“很棒的安排，麦迪逊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音乐人。” “alright……”克里斯蒂安深深地看了一眼今天表现十分古怪，跟夏天在布达佩斯拍摄上一支可口可乐广告片时，那活泼可爱的讨喜模样大相径庭的芭芭拉-帕文，继续介绍道，“那么，下一个镜头，就是你从室内标着黄叉的地方开始，走到露台，欣赏这位优秀音乐人的演出。不需要走台步，像一个来参加音乐节的普通乐迷一样，步伐稍微欢快一些，甚至跑起来都可以。镜头会一直跟在你身后，等你站到栏杆边，再越过你的肩头，往前拉到舞池上空。明白吗？” “明白。” 克里斯蒂安-埃德尔的描述具体而生动，芭芭拉甚至能在脑海里直接将成片的场景描绘出来。 “非常好……” 克里斯蒂安满意地点点头，举起双手，给芭芭拉竖了两个大拇指，随即慢慢退后，示意芭芭拉-帕文和摄制组的其他成员各就各位。 “3、2、1……” “哇噢，太感谢你们了！” 麦迪逊左手放在她纤细柔美，曲线惊人，虽然没有刻意锻炼过，但依然有四块腹肌若隐若现的腰肢上，右手把话筒搭在下巴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望着为她欢呼的人群，咯咯直笑。 “今晚你们真是太棒了。我无法告诉你们，能跟大家在一起完成这场演出，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们的能量，你们的声音……”麦迪逊的手掌似乎在刻意寻找着主人身上最具吸引力的部位，离开腰间的它，又覆在了胸口，“这就是……这就是我需要的全部了。” 沐浴在舞池的热情与仰慕里，舞台上的麦迪逊-比尔优雅地来回踱步，目光则一直在前排的铁杆粉丝身上游移，尽其所能跟每个人互动。 “来到madcity，跟大家分享这些时刻，是一种完全超现实的体验。你们知道吗，每次我登上舞台，都感觉像是第一次，充满了紧张和兴奋，像是无数只蝴蝶想要从我身体里破茧而出。今晚也不例外，甚至更加强烈，因为，我有一些非常特别的东西要与你们分享。” 说到这里，麦迪逊-比尔双手捧住麦克风，甜美娇媚地抬眼看向舞池，停下叙述，故意要卖这个关子。 待观众十分配合地安静下来，对她翘首以盼，她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开口说道：“最近几个月，我一直在幕后筹备我首张个人专辑……” 麦迪逊不知道这让她耳膜生疼的欢呼声，有多少是来自真正喜欢她的粉丝，又有多少是来自善意配合的路人，但却不妨碍她露出小猫打呼般的满足神情，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是的，是的！没错，在音乐工业里呆了整整四年，我终于要发专辑了！” 麦迪逊-比尔蹦蹦跳跳地挥舞着小拳头，像个刚拿到崭新礼服，即将出发前往舞会的，神气活现的公主。 “这张专辑里，会有许多合作单曲。接下来我要唱的这一首，就是我与身后这位才华横溢的dj——乔纳斯-布鲁，共同创作的新歌。let''sgiveitupforjonasblue！” 乔纳斯-布鲁不仅是今天madcity音乐节的热场嘉宾，也是麦迪逊-比尔整个set的伴奏dj。他从悬在舞台右侧百老汇剧场标牌上方的dj台里探出头来，挥手向观众致意。 “他是一个非常友善谦逊，也非常有创意和想法的顶级制作人。他的活力，以及他对音乐的专注度，深深感染了我，也让接下来你们将要听到的这首歌变得……如此卓越。我特别喜欢它，希望你们在三分二十一秒之后，也会喜欢上它。” “这首歌叫做《byyourside》。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提醒我们所有人，无论发生什么，都应该坚定地陪伴你所珍视的人，去经历高潮和低谷……” “噢，天呐。” 在餐饮区这头清晰听见麦迪逊介绍词的芭芭拉，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怎么每一首歌，都是跟“陪伴”、“相守”，或者“不离不弃”这种词有关系的啊，麦迪逊？ 故意的吗？ 当然不是。 且不说在参与创作的时候，麦迪逊-比尔根本就没有把芭芭拉-帕文放在竞争对手的位置上，也不提这位长岛女孩其实没有在旋律、歌词，还有歌曲主题方面有什么太大的贡献，《stay》和《byyourside》两支单曲的整体框架和具体内容，都是由zedd、grey以及乔纳斯-布鲁完成的。只要芭芭拉耐心听完麦迪逊歌曲间隙的这段讲话，她就应该明白，《byyourside》的歌词，跟普通的泡泡糖流行情歌别无二致，就是由乔纳斯-布鲁做出beat之后，其他三四位唱作人套着模板写出来的传统套路而已。 电子音乐，特别是流行电子，从九十年代在欧洲市场迅速蹿红，进入主流视野开始便一直是这样的公式——旋律洗脑，drop得劲，这首歌就成功了99%。至于歌词写得怎么样，那还真没多少人会去关心。 不信？ 1990年代，德国的欧陆舞曲之王，著名乐队scooter，在他们脍炙人口的经典歌曲《nessaja》里，有一句至今也没人能揣摩得透的歌词。 “它不是鸟，也不是飞机。 它肯定是坐在火车上的戴夫。” 瑞典歌手gunther2004年发行的《dingdongsong》更是逆天，歌名本身就很让人一言难尽了，因为直译过来的意思是《大屌之歌》。如果说这还勉强可以接受，那么前奏过后的第一句歌词，便毫无疑问会突破每一位英语使用者的心理阈值。 “唔，你摸了我的trla”是什么意思？ trla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流行舞曲，特别是欧陆流行舞曲对歌词的漠视可见一斑。德国制作人zedd的《stay》，以及英国制作人乔纳斯-布鲁的《byyourside》，已经算是非常收敛，非常认真地在写词，但依然逃不开那些陈词滥调的俗套情感。 作为欧陆腹地出生，在eurodance风潮浸润下长大的芭芭拉-帕文，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但她依然感觉，今天似乎整个宇宙里，发出的每一个声音，念出唱出的每一段文字，都是在提醒她做了一件多么愚蠢又莫名其妙的事情。 就像通缉犯上街，看谁都像是来抓他的便衣警察一样，都是同一个道理。 “这是我非常珍视的讯息，也是我力求想要传达给你们每个人的讯息。因为我认为，在我们这个时代，有这么多割裂和冲突的情况下，我们更应该记住彼此陪伴的力量。” “buthereisthecatch……这首歌，会在明年年初发布。”重又翻起的欢庆浪潮里，麦迪逊笑得俏皮，“我知道，我知道，等得可能有点久。但我向你们保证，等待是值得的。我们为这首歌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特别多的心思，我迫不及待地想让你们听到它们了。” “在你最终能在spotify上收听到这首歌之前，我希望你们能把那些日复一日陪在你身边的人，牢牢记挂在心上。不要丢掉。这首歌，是献给你们的，更是献给他们的。” “aswewrapupmyset，我只想再次从心底里说声谢谢。你们的支持对我来说意味着全世界。” 麦迪逊一面调整挂在腰间的监听耳机接收器，一面向后倒退几步，与重新跟她在舞台上会合的伴舞们站在同一条线上。 “让我们保持这种能量，让我们一起珍稀这些时刻。并且记住，无论生活像我们丢来什么困难和阻碍，我们都会一直拥有彼此。” “always，《byyourside》。”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皇后的礼物（上） “holdmyhandsandkeepmeclose， i''llneverletyougo， nonottonight…… keepmebyyourside！” “and2、2、3、4……伴奏淡出。麦迪逊，准备对人群挥手致意。” “安可曲，《coldwater》，预备。” “intro，2、3、4……” “verse，2、3、4……” “《coldwater》，淡出。” “灯光，淡出。” “干得漂亮，各位！非常出色的演出，麦迪逊！你为madcity开了个好头！” “麦迪逊，请记得感谢观众和百威，赞助协议的强制要求。wrap-upin30seconds，我们得开始换场了。” “audiolevelswereperfect……okay，麦迪逊，离场的时候，记得还是走原来那条通道，工作人员会引导你离开后台返回休息室。” “温馨提示：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在撒哈拉酒店有个粉丝见面会，26名vvip门票持有者指定要与你见面。安保团队到时候会护送你到接待大厅。” “nervo已经登台，nervo已经登台。与下一幕演出无关的人员，请迅速离开舞台，工作人员尽快清理中央舞台设备……谢谢你，麦迪逊，精彩绝伦的表演。” 最后一首安可曲目，公告牌三连冠的大热单曲《coldwater》进入尾声，麦迪逊-比尔在漫天璀璨的烟花、山呼海啸的“再来一首”，以及监听耳机比农夫市场还喧闹的提示声中，向madcity音乐节的人潮最后一次挥手示意。 礼花在低沉暮色中绽出的夺目华彩，与探照灯扫过舞台的炽热光束交汇于一处，降落在麦迪逊布满汗珠，略显疲惫，却无比满足和愉悦的脸颊上，让她那融合了青春色彩与歌者风雅的惊人魅力，以一种最戏剧性的方式迸发了出来，通过超高清led屏幕的转播，自前至后，势不可挡地征服了现场有幸目睹这场精彩演出的乐迷。 从青涩的出道单曲《melodies》开始，到与大众文化结合最紧密的《wearemonsterhigh》，再到同小岛唱片解约前最后一次风格化尝试《allforlove》，随后演进到集音乐工业主流元素于一身的《badthings》，热带浩室风味的清新情歌《nopromises》，流行电子舞曲的教科书式作品《stay》，质量卓越的续弦之作《byyourside》，最后以一曲全场大合唱的moombahton冠军单曲《coldwater》收尾…… 越往后，歌曲质量越高。越往后，现场氛围越燥。《coldwater》第二段副歌的时候，芭芭拉和她的纪录片团队不得不暂时停止拍摄，因为数万人同时蹦跳产生的震感太强烈，把架在三层露台上的摄像机，都晃到有点画面模糊。 如果之前不知道为什么韩易会“钟情于”这个尚未成年的少女明星，那么现在，芭芭拉-帕文感觉自己至少收集到了一点麦迪逊讨人喜欢的要素。 没有男人会拒绝一個能摄魂夺魄的女妖塞伦。 一个能同时让数万人抛却理智，纯真却又热辣，且因为年轻稚嫩而更显美好的女妖塞伦。 “thankyouso，somuchsvegas！继续传播爱，继续支持音乐，永远忠于自己！我保证，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接下来，我不会对你们说晚安，因为我希望你们能加入我，一起欢迎nervo登场！” “justyouandme……” “拉斯维加斯，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1、2，1、2、3、4！” “startrevolution！” 第二组表演嘉宾，百大女子dj组合nervo接管舞台，用一首与r3hab和ummetozcan合作的bigroomhouse《revolution》让现场再次跳跃起来之后，留在台上炒热气氛，保证两场演出无缝衔接的麦迪逊-比尔才向nervo两姐妹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伴随自阵列音响里传出，几乎能把人心肺震碎的128bpm强劲节奏，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舞台。 终于从聚光灯下躲进了阴影里，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的麦迪逊却发现，她根本就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便又被拖入了另一团漩涡里。 一团由祝福、赞美和掌声组成的社交漩涡。 “跟伱一起演出感觉很不错，麦迪逊。今晚我们都挺在状态的，特别是下半场，简直太精彩了。”这句夸奖，来自键盘手伊萨穆-麦克格雷格。麦迪逊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与他击掌相庆。 “姑娘，刚才真的超级美！灯光、烟花、妆容，搭配得无可挑剔！”在后台通道尽头等待的帕特里克-塔姿态略显浮夸地扑了上来，给麦迪逊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你才是那个英雄，帕特里克！”麦迪逊的手掌在脸前扫了几下，“把这栋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改造得焕然一新，简直就是魔法！” “你完全掌控了舞台，麦迪逊，恭喜你。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观众们喜欢这场演出，喜欢它的每一秒。”第二组表演嘉宾nervo不使用左侧的好莱坞假山舞台，因此负责安全程序的舞台工人也得到了暂时休息片刻的机会。马修在人群最外围朝麦迪逊挥手，大声祝贺，身后跟着探头探脑，有些羞涩的巴瑞。 “谢谢你，马修。别忘了吃点东西，多补补水，上面挺热的。”麦迪逊抬起手臂，指着马修，笑意盈盈地提高声调，“你也是，巴瑞！” “我会的，麦……谢谢！”巴瑞涨红了脸，左右看了看，鼓起勇气回应道。 “你太棒了，麦蒂！你在舞台上跟观众交流互动的方式……看起来真是非常美妙。” “迪伦，你跟我在那儿客套什么呢？”麦迪逊斜睨一眼自己的巡演经理迪伦-巴克曼，冲他伸出拳头，“bringitin。” “greatset，madison。” 安保主管杰夫-斯彭德尔笑眯眯地候在一旁，待麦迪逊-比尔跟迪伦-巴克曼嘻嘻哈哈地碰完拳之后，他才向前跨了一步，语调轻柔和善地说道：“安保团队已经为您做好一切准备，保证您顺利退场……不过不用着急，您想在这里呆多久都可以，想要出发的时候再跟我们讲就行。” “现在吧。”麦迪逊-比尔的视线快速在四周扫视了一圈，微笑着颔首应道，“我有点累了，得先回去休息一下。” “直接回永利，还是去艺人休息室？” “休息室吧。”麦迪逊转转眼珠，思忖片刻，答道。 “当然，请随我来。” 杰夫-斯彭德尔举起对讲机，迅速下达了一连串指令。 “启动麦迪逊-比尔的退场程序，她准备好出发了。我需要所有岗位就位并保持警戒。over。” “收到，杰夫。东侧出口动线畅通无阻。over。” “外场队伍就位，我们正在检测所有异常活动。over。” “非常好，保持频道畅通以获取最新的变动信息，记住，关键是……” 在无线电噪声干扰的繁杂对话声中，麦迪逊-比尔向后台一众工作人员挥手作别，缓步朝东侧出口走去。 演出结束，不需要赶时间的他们，也就用不上高尔夫车了。 “照片和视频。”麦迪逊-比尔仰头看着身侧的迪伦-巴克曼，轻声询问道，“我们多久能拿到？” “刚才已经跟拍摄团队那边确认了，照片今天下午出第一批，晚上出全部。还有三个15秒的回顾视频，也是晚上能给到我们。”迪伦-巴克曼早就习惯了与麦迪逊一起工作的节奏，“我刚才一直跟着他们的，素材大致浏览过一遍，质量都还不错。” “那就好，记得……” “得先发给你处理一下。”迪伦直接抢答，麦迪逊对个人形象非常注意，特别是社交媒体上贴出的照片。每一张，都需要由她亲手调试过，才能获得发布许可，“等照片拿到之后，我会先发给宥真，让她把最好看的那些先筛出来，再发给你。” “请务必这么做。”麦迪逊给迪伦竖起一个大拇指，对于这个跟着自己跑遍了北美大陆，勤勉又伶俐的巡演经理，她非常放心，“对了，我还没看到宥真呢，她……噢。” 麦迪逊的询问刚刚出口就戛然而止，因为不需要刻意寻找，她的经理人，就俏生生地站在后台的东侧出口处，双手背在身后，含笑注视着她。 “宥真！” “麦蒂。” 接住扑进她怀抱里的麦迪逊-比尔，赵宥真轻抚着长岛姑娘的鬓发，眼神里满是怜爱。 “累坏了吧？” 在韩易面前，赵宥真或娇或嗔，有变化多端的无数种情绪。但在艺人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情绪稳定，源源不断提供着支持力量的大姐姐。 “头一次演一个小时的set，有点不太习惯……啊，抱歉，我不应该抱你，浑身都是汗。”麦迪逊扶住赵宥真的手臂，在两人之间拉出一段距离。她首先向经理人递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随后以一抹表示自己诸事无恙的灿烂笑容收尾，“不过，不累。很满足，我把我该唱的、想唱的，都唱了一遍，没有留下什么遗憾。” “那就好。”宥真伸出手，用早已准备好的手帕温柔地帮麦迪逊拨开鬓角，擦拭仍在不断渗出的晶莹汗珠，“你是今天最出色的表演者。” “可就我一个人上场了啊。”麦迪逊被赵宥真的话逗笑了。 “再上十个，你也是最出色的。”赵宥真也跟着自己的艺人一道绽出了欣悦的笑意，“麦莉亲口给我说，她觉得你的舞台表现力比爱莉安娜还要强。” “那她肯定是喝多了。”麦迪逊摇摇头，笑道，“我现在是什么水平，我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不要过分谦虚，就像……易经常说的那样，你都已经拿到公告牌三连冠了，有的时候，可以适度骄傲一些。”说到这里，赵宥真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寻找着韩易的踪影，“抱歉，麦蒂，易他……本来说要跟我一起来接你下台的，但刚才忽然就找不见人了。等他回消息了，我让他马上过来找你。” “没关系，他应该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忙。”听见赵宥真的解释，麦迪逊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变化。她笑意不减，覆住赵宥真臂膀的手掌又加了两分力，“有我最亲爱的经理人来接我就够了……你们都在卡座区那边，对吗？麦莉，你，还有……别的朋友。刚才在舞台上的时候，我看见你们了。” “是的，大家都在那边。”赵宥真颔首应道。 “太棒了，演出结束之后我正好想喝一杯……” “麦蒂……” “冰镇柠檬水。”麦迪逊-比尔眨眨眼，“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想喝奶油汽水呢。”俏皮话不止是麦迪逊一个人会讲，“我就知道你会想要去玩，所以已经提前让他们把rider上的要求给你在卡座区也准备了一份。”但这后半句绝不是玩笑，赵宥真对旗下艺人细致入微的照顾，是她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能获得他们全心信赖的重要秘诀。 “这就是为什么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经理人。”没有再用自己的汗水沾湿赵宥真的衬衫，麦迪逊给经理人做了个飞吻的动作，“谢谢你来接我，宥真。快回卡座那边去吧，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到休息室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很快就下来帮你的忙。” “帮我的忙？” “帮你‘追求’到麦莉-塞勒斯，我知道这肯定在你跟易的计划之内。” 说完，麦迪逊给哑然失笑的赵宥真又抛去几个飞吻，然后迅速转身，沿着艺人专属的通道朝撒哈拉酒店跑去。 “就在那边等我，我很快就来！” 接下来的这段路程，因为麦迪逊-比尔的骤然提速而显得格外安静。迪伦-巴克曼好几次想要跟麦迪逊问询，都被后者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和高跟鞋踏在酒店柔软地毯上发出的沉闷声响打断。 她这么着急回休息室干什么？ 外面有这么热吗？ 刚刚在台上一刻不停歇地唱了整整六十分钟，怎么现在还在哼着欢快的小调。 迪伦-巴克曼带着满腹的疑问，穿过撒哈拉酒店大堂频频侧目，窃窃私语的人潮，在安保团队的护送下，与麦迪逊-比尔一起搭乘电梯，来到已经被完全封锁起来的二层会议厅。 “迪伦。” 走到门口挂着“madisonbeer”金属铭牌的艺人休息室前，麦迪逊转过身，双手张开，撑在门框边缘，抬起双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差点忘了问……巡演经理有自己的休息室吗？” “自己的休息室？我不知道啊。我……噢。”迪伦-巴克曼瞳孔一缩，恍然大悟，“你要去……好的，抱歉，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我现在就……随便找个地方等你。麦蒂，你准备好了直接给我发短信就行。” “好的，谢谢你，迪伦。非常感谢，先生们。” 麦迪逊-比尔保持着双手撑住门框的姿势，跟迪伦-巴克曼、杰夫-斯彭德尔和四位安保人员一一点头示意。在目送他们于走廊尽头左转，离开视线范围之后，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窃笑，转过了身子。 不过，在右手接触到门把手之前，麦迪逊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换上了一副淡定的神情，掏出门卡，在把手上方轻轻一晃，施施然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进门，关门，锁门，又扳了扳把手，确认已经关到严丝合缝，麦迪逊-比尔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左右轻轻晃动了一下脑袋，摘下发圈，让如瀑的波浪形长发自然地垂落肩头。 随后，她褪去外套，露出即使在寻常的室内灯光下也因为密布着汗珠而泛着淡金色微光的肩头，随手一扬，将衣物扔在沙发上，正中…… 坐在那里的韩易。 “你就不怕我一进门……” 麦迪逊一边解开挂在脖颈间的项链，一边看着被外套罩住整个上半身，正手忙脚乱想把它拿掉的韩易。 “直接全部脱光？”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 皇后的礼物（下） “我给你……发了信息的啊。” 从满是lbo香水芬芳和麦迪逊本人少女气息的黑色外套里探出两只眼睛，韩易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如是回应道。 应该如何形容此刻他眼前的麦迪逊-比尔呢？ 经过无数次海滩之旅与日光机沐浴精心调试出的小麦色皮肤，从不进行专业训练，但却因为纤细苗条而自然紧绷的肌肉线条，随着主人尚未缓和的心率而上下起伏的丰满胸脯，再加上腹部右侧顺着人鱼线慢慢滑落的那一滴晶莹汗珠…… 十六岁，是内华达州规定，可以同意发生性行为的最低年龄。 为什么韩易会知道这一点？ 麦迪逊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所以呢？” 麦迪逊那对狐媚子似的眼眸在韩易身上转了一圈，继续自顾自地摘掉十指间那些为了演出套上的多余配饰，放在化妆台前。 “所以，我相信……” “噢，你相信。” 麦迪逊的声线骤然下坠，变得低沉、沙哑，变得颇具磁性，故意带着一点那最让主流社会嗤之以鼻，但却最让欧美男性欲罢不能的valleygirl气泡音。 她把玩着套在左手食指上的金戒指，抽出，又放入，如此循环往复。自己，也一步一步地朝韩易踱了过去。 “你这个人，就是太有自信了。” 左边膝盖已经接触到了沙发的表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它就在韩易的双腿之间。麦迪逊挑逗意味十足地用洁白的贝齿咬住剧烈运动后倍加娇艳的饱满红唇，两只玉臂在腰间交叠，一手一角，作势要拉起仅剩的这一件背心。 “在抽屉里！”韩易完全揭开罩在头顶的外套，指着麦迪逊身后的化妆台，语气急迫。 “哈？”完全在预想之外的回应，让麦迪逊愣了愣神。 “你还记得我说过……演出之后，要给你送一份礼物吗？” “记得啊。”麦迪逊点点头，“我还以为就是你呢。” “what？”韩易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 “你跟宥真说要一起来接我下台，但却偷偷给我发消息，说你一个人在休息室里等我。”麦迪逊把眼眸睁到最大，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一脸纯真无邪，“那不就是要把伱自己当礼物送给我么？” “我那是因为……” 是因为送的礼物太过贵重，不方便让其他人看到。 宥真也不行。 宥真尤其不行。 但韩易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抛出他那无力的辩解。毕竟，给女孩子发信息，告诉对方自己一个人在私人休息室里等她……确实是一件极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 只能说，音乐节实在是太过喧闹嘈杂，徐忆如、赵宥真、麦迪逊-比尔和芭芭拉-帕文四个人凑在一起的威力也实在太大，让今天的韩易就像在脑子里装了一层毛玻璃一样，任何想法都是仓促的、模糊的、经不起推敲的。 “你先打开抽屉看看吧。” “好。”麦迪逊没有像往常那般黏着韩易，非得尝尝他唇角的味道才能放过他。毕竟，麦迪逊并不是真的对韩易的意图有什么误解，只是顺着话头跟他调调情而已。她很清楚，对方之所以会选择提前躲到休息室来等她，就是为了兑现他在前往拉斯维加斯的飞机上许下的承诺。 麦迪逊自己，也很期待看到韩易专程从欧洲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会是什么呢？ 麦迪逊轻轻晃动小腿，将怎么穿怎么不舒服，但为了演出又必须得咬牙忍受的磨脚高跟鞋甩到一边，赤着脚走到化妆台前，搓搓小手，神情雀跃得像是坐在圣诞树下打开礼物的孩童一般，动作却又庄重得像是给新生儿施洗的神父，双手同时握住银质把手，一寸一寸地将抽屉拉开。 “这是……” 麦迪逊看到了一個长方形的黑色天鹅绒盒。 不大不小，正好够容纳进一本书，或者一根项链。 “什么？” 麦迪逊-比尔的指腹在方盒表面轻轻滑过，随后，郑重其事地将它拿起来，捧在怀中，转身看向韩易，眸子里跳跃着欢喜的光点。 具体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韩易有这样的心意，不光从欧洲给她带回了礼物，还包装得如此精致、如此用心。 “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韩易张口之前，麦迪逊连忙在二人之间竖起一根食指。 “从形状来看应该是……” 麦迪逊把盒子放在韩易身前的茶桌上，瞳仁里射出维罗妮卡-马尔斯的名侦探光芒。 “米娅公主的皇冠。” “米娅公主？”韩易疑惑地蹙起眉头。 “公主日记，安妮-海瑟薇，没看过吗？” “不是没看过，我是没想到你的第一次猜测就这么离谱。”韩易无可奈何地撇撇嘴，笑了笑，“应该不用等我回复了吧？继续猜。” “行。”麦迪逊摩挲着下巴，来回踱步，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一根法棍。” “一根……”韩易顿时为之气结，他单手拿起盒子晃了晃，“且不说能不能放进去，你听这声音，像吗？” “万一是真空包装呢？” 这一次，麦迪逊-比尔没等韩易开口，就自己掩住嘴唇，淘气地偷笑了起来。她就喜欢这种可以在韩易面前肆意任性，随口乱讲，后者还会无比宠溺地看着她，柔声给她搭好台阶的感觉。 这就是麦迪逊-比尔梦想中的爱人。 在外人面前，强大得像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但唯独对她，是那个戴上眼镜的克拉克-肯特。 虽然韩易鼻梁上挂个镜框的时间不多，一般都是佩戴隐形眼镜，但每次开会，他基本上都会戴上那副黑框眼镜，认真地讨论她的未来。 那是麦迪逊最喜欢的，韩易的模样。 认真、专注，嘴里、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说起“只有她一个人”…… 那个匈牙利小…… 算了，珍惜独处的时间，先享受眼前的时刻再说。 “好啦，我猜不到。”麦迪逊深吸了一口气，坐到韩易身边，冲他嫣然一笑，“告诉我吧。” “这是……” 可能是觉得这种平淡的揭晓方式太没有戏剧性，韩易的指尖刚触碰到盒身边缘，便迅速缩了回来。 “你最喜欢的音乐人是哪一个？” “拉娜-德尔雷。”麦迪逊-比尔摊开手，“这还用说吗？” “不对不对。”韩易摇摇头，“别想这两年出名的。想想那些……经典的老牌艺人。” “噢。”麦迪逊微微颔首，“那……披头士。” “没披头士那么老，时间再往后一点。” “daftpunk。” “也不是……算了，我这样问吧，麦蒂。” 意识到自己给的选择范围太过宽泛，也意识到麦蒂这个小妮子喜欢的音乐人确实能列出一个长长的清单，韩易清清嗓子，双手合十放在身前，换了一种表述方式。 “上一次开会，我们在讨论你个人巡演的时候，你说你想用哪首歌收尾来着？” 《coldwater》榜单登顶，《badthings》大获成功，已经排上发行日程的《stay》和《byyourside》也是必然会闯入公告牌中上游的良品，再加上第一张录音室专辑明年3月便要发行，麦迪逊-比尔的第一次世界巡演，已经被瀚音乐和瀚现场联手提上了日程。 虽然国家、城市、场地、大致规模、巡演嘉宾等一系列关键信息都还没有确定，因为最后这次世界巡演要做多大，还得看接下来两首单曲的表现，和专辑首周的商业成绩，但与内容有关的筹备会议却早已开了两三次。 巡演就是这样，半年之后的巡演，现在开始准备，都已经显得有些仓促了。必须抓紧时间，才能如期完成规划，进入音乐内容的实质制作阶段。 再次强调，获得职业生涯第二次起步机会的麦迪逊-比尔，在瀚音乐的所有工作人员看来，都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艺人。准时参加排练、积极加入讨论，步调跟团队保持高度一致，很少跟她的幕后推手们起什么争执。 专辑的筹备会议如此，巡演的筹备会议也是如此。唯独只有一点，她跟瀚音乐和瀚现场的团队意见相左，而且相当坚持。 她提出，希望巡演的所有站点，都能有一个结束前的谢幕环节。 而且，谢幕的时候，不要用自己的歌。 麦迪逊希望，瀚现场能——调拨出一部分预算，或者从票房收入里匀出一些，甚至她自掏腰包都行——帮她联系环球音乐集团，获得一首单曲的现场表演授权。 一首来自皇后乐队的传世经典。 “《don''tstopmenow》。” 自己的心头好，麦迪逊当然记得十分清楚。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韩易这样一问，她就大概猜出了盒子里承载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她不敢确认。 因为…… 如果真是那个…… 她在韩易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皇后乐队的……《don''tstopmenow》。” 虽然心中有许多因为不安全感而泛起的，名叫犹疑的浪花，但看到韩易眼角越来越浓的笑意，麦迪逊的心脏，还是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她看了一眼韩易，又看了一眼静静躺在自己身前的天鹅绒黑盒，以一种跟几分钟前大相径庭，完全没有诱惑意味的方式再次舔了舔下唇，声音同样沙哑，却不再有刻意扮出的气泡音。 “怎……怎么了？” “没怎么。”与麦迪逊完全相反，韩易的声线，此刻变得更加闲适悠然，“你喜欢佛莱迪-摩克瑞吗？” “喜欢。” “你对他是什么评价？” “流行音乐史上最伟大的表演者之一。” “皇后乐队呢？” “我所见过的，风格最多样，最有才华的摇滚乐队。”有一句答一句，麦迪逊近乎机械地回复着韩易的快问快答。 “《don''tstopmenow》这首歌，又如何？” “在我心里，是皇后乐队写过的最出色的作品，没有之一。比《bohemianrhapsody》更真诚，更人性，更……佛莱迪-摩克瑞。” “那就好，那说明……我给你的礼物，没有挑错。” 韩易用鼻腔轻舒了一口气，朝麦迪逊绽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数秒后，他将合十的双手打开，移动到天鹅绒方盒上方，将它缓缓揭开。 “我给你从欧洲带回来的礼物，来自伦敦的苏富比拍卖行。” “创作于1978年。” “是佛莱迪-摩克瑞的两份《don''tstopmenow》歌词手稿。” “一份只有一页，出自创作早期阶段，比较潦草。一份有四页，在一个写满了《jazz》这张专辑歌词的笔记本里，一共四页。记载着《don''tstopmenow》，从头至尾的每一句歌词。” “这是佛莱迪-摩克瑞，现存于世的，仅有的两份与这首歌有关的手稿。” “我都给你买来了。”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会吧……” 麦迪逊双手交叠在一起，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满眼不可置信。 演出前花一个半小时精心制作的美甲，有几片已经无意中嵌进了她鼻梁两侧的皮肤，但麦迪逊却毫无知觉。 或者说，她需要这种痛感，来提醒自己，她不是在做梦。 “真是佛莱迪-摩克瑞？” “千真万确。” “可你是怎么……” “苏富比。”韩易知道麦迪逊想问什么，“由另外三位皇后乐队的成员，布莱恩-梅、罗杰-泰勒和吉姆-比奇以摩克瑞凤凰基金会的名义，作为皇后乐队的共同遗产委托给苏富比拍卖的。除了25%的拍卖收入自留，用于基金会运作之外，其他的款项，都会被用于全球范围内的艾滋病防治。” “摩克瑞凤凰基金会吗？”麦迪逊-比尔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我还以为佛莱迪把遗产都留给他父母……还有玛丽了。” “我原来也是这么认为的。苏富比的人跟我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佛莱迪生前没有子嗣。身后，按照遗嘱，他的遗产被分成了三份——50%的财富和未来的版税收入归他的‘一生挚爱’玛丽-奥斯丁所有，25%归他的父母，而另外25%则归他姐姐所有。”韩易回忆道，“不过，虽然明面上，他的三位乐队成员什么都没有拿到。当然了，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本来就什么都不应该拿到才对。” “但是，有些东西，比如眼前这个笔记本，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财富。它更像是……皇后乐队存在的一种记忆，和传承。” “但《don''tstopmenow》这首歌就是佛莱迪一个人写的呀。”在这方面，麦迪逊-比尔没有韩易这样浪漫的想象和表达。因为，作为音乐人，她更关心另一個维度的概念，“只要以有形的形式记录下来，作品就应该是受到版权保护的。” “可记录作品的载体本身不受版权保护。”韩易想摸摸麦迪逊的头，夸夸这个小妮子的版权意识，但因为清楚这会让他陷入更大的麻烦，所以没有付诸行动，“货船和货物之间的区别，别忘了。” “也对。”麦迪逊思忖片刻，又给出了不同意见，“不过我还是想说，不管能不能受到版权保护，如果我是一个爱佛莱迪的人，那么……这种留存他字迹的遗产，我肯定还是会妥善珍藏的。” “可能就是这个问题吧。”韩易扬扬眉毛，有些感慨地说道，“遗产分配的时候，玛丽-奥斯丁跟佛莱迪的家人没什么分歧，反而对佛莱迪个人物品的归属互不让步。最后，双方协商决定，各挑一些真正私人的物品留作纪念，至于其他佛莱迪-摩克瑞跟职业生涯有关的，难以短时间内变现的资产，则由三位乐队成员以信托基金的形式，代为管理。后来，玛丽-奥斯丁也加入了基金会，成为了受托人之一。” “你觉得……”麦迪逊把探询的眼神投向韩易。 “我不知道，也不想揣测。”韩易摇摇头，“我们不是当事人，再怎么猜也都无法接近真相。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相信那些该放下的人，也都放下了……更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佛莱迪-摩克瑞每年还能收到1000万美金的版税。有这笔钱在，几个笔记本的归属，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是啊，有钱，什么都好说。”麦迪逊发出了一声与年龄不符的慨叹，“1991年……天呐，真的已经二十五年了，真是难以置信。这次……基金会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卖，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二十五周年，得有点大动作。有大动作，就需要钱。”韩易冲她一笑，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所以啊，你很幸运。早一点、晚一点，都遇不到它们。” 这次伦敦之行，韩易的确有点大采购的意思，花钱花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完全符合近几年西方社会对中国高净值人群消费能力的预期。 除了在佳士得购入的克里姆特传世名画《阿黛尔·布洛赫-鲍尔肖像二号》之外，他更是在新邦德街35号的苏富比总部，像逛哈罗德百货的香水专柜一样，给四个女孩一人挑了一组礼物。 而且，韩易也不是那种挑挑拣拣，极为磨人的挑剔客户。他总共就浏览了两个部门的展品——古代雕塑及艺术品部门的，还有图书与手稿部门的。而且每个部门各选了两组藏品，当真称得上是雨露均沾。 赵宥真收到的贝多芬手稿，跟此刻摆在麦迪逊-比尔面前的佛莱迪-摩克瑞手稿，都是图书与手稿部门的寄售卖品。一个是古典音乐巨匠，一个是现代摇滚音乐大师，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但在苏富比的私人展示室里，确实被陈列在了一起。 “多少钱？”麦迪逊抿起嘴唇，追问道。 “干嘛？”韩易瞪瞪眼，“谁收礼物还问价格？” “收、收贵了……我不安心。”麦迪逊缩缩脖子，小声嘟囔。 “有什么不安心的？”韩易哑然失笑，“你最近给我赚了多少，你自己不知道啊？” “能赚多少？我自己的预付款还没还完呢。” “还没还完吗？”韩易有些震惊，“我记得宥真他们……不是把明年二月都给你排满了吗？除了格莱美那一周之外。” “算上那些，肯定就还完了呀。”麦迪逊耸耸肩，“我的意思是现在已经到账的收入。” “没到账的钱……也是钱。”韩易笑着竖起食指，纠正道，“放心吧，这两份礼物没你想的那么贵。” “那跟我每场的演出费比呢？”麦迪逊转转眼珠，换了一种询问方式，“多了，还是少了？” “哪个月的演出费？”韩易反问。 “嗯……”麦迪逊思考了一下，“明年二月的吧。” 10月份她接到的演出，合约价格还没突破六位数，但2月份的几场音乐节，却已经最高叫到了十五万美元。 这是连同巡演经理和伴奏乐手在内，一共六人出行的落地价格。 包机票，不包当地的食宿交通。 音乐行业就是这样，红不起来，再过十年商演价格也在原地踏步。一旦蹿红，前一天的报价，再过二十四小时就能翻番。 “多了……”韩易把左手举到眼前，将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处，“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麦蒂锲而不舍。 “比一场多，比两场少。”韩易继续语焉不详，给了一个非常粗略的区间。 “比一场多，比两场少，那就是……” 童星出身的麦迪逊中学读得断断续续，但这并不代表她连简单的乘法都不会算……虽然比同龄中国学生是要慢上那么一些，但很快，她的琥珀色瞳孔便剧烈收缩了一圈。 麦蒂很了解她的老板，按照韩易的个性，金额肯定是尽量往小了讲。 那么…… 面前这个佛莱迪-摩克瑞的笔记本，再加上旁边那页同样包裹严密的草稿纸，总价可能没到三十万，但至少也是二十多万美元。 这可能是…… 不，这就是她这辈子收到过的，最贵重的礼物了。 甚至比她拥有的全部物什，加起来还要贵。 虽然签下了一纸大合约，拿到了七位数的预付款，事业蒸蒸日上，演出价格也越来越高，一场就能赚到普通洛杉矶家庭买一栋房子的首付，但别忘了，麦迪逊-比尔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未成年人而已。明年3月5日，她才正式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支配自己演艺生涯赚到的收益。而现在，除了有15%的收入被完全锁在库根账户里不能动用之外，其他85%，也需要经过法定监护人特蕾西-比尔书面许可才能动用。 特蕾西不是那种要靠童星女儿养活的吸血鬼母亲，除了支付专辑的制作费用，以及一家人在洛杉矶的生活开销之外，她没有把任何一分钱挪作它用。而麦迪逊也不是那种会让父母和经理人头疼欲裂，想方设法要把预付款骗出来自己潇洒的劣迹青少年。相反，正是因为经历过被厂牌无情解约的伤痛，她对账户里的每一分钱都是精打细算，有明确的规划。 首张专辑必须一鸣惊人，要保质保量的完成，所以大部分的预算会被花在这里。至于剩下的款项，麦迪逊是能省则省。每个月初，公寓租金一交，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四位数以上的消费了。 没错，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尝试各种各样的美妆产品，这是她们找到自己独特时尚风格的必经之路，但哪怕每天去一趟丝芙兰，连续去三十天，也伤不了麦迪逊一根毫毛。举个例子，她最喜欢使用偶像蕾哈娜的美妆品牌fentybeauty推出的柔软哑光长效粉底液。普通装32毫升，标价40美元，相当于…… 按照麦迪逊-比尔的最新商演报价来计算，相当于她在台上站一秒钟的报酬。 准确地说，比一秒钟还要少。 因为如果一秒按照40美元计算的话，一个60分钟的全长度set，麦迪逊只能拿到14.4万美元，比15万还少了6000美金。 这就是这位新晋音乐红星可怖的吸金能力。 哪怕每天用粉底液拌意大利面吃，她都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库根账户里有任何变化。 非说有变化的话，那只会是变得更多，而不是更少。 更重要的是，麦迪逊-比尔本来就正在享受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十七岁，不管从整体状态、皮肤活力还是胶原蛋白的充盈程度来说，都是女性的巅峰黄金期，对于护肤品和化妆品的需求远没有十年或者二十年后那么巨大。不需要用特别贵的品牌，夏洛特-蒂铂丽便已足够，因为往脸上抹再多的海蓝之谜，也不会有什么显著提升。 麦迪逊-比尔不仅在美妆和护肤产品方面花不了什么钱，她对于时尚的理解和对自身形象的准确定位，也让其在服装鞋履，皮包配饰方面省下了一大笔。 麦迪逊的着装风格很难用一句话来定义，因为每个女孩的心里，都住着一间比老佛爷百货还大的更衣室，但总体来说，十七岁的麦迪逊-比尔，平日里更偏爱高街类型的装扮。 以她全网到处都是，而且越来越多的狗仔队街拍为例。上周，她离开圣莫妮卡的海滨公寓，去找碧梨一起吃饭的那套就很有代表性——areyouami的乳白色minkatop，89美元。浅蓝色的复古李维斯做旧牛仔裤，165美元。一双时下最热门的阿迪达斯stansmith白绿色运动鞋，75美元。如果不算肩上那只韩易送的celine笑脸包，那么麦迪逊-比尔全身上下总共加起来也不超过350美元。 不需要在正式场合抛头露面的麦迪逊，平时的打扮就是这么简单。 高情商一点的说法，是她为人谦逊低调，不喜欢出风头，在明星生活之外，更想以普通人的身份享受美好的洛城生活。 而低情商的说法…… 已经美成这样了，披块布出去都有人拍，根本不用买名牌。 当然，这也不是说麦迪逊-比尔就没有女孩子共有的，那种对奢侈品的向往与追求。她也买奢侈品，非要撺掇撺掇，同样能攒出一身贵到令旁人咂舌的搭配。她9月4日造访瀚音乐办公室，美名其曰跟凯伦-郭讨论专辑混音工程师的人选，实则到c字形走廊尽头去骚扰韩易的那一天，就是这样的造型。 亚历山大-麦昆的花卉印花连衣裙，1805美元。香奈儿的黑色小羊皮绗缝背包，6360美元。卡地亚love系列手链，黄金、玫瑰金、白金，三只叠戴，每一只的价格分别是6300、6300和6750美元。 一套装扮，就是美国2015年家庭年收入中位数的一半。 去见心上人，肯定得打扮得光鲜一点才行啦。 不过，虽然看上去十分奢侈，但是只要再往下更深地探究几分，再严苛的网络批评家也讲不出什么犬儒主义的言论了——那只香奈儿的小羊皮背包，是麦迪逊-比尔最常带在身边的包包之一。除了韩易和奶奶送的那两只celine笑脸包之外，就属它的出镜频率最高了。今年年初签约瀚音乐的时候，作为给自己的庆祝礼物买了一只，从那时起便高强度地背到了今天。 至于卡地亚的项链，也是她在《coldwater》登顶公告牌单曲榜冠军之后给自己的奖励。自打买回家的那一天起，除了洗澡之外，本来就非常喜爱金饰的麦蒂基本上就没把它们取下来过。 赶飞机戴、巡演戴。逛街戴、开会戴。三只叠戴手链就像神奇女侠的手镯一样，已经跟麦迪逊-比尔融为一体，成为了她的身份识别。有粉丝在reddit讨论专区里开玩笑说，麦迪逊的街拍，不需要看脸，截一张手腕的局部图，就知道是不是真人了。 且不说麦迪逊如此偏爱它们，是出于节俭还是专情，至少对于好莱坞明星来说，能如此“毫无顾忌”地反复佩戴同一款时尚单品，已经是一件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了。 跟那些奢侈品能挂满好几面墙的，成名已久的巨星不同，麦迪逊还处在职业生涯的起步阶段，拿得出手的高奢单品，还摆不满一个书柜。 所以…… 手链上万美金又怎么样？ 咱们麦蒂家也没余粮啊。 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了？ 不对，对于麦迪逊来说，应该是—— 哪个犹太人过圣诞节还不吃顿中餐了？ 目前，麦迪逊-比尔名下，唯一称得上大宗的资产，就是她那辆85000美元的路虎运动版了。 买不到面前这个笔记本的一半。 “易，你知道的。我爱皇后乐队，也爱佛莱迪-摩克瑞，更爱《don’tstopmenow》，但……” “uh-uh。” 韩易连忙摇晃食指，打断麦迪逊-比尔未出口的婉拒。这四个姑娘什么都好，共同的缺点就是不够物质，见钱不但不眼开，还拼命闭上假装看不到，让他的财富积累之路充满了坎坷。 芭芭拉-帕文已经以“肚子饿了，想吃in-n-out”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让他的古埃及面具只能继续留在纽约的苏富比仓库里吃灰了。给麦迪逊-比尔准备的这一组赠礼，无论如何也要送出去。 “没有但是，伱爱就好。” “而且，从第一场futurenow巡演的热场表演，到刚才madcity的开幕舞台，我感觉……你跟佛莱迪-摩克瑞越来越像了。” “我？跟佛莱迪？”麦迪逊指着自己，瞠目结舌，“哪里像了？” “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无比投入，也无比出色的表演者。当然，我并不是说你已经达到了佛莱迪那种可以完全掌控体育场内每位观众每次呼吸的伟大程度，但我能感觉出来，你们……” “我知道了。” 眼睛一眨不眨，认真倾听着韩易低沉叙述的麦迪逊，忽然拍了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然后…… 完全不顾个人形象的拉起了她的上嘴皮，露出两颗洁白异常的门牙。 “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他一样门牙很大？”麦迪逊口齿不清地嚷嚷，“确实比正常人大了一点点，凸出了一点点，但那是因为我脸小啊，挤压成这样的，其实尺寸没那么夸张……你仔细看看？” “你真是……” 被麦迪逊这么一打岔，韩易正逐步酝酿起来的情绪，顷刻间荡然无存。 对自己的口才和感染力越来越自信的他，万般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把堵在胸口的一席慷慨陈词，化作了一声长叹，和一句中文俗语。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你。”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小恶魔麦蒂 “虽然我听不懂，但我感觉你在骂我。” 听到韩易抑扬顿挫，却倍显沮丧的“加密通话”，麦迪逊不禁莞尔，笑得像她最喜欢的奥派恩斯角夏令营里，那朵生长在她的宿舍墙角处，每年都会绽放的无名小花。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打断韩易的施法？ 因为麦蒂不太喜欢这样的他。 确切地说，麦蒂觉得这样的他，并非她的专属。 为什么？ 因为，自瀚音乐成立至今，堪堪超过半年的时间里，这家新生的音乐集团已经签约了数十位各种风格、各色背景的音乐创作者与录音室歌手。虽然这不是一份需要他们朝九晚五，每天到星荟大厦1001号报道的普通工作，平日里，大家也都像漫天繁星一样，均匀地散布在全世界各个角落——洛杉矶、纽约、亚特兰大，甚至是伦敦，很难聚在一起见上一面。 特别是麦迪逊-比尔，两首单曲相继冲进公告牌榜单前列的她，有的时候一天能坐三趟航班，飞四个城市，连自己的母亲一周都可能见不到一次，更不用说只是隶属于同一家唱片公司的同僚了。 但即便如此，瀚音乐的签约艺人们，也保持着相当程度的粘性。他们不仅在各个社交媒体平台上会互相关注，频繁互动，私底下还有一个专门的whatsapp群组。 刚开始，这個群组里只有安妮-玛丽、杜阿-利帕、麦迪逊-比尔和碧梨-艾利什四个人，成立群组的原因也很简单——年龄相仿的几个小姑娘玩得到一块儿去，签约初期在洛杉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而安妮-玛丽和杜阿-利帕又是英国人，比较习惯使用whatsapp而不是苹果手机自带的imessage，正巧麦蒂和碧梨也都是各类应用都精通的网瘾少女，于是，在安妮-玛丽和杜阿-利帕返回英伦三岛发展事业前，四人便成立了这个群组，以便继续保持联系，维系感情。 后来，随着瀚音乐的不断壮大，群组里的新成员也越来越多。太平洋帕利萨德的创作营结束后，成员数量便超过了二十个。九月底的vma颁奖典礼结束，总人数更是突破了五十人的大关。 就连德高望重的“老年人”狗爷，还有一向对互联网兴趣缺缺，连格莱美奖项评选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报名的拉娜-德尔雷，也在群里有一席之地。 两人在群组里的活跃程度，可以说是光谱的两极。snoopdogg每天高强度网上冲浪，群里不管有什么信息，都能看到他用语音回复。不仅如此，他还喜欢往群里扔各种各样的梗图，和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搞笑视频，也不知道是谁教他扒下来的。 更令人捧腹的是，这个whatsapp群组不光能满足狗爷的社交需求，甚至连他的游戏瘾也一并满足了。每次手痒想玩《使命召唤》，狗爷就会在这个群里公开摇人，而同样喜爱电子游戏的波兹-马龙和lilyachty，则是回应最积极的两个人。一开始，两个年轻人信誓旦旦，说要带狗爷在《无限战争》里杀穿服务器，但最后，却常常是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狗爷一枪一个小朋友，整场对局都在屏幕左下角霸屏。 成长在富裕郊区的这帮新生代autotune工程师，跟现实里玩过枪的九十年代匪帮rapper，看来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只用了两个小时，波兹-马龙和lilyachty对狗爷电竞天赋的崇敬和膜拜便已经堆成了一座高耸的纪念碑。原本那种带上个世纪的老年人玩玩现代游戏的想法，也变成了全神贯注的游戏技巧学习。 波兹-马龙签约瀚音乐之后的第一首单曲《congrattions》要11月4日才发布，最占用lilyachty时间的raesremmurd联名巡演也还没有开始，至于狗爷，他这个神殿厂牌的ceo，本来就是全公司最无事可做的闲职。于是，这支三人战队几乎每天都活跃在线上，而且越打越起劲，越打时间越长，到最后，狗爷甚至自掏腰包，把瀚音乐给他在星荟大厦1001号预留的办公室做了隔音，搬了三台ps4到公司，直接组起了线下局。 是的，狗爷和波兹-马龙都住在洛杉矶，而在亚特兰大生活的lilyachty，以筹备巡演为由，直接在星荟大厦三条街开外的贝弗利山半岛酒店，一口气开了十五天的别墅套房。 每晚两千美元，这次来洛杉矶，光是住这一项，刷出去了三万美元的预授权，外加四千五百美金的押金。 美国饶舌歌手大部分都在暴富和破产这两头来回冲刺，不是没有理由的。 经理人赵宥真根本就劝不住，几次善意提醒后也放弃了尝试，只能跟uta沟通，帮他尽量多安排点演出，回回血。 当然，lilyachty来一趟洛城，不可能就在电视机前度过。白天跟狗爷和波兹-马龙在遭受sdf袭击的日内瓦大杀特杀，晚上，还有同样暂住洛杉矶，正在筹备自己第二张录音室专辑的migos三人组加入他们，与他们一道出现在西海岸的夜店场景里寻欢作乐。 狗爷偶尔去，偶尔不去，主要看自己的状态，和老婆的心情。但其他五个年轻人，刚好处于最容易被酒色财气侵蚀的阶段，也是人生中欲望最为强烈的巅峰期。根本就不知道节制为何物，每天不看到日出，绝对不会合眼。 特别是lilyachty，《broli》红遍美国的大街小巷，随便走进哪家夜店，坐上半个小时，绝对能听到一个不同的remix版本。在这首歌的光环加持之下，lilyachty只要亮出身份，轻轻松松就能勾搭到他看上的几乎任何姑娘，有的时候是同时两三个。贝弗利山半岛酒店的工作人员，每天都能看到醉醺醺的lilyachty带着数量不同，肤色不同，但同样艳光四射的女孩们回家，也会习惯性地给他住的别墅套房，准备至少两到三套早餐。 虽然基本上得过了中午才醒，但lilyachty最喜欢的，就是在床上跟姑娘们吃一顿早餐，并在让她们捡起衣服离开之前，再来一炮。 就这样，在很短的时间里，神殿厂牌五人组成为了洛杉矶凌晨一道不怎么靓丽，但绝对闪耀得人眼睛生疼的风景线，再加上不时会加入他们的21savage，以及跟21一起做歌的metroboomin和zaytoven，七黑一白八个混世魔王，把avalonhollywood和exchang等一夜生活地标搅得天翻地覆。 whatsapp群组对于瀚音乐艺人社交生活的促进作用，可见一斑。不光是几个rapper用得不亦乐乎，女艺人们的urthcaffe下午茶之约，或者梅尔罗斯大道的淘宝之旅，通常也是在这里发起的。 另外，随着瀚音乐在电音板块的迅速扩充，和瀚发行创作者阵营的不断充实，涌入群组的新成员，也为这里赋予了另一层积极的意义。 瀚音乐内部，自发且有机的合作平台。 要知道，对于电音制作人和其他专注于幕后创作的作曲家来说，最匮乏的就是人声资源。而对于活跃在台前，通告满载事务繁忙的歌手来说，最迫切需要的，也正是优质的未发行成品，或者至少是已经打好了地基，可以为共同创作省下不少时间的demo。 于是，从大概七八月份开始，群组里就总能看到制作人冷不丁发一份mp3文件出来，询问有没有人想要合作，通常来说，乔纳斯-布鲁、greyuv的发布频率最高。歌手们的回应也很积极，随便哪个demo，都能收到至少两三个艺人的称赞与合作意向。因此，自第三季度起，瀚音乐的a&r部门跟进的制作项目里，有大约一半，都是生态圈内部的联名作品。 这是包括韩易在内的所有管理人员最乐意看到的局面。因为，跨公司跨集团的音乐合作，协议的起草、敲定与签署相当麻烦，很多时候，乔丹-布罗姆利的团队要跟瀚音乐的音乐授权部门工作人员一起，往环球或者索尼的洛杉矶办公室跑三四趟，就为了合作协议里某一个条款里的一两行字，譬如表演版税应该由哪家先收取，收取之后又要经过多少个工作日才能结算到另一家的公司账户上，又或者是不是直接不要合作版税，以此来换取下一次合作机会。 听上去很复杂，实际操作起来更显繁琐。这就是为什么三大音乐集团，都鼓励旗下签约艺人跟集团内部的其他音乐人合作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排外，也不是因为看不起独立厂牌，而是内部合作的话，协议流程与财务流程都没有那么复杂，毕竟是在集团内部流转，有些事情不合规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操作，但外部合作就不同了，上市公司，每一笔账都必须摆得清清楚楚。 瀚音乐虽然还没有完全集团化运营，规模也没有那么大，但是如无必要，大家都还是更希望能把收益和利润最大限度地留在公司，而不是几个点几个点地流失出去。像现在跟interscope的一系列合作，实属发育初期的无奈之举，体系成熟之后，zedd这类外部合作艺人出现的比例，必然会越来越少。 但是，不管是瀚音乐的a&r经理，还是人予管理的艺人经理人，都不能强行把两位音乐人凑在一起出歌。欧美音乐工业里，盛行的是艺人负责制，唱片公司只需要给艺人一笔预付款，具体多少钱花在专辑制作上，多少钱用于生活开支，找哪个档次的声音工程团队做后期，跟什么样的音乐人合作，那都是艺人自己的事情。a&r可以给予建议，像凯伦-郭这样强势一些的a&r甚至可以直接给艺人定一条路线让他们循着车辙往前走，若是不听公司的话，完全可以依照合同里的mericallysatissfactory”条款把你一直卡在合约期内动弹不得，但无论如何，到头来，最终决定权还是握在艺人手里的。 强迫他们参与某个合作计划，大多数时候都会激起这些音乐人的逆反心理。以前的麦迪逊-比尔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小姑娘已经算是非常听话了，斯库特-布劳恩硬给她塞一堆迪士尼风格的青少年流行，也会跟她闹到最终解约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让签约音乐人觉得自己有选择的权力，是稳定公司艺人阵容的最佳方法。若是事事大包大揽，专辑该怎么做全由公司说了算，那么，某一个发行项目失败之后，艺人必定会把全部责任都推卸到公司身上，甚至连幕后运营团队也会觉得是公司把手伸得太长，应该给艺人一些自由呼吸的空间。 这就是人类的通病，在怪自己和怪别人之间，只要有得选，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怪别人，而且首选的目标，就是看起来不会出气吭声的“公司”这一经营实体。 骂“公司”，而不是某一位“a&r”或者“经理人”，会让每个人的心里都好受一些。欧美乐坛的艺人负责制，也是在这一次又一次冲突中建立起来的。 每一个看似低效的不合理制度，背后都有它必须存在的无奈缘由。 所以，除了一些韩易知道必定会在未来大获成功的项目之外，他给手下人的要求，就是尽量给公司造好一口不粘锅——可以循循善诱，也可以强势引导，但千万不要帮艺人拿主意。 任何决策，都应该从艺人的口中直接讲出。 因此，虽然艺人之间的串联，有可能会在未来给公司带来一系列的潜在麻烦，合约上的、待遇上的，都有可能，但总体来说，瀚音乐是非常乐于见到有这么一个whatsapp群组存在的。 艺人之间能产生彼此欣赏的良性互动，并由此而创作出一系列优秀作品，说明瀚音乐离建成一个可以独力运转的生态链，又往前迈进了一步。 不过，就像每位家长买ipad的初衷都是希望孩子能用平板电脑来好好学习，但实际上只是方便他们随时随地看pornhub一样，麦迪逊他们建立的这个whatsapp群组，除了一小部分实用功能之外，大多数时候还是用来娱乐性闲聊的。 聊什么？ 聊近期的行业新闻，比如坎耶-维斯特跟泰勒-斯威夫特声势浩大的《famous》事件，或者是弗兰克-奥申八月份刚刚发行，引得行业内一片震动的神作《blonde》。聊年末即将开始的各类盛事，格莱美、金球奖、奥斯卡，不过，跟粉丝关注候选名单不同，群里面的艺人们，更关心到时候该住哪里，穿什么，怎么到会场。聊音乐制作方面的技巧与手法，采样、loop、插件，只要提到这一话题，群里就贴满了wetransfer的下载链接，供大家分享。 除此之外，他们还偶尔会聊一些商业方面的东西。手上的余钱往哪个机构投资最好，投哪种产品最安全，回报率最高。另外，2016年最引人瞩目的还得是总统大选，虽然就像瑞奇-贾维斯所说的那样，群里的大部分艺人，在学校里呆的时间还没有格蕾塔-通贝里长，但他们依然对“美国史上第一位女总统”的胜选概率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乐观。 当然了，再是被业界高高捧在神坛上的明星，生活中也不过是七情六欲一个不少的普通人。签约瀚音乐的他们，与那些在其他领域工作的上班族可能有千种万种区别，但在讲职场笑话方面，却是出奇的一致。 群组里有狗爷这个“领导”在，大家都会自觉注意聊天尺度，再加上瀚音乐跟艺人之间的关系至少到目前为止，完全配得上“非常融洽”这一评价，毕竟没人会讨厌一个阔绰又大方的东家。因此，群组内的戏谑吐槽，看不到对公司压抑已久的不满怒火，只有对某些出挑行为的恶作剧式模仿。 被调侃得最多的两个人，正是每位艺人都会频繁接触到的两位掌舵者。 a&r部门负责人凯伦-郭，和瀚音乐的创始人韩易。 而二人的特点，也是极为鲜明。凯伦之所以让人印象深刻，主要得归功于她的暴脾气和每句话必带的脏字。 在政治正确为纲的现代美国社会中，不让雇员工作时间去星巴克排队买咖啡都成为了一件会被人力资源部门迅速介入调停的大事，而不管在谁面前说话都得消音至少一半内容的凯伦-郭，还能在音乐工业里混得风生水起，在瀚音乐内部倍受爱戴，正是因为她的工作能力超强，人格魅力也超强。 骂骂咧咧地把每一道难题完美解决，拍着桌子吼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藏在粗鲁外表下的拳拳关切，不管在哪里受了欺负，只要她还管你的事儿，就不怕找不回公平。这样的a&r经理，又有哪个艺人会不喜欢呢？ 一众艺人对她的评价极其一致——凯伦-郭就像是《好家伙》里的汤米-德维托，身材不高，但足够凶狠，挥舞着双枪，什么事儿都干得成。 那韩易呢？ 按照最会夸人的波兹-马龙的说法，他的老板，即是《挑战星期天》里的阿尔-帕西诺饰演的托尼-达马托教练，结合激情、智慧与哲学，创造了有史以来最鼓舞人心的体育电影演讲。 而口齿最伶俐，也最诙谐的quavo，则把韩易比喻为：“不会害人的肯尼斯-科普兰”，或者“不碰药物的乔丹-贝尔福特”。 大嘴一张，双手一挥，台下便会响起信众排山倒海的欢呼。 是的，在瀚音乐工作的每个人，包括刚刚入职的前台和总是戴着降噪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黑人保洁大叔都知道，自家老板最擅长的，就是用激励性的演讲，来解决一切可以用正面思维解决的问题。 没有过于浮华的修辞，也不会带着夸张的动作，不管什么场合，韩易都是在沉稳冷静的情绪中娓娓道来，用此时此刻就能看见的数据与事实，和前方略微能窥见一丝光芒的未来，提振团队的士气，保证瀚音乐按照他的既定方向高效运转。 他的这个本事，第一次跟碧梨见面算是小试牛刀，后来在赵宥真、麦迪逊-比尔、徐忆如和芭芭拉-帕文身上都轮番用过几次。还有太平洋帕利萨德创作营之后的聚餐，vam颁奖典礼的庆功晚宴，甚至是每个陷入僵局的筹备会议，韩易都会把他这柄武器抽出来，边用边打磨，越用越锋利。 到最后，这已经成了韩易身上最鲜明最难忘的特质。大家都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解决问题，但偏偏所有人都很喜欢这种方式。跟韩易谈一次话，比去贝莱尔酒店的spa做一次ultimateescape护理，更让人感觉酣畅淋漓、身心舒畅。 而这，就是麦迪逊果断拒绝韩易向她布道的根本原因，或者说是唯一原因。 虽然每次韩易长篇大论地开解她，都能让麦迪逊开心得飘飘欲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不希望韩易用对待其他人的方式对待自己。 作为最受他宠溺的小公主，理应享受到旁人无法想象的待遇。 作为最令他无计可施的小恶魔，她也理应时不时地捣点无伤大雅的乱，在韩易心里留下最深刻的烙印。 不管是以哪种方式。 反正他话语里的关心与呵护，自己已经在来拉斯维加斯的私人飞机上体验了个够，那么这一回，趁着两人难得的独处机会，她必须得反其道而行之，让韩易忘不掉他头一回想要发表激励演讲，却被硬生生堵回去的感觉。 “你是在骂我，对吧？”麦迪逊狡黠地看着默然无语的韩易，皱皱鼻子，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没有，怎么会呢。”韩易咧咧嘴，“我夸你……思维非常活跃。” “那中文里骂人的方式还挺含蓄的。”双手撑在沙发上，麦迪逊向后仰了仰身子，调笑的语气收敛了几分，“易，我很喜欢你送给我的这份礼物……不，应该说是爱死了。没人给我送过这么贵重的礼物，也没人给我送过意义这么重大的礼物。我不是……不想听你解说，我只是想在一个安静的氛围里，仔仔细细地欣赏它们。” “我……明白你的想法。”韩易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那我先在更衣室外面等伱吧。” “不，等等，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眼看韩易要起身离开，麦迪逊连忙捉住他的手，将他压了回来。 你走了，小恶魔等会儿作弄谁去，又挑逗谁去？ “如果你没什么要紧事……就这样陪我一会儿，好吗？”抬起眼帘的麦迪逊，从调皮的狐狸变成了可怜的小狗，“我希望能有人陪我一起体验这一刻。演出结束之后享受成功的这一刻，把包装缓缓拆开，将佛莱迪-摩克瑞捧在手心的这一刻。” “没问题。”韩易点点头，给麦迪逊递去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是你的时刻，你说了算。” 讲话也好，不讲话也罢，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手段，只要麦迪逊-比尔的情绪反馈足够强烈，能够给他带来最高倍数的奖励返还就行。 当然，是在保证这个小妮子不越界的大前提下。 “theni''mtheluckiestgirlintheworld。” 麦迪逊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她与韩易此刻依然紧握的手，笑容异常甜美。不动声色地把距离一点点拉进，底线一点点突破，就是麦蒂今天坚决准备执行的计划。 芭芭拉-帕文的出现，逼迫她不得不骤然提速。 不搞快点，怎么赢下这场战争？ 对手可是维密超模哎！ “放心啦，也不会让你不说话的。”麦迪逊把礼盒放在自己的右腿，与韩易的左腿上，用这种方式继续靠近对方，“有什么问题，我随时问你，好不好？” “yeah。” 感受到鼻间越来越浓烈的lbo香水味道，韩易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回答道。他下意识想要躲开，但发现自己已经被麦蒂给逼到了沙发的最边缘，右边身子抵住扶手，无处可逃。 虽说要跟麦迪逊划清界限，保持距离，但饭得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贸然生疏起来，只会伤害两人之间本来就应该保持亲密的合作关系。而且，这种程度的接触，比起之前动不动就把口红印在他嘴唇上，已经好很多了。只要把红线划在这里，时刻注意不要逾越即可。 韩易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 “那我们就……开始拆礼物啦？” “好。” “我拿着这头，你帮我把笔记本从那边抽出来吧，我手不太方便。” 麦迪逊用左手将包裹着保护膜的笔记本举起，右手则倏然发力，紧紧扣住韩易的左手。她把笔记本往对方的右手边递去，借由这个动作，如瀑般的长发，与长发间发烫的脸部肌肤，也贴在了韩易的肩头。 她那同样滚烫的眼神，从韩易的下颌初开始攀登，一直到他高高耸立的鼻峰，才堪堪停下。 小恶魔麦蒂此刻的想法，用笔记本里的几句歌词，可以非常妥帖精确地形容。 今晚，我要让我自己度过一个真正愉悦的时光， 我从来没有感觉生命如此鲜活。 我要把这个世界，闹个天翻地覆。 我正在极乐的半空中漂浮， 所以， 别想阻止我。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 英雄之前的平凡时刻 “真的很难想象，流行音乐史上最伟大的作品之一，竟然就是这样一点点拼凑起来的……” 直到靠在韩易肩头的脸颊温度降低了少许，麦迪逊-比尔的视线才重新聚焦在面前的笔记本上。 这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寻常笔记本，黄色的封皮上沾染了几块时光的污渍，固定书页的金属环也生出点点锈斑，让它看上去略显陈旧，像是一个普通小男孩放在老家车库里，尘封了二十余年，在某次大扫除时不经意掉落的，中学时期的课堂笔记。 谁能想到，它竟然以文字的形式，储存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摇滚乐队之一，那屹立在音乐工业山巅的黄金岁月。 “不只是《don''tstopmenow》而已，就像我说的那样，这个笔记本里面，有《jazz》这张专辑每一首由佛莱迪-摩克瑞作词的单曲。它陪伴他，度过了1978年的整個春天，与一半的夏季……”在麦迪逊投向他的提示眼神中，韩易讪讪一笑，“okay，i''llstop。” 习惯了从旁解说，突然不让他说话，感觉还真有点别扭。 “让我看看……《letmeentertainyou》、《mustapha》、《don''tstopmenow》、《bicyclerace》、《ifyoucan''tbeatthem》、《deadontime》，还有《jealousy》。每首歌好像都有很多版本啊，光是《bicyclerace》的草稿，我就看到了六个不同的……唔，还有和声呢。” 麦迪逊十分爱惜韩易赠送给她的这份礼物，她没有直接用手指触碰纸面，而是把褪下的保护膜裹在手上，用指甲盖夹住，再一页一页地缓缓翻动。 佛莱迪-摩克瑞也许是一个伟大的摇滚音乐人，但绝对不是一位出色的英文书法家，再加上，启用这个笔记本的时候，他应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它会作为收藏品出售给他人。因此，笔记本里的大多数字迹，都是极尽简洁潦草之能事，排版也相当随意。 上一页规规矩矩，按照纸面上打印出的青蓝色直线，一条杠就是一行，排列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但到了下一页，就直接笔走龙蛇，随心所欲，恨不得一句话就占满一张纸。 某些页码，每一段的起头，还用“主歌”或者“副歌”等单词精心标注了顺序，甚至还在下面填上一道画得笔直的下划线，以示强调。但再多翻几下，五颜六色的红字就围着寥寥无几的黑色正文跳起了舞，竖着写，斜着写，甚至有的部分倒过来写，突出一个随心所欲，想到哪里，就改到哪里。 笔记本的后半部分，干干净净，几无涂改之处，特别是最后编排和声的部分，虽然字写得有点歪，但是每一个声部都列得无比清楚，令人一目了然。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明显处于创作阶段早期的前半部分，堪称鬼画符。许多段落写就之后，被佛莱迪整段划掉，又在空白处加入了他的新灵感。不知道是情绪激动还是手脚笨拙，这些用蓝色钢笔写下的歌词，有不少都晕了墨，不仅看不分明，还把原本清晰的其他部分也都一并浸染到十分模糊的程度。 无论是乍眼一看还是仔细深究，这个平平无奇的黄色笔记本都不像是值得韩易花六位数购入的精致艺术品，但这恰巧就是它的价值所在。 世人皆知莎翁的十四行诗，但却无人得见他在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木屋里的冥思苦想。 举世皆闻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但却鲜有关于他在帕斯夸拉蒂别墅里克服眼疾之碍，奋笔疾书的证明。 漫威的超级英雄电影之所以如此深入人心，其中一个关键原因，就是编剧不吝笔墨，将英雄成为英雄之前的平凡时刻，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耐心勾勒了出来。 这让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在超人或者钢铁侠身上，看到了他们的影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佛莱迪-摩克瑞的笔记本，就是托尼-斯塔克在阿富汗山洞里的大锤，就是克拉克-肯特在星球日报的工作证。 这是他们自微末始，一步步走向伟大的鲜活证据。 也是点亮人类进步之路的希望火种。 如果一个出生在桑给巴尔的印度裔男孩，可以一笔一画地把自己写进摇滚名人堂，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力不可及之事。 这是佛莱迪-摩克瑞，在音乐之外，用亲身经历带给全人类的宝贵精神财富。 所以，韩易这十八万美元，每一分每一厘都花得超值。虽然现在看来，莎士比亚是文学巨匠，贝多芬是古典音乐大师，而佛莱迪-摩克瑞只不过是现代社会一个稍微出挑一些的摇滚歌手，但如果拉伸到更长的时间刻度中去看待这个问题，佛莱迪-摩克瑞，与莎士比亚和贝多芬别无二致，都会成为——像麦迪逊-比尔之前在one57公寓秉烛夜谈时所比喻的那种——时光长河里，后来者溯流而上，一眼就能望见的精神信标。 现在的成交价格是十八万，那两百年、三百年后呢？这份独一无二的手迹，必将成为超越现代流行音乐和音乐版权保护范畴的，真正的无价之宝。 这次伦敦之行，韩易为四个姑娘挑选的礼物，都是这种无惧时光之沙的侵蚀，可以历久弥新，代代传承的罕见珍奇。 虽然年龄最小，但是跟佛莱迪-摩克瑞在同一个行业打拼的麦迪逊-比尔，却比谁都更能理解这份礼物的价值。她无比专注地浏览着笔记本的每一页，微微颤动的睫毛下，是一双真诚与热爱的眼眸。 “‘我是个电子鲨鱼’……这句歌词被删掉了，替代的应该是‘我是一颗流星’吧？哈哈，这个好像更逗，‘我是一颗手枪射出的子弹’。幸好最终版不是这么写的，不然我可能还真不好意思唱出口。” 翻过《jazz》的其他几首单曲之后，麦迪逊的目光在《don''tstopmenow》的几版草稿间长久停留。她把韩易买下的那页残稿也拿过来，放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对比着，不时做出点评。 “i''mmadeofhotstuff？这个……好像歌词里也没有哪里能跟这句话对应呀，都不押韵……你觉得这是被最终版里的哪一段替换的？” “或许是……我也不太清楚。”探询的目光在这句被划去的歌词周围探寻了一圈，韩易给出了一个诚实的答案，“老实说，买下来之后，我没有拆开来看过它，这是第一次。” “噢，那我得感谢你，韩先生……把第一次留给了我。” 麦迪逊飞快地在韩易左颊上啄了一口，笑得双眸如月牙般弯起，得意洋洋。 “oops，抱歉，没有忍住。”一击得手的麦迪逊迅速转移话题，“‘i''lldowhatiwantwheneveriwantto’，这句也不好，删掉是应该的。下面的话……嗯，下面这句有点可惜，‘iwannasendasupersonicmessagetoyou’，感觉比‘iwannamakeasupersonicmanoutofyou’通顺。而且这样一来，跟上一句歌词连在一起也会显得更合理一点……” 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麦迪逊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了一眼仍然被她的偷袭搞得有些发愣的韩易，嘴边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随后，她用手肘碰了碰对方，柔声问道：“好啦，我不会再胡闹了，易，接下来我会乖乖的。” “这是一个我很难相信的保证。”韩易咧咧嘴，如果他的脸是一张纸，那么他表情里展露出的不信任，已经强烈到了一种力透纸背的程度。 每次独处都会找时机偷袭，让韩易想起了他上一世养的那只小猫，总是想要用那布满倒刺的小舌头舔他两口。 改是不可能改掉的，只能把心放宽一些，任其施为。 “我发誓……这就是我们今天，最大的尺度了。”麦迪逊扣住韩易左手的五根指头又紧了紧，娇俏地冲他眨眨眼，“只要你，有问必答。” “只要你不问一些无法回答的问题，我就有问必答。” “什么算是无法回答的问题？” “比如……”韩易看了一眼莫名看起来有些雀跃和期待的麦迪逊，硬生生地把原本的回答吞了回去，“比如我的信用卡密码之类的，因为我的信用卡没有密码……ohfuck。” 明知韩易是故意讲了个笑话缓和气氛，也清楚他的笑话里还有一句憋着没讲的真话，但麦迪逊依然非常配合地畅快大笑，小脑袋在对方肩头撞了两下，以表达她对这句自我调侃的认可。 “放心，我不会问这种类型的问题。钱还够用，而且，如果我的钱不够用了，你应该是比我更着急的那个人。”抹了抹眼角渗出的点点泪花，麦迪逊歪着脑袋，机智地应答道，“我想问的问题，跟你送我的这份礼物有关系。” “是吗？”虽然麦蒂这样说，但韩易还是没有放下警戒。跟长岛姑娘打过太多次交道的他，本能地感觉，前者的目的应该没有这么简单纯粹。 毕竟，麦迪逊要是真的想知道更多跟这件礼物有关的细节，那她刚才就会安安静静地听韩易一直解说下去了。 “是啊，跟礼物有关……当然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跟我有关。” 麦迪逊的指尖在韩易的手背上灵巧地弹动着，沉吟片刻，才继续开口问道。 “你知道我喜欢《don''tstopmenow》，但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首歌的吗？”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八章 超音速 “我们之前从没聊过这件事，所以我肯定不知道准确答案，但是……” 韩易微微蹙起眉头，没有去看挂在自己手臂上的麦迪逊-比尔，而是正襟危坐，双眼平视前方。在麦蒂看来，他似乎是在仔细回忆女孩与这首皇后乐队经典歌曲有关的成长经历。 只有韩易自己知道…… 他是为了避开一道会让自己产生异动的风景线。 平时看不出来，也不会刻意往那方面去想，但是这套热辣张扬的演出服，无疑把这个事实清晰地展露了出来—— 麦迪逊的发育速度，确实比同龄女生快上许多。 你管这叫未成年？ “啊，咳……我猜，应该是你跟斯库特解约之后，对吗？《don’tstopmenow》。你用这首歌来激励你自己，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无论有多么强大的人想要成为你的阻碍，他们都不会得逞，因为你是……” “mr.fahrenheit？”麦迪逊抢答。 “不dygodiva。”韩易摇头笑笑，公布正确答案。 “我必须得承认，从第一次听这首歌到现在，我都不知dygodiva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没有去查证过。” “我也不知道，不过，联系前文来看，应该是一部有名的赛车吧。”韩易从兜里掏出手机，朝麦迪逊扬了扬，“要不要查查看？” “好啊。” “稍等，让我打开……” 韩易解锁屏幕，点击画面下方的safari，然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一滑，又把safari关掉了。 糟，上次浏览完忘点叉了，一按开就是脏东西。 “怎么了？” 眼睛一眨不眨，注意力全部放在韩易手机上的麦迪逊，把转瞬即逝的页面看得是一清二楚。她捏捏韩易的左手，笑眯眯地扮出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 “没什么，手机崩溃了。”韩易清清嗓子，把手机放到自己右腿边，麦迪逊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偷偷关掉了这个背景纯黑的网页。 “噢，原来如此。”麦蒂乖巧地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在看pornhub。” “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韩易的心理素质极好，撒这种弥天大谎都面不改色，“我是中国人，我只上中文网站的。” “那是谁搜索的‘teen’……” dygodiva，戈黛娃夫人，古英语godgifu，是一位已故盎格鲁撒克逊贵族女性，据记载，她是麦西亚伯爵利奥弗里克的妻子，也是多座教堂和修道院的赞助人。”韩易连忙念起维基百科里的介绍，打断麦迪逊对他的无情揭露，“今天，人们对她的记忆主要是因为一个至少可以追溯到13世纪的传说。在这個故事中，她一丝不挂，披着长发，骑着白马，穿过考文垂的街道，以免除她的丈夫利奥弗里克对人民征收的重税……” “居然就是这个戈黛娃夫人？”韩易与麦迪逊异口同声地惊叹道。 “我还以为有什么隐喻呢，原来真的就是她而已。”麦迪逊咂咂嘴，这个英语世界家喻户晓的历史轶事，她自然知道。 “但这个戈黛娃夫人跟赛车有什么关系？”韩易复诵了一遍弗莱迪-摩克瑞的歌词，“我是一部赛车，像戈黛娃夫人一样驶过……没记错的话，戈黛娃夫人应该是在街上慢慢绕行的吧？” “我想，佛莱迪想要表达的，应该是他跟戈黛娃夫人一样，都是赤裸坦诚地在这个世界上穿行。”麦迪逊-比尔猜测道，“他们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甚至他们这种看似离经叛道的荒诞行为，是为了人民的福祉，为了社会的进步才做出的。你要是因此对他们另眼相看，那伱才是那个‘偷看的汤姆’。” “你的这个解释很到位。”韩易想了想，忍俊不禁，“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把自己比喻成‘赛车’好像不是最恰当的选择。” “那也比‘电子鲨鱼’好吧。”麦迪逊耸耸肩，“歌词本来写的就是一种感觉，你要是看到我在备忘录里随手涂鸦的那些句子，可能比佛莱迪写的这些更加奇怪，而且奇怪得多。只要听众大概能懂音乐人想要表达的意思，能体会到那种情绪就行。你想啊，如果完全按照现实来写的话，难道你会在歌里坦承自己是一个明明身边有现成的，还要去pornhub上搜索‘teen’的……” “我没搜过teen！”韩易急得声调都提高了几分，“我搜的是three……不对，那更糟。是tran……fuck，这个还要离谱一点，怎么t开头的就没有好词……” “我啥都没搜过，我都不知道pornhub是什么！” 一连串徒劳无功的尝试后，韩易脖子一梗，决定直接掀桌子耍赖皮。 “我们能不能把注意力转回笔记本上来？多问我点问题——跟主题有关的！” “行。”麦迪逊十分欢快地冲韩易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那就回到主题上来……你刚才的猜测，错了。” “不是跟斯库特解约的时候？” “不是，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这首歌了。”麦迪逊重新把脑袋放在韩易肩头，轻声叙述道，“如果你了解我……嗯，我在说什么呢，你肯定了解我。你知道我是一个超级披头士粉丝，在我心里，他们是所有领域毫无争议的第一。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活跃在六十年代，对我来说，那就是音乐的黄金年代。” “所有音乐？” “所有音乐。”麦迪逊坚定地点点头，“这并不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理论或者什么的，这只是我脑海里一直固有的一个想法。我认为那是一个不同的年代，一个人们更渴望做自己，更愿意进行一系列大胆实验的年代。而对于音乐来说，那就是最好的年代。” “也许事实就是如此呢……不管怎么说，我倒是很清楚，你的手机里几乎全是老歌。” “是啊，thebeachboys、thebeatles、thezombies，全都是最棒的乐队。了解了这个背景知识，你应该就能理解我为什么会喜欢queen了。queen、beegees，这两支乐队，是我最喜欢的七十年代音乐代表。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成立于六十年代！虽然高光时刻是在七十年代，但在我看来，其实是六十年代的各种社会与文化领域的剧变，塑造了他们的精神内核，培育了他们的音乐素养。” “但我没记错的话，皇后乐队1970年才成立。” “可是布莱恩-梅他们，六十年代末期就开始在西伦敦的酒吧里表演了。” “但那也不是‘皇后乐队’啊。” “所以说这并不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理论嘛。”麦迪逊咯咯笑了两声，“反正在我看来，一切美妙的东西都跟六十年代有关。”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韩易想了想，颔首应道。麦迪逊-比尔最喜欢的现代音乐人，也是黄金年代气质极其浓郁的拉娜-德尔雷。因此，至少在这一点上，麦蒂对她自身的评判还是相当精准的。 那她又是看上自己哪一点了？ 是正式场合喜欢穿得像《广告狂人》里的角色，还是他的发型有种六十年代摇滚乐队成员的感觉，亦或是他平日里的休闲装扮跟以早期披头士为代表的“modstyle”有些神似？ 韩易很好奇，但又不想给自己引来更大的麻烦。于是，他只能把求知欲吞回去，把问题再抛回麦迪逊自己身上。 “那，皇后乐队和比吉斯，你更喜欢哪个？” “我吗？”麦迪逊回答得斩钉截铁，“当然是皇后乐队了。” “嗯……很有趣。”韩易看着麦蒂，拖长了声调，缓缓点了点头。 “为什么？” “你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会更喜欢比吉斯的那种。” 讲出这句话的时候，韩易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小如的形象。徐忆如跟麦迪逊-比尔，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但在音乐品味方面，两人却极其一致——小如也认为，六十年代，就是欧美流行音乐的巅峰时期。 当然了，身为华人，特别是身为成长在宝岛的华人，徐忆如不光喜欢听英文歌，对于那些古早的华语歌、闽南语歌、粤语歌和日语歌也是如数家珍。 而小如最爱的欧美乐队，没有之一，就是比吉斯。 那首《howdeepisyourlove》，韩易认识了徐忆如多久，她就循环了这首歌多久。 “我爱比吉斯啊，而且一直如此，但不如我爱皇后乐队的程度。瑞德倒是更痴迷于前者，他是比吉斯最忠实的粉丝。”在韩易面前聊起家里的事情，麦迪逊的分享欲就变得特别强，连语速都加快了不少，“我记得……三个夏天之前，我签约小岛唱片之后第一次回家，我们一起坐在车上——我开车，瑞德坐车。他突然开始播放《tragedy》，并且跟着一起小声哼唱。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弟弟也有一把令人惊叹的好嗓。” “那个夏天的很多事情都是令人难以忘怀的。我们跟两三个共同好友一起，在汉普顿的乡间兜风。天气很好，风景很美，我们……也很傻，大部分时间都在聊童年的趣事，哪怕看到了一只正在过街的松鼠也会哈哈大笑。对于一个刚刚进入好莱坞名利世界的小女孩来说，我真的非常需要这样的时刻。我喜欢和瑞德在一起，他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让我完全放松的人之一。” 说到这里，麦迪逊抬起左手，摸了一把韩易的脸。 “别担心，你也是其中之一。” “谁问了？”韩易的语气听起来颇为生硬，但眼睛里闪烁的宠溺光点却不会骗人。 “你没问，但我想说。”麦蒂皱皱鼻子，“每当我想到《tragedy》和比吉斯，我总会想到瑞德。所以这是一首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让我心情变得更好，让我脸上露出笑容的歌曲。” “但是，皇后乐队不一样，《don''tstopmenow》不一样。这是一首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歌曲，佛莱迪-摩克瑞在歌里写的人，是他，也是我。” “‘我带着火焰划过天际，200度的高温，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叫我华氏度先生’。”韩易虚指了一下笔记本上的这一行歌词，笑道，“这就是你初入好莱坞的真实感受，对吗？” “是啊，那个时候，我不相信还有什么事情能阻挡我。你在开玩笑吗？我可是贾斯汀-比伯钦点的明日之星。有朝一日肯定会赶上他的成就和名气，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麦迪逊自嘲地笑了两声，然后细声唱了起来。 “don''tstopmenow， i''mhavingsuchagoodtime， i''mhavingaball。” “所以跟我的猜测，其实是恰好相反的。”韩易一副了然的模样，“我以为这首歌是解约之后，你用来激励自己的圣杯，结果是这样……那，你离开斯库特之后，应该就很少听它了吧？” “反而听得更多了。”麦迪逊摇摇头，“其实你说的也不是完全错误，这首歌确实在我的低谷期发挥了很大的激励作用……你应该听说过那个科学研究吧？” “什么科学研究？” “前段时间不是有个新闻吗，说密苏里大学的研究院发现，《don''tstopmenow》是最有可能对听众产生激励作用的流行音乐，《goodvibrations》和《dancingqueen》都要排在它后面。” “我没看过这条新闻，但是……一点也不怀疑它的真实性。”韩易回想了一下《don''tstopmenow》150bpm的激昂pianorock旋律，表示赞同，“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从汽车到杏仁奶，从《神秘博士》到《美国偶像》，都拿它做宣传曲的原因吧。不管你处在什么样的情绪状态里，都能瞬间让你感觉良好。” “没错，所以……今年年初，特别沮丧的时候，我会走进浴室，把淋浴喷头打开，再连上蓝牙，调到最大声，播放这首歌。心里有什么淤积，吼出来就好很多啦。” “是，大声唱歌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排解情绪的手段。” 韩易深深地看了一眼麦迪逊，说话的声调变得更加温和。这个时空的麦迪逊不知道，她在2016年初开始在心里堆积的负面情绪，会慢慢让她陷入长久的抑郁，以至于最终被确诊为边缘型人格障碍。 如果没有韩易的出现，这就是她直到2023年为止，也在积极对抗的心理疾病。 幸好，她还有他。 她不再需要扭开莲蓬头，用水流与音乐掩盖蜷缩在浴室角落里的失声痛哭了。 “蹦一下，跳一下，出出汗，很多负面情绪就没有了。”麦迪逊笑笑，继续说道，“而且，《don''tstopmenow》给我的激励，不局限于歌曲本身。我其实……还一直拿它的商业表现来鼓励自己。” “商业表现？” “虽然它目前在流媒体平台上，是皇后乐队第二受欢迎的单曲，仅次于《bohemianrhapsody》，但是，在刚刚发行的时候，它却不是一首表现出色的新歌——至少按照皇后乐队的标准来看，是这样的。”麦迪逊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你看啊，英国单曲榜上最高只排第九，公告牌单曲榜上更是只到第八十六位。1978年秋季举办的《jazz》美国巡演，《don''tstopmenow》甚至没有被列进曲目单里。事实上，在佛莱迪-摩克瑞尚在世的时候，这首歌一直都处在一种默默无闻的状态之中。” “就连1992年，为佛莱迪举办的纪念演唱会上，《don''tstopmenow》都没有出现过哪怕一秒……你能想象吗？” “难以想象。”韩易对《don''tstopmenow》的了解十分浅显，这首歌给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其实是2018年的那部传记电影《波西米亚狂想曲》。当时，走进影院的韩易，以为片尾曲会是《wearethechampions》或者《wewillrockyou》，但最后，演职人员名单出现的时候，音响里播放的，却是这首歌。 哪怕到了2018年，对于韩易这种不太关心皇后乐队的普通听众来说，《don''tstopmenow》也不是一首能够定义这支传奇乐队的代表作。 “当时的我，常常用这件事来鼓舞自己——就连《don''tstopmenow》这首歌，也花了整整三十年时间，才从时间的尘土里被挖掘出来，重焕光芒。我现在遇到的这些挫折，比起长达三个十年的默默无闻，又算得上什么呢？至少在社交媒体平台上，我还有一批喜欢我的粉丝，不管他们是为什么喜欢我的，至少他们还在持续关注我。”说到这里，麦迪逊吸了吸鼻子，“我跟你讲过，某天晚上，我妈妈来到了我的卧室，问我是想回长岛变回普通人，还是留在洛杉矶继续追寻虚无缥缈的梦想。那天，她离开之后，我把这首歌听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下定决心，要再拼一把。” “从那一天起，这首歌，对我有了一层更深重的意义。” “‘我是一艘横冲直撞，朝火星全速前进的太空船’。 ‘我是个卫星，但却偏离了既定轨道’。” “现在好了吧，现在没有‘偏离既定轨道’了。”韩易摊开手。 “的确没有了。”麦迪逊捂嘴偷笑，“你把我变成了一个……‘超音速女人’。” “说实话，把这个词从歌里单独拎出来，听上去还挺傻的。”韩易忍俊不禁，“像是漫威某个被取消的女超级英雄的名字，‘超音速女人’。” “总比《fatbottomedgirls》好点吧？” “那肯定，佛莱迪在作词方面的底线还是比其他乐队成员要高一些的。不会写肥臀女人，也不会写《radiogaga》。” 这种不管过了多久都令人捧腹的音乐梗，让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笑声过后，迎来的是话题告一段落的短暂沉默。 麦迪逊垂下脑袋，重新用保鲜膜囫囵裹住左手，来回翻动着书页。 一会儿看看暗黄色的陈旧封皮，一会儿看看红蓝墨水混在一起的歌词，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 “易，我真的觉得，我跟这首歌挺像的。” “原来像，现在不像。”韩易轻声宽慰道，“你不需要等上三十年再重见天日了，你甚至不需要……像拉娜-德尔雷那样，等到骂声消失才能迎来尊重。现在的你，往后走的每一天，都是上山的路。” “不，我觉得，现在的我，更像了。”麦迪逊表示反对，神情里罕见地浮现出了一丝任性的执拗，“我说的不是成绩这方面。” “那是哪方面？”韩易挑挑眉毛，调侃道，“莫非这段时间再听这首歌，又有新的感悟了？” “是呀，没有新的感悟，我就不会坚持把它放到巡演的谢幕环节了。” “什么感悟呢？” “回归歌曲本源的感悟。”麦迪逊咬住下唇，深呼吸了两三下，方才悠悠答道，“佛莱迪在歌曲里唱‘不要阻止我’，‘我玩得正高兴，一点也不想停下来’，说的并不是他的职业生涯，而是他的……享乐主义生活方式。” “他并没有从一开始便认清他的性取向，并坚定地按照他喜欢的方式去生活。出生于一个保守的帕西人家庭，佛莱迪完全没有想过，他居然有一天会在高速公路的另一侧行驶，这就是他在七十年代早期与玛丽-奥斯汀订婚，直到1976年才向对方坦诚一切，结束这段浪漫关系的原因。” “很长一段时间里，佛莱迪都活在痛苦的挣扎中，他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是真实的自己。一半，是社会的镜像。” “而《don''tstopmenow》这首歌，是佛莱迪在真正摘下面具之后，发出的第一声怒吼。it''s……itwasapaeantosex，anddrugs……androckandroll。” “虽然我没办法爬进佛莱迪的脑子里，看到他写词时的真实想法，但在我看来，第一段主歌和第二段主歌，佛莱迪想要表达的信息其实完全不同。” “第一段主歌里，主人公是‘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是‘一只对抗重力的老虎’，是‘一部无人可挡的赛车’……这一段，写得生动，但也写得笼统。它是为了那些，在生命的某个阶段遇到困境的人们所写。不管他们遇到的困境是什么，佛莱迪都希望，听过这首歌的人，能够找到冲破一切束缚的勇气。” “但是，第二段主歌，就不同了。你记得第二段主歌的完整歌词吗，易？” 麦蒂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柔，到了最后，近乎呢喃。她原本紧扣住韩易手背的右手五指，也在不知不觉中抽了出来，压在对方的手腕上。 “‘我是一台，准备好重新加载弹药的性爱机器’。” “‘如同一颗，快要爆炸的原子弹’……” 在韩易意识到不妙之前，麦迪逊一个鹞子翻身，直接跨坐在了意中人的腿上。 她双手勾住对方的脖子，任由依然渗着汗水的肌肤与他急速升温的身体贴在一块。呵出一股热浪，带着香气与情意，送进了韩易口中。 “别阻止我。” “iwannamakeasupersonicmanoutofyou。”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九章 Happy Delusion 麦迪逊吻过韩易很多次。 但这一次，与之前的每一次，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好莱坞山脊道上的初吻，是青涩的，是冲动的，是扛在肩上的重担被温柔卸下之后，那份一见倾心的报答。 在帕里斯-格贝尔舞蹈室的第二次亲密接触，是久别重逢的，是满心欢喜的，是内心的甜蜜幻想在不经意间被实现之后，那种热情似火的回应。 而再往后数的许多次偷袭，是精心策划的，却也是随性而为的，是麦迪逊-比尔确认她心意未变的最佳方法。 只要唇瓣相触的那一刻，骨髓里依然有火焰灼烧，灵魂深处依然像是有清泉流动，心河间那一颗颗沉寂的死星又重焕生机，麦迪逊就知道，她对韩易的爱恋，仍未发生改变。 madcity更衣室里的这一次亲吻，也给麦迪逊带来了同样的悸动。 但这一次，却不仅只有悸动。 紧紧环住韩易脖颈的双手，与死命抵开牙关的舌头，都能证明她的义无反顾，她的一往无前。 麦迪逊-比尔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放下那些来自往昔的莫名恐惧，与韩易共浴爱河，在汹涌的情欲浪潮里沉溺，去探索那藏匿在深处暗处的生命奥秘。 为了这一刻，她已经谋划了很长时间。当然，幻想时浮现在眼前的场景，并不总是这间由他们二人独享的艺人休息室。 前往拉斯维加斯之前，麦迪逊-比尔的计划，是找一个浪漫而又神圣的日子，找一个两人都有空闲的档期，与他轻松愉悦地共度那一天的每一分钟，然后，在繁星爬上枝头的那一刻，寻一处四下无人的僻静所在，室内也好，室外也好，都没关系。能让他们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能让她无所顾忌地交出自己的全部就好。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斯特拉黛拉路864号韩易的主卧。 因为在那里，只要掀起纱帘、推开阳台，那么他们的欢爱，就能得到整个洛城的见证与祝福。 后来，当她在赶赴赌城的g650er上，听到韩易那番关于时空与道路的真挚发言，听到他想带着她，去好好感受来自这个世界的拥抱之后，麦迪逊的终极规划也骤然提速。她不想再等待所谓的良机，因为最好的机会，永远只存在于当下。 麦蒂原本的想法，是在首日的madcity音乐节结束之后，趁着夜色撩人，趁着露深雾重，叩响韩易的套房大门，发挥她最擅长的偷袭才能，让这個万圣节，变得真正充满奇妙的魔力。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芭芭拉-帕文的出现，让麦迪逊意识到，接下来浪费的每一秒，都有可能承载着那转瞬即逝的最后契机。 她必须得想办法，尽快让一切尘埃落定，让这个给予了她希望、光亮与快乐的男人，见到她初绽的花蕊，搭上她起航的游船。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极尽旖旎的一幕。 虽然略显仓促，但麦迪逊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恶疾与死亡都没能阻止佛莱迪-摩克瑞追寻他想要的生活，那又有什么能阻止不需要去担心那些的麦迪逊-比尔呢？ yes，i’mhavingagoodtime。 andidon’twannastopatall。 “麦蒂……” 想要在这位被广泛认为是欧美乐坛最火辣女歌手的攻势下保持清醒和理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2016年的麦迪逊-比尔还没有完全蜕变，尚无法达到八年之后，一席白裙艳压格莱美群芳的巅峰状态。 含苞待放的青涩，被经过一小时高强度唱跳表演后，完全催发的荷尔蒙与信息素所掩盖。此刻的麦迪逊，拼命缩减着自己与韩易之间的距离，每一寸肌肤都在热切的羞赧中沸腾。 舞台上万人倾慕的流行公主，唯独只期盼他一个人的爱怜。 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不管性取向如何，都很难在这种情形下保持头脑清明。 韩易几乎是以同样热烈的盲目，与麦迪逊唇齿纠缠了好几回合，才竭力偏过脑袋，从长岛女孩穷追不舍的凶猛攻势中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我在听，易……” 麦迪逊显然会错了意，她一口咬住韩易躲避亲吻时露出的耳垂，在人类神经最为丰富，最为敏感的区域，挑逗意味十足地轻轻呼着气。 “我们、我们不能这么做……”韩易看着紧闭的休息室大门，“这里人很多，随时都会有工作人员经过。” “我知道，这就是我一进来就锁上门的原因……”麦迪逊右手深入韩易的发梢之间，身体微曲，用唇瓣跟对方散发着浓郁雄性气味的脸颊与脖颈打着招呼。 “会被发现的……” “只要我们不弄出太大的声响就行。”麦迪逊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着韩易，将左手食指以一种极具魅惑力的方式放在唇边，笑容妩媚得令人心悸，“我会乖乖的，不发出声音。我也会保证让你乖乖的，不发出声音。” 麦蒂让韩易保持安静的手段简单而又粗暴。 堵住他那个能发出声音的部位就好。 “不是，唔……麦蒂……”韩易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们如果一起消失太久，会……会让人产生怀疑的。” “七万人的音乐节，两个人消失半个小时，有谁会在意呢？”麦迪逊双手捧住韩易的脸，抿了抿嘴，声线沙哑地浅笑道，“半个小时够吗？如果不够的话，我再想想办法。” “不是时间的问题，麦蒂，你……你必须得听我说。” 韩易咬咬牙，双手把住麦迪逊的腰肢，稍稍用力，抱着无比顺从乖巧的麦蒂打了个转，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我懂了，dom。”韩易的举动，让麦迪逊既惊讶又窃喜地咬住下唇，“thenicanbeyoursub。” “你这个小姑娘倒是什么都明白……”从麦蒂纤细的腰部挪开，韩易把掌心有力地覆在了对方的肩头，“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麦蒂，我对你非常感激……” “你对此非常感激？”麦迪逊眉头一皱，捉住韩易放在她肩头的双手。她极其认真地注视着后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我知道……” “我诚实地面对了我的内心，伱呢？你也能做同样的事吗？”麦迪逊眼神倔强，步步紧逼，“你对我，就只有感激吗？” “我……” “我希望在这个只有你、我，和上帝的房间里，你可以不要对我撒谎。” “我……当然不只是感激而已。”韩易沉默片刻，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喜欢你，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哪种喜欢？”韩易的回答还不能令麦迪逊满意，“是像我一样的那种喜欢吗？” “如果不是的话，我们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次不应该发生的亲吻了，不是吗？” “反问句不是回答，易。”麦迪逊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神情倏然变得异常凝重与严肃。 她需要这个答案，比任何事情都更加迫切。 “我以一种……让我感到害怕的方式喜欢着你，麦蒂。”韩易将右手向上移动数寸，亲昵又怜爱地摸了摸麦迪逊的左颊，“赞叹、倾慕、骄傲、满足、幸福，这是你让我感受到的那些，最强烈的情绪。不管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录音室，在斯特拉黛拉路，还是在拉斯维加斯，每次你对我绽出笑容的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去想，我们之间的距离原本是那么遥远，但现在却是如此接近。你……” “你像一颗流星，坠落到了我的世界里，而我花费了半年时间，用你拼尽全力保存下的这些，来自天外的珍稀元素，雕琢出了一个我所见过的，最完美的艺术品。一个仍待完善的艺术品，但却已经是最美丽的那一个了。” “我知道，我造就了你。我造就了今天这个，能用开幕演出征服数万人的你。但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你在这一过程中，也造就了我。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在现实里存在的我。一个不仅可以在好莱坞站稳脚跟，甚至还能改变历史进程的我。” 不管麦迪逊是否能完全听懂，韩易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我的看法，它未必是正确的——我们是彼此的造物主，创造了我们现在所珍视的新生命。” “所以……你叫我如何能不去喜欢你呢？” “我……” 麦迪逊的脑海里预演过很多次韩易告白的场景，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真实、直白而强烈。 你像一颗流星，坠落到了我的世界里。 我们是彼此的造物主。 这种甜蜜浪漫到令她窒息的情话，让麦迪逊愣在当场，不知道该作何回应。过了半晌，稍微缓过一点神来的她，再次勾住韩易的脖颈，把他拉到自己的怀抱里。 这一次，她传递的情意浓厚，韩易回馈的温柔也同样延绵。 两人的缠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麦迪逊感觉自己的唇瓣像是正在被烈火灼烧般生疼，喉咙甚至是胸膛，也被愈发浓重的情欲熏得雾气缭绕，麻酥酥地直发痒，他们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对方，在休息室沙发的一角紧紧相拥，贴在彼此耳畔喘着粗气。 也许……这就是天堂吧。 麦迪逊盯着天花板上像太阳般温暖柔和的米色探照灯，产生了这种魂飞天外的错觉。 就算拿全世界来做交易，她也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留在这间休息室里，留在这个瞬间。 但所有的美好都会转瞬即逝，而人类留不住时间，这一亘古不变的铁律，是一切遗憾的源头。 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尝眼前这份丰盛的幸福，麦迪逊便听到了韩易伏在她耳边，喃喃道出的下一句话。 “butit''sonlyahappydelusion，mads。” “wecan''tdothis，wecannot，beathing。” “becauseyouhavenoidea……howtrulymiserableicould''vemadeyou。” “麦蒂，当你全身心地喜欢我、信任我、期待我的时候……” “我已经跟另外一个女孩上床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章 我不值得 “是芭芭拉-帕文，对吗？” “你操过的那个女人。” 所有蒸腾而起的浓烈情绪，在这一秒全都被麦迪逊强行敛回了心底，留给韩易的，是一副冷静麻木，到近乎漠然的伪装。 平日里，麦迪逊-比尔从来就不懂得如何去掩饰自己。在礼貌友善、平易近人的外表下，活跃着一个热情率真的年轻灵魂。过去的半年时间内，几乎每一个新认识她的同事与朋友都认为，可爱乖巧，总是看起来元气满满的麦迪逊，是一个不知忧伤为何物的人。 她的世界，似乎每一天都是粉色的，推开窗就有小鸟在歌唱，哪怕有短暂的阵雨，也必定会迎来挂满天际的彩虹。雀跃与欢笑，就是麦迪逊2016年唯一的人生旋律。因为，这一年里，她确实有太多值得追忆、值得庆贺的大事发生。 找到了慷慨的新东家。 献出了自己因为创伤而珍藏了十七年的初吻。 踏上了北美四十城巡演的道路。 获得了公告牌的单曲榜冠军。 加倍赢回了曾经失去的一切。 还找到了愿意为之奉献所有的未来。 而这一切如梦似幻的美好，都源于一人，系于一人。 还有谁会像她这样幸运呢？ 在极乐云端漂浮的日子过得太久，麦迪逊-比尔已经忘却了昨日的忧愁，仿佛她生来就住在这座由荣誉、名利与倾慕筑成的童话城堡里，不曾品尝过人间的疾患与痛苦。 直至这一刻的到来。 她眼前的彩色滤镜被骤然关闭，昏暗的现实争先恐后地穿透她的视网膜，向大脑渗入。 原来这间休息室并没有冒着粉色的气泡。 原来它只是一個由会议厅改造的，只有一盏吊灯在无精打采地运转着的逼仄密室。 原来去年，她在邮箱里看到小岛唱片发来的解约声明时，那种心室与肺部同时剧烈收缩，让她拼命张大嘴巴也几近窒息的痛楚，是真实存在的。 她现在，又体会到了。 而且这一次，来得更加强烈。 韩易的坦白，就是她的飓风卡特琳娜。 横扫过境，满目疮痍。 “麦蒂……” “回答我这个问题就好。”麦迪逊神色极度平静，嘴角甚至反常地勾起了一抹微笑，“你操过的是不是她？yes，orno？” 麦迪逊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人，在生活中的绝大部分时候，她也的确如此。不管遇到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她都会用略显浮夸的方式做出回应。毕竟是一个双鱼座的姑娘，而且是一个生长于美国的双鱼座姑娘，她们的情绪起伏，就像一部hbo制作的大戏，总是会以最浓墨重彩的戏剧化方式呈现在世人眼前。 在麦迪逊-比尔迄今为止的十七年人生里，只有三次，她选择了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去应对扑面而来的命运。 第一次，是妈妈特蕾西与爸爸罗伯特离婚的时候。妈妈在驾驶座上嚎啕大哭，四岁的弟弟瑞德还处在懵懂的幼童时期，看见妈妈伤心，他也难以自控地跟着一起抹眼泪。而七岁的姐姐麦迪逊，则坐在后座，嘴里不断重复着安慰的话语。一边强装成熟地说着“一切都会过去的，开心地分开总比痛苦地在一起更好”，一边抱紧弟弟，温柔地帮他拭去眼泪，爱怜地亲吻着他的头发。 虽然当时尚还年幼，但麦迪逊很清楚，必须有人来撑起这个行将崩塌的家庭。 哪怕这个人是个娇小柔弱，前两天还因为去不去夏令营哭了鼻子的小女孩。 第二次，是去年小岛唱片和sbprojects的解约函纷至沓来的那几个月。职业生涯的覆灭与网络霸凌的持续，让麦迪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声不吭气，整夜整夜地不睡觉，大把大把地吞赞安诺，一撮一撮地掉头发。她大部分时间蜷缩在墙角发呆，到了深夜实在难以入眠的时候，则会爬进衣柜里，以一种不影响到妈妈和弟弟的方式，啜泣到天亮。 如果不是那次站在卧室阳台边缘，被正巧在客厅阳台打电话的瑞德发现并救下。如果不是这件事情之后，特蕾西与瑞德加强了对麦迪逊的看护，只要她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呆太久就会敲门确认平安，那麦蒂早就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而第三次…… 就是现在了。 没有想象中完全失控的歇斯底里，麦迪逊-比尔从神情到声线都看不出有明显的波澜，只有藏在沙哑嗓音里的些微颤抖，与那丝毫不顾及芭芭拉颜面的粗俗用词，让韩易得以向她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失措与茫然，投去惊鸿一瞥。 “yes。”韩易舔舔嘴唇，点头应道，“我……是她。” 他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终究没能出口。 “什么时候？” “伊比萨。” “那就是……第一场巡演之前？” “是的。” “你在欧洲的时候，我每天都会跟你发信息。” “我知道。” “你也每天都会回复我。” “没错。” “我甚至会找各种理由给你发送视频聊天请求，就为了看你一眼。” “这些我都记得。” “那……为什么呢？”麦迪逊攥紧拳头，一寸一寸地向身前的韩易挪去。可在她触碰到对方胸口之前，五根指头早已无力地摊开，“我只是想弄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没有站在一个指责伱的立场上，易，我明白……我们从来没有给我们之间所拥有的东西贴上过标签，但那些吻，它们对我来说的确是有意义的。” “它们对你有意义吗？” “或者说我只是在欺骗我自己，以为我们之间拥有的，比看到的更多？” 说到这里，麦迪逊的另一只手也覆在了韩易胸口，她看起来比对方显得更加慌乱。 “你……你不用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安慰我，如果你觉得我们当时只是在……胡闹，那也没关系的。也许那就是我们之前在做的事情……” “它们当然对我是有意义的，麦蒂。”韩易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它们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你，也是我选择创立瀚音乐以来，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最好的礼物……真的是我吗？”麦迪逊垂下眼帘，自言自语，“我知道这里不是环球或者索尼，但是你从头开始创立的这个帝国里，比我有名、比我出色的人太多了，哪怕现在也是如此。diplo、snoop、拉娜，他们才是这个行业里的其他人总是把我们挂在嘴边的关键原因。更重要的是，即使在最近取得突破的新人里，我也算不上是最好的那个。你看霍尔希……她的名字，至今都挂在公告牌的首位。” “我跟你讲过了，每个音乐人都是一条河流，对于其他人，我只不过是沿着他们的既定航道继续往下航行而已，最多是拉起了几张风帆，让船只行进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一些。但跟你，麦蒂，我们是联手打造了一片全新的湖泊。它会不会有朝一日成长为海洋？我不知道，但它是属于我们的共同结晶。这就是你之于我的意义，麦蒂。你永远都会在我心中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 “你知道吗，易。”麦迪逊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韩易的胸前游曳，“你有时候说的话，真的很难懂。” “有些话，本来就不是说给你听的……它们是说给我听的。”韩易温和地注视着麦迪逊，“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寻找价值。而你的存在、你的发展、你的闪耀，就是我的价值。很重要的一部分价值。” “那既然我这么重要……”麦迪逊的喉头哽了两下，她表面好不容易凝成的坚冰差点被韩易所融化，“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 “因为我还需要去实现其他的价值。你代表了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价值，也许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但也仅仅是一部分而已。” 韩易把麦迪逊放在自己胸前的双手拿开，轻声叹了口气，笑容苦涩。 “我就是这么贪婪。” “我……”麦迪逊张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我不明白。” “我被赋予了人类所能想象到的最伟大的礼物，麦蒂。” 韩易坐回到麦迪逊身边，双手交叠置于膝前。沉思良久，才突兀地蹦出了这么一句。 “那是什么？” “自由，真正的自由。”韩易声线低沉地娓娓道来，“这个世界上的自由只有一种形式，那就是金钱带来的自由。只要人类社会还在正常运转，只要人类本身还有追寻美好事物的欲望，只要我们依然是享乐主义的奴隶，那么这条真理就会一直存在。” “自由是什么？自由是能够随心所欲地做出选择，并且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的能力。没有金钱，没有选择。少量金钱，少量选择。而我……” “你拥有在任何人看来，都近乎无限的选择。”麦迪逊看了一眼刚才被他们推到沙发另一头的黄色笔记本。十八万美元的藏品，就被那样随意地丢弃在那里。 这就是韩易拥有的选择权。 保存佛莱迪-摩克瑞的历史，改变麦迪逊-比尔的历史，都在他一念之间。 “是的……不满足，是人类面对无限选项的自然反应。而贪婪，则是源自不满足的顽疾。” 韩易用食指重重地戳了戳自己的锁骨。 “而我，就是拥有这种顽疾的人，麦蒂。” “你知道我不会公开去宣扬这些，但你应该知道——在你接触过的所有人里，我能够支配的财富，应该是最多的那几个，如果不是唯一的那个。我面对的选项比你能想象的要多得多，而我的贪婪，亦是如此。” “我知道呀……我明白你想要说什么。”麦迪逊用力地剐蹭着贴在指尖的亮片，感受着这份牵扯的真实痛感，勉强冲韩易挤出一个微笑，“一个普普通通的流行歌手，满足不了你的胃口。” “是，也不是。”韩易嗤笑了一声，当然，他这一声嗤笑的对象，是自己，不是别人，“你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流行歌手，你是任何人提到歌唱天赋与出众外貌的结合时，都会头一个想到的女孩。在《coldwater》成名之后，每一份八卦小报提到你的名字，都会先说一句，‘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火辣的女歌手’。” “但即便是这样一个尤物，也无法使我满足。上一秒还在跟你聊天，下一秒看到芭芭拉-帕文，我的虚荣心便迅速膨胀，飞到了其他地方——我必须要得到这个维密天使，没有别的理由。因为她在，因为我能。” “所以，是谁先发动攻势的？”发起这句问话的时候，麦迪逊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仿佛更衣室温度骤降，她已不堪寒冷一般，“你，还是她？” “我不会讨论这些细节的，麦蒂。就像我永远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谈论我们之间的细节那样。”韩易望向麦迪逊，缓缓摇了摇头。 “但至少你们是……纯粹身体上的亲密，对吗？”麦迪逊像一只深夜绕着昏暗路灯飞行的萤火虫，偏执到可笑地想要接近那并不温暖的光芒，“我想你至少能告诉我这个。” “这就是我最糟糕、最变态、最无可救药的地方。” 韩易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长长地舒了口气。 “wheniestowomen，idon''tjustgetinvolvedforphysicalreasons。我不会只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游戏而已，我……总是会把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我总是忍不住去深入了解生活中每一个跟我保持亲密关系的女人，并且最终对她们产生强烈的感情。这对任何人都不公平，包括芭芭拉，包括你。我无法控制我的行为，我无法全身而退，这就像是……一种心理疾病一样。” “如果我知道如何去正确处理一段关系，如何去正确应对我的情绪，那么，我现在应该已经跟芭芭拉斩断所有关系，跟、跟……”韩易的前半句话没有说完，便被他自己打结的舌头，强行带到了另一个轨道上，“但我做不到，麦蒂。” “所以，你喜欢她？” “是的，我必须得承认。” “还喜欢我吗？” “毫无疑问。” “更喜欢谁？” “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是她了。” “你知道答案没有那么简单，麦蒂。”韩易烦躁而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我有一千种方法来避免这次谈话，一千个借口来结束我们之间的一切。我可以说我们必须结束这一切，因为你还是未成年，我也可以说你是我的签约艺人，我们之间不能有任何浪漫的关系……” “你知道这种借口是阻挡不了我的。”麦迪逊自嘲地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我什么都考虑清楚了，什么都想好了——如果你用第一个借口，我会告诉你，拉斯维加斯的最低性同意年龄是十六岁。如果你用第二个借口，我会说：瑞茜-威瑟斯彭和吉姆-托特、希拉里-斯万克和约翰-坎皮西、小罗伯特-唐尼和苏珊-莱文……taleasoldastime。” “我知道它们无法阻止你。”韩易抿抿嘴唇，“我更知道，我已经伤害了你。如果我用隐瞒……编造真相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只会让你未来变得更加痛苦。只有真实的缘由，才能带来真实的结局。” “我知道这不会让真相听上去更美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值得，麦蒂，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说到这里，韩易拾起身侧的黄色笔记本，将它郑重其事地塞进麦迪逊的怀里。 “我不知道今天的这段对话，最终会把我们带到何处。你会如何看待我，又会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想继续跟我在好莱坞一起走下去，还是从今往后再也不跟我说一句话……但不管是哪种结局，我都会接受，我也只能接受。因为我必须对你诚实，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是一个历经种种磨难，依然保持着纯净的姑娘，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但我希望至少你能是其中一个。” “你的人生道路还很长，你的星途……更是才刚刚起步。未来的二十年……不，三十年，是你人生最黄金的时段，最美妙的年华，你的时间、精力和爱意，不应该浪费在一个对牺牲、割舍与忠诚毫无概念的家伙身上。” “再说一次，麦蒂，我比你想象的，更复杂、更纠结、更贪婪……更无情。” “我不值得。”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一章 咕哝说唱 madcity音乐节真的很好看。 开幕首日，群星荟萃的艺人阵容，让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一直处于欢腾的沸点之上。 “谢谢你们，拉斯维加斯！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首歌，感谢你们与我们分享这个美妙的夜晚！” 留着一头爽利金色undercut短发，踩在舞台中央升降dj台上的米莉亚姆-内沃，是内沃两姐妹中更多掌握麦克风的那一个。虽然两人都是dj，也同时都是mc，但演出时，基本上还是由更外放一些的米莉亚姆负责与观众互动。 “我们的名字叫nervo，在属于我们的最后三十秒时间里，我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拿出全部的激情与活力，跟着节奏再向上跳一回！” “howcanieverstop？ oh，idon''twanttogiveup， thisismyreason…… thisismyreason！” 2012年8月27日在spinninrecords发行的《reason》，是世界第一女子dj组合nervo最为人熟知的单曲之一。内沃两姐妹的这个“世界第一”称号，主要源自于她们的djmag百大排名，以及组合在全球电音演出场景里的活跃程度。光从音乐上来讲，nervo的单曲发行量并不高，大部分音乐，也都是跟其他著名制作人联名的跟风之作。 《reason》即是其中一首比较典型的范例。由澳大利亚电音制作人hooknsling操刀主控，这首spinnin选中的单曲，带着极其强烈的时代印记——2012年前后，正是bigroomhouse、electrohouse和progressivehouse的全盛时期。马丁-盖瑞斯带着几乎没有任何人声的bigroom经典《animal》问鼎英国单曲榜和公告牌舞曲榜。艾维奇连续拿到两届格莱美奖最佳舞曲制作提名，用一首首《levels》这样入脑入魂的神单，把progressivehouse带入了主流殿堂。还有zedd、卡尔文-哈里斯、swedishhousemafia和尼基-罗梅罗等一众制作人前赴后继，为2010年代的电音盛世拉开了序幕。 在时代大潮的影响下，《reason》不可免俗地被打上了深刻的progressivehouse烙印，而且是最适合音乐节狂欢的festivalprogressivehouse。明亮而层次分明的supersaws锯齿波合成音，重复性极强的振奋旋律，结构简单且易于蹦跳的four-on-the-floor节拍，再加上最适合人类找到舞蹈节奏的128bpm曲速，让这种由瑞典制作人发扬光大的浩室音乐子风格，成为了电音黄金时期主舞台的绝对霸主。 越过红石峡谷向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投来的夕阳余晖被激光在空气中切割为无数道赤红光斑，给雪花般飘落的彩带染上了同一种颜色。绚烂的烟火与激昂的节拍在协调中完美，在和谐中舞动，在欢愉中呼应。 “拉斯维加斯，再来一次！” “1、2，1、2、3、4！” “范思哲，范思哲，美杜莎傍身的我就是光明会！ 我知道你喜欢，范思哲，我脖子和手腕都重得在往下坠！ 范思哲，范思哲，奥迪车顶放范思哲，才是我爱的顶配……” 如果说nervo的演出，是一场灯光、色彩与旋律的交响乐，那么接棒的migos，就为全场观众献上了一首滋味纯正的亚特兰大南方说唱狂想曲。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美国嘻哈乐界被两股势力牢牢把持——以publicenemy、nas、notorious.g.为代表的东海岸说唱，还有以.a.、tupac、snoopdogg等人为旗帜的西海岸说唱。南方说唱，直到1990年代中期，才依靠outkast和goodiemob的异军突起获得了一些声量，但总体来说，这里依然是不受嘻哈音乐圈重视的边陲之地。 进入二十一世纪，随着新奥尔良和孟菲斯等城市在音乐场景里的二次复兴，南方说唱也踏上了腾飞之路。新奥尔良弹跳成为了美国派对文化的主要内容，孟菲斯则在three6mafia的带领下，将起源于亚特兰大的trap音乐逐步推广到了全国。kriskross、ludacris、.、lilwayne、pushat、liljon、missyelliot、gimane、rickross，千禧年前后的南方说唱众星闪耀，以至于从1997年到2007年的这段时间，被嘻哈工业一致称作“肮脏十年”。 进入2010年代，南方说唱的发展势头变得更加迅猛，已经形成了不断有历史级新人涌现的良性造血机制。2009年出道的，2011年出道的future和2chainz，2012年出道的travisscott，2013年出道的migos和21savage……江山代有才人出，南方说唱的王国里，永远不缺未来巨星。 而近些年的未来巨星，十個里面有六个，已经被韩易用他开过的天眼，提前招致麾下了。 migos、21savage、lilyachty。 三个人都是瀚音乐的艺人，也都出现在了madcity音乐节的现场，均匀地分布在从周五到周日三天的演出名单里，给赌城的观众带来纯正trap音乐的震撼。独树一帜的hi-hat音色，与140bpm左右的重型808鼓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与浩室音乐的律动截然不同，但是同样让人想要随之摇晃身体的洗脑节奏。 对于表演者来说，不同的音乐风格有不同的表演方法。而对于观演者来说，不同的音乐风格也有不同的欣赏方式。如果说，在现场观看浩室音乐dj演出的时候，听众应该把自己当成超级马里奥，不停地在原地蹦蹦跳跳的话，那么参加trap音乐人的演出，就要把自己变成《侠盗猎车手4》里的男主角尼克-贝利奇。 仔细观察他是怎么走路的，再看看他静止不动的时候吊儿郎当左右摇晃的样子，把这些动作熟记于心，再用到自己身上就行。 migos登台时，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内的数万名观众，同时化身gta世界里的npc，共同组成了一片广阔的湖泊，每一个808鼓的声响，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激起层层带着欢呼声的涟漪。 “如果你认识我，你就知道这歌不是我风水。 在每个地方都得到了认证，但不会把这事儿放进简历吹。 说话就是这么狂，我车开到了，抓紧时间跟我飞。 .p.natedogg，现在这地界交给我来regte……” 舞池里的乐迷根本就不需要分清楚舞台上举着麦克风吐脏字的是quavo、takeoff还是offset，更不用去认真研究他们写下的歌词究竟是什么意思，甚至连听清楚他们的发音都是一件多余的事情——因为，migos这个组合，走的就是mumblerap的路线，甚至有嘻哈乐迷认为，这三个人，外加future，就是席卷2010年代的mumblerap之父。 什么是mumblerap？ 字面意思：咕哝饶舌。只要是在强劲的节奏里，唱词念得不清不楚，让人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的嘻哈歌手，都可以统称为咕哝饶舌艺人。 从2014年开始兴起，咕哝饶舌在2016年进入了第一个爆发期。年初，德雷克与蕾哈娜联名发行的dancehall和雷鬼流行风格单曲《work》，是音乐歌词分析网站genius本年度点击率最高的单曲，因为绝大部分乐迷根本听不懂蕾哈娜在胡咧咧些什么。 接下来，2016年2月26日由坎耶-维斯特的goodmusic与defjam音乐集团一道重新发行的《panda》，接过了咕哝说唱的火炬。这首歌在公告牌hot100单曲榜的榜首位置呆了两周，红遍了大街小巷，八十岁的老奶奶出门丢垃圾都能随口哼两句“panda、panda、panda”，但与此同时，每个人都想弄清楚，除了第一句歌词“我在亚特兰大有妞玩”之外，余下的时间里他究竟唱的是什么内容。 进入下半年，咕哝说唱的热潮仍在延续，这次大出风头的是lilyachty与dram共创的《broli》，单曲榜闯进了前五，巡演官宣了好几十场，却依然极少有人能解码lilyachty那仿佛“下雨天吸泥巴”式的唱法。 这句令人捧腹的精辟评语，是今年9月份，东海岸老og彼得-洛克对这位咕哝说唱新人的不屑抨击。 嘻哈歌手之间吵吵架不是什么大事儿，瀚音乐的宣传团队，包括人予管理的经理人赵宥真根本不需要亲自介入，让lilyachty自己在推特上喷点垃圾话让粉丝们乐呵乐呵就行。而且，老实说，韩易自己都不喜欢咕哝说唱这种风格。在他看来，连歌词内容都听不清楚的所谓说唱音乐，根本就不应该被纳入“说唱”的范畴。 但很令人难为情的是，本年度三大咕哝说唱神曲，有两首都跟他有关系——desiigner是uta的签约客户，lilyachty是瀚音乐体系内的全约艺人。 至少在这个时空里，随便哪个行业专家来分析，韩易都绝对是咕哝说唱继续兴盛的重要幕后推手，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那个。 因为即将统治各大网络平台的下一首咕哝说唱，也是瀚音乐的发行作品。 migosfeat.liluzivert。 《badandboujee》。 “雨滴打在我的敞篷车顶， 把偷来的车关好，吸食毒品。 操着你的女人，她骚得不行， 我们这锅熬制的，就是能赚钱的陷阱。” 低音炮里的808重鼓实在是太响也太过沉闷，站在第一排的乐迷，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前的铁马在随着节拍而微微晃动。在这种完全反人类的强烈声场中，想要听清楚歌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哪怕你真的是个超人，可以听懂歌词，也会发现这是一首瀚音乐今天凌晨零点才发行，除了死忠migos粉丝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人听说过的新歌。 但没关系，这就是咕哝说唱的魅力，哪怕伱没听过这首歌，哪怕你一句歌词都记不住也没关系，台上这些说唱歌手的嗓子，只不过是另一种给编曲增添色彩的乐器而已。跟着摇，就是对咕哝说唱最大的尊重。 “let''sgo！let''sgo！let''sgo！let''sgo！” “turnup！turnup！turnup！tturnup！” “我们从默默无闻到变成大咖， 我不相信任何人，随时准备让你脑袋开花。 叫我的兄弟来，他们把你抓住， 让你痛哭流涕，拿张纸擦擦看你还扮不扮酷。” “我的婊子热辣惹火， 跟uzi一起调制好货。 我的兄弟无情又残暴， 32发的乌兹，和100发的，你想先吃哪套？” “badandboujee!” “bitchesbadandboujee！” 舞台上，migos三兄弟各司其职，这一唱段由offset负责，另外两人就在左右两侧上蹿下跳，攥着矿泉水瓶，用尽全力朝舞池甩出冰水，一只瓶子用完，就在舞台边缘弯腰再拿一只。 没人知道艺人们，特别是嘻哈歌手们，为什么要朝舞池里洒水，具体是哪位音乐人发明了这种互动方式已不可考，但人类在寻欢作乐方面，本来就是如此简单且愚蠢的生物，任何看起来有仪式感的动作，让他们感到畅快，得到发泄和释放的动作，都能引起全场的热烈回应。 不需要像流行音乐那样，舞美、布景、伴舞、唱腔甚至眼神都得精准到位，也不用像电子音乐那样过度依赖vj素材、舞台灯光和各种特效，嘻哈音乐的魅力，就在于它街头感十足的演出氛围。几只麦克风，几个黑小伙，站在madcity逼真的街区还原模型前，模仿着乌兹冲锋枪的声音朝观众射击，这种脱胎于贫困、暴力和不公的艺术形式，让人着迷的就是它的真实、露骨和残酷。 “说真的，易，我们得给migos和lilyachty找一个专门跟他们的助理经理人了。” 赵宥真双手抱胸，微微眯起眼睛，冷静观察着身前煮沸了的舞池，神情与那些快要嗨晕过去的乐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们的赵经理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咕哝说唱的人。 在音乐审美方面，她跟韩易高度一致。 “不太好跟他们交流，是吧。” “岂止是不好交流，你懂的。” 韩易撅撅嘴，理解地点了点头。别说交流了，这帮出身街头的小伙子，语速稍微快点，夹杂的俚语再多一点，对于他和赵宥真这种把英语当第二语言的外国人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每次跟migos和lilyachty开会，他俩都得想方设法地找凯伦-郭这类“本地人”作陪。 凯伦的荤话和浑话，掌握得比谁都熟练。 “我没有在抱怨，只是想要解决问题。平时的管理工作，还有跟外界的谈判我都没问题，只不过……我确实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走不进他们的内心，没办法像我跟……” 赵宥真的话头戛然而止。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蹙起眉头，看了一眼手机。 “说到这里，易……你知道麦蒂去哪儿了吗？” “她刚刚跟我说回休息室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回来。但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我也问了迪伦那边，他也找不到她。” “我有点担心……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她吗？”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二章 孤独与欢聚 “我？” 韩易指着自己，神色一滞。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啊。” “我知道你不知道。”赵宥真有些奇怪地瞥了韩易一眼，以为对方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语言上的误解，非常贴心地切换回了中文，“我是说，让你联系一下她。” “行。” 韩易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切换到通讯录界面，煞有介事地划拉了两下，在屏幕上虚按一指，随后迅速把手机贴在脸颊边，防止赵宥真看出端倪。 “你之前不是去接她下台了吗？”为了转移赵宥真的注意力，韩易一边装作等待电话接通，一边跟韩国姑娘闲聊，“没跟着一起去休息室？” “没有，她说她很快就回来，让我在这边等她。” “哦。”韩易点点头，又在心里默数了两秒，然后撇撇嘴，把手机冲赵宥真飞快地晃了晃，收回了兜里，“没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赵宥真紧紧抿起嘴唇，已经抑制不住神色中的担忧，“那我先去……” “没事，你不管。”韩易伸出手，示意赵宥真稍安勿躁，“我来跟安保和后台那边联系一下，让他们帮忙找找看……放心吧，宥真，麦蒂是个……大孩子了，不会有事的。” 韩易怎么会不知道麦迪逊去哪里了呢？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麦迪逊-比尔此刻的行踪，那一定就是在休息室里，把麦蒂的心，用重锤般的真相，一点一点敲碎的他。 “我知道了……易，‘你不值得’。” 这是抱着黄色笔记本，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沉默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麦迪逊，对韩易的回应。 “同样的，我也不值得。”她把笔记本放在茶桌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眼注视着韩易，绽出一個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甜美笑容，“我不能收这份礼物。你要怎么处置它，是你的事情。自己留着也好，送给别人也好，你来决定，但它不会再跟我有关系了。” “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和调整……但伱放心，我保证这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职业关系。我喜欢现在在工作中发生的一切，我也很珍惜这一切……我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 “麦蒂……” “不用劝我，也不用……再跟我展示你那种抚慰人心的超能力了，我已经见识够了。哈哈，开个玩笑而已，我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吧。” “……好。” “如果不介意的话，易，现在可以请你……先出去一下吗？我真的得洗个澡了，汗水都蒸发了，身上直发冷。” “没问题，我现在就走。” “谢谢你……对了，麻烦你跟宥真说一下，等会儿……我就不去现场了。我清洗一下，然后直接回酒店。演出太累了，我想先睡一觉，再做打算。” “麦蒂回复我了。她在永利，有点累，想先睡一下。” 韩易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短信界面，对赵宥真说道。 “有点累？”赵宥真有些疑惑，她从舞台上迎下的麦迪逊-比尔明明神采奕奕，看上去有用不完的充沛精力，感觉再演两个小时都没问题。 “嗯，估计洗澡的水比较烫，身体代谢速度一上来，人就困了。”仗着自己的母语优势，韩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留宥真一个人满头问号地待在原地，思考这句话里完全不成立的逻辑联系。而他自己，则悄悄溜到一边，看上去无比专注地欣赏起了舞台上的演出。 麦蒂跟芭芭拉都不在，小如勇敢地扛起大旗，落落大方地在麦莉-塞勒斯面前帮瀚音乐刷着印象分，现在的韩易，终于能享受片刻难得的宁静，有空闲去仔细观察他耗费数千万美元打造的三日乐园了。 “lookatmydab，everybodysayin''dab， trapniggasonthemap，trapniggasliketodab……” “bitchdab，bitchdab， bitchdab，bitchdab， dab，dab，dab，dab，dab，dab……” 此刻，全场观众都在跟着quavo不断重复的洗脑唱词，在跳着一种名叫“dabbing”的舞蹈。说是舞蹈，但其实也就是一个动作而已——手肘弯曲斜举，头部靠向手肘，另一手同时平行抬起斜伸。这是一种源自亚特兰大嘻哈社区的，富有表现力的打喷嚏姿势，意在用这种挑衅意味十足的动作，表达在敌人面前的强势态度和优势地位。 具体谁创造了dabbing这个舞蹈已不可考，毕竟绝大多数黑人文化都未能形成可信的书面记录。但在摄像机前第一位做出这个动作的说唱歌手，是skippadaflippa，而把这个动作从小众文化带到主流视野，让全世界都在跳着同一种舞蹈的，则是migos。 2015年年中，dabbing开始在网络上迅速蹿红。10月30日，migos趁着热潮发行了这首《lookatmydab》，成为了这一文化趋势当仁不让的主题曲。从vine到instagram再到youtube，所有人都在赶时髦。卡罗来纳黑豹队的当家四分卫坎姆-纽顿、cbs深夜脱口秀主持人詹姆斯-柯登、一级方程式大奖赛冠军车手刘易斯-汉密尔顿，甚至是本届大选的民主党候选人，都接力式地大跳dabbing舞，使其成为了2010年代中期，全球范围内最热门也最普遍的手势。 自2023年重生的韩易，以一种戏谑的眼光看待着这一切。就像2023年的中国网民听到2016年的网络流行热词，比如“蓝瘦香菇”，会情不自禁地打个寒颤，浑身上下狂冒鸡皮疙瘩一样，2023年的韩易看到2016年的dabbing，也有一种虽然自己没跟着一起跳，但仍然尴尬地想要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套贝弗利山豪宅。 流行趋势就是这样，当时都能让人乐在其中，但是否可以经受住时间的考验，还得看趋势本身的艺术含金量。 dabbing显然属于没什么含金量的那一类流行趋势，但这一点也不妨碍migos和他们的新东家瀚音乐利用它赚得盆满钵满。75000美元的单场演出费，在人予管理赵经理人的总体把控下，uta的经纪人们，已经为migos在2016年年末和2017年上半年确认了近百场演出——是的，近百场。这还是韩易竭力阻止，要求赵宥真严格把控演出质量和主办方资质，不要以这个价格卖太多出去的前提下预订的场次。 因为，就像之前反复提到过的那样，migos对于赚钱有着非常强烈的欲望，uta的经纪人们也是。毕竟，除了韩易之外，没人知道migos的这股热潮还能持续多久。 只有韩易明白，他们现在所看到的，仅是这三兄弟商业价值的冰山一角而已。 《lookatmydab》能创造的收益，还不及《badandboujee》的十分之一。 不过，至少在2016年的万圣节期间，《lookatmydab》仍然是migos压箱底的宝贝，也是他们演出现场的效果保证。 不管地区，无论场合，只要这首歌响起，大多数已经知道他们是谁的观众都会陷入所谓的神曲狂热中，小部分不明就里的局外人，也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而同样的情况，在接棒他的另一位瀚音乐艺人身上也有体现。那就是凭借一首《alone》，在电子音乐圈刮起一股棉花糖旋风的marshmello。 “i''msoalone， nothingfeelslikehome。 i''msoalone， tryingtofindmywaybackhometoyou……” 这首个人风格强烈的futurebass单曲，严格意义上来说与瀚音乐无关，因为它早在marshmello跟瀚音乐签约之前，就已经由来自加拿大的电音厂牌monstercat发行，但韩易和他的各家子公司，绝对是《alone》爆火之后，除了marshmello本人之外受益最大的那一方。 朗朗上口的旋律、令人产生强烈共鸣的歌词、记忆点鲜明的音色，再加上那部youtube播放量暴涨的创意音乐视频，让戴着白色头套的他，成为了电子音乐粉丝的新宠，也成为了世界各地每个派对主办方都想请到的热门嘉宾。 在uta强大经纪网络的加持下，marshmello的演出价格接连跳涨，从最初的12000美元封顶，到现在75000美元起步，咖位也以寻常艺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向上提升。madcity音乐节结束之后，marshmello便将飞到圣地亚哥——南美洲的那个圣地亚哥——去参加creamfields智利站的演出。那场电音节上，他不仅将登上主舞台，而且会排在dondiablo、kshmr等一众成名已久的著名制作人之前，在倒三的位置进行演出。 称他是2016年最炙手可热的电音新星，毫不为过。 购票进入madcity会场的电音乐迷里，绝大部分都期待着marshmello在台上奏响《alone》前奏的那一瞬间。而这，就是音乐人和他们的幕后团队，年复一年，坚持不懈地推出新作，并殚精竭虑地寻找最佳宣传公式的核心因素。 只要一首歌走红，它所带来的版税收益，与演出市场上的商业价值提升，往往就够一位艺人、一个团队，舒舒服服地吃一辈子了。 而在madcity音乐节上的每一位艺人，都有一首这样曾让万人空巷的代表作。 “ilovebadbitchesthat''smyfuckinproblem， andyeahiliketofuckigotafuckinproblem， iffindingsomebodyrealisyourfuckinproblem， bringyagirlstothecribmaybewecansolveit……” 对于接棒marshmello的a$aprocky来说，《fuckingproblems》就是他的代表作。这首2012年10月24日由rca唱片做渠道发行的trap说唱，汇聚了a$aprocky、德雷克、2chainz和肯德里克-拉玛尔这几位红到发紫的嘻哈新星。随着四人在各自风格领域的强势崛起，这首歌的含金量和受关注度也越来越高。 2013年10月便录得两百万张的单曲销量，随后更是进入公告牌单曲榜前十，以第八名的好成绩，成为了a$aprocky职业生涯榜单排名最高的作品。 通常情况下，a$aprocky都会单独表演这首歌里自己的唱段，毕竟想要把其他三人叫到一起演出实在是太过困难。特别是肯德里克-拉玛尔和德雷克，他们的发展势头比a$aprocky更好，档期比rocky排得更满，演出费也比他更高。因此，自2013年的summerjam音乐节之后，a$aprocky就再也没有与其他三人合作过这首歌了。 直到2016年的madcity。 同一天演出的肯德里克-拉玛尔，在a$aprocky唱《fuckingproblems》的时候惊喜现身。 “姑娘，我知道你想要这根凶器。 姑娘，肯德里克-拉玛尔这个名字你必须得牢记。 奔驰对我来说就是个代步工具， 你朋友想来参加我们派对得带着简历……” 穿着中山装的功夫肯尼与a$ap暴徒的匪首在舞台上重聚，令在场不少嘻哈乐迷兴奋地原地乱蹦，大呼值回票价。 开幕第一天，值回票价的大场面不止这一个。当流行朋克乐界的传奇blink-182竖着年代感拉满的莫西干头出现在舞台左侧的好莱坞山平台，在夜幕中唱响永远的摇滚经典《allthesmallthings》时，所有经历过那个被青春偶像剧和叛逆朋克文化主宰的零零年代的乐迷，都不禁热血沸腾、热泪盈眶。 “allthesmallthingstruecare，truthbrings。 i''lltakeoneliftyourride，besttrip。 always，iknowyou''llbeatmyshow。 watching，waitingmiserating……” 有些热单是真正的“流行音乐”，红红火火地喧闹一阵之后，连一点印记都留不下来，就在时光长河里沉了底。但有些经典，不管社会如何变迁，文化如何发展，都会在人们心中永远保留一个特殊的位置。《allthesmallthings》就是一首这样的歌，它不仅是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流行朋克浪潮的最强音，也是人们对千禧年最刻骨铭心的记忆。画着哥特妆，坐在运行着windows98的电脑前，用napster偷偷下载盗来的流行音乐，这就是住在所有美国年轻人脑海里，最鲜活的2000年代。 卡座区的群星里，唱这首歌唱得最大声、最起劲的，非麦莉-塞勒斯莫属。2016年的她，还不是2023年那个洗尽铅华，用一首《flower》强势归来的高岭之花。七年前的她没落、沉寂、彷徨，还带着一点点渴求他人关注的疯狂。对于这个时期的麦莉来说，职业生涯的巅峰期似乎早已过去，《wecan''tstop》和《wreckingball》的昙花一现，也没能让她职业生涯的第二春焕发太久。永远的汉娜-蒙塔娜，跟blink-182一起，被留在了十年之前。 “即使骗我，你并不在乎我，我也不会就这样离开。 关掉灯，带我踏上回家的路程。 呐呐呐，呐呐呐呐……” 半山腰的主唱马克-霍普斯唱到副歌部分的时候，现场的编导突然把中央屏幕的转播画面，切到了麦莉-塞勒斯身上。 炽白的聚光灯下，麦莉-塞勒斯曝露在空气里，布满纹身的肌肤，跟她略显迷离的眼眸一样，都跳动着晦涩莫名的光点。 看到自己忽然出现在屏幕上，麦莉-塞勒斯先是瞳孔一缩，露出了一副无所适从的慌张表情。过了几秒，她才记起她现在应该扮演的角色，张扬地伸出舌头，单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用这种性暗示意味极强的方式，跟现场观众打了个招呼。 镜头移开之后，麦莉迅速垂下手臂，冲刚才不想出镜而远远躲开的新朋友徐忆如绽出一个笑容。 也许是韩易自己多心，但他感觉，这份笑容里，苦涩远远多过欢欣。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时间里，韩易有留心观察，他发现，比起之前的跳脱表现，被现场转播镜头cue到之后的麦莉-塞勒斯明显安静了许多。她踱回了卡座沙发前，低头玩着手机，直到下一位嘉宾肯德里克-拉玛尔跟全场观众一起高声合唱他的名作《moneytree》，才重新把注意力投回舞台。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与大佬们的大计划 “我和我的兄弟都想出人头地， 上门洗劫那栋房子，你要不要一起？ 入室盗窃，脏钱轻松到手。 朝九晚五，把这些上班族的财富全都拿走……” 2016年10月，肯德里克-拉玛尔还没有推出他商业上最成功的那张专辑《damn.》，让他在主流市场大杀特杀，登顶公告牌，斩获无数格莱美提名的现象级单曲《humble》和《dna》，也要等到明年春季才会发行。换句话说，肯德里克演艺生涯的巅峰期，还在美好的未来向他招手。17座格莱美奖、1座艾美奖、4座全美音乐奖、29座bet嘻哈音乐奖、11座vma大奖、6座公告牌音乐奖，还有两轮可以载入史册的体育馆巡演。这些让他进入嘻哈音乐历史最佳候选人名单的荣誉，都尚未成为现实。 但没有人能够否认，2016年的肯德里克-拉玛尔，已经在现代流行音乐的殿堂里，为自己打造出了一座名人堂雕像。 而他用于打造雕像的工具，正是他被无数嘻哈乐迷奉为圭臬的传世经典，第二张录音室专辑《goodkid，.dcity》，和第三张录音室专辑《topimpabutterfly》。 前者pitchfork评分9.5，后者直接由spin打出10分满分。前者被滚石称为是史上最伟大的概念专辑，后者则在2020年这本杂志更新他们的“有史以来最伟大的500张专辑”榜单时，被直接排到第19位。 前一位是鲍勃-迪伦的民谣摇滚巅峰之作《highway61revisited》，后一位是电台司令乐队的实验摇滚集大成者《kida》。肯德里克-拉玛尔的音乐造诣与艺术成就，可见一斑。 一向不喜欢嘻哈音乐的韩易，对肯德里克-拉玛尔也是格外欣赏。因为，从编曲风格，到专辑主题，再到每一首歌讨论的内容，肯德里克-拉玛尔都与离不开钱、枪、性三要素的当代主流嘻哈音乐——或者用更精准的词汇来形容，套着trap音乐外壳的咕哝说唱——大相径庭。 以《goodkid，.dcity》为例，用紧密编排的低音线、微妙模糊的背景人声，以及轻柔的钢琴为汤底，肯德里克-拉玛尔为乐迷熬制出了一锅摒弃了物质主义和享乐主义这种人造鲜味素，只保留了后工业时代美式忧郁与地下城家庭美学的馥郁浓汤。 作为浓汤里最重要的食材，肯德里克-拉玛尔以非线性叙事的方式，用12到17首歌，记录了他在家乡康普顿的成长经历和灰暗现实。与其他出身康普顿的rapper一样，肯德里克-拉玛尔的歌词里，也不乏暴力、性交、毒品和各种上不得台面的致富手段。但他对这些现象的态度，不是赞扬、不是推崇，当然，也不是片面的贬低和刻板印象的塑造。他深入地讨论了非裔美国人群体被社会体制剥夺的经济权利、报复性的帮派暴力、受压迫的底层妇女、家庭与信仰对人格的塑造、一座城市在死亡线边缘的挣扎，以及这些问题，对身处其中的个人，会造成怎样看似细微，实则深远的影响。 通过一系列朗朗上口的自然主义小品，肯德里克-拉玛尔以一种将流行与艺术完美平衡的方式，讲述了数个真实发生的故事，描绘出了几个栩栩如生的美国底层人物形象。以一个娓娓道来的作家身份，在帮派暴力与警察暴行的背景下，把一個社群的集体道德困境和精神追索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能够用以文艺作品为载体，让大众看到一个被刻意遗忘在角落里的世界，这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这些文艺载体还能超越它本身所承载的沉重内容，在流行乐意义上成为一首好听又洗脑的商业作品，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放眼整个流行音乐历史，也屈指可数。 嘻哈音乐圈里，也许只有坎耶-维斯特的《mybeautifuldarktwistedfantasy》和publicenemy的《ittakesanationofmillionstoholdusback》，能够达到肯德里克-拉玛尔这张专辑的高度。但在韩易看来，即使是他们，也无法真正跟《goodkid，.dcity》相提并论。因为《mybeautifuldarktwistedfantasy》是一张飘在空中的专辑，是一个脱离了传统非裔美国人社群，又在这张专辑制作之前就已经功成名就的千万富翁，为自己心中的音乐世界构建的一个，完全脱离了实际的空中楼阁。 并不是说这样不好，相反，从音乐性上讲，坎耶-维斯特的这张专辑其实更胜一筹，《power》和《allofthelights》这种超越时代，超越风格的大师之作，肯德里克-拉玛尔只能望其项背。但就专辑作为文艺的一种表达形式，对社会发展的影响和推动来说，坎耶的这第五张录音室专辑，作用相当有限。 至于《ittakesanationofmillionstoholdusback》，它的伟大毋庸置疑。但无数人把它称为史上最伟大的嘻哈专辑，更多是因为它诞生于那个嘻哈音乐方兴未艾的萌芽时代，起到了一个开创者和引领者的作用。单从歌曲本身来看，公众之敌完美地表达了一种激进的集体潜意识，一种充满朋克精神的攻击性。将美国社会在冷战末期混乱纷杂的局面，以及黑人社群在这一局面下的愤怒与迷茫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遗憾的是，至少在韩易的眼中，公众之敌的四位成员，没能摆正他们作为故事叙述者的位置。四人更多是作为非裔美国人社群的一员，以第一视角把他们的怒火毫无保留地发泄出来，让这张标题极具史诗感的专辑，少了那种波澜壮阔的宏观视野。 而肯德里克-拉玛尔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他的声音本就属于冷静戏谑的那一卦。听上去冷漠、疏离，富有现代都会的冷峻质感。他就像是一个游走在高速公路和破败街头的新世纪吟游诗人，双手揣在上衣内兜里，面不改色地从枪林弹雨中穿过，脚底不管粘上的是纸钞还是鲜血，都绝不会停顿半步。 这种坐在时代洪流最前排的旁白，才最震撼、最动人。 当然了，肯德里克-拉玛尔在韩易这里还有一个加分项，那就是他对中华文化的热爱。叫自己功夫肯尼，在科切拉音乐节上打形意拳，唐装和中山装几乎从不离身。 这种不为了商业变现，纯粹是心向往之的外国友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这就是韩易坚持要通过dr.dre邀请肯德里克-拉玛尔出席madcity音乐节的原因——演出价格都好说，想要哪个位置随便挑。把他安排在了开幕首日的倒二压轴位，还跟功夫肯尼的团队沟通磨合了两个月，以期呈现出最完美的舞台效果。 瀚现场付出了这么多心血，自然不是为了这一场一个半小时的压轴演出而已。醉翁之意不在酒，韩易希望通过对aftermath旗下艺人的礼遇，办成两件事情。 第一，打动dr.dre，说服这位业界传奇正式登上瀚音乐的贼……不是，大船。让这家新生的音乐集团，有一个拿得出手，叫得出名字的掌舵者。这样一来，不喜欢出风头的韩易也可以顺理成章地隐身于幕后，遥控指挥。 第二，在拿下了dr.dre，同时也把阿姆的经纪人卡拉-刘易斯收入囊中的前提下，同时吃进肯德里克-拉玛尔，让这位未来的goat席位争夺者，成为瀚音乐嘻哈板块的头面人物。 毕竟，上一世，肯德里克-拉玛尔就整过把音乐版权发行公司从华纳换到环球这种大新闻。那这一次，韩易更进一步，想办法把唱片约跟发行约全都拿过来，也不是什么只能停留在纸面上的空谈妄想。 “你看起来像是个软弱可欺的目标，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含着银汤匙出生的乖宝宝。 你的生活方式，我们永远也想象不到， 哪怕你是牧师，也逃不过我们的施暴。” “选择哈莉贝瑞也好，选择哈利路亚也好， 饮下属于你的毒药，再念出你痛苦的祈祷。 每个人都会暂时臣服于枪手的威压， 但能永生的那一个，倒在了枪口下……” 肯德里克-拉玛尔的词作就是如此，在这首《moneytree》里，有入室盗窃的犯罪，有枪击致死的暴力，但歌手本人所站的位置，不在加害者这边，也不在受害者这边。他就像是纪录片里的摩根-弗里曼，用讽刺意味十足的方式，揭示了现代美国社会对财富和名誉的不懈追求。所谓的摇钱树，建立在暴徒们对无辜居民的残酷掠夺之上。看上去毫不费力的致富之路，其实都是由各种犯罪案件受害者的尸骨铺就。 而这些暴徒们，又是如何罩起黑色头套，走上康普顿街头的呢？ that''salifestylethatweneverknew， goatareverendfortherevenue。 美国社会封死了底层群众的上升通道。 那么想要冲出康普顿，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it''s……simple，yetprofound。” 韩易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舞台上的肯德里克-拉玛尔，感叹道。madcity的实景舞台，跟他的音乐相性最为契合，不需要耀眼的灯组和闪烁的烟花，一盏孤独的探照灯，自上而下，让肯德里克-拉玛尔沐浴在神圣的辉光里，在他身后，于浓重夜色间若隐若现的康普顿街区布景，与肯德里克的孤寂身影遥相呼应，拉扯出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戏剧张力。 “抱歉，我刚才没听见。”套着紧绷的健身服，站在韩易身边，随着鼓点有节奏地摇晃着脑袋的dr.dre看向前者，询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简单，但是深刻。”韩易露出一个表达赞许和认同的微笑，“不愧是博士的门徒。” “那孩子的音乐都是自己做的，我没帮什么忙。”在这一方面，dr.dre从不贪功。他离开音乐制作一线多年，肯德里克-拉玛尔跟aftermath签约的时候，他的主要精力也正放在beats和htc的回购案上，没那个功夫坐进录音室里，像帮.a.制作编曲那样，给肯德里克炮制新单。 不过，虽然音乐方面dr.dre对肯德里克的帮助不大，但毫无疑问，这个来自康普顿的新生代之所以能于2012年被环球音乐选中，签下大厂牌合约，安德烈-杨的提携与庇护是极为关键的因素。 “但这些歌，跟伱的作品……”韩易咂咂嘴，像是在仔细品味肯德里克的词作韵味，“感觉很像。” “真的吗？”安德烈挑挑眉毛，饶有兴致地问道，“哪方面。” “那种细腻却又粗糙的本真感。”韩易将右手举至半空，大拇指、食指和中指聚拢在一处来回摩挲，像是在模仿揉搓砂砾的动作，“有趣的二元视角，施暴者与受害者之间的摇摆镜头，对街头生活不乏同理心的剖析，还有……康普顿的感觉。” “伙计，你对康普顿能有多少了解？” 安德烈咧开大嘴，干涩地笑了两声。过去几个月里，以南加州大学约文与杨学院的捐赠为契机，dr.dre跟这个身处同一行业的年轻人走得越来越近。介绍了小弟snoopdogg在他的音乐集团里任职，另一位小弟阿姆，最近也把经纪约移到了他掌控之下的uta。虽然各自都事务繁忙，平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生意伙伴，从来就不以线下会面的时间长短来衡量亲密程度。 2016年年底，安德烈-杨已经把手中至少三分之一的筹码，掷到了韩易的牌桌前。即便没有正式上船，他跟吉米-约文两个人，也都或多或少地在好莱坞的音乐圈里，给韩易的瀚音乐站了台。 虽然他们只站在主席台的边角，处在一种如果情况不对，随时都可以抽身的微妙状态中，但能够让这两位业界大佬释出善意，行使方便，就已经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因为beats被苹果公司收购，而实现了绝对财富自由的二人，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请得动的大佛。 也正是因为合作关系的不断加深，韩易与dr.dre之间的谈话，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客套、生疏又公式化。已经对彼此的脾性和聊天风格有一定了解的他们，可以适当做一些不越界的善意调侃，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所以，dr.dre的那句反问，不带恶意，也没有被冒犯，只是纯粹的戏谑而已。 毕竟作为一个来自远东的异乡人，年轻的韩易在那里大谈“康普顿的感觉”，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安德烈-杨来说，喜感跟割裂感兼具。 “哈哈，当然是……一点也不了解了。”韩易也跟着安德烈一起笑出了声，他很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如果有一个老外在自己面前，说窦唯的歌就是他心中真正的老bj，估计韩易的反应还会更大一些，“不过，我了不了解其实并不重要，不是吗？外人眼里的康普顿，也许在现实中不存在，但在艺术世界里也是有生命力的。而肯德里克能借用这份虚幻的生命力，为它渲染上真实的底色，这才能说明他天赋异禀。也为康普顿的正名，做了很大的贡献。” “that''sdeep。” 韩易的话语在脑子里走了一转，安德烈低哼了一声，微微颔首。虽然年龄差距很大，中间隔了将近三个十年，但是安德烈很喜欢跟韩易聊天——后者不会矫揉造作地故作深刻，只会用平实温和的口吻，去讲一些能对他有所触动的隐匿事实。 让他能站在另一个世界的视角去看待问题，重新学习他所学习到的一切，这是安德烈-杨感觉跟韩易相处最舒适，也是收获最大的方面。 “你说的没错，肯尼的音乐不属于现在。”dr.dre深吸了一口气，把双手揣进裤兜里，说道，“啊，当然了，他也不属于我们那个年代。我不是刻意捧他，但是我们那个年代出来的黑鬼，做不到像他这样冷静地看待问题、分析问题。” “他是飘在半空中的那种观察家，康普顿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都在他的嘴里。” “康普顿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韩易为dr.dre这句精妙的点评击节赞叹，“我找不到比这更恰当的形容词了。他的歌词简直就是艺术品，马奈跟……《六十分钟》结合在一起的那种艺术品。现实主义风格强烈的印象派。” “别再放punchline出来了，易，你听起来比他更牛逼。”安德烈指了指舞台上的肯德里克，“我知道你特别喜欢肯尼，他正好也很喜欢你的文化。等会儿下台之后，我会把你介绍给他的。” “介绍给他做什么呢？”韩易笑眯眯地看着安德烈，“有好多事情现在又不能谈。” “不能……”dr.dre咂摸了一下，迅速会意。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这你就别想了，易。卡尔文在你这儿、马绍尔在你这儿，你再挖，我可就被挖空了。” “我从来没有挖过你的墙角，安德烈，我挖的是环球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韩易耸耸肩，“而且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真正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我不是在这儿吗？”dr.dre摊开双手，“明天还要拖着这把老骨头，帮你的madcity站台。”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dr.dre转过身子，直面韩易，往上抬起的额头浮现出数道清晰而深刻的纹路。 他当然知道韩易真正的目标是什么。 自那天狗爷宅邸的会谈起，韩易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试探dr.dre的意向。 到现在为止，韩易的音乐板块还是由瀚音乐、瀚发行、瀚现场、人予管理和联合艺人经纪公司五个独立运营的子公司拼凑而成，尚没有整合统一在一个集团下面，就是韩易向安德烈展示的种种诚意之一。 这桌饭，得有你到场，才能开席。 世界四大音乐集团，唯一的黑人掌舵者。 对于安德烈来说，这样的头衔确实极为诱人。 但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走上这条道路，得遇到多少艰难险阻。 要硬生生地从一块蛋糕上切下四分之一，dr.dre必须做好跟他职业生涯的前半段彻底决裂的准备。 .a.、deathrow、aftermath，他在环球音乐数十年里积攒起的影响力与权势，都有可能于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以独立厂牌身份运营的瀚音乐，还能趁成立时间不长，规模不大，获得一点喘息的空间。可一旦它以集团化形式运作，向资本市场进军，环球、索尼和华纳，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其扼杀在襁褓中。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背后的金主财团能够源源不断地给它们持续输血，三大音乐集团都得全力扑灭瀚音乐的抗争火焰。 届时，作为台面人物的dr.dre，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这一疑虑，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无时无刻不悬挂在dr.dre的头顶。 从盛夏考虑到残秋，安德烈依然没能摆下这颗棋子。 “我很久没有真正在音乐工业里工作过了。” “但没有几个人比你的影响力更大。” “你想让我做的这些事情……我之前也没有接触过。” “会有一支业内最顶尖的团队，二十四小时辅佐你。” “为什么不去找吉米呢，他是个比我适合一百倍的人选。” “这条路吉米已经走过了，而且还走过不止一次。我很难相信他会有同样的激情，来对待瀚音乐这份新事业。”韩易认真解释道，“另外，他跟环球的绑定太深，绑定的等级也太高。哪怕他愿意帮我，我也不敢让他帮我。” “但你们也在合作，我听吉米说过。” “是的。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 虽然跟吉米-约文是亲密的合作伙伴，但在beats被苹果收购之后，两人的事业其实已经不再时时刻刻都紧密相连了。吉米-约文在applemusic挥斥方遒，而他的角色，更多偏向于行业顾问。 每年拿一大笔钱，但并不总是能深度参与到applemusic的项目里。 “吉米没有告诉你吗？” “我们没有聊过这方面的事情。” “明白了。” 看了安德烈一眼，韩易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他学着dr.dre的动作，把自己的双手也揣进了裤兜里，然后努努嘴，示意对方看向主舞台。 “我们这边跟applemusic正在策划的这个秘密项目，跟madcity差不多。” “你把台上的肯德里克-拉玛尔，换成.a.，再把前面演出的那些艺人，换成史蒂薇-妮克丝、thebeachboys、老鹰乐队、皇后乐队，还有……abba，就行。”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四章 愿景2030 “啊。” dr.dre颔首应道。 “你要再做一个沙漠之旅音乐节。” “并不尽然。”韩易笑着摇了摇头，“沙漠之旅音乐节的规模，对我来说，太小了。” “太小了？”安德烈冲韩易伸出五根指头，“六天，十五万人，1.5亿美元的票房。” “我知道，但我说的不是这种规模。”韩易也对安德烈比划了一个数字，只是他竖起的，不过两根手指而已，“每天就两个艺人，同样的阵容，放在两个周末演了两次。” “还不够吗？” “不够。”韩易的回应很坚决，“goldenvoice跟aeg做的，只能算是演唱会，不能算是音乐节。” “那你准备每天请多少组艺人？” “跟这次madcity差不多吧。”韩易晃晃手背，“每天七個……八个，左右。” “八个滚石乐队这样的巨星。” “当然不可能个个都请滚石乐队或者保罗-麦卡特尼这个级别的传奇。” 韩易确实拥有一个永不枯竭的资金池，但再雄厚的财力，也不应用来随意挥霍，特别是在备忘录里的祂们反复跟他强调，商业投资的返还比例跟项目的盈利能力直接挂钩的情况下。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受欢迎的乐队之一，已经成立了54年的滚石乐队，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咂舌的演出报价。以他们去年在北美举办的zipcode巡演为例，17场演出，总票房1.097亿美元，平均每场645.3万美元。一般来说，像滚石这种在摇滚名人堂里也能够坐第一排的超级巨星，跟主办方的利润分成基本上都是95%:5%。艺人拿95%，主办方拿5%，而且还有高昂的保底费用。因此，扣除掉制作成本之后，滚石乐队每场能够拿到的唱酬，至少在500万美元以上。 这个价位的艺人，哪怕在madcity音乐节这种被所有媒体一致认为，阵容豪华程度令人瞠目结舌的年度级音乐盛会上，也找不出第二个。 最贵的坎耶-维斯特，演出费也“只要”了四百万美元。 “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对标沙漠之旅音乐节去预定艺人，两个项目的活动调性和商业思路完全不同。aeg旗下的沙漠之旅，是用一种更接近于拼盘演唱会的方式，打造一场不可复制的文化记忆，从而让人们接受三日站票1599美元这种超级碗级别的价格。而我们想要打造的，是一场群星荟萃，且可以年复一年持续上演的怀旧音乐节。” 韩易的双手在半空中翻飞，绘声绘色地描述道。 “像滚石乐队这种级别的乐队，每天邀请一组就好。当然，其他的艺人也不会太差，嘻哈也好，流行也好，甚至是爵士、雷鬼、r&b，我们都会找每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艺人，和最有影响力的音乐风格，让我们的观众不管哪一天观演，哪一个时段入场，都能获得最纯粹、最完整、最酣畅淋漓的当代音乐体验。几乎就像是在……逛一座音乐博物馆。” “所以，整体架构差不多就是……”dr.dre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才继续说道，“我随便打个比方，某一天的压轴艺人是阿巴合唱团，《dancingqueen》、《.s.》，allthatshit。大多数人买门票都是为了来看他们，但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已经被时间淹没的艺人，让他们觉得这场音乐节物超所值，像是……理查德-艾斯利？” “理查德-艾斯利是个非常好的例子。”韩易指了指安德烈，笑道，“不过《nevergonnagiveyouup》和他的演唱者应该不会排到太后面。按照我的想法，次压轴还有倒三、倒四，都至少应该是地风火或者邦乔维这个级别的才行。” “那这样计算的话……”安德烈在脑海里飞速过了一遍数字，“这个项目的投入，仍然会比沙漠之旅音乐节更大。” “我只是说我们两个项目不同。”韩易耸耸肩，“并没有说我的项目会比他们的更小，不是吗？” “可你要投入的成本也会更多。”安德烈注视着韩易，“可能会需要一个比75000人更大的场地。” “当然会更大。”韩易的视线在已经人满为患的舞池上空扫过，“比这里更大，也比帝国马球俱乐部更大。” “十万人？” “我们预估的保底数字。” “准备在哪里做？” “有好几个备选方案……也许在这里，也许在伦敦，也许在……其他国家，不一定。” “其他国家。” 顺着韩易面对的方向，dr.dre很轻易地便找到了前者话语中暗示的对象——一位身穿一尘不染的阿拉伯长袍，顶着红白相间传统头巾绳，即使在夜色中也坚持戴着墨镜的矮胖中年男人。 “你疯了？”安德烈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调，“沙特阿拉伯？” “沙特阿拉伯怎么了？” “你想要在沙特阿拉伯做音乐节？” “如果当地有人愿意承办的话。” “那个国家，连看电影都是违法的。”安德烈看了一眼那个施施然坐在一号卡座中央，跟随肯德里克-拉玛尔的音乐节奏，在大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节拍的阿拉伯男人，重新把音响压了回去，“你准备到时候卖票给谁看？” “你说的没错，安德烈。公开观看电影这种娱乐形式，已经在沙特阿拉伯被禁止了三十五年了，向公众开放的演唱会也是如此。想要唱歌跳舞，民众们只能关上房门自娱自乐。”说到这里，韩易轻舒了一口气，“但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就连这个世界上看上去最顽固守旧的国家亦是如此。安德烈，你知道坐在那边的那个人是谁吗？” “他是谁？” “他叫图尔基·阿尔-谢赫，去年被任命为沙特王室顾问，是今年5月刚刚成立的沙特娱乐总局主席。” “娱乐总局？” “没错。”韩易思忖片刻，反问道，“安德烈，伱听过‘沙特愿景2030’吗？” “不记得在哪里读过了，但是我确信我读到过。”dr.dre点点头，“他们想在2030年之前，建成一个不仅仅依赖于石油出口的多元化开放型经济体。啊，对，华盛顿邮报，我是在华盛顿邮报上看到的。他们似乎把这个计划，跟王室内部的权力斗争联系在一起了。据说幕后操纵者是王储，现任国王最宠爱的小儿子。” “副王储。”韩易纠正道，“目前的王储纳伊夫，是萨勒曼国王的侄子。但自从去年老国王把他爸爸穆克林的王储身份剥夺，转而授予给他之后，全世界都在猜测，这是为了最终能把王位传给萨勒曼国王的小儿子mbs——穆罕默德-本-萨勒曼。” “你怎么看？”安德烈询问道。虽然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亿万富豪，但是亿万富豪也有圈子。在音乐工业里声名卓著的嘻哈传奇，接触不到地球另一端近东地区最具权势的王室成员，也对这一庞大家族的迷辛不甚了解。 已经做到了这个层次、这个地位，哪怕曾经一窍不通，安德烈也会逼着自己去了解这些发生在世界各地的大事。因为，跟普通人看完新闻可以一笑置之不同，安德烈很清楚，绝大多数头条，都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影响到身居高位的自己。 比如现在。 “板上钉钉的事情。”韩易的回答斩钉截铁，就像他是萨勒曼国王一样，“这个愿景2030计划能够大张旗鼓地宣布，就已经说明沙特王室内部对下一任王储的归属有了答案。最晚明年，你就能看到新闻了。记住这个名字，安德烈，mbs，在未来几年里，他出现在国际新闻头版头条的几率会很高。” 事实也确实如此，2017年的利亚德丽思卡尔顿大清洗，让世界第一次看到了王储的雷霆手段。至此之后，他便以实际统治者的身份，代替八十有余的老国王活跃在台前。 “所以开放娱乐，会成为他上台后势在必得的政治成就之一。” “不然他为什么要成立娱乐总局呢？”韩易抬抬下巴，“图尔基也没有在我们的邀请名单上，他是自己花钱买的那个卡座。” 图尔基·阿尔-谢赫出现在madcity音乐节现场之前，瀚现场上下，没有任何人知道究竟是谁买了一号卡座三天的使用权。他们只知道有一家注册于新泽西的公司，一个月之前便一次性付讫了全款。 因此，当blink-182的set进行到一半，几位身穿白色罩袍的络腮胡男人陆续落座时，卡座区数十道诧异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其中最吃惊的，当属麦肯锡和她的三个闺蜜了。 因为，邀请她们来到卡座区的两个白人男性，把四个姑娘带到的，正是一号卡座。 没有丝毫犹豫，伊莎贝拉-罗德里格斯第一时间就贴了过去。不需要敏锐的观察力也能看得出来，这些平均每人带着三四个魁梧保镖的阿拉伯男人，绝对是那种富得流油的超级土豪。很快，爱娃-马丁内斯也悄悄端着高脚杯踱了回来。 她看到了图尔基·阿尔-谢赫给服务员发小费的动作。 每人两百美元。 还说什么呢？ 赶紧冲啊！ 再晚一点，四号卡座的好些个超模都在蠢蠢欲动了。 当不了“迪拜妻子”，当一晚上的“迪拜情人”，也不吃亏。 不过，图尔基·阿尔-谢赫本人，对伊莎贝拉和爱娃兴趣缺缺，简洁地冲两位姑娘点头示意之后，他把她俩，连同其他涌上来，还有他们“随身携带”的女伴一起留在了一号卡座，自己则拍拍长袍，缓缓站起身，朝群星荟萃的四号卡座走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图尔基·阿尔-谢赫并没有像刻板印象里的沙特富豪那样，试图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条获取好莱坞女明星和维密超模的垂青。他异常礼貌谦逊地跟卡座上的每个人打招呼，做自我介绍，邀请她们有机会去沙特阿拉伯考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项目可以合作，然后…… 图尔基把余下的一个多小时，全数花在了与韩易的热络交谈上。 在云谲波诡的沙特政坛摸爬滚打了十数年，超前布局选对阵营，作为mbs王子的左右手推进沙特愿景2030计划的图尔基·阿尔-谢赫，有一双极其毒辣的慧眼，他能在任何复杂的社交场合，一眼找出这场聚会的主人，不管他们的表现有多低调。 dr.dre跟着接送肯德里克-拉玛尔的艺人车队抵达现场前，韩易就是在忙这一件事情。 他对图尔基·阿尔-谢赫的了解，也都完全是由此而来——毕竟，虽然大多数关心国际政治的人都认识mbs，但却鲜少有人会去刻意记住他身边的部属。 “所以他是专门来考察madcity的？” “不是专门来考察我们的。他们这次来美国，主要是为了跟六旗集团谈在沙特建设过山车乐园，太阳马戏团的驻场演出，还有审核thinkwell集团对接下来几年里沙特本地文化娱乐活动逐步开放的规划书。”韩易据实以告，“thinkwell的ceo乔-泽纳斯带他们来拉斯维加斯取经，研究这个同样建立在沙漠上的城市，是如何利用文化娱乐活动成为世界旅游中心的。而我们的音乐节跟他们造访赌城的行程，正巧在同一周。” “那怎么样？”dr.dre扬扬下巴，“酋长大人喜欢吗？” “喜欢。他想要的就是这种能吸引数万名游客，看上去非常热闹，能够为沙特王室增光添彩的活动。”韩易点点头，“图尔基邀请我们下个季度去利雅得考察一下，看看他们正在北部修建的文化公园，能不能作为madcity中东站的举办地。” “很大？” “他给我看了一下规划图。”韩易用两根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个长方形，代表图尔基·阿尔-谢赫刚才递给他的ipad，“如果做4天的话，总共能卖80万张票。” “fuuuuck——”安德烈拖长声调，粗声粗气地笑了起来，“他们要准备做什么，世博会、奥林匹克、世界杯？” “不是同一个地块，但你说的没错……他们真的准备申办世博会、奥林匹克……还有世界杯。”韩易知道dr.dre只是随口说了三个参与人数最多的巨型活动，所以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每个项目都有一片专属的区域，而这个文化公园，真的就只是为了音乐节准备的。” “这就是所谓的石油财富吧。”安德烈感慨了一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选择沙特也没什么毛病，反正有王室帮你掏钱……是他们掏钱吧？” “是，他们要求100%出资，一分钱都不要我们出。”韩易笑道，“mbs正在筹划建立一个两万亿美元的主权基金，专门用来投资愿景2030计划的各类项目。我把madcity、神殿音乐节和我们刚才聊的那个复古音乐节都跟他讲了，图尔基说，只要我们能做，他们就每个都要。” “那得恭喜你了，伙计。”dr.dre朝韩易伸出拳头，“第一届还没做完，接下来的三场就已经能保证盈利了。” “接下来的三场？还没那么快。”韩易咂咂嘴，“王储上台需要时间，沙特慢慢走向开放需要时间……文化公园的建设，也需要时间。现在场地还没有破土动工，要想投入使用，至少得等到2019年。” “那还有三年时间。” “是的，还有三年时间。所以，我给图尔基提了一个他很感兴趣的建议。”韩易举起双手，将十指紧紧扣在了一起，“在真正把音乐节引进沙特之前，提前布局，加入瀚现场跟applemusic尚未落地的这场传奇音乐节，以联合主办方的身份，先熟悉一下音乐节的玩法和运作模式，顺道也给王室内部的保守派，看看项目的可行性和盈利能力。” “用三年的时间，从洛杉矶出发，逐步把这场活动，往利雅得迁移。”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三重掩护 韩易跟图尔基·阿尔-谢赫的相遇纯属偶然，但却是他一直期盼，并为之谋划着的偶然。 什么意思呢？ 韩易名下的资产规模越来越庞大，他想要推进的计划也越来越宏伟。一场madcity音乐节，总成本尚且在三四千万美元左右，花费不小，但还没有到令人咂舌的程度。 但很快，随着与applemusic联名制作的传奇音乐节项目官宣，他精心准备了大半年的版权库收购计划，也将进入实际执行阶段。届时，动辄数亿美元的成交金额，必将震动从好莱坞到华尔街，每一位跟金融业和娱乐圈沾边的业内人士。 毕竟，买经纪机构、开唱片公司、做版权发行、搞艺人管理、办现场演出，这一个又一个业务领域，看上去光鲜亮丽，但一来绝大多数收购都是闭门交易，具体金额不需要对外公布，也就很难吸引外界注意。二来日常运营花销不大，星荟大厦1001室，房租跟办公室里所有雇员的薪资加在一起，已经可以跟各家子公司创造的收益堪堪打平，哪怕仍有赤字，也不会太过夸张，至少是一位亿万富豪可以承受的级别。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韩易涉足的这些行业，都有成熟的运作机制和商业规律。他正在做的事情，也没有跳出市场现有的认知框架范围。 换句话说，之所以现在瀚音乐还没有被三大音乐集团当成正儿八经的竞争对手，一方面是因为韩易这几家公司近期表现虽然出色，但却还远远没有到惊世骇俗的程度。 一次公告牌单曲榜三连冠而已，倚仗的还是diplo和maddecent在电子音乐领域已经积攒多时的势能，算不上瀚音乐自身造血机制的胜利。 另一方面，目前为止，韩易在音乐行业里的各种动向，跟几十年前的理查德-布兰森不说一模一样，至少也有七八分相似——仿照业内龙头的架构，迅速建立起一个小而美的生态圈，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音乐工业不是汽车工业，新玩家可以凭借技术革新的后发优势弯道超车。在这个越老越香的行当里，老版权不会像老款车型那样无人问津，迅速被市场淘汰，反而会每年为拥有者带来巨额利益，成为关乎集团存续兴衰的压舱石。 你理查德-布兰森百亿级富豪如何？旗下各种实业做得风生水起又如何？没有版权库积累，少了数十年的沉淀，拿什么去影响世界音乐市场的格局？ 最终的结局，只能是跟小岛唱片和a&m唱片等盛极一时的独立唱片公司一样，推出几位明星艺人，卖出数十张白金专辑后，由巨头慷慨地开出高价，打包吃掉。 因为它们的市场潜力已经被挖掘到了极限，商业上的想象空间几近枯竭，越级收购大鱼又得不到资本机构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能带领公司发展到如此地步的亿万富豪，都会做出将公司在估值最好的时间点高位抛售的决策。 比起那份虚无缥缈的面子，还是实打实的钞票更有吸引力。 所以，虽然不知道三大音乐集团的高层对瀚音乐目前的发展境况有多少了解，对于这個新生的挑战者又抱持着怎样的态度，但韩易大概能推测出他们极有可能会采取的应对措施。 任由其自由发展，有合适的机遇甚至可以主动展开合作，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发展慢了施与一点小恩小惠，发展快了适度敲打一下，就这样张弛有度地关注瀚音乐的动态，直到时机成熟，筹措好收购资金，一举拿下，成为任期内的又一佳绩。 如果韩易是环球、索尼或者华纳的首席执行官，这就是他会奉行的策略。 音乐行业的龙头，看谁都像是待价而沽的版权库。 不过，一旦韩易启动从艺人手上收购版权份额的计划，那他所面临的情势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和风细雨、兄友弟恭了。 说难听点，这份计划，就是在动人家的命根子。 没有严重到刨人祖坟断人风水的地步，但至少也能算得上是处心积虑从别人前女友手中买到房门钥匙，大半夜的直接推开人家卧室，大被同眠了。 是的，挖艺人只不过是抢人家老婆而已，性质恶劣，但圈内都这么干，今天你抢我的，明天我抢你的，主打一个其乐融融。这个离开了没关系，下一个更乖。 可收购艺人手上的版权份额就不同了，这无疑是在向环球、索尼和华纳宣告——你们的老婆、情人和女朋友，我一个都不感兴趣。今天我到你家来，就是想睡你。 这谁能不慌？ 寻常的商业竞争，你打了我，我可以还手。艺人想把交给公司管理的版权收回去，那公司就趁着两年的通告期把音乐拿出去大肆贱卖，搞到艺人及其作品的商业价值大跌，主动求和。 这就跟女朋友跟你闹分手，伱在，破坏她的行情，是一个道理。 但韩易这种操作该怎么反制？ 人家一没有抢你女朋友，二没有抢你财产，只是穿上女装，戴上假发，获得了你女朋友的认可，假借了她的身份，整成了她的模样，替代了她的位置，准备跟你一起搭伙过日子而已。 恶心吗？恶心。 能掀桌子吗？掀不了。 原本属于三大音乐集团的份额，韩易分毫未动。三大音乐集团划定的势力范围，韩易秋毫无犯。这种情况下，不管是环球、索尼还是华纳，都不可能对版权本身动手。因为，协议还是原来的协议，只是一起分钱的对象有了变化。要想让韩易亏一块钱，他们自己也得亏一块钱出去。 都是上市公司，都要公布财报，都要对股东负责。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方式对付韩易，到头来伤的全是自家版权库的商业价值，做出这种决策的高管，也绝不可能在同样的位置上呆得到下一个财年。 那怎么办呢？ 韩易这种釜底抽薪的狠辣招数，绝不能坐视不管。要是让他用这种方式，掌握了三大音乐集团最宝贵的版权资源的50%，那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可寻常方法，又无法撼动韩易的根基。哪怕三大愿意捏着鼻子自认倒霉，高价从韩易手中回购艺人的份额，后者也绝不会点头同意。 钱是韩易最不缺的东西，拿不可再生不可复制的资源换只要通过消费就能不断繁衍的现金，那是只有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因此，要不了多久，三大音乐集团就会发现，任何规则之内的战略，都无法撼动韩易逐渐扩大的优势。 下棋下不过，那就只能用盘外招了。 届时，韩易的华人身份，还有他那些虽然干净，但是查不清来源的海外注资，都会成为三大音乐集团疯狂攻击的目标。 韩易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而这也是他三月份就跟乔丹-布罗姆利讲述了他的计划，却到现在还没有真正付诸行动的根源所在。他的瀚音乐需要成长，以吸引到真正重要的业内大人物——比如dr.dre——为他站台，从而让收购那些真正有价值的音乐版权成为可能。另外，韩易自身也需要打造起一套足够坚固的铠甲和一柄足够尖锐的长矛，保证他在未来不死不休的顶峰之战中，能够笑到最后。 所以他大手一挥开出千万美金捐赠支票，与dr.dre、吉米-约文和applemusic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为自己找到一个能在战局之外输送弹药的流媒体盟友。所以他不遗余力想尽各种方法结交国会山政客，用政治献金换取他们的支持，从立法层面上改变音乐工业的现状。所以他联合约书亚-库什纳吹响收购y的号角，意图掌握住三大的宣发命脉，令他们有所忌惮。所以…… 所以他不满足于道格拉斯-勒庞和大卫-鲁宾斯坦的资产托管，想方设法增加能够为他和瀚音乐背书的资本机构，不管这些投资的实际出资者是他自己，亦或是另有其人。 图尔基·阿尔-谢赫，与隐匿在他身后的沙特王室，就是韩易苦苦寻找，迫切需要的背书。 仔细想来，也是目前最适合他的背书。 沙特阿拉伯任何跟文化产业有关的对外投资，都会通过两个机构进行操作——文化总局，和娱乐总局。根据二者的分工来看，madcity音乐节这种现场娱乐项目的投资，大部分归娱乐总局管辖，而投资音乐版权管理基金这种事宜，则会交给文化总局处理。 虽然韩易现在跟沙特的文化总局没有任何交集，但是他一点也不担心这项合作的进度。跟任何人合作，首要任务都是先梳理清楚台前幕后的利益关系。而这件事情的利益关系非常明晰，不管是文化总局还是娱乐总局，不管台前露脸的主席是谁，真正的推手，仅有mbs一人。 这就是为什么甫一见面，韩易就打定主意要把沙特娱乐总局拉进瀚现场这几个音乐节盘子里的主要原因。 瀚现场缺钱吗？不缺。哪怕madcity一分钱不赚，这种音乐节韩易还能一口气不歇地连做十个百个，只要他的消费速度跟得上就行。 包括未来的版权管理基金也是如此，布鲁斯-斯普林斯汀开价五亿美元？没问题，买一艘游艇，再搞两栋办公楼，哪怕返还比例不够，直接拿出去抵押贷款总够了吧？ 他之所以愿意给图尔基·阿尔-谢赫与小萨勒曼王储开放投资额度，有且只有一个考量，那就是引入一个谁都不想招惹的国家主权基金作为掩护。 哪怕是黑石集团，年净利润也不过是沙特阿美的十分之一罢了。而沙特阿美，也只是王储弹药库里的一部分而已——很重要的一部分，但也仅仅只是一部分。 一个能拿出两万亿美元来实行愿景2030计划的未来国王，有谁会愿意触他的霉头？ 最关键的是，沙特阿拉伯的支持，是美国有效实施其中东战略的基石。上一世，小萨勒曼从卡舒吉事件开始，与白宫冲突不断，公开跟华盛顿对着干的事情不胜枚举，但两任总统依然得以威吓为辅，安抚为主，保证这个稳居世界前三的产油大国，不会彻底反水，站到美国利益的对立面。 每年，美国国会的监督听证会、调查听证会、审批听证会和现场听证会，大大小小加起来数百场，你听说过几场是跟沙特阿拉伯有关系的？ 这种情况下，哪个音乐集团敢撺掇着议员去调查跟沙特国家主权基金相关的投资状况？ 只要韩易自己保持低调，多创建几个实体交叉持股，把沙特王室拱到股东名单的首位，再用其他几个资本管理集团来作掩护，就能保证瀚音乐不至于因为他的国籍和种族，遭到不必要的调查与迫害。 做得再保险点，韩易还可以把这个版权管理基金放在英国，放在伦敦证券交易所去上市。重生之前，同领域做到业内第一的hipgnosis歌曲基金就是这么个路数。一家音乐版权管理公司，在纳斯达克或者纽交所排不到前列，但在伦敦证券交易所里却能成为富时250指数的成分股。脱欧之后衰落势头无可挽回的英国政府，必然会把它当成香饽饽一样保护起来。 转了一道弯间接持有的资产，几乎不会受到丝毫与战争或者其他政治动荡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哪怕是那些已经被冻结的资产，也只不过是被英国政府监管了起来，并没有直接没收。 不是因为英国政府有多高尚，而是整个伦敦乃至现代英国的繁荣之本，就在于它资本避风港的本质。 所以，英伦三岛，毫无疑问是短时间内，韩易想要创立的这只音乐版权管理基金的最佳注册地。 沙特阿拉伯参投，华尔街资管集团做壳，英国政府掩护，这样一家公司，如果环球、索尼和华纳还能动得了，那韩易也输得不冤。 再强调一次，重生之后，韩易一直把自己的手管得很好。就像他对大卫-鲁宾斯坦所保证的那样，不该他买的烈酒他看都不看一眼。 一不控股英特尔，二不收购英伟达，三……哪怕到时候投身到ai浪潮里，也是跟在约书亚-库什纳身后为他提供弹药箱。 这种自己就把红线画好的优质海外投资人，行政力量有什么理由去动他？ 归根究底，流行音乐产业，没那么重要。 “你没有邀请他们去洛杉矶吗？” “他们两天后回洛杉矶，隔一天从那里启程返回利雅得。” “不，我的意思是，你会在洛杉矶跟他们见面吗？” “应该来不及。”韩易摇摇头，“我得在这里多呆几天。还有很多人需要见，很多会需要开。” “那他们不去……”dr.dre停顿下来，问道，“抱歉，你们现在的办公室在哪里？” “星荟大厦，世纪城那边。” “星荟大厦。”安德烈前后晃了晃食指，“他们不去考察一下他们要投资的公司吗？” “要投资的公司？”韩易一愣，“你说瀚现场？” “我说你的唱片公司、版权发行公司……”安德烈思忖片刻，咧咧右侧的嘴角，“也许还有uta，我不知道，看你的胃口了。” “我没有提到过任何跟公司融资有关的事情。”韩易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安德烈，“我刚才说的是音乐节项目的投资。” eonman。” 安德烈耸耸肩，双手再次揣进兜里。 “达成合作的第一步，就是建立互信。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易，我知道你想达成怎样的目标……世界四大音乐集团，需要天量资本，而还有什么，比石油资本来得更容易、更丰富呢。” “你把我看穿了，安德烈。” 韩易大笑了几声，安德烈-杨的表现让他甚是满意。他需要一位业内传奇站在台前，做瀚音乐集团的吉祥物，实际能力如何并不重要。但如果这个吉祥物同时也是一个富有洞察力的管理者，那也是件锦上添花的美事。 安德烈方才展现出的思维，充分证明了他是一个具有敏锐商业嗅觉和清晰逻辑思维的人。虽然推导出的结论略有出入，但能在信息受限的情况下与韩易保持同频已属难能可贵。 也许学历不高，也许受到的教育并不正统，但在好莱坞和硅谷都分别获得了巨大成功的他，显然已经打造出了一个完善的认知体系。 简单来说就是，dr.dre的成就，绝不仅仅是吉米-约文对他的馈赠而已。 而这，坚定了韩易向其抛出橄榄枝的决心。 “我确实想跟图尔基谈谈，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全面介入我们音乐板块的业务。” “那applemusic呢？”dr.dre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沙特人可以提供资本，但苹果可以提供的东西更多。在音乐圈，在美国，如果能跟后者达成战略合作，毫无疑问日子会过得轻松许多。” “applemusic……” 韩易的视线在安德烈-杨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很快便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和有些耐人寻味的措辞里，捕捉到了这位嘻哈传奇的潜台词。 “我不太想跟某个平台绑定得这么深。你明白的，这会影响瀚音乐在渠道方面的拓展能力。” 安德烈-杨真正想问的，是韩易为什么不选择跟吉米-约文深度绑定。 毕竟后者已经在好莱坞叱咤了数十载，创立的每家公司都成长为了业内翘楚，现在还是音乐流媒体平台双雄之一的掌门人。 如果有的选，正常人应该都会选择吉米-约文，而不是他安德烈-杨才对。 韩易知道，安德烈必然是非常在意这个问题，才会在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用不同的方式询问了两次。 没错，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的确是美国商界难得一见的黑白双煞，是跨种族商业合作的成功典范，但是，这并不代表两人的关系就是绝对的亲密无间。 也许在利益上高度绑定，但是安德烈-杨，作为一个从康普顿街头走出，历经千辛万苦才爬到好莱坞半山腰的非裔美国人，他有自己无法割舍的骄傲，和想要证明的东西。 “我感觉，我和你是一类人，安德烈。我们都不甘心居于人下，不管文化背景如何，我们都是这个国度的少数族裔。认可、成功，甚至是简单的接纳，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是需要日以继夜的奋斗，才有可能争取到的特权。” “我想要的伙伴，是一个可以跟我一起去争取这种特权，并且把‘特权’，变成‘平权’的人。”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 听见韩易语调平稳，却暗含波涛的陈述，dr.dre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之后，他才把右手从兜里抽出，刮了刮眼眶，再次向韩易展示他粗粝的笑声。 “但我没跟你聊伙伴的事情。” “我在跟你聊伙伴的事情。”韩易微笑回应道。 “好吧，好吧，看来我俩是聊不到一块儿去了。” 安德烈长舒了一口气，不置可否地撇撇嘴，然后大拇指一歪，指向不远处的图尔基·阿尔-谢赫。 “既然在洛杉矶见不了面，那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可能让他在这里多见一些瀚音乐的艺人，跟他们聊聊，听听他们的成绩。你知道的，他们才是瀚音乐最重要的资产。” “好主意，我同意。” 安德烈-杨的提议，让一股欢欣雀跃的情绪，在韩易的心中悄然升腾而起。 韩易非常清楚，安德烈的这番话，就代表他已经初步跟这位年轻的华人富豪达成了合意。 瀚音乐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席位，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任主人。 “她……去哪儿了？” dr.dre微微皱起眉头，扭过身子，在卡座区寻找着一道他一时间叫不出名字的靓丽身影。 “就是……之前在公告牌夺冠的那个女孩子，贾斯汀-比伯发掘的那个，好像叫……” “麦迪逊……比尔？”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六章 命运的偶遇 “亲爱的，我不是在怪你……你知道我永远也不会那样做的。” 苏菲-坎贝尔——噢，不，现在应该叫她苏菲-芬利——停下脚步，转身有些无奈地看着吊在她身后，肩上扛着一个登山包，手上还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步履迟缓沉重，表情相当颓丧的丈夫。 “这种事任何人都会遇到的，更何况是在另一个国家呢？” “我知道。你没有责怪过半句，反而还一直在安慰我。”路易斯-芬利叹了口气，“但这让我更觉得难受，你明白吗，宝贝？你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但我却搞砸……” “怎么能说是你搞砸的？”苏菲瞪瞪眼，打断了路易斯的自我批评，“airbnb临时取消了我们的预定，这怎么能怪你？” “我明明可以检查一下的！”路易斯甩了甩头，声线因为沮丧而压抑，又因为疲惫而沙哑，“明明两天前就发了取消邮件，我他妈却没想到看一眼邮箱。” “你在飞机上，怎么看？” “落地把电话卡换上的时候就该看了。” “落地过海关花了半个多小时，去hertz提车花了半個多小时，堵在高速公路上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到酒店我俩晚饭都没吃，直接睡到了第二天……路易斯，伱别发生了什么事都唉声叹气的好不好？！” 说到这里，苏菲已经快要管不住自己的大嗓门了。如果不是浓重夜色中的拉斯维加斯大道仍有不少喧闹的游客从他们身边经过，她的音量可能还要再大上几分。 “我就不喜欢你这种消极的态度，airbnb为了多赚点钱，把我们定的房子租给了其他人，我们应该愤怒，而且应该把愤怒付诸于行动才对！投诉到他们道歉并赔偿为止，别让他们就这样无缘无故地霸凌我们还不用承担后果！” “我已经在投诉了。”路易斯扬了扬手机，“是房东那边直接取消的。” “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估计是房东看到整个拉斯维加斯都没房源了，想多赚一点。目的是一样的，我只是想告诉你airbnb本身是不可能……”看到苏菲眼里下起的刀子，路易斯十分识趣地收了声，“不管怎么说，苏菲，我情绪低落不是因为房子本身，我也不是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而是因为……看到你晚上十一点还跟我一起拖着箱子在大街上到处找酒店，我……你的蜜月不该是这样的。抱歉，亲爱的。” “蜜月恰恰就应该这样的。我们的婚姻也是。”路易斯的后半段话，让苏菲眼里锋利的尖刀瞬间变成了柔和的春雨，“为什么大多数的蜜月都是出国旅游？就是为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考验两个新人能不能从容面对随时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携手共度难关。它不仅是为了玩乐休闲而已，它是……我们整个婚姻的预告。” “未来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几十年，还会遇到比这严峻得多的局面，棘手得多的问题。今天这件事，真的小得不能再小了。一间airbnb不让我们住而已，这有什么？我也不是在随口安慰你，我生气吗？肯定生气啊，不光生气，还又累又饿。但我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责怪你，你也不要感到自责。相反，遇到的事情越大，你越应该打起精神，因为你现在有一个全心全意陪伴你、帮助你的妻子，明白了吗？” “你说得对，宝贝。” 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调整情绪，冲苏菲露出一个宽慰与鼓励兼而有之的笑容。 “我们走吧，再到前面看看，肯定会有空房的……哪怕没有，我也会给你变一张床出来。” “这种精神就对了！” 扑进丈夫的怀里，苏菲给了路易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用管房型，国王床也好，套房也罢，今晚我请你住！” “你请我住？”路易斯在苏菲的发梢间亲了一口，笑道，“你知道今晚拉斯维加斯剩余的酒店房间有多贵吗？” “你有，我也有。”苏菲扬起下巴，一脸自得的笑意，“前面的永利我刚刚看还有间特大床，去不去？” “多少钱？” “1100美元。” “你疯了？”路易斯吓了一跳，“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我们没有。”苏菲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有。” “你又是哪来的那么多钱？！”苏菲的回应没能解答路易斯的疑问，反而让他更诧异了。 “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辛苦挣来，又一分一分节约存下的钱。”苏菲娇俏地剜了他一眼，“一个女孩就不能有点应急资金吗？” “当然可以。”路易斯忍俊不禁，“但既然是应急资金，那就更不应该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了，酒店到处……” “我这种花几千美元买vvip门票的人，怎么知道钱该花在哪里，不该花在哪里？”苏菲一手抄过行李箱，一手挽住路易斯，转身向前走去，“就这么决定了，跟我来，钱花了，再赚就行。俗话说得好，花钱才能挣钱嘛。” “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它……” “等等。” “你看，每次我跟你认真说这些你都让我闭……” “跟这个没关系，路易斯。”苏菲睁大眼睛，挽住路易斯的左手深深嵌进丈夫的手臂里，疼得可怜的路易斯呲牙咧嘴，“你看，那个是不是……” “麦迪逊……比尔？” “麦迪逊……谁？”路易斯显然不是一个记得清楚好莱坞明星名字的人。” “贾斯汀-比伯之前签的那个小姑娘。”苏菲盯着不远处正朝他们走来的那道略显落寞的单薄身影，喃喃说道。作为贾斯汀-比伯最忠实的粉丝，她熟识曾经在他身边出现过的每一张面孔，麦迪逊-比尔自然也不例外。 “这种解释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亲爱的。” “前两个月刚夺冠的那个。” “nope。” “……之前在斯蒂芬家里，你玩游戏的时候选的那张hallpass。” “噢，她啊！呃……” 意识到自己嘴上又闯了大祸，路易斯连忙猛打刹车。他刻意忽略苏菲重新在眸子里凝成的刀片，提高音量，似乎是想用这种强装出来的兴奋，来掩盖他的失言。 “真是麦迪逊-比尔！” 对苏菲有没有用暂时看不出来，但路易斯的这一声喊，却切切实实地吸引到了麦迪逊的注意。 麦蒂没有对韩易撒谎。 后者离开休息室之后，她一个人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随后便抓起不知何时滑落到地毯上的外套，与瀚现场指派给她的两名安保人员一起，踏上了返回永利酒店的路程。 她不想在这里冲凉。 她想沐浴着残存的夕阳余晖，延拉斯维加斯大道慢慢悠悠地向南走。走出一身细汗，再返回永利的套房，放上满满一大缸水，把自己完全浸入其中。 麦迪逊-比尔是一个酷爱泡澡的女孩子，一座全尺度的浴缸，是居家生活的标配，也是外出工作的刚需。只有在氤氲的暖润水汽间，她才能找到那份能够让她完全卸下社交铠甲的安逸。 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这样的休憩。 不过，撒哈拉酒店外的汹涌人潮，让她瞬间打消了走上街面的念头。躲在大堂角落里偷偷向外瞥了一眼，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外的这一段路，已经被各种颜色的攒动人头完全铺满，一些还不打算进场的观众，甚至涌进了撒哈拉酒店，在一层的赌场与餐厅之间闲逛。 别说出门了，只要接近那扇正门，麦迪逊估计自己就寸步难移了。 于是，麦蒂只能折返回二楼，再通过工作人员通道，由后门乘坐宝马赞助的礼宾车，从东侧的天堂路绕了一圈，这才抵达永利酒店。 给两位长相魁梧而又狠戾，但却对她十分和善的安保人员一人塞了二十美元小费，麦迪逊与他们微笑着连声互道感谢，并嘱咐二人即刻返回音乐节现场，向必然会询问她行踪的工作人员通报情况。而后，女孩关上套房大门，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扔在了某张沙发的角落里。 她褪下身上穿着的所有衣衫，也褪下那不多不少正好八颗牙齿的公式化笑容，缓步踱到浴室里，扭开龙头，探出指尖，确保水温适宜之后，麦迪逊便重新直起身子，愣愣地盯着水面上映出的那道瘦削青涩，却无碍完美的倒影，不知道在出神地思考些什么。 直到清水冲刷脚面，麦蒂才堪堪回过神来。低声责骂着自己的蠢笨和浪费，女孩手忙脚乱地关水、放水、铺脚垫，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让自己躺进了浴缸。 然后，她就又断线了。 平日里，泡澡时间就是麦迪逊的高强度上网时间，身体浸入水中，双臂举到半空，她跟粉丝在instagram和twitter上的一大半互动，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但今天，麦蒂却连手机都没有带到浴室里来。 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看看指甲。一会儿看看挂在右侧的花卉壁画，一会儿看看自己挂着泡泡，烫得通红的脚趾。就连麦迪逊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段漫长的时光消磨干净的，只记得脑子里就像地铁站一样，不断有乱糟糟的想法进进出出，却一个都把握不住，看不分明。 待浴池里的温度下降到几与她的体温无异后，麦迪逊方才疲惫地眨眨眼，囫囵裹起白袍，走出浴室。这时，窗外橙黄色的苍穹已经完全隐匿在了如墨的夜色里，替代它闪耀的，变成了脚下那条永不停止奔流的拉斯维加斯大道，和林立在两侧的欲望灯塔。 按下床头的按钮让窗纱和窗帘慢慢闭合，麦迪逊下意识地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想打开被抛在角落里的那只手机，关掉飞行模式，看看那个可恶的家伙有没有找她，给她发的信息里，有多少辩解、多少歉意，但站在原地思忖良久，麦蒂最终还是决定放过自己。 睡一觉吧，没有什么是一场无梦的睡眠不能解决的。 穿上宽松舒适的灰色卫衣，点燃自洛城家中带来的香氛蜡烛，将中央空调降到64华氏度，麦迪逊-比尔做好了万全准备。 结果…… 睡着睡着，就睡到大街上来了。 无梦的睡眠。梦确实没做，但睡眠也跟着没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尝试了各种方法，羊也数过，密西西比河也数过，每次在迷离间快要失去意识时，傍晚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就会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大象一样，把麦迪逊好不容易摆放好的思绪冲撞得摔落一地，乱七八糟。 精心修建了一间瓷器店，却忘记了它的四周都是热带雨林。 不知道第几次从睡梦边缘被拉回后，麦蒂懊丧地捂住脸，拖长调子哀叹了一声，然后翻身下床，奔到沙发前，拾起手机。 感觉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点亮屏幕，还不到十一点。 又饿又无聊。 还不敢打开手机，去浏览那些必将如潮水般涌入屏幕的未读信息。 怎么办呢？ 上街转转吧。 晚上十一点，街上的人应该没那么多啦。 而且，拉斯维加斯大道，也算是全美国最安全的夜生活中心了。 都是来寻欢作乐的游客，别离开大道，别走太远，应该不会有事的。 那就走吧。 随意蹬上一双匡威运动鞋，麦迪逊没换衣服，直接扣上一顶帽子，戴着大到夸张的黑框眼镜，顶着素颜和乱蓬蓬的长发，离开了房间。 人确实不多。 麦蒂来过拉斯维加斯，不止一次，但却从来没有大晚上孤身一人在大道两侧闲逛过。原本对安全的担忧，在踏出永利大门的几分钟后即消弭无踪。拉斯维加斯不是美国，或者说它是美国人为自己编织的一场幻梦。没有流浪汉，没有持枪暴徒，没有散落一地的针头和难闻的尿味，只有干净的路面、闪烁的霓虹，与匀速游曳而过的汽车，和在度假村、赌场与酒吧门口热闹喧哗，数十米后又迅速稀疏下来的人潮。 夜晚的拉斯维加斯行人，除了不可避免地会有些微醺之外，显得相当平和悠闲。 他们体内所有躁动不安的情绪因子，都已经在这一栋栋金碧辉煌的建筑里，以不同的方式倾泻完毕了。 双手揣在兜里，埋头在不甚拥挤的人群中快速穿梭的麦迪逊-比尔，没有引起任何关注——她的装扮足够低调，深沉的夜幕也为她罩上了一层模糊的面纱。 更重要的是，虽然她是骄傲的公告牌三连冠得主，虽然她几个小时前才接受过数万人的顶礼膜拜，但麦迪逊还远远没有到那种举世皆知的地步。哪怕是安吉丽娜-朱莉，穿上麦蒂这身衣服站在赌城街头，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 美国就是这样，从西好莱坞到第五大道，能被冠以“名流”一词的人如浩瀚繁星一般数不胜数，在这个族裔与阶层如此割裂的时代，又哪有那么多全民追捧的美国宠儿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麦迪逊放慢了脚步，开始静静地欣赏起了她身边的风景。 贝拉吉奥已经歇息的喷泉是风景，倚在喷泉栏杆前忘情拥吻的情侣也是风景。 默默观摩他人的幸福，也能让麦蒂暂时忘却她的失意。 在静谧幽然与人声鼎沸之间找到一个完美中间值的夜晚，使长岛姑娘不算悲痛，但无疑怅然的心情，总算稍稍舒缓了一些。 直到她在弗拉明戈酒店门口，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麦迪逊-比尔！” 麦蒂把视线从火烈鸟雕像上收回，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背着大小行囊，朝她绽出兴奋笑容的年轻情侣。女孩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们牢牢锁定，任何冷漠疏离的举止，都会伤了热情粉丝的心。 于是，麦迪逊-比尔强迫自己重新开张营业，她扶了扶眼镜，挂起比那对情侣更灿烂温暖的笑容，朝他们走去。 “嗨，你们好！” 同样的对话，麦迪逊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反复演练过多次——如今，每次在西好莱坞公开活动，她的身边都会聚集起至少两三个狗仔队，和更多被快门声吸引来的粉丝。 “我是麦迪逊，很高兴见到你们。” 麦蒂朝苏菲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苏……苏菲。”苏菲握住麦迪逊的手，嘴巴笑成了合不拢的o型，“噢，我的上帝啊，真的是你，我是……我好喜欢你！” “你骗我。”麦蒂指着苏菲的t恤，笑道。 “她确实更喜欢比伯，但苏菲没撒谎，她……我们，都很喜欢你。”路易斯低头看了一眼苏菲胸前油印的贾斯汀-比伯《purpose》专辑封面图案，接过话头。 “路易斯，很……很高兴认识你。”路易斯看上去比苏菲还要紧张，他清清嗓子，双手扶住登山包的肩带，朝麦迪逊局促地笑着颔首致意。 hallpass就在眼前，这谁能不尴尬？ “你好，路易斯……我们站到边上一点吧。” 麦迪逊瞟了一眼从他们身侧走过，不停打量着她还在窃窃私语的一群白人姑娘，对苏菲和路易斯说道。 她很乐意跟每个粉丝见面交流。 但不是今天。 今天，这两位就已经是疲累的她能承受的极限了。 “听你们的口音……是英国人吧？今天刚到美国？” 领着苏菲和路易斯避进玛格丽塔村和thelinq酒店中间的商业街一角，麦迪逊笑意盈盈地看着二人，寒暄道。 “到了有两天了，但我们今天才刚到拉斯维加斯。”苏菲撩撩头发，尽量让自己在麦迪逊-比尔面前看起来更精神整洁一些。 “来看madcity？” “是啊，就是来看madcity的。” “那你们怎么不买第一天的票。”麦迪逊调侃道，“看起来也没多喜欢我……我开玩笑的，哈哈，不用为难。” “我们也想买三天的通票，但是实在太贵了，所以只买了周日的。”苏菲看了一眼路易斯，含笑回答道，“而且我们这次来是度蜜月，所以除了音乐节之外，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想看的东西。” “我的天呐，哇噢，恭喜你们！”麦迪逊愣了半秒，随即双手捧心，语调是美国人最拿手的夸张赞叹，“戒指呢，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it''sjust……beautiful……” 苏菲伸到她眼前的右手中指上，挂着一枚克拉数算不上大，却足够精致温馨的订婚钻戒。 路灯下，这颗略带一丝浅黄的真钻，在麦蒂荡漾的眼波里，倒映出了整片银河。 “恭喜你们，哇噢，这真的，太棒了……再次恭喜你们！”麦迪逊抹抹眼角，有些语无伦次地挥了挥手，“我们一起拍张照，好吗？很高兴能遇到你们，苏菲和路易斯，你们看上去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甜美的姑娘！”苏菲的嘴角咧出了生平仅见的夸张弧度，她完全没有想到，麦迪逊-比尔竟然是一个如此平易近人的明星。跟对方迅速闪了几张自拍之后，苏菲将手机揣回兜里，给了麦迪逊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不知道我丈夫他……” “苏菲！”路易斯急忙打断苏菲，“我们得……我们得去找酒店了。” “你们还没有订酒店？”麦迪逊眨眨眼，眉头微蹙地看着苏菲，“那可真是糟糕，大道上的酒店今晚好像全部订满了。” “airbnb取消了我们的房子，所以我们……没关系，不提了，我不想用这种故事影响你的心情。”苏菲摆摆手，笑道，“我们能解决的，永利那边还有一间房可以订。” “永利……好的，那赶快去吧，亲爱的，我不耽误你们了。”麦迪逊转转眼珠，“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们，苏菲和路易斯……” “芬利。”苏菲开心地大声向麦迪逊宣告。 “芬利夫妇，祝你们在拉斯维加斯度过一个愉快的蜜月！”麦迪逊抿起嘴唇，笑容甜美地跟二人挥手作别，“现场见！” “现场……现场见！” 目送苏菲和路易斯走出一段距离，麦迪逊摇摇头，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似笑似叹地舒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子，往商业街的深处走去。 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她饿了。 那块红黄相间的in-n-out招牌，还没有跟苏菲和路易斯打招呼之前她就已经注意到了。 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去打包一份double-double…… 既然命运已经这样安排了，那就放纵一下吧。 反正吃不胖，反正没人要，控制体重干什么？ 带着这样的想法，麦迪逊-比尔站到了弗拉明戈酒店in-n-out分店的门口。 这家营业到凌晨零点的连锁汉堡店，还灯火通明。虽然没有午餐和晚餐时段那种大排长龙的热闹景象，却也有不少外出觅食的夜间动物在这里驻留。 有的人打包带走回房间享用，而有的人则直接坐在店内，品尝新鲜出炉的滚烫牛肉饼里渗出的丰美汁水。 比如那个最尽头的两人位上，扎着利落马尾，刚刚咬下一大口汉堡，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姑娘。 lululemon的黑色瑜伽裤，h&m的海军蓝亚麻布外套，一双看不出品牌的白色跑鞋，她的打扮，跟自己一样素净简朴。 “不会吧……” 站在正门内的麦迪逊-比尔，在看清楚对方的脸庞之后，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扶住金属把手，准备夺门而出。 但就在她准备将这股逃避的念头付诸行动之前，那个姑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然抬起头，朝门口望来。 “不会吧……” 瞳孔剧烈收缩，表情短暂失控，匈牙利超模芭芭拉-帕文的脸上，也溢出了跟麦迪逊-比尔极为相似的震惊神情。 “麦迪逊？”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七章 The Man 芭芭拉-帕文的星期五，同样是高开低走的局面。 一首《stay》，让匈牙利姑娘对自己决绝的选择产生了怀疑……或者说，本就不够坚定的内心，看到什么都是动摇的信号。 然后，紧接着奏响的是《byyouside》。 “我用我的一生等待你的到来， 抓住我的手，将我抱紧， 我绝不会让你溜走， 至少今夜， 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唱歌的人是麦迪逊-比尔，但芭芭拉-帕文却总会用韩易的声音来替代。 这词是谁写的？ 一首流行舞曲，写得这么悲伤动人，干嘛呀？ 受不了。 再待下去，要出事。 于是，芭芭拉违背了对韩易的承诺。当日纪录片的拍摄任务完成之后，她没有返回卡座区，而是径直离开了现场。 她也住永利。 她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无数个滚，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想吃in-n-out。 已经习惯了超模级的身材管控，每天摄入的热量基本上不超过1700大卡，还要通过健身和其他各类运动项目维持120磅体重基数不变的芭芭拉，几乎从来不会在入夜之后有进食的渴望。 白天少吃、晚上不吃，是芭芭拉-帕文本职工作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也是本就被戏称为大码模特的她，日复一日坚持的基本原则。 唯独今天是个例外。 才做了一個越想越令她感到荒谬的决定，那再做一个，又有何妨呢？ 就把2016年的10月28号，变成“芭芭拉犯傻日”吧。 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芭芭拉为了安慰自己而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快便得到了回答。 日子过得太顺利、太平淡、太有条不紊，以至于芭芭拉-帕文已经忘记了绝大多数人类共享的常识： 糟糕的一天，只会以螺旋式下降的趋势，继续糟糕下去。 没有谷底，只有将人强力吸入深处的黑洞。 捧着double-double的芭芭拉，感觉眼前的麦迪逊就是一个这样的黑洞。 首先，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任何与韩易有关的人，特别是那三个跟他纠缠不清的女人。 其次，她嘴角沾满了半干的芝士酱汁。 如果她的感官没出问题，那起码还有五六颗碎牛肉点缀其间。 更别提卸了妆的芭芭拉，明晃晃地吊着两个因为欧美大陆两地奔波，而怎么也消不下去的眼袋。 主啊。 我并非时刻乖巧，但却始终虔诚。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心里的那个小女孩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但留在现实世界的这个大姑娘却不能做同样的事情。 芭芭拉举起尚且空闲的左手，挤出一丝代表友好的微笑，无声地冲麦迪逊打了个招呼。 她没有喊出对方的名字，因为匈牙利超模明白，这位流行歌星跟她一样，都不想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麦迪逊也是素颜。 长岛姑娘见到情敌的第一反应，几乎跟芭芭拉一模一样。 脸上爆出来的痘痘，该用什么遮一下？ 指尖触碰到额头的同时，麦迪逊看到了芭芭拉的手势。她挑起眉毛，露出一个同样和善的笑容，仓促地做了个回应。 “嗨。” “嗨。” 听不见彼此的声音，但从口型来看，应该也就是这个单词了。 “我先……”麦迪逊指了指身前的柜台。 “你先。”芭芭拉举起的左手向前一伸，示意对方先去点单。 “您好，欢迎来到in-n-out汉堡店，您今天想要吃点什么？” 一身白色工装，腰间系着红色围裙，头顶in-n-out经典船帽戴得一丝不苟，左胸的工牌中央写着“juan”的年轻店员胡安朝麦迪逊-比尔绽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 刚进店，胡安就注意到她了。 没有认出她的真实身份，因为来自危地马拉的他平时只听拉丁音乐。但这张跨越种族和审美隔阂的俏脸，不管是不是明星，都足够惹眼，足够吸引人。 “我想要……” 麦迪逊有无数种方法点餐。 她可以直截了当地说要一个double-double汉堡和一份薯条。 也可以把对话缩短一些，干脆利落地点一份包含上述所有内容的一号套餐。 还可以询问店员，这个时间段，还剩哪些刚刚出炉的新鲜单品。 甚至可以调皮一点，拍拍柜台，跟他道一声“surpriseme”。 不可计数的点餐方式里，麦迪逊选择了最耐人寻味的一种。 女孩双唇微翕，抬头盯着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白底红字菜单，呆呆地看了十几秒。随后把目光投向店员，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i''llhavewhatshe''shaving。” 顺着麦迪逊食指对准的方向望去，店员迅速找到了正在偷偷观察着二人互动的芭芭拉-帕文。 实不相瞒，从进店到现在，胡安的注意力，有一大半都放在这个坐在角落的姑娘身上。 还是那句话——跋山涉水从德克萨斯偷渡到美国，辗转了六七个州才最终在拉斯维加斯扎根的胡安，不认识芭芭拉-帕文是谁。为了生存，他打着三份工，每周上接近八十个小时的班，没有精力去关注最新的维多利亚的秘密时尚秀，路过实体门店时也是行色匆匆，绝不会多往里面看上一眼。 因为张贴在橱窗里的海报，和海报上的那些性感尤物，跟他并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但这也不代表他就此失去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十几分钟前，芭芭拉的大长腿刚跨进店内，胡安就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这是男人在优质女性面前的普遍反应。 而芭芭拉，也许是他这一周……不，应该是最近一个月，在门店里出现过的，最好看的女人之一了。 而另一位不遑多让的竞争对手，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麦迪逊-比尔。 二十分钟之内，连续看到了两个十分。 好像彼此之间还很熟悉的样子。 这么走运，要不要明天买一注强力球试试手气？ “啊……那就是一份double-double，一份animalfries，还有一杯草莓奶昔，ok吗？”胡思乱想间，胡安准确地报出了芭芭拉刚刚点单的搭配。 “听上去很完美。” “总共12.95美元，谢谢。” “谢谢你。” 将零钱放在柜台上推给对方，胡安冲女孩点点头，笑容逐渐变得拘谨僵硬起来。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他就带着同样的表情，一边假装清点现金，一边偷瞟站在柜台前双手抱胸，低头思考的麦迪逊。直到后者拿到自己的餐盘，转身朝芭芭拉的方向走去，胡安的好奇心这才算是得到了满足。 她们果然很熟悉的样子，坐的位置都是相邻的。 等等…… 相邻的？ “这边……空间更大一点。” 端着餐盘的麦蒂，本来准备屈从于社交压力，直接坐到芭芭拉对面，但心里却越想越不对劲。 哪里来的社交压力？ 虽然已经对彼此的名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这，的确是芭芭拉-帕文与麦迪逊-比尔的第一次会面。 如果不想有任何接触的话，麦迪逊大可以坐到店铺的另一头，默默地吃完汉堡便立即离开，或者直接把食物打包，带着回酒店，眼不见心不烦。 为什么一定要坐在一起？ 聊什么呢？ 嘿，听说你就是那个睡了我老板的女人？ 要是到时候真的在这间in-n-out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再被某位认出她们的好事者拍下来传到网上，那就真的丢脸丢大了。 但生来就不太喜欢跟人正面发生冲突的麦迪逊，也做不出来扭头就走这种事情，特别是当芭芭拉已经紧张地放下手中的汉堡，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她的情况下。 于是，已经快要走到对方身前的麦蒂，选择了一条看起来有些怪异的折衷路线——把餐盘放在了芭芭拉右手边的另一张餐桌上。 “不介意吧？” “噢，当然。”芭芭拉连忙点头应道。她用餐巾纸擦了一遍手，然后又用随身携带的消毒湿巾反复擦拭了两三次，确保指尖不再带有一丝油脂，才向刚刚落座的麦迪逊伸出手。 “芭芭拉-帕文，很高兴认识你。” “麦迪逊-比尔。”麦迪逊朝芭芭拉绽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我也很高兴认识伱。” “今天的演出太精彩了。” “是吗，你这么认为？” “是的，充满活力的同时，也非常打动人心。”芭芭拉将从麦迪逊掌心抽回来的右手压在胸口，“差点把我听哭了。” “听哭了？”麦迪逊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撩撩头发，睁大的眼眸里充溢着好奇，“《badthings》？” “不是，是《stay》和《byyourside》。” “但这两首都是流行舞曲啊，拿来跳舞的。” “节奏很欢快，歌词很感人。”芭芭拉强调了一遍，“很真挚。” “是挺真挚的。”听见芭芭拉的回答，麦迪逊的目光闪烁了两下，随即垂下眼帘，双手捧起了兀自冒着热气的双层芝士汉堡，“抱歉，实在是太饿了。” “没关系，你先吃。” 芭芭拉端起快要见底的奶昔，囫囵啜吸了一口已经没有什么内容的空气，然后咂咂嘴，像是在思考应该怎么把这场意外开始的谈话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又应该如何让它在尽可能友善的氛围里无疾而终。 跟麦迪逊一样，芭芭拉也度过了极为漫长的一天。 她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到酒店房间里，蜷缩进用被褥打造的厚实外壳。而不是深夜在这种公共场合，与她最不想见到的不速之客，继续内容乏善可陈的闲聊。 麦迪逊-比尔坐到邻桌之后，芭芭拉-帕文明显能感觉到一股低气压在对方头顶盘旋，并且渐渐扩散到了她的身前。 而这，也让原本有些动摇的她，重新坚定了与韩易彻底断个干净的决心。 如果留在韩易身边，意味着每天都要面对这样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复杂局面……那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演出确实挺费精力的。”在心里反复告诫了自己几次，芭芭拉有意将二人之间的话题，朝完全友好而无害的方向延伸，“我在t台上走几十分钟都感觉精疲力尽，你得蹦蹦跳跳在台上唱足一个小时……真是难以想象。” “其实还好。”麦迪逊咀嚼着嘴里的牛肉饼，含糊不清地说道，“大部分活儿都是乐队、和声还有伴舞在干，你看着我好像一个小时都在，但其实起码有半个小时都在偷懒。” “yeahright。”芭芭拉单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对方，“你要是真的在偷懒，就不会饿得半夜出来加餐了。” “我没有加餐。”麦迪逊摇了摇头，冲芭芭拉笑笑，“这是我的晚餐。” “晚餐？”芭芭拉吃了一惊，“现在才吃？” “是呀。”麦迪逊扬扬下巴，“你不也是吗？” “我是……”芭芭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还剩三分之一的汉堡，“刚才吃不下。” “我也是刚才吃不下，演完出就直接回房间休息了。”麦迪逊翘起小指头，对准芭芭拉那份浇满芝士酱汁的animalfries，“我没想到……超模也会吃热量这么高的东西。” “我很少吃的，今天忽然有点嘴馋。” 芭芭拉把盛着薯条的纸盒往麦迪逊的方向推了推。 “要不要尝尝？” “我也点了，点的跟你一样。”麦迪逊身子向后一仰，亮出她餐盘里样式一模一样的餐点，然后掩住嘴角，笑声清脆，“说起来很难为情，虽然住在洛杉矶，但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吃in-n-out的animalfries……我是shakeshack的粉丝。” “不用难为情，我也是第一次。”芭芭拉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跟你正好相反，我住纽约，但是更喜欢吃in-n-out。” “喜欢吗？” “挺喜欢的，都不需要蘸酱。” “我说的不是薯条。” “那是什么？” 芭芭拉的指尖戳在包裹着芝士汉堡的油纸上。 “theburger？” “theman。” 麦迪逊轻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汉堡，灼人的目光划破空气，与芭芭拉错愕的眼神交汇。 “我没来得及吃的，你先尝到了。” “怎么样？” “好吃吗？”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八章 针锋相对的交响乐 “你……” 束手无措的惊惶只在芭芭拉的脸上浮现了一瞬，便于顷刻间被气定神闲的沉静所取代。 这种审问犯人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自己只是主动放弃了这段感情而已。 并不代表她与韩易的相识与结合，有任何罪恶的成分。 我在伊比萨咬破那张床单的时候，你在哪里，小姑娘？ 芭芭拉-帕文是个性格开朗，友善随和的天秤座女孩。远离消极与是非，优先生产不掺杂质的快乐，是她在模特圈拥有绝佳人缘的秘诀。 极少有什么事会惹她不悦，因此几乎从没有人见过芭芭拉生气。但别忘了，来自布达佩斯的芭芭拉-帕文，身体里流淌的始终是马扎尔人的血液。 一个自诞生之日起就生活在马背上，用弯刀和箭羽征服欧陆腹地的骁勇民族。一个在持续数百年从未间断过的烽火狼烟里，锤炼出狂暴信仰的善战部落。 笃信萨满教的匈牙利人，有两个灵魂。一個与现世生命有关的呼吸之魂lélek，一个与游荡亡魂有关的暗影之魂iz。 前者让自身得到平静与休憩，后者给敌人带来战争与诅咒。 所以……敢惹芭芭拉？ vigyenziz。 暗影之魂会让你尝到厉害。 “我真没想到，易居然全都告诉你了。” 女人之间的对话，是一门堪比交响乐的，错综复杂的微妙艺术。听上去静谧怡人的序曲，实际上暗藏由数十种不同乐器强弱共鸣交织而成的情绪风暴。 神情没有变化，音调始终如一，仅仅是将语速放缓了一点，麦迪逊便能嗅到匈牙利超模字里行间弥散的高姿态。就像轮胎在路面上剧烈摩擦而产生的，橡胶燃烧的焦臭味一样，代表着一辆凭借卑劣伎俩短暂居于领先位置，而在她眼前耀武扬威的赛车。 挑衅般笼罩着车窗的灰黑尾气，让本就是因为抑制不住心头的冲动，才问出刚刚那个问题的麦迪逊，更难以稳定把控手中的方向盘。 给足油门，她要直接撞上去。 “为什么会没想到呢？” 麦迪逊揭开杯盖，搅拌着里面粉红色的奶昔，施施然问道。 “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 “没有。”芭芭拉撅撅嘴，耸耸肩，“就是两个你情我愿的成年人之间，野兽般的性爱而已。” 不需要猜也知道，成年人这个词，肯定是被芭芭拉用划了两道下划线的强调语气讲出来的。 麦迪逊的吸管差点把杯底给戳破。 好直率的女人。 好粗暴的对抗。 “所以，只是性爱而已？”麦迪逊斜睨一眼芭芭拉，问。 “你还想有什么？”芭芭拉拈起一块薯条，将它压碎，答。 “你还有什么？” “你还想让我们有什么？” 像是一位格挡住对手短时间内数次凌厉攻势的高超剑客，芭芭拉好整以暇地看着麦迪逊，轻飘飘地给出绝杀。 “伱们，又有什么？” 芭芭拉知道，韩易与麦迪逊之间，只有一份不合时宜，也有悖道德的痴缠。 这是她面对麦迪逊时，最大的底气。 “我们……什么都没有。” 目光在芭芭拉脸上剜了一圈，又划了好几刀，麦迪逊忽然敛去了眼神里的锋芒。她啼笑皆非地嗤了一声气，原本愈积愈高的声量，也逐渐回到了来时的原点。 “youaregood。” “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麦迪逊放弃了咄咄逼人的攻势，芭芭拉也刀剑入鞘，鸣金收兵，但一番交锋下来，语气依旧有些生硬。 “我知道。”麦迪逊摘下眼镜，用手撑住眼眶，几番揉搓之后，自嘲的笑容越来越浓，“抱歉，芭芭拉，我……我平时不这样的。” “没关系，我也……应该道歉。” 听见麦迪逊喑哑中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的声线，芭芭拉一怔，旋即强迫自己开始逐渐恢复平日里一以贯之的随性与亲和。 芭芭拉不知道麦迪逊跟韩易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单从结果来看，应该跟她目前的状态，无甚差别。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我防御心特别重。” “不，是我的攻击性太强。” “很漫长的一天吧？” “特别漫长。” 你看，女人之间的对话，与交响乐真的别无二致。和风与骤雨的转换，往往就在这刹那之间完成。 “本来准备好好休息一下，让这一天赶快过去，但在床上挣扎了几个小时，一直睡不着，累得已经产生幻觉了。” “我也是，闭上眼睛，总是看到一些不想看，也不该看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说呢？” 无需揭开便已经明晰的谜底，让两个女孩默契地相视一笑。 “howdidweenduplikethis？”麦迪逊仰头望向天花板，苦笑着叹了口气，“我以为我已经足够独立和强大，我以为成长在这个鼓励为女性赋权的新时代，应该早就学会了如何正确处理与感情有关的问题，绝不会把其他女孩子当作竞争对手去敌视和攻击，结果……谁想得到呢？” “‘你可能无法控制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但你可以决定不让它们缩减你的人格’。” “玛雅-安吉罗？” “玛雅-安吉罗。”芭芭拉点点头，俏皮地冲麦迪逊眨眨眼，“我崇敬她，记得她的很多名言，但我从来没有活成她想要我们活成的那个女人。” “哪有那么容易。” “是啊，哪有那么容易。”芭芭拉露出一个表达宽慰的笑容，“我们这一代人，被必须要让这个世界从自己开始变得更好的道德感所束缚，却又敌不过那种想要把所有资源都牢牢攥在手中的生存本能。” “前者是对‘whatitshouldbe’的期许，后者是对‘whatitactuallyis’的妥协。” “那你的生活中，是期许更多，还是妥协更多？” “你看我现在这样，像哪个更多？”麦迪逊稍稍张开双臂，挑挑眉毛，“如果是期许更多，我们今天就不会在这里见面了。你，和我，都不会出现在这间in-n-out里。” “不对。”芭芭拉重新拈起一块薯条，认真地纠正道，“在一个所有期许都能实现的完美世界里，我们应该天天都在这里。大口大口地吃着芝士汉堡，体重还越来越轻。” “你还需要变得更轻？” “相信我，我的体重应该比你重得多。” “那是因为你比我高得多。” “不可能，说得好像我没见过你站起来有多高挑似的。” “我也看过你站起来的样子呀……”麦迪逊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在舞台上看到的那番景象，“你应该跟易差不多高吧，穿上高跟鞋甚至比他还要高一点。fiveten？” “fivenine。你呢？” “fiveseven……fivesixandahalfonthedot。” “你看，差不多嘛。” “差太多了，你可以在维多利亚的秘密时尚秀上让人停止呼吸，而我连t台都上不了。” “让易给你签一家模特经纪公司，你就知道会有多少品牌给你抛来橄榄枝了。” “我不行……让我唱歌可以，但是纯粹让我在舞台上用形体和神态来展示服装，我做不到，太难了。” “之前有试过？” “今年2月份……跟易签约之前，走过一场halston。我穿着四英寸高的高跟鞋，连该怎么走路都忘记了，下台之后推特上全是嘲讽我的。有人说我在t台上的走路姿势，就像是上课要迟到了一样。”说到这里，麦迪逊难为情地刮了刮鼻梁，偷笑了起来，“这辈子你应该是不会看到我再登上t台了。” “那些鞋子确实很折磨人……多适应一下就好了。”芭芭拉感同身受，“其实我也差不多。，刚出道的时候有人说我是罗圈腿，走秀的时候双手在身体两侧来回摇摆，跟鸭子一样。” “谁说的这种话？”麦迪逊瞪大眼睛，“我看过2012年的那场维多利亚的秘密时尚秀……你的出场就是整个夜晚的高光时刻。” “我才不是。”芭芭拉谦逊地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咯咯笑了两声，这股爽朗活泼的欢快劲头，是她身上最明显的身份识别。 “你就是。”麦迪逊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记得那年节目播出的时间是圣诞节之前……噢，好像每一年都是圣诞节之前。不管怎么说，我那会儿跟我的弟弟瑞德，还有几个共同好友，在家里看你们走秀……让我告诉你，在场的每个人，所有的男生和女生，看到你出现的那一刻，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任何人在电视上穿着大红色的圣诞情趣内衣，应该都能达到这个效果。” “只有你能达到这种效果。”麦迪逊把双手放在大腿前比比划划，“我还记得你当时穿的黑色高筒皮靴，还有一条红色的纯棉……还是蕾丝？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肯定是红色的内裤。它们之间，那两条曝露在空气里的大腿，被勒出了一个特别性感的曲线。我的天呐，我的意思是……” “别说啦。”芭芭拉抚着开始发烫的脸颊，“我要开始脸红了。” “我的意思是……像你这样完美无瑕的天使，为什么会被易吸引呢？”麦迪逊放缓语速，挂在眼帘上的睫毛快速颤动了两下，轻声问道。 “怎么，你是觉得他不够好？”芭芭拉促狭地看着她笑，“你这个……all-americanbeauty，不也照样沦陷了？” “我的……我不一样。” 麦迪逊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进一步做出解释，但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终究还是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易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他没有透露任何细节。”麦迪逊紧抿嘴唇，“我只知道……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伊比萨。” “这样啊。” 大脑飞速运转，芭芭拉急切地消化着麦迪逊提供的这条信息，以及它背后蕴藏的含义。把每个词都拆开来咀嚼了两遍，芭芭拉的双眸里，开始荡漾起了柔和的涟漪。 “我可以讲给你听，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听完我的故事，我也想听听你的。” “好。” “那我们是就待在这里，还是……” 芭芭拉点了点桌面，欲言又止。 “回酒店吧，去我的房间。” 麦迪逊能听懂芭芭拉想要表达的意思。 既然是秘密，就需要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倾倒出来。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九章 貌合神离的名侦探少女组 “这里有ontherocks玛格丽塔、jaja龙舌兰、格兰威特苏格兰威士忌、粉笔丘霞多丽、巴黎之花香槟，还有……永利经典款damemasreposado。” 麦迪逊的询问声从门廊处传来。 “你想要哪个？” 坐在沙发上的芭芭拉向左歪起脑袋，瞟了一眼蹲在迷你吧的冰箱前，认真盘点着酒类存货的麦迪逊，唇边勾起的那抹笑意里带着丝丝诧异。 “你房间的迷你吧里怎么有酒？” 若是二十一岁以下的旅客登记入住，按照法律规定，酒店必须要把迷你吧里的所有酒精饮料全部清空。 这是常识。 “因为他们没有用我的名字。” “啊，对噢，我差点忘了。”芭芭拉了然地点点头。 音乐人到其他城市演出，或者模特到别的地方去走秀或者拍摄，为了快速入住，一般都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先用自己的证件把房间开好。 这也是常识。 “所以……”麦迪逊转过头，看向芭芭拉，“你想要哪个？” “不然就……”芭芭拉犹豫片刻，“抱歉，那个玛格丽塔多少度？” “20度。” “那就这个吧……等等，我过来帮你。”芭芭拉蹬上刚才进门换好的拖鞋——因为她不是把运动鞋穿上床的野蛮美国人——迈开小碎步，朝麦迪逊跑了过来。 “我们再拿两瓶红牛或者雪碧，兑着喝？热带玛格丽塔。”芭芭拉蹲在麦迪逊身侧，指着小冰箱，提议道，“这样度数还能再低一点，不容易醉。” “你不常喝酒？”麦迪逊望着她的眼神颇为惊讶。 “i''masocialdrinker。”芭芭拉摊开手，“哪怕出去玩，我都不怎么喝……从来没宿醉过。” “我也是，我真的不喜欢喝酒，可以说是从来没喜欢过。” “连‘啤酒’都不喝吗？”芭芭拉狡黠一笑，玩起了一语双关。 “如果非得喝酒，那肯定就是啤酒。”麦迪逊咧起嘴角，解释道，“不是因为我姓这個……是因为太烈的酒我喝不了，科罗娜这种还行。” “我明白了。” 话题暂告一段落，芭芭拉与麦迪逊同时朝对方绽出一个微笑，又同时把头朝看不见对方的那一侧偏了偏，目光闪烁，似乎各有心事的样子。 因为，提到饮酒这件事，两个女孩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因为滴酒不沾，而在她们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男人。 他喜欢的女孩子……不会都是一个类型的吧？ 眼神重新交汇的那一瞬间，俩姑娘就知道，她们这次的脑电波，肯定又调到了同一频率。麦蒂忍俊不禁，直接笑出了声来，引得本来在强忍的芭比也破了功。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用聊天了，直接心灵感应就好。”麦迪逊右手插进发根，胡乱拨了两下，笑道。 “我觉得也是……再喝点酒，估计更有灵性。” “那就喝点吧。” “喝。” “我把玛格丽塔拿过去。” “我来拿软饮。” “对了，冰块……” “我看看……这里好像没有。” “没关系，我打电话叫他们拿一桶上来。” 伱一言我一语，你斟酒我加冰，调好红牛兑玛格丽塔的热带鸡尾酒，麦迪逊与芭芭拉还颇有闲情逸致地给两只杯子分别在杯沿插上了一片柠檬。一切准备齐当，裹起舒适浴袍的二人，才重新坐回客厅沙发的两端。 “干杯。” “干杯。”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爽冽的低度甜酒入喉，芭比与麦蒂同时发出了满足的轻叹。 “这感觉真好。” 麦迪逊瞥了一眼窗外依然灯火璀璨的午夜维加斯，呼出了一口带着酒精的凉气。 “我喝酒一般都是在派对上，闹哄哄、乱糟糟的，低音炮震得人心烦。很少……啊，跟瑞德有过。以前很小的时候，我俩都好奇酒究竟是什么味道，会在妈妈睡着之后偷冰箱里的玛格丽塔，躲进衣柜里喝。” “瑞德，你弟弟？” “是的。” “我也差不多，一般只有跟我姐姐才会这样面对面地喝酒。”芭芭拉的食指在她自己与麦迪逊之间来回摆动了两下，“只有跟家人相处，我才会让自己稍微放纵一点。每次回布达佩斯，只要她在，我们就会挑一部电影，小酌到微醺。”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找一部电影来当背景声？” “应该不用吧。”芭芭拉撩撩头发，“我们本来就要口述两部电影了，不是吗？” “也对。”麦迪逊抬眼想了想，咬住下唇，露出一抹浅笑，“一部《记住我》，一部……《爱情无线牵》。” “我是哪一部？” “我不知道细节，但我觉得你是第二部。” “易都跟你讲了什么啊？”芭芭拉手肘倚着靠背，手掌撑住脸颊，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他觉得他自己帅得像阿什顿-库彻一样，是吧？” “这倒不是，你们的事情他说得很简略，只跟我说了你们的第一次……是在伊比萨，其他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推敲出来的。” “你推敲出了什么？”芭芭拉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推敲出了……你们的相遇，是未经计划的偶然。” “正确。” “他那天去伊比萨，是为了参加diplo的演出，我猜，你们应该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diplo是我朋友，我那天正好也在伊比萨，他邀请了我。” “所以是托马斯介绍你们认识的。” “嗯……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 “他站在dj台边，可能是因为太挤了，往后退了一步，就把我撞到了。”说到这里，芭芭拉扬了扬手中的玻璃杯，“那天我端着的，也是这个颜色的玛格丽塔……浅橙色，但没加红牛。” “所以你俩搭上话，是因为易……撞了你一下。他跟你诚恳道歉，然后你逗趣地调侃了他两句，是吗？” “是的。”芭芭拉微微颔首，“又戏剧化又老套……确实像是一部烂俗的电影。” “然后你就坠入爱河了。” “坠入爱河？no——”芭芭拉皱了皱眉头，拖长声调，笑道，“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的童话。” “那你第一眼看见他，是什么想法？” “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我哪里还记得这些？” “试着回想一下看看。”麦迪逊坚持。 “啊，好吧，看在你请我喝酒的份上。”芭芭拉抿了一口玛格丽塔，思忖片刻，娓娓道来，“我第一眼看见易的时候，他正好带着歉意转过身来，身上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抽离感。我能感觉到，他其实并不想待在那里，从姿态到神情，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尖叫着‘放我出去’，而这让我感觉相当有趣。因为他真的不是那种你会在夜店里遇到的男孩子，没有精心涂抹的发胶，也没有强烈而刻意的性张力在暗示你‘快来睡我’，那一刻，他只是恰巧在那里‘存在’而已。andthat……intriguesme。” “听上去好像就是一见钟情。” “真的不是。”芭芭拉轻笑着摇摇头，“只是觉得这个人很特别、很有趣，想要把他拎出这家夜店，询问无所适从的他为什么在不经意间闯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你把这种情绪称作什么？” “嗯……求知欲吧？” “好吧。”麦迪逊挑挑眉毛，把脸埋进杯子里，“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那你觉得我这种情绪应该叫什么？” “ifyou''reintrigued……”麦迪逊放下杯子，指了指芭芭拉，“you''refalling。” “prettysureiwasn''tfalling。”芭芭拉干笑了几声。 “那我换个问法。”麦迪逊将口中的酒精全部吞咽下去，才继续说道，“第一次看到他，你首先注意到了那个部位？” “背部，因为他是用背撞的我。” “脸上呢，哪个部位给你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眼睛。” “为什么？” “因为他的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英文形容，不是上挑的，也不是完全睁大的，当然，它们一点也不小。它们有点像……休-格兰特的眼睛，那种带着忧郁和无辜的……” “小狗眼。” 麦迪逊跟芭芭拉异口同声地说出了最后两个词。 “好吧，好吧，我承认，他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吸引我。”芭芭拉举起双手，“我不喜欢那种太过强势的所谓阿尔法男性，我喜欢干净的、谦逊的、没有侵略性的，能让人感觉到舒适与尊重的男人。” “那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是啊，他真是一个……符合所有刻板印象的亚裔——所有好的刻板印象。”话及此处，芭芭拉的嘴角不小心溢出了几缕甜蜜，意识到麦蒂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后，匈牙利姑娘连忙收敛表情，用手背抹了抹唇瓣，迅速转移话题，“你呢？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 “我们第一次见面，完全没有任何偶然的浪漫成分。那是他宣布收购uta的时候，在自己家里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和庆祝派对，那段时间我正好在跟uta谈签约的事情，所以，这场活动我必须得去。提前结识一下未来有可能会负责我演艺经纪事务的团队，也去看看有没有机会认识一些圈内的大人物——合作也好，提携也好，对于当时完全是以独立音乐人身份在挣扎的我来说，都是宝贵的资源。” “所以你那天是带着任务去的，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是啊，怎么会有那方面的心思？你想想，我一个还没有跟uta签约的局外人，跑到人家的庆祝派对上去，勾搭这个、勾搭那个，别人会怎么看我？我去，是为了让大家记得还有麦迪逊-比尔这个人，而不是让别人以为麦迪逊-比尔活成了一个笑话，更何况我那会儿还是个未成年人。” “现在也是。”匈牙利女巫默默地补上一刀。 “没错，现在也是。”被噎了一下的麦蒂找不到任何反击的方法，这确实是她面对芭芭拉时最大的软肋，“所以就更不可能去想着给自己找个男人了……老实说，那场uta的庆祝派对，是我目前为止参加过的，档次最高、明星最多的活动。” “vma都比不上？” “哪届vma能看到芭芭拉-史翠珊跟安吉丽娜-朱莉一起分享寿司，旁边还有哈里森-福特与安东尼-霍普金斯闲聊七十年代的好莱坞往事？” “哇噢。” “是啊，我当时紧张得走路都同手同脚的，杰瑞米-齐默——uta的ceo，带我去见今天这场派对的主角，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新股东时，我感觉自己的假笑都快僵在脸上了。” “易可不是这么说的。” “哈？” “易说，第一次见你，感觉你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一点也不怯场，大方直率的同时又充满亲和力。” “那都是我强装出来的呀。”说到这里，麦迪逊眉头微蹙，看向芭芭拉的眼神里充满疑惑，“他连我们第一次见面都跟你讲了？” “有提过。”芭芭拉含糊地应了一句，抬抬手，“别让我打断你。” “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麦迪逊想了想，回答道，“他那天穿着一身成套的灰色西装，看上去很精神挺拔，再加上一整个专业团队帮他化妆造型……如果不跟我说他是uta的新股东，我还以为他是从亚洲某个国家来好莱坞发展的电影明星。” “他确实……太年轻了，年轻得让人感觉他应该都不知道怎么填报税表，但却已经收购了一家跨国经纪公司。” “对啊，我们能讨论一下这件事有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吗？！”麦迪逊骤然提高声调，像是找到了一个终于可以与之倾诉内心困惑的知音，“21岁，1.9个亿。与此同时还运营着一家唱片公司、一家版权发行公司、一家演出公司，有一架g650，正在办一场七万人的音乐节……imean，howisthishumanlypossible？” “我也有同样的困惑。”芭芭拉微微颔首，深以为然，“这个年龄，通常情况下，应该还在读大学才对。” “也许他就是还在读大学呢？” “你知道？” “我不知道。”麦迪逊摆摆手，“问过几次，但易都是支支吾吾，没有给出正面回答。不过，他越这样，我就越肯定。” “有道理，没有需要掩藏的秘密，就不会躲避一个简单的，是与否的问题。”芭芭拉若有所思地用指甲盖敲了敲玻璃杯的杯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猜测确是事实，那就意味着……” “意味着他这些不可思议的行为背后，极大概率有来自家庭的支持。”麦迪逊帮芭芭拉讲出她没讲完的后半句话，“这其实是更符合常理的一种情况，不是吗？一个拥有巨额财富的东亚豪门，支持他们的后代在美国发展出一个强大的分支。” “不需要用那种探询的眼神暗示我，姑娘。”芭芭拉撇撇嘴，莞尔道，“我并不比你知道得更多。” “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聊。” “聊得范围很广，没错。” “怎么会没有涉及到家庭？”麦迪逊望向窗外，尽量让自己的神情保持平静，“这也许是最重要的一个话题了，不是吗？” “是。”芭芭拉当然知道麦迪逊这个问题的真实含义，但她不打算给对方一个明确的答复，就当是对长岛姑娘在in-n-out不由分说就向她发起攻势的小小惩罚，“简单聊过一些，我说的多，他说的少，所以很多细节我都不太清楚。 “他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他有个妈妈？” “亲爱的……” 芭芭拉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每个人都有个妈妈。” “不，我的意思是……”麦迪逊自己都被刚才没头没尾的那句话给逗笑了，“我的意思是，他妈妈不是一个完全捕捉不到踪迹的神秘人。今年五月，她来过这里，与她的妈妈——易的外婆一起，他们在西海岸上下旅行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 “是吗？”芭芭拉眼眸一闪，坐直了身体，“你见过她？” “见过。”麦迪逊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也没打算跟芭芭拉完全说实话，算是对她刚才把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的小小惩罚。 “她怎么样？” “看上去很严肃，很少笑，是那种第一眼会让人感到害怕的女强人。”麦迪逊一本正经地胡诌，“但对我还挺友善的……很关心。” “噢。”芭芭拉转转眼珠，“晚饭？” “下午茶。我那天要录音，他们晚上就去旧金山了。”麦迪逊脸不红心不跳，绘声绘色地写着幻想。 “她没向你介绍自己吗？” “她不会英文，聊天都是易在中间转述……他不翻译的东西，我也听不到。” “好吧。” 芭芭拉沉思数秒，开口问道：“易的妈妈，是五月几号来的美国？” “是五月……等等。”麦迪逊的眸子骤然亮起，“你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是来参加易毕业典礼的，对吗？如果易还在读大学，21岁……啊，确实到了毕业的时间了！所以……” “只要找到她造访美国的时间记录，就能推导出易是哪个大学的毕业生了。”芭芭拉双手抱胸，结论给得一脸笃定。 两个貌合神离的名侦探少女组，就这样在看似没有主线，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的闲谈中，抽丝剥茧般地接近了真相。 “时间、时间……找到了！易告诉我她们抵达的时间是5月11号，而那两天，洛杉矶在举办毕业典礼的只有……” “南加州大学。” 芭芭拉率先在她的手机里搜寻到了答案，洛杉矶的大学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所，名校更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以韩易投身的行业来看，他绝对不可能是加州理工的学生，那剩下来的，符合韩易财富状况的名校，就只有南加州大学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了。 “肯定是usc了！他经常把特洛伊人挂嘴边，我也看到过他有那么一两次穿了大学的卫衣，当时没多想，还以为他是ncaa的橄榄球迷呢。” 麦迪逊兴奋地捧起手机，十指翻飞，在google里输入关键词。 “universityofsoutherncalifornia，han……”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芭芭拉手脚并用，麻利地爬到麦迪逊身边，两双眼睛全神贯注，齐刷刷地望向屏幕上显示的第一个搜索结果—— 【韩氏夫妇学生机遇和社会影响力奖学金-usc约文与杨学院】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章 韩氏夫妇 韩氏夫妇？ 麦迪逊-比尔与芭芭拉-帕文对望了一眼。 从彼此的神情里，她们能很轻易地读到两种正在剧烈冲撞着心灵的情绪——如同十万伏高压电通过身体的震惊，仿若冰上行走忽然掉入裂缝里的恐慌。 “mr.andmrs.han……”麦蒂喃喃地默念了几遍这串已经像炽红的烙铁一样，把她眼睛深深灼伤的文字，“芭……芭芭拉，这不会是……” “应该……应该不会。” 芭芭拉是两个姑娘里年龄更大的那个，也是更成熟理智，遇到事情更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不合常理的现象放到显微镜下仔细审视的那个。 “二十一岁结婚，也太早了一点。” “是啊，太早了。”麦迪逊赶紧附和了一句，“真的太早了，哪有人……你身边见过有人二十一岁结婚的吗？” “我们那边，女生的平均结婚年龄都接近三十了。”芭芭拉轻咬指甲，摇了摇头，“乡下都看不到刚满二十岁就结婚的人……都去欧盟其他国家打工了。” “那中国会不会……跟我们不一样？” 当“美国人”和“童星”两个知识层面的究极debuff套在同一個人身上，什么样奇妙的问题都能被问得出来。 “我听说亚洲人一般结婚都早一些，有很多女生是不是……十四岁就结婚了？我似乎在学校里读到过某篇文章。” “你读的应该是历史书。易来自中国，不是……某个单音节的古代王朝。”十三岁就踏上职业模特道路的芭芭拉，文化水平比麦迪逊强点有限——自己关心或喜爱的领域了解颇深，但作为一个整体的知识体系网络，到处都是漏洞。 “你不觉得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这个奖学金是他父母设立的吗？” “啊，对……是啊，没错！”最初的愕然之后，麦蒂一拍大腿，声调变得欣快起来，“肯定是他父母的捐赠，也许是为了让他……能被usc录取？这种事情每所大学都有，太常见了！” “没有别的可能了。” 芭芭拉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 屋内的谈话戛然而止，两个女孩垂下脑袋，各自数起了两只手上的指甲盖数量。 “我们要不要……” 确认自己的指甲盖一个没少，且反复确认了三次之后，麦迪逊犹犹豫豫地率先开口。 “点进去确认一下？” “好。” “那我点了？” “点。” “我点……不然你来？” “为什么？” “我做了美甲，怕点歪了。” “我指甲更长。” “那……一起点？” “ok。” “来咯？” “来吧。” “一、二、三。” safari浏览器跳转页面，整块屏幕一片雪白的时候，麦蒂和芭比在心中向她们略有细微差别，但大体上一致的造物主虔诚地祷告了起来。 求求了，别点进去是一张恩恩爱爱的夫妻合照。 永利酒店的wifi网速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折磨她们的程度恰到好处。无比漫长的三四秒时间后，首先加载出的是一个大红色的提示框。 【2016-2017年度联邦政府奖学金申请通道已经开通！请登录完成申请。 南加州大学的联邦学校代码(opeid)是001328。 如果您在访问申请时遇到任何问题，请直接联系学生援助中心。】 麦迪逊想要关掉这个提示页面，但做了美甲的指尖却总是不小心戳进奖学金的申请页面。 “这东西好烦人啊！” “我来吧，等等，你别动。” 芭芭拉右手覆住麦迪逊攥着手机的那只手背，左手克服着那程度轻微，但清晰可见的颤抖，按在了右上方的白色小叉上。 提示框消失，迎面而来的，是一张高清的合照。 但不是韩氏夫妇的合照。 照片的背景，是尚在修建中的约文与杨学院主教学楼的效果图，两侧是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而站在画面中间的，则是一群背着书包，穿着色彩各异的纯色t恤，带着微笑互相交谈的学生模特。白人、拉丁裔人、黑人、黄种人、阿拉伯人，还有裹着头巾的印度锡克人，跟每个高等教育院校的公开宣传海报一样，把种族多样化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好像……” 来不及去看文字，麦迪逊迅速滑到页面最底部的“2016年南加州大学约文与杨学院版权所有”，然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没有看到‘韩氏夫妇’的照片。” “那应该不是他。”芭芭拉同样如释重负地沉下了一直僵直的肩头，“如果真是他……学校怎么可能不给他拍照呢？他就在洛杉矶。” “是啊，就在洛杉矶，随时都找得到时间。如果没有照片，只能说明一件事。”麦迪逊竖起食指，“韩氏夫妇，说的就是他父母。” “往上再翻回去，看看文字。” 第一个用大红字体标示的栏位，叫【奖学金介绍】。 【韩氏夫妇学生机会与社会影响力奖学金，由来自中国的这对乐善好施的伉俪慷慨设立，体现了他们对培养数字与创新产业领导者以及变革者的，坚定不移的决心和奉献精神。 这项享有盛誉的奖学金由南加州大学约文与杨学院管理，旨在培养创新思维并促进社会影响。】 很简单的介绍。 没有任何能帮助麦蒂和芭比破案的有效信息。 接着往下翻。 【奖学金详情】 【申请者资格：目前暂时只向南加州大学约文与杨学院就读的本科生开放。】 【选拔标准：获奖者的选择，基于学术成就、其展现出的领导潜力以及对社会积极变革的承诺。】 【奖励内容：为获得者提供全方位的经济资助，包括学费、生活费、教育资源和产业资源等，单一申请者最高可获得25万美元。】 【申请流程：符合条件的学生可以通过官方奖学金申请终端进行申请。】 “最高可获得25万美元……”芭芭拉低声读道，“听起来好像规模很庞大的样子。” “听起来好像很多，但是四年的学费都至少是这个数字。”麦迪逊扳起手指算了算，“一个申请者就能拿25万美元，那怎么说……这个奖学金的总额度也应该在千万美元以上吧？” “我估计是。” 话音落下，套房内又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再往下滑一点，看能不能看到赞助人的介绍。” “好。” 大拇指往上一拨，麦蒂精准地找到了赞助人介绍页面。 【meetmr.andmrs.han】 【来自中国的韩氏家族，将数十年的生命奉献给了国际社会的慈善事业与文化进步。韩氏夫妇以坚定不移的回馈承诺而闻名，他们已成为了慷慨、同情心与积极变革的代名词。他们的慈善事业，跨越了从教育到医疗保健的各个领域，旨在改善需要帮助的社群，为社会的整体福祉做出贡献。 通过不懈的努力，韩先生与韩夫人感动了无数人的生活，留下了善良、同理心与社会责任感的永恒遗产。他们的远见与行动，将激励下一代，加入到为所有人创造更美好世界的崇高追求中。】 “这里，你看到了吗？”芭芭拉指着第一段话的开头，语气热切，“‘thehans’，‘dedicateddecadesoftheirlives’……奉献了数十载的生命！” “那肯定是他父母了。”麦迪逊的脸颊重新焕发出了生命的光彩，“除非易从两岁开始就做慈善。” “……听起来还有点可爱呢。” 像韩易这种老奸巨……心思缜密的人，自然不会在公开网页上留下任何令人生疑的蛛丝马迹。他专门要求学校不要放他和徐忆如的照片，也特意在韩氏夫妇的介绍前，加了一段模棱两可的前缀。 是的，“韩氏家族奉献数十年的生命给慈善事业”，跟“韩氏夫妇坚定不移的回馈承诺”，其实是用句号分开的，表达完全不同意思的两句话。但放在一起，却能巧妙地给人一种“韩氏夫妇为慈善事业奉献了数十年”的错觉。 这种用文字来制造的逻辑误解，在传播学和新闻学里并不鲜见。 作为南加州大学安纳伯格传播与新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韩易将课堂上汲取的养分，一滴不落地用在了歪路上。 虽然他的本意，是想要保护自己从手机备忘录那里获得的巨额财富，让它们至少从表面上看经得起推敲，并没有想要刻意隐瞒他和小如的关系，或者他个人的感情状态。但这份出于谨慎而连上的保险丝，却在不经意间成为了阻止世界大战爆发的最终手段。 “所以我们都达成一致了，对吗？”麦迪逊舔舔嘴唇，“韩氏夫妇，指的是易的爸爸妈妈。” “当然，不然还能是谁。” “soyouagree。” “iagree。” 互相确认了一番之后，麦迪逊放下了手机，芭芭拉也坐回了属于她的那个角落。前者一颗又一颗地往嘴里扔刚开袋的盐焗腰果，后者咕咚咕咚地朝喉咙里灌冰镇玛格丽塔加红牛，用不同的方式，压着同样的惊。 “我们刚才聊到哪里了？” 一袋腰果全进了肚，麦迪逊才感觉自己的血糖回升到了正常水平，脑子里不再有嗡嗡作响的白噪音了。她拍拍手，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已经把玻璃杯喝到翻过来也滴不出水的芭芭拉。 “嗯……聊到你第一次见他了。”芭芭拉俯过身子，给自己又调了一杯热带玛格丽塔。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就是那样了。”麦迪逊抬眼想了想，补充道，“派对结束之后，我们少数几个人留下来聊到了凌晨一两点的样子。有易、我、凯文-哈特、托马斯……也就是diplo，还有宥真和格蕾丝。聊生活、聊工作、聊理想、聊规划，在他半开放式的客厅里坐着，夜风吹进来，感觉特别好。没人去聊感情，也没人在那一刻会关心感情……好莱坞嘛，字字句句都离不开名和利，这才是常态。我们上那座山，不就是为了找那些东西吗？” 盯着手中的包装袋侃侃而谈的麦迪逊，没能捕捉到她提及宥真和格蕾丝时，芭芭拉那一瞬即逝的复杂神色。 “所以，当我说我和易的第一次见面很稀松平常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在撒谎，那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商业性……社交性会面。他很迷人，但我从来没有对……像他……” 说到这里，麦迪逊挥舞着双手，想要找到一个没有冒犯性的替代词汇。 “你想说‘亚裔’，对吗？”芭芭拉眨眨眼，促狭一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 “伱不需要过分紧张，麦蒂，毕竟现在的你已经喜欢上一个亚裔了，说出自己之前的心路历程也没什么的。”芭芭拉扬起左臂，“这里没有摄像机，也没有录音笔，足够安全。”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我并不是对亚裔有什么刻板印象，只是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在我的社交圈里遇到过一个像易这样……来自异国的男人，在我的社交圈里长久停留。我跟你不一样，芭比，你很小的时候就满世界到处飞，领略到了各种多姿多彩的文化，但我……一直生活在纽约的郊区，一个非常封闭的小社会里。签约之后，来到洛杉矶，虽然住到了城市中心，但我接触的圈子却比以往更加封闭。我连……我就只会英语，别的什么语言都不会说，连法语菜名都拼得结结巴巴。” “我不相信你没有想过要学中文。” “你也想过？” “‘neehowma’and……”芭芭拉怪声怪气地讲了一句，然后欢快地笑了起来，“我就会这一句了，别的还没学明白。” “我也是，除了‘你好’，其他的一句也记不住。”麦迪逊给自己的脑袋扇了扇风，“多邻国里的所有知识，都直接穿过我的脑子里飞出去了。所以，我真的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也不是一个国际化的人……对我来说，第一次见到易，真的就像是在动物园里见到大熊猫。你会觉得他很可爱、很有趣、很好玩，但不会去考虑怎么样才能把他带回家当宠物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类比得有点奇怪，但我懂你的意思。”芭芭拉微微颔首，“就感觉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可以礼貌地聊天，友好地互动，但是不会第一时间去想这个男人对我有没有吸引力，因为……你的出厂设置里就没有这项匹配功能，得先做系统更新。” “你不觉得你的类比更奇怪吗？” “能听明白就好。”芭芭拉耸耸肩，笑道，“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我第一次长时间到另一个国家生活，是在日本，我告诉你……我喜欢动漫、寿司，和很多日本文化，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跟那里的男人发生些什么。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很难解释，就像是两条平行线，看得到，却从不相交。” “那为什么易是例外呢？”麦迪逊把玩着指尖最后一颗腰果，眼神颇为玩味，“是什么让你做出了……在伊比萨要与他共度那个夜晚的决定？” “你为什么就默认是我主动的了？”芭芭拉感觉有些好笑，“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展开攻势，我盛情难却？” “两个方面。” 麦迪逊竖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然后将它们分开。 “第一，是我对你的认可……我觉得，像你这样气场十足，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超模，给男人的压迫感多过……诱惑力？或者说亲切感？我不知道哪个词更合适。但是，大多数人都会在你面前感到自惭形秽，可能连搭话的心思都不敢有。” “易可不是大多数人，你知道的。” 芭芭拉-帕文笑意盈盈地回答道。她没有否认麦迪逊的说法，因为这就是事实。维多利亚的秘密签约模特、体育画报泳装版年度新人、欧莱雅全球形象大使，随便哪个头衔，都能让想要靠近的男人再三思量。 “他的确不是大多数人……他比大多数人更被动。”麦迪逊轻声叹了口气，如是应道。 “这倒是真的。”芭芭拉深有同感。 “所以……” 麦迪逊把腰果丢进嘴里，将双手平举在半空中，学着天平的姿态，摇晃了两下。 “whatisit？” “到现在为止，我自己也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芭芭拉思忖良久，才缓缓答道。 “但我想，你可以说我和易的相遇，以及之后的这一切，都是……” “在错误的时间，做了对的事。”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一章 他是我的了 “错误的时间？” “还有错误的地点。伊比萨的夜店，是开始一段严肃感情最差的地点。” “但它不是一段严肃的感情。” 话音未落，麦迪逊便举起双手，给芭芭拉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表示并无恶意。 “别理解错，我不是在指责你，只是……不管从任何方面来看，这都只是一次一夜情而已。” “我无法否认。”芭芭拉抿了抿嘴，“那天晚上，我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还会再见到他。” “原始的冲动。” “原始的冲动，大概算是吧。”匈牙利姑娘拢了拢身上的浴袍，“或者说是不甘的补偿。” “生命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过另一个人了？” 麦迪逊-比尔知道芭芭拉-帕文所说的“不甘”指的究竟是什么。就像旅行者合唱团那首《faithfully》里描述的那样，“有人说，路途中的人，无法建立家庭”。 她和芭芭拉，都是行走在漫漫长路中，上下求索的旅人。 “很长、很长时间了。”芭芭拉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声线低沉而轻柔，“我永远都在路上，今天巴黎，明天东京。就连长住的公寓，我都租了两个，一个在纽约、一个在伦敦。” “没人能找到我在哪里，就连我自己也不行。很多次在酒店里醒来，得缓好一阵，才能想得起自己究竟在哪個国家。” “我能理解。”刚刚结束三个月近五十场巡演的麦迪逊完全能够感同身受，“看似有很多自由的空间和独处的时间，但是永远也找不到人与你共享，因为你的时区和你的日程，随时都在变。” “是啊，所谓的可以接受、可以理解，只不过是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自以为是地夸下的海口而已。”芭芭拉露出了一抹苦涩而又无可奈何的笑意，“别说刚刚接触的陌生人了，就连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那些布达佩斯的朋友，有时候都不能理解我工作的性质。” “你是个年入数百万的超级模特，所以你必须要及时回复我们每一条消息，最好是看到的那一秒就回复，不然我们就会觉得你是成名了、飘了、开始耍大牌了，或者跟各种各样的名人在一起鬼混，懒得搭理我们这些平民。” 这一段话，消耗了芭芭拉半杯酒。 “而我自己也是一个非常需要感情黏性的人。我是个天秤座，天秤座可以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但你最好是一个可以每天跟我说话的人。我们需要通过亲密关系，去发现自己不同的一面，去让自己成长，增强对自己的认知和信心。” “所以圈内人也不行。”麦迪逊把膝盖蜷缩起来，用来搁她的下巴。 “一个忠告——圈内人是最差的选择，我许多朋友都这样反复告诫过我。”芭芭拉伸出食指，认真说道，“如果伱愿意彻底成为他事业的附属，那当然可以。” “而那不是你。” “也不是你。”芭芭拉把这个评价原封不动地抛回给了麦迪逊，“我能看出来。” “都还有想要完成的目标。” “太多了。” “所以，那天，你是一个人登上的伊比萨岛。” “嗯哼，去工作。”芭芭拉自嘲地咧咧嘴，“我是为数不多的，去伊比萨只为了工作的倒霉蛋。” “那种感觉肯定很不好受。” “我那天刚跟爸妈大吵了一架。” “因为什么？” “我不想提的原因。”芭芭拉啜饮了一口酒，“我姐姐也站在他们那边，帮他们说话，气得我也不想理她了。于是，我发现……好像除了化妆师和造型师之外，我已经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圈内的朋友？” “很多好朋友，但仅仅只是‘好’而已。她们都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你也不想在她们面前展现太多的脆弱。” “我明白。”麦迪逊瞬间理解，“你不知道哪些人，会在哪个时刻，用这些事情在你身后刺上致命的一刀。”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芭芭拉挑挑眉毛，深吸了一口气。 “那一天，我就在想，赚了这么多钱，有什么意义呢？我……比起我在布达佩斯的同龄人来说，我大多数时候是独立的、自主的、进步的，但与此同时，我也不能否认，我内心深处也隐藏了一些……非常传统的东西。” “比如说？” “比如说我觉得一个女人应该有一个与心爱的人联手打造的，能够被称为家的地方。比如说我希望能和他在布达佩斯的郊区，帕文家的小庄园里举办婚礼。比如说我希望他能跟我回到布达佩斯生活，或者至少每年在那里呆上一整个夏天。比如说我希望能冠以夫姓，然后带着骄傲和幸福大声向全世界宣布……你懂的，那种老套的爱情童话故事。” “不老套。”麦迪逊轻声纠正她，“是经典。” “你真的这么想吗？” “我体内住着一个来自六十年代的灵魂。”麦蒂指指自己的胸口，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那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不是说女性最终必须回归家庭，而是只有得到一扇永远可以推开的大门，我所做的这一切才有意义……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我不能更同意了。”麦迪逊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脚趾，“虽然我年纪还小，远没有到应该思考这种事情，或者说接近完成这种事情的地步，但是我知道，我需要一种……长期稳定的陪伴，不管它的形式是不是我们所谈论的婚姻。我需要一个人来分享我的喜怒哀乐，一个我在外人面前，能够用‘我至关重要的另一位’来称呼的人……我就是这样，既传统保守，又离经叛道。” “什么样的陪伴？”芭芭拉发问。 “什么样的？”麦迪逊困惑地眨眨眼，没明白芭芭拉的意思。 “physical、spiritual、professional、intellectual。”芭芭拉伸出四根手指头，“四种类型，你最想要哪种，或者说，哪种最重要？” “你对它们的定义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来告诉我吧。” “如果是我理解的那些意思的话……”麦迪逊撅起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我肯定每种都需要，但是……这样说吧，身体上的陪伴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我很长时间看不到一个人，或者说没办法跟他有亲密的举动，那不光对我们的关系，对我的情绪也会有负面影响。不过，我并不需要很多，嗯……很多的亲密时刻。” “不感兴趣？” “感兴趣啊。”提及这个话题，麦迪逊本就因为酒精而起了反应的双颊更显潮红，她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羞赧地小声说道，“只是……” “你还没尝试过？！”芭芭拉的音量瞬间失控，突然飙高，随后立即强行将它压了下来，“抱歉，麦迪逊，只是……我完全没有想到。” 在美国，像麦蒂这种级别的女孩子，还是在好莱坞这个诱惑遍地的名利场里浸染了好几年的女孩子，竟然还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着实令人惊讶。 “这件事……很复杂。” 麦迪逊不可能跟初次见面的芭芭拉去解释她曾经受到过的创伤，那是只有家人和韩易才有机会聆听的秘密。 “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表现得那么惊讶。”芭芭拉懊恼而又愧疚，“我不想把责任推给酒精，可……无论如何，很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麦迪逊给了芭芭拉一个安慰的微笑，“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嗯，精神陪伴肯定得有，但我其实不是一个神神叨叨，必须要伴侣跟我完全同频的人。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不一样，我想和他做到的是拼图式的互补，而不是流水线式的一致。有的时候，精神层面的差异，甚至还能碰撞出一些有趣的火花。” “职业陪伴，在我看来，就是能帮我在事业层面进步多少……这一点，我不想说谎，如果另一半能让我在生涯道路上走得更顺畅一些，那我肯定会感觉非常幸福和满足，因为音乐就是我的一切，我过去的价值、未来的期盼，和存在的意义。” “但即使他做不到这一点，我也不会有太多怨言，只要他能在智慧层面给予我持续的启发，也能让我有一种跟他在一起，每天都在成长的感觉就行。” “你是怎么理解智慧陪伴这个概念的呢？”芭芭拉发问，“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在我看来，智慧陪伴不是单方面的说教，而是不同观念的分享与融合。简而言之，它是志同道合者之间碰撞出的火花，是相同的价值观、兴趣、哲学观点和思维方式，是任何想法都能得到正面反馈和有效回应。” “拥有智慧陪伴的感情，才是真正能走得长远的感情。” “你觉得，你跟易是这样的关系吗？”芭芭拉继续追问道。 “我没有办法替他回答，但至少在我这里，是的。”麦迪逊笑了笑，“我不是说我跟他站在同一高度，我知道，在很多事情上，他比我看得更深、更远，在人生道路上，他走在了我的前面。但是……我能感觉到，我们想要走的，是同一条道路。” “这种亦步亦趋的追赶，是与他相处最大的趣味。而我……我希望，当他回头看我的时候，也能从这种似曾相识的青涩里，找到一点值得眷恋的东西。” “你真的……还挺让我惊讶的，麦迪逊。你的感情观，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十七岁的女孩都要成熟得多。” 麦迪逊发自肺腑的一番内心独白，让芭芭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起了变化。 这个长岛音乐人，不是匈牙利超模想象中的那种，三两句话就能被绕得晕头转向，痴缠韩易完全是出于切实可见的利益，与毫无根据的青少年单恋的，好莱坞最常见的industrynt。 她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一个可敬的对手。 “那你应该就能够理解我，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宁可独身也不将就，又是为什么见到韩易的当天晚上就与他……就决定要跟他共度那个夜晚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正在悄然发生变化，被上头的酒精麻痹了大部分心智的芭芭拉跟麦迪逊解释着她那天看似冲动随性的选择。 “你感觉到了那种适配性。”麦迪逊眼皮一跳，强迫自己冷静。 “工作结束之后，我一个人在伊比萨，本来准备早早就寝，为明天在巴黎的工作养好精神。但我经历了我今天经历的这种……情绪过山车，睡不着，无论怎么尝试都睡不着。而且害怕闭眼，总感觉只要合上眼帘，生命就会加速流逝，我离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就会再远离一步。” “这个时候，diplo给我instagram发了条私信，他看到我也在伊比萨，邀请我去他的派对上玩一玩。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可转念一想，为什么要把自己这样封闭起来呢？难道想要的东西，靠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就能找到？所以，我翻身下床，换好衣服，直接走路去了pachaibiza……那间夜店就在我的酒店旁边不远。很多时候，你不经意间错过的东西，其实就在你的身边。” “不过，好笑的是，我刚踏进夜店的大门就后悔了。那天我记得我是……七点还是八点起的床，拍摄拍了一天，然后还录了几段采访视频和花絮视频，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低音炮里传来的bassmusic，让我的脑袋胀得发疼。当时我就想，赶紧到dj台上去跟diplo打个招呼，然后就找个理由溜走……” “然后你就遇到易了。” “是啊，那个笨拙的家伙，改变了整个夜晚。” “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与人分享，也没有想过能够得到回应的话题。”芭芭拉咬住下唇，眼睛依旧注视着麦迪逊，但是视线却已经穿过她，飘去了另一个维度，“我不想过度地去阐述细节，我知道那也不是你想听的东西。我只能说，他很有趣，能用一种奇妙的方式唤醒我。跟他说话，在凌晨两点半的……你确定要听这个？” “都讲到这里了，听不听还有区别吗？”麦迪逊幽幽地开口。 “um……” 芭芭拉突然发觉，她此刻正在经历的，是一种从未设想过的新奇体验。 在另一个女孩面前，大谈她与一个男人的一夜春宵。 最关键的是，这个男人，她俩还都有好感。 whatinthevickycristinabarcelonaisthis？！ 虽然不算是出轨，但为什么感觉还是很有负罪感的样子？ “长话短说，原本只是约了个宵夜，但因为岛上所有的餐厅在凌晨两点半都关了门，所以我们回到了酒店，点的房间服务……” “你的酒店，还是他的酒店？” “我们住的是一个酒店。”芭芭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地摩挲着手指，“nobu。” “你的房间，还是他的房间？” “他的。”芭芭拉吞咽了一口口水，“我的房间很乱，不太方便邀请人进去……而且他的套房要大很多。” “所以他就在凌晨两点半，盛情邀请了一个超模，去他的房间‘吃——宵——夜’。” “……我不会用这种语气和这种修辞，但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明白了。”麦迪逊面无表情地啃起了指甲，“he''ssodead。” “gettingalittlefiestyoverthere，girl。”芭芭拉往下压了压手，示意麦蒂继续保持冷静，“我不想为他辩解，我没有立场去为他辩解，当然，你也有很大可能不会去相信这些辩解……但他的确没有那种心思，或者说，把那方面的心思隐藏得很好。” “这是他的天赋。”麦迪逊闷闷地吐槽。 “我们在套房的露台上坐了快一个小时，易不仅保持了绅士风度和适当的社交距离，完全没有任何逾矩之举。每一个话题都能得到认真的对待，每一次眼神交流都带着那种让人十分舒适的谦和与克制，哪怕……” “哪怕？” “哪怕……” 我在担心什么？ 她要问的。 自己受着吧。 “哪怕，我能看得出来，他想要我。”芭芭拉的神色重新恢复了镇静，回味着那份仲夏夜激情的她，嘴角甚至还多了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他想要我，以一种最让我有安全感，也最让我悸动的方式。我喜欢这种披着羊皮的狼，这种在铅封下兀自燃烧着的火药。” “所以，我决定给他他想要的，也决定给我我想要的。” “我知道他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也知道，如果我想要长久地拥有他，最好的方法是往后退一步，在伊比萨之外，在看不清彼此的夜色之外，继续跟他接触，让一切慢慢来。” “但我同时也知道，我们之间不太可能有真正的未来。明天我就要飞去巴黎，余下的人生里也许不会再见他一面，因为这就是我的生活，我不指望任何人去理解和迁就。” “于是，摆在我面前的，只剩下了两个选择，或者说，当时的我以为，我只有这两个选择：抓住可以抓住的，再识趣地放开。还是放开可以抓住的，再用很长一段时间去试图重现同样的情景。” “不需要思考，也不想再思考，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一个眼神、一次触摸、一个亲吻，他就是我的了。” “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妙的一个夜晚，也许没有之一。到现在为止，二十三年来，我的人生一直都在往前看，看明天的通告，看下个月的时装周，看明年的工作计划。但在那个晚上，我终于体会到了活在当下的感觉，我可以抛开‘芭芭拉-帕文’这个身份，抛开它给我带来的一切光环与负担，尽情去享受这种‘没有明天’的快乐。” “你看，麦迪逊……其实，我从来就不是你的竞争对手，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我会跟他有任何形式的‘明天’。他只是在我生命那特定的一刻，用来稍作停留的一个加油站而已。” “是吗，加油站？” “加油站。” “那这个加油站，你也停留得太久了。”心头压着一股邪火的麦迪逊，嘴巴也越来越毒。她低头看了看脚下，把没有说出口的话，用眼神一股脑地倾倒了出来。 你在这个加油站，已经停留了半年了。 多大的油缸，加到现在都加不完？ “yeah，关于这个……” 芭芭拉撩撩头发，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是驶离加油站了，但架不住加油站自己长了腿，跑来找我呀。”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二章 我失去他了 “……what？” 麦迪逊的额头上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你没听错。那个加油站——自己长了腿——跑来找我了。” 芭芭拉浅笑着瞥了麦迪逊一眼，继续她的叙述。 “第二天，我准时离开了酒店，前往机场。提着行李箱落地巴黎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依然在路上，依然在过着一天一个城市的生活，有条不紊的忙碌，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想念吗？可能有一点，但从吻上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只此一晚，绝不奢求更多。” “然后，加油站来……不对，易自己跑来找你了？”麦迪逊拿出不醉不归的气势，仰头把剩下的玛格丽塔干完，咕嘟咕嘟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375毫升的ontherock玛格丽塔，在麦蒂和芭比的通力合作下，不到二十分钟，已然见了底。 “少……少喝点吧。”芭芭拉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劝说的话说出了口，“虽然度数不高，但……” “我没问题，我只是不喝，不是不能喝。”麦迪逊豪迈地一摆手，“你还要不要？” “我不用……” “我再拿两瓶过来。” 麦迪逊赤脚踏在地毯上，一路小跑到门廊，随手拿了两瓶威士忌，一边用嘴咬开瓶盖上的标签，一边呼着酒气踱了回来。 “继续……” 麦迪逊往自己盛满玛格丽塔的杯子里又加了不少杰克丹尼，然后抬眼看着目瞪口呆的芭芭拉。 “那个该死的加油站直接去巴黎找你了，是吗？” “呃，不是……” 完了，聊上头了。 麦迪逊她……有点失控了吧？ 再讲下去，会不会直接拿酒瓶子往我脑袋上招呼啊？ 芭芭拉舔舔嘴唇，不动声色地往左侧沙发的角落里又蜷了蜷，才继续说道：“再次见到他是一周之后，我完成了在大陆的工作，返回伦敦略作修整，在那里训练恢复，等待时装周季的到来。我在纽约的时候，日子过得热闹一点，因为大多数模特朋友都住在那里，经常有聚会和活动。但如果是在伦敦，这种情况就少很多了，毕竟时尚工业在欧洲的集散地是法国，而不是英国。” “但我喜欢这种感觉，在镜头前待久了，就想过一下隐士般的生活。每天健康生活，规律锻炼，早上晨跑，下午看书，到了饭点就去家附近的waitrose买点菜，回去自己做。”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买完杂货走路回家，结果，到了我应该左转的那個路口，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美式口音。我抬起头，易就站在那里，跟费亚穆在一起。他们在伦敦城里东走西走，闲逛了几个小时，手机没电了，也自然而然地迷了路。” “多巧合啊……听上去像是爱情电影里才会发生的桥段。” “我不会把它叫做……爱情电影吧。”芭芭拉下意识地把脚趾都死死压在身下，生怕在越来越幽怨的麦迪逊面前露出半分弱点，“就是一个纯粹的巧合。” “这个比加油站来找你更浪漫。”在酒精的作用下，麦迪逊的那双狐狸眼正好眯到一个令人发怵的弧度，眼神迷蒙而又危险，“你猛踩油门往前开，在路上跑了一周时间，定睛往路边一看——加油站迁址了，它在前面等你呢。” “我们是时候放过这个比喻了。”芭芭拉小声提议。 “为什么要放弃？我觉得这个比喻挺好的。”麦迪逊咬咬牙，杯子里的混合酒精瞬间就少了一半，随后再次加满，颜色越来越深，威士忌的比例也越来越高，“第二次看到加油站，油箱空了吗？过去停靠了多久，加油了没？” “我……”芭芭拉欲言又止。 “看来是加了。” 还没有到该宿醉的时候，但麦蒂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快要炸了。她用力按了按额头，晃了晃脑袋，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哝，然后单手撑在沙发上，朝着芭芭拉的方向将身子倾了过去。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怎么样？开心吗？难以置信吗？想要立刻扑进他怀里吗？” “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我有一个问题……如果费亚穆陪在他身边，伱们是怎么做的？” “麦迪逊，你有点醉了。” 芭芭拉双手按在离她越来越近的麦迪逊肩头，用柔和却不容辩驳的语气提示她。 “你问的这些问题有点过火了，我感觉不太舒服……如果你想停止这个话题，我们随时都可以停止，好吗？” “是啊……是有点过火了……” 麦迪逊的脸色酡红得有些异常，眼神也空洞涣散得抓不到半分焦点。 “真的很对不起，今晚我脱轨脱得太严重了，平时从来没有对人……对陌生人……对第一次见面的人……” 醉意比思维更快地占领了大脑，麦蒂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手臂，胸口开始剧烈起伏，瘪起的嘴和以另外一种弧度弯曲的眉弓，预示着她已经到了哭喊的边缘。 “嘿，没事的、没事的……” 对方的失态，代表着自己的全盘胜利，但芭芭拉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就像她之前对韩易反复提到过的那样，她不想要因为这场过度复杂和冗长的感情游戏，而伤害到任何人，特别是面前这个原本对韩易与其他人的纠葛一无所知，全身心崇拜他、钦慕他的未成年少女。 她才只有十七岁而已啊。 比对方年长六岁的芭比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温柔地将刚刚啜泣出第一声的麦蒂揽入了怀中。 “他驱散了曾经笼罩我的一切，他创造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以为他就是我的一切……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得那么周全、那么齐备，准备好了跟他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一点一点地靠近，把我最好的两个世界变成两个最好的世界……我明明准备好了，但砰！半个小时，只用了半个小时，我就又失去他了，又什么都没有了……” “他在你心里，那么重要吗？”芭芭拉轻拍着麦迪逊的脊背，一边悉心地抚慰，一边无法抑制住探究欲地询问。 “我一直在面对一种超出我承受范围的仇恨。仇恨、期望、压力、嘲讽、贬低，从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了。我好累啊，我好累啊……好累啊。我很努力地尝试，很努力地尝试去做一个榜样，一个好人。用我的方式去帮助大家，传播爱和……但我的人生就像一个螺旋下降的漩涡，一直往下、往下……andijustcan''ttakethisshitanymore……” 芭芭拉能够听出来，玛格丽塔和威士忌，在此刻完全接管了麦迪逊的理智。她语无伦次地释放着自己的情绪，两句话之间根本串不起一个基本的逻辑链条，但是口中吐出的每一个词，却都是刻骨见血的真实。 “我已经准备好放弃了，准备好放弃这个世界，准备好放弃我看到的这一切……但就在我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又把我拉了回来……在那座山上他告诉我，‘嘿，你不需要时刻都感觉良好，因为这就是人生的常态……你可以放轻松，坐下来享受旅程，我会帮助你的’。我这辈子，被人拉着走过，被人推着跑过，但从来没有人愿意停下来等等我，和我一起前进。这种感觉真好啊……真的很好……” “你知道他有多信任我吗？他在我家里、我妈妈家里的纸巾上，填了……这么一长串数字。百万，好几个百万。他觉得我值这笔钱，觉得我能赚回来，觉得我能做到……我自己当时其实很害怕，我知道拿在手里的这些钱不是钱，它们是债，如果还不清，那我就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他给我找最好的制作人，做最好的歌，什么东西都由他来安排好。给我开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我却根本花不出去，根本用不完，他全部都给我安排好了……刚开始我做得不好，很紧张、很糟糕，但他也没有怪我，反而追出来找我，陪我走了好久、讲了好多……他指着好莱坞的标志给我看，跟我一起唱歌，陪我疯，大喊救命……哈哈哈，我那一刻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当时我就对自己说，这个人是安全的，他不会害你，他很好。喜欢他没问题的，他不会欺骗你，不会让你受伤害……双鱼座的女孩子，最怕的就是这个……” “后来他也没让我失望，他安排我到处巡演，跟着黛米和尼克，到处演出……刚开始没人想看我，都盼着我早点下去……嗯，他们没有嘘我，但是我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过，渐渐地，我发现能跟我合唱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几个、几十个、几百个，到后面，他们把我的名字和照片都挂在体育馆外面了。他们告诉我，我是第一名了，我红了，我身价现在好高了，有好多好多人想找我唱歌……我这辈子第一次当第一名……” 麦迪逊的叙述断断续续、颠颠倒倒，但却并不妨碍芭芭拉-帕文将它与韩易讲述的版本拼在一起，组成一副完整翔实的第一视角图画。 “你看我长得挺好看的，他们都说我很漂亮，很火辣，但我其实知道我自己很普通……好看吧，好看的人有那么多，有什么了不起的呀？唱歌好不好听，也好听，但是也比不过那些真正的天才，我的音域不够宽的，我很努力了，但还是不行……天赋就不行。成绩，成绩更是问题了，在好莱坞呆了五年，什么都做不好，专辑一张没发，巡演一场没办，发什么歌什么歌被骂，网上全是给我打零分的人……我努力，我努力呀！但是努力有什么用呢？我早就看清楚了，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你没有，就是没有，再去尝试一千次、一百万次，一万亿次，也还是没有……” “所以，他真的是个奇迹。他什么都有，明明不需要对我伸手的……但他把我拉起来了，还抱抱我，把我放在椅子上，给我冲洗污泥，把他有的东西，全部都分享给我……” 二十分钟，四玻璃杯的酒精，度数还越来越高，对于麦迪逊-比尔来说，已然远远超过了她能够承受的极限。她念叨的这些话，估计自己都快听不清楚了。被她紧紧抱着的芭芭拉，只有非常努力地去辨别，才能大致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建造了我、创造了我，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我也想让我的一切全部属于他。我知道他并不完全属于我，但我愿意，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了解他、靠近他，走到他生活的中心，哪怕只是很小的一点在中间，就够了……” “今天我表演的时候，看到你……看到你站在他旁边，突然很害怕、很冲动，我想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我必须得做点什么。下了台，回了更衣室，他一如既往地来找我、表扬我、鼓励我，还给我带了一个，好珍贵好珍贵的礼物……我吻了他，我坐在他身上，我脱掉我的衣服，我准备好了要交给他，全都交给他……但他却推开了我，他明明也同样投入，却就直接推开了我。他说他喜欢你，我问他，我和你，他更喜欢谁，他……” “他说他喜欢我？” 芭芭拉的声音听不出来有任何变化……至少已经醉到这种程度的麦迪逊-比尔听不出来。 “他喜欢你，明显比喜欢我更多……在我面前他都说不出更喜欢我这种话，他肯定是更喜欢你……”麦迪逊的哽咽更频繁，抽泣也更大声，“我是个特别坚强的人……i''vebeenthroughrealshitinreallife，realtrauma，real……realshit，butlikethis……thiswouldbreakanyone。” “明明在我手上的，但现在溜走了……” “我失去他了，我失去他了……” “不，麦迪逊……亲爱的，你没有失去他，完全没有。” 芭芭拉吸了吸鼻子，原本僵在半空中的手，再次放在了麦迪逊的肩头。 “他没有选择我，我也没有选择他。我们的结局，早就定好了。它是共同协商的，你情我愿的。” “你猜得一点儿也没错，麦迪逊。在伦敦，我确实把车停进了加油站，加了……好多好多油。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完全吞食了他，一点一滴都不剩。” “但恢复理智之后，我却想到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我绝对不能再放纵自己继续这样沉沦下去，他可以是我的露水情缘、夏日情缘和冬日情缘，可以是我不管在哪个城市见到他，都只想与他立刻消失在被单下面的情人，但他绝不能够成为我信任和托付的伴侣。因为我早就看出了他在大洋彼岸还有挂念的人。可……没办法，我还是心存那么一丝侥幸，万一那只是他短暂的烦恼呢？万一他其实没有那么多严肃的纠葛呢？问一问，总无妨吧？” “于是，在家门口的那间小酒吧里，我用戏谑的口吻，用随意的语气，以无关紧要的旁观者身份，把这个问题抛到了台面上。” “而那，就是我第一次听见你，也是我第一次听见……她们。”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 永不回头 “她们……” 麦迪逊将脑袋移开芭芭拉的肩头，看向后者的目光里，有一点困惑，也有一点自嘲，但更多的是释然。 “当然会有’她们’……” “你听上去，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他告诉我了。”麦迪逊摇摇头，“他没有完全告诉我，但他告诉我了……用他独有的方式。” “他怎么说的？” “他说了很多，我……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等等我……自由、贪婪，这是他对自己的评价。他知道什么是对的，知道该如何正确地处理一段感情，正确地应对他的情绪……所有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做不到。” “就这么直接放弃了，是吗？”芭芭拉垂下眼帘，经历了短暂的失语，然后用饮酒的方式将它盖了过去，“倒是挺坦率的。” “坦率得相当粗暴。”麦蒂吃吃地笑了两声，醉意朦胧间有种憨头憨脑的可爱，“他直接告诉我，他打不过贪婪，也抗拒不了自由。” “嗯哼。”芭芭拉点头认同。 “他总是会把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这个男人的拿手好戏。” “做不来选择，也不想做选择。每个发生过亲密关系的女人，都想用感情把她们绑住……同时也把他自己绑住。” “他真是了解自己。” “糟糕、变态、无可救药，是他对自己这种心理疾病的评价。” “哈哈。” “所以，他说他本来应该跟你斩断所有关系，但他做不到。” “……” 芭芭拉再也没办法讲出另一句诙谐的回应了。 “他不会说这种话的。”芭芭拉清了清嗓子，“你应该是听错了。” “这对耳朵能听到十多个同时奏响的声部……well，不是每个都听得清楚，但至少听得到。”麦迪逊扯了扯耳根，醉酒之后的人下手没轻没重，把她自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呲起了牙，“这种时候，这种话，我是不会听错的……不然我为什么会在in-n-out里，跟你讲了两三句话就忍不住口出恶言？” 说到这里，麦蒂打了個酒嗝，随后赶快掩住嘴。虽然已经醉到了这种程度，但长岛姑娘依然保持着基本的形象管理意识。毕竟酒后失态这件事相当严重，特别是在情敌面前。 “但我必须得再次向你重申，我不是你的敌人，麦迪逊。”芭芭拉抬头望向天花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把肺部储存的所有空气都已挤压殆尽。 “那谁是敌人呢？”麦迪逊翘起食指，往玻璃幕墙外的拉斯维加斯虚指一下，“她们？” “她们也不是，我们都是受害者，都是……”芭芭拉欲言又止，半晌之后，才将声线降低了几分，闷声说道，“也许他也是受害者吧，我也不知道。” “她们是谁？”麦迪逊没有纠结谁是受害者的问题，她被酒精捋得笔直的思维通路，现在只关心最重要的那个答案。 “我知道的跟你一样多。” “肯定比我多。”麦迪逊执拗地摇摇头，“我都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伱在撒谎。” “我……”浮现在芭芭拉脸上的迟疑之色一闪即逝，“我真不知道，易每次跟我聊起他的感情生活，都没有提到过她们的真实身份。都是用……各种方式指代的。” “什么方式？”麦蒂歪歪脑袋，“女孩a，女孩b？” “第一个女孩、第二个女孩，以此类推。” “我是第几个？” “第三个。” “总共有几个？” “算上我吗？”芭比指尖对准自己。 “算。” “四个。”芭芭拉想了想，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的是四个。” “huh。”麦迪逊瞳孔一缩，随即嗤笑出声，带着不管做了多少心理准备也无法克服的惊讶，和一点点失落的自嘲，“胃口还挺大的。” “可不是吗？” 芭芭拉撩起右侧刚才因为拥抱麦迪逊而散乱的鬓发，跟后者露出了程度略有差异，却十分相似的神情。 “这就是我下决心要跟他保持距离的唯一原因，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第四个。” “保持距离？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伦敦就开始了。” “那天晚上？” “……隔天早上。” 沐浴在麦迪逊的玩味眼神里，芭芭拉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脖颈，用喝酒的动作来掩饰尴尬。 “总得有个体面的告别。” “怎么样算体面？”麦迪逊微微眯起眼睛，反正她喝醉了，说什么都算是酒话，心里的吐槽也就索性一股脑地全都倒了出来，“onemorebang？在同一张床上再醒来一次？” 这小妮子，还拿话来刺我呢？ 不都统一阵线了吗？ “为什么不呢？这爱做得还挺开心的。” 芭芭拉再次向麦迪逊展示了，什么是吃过见过的成年人才能脸不红心不跳讲出的虎狼之词，什么是姜还是二十三岁的辣。 看到又吃了一瘪的麦迪逊闷闷不乐地鼓起腮帮子，耸拉下眼皮，咕咚咕咚地继续往嘴里灌威士忌，芭芭拉这才轻舒了一口气，重新把代表善意的微笑挂回双颊。 “放轻松，自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过亲密接触了。事实上，这一次见面——在madcity的这一次——是我们伦敦一别后的第二次。” “伦敦是多久来着？六月？” “在伦敦的最后一面是6月16号。” “6月16……” 麦迪逊勉强瞪大越来越迷蒙的狐狸眼，看着自己不停翻起又折叠的手指头，算了算大概的时间。 “四个半月……那这之后，你们还在哪里见过一次？” “纽约。” “vma？！” “在那之前，我知道你去了vma……我那天不在，别紧张。”芭芭拉淡定地伸出手，示意麦迪逊把声调压回去。 “具体几月？” “七月底。” “三个月……这次见面去没去易在纽约的公寓啊？” “没去，我到现在也没去过。” “那你们在哪里办的事呢？” “谁告诉你……”芭芭拉又好气又好笑，已经不想跟这个小醉鬼再一般见识了，“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吗？总共就只跟他睡过两次。伊比萨一次、伦敦一次。在纽约见面完全是朋友身份，吃了顿晚饭，在外面散了散步，聊了聊天，仅此而已。” “真的？” “真的啊。从酒吧里的那番对话往后，我和易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真的就是以朋友的模式相处了。而且我还成为了他的感情导师，帮他解答疑惑，为他提供处理问题的思路……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么多关于你的事情，麦迪逊。” “你不是说他没有跟你透露过任何人的真实身份吗？难道我是例外？” “没有，他跟我分享的时候，也只是说他在事业上有个像学徒一样的，他非常关心的女孩子，而他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做好导师的职责……” “他说他是我的导师呀？”麦迪逊捧起滚烫的脸颊，傻笑了两声，“嘿嘿，有点甜哎。” 这有什么好甜的？ 你那是没听到我怎么苦口婆心地跟他建议，一定要跟你保持距离的。 芭芭拉在心里翻了翻眼皮，表面上神色如常：“虽然没有直接说你的名字，但是真相是很难掩盖的，各种蛛丝马迹。我到madcity现场，隔着舞池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那第三个女孩了。” “那前两个女孩是谁？” “我不是跟你说我不知道了吗？” “我你猜的出来，其他两个你就猜不出来？” “你就……”芭芭拉暗自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小姑娘，居然还能保持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你就没想过，她俩可能根本不在现场？不在，我怎么确定是谁？” “不想说就算了，你就继续帮他隐瞒吧。”麦迪逊摆摆手，“反正我知道其中一个肯定是格蕾丝，我观察她好久了。没在这里工作，还天天往办公室跑，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你说对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格蕾丝是谁。”芭芭拉没有被麦迪逊绕进去，她依然坚守着韩易的秘密。 “你既然不肯跟我完全说实话，那为什么一开始非要跟我透露一部分呢？”麦迪逊咬着不放，“让我……稀里糊涂的，继续什么都不知道，不好吗？” “首先，我告诉你，是因为易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不是吗？你自己都能猜出来的事情，只不过是在我这里得到了又一次验证而已。”芭芭拉轻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次，我真的不知道另外两个女孩子的身份……再者说，就算我知道了，也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不是吗？易虽然……做了很多不正确的事情，很多混账的事情，很多让我想起来就想把他……anyways，虽然他有过错，但是他有一件事没有做错——他一直都在保护我们，以他自以为有效的方式。” “即使跟我倾诉了很多，但是他从来就没有提到过你们任何感情生活之外的隐私信息。我跟他重新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之后，他也再没有对我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没有因为曾经亲密过，就觉得他有理由、有资格来对我做些什么……他尊重、理解，并支持我的每一个决定。我相信，他应该也是这样对你的，对吧？” “是的。”麦迪逊下意识地点点头，喃喃自语道，“任何事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有愧于我们。但其实，他更愧对的是他自己。易在金钱和事业方面特别强大，有时候我感觉，好像人类历史上都找不出这么一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信能够掌控财富，并且自信财富绝不会离他而去的人？这样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怎么不能呢？”麦迪逊举起双手，对芭芭拉比出一个数字，“八百万啊。” “你能理解就好，所以，我感觉，跟他的那一面比起来，易在感情方面……有点犹犹豫豫，举棋不定。其实，在我看来，他之所以什么都想要，很有可能并不是因为所谓的自由和贪婪，而是因为他缺乏安全感，觉得如果他做出了选择，也不一定是最好的，或者说能够持续到最后的。” “你的意思是，他担心我们……”麦迪逊指指芭芭拉，又指指自己，“如果跟他在一起了，以后会看不上他，想要去找……更好的选择？” “这是我的直觉。”芭芭拉应道，“虽然它听上去很疯狂。” “你已经疯到没边了。”麦迪逊摇摇头，咂了咂嘴，“以他现在展现出的……一切，来看。我们才是应该缺乏安全感的那两个。”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会说，我的直觉听上去很疯狂。” 匈牙利巫女的直觉很少出错，但是这一次，就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 你说一个随手就能扔出九位数美金买一件大玩具的顶级富豪，会在择偶方面缺乏安全感，担心伴侣去找别人？ 这里还是地球吗？ “反正，不管我的猜测对不对，我只能说，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易也是想要努力去处理好这一团乱麻的。” “我也能感觉到。”麦迪逊赞同芭芭拉的这一观点，“如果他不想做正确的事情……或者说至少是他心中认为正确的事情，他其实完全不需要在我们身上花这么多心思，讲这么多道理，说这么多真相……两头欺骗，能瞒一天是一天，把我们当玩具岂不是更愉快？”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会去跟你透露他告诉我的任何秘密。因为我真心希望，他能够获得一次重来的机会，一次把所有缺憾都弥补的机会，我也希望他获得这样的机会。” 这就是不管麦迪逊-比尔如何旁敲侧击，芭芭拉-帕文始终都对赵宥真的情况守口如瓶的真实原因。如果她真的将宥真与韩易之间的关系告诉了麦迪逊，那么，麦迪逊-比尔在人予管理，在瀚音乐的未来，必然会笼罩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经理人跟她管理的艺人是情敌，这件事情一旦挑明，麦迪逊以后还怎么跟她最信赖的宥真共事？ 这件事情要是在公司内部持续发酵，别人又会怎么看待身为创始人的韩易。 经理人和艺人一锅端，你开的究竟是公司，还是后宫？ 芭芭拉并不怨恨韩易。他们两人的夏日情缘，从一场伊比萨的浪漫邂逅开始，又在一阵纷纷扬扬的伦敦夜雨中结束，当时的韩易，是不折不扣的单身状态，没有对任何女性明确表达过好感，也没有跟任何女性发生过亲密接触。不论他有没有辜负小如和宥真，至少他从来就没有欺骗过芭芭拉。 所以，她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韩易的事情。 赵宥真的事她不会讲，徐忆如的事她更不会讲——虽然看上去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但芭芭拉很清楚，像麦蒂这样聪明敏捷的姑娘，一旦证实了格蕾丝与韩易之间的感情，顺着这个脉络一路追查下去，揪出宥真与她老板之间的那条红线，只会是时间问题。 “我不太明白。” 麦迪逊自然听不见芭芭拉的心理活动，她有些疑惑地蹙起眉头，看着手中的杯子，似乎是在询问对方，又似乎是在跟自己对话。 “既然你想要给他机会，那又为什么要跟我说，还有两个‘她们’呢？” “我不想听上去太居高临下，麦迪逊，但是……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你也获得这样的机会。”芭芭拉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异常严肃地说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的，但刚才我看到你因为这件事情难过成那样，我实在……不忍心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意识到已经喜欢上他的我，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历过你今天经历的这种心碎时刻。” “你也有过？” “是啊，都过去了，但是……我知道的，我很清楚你现在的感受。我自己一个人尝到过，不止一次。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告诉我解决方法，告诉我应该如何去面对这一现实。” “如何面对呢？” “对自己诚实，这是唯一的方法。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必须告诉你这一个关键的事实——除了你现在看到的我之外，还有两个女孩子，是他割舍不掉的包裹。”芭芭拉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情况不会变得更好的，麦迪逊。我了解易，你也了解易，想要让他在短时间内改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你刚刚说，你感觉你之前的人生像是一个螺旋下降的漩涡，那么我告诉你，韩易现在的漩涡，比你的更大、更深，下降的速度也更快。如果不尽快逃离，你只会跟他一起被拖进海底，再也浮不上来。 “你逃离了吗？” “我逃离了。”芭芭拉斩钉截铁地回应道，“我跟他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我需要为我自己负责，为我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不想要这种生活，不想……再在深夜的in-n-out里，独自一个人默默吞咽着食物。不想有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子再推门进来，对本就沮丧到谷底的我，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 “为什么会沮丧到谷底呢？”麦迪逊问道，“今天，你跟易之间，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我正在告诉你的这件事。” 说到这里，芭芭拉俯下身子，拾起酒桌上的威士忌，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烈酒。 “我们之间彻底了结了……永不回头的那种。” “永不回头吗？” 看见芭芭拉的动作，麦迪逊把手中再一次见底的玻璃杯递到了对方身前。 “虽然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芭芭拉，但我觉得，你真的很聪明，很坚强，也很勇敢。我很喜欢你。”杯中酒精的水位线越来越高，麦迪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其实，不用你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他的情况，见到你之前，早就做出了……我的决定。” “跟你一样，我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这种望不到头的折磨，经历过这一次就够了。我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美好在等待着我。我知道，我不需要把我的期望和幸福，全部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以前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 麦迪逊抓过芭芭拉的手，猛然朝后者凑近。 “来吧，喝了这杯酒，我们一起迎接新生活。” 两只玻璃杯在半空中说不上剧烈，也谈不上轻柔的一次碰撞，激荡出了听起来清脆又决绝的声响。 “永不回头。” “永不回头。”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四章 Good “睫毛膏吗？我根本看不出区别，哈哈哈哈，它们都是黑的呀！画上去的时候我倒是能看出区别，这个看上去长一点，这个看上去浓一点，但买的时候……hmmmmmm，idon''tknow！” “ok，这是对我最重要的，具有支柱作用的零食——entenmann''s，巧克力饼干，原始配方版。我爸从小到大就吃这个，所以我每次去演出都要……哎，我怎么打不开啊？太尴尬了，我真的不太会开这种盒子。” “有没有被家长禁足过？没有，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是个好孩子啦，真的。” “匈牙利语，这個肯定会，我的母语。然后是……英语和德语，比较流利，除此之外还会说一点法语和日语。法语是在巴黎学的，日语是跟动漫……噢，不，相信我，你如果听过我的口音，就不会觉得我有多厉害了。” “还没去看过呢……嗯，我不是那种特别喜欢运动的类型，湖人也好、快船也好……是不是叫快船？一场都没看过，我连票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买。” 或许是为了证明她们已经放下了对彼此的成见和芥蒂，又或许是为了让对方看到自己正在从这段不幸的感情里走出来，不再去思考跟韩易有关的问题。两人之间最重要的那段谈话，以“永不回头”为口号结束之后，芭芭拉和麦迪逊并没有急着互相告别。 匈牙利超模又在长岛音乐人的房间里呆了约莫两个小时，把所有能聊的话题全都捋了一遍，直至玻璃杯不知道第几次见底，再多的酒精都润不住越来越干涩的喉咙之后，芭芭拉才褪去浴袍，蹬上运动鞋，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 “你确定要回自己房间吗？” 麦迪逊扶住门框，在疲倦与酒精的双重作用下快要睁不开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担忧。 “你刚才走路都走不直了。” “我没问题，刚才鞋子没穿进去，崴了一下而已。”芭芭拉摆摆手，示意麦迪逊回到房间里去，“我还得回去卸妆呢，不然全花了。” “你就没化妆。” “我没化妆吗？”芭芭拉摸了摸脸颊，恍然大悟，“果然没化……嗯，没事，我都走出来了，房间就在下面一层。放心吧，很安全的。” “真的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快去休息吧，麦蒂。” “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芭比，有什么马上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晚安。” “拜拜，晚安。” 看着套房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合拢，芭芭拉呼出了这辈子酒精含量最高的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甩甩手臂，做好了充分的热身准备，这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走廊里用双脚描着直线。 她自己觉得是直线，其实是比旧金山的九曲花街强点有限。 找到来时的电梯，插入卡片，按下第56层——虽然永利酒店总层高只有50层，但芭芭拉的的确确是住在第56层。原因很简单，在中文里，四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所以永利直接把所有“四”开头的楼层数全部抹掉，皆用“五”来代替。 这也许就是永利酒店集团在东西半球两座赌城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此刻的芭芭拉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一细节，她的心神，正被另一件事完全占据着。 他跟麦迪逊说……他喜欢我？ 他……放不下我？ 是真心话，还是为了让麦迪逊死心而随口胡诌的理由？ 半瓶威士忌与半瓶玛格丽塔混在一起，还掺杂着不知道多少毫升的红酒，肚子鼓得发胀是一回事，脑袋在牛磺酸、瓜拉那和乙醇的三重作用下，像有几百头狂怒的公牛横冲直撞，把原本冷静理智的思维搅得一团乱，又是另一回事了。 “megyekhányni……” 芭芭拉一边深呼吸，一边扶着墙，艰难地走出缓缓打开的电梯门。 赶快回去，直奔洗手间，把摄入的多余酒精全都吐出来，然后简单洗漱一下，倒头就睡，明天起来把最后一点拍摄任务完成，直接定最晚的一班飞机回纽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要见到…… 韩易了。 芭芭拉经历过很多次欲言又止的情况，但大脑里别人听不见的想法直接宕机归零，这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呢？ 还记得墨菲定律吗？ 如果有多过一种方式去做某事，而其中一种方式将导致灾难，则必定有人会这样选择。 芭芭拉可以选择聊完关于感情的问题之后就迅速离开，可以选择在麦迪逊的房间里熬过这个夜晚，也可以选择再多呆一个小时、十分钟，甚至是三十秒。以上任意一个选择，都不会让她陷入此刻的境地。 但她偏偏选择了最具灾难性的一种。 凌晨一点四十三分，芭芭拉插入房卡，按下56层，电梯铃响，走出轿厢，正好遇到了刚在撒哈拉酒店跟核心团队开完了第一天的总结会，拖着疲乏的身体返回房间的韩易。 “芭芭拉？” 韩易先是惊讶地扬起了眉毛，数秒之后，看清楚匈牙利姑娘现在这副狼狈模样的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嗨，易……” 人一旦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本来想要给韩易展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可咧起嘴角，迸出来的却是一声响亮的酒嗝。 “没想到你也住这一层。”芭芭拉狠狠地咬了咬下唇，用痛楚来缓解自己尴尬的情绪。 “我也没想到。” 韩易以尽可能不冒犯的方式打量着芭芭拉，神色有些复杂。 “出去玩了？” “没有，我……” 原本打算实话实说的芭芭拉，在与韩易多重情绪累积的目光相触之后，忽然改变了想法。 “没有出酒店，就在永利……别人的房间。” “噢。”韩易抿起嘴唇，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看见对方的表现，芭芭拉的心头莫名涌上了一股雀跃的窃喜，她深吸了一口气，保证自己不会憋不住笑出声来，随后指向了韩易身后的楼层走廊入口。 “shallwe？” “afteryou。” “这么晚才回来？” “是啊，开会去了。” “音乐节？” “嗯哼。” “怎么感觉你兴致好像不是很高的样子。” “太累了。”韩易的左手食指在太阳穴旁转了一圈，“昨天三点才睡，今天七点就醒了。” “好吧。” 芭芭拉转转眼珠，把那份带着戏谑的狡黠藏进浅笑里，停下了脚步。 “我到了。” 永利酒店每一层的房间分布非常简单，在一个角度不大的弧形走廊里分列上下两排。从左至右，一共六十间客房左右，以基础款的特大床房型为主，约莫占了每一层房间总数的十之八九，只有右侧靠近末尾的地方，有六七间大小不一、等级各异的套房。 芭芭拉此刻驻足的房间门口，写着5636四个数字，是一间拥有拉斯维加斯大道部分景观的永利度假大床房。 品牌方可口可乐从瀚现场这里匀出，又分配给迷你纪录片女主角的房间，算不上奢华，但也绝不寒酸。 “好。”韩易的视线根本没有往门上移，甚至他微微颔首，向芭芭拉示意的动作都是飘忽的，“那……晚安。” “好，晚安。” 站在原地，目送芭芭拉那张酡红到让人感觉她随时会心脏病发作的脸蛋消失在房门后，韩易嘴唇微翕，送出了一个无声的叹息，然后迈开愈发沉重迟缓的步伐，朝自己位于走廊尽头的那间塔楼客厅套房靠近。 走出十来步，韩易忽然转过头，将晦涩难言的目光投往来时的方向。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在原地至少站了有四五分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又在谋划些什么。 但最终，韩易却什么也没有做，甚至连麻木的表情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机械式地扭动脖颈，将脑袋调整回它本应对准的方向，继续跨步向前。 34、35、36…… 人在心绪极为紊乱的时候，总会做一些在旁观者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来找回被意外扭曲的现实。而韩易所选择的方式，是低头默数走廊棕色地毯上的花朵数量。 42、43、44。 数到第44朵的时候，韩易站在了他的房间门口。 5656。 韩易抬起眼帘，反复检视着这四个数字，就像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它们一样。 她不属于伱，她不属于你。 她不是你的，她不是你的。 你现在感受到的这些情绪，都是在自己折磨自己。 插入房卡，走进这道门，就当刚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现在已经到了该做梦的时间了，不是吗？ 在心中如是告诫着自己，韩易从上衣内兜里掏出房卡，将它缓缓放入门把手上方的黑色插孔里，然后迅速抽出。 “嘿！” 不对。 房门开启，不应该是“滴”的一声吗？ 怎么会是一声“嘿”？ 而且，这声“嘿”，还听起来这么像…… 韩易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怒气冲冲的棕发姑娘，正紧握着双拳，朝自己大步走来。 “howdareyou！” 芭芭拉-帕文不是歌手，但在这一刻，她却发出了碧昂丝式的怒音。 “什么？”将房间门推开了一半的韩易，疑惑地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敢……”还没有走到韩易身前，芭芭拉便举起了她的右手，食指像枪管一样伸得笔直，对准这个男人，“就这样走了？！”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韩易摇摇头，哑然失笑，“我不走，那我还该做……” “你都不问我去了谁的房间？”四十四朵花的距离，能让怅然若失的韩易走上好几分钟，却用不了在酒精作用下完全失控的芭芭拉三十秒时间。顷刻间，她便冲到了他的面前。 “我为什么要问你去了谁的房间？”韩易依然保持着那份无奈的笑容，“这是你的自由。” “你就不怕我去找人睡觉了？” “我为什么要怕？”韩易的脸颊逐渐紧绷起来，笑容也随之消失，“跟我有什么关系？” “哈，跟你有……”芭芭拉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环顾了一圈空无一人的走廊，骤然提高了音量，“所以，就算我刚刚去操了别人，你也无所谓？” “为什么我要有所谓？”韩易依旧压抑的声线里，极为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快要遏制不住的愤怒，“来，你来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对你——去睡了——别人——有所谓？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我就要有所谓？” “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你来告诉我！” “为什么是我告诉你？这些最后通牒是我下的吗？” “什么最后通牒？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在胡说八道？”韩易将右手猛然举高，横在他与芭芭拉之间，“‘你还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不需要这样’、‘我不需要那样’、‘这个芭芭拉不会再想着你了’……这些话，不是你说的？” “我说的又怎么了？” “从伦敦开始，你就反反复复地对我说了三四遍。伦敦说一次，纽约说一次，拉斯维加斯说一次，还有……还有哪些我也记不清了。你不是把这道线划得很清楚吗？” “什么线？” “普通朋友这条线！”韩易将右手的五根手指并拢排在一起，动作激烈地来回甩动了两下，“是不是你划的？” “是我划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跟我炫耀，你今晚上去操了别人？你会在普通朋友面前炫耀这些吗？”韩易把手一翻，指向芭芭拉，“而且，还需要你说出来？我自己看不出来吗？” “你看出来什么了？”芭芭拉双手压在胸口，大声反问道。 “你的头发、你的脸、你的……”韩易看样子明显气得不轻，攥着门把的左手已经失去了血色，话语也因为咬紧的牙关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我看得出来你到别人的房间里去做了什么，不用你再对我讲一遍，谢谢。” “你看得出来我做了什么？”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韩易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却终究没有在女孩子面前做出什么太过激的反应，即使这件事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能够接受的情绪阈值。 “回自己的房间去吧，晚安。”抛下这句话，韩易便闪身进了房间，准备将门关紧。 “等等！”芭芭拉一掌抵住房门，倔强地抬眼跟他对视，“你把话说清楚，你看出来什么了？” “我看出来你去操了别人了！”韩易终于忍不住低吼了出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想跟你说话了，我也觉得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做朋友。” “什么意思？你操不到，就不想做朋友了？” “对，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leavemealoneandhappyfucking。” “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骚扰我！”韩易强迫自己将声线放缓，以免惊扰住在他周围的其他房客——虽然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回来，但已经返回房间入睡的这一批套房住户，基本上都是刚刚在madcity音乐节上表演完毕的演出嘉宾。 韩易不打算让这些好莱坞有头有脸的人物，看自己的感情笑话。 “请你放手，芭芭拉，我得关门休息了。”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我从来就没说过我喜欢你！”韩易一时气结，“话不都是你在说吗？” “是吗？”芭芭拉死死盯着他，“都是我在说。” “你什么时候听到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要对麦迪逊说？” “啥？！” “你为什么要跟她说，你喜欢我？” “我没……” “don’t——fucking——lietome，yi。” 气势此消彼长，抛出这张王炸的芭芭拉将韩易炸得鸦雀无声，也让她自己重新夺回了这场争吵的主动权。 “你看出来我去操别人了，哈，真是笑话。我一个人在in-n-out啃着汉堡，然后你的小女朋友直接冲进来，问我吃你吃得开不开心。hingledtoanother，我们开了几瓶玛格丽塔和几瓶威士忌，把你从里到外，扒得一干二净。她全知道了，我也全知道了。”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跟她说过，你喜欢我？” 韩易垂下右手，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回答我！” “是。” “你是不是跟她说过，你本来应该跟我斩断所有关系，但你做不到？” “是。” “你跟她说这些话，是为了打消她继续纠缠你的念头，还是你真的这么想？”芭芭拉将右手食指重新竖了起来，“你只有一次说真话的机会，我希望你好好珍惜它。” “我是为了劝说她放弃我。” 韩易语气坚定的回答，在他陷进芭芭拉深邃的湖蓝眼眸之后，悄悄地拐了个弯。 “也是因为……我真的这么想。两者都有，没办……” “good。” 没有让韩易完成他毫无用处的辩解，芭芭拉直接勾住了他的脖颈，用一个几乎要让他窒息的拥抱，和一记热烈到无以复加的弥补之吻，将他摔进了房间里。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五章 Lets Get It On “真感谢你没吐我嘴里。” 套房入口处的客用洗手间里，芭芭拉-帕文正抱着马桶呕得昏天黑地，而韩易则半蹲在她身后，轻轻地帮她顺着背，时不时鼓起腮帮子，看上去好像自己也随时会吐出来的样子。 倒不是因为他嫌弃芭芭拉，而是因为看见别人呕吐自己也想吐，本来就是大多数人类的共性。 “不好意思，本来没想吐的，但刚才摔在地上碰到肚子了，所以就，呕……” “别说话，别说话。放轻松，深呼吸……嗯，用嘴深呼吸，别用鼻子。”韩易一边指导芭芭拉，一边自己也照做，顺便第三次按下冲水键。 还好，目前看来，胃袋已经清空，应该就只剩酒了。 “你们俩这是为什么呀……漱漱口。”韩易给芭芭拉递过一只盛满矿泉水的玻璃杯，“第一次见面就喝这么多？” “你觉得是为什么？”将口腔里的残留物随着清水一起吐出，芭芭拉抹了抹嘴角，转头望向他。娇俏的笑意里，有几分不加掩饰的，韩易从来没有在匈牙利姑娘脸上看见过的幽怨。 “我有那么……” 韩易本来想用“可恶”一词为这句询问收尾，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种种行为，在麦迪逊和芭芭拉这里即便算不上“恶贯满盈”，也至少是远远超过了所谓“可恶”的程度。于是，他赶紧收声，完全俯下身来，用早已准备好的毛巾擦拭着芭芭拉的嘴角。 “你们在哪里遇见的？” “in-n-out。”芭芭拉抬眼看着认真为她拂去水渍的韩易，将说话时嘴巴的开合程度调整到最小，生怕自己口腔里浓烈的酒气被对方嗅到。 虽然是徒劳无功的尝试，但至少在尝试。 “in-n-out？” “弗拉明戈酒店旁边那家。” “昨天不是才吃过？” “就是因为昨天才吃过……今天才想继续吃。”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芭芭拉眼眸里闪烁的星星又多了几颗，“拍完纪录片，我就回酒店休息了……” “怪不得在卡座区等不到你。”韩易了然地点点头，“你不是说拍完要回来吗？” “不想回来了。”芭芭拉从韩易手中抢过毛巾，压在嘴边，“回来干什么？继续看你跟那两个女人眉来眼去？” “今天我跟谁眉来眼去过了？” “你自己都意识不到，这问题就更大了。”芭芭拉哼哼了两声，“反正那个时候我就是不想看到伱的脸，所以工作结束就溜走了。本来准备早睡，但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面有个白痴在大喊大叫。” “嘿。”韩易瞪瞪眼，表达不满。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白痴就是你？”芭芭拉瞪回去，“万一我说的是我自己呢？” “对，这个解释我觉得没……ouch！”韩易话还没说完，匈牙利超模常年锻炼着的拳头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觉得什么？那就是你。”芭芭拉轻舒一口气，将马桶盖合上，再次按下冲水按钮，并试图撑着洗手台站起身来。但剧烈呕吐之后这副几近虚脱的躯壳，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别动，手给我。”韩易无奈地笑笑，揉揉最近承受了很多的臂膀，把不情不愿的芭芭拉直接架了起来。 “你才该别动呢，注意保持距离噢。”芭芭拉心中偷笑，语调却听起来恶声恶气，“时刻留心，看看有没有越过朋友区。” “越过朋友区的是我吗？”韩易没让芭芭拉嘴上占便宜，“刚才谁亲上来的？” “那是我想吐你嘴里。” 这句虎狼之词一出，芭芭拉自己都没有憋住，直接破功，笑得前仰后合。 “别笑了，等会儿又吐了。” “确实有点……让我去沙发上躺一下，缓一缓。” 被温柔地扶到沙发上，躺得板板正正的芭芭拉，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前跟麦迪逊那個房间造型完全一致的茶桌布局。 “我现在看到这张桌子就怕。” “你跟麦蒂就在这个位置喝的？” “是啊。” “怎么想到要跟她回房间喝酒的？”韩易坐进芭芭拉旁边的单人沙发里，“你俩不应该是……” “什么？情敌？” “既然我们都已经把话说开了……”韩易摊开手，“是的。” “你还真是一点羞耻感都没有啊，先生。”芭芭拉又好气又好笑地挑起眉毛。 “我要是真的没有羞耻感，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韩易捏了捏发胀的鼻梁，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怎么样？” “从来没见过一个小姑娘被伤得那么深。”芭芭拉抿了抿嘴，“抱着我哭得嗓子都哑了。” “ohgod。” “我能看出来她确实很喜欢你。”芭芭拉的视线在韩易迅速转阴的脸庞上转了一圈，“不过，别担心，她现在很好……现在没事了。” “没事了？” “我们聊了很久，聊了很多，在不涉及到任何隐私信息的前提下，我把你跟……格蕾丝和宥真之间的关系，都跟她分享了。” 芭芭拉一边细致入微地小心观察着韩易的神情变化，一边缓声说道。 “我本来不想跟她讲的，但是……你没有把话说透，也没有把事情做彻底，至少我刚才见到的那个麦迪逊，还心存着幻想。我……这种行走在未知边缘的感觉，真的很痛苦。我非常理解她现在的心情，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我能看出她是个内心特别善良纯真的女孩子，我不想看到一个这样美好的灵魂，去反复咀嚼这些注定没有结果的纠葛。” “你做的对，芭比。”韩易没有责怪芭芭拉透露了另外两个女孩的存在。他只是思忖数秒，抛出了心中唯一一个问题，“你确定你什么隐私信息都没跟她透露。” “什么都没有。”芭芭拉坚定地摇摇头，“姓名、身份，任何东西都没有。我知道这会给你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易，放心吧。” “谢谢你。”韩易垂下脑袋，半晌后，才轻声说道，“我的确……到最后也没有处理妥当。谢谢你帮我结束它。” “准备怎么谢谢我？”芭芭拉俏皮地眨眨眼。 “不然……”韩易想了想，“你把我给你买的那份礼物收了？” “好呀。”芭芭拉答应得异常爽快。 “别啊，芭比，这礼物是我专门给你买的，你不要……等等。”韩易把早已想好的劝说词组成一套连招，噼里啪啦地全甩了出来，却在话说到一半时愕然发现，对方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你说啥？” “我说：好呀。”芭芭拉笑意盈盈地用手撑住脑袋，半卧半起，“那么珍贵、那么有意义的古埃及面具，我不要，你送给谁去？” “whatchangedyourmind？” “you。” 芭芭拉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坐好，看上去似乎又完全恢复了活力。 “因为某人说他放不下我呀，有什么办法呢？” 光是想到麦迪逊向她转述的这句话，芭芭拉就感觉自己的醉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如此令人愉悦的现实，完全不需要罩上半梦半醒的滤镜。 “关于这个，芭比，我……” “e……我身上好臭！”芭芭拉没有让韩易完成他的句子。她低头闻了闻自己的外套，然后紧紧蹙起了眉头。 “还好啊，我不怎么闻得到。” 韩易还在好心安慰她。 “就是一点点酒味而已，在所难免，等会洗……” “caniuseyourbathroom？” 芭芭拉指着跟主卧相连的那间全尺度浴室，问道。 “啊，当然。”韩易双手放在膝盖上，怔了两秒，随后颔首表示同意。 bathroom，在英文里，同时指代浴室和卫生间。 在韩易看来，芭芭拉是想洗个手、洗把脸，最多再用自来水简单清理一下外套袖口和脖颈处最容易沾染气味的部位。 “谢谢……你等我一下。” 芭芭拉竖起食指，冲韩易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站起身来，快步走向浴室。 还顺手关上了主卧与客厅之间的那道深色木门。 很合理，哪个女孩子想在用洗手间的时候被人直溜溜地看着？ “我能拆一个牙刷来用吗？” “没问题。” 也合理，刚才吐了那么多，嘴巴肯定发苦，刷牙能祛味。 “漱口水呢？” “浴室里的所有东西，我没动过的你都可以用。” 担心牙膏盖不住味道，再用漱口水上一层双保险。 太合理了。 “易……你看看你那边能不能连上蓝牙？” 两三分钟后，芭芭拉清脆的声音再次从木门那头隐约传来。 “我看看……可以！”韩易朗声回复。 “太棒了。”芭芭拉同样提高了音量回应，“你能放点歌吗？” 哦。 可能是又想吐了。 让我放歌把声音盖过去，避免尴尬。 简直是这辈子见过的最合理的请求了。 “要点歌吗？”韩易点开spotify。 “放你自己喜欢的就好！” “行！” 捧着手机略作思考，韩易点开了spotify官方的“allout70s”歌单，随意选了一首七十年代的经典。 thefourseasons，《december，1963》。 “噢，多么曼妙的夜晚。 回到1963年，那个12月底的夜晚。 对我而言是多么特殊的一晚，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个美好的夜晚……” “这个怎么样？” “完美！” “噢，多么奇妙的夜晚。 你知道吗，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询问她的芳名， 我的人生就已经被她彻底改变， 多么美妙的女士，多么美妙的夜晚！” 充满节奏、充满欢乐，充满浪漫、充满韵律，充满激情，更充满积极阳光的张力，在thefourseasons结合了迪斯科、流行灵魂乐与放克音乐精髓的这首情歌经典的伴奏下，疲乏已极的韩易，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噢，多么浪漫的夜晚， 迷人得使我头晕目眩。 她就是我梦想中的真命天女， 甜蜜到让我沦陷的夜晚……”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昏昏沉沉中偷得一点睡眠的韩易，突然被一记响亮的鼓镲声惊醒。 他把手垫在疼到快要裂开的后脑勺与沙发靠枕之间，勉力睁开了眼睛。 芭芭拉-帕文换上了一身纯白的浴袍，正坐在主卧的大床边，歪着脑袋，透过不知何时敞开的木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你醒得还挺是时候。” “什么意思？” “你听。” 芭芭拉抬抬下巴，示意韩易留意在房间内环绕的这首柔顺灵魂乐。 “我一直在努力，宝贝。 一直在努力克制我对你的感觉。 如果你跟我共享着同样的情绪，宝贝， 那就来吧， 让我们尽情欢爱……” 也是一首来自七十年代的经典，马文-盖伊的《let’sgetiton》。 被广泛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在床第之间播放的性感单曲。 “你……在这里洗了个澡？” 韩易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楚芭芭拉发梢间仍然残留的水汽之后，依然显得十分困惑。 “不可以吗？” 芭芭拉连点头的动作都欠奉，深邃到看不见底的湖蓝色眼眸，有力地缠绕住韩易的视线。 “身上味道太大了，所以我刷了牙、用了漱口水、洗了脸、洗了澡、洗了头，还顺带刮了毛。” “刮了毛？” “是啊。” 芭芭拉站起身来，浴袍从肩头，顺着娇嫩的肌肤自然滑落，蜷卧在了地毯上。 “你看。” 纯白的毛绒内衬下，来自匈牙利的维密天使未着寸缕。 这是一幅韩易生平仅见的人体画。 圣洁如桑德罗-波提切利笔下的维纳斯，禁忌如约翰-柯里尔画布上的戈黛娃。率直而纯真，仿若提香描绘的乌尔比诺少女。羞涩却热烈，恰似安格尔幻想中的土耳其宫人。 罪恶之城浓重的夜色里，一具泛着辉光的绝美胴体，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你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你。” 芭芭拉素手攀上韩易的脸颊，呢喃道。 “let''sjustrollwithit。” 她张开唇瓣，将一股不带任何酒气的馥郁芳香，输送给了韩易。 “andnotholdback。” 匈牙利姑娘跨坐上来。 “don''tmove。” 动手解开纽扣。 “letmedothework。” 一口咬住耳垂。 “we''reallsensitivepeople。” 丰腴凑到他的嘴边。 “withsomuchtogive。” 右手探入他的禁区。 “understandmesugar。” 向上一拉，让他挣脱束缚。 “sincewe''vegottobehere。” 同时发出愉悦的声响。 “let''slive……” 《let''sgetiton》的歌词，也是芭芭拉-帕文对韩易的情话。 不是专业歌手的她，没有一个音唱在调上，但这种被热切炙烤到颤抖的声线，却比任何歌颂更能让韩易悸动。 “我……” “我来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离结合只差寸许的这个极乐瞬间，套房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我，易！” “麦蒂！” “快开门！” 芭芭拉与韩易对视一眼，同时在彼此的眼睛里，捕捉到了无法抑制的惊惶。 “fuck！”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六章 你就好这口？ “糟了、糟了、糟了！”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不一样，遇到紧急情况，芭芭拉想的不是撒手，而是把韩易抱得更紧。 “我们该怎么办？” “呃，我们可以……”韩易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往两个久违的朋友那里瞟，“不开门？” “开门！” 敲门声更大了。 “我能听见你在放音乐！” “你看，这招好像行不通。” “那不然……就让她看到？” “what？！” “当然不是看到你现在这样。”韩易尴尬地咧咧嘴，“我的意思是，你穿上浴袍，让她看到我俩在一起，这样也能打消她的念头。” “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至少今晚不行。” 芭芭拉拼命摇头，否决了平日里她会欣然接受的提议。 刚刚才跟人家在楼上碰杯，说什么“永不回头”，没过一个小时就钻进了男人的房间……芭芭拉再是心理素质好，也折不起这个面子，丢不起这個人。 “这样，我先躲到浴室里去，你去开门，跟她聊两句，就让她回去睡觉，怎么样？” “好。”韩易点头应允，这似乎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那就这么办，我去穿衣服。” 手忙脚乱的芭芭拉，没忘记捧起韩易的脸蛋，在他唇上又啄了一口。 “记得，别让她进主卧。你也不准……你懂的！” 看到芭芭拉夺路而逃，紧紧关上了主卧室的大门，韩易长舒了一口气，颇为焦躁地拨弄了两下头发，方站起身来，朝套房大门走去。 这一过程中，他没有忘记把自己的裤子拉链顺手提上来。 “易，你再不开门，我就……” “怎么了，麦蒂？” 一把拉开房门的韩易，看着面前这个站得歪歪扭扭，勉强撑住门框才没有倒下，一头卷发乱得跟鸡窝一样的小姑娘，让自己的声线听上去尽可能地温和平静。 “怎么这么晚了来找我？” “不能来吗？”麦迪逊踮起脚尖，往韩易身后看，“伱跟谁在一起？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 “我刚才在上厕所呢。” 韩易指着自己松开的腰带，这是急中生智的他，故意没有扣回去，特别留下来的“证据”。 “已经很快了。” “噢。”脑子现在是一团浆糊的麦蒂，没有怀疑韩易的说辞。她用肩膀靠住门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小声嘟囔道，“我下午不见了，你有没有担心？” “什么？” “我说——我下午不见了，你担心我了没？！” “肯定担心你啊。”韩易掏出手机，冲麦迪逊晃了晃，“你自己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条短信。” “但你没一直发呀。” 小姑娘咿咿呀呀地小声抱怨，每个单词的每个音节都发得似是而非，哪怕刚才芭芭拉没来夜袭，没跟他讲麦迪逊的情况，韩易也能看出她此刻体内的酒精含量，比迷你吧里摆放的那些瓶子只高不低。 哎，对。 好像得装模作样地问她一句，免得露馅。 “你身上酒味怎么这么重？”韩易紧紧锁住眉头，语气严厉，“去哪儿了？你不是让安保团队来通知我们，你回房间休息了吗？” “睡不着啊，就出去玩喽。” 平心而论，差点被捉奸……不对，按照他跟麦迪逊目前的状态，谈不上捉奸在床，更恰当的措辞应该是被抓到现行的韩易，现在心跳的速度都还没缓下来，勉强戴上的这副面具破绽百出。 稍微清醒一点的人，都会对韩易僵硬的表演心生怀疑，但已经喝到位的小趴菜麦蒂愣是没看出来，反而表现得还有点沾沾自喜，觉得她成功让韩易吃了味。 “这个你不会也要管吧？我可是保质保量顺利完成了演出的噢。” 长岛姑娘乘胜追击，双手抱胸，一脸理所应当的得意神情。 “不管。” 与看见芭芭拉踉跄跌出电梯时的那份酸涩与恼怒不同，面对醉得更厉害的麦迪逊，韩易的内心可以说是毫无波动。倒不是他对前者的感情更深，而是同一个坑，他再瞎也不可能跳进去两次。 “人没丢就行，玩得怎么样？” “玩……” 啤酒妹愕然失语。 这男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凌晨两点回来还不担心？ 我未成年人哎！ “玩得尽兴至极！” “尽兴至极？” “是！” “那挺好的。”韩易面不改色，“哪里玩的？” “……xs！” 这是麦蒂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夜店。 “什么？！” 韩易惊讶地把声调扬了个八度。 “嗯哼。”诡计得逞的小尾巴，又悄悄从麦迪逊身后翘了起来。 “结果就在永利啊，酒店都没出。”韩易砸砸嘴，“没想到你还挺有安全意识的。” 麦蒂张了张嘴，一口气提不上去，也咽不下来。 所以，他的惊讶，是因为这个？ 觉得我出去玩跑得不够远，连叛逆都没叛逆到位？ 麦迪逊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只蹬着一双酒店拖鞋的双脚，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而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躲在主卧门口，双手拢住浴袍，耳朵贴在缝隙前，全神贯注偷听着二人对话的芭芭拉。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早就放声大笑起来了。 叫你打扰我好事。 只差那么一点就……唉。 真是个可恶又难缠的家伙。 现在怎么样，报应来了吧？ “挺有安全意识？”麦迪逊呆呆地抬起手，指向自己，“我说的是我去夜店——我。” “xs就在这栋楼里啊，比你随便去什么……in-n-out吃宵夜还安全吧。”韩易耸耸肩。 听到这句话，麦迪逊又是一怔。数秒之后，她向后退了半步，本就紧靠门框的后背贴得更近。 “所以，哪怕我一个人去夜店，喝成这样，两点钟才回来，你也不会有半点担心。” “至少你知道回来呀，对吧，总比一晚上没回来好，对吧？”韩易双手插兜，轻舒了一口气，“至于担心，那肯定是有的啊。” “有吗？” “我主要担心你一个人去，要是有朋友陪就好了，还可以多玩一会。” “这样啊。” 韩易毫无情绪波动的陈述，让麦迪逊沉默了好久。过了约莫三五分钟，她才重新抬眼看向对方。 而这一看，就让韩易慌了神。 两道清晰可辨的泪痕，已经在麦迪逊的脸颊上形成了两条随着线条起伏的河流。 “有人说，看一个人，不要看他最好的时候，要看他最坏的时候。” 麦迪逊眨眼的节奏很有规律，也很缓慢，每隔三四秒，上下眼睑才会合拢一次。 每一次的闭合，都会带出一串晶莹的珍珠。 “我自己觉得，在感情上也应该是这样，看一个人，不应该看他对你最好的时候，也应该看他对你最坏的时候。” “人人都可以关心你、呵护你，对你说甜言蜜语。但是那些因为你最细微的一些举动而生气、而紧张、而嫉妒、而胡思乱想的人，才是真正爱你的人。只有爱才会害怕失去，只有在意，才会变得刻意。” “我一直以为你是爱我的，易。不一定是以情侣的方式，但至少也是以朋友的方式，以家人的方式，全心全意地爱着我。” “麦蒂，我当然是爱你的，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你就不会给我八百万美元的预付款了？我告诉你，我选择跟你签约，选择跟你走到一起，一起奋斗、一起成长，把我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不是因为你这八百万美元！” “我看重的是你对我的承诺，是你在好莱坞山上跟我说的那番话，是你每件小事都会为我保驾护航，是你……是你！不是这笔钱！你如果觉得你是用它收买了麦迪逊-比尔，那就大错特错了。首先，我只领了第一张专辑的预付款，绝大部分都投进了音乐制作里，剩下来的钱也基本上都存进了库根账户！” “你想要，我可以随时还你！” “麦蒂……” 原本还颇为淡定的韩易，这下彻底慌了神。 他本来只是想催促麦迪逊早点回房间休息，免得留在这里撞上芭芭拉，再生枝节。而之所以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也是为了进一步让已经摆在明面上的这段关系迅速冷却，让麦迪逊对自己，至少是从恋人这一角度来考量，彻底失望。 只有彻底失望，才有放手的可能。 先跟这个未成年少女保持距离，再一步一步地引导她“重回正轨”，本来就是韩易解开这一团……不对，几团乱麻的关键步骤。只不过，因为他自己的举棋不定，之前一直没能有效地实施而已。 没想到，这才牛刀小试，只是展现出了不在乎她深夜独自出去寻欢作乐的态度，麦蒂就有了这么激烈的反应。 对症下药，下得太猛了？ 不至于啊？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又懵圈，又紧张，又慌乱，又心疼，韩易连忙把声调改成麦迪逊最熟悉的温暖与柔和，低声相劝：“我从来没说过你是为了钱才和我签约。”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钱！”麦迪逊的声音越来越大，声线几近嘶哑，“你对我妈妈、我奶奶说的那番话，你在长岛表现出的对我的期许，就光看你那一天的表现，哪怕你让我自己掏一百万跟你签约，我也愿意！” “麦蒂，冷静……” “没有人像你这样信任我，没有人比你更笃定我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你让我感觉到做自己真好，能成为这个叫麦迪逊-比尔的女孩真好，能够与你一起把路铺平真好。你给我带来的这种安全感和归属感，十个小岛唱片，一百个斯库特-布劳恩也比不上！” “你知道我肯定是……” “不对，你跟斯库特其实差不多！”麦迪逊粗暴地打断了韩易的话语，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点辩解的余地，“不，不，我说错了，你比斯库特更糟。斯库特的漠不关心，至少是摆在明面上的。人家有更能赚钱的艺人要呵护，把我当作空气，这很正常……至少他是直接表现出来的，不是藏着掖着的。至少他没有说一套做一套，至少他没有对我下手，没有玩腻了就抛弃！” “别激动，麦蒂，冷静一点，我们进来说。” 这种骇人听闻的指控，自然不能任由麦迪逊继续在酒店走廊里哭喊出来。韩易一把揽住泣不成声，还在不断用双手反抗的她，将她一步一步地引进了室内。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难过，对一段关系做出改变永远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我都理解，也会陪你一起去消化，但是说我是玩腻了抛弃……” “难道不是吗？”反抗不了韩易安慰式的拥抱，麦迪逊索性反手扣住了对方的脖颈，埋在他的胸前嚎啕大哭，“我那么喜欢你，每次看见你就想把你全身上下都亲个遍，你拒绝过吗？” “我……” “哪一次接吻，哪怕是我发起的偷袭，没有得到你的回应？我们哪次见面不是这样？现在……玩够了，享受够了，身边有了新人，就厌烦我了，觉得我碍事了，我哪怕死在外面，也完全都不在乎了？” “谁说我完全不在乎了？”韩易的语气越来越急切——没有哪个男人被这几记道德大棒正中眉心，还能保持从容淡定。 若是有，那必然是三妻四妾的绝世渣男。 “你在乎，你还会放心我去夜店？” “这又不是什么……” “我一个人！” “xs真的就在永利里面……” “才十七岁而已啊。难道被某个男人捡到了带回家，隔天上了tmz的头版，你就满意了？开心了？” 左支右绌的韩易，终于到了伪装的临界点。 麦蒂从个人感情层面，也从职业生涯层面，分别对韩易使出了两个无法招架的杀招。 “别说得那么夸张，麦蒂！” “我知道你没去夜店，酒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喝的！” 完了。 隔着一层木门，神色从游刃有余到如临大敌，越来越凝重的芭芭拉-帕文，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虽然看不见主卧外两人的动作与表情，但能被称为巫女的姑娘，怎么可能又推测不出目前的状况。 所谓情难自抑的爆发，都是麦迪逊精心策划的好戏。 双鱼座的女孩子，把脑海里的电视剧放到现实里来翻录一遍，简直易如反掌。 没有套路，没有章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通乱打就行。 反正都是真情实感。 她是什么时候看出来韩易有问题的？ 韩易随口讲出去in-n-out之后？ 房间里放着《let’sgetiton》作为背景音乐，拖沓了两三分钟才打开房门之后？ 还是……从芭芭拉离开麦迪逊房间的那一刻起，后者便已然心生怀疑？ 如果是最后一个情形的话…… 也太可怕了， 难道麦迪逊刚才那场酩酊大醉，也是演出来的？ “你看，说实话，不是很简单吗？” 木门那头的麦蒂，自然不可能去回答芭芭拉心底浮现出的种种疑问。此时此刻，仍在韩易臂弯里的她，眼里只有这个男人。 哭声瞬间休止，抬起眼帘看向韩易的麦迪逊-比尔，娇媚而又慵懒，除了双颊上残余的泪痕醒目之外，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 “宝贝，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麦迪逊轻轻踮起脚尖，在目瞪口呆的韩易唇上啄了一口。 “我的生日，是1999年3月5号，你一定要记清楚了。还有四个月，我就是成年人了。所以，别把我当小孩哄……也别把我当小孩玩。” 这段话，前面绝大部分，倾诉的对象是与她距离不过寸许的韩易。 只有最后这半句，送给这间套房里的第三个人。 麦迪逊-比尔微微眯起的狐狸眼射出一束火焰，跃过韩易的肩头，灼烧着紧闭的主卧木门。 “还躲着干什么，出来啊。” “难道，你就好这口？”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七章 是我值得 “晚上好，麦蒂。” 没有让麦迪逊-比尔等待太久，话音落下的数秒之后，芭芭拉-帕文便落落大方地推开了主卧房门。 女主人味道十足的，自然且强大的气场，以及仿佛在拍摄体育画报夏日泳装特辑般优雅迷人的仪态，让人完全看不出仅仅十分钟之前，她还慌乱地抱着韩易，连声拒绝与麦迪逊再次碰面的提议。 除了仍然穿着那件白色浴袍，除了白色浴袍下找不出哪怕一寸的其他布料之外，匈牙利超模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又见面了。” 芭芭拉走到二人中间，看了一眼被麦迪逊勾住脖颈的韩易，又看了一眼瞥见她这副打扮，先是瞳孔剧烈收缩，随后立刻开始疯狂加载怒气值的麦迪逊，敛起用来表现自己比意外闯入的不速之客更加超然的浅笑，面色沉静如水。 “没想到，你酒醒得这么快。” “彼此彼此。” 麦迪逊嗤笑一声，松开环住韩易脖颈的手臂，直面芭芭拉。 “不是马上快吐了，必须得回房间休息了吗？” “谁让我和易住在同一层呢？”芭芭拉悠长地轻叹了口气，“电梯门打开就看见了他，这种奇妙的偶遇，就叫做命运。” “倒是你，麦蒂。凌晨两点，是怎么跑到一个不属于你的楼层的？” “当你是madcity的表演嘉宾，永利酒店的套房住客时，会有一个二十四小时工作的管家团队帮你完成想要做的任何事。”麦迪逊话语里的尖刺并不明显，也并不锐利，但它们确实存在。 “想要做的任何事，是什么事呢？”芭芭拉歪了歪脑袋。 “当然是跟‘’彻底了结，永不回头’完全相反的事啦。” 麦迪逊踮踮脚，如是回答，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的视线在芭芭拉身上扫视了一圈。 “你头长反了？” “这句话，是谁说出口的？” 麦迪逊朝芭芭拉的方向，慢慢踱着步。 “是谁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她逃离了，她跟易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 “你不是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吗？你不是不想过这种生活了吗？伱不是不想在深夜独自一个人默默吞咽食物，然后被我这样的女孩子推门进来冷嘲热讽了吗？” “你看，现在的场面，你熟不熟悉？还是深夜独自一人默默吞咽，还是被我这样的女孩子推门进来冷嘲热讽……你刚刚在我面前说的那些话，究竟有什么意义？就是为了骗我，让我退出？！” 就像一首情绪层层递进的交响乐，激烈的控诉之后，是无力垂下的手指，和几乎只有麦蒂自己才能听见的低语。 “你怎么……老是抢我盘子里的东西吃啊。” “首先，我必须跟你道歉，麦蒂。我的脑袋，它的确长反了——在跟你讲这段话的时候。” 芭芭拉沉默片刻，随即直率地认下了她的原话。这是坦诚一切的最后机会，也是扭转战局最佳方法。 “讲这段话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已经逃离了，已经放下他了。真的以为……以后再也不会跟他有任何关系了。” “过去的我，总是在考虑对不对、该不该。遇到他的时间最晚，是不是就应该知趣放手，做个旁人无可指摘的独立女性。直到你跟我说，易他放不下我，我才意识到，我从来没问过自己要不要。” 说到这里，芭芭拉冲麦迪逊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要不要？我要！” “为什么不要？陪我在伦敦避过夜雨，在纽约送过夕阳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要？过去三個月里一天都离不开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要？每天工作结束就想给他打个视频通话，看着他傻笑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要？” “第一次相遇，就能让我快活到把床单咬破。在伦敦的两天一夜，连着三次顶峰，都还想要他把我顶进柜子里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要？” 人类就是这样，最粗俗的语言，才能表达最朴素的情绪。 芭芭拉的这段话，翻来覆去，不管如何审视，透析出来只有两个字。 不甘。 凭什么放手的就必须是她？ “你真是……” 有这么一瞬间，麦迪逊的脸色煞白，刀削斧凿的下颌线处，时不时鼓起一条纹路，那是因为她咬紧牙关而连带着紧绷起来的肌肉。 不知是因为听到了喜欢的人与另一个女孩的激情，而无法抑制的愤怒，还是因为无意中透露了关键信息，将本已出局的竞争对手重新拉回到游戏里的懊悔。 两三次深呼吸后，她的嘴角勉强扯起一个无力的微笑。 “直白得……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我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知羞耻了。” 芭芭拉声线低沉而颓唐，将这个令人感到有些莫名的评价送给了自己，随后双脚一软，跌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酒已经醒了大半，但还有一小部分受到威士忌与玛格丽塔的控制，而这，就是匈牙利姑娘能鼓起勇气讲出下面这段话的缘由。 “我对我的职业和事业，有着很清醒的认识——拥有一副漂亮的皮囊，然后带着这副漂亮的皮囊，去为世人试穿一件又一件漂亮的衣裳。不管这所谓的衣裳，是高定、泳装，还是情趣内衣。” “我知道绝大多数人对职业模特抱持着怎样的评价，我也清楚那些表面上赞美我的人，实际上在心底会给我打上怎样的标签。所以，我从来不会觉得拿起一瓶面霜，在镜头前笑了笑，我就是欧莱雅的全球大使。我也不会觉得在佛罗里达的沙滩上穿着泳装玩了玩水，我就是体育画报的年度新人。” “你难道不是吗？” “虚伪的头衔而已。” 芭芭拉轻笑一声，摇摇头。 “我认识的很多同行业的好朋友，她们都活在类似的幻象里。穿好内衣，戴起翅膀，走上t台，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天使。但我说服不了我自己，我知道，维多利亚的秘密挂进门店橱窗里的那些半裸海报，发挥的究竟是什么作用。” “这就是为什么我很喜欢卡莉和卡拉的原因，她们是真的在通过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扭转人们对模特的刻板印象，而这也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你们觉得模特都喜欢华丽耀眼的服装？那我平时上街就完全不穿大牌。你们觉得模特就该天性放荡？我可以一直保持单身，工作结束就把自己锁在家里看动漫……” 说到这里，芭芭拉用发烫的手掌完全覆盖住了双眼。 “我就是太知羞耻了，所以才会一直去担心这些，跟易在一起也是这样。明明很喜欢，喜欢到第一次见面就主动出击，第二天还是会赶快抽身，免得会有人觉得我是想要傍上亿万富豪。” “明明在伦敦不想让他离开，想要他留在我的公寓里，多陪我两天，但我却还要在那里跟他说什么keepitcasual，要当他的情感导师，好像这样就能表现出我的独立与成熟，不让自己有丝毫可能成为插足的第三者。” “明明在纽约，想去看看他的公寓，想在那里再给他一个吻，告诉他我从没有忘记伦敦，我还想重温伦敦。明明都到楼下了，最终却仍是止了步，拦了一辆出租车逃跑，还跟他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什么i’llseeyouwheniseeyou。” “明明……太多了。” “我一直以为我在做正确的事情，直到意外遇见了你，麦蒂，直到我们之间有过了那次谈话，我才发现，我其实没有让任何人的生活变得更好，只是让自己变得更不快乐了而已。” “当我回到自己房间，倚住门慢慢坐到地上，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你们的生活——你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子的——不会因为我的牺牲和迁就发生任何改变，你们也不会认为我的牺牲与迁就带来了任何改变。” “我只是在感动自己而已，我为了那份永远也不存在的完美殚精竭虑，却忘了说到底，我的人生，只有这一个视角。听着他在走廊外渐行渐远，自己却只能看着漆黑的房间发呆的视角。” “所以我打开房门，追了出去，拿到了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因为我想通了，比起我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想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给别人看的。我想要的，才是留给自己的。” “任何人都应该拥有选择的自由。” “所以……” 芭芭拉拍拍肩头，重新找到了站起身来的支撑力量。 “这一次，我的男人，我不会再让给你们了。” “我抢的，不是你盘子里的东西。” “那是本来就该属于我的。” 看了一眼默然失语，眼神闪烁个不停，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的韩易，芭芭拉再次把视线投向麦迪逊。 “我相信我说的这些，你应该能够理解。” “因为，你下楼了。” “我下楼了。” 麦迪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离芭芭拉更近了一步。 “但这又代表什么呢？” “这代表，你也做出了跟我一样的选择。” “我怎么不知道我做了什么选择？” 麦迪逊抿了抿嘴，笑意更浓。 “简单地请人帮我刷了卡，坐了半分钟的电梯而已。” “通往海底的电梯。” “什么？” “海底。” 芭芭拉指了指韩易。 “你看到了这团比你更大的漩涡，知道他有多危险，被拖进去就再没有出来的机会，你却还是选择跳进去了。” “女士们——” 韩易咧了咧嘴角，尴尬而又无奈地小声接话。 “我还在这儿呢，而且我觉得我还没那么……” “你不也跳进来了？”麦迪逊完全没有理会自我辩解的韩易，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芭芭拉。 “我想我们都是那种不听劝的人。”芭芭拉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顽固不化，像两块石头。” “你是石头，我不是。”麦迪逊挺起胸膛，骄傲地否认，“石头很硬，但石头会碎。至于我…..我是钢铁，可以弯折，但绝不会断。” “我这个人，很少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想要的。生命中的绝大部分事物，对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放手就放手，送走就送走，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个极度大方的人。” “但那少数几个我认定的归属，再来一百个你，也别想抢走。”麦迪逊虚指了一下脚边的地毯，“这个好不容易看上去不再那么糟糕的职业生涯，和促使它不再那么糟糕的人，我不给，就没人能拿。” 话及此处，麦迪逊眼珠一转，将她出落得越来越美丽，也越来越成熟的侧脸，展示给韩易看。 “易，我本来准备了一段很感人的告白，但现在看来，只能找机会再跟你说了——屋子里有个烦人精。” “现在，我只有一件事想跟你讲。” “你说你对忠诚、割舍和牺牲毫无概念，糟糕、变态、无可救药。你说我还没有成年，不懂得什么是感情，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单相思。你说我们不应该成为可能，因为你是我的老板，我是你的艺人。” “这些事情，我承认，你说得都对。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巡演路上，我常常会想起你，想起我们。我会把我们的情况摊开来，摆在床前，翻来覆去地来回分析。每次分析的结果，都与你所说的无甚差别。所以我总会患得患失，举棋不定，不知道是否应该把全副赌注都压在你身上。毕竟，我只是个未成年人，我懂什么呢？你说是吧？” “所以，以前的我，只敢找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机，在足够安全的前提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做着实验。反正时间还久，日子还长，慢慢来也无妨。” “但刚才，芭芭拉走了之后，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不停扭曲旋转的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也许评判我是否应该放手一搏的标准，不是别人值不值得，而是我自己值不值得。” “好莱坞不值得我把一生奉献给它，但如果我值得成为一个伟大的歌者，那我就应该这样去做，无关乎它的本质是否黑暗，内里是否肮脏。同样的，也许你的确不值得，但这并不重要。” “只要我值得，就够了。” “如果我值得获得快乐和幸福，那我就应该按照心中所想，大胆行事。不管我想要的是不是你，我都应该这样做。” “你看，在音乐上，我坚持我想要的东西，无论坐在谈判桌对面的那个人，是斯库特还是你。接受不了的人会自动离开，让真正适合我的人代替他的位置。” “我想，既然这种做法在人生的这一方面已经获得了验证，那么我就完全可以在另一方面继续淋漓尽致地运用它。” “只要我坚持，不妥协，不退让，那总有一天，会有真正适合我、真正值得的一个人，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你，易。” “iwantyou，butit’snotaboutyou。” “说得好！” 芭芭拉笑意盈盈地为麦迪逊鼓了两下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场大戏置身事外的观众。 “我们追求的东西都没有错，也并不冲突，只不过恰好在这个时间节点，它们重合在了这一个人身上。” “是啊，以后也许就不重合了。” “也许你喜欢的就不是他了。” “也许你喜欢的也不会是他了。” “说不定我们两个会同时不喜欢他。” “很有可能。” “那到时候就该他伤心了。” “我真希望他能经历这么一下。” “女士们……” 知道此刻平息事态的唯一方法就是缄口不言，但韩易还是忍不住举起手，提醒道。 “你们讨论的那个人，还坐在这儿呢。” “噢，对，他还坐在这儿。” 芭芭拉拍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麦蒂，既然你该说的也已经说完了……那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让我们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你想得美。” 麦迪逊奉上一个毫无温度可言的假笑。 “明年3月5号之前，你看你碰不碰得到他一下。” “你的意思是，3月5号之后就可以碰了？” “我的意思是，3月5号之后就该我碰了。” “挺会做梦的。” “你也不赖。” “industrynt。” “内衣模特。” “你叫我什么？” “听不懂underwear这个词吗？” “azistenverjenmeg。”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 “有本事你倒是复述一遍啊。” “女士们——” “闭嘴！”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照单全收（上） “你是说，你们要……” 一言不发地认真听完韩易对音乐版权基金这一概念的简单介绍，米克-贾格尔收敛起了自抵达madcity现场以来，就一直挂在嘴边未曾散去的，略带一丝懒散的热情笑容。 他将玻璃杯中的龙舌兰日出喝到见底，然后沉默地坐在原处，双手抱膝，思虑良久，才开口说道。 “创立于一家专注于音乐知识产权投资和歌曲版权管理的基金，从原创音乐人和其他版权管理公司手中，收购母带版权和音乐版权，因为这些热门歌曲具有……你刚才用的是什么词来着？” “可预测的长期性价值，使它们成为了不会随着经济周期而波动的稳定资产。” “不，不是这一句，我指的是……” “噢。”韩易反应过来，“旋律黄金。” “是的，音乐黄金。”米克-贾格尔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脸颊，视线在韩易与图尔基·阿尔-谢赫之间来回移动，“而你们的短期目标，是在明年年底之前募集到十亿美元……” “十亿英镑。” “抱歉，十亿英镑的资金，来进行音乐版权的收购。” “没错。”韩易点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这一切都需要由我们的法务团队来进行最终的条款确认和文本修缮，但按照我们昨天达成的初步合意来看，瀚音乐和沙特娱乐总局这边会做这家音乐版权基金第一轮的领投……当然，除了这两家投资方之外，还会有一些我们关系比较密切的资本管理集团加入进来。在我这边，柏汇资本和凯雷集团，甚至摩根大通，都表达了投资意向。” “至于沙特这边，我们跟黑石、软银、雅高，还有别的一些法国私募股权公司保持着密切的合作……这些机构的每一轮募资基本上都能看见pif在幕后活跃的身影。”图尔基·阿尔-谢赫补充解释道，“但我必须要纠正一件事，未来投资韩先生提到的这家音乐版权管理基金的，大概率不会是沙特娱乐总局，或者说至少不会是以政府机构的形式进行投资。我们目前正在筹划建立一家专注于娱乐行业的投资公司，最快明年，您就能在媒体上读到它成立的消息，贾格尔先生。” 沙特阿拉伯的公共投资基金，简称pif，自1971年根据王室法令m/24设立以来，就一直是华尔街以及欧陆顶级私募股权公司最重要也最阔绰的客户之一。2014年7月，阿卜杜拉国王逝世前五个月，沙特部长会议授予了pif无需经过理事会批准，即可独立投资境外公司的权力，让pif可以自由调配和实际掌控的资源大大增加。 2015年3月，现任国王即位后，对pif的监管职责，被从王国财政部转移到了新成立的两个子内阁之一——沙特经济和发展事务委员会，ceda。这个机构由萨勒曼·本·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创立，用以取代阿卜杜拉国王时代的最高经济委员会。稍微对沙特事务有所了解的人，应该都不难猜出这个新生的机构由谁领导。 没错，就是国王的儿子，沙特阿拉伯第一次父子相继的王储，图尔基·阿尔-谢赫忠心追随的主人，愿景2030计划的首席执行长官，穆罕默德·本·萨勒曼。 以王储身份执掌公共投资基金，并且同时还兼任了国防部长，军事、内务和财政一把抓的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把近万亿美元资管规模的pif，视为帮助他实现沙特阿拉伯经济转型的有力工具。为了更好地掌控这支主权财富基金，并使其在最短时间内发挥出最大效用，萨勒曼王储演都懒得演，压根就不在机构内部进行管理层改革，而是直接消融原本的组织架构，原地成立一個全新的，完全由他所掌控的公共投资基金。 新生的pif在王国境内权势滔天，各个部门各家企业，都需要为这家基金的发展计划行便利。它可以直接从沙特中央银行那里借得现金，发行债务，甚至能直接从沙特国有资产私有化的过程中受益。 你没有听错，2016年1月，萨勒曼王储公开表示，准备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产商，也是全球估值最高的国有企业，沙特阿美石油公司5%的股份，从沙特政府那里转移到公共投资基金名下，并将它转卖出去，以便为后者的扩张提供资金，实现其投资多元化的总体目标。 按照沙特阿美两万亿美元的总体估值，5%的股份，价值整整一千亿。 萨勒曼王储在海外投资方面的野心，可见一斑。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pif的投资额度与投资频次，甚至远远超过有挂在身的韩易。波音7.137亿美元的股份、花旗集团5.22亿美元的股份、facebook5.22亿美元的股份、迪士尼4.958亿美元的股份、美国银行4.876亿美元的股份、英国石油公司8.277亿美元的股份……只要是能够买到的蓝筹股，pif照单全收。 不仅如此，2016年10月14日，软银集团和沙特公共投资基金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将共同建立软银愿景基金，旨在五年内向科技行业完成高达450亿美元的投资。另外，pif也正在与黑石集团进行磋商，准备联合成立一支总额400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投资基金，在美国境内投资大型基建项目，以换取白宫和国会山对于沙特愿景2030计划的支持。 相较之下，韩易与凯雷集团成立的那家，名叫cepiii，资产管理总额3.49亿美元的lp，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有真正站在山峦上回望来时路，韩易才知道自己曾经的担心有多么可笑。他的一系列所谓大手笔投资，可能在好莱坞能够对一些业内人士产生震动，但放在资产管理领域，却很难让萨勒曼王储这样真正可以对全球经济形势施以实际影响的大人物抬抬眼皮。 因此，只要能让这个骇人的庞然大物成为他的合作伙伴，韩易完全可以将自己亲手戴上的层层枷锁解开一些，加快节奏，以更大的手笔，描绘他心中的音乐帝国蓝图。 明年就把音乐版权管理基金干到十亿英镑的规模，又有何妨？ 要知道，人家沙特公共投资基金的目标，可是在2020年之前，将资产管理规模再增加四千亿美元！ 对于韩易来说，这一发现与感悟，是他这次在拉斯维加斯举办madcity音乐节，最有价值的收获之一。 “明白，我相信应该不会有人，啊……对二位在投资领域的人脉提出诘问。” 米克-贾格尔的右手掩在鼻尖与上唇之间，发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混不清。韩易突然抛出的这根橄榄枝，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在评估局势，在思考对策，也在权衡利弊。 即使是历经了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早就于菩萨面孔下修炼出一副铁石心肠的米克，也不由自主地在这个音乐界数十载难得一见的，足以彻底改变行业生态的，极尽疯狂却又无比伟大的构想面前，变得口干舌燥了起来。 “我不怀疑你们能在一年时间内筹集到十亿英镑的版权收购资金，也不怀疑包括软银、黑石和凯雷在内的华尔街巨头会跟在你们身后一道入局。我的疑惑是……你们为什么会邀请我加入这一计划呢？” “或者说，我对伱们来说，有什么用处？” “阿尔-谢赫先生和我可以解决资金的问题，但是我们永远也无法打消音乐人的疑虑。” 早就预料到了米克-贾格尔会提出这样的疑问，韩易毫不意外地笑了笑，缓声回应道。 “毕竟，我们想要做的事情，是把他们耗尽毕生心力创造的艺术作品的版权，100%没有保留地收购到我们手中。这是一种为艺术家提供经济保障的革命性手段，也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版权交易模式。” “right。”米克-贾格尔微微颔首。 “那么，既然是一场前所未见的革命，它就必然会遭受诋毁与误解。” 韩易摊开手，声线里透着强大的自信，掷地有声。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的，就是为这个基金、这次运动、这场革命，找到一位代言人，一张所有人看到都会心悦诚服的脸。” “而您，贾格尔先生……” “就是我们在寻找的这张脸。” “我们需要您将质疑变成信任，将对抗转为合作。” “我们需要您……去说服那些与您一样伟大的音乐传奇，让我们可以拿到他们珍贵的音乐版权库，一首不落地照单全收。”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八章 地狱早餐 “你怎么到了美国还吃这些？” 瞥了一眼路易斯刚刚端到面前的餐盘，苏菲双手攥住方桌边角，俯下身子，压低声线抱怨道。 “怎么了？” 路易斯往嘴里舀了一大勺焗豆，含糊不清地问道。 “来度蜜月，还在吃英式早餐，你说怎么了？”苏菲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将左手扬到半空中，食指转了一圈，“你自己看看周围，难道不会觉得有一点不搭调吗，亲爱的？” 听见妻子的话，把培根嚼得嘎吱作响的路易斯抬起头，视线随着苏菲的动作，在餐厅里盘旋。 昨夜，被airbnb房东临时取消住宿订单的二人，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意外遇到了麦迪逊-比尔。平易近人，友善热情，没有半点明星架子的麦蒂，不仅让苏菲受宠若惊，甚至连平日里完全不关心好莱坞、娱乐圈和唱片工业的路易斯，都变得心情愉悦了起来。 一个线上拥有逾千万粉丝的流行歌星，主动要求跟他们合照，还诚挚地祝福他们蜜月愉快……换你，你也美，你也飘。 因此，当苏菲站在金沙大道与拉斯维加斯大道的交界处，第三次跟他讲，今晚想要支付上千美元的房费入住永利酒店时，路易斯的反对态度，也不再那么明确而坚定了。 毕竟，正如妻子说的那样，蜜月的意义，就是把未来数十载琐碎生活里，很有可能不会再发生的新奇，全都体验一遍，不是吗？ 所以，他们硬扛住madcity音乐节导致的物价飙升，以比非活动期间高出3.5倍的房费，住进了永利最后三间特大床房之一。 房间本身无可挑剔，60平方米的宽阔空间，足以让他们之前在欧洲旅行时住的那些棺材盒无地自容。浴室里的大梳妆台和带全身镜的温馨门厅让苏菲雀跃不已，软到能让人直接陷进去的天鹅绒国王床，和窗外直面斯普林山的壮丽景象，亦使路易斯大呼超值。 这次心血来潮的奢侈消费，每个环节都显得十分完美，除了一点。 房间不含早餐。 拉斯维加斯大道两侧的绝大部分度假村，都不提供含早的套餐。不是因为没有这个能力，恰恰是由于餐饮供应商的资源太过丰富，每个酒店都有大大小小数十家餐厅附属运营，奢华度假村更是以花样繁多的自助餐为吸引客源的主打项目之一。 以永利为例，度假村内的速食小店、高级餐厅和餐酒吧加在一起，总数超过三十個，还有一家坐拥16个烹饪厨房，提供超过90种美味佳肴的自助餐厅。 因此，酒店方自然不会把早餐这种人人都绕不开的大好创收机会，浪费在所谓的订房套餐上。永利的每一种房型，从特大床房到塔楼套房，都不包含早餐，必须单点。 于是，一觉醒来，饥肠辘辘的英国夫妇俩，陷入了两难的选择困境。是出度假村，随便找个连锁快餐店或者ihop果腹，还是给永利酒店今年的营业额继续贡献他们微薄的力量？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苏菲再次成为了拿主意的那个人——既然已经奢侈了一把，那就继续奢侈下去。 早餐就在酒店内解决，而且要选，就选他们这里最有特色的——永利自助。 永利的自助之所以常年位居拉斯维加斯自助餐厅排行榜前三，其实并不是因为食物本身。虽然菜色确实称得上丰富，但跟赌城老大哥凯撒皇宫酒店的bhanalbuffet，还有大都会酒店的后起之秀wickedspoon比起来，仍然逊色不少。真正让它从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的，是它堪称世界最佳的内部装潢。 永利酒店的特色，就是它马戏团般的鲜艳色彩，和对花卉艺术的极致运用。数十座22英尺高的铸铁模型由遍布整间自助餐厅，每一座都被近50，000朵花朵组成的花卉雕塑球紧密包裹。再加上开了天窗的挑高古典穹顶，营造出了一种法式开放市场的，奢华优雅与热闹自由并存的用餐氛围。 穿梭其间，食客们大都会选择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菜式品尝，比如日式香松三文鱼，和以意大利奶油甜馅煎饼卷为灵感的创新法式可丽饼，而不是基本上每天都在重复的日常搭配。 所以，路易斯的餐盘确实显得十分出挑，或者至少在苏菲看来是这样的——培根、香肠、鸡蛋、烤豆、西红柿、蘑菇、吐司……除了实在找不到黑布丁之外，这就是一份最标准的全英式早餐了。 “这里有……五百种食物，你却在吃家门口就能买到的东西。” “但这些是我早上唯一想放进嘴里的东西。”路易斯瞪大眼睛，咽下烤豆，显得有些无辜。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根本不该来这里吃早餐。”苏菲无可奈何地抿了抿嘴，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生来便是这种性格，喜欢一样东西，就会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 食物如此，爱情亦是如此。 “为什么？” “54.99美元一个人，得多少勺焗豆能吃回来？” “噢，这个啊。”路易斯举起银叉，一脸自信，“别担心，等我这盘吃完，马上就往嘴里塞贵的东西。” “是吗？” “绝对的。” “在你看来，什么是贵的东西？” “一切我们英国佬不吃的东西。”路易斯极尽夸张地模仿着美国口音，“鸡肉华夫饼、薄煎饼、马铃薯饼、牛油果吐司、羽衣甘蓝，好多好多的羽衣甘蓝，唔！别忘了每一份都要加枫糖浆。” “快住嘴吧，伱听上去好蠢。”苏菲掩嘴偷笑，路易斯这种冒着傻气的诙谐，是她爱上他的原因之一。 “等我吞两块挖空了面团的奶油三文鱼贝果到肚子里就住……” 仍在讽刺挖苦着美国饮食习惯的路易斯突然止住了话头。他略微伸长脖颈，用眼神示意苏菲朝她自己身后看去。紧闭的嘴里还封印着一大坨炒蛋，显得十分滑稽。 “嘿，宝贝，那不是……” “你在说……噢，上帝啊。” 苏菲循着丈夫的视线望去，疑惑的神情瞬间被无法掩饰的震惊所取代。 在她的视野里，穿着一件黑色斜边碎花短裙，画着精致的全妆，看上去既性感迷人又青春洋溢的麦迪逊-比尔，正端着一杯咖啡和一盘薄煎饼，沿着走廊，朝苏菲与路易斯的方向款款走来。 与昨晚那副心力交瘁的疲惫模样大相径庭，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淡色眼影下若隐若现的黑眼圈，今天早上的麦迪逊，又完全恢复了好莱坞少女明星应有的明艳光彩。 “就是她。” 那张极具辨识度的美式甜心脸蛋，还有邻桌那群年轻食客同样惊异的窃窃私语，使苏菲的心脏欣喜地加快了搏动的速度。 不会这么巧吧？ 她还记得我们吗？ “嘿，哇噢，是你们俩！” 没过几秒，麦迪逊就用她上挑的眉弓和灿烂的笑容回答了苏菲内心的疑问。 “看来永利那间房你们订到了，对吗？苏菲和……路易斯？” “啊……是的，最后两三间房，花了我们三倍价钱，但是终于有住的地方了……”苏菲连忙站起身来，迎向对方，“嗨，麦迪逊，没想到竟然能再次见到你，我太开心了！” “我也是！”麦迪逊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和餐盘，给苏菲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最爱的夫妇！你们今天要去看音乐节吗？” “今天不去。”路易斯有些局促地拍拍衣袖，跟着站了起来，“我们订的周日的门票。” “噢，对，差点忘记了。”麦迪逊点点头，“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可能就在大道上随便逛逛吧。”苏菲咧起嘴，入乡随俗地笑出了美国人的弧度，回答道，“你呢？演出结束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我啊，我今天还是要去madcity……” 说到这里，麦迪逊故意换了口气，做了个戏剧性地停顿。 “陪我男朋友。” “是吗？那可真好呀。” 苏菲疯狂搜寻着根植在脑内的八卦新闻信息库，发现并没有任何关于麦迪逊-比尔感情生活的更新。于是，她把笑容切换成英国人最擅长的客套模式，随声附和，竭力思考着最恰当的，让这场谈话在友善的氛围中继续进行下去的方式。 “他也要表演？” “噢，不，他不是艺人。他是这场音乐节的主办方……创始人。”麦迪逊向苏菲的六点钟方向一指，落落大方地笑道，“看，就在那边。” 闻言，苏菲与路易斯齐刷刷地扭头朝身后看去，离他们大约五六张餐桌的距离外，有一位穿着灰色休闲西装的年轻亚裔男人，正专注地给自己的冰卡布奇诺加着糖浆。在他身边，是一位与麦迪逊不相上下的，明媚不可方物的棕发美人，单手撑住下巴，凝视着前者，语笑嫣然。 “我男朋友，和他秘书。” 差点忘记了那个讨厌累赘的麦迪逊，施施然地补了一句介绍。 “秘书……” 苏菲张了张嘴，嗫嚅道。 “你是说芭芭拉-帕文吗？” 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苏菲认识跟贾斯汀-比伯同框过的每个明星。跟比伯同年登上维密舞台，与他在后台有过合照的芭芭拉自然也不例外。 “嗯，模特只是她白天的工作。”麦迪逊面不改色地随口胡诌，视线在芭芭拉脸上狠狠犁了几遍。 没想到这靠脸蛋吃饭的家伙还有点名气。 嗯，感觉更烦人了呢。 “好了，我得赶快回去了，我男朋友特别粘人，几分钟看不见我就坐立不安。” 注意到匈牙利姑娘跟韩易越靠越近，麦迪逊连忙重新抓起咖啡杯和餐盘，欠欠身，与苏菲和路易斯微笑告别。 “明天见，两位！到了现场记得来找我！祝你们今天愉快！” “你也是，麦迪逊……” 苏菲右手举到半空，看着麦迪逊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在原地愣了好久，才侧过身子，看向同样摸不着头脑的丈夫。 “我们刚刚……听到了些什么？” “把你的手从我男朋友身上拿开。” 完全没有考虑过她刚才的发言给两夫妇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也对此毫不关心的麦迪逊风风火火地冲回餐桌，不轻不重地把咖啡杯敲在韩易和芭芭拉二人之间，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勾起一道弧线。 “真厉害啊，醒着也能做梦。” 芭芭拉浅笑着斜睨了她一眼。 “什么时候是你男朋友了？” “难道是你的？”麦迪逊嗤了声气。 sttimeichecked，我们两个之间，只有我得过分。” sttimeichecked，你依然是个荡妇。” “你……” “女士们……” 恨不得把自己完全埋进薄煎饼里的韩易，不得不发声制止这轮即将在公共场合升级的冲突，而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使用dies”这个单词开场了。 “你俩本来就足够引人瞩目了，能不能……别让认识你们的粉丝听到这种糟糕至极的对话？” “你要是愿意在房间里吃早餐，我们就不用在这里对决了，不是吗？”芭芭拉双手抱胸，轻舒了一口气。 “我同意。” 只有在这个问题上，麦迪逊能跟芭芭拉达成统一战线。昨夜摆明车马之后，二人之间的唇枪舌战就没有止息过。 是的，继中韩两国之间的小范围摩擦后，韩易的世界里，又不幸地发生了一场国际争端。 这一次牵涉到的国家，是美国和匈牙利。 而韩易入住的这间永利塔楼套房，便是此次争端的主战场。 即使对于一位已经经历了很多的重生者来说，这也算得上是一次奇妙到难以言喻的体验。 两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大女主针锋相对，而夹在中间作为宝物待价而沽，等候赢家领取的韩易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敢做。 多么女权主义，又多么反女权主义的场景。 毕竟，像芭芭拉-帕文和麦迪逊-比尔这样，勇敢率真地为自己的情感发声，追求自己认定的伴侣与想要的幸福，到底算是为女性赋权，还是让女性丧权呢？ 没人能讲得清楚，辩得分明。 再多的理论与讨论，到最后，也只能用四个字来当作答案——见仁见智。 不过，至少在韩易看来，若是科林-费尔斯和休-格兰特两个英伦绅士可以为了一个32岁，整天在日记里大发呓语的单身女人争风吃醋，观众们还能甘之若饴地接受，那么芭芭拉与麦迪逊这种充满火药味的互动，无论在合理性还是道德性也都能站得住脚，甚至应该被视作是一次对传统性别互动模式的挑战。 性别虽不同，本质却不变。 简而言之，都是修罗场，哪有什么高低之分。 反正，如果麦蒂和芭比之间的恩怨纠葛，是一部院线电影，他愿意贡献十张门票。如果是一部电视剧，他可以有多少季追多少季，时不时还看重播回味一下。 说得再夸张点，如果这是一个onlyfans的剧情类账号，他高低得整个99美元的vip套餐。 但很遗憾，这是现实。 而且是以他为主角之一的现实。 两个人间尤物在他面前兵戎相见，非但不是一种视觉与听觉的双重享受，反而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另类折磨。 因为，芭芭拉和麦迪逊的每一次言语交锋，都在提醒韩易，他对亲密关系和感情生活的处理能力，不是零分，是负分。 哪怕是布拉德-皮特，也知道要先放过詹妮弗-安妮斯顿，再选择安吉丽娜-朱莉。 因此，好不容易将两位姑娘劝回各自的房间之后，韩易在严肃的自我批评，和抑制不住的暗爽之间反复横跳，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才沉沉睡去。 但这份迟来的睡眠没能持续太久，早上七点半，离合上眼帘还不足四小时，韩易便从一场已经记不清细节的噩梦惊醒。徒劳无功尝试了半个小时，他终于丧气地确认了一个事实——虽然身体疲累已极，但此时此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获得休憩了。 一闭眼，就是芭芭拉褪去浴袍的场景，和麦迪逊越过自己，望向主卧大门的凌厉目光。 这还怎么睡？ 捂脸长叹了一口气，韩易翻身下床，直奔浴室。他本来准备囫囵冲个澡，再点一些简单的早餐送到房内，迅速吃完就赶去音乐节场地，以工作为麻痹自己并逃避现实的良方。可遗憾的是，还没等裹着浴巾的他把手伸向床头的座机，套房的大门便再一次传来了不详的叩门声。 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已经预见到的命运：比他更晚睡着的芭芭拉-帕文和麦迪逊-比尔，已经画好全妆，齐齐出现在了他的门口。 于是，计划中的房间内用餐，被硬生生改成了在永利自助餐厅里进行的三人会席。原因无它，韩易只是希望能够利用人多眼杂的公众场合，来缓解一下麦蒂与芭比之间的火药味。毕竟都算是名人，应该不至于在外面闹得那么难看。 可他万万没想到，虽然音量确实小了一些，但这场战役的激烈程度，却丝毫没有消减，反而还随着两位女将军斗争经验的逐渐丰富，而变得更加白热化。 “你看，连珍妮-汉弗莱都同意我的观点了。” “你这句话有杀伤力吗？” “如果你也是个性格古怪孤僻，用厚重眼线来表达叛逆的未成年少女……那应该挺有杀伤力的。” “莎莎-嘉宝说什么呢？” “你这句话又有什么杀伤力？” “如果你也是个没有任何才华，只是因为有名而有名的匈牙利明星……那应该挺有杀伤力的。” “你……” “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莎莎-嘉宝不光是匈牙利人，好像也是犹太人喔。” 就在韩易听得津津有味却又胆战心惊，暗自思忖若是换作自己来打擂台，能不能在两个女孩手下坚持过三个回合的时候，他的脑后，倏然传来了一道无比熟悉，让他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彻骨的甜糯声线。 这道声线，让他记起来了一个被他忽略的残酷事实。 公共场合，可以降低战火延烧及自身的速度，但与此同时，也会增加吸引到第三方加入战局的可能性。 坐在韩易左右两侧的麦迪逊-比尔和芭芭拉-帕文，与他一起转过头，望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韩易背后，扎着马尾辫，戴着黑框眼镜，正小口啜饮着一杯全脂牛奶的娇小华人姑娘。 “易易……” 舔舔被奶泡覆盖的上唇，徐忆如的视线在芭芭拉和麦迪逊两张表面友善，实则充满戒备的俏脸间以极快的速度来回跳跃了数次，最终缓缓降落在了韩易惊恐到呆滞的瞳仁上方，将语言切换回了中文。 “今天要接待的客人，看起来有点多欸。”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不自量力的挑战者 最近几个月，徐忆如有点心烦。 独立日那天，与韩易在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私人影院里的真情流露，是她这辈子尝试过的最最大胆、最最勇敢的冒险，也是她迄今为止最最幸福、最最满足的瞬间。 最喜欢的男生，拥有与她最契合的灵魂。 最简单的告白，让她实现了最理想的人生。 「好，你先吃，我忙完就来找你哈。」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没错，那个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的赵经理人，终于自动脱落了。10月29日早上七点，她的日程表上有一个跨越时区的重要预约——她将与uta的专属经纪人马特-迈耶一起，跟来自印度尼西亚、新加坡、泰国和菲律宾的几位联合主办方举行视频会议，研究麦迪逊-比尔首次亚洲巡演的排期事宜。 ？？ sttimeichecked，我们两个之间，只有我……” 视频会议的局限性，让宥真只能被迫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做准备。而这就意味着，小如将能够独自拥有她的易易……一整个上午的时间。 一个读usc，一个读u，怎么可能修成正果？ 女孩之所以准备得如此细心，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今天的早餐会，仅有她与韩易两人参加。 最简单的方式，当然是继续追问韩易他到底在哪里，徐忆如知道，只要她的态度足够坚决，易易最终肯定会透露他的行踪。 当然，一戳就透，也是她在餐厅里看到一左一右坐在韩易身侧的芭芭拉-帕文与麦迪逊-比尔之后，自心底升起的强烈冲动。 前者在套房里点好客房服务，然后等待小如与宥真先后抵达，已经成为了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完美无缺。任何一座雄伟恢弘的城堡，都需要一间藏污纳垢的暗室。任何一位帅气多金的王子，都有可能在某个瞬间变身为吃人的野兽。 这太反常了。 虽然易易不是她们偏爱的肤色和体格…… “嗨，芭芭拉。” 谈过恋爱的朋友，都知道这个标点符号有多严重。 严重程度，仅次于句号。 搬进去，住下来，就是她想要的未来。 「你去哪里了？」 可王子经得起考验，并不代表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些扈从也值得信任。城堡里或许没有暗室，却架不住有女妖堂而皇之地搬进去住。 在韩易这一案例中，王子没有问题，至少目前还没有看见他现出过长满鬣毛的原形。城堡也没有问题，小如已经探索过了他心房中的绝大部分。每一扇大门，每一处角落，都得到了仔细谨慎地检视。它们干净温暖，令人感到无比舒适自然。 那就只剩第二个去处了。 这意味着，清晨八点二十分，易易居然不在房间里面。 然后…… 作为天秤座的姑娘，小如会密切关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收集与他有关的一切信息。从他口中讲出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妥善保存在脑海里，随时供其调取。从对韩易产生情愫开始，一年半的时间里，她每天都在做着这样的事情，因此，徐忆如对韩易的熟悉程度，可以用了若指掌来形容。 不过，今天却有所不同。 更可气的是，自从那天在thevermont公寓的清茶坦白局之后，这个韩国人就一直对自己严防死守，几乎没有给她和易易留出任何独处的时间和空间，导致她哪怕只是想要简单的亲亲抱抱，都得憋到去了学校，才能偷偷找些机会。 这套流程下来，乘电梯下楼，抵达韩易的套房门口，就差不多已经九点了。有时赵宥真比她动作更快，有时则是她要迅捷一些。不过，无论两个女孩子谁先抵达，她们之间的差距都不会超过三五分钟。 明明是自由恋爱，却搞得活像见不得光的地下偷情……阴魂不散的赵经理人，气得小如现在连hmart都不愿意去了。 作为美食爱好者，韩易对美国各个城市的饮食与特色都有深入的研究。 双手抱胸，咬住下唇，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小如关掉手机，将它扔回包里，拔腿就朝电梯间走去。 自助餐。 是的，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物质层面，不管以什么标准来判断，韩易都是最优解，也是唯一解。 “易易……” 这次madcity音乐节，众星云集、鱼龙混杂，徐忆如本能地感觉要出问题，这就是她为什么会选择在学业无比繁忙的情况下，依然跟随韩易一起来到拉斯维加斯的主要原因。 这种糟心的日子，从盛夏一路过到仲秋。每天起床，除了祈祷自己学习顺利，尽快毕业之外，小如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再招惹到另一个赵宥真这样的麻烦角色。 小如殚精竭虑，千防万防，但她却是防得了家里，防不了公司，防得住北美，防不住欧洲。 再联想到他在微信上那种遮遮掩掩的态度，没可能是真的去了撒哈拉酒店处理工作。所以……应该就是那里了。 所以…… 明明是易易的员工，却整天做着上位当老板娘的春秋大梦。 最符合情理的猜测，一番推敲下来就只剩下了一个。 门铃响过几遍，指关节也在木头上反复叩击了数十次，套房内依旧毫无响动。 小如头一个去探查的就是这个地方，餐厅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还有宾客站在门口排队，稍稍扫视一眼就知道，韩易并不在这里。 一整个上午欸！ 光是想到这五个字，徐忆如的脚步便轻盈雀跃得仿佛飘在云端一般。但很快，她的身体就与精神一道，被猛地一把拽回了喧嚣的现实人间。 一方面是不能让赵宥真在纸醉金迷的罪恶之城找到趁虚而入的机会，另一方面，是得防止有其他白菜往自己家的猪身上拱。 “把你的手从我男朋友身上拿开。” excuseme？ 两个未经许可，就想拿城堡当家的女妖。 啊，果然有问题。 幸运的是，不管是来自布达佩斯的性感超模还是来自纽约长岛的少女明星，都没有跟韩易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后者也没有对她们频频递出的眼波做出任何出格的回应。也许是小如的情人滤镜在作祟，但她的易易，看上去真的像是被迫夹在二人之间，迫切想要离开，却极度无奈地无法脱身。 虽然自助取餐、无限供应的概念，发源自十六世纪的瑞典，但真正将“buffet”这一概念推广到世界各地的，还是拉斯维加斯。 平时的易易不会这样，他都是语音对语音，文字对文字，瞬时切换，绝对会跟她用同一种方式互动，这是徐忆如自打认识韩易起，就未曾改变过的规律。 低端玩家只看得见好莱坞的绚丽霓虹，而真正高端的猎手，则会拨开迷雾，抽丝剥茧，直奔这场名利游戏的发牌者。 小如实在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一般情况下，徐忆如会于清晨七点半在自己的房间里准时醒来，刷牙洗脸、梳妆打扮，再纠结一下今天应该穿什么衣服，能既不显得刻意，又让易易眼前一亮。 大多数情况下，只有易易没课，她也没课，而且前者还暂时不需要去办公室处理工作的时候，小如方能在ann与mus两栋教学楼之间寻觅一个无人的隐匿角落，扑进他的怀里充充电。 她就听到了这句话。 没错，虽然餐桌上还有一个怎么赶都赶不走的第三者，但韩易与徐忆如，确实每天都会一起度过晨间时光。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八c “没在房间里”、“在忙”、“怎么啦”，三种回答，任意单拎一个出来，都没什么问题。但组合在一起，特别是后面还加了一声“小如”以示亲昵，试图缓和她的情绪…… 这样一来，她就看不到真相了，不是吗？ 这一系列护肤工作全部完成，真正的化妆步骤才有序拉开帷幕。粉底、遮瑕、高光、眼影、睫毛膏、口红……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是比一加一等于二更无可撼动的宇宙铁律。平时上课，刷完牙再洗把脸，就可以扎起丸子头，顶着大素颜出门的小如，硬是在房间里全神贯注地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还郑重其事地洗了个头，吹到每一寸鬓发都呈现出完美的弧度，这才挎起韩易送她的芬迪peekaboo，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踏出了房门。 但金钱能填补所有沟壑，不是吗？ 于是，带着未完成的作业、论文和线上测验，徐忆如搭乘韩易的g650er，与他一道抵达了拉斯维加斯。迄今为止，在赌城的四天时间里，小如与韩易几乎就没有分开过，连早餐都是在一起吃的。 “今天要接待的客人，看起来有点多欸。” 而拉斯维加斯的特色是什么呢？ 早上八点二十，商店没有开门，大部分餐厅也都没有开门，赌场倒是开门了，但韩易是个连老虎机都没有兴趣去拍的人，怎么可能一大早坐进大户室里玩牌呢？ 思来想去，韩易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只有两处。 特洛伊骑士，就应该跟他的海伦在一起才对啊！ 下午四点开始的音乐节，作为老板的韩易，不需要负责任何具体的工作，只要他想，吃过午饭，下午两三点再慢慢悠悠地晃到现场也无妨。 别的不说，光是听到卡戴珊家族会全员到齐，小如就头皮发麻。 ？ 无须选择，因为他就是所有选择。 不配获得信赖的扈从，目前为止，小如只发现了一個。 韩易的回复速度很快，但内容却让徐忆如微微蹙起了眉头。 ？？？ 越是到这种时刻，小如就越是冷静。她略微沉吟片刻，然后举起手机，发了一段语音，声线甜美而又柔和。 因此，小如决定，凭借她对韩易的了解，还有自己的逻辑推理能力，在犯罪依然在进行的当口，找到案发现场。 “什么时候是你男朋友了？” 接近四千万美元的投资额度，二十四组一线明星，三天二十一万人的观众总数……作为这种世界级音乐盛事的操盘手，韩易只要出现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内，就必然会成为围猎的对象。 俯下身子，将盛满牛奶的玻璃杯放在韩易面前，又在后者的脸颊上浅啄了一口，小如仿若一位真正优雅大气的豪门媳妇，双手轻轻覆在丈夫肩头，带着岁月静好的浅笑，温柔地注视着两位不自量力的挑战者。 没有背离自己的本心，顺利获得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殷殷期盼的爱情。也……算是没有悖逆父母的意愿，成功找到了让她远离俗世忧愁的面包。 赵宥真。 「？」 一整个上午，徐忆如都可以在不受打扰的密闭空间里，与意中人耳鬓厮磨，互诉衷肠，重温私人影院那一夜充满甜蜜与激情的美好。 小如打开微信，手指翻飞，发去一句质问。 但必然是在他将所有证据都完美掩盖之后。 早上八点钟的拉斯维加斯很简单，就像她的易易那样，一张字迹清晰的白纸，一读就懂，一戳就透。 那这次是为什么呢？ 做过演出项目的人都知道，对于主办方来说，最忙碌的时刻，永远是筹备阶段。幕布一旦拉开，音乐一旦响起，脚不沾地的人就变成了技术团队、安保团队，以及所有在现场负责落地执行的工种。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除了手握对讲机等待处理紧急状况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任务了。 迅速叫醒自己之后，宝岛姑娘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认真地贯彻着她的“morningroutine”：先饮下一大杯温水激活身体的新陈代谢，serbs抛光洁面乳去除一晚上积攒的角质与死皮细胞，然后抹上sk-ii的面部与颈部精华液抚平细纹。 为了将客人尽可能久地留在赌场内，让他们可以方便快捷地用餐然后返回牌桌，1945年开始，elranchovegas率先推出了著名的一美元自助，随后各大度假村纷纷跟进效仿。时至今日，拉斯维加斯已经拥有超过四十家大型自助餐厅，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世界自助餐之都。 一股来自福尔摩沙的热浪自血管涌上大脑，下一秒，徐忆如已经站到了韩易身后。 心虚程度与可疑程度，双双爆表。 拉斯维加斯的沙漠性气候极其干燥，于是crèmedmer的保湿霜便成为了小如锁住肌肤水分的好帮手。希思黎采用乳木果油配方的巴黎润唇膏是接下来登场的护理伙伴，质地柔滑平和的它，最适合用于丰盈唇瓣。随后是必不可少的露得清纯锌面部矿物防晒霜，帮助她抵挡内华达的热辣骄阳。 小如对自己的眼光深具信心，她千挑万选才相中的这个意中人，绝对不会出错。 我给他发语音，他给我发文字。 今天的徐忆如起得更早，六点二十七分，闹钟都还没有响，小如就睁开了眼，完全没有丝毫困意，利落地翻身下床。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嗨，麦迪逊。” 十有八九，旁边有人。 第一处，位于塔楼套房区底层的早午餐餐厅tableau，若是他为了省事，不想走太远，十有八九都会在这里。 “伱要是愿意在房间里吃早餐，我们就不用在这里对决了，不是吗？” 面包与爱情，都装在他的口袋里。 徐忆如对韩易再了解不过，后者属于是能在床上多睡哪怕一秒，都不会睁开眼睛的那种人。 加上游客，拉斯维加斯市区总人口超过一百万人，光是永利度假村里面，就能同时接待六万名游客。想要在这里精准定位一个人，听上去非常困难，但对于徐忆如来说，却并没有那么复杂。 这句话没听清楚，但绝对蕴含着至关重要的信息。于是，小如站起身来，慢慢朝三人的方向挪动过去。 不幸的是…… 结果，墨菲定律再次发挥了作用，怕什么就来什么，不想开展的故事线，必然会变成现实。 前往拉斯维加斯的飞机上，韩易兴致勃勃地跟她与赵宥真反复讲述的，就是这段历史轶事。据韩易自己所说，他这次赌城之旅最期待的观光项目之一，就是造访永利的自助餐厅。 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对话，对于小如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些。 「我没在房间里，在忙，怎么啦小如？」 一切跟韩国有关的东西，她目前统统只有一种感觉——看着就烦。 为了更好地表达她的疑惑，与掩藏在心底的担忧和不豫，宝岛姑娘歪头想了想，又补上了一个—— 所以说……我在自己房间里为易易认真梳洗打扮的时候，你们已经捷足先登，进了他的房间？ 干三小喔？ “没事，我看你不在房间，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而已。你在忙，那我就自己解决啰。” “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吗？”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章 临时盟友 她刚才……干了什么？ didshejustkisshimonthecheek？？！ 徐忆如俯下身子，亲吻韩易脸颊的动作一出，麦迪逊-比尔与芭芭拉-帕文的神情，同时在猝不及防的震惊中，变得迅速僵硬了起来。 数秒之后，回过神来的二人，展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应对方式。 年轻气盛的麦蒂藏不住事情，所有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她的拳头在餐桌下攥紧，舌头在上排牙齿前扫了一圈，从眼角到下颌，瞬间凝结起了一层厚重的寒霜。 没有猜错。 果然是她。 这个造访星荟大厦办公室的频率比自己还高的女人，就是一只蛰伏在易身边，蠢蠢欲动，想要偷腥的野猫。 而且居然还敢当着她的面，吭哧咬了一口她辛苦养肥的鱼！ 这个格蕾丝，比芭芭拉更大胆，更可恶。 带着怒气，麦迪逊在心中给自己最近几个月里不断发酵的怀疑，戳上了一枚亮绿色的确认印章。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真是太大意了。 “女士。” 麦迪逊的视线聚成一根尖刺，穿透了徐忆如搭在韩易肩头的那双素手。 “别把你的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不该放的地方？” 小如歪起脑袋，一脸纯真。 “我自己的男朋友，我想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而且我现在放的位置，已经很保守了，你不会想要知道这双手曾经去过哪里的。”小如眯起笑意盈盈的杏眼，将右手举起，冲麦迪逊展示着她毫无瑕疵的白玉色手背，“是小孩子不能听的内容。” “你……” 麦迪逊张了张嘴，正欲反驳，却被芭芭拉出声打断。 “亲一下而已，最多也就是pg-13……麦迪逊早就可以听了。” 在光怪陆离的欧陆和北美时尚圈浸淫了多年，心智与为人处事都更加成熟的芭芭拉-帕文，保持着她优雅迷人，却充满距离感的微笑，站在一时气结的麦迪逊-比尔这边，帮她解了围。 随后，芭比看上去十分友善地伸出手，为徐忆如拉开了位于右侧那根唯一空着的浅棕色软凳。永利自助餐厅四人桌的餐位排布，就是最经典的麻将桌布局，一人一边，血战到底。 “先坐下来吧，格蕾丝。you''rekindtetotheparty。” tetotheparty？idon''tthinkso。”小如淡淡地瞥了一眼韩易对面的那根凳子，没有半点要挪窝的意思，“非要说的话，我应该是第一个抵达这场派对的人。” “是吗？”芭芭拉挑挑眉毛，“那又给你带来了什么呢？” “带来了什么？我想想。” 小如把右手食指搭在嘴边，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 “见了他的家人，陪他们一起旅游了两周，还收下了他妈妈送给我的礼物，算不算？” 还有这事儿？！ 所以……五月份，易的家人来美国旅游的时候，格蕾丝居然全程陪同了？ 自己都没机会见到的mamahan，给另一個姑娘送了礼物？ 听到徐忆如的应答，麦迪逊在座位上扳直了身子，瞳孔微缩，看了看如坐针毡，在地上疯狂找洞，随时准备钻进去的韩易，又看了看把玩着手中的银叉，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的芭芭拉。 麦蒂小心掩饰着眼底那份不可置信的烦闷，毕竟，在芭芭拉面前，她夸下过海口，说自己曾经见过韩易的家人，跟她们一起吃过饭，还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自己吹嘘的事情，竟然有人真的做到过。 真是……ugh，气死人了。 麦迪逊拾起餐刀，拿面前还有很大一块的薄煎饼出气。 “嗯……应该算吧。” 芭芭拉的行为与麦迪逊有异曲同工之妙，她用餐叉锐利的尖角，将瓷盘里的炒蛋戳得细碎。 数秒后，她轻舒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危险笑容。 “如果你是唯一一个收到礼物的女孩的话。” woahwoahwoah。 holdonnow…… 这又是什么离谱的剧情发展？？？ 麦迪逊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要不是有餐桌隔在二人之间，她现在必定已经捉住芭芭拉的肩头，正在猛烈摇晃着后者。 易带了两个女孩，去拉斯维加斯见他的妈妈！ 两个！ 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疯狂的了，更疯狂的是…… 你竟然还知道！ 易连这种事情都跟你讲？ 看来你是确实有这方面的特殊癖好啊，芭芭拉！ “伱跟她聊得……真不算少欸，易易。” 听见芭芭拉的反击，牙关紧咬的小如在韩易耳边念出的这句中文，就是此刻麦迪逊内心剧烈活动的真实写照。 “这个……” 韩易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在谁身上了。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餐桌上的三个妖精，他一个都不敢招惹。 “主要是希望能有个人……帮我参谋一下。” “参谋什么？”一向甜糯的宝岛姑娘，声线难得如此坚硬，“选择做起来很困难，是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韩易连忙辩解，“是……怎么样做能够……把影响控制到最小。” “所以你就找她？”徐忆如用眼角的余光瞟着芭芭拉，“鸡找黄鼠狼帮忙喔？” “如果是我当面说别人坏话，一定会选择那个人听得懂的语言。”芭芭拉不知道徐忆如在跟韩易讲些什么，但不需要用过于复杂的逻辑也能推敲得出来，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她用食指点了点桌面，抬起眼帘，与对方的凌冽目光在半空中碰撞，“这样才算是一场公平的游戏。” “公平的游戏？” 徐忆如轻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从韩易的肩膀上移开，深吸一口气，慢慢朝芭芭拉右侧的那张空位踱去。 “你要是想玩公平的游戏，从我们见面开始，你就不会说你是什么‘他的情感导师’，假扮成关心我们的普通朋友，讲述一些所谓的细节，为我们的关系出谋划策。” 说到这里，小如转头望向麦迪逊，出声问道。 “她跟你撒的谎，也是同一个版本吗？装出一副超脱的样子，其实心里都是算计。” 宝岛姑娘这当然是明知故问，刚刚才认真偷听过二人唇枪舌剑的她很清楚，在麦迪逊面前，芭芭拉讲述的故事，肯定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模样。 这个模特，看上去单纯爽朗，其实心眼子有一万多个。 而且全是坏的、黑的。 “情感导师吗？” 麦迪逊愣了愣神，随即扬起下巴，微微眯起眼睛，颇为玩味地注视着餐桌对面，紧抿起嘴唇的芭芭拉。 “可以说是同一个版本，也可以说不是。” 关于芭芭拉这个人，她也没有看错——避重就轻，虚虚实实嘴巴里就没有一句完全彻底的真话。 要知道，昨天晚上，匈牙利姑娘才信誓旦旦地跟自己承诺，从来就没有听过格蕾丝这个名字。 今天，她又成了后者口中通晓一切琐碎细节的情感导师。 比狐狸还狡猾的女人，真是令人头疼。 “噢，是吗？”麦迪逊的回复，令徐忆如展颜一笑。她施施然地在空位前坐下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无意识间不停摩挲着的大拇指与食指，“介意详细说明一下吗？” 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芭芭拉-帕文的这层画皮。 “当然不介意。不过……” 原本准备侃侃而谈的麦迪逊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收了声。长岛姑娘的视线，也从徐忆如那里，再次滑到了芭芭拉脸上。因为，在这一轮又一轮交锋中迅速积攒着经验的麦蒂，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虽然容易让内心的情绪流于表面，虽然在待人接物方面还有不少莽撞的瑕疵，但是双鱼座的麦迪逊-比尔，天生就是个在感情方面异常聪慧且敏锐的姑娘。麦蒂心知肚明，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要愿意，她可以随时跟格蕾丝联手，把言行不一的芭芭拉架在火上烤，将这位与韩易在现实层面上联系最为微弱的匈牙利超模逐步赶出牌局。 不说让韩易对她完全死心，至少与格蕾丝合作，可以让芭芭拉在这场音乐节之后，基本丧失与韩易私下见面的机会。 一个住洛杉矶，一个住纽约。只要稍微花点心思，里应外合的二人，怎么会掐不断这条线？ 但话又说回来，要是芭芭拉出局了，光凭麦迪逊自己，又怎么可能斗得过格蕾丝呢？ 后者认识韩易的时间比她更长，与之建立的联结也明显更深——已经在拉斯维加斯见过对方家长的徐忆如，明显才是那个最需要遏制的硬茬。 抛开别的不谈，光是能用母语跟韩易交流这点，就足够麦迪逊心生警惕了。 方才，格蕾丝那两句不咸不淡的问话，显然是为了进一步激化她与芭比之间的矛盾，创造出逐个击破的契机。 芭芭拉之后，下一个出局的就是她。 到了那个时候，就没人能向她施以援手了。 好险。 光从狡猾程度上来说，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格蕾丝，似乎比芭芭拉还要更凶险几分。 念及此处，麦迪逊探询的目光开始在芭芭拉的眼睑、眉弓甚至是唇角间流连，试图捕捉到一些隐晦的合作讯号。 而心细如发的芭比，只需一瞬，便读懂了麦蒂眼底蕴含的潜台词。她微微侧过脸，面朝徐忆如的方向停顿了两三秒，然后不轻不重地冲麦迪逊眨了一下眼。 是的，芭芭拉-帕文这边，跟麦迪逊-比尔抱持着相同的看法。她对格蕾丝的了解程度，比麦蒂要深刻通透得多，因而也就更能清晰地认识到韩易身边这位亲密挚友的威胁性。 芭芭拉清楚，若是她选择退到边线，彻底成为一位旁观者，那么，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最后，不得不在格蕾丝、宥真与麦迪逊-比尔三人之间做出取舍的韩易，极大概率会点亮第一个选项。 即便不谈感情，只谈责任、牵挂与羁绊，格蕾丝也有着极大的优势。 因此，当芭比决定放手的时候，她可以与格蕾丝友好相处，甚至对后者的境遇心生怜惜与同情。但现在，既然下定决心要重返战场，那么徐忆如，便是她最需要用心应付的头号强敌。 常年在全世界各地奔波的芭芭拉，知道自己不太可能竞争得过每一天都可以陪伴在韩易身边的格蕾丝。只有跟同样行程繁忙的麦迪逊联手，才能够与这个已经比她们领先几步，甚至连家长都已经见过的对手形成均势。 芭芭拉知道，这个攻守同盟并非长久之计，但它，却也是芭芭拉目前能够想到的，最为安全妥帖的解决方法了——毕竟，宥真的深浅她还没有打探过，不敢贸然抛出橄榄枝，更不敢把她牵涉进本就杂乱无章的棋局里，让情势进一步复杂化。因此，经过一夜的摩擦冲突后，已经被她把脾气秉性摸清的麦迪逊，就是芭芭拉此时此刻唯一适宜的合作人选。 当然了，以上这些说辞，都是理性层面的分析。至于在感性层面，推动匈牙利姑娘做出这一决策的源动力嘛…… 谁叫格蕾丝不知好歹，敢在芭比面前亲她相中的男人？ 不掉转枪头对付这个女人，这口气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芭芭拉相信，餐桌对面的麦迪逊，在这方面的冲动，必定与她相去不远。 没有哪个女孩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淡定。 或者说，没有人类可以。 于是，多重因素推动下，五分钟前还闹得不可开交的芭芭拉-帕文与麦迪逊-比尔，就这样神奇地成为了对抗格蕾丝的临时盟友。 虽然脆弱、微妙，互相之间的信任岌岌可危，合作关系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但它确实是一个攻守同盟。 “不过什么？” “不过……我很好奇，格蕾丝。芭芭拉有没有在你面前，提到过我呢？” “你？” “是的，我。”麦迪逊指着自己，笑容甜美，“我们都知道，易跟芭芭拉聊了很多。她也许是除了……我不知道，上帝之外，最能把这一团乱麻梳理清楚的人。她知道你，知道我，知道很多她原本不该知道的事情。而据你所说，她也说了很多她原本不该说的话。所以，我只想知道，她是否有在你面前，分享过我跟易之间的事情……任何事情。” “她……”麦迪逊的问话有些突兀，吃不准对方真实意图的小如，在停顿片刻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据实以告，“没有讲过跟你有关的事情。今天见到你之前……well，今天在这里见到你之前，我有怀疑过你，但这份怀疑从来没有得到过确认。” “那就是说，芭芭拉从来没有透露过我的秘密了？” “可以这么说。” “明白了。你看，格蕾丝……”麦迪逊身子微微前倾，双臂搁在餐桌上，保持平行的姿态，“我跟她昨晚聊了很长时间，差不多有两三个小时吧。但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从来就没有透露过你的真实身份，甚至当我指名道姓地问起你的时候，她说她从来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她是这么说的？”小如的视线在芭芭拉身前转了一圈，把心底的讶然掩饰得很好。 “是的，我知道在跟我谈话的时候，她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但她还是选择为你保了密。不管她为什么这么做，至少她这么做了。所以……很抱歉，格蕾丝，我没有办法跟你详细说明她向我讲述的那个故事版本。以真诚换真诚，以缄默换缄默。” 麦迪逊这套堂而皇之的说辞，其实就是她与芭芭拉之间形成的默契。麦蒂很清楚，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芭芭拉，面对已经与韩易深入交往了两年的格蕾丝，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唯一能称得上优势的，就是她们与韩易之间关系的具体进展，后者还没能掌握到。 徐忆如不知道芭芭拉与韩易的夏日情缘，也不知道麦迪逊与韩易之间那些热烈的痴缠，因而也就无法评估两人对她能够构成的威胁程度，制定有效的应对策略。 换句话说，信息的单向透明，帮助芭芭拉和麦迪逊在徐忆如眼前布下了一层战争迷雾。 只要韩易不主动坦白，小如就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的赛车领先了半圈，但即将驶入未知的黑夜。 每一道弯的尽头，都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想要逆势反超，或者干脆直接让徐忆如冲出赛道，麦迪逊和芭芭拉，就必须为彼此保守住她们共享的那些秘密。 “以缄默换缄默，我喜欢这句话。”仔细观察着麦蒂与芭比的神情，小如会心一笑，“但我更喜欢以真诚换真诚……没关系，我相信总有一天，总有方法能听到这个故事版本的。” “什么方法，从他那里？”麦迪逊翘起食指，对准韩易，“格蕾丝，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易是……最没有动力对你讲真话的那一个，哪怕你把他架在火上烤。” “这倒也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在如此云谲波诡的环境中，已经完全丧失了危机处理能力，把脸埋在冰水里坐以待毙的韩易，徐忆如点了点头，附和道。从麦迪逊的措辞里，她能听出一些话外之音，“那你觉得……我应该找谁呢？” “可以找我。” 麦迪逊轻柔的回答，让芭芭拉与徐忆如，同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也许没有办法跟你透露跟芭芭拉有关的事情，但是……我可以跟你分享我所知晓的一切。” “前提是，你能如实回答我的下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另一个女孩儿是谁？就是……那个跟你一起，接受了mamahan礼物的人。” 这就是这个攻守同盟脆弱而微妙的地方了，要想办法压制住占据优势的格蕾丝，的确是麦迪逊与芭芭拉在无声的眼神交流中达成的共识，可这并不代表麦迪逊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从昨夜到今晨，数百上千句的对话，让麦蒂大致总结出了目前她所面对的局势。很遗憾，在这张餐桌上的三个女孩中，她不仅是进度最慢的那个，也是信息最少的那个。芭芭拉和格蕾丝，很明显都清楚另一个女孩子的真实身份，只有她，还被蒙在鼓里。 一辆想要反超的赛车，不能光指望对方冲出赛道，它必须摸清楚前方赛段的全部路况，争取提升自己的速度，才有真正的胜算。 “另一个……” 面对麦迪逊的问题，神情始终保持着淡定与果决的徐忆如，终于蹙了蹙眉头，露出了一丝犹豫与踟躇，几乎是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韩易。此时的后者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但是环抱在胸前，骤然攥紧臂膀的手掌，却还是将他精心掩饰的紧张透露了出来。坐在她左侧的芭芭拉，也死死地盯着她，目光灼灼地闪烁着。 小如明白韩易与芭芭拉的风声鹤唳从何而来。 麦迪逊-比尔绝对不能知道“第二个女孩子”的真实身份。 一旦挑明，绝对会给韩易的事业、麦蒂的事业，还有宥真的事业，带来难以预料的毁灭性影响。 “我不……” “treadlightlynow，grace……记住，以真诚换真诚。” 麦迪逊喝了一口依然冰凉的橙汁，咂咂嘴，悠悠地舒了一口气。 “这样吧，为了让你能回答得更轻松一点，我换一个问法。” “我保证，我只想知道真相。知道了真相之后，我什么都不会做……一切都会保持原样。” 话及此处，麦迪逊摊开手掌，紧紧贴合在了桌面上。 “所以，告诉我，格蕾丝……” “这个所谓的‘另一个女孩子’……” “是宥真吗？”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一章 铁娘子宥真（上） 赵宥真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疼。 刚开始，是一阵似有若无的刺痛，像是有上百根细小但尖锐的银针穿过胸腔。随后，是忽如其来的强烈抽搐感，仿若被一只钢铁铸就的大手攥住了通往心室的每根血管，以比正常搏动激烈得多的强度，迫使她的心脏加速运转。 这份异乎寻常的不适，很快便转化为压迫感、饱胀感、紧绷感与灼烧感，传遍整个上半身。背部、颈部、下巴、肩膀，都好似有人用烧红的烙铁在反复大力按压。 幸好手臂还没有麻木感，不然，宥真还以为自己突发心脏病了。 可即便不是心脏病，现在如潮水般一齐汹涌而至的症状，也让她感觉难以忍受。 越走越疼。 喘不上气来。 还在冒冷汗。 头也好晕，天旋地转的。 甚至恶心得想吐。 实在坚持不住了，随便找个能坐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扶住摆放在后台通道墙边的铁马，宥真慢慢坐在了一只用来运输舞台设备的黑色航空箱上。她扭开手中早已不再冰凉的dasani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口，强迫自己补充着水分。艰难地咽下之后，宥真随手将塑料瓶放在一边，垂下脑袋，用力按压着太阳穴，喉头咕哝着代表疲惫与痛楚的轻哼。 自破晓时分起床到现在，宥真就没有半分钟的空闲。 上午七点，是麦迪逊-比尔世界巡演的亚洲站联合会议。 “谢谢你的介绍，马特……是的，首先我得感谢大家今天聚在这里，一起讨论麦迪逊-比尔即将展开的首轮东南亚地区巡演，我必须说，我们共同计划的内容，让整个团队，以及麦迪逊本人都感到非常兴奋。这将是一场相当棒的历险，很高兴我们能一起开始这段旅程。” 塔楼套房的客厅圆桌前，正襟危坐的赵宥真妆容精致优雅。不管是脑后束起的利落马尾，还是上身这件黑色的cinqàsept带缀饰荷叶边绉纱西装外套，亦或是手腕间若隐若现的那只卡地亚hypnose，无不将她悉心打造的商界女精英形象淋漓尽致地衬托了出来。 虽然与赵宥真共事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管在星荟大厦1001室还是市政中心大道9336号都有过多次会面，但每次看见对方，马特-迈耶还是忍不住对这位年轻经理人的美貌心生赞叹。在好莱坞，隐于幕后的管理团队，大都是些走在街上会被误认为是statefarm保险经纪人或者丰田经销商销售顾问的家伙，像赵宥真这样，比她旗下大多数签约艺人更亮眼的尤物，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更重要的是，这个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岁出头的亚裔女孩，已经成为了过去一個季度的时间里，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内部，被提及频率最高的风云人物，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 公告牌三连冠的麦迪逊-比尔是她的艺人，一首《broli》全球爆红的lilyachty是她的艺人，applemusicupnext年度新人碧梨-艾利什是她的艺人。引领网络热门趋势的migos归她管，今年刚代表新生班出现在xxl杂志封面的21savage也是。甚至连与diplo、迪伦-弗朗西斯和霍尔希有关的邮件链里，都能看到她的邮箱地址出现在抄送栏内。 y。 uta客户清单里，近半年点击率最高的音乐人，基本上都跟她有关系。 而且，据说她还在负责艾丽-古尔丁和拉娜-德尔雷在北美地区的演出接洽工作。 换句话说，caa这边，也在热切讨论着这位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新秀经理人，以及她背后那间势力越来越大的艺人管理公司。 人予管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网罗了数十位人气明星，成为了音乐类艺人管理领域，难得一见的大型企业。 一般的经理人，手下最多三五个艺人，注册成立的公司也大都是私人工作室性质。只有欧文-阿佐夫、盖伊-奥谢里和斯库特-布劳恩这种站在行业顶端的大佬，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行业积累，才有可能扩充出一个两位数的客户名单。 像人予管理这样，刚成立就通过数次并购扩大到如此规模的艺人管理公司闻所未闻，而赵宥真这样完全没有过往从业经历，甫一出道便接手七八位艺人的演艺事务，且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一个就火一个的狠角色，更是见所未见。 要知道，即使是艺人管理界的现象级人物斯库特-布劳恩，也是在专心运作贾斯汀-比伯整整五年之后，才签下了爱莉安娜-格兰德。 因此，从西好莱坞到世纪城的午餐桌上，关于这位韩国经理人的热切讨论，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她的运气得有多好，方可百发百中、点石成金，让每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都跃升好几个台阶。二，则是她睡的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被给予如此信任。 马特-迈耶不知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作为联合艺人经纪公司音乐部门最为资深的几位经纪人之一，他毫无疑问对第二个问题的真相有一点自己的判断。 人予管理秘而不宣的创始人，跟uta持股四成以上的最大股东，是同一个人。 这在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内部，已经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这位联合柏汇资本，以1.9亿美元入股uta的神秘富豪，与同样年轻，且同样属于亚裔的赵宥真之间，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马特-迈耶不是一个喜欢在餐桌上大谈业内八卦的人，绝大多数时间里，他更喜欢让助理把沙拉送到他的办公室里独自享用，平日里跟女性同事之间的接触更是非常注意尺度，不会对她们的任何行为做出公开评论…… 但缄口不言，不代表没有看法。 在这个魑魅魍魉，鬼怪横行的圈子里工作了近十年，马特早已对台面上下的各类交易司空见惯。一个刚入行的女性经理人，想要从亿万富豪那里获得快速晋升的通道？taleasoldastime。 如果他是韩易……应该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大美人。 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马特-迈耶咬着笔杆，出神地看着电脑屏幕里侃侃而谈的赵宥真，暗自想道。 而且，她也不是那种一无是处的漂亮植物。 瞧，思维活跃、逻辑缜密，谈吐大方、气场十足，把那几个东南亚的主办方，听得一愣一愣的。 “是的，库尔尼万先生，8月到9月是我们认为最适合亚洲地区的时间段。麦迪逊的新专辑会在三月底正式公布，紧接着就是一轮十九座城市的欧洲巡演，从3月25日一直到4月30日。两周之后，我们将从纽约开始，启动北美地区的演出行程。5月18日至7月13日，三十三站。所以，如果我们可以从8月开始举办亚洲的演唱会，对于大家来说应该都是最理想的。” “门多萨先生，您说什么？这边网络有一点……噢，三月底之前，是吗？理论上来说可以，我们二月份和三月份有一些音乐节的邀约，但应该不会影响到行程安排。” “但是，您得考虑到提前启动巡演的宣传效果。我们这边的推广矩阵，会从专辑发行前两周开始发力，如果演出办得太早，可能没办法跟专辑的进度匹配。而且……我知道对于亚洲市场来说，开年头三月基本上都是淡季，不是吗？” “见面会？具体的offer细节需要各位跟马特这边沟通，但至少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没什么问题。艺人本身非常喜欢跟粉丝互动，也很重视每一位乐迷参与活动的体验感，所以只要时间安排得当，人数控制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就行。当然，最好是在彩排结束后，演出开始前。” “目前管理团队这边的计划，是让麦迪逊在亚洲地区停留两周时间，这就是我们今天召开此次会议的核心议题之一，马特和我希望能够把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时间节点，再以此为共识推进……能不能再多加一周或者两周？当然是有可能的，不过具体的信息还是得由马特这边来进行汇总。现在这个阶段，我不能透露太多，不过迪拜、东京、首尔还有澳门都释出了初步的兴趣。如果这些城市最终能把兴趣变成实际的offer，那么可供各位选择的档期就会更多一些。” “宣传方面您也不必担心，克莱西先生，麦迪逊-比尔的这张专辑是瀚音乐2017年度最重要的发行计划之一，我们会在专辑上线流媒体平台之后，推出至少四首宣传单曲。如果成绩优异的话，也许五首、六首都有可能……不管怎么说，八月中旬，麦迪逊都会活跃在全球各地的访谈类节目和流行音乐排行榜上。而且别忘了，每年夏秋交界之际，都是各大音乐颁奖典礼举办的日子……没错，没错，vma、ama，所有的这些奖项，麦迪逊都会是有力竞争者，我们会保证这点。” 通常情况下，艺人管理公司不会太深度地介入演艺经纪公司与演出主办方的对接中去。会产生这样泾渭分明的职责划定，主要是因为，作为音乐人职业生涯的掌舵者，经理人有许多需要关注的问题，譬如赵宥真所提到的，唱片公司的宣传投入、音乐类奖项的公关计划，以及各类曝光渠道的资源接洽，这些能够帮助艺人有效提升市场关注度和商业价值的操作，才是经理人工作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另一方面，站在演艺经纪公司的角度，他们通常也会比较介意艺人管理公司插手他们与主办方或者中间人的沟通。音乐人的经纪约变动非常大，合同期短，约束力也低，只要觉得经纪人没有给他们带来最大化的收益，艺人及其管理团队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去，转投别家。所以，各大演艺经纪机构都会非常审慎地将内容端与市场端隔离开来，免得手头的演艺资源被艺人截胡，交给竞争对手。 因此，一般来说，涉及到具体的变现事宜，各位经理人基本上都是全权放手给演艺经纪人来处理，经理人只需要看看最终向他们呈递的offer信息，确认演出符合艺人利益与档期安排就行。 但赵宥真显然不是普通的艺人经理人。 精力异常旺盛的她，在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内部，有一个越叫越响亮的别称——铁娘子。 之所以会得到这样一个绰号，除了她在关键问题上展现出的，绝不让步的强硬态度之外，还有她那双伸得比任何经理人都长的纤纤玉手。宥真在演出环节的介入程度之深，覆盖范围之广，就连布莱恩-爱泼斯坦都难以望其项背。 直接叫上经纪公司，跟演出主办方一起开会，研究巡演日程这件事，若是从uta内部传出去，绝对能惊掉wme-img、caa和icm所有音乐经纪人的下巴。 如此多长期稳定的地区合作伙伴，就这样直接交给艺人管理公司来对接？ 这帮人是不是疯了？ 当然，uta没有疯，马特-迈耶更没有疯。这家业内排名第三的跨国经纪机构，能够容忍这位铁娘子如此逾越底线的原因，归根究底，只有一个。 那便是她的身后，站着一位他们只能顺从的，下定决心要改变市场格局的重要玩家。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二章 铁娘子宥真（下） 艺人管理公司协助音乐人挑选合适的演艺经纪机构，签下独家代理合约，在未来的一至三年时间内负责艺人的活动接洽，便是三者之间最直白的商业关系——艺人为核心，经理人做管家，经纪人当中介。 亲疏远近，泾渭分明。 但人予管理与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绑定程度之深，并不能以常理度之。 tgo签管理约，uta签演出经纪约，瀚音乐签唱片约，瀚发行签版权发行约，再由瀚现场来负责举办大规模的个人巡演。让传统的360合约超越单家企业业务范畴的束缚，使艺人职业生涯的所有需求都能在同一个生态闭环内得到满足与实现。这件事，本来就是韩易重生以来孜孜以求的宏大目标，也是截止目前来看，行之有效的循环造血机制。 换句话说，只要韩易还是人予管理的创始人，只要uta百分之四十以上的股份依然在他的手中，那么前者就不存在携艺人叛变到其他经纪公司那里去的可能性。 所以，无论是此刻正在与赵宥真开会的马特-迈耶，或者是负责其他瀚音乐签约艺人的uta同僚，都不太抵触赵宥真这种所谓逾矩的行为——不太习惯，但绝不抵触。 毕竟大家的老板都是同一个，而且赵宥真至少是光明正大地通过他们在接触演出方，谈的都是具体的规划与执行细节，比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联系方式挂满艺人的社交媒体以此来攫取市场资源，甚至以此来私下索要佣金返点的经理人，强出了不知多少。 更重要的是，以各种方式对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音乐部门施加影响，也属于韩易逐步掌控uta的阳谋。不需要过多阐述，道理每个人都明白，只投资持股，不在公司内部培植自己的势力，就永远无法在这家机构错综复杂的局面中真正取得领导地位。 因此，上一次uta董事会的季度会议结束之后，韩易便祭出了三管齐下的策略，涓滴式地提升着对uta音乐经纪领域的影响力。 第一招，把瀚音乐体系内，所有没有演艺经纪约，或者演艺经纪约即将到期的艺人都放进uta的客户名单里，提升全约艺人的业务占比，增加话语权。 第二招，通过收购其他音乐类经纪公司，往沙子里掺水，从而把uta的音乐部门捏合成自己想要的形状。随着电子音乐板块的头部机构circletalentagency，与嘻哈音乐领域毋庸置疑的顶级经纪人卡拉-刘易斯的陆续加盟，uta音乐部门的上游资源完成了一次结构性调整。 如今，联合艺人经纪公司的音乐类客户名单，腰部以上的艺人，大约有三分之一都是由韩易带进uta的新血。其中不乏阿姆与snoopdogg这种单场演出费七位数往上的超级巨星。也就是说，在未来可以预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音乐部门这些经纪人相当一部分的佣金来源，都会由他所创造。 是公司最重要的投资人，是音乐领域最高效的版图拓展者，更是让他们收入水涨船高的财神爷，这样的一個角色，别说插手运营了，就算是想把uta改名叫hta，这帮音乐经纪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在这种情况下，第三招的顺利实施也就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以赵宥真为代表的人予管理经理人，还有席琳-约书亚这一帮负责演出落地执行的瀚现场工作人员，在不侵犯uta经纪人利益的大前提下，积极且深度地介入与演艺经纪有关的各项事务。 不是为了腾笼换鸟，而是超前布局，以音乐部门为试点，有条不紊地将uta彻底融进韩易一砖一瓦堆砌成型的大文娱体系内。 简而言之，赵经理人对巡演细节的异常关注，以及对直接接触主办方这件事的执着，并不仅仅是出于她想要尽善尽美完成工作的责任感，或者自我价值的进一步实现，而是在忠实地贯彻韩易野心勃勃的宏伟规划。 “场地大小是一个非常主观的问题，陈先生，每个大洲、每个国家，甚至每个城市，都有区别，主要是看……我们在欧洲的场馆？基本上是在5000人左右。举个例子，我们在阿姆斯特丹的场馆是喜力音乐厅的黑盒子，能容纳大约5500名观众。伦敦站在汉默史密斯的阿波罗剧院，全坐席3655人，半坐席5300人。巴黎站的场地最大，是我们之前maddecentblockparty巡演时合作过的巴黎天顶体育馆，接近7000人的最大容量。” “米兰的场馆，在我们这次欧洲地区的巡演中可以算得上是最小的。位于利纳德机场附近的fabrique，即使全站席也只能容纳3100人，但这已经是意大利最大的室内娱乐设施了……所以，我们的确无法为您和您的团队做出任何场馆大小方面的指示。再次重申，每个国家的情况不一样，虽然麦迪逊所有社交平台的粉丝总数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了2100万，但是她总会在某些地方更受欢迎，而在另外一些地方热度相对较低。” “所以，我们需要您把控本地市场的动态，评估麦迪逊-比尔在这一区域的人气，并做出最合理的选择。您说中文，相信您应该听过这个成语，‘因地制宜’。陈先生，我能保证的是，uta和tgo，都会最大程度上地尊重主办方的意愿，不会对场地的最小容积做出……噢，谢谢，我中文其实说得不是很好，还在学习，还在学习。” 听到最后，视频会议里的几位东南亚主办方，特别是来自马来西亚的陈先生，都被赵宥真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震惊到目瞪口呆。他们的内心活动，与正在用饮水的动作掩饰惊讶情绪的马特-迈耶相差无几。 看上去这么年轻，旗下管理的签约艺人便全是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就算了。长得比明星还好看，从妆容到装扮都精致得无可挑剔也勉强说得过去，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小撮人是基因彩票的大奖获得者…… 但你怎么连中文都说得这么好？ 上帝到底给你关了哪扇门？ 笔记本前置镜头里的赵宥真，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完美得不似真人的气质。但只有她自己清楚，镜头之外的部分，才是最真实的经理人生活。 上半身是典雅修身的黑色西装配真丝衬衣，下半身则是晚上睡觉时穿的，还没来得及换掉的深蓝色宽松棉质短裤。画幅框得到的桌面空无一物，整洁如新，而在摄像头触及不到的地方，则摆满了取自迷你吧上方柜台，已经快要见底的各色零食包装袋。 14美元的永利咸味小食、13美元的kettle海盐味薯片、16美元的巧克力杏仁，旁边还摆了一罐10美元的红牛，和一瓶13美元的斐济矿泉水……倒不是宥真头铁，非得消费这些在外面的cvs以五分之一的价格就能买到的“智商税”，而是确实连吃早餐的时间都空不出来，只能随手抓点坚果饼干果腹。 这不，视频会议结束之后，宥真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得赶往现场，参加lilyachty的彩排。 第二天的madcity，总共有八组嘉宾出场。除了代表电音的三组dj，尼基-罗梅罗、majozer和马丁-盖瑞斯不需要彩排，只派了巡演经理来检查cdj设备之外，其余五组艺人，都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来进行现场实地排练。 因此，昨天深夜才赶到拉斯维加斯的lilyachty，不得不起个大早，十点就站上了舞台。 “yo，宥真，说真的，我们怎么非得当这种早起的鸟啊？” lilyachty一边睡眼惺忪地调整着耳返，一边走到舞台侧面，关掉麦克风，跟候在一旁的赵宥真小声抱怨道。 “我只擅长月光魔法，在星星熄灭的时候才能大放异彩……所以，我们可以把这些排练推迟到太阳不那么害羞的时候吗？gottakeepit100。i''dbyingdownthosetrackssmootherthanbutterificouldjustgetawinkmoreofthatdreamtime。” “迈尔斯，我们之前讨论过这件事的。” 把停留在邮件发送页面的手机放下，赵宥真轻舒一口气，换上一副平和的笑容。 对待rapper的沟通方式，与普通艺人截然不同。后者是理性成熟，可以平等交流的合作伙伴，而前者，则是得时刻小心谨慎，哄着骗着来的小孩子。 “后面还有艾丽、阿什莉和爱莉安娜，dre、阿姆和50还要占用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的舞台呈现特别繁琐，得从头到尾演练一次换场流程。所以，这是我们唯一能够调配的彩排档位了。你应该很清楚，为了保证排练的完整性，阿什莉昨天凌晨已经在现场把set过了一半了，这样我们才能十点钟准时开始，不然还得早一些。” “你们昨天排到多久？” “两点半。”赵宥真回答道，“观众刚散场完毕，阿什莉这边就上台了，中间间隔不到十分钟。” “yeesh。”lilyachty咧咧嘴，“行吧，宥真，那我们继续……不过，彩排结束之后，你得答应我，让我回去睡一会儿，演出开始前三十分钟再叫醒我，不然我真的撑不住。” “一个小时。”赵宥真想了想，说道，“演出开始前一个小时我叫你。” “四十分钟。” “一个小时。” eon，让步一下呀，兄弟！四十五分钟，不能再多了。” “一个小时。”赵宥真不是那种会被艺人牵着鼻子走的经理人，“演完之后，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别忘了，伱晚上在xs还有场演出，我可是帮你要到了一张艺人卡座的。” “艺人卡座吗？”lilyachty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owner''stable？” “没错。不是最大的那个，但确实是owner''stable。”赵宥真点点头，“530，舞池左边第一排。音乐节期间，这个卡座拿出去卖，加上酒水至少三万美元起步。” “我们能免费坐？” “免费。” “还另外给我们演出费？” “你看过合同的。” “aight！” lilyachty这下高兴了，亮出前几天拿到巡演定金后去镶上钻的牙齿，跑回舞台中央的动作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那我们可就说好了，宥真！演出前一个小时让他们来永利接我。彩排我也会好好弄的，你让我多久停，我就多久停……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宥真。不是为了owner''stable和免费的酒水，是为了你！” “我知道。谢谢你，迈尔斯。” 赵宥真抬起手，冲lilyachty挥了挥，把微笑里的无奈压在鼓励下面。 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跟签约的说唱歌手打交道，宥真已经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方法。 lilyachty还算好的了，换作migos，那更让她头疼。 “hey，lil''mama，wouldyouliketobemysunshine? nigga，touchmygang，wegon''turnthisshittocolumbine。 iceonmyneck，costmetentimesthree， thirtythousanddorsforaniggatogetflee……” 认真看了一会儿lilyachty的彩排，确定一切都在平稳有序地进行之后，赵宥真才重新把头埋了下来，将视线放回到手机屏幕上。 [benmawson：嘿，宥真，关于明年sxsw的演出，你要到具体信息了吗？] [yoojincho：发到你邮箱里了，请查收。] [benmawson：fantastic，yourthebest：）] [davidzedeck：宥真，关于migos那两场北欧的音乐节offer，有回话了吗？] [yoojincho：刚刚想给你打电话，可能需要让主办方把价格再提高点。] [davidzedeck：还要再高？再高就跟拉娜差不多了，主办方可能不太情愿。] [yoojincho：你知道的，艺人对于演出费用有比较具体的要求。所以可能得麻烦你跟北欧那边再沟通一下。] [davidzedeck：okmeseewhaticando。] [yoojincho：谢谢你，大卫，随时保持联系。] [daverene：宥真，你在城里吗？想找你吃顿午餐，聊聊安东和grey他们接下来的合作计划。] [yoojincho：我还在维加斯这边。] [daverene：oh，madcity？] [yoojincho：是的。] [daverene：办得怎么样？] [yoojincho：第一天很顺利，希望第二天也是如此。] [daverene：酷，希望一切顺利。] [daverene：之后跟我说一声，好吗？片段我给grey听过了，他们非常喜欢，但需要你来拍板。] [yoojincho：没问题，回来了我联系你。] [karenkwok：嘿，有件急事找你……] 从whatsapp到imessage再到gmail，赵宥真的手机震动就没有停过，这是韩国姑娘最近三个月逐渐适应的日常。不得不做低头族的她，就这样捧着手机穿梭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的会场内，由一个会面赶往另一个会面。 10点，lilyachty彩排。 11点，碧梨-艾利什首张个人ep与公告牌杂志的宣传会议。 12点，乔纳斯-布鲁今年夏天的欧洲巡演安排。 一直忙到1点20，宥真才总算找到时间，能捧着外烩团队发给她，不知道在手边放了多久的考伯沙拉，于后台随意寻了一张没人的办公桌，坐下来准备为下午的忙碌补充能量。 但无论她为自己找到的临时用餐区域有多么僻静，也没能改变她今天注定无法独处的宿命。 “宥真姐，在忙吗？” 用googledrive里共享的人予管理艺人行程表作为消遣读物，囫囵往嘴里塞着鸡胸肉、牛油果与水煮蛋的赵宥真，抬头望向不知何时坐到方桌对面的徐忆如，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与疑惑。 “有件事情……想要找你聊一下。”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让她消失 “好。” 除了在韩易面前状态能稍微活泼一点，赵宥真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这副惜字如金的模样。她将已经编辑好的最后一封邮件点击发送，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双手交叠，望向徐忆如，示意自己正洗耳恭听。 “今天事情有点多，是不是？” 徐忆如没有急着切入正题，而是将一杯冰美式推到了赵宥真身前，看了一眼对方的黑色手机壳，声线轻轻柔柔地关切道。 今年三月开始，小如跟宥真打交道的时间，几乎跟她与易易的见面频率一样多，因此，这个韩国姑娘生活中的各类习惯与喜好，早就被小如在长时间的被动观察中摸了个滚瓜烂熟。 “谢谢你。” 赵宥真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乎看不见弧度的浅笑，没有推辞，直接将冰美式接了过去。因为她很清楚，徐忆如并没有为此而破费——madcity音乐节后台有一辆咖啡缤的临时外烩餐车，向所有的工作人员免费开放。 “还好，不算特别忙。” 说到这里，赵宥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放在身前的手机，即使是午餐时段，这位所谓空闲下来的经理人，仍然在处理着旗下艺人大大小小的琐碎杂事。此刻关掉的屏幕上，一分钟前还显示着一份来自livenation西部地区办公室的舞美方案。 两周前，宥真代表麦蒂接受了2017年5月26日sasquatch!音乐节的演出邀约。以创个人新高的20万美元演出价格，麦迪逊-比尔将与弗兰克-奥申和chancetherapper一道，成为这场由太平洋西北地区著名演出策划人亚当-扎克斯举办的大型音乐节的三位头条嘉宾之一。 sasquatch!音乐节的会址选在华盛顿州格兰特县著名的峡谷圆形剧场，于哥伦比亚河畔，依山势而建，曾经九次被评选为pollstar杂志“最佳户外音乐场馆”奖。在这里演出，特别是以头条嘉宾的身份来演出，对于麦迪逊-比尔来说是一场全新的挑战，也是职业生涯中的又一个亮眼成就，不亚于她即将同期举行的首次北美巡演。 在27500人面前压轴登场，麦迪逊既兴奋又紧张。虽说在接待方面她完全没有任何要求，在旁边的塞奇克利夫温泉度假村随便找個大床房住下来就行，甚至租个巡演巴士凑合一晚也没问题，但演出制作与舞美呈现方面，决计不能出半点差错。 因此，这段时间，赵宥真都在频繁密集地与livenation用邮件和电话的形式沟通着每一处细节。火焰特效与音乐环节交互的cue点、麦迪逊-比尔之前登台的演出嘉宾的最高音量要求、vj台和led屏幕的技术参数……所有观众可能忽略掉的细微之处，都需要赵宥真跟演出团队十数次反复核对后才能最终敲定。 这一切的沟通，只是为了麦迪逊忙碌的2017年，近百场商业演出中的其中一场罢了。 而麦迪逊-比尔，也仅是赵宥真需要全天候管理的其中一位艺人。 所以……忙吗？ 当然。 但是…… “nothingican''thandle。”赵宥真把手机推得离自己更远了一些，轻舒了一口气，把目光再度投到对方身上，切换成中文，“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嗯……相对工作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啦。”徐忆如抬起眼，想了想，才回答道，“一点无关痛痒的小插曲而已。” “小插曲。”赵宥真盯着她，“比如说？” “来拉斯维加斯之后，你每天都会和我，还有易易，三个人一起吃早餐。” “这是个……疑问句？” “这是个陈述句。”徐忆如表情很认真，“但唯独今天没有来。” “你知道原因的。”赵宥真有些疑惑地皱皱眉头，“我要开会。” “我知道呀，不是在问你喔……也是一个陈述句啦。”徐忆如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抿了抿嘴唇，思考着如何精确措辞，“我想讲的是，虽然你今天没来，但餐桌上的人数……可是一点都没少喔。” “谁？”宥真的右眼皮跳动了一下。 “芭芭拉。” 徐忆如压低声线，眼睛一眨也不眨，细致入微地观察着韩国姑娘的反应。 “芭芭拉-帕文。” “芭芭拉-帕文……”赵宥真咀嚼着这个名字，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抹戏谑的微笑，“我一点也不惊讶。” “不惊讶吗？”徐忆如倒是有些讶然。 “难道你会感觉很意外？”赵宥真耸耸肩，“她那套说辞，确实很花里胡哨，很……蛊惑人心。我承认，有那么一阵子，我的确被她唬住了。” “多长一阵子？” “这不重要。”赵宥真瞟了她一眼，随后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手背，“重要的是，我意识到了她身上的种种疑点。” “什么疑点？” “像易这样的人，除了工作之外就是……”话及此处，赵宥真顿了顿，才不情不愿地继续说道，“我们。你清楚，我也清楚，他没有什么朋友，更不需要朋友，身边都没有一个所谓的兄弟，怎么可能为了聊……‘感情方面的困惑’，就跟素不相识的芭芭拉一见如故呢？” “所以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伱是跟他们共进早餐的那个人。”赵宥真猛吸了一口冰美式，然后叹出一股寒意十足的空气，“你觉得他们像是什么关系？” “具体什么情况我还在想办法调查，不过……反正绝对没有背着我们跟她在一起，易易看上去蛮谨慎、蛮紧张的，在刻意保持和她之间的距离，这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啦。”徐忆如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但芭芭拉表现得很……那个？” “很那个。”徐忆如啜了一口她身前的拿铁，幽幽道，“已经贴上去了。” “当着你的面？” “没敢当着我的面。”徐忆如眼神闪烁两下，“我到的比较晚，我到餐厅的时候，她正在……大献殷勤。” “不是在房间里点的早餐吗？” “不是。”小如张张嘴，停顿了两三秒，轻声回应道，“你没在，我就跟易易讲说不然去试试永利这边的自助brunch。” “是吗？”宥真饶有兴致地扯起一侧嘴角，“你提议的？” “是的。” “有意思。” 宥真轻哼了一声，单手托腮，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小如。直到后者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地双手抱胸，向后仰了几分，她才重新开口。 “芭芭拉这么做，有点过分。” “是很过分。” “敢来我们的主场挑衅。” “欸，vegas……算是主场吗？” “公司做的音乐节，怎么不算？”宥真把公司两个字咬得很重。 “是喔。”小如咬住吸管，把脑袋稍稍歪起来看着对方。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方设法地用话点我。 真的超瞎der。 “明知道我们就在这里，还这么……不知轻重。”观察到徐忆如忽然变得有些许僵硬的表情，赵宥真赶紧埋下头，又啜饮了一口杯中的咖啡，把得逞的笑容藏在冰美式里，“不知道背着我们都做过什么事情。” “就是说啊，当面就这样了，真的有够夸张欸。”深呼吸了两下，将一口闷气憋回肚子里，小如强迫自己把精力放回到最重要的事情上，“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比较好？” “我们？”宥真皱皱眉头，故意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什么怎么办？” “你不可能会想让芭芭拉这种女孩子继续在易易身边待下去吧。”小如右手扶住桌角，语气变得迫切起来，“你想一下，宥真姐，我们之间的这种……说是竞争也好，或者别的什么也好，那是意外，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至少易易在我们两个面前是坦诚的，对不对？没有欺骗、没有隐瞒，只是……所谓选择的问题而已。” “但芭芭拉-帕文……可就不一样了喔。” “关于芭芭拉，他没有对我们说实话。”宥真问道，“你是这个意思，是吗？” “没说实话有很多种原因，可能是怕我们生气，怕我们产生误会，这个倒不是最关键的问题。”徐忆如顿了几秒，才继续说道，“最关键的问题是，作为一个……还算有名的公众人物，一个光是靠长相和身材就能赚到好几百万的名模，居然会在我们面前编纂那么多故事，就为了让我们对她产生错误的判断。宥真姐，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是认真的。” 赵宥真点点头，说出了徐忆如想让她找到的答案。韩国姑娘很清楚，对方这段话的重心，看起来像是在后半段，但其实却是前半段——编不编故事不重要，有多狡猾也不重要，芭芭拉-帕文最核心的竞争力与最致命的吸引力，并不在于她练达的人情世故和高超的社交手段，而在于她那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头衔。 维密天使、体育画报年度新人、匈牙利国宝级超模，三重噱头套在本就几近完美的皮囊上，别说韩易了，哪怕是徐忆如和赵宥真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情敌这一层身份横亘在这里，她们都会为这样的芭芭拉-帕文而着迷。 “认真，又危险。”小如一字一句的补充道。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这其实是我想来请教宥真姐你的问题。”小如展颜一笑，“这方面的事情，我比较没什么经验。” “我也没有经验啊。”宥真撩撩头发，“既然你主动来找我，那应该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计划……说说看吧，格蕾丝。” “真的没有什么计划啦……” 宝岛姑娘杏眼一眯，笑意盈盈，和风细雨。 “但我觉得，不管我们要怎么做……” “都得想办法让她消失才行。”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四章 Deal “杀人是犯法的。” 赵宥真学会了韩易一本正经讲冷笑话的本领。 或者说，这原本就是她内嵌却秘不示人的隐藏属性。 “至少也是个二级谋杀。” “你在讲什么？我说的不是那种消失啦。” 小如愣了一瞬，意识到自己语句里会让人误解的歧义之后，她莞尔一笑，把手放在鼻尖挥动两下。 “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让她找不到跟易易见面的机会。” “哪来的办法？”赵宥真双手交叠置于桌面上，无声地叹了口气，“易是个成年人了，他想跟谁见面，恐怕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不能控制，但可以限制。” 小如深深地看了一眼宥真，她能品出后者这句话里的潜台词——要是我能控制他，那会被排除在外的肯定不止芭芭拉一个人。 你也逃不掉。 “你想想看，你和我之间的互相防备，不是很成功吗？” “互相防备？”赵宥真眨眨眼，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我可没有。” “好啦，我们两个就不要再拐弯抹角了。”徐忆如皱皱鼻子，“把打内战的精力分一半到外面……就不会再有‘她们’的问题了。” “‘她们’？” “那些头衔比名字还长，并且为了让头衔变得更长一点而鬼鬼祟祟的女孩子，统称‘她们’。” “是吗？”赵宥真身子后仰，脊背紧贴在座位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那你觉得，在我这里，你算是‘她们’，还是‘我们’？” “我可没有那些头衔喔。” “一個就够了。”赵宥真竖起食指，“osananajimi，这个词用中文怎么说来着？” “idon''texactlyqualifyforthatterm。” “tome，youare。”说到这里，宥真抓起手机，继续浏览起了她的邮件，“比我早就算。” “宥真姐……” 小如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个越来越面目可憎的韩国女人面前，她的礼貌、教养和耐心快要被怒火烧光了。 “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看得出谁的威胁最大才对吧？” “你想告诉我，对我威胁最大的人是芭芭拉吗？” “是这样，没错。” “格蕾丝，我现在的这份工作，看上去似乎有很多不同的任务，但实际上却只有一个职责——读人。读懂自己人想要什么，读懂其他人能出多少。” 赵宥真头也不抬，淡定地回答道。 “所以，我想我应该能看得清楚，谁才是威胁最大的那一个。” “伱如果真的能看得清楚，那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观点。it’sbarbara，notme。”在这个问题上，徐忆如显得异常坚持，“她不安全、不可控……很危险。因为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来自哪个世界？”宥真挑挑眉毛，饶有兴致地问道。 “好莱坞。” “你觉得我每天在哪里工作？”韩国经理人扬起手臂，在周围随意地扫了一圈，“你觉得这是哪里？” “你在这里工作。” 小如死死盯着宥真，语速极慢，每个字都是从咬紧的牙关间被用力地挤出来。 “她在这里生活。” “她住在纽约。”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宥真姐。易易他现在还没有生活在好莱坞——他只是肉体住在山上而已，灵魂还没有。但如果等到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搬进去，我们就真的没有半点希望了。” “好吧。” 良久的沉默后，赵宥真再次按灭手机屏幕，将它置于一旁。 “你想让我怎么做？” “就是你正在做的这些事情……但是再上一个台阶。”小如将右手平举到眼前。 “我正在做的事情？” “再装傻就不礼貌了喔，aria-chan。”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宥真耸耸肩，“我其实不看动漫的。” “好吧，那就叫你艾米丽好了。” “哪个艾米丽？” “《老友记》里的那个。” “所以你是想让他娶我了？” “我想让他看着你叫我的名字。” “那也得是在我的婚礼上。” “我……”小如调匀差点没倒上来的气，双手横亘在二人之间，“算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居然跑过来找你。” “好啦，逗你的。” 宥真叫住撑着桌子站起来的小如，扬扬下巴，示意她坐回去。 “你说的，我都明白，也会想办法去做……但我没办法保证能时时刻刻看住他。” “所以我们才需要分工合作啊。” 小如继续用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和情绪，勉强凑出的微笑又重新挂回了脸上。 “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两个，都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随时随地跟在他身边。但如果可以达成共识，通力协作，那就不一样了。” “你管学校，我管公司。” “我管生活，你管事业。我主内，你主外。” “你想得有点太美了。”宥真撇撇嘴，把沙拉盒盖上，“这下换我离席吧。” “好了啦，你可以开玩笑，我不可以喔？” 小如的左手也压在了盒子上，神情娇俏。 “不闹了，认真讲……易易的时候不用太过担心，反正我们两个都在，而且那个女人也是满世界到处飞，不可能有时间天天都呆在西海岸。” “她应该在纽约和巴黎比较多。” “嗯哼，所以说，我们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空出时间，找到理由，跟易易一起去出差。特别是他去纽约和欧洲的时候，我们都在最好，如果不行的话，至少也要有一个人陪同。” “一个人陪同？”宥真轻笑一声，“你就这么放心我？” “啊不然勒？”小如的指尖在塑料盒上弹动，“也不算是放心啦，就像我刚才跟你讲的那样……我们之间至少是公平游戏、公平竞争，就看谁能赢啰。” 徐忆如当然没有这么豁达，愿意把心上人拱手相让，她只是吃准了赵宥真这个人而已——韩国姑娘这么骄傲要强，不可能在经理人事业高奏凯歌、突飞猛进的时候，跟自己的老板搞出一段办公室恋情。 赵宥真与韩易之间的感情一旦公之于众，也许不会影响到她在人予管理的职位与地位，甚至都不太会让她顺风顺水的职业生涯迟滞半分，毕竟好莱坞比这更狗血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雇员跟雇主搞在一起，简直就是这里的主旋律。但小圈子里不胫而走的纷纷流言，和穿过星荟大厦1001室走廊时同僚投来的晦涩眼神，绝对会击垮她为自己打造的那一层坚硬外壳。 狮子座的女孩子最要面子，这是让她们锲而不舍的源动力，也是使她们望而却步的障碍点。 小如很笃定，至少最近这一年半载的时间里，连梅丽莎-麦卡锡都比赵宥真更有可能与韩易真正发生些什么。 所以，她才敢向宥真伸出橄榄枝，要求与她达成协议，联手对付那个聪明大胆又难以捉摸的匈牙利巫婆。 “公平竞争……” 赵宥真细细品读着徐忆如的话语，玩味的眼神在对方身上扫了一遍又一遍。过了好半晌，赵经理人才坐直身子，朝小如伸出了手。 “deal。” “跟公事有关的行程，能跟的我都会跟。有任何异常情况，我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好喔。”小如的眼眸弯成了两道充满亲和力的月牙，“我也会的。” “嗯。”赵宥真拍拍裤腿，站起身来，看了看坐在原位的徐忆如，又看了看她依旧放在沙拉盒上的那只手，“我要去忙了。” “我跟你一起。”小如帮宥真拾起沙拉盒，小跑两步，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筐里。 “不用吧。”宥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没事做吗？” “你这样说很伤人欸。” “抱歉，我中文不好。” “喔是喔。”小如无可奈何地抿抿嘴，“我论文写完了，quiz也做完了，今天可以全身心来帮忙……供你差遣。” “我无福消受。”宥真摆摆手，“何德何能啊。” “不是说中文不好吗？怎么出口成章的。” “什么意思？”赵宥真用食指支起左边耳朵，故意让自己的发音变得拙劣，“听不懂。” “不要再打语言牌了啦。” “打牌？不会打牌。” “机车。” “这个会骑。” “啊不就好棒棒，要不要举高高？”小如拍拍掌，提高声调，像在哄小孩子。 “没有话聊可以不聊。”宥真斜睨一眼对方，举起手机，懒得跟她一般见识，“跟着可以，不要骚扰我就行。” “很忙喔？” “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小如笑意盈盈地摇摇头，“我只看得到你在刷instagram。” “没有刷。”赵宥真叹了口气，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徐忆如看，“我得帮麦迪逊给ama发个shout-out。” “这些都是你在发？”小如凑上去看了一眼，“我以为社媒是她自己在管。” “有趣的是她，没意思的是我。” “你也知道你没意思……开个玩笑而已啦，你很小气欸。” 徐忆如紧赶两步，跟上骤然加快脚步的赵经理人。宝岛姑娘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身侧比她高出快一个头的宥真，舔舔嘴唇，用最平静淡然的语气，试探着问道： “对了，说到麦迪逊……” “我听说她好像……昨天演出之后就消失掉了。” “你今天……见过她没有？”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五章 旧梦与新世界（上） “你是今天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赵宥真倏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跟在自己后面，吊了半个身位的那个她。 同样是一头如瀑的棕色长发，但这一位的海拔，明显比徐忆如要高出不少。 一米七五的芭芭拉-帕文。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距离今日lilyachty的开场秀还有二十分钟时间。赵宥真必须留在后台实时监控，而徐忆如，则按照她们的约定，跟在韩易身边，预防芭芭拉接近后者。 但令二人始料未及的是，出现在madcity音乐节现场的帕文，并没有直奔韩易所在的卡座区，而是挂上她通过可口可乐迷你纪录片摄制组拿到的后台通行证，在舞台右侧找到了认真工作中的赵宥真。 “嘿，宥真。” 仍有拍摄任务在身的芭芭拉画着精致到惊艳的全妆，搭配那件将优雅与性感完美融合的mugler黑色短裙，让她即使在每個人都以三倍速步伐来回奔走的后台，也能成为往来工作人员频频侧目的焦点。 “芭芭拉。” 循声抬头的赵宥真瞳孔微微一缩，讶然的神情一闪即逝，随后瞬间取而代之的，是古井无波的沉静。 “下午好。”芭芭拉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又放开，如此迅速反复了几次。 “下午好。”宥真嘴角勾起一抹礼貌的浅笑，微微颔首，并借助这个动作重新垂下脑袋，继续检视着打印出来的技术rider。 “你现在有时间吗？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 “不太有时间。”赵宥真的语气并不生硬，但却足够坚定。她扬了扬手中的文件，笑容依旧谦和有礼，“等一会儿，好吗？” “好。” 芭芭拉抿抿嘴，双手交叠置于身前。 “我等着。” “你的意思是……” 从头到脚，赵宥真将芭芭拉仿若扎根在原地的挺拔身姿快速扫了一遍。 “不打扰的话，我希望就能在这里等。” “迪伦。”沉默片刻，赵宥真把文件递给跟她一起核对舞台技术要求的巡演经理迪伦-巴克曼，目光却一直挂在芭芭拉-帕文身上，“你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当然，宥真。” 迪伦不知道面前这两位超模想要聊些什么，但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一场他应该掺合进来的谈话。年轻的巡演经理接过rider，用眼神向赵宥真和芭芭拉-帕文道别之后，把自己的头埋进文件里，迅速逃离了现场。 “说吧。”目送迪伦-巴克曼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赵宥真深吸一口气，将视线转回到芭芭拉身上，“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不是紧急，是必要。” 芭芭拉环视四周。 “我们要不要找一个能坐下的地方？” “我走不开。”宥真摇摇头，“只能在这里。” “好吧，那……”芭芭拉舔舔嘴唇，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措辞，才缓声说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先向你道歉。” “道歉？” “我骗了伱。” “关于什么？” “关于我和易之间的关系。” “不再是朋友了吗？”赵宥真将目光里的灼热掩饰得很好。 “我不知道能不能用‘不再是’这个词，因为……” 说到一半，芭芭拉的话头戛然而止。她眼睛一眨不眨，无比专注地观察了好像没什么特殊表情的赵宥真几秒，然后有些沉重，又有些释然地叹了口气。 “格蕾丝已经来找过你了，是吗？” “是。”赵宥真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依旧秉行着她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没有半分多余的解释。 “她跟你说了什么？” “一模一样的东西。”赵宥真故意顿了顿，“除了道歉之外。” “yeah，ideservethat。” 芭芭拉咧咧嘴，勾起一抹含义相当复杂的苦笑。 “我的确应该跟你说声抱歉，因为我隐瞒了部分事实。” “部分？”赵宥真挑挑眉毛。 “没错，易把我当作情感顾问，跟我分享他和你之间的细节，从而寻求建议与帮助，这部分千真万确，我没有讲半句谎话，他在我面前展现出来的对你的着迷，以及依赖，都是真的。” “那假的是什么呢？”赵宥真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假的是……不，我没有向你透露的是，我的角色，并不仅限于情感顾问而已。” 芭芭拉沉默良久，方才抛出隐匿在后半句话里的炸弹。 “我们在伊比萨的邂逅不是柏拉图式的。他吸引了我，我也吸引了他，我们见面的第一晚，就上了床。” 出乎芭芭拉意料的是，话语如预期般炸响，但对方的心防堡垒却没有随之崩塌。炸弹在坚硬的石壁上碰撞出了清脆的声响，然后被弹回到泥土里引爆。 城墙似乎炸出了一点缺口，却与支离破碎之间还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惊讶，也不是很……愤怒。” “我应该愤怒吗？”赵宥真关掉被她攥紧的手指不小心点亮的手机屏幕，呼吸的频率较之前缓慢，呼吸带动的肺部运动幅度也比之前更大一些。 “他不是你喜欢的人吗？”芭芭拉双唇微翕，“你也是他喜欢的人，不是吗？” “也许是吧，但这又能赋予我什么权利呢？”宥真垂下眼帘，“我喜欢他也好，他喜欢我也好，我依然是他的雇员，他依然是我的老板，这是在职场上无法混淆的上下级关系。如果拥抱不算的话，我甚至跟他之间没有过任何亲密接触。没有亲吻，也没有……你们有的那些。所以，我应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去表达我的愤怒呢？” “在我看来，不管你的立场如何、角色如何，都有感到愤怒的权利，难道不是吗？”芭芭拉歪着脑袋，认真地注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喜欢的人，背着你偷偷跟其他人发生了关系，而现在，这个‘其他人’就站在你的面前，谈论这件事情……难道这也不会让你有所触动吗？” “……不。” 这个表达否认的词汇，赵宥真念得很艰难。再是强装镇定，她的表情看上去也显得僵硬得可怕，必须用转身快步离去的动作，才能遮掩一下她差点溢出的怒意。 “你要去哪儿？” “后台侧门，接人。” 宥真的态度很明确，她不想跟芭芭拉多说一个字。 “我们的谈话呢？到此为止？”芭芭拉拢了拢背包肩带，跟上赵宥真的步伐。 “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激怒我，那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找错人了。” 韩国姑娘的步频越来越快。 “这种把戏适合在格蕾丝身上用——毕竟她才是真正跟他有过肌肤之亲的那个人。她比我更关心。” “我没有想要激怒你，宥真。”芭芭拉小跑两步，与赵宥真并肩而行，“我想要做的，只是展现我的诚意而已。” “你的诚意……展现得确实相当露骨。”宥真语带讥讽，不做丝毫掩饰。 “again，ideservethat。” 芭芭拉摸摸脑后的马尾，认命地轻笑了两声。 “我只是想用100%的事实，来重新获得你的信任。” “信任。”宥真用芭芭拉听不到的音量嗤了声气，“那你今天早上获得格蕾丝的信任了吗？” “我没有告诉她。” “这很难让我相信。”宥真脚步不停，只是将脑袋稍稍向左侧过，食指在自己与芭芭拉之间来回摆动了两下，“格蕾丝跟我说了。” “她跟你说了什么？”芭芭拉蹙起眉头。 “今天早上，你在餐厅里，跟易举止相当亲密。” “但这不代表她知道我和他初次相遇的细节。”匈牙利超模的神情舒展了一些，“格蕾丝不知道进度……更不知道程度。这些事情，易不会跟她讲，我也不会。”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也许这并不是赵宥真的本意，但她现在冷眼斜睨芭芭拉的姿态，确是寒气四溢，“是认为我真的一点威胁也没有，还是觉得我已经软弱可欺到了这种地步？” “两者都不是。” 芭芭拉声线异常柔和，话语里抚慰与劝导的意味，各占一半。 “我之所以会把所有本该保守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跟我一起，把易从格蕾丝为他编织的那个舒适却没有未来的旧梦里拉出来，带进属于我们的新世界。” “没错，宥真。格蕾丝属于他的过去，也理应留在他的过去。只有你和我，才是能够引领他向前的人。”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六章 旧梦与新世界（下） “为什么要笑？” 看着突然笑出声来，神色娇媚灿烂，甚至莫名有些雀跃的赵宥真，芭芭拉眉头紧蹙，显得很是疑惑。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 赵宥真顺了口气，带着嘴角残留的笑意回答道。 “只是……一个小时前，格蕾丝向我抛出了一个完全相反的论点。” “她说，我和她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你，来自另一个次元。” “那是什么次元？” “好莱坞。” “好……” 芭芭拉哑然失笑。 “首先，我跟好莱坞完全没有关系。作为一個用外表来帮助品牌展示产品的模特，我甚至都不敢说我是一个时尚产业的工作者。” “其次，要说好莱坞，你才是最好莱坞的那个，宥真。” “啊，是吗？” “明年二月能够华服加身，踏上格莱美红毯的人，是你，不是我。” “这就能说明我是最好莱坞的那一个了？” “至少比我更好莱坞吧？”芭芭拉耸耸肩，“你运营着一家艺人管理公司，而我连一份演艺经纪合约都没有。” “我可没有运营过任何艺人管理公司。”赵宥真纠正她，“只是在一家初创企业里做着普通经理人的工作罢了。” “你这个普通经理人，公告牌第一都拿到手软了吧。” “thatdoesn''tchangeanything。” “thatchangeseverythingandyouknowit。” “即便……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你不也拍过商业大片吗？”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宙斯之子：赫拉克勒斯》。” “看来某些人把我调查得很清楚嘛。” “我为我的客户和雇主筛选优质的合作伙伴。”宥真面不改色，“这是我的工作。” “合作伙伴？”芭芭拉忍俊不禁，“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当他的合作伙伴了？” “伱总想要当伙伴吧？”宥真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lifepartnerstillcountsaspartner。” “所以你是负责帮易挑选生活伴侣的那个人？” “我是负责把她们全都拒之门外的那个人。” “除了我。” “包括你。” “好吧，不要再开这些诙谐可爱的小玩笑了。”芭芭拉主动给这一话题画上了休止符，“我能参演那部电影，完全是因为派拉蒙跟img之间的一揽子协议。伊莉娜-沙伊克才是协议的核心部分，我只是去演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配角而已。” 说到这里，芭芭拉带着自嘲的笑容，扬起了双臂。 “更重要的是，你觉得那次机会给我带来了什么吗？好莱坞依然不会有任何一位选角导演主动给我打电话。” “未来也许就不同了。”宥真语带揶揄，“易跟巨石和凯文-哈特正在筹建一家影视公司，我相信他应该很乐意帮……” “宥真。” 韩国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芭芭拉便一脸凝重地打断了她。 “我绝对不会去做这种事的，永远不会。这不是我建立职业生涯的方式。” “我……” 赵宥真神色一滞，随即诚恳地低声应道。 “我很抱歉，我不应该那样假设你的人格。” “没关系。”盯着宥真看了两秒，芭芭拉展颜一笑，“我开玩笑的，我每一个代言都是睡来的。” “行吧，你说了算。”宥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anyways，按照你的说法，既然我是好莱坞，你不是，那能同时容纳我们两个人的新世界，又在哪里呢？” “所谓的新世界，与地理位置和从事的行业毫不相关。它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代表了一种我们共享，而格蕾丝不具有的特性。” “什么特性？” “我们都是职业女性，而她不是。”芭芭拉目光灼灼，“我没猜错的话，格蕾丝现在应该还在读书吧？” “我以为易什么都跟你说了。” “昨天下午我就解释过了，在跟我聊起你们两个的时候，他刻意隐瞒和修改了很多关键细节。” “但你还是一眼就揭穿了我们。” “因为你们两个看他的眼神，跟其他人不一样。”说到这里，芭芭拉顿了顿，“而且你们也是他身边仅有的两个亚裔女孩……我希望这句话听起来不会像是种族歧视，但如果我是一个亚裔男性，而你和格蕾丝恰好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也会瞬间沦陷的。” “那如果你是亚裔男性的话……”赵宥真抬眼想了想，饶有兴致地追问道，“你会选择谁？格蕾丝，还是我？” “我已经给了你答案了，不是吗？”芭芭拉摊开手，“我来找的是你，不是她。” “你来找我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今天早上你已经把她给得罪死了？” “有可能，可能性还不小。”芭芭拉咯咯直笑，“不过，说实在的，如果我是易，不管格蕾丝有多温柔，多能读懂他的心，多能提供陪伴的情绪价值，到最后，我都一定会选择跟你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 “为什么？” “容貌会变、性格会变、举止会变。”芭芭拉渐次伸出三根指头，“但是决心不会、视野不会、能力不会。” “决心、视野、能力？”赵宥真皱皱眉头，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听上去像是在描绘合伙人，而不是伴侣。” “合伙人就是最稳定的伴侣。”芭芭拉撇撇嘴，脚步变得更急促了些，走到宥真身前，侧脸望向她，“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宥真，我觉得我能读懂你。” “是吗？”宥真稍稍提高声调，回了一句，不置可否。 “是的，你是那种……对个人价值的实现有狂热追求的人。你着眼于现实而不是童话，向往浪漫却绝不为此而活。所以……” “所以？” “所以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爱情只是一种错觉。爱情是多巴胺和催产素的强效混合物，这就是我们对它上瘾的原因。不管这种混合物把我们的大脑搅拌得多混乱，总有一天它会消退，只有可以触碰到的物质会留存下来。到那个时候，易便会意识到，你对他人生的帮助与启迪，远远不是格蕾丝可以比较的。” “你的意思是，我能帮助他签下更多的艺人、管理更多的艺人，并以此赚到更多的钱。” “赚钱是最次要的目标，宥真，至少对于易来说是这样的。”芭芭拉轻舒了一口气，“你难道不觉得他在这方面是多么幸运吗？金钱是万恶之源，而他就住在这一切罪恶的渊薮里。” “词用得挺大。” “我不是典型的教堂信徒，但我确实会去，并且倾听……有些时候。” “有人贪恋钱财，就被引诱离了真道，用许多愁苦把自己刺透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宥真那颇有深意的目光一直挂在芭芭拉身上，“我也去过很多次教堂。” “你也是基督徒？” “我家里是。” “你不是？” “我是不可知论者。” “无神论者！” “不可知论者。”赵宥真再次更正她，“如果你不太能接受无神论者……那我感觉你应该换一个狩猎目标。” “首先，狩猎？ouch。”芭芭拉捂住胸口，笑意盈盈地答道，“其次，我没有那么强的宗教狂热性。只是用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书籍之一，来证明我的观点。” “易是住在渊薮里的恶魔？” “不……嗯，算是吧。”芭芭拉晃晃脑袋，“恶魔会诱惑人类，是不是？这样说的话，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恶魔。” “你就是被诱惑的那个。”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芭芭拉冲她眨眼睛。 “被什么诱惑的呢？” “你想要说金钱。”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宥真报复性地眨了回去。 “看来你对我的敌意还是很大啊。”芭芭拉仰头看了一眼后台通道低矮的吊顶，感叹道。 “你跟我喜欢的男人上了床，还跑来把这件事按在我脸上揉搓。”宥真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我现在的表现，已经算是非常没有敌意了。” “forthethirdtime，ideservethatpletely。” 芭芭拉表现得异常淡定，她把双手背在身后、放慢了步调。 “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他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 “如果你是这样的想法。” 宥真的声线瞬间冷了下来。 “我建议你趁早放弃，因为你没有半点得逞的可能……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很多钱包更浅，更容易掏空的亿万富豪。” “噢，拜托。” 芭芭拉翻翻眼皮，拖长声调，嘟囔了一句。 “就像你喜欢他与此无关一样。” “我可以很自信地这么说。” “是吗？”芭芭拉轻哼一声，追问道，“你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韩国城的烤肉店。”赵宥真反击，“怎么，这算是个奢侈的销金窟吗？” “那一次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芭芭拉笑了一声，“我说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你们是在哪座城市？哪家酒店？哪间餐厅？” 赵宥真不说话了。 “yeah，ithoughtso。”芭芭拉的舌头顺着牙齿扫了一圈，“承认吧，如果没有金钱，易甚至都没机会再看你第二眼。” “金钱带来的机遇，和对金钱本身的迷恋，是两码事。” “我并没有说我是那种迷恋金钱的人，你也不是，我知道。我们银行账户里的数额足够，也许过不了最奢靡的生活，但至少能赋予我们拒绝的底气。”芭芭拉的语气由生硬转为柔和，“金钱对我们来说，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缺了它，我们就无法培育某些能吸引住别人眼球的特质，易也是如此。我们喜欢的，的的确确是他这个人本身，但他这个人，不就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吗？金钱所带来的权势，所创造的自信，所雕塑的人格，还有他展现出来的，对生活游刃有余的掌控，以及这种态度能给女人带来的舒适与安全感，这些东西，是引领我们一步步走向他这片渊薮，并最终沉沦进去的饵食，你同意吗？” “well，whenyouputitthatway……”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芭芭拉没有给支支吾吾的赵宥真留出太多应答的时间，“金钱让易变成了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恶魔，也成为了阻止他攀登，妨碍他离开渊薮的，最大最深的恶……他在那里呆得实在是太舒适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宥真？永远也花不完的财富，唾手可得的各种享受，还有……陪他在谷底消磨时光的那张漂亮脸蛋。” “格蕾丝。”宥真喃喃自语。 “是的，就是她。”芭芭拉微微颔首，“格蕾丝本身是一个绝对优秀的姑娘，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但是，她的存在，对于易来说只会带来伤害。她给易提供了一个随时可以重温旧日时光的舒适圈，只要呆在圈子里，他便随时随地可以取用普通人能够享受到的，最平淡、最纯粹的幸福。” “这又有什么错呢？”走到后台通道的尽头，赵宥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芭芭拉。 “没有错。”芭芭拉笑了笑，“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就是人生最理想的状态。但你清楚，我清楚，易自己更清楚，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喜欢他拥有的财富，但他喜欢的并非财富本身，而是这些财富能够为他创造的机会，能够帮他在这个世界上产生的影响……他是一个不甘平凡的人，一个注定要完成一些大事的人。” “而格蕾丝在拖他的后腿。你是这个意思，对吗？” “再说一次，我不认为格蕾丝她自己有什么错。她有权利去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但，是的，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只要‘格蕾丝与易’还是一种可能，他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在原地兜圈子，无法活出他全部的潜能。就像一个登山的人，如果需要一次次地回过头，拖着远远落在身后的队友前行，又怎么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爬到峰顶呢？看到一个原本可以把伟大刻在墓志铭上的人，把自己埋在半山腰，你难道不会感到惋惜吗？那可是你用心去选择的人啊。” 芭芭拉用右手在自己与赵宥真之间划了一条线。 “易已经半只脚踏进新世界了，宥真。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我们所能，再拉他一把……不是为了我们自己，好吧，也许有一部分是为了我们自己，但同样，也是为了他，能够不在十年后，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whatcouldhavebeen’的问题。” “旧梦很美好，但总得有醒来的那一天。”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他耳边，敲响警钟。” “grace……isnottheoneforhim。”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大联盟 “我……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有这样的看法，芭芭拉。” 芭芭拉言之凿凿的结论，让赵宥真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没有立即同意我的看法。”芭芭拉含笑说道，“你的观点是什么？觉得自己比她差很多，完全没有优势？” “不，我从没觉得我比任何人差，不管是格蕾丝还是……其他人，我都有一较高下的信心。” 赵宥真的视线在芭芭拉的头顶与腰线之间打了个转。 “可是很奇怪，在这场赛跑里，我一直都占不到任何优势。” “格蕾丝是第一个跟他表白的。” “……没错。” “也是第一个亲吻他的。” “这两件事是同时发生的。” “你不觉得这是因为他们认识的时间更长，感情的积累更充分吗？” “不觉得。” “为什么？” “因为比我时间短的人，进度更快。”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宥真的眸子里有一对黑洞。 “呃，这不一样。” 芭芭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两下。 “哪里不一样？” “他与我的那一夜，是轻率的、莽撞的，没有经过认真思考的冲动之举，两个荷尔蒙和费洛蒙的奴隶而已。” 也许是为了让宥真好受一些，也许是真心抱持着这样的想法，芭芭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低沉。 “那是他短暂的逍遥，也是我的。” “没有停留在那一晚，不是吗？”宥真朝芭芭拉扬扬下巴，“多少個？” “多少个……什么？” “伊比萨之后，你们又共度了多少个夜晚？” “一个……最多再加一个白天，不，半个白天。” “他怎么样？” “哈？” 芭芭拉明显被突然直白起来的赵宥真问懵了。 “你指的是……什么怎么样？” “他给你带来的感受。” “宥真，你得问具体点，不然……” “我对伱们的性生活不感兴趣。”宥真面无表情地说着虎狼之词，“我想问的是，你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吗？” “喜欢吗？我该怎么解释呢……” 芭芭拉抬起眼，又把湖蓝色的双眸微微眯起来，声线略显飘忽。 “这种感觉就像是，我从十三岁开始，就在沙漠里游泳。ididn''tknowbetter……icouldn''tknowbetter，沙漠就是我所熟知的一切。沙子划过皮肤的滋味不好受，硌得人生疼，但我以为这就是游泳必然带来的副作用，投身这场游戏就得品尝的苦果。直到某一天，我终于抵达海岸线，第一次见到了海洋，第一次……让自己沉浸其中。” “易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海洋。” “他洗掉了我身上的沙子，让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真实的底色。” “这听上去……”赵宥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不像是短暂的逍遥。” “谁说它是了？” “你自己说的。两分钟前。” “我说的是那一晚。”芭芭拉笑得和煦，“不是他。” “所以你是认真的。”赵宥真神色复杂，“不是玩玩而已。” “我很抱歉，如果我给你造成了这样的错误印象。”芭芭拉抿了抿嘴，“iwanthim，andiwanthimforgood。” “有野心。” “有决心。”芭芭拉歪歪脑袋。 “那我为什么还要跟你站在一起呢？”赵宥真也偏起头，只不过方向跟芭芭拉相反，“再给我自己培育一个格蕾丝出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格蕾丝需要你担心。”芭芭拉思忖片刻，把脑海里的逻辑组织得更加严密通顺，“你不需要和我站在一起，你也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易。他必须摆脱格蕾丝的影响，才能成为那个他想要成为的人。” “你知道吗？你说了很多话，但我觉得……好像没有一句是真心的。”赵宥真撩起耳畔的鬓发，“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推动一场战争。” “什么战争？” “我和格蕾丝之间的。”宥真耸耸肩，“你想让我们都输，让你成为唯一的赢家。” “那你们会吗？”芭芭拉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你们会让我得逞吗？” “我没那么傻。” “我也没有。”芭芭拉回答得很快，“我们都很聪明，知道战争不会有帮助，所以这不会是我想要推动的东西。宥真，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虚伪，很holier-than-thou，但我真的相信，消除格蕾丝对易的影响，绝对会对他产生超乎寻常的积极影响。” “因为她会随时把他拖回半山腰。”宥真眉头微蹙。 “这就是我今天一直想让你看清的事实。”芭芭拉点点头，“格蕾丝在河岸的那头，我们在这头。易得过河才能抵达他想要去的目的地，无论他在桥上流连多久，总有一天他得迈出这一步。到那个时候，格蕾丝必须学会放手，因为如果她还是抓着他不放，易便会被撕碎。” “那如果她也做出了改变呢？”宥真问道，“如果她……也选择跟他一起过桥，该怎么办？” “那就更好。”芭芭拉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那样一来，她就得想办法来追赶我们了。” “她学得快，跑得快。” “我们也不慢，对吗？” “的确不慢，不过，按照你的这个比喻……”赵宥真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我也是刚刚过河，需要追赶你的那个人啰？” “是啊，所以……”芭芭拉向前跨了半步，凑近赵宥真，“打起精神，这就是你从现在开始要参加的联赛——大联盟，欧冠。不是什么社区赛事。” “有人认为自己是皇马。”宥真眼底的好胜火焰在熊熊燃烧，“但忘了马德里另外还有一家俱乐部……刚刚被击败的那个。” “看样子你也很喜欢足球。” “不喜欢，但我熟悉所有的体育隐喻。”宥真也迈出脚步，与对方拉近距离，“你看，你不是唯一一个能用体育迷的设定来吸引他的人……这就是你从现在开始要参加的联赛。” “你看，你追赶的速度不是很快吗？”芭芭拉用手将裙摆的褶皱抹平，施施然地说道，“但现实点，我们两个都不是皇马。” “那谁是呢？” “今天你就能见到好几个。”芭芭拉朝卡座区的方向噘了噘嘴，“都是纯种的贝莱尔人，一生都在研究如何靠富有的男人变得更加富有的大师。” “卡戴珊们？” “yeah。” “她们倒不用担心，易对这些真人秀明星的厌恶人尽皆知。” “也许你说的没错，但是……”芭芭拉俯过身子，在赵宥真耳边低声说道，“我非常确定梅根-马克尔今天也要来madcity。” “那是谁？” “易应该向你表达过他对《金装律师》这部电视剧的喜爱吧？”芭芭拉呼气如兰，“梅根就是瑞秋。” 不知道是对方朝自己耳根呵气的动作，还是她所带来的意外消息起了作用，赵宥真打了个寒颤，手臂和脖颈间都泛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我想，这才是我们俩都得去努力适应的大联盟。”芭芭拉补充道，“如果现在就是这个样子，那么想象一下五年之后的情景吧。” “要这么说的话，对我们最有利的方案，应该是想办法让他过桥……但是别走太远。” “要是这么做的话，你就不是真的喜欢他。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一定会希望他成为最好的版本。” “istillthinkthatyou''refullofshit。” “你不用相信我。”芭芭拉摊开手，“但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听到这句话，赵宥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看了好半天。 “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不需要由我来告诉你。” “的确。”宥真微微颔首，又恢复了那张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扑克脸，“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跟你沟通的。” “你没必要这么做。” “你不想知道？” “我相信你。” “那你呢？你会怎么做？” “我？”芭芭拉指着自己的脸，莞尔一笑，“我会在正确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 “不想搬到洛杉矶来吗？” “你在钓鱼。” “也许我就是在钓鱼。” “我当然想，离他更近一点。”芭芭拉右手摩挲着下巴，故意摆出一副冷峻的表情，“但我太酷了，不该做这些事情。保持神秘和疏离，是我的杀手锏。” “好吧，你不想认真回答就算了。”赵宥真无奈地笑了笑，“很高兴今天跟你有这场谈话，芭芭拉。现在，请原谅我，我得赶去接人了。” “我跟你一起走，我也要到会场外跟拍摄团队会合。” 芭芭拉跟在赵宥真身后，继续朝侧门前进。她转转眼珠，舔舔嘴唇，犹豫再三，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下一句话。 “对了，宥真……你今天见过麦迪逊了没？” “你是今天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赵宥真倏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跟在自己后面，吊了半个身位的那个她。 “你认识她？” “不认识。”芭芭拉吞咽了一口口水，摇头否认，“只是……我今天听易说，麦迪逊昨天演出结束自己偷偷溜走了，没有通知任何人。我突然想起来了，顺带关心一下。” “她昨天确实自己离开了更衣室，不过很快就托安保给我捎了个信，告知我一切安好，不用担心，只是回酒店休息了。” “是吗？” 芭芭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今天呢？她还是在酒店休息？”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没有兴趣知道，但你要是真的这么关心的话……” 赵宥真一边跟芭芭拉说着话，一边冲守在侧门的安保人员晃了一下挂在脖颈间的后台通行证。 随着一阵清脆的金属拉杆碰撞声，厚实的黑色大门缓缓打开，一张让芭芭拉-帕文血液倏然凝固的俏脸，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你自己问她吧。”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八章 生日礼物 “麦迪逊——芭芭拉。芭芭拉——麦迪逊。” 赵宥真伸出左手，在面面相觑，愕然失语的两个女孩间来回摆动了一下。 “下……下午好，芭芭拉，很高兴认识你！” 麦迪逊-比尔第一个做出反应，她扑到芭芭拉-帕文身前，一把抱住了仍旧处在震惊状态中的匈牙利超模。热情而又亲昵地将脑袋靠在对方肩头，长岛姑娘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得到的音量问道。 “你跟她说了？” “麦迪逊，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惊喜！我爱死你的音乐了！” 强迫自己迅速调整过来的芭芭拉反手将麦迪逊搂进了怀里，掐尖声音，听上去十分欢喜地高声叫道。但在赵宥真的视野盲区内，那双湖蓝色的眼眸已经凝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不是碧梨吗？”麦迪逊皱皱鼻子，俏皮地问道。 这确实是他的工作。 “你是每个爸爸的梦想，麦蒂。” “出去狂欢就不用了吧，我的迷你吧还剩点存货，可以来我那里，喝到晕厥为止。” “所以是真的啰？” “没有，只是易一直跟我提起她。”芭芭拉抬起头，朝宥真绽出一個灿烂的笑容，“我现在基本上每天都听她的音乐，确实是过于流行了一点，也有很多人觉得她的嗓音太大众、太普通，甚至有人说她完全是靠蹭贾斯汀-比伯的热度蹿红的……但我就是喜欢啊！” 牢牢握住麦迪逊的肩膀，芭芭拉拖着对方在原地转了个圈。 “不过我想你得等到她们的热情消退一些，才能关上这扇大门了，何塞。” “因为最可爱的女孩，是不会把经理人放到两难的尴尬境地里的。” “她难道不是你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吗？” “因为我对你足够了解，宥真，我知道在你的生命里，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值得这么贵重的礼物。” “完全没关系，别介意。”何塞拉了拉黑色帽檐，“这是我的工作。” 麦迪逊的指尖，再次放到了赵宥真的手臂上，只不过这一次显得更加谨慎、更加小心。 而且，哪有男人不喜欢看两个大美人在自己面前腻腻乎乎的呢？ “啊，不好意思，我有点兴奋过头了……” “匿名消息来源。” 麦迪逊一脸迫不及待地把门框从猝不及防的何塞手中抢过，然后缓缓关上——她其实想直接把门直接摔在芭芭拉脸上的，但一方面是金属门实在太重，从不健身的麦蒂很难推得动。另一方面，门框底部安设了减震装置，只能慢速闭合。 “说吧，好姑娘，这辆车，你是不是打算送给易作为生日礼物？” “哈哈哈哈，你真幽默，麦蒂。”芭芭拉扬起手，摸了摸麦迪逊的脸颊，笑意不减，“简直可爱得想让人把你吃掉，一口一口全部吞下去的那种。” “哈，你想试试吗？” “聚早了，怎么一起出去狂欢呢？” “你知道的，宥真，我这个人，最喜欢看内衣、看泳衣，看杂志内页里那些几乎不穿衣服的情趣模特了……‘情趣模特’，我这个词用得对不对，是不是你们行业的内部术语？” “这么晚吗？”芭芭拉眼皮抽搐了一下。 麦迪逊从芭芭拉的怀里挣脱出来，露出八颗在阳光下耀眼到令人头晕的皓齿。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芭芭拉握住麦迪逊腰肢的双手一紧，“你甚至都不在我的算式里。” “我也是。” “是真的。”宥真犹豫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 “艺人是否可爱，当然要看她能为你赚到多少佣金啊。”麦迪逊拖着赵宥真往舞台的方向走，她知道自己的经理人十分钟后还有一场演出要监督，“所以……我应该是最可爱的那个，至少最近两三个月是最可爱的那个，没错吧？” “我不是想给自己买。”宥真浅笑着摇摇头，“我对车没什么追求，现在这台已经够好了。” “听上去好有趣噢。”麦迪逊嘴角被勉强提起了一个怪异的弧度。 “没说，你应该感谢我牢牢封住的嘴唇。” “什么东西？” “某个……英国品牌。”麦迪逊眨眨眼，“以a开头……” “太棒了！”麦迪逊眯起眼睛，苹果肌上抬到最高，笑得极富亲和力，“今晚我不想做任何别的事情，晚上十一点，in-n-out见，怎么样？” 赵宥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又快要黏在一起的两个人，随即转头看向一直扶着门框的安保人员。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芭芭拉抿起嘴，摆出一副无比惋惜的姿态，随后放开麦迪逊，背着手，退出了通道门。 “trustme，youdon''tevenknowthehalfofit。” “你的心意改变得也太快了吧！” “我从匿名消息来源听说，有人前几天在她的电脑上，查看过一些非常奢华的东西。” “宥真呢？你要加入我们吗？”芭芭拉望着麦迪逊的经理人，神情殷切。 “那什么才是？”赵宥真的笑容里，是对她来说极为罕见的和煦与温柔。 “你才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赵宥真帮麦迪逊梳理着刚才因为拥抱芭芭拉而弄乱的鬓发，眼神里透着毫无保留的宠溺。 “她那天直接冲进我的办公室来抱我，一扭头就看到了。” “难道你是要……送人？我的天呐！”看到沉默不语的赵宥真，麦迪逊长大嘴巴，“谁是那个幸运的男人？” “麦蒂，你打探其他艺人收入情况的方式很奇特噢。” “来啊。” “不，这不应该是评判你的艺人可爱与否的标准。” “我对其他艺人的收入情况半点兴趣都没有。”麦迪逊的食指在经理人手臂上戳了一下，“我只对我最爱的经理人感兴趣，我听说……” 朝紧闭的金属门呲了呲牙，麦迪逊转过身，亲热地挽起了宥真的手臂，声线听起来活力十足。此刻的她，依旧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女明星，完全看不出来昨天晚上加在一起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youarejusttookind。” “我真的得去完成那部迷你纪录片了，一整个摄制团队都在等着我……不过，麦蒂，稍后我们聚一聚，约个晚餐，怎么样？” “你不必隐藏这一点的。说实话，宥真，我真的、真的很为你高兴，你工作那么勤勉，值得拥有一切最美妙的事物。”麦迪逊晃晃脑后的马尾，笑道，“不光是你，我最近也在考虑再买一台保时捷呢。我爸特意把他那台运来给我开，现在我开始赚钱了，也想给他在长岛买辆更新更好的送给他。” “你才是每个爸爸的梦想……聪明、独立、自主，比你自己的客户都好看。”一连串赞美毫不费力地从麦迪逊嘴里流淌了出来，“再加上一台阿斯顿-马丁，哪怕是在好莱坞这种顶尖市场上，估计也很难找到跟你匹配的男孩子。” “我很抱歉。” “无论如何，我稍后再来跟你们碰面，好吗？” “噢，那个。”赵宥真恍然大悟，哑然失笑，“碧梨告诉你的，是不是？” “感谢你？”麦迪逊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找她是为了干什么。” “你听说什么？”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被晾在一旁的赵宥真张了张嘴，“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来说，是不是有点过于亲密了？” “我不喝酒。”赵宥真淡定地摆摆手。 “你怎么……”赵宥真把脱口而出的询问吞回去，换了另外一句，“你怎么就假定是个男人呢？” 芭芭拉很清楚麦迪逊口中的“说了”指代的具体是什么内容。 “那是因为伱不敢把我放进去。” “等不及啦！拜，芭比！” “那就是碧梨。” “感谢夸奖，芭比。”麦迪逊用发烫的掌心覆住芭芭拉的手背，“你也好看得让我恨不得把你的皮剥下来披在身上呢。” 麦迪逊挑起眉毛，笑容一如既往地真挚甜美，让人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 “你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成为啦？”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九章 It Was Just Like a Movie（上） “你觉得我送礼物的目的，就是想要成为吗？” 赵宥真停下脚步，看着哪怕穿上厚底鞋也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麦迪逊，目光柔和，温润如水。 “一般人给老板送生日礼物，送的都是真皮笔记本、traderjoe''s红酒或者‘世界上最棒的老板’马克杯。”麦迪逊-比尔捂嘴偷笑，“直接送一台阿斯顿-马丁的，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所以呢？”赵宥真还在嘴硬，“只不过是礼物特殊了点而已，又不能代表什么。” “让我们……把这个情景放在一部电影里，好吗？”麦迪逊在半空中挥舞着双手，绘声绘色地描述道，“假设……瑞恩-高斯林扮演了一家公司的老板，朱丽安-摩尔……” “woah，等等，等等。”赵宥真止住麦迪逊的话头，“我在你心里，就是朱丽安-摩尔？” “轻声说了一句……” “哈哈，这倒是，可怜的家伙永远都活在二十一岁生日的前一夜。” “他是自己选择不喝酒的。” “‘你曾经告诉我，我必须得非常努力才能抵达那里……’” “而且会很感动。” “但易是吗？”赵宥真摊开手。 “天呐，你演得还挺棒的。”麦迪逊睁大眼睛，一脸赞叹，“你这是看了多少遍《真爱至上》。” “嘿嘿，我喜欢这种发展。” “我不是个死忠的电影迷，但经典的一部都没落下。” “我……”赵宥真稍稍蹙起眉头，颇有些意外地看着突然爆粗口的麦迪逊，“麦蒂，三千多美元，现在光是你的演出，接一场我就能拿到6000美元的佣金……别担心，我这里还有另外七八个艺人呢。” “一般来说，浪漫爱情喜剧的男主角，在跟女主角确认关系之前，都会保持单身状态。” “好吧，那我换一个。”麦蒂咧咧嘴，“米拉-库尼斯？” “伱简直把浪漫爱情喜剧的套路给摸透了……除了音乐节和巡演之外，明年我觉得还得给你接洽几部电影的试镜才行。” “并且不被他吸引？” “she''sfifty。” “你不知道吗？” “浪漫电影就像英国一样，下雨是常态。事实上，大多数浪漫电影都发生在英国，不是吗？” “把唐培里侬换成可口可乐比较现实。”宥真冲麦蒂眨眨眼，“你知道为什么。” “she''spretty！” “俯下身子……” “并不是因为他是亚洲人，而是因为……”麦迪逊急切的追问戛然而止，她思忖片刻，换了另外一种问法，“你如果对他没有感觉，为什么要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 “‘now，i''mfinallythere。’” “是吗？”麦迪逊巨细靡遗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赵宥真每一個微妙的反应，嘴角的笑容却没有丝毫衰减，“我还挺有天赋的，对吧？” “他……”赵宥真抬眼想了想，“应该会很感激。” “嗯哼。” “我……” “我知道，这让他感觉更可怜了。”麦蒂吃吃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唐培里侬也好，可口可乐也好，瑞恩打开了他最爱的饮料，放入一块方冰，适当摇晃了几下，准备把无人陪伴的寂寞吞进肚子里……” 麦迪逊用力地揉了揉发胀的鼻梁。 “那么，以你丰富的观影经验来判断……”麦迪逊转转眼珠，狡黠地笑道，“米拉说出这句话之后，按照正常剧情推进，瑞恩应该作何反应？” “然后他会邀请米拉进屋，给她奉上一杯热茶。” “唔，没想到你还挺懂的嘛。” “瑞恩帮米拉褪掉完全湿透了的皮衣外套，轻声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温柔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他突然靠近对方……” “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对他的私生活没有半点兴趣。”这次换赵宥真拖着麦迪逊往前走了，lilyachty的演出就要开始，后台一片兵荒马乱，到处都是跑步前进的工作人员，和虽然肉眼看不到，但却已经在半空中交汇成一团乱麻的对讲机电波。 “不然呢，你觉得应该是怎么回事？” “好，那就米拉-库尼斯。瑞恩-高斯林是老板，米拉-库尼斯是这家公司最优秀、最出色的员工。在瑞恩生日当天，忙了一天工作的他驱车回到孤身一人居住的贝莱尔峰顶豪宅里，疲惫地把西装扔在沙发上，打开了一瓶唐培里侬……” “大门缓缓打开，一台全新的阿斯顿-马丁出现在了瑞恩的眼前，米拉坐在引擎盖上，妆容、头发和裙子都全被细雨浸湿了。听见响动，闷闷不乐的她抬起头，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挤出了一丝故作轻松的微笑。” “等等。”麦蒂把宥真硬生生地拽回了原地，“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真的对易没有感觉？” “应答器那头没有回复，只剩下滋滋作响的电流声。就在瑞恩皱起眉头，要把通话切断的时候，米拉沙哑疲惫的声音才终于传了过来。” “听到米拉的声音，瑞恩放下手头的一切，飞奔进了雨中……” 麦迪逊将一直挽住的赵宥真放开，双手叉腰，深呼吸了两下，才缓缓说道。 “没我高。”赵宥真拿手在自己肩头比划了一下，打趣道，“但还可以接受。” “‘foryou。’” 认真看完麦迪逊声情并茂的表演，赵宥真一反常态地放声大笑，一向对于情绪表达十分吝啬的她，眼角甚至都渗出了几朵泪花。她抬起手背，随意拭去它们，声线不知为何显得异常活泼而昂扬。 “我想说的是……你真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这些吗？‘没有感觉，只是感激他，所以我买了一辆十五万美元的超级跑车想要送给他’？” 麦迪逊张张嘴，用最简单的动作来表达她内心极致的无语。 “you''refuckinginsane。” “说什么？” “比任何人都需要的更多。”赵宥真抬了抬手，浅笑道，“继续，别让我打扰你，可怜的瑞恩跑进雨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因为，虽然我不以那样的方式喜欢他，但我不能否认他现在在我的生活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宥真环顾了一下四周，摸摸后脑勺，有些犹豫是否应该说出后半句话，“他帮助我付清了……欠下的学费，将我庇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为我提供了常人一生都可能得不到的宝贵机会。他……让我成为了你的经理人，麦蒂。你的、碧梨的、迈尔斯的。对此，我将永远心存感激。” “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易看起来像一个拥有一切的人……所以，在银行账户里的余额能够保证我基本生活的前提下，我想要给他买一件我能买到的，最贵重的，他也最有可能会喜欢的礼物，作为我最诚挚的感谢。” “一辆——十五万美元的——阿斯顿-马丁？”麦迪逊拖长声调，一字一句地念道。 “继续说。” “然后呢？” “我当然喜欢他啊……但是以一种尊重的、职业的方式。” “简直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杰西卡-兰格。” “哈哈哈，麦蒂，我不得不承认……” “‘是我，老板。’” “‘老板，生日快乐。’” “我算了一下，最近能拿到的提成，正好负担得起。30000美元的首付，11250美元的销售税，一次性要支付41250美元，然后是36个月的按揭，利率4.99%，每个月3595.97美元。”赵宥真轻松背诵出了一长串数字，“有点贵，但对现在的我来说……没问题。” “你先忍住……就在这个时候，大宅的门铃响了。瑞恩按下应答键，询问道：‘谁在外面？’” “我觉得，就像我描述的那部并不存在的爱情电影那样，米拉-库尼斯喜欢瑞恩-高斯林喜欢到发狂，所以愿意把好不容易赚来的第一桶金，都拿去给他买生日礼物。” “好烂俗，我快吐了。”宥真按住胸口。 “我不是在说这个，宥真。” “而且还必须是在圣诞节期间。”赵宥真一秒进入角色，“‘那家商店，他们要在圣诞节当天把它拆了……就是我妻子去世的那天。’” “不。”赵宥真坚定地摇摇头，“仅仅因为他是亚洲人，并不意味着我必须喜欢他，或者我们必须在一起。” “‘你下午早退就是为了去买车？说好今天要交的报告交了没？如果我明天没有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它，我们俩之间会有一场非常严肃的谈话。另外，趁我妻子睡觉时闯入我家，是非常不专业的行为。’” “当然得下雨了。”宥真翻翻眼皮，表达自己对这种俗套剧情的强烈抵触。 “i''mlistening……” “你其实没有必要骗我的，宥真。” “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九章 缓称王 泰勒-斯威夫特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特别是谋划多时，反复推敲宾客名单，试图将madcity音乐节变成行业峰会，毕其功于一役的韩易。 从头到尾，韩易都没有起过邀请泰勒的心思。 不是因为他轻视后者，恰恰相反，韩易对泰勒-斯威夫特的重视，不光徐忆如和赵宥真知道，麦迪逊-比尔与芭芭拉-帕文清楚，就连他的下属凯伦-郭以及席琳-约书亚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每次提及这位屡创纪录的流行女歌手时，韩易都不吝溢美之词。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动用各种关系鼓动泰勒-斯威夫特前往拉斯维加斯，或者干脆直接给13management发一封offer，邀请她以压轴嘉宾的身份登上舞台，归根究底，是因为韩易觉得时机尚未成熟。 这种不成熟是双向的、多重因素叠加的。一方面，韩易的布局只能算是初见雏形，连ceo都尚未正式就任，管理层架构还未搭建完成的瀚音乐集团，距离三大还相差甚远。泰勒的闺蜜团，韩易目前为止也仅招募了海莉-威廉姆斯一人，艾丽-古尔丁勉强算半个，而隐世而居的拉娜-德尔雷，2016年与泰勒-斯威夫特就是点头之交而已，跟她们2023年因杰克-安东诺夫牵线搭桥而建立起的深厚友谊不可同日而语。 缺乏实力，也缺少交集，韩易压根不相信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动泰勒-斯威夫特改换门庭，也不想让泰勒在这种方兴未艾的情形下，过早地接触到瀚音乐。在职业生涯发展方面，泰勒对于自己有着异常严苛的高要求，同样的，她对于合作伙伴也执行着相同的评判标准。别的不谈，看看她的御用律师就明白了——唐纳德-s-帕斯曼，音乐法及其实践应用的泰斗级人物，《你所需要知道的关于音乐产业的一切》的作者。他的著作，不仅是韩易就读的南加大音乐学院音乐产业专业最重要的教材，也是全世界开设这个专业的所有大学，避不开的阅读材料。 而这本书的出版时间，是1991年。 换句话说，把时间放宽一点，至少二十一世纪之后，进入唱片工业或者其他音乐领域的所有科班生，都是唐纳德-帕斯曼的学生。哪怕你的专业与音乐产业无关，只要想在这个行业立足，想要了解这个行业的运行规律，都必须尊敬地称唐纳德-帕斯曼一声“老师”。 只有这样的男人，才符合2016年的泰勒-斯威夫特，对于团队成员的要求。 韩易和他的瀚音乐，还远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另一方面，现在的泰勒，自己也没有做好完成惊世骇俗之举的准备。她与大机器唱片的协议，还剩一张专辑、两年时间。在这之前，韩易哪怕把官司打到最高法院，也不可能跟泰勒签下一纸新约。版权发行领域更不用说，泰勒前七张专辑的音乐版权被环球音乐发行集团牢牢掌控在手中，韩易需要等到2020年2月，也就是第八张专辑《folklore》制作完成之前，才能通过合法途径，拿到泰勒未来创作的词曲版权——而且如果真的动了心思要开出优惠条件跟环球音乐抢人，那大概率只能拿到有时间限制的管理权。 另外，演出经纪领域，wme在乡村音乐界的影响力无可置疑，也无可撼动。出道以来，泰勒-斯威夫特便一直与wme的明星经纪人格雷格-奥斯瓦尔德共事。以uta目前的体量来说，吃caa的尾气都稍显勉强，更别说要望wme的项背了。韩易还没有完全掌控这家经纪巨头，他的天量资金也还没有像wme收购img或者ufc那样，为uta装上发展的火箭推进器。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泰勒根本没有理由改换门庭。随着行业地位的进一步巩固，泰勒的野心只会越来越大，最终达到一個传统业务架构无法承载的地步。 如果不跟wme合作，泰勒-斯威夫特也不会去签约其他的演艺经纪公司。她会直接完全无视纽约州和加利福尼亚州的法律要求，跳脱出西方音乐工业百年沉淀出的所谓惯例，自己单独聘用一个拥有演艺经纪人证书的工作人员，成为乐坛历史上罕有的，自己为自己预定演出的少数几位巨星之一。 那么，拿经纪代理权这条路行不通，直接出资跟泰勒搭伙做巡演行不行？ 答案是：理论上可行，实际操作中希望渺茫。倒不是因为韩易手里的钱不够，2023年开始的theerastour世界巡演是迄今为止——不对，迄韩易重生为止——制作成本最为高昂的巡演，即使不把泰勒的保底演出费用计算在内，光是舞台、设备和落地执行方面的实际支出便超过了一亿美元，并随着场次的逐渐增多直逼两亿美元大关。 在这其中，仅设备的运输和物流费用估计就超过了3000万美元，即便是跨国演艺巨头aeglive，也得伤筋动骨才能把这么一大笔现金调配出来，甚至每个站点还要找本地公司融资，能拿到的政府补贴也一个都不放过。 毕竟，虽然aeg实力雄厚，2013年公开挂牌出售时要价80亿美元，卡塔尔体育投资和柯罗尼资本联手提出的70亿美元现金收购提案菲利普-安舒茨连看都没看一眼，甚至有传言说黑石集团已经筹集到了100亿美元准备强势入局，但这毕竟只是估值而已。安舒茨娱乐集团的战线拉得太长，从球队、场馆、票务平台再到体育投资、影视投资和现场演出，每天一睁眼就有数百个项目等着用钱。 而韩易则不同，一亿美元的制作成本，对于他来说，就是再买一艘游艇的事情。如果说已经有了一艘，第二艘的奖励不会那么多，他也可以在西好莱坞或者曼哈顿随便收购一栋办公楼，返还的现金不光够制作成本，把泰勒-斯威夫特theeras时期单场超千万美元的演出费一起算进去也绰绰有余。 最关键的是，韩易拥有一个aeg无法比拟的优势：他是真的可以不靠项目本身来赚钱。aeg要5%的净利润，他就要4%。aeg咬牙降到4%，他可以直接开2.5%的报价——反正只要这笔钱花出去，让他自己有满足感和成就感，那按照一比一甚至翻倍的比例拿到奖励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以说，现场演出，是韩易离行业领头羊差距最小的一个业务板块了。这个领域人才流动率高，大部分专业人士都是拉团队单干，按项目跟演出主办方合作。不存在技术壁垒，你能买到的设备我也可以。唯一能够让大型演出集团碾压小型主办方的地方，就是大量现金带来的规模经济效应。 而韩易，目前恰好处在一个比别的差点意思，比现金保准管够的阶段。 不过即便有不讲道理的外挂撑腰，韩易也不会用这种蛮横的方式达成目标，因为做生意做的不光是钱，更是人情。用无脑砸钱的方式大概率能够跟泰勒-斯威夫特达成巡演上的合作，但挖走aeg的王牌，却会极大地触怒菲利普-安舒茨，让本来可以和平进行的“第二次aeg并购案”胎死腹中。 没错，虽然泰勒-斯威夫特是韩易想要打造的这顶音乐皇冠上的明珠，但aeg本身，却是皇冠不可或缺的合成材料。韩易需要aeg在洛杉矶的斯台普斯球馆、在伦敦的o2体育场、在拉斯维加斯的凯撒皇宫圆形剧场、在柏林的梅赛德斯-奔驰体育馆。需要美国足球大联盟的洛杉矶银河、冰球大联盟的洛杉矶国王。需要将美国第二大票务平台axs收入囊中，需要aeg每年数以百计的世界巡演项目。需要跟滚石乐队和贾斯汀-比伯常年合作的concertwest，更需要拥有科切拉和沙漠之旅两大顶级音乐界ip的goldenvoice。 想要在七年时间内建成一个娱乐巨头，除了用超前信息提早布局，把未来巨星和潜力项目尽数纳入麾下之外，像uta这样，针对某个领域领先企业的收购更是得越多越好。安舒茨娱乐集团，是韩易想要称霸现场演出乃至现场娱乐领域必不可少的投资标的，也是为数不多的，已经由母公司公开表达过出售意向的优质资产。 拥有了aeg，韩易就拥有了争夺牌桌主位的筹码。 所以，在aeg面前，泰勒-斯威夫特也必须让位。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如果说碧梨-艾利什、杜阿-利帕、麦迪逊-比尔、霍尔希，还有即将成立的版权管理基金是韩易积的粮，瀚音乐、瀚发行、瀚现场、uta、人予管理和未来有aeg加入的内循环生态体系是他筑的墙，那么泰勒-斯威夫特，就是韩易正式称王的加冕仪式。 与世界第一音乐巨星达成合作，不是发起进攻的冲锋号，而是大胜而归后的战利品。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量，韩易并没有急着接触泰勒-斯威夫特，在过去的十个月时间里，他潜心修炼内功。而在未来的两年时间里，他也会继续强大自身。等到旗下的艺人阵容与版权库已经足够庞大，合作的资本集团已经足够多，多到环球音乐集团也得忌惮三分，无法从实力和地位出发将其轻松击垮的时候，再加入泰勒-斯威夫特的争夺战——2018年抢走唱片协议，2020年抢走版权发行协议，再用至多一到两年的时间，在黑天鹅事件的余温消散之前，抄底吃进安舒茨娱乐集团，把aeg变成heg，彻底让泰勒-斯威夫特的职业生涯，融进瀚音乐的系统。 因此，泰勒-斯威夫特的名字没有被写进madcity音乐节群星璀璨的宾客名单里。再加上音乐节第三天的压轴嘉宾是跟泰勒闹得不可开交的坎耶-维斯特，韩易压根就没有想过能在拉斯维加斯见到这位风波之后基本处于隐居状态的宾州姑娘。今天下午，当他在卡座区里看到被一众超模簇拥的泰勒-斯威夫特时，下意识的反应无疑只有惊讶二字。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只需要略作一番思考，韩易便抓住了这件看上去不可能发生的事件背后的必然性。 芭芭拉-帕文，就是这一必然性。 韩易通过芭芭拉-帕文认识了卡莉-克劳斯，卡莉-克劳斯将她的男友约书亚-库什纳介绍给了韩易。韩易与约书亚-库什纳达成了关于y的收购合意，作为正事谈完之后闲聊的话题，也作为斯威夫特计划的一个初期铺垫，韩易含蓄地向卡莉和约书亚表达了他对泰勒的兴趣——不是谈恋爱的兴趣，是谈合作的兴趣。 于是，昨天晚上，卡莉-克劳斯连夜给泰勒-斯威夫特打了电话，极力邀请后者动身赶来拉斯维加斯。这是未来的库什纳夫妇对韩易释放的信号，也是他们刻意想要展现的效率与能力。 你想接触的人脉，我都非常熟悉。 你想做的事情，我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能给你办成。 能够攀上库什纳家族的高枝，能够利用模特身份完成女性企业家的蜕变，卡莉-克劳斯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眼光、情商、社交手腕、执行能力，全都拉满了。 带着温和谦逊的笑容，注视着卡莉亲密搂过泰勒腰肢的韩易，在心中这样暗自想道。 既然机会已经被卡莉和约书亚打包送上门了，那就好好把握吧。 早接触晚接触，方法不同，但只要结局是殊途同归的就好。 “你好，韩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声线清脆、细腻，比她的唱腔要低沉一些，鼻音也要更重一些。两世为人，韩易终于亲耳听到了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音乐创作者，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 “伱举办了一场非常出色的音乐节。” “斯威夫特小姐，过奖了。” 韩易嘴角的弧线陡然增大，笑容变得更加浓郁，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他不知不觉中加速的心跳，和愈发激动的情绪。 倒不是因为他对泰勒-斯威夫特有什么粉丝滤镜，而是因为他终于看见了皇冠上缺失的那颗793克拉的光之山钻石，也进而看见了他正在竭力构造的美好未来。 “应该感谢你拔冗出席才对，希望旅途没有让你太过疲累。” “你们俩为什么这么拘谨？”卡莉扶住泰勒腰部的手紧了紧，视线在二人间来回游移的她，绽出了一个热力十足的笑容，“易是约书亚的好朋友，而我是你的ride-or-die，所以我想你们俩以名来称呼对方是一件很恰当的事情。” 说完，卡莉偏偏脑袋，继续用充满活力的语调向泰勒介绍道。 “而这些，则是你能见到的最可爱的几个女孩子。格蕾丝，我们昨天刚刚认识，她的时尚品味真是无可挑剔。宥真，麦迪逊-比尔的经理人，艾丽和拉娜美国地区的事务也是由她在代管。麦迪逊，是的，我想你已经非常熟悉了……对，我忘记告诉你了，麦蒂，前几天我们在车里听你的歌，听得真是非常、非常带劲。当然，还有芭芭拉，你已经特别熟悉了。” 卡莉-克劳斯的社交能力跟徐忆如不遑多让，但风格却大相径庭，后者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端庄典雅，而前者则是那种能把在场的所有人关系瞬时拉进，气氛直接热络起来的主持人性格。每个人身边应该都或多或少的有这么一位朋友，遣词造句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就是能让人倍感亲切，放下初次见面的隔阂。 “芭比，我俩在纽约的时间总是对不上，我们真应该多见几次。麦蒂，是的，没错，我的上帝啊，我爱死你的单曲了，尤其是最近的几首，它们简直就是大师之作。嗨，宥真，很高兴认识你！如果卡莉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某个……k-pop明星呢。抱歉，但你真的太完美了，不只是外表，你管理的艺人可都是这个行业里最出色的。格蕾丝，youarejustgorgeous！lookatyou！” 一连串修辞极为夸张的溢美之辞，从泰勒-斯威夫特嘴里片刻不停歇地冒了出来。她是个超级典型的esfj人格，射手座的影响更是赋予了她一种热烈、乐观，充满激情的理想主义色彩。换句话说，就是她跟卡莉-克劳斯一样，也是一个公共场合毫无畏惧的社交悍匪。之所以刚刚跟韩易对话的时候略显拘谨，是因为她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放在对方身上。 这不是泰勒对韩易的不尊重，而是因为距离她仅两个卡座之隔的不远处，卡戴珊家族的成员们正有意无意地向她投送着惊异、审视，甚至是带着玩味的戏谑目光。 这几个真人秀明星也没有想到，这个网络上的手下败将，已经名声崩坏的蛇蝎女，竟然还有胆子跑到她们面前来。 “我在骗谁呢？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会用姓氏称呼别人的人。” 跟四个女孩依次交换了问候与寒暄，泰勒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耐心侯在一旁的韩易身上。 “让我们再重新认识一次。易，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这可能是我参加过的最盛大的音乐节之一了……咱们场地里现在有多少人来着？” “七万。” 韩易扭头瞥了一眼热浪滚滚，人群上方甚至连空气都被蒸发的汗液所扭曲的舞池。 “确切地说，应该是六万……五六千人左右吧，这个时间，很多观众都还没有来。等入夜凉快一点了，应该能到七万五千人左右，算上餐饮区的人数。” “哇噢。”泰勒非常捧场地感叹了一句，“我只能梦想在我的演唱会上拥有这么多观众。” “已经有过了，不是吗？”韩易笑了笑，“2015年11月28号，悉尼澳洲体育场，七万六千人。” “你怎么会……” 韩易几乎没有停顿时间的回应，让泰勒-斯威夫特微微睁大了双眸，她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身侧一直搂着她的闺蜜卡莉-克劳斯，发现后者正冲她眨着眼睛。 “我告诉过你的。”卡莉顿了顿，把原本想要说的话，用更轻松诙谐的方式表达了出来，“he''saswiftie。” “的确如此。”韩易干脆地点头承认，“事实上，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瀚音乐的所有人都是。” “aw，你人真的是太好了，易。” “这不是一句奉承而已。”韩易补充道，“在我们的会议桌上，你是最常被提及的名字，不管哪场会议是关于哪个方面的。我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瀚音乐旗下的艺人可以接近你所达到的成就的一半，或者能跟你合作一首歌，那就足够了。” “我想肯定有机会的……不，我想到时候，应该是我主动找你们的艺人合作才对。”泰勒-斯威夫特的答复滴水不漏，无可无不可，而且直接把皮球抛了回去，“再过……最多两年，麦迪逊肯定会是这个行业最闪耀的表演者。你简直就是，毫无瑕疵的三重威胁，长相、作品、唱功……我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我会爱上你的。” “你才是真正的三重威胁，不，应该说是四重威胁。”相较之下，虽然麦迪逊在爆红之后，甚至是之前，都接受过详尽的媒体训练，但口齿远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在业内摸爬滚打近十年的泰勒来得伶俐，抛出去的赞美，很难让对方接得住，“我和我的很多朋友都是你的忠实粉丝，你的创作能力，还有你孵化出来的作品……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时代之声。我真的很羡慕你的艺术天赋和音乐直觉。” “就像网上那些人说的一样，我只是在写一本尖酸刻薄的日记而已。我相信，只要你沉下心把自己的感受和经历记载下来，应该会比我胡乱编集起来的东西更打动人心……” 难接的话，依旧被泰勒给接了起来。话题自然地推进到这里，她忽然停顿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麦迪逊。 “我并不想显得冒犯，或者……给人感觉像是我在窥探你的过往。但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前的你，应该也经历过我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个阶段，对吗？”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章 It Was Just Like a Movie（下） “你知道？” 在咄咄逼人的小姑娘面前，赵宥真并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的慌张失措。 “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你对易抱有好感。不是雇员对雇主的那种好感，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爱慕。” “那么，这又是谁告诉你的呢？”宥真轻声叹了口气，保持着微笑的姿态。 “是……” “我没有承认任何事情，麦蒂。” “我看他的眼神……就是职业艺人看幕后运营团队的眼神啊，有什么问题吗？” “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看他的眼神有些特殊，这又意味着什么呢？”麦迪逊换了种方式为自己辩解，“他把我从一个无人问津的行业辍学者变成了公告牌单曲榜三连冠得主，我想不管是谁，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用钦佩的眼光去崇拜帮助自己获得如此巨大提升的那个人。” “易？”赵宥真忍俊不禁，“你的意思是，作为人予管理的老板……作为你签约的四家公司的老板，他主动向你透露，他跟他的一位雇员保持着非职业的关系？” 宥真轻轻扶住麦迪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所以你承认……” “你基本上就是住在办公室里的。” “钦佩。” “碧梨！” “是‘真想知道我们的混血宝宝会长什么样子’的那种钦佩吗？” “well……” 麦迪逊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的剧本辩解，但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把话给圆回来——就像赵宥真所说的那样，麦蒂临时起意，改动到面目全非的故事根本就站不住脚。 赵宥真颇为无奈地笑出了声来，摇了摇头，语调比今天任何时候都更加轻柔。 “宥真！” “你的行为，只是高中男生喜欢女生的反转版本而已……噢不，应该是初中，或者小学。” “都快黏在他脸上了。” “信不信由你。”宥真耸耸肩，说道。 “不是吗？”赵宥真笑着反问了一句，“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对周遭的一切细微变化都感到担忧，直到我意识到了一点——” 赵宥真沉下肩头，乘胜追击。 “他不是……”麦迪逊欲言又止，在脑海里跟自己重新过了一遍她临时编纂的故事，才重新开口，“他并没有说他和你之间有不道德的关系……” “我可以像你一样，编一大堆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奇异传闻。”赵宥真歪歪脑袋，“或者我可以完全诚实地告诉你，我是如何找到答案的。” “才没有。” “凯伦。” “我不确定我是否理解了你的意思。” “你应该也不会这么喜欢他吧？” “谁……等等。” “如果这不是一件好事，我肯定早就想办法阻止了。”赵宥真笑了笑，“但这并不代表我观察不到别的东西，对吗？若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被易充分而深入地吸引了，那么，我理应会留心关注那些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儿，以及她们对他的态度，不是吗？” “我在公司里对他的态度，哪里有问题了？”麦迪逊挺起胸膛，“办公室里最喜欢欺负他的就是我了。” “imeanitisfrownedupon……”麦蒂有些紧张地舔舔嘴唇，“不职业、不道德，伱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宥真。” “如果他真的这么说过，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是世界上最大的混蛋呢？” “不道德？”宥真的声调以一种不太过激的方式稍稍扬起。 “她完全没你来得多……而且很多时候，都是你约她到办公室见面的。” “我想要表达的是——他没有说你们正在经营一段不希望外界知道的地下恋情，只是向我透露了你喜欢他这件事。” “这些只是猜测，不是证据。” “bullshit。” “你连基本的事实都不承认，我们也就没有办法聊下去了。”宥真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而且又不只是我一个人看出来了。” “我才十七岁！” “钦佩？” “真的吗？” “哈，你想要证据吗？”赵宥真竖起食指，神情里带着难得一见的灵动与狡黠，“每次跟a&r一起开专辑筹备会的时候，你看他的眼神，算不算？” “易。” “她才没说这种话呢。” “还有谁？” “格蕾丝和芭芭拉，必须想方设法闯入他所选择的新生活，但我们，自始至终都在这個世界的最中心。” “我才没有住在办公室里呢！” “我真不知道。” “谁说……我喜欢他了？” 麦迪逊扬起声调，高声叫了一句，嘴角情不自禁流露出的笑意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窃喜。 “如果易是那种，会把女孩子的好感作为炫耀工具的人……” “我希望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麦蒂。” 麦迪逊眼神闪烁两下。 “那你为什么一来就往他的办公室里蹿？” “你可以自由地对任何让你感觉舒适的人产生感情，但产生感情，并不意味着你必须得采取行动，或围绕它建立你的生活，对吗？” “我能说什么呢？办公室旁边的西园就是比较好逛啊。” “说出一位比你更频繁访问星荟大厦的艺人的名字。” 同样力道的回旋镖砸在身上，麦迪逊的应对姿态远不及赵宥真那般从容淡定。 “那是整个办公室最宽敞的房间。”自知理由牵强的麦迪逊烦恼地摆摆手，“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艺人和公司的粘性强，愿意尽可能多地增加接触频率和沟通机会。” “你不需要完全理解，你只需要清楚，你对于易来说，比任何人都更无可替代就行。” “你是未成年，又不是未发育完全……我是说这里。”赵宥真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笑道，“我想说的是，你不必隐瞒任何事情。相信我，我知道你的感受，因为我现在也处于同样的境地。” “她不止一次私下提醒过我，让我作为经理人多注意一下你的感情状态——谈恋爱可以，但不要打不该打的主意。” 麦迪逊瞪大双眸，用眼神发出“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的诘问。 “我们看她们，完全可以像电影院的观众欣赏银幕里的角色一样，闲适悠然。” “因为，不管正在上演的是哪出好戏，她们都永远无法进入到现实生活里，威胁我们。”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一章 战斗宣言 “我想要说我懂了……宥真。” “但还是很迷茫？” “是啊。” 麦迪逊点点头。 “所有迹象都表明，芭芭拉-帕文就是我们最致命的敌人。” “为什么会这样想？” “她是维多利亚的秘密级别的好看，脸蛋和身材都是。敢于在镜头前脱到只剩比基尼向大众展示的人，都差不到哪里去。”麦迪逊想了想，补充道，“而且，虽然我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她真的很聪明，不是书本上的聪明，是街头的那种聪明。每句话都是一个陷阱，稍有不慎，你就会掉进去。” 宥真侧过身子，避让着喘着粗气从她身边跑过的两位舞台工程师，压低声线，说道。 “不是。”说到这里，赵宥真忍不住轻笑出声，“因为我不喜欢他。” “是，因为这是唯一正确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他想要一个可以和他一起开创事业的人？” “觉得自己什么？” “很明显是这样的。”宥真应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就是知道。他对她寄予厚望，竭尽所能地以一种不会伤害到她的方式，鼓励她追求自己的兴趣。感觉就像他觉得自己……” “嗯。” “在每一句话里都放入她精心设计的陷阱。” “而且我们的目标与他的目标一致。”宥真此刻的表情相当复杂且微妙，“只要他不改变他的人生计划，我们也不跳船，我们的航线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一致。” 麦蒂皱起眉头，打断了宥真的叙述。 “芭芭拉坐的是另一艘船，格蕾丝正划着桨奋力赶上……只有我俩，在甲板上。” “因为她的选择有限。”赵宥真在麦迪逊面前摊开右手手掌，然后将指头一根一根地收回去，“让我们来看看，她认识易的时间不够长，他们之间没有历史，她不住在洛杉矶，没办法每天都见到他。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公众人物，被自己名气与日程所困扰，无法全身心投入到一段感情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使出她的小伎俩，试图把我们一一赶出他的世界。” “为什么？” “非常深刻，麦蒂。”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坚持原来的故事……不，原来的谎言，宣称你对他绝对没有任何感觉？” “that''swhati''msaying。” “经典的兄弟会型人格。” “他也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最典型的混账。不是不尊重女性，而是完全没有把女性放在眼里。在他的商业世界里，没有另一种性别存在的空间。” “我不能说我完全了解他，但我对他的了解程度，足够让我断定家庭主妇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年轻的麦迪逊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赵宥真指着麦迪逊，加重语气强调道。 “我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欲望。我喜欢喜欢别人的感觉，也喜欢别人喜欢我的感觉。我相信离开了爱情，人生会失去许多色彩……但是，我同样坚信，一个人的生命，不应该完全被她喜欢的人所主宰、所定义。特别是我们，麦蒂，我们有很多值得珍惜和为之而活的东西。” “作为斯库特-布劳恩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反面案例，易并不喜欢社会为男性和女性设定的传统权力动态，也无意成为这种动态的倡导者，更无意成为参与者。他希望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独立、能力或自我价值，无论你想要怎么称呼它。” “行。”麦迪逊认真地注视着赵宥真，“所以他们之间有这个无形的障碍。”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麦蒂喃喃低语。 “exactly。” 万幸，通道上方忽然冒出的lilyachty，为这段不知道如何结束的谈话画上了一个仓促的句号。 “除非格蕾丝弄清楚她想做什么并真正取得一些进展，否则他和她就不会成为现实。” “我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释，但易是一个真正的女权主义者……不是那种在社交媒体上以抨击和羞辱男人为乐的伪女权主义者，而是真正关心女性独立、进步、发展和福祉的那一类人。” 以一种最温柔、最沉静、最平和、最出人意料的方式，战斗宥真发表了她别具一格的战斗宣言。 “倒不一定是和他一起开创事业。”赵宥真摇了摇头，“易对自己的私人感情与职业生活倒是分得挺开的，他想要寻找的是能真正让他感受到快乐和舒适的人，而不是‘对生意有利的人’。后者可能是大多数男人想要的，但他被赋予了不去追求这些的可能性。”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走到了舞台左侧艺人通道旁边，赵宥真扶着金属栏杆，一字一句地说道。 “做什么？” “我也不愿意，毕竟我们谈论的，可是我作为音乐人的整个生涯。它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不管是遇到易之前的我，还是之后的我。”麦迪逊笑得光彩四射，“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没有了这个，我们就什么都不会拥有了。” “但这正是她的问题所在。” “觉得……”赵宥真沉默片刻，“他是问题的根源一样。” “我能感觉出来。”麦迪逊赞同道，“瀚音乐办公室里的女性比例和她们所展示出来的才华与能力，让我知道他是一個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好男人……你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宥真。好莱坞极少有女性经理人，能够在你这个年龄获得这么亮眼的成绩。不是想要贬低你的成就，但我想这跟易对伱的信任是密切相关的。相信我，这个圈子里很少有掌权的男人愿意这样做。” “是啊。”听见赵宥真情感充沛的自述，想象力本就丰富的双鱼座姑娘深吸了一口气，甜美的笑容难以自制地从嘴角偷溢了出来，“我们共同构建的美梦。” “okay，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这为什么会是唯一正确的方法？” 宥真笑意盈盈的陈述，使用的全都是“we”这个词，但不知道为什么，麦迪逊原本放下的心，又骤然收紧，被高高吊起。 “为什么会这样想？” “也就是说……”麦迪逊俏皮地冲自己的经理人眨了眨眼，“你才是我真正的竞争对手啰？” “我也希望你说的是对的，麦蒂，但是……给自己一个月时间吧，在这一个月里，留心观察一下易对格蕾丝的态度，再来审视我所说的一切。” “yeah，那才是我熟悉的易。”麦迪逊张张嘴，犹豫片刻，追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说家庭主妇不是易喜欢的类型？如果他真的喜欢格蕾丝，他肯定会欣然接受她做出的任何人生选择。”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它给我们带来了独特的优势，因为我们是有决心、有想法，也有目标的那些人。” “你在说我的职业生涯吗？” “他够富有了。”麦迪逊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他觉得……如果格蕾丝在事业上做不出一番成就，他就是导致这一切的人？”麦迪逊有些错愕，“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很强判断力的女孩，但这次我无法同意你的观点……再说一次，我不想这样去评价另一个女孩，但易带格蕾丝进入了这个全新的世界，否则她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我知道。” “所以，如果易认为是他阻碍了她，那他就真的算是……彻彻底底地疯了。” “你的，还有我的。”赵宥真柔声说道，“我们正在做一件好事，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大多数人只敢在梦里偷偷幻想，并且羞于告诉任何人的事情，因为它太宏伟、太奇特……太奇妙了。” “这是将我们三人捆绑在一起的，最牢固的纽带。也是任何人能够奢求的，最神奇的联结。公告牌、格莱美、名人堂，有太多东西等着我们去征服，去写下我们的名字。我永远不想因为我们碰巧对同一个人有感觉而失去这一切，那该死的真是……愚蠢了。” “这就是我们处理这个烂摊子的方法，这就是我们赢得胜利的方法。” “你在说斯库特-布劳恩？” “我的意思是，因为易，她跟芭芭拉-史翠珊甚至能互相以名相称，好莱坞有多少明星敢说自己跟芭芭拉-史翠珊打过交道的？” “不太多。” “所以，在你面前，我永远也不会喜欢易。这只是一种错觉、一幕幻象，和一本虚构的。” “毫无疑问。” “因为这是一个我不想面对，至少不想在现阶段去思考的残酷现实。”宥真轻声叹了口气，“不是说家庭主妇不是易喜欢的类型，而是他……不想见到格蕾丝成为一个家庭主妇。” 赵宥真牵起麦迪逊的手，像是在许下某种承诺。 “我也是，我……”麦迪逊的话头戛然而止，她鬼精灵地转转眼珠，扑哧一笑，“不对，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可以喜欢了，不用假装。” “随便你想做什么，也随便芭芭拉和格蕾丝想做什么。让他们尖叫、呼喊、打斗、争吵和流血吧，我们只会保持自己的节奏，做自己的事情。” “yo，宥真，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在这儿讲悄悄话呢？” “你、我，还有易。” “因为强迫女性做某件事并不是真正的女权主义，哪怕这件事是为了她好，你觉得呢？易希望他爱的女人独立、能干、一切都好，但要是他爱的女人自己并不希望过这样的生活呢？如果她……只是想做一个家庭主妇，难道她就不够出色、不够优秀、配不上他了吗？” “因为我不想破坏这一切。” “可是……如果我非要吹毛求疵的话，按照你的说法，易其实不能算是一个女权主义者，更像是一个变相的，隐藏得更好的大男子主义者。” “是的。” “这难道不会让格蕾丝成为最强的对手吗？认识的时间足够长，大量值得保留和回味的记忆，就住在洛杉矶，每天都能见到他，而且还不是公众人物。我不想这么说，但如果有人能成为完美的家庭主妇，那就是她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需要这样做？” “也许是我的表达有误，麦蒂。”宥真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在我看来，易并不会强制要求任何人成为某种人，你应该从这么多次的a&r会议中也能看出来，不是吗？碧梨也应该有跟你分享过她的体验。易希望你成为你，成为最好的你，这是他一直以来在艺人管理方面唯一坚持的东西——艺术家不能失去自己的性格或喜好而变成别人想要看到的模样，否则他们就完蛋了。伴侣方面也是一样的，如果他喜欢你，他喜欢的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他希望他的女人能够有所成就。” “噢，嘿，麦蒂，你好吗？你是来看我们演出的吗？yeah，太好了，快上来吧，二位，别傻站在那儿了，我们需要我们的经理人和好朋友来完成这场赛前仪式。” “加快速度，女士们！五万人在等着看我们演出呢！hurryup，let’sfuckinggo！”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二章 渔网与大鱼（上） “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把音乐停下来！” 听见lilyachty的指令，他的御用djanthonysomebody搓了两下唱盘，将上一首歌《shootouttheroof》直接拉停。人头攒动的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内，顿时被失望的噪嚷声所笼罩。 “五万人，你们他妈的是怎么做到这么安静的？” lilyachty脱掉身上白色的巴黎世家外套，随手扔到一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密汗珠，皱紧眉头，冲台下高声喊道。这是音乐人现场表演时调动舞池气氛的惯常手段，俗套，但确实有效。不甘心被打上沉闷标签的观众提高喝彩的分贝，把站在中央舞台最前端，单脚踩着监听音响的lilyachty用声浪包裹了起来。 “天呐，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享乐，真的。夏洛特比你们强多了。” lilyachty摘掉监听耳机，指着自己的右耳，不屑地撇了撇嘴。已经踏上首次北美巡演之路的他，在17场爆满的演出后迅速积累起了丰富的经验，知道该如何挑逗观众、掌控观众，将他们的情绪调试到最有利于他表演的程度。 不出所料，这句轻描淡写的贬损再次激起了舞池里的热烈回应。这一次，lilyachty脚下的音响，还有眼前密集排列的探照灯，都随着声波微微颤动了起来。 “我很满意，杨先生。” “我不得不说，非常奢侈，韩先生。” “他是我最好的球探。”韩易的反应果真如dr.dre所料，他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说道，“也是我最好的主帅。” “我说的就是《broli》！是的，宝贝，你们没听错。就是那首所有地方都在放，每个人都跟着节奏跳到疯狂的歌。我会把它作为今晚我给伱们带来的最后一曲，但听好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一个人在台上自说自话的。不、不、不！ineedmysquad，ineedmyfamrightherewithme，feelingtheenergy，catchingthevibe！” “可您看起来不是那样的。”dr.dre摩挲着下巴，“您想见到一位更大的艺人，一位更伟大的音乐家。” “但您似乎没那么满意。” “madcity，1、2、3，let''sgo！” “没想到您的信心还可以再继续加深。”听见图尔基的话，dr.dre故作惊讶地挑了挑他稀疏到基本看不见的眉毛，“我以为它在五分钟前就已经到顶了。” 就像歌词和歌名里反复提到的“菠菜”那样，《broli》最大的功效，就是让人对不需要思考的无脑快感迅速上瘾。本周北美地区2050万次的流媒体播放，44000张的数字单曲销量，以及8540万电台听众的覆盖量，是lilyachty与..对流行说唱敏锐嗅觉的最佳证明，也是全场如念书般复诵副歌部分的主要原因。 “五分钟前？” “ayeeeee!” “太棒了！太棒了！让我们把这个地方变成一场纯粹的嘉年华，一场生命的庆典。让我们一起唱响《broli》的旋律，就像它是我们的国歌那样！” 不过，肤浅的文字与空洞的剧情并不能阻止《暮光之城》系列全世界狂销1.6亿册。一部作品能否流行，看得从来就不是艺术价值，而是它能为普罗大众提供的情绪价值。仅从这一点上来说，《broli》确有它的可取之处。 “是啊，不是自夸……”dr.dre竖起大拇指，随即向后一指，“但您刚刚才见到了阿姆和50cent，嘻哈乐界最重量级的两个名字，也听到了他们对我们接下来这一系列合作项目的浓厚兴趣。” 我是只肮脏的大狗，不在乎行径是否卑鄙……” “你指的是什么？” “我们亲手挑选了他，这意味着一些事情，至少在嘻哈领域是这样的。”dr.dre摊开手，爽朗地笑道，“我可能了解不多，但我确实了解音乐行业。”lilyachty的签约，跟安德烈本人没有丝毫关系，但既然神殿厂牌的ceo是他的小老弟snoopdogg，那么在外人面前这样夸张地叙述一下，也无伤大雅。更重要的是，韩易甚至会希望他这么说，因为这样一来，两人密切的合作关系，就能在图尔基和其他重要宾客眼里被坐实了。 “他是摇滚名人堂成员，世界巡演票房纪录保持者，滚石杂志‘史上最伟大的100位艺人里’，排名第四的乐队主唱。” 刚跑到罗迪欧大道，花了差不多的钱。 “let''sdothisfam！让我们欢迎——..！” “所以，如果你今晚感受到了我传递给你们的爱，如果你准备好了来一场世界末日式的狂欢，我需要你们现在——给我——尖叫！” 站在卡座区的吧台前欣赏演出的韩易转过头，看向与他并肩而立的那个男人。 “那么我必须同意您手下的意见，阿尔-谢赫先生。” “是的，少数人，但不是没人。”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一头雷鬼脏辫的..从舞台左侧通道小跑而出，在简单尖锐的钢琴伴奏下，唱出了最近一段时间最热门的嘻哈单曲《broli》那令人过耳难忘的intro。 每次节拍、每拍踩镲、每个韵脚、每句旋律，都像是用激光武器在精确攻击听众的多巴胺受体。欢快的钢琴和弦、俏皮的长笛独奏，和被控制在失真临界点的低音鼓，让它成为了一首无可指摘的夜店主题曲。 早说过，我想泡这些妞非常容易。 早说过，我能把她们都弄得滑滑腻腻。 从歌词内容与深度上来说，乏善可陈已经是《broli》能够得到的最佳评价了。永远泡不完的妞，永远炫不完的富，就是lilyachty选择用这首trap诠释的单薄主题。对于科伦拜恩、五十度灰还有霍克-霍肯等过时老梗的引用，更是让人尴尬得起鸡皮疙瘩。 三万刀的总价，打扮自己绝对不收敛。 脖子上这串钻石项链，三再乘以一万元。 “在舞池中央，婊子们，给我留点距离。 刻意拉长的808鼓在舞池里闷声炸响，lilyachty踩着节奏，将手中满满一整瓶矿泉水全部倾洒了出去。 当2016年秋季，各大嘻哈俱乐部与大学兄弟会播放率最高的嘻哈单曲在madcity的现场响起，瀚音乐的当红rapperlilyachty，享受到了五万人顶礼膜拜的至高待遇。 接话的人不是韩易，而是站在韩易左侧的dr.dre。自昨天同韩易初步达成出任瀚音乐集团ceo的意向以来，这位西海岸的嘻哈传奇就一直待在华裔亿万富豪的身边，与他一道接待出席音乐节的重要宾客。谈笑间就能调动数十上百亿美元国家资金的图尔基·阿尔-谢赫，是名单里位居前列的vvip。 一件纯白色的至踝汗衫thawb，再加上红白相间的格子头巾bintalbakkar，光从这身辨识度极高的装扮就能看出来，他便是昨天就抵达拉斯维加斯的沙特重臣图尔基·阿尔-谢赫。 至于他身边的50cent，看上去则要松弛得多。身穿一件白色的拉尔夫-劳伦polot恤，脖子上挂的金链子比他手上的镶钻劳力士更加亮眼，这位说唱硬汉攥着一瓶啤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灌，一边与卡拉-刘易斯聊天，一边随着808鼓的节奏晃动着身体。 “tbarkah。”用最阿拉伯人的方式，图尔基微笑着回应道，“没有什么比看到两个合作伙伴亲密无间地一起工作更让我高兴的了，这让我对我们的伟大计划，又加深了信心。” “我们即将开展的合作项目，需要这个地球上最著名的名字，也许是整个银河系最著名的名字。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费尽心思，为您邀请到了，流行音乐史上一座无可置疑的丰碑。” 而他，仅仅只是这场世界级音乐节第二演出日的开场嘉宾而已。 “听着，我知道你们都在期待这一刻——最后一首歌，我们为你们准备了一些特别的菜式。我们点燃这股你们期待已久的火焰，用一首你们每个人都会唱的炸曲。” “你对他评价这么高？” “这场音乐节，还有它的艺人阵容。”图尔基扬起手臂，在身前挥舞了半圈，“我的手下刚才跟我介绍了今天的阵容，他们告诉我，即使是第一位登台艺术家，目前在美国都非常有名。” “阿尔-谢赫先生，如果您现在转过身，您会发现，他正在向我们走过来。” 海啸般扑面而来的欢呼浪潮中，lilyachty像一位骄傲的嘻哈王子般张开双臂，闭眼享受着这份属于他的名利荣耀。 要度假，就包下整個巴哈马。 “绝不告诉你，我下一步准备做些什么。 顺着dr.dre所指的方向，图尔基抬眼望去，那张韩易特意预留的卡座上，阿姆正端坐在正中央，扣着一顶标志性的kangol黑色斜纹军帽，双手抱胸，面无表情，似乎对此刻正在场内炸响的trap音乐有相当程度的抵触情绪。 十个手机带在身上，太爽了，我永远都不着家……” “嘿，小姑娘，愿不愿意成为滋润我的阳光？ 兄弟，碰我的帮派，我保证会像科伦拜恩那样把这里全部屠光。 “终于感受到一点像样的氛围了。yo，yo，yo！what''susvegas！再介绍一次，it''syourboylilboatinthehouse！” 她想做的，就是拿我手里的好货吸一吸。 “只有少数人可以在阿姆面前说这样的话。”察觉到dr.dre在酝酿着些什么的图尔基·阿尔-谢赫，饶有兴致地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坐在角落，我把西蓝花卷起。 一场演出的报酬，都变成了我妈妈穿戴的光鲜。 与昨天刚刚完成演出的肯德里克-拉玛尔放在一起比较，如果说对方是莎士比亚，那么lilyachty最多能算得上是写《暮光之城》的斯蒂芬妮-迈耶。 在我耳边呢喃，今晚要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dr.dre摇摇手指，看了一眼同样挂着神秘笑意的韩易，才继续说道。 “当然。”图尔基将视线收回来，深吸了一口气，舒展肩膀，颔首应道，“毫无疑问，他们将成为我们活动的最佳头条嘉宾。” “我很欣赏这个小伙子，他是个做大事的人，您现在所看到的，只是他未来将取得的伟大成就的惊鸿一瞥而已。” 那些烦人的烂事，永远无法束缚我。” “hegoesbythisbizarre，weirdnameof” “mickjagger。”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 渔网与大鱼（中） 自1962年起就再未改变过的摩登长发、嬉皮士气息十足的白色波西米亚花边衬衫、剪裁干净利落，就是尺码大了一点的千鸟格西装、修身而又紧绷，却在脚踝处突然大开口的喇叭裤，再加上那双闪耀着古铜色泽的高跟切尔西靴，滚石乐队的主唱米克-贾格尔，完全可以被称为是一本行走的六十年代时尚教科书。 这位以拜伦式坏男孩形象闻名于世的，出生于肯特郡中产阶级家庭的歌手，用他在音乐与服装领域的审美理念，引领了整整一个时代的浪潮。 他的怪奇风格，就像他经典的“摩克尼”口音那样，与《(ican’tgetno)satisfaction》、《paintit，ck》以及《gimmeshelter》等脍炙人口的经典单曲一道，风靡全球。 对于像米克-贾格尔这样，已经成为文化信标的里程碑式艺术家，人们总是格外宽容。天鹅绒质地的紫色西装穿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成为引人侧目并偷笑的缺陷，可如果这件衣服的穿戴者是米克-贾格尔，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干瘦的他肩宽颇窄，日渐苍老的身躯甚至略显佝偻，双手插在兜里，咧开大嘴，快步朝dr.dre走来的米克-贾格尔，看不出有什么高人一等的艺术大师气质。但他所到之处，依然能激起浪花般的汹涌惊叹。 “不会吧，真是他？！” “我的上帝啊，米克-贾格尔！” “嘿，米克！我爱你！” “他要来表演吗？” 愿意花数万甚至数十万美元购买madcity音乐节卡座区的宾客，基本上都是社会地位超然的高净值人群，他们邀请一同观演的伙伴，也大致属于这一范畴。哪怕是像麦肯锡-琼斯和她的三位好友这种，通过各种方式混进来的局外人，平日里也算是见惯了明星名流。 毕竟，在社会学意义上的知名人士周围保持淡定，算是证明自身实力和圈层最简单直接，也最不需要付出实际成本的方法了。贾斯汀-比伯从身边走过，也能目不斜视且面不改色地啜饮杯中的鸡尾酒，这种表现，最能向你的朋友传达“我是个吃过见过的人”这一信息。 这是1982年的五千万美元。 换句话说，地位卓然、功成名就的dr.dre，在米克-贾格尔面前，只能配得上一句“较为优秀的新生代”的评价。 但任何行业都有它特定的社交辐射网，越往上走，圈子越小。不动念头便罢了，可一旦起了结交的心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之间，其实就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而已。 对于这位出生于1981年的商界新秀来说，米克-贾格尔，是一位能让他的父亲，当时还是纽约上州一个普通穷学生的罗伯特-哈里-切斯基省吃俭用，东拼西凑攒出六美元，去森林小丘体育场朝圣的摇滚传奇。 安德烈-杨向前迈出两步，迎着米克-贾格尔，热情地伸出了手。 何以见得？ 不管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人instagram粉丝数过没过千万，spotify的每月播放量有没有一亿，院线里是否有他们领衔主演的商业大片正在放映，几位姑娘一般也都只会偷瞄两眼，最多小声讨论两句，就会将视线移至别处。 因此，虽然二人都是欧美音乐产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一个在泰晤士河畔里士满的唐屋庄园里，与家人静享英伦田园隐居生活，另一个则在吉赛尔-邦辰和汤姆-布雷迪曾经居住过的太平洋海岸高速公路旁的法国城堡内，纵览好莱坞的星光繁华。音乐风格、地理位置、活跃年代乃至种族肤色方面的巨大差距，让他们在过去的职业生涯里，几乎没有半点交集。 不过，在米克-贾格尔面前，所有人都大可不必端着架子憋着气，因为滚石乐队已经超越了好莱坞明星这个词可以定义的区间，直接上升到了青史留名的伟大音乐家的高度。在这支乐队的主唱面前表现出兴奋与崇拜的情绪，是恰当的，也是应当的。 “感谢你的到来，贾格尔先生。” 你看，哪怕是airbnb的首席执行官布莱恩-切斯基，亦正举着他的手机拍個不停，激动得涨红了脸。 那是1966年的六美元。 米克-贾格尔，是上一代的记忆，是下一代的传承，是流行音乐不可磨灭的丰碑。 从八十年代末期崭露头角，混迹于西海岸嘻哈圈的dr.dre，与六十年代初便随着第一次英伦入侵浪潮征服北美的米克-贾格尔算不上熟识。毕竟，前者跟.a.想方设法冲出康普顿的同时，滚石乐队已经和cbs唱片签下了一份总价值五千万美元的四张专辑录音协议。 滚石乐队上一张专辑《abiggerbang》在维珍唱片发行，12月份即将上架，已经释出了两首宣传单曲的蓝调乐翻唱辑《blue&lonesome》，则在宝丽多唱片的母带版权库内。前后两家唱片公司，都是环球音乐旗下的子厂牌。 更重要的是，宝丽多唱片在美国地区的代理渠道发行商，是同属一个集团的友厂interscopegeffena&m。 没错，鲜少碰面，甚至可以说是素不相识的两位音乐传奇，到头来，都在为同一家音乐集团的同一个子厂牌创造版税收入。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环球音乐集团近乎无可撼动的强大。 只需要曾经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吉米-约文给滚石乐队的经理人乔伊斯-史密斯打上一通电话，dr.dre就为他未来最重要的生意搭档韩易约到了米克-贾格尔——非常凑巧，madcity音乐节举办期间，米克-贾格尔与他的滚石乐队正好在赌城。从10月19日到10月22日，他们在拉斯维加斯大道旁可以容纳两万人的t-mobile体育馆举办了两场演唱会。 这是滚石乐队2016年的最后一个演出行程。演唱会结束后，几位成员将陆续返回英国，与家人们一道迎接即将到来的节日季。所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不需要再担心工作的米克-贾格尔，决定在拉斯维加斯驻足停留一周，休闲享乐，恢复元气。11月初启程前往洛杉矶，跟好莱坞这边的幕后团队碰头，开几个短会，再乘私人飞机返回伦敦。 “应该感谢你邀请我，杨先生。” 米克-贾格尔握住dr.dre的右手异常坚实有力，一张大嘴咧开，上面一排都能看到十颗牙齿的活力笑容令人印象深刻。因岁月侵蚀而无力下垂的松弛眼皮，也无法遮掩他那双神采奕奕的灰蓝色眼眸。至少对于一位已经年逾七十，看上去瘦骨嶙峋的古稀老人来说，能保持这样的状态，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叫我米克就好……伙计，祝贺你们的音乐节大获成功。这是过去一个星期以来，我身边的所有人一直在谈论的盛事，而我甚至都不经常出门。” “谢谢你的夸奖，米克，但不幸的是，我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脑。”顺着米克-贾格尔的话头，dr.dre适时把韩易推了出来，“是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让这一切成为了可能。” “很高兴认识您，贾格尔先生。” 韩易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在胸口抹了抹手心的汗，才朝米克-贾格尔伸出手。他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财力，以及在音乐产业内积攒下来的实力与声望，完全不需要在对方面前有任何紧张的情绪，但他却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着。 这份紧张，不是出自于胆怯，而是肇始于兴奋。作为一位音乐爱好者，能亲眼见到能够在流行乐坛里稳坐前五把交椅的摇滚传奇，本身就是一件值得他激动不已的事情。 更何况，韩易与这位传奇，还有可能携手书写一段能被载入史册的伟大历险。 “你好，韩。” 初次打招呼，米克-贾格尔用的是简单的中文问候。滚石乐队的经理人，英国最著名的音乐律师之一乔伊斯-史密斯，昨晚跟他通话的时候，有详细描述过韩易这位年轻的华裔富豪，以及他最近一年里在好莱坞掀起的层层波澜。 这也是米克-贾格尔今天愿意离开mgm赌场大户室的牌桌，驱车北上，到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里来抛头露面的主要原因。 或许年轻浮躁，或许根基尚浅，但从目前可以观察到的种种迹象来看，如超新星般迸发出耀眼光芒的韩易，是好莱坞又一股值得他结交的新势力。 能从上个世纪的六零年代，活跃到新世纪的一零年代，米克-贾格尔和他的滚石乐队依靠的，并不仅仅是他们的创作天赋而已。 “您好，米克，欢迎来到madcity。” 没有过度寒暄，与米克-贾格尔简单地打了一声招呼之后，韩易便侧过身，为今天另一位重磅嘉宾让出了空间。 “今天，我们这里还有很多重要的朋友想要与您见面。这位是……沙特娱乐总局主席，沙特王室特别顾问，图尔基·阿尔-谢赫先生。” “assam''ikum。”米克-贾格尔按照阿拉伯世界的惯常礼节，轻声问候道。 “wa''ikumassam。” 听到米克的开场白，图尔基·阿尔-谢赫的眼角多出了几层褶皱。图尔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数秒之后，似乎感觉这还不足以显示他的热情，这位沙特娱乐总局的主席，又把另一只手覆盖在了米克-贾格尔的手背上。 “能在这里见到您，是我的荣幸，贾格尔先生。” “我也希望我们能有同样的荣幸，可以成为您下一次世界巡回演唱会的合作伙伴……” “与我们最尊敬的韩先生的瀚现场一起。”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四章 渔网与大鱼（下） “直入主题，我喜欢。” 图尔基·阿尔-谢赫过于直白的开场，让米克-贾格尔有些猝不及防。这位英伦老人看了看dr.dre，又看了看韩易，最后将视线投回至图尔基。他那本就如东非大裂谷般宽广的薄唇，张得更开了一些。松弛苍老的脸颊两侧，亦随之浮现出了数道深刻的岁月年轮。 再是精神矍铄，再是摇滚不朽，带着六十年代走进新世纪的米克-贾格尔，也逃不过时光的侵蚀。 “manofproductivity，sheikh。”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极为忙碌的日程，我只是想要帮大家省点时间而已——这是我一贯的行事风格。” 图尔基·阿尔-谢赫扶着轮廓饱满的腹部，豪迈地笑了两声。 “而我非常尊重这样的人。”米克-贾格尔微笑颔首，打趣道，“毕竟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还有很多年的路要走。”图尔基扬起手臂，表情温和、友善而又热情，“贾格尔先生，你看起来像雄狮一样健壮。” “但我记得一句阿拉伯谚语。”米克-贾格尔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做一只自由的狗，胜过做一只困在牢笼里的狮子’。我现在就是被困住了——被我的年龄，和我的身体。” “博学多才。”图尔基轻声赞叹了一句，“你说的非常正确，但是别忘了，我们阿拉伯人还有一句谚语，‘死亡害怕他，因为他有一颗雄狮的心’。”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吧。”米克-贾格尔耸耸肩，笑道，“毕竟那次巡演进行了两年，总共演了140……150场左右。” “乔伊斯目前向你们透露了多少信息？” “希望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能够在利雅得看到滚石乐队的摇滚演唱会。”确如他自己所说，图尔基是一个喜欢让每一场谈话都围绕着明确目标展开的，极有效率的人。 “还有世界上其他同样伟大的城市。”图尔基·阿尔-谢赫竖起食指，补充道。 “希望如此。” “而这就是我们三方同意于今天相聚在这里的原因，不是吗？”dr.dre适时加入话题，他摊开双手，笑容同样灿烂而充满亲和力，“讨论我们伟大的滚石乐队在伟大的利雅得演出的可能性。” “噢，我不知道。”滚石乐队的主唱长舒了口气，“62岁的时候或许可以。73岁？肯定不行。你们看到我在沙漠之旅音乐节的演出了吗？” “我们应该夺回王座。” 米克-贾格尔点点头，舔了舔嘴唇，沉吟道。 “规模会远远超过你们2014年、2015年和2016年的巡演。” “147场。” 方才一直站在旁边安静倾听着的韩易突然开口，接过话头。 “我们知道滚石乐队明年第三季度想要开启新一轮的世界巡演。” “甚至会成为一轮比abiggerbangtour更宏大的世界巡回。” “是的，这就是我们今天的计划。” “没错。”米克-贾格尔转头望向韩易，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哈哈，是的，是的，心我确实有。”米克-贾格尔仰天大笑，“不然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非常惊人。”韩易应道，“有史以来票房最高的巡演。” “啊，对，精确数字是147场。”米克-贾格尔抬眼回忆了一下，“5.5亿美元的总票房。” “这记录也就保持了四年而已。”米克撅起嘴，用他最经典的表情，向面前的三人展现他对这种历史记录的漠视，“u2创造了7.36亿，比我们高30%还多。”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到那里去演出。”米克-贾格尔本就睁不太开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这将是我们这支乐队最大的荣幸。” “史诗级的。” “差得远了。”米克摆摆手，自嘲地笑道，“这场音乐节被称为‘老切拉’不是没有理由的。我的嗓子劈了好多次，保罗估计都后悔死了。要是知道演出是这个效果，他肯定不会给基斯供应那么多牧羊人派的。” 听到这句玩笑话，韩易、dr.dre与图尔基·阿尔-谢赫都不约而同，且十分捧场地，发出了哄笑声。米克-贾格尔口中的基斯，正是滚石乐队的另一位灵魂人物，被广泛认为是历史上最伟大吉他手之一的基斯-理查兹。基斯对于英国名菜牧羊人派的钟爱人尽皆知，自1989年以来，不管到哪里演出，基斯都要求在登台前必须吃上一口牧羊人派，这已经成为了其雷打不动的舞台仪式。 而这只是滚石乐队冗长的rider需求清单里，最不折磨人的一条而已。基斯-理查兹、米克-贾格尔、罗尼-伍德、查理-沃茨，他们都有各自需要被满足的种种偏好与怪癖。 演出rider里，滚石乐队总计需要主办方提供整整13个房间。所有核心成员都要求获得一间独立的休息室，而且每间房都必须挂上乐队指定的专用名称。米克-贾格尔的更衣室叫“健身房”，基斯-理查兹的叫“x光营地”，罗尼-伍德的叫“疗养室”，查理-沃茨的叫“棉花俱乐部”。除此之外，其他次要成员和伴唱还会分享三间休息室，而幕后执行团队则会征用两间空房作为临时办公室。再加上服装间、化妆间，还有乐队全体成员一起用餐和娱乐的私人包厢，光是将后台布置妥当，就得花费主办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这还不是最让人心累的地方，在当今的欧美乐坛，滚石毫无疑问是仍在活跃的乐队中成就最卓著，地位最崇高的那一支。换句话说，他们就是全世界主办方能够邀请到的，咖位最足的摇滚乐队。想要再大一点，就得把约翰-列侬从中央公园的草地里叫起来重组披头士了。 作为抱着钱都找不到平替的孤品，滚石乐队很清楚他们的接待需求哪怕再任性一些，也会有主办方愿意买单，因此，每位核心成员的個人rider都把享受这个词诠释到了极致，特别是主唱米克-贾格尔。 无论酒店多么豪华，米克总是要求在他的房间里换一张新床垫。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还要求主办方必须聘请一名专门的工作人员，于裹好塑料保鲜膜的床垫上睡一整晚，保证床垫在他使用之前，已经调整到了最完美的状态。 这的确是一个极不寻常的古怪要求，但是，嘿，他可是米克-贾格尔。 doesheneedanewmattresseverytime? whynot? 当然，这还不是米克-贾格尔最摆谱的时刻——80年代，他非常讨厌美国汽车，因此每次到北美演出，都坚持要主办方从欧洲为他空运一台欧宝卡迪特。饮用的水，还有加在水里的冰块，都只能来自挪威北部。2005年abiggerbang巡演期间，金属乐队metallica为滚石乐队做了11月13日和15日在旧金山sbc公园两场演唱会的开场。那个时候，metallica已经半步踏进了摇滚名人堂，格莱美奖拿到手软，2004年的世界巡回演唱会madlyinangerwiththeworldtour，也以1.78亿美元的成绩，成为了当年全球现场演出票房榜的第四名。 就是这样一支史上最佳的金属摇滚乐乐队，在滚石的演唱会后台，依然被下达了严格的“封口令”。米克-贾格尔希望在演出前保持专注，所以，metallica的所有成员都被禁止在后台跟米克搭话，就连米克经过他们身边，也不能进行任何眼神接触。 米克-贾格尔的巨星做派和乖张性格，可见一斑。事实上，米克自己很清楚外界对滚石乐队这些后台轶事的评价，毕竟，就连他与基斯-理查兹之间，也经常在报章杂志上指责对方架子端得太高，不好伺候。但既然他能如此直白坦率地在韩易等人面前，以玩笑话的方式自我嘲弄，就说明他完全没有把这种耍大牌的行为举止放在心上。 真正无可替代的摇滚传奇，哪怕当众吃人，也照样会有大批拥趸。让主办方和开场艺人吃点冷脸做成的闭门羹，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别被米克-贾格尔此时此刻的好脾气蒙骗了。在好莱坞，只有极少部分人能像麦迪逊-比尔和艾德-希兰这样，在一夜蹿红之后依旧保持本心。更多的明星，都跟面前这位滚石乐队的主唱抱有同样的心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音乐家，就必须像玛利亚-卡拉斯那样做个diva。 孤芳自赏，无人敢触碰的高岭之花，才最卖得起价。 “不管怎样，你们依然是全球观众花钱能够看到的，最精彩的现场演出。”韩易压在心底的真实想法，和脱口而出的溢美之词完全相反，“当今最佳摇滚乐队的头衔，至少目前为止，我还看不到任何竞争者。” “yeah……我也不是在暗示我们有任何竞争者。”米克-贾格尔双手叉腰，淡然地接受了韩易的赞誉。当然，在前者看来，这就是事实，“我想说的是我们正在加速衰老，我们所有人。基斯、罗尼、查理，还有我，都不再是精力充沛的小伙子了。曾经的我们可以在台上活蹦乱跳两个小时，下台之后洗个澡，在酒店里跟四个女人玩到早上九点半，再赶往下一座城市演出。现在，我从舞台上下来之后，必须得让按摩师给我疗养一个多小时，第二天才能正常走路。” “所以……我们还是会做巡演，还是会做大型的巡演，只不过不会像05年那么大了。” “也许场次不会有那么多了。”韩易笑了笑，说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们需要缩减规模。” “什么意思？” “abiggerbangtour，147场，总票房5.58亿，很多城市做的都是室内场馆，比如纽约的麦迪逊广场花园，两万人。华盛顿dc，mci中心，两万人。洛杉矶，好莱坞碗……一万七千五百人。” “你对这样的观众人数不太满意。” “滚石乐队值得更好的。”韩易扬起手臂，“我们这一轮巡演，两万的场地根本不要考虑。三万人的场馆除非特别优质，否则绝不会被选中。三万五千人是能够接受的最低容量，至于平均数应该被拉升到五万人级别。伱知道的，一次真正的超大型体育场巡演，淋漓尽致地展现滚石乐队的地位和历史遗产。” “举个例子？” “比如说，在纽约，我们的选择不是麦迪逊广场花园，而是大都会体育场。” “nfl球场。” “是啊，八万二千五百人，这才是一个跟滚石乐队相匹配的数字。” “it''sgonnacostalotofmoney。”米克-贾格尔张了张嘴，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 “youarelookingatthemoneyrightnow。” 韩易看了一眼脚下，又回头看了一眼图尔基·阿尔-谢赫，动作里的寓意十分明显。 中国富豪、中东富豪，世界上最有钱也最舍得花钱的两种人，就站在米克-贾格尔的面前。 成本，是他最不需要担心的事情。 “沙特娱乐总局的投资项目，由沙特阿拉伯的公共投资基金直接拨款。” 图尔基·阿尔-谢赫适时解释道。 “当然了，我们可能无法完全动用基金的每一分钱，但从三千六百亿美元的资金池里取出……随便说个数字，千分之一，来支持我们对外的宣传项目，问题应该不大。” “至于我，我没有三千六百亿……” 韩易笑意吟吟地接过话头。 “但我有一个，你绝对无法拒绝的报价，米克。”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 这就是滚石乐队 “95%的分成比例不是什么‘无法拒绝的报价’，韩先生。” “至少对于滚石乐队来说不是。” 认真听完韩易代表瀚现场和沙特娱乐总局给出的世界巡演主办条件后，已经坐进卡座里的米克-贾格尔手中多出了一杯色泽澄黄，在烈日下闪动着鎏金光华的鸡尾酒。 他将大嘴凑到杯沿，浅啜了一口，咂咂嘴，望向韩易，语调轻松。 “你知道我手里这杯鸡尾酒，叫什么名字吗，易？” “龙舌兰日出。” 韩易不喝酒，但不代表他对鸡尾酒的种类一无所知。哪怕只是靠美剧和好莱坞电影来了解美国的人，都听说过龙舌兰日出。这种以少量墨西哥龙舌兰酒为基底，加入大量鲜橙汁，佐以红石榴糖浆调制而成的鸡尾酒，是如今欧美地区酒吧里最常见的鸡尾酒品类之一。 也是米克-贾格尔的最爱。 “你知道龙舌兰日出的起源故事吗？” “不知道。”韩易将视线从身前的玻璃杯移动到米克-贾格尔的脸上，“但我想它和你有关。” “它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米克-贾格尔伸出食指，在dr.dre、图尔基·阿尔-谢赫和韩易三人的注视下，将这件传奇轶事娓娓道来。 “那是1972年的6月5日，距离我们新专辑《exileonmainstreet》的巡演仅剩两天，乐队准备从旧金山一路南下到圣地亚哥，进行为期一周的演出。” “你们应该不知道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噢，我在开什么玩笑呢，你们肯定不知道。”米克-贾格尔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你们那时候甚至都还没出生呢。” “我出生了。”dr.dre举起手。 “真的吗？”米克-贾格尔有些惊讶，“1969年？” “我出生于1965年。”dr.dre应道，“69年的时候刚满四岁。” “那跟没出生差不多。”米克-贾格尔笑了两声，“你也许已经能记住一些事情了，但我相信你肯定没来看过我们1969年的美国巡演——72年之前我们最后一次加州之旅。噢，天呐，简直是地狱。” “为什么这么说？” “69年那次加州之旅，我们的谢幕演出，是在阿尔塔蒙特赛道举办的自由音乐会。” “woo，yeah，我听说过。”dr.dre攥起拳头，放到嘴边，发出了一声感叹。 “听起来是一个相当具有纪念意义的文化事件。”韩易把探询的目光投向瀚音乐集团未来的ceo。 “算是六十年代加州最大的音乐盛会之一。山塔那合唱团、杰佛森飞船、纳什和尼尔-杨，当然，还有滚石乐队。”dr.dre伸出手，指向米克-贾格尔，“许多人把它叫做西部版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我爸差点开车到北加州去参加，他在当时可是我们社区有名的黑嬉皮士。” “没错，这场音乐会原定的举办地是金门公园，但来自海特-阿什伯里的嬉皮士从来就不是政府和警察的朋友，所以杰佛森飞船的斯宾塞-德莱顿不得不临时把演出地点改到了迪克-卡特的阿尔塔蒙特赛道。音乐会12月6号举办，而阿尔塔蒙特赛道作为举办地这件事，是12月5日才确定下来的。” “yaraby。”图尔基·阿尔-谢赫念叨了一句阿拉伯文，“我已经知道结局会是怎样的了。” “是的，事后看来，我们永远不应该同意登上那个舞台。”米克-贾格尔撇了撇嘴，“但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没关心那么多，因为六十年代的滚石乐队，就是一帮靠lsd续命的二十来岁的年轻嬉皮士。更重要的是，当时有很多人批评我们，说我们69年这轮巡演的票价定得太高，我们已经从摇滚音乐人变成了敲骨吸髓的资本家。为了回应这种批评，我们必须得站上阿尔塔蒙特的舞台，用一场免费的音乐会来反击质疑的声浪。” “所以，我们真的没有把这个项目给讨论透彻，就仓促上马了。我们没有办法在一天时间内调集到足够的移动厕所和医疗设施，就连舞台也只有一米高。” “一米？”dr.dre扬起声调，问道。 “是的，我们本来打算把舞台放在赛道西北部的山顶上，但最后，因为准备时间过于仓促，它只能被放置在斜坡的底部。因此，我们需要大量的安保人员来保卫舞台的安全。六十年代，任何头脑正常的保险公司都不会接受摇滚乐活动的offer，安保公司也不会，特别是这样一场一天之后就要举办的活动。” “我们的巡演经理，山姆-卡特勒，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到一個解决办法。” “而他想到的解决办法，是邀请地狱天使来负责保障活动的安全。” “伱的意思是那些……”韩易犹疑了一下措辞，“那些我们经常在高速公路上看到的机车党？” “就是他们。”米克-贾格尔耸耸肩，“听上去很疯狂，但实际上，整个六十年代，基本上所有在西海岸举办的摇滚乐演出，都是由地狱天使来保证安全的。人们怕他们，他们也喜欢摇滚乐，还有酒，还有lsd……杰佛森飞船和gratefuldead，这两支乐队都曾与地狱天使合作过，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以，我们决定，相信山姆，相信地狱天使，让他们来帮我们维持公共秩序。” “andit''sgonewrong。” “it''sgonestraighttohell。”米克-贾格尔叹了口气，“山塔那的开场演出还行，但在酒精和药物的影响下，大家都变得越来越激动和暴力，特别是地狱天使的成员们。他们手持枪支和台球杆，喝了大量的啤酒，服用了不计其数的劣质迷幻药……” “作为安保，他们又喝酒，又服药？”韩易此刻的心理活动，只能用“叹为观止”这个中文成语来概括。 “那可是六十年代。”米克给出的答案听上去很扯淡，但的确就是实情，“山姆给他们开出的报酬，就是100箱，总价值500美元的啤酒，仅此而已。当然了，喝到酩酊大醉的不只是地狱天使而已，观众们也在酒精和药物的影响下变得更加敌对而不可预测。theaceofcups的主唱丹妮斯-朱克斯甚至被人群扔出的酒瓶砸中了头，导致颅骨骨折——最后滚石乐队支付了她所有的医疗费用。” “当部分乐迷把地狱天使的摩托车给推倒之后，情势更是急转直下。杰佛森飞船的set期间，他们的主唱马蒂-巴林曾试图从舞台上跳下来解决问题，结果却被完全丧失了判断能力的某位地狱天使一拳撂倒，打昏在地。” “上帝。” “上帝也无法改善当时的情况。gratefuldead听说马蒂-巴林被袭击之后，拒绝登台，直接离开了现场，而我们作为当天的压轴嘉宾，只能硬着头皮上台。就是在我们的演出期间，地狱天使对观众的暴力行为突然升级，导致……” “一个年轻的黑人男子，梅雷迪思-亨特，被刺伤，并活生生地踢死了。”知道自己即是米克-贾格尔欲言又止的关键因素，dr.dre将啤酒瓶放下，帮米克完成了这段故事。 “我很抱歉。”米克-贾格尔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我试图控制现场的情况，但当时已经没人听我的了。”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米克。”dr.dre轻舒了一口气，摇摇头，“虽然我当时不在场，但我看过关于这件事的纪录片，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一切。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因为被地狱天使打了几拳，梅雷迪思相当愤怒，准备掏出枪来伤害舞台上的人。” “他确实拔出了枪，不过……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他当时到底想做什么了。” 一位白人男性与一位黑人男性，讨论六十年代另一位黑人男性的死亡，这个话题、这个氛围，实在是太过微妙而复杂，以至于四人之间陷入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时刻。 韩易垂下脑袋，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但他很清楚，刚才这一段几乎相当于陈述句的对话，其实是dr.dre与米克-贾格尔两位族裔不同的传奇之间的第一次交锋。 没有你死我活，却依然锋芒毕露。 这关系到接下来的谈话是否能够正常进行，以及最终的合作议题上，谁能占得先机。 这是只有在英美的社会环境中浸淫多年，才能略窥端倪的隐形冲突。 “好吧，我的前情提要有点太长了。” 数十秒后，米克-贾格尔主动将话题引入了正轨。 “这场悲剧，就像噩梦一样，萦绕了我们许多年，甚至到现在也没有完全被驱散。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甚至都拒绝讨论重返加州演出这件事。三年之后，我们终于做出决定，准备回到那里，直面我们的恐惧，并且解决它。为了帮我们缓解紧张感，那次巡演的制作人比尔-格雷厄姆在旧金山的首场演出之前，为我们准备了一场私人晚宴。” “他预订了索萨利托的三叉戟餐厅，一间温馨精致，可以俯瞰整个湾区的木屋。比尔认为这里新鲜美味的生鱼片能够让我们放松身心，但所有熟识滚石乐队的人都知道，想让我们放松，只能依靠酒精。” “所以，晚宴开始没有多久，我就走到吧台，要求那位叫鲍比-洛佐夫的年轻调酒师给我准备一杯玛格丽塔。” “鲍比看上去很紧张，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没问题，贾格尔先生，我当然能帮您调制玛格丽塔，但是，您知道吗？三叉戟供应的龙舌兰，比边境以北任何的酒吧都要多。’” “‘所以你想让我尝试一下龙舌兰。’我问他，‘但我不太喜欢龙舌兰，鲍比。’” “‘你会喜欢我们的龙舌兰的。’对于一个常年在吧台工作的人来说，鲍比显得格外内向，唯有在谈起鸡尾酒时自信满满，‘我们这里的几个家伙，聚在一起做了很多实验。’” “‘你的意思是，这里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龙舌兰鸡尾酒，你们自己发明的。’” “‘由亚利桑那州的比尔特莫尔酒店发明。’他说，‘但将它打磨到完美的是我们……1930年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做过这样的龙舌兰鸡尾酒了。’” “我当时想，fuckit，既然他吹嘘到了这种程度，那就试试看吧。我抬抬手，示意鲍比开始调酒，然后聚精会神地观察制作的整个过程——它像是一杯改良过的新加坡司令。他拿出了一只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普通玻璃杯，倒入了一小杯红石榴糖浆。随即是一口杯的酸甜汁、一口杯的龙舌兰，适量的苏打水，还有许多许多的橙汁。” “噢，伙计，那简直是一副艺术品。沉入杯底的红石榴糖浆，呈现出独特的红橙色渐变效果，就像冲浪者货车侧面喷绘的热带风光一样。我抿了一口，立刻就爱上了这种味道……我抬起头，指着玻璃杯，急切地询问道，‘这叫什么？’” “‘它的外观就是它的名字。’看到我的反应，鲍比笑得很开心，像是一位成功完成了表演的伟大魔术师，轻声念出鸡尾酒的专属名称，为演出落下帷幕。” “‘龙舌兰日出’。” “‘龙舌兰日出，我喜欢。’我转过身，指着餐桌上的其他成员，‘麻烦给每个人都上一轮。’” “andthen，theystartedsuckingthemup。一轮又一轮，一轮又一轮，直到太阳升起，聚会结束，重返湾区的焦虑，完全从我们的脑海里消失了。离开之前，我让巡演经理从鲍比那里讨要到了配方，然后把它加进了我们的正式rider里。两瓶josécuervo、一加仑橙汁和一瓶石榴糖浆，所有的这些，都必须在每场演出之前送到我们的更衣室里，以便我们自己调制龙舌兰日出。” “在这之后，媒体很快就发现了我们对这种新型鸡尾酒的痴迷。《华盛顿邮报》、《底特律自由报》、《图森公民日报》……没有龙舌兰日出在手，我甚至都不会接受他们的采访。摇滚明星就是……那个年代社会风尚的引领者，记者们疯狂报道我们巡演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我记得他们当时说，最能诠释滚石乐队生活方式的，就是吸着马卡努多雪茄，喝着龙舌兰日出。而在我们自己看来，那一轮巡演，其实完全可以被称作‘cocaineandtequsunrisetour’。” “当我们于1973年返回美国继续巡演的时候，我们发现，所有的粉丝都开始喝龙舌兰日出了。老鹰乐队甚至专门在他们的《desperado》专辑里写了一首歌，就叫《tequsunrise》，它成为了当年美国最热门的鸡尾酒，然后这股热潮一路蔓延到欧洲、亚洲，被全世界的所有酒吧玩家所接受和喜爱。” “然后……” 长篇大论后，嗓子发干的米克-贾格尔豪饮了一大口龙舌兰日出，冲三人笑着眨了眨眼。 “它就变成了如今，每个调酒师都必须掌握的经典款式了……选择它，你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真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韩易真心实意地称赞了一句，虽然他对鸡尾酒本身没有兴趣，但是一款酒精饮料背后牵引出的历史故事与时代变迁，却让这个黄金年代逝去后才出生的后辈心驰神往。 “确实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每次见到新朋友，我都会讲一遍。” 米克-贾格尔笑吟吟地把玻璃杯放回桌上。 “而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每个新朋友都讲一遍这个故事吗？” “愿闻其详。” “因为这个故事，连同它的引子，能够很好地向所有人展示滚石乐队的一个属性——” 米克-贾格尔竖起食指，收敛起了笑容。 “我们不是一支普通的、典型的、主流的摇滚乐队。我们是优中之优，万王之王。” “我们每场演出的均价是一千万美元，是的，包括沙漠之旅音乐节。有媒体说，在那场音乐节上我们拿到了七百万美元。错了。也许尼尔-杨或者鲍勃-迪伦会接受那种低价，但滚石乐队绝对不会。” “我们每轮巡演都是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从1963年到现在，一直如此，也许有人能在两三年的时间里跟我们并驾齐驱，但他们都没办法横跨半个世纪，还能站在三万人的体育场或者五万人的音乐节舞台上担任压轴嘉宾。” “我们从来都不跟任何演出公司签订独家协议。五年不可能、三年不可能，就连一年都不可能。我们只会打开房门，迎进那些在我们家门口的草坪上站了好几个小时的制作经理。livenation的、aeglive的、concertwest的，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的。我们会带着微笑，静静地听取他们的报价，然后再还一个让他们额头冒汗的数字。” “你看，这就是滚石乐队。95%的分成比例对于其他音乐人来说，是他们职业生涯的巅峰，但对于我们来说，只是让我们翻开项目书的前置条件之一。我们也许没有你们这么多钱——我们肯定没有你们这么多钱，韩先生、阿尔-谢赫先生，还有杨先生，在财富积累方面，你们拥有比我们更加丰富的资源与经验，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毋庸置疑的另一点是，我们也有‘fuck-youmoney’，拥有足够的底气，让我们接受任何报价，也拒绝任何报价，所以……” 说到这里，米克-贾格尔摊开手，歪了歪脑袋。 “想要让滚石乐队离开我们长期合作的巡演伙伴，跟你们一起开启下一次的世界巡回……可能需要诸位，展现出95%分成比例，和五万人体育场之外的诚意。” “原来是这个意思。” 韩易坐直身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后，他的视线在空中与dr.dre和图尔基·阿尔-谢赫的目光交汇，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米克……贾格尔先生，您大可以放心。我们知道滚石乐队的历史地位，也尊重滚石乐队的历史地位。今天特意请您到madcity音乐节的现场，洽谈下一轮世界巡演这样一个大项目，我们自然是有备而来的。” “95%的分成比例，与五万人体育场之外，我们还为您准备了一份，也许会让您感到愉悦和欣慰的惊喜好礼。” “贾格尔先生……” “不知道您对音乐版权和音乐版权收购基金，有多少了解？”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照单全收（上） “你是说，你们要……” 一言不发地认真听完韩易对音乐版权基金这一概念的简单介绍，米克-贾格尔收敛起了自抵达madcity现场以来，就一直挂在嘴边未曾散去的，略带一丝懒散的热情笑容。 他将玻璃杯中的龙舌兰日出喝到见底，然后沉默地坐在原处，双手抱膝，思虑良久，才开口说道。 “创立于一家专注于音乐知识产权投资和歌曲版权管理的基金，从原创音乐人和其他版权管理公司手中，收购母带版权和音乐版权，因为这些热门歌曲具有……你刚才用的是什么词来着？” “可预测的长期性价值，使它们成为了不会随着经济周期而波动的稳定资产。” “不，不是这一句，我指的是……” “噢。”韩易反应过来，“旋律黄金。” “是的，音乐黄金。”米克-贾格尔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脸颊，视线在韩易与图尔基·阿尔-谢赫之间来回移动，“而你们的短期目标，是在明年年底之前募集到十亿美元……” “十亿英镑。” “抱歉，十亿英镑的资金，来进行音乐版权的收购。” “没错。”韩易点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这一切都需要由我们的法务团队来进行最终的条款确认和文本修缮，但按照我们昨天达成的初步合意来看，瀚音乐和沙特娱乐总局这边会做这家音乐版权基金第一轮的领投……当然，除了这两家投资方之外，还会有一些我们关系比较密切的资本管理集团加入进来。在我这边，柏汇资本和凯雷集团，甚至摩根大通，都表达了投资意向。” “至于沙特这边，我们跟黑石、软银、雅高，还有别的一些法国私募股权公司保持着密切的合作……这些机构的每一轮募资基本上都能看见pif在幕后活跃的身影。”图尔基·阿尔-谢赫补充解释道，“但我必须要纠正一件事，未来投资韩先生提到的这家音乐版权管理基金的，大概率不会是沙特娱乐总局，或者说至少不会是以政府机构的形式进行投资。我们目前正在筹划建立一家专注于娱乐行业的投资公司，最快明年，您就能在媒体上读到它成立的消息，贾格尔先生。” 沙特阿拉伯的公共投资基金，简称pif，自1971年根据王室法令m/24设立以来，就一直是华尔街以及欧陆顶级私募股权公司最重要也最阔绰的客户之一。2014年7月，阿卜杜拉国王逝世前五个月，沙特部长会议授予了pif无需经过理事会批准，即可独立投资境外公司的权力，让pif可以自由调配和实际掌控的资源大大增加。 2015年3月，现任国王即位后，对pif的监管职责，被从王国财政部转移到了新成立的两个子内阁之一——沙特经济和发展事务委员会，ceda。这个机构由萨勒曼·本·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创立，用以取代阿卜杜拉国王时代的最高经济委员会。稍微对沙特事务有所了解的人，应该都不难猜出这个新生的机构由谁领导。 没错，就是国王的儿子，沙特阿拉伯第一次父子相继的王储，图尔基·阿尔-谢赫忠心追随的主人，愿景2030计划的首席执行长官，穆罕默德·本·萨勒曼。 以王储身份执掌公共投资基金，并且同时还兼任了国防部长，军事、内务和财政一把抓的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把近万亿美元资管规模的pif，视为帮助他实现沙特阿拉伯经济转型的有力工具。为了更好地掌控这支主权财富基金，并使其在最短时间内发挥出最大效用，萨勒曼王储演都懒得演，压根就不在机构内部进行管理层改革，而是直接消融原本的组织架构，原地成立一個全新的，完全由他所掌控的公共投资基金。 新生的pif在王国境内权势滔天，各个部门各家企业，都需要为这家基金的发展计划行便利。它可以直接从沙特中央银行那里借得现金，发行债务，甚至能直接从沙特国有资产私有化的过程中受益。 你没有听错，2016年1月，萨勒曼王储公开表示，准备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产商，也是全球估值最高的国有企业，沙特阿美石油公司5%的股份，从沙特政府那里转移到公共投资基金名下，并将它转卖出去，以便为后者的扩张提供资金，实现其投资多元化的总体目标。 按照沙特阿美两万亿美元的总体估值，5%的股份，价值整整一千亿。 萨勒曼王储在海外投资方面的野心，可见一斑。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pif的投资额度与投资频次，甚至远远超过有挂在身的韩易。波音7.137亿美元的股份、花旗集团5.22亿美元的股份、facebook5.22亿美元的股份、迪士尼4.958亿美元的股份、美国银行4.876亿美元的股份、英国石油公司8.277亿美元的股份……只要是能够买到的蓝筹股，pif照单全收。 不仅如此，2016年10月14日，软银集团和沙特公共投资基金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将共同建立软银愿景基金，旨在五年内向科技行业完成高达450亿美元的投资。另外，pif也正在与黑石集团进行磋商，准备联合成立一支总额400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投资基金，在美国境内投资大型基建项目，以换取白宫和国会山对于沙特愿景2030计划的支持。 相较之下，韩易与凯雷集团成立的那家，名叫cepiii，资产管理总额3.49亿美元的lp，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有真正站在山峦上回望来时路，韩易才知道自己曾经的担心有多么可笑。他的一系列所谓大手笔投资，可能在好莱坞能够对一些业内人士产生震动，但放在资产管理领域，却很难让萨勒曼王储这样真正可以对全球经济形势施以实际影响的大人物抬抬眼皮。 因此，只要能让这个骇人的庞然大物成为他的合作伙伴，韩易完全可以将自己亲手戴上的层层枷锁解开一些，加快节奏，以更大的手笔，描绘他心中的音乐帝国蓝图。 明年就把音乐版权管理基金干到十亿英镑的规模，又有何妨？ 要知道，人家沙特公共投资基金的目标，可是在2020年之前，将资产管理规模再增加四千亿美元！ 对于韩易来说，这一发现与感悟，是他这次在拉斯维加斯举办madcity音乐节，最有价值的收获之一。 “明白，我相信应该不会有人，啊……对二位在投资领域的人脉提出诘问。” 米克-贾格尔的右手掩在鼻尖与上唇之间，发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混不清。韩易突然抛出的这根橄榄枝，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在评估局势，在思考对策，也在权衡利弊。 即使是历经了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早就于菩萨面孔下修炼出一副铁石心肠的米克，也不由自主地在这个音乐界数十载难得一见的，足以彻底改变行业生态的，极尽疯狂却又无比伟大的构想面前，变得口干舌燥了起来。 “我不怀疑你们能在一年时间内筹集到十亿英镑的版权收购资金，也不怀疑包括软银、黑石和凯雷在内的华尔街巨头会跟在你们身后一道入局。我的疑惑是……你们为什么会邀请我加入这一计划呢？” “或者说，我对伱们来说，有什么用处？” “阿尔-谢赫先生和我可以解决资金的问题，但是我们永远也无法打消音乐人的疑虑。” 早就预料到了米克-贾格尔会提出这样的疑问，韩易毫不意外地笑了笑，缓声回应道。 “毕竟，我们想要做的事情，是把他们耗尽毕生心力创造的艺术作品的版权，100%没有保留地收购到我们手中。这是一种为艺术家提供经济保障的革命性手段，也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版权交易模式。” “right。”米克-贾格尔微微颔首。 “那么，既然是一场前所未见的革命，它就必然会遭受诋毁与误解。” 韩易摊开手，声线里透着强大的自信，掷地有声。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的，就是为这个基金、这次运动、这场革命，找到一位代言人，一张所有人看到都会心悦诚服的脸。” “而您，贾格尔先生……” “就是我们在寻找的这张脸。” “我们需要您将质疑变成信任，将对抗转为合作。” “我们需要您……去说服那些与您一样伟大的音乐传奇，让我们可以拿到他们珍贵的音乐版权库，一首不落地照单全收。”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七章 照单全收（中） “你想让我去说服他们？” 干枯到仿佛只剩下一层皮的食指对准自己，米克-贾格尔那双总是藏在衰垂眼皮之下的灰蓝色眼眸，终于像五十五年前刚出道时那样，有力地睁开起来。 “是的。”没有丝毫犹豫，韩易干脆利落地点头应道，“如果您愿意的话。” “这件事跟我愿不愿意没有关系，易。” 米克-贾格尔将另一只手握成拳，轻轻锤了锤大腿，摇晃着脑袋，声线粗粝地笑了起来。 “让我告诉……不，你也在这个行业里，你应该知道好莱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米克将那根原本对准自己的食指竖了起来，“首先，这是一场人情游戏，不在洛杉矶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经营属于你的关系网络，哪怕你的音乐成绩再好，巡演票房再高，也不可能在圈子里获得真正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我主要住在伦敦郊区，冬天的时候会到佛罗里达度假，也在考虑未来要不要为了孩子搬到纽约去……噢，对，在座诸位应该不会看八卦杂志，让我解释一下吧，我和梅拉妮的孩子应该今年十二月会出生，医生给的预产期是十二月十号左右。” “恭喜你，米克。” 韩易、dr.dre与图尔基·阿尔-谢赫先后向米克-贾格尔道贺。正如米克所说，这三个大忙人都没有每天工作的时候把tmz打开的习惯，米克-贾格尔与他刚满三十岁的芭蕾舞女友梅拉妮-哈姆立克即将诞下一子的消息，自然不会出现在他们的信息储藏库里。 事实上，韩易连梅拉妮-哈姆立克是谁都不知道。 也没兴趣知道。 他一团乱麻的感情生活，让他根本没有闲工夫去关注其他人的。 “谢谢。跟我不同，梅拉妮还远远没有到退休的年龄，她的工作让她必须留在纽约，而且我和她都更加认可曼哈顿的私立学校。所以她最近正在那边选房，等挑好了我就……” 沉浸在……第八次为人父的喜悦之中的米克-贾格尔，突然意识到自己偏离了正题。他朝谈话圈内的三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随后举起玻璃杯，又喝了一大口龙舌兰日出，这才咂咂嘴，继续说道。 “anyways，我说太远了。回归正题，我在全世界许多地方都有房子，纽约、伦敦、萨拉索塔，甚至是图尔和西西里……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在洛杉矶买房。我很讨厌那里，我讨厌整個加州。我的孩子们有不少都住在那里，我时不时会去拜访，在他们的房子里待上几个小时，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那里长住，因为我不希望我的生活里只有鸡尾酒派对、首映红毯和颁奖典礼……我是个摇滚音乐人，不是个好莱坞明星，这一点在过去半个世纪里，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更重要的是，我是一个注重隐私，又古怪自负的老头。我讨厌接受采访，尤其当话题涉及到音乐以外的任何事情时。任何想要跟我坐下来面对面的记者，都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提问。另外，我也基本上不出现在电视节目里，除非巡演有宣传需求。在《周六夜现场》里我感觉像个小丑，在莱特曼的脱口秀上也是，我真的非常不喜欢观众用这种方式来窥探我的个人生活，狂热地想要了解舞台下的米克-贾格尔。” “那是因为他们爱你。”安德烈-杨摊开手，“不是吗？” “我明白，我很清楚……包括我在内的滚石乐队，对于人们来说有多么重要。他们对我有一种偏执的痴迷，希望我每次出现在镜头前，都能像1969年那样。因为，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们的青春就会随我而去。这点真的非常自私——可以理解，但是仍然非常自私。所以我的选择，就是尽量少出现在镜头前，尽量少去满足他们。” 说到这里，米克-贾格尔又一次咧开大嘴，让笑容变得灿烂了起来。 “说了这么多，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虽然在这个行业里呆了这么多年，但我确实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我在圈子里没什么朋友，见鬼，我甚至跟基斯都称不上是朋友。工作之外，我们几乎从不讲话。保罗-麦卡特尼把我称作‘蓝调翻唱歌手’，媒体叫我‘种族主义者和性别歧视者’，就连女王都不愿意为我授予爵士勋位。” “她不愿意吗？”韩易有些惊讶。 “因为她不喜欢我跟她妹妹走得太近……”米克想了想，补充道，“well，也许还因为我曾经说‘无政府状态才是英国唯一的一线希望’，或者因为我把她称作‘首席女巫’……” 在韩易三人的笑声中，米克-贾格尔耸了耸肩。 “听着，我是一个相当讨人厌的家伙。我自己明白这一点，你们也应该明白这一点。让我来帮伱们说服其他音乐人……哈哈哈，怕是只会起到反作用。” “我理解您所说的这些。但是，米克，我们看重的，并不是您在行业内的关系有多深厚，而是在行业内的地位有多崇高。” 韩易目光灼灼地盯着米克-贾格尔，详细阐释着他的观点。 “想要让这样一支音乐版权管理基金，从一纸浪漫的蓝图变成一家备受瞩目的上市公司，需要在创始团队的构建方面做到毫无瑕疵。我所说的毫无瑕疵，是需要让我们未来可能会接触到的，每一种类型的潜在合作方，都能够在我们的高管和董事会成员名单里，找到他们熟悉的名字，找到能够与他们产生共鸣的人才。” 说到这里，韩易抬起手，指向图尔基·阿尔-谢赫。 “阿尔-谢赫先生，代表这个星球上实力最为雄厚的专业投资人。他的坐镇，能提升其他资方对这一项目的信任感与安全感。因为，没有人会怀疑沙特阿拉伯公共投资基金的眼光，与这个王国把梦想照进现实的决心。” “在娱乐投资，特别是音乐投资领域，我们还是学生，正追随着导师们的脚步……比如说韩先生，就是我们的导师。” 图尔基·阿尔-谢赫举起右臂，左手按在胸口，如是说道。这句话不仅是沙特娱乐总局局长在公开社交场合的谦辞，也是一个图尔基作为愿景2030计划启动后，沙特阿拉伯的第一位文化娱乐领域领导人，必须要面对的残酷现实。 沙特娱乐总局2016年5月7日才根据萨勒曼国王颁布的第(a/133)号王室法令正式成立，迄今为止也只运作了堪堪半年而已。这家政府机构的目标，是通过发展沙特阿拉伯的娱乐产业，来帮助萨勒曼王储加速推进他的愿景2030计划，使王国能够在14年之后，成为一个不再依赖单一能源产业的，并且实现了经济、社会与文化多样化的现代化强国。 虽然国家政策和财政资源双双到位，但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困难，都能够靠撒币来解决的话，卡塔尔、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这一众海湾国家，就不会在这亟待变革的新时代，走得如此举步维艰了。 什么意思？ 看看前面提到的两位先行者就知道了。 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境内，绝大部分油田都在阿布扎比，而邻近的迪拜，直到1966年才在其附近海域勘探到了油田，并且储备量较之邻国要少得多。1969年迪拜开始正式产油，到了1990年，与原油开采相关的产业总产值，已经占到了迪拜gdp的24%。但此时，阿布扎比还有920亿桶石油储量，而迪拜，则只剩下了40亿桶。 在油气资源行将枯竭的大环境下，迪拜成为了一众酋邦中率先开启经济多元化进程的那一个，谢赫-拉希德开始领导国家实施基础设施建设和多元化贸易经济政策。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一幢幢瑰丽雄奇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旅游与休闲娱乐业成为了迪拜主要的经济收入来源。其繁荣的房地产市场，也成为了整个中东乃至全世界投资者津津乐道的南深金矿。 但一个资源贫瘠的小渔村，想要发展成一座指引全球资本流动的国际化大都会又谈何容易。在这一过程中，迪拜需要克服诸多金钱之外的阻碍。为了获得欧美市场的认可与帮扶，迪拜让渡了许多核心利益。例如从1985年开始，迪拜便在其港口周围启动了杰贝阿里自由区jafza，为外国公司无限制地输入劳动力和输出资本提供便利。 自由贸易区的外国公司享受50年免征企业税，且可以续期的政策。没有增值税、没有资产税，居住在阿联酋的个人也无需缴纳个人所得税。除此之外，迪拜政府还在积极推动扩大自由贸易区的政策，让所有在迪拜注册的公司，都可以100%完全由外国人所拥有——也就是说，迪拜这些年的繁荣景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国家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外流转。 2016年255亿美元的fdi里，有30%来自加拿大、13%来自英国、11%来自法国、8%来自西班牙、7%来自美国，另外还有总计247个海外直接投资项目，25%来自美国，16%来自英国。一旦这些外国资本停止流入，迪拜的经济将立刻陷入崩溃状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迪拜将自己的国家打包卖给了欧美资本，这才换来了“海湾之虎”与“中东首都”这两个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如空中楼阁般摇摇欲坠的称号。 经济活力与国家命脉被西方社会深度掌控，也是2020年，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之所以会不顾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反对，签署《亚伯拉罕协议》，与以色列实现国家关系正常化的主要原因之一。 它没得选。 而卡塔尔也面临了同样的情况，只不过选择的应对方式不同。2008年，卡塔尔发布了他们的“2030年国家愿景”，表示要将卡塔尔转变为一个能够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先进社会。这个国家在基础建设方面投入了2200亿美元，大幅提升了卡塔尔航空的机队规模与服务质量，并且将免签政策扩大到88个国家的所有居民，使其成为了整个中东旅游业最为开放，酒店市场最为繁荣，发展势头也最强劲的经济体之一。 不过，想要在全球舞台上扮演更重要角色的卡塔尔，并没有将国家开放给一众欧美资本巨鳄，让他们在阿拉伯半岛东边的突出部大快朵颐。相反，政府公开倡导社会各方面的“卡塔尔化”，增加公共和私营部门雇用的卡塔尔公民数量，增加卡塔尔资本在各行各业的持股比例，减少对外国资本和外国劳动力的依赖。 在卡塔尔政府看来，他们拥有比迪拜多六倍的原油储备，还有世界排名第三的天然气储备，仅次于俄罗斯与伊朗。自然资源的极大丰富，让他们有底气自己出钱完成国家的现代化。不仅如此，他们还试图将触角伸向欧美国家。 英国是卡塔尔海外投资的第一目的地，这个酋长国购买了一些英国最珍贵的房地产，包括丽兹酒店、哈罗德百货公司、金丝雀沃夫金融中心、伦敦市中心最令人向往的地区的无数私人住宅，以及英伦三岛最高的建筑碎片大厦。过去的二十年里，卡塔尔也一直在吃进英国支柱型企业的股权，例如巴克莱银行、塞恩斯伯里超市、荷兰皇家壳牌公司、希斯罗机场、英国航空公司甚至是伦敦证券交易所。仅2016年的前10个月，卡塔尔就从英国上市公司那里，获得了将近5亿美元的股息。 法国和德国则是卡塔尔在欧洲的第二与第三大投资接受国，穿着白色罩袍的王室成员们在巴黎大肆收购豪华地产，并入股了多家法国领先公司，媒体集gardere、石油巨头totalenergies、航空航天巨头eads、公用事业公司veolia、核电生产商areva、时尚品牌巴尔曼、巴黎春天百货，以及巴黎圣日耳曼足球俱乐部和法国酒店集团雅高。在德国，卡塔尔是汽车制造商大众集团的最大股东，并持有科技公司西门子、德意志银行、航运公司赫伯罗特和建筑巨头hochtief的股份。 相较之下，卡塔尔国家资本在欧洲大陆挥舞着钞票大肆购买珍惜资产的同时，本国的fdi，只有可怜的7.74亿美金，比2015年的10.71亿美金又下跌了许多。 也就是说，2010年世界杯申办成功之后的经济红利，欧美资本基本上一点都没有分到。 要知道，卡塔尔也没有个人所得税、遗产税、增值税和资产税，之所以没有大量的外国资本涌入，只是因为人家根本不愿意把这条口子放开而已。 这就是为什么美国的联邦检察官，会突然在2015年底开始对fifa进行电汇欺诈、敲诈勒索和洗钱活动调查的原因之一。没错，美国确实对于卡塔尔通过暗箱操作抢了他们的主办权感到不爽，但一向对足球运动不甚热衷的前者，单是为了报2010年的一箭之仇，不可能隐忍五年再拍案而起。 最可能的推测，就是美国对于卡塔尔不愿意分享世界杯红利感到非常恼火，决定出手敲打一下这个袖珍国家——英国、法国和德国已经日薄西山，但美国的长臂管辖在2016年依然是一柄异常锋利的宝剑。 一时间，fifa腐败案件闹得沸沸扬扬，对卡塔尔的国家形象造成了严重的影响，甚至有消息传出，fifa将认真考虑是否要把2022年世界杯的举办权移交给其他国家，以避免“进一步的腐败滋生，并阻止卡塔尔对劳工人权的侵害”。 最后，卡塔尔不得不做出相当程度的让步。去年，卡塔尔投资局在纽约正式设立了办事处，并在今年10月5日公开宣布要将投资重心从欧洲转移到美国，会于未来五年内向北美大陆注入超过350亿美元的资金。更重要的是，与在英法德三国直接收购核心资产不同，卡塔尔在美国，一个成熟项目都不敢碰。 纽约长岛市价值7亿美元的新办公楼项目、华盛顿特区耗资2.5亿美元的康莱德豪华酒店、哈德逊广场价值86亿美元的manhattanwest地块开放计划，以及正在与埃克森美孚洽谈的，总投入100亿美元的，将要放在德克萨斯州的天然气液化和出口设施…… 每一笔投资，都是在为美国创造就业人口和经济增长点，为卡塔尔之前的“不懂事”而“赎罪”。 走在前面的两个中东国家，都为各自的现代化进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作为阿拉伯半岛领头羊的沙特阿拉伯，在公开宣布愿景2030计划之前，巨细靡遗地研究了迪拜与卡塔尔的案例，并制定出了一套完整翔实的，在不触怒世界级强权，且不牺牲过多的国家核心利益的前提下，完成社会、文化与经济转型的解决方案。 在萨勒曼王储的领导下，沙特阿拉伯不会进行迅速而激进的改革。一方面是因为沙特阿拉伯的体量比卡塔尔和迪拜要大得多。沙特阿拉伯的人口是卡塔尔的13.5倍，国土疆域则是后者的186倍。任何经济革新，不管程度的深浅强弱，都会在不同地区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另一方面，沙特阿拉伯的国王，是所谓的“两圣地监护人”，统治着麦加与麦地那两个伊斯兰世界最重要的宗教中心，任何社会议程，都必须在符合经义的大框架内进行。 因此，小萨勒曼采取了分段渐进式的开放策略，由浅至深，由易至难，一点点地完成国家转型。留出足够的时间来照顾国民情绪，也留出足够的时间来完成与国际资本的利益分配谈判。 2016年6月7日，部长会议批准了《国家转型计划》，其中列出了到2030年要实现的目标和具体目标。在三个五年计划之后，沙特阿拉伯誓要建成一个高度城市化、文化与娱乐领域拥有影响力与话语权、体育行业蓬勃发展、朝觐规模盛大、拥有大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遗产，且预期寿命远高于全球平均水平的，充满活力的社会。 而只要是对沙特阿拉伯有过粗浅了解的人，都能迅速识别出这几个细分目标里，最不触及到沙特社会核心利益与运行规则，且最容易实现的那一个。 文化与娱乐。 这是开局的关键一子。 也是韩易的音乐版权基金，能够得到图尔基·阿尔-谢赫热烈回应的主要原因。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八章 照单全收（下） 一个充满活力的社会、一个欣欣向荣的经济、一个雄心勃发的国家。 这是沙特阿拉伯在愿景2030计划中，提出的三大发展主题。 想要让全世界在十五年时间里见证一个现代化伊斯兰强国的崛起，除了利用公共投资基金，带动外国资本注入，快速推进城市化，并大力发展文化、娱乐和旅游业之外，掌舵的小萨勒曼还需要改善国内的就业环境，扩大就业人口并提高就业质量，增加非石油类产品的出口与非石油类行业的产值，提升政府效率，建立完善的电子政务体系，从而加强沙特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 上述议程，都是在部长会议通过的《国家转型计划》中，反复强调的重中之重。 但想要完成这些目标又谈何容易，英国著名智库查塔姆研究所在一篇调研论文中指出，作为一個绝对君主制的宗教国家，沙特阿拉伯的结构性劣势相当显著，例如政府机构的孱弱、官僚体系的效率低下、市场需求与教育系统之间存在的巨大技能差距，都对该国的进一步发展构成了阻碍。 力求拥有一个高效云上政府的沙特阿拉伯，必须在原有的行政体制内进行大刀阔斧，甚至可以说是破釜沉舟的改革。 另外，沙特阿拉伯的就业市场也存在着几乎无法靠人力解决的难题。目前，在公共部门工作的沙特国民人数，是在私营部门工作的两倍，达到了总就业人口的70%。这是因为沙特政府部门以及国营企业的薪资待遇十分丰厚，2016年，沙特公务员的平均薪资已经突破了3000美金，而同期，美国密歇根州dmv的地区主管月薪，也就3770美元而已。 考虑到沙特阿拉伯公职人员的工作强度与免税状态，以及沙特国民能够享受到的一系列社会福利，3000美元，基本上就是每月直接揣进腰包里的净收入。据沙特阿拉伯公务员事务部长哈立德-阿拉杰声称，许多政府雇员的工作量，每天只有不到一个小时，还能享受到沙特政府为公民提供的广泛福利，比如免费医保、免费基础教育、免费大学教育和高额的养老金补助。 不仅如此，如果你想要留学，政府也会直接提供全额奖学金来负担你在异国他乡的学费。除此之外，为了增加居民房屋拥有率，沙特阿拉伯还通过官方直接掌控的房地产开发基金，向在政府部门和军队工作的公民提供最高可达50万里亚尔的无息贷款。沙特阿拉伯金融管理局甚至规定，某些信用状况良好，收入稳定的公民，可以通过零首付的方式直接购置房产。 一、能吃进欧美传奇巨星的音乐版权，极大提升沙特阿拉伯的公众形象与国际影响力。 需要做出成绩让愿景2030计划不至于毫无进展，又不能让做出的成绩太过亮眼和超前从而为自己招致灭顶之灾。图尔基·阿尔-谢赫在目前这个时间点所面临的挑战，可谓是棘手无比。 想要让利雅得像迪拜那样，成为全世界游客向往的中东旅游胜地？ 想办法把餐馆、购物中心和公共海滩里的性别隔离制度终结掉，让未婚夫妇可以住进同一个房间再说吧。 虽然背后有萨勒曼王储的鼎力支持，但图尔基·阿尔-谢赫依然感到心惊胆战。毕竟，2016年的小萨勒曼还没有正式继任王储之位。一旦风向有变，或者小萨勒曼要为继承人之位向保守派做出妥协，那么领导沙特娱乐总局的图尔基·阿尔-谢赫，就会成为保守派与革新派战斗前线的第一个炮灰。 近半年来，图尔基·阿尔-谢赫一直在刀尖上跳舞——他力主引进六旗过山车乐园在利雅得落地，在沙特国内招致了广泛的批评。许多保守派和神职人员指责他，说他为“男女之间不道德的厮混”提供了场所。他日以继夜地与诸多版权方谈判磋商，历经千辛万苦，在王国西岸最开放的港口城市吉达官宣了这个国家历史上的第一场动漫展，将《绝命毒师》、《权力的游戏》和《奇异博士》等深受沙特普通民众喜爱的流行文化作品带到了红海之畔，可与此同时，一个将动漫展称作“魔鬼崇拜节”的话题标签，却在推特的中东地区悄然流行开来。 但在70%的国民头上动刀，无异于是动摇王室的统治基础。于是，政府只能一边减少福利，一边增加福利。为了降低沙特社会各界对小萨勒曼愿景2030改革计划的不满情绪，沙特阿拉伯正在拟定一项史无前例的现金转移计划——“公民账户计划”。通过该计划，所有在劳动和社会发展部登记注册的沙特家庭，都可以从政府那里每月拿到一笔现金。 他们必须如抽丝剥茧一般慢慢解开紧紧包裹住沙特社会的层层束缚，才能为这个想要在石油之外的领域获得全世界认可的王国，争取到一点发展的空间。 先把可以随意“追查、问询、拘捕和拘留任何涉嫌犯罪的人”，禁止商家出售猫、狗、芭比娃娃、神奇宝贝和情人节礼物的宗教警察驱离街头吧。 也就是说，沙特想要发展自己的民族电影工业，还得先解决这个国家三十年来没有一个公众电影院，只在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和阿美石油公司总部有两间小影院的尴尬境况。 在2016这个时间节点，图尔基·阿尔-谢赫与他所效忠的君主，所能做的突破并不多。 那就请让女性拥有开车的权利，使她们无需经过男性监护人的许可，就可以外出旅行、出国留学、合法工作，不再把她们视为“法律意义上的未成年人”吧。 一方面试图发展市场经济，提高产业竞争力，另一方面又必须耗费大量财政资源把公民养在温室里。并不是说这样的做法有什么问题，而是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让私营部门蓬勃发展，在残酷的国际竞争中脱颖而出，几无可能。 想要改善营商环境，实现经济多元化？ 换句话说，该国的绝大部分劳动力，从宏观角度来看，都是被石油经济奉养的寄生虫，无法对经济增长做出切实有效的贡献。想要逼迫就业人口从公共部门流向私营部门，小萨勒曼和他执掌的沙特政府，只能逐步削减公务人员的薪资待遇和社会福利。 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超然待遇，使得沙特阿拉伯极少有公民愿意离开政府部门，去做那些他们嗤之以鼻的，只有“外来务工人员”才会干的，私营部门的脏活累活。2016年，沙特接近1400万就业人口中，有70%都在政府部门工作，只有30%在私营部门或者自行创业。 如果说上面提到的这些顽疾太根深蒂固，那先从最奶头乐，最不触及传统价值观的娱乐业下手，先把沙特阿拉伯发展成近东地区的文化强国、娱乐强国，行不行？ 很遗憾，哪怕在娱乐产业里，沙特阿拉伯依然要面临种种禁忌。比如说，从1983年开始，公开放映和观看电影便被认为是违反教律的邪恶行为，被予以取缔。 更重要的是，在将沙特阿拉伯变成一个文明开放的现代化社会，一片国际资本争相涌入的发展热土，一座周边国家仰望艳羡的人类灯塔之前，小萨勒曼还需要解决掉一大堆历史遗留问题，才能解开禁锢这个王国八十四年的枷锁。 在许多忠实的教徒眼中，表达对虚拟人物的喜爱与崇拜，就是对真主信仰的叛离与背弃。公开呼吁抵制的声音不小，甚至有人要求对动漫展的组织者进行宗教审判。 还有什么，能比这项投资计划更适合现在的沙特阿拉伯？ 因此，当韩易带着他的音乐版权收购基金计划，出现在图尔基·阿尔-谢赫眼前时，沙特娱乐总局局长的心情，几乎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想要扩大就业人口？ 二、不会触碰到目前沙特阿拉伯关于全面开放现场娱乐的敏感话题，毕竟购买的只是版权而不是演出，反倒会提升沙特民众的民族自豪感，让他们感觉王国正在占领曾经只能仰望的文化高地。 三、跟这些具有票房号召力的音乐人合作，保留了后期的想象空间——一旦小萨勒曼铺平了权力之路，可以放手在国境内落地演出类项目，这些国际级明星，就是沙特未来至少十年时间内，大型演唱会举办频次的保证。 思来想去，百利而无一害，而且十亿英镑的首期投资款里，沙特只需要出大约25%，其余的75%韩易承诺都会由瀚音乐集团来提供，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减弱了图尔基·阿尔-谢赫对于韩易这个合作伙伴是不是想要从石油大户这里骗钱的疑虑。 而把这份疑虑压到最少，几乎趋近于无的，又是什么呢？ 自然是图尔基面前正在上演的这场音乐盛宴了。 一个能让贾斯汀-比伯心甘情愿帮其他艺人垫场，让dr.dre带着阿姆和50cent联袂登台，让滚石乐队的主唱米克-贾格尔前来捧场的富豪，是否能在音乐行业内做到他所承诺的事情？ 没人能100%保证，但在图尔基·阿尔-谢赫的人脉网络里，也没有谁比韩易更有希望完成这一目标了。 “韩先生的愿景，就跟沙特的愿景一样，不仅仅是停留在纸张上的概念，更是一场深刻的变革。我们联手打造的这一组织，将会彻底改变我们已知的音乐产业。”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阿尔-谢赫先生，我从未怀疑过这个同盟的强大，也没有质疑过你们的决心与能力。”米克-贾格尔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指，“我只是确实不太明白，你们想让我在这个基金会里做些什么？我想，应该不是需要我投资入股吧？” “我们肯定会给您留出一部分创始人股份。”韩易应道，“不过，您说的没错，我们的资金充裕，不需要您再投入资金。” “所以你们只是想让我当一个站在台前的合作伙伴？” “是的。” “以什么名义、什么身份、什么职位？” “这些都可以进一步协商，您如果想要在音乐版权的实际收购与管理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我们甚至可以考虑让您身兼多职……或者指派您信任的下属进入机构。”说到这里，韩易顿了顿，“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希望您至少能出任这家基金的顾问委员会主席。” “那他呢？” 米克-贾格尔稍稍抬起下巴，朝dr.dre的方向努了努嘴。 “顾问委员会主席一职，你们不是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吗？” “我怎么会比您更合适，贾格尔先生？”dr.dre摇摇头，笑着问道。 “我也许比你年长一些，但你的商业成就可是……远远在我之上。”米克-贾格尔把手高举过头顶，“虽然我不用beats，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听说过这家伟大的公司。伱的智慧和才能让我非常嫉妒，杨先生。” “跟您一样，杨先生也会在新成立的基金会里发挥重大作用。”韩易拍拍安德烈的肩膀，“他也会是这家音乐版权管理机构的创始合伙人，成为与您一道搭建班子的联席主席。” “噢。”米克-贾格尔抿抿嘴，“是这样吗？” “我们需要收购各种类型的音乐版权。” dr.dre明白米克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前面浓墨重彩的溢美之词只是逢场作戏，后面轻描淡写的上扬声调才是他内心想法的真实写照。 正如他自己所说，米克-贾格尔是一个极其自负的自大狂。 在他看来，没有人能跟他平起平坐，哪怕只是虚衔也不行。 “流行、摇滚、电音、嘻哈。”dr.dre强压下心头蹿起的火焰，沉声说道，“按照我和韩先生的规划，除了负责实际执行的管理团队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个由众多行业专家组成的顾问委员会。不止有您，有我，还会有其他表演艺术、词曲创作、出版发行、音乐法律、创新金融、音乐录制和艺人管理领域的翘楚。用他们各自的专业知识和深厚人脉，为我们锁定最有价值的资产。” “您在摇滚和流行领域，毋庸置疑拥有独一无二的超然地位。”dr.dre双手摊平成刀，架在自己胸口，“至于我，我会搞定嘻哈领域的事情。” “所以顾问委员会存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给这家基金寻找优质的版权资源？”米克-贾格尔提问道。 “可以这么说。” “但我们没有最终拍板的权力？”米克-贾格尔将双手举到眼前，弯曲食指和中指，勾了两下，“只是‘建议’而已。” “就像安德烈所说的那样，执行层面的落地工作，有一群全职的专业人士来完成。”眼看势头不对，韩易赶忙跳出来打圆场，“谈判、管理、审计，想要收购音乐版权，并使其发挥全部潜能，要做的琐碎事情非常多，所以我们会聘请一整套班子。ceo、cfo、总法律顾问、同步授权负责人……您能够在普通音乐版权发行公司里看到的职位，在这家基金会里都会有。” “所以这实际上就是一个音乐版权发行公司。” “从实际操作层面来看，两者的性质非常类似，但并不完全相同。”韩易耐心地解释道，“他们管理传统版权发行方拥有的50%，我们管理艺人方拥有的50%，这就是差别所在。” “所以……” 米克-贾格尔握掌成拳，将左右手碰撞在一起。 “我们是要跟环球、索尼和华纳斗个你死我活。” “我们不会跟任何人斗个你死我活，贾格尔先生。”dr.dre用鼻子嗤了声气，忍不住插嘴，“我们与三大音乐集团合作，为艺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你们都把版权从音乐人手里买走了，还怎么争取最大的利益？”瞥了一眼dr.dre，米克-贾格尔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杨先生，我刚才就有提醒过你们……我是一个直言不讳，不太好相处，而且对音乐产业的运行细节……说实话，不怎么了解的人，想要跟我打交道，就得忍受我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如果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没有冒犯我，贾格尔先生。”dr.dre挤出一丝微笑，“从音乐人手中购买版权，正是我们为音乐人争取最大利益的方式。刚才韩先生也有仔细阐述过这件事的逻辑——每个音乐人手里都握有一注强力球大奖彩票，但却只能选择按年提取。这家基金会要做的事情，就是给音乐人提供一次性提取全部奖金，让自己瞬间实现财富自由与阶层跃升的机会……” “包括我吗？”米克-贾格尔指着自己，突然发问。 “什么？”dr.dre皱皱眉头，“我没太明白您的意思，贾格尔先生。” “你们想要协助实现财富自由与阶层跃升的人员清单里，有没有我的名字？” “我们……”韩易想要接过话头，但他张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一话题。 人员清单里有没有米克-贾格尔的名字？ 当然有。 滚石乐队的版权库，谁不想要？ 如果能够拿到滚石手中的音乐版权，无疑相当于是在业内投下了一颗沙皇级的核弹。 搞定米克-贾格尔之后，再去搞定其他传奇音乐人，难度无疑会降低许多。 这就是韩易和dr.dre，如此积极地向米克-贾格尔抛出橄榄枝，想要让这位毫无幕后管理经验的主唱出任顾问委员会主席的真正原因。 不是为了他的经验，不是为了他的智慧，不是为了他的关系网，也不是为了他的地位。 他们这一系列的试探和出价，都是为了悄然接近滚石乐队的版权。 “看吧，我就知道，我肯定在这个名单里。” 米克-贾格尔拍了拍大腿，朗声大笑。 “任何人都想要滚石乐队的音乐版权，这一点我很清楚，过去半个世纪里，我们创作的这一首首作品，是这个星球上目前最具商业价值的艺术作品……注意，我说的是最具商业价值的艺术作品，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我没有暗示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摇滚音乐人，但从版权库的总价值来看，我应该算是最拔尖的那一小撮。这一点，相信没有人能够驳斥。” “所以，整个职业生涯里，我接待过许多出现在我家门口的资本家，他们挥舞着钞票，想要购买滚石乐队的版权库……虽然他们没有一个人成功过，但我尊重他们，因为他们能够诚实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意图。而我不能尊重的……” 说到这里，米克-贾格尔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 “是那些当着我的面耍心机、耍手段，想要一步步接近我，让我感觉他们是为了我本人而来，但实际上只是想要那些音乐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我毫无尊重，也绝不感激。”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九章 欲擒故纵 “‘对于这样的人，我毫无尊重，也绝不感激’。” 将米克-贾格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低声重复了一遍，赵宥真的眉心处浮现出了几道浅浅的沟壑。 “我很惊讶他居然会当着你们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考虑，如果说这种话的人是他，我却又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他是一个足够富有，并且不需要再让自己变得更富有一些的摇滚传奇？”韩易笑着问道。 “因为他是一个足够自负，并且没办法让自己变得更自负一些的自恋狂。” 赵宥真双手抱胸，脸上虽然看不出有任何明显的表情变化，但是声线却比平时听起来要沉闷几分。 “从来就没喜欢过滚石。” “我也是。”一旁的麦迪逊-比尔深以为然，随声附和，“披头士比他们伟大多了。” “毫无疑问。”为抵挡毒辣阳光而戴起墨镜，唇上涂抹着烈焰的芭芭拉-帕文散发着一股不同往常的，明艳且强势的气息，语气也是极符合当前形象的斩钉截铁，“史上最过誉的摇滚乐队。” “嗯哼。” 话都被其他人抢完了，徐忆如只能扬起下巴，瞪大杏眼，微微颔首，用坚定的动作与神态来表明她的态度。 其实，四个女孩子对于滚石乐队和米克-贾格尔并无恶感。事实上，赵宥真、徐忆如和麦迪逊都非常喜欢黄金年代的传世经典。虽然赵宥真的最爱是备受业内人士追捧的齐柏林飞艇与平克-弗洛伊德，徐忆如更钟情于老鹰乐队和比吉斯的抒情摇滚，而麦迪逊-比尔则相当专一，只把披头士乐队奉为圭臬，但她们的歌单里，亦有为数众多的滚石乐队金曲存在。 别的不说，《startmeup》和《(ican''tgetno)satisfaction》，怎么可能有喜欢六十年代摇滚乐的人，不喜欢这两首歌呢？ 至于芭芭拉-帕文，这位音乐鉴赏领域的门外汉，对于她出生之前的歌曲没有太多研究。她熟悉的音乐，一般都是商业电台里反复播放的那些，要不然就是匈牙利本土的传统民谣。滚石乐队在她这里，完全可以用“只见其人，不闻其声”来形容。 匈牙利超模能就“米克-贾格尔对六十年代摩登时尚风格的影响”这一话题洋洋洒洒地口述一篇专题稿件，却复诵不出任何一首滚石乐队的经典作品。 术业有专攻，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滚石乐队究竟是不是摇滚音乐史上最过誉的乐队，芭芭拉-帕文真的不清楚，也不关心。 但是…… 谁让这個叫米克-贾格尔的老家伙对韩易出言不逊呢？ 再伟大，也是混蛋。 “谢谢你们维护我，不过……” 韩易宽慰四人的话语还未出口，便被麦迪逊堵了回去。 “谁在维护你？”麦迪逊翻翻眼皮，“我只是在阐述披头士比滚石更伟大的事实而已……跟你没关系。” “看来你的症状比米克-贾格尔更严重，易。”芭芭拉用指腹随意抹了一下眉弓，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很欣赏你这种盲目的自信。” “你不需要我维护。”赵宥真轻哼一声，切换成中文，“这不是已经有三个人了吗？” “跟我没关系喔。”徐忆如吸吸鼻子，“人家吃早餐都有两个人陪，我再凑过去自讨没趣，那也太瞎了吧。” “越说越夸张了。” 韩易不是起点里的男主角，但遇到这种不管怎么回答都容易踩雷的境况，他也许只能摸摸鼻子，讪笑两声。 “咱们还是别说中文吧……不然她们听不懂。” “你还挺关心她们听不听得懂的嘛，易易，很体贴喔。” “我……” 曾经的韩易，天真地以为只要不选择川渝女人，就能摆脱被“弯酸”的宿命。 但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管伱来自东海岸还是东欧，半岛还是宝岛。 “好啦，有啥咱们回家再说哈，乖。” 嘴唇微翕，用只有徐忆如能听见的音量，给出了一个勉强能让对方满意的答复。小如依然板着脸，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但眼波里却多了几分流转的笑意。 至少他还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回家讲。 不算太没良心。 用眼角余光确认徐忆如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之后，韩易深吸一口气，转回了英语，也转回了正题。 “其实我并不想在你们面前说他的坏话……见鬼，我甚至根本就不想告诉你们这件事。” 说到这里，韩易的视线从赵宥真脸上掠过，发现对方紧绷的神色瞬间变得松弛了许多。她快速眨了两下眼睛，示意自己接收到了韩易这句话里释放的信号。 什么信号？ “工作上的事情，我本来只想告诉你一个人，但她们不给我们独处的机会，所以迫于无奈就当着她们的面讲出来了。” 虽然这是宥真自己推敲领悟出来的潜台词，但仍然让她十分受用。 这种不可替代性，是其他人永远也模仿不来的独特竞争力。 “我认为……他之所以会说出这句话，不是不尊重我们，也没有对我们关上合作的大门。” 赵宥真态度的缓和，让韩易原本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降下了一半。从昨天凌晨至今天下午，这位多情且犹豫不决的年轻富豪一直活在他最恐惧的梦魇里——几条同样美好又同样纠结的感情线汇聚在拉斯维加斯上空，以他最不想见到的方式纠缠在一起，在同一时间被拉开引线，也在同一时间激烈迸发。 以上这段话，是比较含蓄文艺的说法。 要是简单直白一点，其实可以用四个字概括： 这局炸了。 要是在游戏里遇到这种情况，韩易肯定毫不犹豫地按下alt+f4，喝口凉水压压惊，然后直接重开。但很遗憾，这是现实，而且是他已经带着挂重开过一次的现实。 局面再糜烂，再不可收拾，也得硬着头皮玩下去。 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当徐忆如和芭芭拉-帕文忙完各自手头的事情，陆续来到他身边，赵宥真与麦迪逊-比尔也在lilyachty的演出结束之后出现在卡座区时，韩易的内心无疑是慌乱的，是崩溃的。是自相矛盾的，也是视死如归的。 自相矛盾的是，他感觉大的要来了，又感觉大的应该不会在这种场合下来。 视死如归的是…… 早来是来，晚来也是来。反正都要来，不如死得痛快点。 不过，至少目前为止，情况还没有韩易想象的那么糟。没错，他周围的气压确实相当之低，四个女孩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互相对峙，每一道目光都是刺向对手的尖刺，每一句对话都饱含战火与硝烟。 但幸运的是，几位姑娘都是体面人，都有自己需要维持的身份与形象。因此，韩易最担心的爆炸性场面迟迟没有出现。不仅如此，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看来，五个人聚在一起的画风反倒还颇为和谐。 舞台上尼基-罗梅罗播放的电子音乐极尽激昂，分贝完全盖过了场内的一切交谈声。站得稍远一些，其他人根本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只看得到每个人挂在嘴角的笑意。 耀目灯光与夕阳余晖的交相掩映下，没人能判断出这些表情的真假。 所以，在忐忑与不安中平稳度过了第一个三十分钟的韩易，开始尝试着主动引导话题，用米克-贾格尔这种标志性人物，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是的，没错，韩易并不是找不到跟赵宥真独处的机会，才在其他三个女孩子面前谈论起工作的。 天蝎男的世界里，没有贸然行事。 铺陈开来，全是迷宫般绕来绕去的算计与心思。 “你想说的是，他其实对我们的提议很感兴趣。”赵宥真将食指放在唇边，反复摩挲。 “不然他是不可能问这么多问题的。”韩易点点头，应道，“他是个聪明人，肯定能听出来这个项目对于音乐行业，会产生多么重大而深远的影响。这会是他职业生涯……不，应该说商业生涯里，最大的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所以在谈话的最后，他的态度莫名变得强硬起来是因为……” 赵宥真蹙眉思忖片刻，双眸倏然一亮。 “这是他唯一熟悉的方法。” “唯一熟悉的方法？”麦迪逊听得有些迷糊，“做什么的方法？” “谈判的方法，为自己获得更多筹码的方法。” 芭芭拉接过话头，解释道。 “知道凯特-莫斯吗？” “当然知道。” “九十年代末，她跟马克-沃尔伯格一起拍摄卡尔文-克莱恩广告的时候，把她对马克的厌恶和不屑分毫不差地写在了脸上。” “《不羁夜》之前还是之后？”麦迪逊问道。 “之后。” “那马克当时的咖位不应该比她还大吗？或者说至少一样大，考虑到他们一起拍的是一支时尚广告。” “你说的没错。”芭芭拉点点头，循循善诱，“那么，她为什么要对与她至少属于平级的合作者，一位正在冉冉升起的好莱坞明星冷脸相待呢？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因为凯特想用这种方式，来展现她的权势。”仔细倾听认真思考的徐忆如，抢在麦迪逊之前做了回答，“凯特对马克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需要对一个靶子猛烈开火，用这种方式向人们强调——在时尚界的片场，凯特-莫斯永远凌驾于他人之上。” “耐奥米-坎贝尔、辛迪-克劳馥、泰拉-班克斯，她们都以难搞而闻名，也因难搞而获利。通过负面情绪的刺激在对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从而为自己赢得更多的筹码。” 芭芭拉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徐忆如，缓声说道。 “这是超模们会采用的策略……我想摇滚巨星们应该也差不多。” “我还以为只是有人天性刻薄，被金钱和地位激发出来了而已。”麦迪逊感叹道，“真的很难相信会有人拿耍大牌这种事来当武器……能奏效吗？我的意思是，谁会吃这一套？” “吃这一套的人可太多了。” 芭芭拉玩味的眼神又转移到了韩易身上。 “面对这种难搞的大牌，一般人的应付方式不外乎三种。” “第一，恕不奉陪，知难而退。这样一来，巨星们就筛掉了那些没有实力满足他们需求的，或者没有耐心满足他们需求的人，让后续的合作有了更大的确定性。毕竟能够捏着鼻子忍受的人，都是合作意愿最强的那一批，可以任他们拿捏。” “第二，低声下气，曲意逢迎。这个世界上许多人就是生性软弱，遇到看起来强势的人就哑火，或者干脆就是对明星有滤镜，觉得他们难搞就是应该的。这部分人，大牌们很喜欢，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能够攫取更多更大的利益。” “第三，强忍怒火，勉强合作。一般这样做的人，都会想在合作中展现出自己的强势，压过明星一头。这种人，更受大牌们的欢迎。” “为什么？”麦迪逊迫切地追问道。 “激怒，是操控某人的第一步。” 芭芭拉竖起食指，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明白了。” 麦蒂恍然大悟，扭头将视线对准韩易。 “所以他是想要操控我们。” “我靠……” 韩易瞠目结舌，情不自禁地用中文表达起了他的情绪。 “各位，我们现在聊的是米克-贾格尔对我的态度……是对我！”韩易压住胸口，语调委屈极了，“我才是受害者！” “我不敢苟同。” 徐忆如笑容甜美，声音轻柔。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话，我感觉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呢。” “格蕾丝……” 情势急转直下，韩易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赵宥真，期望这里最冷静最理智的那一位能把他从火坑里救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宥真笑意盈盈地接了一句，“用情绪去掌控局面的男人，最可恶了。” 完了。 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了。 韩易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 女人可怕，情敌在侧的女人更可怕。 任何看似无关的话题，都有可能成为一触即炸的雷区。 以后绝对要想尽办法，阻止这四位巨头再聚首。 毕竟，要是再这么来上一次，估计他真的又得重开了。 “在我们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恶，没有在我们面前的那个男人同样可恶。” 狠狠地剜了韩易一眼，最后关头，赵宥真还是成为了那个踩刹车的人，止住了对前者愈演愈烈的批判，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米克-贾格尔身上。 “很明显，贾格尔是在操纵你的情绪，想让你对他更重视，或者对他更恼怒。不管你产生怎样的情绪，都对他有利。” “那么，易，面对这种欲擒故纵的戏码……你打算怎么做呢？”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章 教训小孩子的方法 “我……” 看着眼神晦涩难明的赵宥真，韩易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这句问话的对象，真的是米克-贾格尔吗？ 怎么感觉另有所指呢？ 不过……管她究竟意欲为何，自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按照字面意思老老实实作答就行。 真诚不光是必杀技，有的时候还是防护盾。 “由我来决定的话，我肯定会选择第一种方式。iwon''tgivehimthesatisfactionnopunintended。”韩易摊开手，为自己无意中讲出的烂俗双关语表示抱歉，随后接着说道，“毕竟，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处理问题，就已经能很好地说明他的不成熟了。” “他的……不成熟。”麦迪逊用手虚掩住口鼻，忍俊不禁，“抱歉，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一个刚刚达到合法饮酒年龄的小孩子，说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不成熟，真的很好笑。” “他是小孩子。”芭芭拉翘起食指，对准麦蒂，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调侃后者的机会，“那你是什么？” “未成年人。”麦迪逊抿嘴一笑，镇定自若地悠然答道，“明年3月5日之前。” “我说的不成熟，指的是他在人际交往和商业谈判方面。” 眼看芭芭拉神色一凛，张嘴就准备继续给麦蒂上强度，韩易赶紧把话头接了过来。 “米克这辈子，就没有担任过任何管理职位，连音乐颁奖典礼的评审委员会都没进过。五十年的职业生涯，全部在舞台上度过，这意味着什么，相信你们都清楚。” “意味着他天真、自负、以自我为中心，脾气还特别大，不懂得为他人考虑，不明白什么场合下跟什么人该用什么样的沟通方式，也不知道什么叫换位思考……总的来说，缺乏最基本的社交能力。” “为什么你说这话的时候要看着我？” 芭芭拉有意无意瞟来的眼神让麦迪逊心头一股无名火起。自从进入好莱坞以来，她的情绪波动就没有像今天这样猛烈过。 “我可没有看你噢。”芭芭拉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只是在说那些住在妄想世界里，从小就没有接触过现实的音乐人而已。” “妄想世界。”麦迪逊点点头，拖长声调，“那从小就在摄影棚里长大的模特算是住在什么世界里的？平面世界？” “你……” “各位，我们能先……” 韩易的额头真的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也许真的是因为此刻90华氏度，换算过来约莫27摄氏度的怡人天气吧。 他将求救的眼神投向徐忆如和赵宥真，却发现两個女孩子此刻的神态十分微妙而复杂。 一方面，她俩饶有兴致地观赏着麦蒂与芭比的角斗，如果卡座区有卖爆米花的地方，那么现在小如和宥真应该是一人一大桶，抱在怀里咀嚼得异常香甜。 另一方面，两人这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里，又夹杂着几分虽然不甚明显，却愈发浓重的怒气。 毕竟，瓜是很好吃没错，但这瓜田……难道不应该是属于她们才对吗？ 两只趁着夜黑风高偷溜进来咬瓜，因为分赃不均而内讧的猹，还是早点用胡叉刺个对穿比较好。 看这架势，想让她们介入调停是不可能的了。别一道加入，在公共场合把这场口角升级成世界大战就谢天谢地了。 行吧。 韩易在心底兀自叹了口气。 “我们可以先关注最迫在眉睫的主题吗？” “当然。”芭芭拉-帕文最后斜睨了一眼麦迪逊，然后将视线转回到了韩易身上，“你说得对，这些成名已久的大人物，特别是不需要自己去谈判和社交的大人物，在为人处世方面会显得格外不成熟。他们觉得施压就是处理分歧和争取利益的最佳手段，只要他们展现出不开心的情绪，合作方就理应让步，这是在好莱坞的舞台幕帘后面被惯坏了的表现。” “t台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麦迪逊不甘示弱。 “任何封闭的社交圈都是这样的。”赵宥真打了个精辟的总结，“高中的校园霸凌者，进入社会之后，大概率都会被现实教育。” “因为现实剥夺了他们予取予夺的权力。”徐忆如竖起食指，补充道，“而这，就是向孩子们讲道理的最佳方法。” “带他们去监狱。”麦迪逊应和，“让他们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大更坏的混蛋存在。” “伱们说的，正是我要做的。” 韩易微微颔首，笑道。四位姑娘是个顶个的聪明，思维敏捷，逻辑清晰，包括看上去debuff加得最厉害的麦迪逊-比尔在内，每个人都能迅速跟上韩易的节奏。只需要稍加点拨，便可深切领会他的计划与意图。 要是五个人能组成一个团队，工作效率应该还蛮高的…… 如果彼此之间不是情敌的话。 “我会用行动向米克-贾格尔证明，我是个比他更大更坏的混蛋。”韩易将左手握成拳伸出去，然后依此伸出大拇指与食指，“我也会用行动向他揭露一个事实——他不是这个家庭的独生子，父母不需要只疼爱他一个人。这么大一栋别墅，绝对住着比他更乖巧、更懂事、更愿意配合家长，因此也更有价值的孩子。” “所以你是真的把他当成孩子了。”芭芭拉咯咯笑出了声来。 “还是你的孩子。”麦迪逊鼓起腮帮子。 “我承认，确实挺搞笑的。”赵宥真忍俊不禁。 “还有点恶心。”徐忆如紧抿嘴唇，眉头轻蹙，“七十三岁的孩子。” “是啊……” “我早说了，他有点怪癖在身上的。” “不是你们先开始这样类比的吗？”韩易无奈又无辜地摊开手，倒也没怎么争辩。毕竟，她们拿他开玩笑，总比互相打起来要好得多，“不过，你们说的没错，我真的把他当孩子看了……一个需要领教一下世间险恶的孩子。” “你准备怎么做？”小如问道。 “他仍然会是我们的孩子。虽然他今天表现得不太乖，但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把他带回他们家里的。毕竟无论怎样，他都是一个举世瞩目的神童。” “别再用孩子来做比喻了……怪渗人的。” “好。”韩易讪笑两声，他也感觉越说越有点膈应，“我想说的是，无论如何，米克-贾格尔和滚石乐队的版权库都有无与伦比的价值，我不可能因为他使用的谈判方式比较生硬，就把这样一个宝藏拱手送人。别看现在只有瀚音乐一家在做音乐人版权收购的事情，等我们第一笔收购完成，见诸报端，绝对会有很多嗅觉敏锐的资方跟进，想要分一杯羹……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我们的音乐版权管理基金里，给他留出一个重要的位置。” “但不一定是顾问委员会的主席了？”芭芭拉插话进来。 “主席肯定是主席。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应该能感觉出来，贾格尔是一个非常注重地位和身段的人，让他屈居人下绝无可能……寥寥几个能压住他名头的巨星，也与他有数十年都未化解的矛盾。” “保罗-麦卡特尼。” “对，以他为代表。”韩易点点头，“而且我也不可能找麦卡特尼来参与这个基金。披头士的版权是永远不可能卖掉的，他们自己经营得很好。比起米克-贾格尔来说，保罗-麦卡特尼是一个成功得多的商人……更重要的是，他明年年初就要提起诉讼，从sony/atv那里要回第一批歌曲版权了。” “你怎么知道他明年年初会提起诉讼？”麦迪逊的双眸惊异地睁大了稍许。 “1976年的版权法允许歌曲创作者在两个28年的期限后，从版权发行方那里要回全部份额——仅限于1978年以前发行的作品，恰好，披头士的所有歌曲，都创作并发行于1978年之前。他们的第一张专辑《pleasepleaseme》是1962年9月11日创作的，两个28年，就是……” 韩易故意留白，给了麦迪逊-比尔一个展示自己数学能力的机会。 “就是……” 麦迪逊-比尔不负众望地展示了童星+美国人双重debuff加持下的高超算术技巧——刚才有提到过，今天的拉斯维加斯只有27摄氏度，算得上是相当舒适的天气，但离她最近的赵宥真，依然能看到自己这位可怜的小音乐人天灵盖在冒烟。 五六秒过去了，两个28等于多少还没算出来。 “2018年9月11日。”芭芭拉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东欧基础教育的相对优越性，这一次，麦迪逊只是缩缩脖子，嘟囔了两句，没有敢再跟匈牙利超模抬杠，“需要一年半申请终止，对吗？” “提前两年。”韩易看向芭芭拉的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一个音乐产业纯粹的外行人，能够从保罗-麦卡特尼提起诉讼的时间分析出大致的法律条文，不得不说是一件值得赞叹的事情，“1976版权法案规定，创作者需要提前两年申请收回音乐版权，而版权发行公司不得拒绝。” “那为什么还要闹到法院去？” “因为法律就是拿来给人钻空子的。”韩易摇摇头，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保罗-麦卡特尼是英国人，披头士是英国乐队，他们签下的那一份版权发行协议，应该属于英国版权法的管辖范围。”韩易细心解释道，“duranduran情况类似。他们也提出了要收回版权的请求，被索尼直接拒绝，现在两方正在英国高等法院打官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duranduran会直接败诉，因为英国的版权法里没有56年后创作者可以直接收回版权这一条款。” “所以duranduran和披头士，都相当于是在利用美国版权法，来违反英国版权法。”徐忆如一边认真思索，一边揣测道。 “没错。” “这就是小野洋子会在2009年跟索尼达成和解协议的主要原因，对吗？”虽然已经进入了音乐行业，但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所负责的领域也不同，在音乐版权的知识积累方面，赵宥真还远不及她的雇主。因此，每次韩易谈论到与版权法案有关的话题，她都听得极为认真。 “很难打赢是一方面原因，约翰-列侬这部分版权份额的到期时间是另一方面。”韩易娓娓道来，“同样也是1976年版权法案中的规定，如果创作者在第一个28年的期限内去世，那么他的遗产继承人不需要等第二个28年的期限结束，就可以直接向版权发行公司发出函件，要求拿回版权。列侬的去世年份是1980年，这使得他这部分的版权到期期限提前到了1990年。所以，你在2009年读到的那个协议，其实小野洋子在1990年就已经与索尼达成了。” “她直接就把索尼的版权管理期限延长啦？”麦迪逊也听得入神，这毕竟是她最喜欢的乐队不为人知的密辛。 “倒没有延长，只是允许sony/atv继续按照原定协议管理披头士版权库里属于列侬的份额，直到所有者去世之后的第70年——对于约翰-列侬来说，也就是2050年。” “她这样做是为了报复乐队吗？”麦蒂追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像是这样的。”韩易耸耸肩，“小野洋子不可能不知道保罗-麦卡特尼对于迈克尔-杰克逊将他的音乐版权打包卖给索尼有多么恼怒。” “fuckingono。”麦迪逊轻咬下唇，“一切阻碍都总是跟她有关。” “请问，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又为什么要看着我呢？”芭芭拉瞪了瞪眼。 “你自己体会。” “okay。”韩易尴尬地双手合十，放在唇边。不管聊什么，最后都能引火烧身的残酷现实，让他不禁头皮发麻，“言归正传，披头士的音乐版权，属于麦卡特尼的部分，第一批到期时间是2018年，最后一批的到期时间是2026年，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不管麦卡特尼能不能赢，能不能拿回版权，他的注意力都不可能放到其他事情上。他不会跟人讨论出售版权的问题，因为如果他能100%全部拿回来，那他肯定是成立一个专门的版权发行公司自己来管理。如果他败诉了，拿不回来，哪怕是出于面子，他都不可能把自己50%的分成打包卖给我们，不然大众会觉得他只是为了钱而已，根本就不在乎版权的归属问题。” “所以保罗-麦卡特尼这条路走不通，摇滚乐界能稳压米克-贾格尔一头的人基本上……好像也找不到了。”徐忆如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你准备怎么样教训他呢？难道就是让dr.dre成为联席主席？” “他根本就不在乎dr.dre，嘻哈圈的事情跟他无关。”韩易抿了抿嘴，回答道，“让再多的dr.dre来当主席，也影响不到他。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是吊住他的胃口，延缓他进入我们这个基金会的时间——不能让他不进，也不能让他早进。在这之前，我需要找到一个或者多个看板音乐人，与他们达成合作，最好能让其中一位替代米克-贾格尔的位置，成为基金会持有少量股份的创始合伙人。用这种方式向米克-贾格尔表明，我们欣赏你、我们想要你，但我们并不是必须要你。” “相当于把他从基金会的柱石，削减成蛋糕上面作为点缀的樱桃。”芭芭拉分析道。 “没错。最好是明年能把基金会的第一笔投资——十亿英镑，全都花光。多买些版权，尽量买大的版权，让米克-贾格尔和他的滚石乐队加入之前，我们的音乐版权管理基金就成为每个人都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那么……有人选了吗？”赵宥真轻声发问，“我好像……没有听你提到过。” “你没有听我提到过，是因为……我确实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韩易摊开手，朝四个女孩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肯定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只不过……你们也清楚，瀚音乐是一家初创企业，我们目前合作的都是新生代音乐人，除了dr.dre之外，就没有那种愿意……” “我有。” 还没等韩易说完，麦迪逊便举起手，打断了前者的陈述。 “你有……什么？” “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麦迪逊环视一圈，露出了自信的笑意。 “一个正在跟我合作单曲的人。” “史蒂薇-妮克丝。”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一章 各司其职（上） “史蒂薇-妮克丝。” 韩易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不仅是因为她用五十年的职业生涯，为欧美音乐产业留下了无数首脍炙人口的经典单曲，还因为这位早在1998年就已经进入摇滚名人堂的传奇人物，近期一直活跃在他的视野里，和星荟大厦1001室会议厅的长桌之上。 明年，人予管理旗下的签约艺人拉娜-德尔雷便将发行她个人的第五张录音室专辑《lustforlife》。在这张专辑里，拉娜邀请到了许多重磅嘉宾——刚刚发行了单曲《starboy》，如日中天的theweeknd、嘻哈领域的两位人气明星a$aprocky与yboicarti、约翰-列侬与小野洋子的儿子西恩-列侬，以及今天最新话题的主角，史蒂薇-妮克丝，和这一话题的发起人，麦迪逊-比尔。 在动身赶赴拉斯维加斯之前，麦迪逊已经在位于圣莫妮卡的著名录音室thegreenbuilding，与史蒂薇-妮克丝和拉娜-德尔雷一起完成了单曲《beautifulpeoplebeautifulproblems》的录制。 而且，据麦迪逊说，这位摇滚乐界的仙女教母，对她这个小辈十分温暖友善。录音结束，返回自己的宅邸之前，史蒂薇还曾热情地邀请麦蒂去她位于夏威夷毛伊岛拉海纳的海滨别墅度假。 就像米克-贾格尔一样，成名已久的史蒂薇在世界各地拥有多处房产，而每年冬季，她都会选择到毛伊岛休养一到两个月的时间。 “我同意，麦蒂，她是個很不错的收购对象。” 事实上，韩易早就把注意打到了fleetwoodmac创作主脑的身上。自那场mva的庆祝派对开始，他就一直谋划着这件事。当时，方兴未艾的瀚音乐根基尚浅，接触不到太多的传奇巨星，哪怕能搭上线，绝大多数人的态度也是像dr.dre一样，以观望为主。先看看这家初创企业能做成什么事情，再考虑要不要建立合作关系。 韩易理解这些老牌艺人的谨慎，毕竟，在他们漫长的职业生涯里，看到过太多唱片公司与音乐版权发行公司的楼起楼塌，想要让他们把积攒了一辈子的版权库、下半辈子的收入以及子孙后代的福祉完全交到一家新公司的手里，需要的不光是充沛的财力，还要有良好的业务经营记录。 再给韩易五年……不，三年的时间，等他手里积攒的这批明日之星在音乐工业内焕发出无人可以忽视的光彩，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昔日传奇也愿意相信他，愿意相信他持续经营并开发音乐版权的能力，将那些数十年前叱咤一时的歌曲，交到他的手里。 这是正常情况下，韩易计划中这家音乐版权管理基金最稳妥的起步方式。 但他等不起。 主要竞争对手已经渐次入局，2022年吸引了加拿大资管巨头布鲁克菲尔德20亿美金注资的primarywave，早在2006年就买下了科特-柯本的版权。今年9月27日，也获得了黑石集团3亿美金的注资，用一项总金额2500万美元的摩堂巨星史摩基-罗宾逊的收购案，拉开了高速发展的大幕。 另一边，hipgnosis的创始人默克-墨库里亚迪斯，业已开始描绘梦想的蓝图。虽然在2016年的下半年，这位埃尔顿-约翰、枪与玫瑰以及莫里西的经理人，每年都能够通过这三组世界闻名的音乐人拿到远超千万美金的年收入，已经是艺人管理领域站在塔尖的翘楚，但默克并不甘心一辈子都在食物链的中上游徘徊。他竭力想要完成的，是换一条赛道，借助华尔街的力量完成真正的阶层跃升，而眼光毒辣的他，早就盯上了音乐版权这个最像金融衍生品的标的物。 如果韩易没有猜错，此时此刻，默克-墨库里亚迪斯已经开始了全世界范围内筛选创始合伙人的工作，黑人巨星奈尔-罗杰斯很快便将与他一拍即合，加入到将音乐知识产权变成绿色富兰克林的行列中来。 因此，韩易不能等，也等不起。 这就是韩易原本把史蒂薇-妮克丝作为首选的主要原因。他想要借助这次歌曲合作的东风，接近这位离他最近，社交关系铺开得最自然的女性唱作人，用她来打响第一枪。 但最接近的人，往往都不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你确定吗？” 赵宥真不惧怕在雇主面前提出不同意见。在星荟大厦的办公室里，她不像凯伦-郭那样口无遮拦，把什么态度都挂在嘴边，大多数时候，寡言少语的她都是在默默地听、默默地做。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坚持自己对事物的理念与看法，不会在需要她挺身而出的时候直言不讳。 “我觉得史蒂薇-妮克丝……不够大。” “不够大吗？”麦迪逊有些惊异地望向自己的经理人，“她可是佛利伍麦克的灵魂。” “但佛利伍麦克不是滚石乐队。” “滚石杂志列出的‘史上最棒的五百张专辑’里，《rumours》排第七。”经过短暂接触，已经变成史蒂薇-妮克丝迷妹的麦迪逊-比尔据理力争。 “你刚才说……什么杂志？” “……你这是诡辩，你应该清楚的，宥真。” “好吧，把玩笑话放在一边——麦蒂，我知道你很尊重史蒂薇和她创造的文化遗产……为我们所有人创造的。但她和佛利伍麦克确实没有达到滚石乐队的级别，这一点我们再争论多久也是无法改变的。”赵宥真在麦迪逊面前，依然是一副温柔、耐心又充满同理心的大姐姐模样，没有被今天早些时候的那场谈话改变分毫，“他们是历史上最畅销的乐队之一，这没错，但他们的头上还有诸多销量、荣誉和地位都压他们一头的同行，滚石乐队就是其中一个。” “我同意。”芭芭拉-帕文注视着赵宥真，轻声回答道，“滚石乐队的影响力超越了音乐本身。我们所有人都记得那条大红色的舌头，它会伴随滚石乐队的音乐，永远留在人类对摇滚音乐和现代流行音乐的记载里。theyaretheband，andfleetwoodmacisaband。” “你又懂什么？”麦迪逊不满地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懂。”芭芭拉并不着恼，“但流行音乐的绝大部分受众，和决定哪些符号会被历史记住的人，都是像我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外行。” “我想要表达的是……”赵宥真淡淡地瞥了芭芭拉一眼，把话头接了回来。她不希望自己跟麦迪逊之间性质纯粹的讨论，被染上别的什么颜色，“易想要寻找的是一枚核弹，可以瞬间引爆整个音乐产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们这家基金会身上，让好莱坞和华尔街都开始讨论音乐版权收购与管理这件事的核弹。不然，他也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把贾格尔请到音乐节现场来，让沙特的高官以及dr.dre跟他一起打配合，又给职位又给股份的。” “他需要的不是一记普通的右勾拳，而是穆罕默德-阿里对阵乔治-福尔曼时，第八轮的那次rko。” 发现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她，徐忆如瞪大杏眼，反问道。 “怎么了？我不能喜欢拳击吗？” “你？”韩易把左手握成拳举到眼前，看了看拳头，又看了看小如，“拳击？” “好吧，我是前两天看了一部纪录片。”徐忆如放弃了挣扎，这部纪录片实际上是她最近论文需要用到的参考资料之一，“但道理都是一样的。我觉得宥真说的很对，史蒂薇-妮克丝的话，可能起不到跟米克-贾格尔相同的效果。” “我知道他们之间确实有差距啦，这一点我没有否认……”麦迪逊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站在完全客观的角度上来说，我肯定赞同伱的看法，宥真。如果不是出于对史蒂薇-妮克丝历史地位和宣传效果的担忧，我肯定……在麦蒂录音那天，就跟着她一起去圣莫妮卡了。” “所以你只有在想要达成什么目标的时候才会来录音室看我啰？”麦迪逊立刻发现了韩易话语里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我只是说……”这两天发生的一连串悲喜剧，让韩易迅速积累起了丰富的斗争经验，而其中最管用的一条经验，就是遇到不该接的话，务必要跳过，“我并不是不想选择史蒂薇-妮克丝和佛利伍麦克，只是想把这项任务的优先级降低一些，先搞定一位世所公认的绝对王牌，用足够爆炸的成交总价震撼整个业界。” “这样一来，史蒂薇这边也更好谈一些。”赵宥真微微颔首，认可道，“有比她更大牌的巨星入局，甚至能给她的版权库压压价……不，你想要做的应该是尽量抬高成交价格以增加公司的估值。那么……就是可以让她多让渡一些权利出来，比如共同审批权。” “没错，完全正确。” 随着奖励返现的陆续到账，钱包重新丰盈起来的韩易，对音乐版权收购领域的第一单有了新的看法。几个月前，他只是想随便促成一单，把摊子支起来。但现在——或者说直到今天与米克-贾格尔见为止——他在苦苦寻找的，都是一单能帮他把牌子立起来的交易。 支摊子和立牌子。 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上一世，史蒂薇-妮克丝把版权库80%的份额，卖出了1亿美元的价格。 在资本市场上，这是一桩小得不能再小的交易案，毕竟随便在洛杉矶和纽约购置一处非核心位置的商业地产，也能轻松花出比这多出三五倍的资金。但它毕竟已经到了九位数的区间，勉强能让韩易的基金会运转起来，让他面对其他巨星有故事可讲，有案例可谈。 这叫支摊子。 那立牌子是什么概念呢？ 是五亿美元。 是布鲁斯-斯普林斯汀。 是人类历史迄今为止单个艺术家作品的最大交易案。 一亿美元买任何东西，都可以被认为是某个激情买家冲昏头脑的莽撞之举。 这个世界上，能花一亿美金来买自己开心的富豪，虽然凤毛麟角，但并非无处寻踪。 可没有人，会随手掷出五亿美元，去购置一个没有任何投资价值的纯粹消费品。 换句话说，当金额来到了“halfabillion”这个量级，哪怕你买的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鹅卵石，都会有人仔细研究，反复论证，探讨鹅卵石会不会变成比钻石和黄金还保值还珍贵的投资标的。 金钱能动摇人心。动摇的不光是情绪，还有判断力与价值观。 等洛杉矶和纽约，东西两个海岸的高端圈层被铺天盖地的版权收购案报道所点燃，每个人都开始谈论音乐版权，开始畅想版权库收购能带来的一系列变现手段时，作为市场拓荒者的韩易，必然能占据先手位置。 想要迅速变现的各大资管集团以及对冲基金，是会选择从零开始扶持规模小一个量级的primarywave，尚未开始运营的hipgnosis，还是韩易这家已经走上发展快车道，距离敲钟撞线最近的音乐版权管理基金？ 所以，刚开始，韩易在研究尼尔-杨、鲍勃-迪伦、保罗-西蒙和斯汀，研究这些已经在另一个时空将版权库打包出售给资本的音乐人。他们的成交价虽然不如布鲁斯-斯普林斯汀那样高昂，但普遍3-4亿美元的交易案，也足够吸引华尔街的注意力了。 而madcity开幕后，随着dr.dre与他达成加盟意向，财大气粗的沙特娱乐总局也释出了合作的兴趣，韩易的胃口陡然又变大了几分。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在昨天晚上拜托dr.dre紧急联系吉米-约文，不惜动用最核心的关系网络，将米克-贾格尔本尊请到音乐节现场的缘由。 他的钱，加上图尔基·阿尔-谢赫，或者说沙特阿拉伯王国的钱，足以在新的时空，创造一个新的奇迹。 5亿美元，斯普林斯汀，听上去已经足够疯狂了？ 7-8亿美元，米克-贾格尔，滚石乐队，这宗交易，又当如何？ “做任何事情，最难的就是迈出第一步。它如果迈得漂亮，那么接下来的计划都会变得顺利许多。我把史蒂薇-妮克丝放在一边，想要先主攻米克-贾格尔，就是出于这样的想法。” “但是，今天的接触虽然简单短暂，对我的影响却是深刻的。我发现，这些摇滚巨星——真正坐在名人堂里被世人顶礼膜拜了数十年的传奇——已经习惯了对合作方施以痛苦的折磨，以此来换取更大的利益。对于他们来说，时间磨得越久，能提的条件就越多，能获得的东西也越多。毕竟，处在半退休状态的米克-贾格尔，已经不需要再证明自己了。但是你们面前的这个‘韩易’，才刚刚起步。” “半个小时前，把他送走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我一定能够搞定米克-贾格尔，我有这个信心，但是搞定他之前，我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我说的不是金钱的花费，而是时间的成本。我到底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他的身上？一年、两年？如果我要等到三年之后才能拿到滚石乐队的版权库，那么，它对我来说还有那么大的战略价值吗？” “你需要一场闪击战来迅速建立优势。”赵宥真摩挲着下巴，思忖道。 “如果有足够的力量，我会选择闪击战。”韩易点点头，“但是如果力量不够，或者说敌人不一定能被一击就打垮，该怎么办？” “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学习美国军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里的做法。”韩易笑了笑，“跳岛战术，遇到啃不下来的硬骨头，就先放弃，把能够拿到的所有岛屿全部攒到手里，确保太平洋战争的胜利。毕竟……” “真正让日本投降的，不是那两颗惊世骇俗的原子弹，而是对东京持续数月的燃烧弹轰炸。” “你的意思是……”徐忆如迅速读懂了韩易的意图，“你要把留给米克-贾格尔的预算，分配给史蒂薇-妮克丝……以及其他跟她一个等级，或者再小一些，但足够有影响力的艺人。用持续不断的中等规模交易，像潮水般覆盖媒体的窗口与大众的视野。” “exactly！” 韩易轻轻晃动着食指，语气无法抑制地变得兴奋了起来。 “用持续性来替代强度。” “人选呢？你想好了吗？” “当然想好了。” 跃过提问的芭芭拉-帕文肩头，韩易把视线，投向了越来越拥挤，越来越嘈杂的卡座区远端。 “邀请到现场来的这些音乐人，不管是否要登台表演，都是我们潜在的收购对象。” “他们会各司其职，拼凑起一块完整的版图。”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二章 各司其职（中） “那这也太残忍了，易。” “什么太残忍了，麦蒂？” “这些被邀请到现场的音乐人，怎么也想不到……”麦迪逊-比尔撇撇嘴，打趣道，“他们来参加一场音乐节，居然要冒着丢掉整个版权库的风险。” “首先，这不叫丢掉版权库，这叫从他们手里高价购买版权，让他们短时间内就拥有天量的可支配财富。”韩易抿了一口玻璃杯中的可乐，看向麦蒂的眼神十分认真。 “right……” 麦迪逊也跟着啜饮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龙舌兰日出，这是她听完米克-贾格尔的故事之后，心血来潮跟吧台要来的饮料——当然，她能拿到的版本是无酒精的，所以也就是鲜橙汁加一点点红石榴糖浆而已。 “别这样看着我，我相信你的啊，易。你继续。” “其次，只有一小部分瀚音乐之外的艺人算是我个人邀请的，其他人都是呼朋唤友，自己来拉斯维加斯凑热闹的。” “比如我的朋友们。”望向不远处跟随尼基-罗梅罗荷兰浩室的强劲节奏扭动着身躯的卡拉-迪瓦伊，举起酒杯与对方隔空致意的芭芭拉-帕文，不咸不淡地跟了一句。 “我不是在说你的朋友们，芭芭拉……我说的是那种‘音乐人’。”韩易轻咳了一声，相当隐蔽地在胸前伸出指头，示意谈话圈里的四位姑娘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专门为音乐节演出嘉宾预留的三号卡座前，站着一位矮小而又瘦削，浑身上下泛着金光的年轻非裔男性。韩易几乎从不用高矮胖瘦来评判别人，自小接受的教育以及他的本性也不允许他如此刻薄和肤浅，或者说刻薄得如此肤浅。之所以这次会破例在心中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打上“矮小瘦削”的标签，是因为对方确实像一个吸白粉而不是喝奶粉长大，严重营养不良的奇行种。 抛开平均线以下的颜值和两侧眉角已经看不清字迹的陈年纹身不谈，他悬于耳垂上的两颗钻石耳钉，戴在左腕的黄金劳力士，以及右手粗大的卡地亚玫瑰金手链，无不显得俗气、过时且廉价，与他帮派成员般的宽松穿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重要的是，站在蹬着十厘米克里斯蒂安-鲁布托高跟鞋，在塑型手术的帮助下变得愈发丰裕妖娆的女友身旁，这位身形还不如前者宽大的说唱歌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偷黑帮老爹的行头出来体验浮华生活的愣头青。 此人便是靠youngmoney与cashmoney发家，原来李尔-韦恩身后寸步不离的小老弟，现在改换门庭，跟着坎耶-维斯特一起，拜倒在卡戴珊裙下的康普顿新生代tyga。而他身边正搔首弄姿，疯狂自拍的女友，自然就是这段时间与其分分合合，在八卦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凯莉-詹娜了。 靠在凯莉-詹娜肩头比出v字的，是她姐姐肯德尔-詹娜。再往后几寸，那几副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硅胶玩具，则是她们的三位大姐科特妮、克洛伊和金，以及台前幕后操纵一切的家族主母凯特琳。 引领流行文化走向下坡路的指示牌，好莱坞的掘墓人，韩易最讨厌的一家人，还是在madcity举办的第二天，来到了拉斯维加斯的现场。 “tyga？” 麦迪逊-比尔循着韩易的视线望去。 “why？what''swrongwithhim？” “what''snotwrongwithhim？”韩易轻嗤一声，“最出名的一首歌叫《rackcity》，去年的新专辑销量惨淡到连公告牌主榜都上不去，一周只卖了2000张。而且……” “而且他还找了個卡戴珊约会。”芭芭拉-帕文眨眨眼，戏谑地说道，“这才是你讨厌他最主要的理由，是不是？” “不……好吧，讨厌他确实是因为这个更多一些。”韩易将双手平举到肩头，模仿天平的姿态晃动了两下，“更关键的是，哪怕我讨厌某个人，只要他的版权库有价值，我也会捏着鼻子接近他，跟他做朋友的……但tyga有什么版权库？一周卖2000张的音乐，有什么收购的必要吗？” 听见韩易的这段解释，小如、宥真、麦蒂和芭比不约而同地，以各自微妙的方式，露出了轻松释然的表情。她们的关注点不在后半段，而在前半段。 因为，在四个女孩子面前，韩易都曾反复多次地表达过他对卡戴珊家族的厌恶之情。但她们基本上都是听一半、信一半，不光因为“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句至理名言，更因为卡戴珊家族远播的声名。 坎耶-维斯特、哈利-斯泰尔斯、a$aprocky、特拉维斯-斯科特、提摩西-查拉梅、詹姆斯-哈登、布莱克-格里芬、雷吉-布什、德文-布克……卡戴珊家族的女人们就像是一个专门针对文体圈知名人士的捕蝇网，任何她们相中的目标，都逃不掉最终被狩猎的命运，不管这些男人之前跟谁在一起，他们又在媒体上说过多少《与卡戴珊同行》的坏话。再加上萦绕在肯德尔-詹娜身边的“yachting”传闻，使得四个女孩对于这场无可避免的会面都感到十分紧张。 想一想。 22岁的年纪，掌控着五家在音乐行业冉冉升起的初创企业，坐拥一间4000万美元的贝莱尔峰顶大宅，出行开的是价值百万的法拉利复古跑车，全款购入一架7000万美金的湾流g650er，在地中海还停着一艘9000万欧元的超级游艇。意大利北部最富饶的科莫湖区，有一栋两百年历史的奢华庄园刚刚被镌刻上中国姓氏。美国东海岸金融区的洛克菲勒中心地库里，一幅成交价1.5亿美金的传世名画，正静静地等待它的新主人，为它揭开尘封多年的面纱。 他为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注入了奋起直追的燃料，西海岸嘻哈传奇dr.dre是他钦点的集团执剑人，米克-贾格尔为他破例拔冗出席音乐节，沙特王国手握重权的高官要与他一起建立全球娱乐行业的新秩序。 光是念出这一连串的头衔与成就，便足以让最淡泊名利的姑娘变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把坎耶-维斯特、哈利-斯泰尔斯、提摩西-查拉梅这些蜚声国际的世界级巨星全串在一起，再翻一番，也无法与韩易短短一年内展现出的财富与权势抗衡。 对于喜欢攀登名利之巅的卡戴珊家族来说，韩易就是她们的奥林匹斯山。 哪怕是刘特佐这种完全可以用脑满肠肥来形容的诈骗蛀虫，坐在价值两亿美元的宁静号上，也会显得眉清目秀，英俊挺拔。 更何况是韩易这种本来外表条件就不差的呢？ 看看卡戴珊家族最年轻，风头也最盛的詹娜姐妹就知道了。甫一出现在卡座区，凯莉和肯德尔就像是有任务在身一般，眼睛不住地在人群中检视着什么，直到她们锁定住韩易的踪迹。 随后的几十分钟里，二人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频频朝韩易这边投来挂着黏腻细丝的视线。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试探madcity音乐节创始人对她们的基础好感度。 是的，哪怕现任男友tyga就在身边，凯莉-詹娜也没有丝毫的控制和收敛。毕竟这对情侣已经分分合合了好几次，即便还不是开放式恋情，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也完全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 只要是她看得上的猎物随意在外面踹一脚，凯莉和tyga的这段缘分，就算走到尽头了。 上一世，踹门的人是特拉维斯-斯科特。 那么，这一世呢？ 能换成这位富有到使人瞠目结舌，让吃过见过的凯莉-詹娜都生出好奇心与征服欲的年轻富豪吗？ 能倒是能，但韩易实在是下不了口。 绝不是因为身边守着四个警铃大作的尤物——哪怕她们此时此刻不在身边，韩易也不会对凯莉或者肯德尔产生任何兴趣。 她俩在街头尝过的beef，比2pac和biggie加在一起还多。 于是，韩易不仅没有对卡戴珊家族发起的试探性攻势做出任何回应，反而还躲到了卡座区最外侧的吧台边沿，就为了降低跟卡戴珊们发生接触的可能性。 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会当面diss别人。 这种由内而外，字里行间渗出的，无处不在的嫌恶，再伟大的演员也很难复刻出来，更不可能稳定维持这么长时间。 而这份嫌恶，像是浸在温水里的一味定心丸，慢慢溶解，发挥效用，让姑娘们的担忧逐渐平复了下来。 nowtheydon''thavetoworryabouthimfallingforotherwomen……again。 “所以你想要寻找的合作对象，是那种二三十年后，也依然能有大笔版权收入进账，不管本人是否还健在，流媒体平台上永远都会有一大批忠实拥趸的，真正优质的音乐人。”麦迪逊-比尔总结道。 “是的。”韩易认同，“十亿英镑看上去很多，但其实很少。如果把它随意地花在像tyga这种人身上，那这笔钱可能不到一个季度就用完了。” “但也许是我的标准过于苛刻了……” 麦蒂的目光在卡座区的两端来回扫视着。 “咱们这场音乐节上，符合标准的优质音乐人可不是很多啊。” “但还是有一些的，不是吗？” “有。”赵宥真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她一直在默默关注的艺人。 “确实。”徐忆如的视线，与赵宥真瞄准的差不多是同一方向，但是略有细微差别。 “虽然我不专业，但有那么两三个，我确信能够达到你的标准，易。”芭芭拉附和道。 “看来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对‘优质音乐人’的评判标准和选择对象啊。”韩易挑挑眉毛，饶有兴致地提议道，“那么，让我们来玩个类似于ispy的游戏，怎么样？” “各自讲出你们心中，这场音乐节里值得合作的版权收购对象，以及他们之所以值得关注的原因。” “好啊！”麦蒂踊跃呼应，“但是……伱先来，我想看看你选的人，跟我心里选的是不是同一个。” “行。” 韩易爽快干脆地点点头，转身对着卡座区，伸出手指，对准一个比tyga高大得多的身影。 “那个人，你们觉得，够格吗？”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 各司其职（下） 韩易所指的方向，站着一位与卡座区其他嘉宾格格不入的客人。 这里的格格不入，主要是指他比周围人多出一两轮的年龄，以及随着皱纹的肆意增长而逐渐显得有些脱节的时尚风格。 故意做旧的深棕色皮衣，宽松下垂的黑色针织衫。由鼻尖向两边散开的八字胡，头顶精心熨烫过的三寸卷发。似乎自1968年起，时代与岁月，就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莱昂纳尔-里奇？” 徐忆如的语气先是讶异，随后很快便转为了理所当然的信服。 “是他的话，当然够格。” “可不是吗？”韩易耸耸肩，应了一声，“1.25亿张专辑的全球销量。六个格莱美、一个奥斯卡、一个金球奖。连续十一年，年年都有公告牌冠军单曲，而且其中八首的词曲都由他一人包办，音乐产业的历史上，仅有两人能做到这一点。” “另一个人是谁？”芭芭拉好奇。 “黛安-沃伦。” “名字听上去倒是挺熟悉的……” “《nothing''sgonnastopusnow》、《becauseyoulovedme》……《idon''twannamissathing》。” “原来这些都是她写的啊，好多经典。”芭芭拉颇为钦佩地感叹道，“所以，黛安-沃伦和莱昂纳尔-里奇，是这個世界上，仅有的两位独力创作出八首公告牌冠军单曲的音乐人？” “是的。”韩易答道。 “那他确实……拥有一个价值非凡的版权库。”芭芭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别笑话我，但我一直以为莱昂纳尔-里奇就是一个活跃于七十年代的录音室歌手，只管唱歌，不管创作呢。” “他自己演唱的几乎所有冠军单曲，《truly》、《allnightlong》、《hello》、《sayyousayme》，还有跟戴安娜-罗斯合作的《endlesslove》，都是由他一人完成的词曲创作。” “只有一个创作者的歌曲，权属清晰，作为收购标的，需要处理的麻烦事也会少很多。”赵宥真摩挲着下巴，轻声做着分析。 “没错，收购一个人的份额，就是收购了整首歌曲全部的创作者份额，不用跟其他创作者的管理公司就利益分配产生分歧，不需要每个商业授权都反复开会，协调所有参与方的利益……想要授权哪些领域，不授权哪些领域，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这类版权，就像是只有单一持有人的地产，最适合快速收购，灵活持有了。” 说到这里，韩易顿了顿，竖起食指，语气里的强调意味又加重了几分。 “而且，只要我们不嫌麻烦，里奇手里还有很多极为稀缺的合作歌曲版权。” “比如？”作为对音乐行业一知半解的业余选手，芭芭拉-帕文显得相当捧场，绝大部分问题都是由她提出。 “比如他跟迈克尔-杰克逊的那首《wearetheworld》。” “ohwow。” “yeah，wow。”韩易笑意吟吟地点点头，“光是这一首歌，就足以证明一切了……莱昂纳尔-里奇也许不是一个能够在流媒体时代脱颖而出的名字，但一定会是在流媒体时代结束之后，依然长久存留在人们心中的名字。” “所以他的版权库，足够成为这个基金的基石资产。”赵宥真精准地阐述出了韩易对莱昂纳尔-里奇的定位，“不够伟大、不够性感，但足够稳定。” “exactly。” “他昨天没来现场吧？”徐忆如突然发问。 “据我所知，没有来。” “那……今天是谁邀请的？” “乔丹-布罗姆利。” “乔丹？”麦蒂有些讶然，“我们的律师？” “是的。关系链条有点复杂，让我来简单解释一下。”韩易舔舔嘴唇，继续说道，“里奇在星球好莱坞酒店有一份为期半年的驻场协议，星球好莱坞酒店隶属于星球好莱坞国际公司，由罗伯特-厄尔掌控，早期的明星投资人有三位——西尔维斯特-史泰龙、布鲁斯-威利斯和阿诺德-施瓦辛格。而最后一位，2014年的时候，跟拉斯维加斯一家保健品公司打了一场肖像权的官司，控诉这家名叫阿诺德营养的公司违规使用他的姓名与肖像进行宣传，而这场官司里施瓦辛格聘用的律所，正是乔丹-布罗姆利担任管理合伙人的马纳特娱乐。” “娱乐圈里真是每个人互相之间都认识啊。”麦迪逊小声感慨。 “未来你也都会认识的。”韩易看了她一眼，笑道，“或者说他们都会争先恐后地来认识你。” “星球好莱坞离这里应该也就十分钟吧，过来很方便。”就在麦迪逊翘起尾巴，露出那副标志性的得意小表情之前，芭芭拉直接岔开了话题，“你真的算是把每一个留在拉斯维加斯的音乐人都邀请到现场了。” “他没在拉斯维加斯。” “哈？” “他回洛杉矶已经有两周时间了。”韩易解释道。 “所以他是接到邀约，专程赶回来的？” “今天早上八点五十五的dl1002，商务舱。我们定的机票。” “八点五十五？”芭芭拉咀嚼着韩易话语里最有效的信息，“那也就是说……” “这么说吧……他在拉斯维加斯驻场半年，跟今天一大早就飞来参加音乐节，都是出于同一原因。”韩易举起右手，将食指和中指抵在一起，轻轻摩擦着，“他卖出了超过一亿张专辑，但他只能拿到毛利润的15%。他单独创作了许多首冠军单曲，但它们在流媒体平台上的表现平平，商业授权又要等季度甚至年度结算。他不是滚石乐队，没有千万美金的出场费，只有最多六位数的单场表演费。我们讨论的，是在贝弗利山上拥有一栋古根海姆豪宅的男人。他周围的一切，都在尖叫着，渴求着金钱。而他，已经67岁了。” “因此，他迫切地需要这笔收购资金，来妥善安排他的后半生，和他的后代。这就是他会主动从洛杉矶飞过来，跟你见面的原因。” “任何负责任的父亲与祖父，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你是想要给你的子女留下风险未知，收益未知，被三大音乐集团窥探，随时可能守不住，已经失去了控制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话语权的版权库，还是用出让版权库收益获得的现金，来购置一些更稳妥的资产？” “我想……见仁见智吧。”芭芭拉沉吟道。 “确实是见仁见智，但我知道莱昂纳尔-里奇眼里看到的会是什么。”韩易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跟他当时接受星球好莱坞酒店这份驻场协议时，看到的是一样的东西。” 韩易此言非虚，如果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发展，2021年11月，也就是整整5年后，莱昂纳尔-里奇便会把他100%的版权库，打包出售给环球音乐发行公司。 “听上去他会是个……很容易说服的目标。”麦迪逊想了想，略微修改了一下措辞，“或者说，比米克-贾格尔更容易说服的目标。” “他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等待我把它说出来而已。”说到这里，韩易话锋一转，“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也会是一宗能够把沙特那边稳住的交易，让图尔基和他背后的人不至于对这家基金、对瀚音乐失去信心。” “hoe？” “也许你们不知道——好吧，在深入研究之前，其实我也不知道——里奇是在阿拉伯半岛最受欢迎的欧美音乐家，可以说没有之一。我接下来引用nbc报道里的一句话，‘伊拉克的成年男子，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字就会热泪盈眶，他们可以完整地背诵莱昂纳尔-里奇的任何歌曲’。甚至在美国入侵巴格达的那天晚上，城内的伊拉克平民也在演奏他的《allnightlong》。” “难以置信。” “不光是伊拉克。摩洛哥、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埃及还有利比亚，他造访的任何阿拉伯国家，都会以最热烈的方式欢迎他。虽然从来没有去过沙特，但是那里的许多乐迷，都会坐飞机前往其他阿拉伯国家观看他的演唱会。” “现在沙特阿拉伯马上也可以做演唱会了，如果你能跟他们合伙，一起拿下里奇的版权库，再邀请他去沙特阿拉伯做几场盛况空前的演出……”赵宥真嘴角的笑意，随着这句话的完善而越来越浓。 “那就是一件三赢的事情。我们的基金会拿到里奇的版权库，同时也能稳住来自沙特阿拉伯的投资人，还可以帮助瀚现场进入百废待兴的沙特演出市场：我们赢三次。” “赢三次，我喜欢这种说法。”芭芭拉轻笑出声，“我有一种预感，伱今天应该不止会赢一个三次。” “那我只能说你的预感……”韩易原本想带着灿烂的笑容，热烈地对芭芭拉做出回答，但意识到还有三双冷冽的眼眸挂在身上的他轻咳一声，迅速把语调压平，“还不赖。嗯，啊……是的，莱昂纳尔-里奇只能算是卡座区里的开胃前菜。” “其他人呢，还有哪些？我没看到太多老面孔了。” “只要价格合适，新生代也可以卖掉他们的版权库啊。” “真的。比如那个小伙子，我觉得他就不会对这件事有任何抵触情绪。” “小伙子……你说的是贾斯汀-比伯？” “是的。” “贾斯汀——比伯？！” “为什么这么惊讶？” “虽然碧梨肯定会高兴到晕厥……噢，你看，她已经在他身边快要晕厥了。”麦蒂朝紧紧张张簇拥在贾斯汀周围的碧梨努了努嘴，“但是，你怎么能说服他卖掉手里的版权？应该会很贵吧？” “别忘了他的经理人是谁……只要价格合适，没有他们这个组合卖不出去，或者不愿意卖的东西。而且，不管是哪支单曲，哪张专辑，贾斯汀都从来没有自己单独写过一首歌，别忘了这一点。很多热门单曲里面，他能占到的份额其实并不多。哪怕溢价严重，我们也负担得起……对于他这么号人物，我们更需要的是他的名头，让其他的合作方看见，贾斯汀-比伯的音乐权益都在我们这里，由我们管理，那就够了。” “我还是不觉得他会卖……不管怎么说，我至少跟他共事了两三年时间，我对他的想法还是比较清楚的。”麦蒂摇摇头，说道。 “你永远也无法通过‘共事’这种手段真正了解一个人。这么说吧，当你发现你未来的收入来源会逐渐变得单一时，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贾斯汀-比伯会……过气，是吗？” “不是过气，是……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跟你解释，但你未来会明白的，很快就会。” “好吧，你知道我非常信任你，易……但这件事，真的让我有点……哇噢。”麦蒂在脑袋两边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我真的不敢想象，他会现在就把他正在榜单上的《purpose》音乐版权打包卖掉。” “不是今年，也许三年、也许四年，也许更久……但我告诉你，麦蒂。”韩易的声音听起来信心十足，“他会卖掉的，他也肯定会卖给我。” “这样就说得通了。”麦蒂微微颔首，“也许再过五年，他没那么红了，就会打起变卖版权库的主意。” “这么理解……其实也没错。” “但我还是很佩服你，易，敢于挑战最难捕食的目标。” “你觉得这就是最难捕食的目标了？” “不是吗？” “你看看那边呢？你觉得她，困不困难？” “哪个？那边全是女孩子。” “最高的那个。” “卡莉-克劳斯？” “最高的那个音乐人。” “你是说……” 麦迪逊踮起脚尖，往名模堆里打望。 “泰勒-斯威夫特？” “是的。” “她的话……我反而觉得没贾斯汀那么难吧？毕竟……” 麦蒂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对方此刻正在经历的一切。她蹙起眉头，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 “她现在面对的，应该是所有音乐人最不愿意经历的噩梦时刻了。”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至暗时刻（上） 泰勒-斯威夫特是一条表里不一、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的毒蛇。 这是2016年秋冬交界的时节，全世界——更准确地说，全球网络世界——对这位二十七岁音乐人的一致评价。 看看泰勒如今已经完全沦陷的评论区就知道了，不管她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什么内容，是她与闺蜜赛琳娜-戈麦斯在格莱美颁奖典礼上的合照，是另一位闺蜜卡莉-克劳斯搭在她肩头的亲密自拍，还是跟好友布莱克-莱弗利一道造访澳大利亚，怀抱考拉的惬意度假时光……是的，无论她发布的内容有多么人畜无害，与世无争，instagram上百万用户的回应都出奇地一致。 一个人们鲜少在其他场合使用的emoji。 一条吐着红信的绿色长蛇。 铺天盖地，淹没了评论区里，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支持声音。 howdidsheenduplikethis？ 第一个试图把她放进木盒子里的，是曾经形影不离的前男友，苏格兰dj兼电子音乐制作人卡尔文-哈里斯。他们约会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但于2016年6月公开宣布分手，就在哈里斯与蕾哈娜合作的热门单曲《thisiswhatyoucamefor》正式发行后的第二个月。 很快，斯威夫特的团队便通过公告牌杂志公开了泰勒-斯威夫特参与了这首冠军级作品幕后创作的消息。据称，泰勒以一个非常瑞典式的化名尼尔斯-舍伯格入局，与卡尔文-哈里斯一起，在他们曾经的爱巢，男方2014年耗费1500万美元购入的贝弗利山豪宅里，共同完成了这支流行舞曲。 也许泰勒-斯威夫特只是单纯想为分手后的自己正名，用真实身份获得《thisiswhatyoucamefor》的版权收益，也许这是她报复前男友的一种手段——直到韩易重生前，也没人知道这段时长18個月的恋情戛然而止的真正原因，那是泰勒在乔-阿尔文之前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段浪漫关系。而且，分手之前，各家小报甚至有传言，说泰勒-斯威夫特已经在看苏格兰的城堡，想要在对方的老家举行婚礼仪式。 让一段感情从持续升温的稳定状态，忽然急转直下坠落深渊的，必然不是所谓“年龄差距过大”，或者“双方价值观不同”这种泛泛而谈的缘由。 无论泰勒的发心为何，最终想要达成怎样的目的，她公关经理的表态，都把一次原本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分手戏码，变成了推特上血雨腥风的名誉之战。 2016年7月13日，卡尔文-哈里斯连发六条推文，点燃战火。 “是我创作的音乐，制作的歌曲。做了编曲，也给人声做了采样。起初她希望保密，因此使用了化名。” “她也唱了一小段——很棒的歌词作者，她像往常一样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对我来说，现在的情况真的很让人伤心，因为她和她的团队正不遗余力地试图让我在这个阶段难堪。” “我认为如果你对你的新恋情感到满意，你应该专注于它，而不是试图贬低你的前男友，用这种方式解闷。” “我知道你在巡演间歇期，需要找个人，把他像凯蒂一样埋葬起来。但我不是那个人，抱歉，我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请关注生活中积极的一面，因为你已经为自己赢得了一个非常美妙的生活。” 对于卡尔文-哈里斯午后突然发起的攻击，泰勒-斯威夫特没有在社交媒体上做出任何回应，看样子是希望在私人关系方面与前男友彻底做出切割，只保留音乐版权方面的利益联系。 毕竟，继续跟卡尔文-哈里斯做口舌之争，只会给对方带来更多的关注、流量和利益，而作为女性，每一次见诸报端的分手，无论谁对谁错，都无益于泰勒-斯威夫特的商业价值与公众形象。 哪怕要回应，也要用她最擅长的方式。 把每段恋情的点点滴滴，掰开了揉碎了，融进新专辑里，把个人的体验变成普适的情绪，用悠扬的旋律与诗意的歌词，赢得忠实乐迷、普通听众乃至整个社会的理解和支持。 将生活写成剧本，把剧本放进歌里，这是泰勒-斯威夫特最令人难忘的艺术特质，也是她在种种八卦新闻面前显得游刃有余的杀手锏。 当泰勒宣布与一段感情挥手告别时，人们不再会像期待布兰妮那样，期待她痛哭流涕，期待她夜夜笙歌，期待她举止失格，期待她精神崩溃。他们翘首以盼的，是下一首占据公告牌榜单前列，推心置腹却又朗朗上口的热门单曲。 把情场失意转化为商场得意，在占据头版头条的同时又保护了个人空间。她愿意放进歌里供大家欣赏的才是新闻，不愿意放进去的那就是无人知晓的隐私。泰勒-斯威夫特用她极为聪明的独特创作思路与公关手段，为她自己，和继她之后涌入流行乐坛的女性音乐人，找到了处理绯闻的最佳方法。 用可控的作品，去争取原本不可控的舆论主导权。 在过去十年的职业生涯里，这招屡试不爽。 第一张专辑《taylorswift》里的《teardropsonmyguitar》，讲述了她对同学德鲁-哈德威克的暗恋，淋漓尽致地勾勒出了一个青涩纯真的怀春少女形象，让全世界第一次喜欢上了这个抱着吉他的新生代乡村甜心。第二张专辑《fearless》里的《forever&always》和《betterthanrevenge》，为好奇的公众揭露了泰勒第一段名人恋情和第一位明星男友，乔-乔纳斯。乔纳斯兄弟在当年无可匹敌的热度，加上所谓“25秒电话分手”的爆炸性新闻，让原本在纳什维尔乡村音乐圈里崭露头角的新星，瞬间成为了整个好莱坞的风云人物。 到了第三张专辑《speaknow》，泰勒-斯威夫特更是火力全开，一面用《dearjohn》与《thestoryofus》抨击大她十二岁的问题前任约翰-梅尔，一边写《backtodecember》向那头被她伤过的帅气狼人泰勒-洛特纳道歉。而第四张专辑《red》发行时，泰勒的写实流创作功力已臻化境，一首《alltoowell》，2012年甫一发行便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本来就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杰克-吉伦哈尔，被这首流行音乐史上都罕见的，指名道姓的大师级伤感情歌搞到差点隐居山林。 再加上两年前，最新这张录音室专辑《1989》里献给哈里-斯泰尔斯的《style》以及《outofthewoods》，可以说，泰勒-斯威夫特的整个职业生涯，都是在对个人情感的细腻刻画和真实生活的控制性展示中度过的。 也许不是每一首冠军单曲背后都埋葬着一具前任的遗骸，但这个比例，绝对不会低。 因此，韩易不难猜想泰勒在卡尔文暴起发难之际的心理活动——她不需要在推特上与这位英国dj对垒。哪怕保持缄默，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那个导致二人感情破裂的恶人，评论区里逐渐浮现出一批用蛇蝎女人来形容她的黑粉也没问题。她知道，自己只需要拿起笔杆子，以这段冲突为养料，潜心创作出优秀的作品，那么，等到下一张录音室专辑全球上线的时候，她就能从口碑、人气和声誉等各方面，打一场完美无缺的翻身仗。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赢的。 这一次，也不可能例外。 一连串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泰勒-斯威夫特和她身边的团队，终于陷入了篮球理论里最经典的“热手谬误”：在科比-布莱恩特统治斯台普斯球馆的那些夜晚里，他的“热手”会引起两万名观众海啸般的欢呼。球迷们近乎宗教般地虔诚相信，经由科比之手投出的每一记三分球，都能轻松落进篮筐。 但即使是科比-布莱恩特三分线得分效率最高的2002-03赛季，他的三分球命中率，也仅仅为38.5%而已。 五次三分线外的起跳，才能换来两次命中。 也就是说，科比可以连续空心入网，手感热到发烫，但从某一次尝试起，他便会把之前强势得分的短暂高潮，用连续打铁之后的哀叹声加倍偿还回去。 泰勒-斯威夫特亦是如此。 五张专辑的风光无限之后，这场以情感为筹码的俄罗斯轮盘赌，终于来到了终局。 信心满满再次叩响扳机的她，绝望地发现，这一次的枪膛里，飞出了子弹。 这枚子弹上镌刻着的签名，属于泰勒整个职业生涯，乃至自1989年至今的人生里最大的宿敌，最深的梦魇。 坎耶-维斯特。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 至暗时刻（中） 坎耶-维斯特与泰勒-斯威夫特，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也很难有人能在他们身上找出任何共同之处。 前者出生于美国乔治亚州的南部名城，a-town亚特兰大，父亲是著名黑豹党成员，《亚特兰大宪政报》的第一批黑人摄影记者，母亲则是克拉克亚特兰大大学的英文教授。 家庭条件不错，经济相比普通黑人家庭来说要宽裕得多，即使放到白人区，也算是妥妥的中产阶级，但坎耶-维斯特的童年依然充满了动荡。由于父母离异，他三岁就搬到了帮派斗争愈演愈烈，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芝加哥南部，在奥克朗南岸大道一栋相对安全的木屋里小心翼翼地长大。 而后者，是在一方富饶宁静的新英格兰白人小城，宾夕法尼亚州西雷丁镇的雷丁医院产房里睁开的双眼。父亲是美林证券旗下附属金融咨询公司的创始人，母亲将身份转变为全职家庭主妇前，曾经在德克萨斯一家互惠基金里担任营销主管职位。 1980年代末期，这种家庭配置，便是新时代美国梦的最典型代表。在快速去工业化的大背景下，依托蓬勃兴旺的金融行业迅速致富，购入一块11英亩的圣诞树农场，于费城远郊的绿地松林间，享受无人叨扰的隐居生活。 前者的生命里，父亲这一角色长时间缺位，唐达-维斯特只能一个人抚育孩子，一边辛勤工作补贴家用，一边悉心照料尚还年幼的坎耶。这意味着，她必须得接受每一份让她收入水平有所提升的工作，也必须得时时刻刻把儿子带在身边。因此，他无法获得一个正常稳定的成长环境，母亲的教职工作需要她去到哪里，他就得跟随着前往哪里。 从亚特兰大到芝加哥，芝加哥到南京，南京再返回北美，他乖张孤僻，敏感自负，又充满操控欲的艺术家性格，就是在年复一年的颠沛流离中不断锤炼而成的。 生命中没有多少能够长久驻留在身边的事物，所以他选择主动出击，用强烈到近乎狂妄的偏执，为自己搏得几分安全感。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者的童年，被圈定在了州界之内。一年四季，有三季都在农场里度过。到了夏天，泰勒便会告别炎热潮湿的大费城地区，与家人一起前往两个半小时车程之外，东海岸博彩中心大西洋城南部的海滨城市斯通港，以凉爽的海风和椴木的吉他为伴，开启暑假生活。 幼儿园和学前班在圣弗朗西斯伯纳丁修女会开办的蒙特梭利学校，小学进入宾州教育系统排名前列的私立名校温德克罗夫特就读。随着家庭经济状况的进一步提升，斯威夫特一家从中产聚集地西雷丁市，搬到了家庭年均收入超过25万美元的富裕小镇怀奥米辛，泰勒也顺理成章地进入了《美国新闻》全美高中排行榜上位居前列的怀奥米辛地区中学。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不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nepobaby，但泰勒-斯威夫特能享受到的资源已经足够顶级。从小就在享有盛誉的伯克斯青年戏剧学院表演音乐剧，想要在歌唱和表演方面有所建树，父亲就带着她到纽约找名师上课。 想要成为乡村音乐歌手，妈妈便与她一起飞往纳什维尔拜会唱片公司。拿到rca的艺人发展合约后，爸爸甚至把公司都整体搬迁到了田纳西的亨德森维尔，就为了让泰勒能够有更接近核心圈层的机会……rca最年轻的发展艺人，sony/atv最年轻的签约创作者，蓝鸟咖啡最年轻的表演者。环球音乐高管帮她操持事业，仙妮娅-唐恩与凯莉-米洛的制作人为她保驾护航。第一张专辑便在公告牌排行榜上一口气待了157周，打破2000年以来的记录，成为在榜时间最长的音乐作品。而其后的每一张，也都获得了白金唱片的殊荣。 到了2009年的9月，只发行了两张录音室专辑的泰勒-斯威夫特，已经完成了连续十一周公告牌专辑榜霸榜的成就。她是历史上位居榜首时间最长的女性乡村音乐人，也是全纳什维尔的希望。原本死气沉沉的乡村音乐圈，随着她的横空出世，而窥见了一丝重焕的生机。 她是全美宠爱的公主，是后冷战时代白人主流文化的高光。 反观坎耶-维斯特，他的音乐梦想得不到来自家庭的鼎力支持。或者说，他的生命里只有一位亲人，而这位亲人为他的人生写了一份完全不同的规划书。母亲唐达希望他攻读英语，毕业之后可以继承她的衣钵，也成为一名教授。因此，当二十岁的坎耶-维斯特选择退学，成为全职音乐人时，唐达内心的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一個来自芝加哥南部的普通黑人孩子，没有脸蛋、没有名师、没有资源，背后没有一个影响力深厚的帮派，也没有成长在某个嘻哈文化底蕴深厚的社区。这样的他，该如何在这场弱肉强食的黑暗游戏里安身立命呢？ 坎耶的答案，是展示出超凡卓绝，且不可或缺的硬实力。1996年开始，为大芝加哥地区的本土艺术家创作伴奏，经过四年的努力，得到jay-z赏识，加入roc-a-fe唱片，不仅成为jay-z第六张录音室专辑《theblueprint》的创作中坚，还给厂牌旗下的其他艺人，包括ludacris、艾丽西亚-凯斯和珍妮-杰克逊制作了一系列热门单曲。 这样的日子，一过又是四年，一直想以rapper身份出道的坎耶-维斯特，被包括国会唱片在内的主流厂牌拒绝了无数次，原因很简单：他确实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年轻人，但他不属于混乱的街头，也没有任何黑色背景，在当年50cent式匪帮说唱风靡一时的大环境下，没有人愿意在这位青涩木讷的年轻制作人身上耗费哪怕一美元。最终，坎耶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才终于在roc-a-fe为自己谋得了一次个人专辑的筹备与发行机会。 接下来的一切，就都是历史了。首张专辑《thecollegedropout》公告牌最高排名第二，夺下了第47届格莱美奖最佳嘻哈专辑的殊荣。第二张专辑teregistration》空降专辑榜冠军，在nas、jay-z、jamiefoxxmon等一众说唱圈大佬的加持下，将坎耶-维斯特的单届格莱美提名记录提升到了八次。接下来，两年连发的两张新专《graduation》和《808s&heartbreak》，直接让坎耶-维斯特被纳入了“嘻哈圈goat”的讨论范围。 别的不说，光看四年四张专辑，每张专辑都进入滚石杂志“史上最伟大的500张专辑”榜单这一成就便足够了——放眼整个美国音乐工业，又有几个人能像坎耶-维斯特一样，获得商业性、音乐性甚至是艺术性的三重丰收？ 无需质疑，他虽然不是人人倾慕的王子，但却是士绅化浪潮下嘻哈文化孕育出的，最夺目的黑珍珠。 美国社会就是一盘热气腾腾的意大利千层面，需要至少八九层才能组成一道完整的菜肴，但每一层却又被浓郁的文化酱汁阻隔，永远无法融合。 想想看吧，泰勒的父母之所以会给她取taylor这个不太女性化的名字，是因为他俩都钟爱詹姆斯-泰勒——一位活跃于七十年代的白人民谣歌手，而坎耶之所以叫kanye，则是因为唐达希望他能牢记自己的文化与民族属性，像祖上生活在东非大草原，使用着班图语的斯瓦西里先辈所期许的那样，成为“闪耀的唯一”。 出生在同一块大陆，活跃于同一个领域，泰勒-斯威夫特与坎耶-维斯特的差异，正如他们各自所代表的族裔一般巨大。在如潮掌声中把白人传统文化发扬光大的小镇姑娘，跟在亲人叹息间用黑人新潮风格杀出一条血路的下城男孩，能有什么交集呢？ 除了他们都会去参加颁奖典礼之外？ 在过往无数个繁杂的时间碎片里，也许泰勒在某场派对上听到过《stronger》或者《lovelockdown》的某个remix版本，还跟着随兴扭动了几下腰肢。也许坎耶在高速行驶的时候电台恰好跳到了《lovestory》和《youbelongwithme》，他和他的扈从还调侃式地跟着唱了两句…… 这些不会有影像记录也不能登上新闻头条的细节，极有可能真实存在过，毕竟两人的事业爆发期十分接近，最活跃的时间，也是对方曝光频率最高的阶段。认可、不屑、钦佩、轻视、嘲笑、漠然，所有人类在音乐欣赏和文字阅读中会产生的情绪，都有可能是他们心中给彼此打上的标签。 但书写历史并塑造流行文化的，永远都不会是这些秘而不宣的内心活动，而是大众肉眼可见的传播热点，是两颗明星轨道交汇后迸发出的光亮。 从这一角度来说，坎耶-维斯特与泰勒-斯威夫特唯一的一次轨道交汇，正是在一场万众瞩目的颁奖典礼上。 2009年9月13日。 第25届vma颁奖典礼现场。 themomentthatstartedall。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六章 至暗时刻（下） 大多数关心流行音乐的人，都对这戏剧化的一幕记忆犹新。 当泰勒在无线电城音乐厅的舞台上接过月球人奖杯，于全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中，准备就《youbelongwithme》获得最佳女歌手mv大奖的殊荣发表感言时，坎耶快步登上台阶，抢过话筒，说出了如今臭名昭著的这一段宣言： “唷，泰勒，我真为你感到高兴。我会让你说完的，但碧昂丝拥有的，是有史以来最棒的mv之一！” 如果你在google里搜索“悲伤小猫”这个词，你便能大致看到那位还有整整三个月才年满二十的可怜姑娘，在整场闹剧中保持的表情。mtv把镜头切给台下张大嘴巴，一脸惊恐茫然的碧昂丝，又切换回来对准手足无措，刚从坎耶-维斯特手上把话筒接回来的泰勒-斯威夫特，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十秒，但后者的致辞时间，却已悄然走到了终点。 而且，即使还有时间讲话，泰勒也不可能再举起麦克风了。 毕竟，极少有人能在全美900万观众面前，被人用无礼鲁莽的言行举止狠狠地扇了一耳光之后，依然保持优雅、从容与淡定，依然能找到一套体面的说辞，让颁奖典礼继续顺利地进行下去。 也许好莱坞有人能做到，但十九岁的泰勒-斯威夫特还没有修炼出这样一副铁石心肠。 2009年9月13日的夜晚，泰勒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在全场观众针对坎耶发出的漫天嘘声中不发一言，直到工作人员冲上舞台，从她手中再次抢过话筒，将她护送下场为止。 更令人心碎的是，后来的泰勒-斯威夫特坦言，当时的她，甚至以为那些如潮水般涌上舞台的嘘声，都是冲着她来的。 不管你是否喜欢这位女歌手和她的作品，是否认为她展现出的性格过于友善热情到让人感觉有刻意表演的成分，是否感觉她在镜头前的言辞如同瓷器一般精致而又虚伪……不管你对泰勒-斯威夫特这名艺人抱持怎样的观点，都没有人能否认一个事实——那天晚上，她是一個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无端招来滔天灾祸的完美受害者。 是的，事件发生之后，所有人都同情泰勒。醉酒失态的坎耶，第一时间就被mtv请出了颁奖典礼现场。碧昂丝在夺得年度mv大奖后，把泰勒请回了舞台，使她有机会完成自己的获奖感言。后来几年逐步与泰勒成为死敌的凯蒂-佩里在推特上大骂坎耶，说他就像一个脚踩猫咪的大恶人。就连时任美国总统，都直言不讳地把坎耶称作“混球”。 颁奖典礼的第二天，彻底引爆舆论场的坎耶-维斯特就迅速在杰-雷诺的脱口秀上道了歉……或者说，按照公关团队和唱片公司的指示，出面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伤害控制。 “今天真的非常艰难。”坎耶说，“我只是在面对一个这样的事实：我伤害了某个人，或者说……我试图从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或者说任何人那里，夺走了某些东西。其实我只想要帮助他人，你知道的，我的整个人生，都致力于奉献，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在那种情况下，我立刻意识到我那样做是错误的。” “这不是什么娱乐现象，而是某个人的情绪在被我践踏，这非常……这是个很无礼的举动，没别的可说的。我希望能够跟她当面道歉……很多名人都没有休息时间，我也是。一首歌接着另一首歌，一次巡演跟着另一次巡演……我只是，很羞愧，我受到的伤害造成了对其他人的伤害。我对颁奖典礼应该是什么样的愿景造成了……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因为我确实做错了。这件事情之后，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分析一下我将如何度过余生，将如何改进。” 从文本上，我们不难看出，坎耶背后的公关团队为他写了一份主题明确的发言稿——承认对泰勒-斯威夫特造成的伤害，赞扬泰勒-斯威夫特的艺术成就，再次向公众致歉，并表明跟泰勒私下解决此事的意愿，从而迅速扑灭火焰，降低社会各界对这一事件的关注度。 这种公关策略，不算技巧敏锐，但却足够诚恳谦逊。坎耶如果能一丝不苟地认真完成团队叮嘱的任务，那么这场风波的覆盖范围与严重性，无疑会得到很大程度的减弱。 但如果坎耶真的能毫无怨言地按照幕后操盘手的意图来执行一切，他就不是坎耶了。面对杰-雷诺的提问，坎耶应答得支支吾吾，不情不愿，不仅没有一句正式的“i''msorry”，而且还给自己找了好几个借口。“某个人的情绪在被我践踏”这句话，更是将他内心的潜台词展露无遗。 你的情绪，是我可以随意践踏的，因为我在音乐食物链里的生态位比伱高出一截。对于伤害了你这件事，我感到抱歉，但事已至此，除了接受我的道歉之外，你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应对之策。 泰勒-斯威夫特虽然年轻，但却一点也不傻，站在她身后的父母，以及大机器唱片的ceo斯科特-波切塔更皆是事业有成的精明人物。他们不可能看不出坎耶-维斯特在镜头前对于公开道歉的迟疑，和对于泰勒-斯威夫特本人的轻视。 因此，这位冉冉升起的乡村乐新星，必须要做出强有力的回应。毕竟，虽然支持的声浪铺天盖地，但不管有多少名人，为她发多少次声，从那一刻起，泰勒-斯威夫特的职业生涯，将永远被套上一层戏谑荒诞的滤镜。 她永远会是那个“被坎耶-维斯特抢走话筒的女歌手”，是一只被踩到而发出痛呼声的小猫咪，而不是一只人人敬畏的母狮。 这将会成为普罗大众对于泰勒-斯威夫特最真实的看法。 一只可爱的、漂亮的、精致的，但同时也是脆弱的、绵软的、无力的，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欺侮的小猫。 美国是片崇尚绝对力量的原始丛林，好莱坞是台信奉社会达尔文法则的绞肉机，人们可以对弱者投去同情的眼光，但绝不会把他们捧上神坛。 换句话说，绝大部分女孩都不介意给学校里被欺凌的书呆子一个安慰的拥抱，但当夜幕降临，她们叩响的，只会是校队运动员的派对大门。 因此，泰勒-斯威夫特必须向所有人证明一件事——她是强大的、自由的，不会被打倒，也再也不会任人宰割的。 可以坐上餐桌，而不是只配出现在菜单里的。 既然坎耶把她视作可以随意大口吞咽的盘中餐，那么泰勒也不会介意拿他当璀璨星途中一道宣誓力量和存在的开胃菜。 2009年9月15日，作客美国著名日间节目脱口秀《观点》的泰勒-斯威夫特透露，坎耶-维斯特并没有像他所宣称的那样跟她私下道过歉，重燃原本已经逐渐平息的事态，并将坎耶-维斯特再度推到了聚光灯下。 节目于上午播出，当天下午，坎耶-维斯特便通过二人共同的东家环球音乐，拨通了泰勒-斯威夫特的电话，向她正式道歉。虽然环球音乐总部的大佬们很少插手旗下各附属唱片公司之间的纷争，当时的ceo道格-莫里斯也在忙着处理他在流媒体领域留下的烂摊子，但这场vma颁奖典礼上的酒后失态，已经成为了影响两位大势新人的舆论风暴，再继续纠缠下去，对于哪一方都没有好处。 就像2024年的环球乐于见到肯德里克-拉玛尔和德雷克的diss作品霸占排行榜，但在前者把“恋童癖”的牌子挂在后者脖子上后迅速站出来调停，直接打断纷争一样。两次事件中，环球音乐的态度都非常明确。 整活搞流量可以，要把彼此整死不行。 于是，来自圣莫妮卡的高层略微施展了一下手腕，便逼迫当年地位还不够稳固的坎耶-维斯特低了头、让了步。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坎耶暂时告别乐坛，一边潜心在时尚圈拓展影响力，一边躲到夏威夷，创作和录制他的下一张专辑。而作为事件的受害者，泰勒-斯威夫特被允许在台面上扳回一城。2009年11月7日，她以当周嘉宾身份登上了nbc最具影响力的直播综艺节目《周六夜现场》。 这档节目当时已经有整整三十五年的历史，并且老当益壮、历久弥新，第35季的最高收视率甚至飙到了8.8%，可以称得上是全美甚至整个西方世界都津津乐道的nbc王牌节目。这样的宣传资源，显然不是大机器一家来自纳什维尔的乡村音乐小厂牌可以拿到的。泰勒-斯威夫特的snl首秀，必然是环球音乐赋予她的资源补偿。 “你也许期望我在节目上，说些关于坎耶的坏话。” 在《周六夜现场》的音乐开场白环节，泰勒-斯威夫特这样唱道。 “想要听我讲他如何跑上舞台，毁掉了我的vma开场白。” “但其实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我现在找了安保守卫舞台，保证我的snl开场白可以顺利进行。” 一般来说，这种揶揄如果发生在两个男性rapper之间，估计肯定又会掀起一场经典单曲横飞的diss大战。但泰勒-斯威夫特毕竟是来自纳什维尔的乡村音乐人，环球音乐，甚至是jay-z的roc-a-fe，也考虑到自身的利益，对坎耶-维斯特下达了严格的缄默令，使他不得不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气。 《周六夜现场》之后，两人维持了长达十个月的默契和平。2010年9月，坎耶的新专辑《mybeautifuldarktwistedfantasy》已经制作完成，即将面市，先行单曲《power》虽然商业成绩欠佳，但却凭借其超越时代的大师级编曲和氛围感营造，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坎耶-维斯特天才般的音乐创作能力，一定程度上挽救了他在vma颁奖典礼后岌岌可危的声誉。 为了趁热打铁，让自己能够以一个良好的公众形象迎接第二支单曲《runaway》的发行，以及《mybeautifuldarktwistedfantasy》11月22日的全球上架，坎耶于2010年9月4日在推特上发布了数条推文，时隔整整一年之后，第一次正式向泰勒-斯威夫特公开道歉。 “对不起，泰勒。”他写道，“我们都是艺术家，媒体和经理人总是试图介入我们之间的关系。她比任何人都值得这份道歉。感谢[推特联合创始人]比兹-斯通和埃文-威廉姆斯创建了一个我们可以直接交流的平台。” 在一连串看起来十分真挚的推文中，坎耶还透露他为泰勒写了一首歌。但在我们听到这首歌之前，泰勒就率先发布了一首关于坎耶的歌。 在2010年新一届的vma颁奖典礼上，泰勒打着赤脚，演唱了全新单曲《innocent》，以此纪念坎耶闹剧一周年。 “你是谁，并不取决于你做了什么，你仍然是无辜的。” “没关系，生活是一个无情的观众。” “32岁，却依然还在成长。” 就像纽约时报所评论的那样，《innocent》是宽恕与复仇的一种巧妙结合，是“伪装成高尚行为的，极其精明的侮辱”。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教育一个三十二岁的成年男性该如何过好人生，如何继续成长，不要说坎耶忍不了，哪怕是波兹-马龙这种好好先生，也不可能受得了这种气，即便他是这场争端的始作俑者。 于是，2010年11月5日，坎耶-维斯特又公开撤回了他对泰勒的致歉。接受esshollywood采访时，坎耶声称，泰勒-斯威夫特的《fearless》根本就不配获得格莱美的年度专辑大奖。在明尼苏达州kdwb电台的专访中，他更是进一步表示，2009年的那次醉闯舞台不是“傲慢”，而是“无私”。他还声称这次活动让斯威夫特受益，说他帮助她“登上了100个杂志封面，并获得了首周售出100万张专辑的能力”。 《艾伦秀》上，坎耶-维斯特的回应更加全面，更能看出他对这件事的真实态度。他说，在vma事件造成轰动之后，他不得不离开美国，到海外隐居生活了一段时间。 “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我自己是一个文化战士。我知道没人希望那是我的工作，所以，我再也不会那样登上舞台，再也不会坐在颁奖典礼的观众席里。但我是否会对这些……对文化有着重要影响的事情抱有复杂的情感，特别是在这种文化多年以来一直被否认的情况下？对不起，我依然会。我不能为了卖唱片而撒谎。” 到这个时候，坎耶-维斯特当时借着酒劲冲上舞台的动机和初衷已经呼之欲出了。他针对的不是泰勒-斯威夫特个人，而是泰勒-斯威夫特身后，长久以来一直占据统治地位的白人主流文化。他是在为碧昂丝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而鸣不平，认为当年成为文化现象的《singldies(putaringonit)》没有获得最佳女歌手mv大奖，就是对黑人文化和黑人女性的压迫与否认。 你很难责怪坎耶-维斯特有这样的看法，毕竟黑人文化长期以来被主流社会漠视、否定和打压是事实，而他拥有一个黑豹党成员的“文化战士”父亲也是事实。 虽然雷-维斯特没有积极参与到坎耶-维斯特的成长过程中来，但父亲的价值观，对坎耶的影响无疑是深远的。他反对mtv把利益平均分配的暗箱操作，就像他后来全网公开环球音乐的“不平等条约”，抨击犹太高层的贪婪一样，都是为了他心中那个理应公平的世界。 作为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泰勒只是想在2010年的vma舞台上，把曾经失去的东西找回来。你当着所有人打了我一记耳光，那我也还你一记。但在坎耶-维斯特看来，这就是“那个阶层”对他的再度打压。不管他是否退让、是否保持沉默，他们都要将他赶尽杀绝，把他再次驱逐到食物链的底端，让他回到“黑人应该呆的地方”。 当这种思想的枝芽被种植到坎耶那本就敏感多疑的脑海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2010年vma之后，觉得两者已经扯平了的泰勒-斯威夫特开始积极缓和关系。她在大都会博物馆的慈善晚宴红毯上主动找坎耶-维斯特击掌，穿着坎耶设计的服饰登上时尚杂志封面，在2015年格莱美颁奖典礼的后台跟对方有说有笑，更是于同年的vma颁奖典礼现场，亲自为坎耶-维斯特颁发了最重量级的“迈克尔-杰克逊先锋音乐大奖”。 “所有的其他获奖者，我真为你们感到高兴。我会让你们讲完获奖感言，但坎耶-维斯特拥有的，是有史以来最棒的职业生涯之一！” 用模仿坎耶-维斯特的诙谐方式，泰勒-斯威夫特想要向大家证明，她已经彻底放下了这段恩怨，但她似乎忘记了去探询坎耶-维斯特的真实想法。格莱美颁奖典礼之后，坎耶-维斯特告诉主持人瑞安-西克莱斯特：“她想进录音棚合作，我们肯定会去的。我对音乐没有精英主义，我不会歧视任何人。” 谁是精英，谁又是“原来”被他歧视的那个人呢？ “当我去看棒球比赛，全场六万人对我报以嘘声时，我脑子里会浮现出这样一种想法——如果我必须再做一次，我会怎么做？我会穿皮衬衫吗？我会喝掉半瓶轩尼诗，然后把剩下的送给观众吗？如果我当时有个女儿，我会上台从别人手里抢夺麦克风吗？” 接受先锋音乐大奖时，这段真挚、感人，却听上去有点漫无目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言，最能展现坎耶当时的心态。 “问题就在于事物的矛盾性：我确实在为艺术家而战，但在那场战争中，我却不知何故，对其他一些艺术家表现出了不敬。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正确、完美的话。” “我坐在格莱美的颁奖典礼现场，亲眼看到贾斯汀-汀布莱克和ceelo输掉了。gnarlsbarkley和futuresex/lovesounds这张专辑输了。我不是想让你难堪，但我看到了那个男人眼里噙着热泪。他应该赢得年度专辑大奖的啊，我们作为那个夜晚娱乐大众的人，却只能被限制在这个小盒子里，你又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他们可以随意去胡说八道，编造谣言，但我觉得，当年的我，就是为了艺术家能够在成名之后还能勇敢发表意见而死的。” ceelogreen是黑人，gnarlsbarkely是ceelo与dangermouse组成的灵魂乐二人乐团。贾斯汀-汀布莱克虽然是白人，但他的《futuresex/lovesounds》完全由黑人制作人timbnd操刀，整张专辑洋溢着浓烈的r&b、放克和其他黑人音乐元素。这里，坎耶-维斯特再次为他在2009年vma颁奖典礼现场的失格行为做出了辩护——他依然是一个文化战士，一个愿意为了捍卫黑人文化去死的战士。 “我不是政治家，兄弟们。但看看那块屏幕吧，你知道mtv重复播放了多少次我和泰勒的那个片段吗？这让他们获得了更高的收视率。你知道在这次颁奖典礼之前，他们预告了多少遍，泰勒会亲自给我颁奖吗？因为这能让他们获得更高的收视率。听听孩子们说的话吧，各位！” “我很自信，我很相信自己。我们是千禧一代，兄弟们，我们有一种全新的精神状态。我们不会用商业品牌来控制我们的下一代，我们不会给孩子灌输自卑与仇恨。我们会教我们的孩子，他们可以在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我们可以教导我们的孩子，让他们有勇气为自己挺身而出。如果我的祖父现在还在这里，他绝对不会让我退缩。” 虽然坎耶-维斯特没有明确指出他话语里的孩子究竟是谁，但相信绝大多数人都能猜得到，他依然是站在被压迫的非裔美国人群体的角度，在为他的社群发声。2015年，cklivesmatter的风潮愈演愈烈，美国社会也因为持续不断的种族矛盾而变得空前割裂，在这种情况下，坎耶-维斯特心中那股“文化战士”的火焰再度被点燃。除了公开宣布他要在2020年竞选总统之外，坎耶还准备好了要向迷茫的大众传播他所认识到的真理。 他想要让大众认识到，一直以来，都是犹太人在操控传媒行业和娱乐行业。他们把他当成玩具一样玩弄，并把“任何反对他们议程的人列入黑名单”。他要反抗这一现象，防止犹太的财富继续扭曲、矮化和伪造黑人文化，甚至整个美国流行文化。 而他要拿来开刀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当时已经通过《1989》这张专辑，成为历史首位三张专辑首周销量突破百万的艺人，离问鼎行业王座仅一步之遥的泰勒-斯威夫特。 在他看来，泰勒就是犹太势力挑选出来的下一个代言人。 一个近在咫尺的目标，一个必须被摧毁的目标。 因此，不管他跟泰勒-斯威夫特是否已经重归于好，不管泰勒-斯威夫特是否在instagram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发布了一张与鲜花合拍的照片，宣称这是坎耶送给她的花，甚至打上了#kentay2020这种幽默地宣布，要跟坎耶-维斯特一起参加总统大选的话题标签，不管粉丝们是否已经在期待他们传说中即将释出的合作单曲……坎耶-维斯特抛开了这一切和谐的表象，2016年2月11日，他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举办了一次现场活动，为他的新专辑《thelifeofpablo》和时尚品牌seasonthree预热。 活动门票没有对外发售，安娜-温图尔、卡戴珊姐妹和youngthug等一众大牌都亲临现场为他庆贺。这时的坎耶-维斯特，已经凭借他在音乐和时尚圈的双重成功，成为了北美最炙手可热的新晋亿万富豪，正在朝十亿美元发起冲刺。 因此，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他们只能在tidal平台上预约观看直播。整个直播体验完全是场灾难，由于大量用户同时尝试收看，流量巨大，直播经常停滞。 但到头来，这些琐碎的体验都变得不再重要。当晚所有人最大的收获，不是新衣服、专辑里的新歌，或者tidal在直播领域的巨大失败——而是关于泰勒-斯威夫特的四句歌词。 在一首名为《famous》的新歌里，坎耶-维斯特这样唱道： “ifeellikemeandtaylormightstillhavesex。 why?imadethatbitchfamous。 goddamn， imadethatbitchfamous。”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 Reputation（上） everythingintheworldisaboutsex-exceptsex。 sexisaboutpower。 一切都和性有关，只有性本身与性无关。 性关乎的是权力。 这句奥斯卡-王尔德广为人知的名言，其实并非出自奥斯卡-王尔德之口。王尔德于1900年11月30日去世，而首次有记录地使用“sex”作为名词来指代性交，则是由英国作家大卫-赫伯特-劳伦斯于1929年创造的用法。 换句话说，那位流亡巴黎，英俊忧郁的都柏林诗人，根本就不可能使用这个他在世时尚未被发明出来的单词造句。 事实上，这句名言第一次被誊写在纸张上，是王尔德在阿尔萨斯旅馆离开现实世界的整整八十一年后。 莎拉-勒法努和汉娜-坎特尔，两位名不见经传，连照片都未能留下的社会学家，在她们人生唯一一部出版物《概括性陈述：有关妇女解放运动的著作》中，大胆地发表了性是彰显权力的一种主要手段的观点，并在之后的三十余年里，成为了人类社会对两性关系的共识。 这个理论是如此精辟而深入人心，以至于弗兰克-安德伍德，美国电视工业历史上也许是最深沉也最强大的男主角，亦要借用这句话，来向观众展示他的为官之道，厚黑之学。 时至今日，这句话凝结出了所有犬儒主义者、平权主义者、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甚至是理想主义者都能产生共鸣的哲学思想，在不同群体间发挥着不同的作用。而与它的脍炙人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原作者的默默无闻。 鲜少有人知道莎拉-勒法努和汉娜-坎特尔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即便知晓了真实情况，下一次引用这个名言的时候，人们还是会习惯性地以“奥斯卡-王尔德曾经说过”来开头。 为什么？ 因为，“性关乎的是权力”这句话，也关乎权力。 只有从奥斯卡-王尔德或者与其享有同等声誉的思想大师口中听到的理论，才具有价值，才值得铭记。 这就是权力所蕴含的能量。 坎耶-维斯特对这种能量了若指掌。 正是因为其对这些大众传播学现象深刻而清醒的认识，他才会写出《famous》，写出这段听上去粗俗不堪的歌词。 “ifeellikemeandtaylormightstillhavesex。 why?imadethatbitchfamous。 goddamn， imadethatbitchfamous。” 这四行文字，可以直接通过字面意思去理解和分析吗？ 当然不能。 首先，一个很简单的，不容辩驳的事实是，坎耶-维斯特是一位拥有强烈個性化审美风格，并且数十年如一日坚持标准，一以贯之的艺术家，无论是音乐制作、时尚设计还是伴侣选择方面，皆是如此。 而泰勒-斯威夫特，并不在他精心构建并狂热维护的美学体系之内。 看看职业生涯开始之后，坎耶-维斯特公开的几任约会对象就知道了。 缺少图像资料的高中甜心苏梅克-雷尼抛开不谈，从第二任女友兼第一任未婚妻亚历克西斯-菲弗开始，布鲁克-克里滕登、安柏-罗斯、金-卡戴珊，甚至是这个时空还没有跟坎耶产生情感交集的伊莉娜-莎伊克、钱尼-琼斯、比安卡-森索里……把她们的照片放在一起，你能立即分辨出一些非常趋同的特质。 都留着一头亮丽的棕发，都有一副丰腴的身躯，并且不管她们出身为何，是黑是白，都把自己调制成了种族模糊的古铜色。 racimbiguity，二十一世纪好莱坞最新的审美风潮，坎耶-维斯特推崇至极的择偶标准，也是泰勒-斯威夫特完完全全的反义词。 金发碧眼，标准的白人样貌。母系血统苏格兰混德国，父系血统苏格兰、意大利，17世纪之前还有一点点英格兰的传承，即使在新英格兰地区，这也算是根正苗白的纯种高加索人了。 不仅如此，2016年的泰勒与时尚圈的一种超模打得火热，审美标准无限向巴黎时装周的要求靠拢。五英尺十英寸的高度，配上卡莉-克劳斯亲自调试的身材，被一众reddit网友称作火柴盒，并非是无的放矢。 换句话说，泰勒-斯威夫特这样的姑娘，完全不会出现在坎耶-维斯特的择偶雷达里，也极难唤起后者的原始欲望。 那为什么他会在《famous》这首歌里宣称，“我觉得我和泰勒可能还会做爱”呢？ 正是因为“我让这个婊子出了名”。 这句歌词，充分体现了坎耶-维斯特在泰勒-斯威夫特面前的优越感和上位者心态，但绝不仅限于此。 在双方关系已经缓和的前提下，坎耶再度对泰勒发起突然袭击，其实针对的不是泰勒本人，或者说只有很小一部分怨念集中在泰勒身上——毕竟无论如何，泰勒也是那个在舞台上唱出《innocent》，并不断在各个场合用这件事情开玩笑，让他颜面扫地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假装豁达的实际执行者。但如果恩怨就到这里为止，那么坎耶完全不需要如此大动干戈，上一年从对方手中接过先锋大奖，下一年就反目成仇，言辞激烈地展开人身攻击。 归根究底，坎耶-维斯特真正的攻击目标，是站在泰勒-斯威夫特身后的环球音乐，和以这家集团为代表的整个音乐工业。 是我让这个婊子出了名。 你们所有的宣传尝试，都不如我在vma舞台上仗义执言的三十秒。 我是一个你们无法掌控的天才，我随意宣泄的怒火，都能帮你们意外地再捧出一个明星。 你们这帮食利的、腐败的、无能的，寄生在艺术家身上靠吸血为生的所谓幕后推手，凭什么觉得可以拥有我的版权、操控我的事业、摧毁我的自由？ 这不是无中生有的揣测，而是坎耶-维斯特贯穿整个职业生涯的抗争旋律。2004年便成立了自己的艺人管理公司和独立音乐厂牌goodmusic，2007年跟bape共同推出collegedropout联名鞋款，并在未来的数年时间里频繁跟路易威登、朱塞佩-萨诺第和耐克合作，并最终选中阿迪达斯，创建adidasyeezy，用这种方式增加他在主业之外的收入，获得更多的话语权与自主权。 随着羽翼的逐渐丰满，2020年，坎耶掀起了一阵反建制风暴，同时将唱片公司及母带版权所有方roc-a-fe、roc-a-fe背后的控股集团环球音乐，以及音乐版权发行方emi告上了法庭，试图夺回他的所有艺术创作和知识产权。行动受挫之后，坎耶在推特上连续开炮，言辞也变得愈发激进，最终于2022年底，将矛头对准了他心目中最大的敌人——那些牢牢掌控音乐集团与时尚集团董事会席位的犹太人。 你可以说他自恋、偏执、狂妄，脑海里飘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你却无法否认这个男人对自我认知中那些正确理念的坚持，以及他为之付出的努力。坎耶-维斯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埃斯库罗斯笔下普罗米修斯式的悲剧英雄。身为非裔美国人，却游离在黑白的种族认同之间。被赋予了惊世的音乐创作才华，却摆脱不了被资本掌控的命运。拥有冲破藩篱的勇气，却在屡次尝试后输得一败涂地。 goodmusic，2011年与环球音乐旗下的inddefjam签订了独家长期全球发行合同。adidasyeezy，2022年因为坎耶的争议性言论，导致阿迪达斯提前终止合作协议，整个品牌迅速成为昨日黄花。音乐版权，直到韩易重生之前还被牢牢掌控在环球与emi手中。向犹太势力发起的决死冲锋，更是成为了他职业生涯无可挽回的转折点。 被犹太资本掌控的自由派媒体联手绞杀前，坎耶可以从科切拉音乐节那里拿到850万美元的演出报酬。而在彻底断绝资源渠道后，坎耶哪怕将自己的演出报价降低到250万美元甚至200万美元，也鲜少有主办方愿意接招。 坎耶-维斯特，也许是最近二十年以来，与犹太势力决裂得最彻底的那个，也是较量得最激烈的那个。2016年，他还没有被彻底打垮，相反，他的事业帝国刚刚达到巅峰时期。音乐上，前六张专辑全部进入滚石乐队最伟大的500张专辑排行榜，一人六席，已经足以巩固他在嘻哈乐界的历史地位。时尚方面，adidasyeezy已经发布了三季新款，40000双新鞋，未经任何宣传，冷启动的几分钟之内便全数售罄，整个品牌的营业额从1500万美元飞速增长到了12个亿……已经半只脚踏进资本圈，很快就要像dr.dre那样戴上黑人资本家王冠的坎耶-维斯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 在这样的时间节点下，志得意满的坎耶-维斯特决定遵从他的本心，制作一张政治意味和宣示意味都拉满的自白型专辑出来，而这就是《thelifeofpablo》，翻译成中文，便是《巴勃罗的一生》。 之所以会将新专辑冠以这样的名称，是因为坎耶-维斯特将自己视为以下三人的三位一体：巴勃罗-毕加索、巴勃罗-埃斯科巴，和在西班牙语里被称为“pablo”的圣徒保罗。《ilovekanye》里，坎耶把自己视作巴勃罗-毕加索那样的伟大艺术家，虽然生命里充满争议，但永远熠熠发光。以《fatherstretchmyhands》为题的两首歌里，坎耶像圣徒保罗那样虔诚地拥抱了他的宗教信仰，甚至用教堂唱诗班来将它们重新演绎成了福音风格。 这些，都是坎耶-维斯特性格中的闪光点，他的可爱之处。而如同巴勃罗-埃斯科巴那样凶猛无情，碾压所有对手的狠戾，则集中体现在《famous》这首歌里。 他想要跟泰勒-斯威夫特做爱，并不是因为他被后者吸引，而是因为在坎耶看来，他造就了这颗音乐工业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因此，他——而不是环球音乐集团——才理应拥有对泰勒-斯威夫特的掌控权与支配权。 而还有什么，比将流行音乐的公主，环球音乐的嫡长女压在身下肆意蹂躏，更能体现他不可撼动的强横呢？ 这，才是这四句充满冒犯性的歌词，真正的含义。 它们想要冒犯的，不是泰勒-斯威夫特本人，而是那座坎耶迫不及待想要推翻的大山。 因此，当坎耶-维斯特拨通泰勒-斯威夫特的电话，把与她有关的这段歌词播放给她听，请求后者的许可时，他不是在当面挑衅，而是真的希望在单曲发行前消弭误会，希望同样身为音乐创作者的泰勒-斯威夫特能够读懂他歌词里的隐喻，并支持他去为像泰勒一样无法发声的艺术家发声。 听起来可能有点荒谬，但这是对坎耶行为最合理的解释。毕竟，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想激怒泰勒，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完全不告知她的情况下，突然发布这首单曲。 在通话中，坎耶与泰勒仔细讨论了“ifeellikemeandtaylormightstillhavesex”这句话。据坎耶说，金-卡戴珊更喜欢“owemesex”，也就是欠我一次性爱这种说法，但泰勒明显表现得很是抵触，她觉得这种说法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弱势的地位。“可能还会做爱”这种说法就更加委婉和温和，在泰勒看来，更像是朋友之间会开的玩笑，而不是一种盛气凌人的侮辱。 在通话中，泰勒尽可能地做到了理解与支持，她知道嘻哈音乐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建立在对权势和性爱的炫耀之上，rapper们唱出来的词有时候只是为了维持他们的人设，而不是真的会这样去做。因此，泰勒愿意往后退让一步，给坎耶留出一点创作的宽容度，毕竟后者也主动跟她打来了电话，征询许可。 当然，这不代表泰勒完全不介意这句歌词。“你必须尽伱所能，保护好你现在这段婚姻关系。你刚生了个孩子，正处在人生最好的阶段，我不会建议你去毁掉这一切”，就是她表达不同意见的隐晦方式。当你已经跟另一个女人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之后，为什么还要在歌词里说你要跟某个女人做爱？ 从这段话里不难看出，泰勒其实并不希望坎耶用这种方式在单曲里提到她的名字。但若是程度仅限于此，那她也只会口头表达一下反对，而不会激烈制止——毕竟，如果你自己都不关心你家庭的和睦和完整性，我又有什么必要去帮你维护呢？ 如果说“ifeellikemeandtaylormightstillhavesex”只是嘻哈音乐特质的体现，那么“imadethatbitchfamous”就不一样了。连坎耶-维斯特都知道，这句唱词一出来，就是完全否定了泰勒-斯威夫特的独立人格和自我努力，把她完全物化成了一樽花瓶。不管这樽花瓶的主人是坎耶-维斯特还是环球音乐集团，她终究是一个任人摆弄的物件。对于泰勒-斯威夫特这种级别的音乐人来说，这种否定，比“谁想睡她”更能令她不悦和愤怒。 因此，电话里，坎耶-维斯特没有据实以告。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透露，他希望写一句“imadeherfamous”，而没有提到他会使用“bitch”这个词。不过，即便已经把歌词的攻击性降低了好几个等级，泰勒的语气依旧陡然变得强硬了起来，旗帜鲜明地反对了这种信息的出现。 她提醒他，在2009年的vma颁奖典礼之前，她已经有两张销量达数百万的专辑了：“现在，其实一切都无所谓了。但我的意思是，你必须站在你自己的视角，通过你亲身经历的观感来讲述这个故事。比如说，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比如说……在你做出那件事之前，我那张专辑就已经卖出了七百万张，这是切实发生的事情，事实就是这样。在那件事之前，你根本就不认识我。这样说就对了。” 在保证谈话氛围友好地前提下，泰勒-斯威夫特用最直接坦率的方式驳回了这句歌词，没有给出任何模棱两可的信号，但坎耶-维斯特依然选择把它加进了最终的成品里，并且还更进一步，用上了“婊子”这个词。 泰勒-斯威夫特的愤怒，可想而知。两句歌词连在一起，轻飘飘地否认了她十余年来日以继夜的努力，以及一张张专辑、一首首单曲，逐步硬拼下来的事业版图。 不要小看岁月史书的威力，人们总是喜欢用记忆点强烈的标志性口号来为某个人某件事打上标签。如果任由《famous》这首歌继续发酵下去，再过二十年，泰勒-斯威夫特就会彻底变成那个坎耶-维斯特一手捧红的环球音乐傀儡，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 所以，泰勒的反击来得迅速而又猛烈。2016年2月15日，距离《thelifeofpablo》的专辑试听会仅仅一天时间，泰勒便在格莱美颁奖典礼现场，在接过为《1989》颁发的年度专辑大奖时，做出了不点名的反击。 “作为第一位两次获得格莱美年度专辑奖的女性，我想对所有年轻女性说——奋斗的道路上，总会有人试图破坏你的成功，或将你的成就和名声据为己有。” “但如果你只专注于工作，不让那些人分散你的注意力，有一天当你到达目的地时，你环顾四周，就会知道是你自己和爱你的人把你带到了这里。那将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 光看文本，还是最经典的，泰勒-斯威夫特式的，正能量满溢的发言。但彼时，《famous》这首歌的内容已经登上了推特热门趋势榜的榜首，斯台普斯球馆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都知道，泰勒-斯威夫特的这段话，就是送给坎耶-维斯特的强有力回应。 想要把我的成就占为己有？你拿到过两座年度专辑奖吗？ 没记错的话，好像一座都没有吧？ 接下来的四个月时间里，坎耶-维斯特异乎寻常的沉默，没有就泰勒-斯威夫特的发言做出回应。许多人认为这是坎耶与泰勒漫长恩怨史里的又一次拉扯，也是坎耶又一次神经质的出格之举。毕竟，在双方关系已经有了很大缓和之际重燃战火，突然就给了人家一巴掌，任谁都会觉得是坎耶的问题。 于是，坎耶夫妇的社交媒体账号评论区，瞬间被泰勒的粉丝，和“正义”的路人所淹没，一切看起来都似乎是2009年vma事件的翻版，只不过热度没有第一次那么高而已。 坎耶发疯、坎耶被治，如此顺理成章的发展。 但就像克莉丝-泰根三月份登上安迪-科恩脱口秀时所说的那样：“我告诉你，事情还没有结束。它还会继续下去，战争还在继续。”无论是泰勒还是坎耶，都没有举起白旗。泰勒-斯威夫特的公共关系主管特莉-佩恩把手头能找到的绝大部分宣传武器都一股脑地砸向了坎耶，并且在手底压住了几张王牌，准备根据对家的动作随机应变，做出有效回应。 2016年6月16日，就在新一轮的#kentay之争声势衰减到一定程度，泰勒这边的公关团队逐渐放松警惕的时候，坎耶的妻子，金-卡戴珊，终于做出了进一步的动作。 “她完全同意了那段歌词，”韦斯特当时的妻子卡戴珊在当年7月的《gq》杂志上这样说道，她提到，斯威夫特在歌曲《famous》发行前就已知道全部歌词。 接着，卡戴珊补充道：“她完全知道这件事会公开。她想突然假装不知道而已。我发誓，我丈夫因为一些事情受到了太多的指责，但他实际上确实按照规定行事，甚至打电话征求了批准。” 这次专访出街后，一如往常，特莉-佩恩指示公关人员迅速做出了回应。 “泰勒并不反对金-卡戴珊，因为她知道金一定承受着压力，她只是在重复坎耶-维斯特告诉她的话，” 这段关于维斯特及其妻子的声明开头写道。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金所说的很多话都是不正确的事实。坎耶-维斯特和泰勒只在2016年1月她和家人度假时通过电话一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泰勒从未否认过那次谈话。正是在那次电话中，坎耶-维斯特还要求她在推特账户上发布这首歌，但她拒绝了。” 泰勒团队的全盘否认，正中金-卡戴珊的下怀。老练的她，没有直接放出证据，而是让事件的热度继续发酵以博取最大的关注度，并让自己的评论区被恶毒的辱骂淹没了整整一个月后，才在snapchat上，施施然地放出了当时坎耶与泰勒的通话记录。 经过精心编辑的通话记录。 而这，成为了击垮泰勒-斯威夫特这块完美金字招牌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八章 Reputation（下） 对泰勒-斯威夫特的厌恶乃至憎恨，并不是坎耶-维斯特赋予她的短暂诅咒。 它们是自出道以来，便与喜爱还有崇拜一道，如影随形地伴在泰勒身边的双生毒花。 乍一看，泰勒-斯威夫特似乎没什么引人瞩目的恶习和缺陷。不抽烟不嗑药，21岁之前滴酒不沾，甚至连跟酒精有关的主题都没有写过。不卖弄性感，不物化自己，不在社交媒体上发布暴露的照片。 最夸张的是，截止2016年，泰勒已经发布了五张专辑，近百支单曲，洋洋洒洒数万词，竟然没有一句脏话，更没有过火的性暗示，干净到直接拿到迪士尼乐园里，给蹒跚学步的幼童播放也不成问题。这在shit、fuck横飞，cleanversion都不见得有多clean，离了下三路就不知道该歌颂些什么的新世纪美国乐坛里，实属罕见。 白人清教徒，小镇出身，长相甜美，身材高挑，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公开言论不踩雷区，创作才华持续在线，流行嗅觉极为敏锐。从最接地气的乡村音乐入手，逐步增加其他风格的含量，最终凭借《1989》这张专辑彻底走出纳什维尔，用synth-pop的复古风潮攻入流行文化的核心圈层。 不管是密西西比河流域的深南红脖子，还是新英格兰地区的北方高知，是西海岸要把贝果的面包仁挖空用牛油果填满的新一代嬉皮士，还是东海岸对此深恶痛绝，恨不得生啖其肉的雅痞……无论你身处何地，来自美国社会光谱的哪个阶层，只要你还有一双能识别美妙旋律的耳朵，就总能在泰勒-斯威夫特身上找到共鸣。 再挑剔的评论家也不得不承认，泰勒-斯威夫特，就是美国梦最正统的具象化体现，是家长们能够放心让孩子去崇拜去追随的道德榜样，是二十一世纪公众形象最完美无瑕的知名人物之一。 而所有这些可爱之处，恰恰便是泰勒-斯威夫特最令人生厌的缘由。 没人喜欢完美。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 在社会这口大染缸里浸淫得越深，对这一真相的认识也就越深刻。这就是职业生涯初期的泰勒-斯威夫特，粉丝群体与迪士尼和尼克儿童频道的受众高度重合的核心原因。尚且年幼的孩子们通过泰勒-斯威夫特所看到的，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童话世界——不是老鼠和鸭子唱主角的幻想次元，而是有朝一日真的可以触碰到的美好未来。 她们坚信，只要自己成长到泰勒的年纪，就可以背上行囊去纽约闯荡，并且这座如万花筒般光灿绚烂的世界之都，会张开双臂欢迎她们。她们可以纵意情场，摘取人间的所有青睐，完美的脸庞，暴富的新贵，笔挺的西装，任何坏男人，她们都能驯服得乖巧听话。厌倦了游戏，那就找个长得像詹姆斯-迪恩的翩翩佳公子稳定下来，享受永不过时的隽永爱情。哪怕不慎遇到了渣男也无所谓，因为她们会拥有足够强大的内心，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烦恼，跳跳舞甩甩头就能忘却，然后轻而易举地遇到另一位专情的霍华德-休斯，与他一道乘坐飞机赶赴非洲大草原，迎接下一场生命的盛宴。 小粉丝们憧憬着这样的人生，因为在屏幕上，她们每天都能见到的那位偶像，过的正是这样的生活。 但对于千千万万已经走出校园，为几颗碎银忙碌奔波的成年人来说，他们能感受到的，只有巨大而强烈的撕裂感与虚幻感。因为，虽然泰勒-斯威夫特在努力靠近主流文化，竭尽全力让自己的故事变得更具有普适性，让它们听上去像是会发生在每一個中产阶级少女身上的真实经历，但已经被好莱坞高高托起的她，建造的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空中楼阁。 中产阶级能过得像泰勒-斯威夫特一样吗？恐怕普通的豪门千金也很难夸下这样的海口。如果说《taylorswift》时代暗恋同校男孩的《timmcgraw》，和《oursong》里两个小年轻甜甜蜜蜜的乡村爱情故事还能令人感同身受，那么《fearless》里灰姑娘式的《youbelongwithme》，和向罗密欧与朱丽叶致敬的《lovestory》，已经有了那么些浪漫幻想的意味。 到《speaknow》时期，跟泰勒斯威夫特发生感情纠葛的男主角，已经从籍籍无名的小镇男孩变成了举世闻名的好莱坞明星。《red》这张几乎从头到尾都深受杰克-吉伦哈尔影响的专辑，更是让人倍感疏离——有几个跟泰勒一般年纪的姑娘，能邂逅杰克这样的情人，演绎一段心碎的夏日之恋？ 越来越成功的泰勒，虽然依然在忠实地记录她自己的生活，但那已经不再是心智成熟的非死忠乐迷可以去揣度和体会的了。看看每张专辑首周销量都能突破百万，格莱美拿到手软的泰勒-斯威夫特，再看看活得惶恐无措，连下个月房租都不知道该怎么凑齐的自己，一部分人会心生羡慕，而另一部分人，则会将这份羡慕转化成嫉恨。 为什么你的人生就可以如此毫无缺憾？ 所以，这些人在网络上痛斥泰勒-斯威夫特完美面具下的虚伪。她们把她称为“垃圾人”，因为不管她是17岁还是27岁，都让自己的行为举止看上去像个天真烂漫的青少年。她们宣称她到处沾花惹草，遇到帅哥就着迷，玩腻了就抛弃，然后利用他们制作下一张专辑。她们控诉她的音乐充满不必要的好斗情绪，不管谁惹到了她，都会被她写进歌里，挂在spotify和applemusic上供人一遍又一遍聆听，一次又一次霸凌。她们认为这充分说明了她没有聚光灯就活不下去的，糟糕透顶的性格，说她抱怨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戏剧性，却又时时刻刻为她自己创造种种吸引媒体关注的名场面。 劝良家下水，劝妓女从良。男人们拥有的这种心态，其实是人类普遍的迷思。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但真正良善的佛只要动一次怒，就会被打落神坛。人们想要看到像泰勒-斯威夫特这样完美近乎神祇的高塔轰然倒塌，也希望看见如坎耶-维斯特这颗千疮百孔的石头里，藏着一枚能绽放稀世光华的美玉。 而2016年残夏的这一次争端，给所有热衷于造神和毁神的观众，提供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剧本。 原来，看似狂妄无礼的坎耶，竟然会担心新单曲里的某句歌词恶化他和泰勒之间的关系，而主动给后者打电话，以一种大众几乎闻所未闻的，谦和友善的语气，笑着向泰勒请求许可。 原来，表面宽容大度，性格和善，永远都扮演受害者角色的泰勒，竟然是如此的两面三刀。电话里满口答应，让坎耶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她没有问题。等单曲出街之后，却又立刻变卦，把坎耶当作她格莱美获奖感言里的猛料，再一次把全世界的目光与同情吸引到她自己身上。 原来，坎耶这么好，泰勒这么坏。 原来，坎耶才是受害者，而泰勒…… 则是那条深藏不露的恶毒蛇蝎。 于是，推特上开启了一场狂欢派对。刚开始，是那些仇视泰勒已久的黑粉，精准地挂出了一个话题：#kimexposedtaylorparty，金-卡戴珊曝光泰勒-斯威夫特的狂欢派对。这两个人的名气实在太大，一位是真人秀女王，一位是流行乐天后，点进话题的普通网民越来越多，参与讨论的围观群众也越来越多——就像上面反复提到的那样，绝大多数人对泰勒都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但只要是人类，就无法拒绝这种跌宕起伏的剧情反转。 如潮的恶评，纷至沓来。除了盲从的情绪之外，确实因为金-卡戴珊放出的这段，经过剪辑的视频，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视频里，人们能很清晰地听见泰勒感谢坎耶给她打电话，并将在《famous》歌词中提及她名字的这一举动称作是“赞美”。 “如果有人问我这件事，听着，我觉得我最好这样说，‘他在这首歌发布之前就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你们在开玩笑吗？我们关系很好。’” 泰勒在视频里的原话，与她在格莱美颁奖典礼上义正言辞、掷地有声的谴责形成了鲜明对比。一时间，就连她最铁杆的支持者，都失去了辩驳的声量。 几天之内，数百万个使用该标签的表情包、动图和推文让泰勒成为了笑柄。 从“男朋友更换得过于频繁”开始的荡妇羞辱，终于演变成了对泰勒-斯威夫特人格的彻底否定。 勇者洗刷干净了污名，大魔王卸下了她的伪装，每个人都是英雄。 “金就像是在说，‘睡觉去吧宝贝，我来解决’#kimexposedtaylorparty。” “凯蒂警告过我们，妮琪警告过我们，黛米警告过我们，卡尔文警告过我们，坎耶警告过我们，而金，则向我们展示了真相。” 突破下限的嘲讽、侮辱与人身攻击铺天盖地，但最具杀伤力的，还是下面这条推文： “金一直攥着这个视频，耐心等到#全国蛇类日才把它公布出来#kimexposedtaylorparty。” 这则推特用户@ayethatskrissy精心编写的幽默笑话，迅速得到了金-卡戴珊的注意。 @kimkardashian：等一下，今天真的是全国蛇类日吗？！？！？他们真的给每个人……我的意思是，每样东西都准备了一个节日啊！ 十六个单词组成的推文后面，跟着整整37个吐着红杏的青蛇组成的emoji方阵。 原本已经沸腾起来的推特，这次彻底爆炸了。任何网络热点都需要一个令人记忆深刻的核心矛盾，和一个简单明了的行动口号。在这次针对泰勒-斯威夫特的猎巫行动中，全国蛇类日和泰勒-斯威夫特的“所作所为”形成了完美的呼应，而emoji键盘里的青蛇emoji，则成为了对泰勒-斯威夫特表里不一的小人行径的最佳概括。 数小时之内，这个emoji便彻底淹没了泰勒-斯威夫特的所有社交媒体账号，特别是instagram。 在这种情况下，泰勒-斯威夫特没有退缩，而是继续坚持自己的说法，驳斥金-卡戴珊对她的污蔑。 “当坎耶-维斯特偷偷录下你们的通话，然后由金张贴在网上的时候。” 这个未完成的句子后面，跟着一张手机备忘录的文本截图，很明显，这是气糊涂的泰勒-斯威夫特，在没有知会公关团队的情况下，自己发出的。 “坎耶告诉我他要在他的歌曲里叫我‘那个婊子’的视频在哪里？它不存在，因为这段对话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你无法控制某人在全世界面前，被另一个人称呼为‘那个婊子’时的情绪反应。我当然想喜欢这首歌，当坎耶告诉我，我会喜欢这首歌时，我想相信他。我希望我们能建立友好的关系。他答应为我演奏这首歌，但他没有这样做。虽然我想在电话里支持坎耶，但你不能‘批准’一首你没听过的歌曲。我从未得到完整的背景故事，或者听到过歌曲里对我进行人格刺杀的部分，却被错误地描绘成了一个骗子的形象。我非常希望能够被排除在这段故事之外，自2009年以来，我就从来没有要求过要参与其中。” 现在去读这段话，一个年轻姑娘受到不白之冤后的委屈、彷徨与愤怒跃然纸上，但在当时的人们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却恰好展现出了泰勒-斯威夫特平日里为人的强势。泰勒在备忘录说没有听到过完整的歌曲，没有支持和“批准”过坎耶，这个宣称与视频里她的回答完全相反。在公众情绪已经被点燃的情况下，泰勒这种语气激烈的回应，只会让所有人以为她是在向他们开火，继而进一步激起旁观者同仇敌忾的愤怒。 因此，出乎泰勒-斯威夫特的意料，没有人关心坎耶-维斯特到底有没有给他放过‘那个婊子’这句唱词，所有人继续把矛头对准她，挞伐的力度甚至愈演愈烈。不光是普通人，就连好莱坞明星也加入了进来。法雷尔-威廉姆斯点赞了一条辱骂泰勒-斯威夫特的视频，随后悄悄取消。赞达亚点赞了两条推文，“我很高兴赞达亚从未真正盲从于泰勒，加入她的团队里当狗腿子”，还有“我的女孩赞达亚很明智，没有跟泰勒搅在一起”。一向跟泰勒不对付的黛米-洛瓦托，则旗帜鲜明地直接点赞了一条“我爱金-卡戴珊”。 金-卡戴珊的盟友这边，海莉-鲍德温发了三个鼓掌的emoji，肯德尔-詹娜迅速跟进点赞了两人针对泰勒的推文，凯莉-詹娜也暗搓搓地转发了几条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条条都跟“看清现实”有关的推文表明立场。科勒-卡戴珊的推文写道：“金是个野蛮人！别惹她的男人，亲爱的#kuwtk”。 家暴专家克里斯-布朗一直站在抗击女权的前线，他直接发了一条推文：“噢，不……有人说了些我不喜欢的东西，我的pussy好痛啊。回去做音乐，然后闭上伱的臭嘴吧。” 再加上之前已经跟泰勒-斯威夫特闹得不可开交的凯蒂-佩里和卡尔文-哈里斯，一时之间，乌云盖顶、满城风雨，似乎整个娱乐圈都在围攻泰勒。 虽然泰勒的闺蜜们有不少依然在为她发声，赛琳娜-戈麦斯、玛莎-亨特、鲁比-罗斯、莉娜-杜汉姆、艾德-希兰、科洛-莫瑞兹，当然，还有卡莉-克劳斯，但这些人，统统被网友划入了“teamtaylor”的黑名单里，迅速淹没在了滔天怒火中。 其中，支持泰勒-斯威夫特态度最鲜明最强硬的赛琳娜-戈麦斯，更是成为了下一个围攻对象。网友质疑她为什么会为了这个“富有权势”的闺蜜如此频繁地发声，却对另一位好友克里斯蒂娜-格里米的谋杀案保持沉默，甚至还进一步延伸到了“cklivesmatter”、枪支控制和拉丁裔平权等一系列问题，直接把赛琳娜喷到噤声。 毫无疑问，我们认为她作为行业女王的统治地位即将结束了。 雅虎新闻的这句评论，成为了圈内圈外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年初还狂揽三项大奖，再度摘下年度最佳专辑桂冠，风头一时无两的泰勒-斯威夫特，到了madcity音乐节举办时，已经变成了无人问津，更不敢露头，职业生涯已经走到尾声的昨日黄花。 “这就是一场……猎巫行动。” 跟随韩易，迈步走向泰勒-斯威夫特和她闺蜜团的麦迪逊-比尔小声嘟囔道。 “你说是……针对泰勒的？”韩易偏过头，望向她，询问道。 “是啊，这种网络霸凌，说得再好听，到头来有什么区别？我可是领教过的。”说到这里，麦蒂的声线又压低了几分，“当时我在instagram上帮泰勒说了两句话，还被……被宥真教训了。” “我那不是在教训你。”赵宥真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我是担心那些人把情绪转移到你这边来。” “我也不怕啊。”麦蒂梗梗脖子，“骂我的人多了，也不差这几个。” “我怎么不记得你发过支持泰勒的帖子？”韩易有些惊异。 “因为你根本就不怎么看我的账户啊。”麦迪逊幽幽说道。 “谁说的？你发的每条我都会看。” “是吗？现在打开它，让我看看你点赞了几条。” “我只看，不点赞。” 韩易轻咳了两声，随即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谈话对象——这就是四个女孩子都在的唯一一点好处，那就是想要转移话题的时候，永远也不缺选择。 “不过我确实有点吃惊，没想到泰勒竟然会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拉斯维加斯……她不知道卡戴珊家族全员到齐了吗？” 这句问话的接收端，自然是五个人里面唯一跟泰勒-斯威夫特有过交集，不算是闺蜜，但保持着友好关系的芭芭拉-帕文。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她知不知道。”芭芭拉抿了抿嘴唇，“我们的关系没那么紧密，我也是今天到了现场，才知道泰勒要来的。至于她为什么会……” “因为我告诉她，战胜恐惧的最佳方法是直面恐惧。击败敌人的第一步，是要敢于出现在她们面前。” 芭芭拉还没有说完的话语，被另一道清脆的声音接了过去。视线还没有完全挪到不速之客脸上，韩易便通过这道声线，辨识出了来者的身份。 二十四个小时前才带着男友跟他牵上线搭上桥的超级名模，卡莉-克劳斯。 “昨天体验过madcity的现场氛围之后，我晚上跟泰勒打了个电话，让她无论如何都要赶到拉斯维加斯来。” 大步流星朝韩易迎来的卡莉-克劳斯，自然而然地挽起身侧男友约书亚-库什纳的手臂，二人默契地含笑对望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韩易。 “我告诉她，这里有她需要的东西……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它肯定在这里，而不是在她的卧室里。” “易……还有各位新朋友们，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音乐创作者——泰勒-斯威夫特。”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九章 缓称王 泰勒-斯威夫特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特别是谋划多时，反复推敲宾客名单，试图将madcity音乐节变成行业峰会，毕其功于一役的韩易。 从头到尾，韩易都没有起过邀请泰勒的心思。 不是因为他轻视后者，恰恰相反，韩易对泰勒-斯威夫特的重视，不光徐忆如和赵宥真知道，麦迪逊-比尔与芭芭拉-帕文清楚，就连他的下属凯伦-郭以及席琳-约书亚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每次提及这位屡创纪录的流行女歌手时，韩易都不吝溢美之词。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动用各种关系鼓动泰勒-斯威夫特前往拉斯维加斯，或者干脆直接给13management发一封offer，邀请她以压轴嘉宾的身份登上舞台，归根究底，是因为韩易觉得时机尚未成熟。 这种不成熟是双向的、多重因素叠加的。一方面，韩易的布局只能算是初见雏形，连ceo都尚未正式就任，管理层架构还未搭建完成的瀚音乐集团，距离三大还相差甚远。泰勒的闺蜜团，韩易目前为止也仅招募了海莉-威廉姆斯一人，艾丽-古尔丁勉强算半个，而隐世而居的拉娜-德尔雷，2016年与泰勒-斯威夫特就是点头之交而已，跟她们2023年因杰克-安东诺夫牵线搭桥而建立起的深厚友谊不可同日而语。 缺乏实力，也缺少交集，韩易压根不相信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动泰勒-斯威夫特改换门庭，也不想让泰勒在这种方兴未艾的情形下，过早地接触到瀚音乐。在职业生涯发展方面，泰勒对于自己有着异常严苛的高要求，同样的，她对于合作伙伴也执行着相同的评判标准。别的不谈，看看她的御用律师就明白了——唐纳德-s-帕斯曼，音乐法及其实践应用的泰斗级人物，《你所需要知道的关于音乐产业的一切》的作者。他的著作，不仅是韩易就读的南加大音乐学院音乐产业专业最重要的教材，也是全世界开设这个专业的所有大学，避不开的阅读材料。 而这本书的出版时间，是1991年。 换句话说，把时间放宽一点，至少二十一世纪之后，进入唱片工业或者其他音乐领域的所有科班生，都是唐纳德-帕斯曼的学生。哪怕你的专业与音乐产业无关，只要想在这个行业立足，想要了解这个行业的运行规律，都必须尊敬地称唐纳德-帕斯曼一声“老师”。 只有这样的男人，才符合2016年的泰勒-斯威夫特，对于团队成员的要求。 韩易和他的瀚音乐，还远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另一方面，现在的泰勒，自己也没有做好完成惊世骇俗之举的准备。她与大机器唱片的协议，还剩一张专辑、两年时间。在这之前，韩易哪怕把官司打到最高法院，也不可能跟泰勒签下一纸新约。版权发行领域更不用说，泰勒前七张专辑的音乐版权被环球音乐发行集团牢牢掌控在手中，韩易需要等到2020年2月，也就是第八张专辑《folklore》制作完成之前，才能通过合法途径，拿到泰勒未来创作的词曲版权——而且如果真的动了心思要开出优惠条件跟环球音乐抢人，那大概率只能拿到有时间限制的管理权。 另外，演出经纪领域，wme在乡村音乐界的影响力无可置疑，也无可撼动。出道以来，泰勒-斯威夫特便一直与wme的明星经纪人格雷格-奥斯瓦尔德共事。以uta目前的体量来说，吃caa的尾气都稍显勉强，更别说要望wme的项背了。韩易还没有完全掌控这家经纪巨头，他的天量资金也还没有像wme收购img或者ufc那样，为uta装上发展的火箭推进器。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泰勒根本没有理由改换门庭。随着行业地位的进一步巩固，泰勒的野心只会越来越大，最终达到一個传统业务架构无法承载的地步。 如果不跟wme合作，泰勒-斯威夫特也不会去签约其他的演艺经纪公司。她会直接完全无视纽约州和加利福尼亚州的法律要求，跳脱出西方音乐工业百年沉淀出的所谓惯例，自己单独聘用一个拥有演艺经纪人证书的工作人员，成为乐坛历史上罕有的，自己为自己预定演出的少数几位巨星之一。 那么，拿经纪代理权这条路行不通，直接出资跟泰勒搭伙做巡演行不行？ 答案是：理论上可行，实际操作中希望渺茫。倒不是因为韩易手里的钱不够，2023年开始的theerastour世界巡演是迄今为止——不对，迄韩易重生为止——制作成本最为高昂的巡演，即使不把泰勒的保底演出费用计算在内，光是舞台、设备和落地执行方面的实际支出便超过了一亿美元，并随着场次的逐渐增多直逼两亿美元大关。 在这其中，仅设备的运输和物流费用估计就超过了3000万美元，即便是跨国演艺巨头aeglive，也得伤筋动骨才能把这么一大笔现金调配出来，甚至每个站点还要找本地公司融资，能拿到的政府补贴也一个都不放过。 毕竟，虽然aeg实力雄厚，2013年公开挂牌出售时要价80亿美元，卡塔尔体育投资和柯罗尼资本联手提出的70亿美元现金收购提案菲利普-安舒茨连看都没看一眼，甚至有传言说黑石集团已经筹集到了100亿美元准备强势入局，但这毕竟只是估值而已。安舒茨娱乐集团的战线拉得太长，从球队、场馆、票务平台再到体育投资、影视投资和现场演出，每天一睁眼就有数百个项目等着用钱。 而韩易则不同，一亿美元的制作成本，对于他来说，就是再买一艘游艇的事情。如果说已经有了一艘，第二艘的奖励不会那么多，他也可以在西好莱坞或者曼哈顿随便收购一栋办公楼，返还的现金不光够制作成本，把泰勒-斯威夫特theeras时期单场超千万美元的演出费一起算进去也绰绰有余。 最关键的是，韩易拥有一个aeg无法比拟的优势：他是真的可以不靠项目本身来赚钱。aeg要5%的净利润，他就要4%。aeg咬牙降到4%，他可以直接开2.5%的报价——反正只要这笔钱花出去，让他自己有满足感和成就感，那按照一比一甚至翻倍的比例拿到奖励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以说，现场演出，是韩易离行业领头羊差距最小的一个业务板块了。这个领域人才流动率高，大部分专业人士都是拉团队单干，按项目跟演出主办方合作。不存在技术壁垒，你能买到的设备我也可以。唯一能够让大型演出集团碾压小型主办方的地方，就是大量现金带来的规模经济效应。 而韩易，目前恰好处在一个比别的差点意思，比现金保准管够的阶段。 不过即便有不讲道理的外挂撑腰，韩易也不会用这种蛮横的方式达成目标，因为做生意做的不光是钱，更是人情。用无脑砸钱的方式大概率能够跟泰勒-斯威夫特达成巡演上的合作，但挖走aeg的王牌，却会极大地触怒菲利普-安舒茨，让本来可以和平进行的“第二次aeg并购案”胎死腹中。 没错，虽然泰勒-斯威夫特是韩易想要打造的这顶音乐皇冠上的明珠，但aeg本身，却是皇冠不可或缺的合成材料。韩易需要aeg在洛杉矶的斯台普斯球馆、在伦敦的o2体育场、在拉斯维加斯的凯撒皇宫圆形剧场、在柏林的梅赛德斯-奔驰体育馆。需要美国足球大联盟的洛杉矶银河、冰球大联盟的洛杉矶国王。需要将美国第二大票务平台axs收入囊中，需要aeg每年数以百计的世界巡演项目。需要跟滚石乐队和贾斯汀-比伯常年合作的concertwest，更需要拥有科切拉和沙漠之旅两大顶级音乐界ip的goldenvoice。 想要在七年时间内建成一个娱乐巨头，除了用超前信息提早布局，把未来巨星和潜力项目尽数纳入麾下之外，像uta这样，针对某个领域领先企业的收购更是得越多越好。安舒茨娱乐集团，是韩易想要称霸现场演出乃至现场娱乐领域必不可少的投资标的，也是为数不多的，已经由母公司公开表达过出售意向的优质资产。 拥有了aeg，韩易就拥有了争夺牌桌主位的筹码。 所以，在aeg面前，泰勒-斯威夫特也必须让位。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如果说碧梨-艾利什、杜阿-利帕、麦迪逊-比尔、霍尔希，还有即将成立的版权管理基金是韩易积的粮，瀚音乐、瀚发行、瀚现场、uta、人予管理和未来有aeg加入的内循环生态体系是他筑的墙，那么泰勒-斯威夫特，就是韩易正式称王的加冕仪式。 与世界第一音乐巨星达成合作，不是发起进攻的冲锋号，而是大胜而归后的战利品。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量，韩易并没有急着接触泰勒-斯威夫特，在过去的十个月时间里，他潜心修炼内功。而在未来的两年时间里，他也会继续强大自身。等到旗下的艺人阵容与版权库已经足够庞大，合作的资本集团已经足够多，多到环球音乐集团也得忌惮三分，无法从实力和地位出发将其轻松击垮的时候，再加入泰勒-斯威夫特的争夺战——2018年抢走唱片协议，2020年抢走版权发行协议，再用至多一到两年的时间，在黑天鹅事件的余温消散之前，抄底吃进安舒茨娱乐集团，把aeg变成heg，彻底让泰勒-斯威夫特的职业生涯，融进瀚音乐的系统。 因此，泰勒-斯威夫特的名字没有被写进madcity音乐节群星璀璨的宾客名单里。再加上音乐节第三天的压轴嘉宾是跟泰勒闹得不可开交的坎耶-维斯特，韩易压根就没有想过能在拉斯维加斯见到这位风波之后基本处于隐居状态的宾州姑娘。今天下午，当他在卡座区里看到被一众超模簇拥的泰勒-斯威夫特时，下意识的反应无疑只有惊讶二字。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只需要略作一番思考，韩易便抓住了这件看上去不可能发生的事件背后的必然性。 芭芭拉-帕文，就是这一必然性。 韩易通过芭芭拉-帕文认识了卡莉-克劳斯，卡莉-克劳斯将她的男友约书亚-库什纳介绍给了韩易。韩易与约书亚-库什纳达成了关于y的收购合意，作为正事谈完之后闲聊的话题，也作为斯威夫特计划的一个初期铺垫，韩易含蓄地向卡莉和约书亚表达了他对泰勒的兴趣——不是谈恋爱的兴趣，是谈合作的兴趣。 于是，昨天晚上，卡莉-克劳斯连夜给泰勒-斯威夫特打了电话，极力邀请后者动身赶来拉斯维加斯。这是未来的库什纳夫妇对韩易释放的信号，也是他们刻意想要展现的效率与能力。 你想接触的人脉，我都非常熟悉。 你想做的事情，我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能给你办成。 能够攀上库什纳家族的高枝，能够利用模特身份完成女性企业家的蜕变，卡莉-克劳斯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眼光、情商、社交手腕、执行能力，全都拉满了。 带着温和谦逊的笑容，注视着卡莉亲密搂过泰勒腰肢的韩易，在心中这样暗自想道。 既然机会已经被卡莉和约书亚打包送上门了，那就好好把握吧。 早接触晚接触，方法不同，但只要结局是殊途同归的就好。 “你好，韩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声线清脆、细腻，比她的唱腔要低沉一些，鼻音也要更重一些。两世为人，韩易终于亲耳听到了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音乐创作者，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 “伱举办了一场非常出色的音乐节。” “斯威夫特小姐，过奖了。” 韩易嘴角的弧线陡然增大，笑容变得更加浓郁，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他不知不觉中加速的心跳，和愈发激动的情绪。 倒不是因为他对泰勒-斯威夫特有什么粉丝滤镜，而是因为他终于看见了皇冠上缺失的那颗793克拉的光之山钻石，也进而看见了他正在竭力构造的美好未来。 “应该感谢你拔冗出席才对，希望旅途没有让你太过疲累。” “你们俩为什么这么拘谨？”卡莉扶住泰勒腰部的手紧了紧，视线在二人间来回游移的她，绽出了一个热力十足的笑容，“易是约书亚的好朋友，而我是你的ride-or-die，所以我想你们俩以名来称呼对方是一件很恰当的事情。” 说完，卡莉偏偏脑袋，继续用充满活力的语调向泰勒介绍道。 “而这些，则是你能见到的最可爱的几个女孩子。格蕾丝，我们昨天刚刚认识，她的时尚品味真是无可挑剔。宥真，麦迪逊-比尔的经理人，艾丽和拉娜美国地区的事务也是由她在代管。麦迪逊，是的，我想你已经非常熟悉了……对，我忘记告诉你了，麦蒂，前几天我们在车里听你的歌，听得真是非常、非常带劲。当然，还有芭芭拉，你已经特别熟悉了。” 卡莉-克劳斯的社交能力跟徐忆如不遑多让，但风格却大相径庭，后者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端庄典雅，而前者则是那种能把在场的所有人关系瞬时拉进，气氛直接热络起来的主持人性格。每个人身边应该都或多或少的有这么一位朋友，遣词造句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就是能让人倍感亲切，放下初次见面的隔阂。 “芭比，我俩在纽约的时间总是对不上，我们真应该多见几次。麦蒂，是的，没错，我的上帝啊，我爱死你的单曲了，尤其是最近的几首，它们简直就是大师之作。嗨，宥真，很高兴认识你！如果卡莉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某个……k-pop明星呢。抱歉，但你真的太完美了，不只是外表，你管理的艺人可都是这个行业里最出色的。格蕾丝，youarejustgorgeous！lookatyou！” 一连串修辞极为夸张的溢美之辞，从泰勒-斯威夫特嘴里片刻不停歇地冒了出来。她是个超级典型的esfj人格，射手座的影响更是赋予了她一种热烈、乐观，充满激情的理想主义色彩。换句话说，就是她跟卡莉-克劳斯一样，也是一个公共场合毫无畏惧的社交悍匪。之所以刚刚跟韩易对话的时候略显拘谨，是因为她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放在对方身上。 这不是泰勒对韩易的不尊重，而是因为距离她仅两个卡座之隔的不远处，卡戴珊家族的成员们正有意无意地向她投送着惊异、审视，甚至是带着玩味的戏谑目光。 这几个真人秀明星也没有想到，这个网络上的手下败将，已经名声崩坏的蛇蝎女，竟然还有胆子跑到她们面前来。 “我在骗谁呢？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会用姓氏称呼别人的人。” 跟四个女孩依次交换了问候与寒暄，泰勒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耐心侯在一旁的韩易身上。 “让我们再重新认识一次。易，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这可能是我参加过的最盛大的音乐节之一了……咱们场地里现在有多少人来着？” “七万。” 韩易扭头瞥了一眼热浪滚滚，人群上方甚至连空气都被蒸发的汗液所扭曲的舞池。 “确切地说，应该是六万……五六千人左右吧，这个时间，很多观众都还没有来。等入夜凉快一点了，应该能到七万五千人左右，算上餐饮区的人数。” “哇噢。”泰勒非常捧场地感叹了一句，“我只能梦想在我的演唱会上拥有这么多观众。” “已经有过了，不是吗？”韩易笑了笑，“2015年11月28号，悉尼澳洲体育场，七万六千人。” “你怎么会……” 韩易几乎没有停顿时间的回应，让泰勒-斯威夫特微微睁大了双眸，她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身侧一直搂着她的闺蜜卡莉-克劳斯，发现后者正冲她眨着眼睛。 “我告诉过你的。”卡莉顿了顿，把原本想要说的话，用更轻松诙谐的方式表达了出来，“he''saswiftie。” “的确如此。”韩易干脆地点头承认，“事实上，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瀚音乐的所有人都是。” “aw，你人真的是太好了，易。” “这不是一句奉承而已。”韩易补充道，“在我们的会议桌上，你是最常被提及的名字，不管哪场会议是关于哪个方面的。我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瀚音乐旗下的艺人可以接近你所达到的成就的一半，或者能跟你合作一首歌，那就足够了。” “我想肯定有机会的……不，我想到时候，应该是我主动找你们的艺人合作才对。”泰勒-斯威夫特的答复滴水不漏，无可无不可，而且直接把皮球抛了回去，“再过……最多两年，麦迪逊肯定会是这个行业最闪耀的表演者。你简直就是，毫无瑕疵的三重威胁，长相、作品、唱功……我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我会爱上你的。” “你才是真正的三重威胁，不，应该说是四重威胁。”相较之下，虽然麦迪逊在爆红之后，甚至是之前，都接受过详尽的媒体训练，但口齿远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在业内摸爬滚打近十年的泰勒来得伶俐，抛出去的赞美，很难让对方接得住，“我和我的很多朋友都是你的忠实粉丝，你的创作能力，还有你孵化出来的作品……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时代之声。我真的很羡慕你的艺术天赋和音乐直觉。” “就像网上那些人说的一样，我只是在写一本尖酸刻薄的日记而已。我相信，只要你沉下心把自己的感受和经历记载下来，应该会比我胡乱编集起来的东西更打动人心……” 难接的话，依旧被泰勒给接了起来。话题自然地推进到这里，她忽然停顿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麦迪逊。 “我并不想显得冒犯，或者……给人感觉像是我在窥探你的过往。但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前的你，应该也经历过我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个阶段，对吗？” (本章完) 第四百章 复杂微妙的闺蜜关系 “我……” 听见泰勒-斯威夫特的问话，麦迪逊愣了一愣，眼神下意识地飘向了韩易的方向。 在得到后者鼓励式的回应之后，她才轻舒了口气，颔首应道。 “确实有被网络霸凌过，没错，所以我知道那是什么感受，这也是为什么……” “你在instagram上面发声支持了我。” 看到麦迪逊倏然睁大的眼眸，泰勒以一个亲切甜美的微笑向她回应。 “我从来没有宣传过这件事。”麦迪逊急忙追加了一句辩解。 “我知道，我能察觉出来哪些贴文是公关手段，哪些贴文是真情实感。只有两三家八卦小报拿你的表态做文章，那些大媒体盘点发声支持我的艺人清单时，往往也只会把你放在不太起眼的位置，甚至直接忽略掉。光是从这两点上，我就能看出来你不是想要蹭这件事的关注度。” 泰勒声线轻柔，右手覆住麦迪逊的左臂，示意对方安心。 “我能看到你的贴文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我重度网络成瘾而已……当然，最近几个月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泰勒相当豁达地自嘲了一句，“这真是太令人耳目一新了不仅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支持我的声音，更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拥有同样痛苦经历的女孩……那些最能令我感同身受的观点。不开玩笑，我把你的贴文看了一遍又一遍，现在甚至能逐字背诵下来呢。” “真的？” “‘我一直在关注网上的这些闹剧，到现在这個阶段，我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面对麦迪逊-比尔充满惊好奇与讶然的疑问，泰勒-斯威夫特张口就来。 “‘让我们面对现实吧。网络霸凌是不可接受的。这不是玩笑，不是娱乐，而是彻头彻尾的迫害行为。把一位自尊、自爱、自强的女性，矮化曲解为一个emoji符号就能概括的恶棍，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最残暴的处刑方式。 想象一下，你的人格不断被诋毁，你的名誉被污损，伱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在显微镜下审视。这让人筋疲力尽，让人心碎不已……andit''sjustinwrong。 我看到了一个坚强的女人，在这一切混乱中，她表现出的只有优雅和坚韧。她没有发泄愤怒，而是选择超越这一切。你们知道吗？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力量，需要真正的力量。我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我知道这有多困难。 所以，当你跳上这辆仇恨列车之前，想想你的言语会给它的接受者带来怎样的痛苦。记住，在所有的名利和头条新闻背后，是一个鲜活的，有感情的人。’” “哇噢。”麦蒂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你真的能把它背下来。” “嗯哼。”泰勒笑着点点头，“这是我读到过的，最有力量，最振奋人心的instagramstories之一。” “只是我……深夜看到新闻舆论，难以入眠时的有感而发罢了。”麦迪逊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过了好半晌，才组织起自觉恰当的语言，“我故意没有指名道姓，并不是因为我害怕后果，而是因为……” “你不想让别人觉得你在利用这种情况，我明白，你不需要解释的，麦蒂。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告诉你——非常感谢你，在如此艰难的局面下站出来支持我。”泰勒的右手一路向下滑，自然而然地牵住对方的手，“别以为我没有点开你的评论区看风向……那战场简直太残酷了。” “一直都是这样……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麦迪逊用大拇指的指腹捏了捏泰勒的手掌心，回给她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麦蒂于2016年7月20日，泰勒-斯威夫特的社交媒体账号被蛇群淹没，网络霸凌者的气焰最为嚣张的那几天发出的贴文，确实收到了如潮的恶评。点赞只有98340个，但评论却达到了惊人的6087条，除了极少数忠实粉丝不管贴文内容为何，都率先抢占的头排位之外，评论区的其他部分，基本上都被刷成了一片青绿。 “看啊，我们又找到了一条蛇。” “下地狱去吧。” “泰勒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存在啊？” “一个想靠被卡戴珊骂来成为卡戴珊的小丑。” “各位，这就是‘漂亮女生没脑子’的最佳范例，抓紧时间记笔记。” 有的尖酸刻薄，有的毒辣狠戾，还有的带点喜剧脱口秀式令人捧腹的揶揄效果。这是麦迪逊-比尔签约瀚音乐，单曲爆红之后，头一回获得这种众人群起而攻之的体验。 “我只能说，2016年确实出现了一些新的梗和词汇，但本质上它们与我在2012年看到的那些并没有什么不同。”麦迪逊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没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也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处理的。” “2012年……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1999。” “那当时你才……13岁？” “是啊。” “awehere。”泰勒向前迈了一步，张开双臂，一脸心疼地将麦迪逊搂进了怀里，“你看起来很年轻，但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上帝啊，我真的无法想象，这么幼小的女孩子，是如何忍受那些攻击，又是如何度过那些漫漫长夜的。” “夜晚总是最难熬的，不是吗？”麦迪逊敏锐地察觉到了泰勒的同情，是来自与她结合亲身经历之后油然而生的共情，“你还好么？最近这几个月？” “well，youknow……就像你说的那样，夜晚是最难熬的，特别是最开始的几个夜晚。没人会守在你的床边跟你说话……” “哪怕有人想要守在你身边，悉心安慰你，你也没有力气去回应他们。”麦迪逊帮泰勒讲出了她欲言又止的下半句话。 “完全没错！”共情与共鸣在一次次精准的碰撞中逐渐加强加深，泰勒电光蓝色的瞳孔，比起刚见到麦迪逊时又变得更加明亮了几分，“你把他们关在门外，是为了他们好。这样，无辜的人就不用卷入你的情绪风暴了。” “那段时间，我妈妈好几天都看不到我的人影，只能通过手机确认我还活着。” “我也希望我妈妈，还有团队里的其他人，能够像你妈妈那样通情达理。”说到这里，泰勒-斯威夫特抬起眼皮想了想，“通情达理这个词也许不太恰当，她们也不想打扰我，但是……生活中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还有很多其他急需处理的麻烦。” “如果你不想的话，就没必要说细节。” “噢，放心吧，不是什么公众不知道的秘密。”泰勒摆摆手，笑道，“我得处理一桩非常严肃的诉讼，得想办法处理我和汤姆之间的关系，不管是我们私下真正的关系，还是公众眼里看到的关系，因为我的口碑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甚至有人说我故意放汤姆出来当我的挡箭牌。另外就是，今年这场大选，因为我没有公开发声支持某位候选人，他的支持者也加入到了抹黑我的队伍里……这些另类右翼很愤怒，我没能成为他们的‘雅利安公主’，这滩水更浑，我得更小心地去处理它。” 话及此处，泰勒-斯威夫特把方才一直挂住麦迪逊的视线移开，朝紧挨着自己右肩亲昵依偎的卡莉-克劳斯投去。 “抱歉，伙计们，你知道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成千上万遍了，我只是不想牵涉到政治游戏里面去而已。” “我们完全理解，这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局面。” 约书亚-库什纳举起双手，温和地笑道。他很清楚，虽然泰勒-斯威夫特表面上是在跟卡莉-克劳斯说话，但他才是需要站出来回应的那一个。毕竟，正是因为他特殊的家庭出身，他与卡莉之间高调的恋情，以及卡莉跟泰勒的闺蜜关系，才导致泰勒被右翼选民寄予了不切实际的期望。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之前讨论过，所以你应该很清楚——i''mnotpartofthatgang。我不赞同他们的政治观点。或者说，大多数观点。” 说这句话的时候，约书亚-库什纳的眼神只是从泰勒-斯威夫特身上飞快略过，大多数时候，它都驻留在谈话圈对面的五个人，特别是韩易脸前，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今年她真的经历了很多事情，有很多麻烦需要处理……这就是我为什么作为一个闺蜜，要尽我自己所能，把她从烦恼里面拉出来的原因。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是一种喘息的机会。”卡莉默默评估了一番现场的气氛和情况，然后堆起甜美的笑容，换上宠溺的眼神，把泰勒搂得更紧了，“我一路飞到纳什维尔，恳求她和我一起回纽约。那里发生的事情更多，可以去分散注意力的东西也更多，这样她就没办法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一个人闲下来了。” “是啊，这几个月，最需要感谢的人就是卡莉。”泰勒-斯威夫特含笑瞄了一眼卡莉，“我的纽约公寓还要再装修差不多一年时间，所以这次回去，就直接就在她和约书亚的家旁边租了一间新的……你们下次来纽约，一定要来我那里坐坐。在翠贝卡的一条背街里，安静、隐匿，又很有艺术气息。麦蒂，特别是你，我希望很快能在我家的钢琴键盘前面看到你。” “也一定要到我和乔什住的地方来看看。”还没等麦迪逊张口回答，卡莉便抢在前头，用更加热情的语调邀请众人，“我跟泰勒住一条街上，隔了最多半英里。大家都得来，我给你们做我最拿手的烤三文鱼，泰勒爱死了。” 听见卡莉接二连三的抢白，韩易下意识地抬眼望向芭芭拉，发现对方也同时朝他看了过来，并且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 这是只有他们两人能够读懂的讯号。 上一次在尼斯逗留期间，芭芭拉和韩易聊了很多，除了前者与贝当古夫人的奇妙邂逅之外，还有两人生活里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细节，这其中就包含了芭芭拉对泰勒和卡莉这组闺蜜团不带恶意的中肯评价。 在心思机巧的芭芭拉-帕文看来，卡莉-克劳斯是这段关系中更主动的那个，获利更多的那个，也是更有所图的那个。 今天在音乐节现场发生的一切，证明了芭芭拉的观点确切无疑。 卡莉-克劳斯深夜给泰勒-斯威夫特打电话，殷切地邀请对方来到拉斯维加斯，是为了给韩易释放合作的信号，让他看见未来的库什纳夫妇能够在事业上为他提供的有力帮助，进而稳固y的合作案，把口头意向变成钢铁同盟。等卡莉听见泰勒在外人面前，挑明库什纳家族的影响力过分地渗透进了后者的生活，隐晦却又不那么隐晦地表达了一番不满之后，连忙转移话题，抛出她邀请泰勒重返纽约这个重点，让所有人进一步认识到她跟泰勒的亲密无间。 而当卡莉看到泰勒迅速与初识的麦迪逊因为相似的经历产生强烈共鸣，甚至隐隐有跳过她直接接触的意图时，又忙不迭地要让“没有被泰勒点名邀请到的其他四个人”，一道“前往她和乔什住的地方”，由她以女主人的身份做东招待。 卡莉-克劳斯对泰勒-斯威夫特那复杂又微妙的情感，便已鲜活地浮现在了这一句句对话里。 没有人能怀疑两人之间真的存在互相扶持、彼此倾诉的真挚友谊，但在真挚的背后，卡莉的掌控欲和企图心已是昭然若揭。至于泰勒，倒不一定是天真愚笨，看不出闺蜜另有所图，而是她觉得对方意图染指的东西，或者想要通过利用她而达成的目的无伤大雅，也不会影响到她本人的职业生涯与核心利益。说得再夸张一点，泰勒甚至很享受这种能够组建起一个紧密的小团体，在她的带领下逐步掌控各个领域的感觉，这才默许卡莉，还有其他闺蜜团成员搭上自己的顺风车，频繁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但在坎耶-维斯特这次出乎意料的突然袭击之后，韩易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如惊弓之鸟般的泰勒-斯威夫特，已经对身边除了家人以外的其他所有人，失去了原有的信任和耐心。约书亚-库什纳敏感的政治身份在这种危难关头给她增添了另外的麻烦，让泰勒感觉大为光火。而卡莉-克劳斯掌握了她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让泰勒对依然在不停利用自己的卡莉，开始慢慢产生了忌惮与芥蒂。 这导致泰勒甚至更愿意去亲近素未谋面的麦迪逊，因为后者因为各类无中生有的所谓“丑闻”而被全网霸凌的经历，以及与前者无甚交集的过往，让她觉得更有安全感。 一场超乎想象的危机，改变得更多的，不是一个人物质层面的境遇，而是她精神层面的状态。 坎耶-维斯特和金-卡戴珊这两只蛮不讲理的黑天鹅，也许真的能帮韩易更早地做成某些事情。 非常有趣的情况。 该如何利用这一点呢？ “我真的不能让我的女孩一个人呆着，真的。” 就在韩易分心思考的时候，卡莉对闺蜜情的炫耀已经进展到了下一个阶段。 “事实上，就在我和乔什汇合，赶来madcity的前一晚，我和泰勒刚在德雷克的生日派对上玩了个通宵。” “我有看到你发的instagram。”芭芭拉点点头，笑着给卡莉捧场。 “yeah，那晚很好玩的。”卡莉扬起声调，应道，“那天晚上我就想问她，要不要跟我和卡拉她们一起来拉斯维加斯，但想到……嗯，某些人也会出现在这里，我就没说。但昨天参加了音乐节之后，我感觉这种活力和欢乐正是泰勒迫切需要的，所以我连夜给她打了电话，让她一定要过来一趟。而且，直面恐惧才能战胜恐惧，不是吗？要敢于出现在霸凌者面前，让她们看见，你过得很好。” “这倒不重要，我早就没有把她们当一回事了。” 泰勒-斯威夫特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卡莉-克劳斯，张口说出了一个不同的理由。 “我其实，就是想来当面感谢一下麦蒂对我的支持……” “当然，还有好好享受一下她们口中的，‘全美国最棒的音乐节’的气氛，给我最好的朋友们加油打气。” “比如说现在正好站在舞台上面的这位朋友——艾丽。”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一章 Talk of the Town “曾经有光明的前路，却中途迷失了自我。 曾经有颗良善之心，却无法抵御罪恶的侵蚀。 如今我彻夜难眠，黑暗是如此令人难以抗拒。 如今我无以为继，需要一股力量推动我前进……” madcity音乐节进行到第二天，荷兰国宝级电音制作人，渐进浩室的旗帜人物尼基-罗梅罗以一首勾起无数人美好回忆的经典单曲《toulouse》谢幕退场后，人予管理目前最值得称道的两大柱石之一，来自英格兰的流行电子歌姬艾丽-古尔丁，身穿一袭造型华丽的汤姆-福特钴蓝色蛇纹亮片长袖晚礼服，款款登上了舞台。 由好莱坞山、曼哈顿中心区、布鲁克林街道和康普顿社区景观组成的实景矩阵，在落日晖光中被madcity世界级的舞美团队，用极具赛博朋克观感的色彩调盘晕染了一番。远端的摩天大楼由#29132e浓郁的暗夜紫罗兰色笼罩，遍布硬体结构的霓虹灯光浮现出#b7c1de薄雾般的灰白与淡蓝质感，而盘旋在艾丽-古尔丁以及伴奏乐队头顶的探照灯，则带着#85ebd9那股明亮而清新的海洋青绿。 电脑程序里用来定义色彩的十六进制编码，此刻成为了在全场七万名观众眼前徐徐铺开的海市蜃楼。由2016跃进至2046，属于未来的敌托邦，正是艾丽-古尔丁演唱其原创作品时，最为适宜的视觉背景。 10月12日刚刚在珀斯结束一轮澳洲巡演的艾丽-古尔丁依然保持着对现场表演的敏锐触感，长达两周的休憩，也让她的声带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对于艾丽这种声线天生就高亢单薄，气声与颤音相较寻常歌手更多且更不易控制的轻抒情女中高音来说，她的身体对高强度演出的准备程度，会直接影响到整场表演带给观众的体验。 “你向我展示的那道希望之光，让我不再麻木不仁。 你在我孤立无援的绝望之际，向我伸出了援手。 我暗自告诉自己，必须要坚强起来。 梦想黑暗被完全驱散的那天。 因为那些光芒一直在召唤我， 召唤我踏上回家的道路……” 于2009年录制，2010年2月26日由宝丽多唱片发行的首张个人录音室专辑《lights》，是世界与艾丽-古尔丁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混合浓郁民谣元素的合成器流行电子，在零零年代的尾声和一零年代的启幕时刻出现，就像一股让人精神一振的新风，刮过乐迷的耳膜。英国专辑榜首周便以36854张的销量空降榜首，迅速奠定了艾丽-古尔丁作为合成器电子的复兴者与新时代流行电子乐的开拓者，在英伦流行乐坛的地位。 相较之下，专辑里的这首同名单曲，命运就要显得坎坷得多——它没有入选标准版的曲目表，是在专辑大卖，宝丽多于各个市场加卖《brightlights》豪华版后才作为附赠曲目正式发行。不仅如此，《lights》这支单曲，是一首不折不扣的“sleeperhit”，即在发行初期成绩平平无奇，但最终却跑出强势的长尾，以黑马之姿获得意外成功的作品。 在美国，《lights》于2011年8月20日才首次登上公告牌hot100单曲榜，排名也是不太引人关注的第85位。接下来，它花了整整十九周，才攀升到第40名的位置，是继诺拉-琼斯的《don''tknowwhy》和kttunstall的《suddenlyisee》之后，女性歌手进入榜单前四十名速度第三慢的单曲。而在入榜第29周，这首歌创造了公告牌单曲榜的历史，成为了有史以来进入榜单前五的作品中，上升速度最慢的音乐，没有之一。到了第33周，《lights》更是一鼓作气冲到了亚军的位置，远超第三名florida《whistle》的数据表现，仅比卡莉-蕾-杰普森横扫社交网络的神曲《callmemaybe》差一点点。 丑小鸭变黑天鹅的童话，是艾丽-古尔丁在好莱坞这片广袤天地辛勤拼搏的最佳注脚。从唱腔怪异，无人问津的英国小姑娘，蜕变成2016年科切拉音乐节的头牌嘉宾，这种由黑暗深谷奔赴光明之巅的励志主题，正是《lights》一曲的动人之处。 与卡尔文-哈里斯的合作单曲《ineedyourlove》也许在欧陆大杀四方，风靡2013年全球的电子音乐节。帮电影《五十度灰》献唱的主题曲《lovemelikeyoudo》噱头与讨论度更高，编曲也更加主流，是所有商业电台去年的最爱……这两首热单，代表了艾丽-古尔丁在不同音乐领域和风格流派中的最佳商业成绩。不过，循着它们，人们虽然能轻易地理清艾丽的职业生涯发展轨迹，但却无法勾勒出艾丽-古尔丁在美国听众心目中，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形象。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lights》。 所以，跟在其他地区把《lights》放在安可部分，或者干脆直接不排进歌单的做法不同，这次登上madcity音乐节，艾丽-古尔丁直接把这首歌放在了开场环节。 “''causethey''recalling，calling，callingmehome， calling，calling，callinghome…… youshowthelightsthatstopme，turntostone， youshineitwheni''malone……” 赛博都市的妖冶光芒下，艾丽-古尔丁摈弃了在今年四月的科切拉音乐节上，用原声乐器呈现这首作品的形式。她最忠实地还原了《lights》这首歌干净清爽，充满活力，几乎没有失真效果的合成器流行质感。唱诗班式空灵圣洁的嗓音，在四四拍的浩室鼓点里翻腾。 耳熟能详的gmfecm7和弦演进中，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内的逾七万名观众，回想起了四年前的这个时候，第一次在电台里听见艾丽-古尔丁，第一次为她的流行电子民谣而倾倒的瞬间。 “在艾丽和拉娜这件事情上面，你做得非常出色，韩先生。” 通常来说，泰勒-斯威夫特不会在好友表演的时候，与其他人交头接耳。作为一名职业歌手，她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给予舞台上的表演者最真挚的尊重——那就是随着她们的旋律尽情舞动，用自然分泌的多巴胺，向这些历经千难万险，在音乐工业里杀出一条血路的音乐创作者们致敬。不管在格莱美的斯台普斯球馆，还是vma的无线电城音乐厅，泰勒都是听得最专注、最投入，享受得最夸张、最毫无保留的那一个。 但今天不同。 与她同样身处卡座区，在艾丽-古尔丁登台之后依然不住交头接耳，用各种方式冲她试探甚至示威的卡戴珊家族成员，让泰勒没有办法像往常那样跟好闺蜜们纵情享乐。舞池里那些不断向她投来的好奇目光，甚至是醉醺醺的啸叫，也让一向落落大方的泰勒，有了一点不适之感。虽然四周围满了安保人员——有她自己的，也有madcity的安保团队主动提供给重要宾客的——但如尖刺般恼人的觊觎和窃窃私语，依旧能穿过坚固的物理防线，向她直扑而来。 现在是万圣节，距离今年盛夏沸沸扬扬的猎蛇运动，只过去了约莫三個月时间而已。尘埃尚未落定，在大多数人的心中，泰勒-斯威夫特仍然是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出尔反尔，心思狡诈且深沉的蛇蝎妖女。 andthatrealization，cankigirllikeher。 但泰勒不想表现得太过消极低落，毕竟，就像卡莉-克劳斯所说的那样，她今天之所以选择来到拉斯维加斯参加音乐节，其实也是故意想让大众和媒体看见她与卡戴珊们出现在同一场合，隐晦含蓄地向所有人表示，她没有被之前的负面舆论所击垮，而是走上了自我疗愈的道路，甚至已经初见成效，可以无畏无惧地出现在施暴者面前了。 正式场合显得太过刻意，各项颁奖典礼的红毯人头攒动，只要是重要的好莱坞明星都会莅临现场，起不到专门释放信号的作用，而且，今年11月的全美音乐奖和明年2月的格莱美颁奖典礼上，她没有新作品要参与评选，在这种情况下做通稿只会显得刻意，坐实了她浮夸、虚假，喜欢动用一切公关手段洗白的糟糕形象。 于是，各界名流趋之若鹜，让拉斯维加斯客房订到爆满的madcity音乐节，便成为了最适宜泰勒露面的选择。跟闺蜜团一起来看音乐节，恰好撞见陪坎耶-维斯特来演出的卡戴珊家族，不显刻意，更不卑不亢。 对于目前处于全面守势的她来说，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在细微之处扳回一城，已经是值得庆幸的胜利了。因此，在接到卡莉的电话之后，泰勒略作思索，也跟团队成员就得失利弊谨慎商讨了一番后，最终拍板决定只身赴会。 不带团队，把随行安保人员的数量也精简到最少，以“普通女孩到拉斯维加斯与好朋友会面，尽情享受度假生活”为叙事主题，把“泰勒没事，她会保持坚强，变得更好”的信息，通过社交媒体传递给全世界。 因此，虽然没有延续她在音乐性集会上一以贯之的，载歌载舞，抢尽风头的表现，出现在现场七万人视线与镜头前的泰勒-斯威夫特，依旧显得妆容精致，神采飞扬。她故意让自己站在栏杆边缘，观众和卡座区宾客们透过安保人墙可以隐约看到的位置，并且让整幅画面看上去尽可能喧哗、热闹，甚至用盛大一词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的右手边站着最好的闺蜜卡莉-克劳斯，左手边则是最近人气高涨，风头正盛的超新星麦迪逊-比尔。向两侧延伸，卡拉-迪瓦伊、拉娜-德尔雷、玛格特-罗比、麦莉-塞勒斯，甚至还有莱昂纳尔-里奇……一众令人侧目的好莱坞名流，如十二使徒般一字排开，让位于画面正中央的泰勒-斯威夫特，有了一种众星捧月之感，仿若两千年前那位同样遭受世人非议和误解，被人迫害的弥赛亚。 有趣的是，与《最后的晚餐》构图大差不差，这时的泰勒-斯威夫特，也正偏过脑袋，带着优雅恬静的微笑，与左侧的麦迪逊-比尔交谈着。 更准确地说，这是从舞池仰视卡座区的普通乐迷眼里看到的景象。对于站在一号卡座，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和兴奋向这边眺望的麦肯锡-琼斯来说，她能很清楚地看到，在泰勒-斯威夫特和麦迪逊-比尔之后，还站着一个故意远离公众视线的年轻亚裔男人。 那个温柔又好心，帮助她昨天跟偶像霍尔希搭上话的madcity音乐节创始人——韩易。 他，才是此刻泰勒-斯威夫特真正的谈话对象。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泰勒。这件事情，具体指的是什么？” “我指的是，越过暂时无法撼动的唱片公司和版权发行公司，直接收购她们所在的艺人管理公司这一招。”泰勒-斯威夫特笑了笑，回应道，“你知道音乐人职业生涯的基石在哪里，也知道音乐行业应该掌控的，真正有价值的资产是什么，这一点，就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所谓的业内专家了。有些人号称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十年，但却连最基本的常识也没有搞懂。”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以为这些东西，都只是常识而已。” 韩易小口啜饮着杯中的可乐，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谨慎地应对着泰勒-斯威夫特的提问。 他很清楚，一个管理约、经纪约、唱片约和发行约，四大合约皆有稳定合作对象，且基本上都是业内第一的巨星，绝不可能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忽然展开这方面的话题。 这不符合卡莉、芭芭拉，以及其他与泰勒打过交道的从业人士口中，她那滴水不漏，能令任何人都如沐春风，倍感亲切，挑不出任何毛病的顶尖社交手腕。 事出反常必有妖。 “许多人以为唱片工业最坚实的基础是版权，最底层的商业逻辑是对所有权的利用和变现，但他们忽略了任何作品产出的来源，都是音乐人本身。这个行业的建立，依靠的是鲜活的人，而不是已经谱好的曲目。” “没错。” “音乐工业的本质不是制造业，是服务业，而且这个服务，是双向的。任何想要在这个行业立足的人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我们所服务的不光是消费者，还有上游的供应商，即我们可爱的音乐人们。”韩易摊了摊手，笑道，“所以，我觉得这个行业里最有价值却最被低估的业务领域，其实艺人管理。这就是为什么我会选择跟本-莫森合作……” “收购。”泰勒轻声纠正韩易的说法。 “合作。”韩易坚持他的用词，“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去完全拥有某个音乐人的版权，并且在未来的一百多年里让我的子孙后代依此而活。艺术的生命力在于创造新的艺术，音乐的生命里来自于谱写新的篇章，只要我能帮助艾丽、拉娜，还有很多客户名单里跟她们一样优秀的新生代音乐人，持续不断地创作出优秀的作品，那就已经完成了我进入这个行业的初衷。” 目前为止，韩易还摸不准泰勒-斯威夫特的态度和立场，因此，他只有尽可能地用常理来揣度对方，推敲哪些话语能够让这位女歌手产生共鸣，拉近关系。 泰勒-斯威夫特出生于1989年，要到今年十二月才会满二十七岁，正是一位音乐人表达欲和创作能力刚刚步入巅峰的年龄段。欧美乐坛有个名词，叫做“27club”，指由一群过世时全为27岁的伟大摇滚、蓝调与流行乐音乐家，以及艺术家和演员所组成的“俱乐部”。吉米-亨德里克斯、詹妮斯-乔普林、科特-柯本、艾米-怀恩豪斯，都是这个俱乐部的成员。 人们之所以会更加惋惜和怀念这些英年早逝的音乐人，究其根本，正是因为他们作为创作者最美好最高产的年华才刚刚展开，前途不可限量。因此，针对正处在人生这一阶段的泰勒-斯威夫特，韩易自然是要大谈“音乐的生命力”，谈他对音乐人本身而不是音乐版权的关注，谈论他如何殚精竭虑，搭建平台，成为艺人最默契的创作搭档和商业伙伴。 当然，如果谈话对象换成处于半退休状态，上一张原创录音室专辑的发布时间还在七年之前，目前已经在拉斯维加斯常驻演出的莱昂纳尔-里奇，韩易的话术又会再变上一变。从“音乐的生命力”，变成“经典的延续性”。从“对新音乐的扶持”，转为“对时代之声的维护和再开发”。 反正两种叙述都没什么错，毕竟它们都是韩易的瀚音乐在同时发力的赛道。 “优秀的音乐人……”听到这里，泰勒自然而亲昵地将手搭在了比她矮整整一个头的麦迪逊肩上，“比如我们的麦蒂，是吗？” “she''sthebest。” 在外人面前，韩易从来不吝啬对麦迪逊的赞扬。后者也确实是他来到这个新世界之后，最骄傲的作品。 如果说瀚音乐旗下其他艺人的成功是遵循历史发展规律的必然，那么麦迪逊-比尔，就是他这只重生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制造出的一场完美风暴。 “麦蒂是……瀚音乐所有理念的具象化体现。我们想要向乐迷们展示的一切，都通过她毫无保留地呈现了出来。” “我能看出来。”说到这里，泰勒的嘴角更加上扬了几分，“我也能看出来，你想要做的，不光是帮助她持续不断地产出优秀作品而已。” “那还有什么呢？” “麦蒂的管理约在你手上，经纪约在伱控股的uta，唱片约在瀚音乐，发行约也在瀚音乐附属的版权发行公司。”泰勒挑挑眉毛，一半调笑，一半认真地说道，“我想我们都很清楚，不管你是否愿意承认，你的真实意图，其实不光只是为优秀的音乐人们打造一个平台，而是为他们建立一座城市，一座可以自主运行的，完全不需要依赖外界生存的独立城邦。”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还没等韩易作答，麦迪逊便率先发声，为心上人辩护，“有一个足够信任的人，能够让你放心地把演艺事业的所有方面一股脑地托付给他，自己只需要认真打磨好音乐方面的技艺就行，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至少在我看来，是一件大好事。” “forsome，yes。”泰勒转过脑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麦蒂，然后重新将视线转回到韩易身上，“不过，从传统意义上来说，能够让音乐人放下心来，把360度的权益都交给对方，签署全约的公司，好像整个世界上，也就那么三个而已。” “你是说……”韩易接过话头，“环球、索尼，和华纳。” 泰勒没有作声，只是用笑容向对方示意。 “明白了。”韩易微微颔首，停顿了数秒，才跟着说出下半句话，“但没人规定过能够完成这件事的公司数量，不是吗？现在是三个，但未来可能是四个。” “所以这才是你的计划。”泰勒拖长声调，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环球、索尼、华纳……还有瀚。72%划成四块，对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它们中的一员。”韩易摆摆手，态度谦逊地笑了笑，“我唯一想做的是为音乐家提供另一种选择。一种他们能够大胆追求，而不必担心自己职业生涯被终止的选择。” “你没必要给你的计划包裹上糖衣，易。我不是被任何人派来的。你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卡莉的缘故，我根本就不会出现这里。我只是好奇，想知道那些在我耳边流传的谣言，以及烟雾背后的真相。毕竟这个真相，也关系到我的朋友们……甚至不是朋友的人们，未来的生存与福祉。” “什么谣言？”韩易轻轻蹙起眉头。 “你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 泰勒抿了一口她最爱的法式金发女郎鸡尾酒，砸了咂嘴，悠悠说道。 “youarethetalkofthetown……formonthsnow。”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二章 无处匿踪的亿万富豪（上） “我听说……他好像是亚洲某个国家的王子还是什么的。” “东南亚。” “对，东南亚。” “据说那个国家，到处都是石油。” “遍地都是。” “是不是还有什么……信托基金之类的？” “上百个王子，每个王子都有一個信托。” “我真希望你们自己能听到你们在说什么。” 看着两个醉醺醺的闺蜜在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目前为止仅随大流干了两三个shots，手里拎着的那瓶百威还有一多半没喝完的麦肯锡-琼斯，努力屏蔽掉卡座另一端，那些戴着红白相间传统头巾绳的沙特男人们的频频侧目，有些尴尬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昨天，伊莎贝拉-罗德里格斯带着她们勇闯卡座区，凭借着青春洋溢的少女气息，和比红磨坊还要火辣的锐舞着装，成功坐上了全场最令人瞩目的一号卡座。对于只想到现场享受霍尔希的音乐，聆听偶像极具辨识度的独立流行声线，然后尖叫到晕厥的麦肯锡-琼斯来说，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雀跃的事情，反而会给她的madcity之旅平添一抹不甚愉快的底色。 虽然在萨克拉门托，她也是各家兄弟会的派对常客，也会像她的好朋友们一样，沉迷于赏金猎人的寻宝游戏，渴望能在贫瘠的加州中部找到一位“流放至此”的信托基金宝贝，但那只是日常生活的无聊消遣而已。作为霍尔希的死忠乐迷，她真的不希望自己朝圣式的拉斯维加斯之旅，凭空生出别的枝节。 再有钱的男人，也不能耽误她看着霍尔希发花痴。 因此，当她刚被闺蜜团连拉带拽硬生生带到这里来的时候，麦肯锡的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很快，她便被一份上天馈赠的惊喜大礼包砸晕了脑袋——madcity的卡座区群星璀璨，汇聚着平日里在电视上都看不到这么齐当的各色名流。维密超模、乐坛明星、好莱坞花旦、硅谷企业家……最关键的是，在芭芭拉-帕文的帮助下，四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竟然暂时混进了这个社交圈里，算是让麦肯锡结结实实地过了一把贝弗利名媛的瘾。 而对她们的到来表现出友善态度的，不光是芭芭拉-帕文一个人而已，人予管理那位比明星还美的经理人，还有今天她们这场八卦的主角，更是为麦肯锡带来了可能是这辈子最难忘的体验，没有之一。 听闻麦肯锡是霍尔希的忠实粉丝之后，他们直接把这个萨克拉门托姑娘带到了后者面前。哪怕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但只要回想起这件事，肯兹也还是会从头皮到指尖，兴奋到每一根毛发都在颤栗。 霍尔希，以及她身后那个如威利旺卡的巧克力工厂一般，隐匿在大众视线之外的奇幻音乐王国，是麦肯锡愿意穷极一生去探索与了解的存在。所以，跟她的三位闺蜜不同，麦肯锡并没有被围绕在四周的绚丽星光所迷惑。在头一回与霍尔希面对面攀谈的狂喜浪潮退去后，她分出了一部分精力，默默关注起了站在一旁，总是低头用手机收发邮件、处理公务的经理人赵宥真，和她的雇主，霍尔希、麦迪逊-比尔以及今年许多其他潜力新人的幕后推手，韩易。 “我们这张卡座的买家，才是你们所说的，拥有石油和信托基金的王子。不对，更准确地说，他算是……王子的仆人。”麦肯锡-琼斯从各色窃窃私语里偷听到的信息显然要准确得多，“图尔基·阿尔-谢赫，沙特娱乐总局的负责人，王室的高级顾问。” “图尔基，我知道。”伊莎贝拉的双眸半睁半闭，似乎思维早已神游物外，只留一具空壳在这里机械应答，“昨天的目标本来是他……可惜了。” “那你最后跟谁走了？”艾米丽-考德威尔的声线黏黏糊糊，拖拖拉拉，听上去醉得更厉害。 “我不知道，某个戴头巾的家伙。” “这不全都是戴头巾的家伙吗？” “留胡子的那个。” “也都留胡子呢。” “声音小点！真的不怕别人听到啊？” 麦肯锡连忙扑上去左右开弓，捂住两个闺蜜肆无忌惮的大嘴。她不在乎伊莎贝拉昨天到底睡的是哪个酋长，也相信以沙特人那令人咂舌的慷慨和伊兹到哪里都不会吃一点亏的精明手段，后者一定获得了远超想象的丰厚报偿。麦肯锡只是不希望她们继续提高声调，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题，吸引周围不停穿行，觥筹交错的重要宾客们的异样目光。 说得再清楚一点，经过昨日那场如梦似幻的体验，麦肯锡-琼斯已经明确了她未来的人生目标。那就是，尽快毕业，离开荒无人烟的加州中部，驱车南下，到好莱坞寻找属于她的星光大道。 台前亦可，幕后亦可，离霍尔希越近越好。 在这种心态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提及韩易的麦肯锡，语气敬重，措辞也带着些许谨慎。 “你们昨天晚上已经喝迷糊了，没有听到他跟图尔基……还有dr.dre之间的对话。” “你听到了？” “嗯哼。” “兄弟，你这算是犯了商业间谍罪啊。”伊莎贝拉扯扯嘴角，大大咧咧地调侃道。 “我又没一直趴在那里偷听，只是稍微……略微，不小心听到了那么一点而已。”麦肯锡清清嗓子，为自己辩解，“据我所听到的，他们正在讨论一个大项目……一个真正的大项目。不，应该说是好几个大项目叠加在一起的‘游戏规则改变者’。是的，就是这个词！游戏规则改变者。他不是什么抱着信托基金来美国挥霍的玩家，他是真正可以给音乐产业带来实质性变革的开拓者。” “一说起音乐产业，你就跟磕了药一样兴奋。”一旁专心自拍，一直没有发言的爱娃-马丁内斯也来凑热闹。她长舒了一口酒气，挑挑眉毛，笑道。 “怎么能不兴奋呢？”麦肯锡手舞足蹈，“比起一成不变的华尔街，伱不觉得这样的行业，更值得人期待和投入吗？” “你原来可不是跟我们这么说的。”伊莎贝拉插话道，“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环球和索尼这种古老又顽固的吸血鬼操控好莱坞，独立音乐人就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那是霍尔希还在astralwerk的时候。”麦肯锡继续争辩，“原来的音乐工业确实令人失望，但现在不一样了。新的挑战者已经出现了，不是吗？” “所以你是为什么这么看好……他？”爱娃手指一翘，遥遥对准距离跟她们不近不远，正握着那杯水平线似乎永远都不会降低的冰镇可乐，与宾客们谈笑风生的韩易，“就因为他签了你的霍尔希？”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另外的原因呢？” “你看台上。” 麦肯锡努努嘴，示意闺蜜们将注意力放回到表演者身上。 “虽然我是霍尔希的死忠，但不得不承认，要说起他旗下人气最足、最具商业号召力的艺人……阿什莉应该还很难排到前列。” “你是光亮，亦是暗夜， 是我鲜血的颜色。 你是痊愈的解药，也是痛苦的病根， 你是我想要触碰的唯一。 从来没想过有一个人对我来说，能如此重要……” 麦肯锡所指的，是韩易成立瀚音乐以来，网罗至麾下的诸多人气明星。她们的资历比霍尔希更老，作品储备比霍尔希更为丰富，行业地位也顺理成章地比霍尔希更高。在这份不算冗长，却绝不简短的清单上，正踩着舞台边缘的返听音响，带领全场合唱她今天最后一支单曲的艾丽-古尔丁，算的上是最具代表性的，目前可以稳压霍尔希一头的瀚音乐女艺人。 没错，十月底的《closer》，依旧在延续着自2016年9月3日奏响的连冠奇迹。下一周，如果这支流行电子舞曲还稳坐头把交椅，那么它将成为公告牌历史上第33首连续十周获得冠军的歌曲。要是能一鼓作气，在第一的位置再坚持七天时间，《closer》则会超过drake的《onedance》，成为2016年登顶时间最长的冠军单曲。 换句话说，再过两周时间，《closer》就将以无可置疑的王者之姿，摘得年度单曲的桂冠。 单从榜单数据角度来看，霍尔希这首单曲已经算是做到了商业音乐的极致，艾丽-古尔丁再打磨出三四张专辑，也几乎不可能孵化出一支成绩与《closer》接近的连冠神作。但《closer》毕竟是以thechainsmokers这个电音制作人组合为主导的作品，霍尔希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只不过是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对人声演绎的部分做出了贡献，电子舞曲最精华的drop部分，与她毫无关联。 反观艾丽-古尔丁，虽然在美国地区的巅峰成绩远不如霍尔希，但她绝大部分冲到榜单前十的热门单曲，都是以她为核心，收录进正式专辑里的原创作品。而且，如果只看流行程度和传播范围，艾丽-古尔丁的代表作，未必比不过《closer》。 比如此时此刻响彻全场的这首谢幕曲《lovemelikeyoudo》。 “你是让我奋不顾身的畏惧， 让我体会到无可比拟的快感。 跟随我投入黑暗的怀抱， 让我带你遨游在星河间， 教你看清你点亮的这个世界……” 马克斯-马丁操刀制作，萨万-科特查、伊利亚-萨拉曼贾德以及托芙-洛等人组成的瑞典全明星创作团队负责词曲，《lovemelikeyoudo》，是环球影业委托环球音乐旗下共和唱片打造的《五十度灰》原声大碟中，最为人熟知的单曲，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让theweeknd一炮而红的《earnedit》，与之相比都要逊色几分。 由一部登上纽约时报畅销图书排行榜榜首的情色浪漫改编而来，《五十度灰》在2015年的热度从年头一直延烧到了年尾，虽然在好莱坞的年度票房榜上只排到了第11位，不敌科幻感拉满的《火星救援》，比不上同样属于翻拍系列的《饥饿游戏：自由幻梦第二部》，更难以跟20亿美元级别的《星球大战：原力觉醒》相提并论，但4000万美元的制作成本，跟全球最终5.71亿美元的院线营收，却已经能说明这部网络热度奇高的争议之作有多么吸金了。 霸道总裁爱上纯情女大学生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老套剧情，结合sm游戏和奴隶契约这种惊掉下巴的噱头，继而套上一层情色作品的画皮，想不吸引眼球都难。再加上2011年发布的原作，本来就是风靡英语世界的现象级。摆上货架不到一年的时间，《五十度灰》就售出了超过六千万册，超过了哈利-波特系列任何一个单行本的销量。 有人戏言，英语世界的家庭主妇，基本上都是人手一本《五十度灰》，用这种平替pornhub的精神食粮，来帮助她们熬过丈夫不在家里的八个小时。 如此之高的国民度，使得《五十度灰》的电影版从立项开始就备受瞩目。尽管这部电影争议不断，保守派觉得它太激进，激进派觉得它太保守。里的情节完全够得上nc-17的评级，最后环球影业考虑到观影规模硬生生把辛辣程度削到了r级。除了那些火爆场面之外，演员表演、剧本和节奏都遭到了批评，烂番茄新鲜度只有24%。影评人艾萨克-费尔德伯格的文章，毫不留情地揭示了这部电影的底色：“感觉就像两部截然不同的电影在争夺银幕主导地位：一部是感性而时尚的爱情片，另一部是生动逼真的露骨丑角电影。遗憾的是，后者，也是两者之中较差的那一个，最终赢得了胜利。” 但影片的整体质量与其票房表现从来就不是完全正相关的，而且从分镜设计、摄影画面、布景搭建以及配乐上来说，《五十度灰》要远远优于绝大多数好莱坞出产的院线电影，特别是最后一个环节。因此，再多的恶评，也不能阻止《五十度灰》超过《欲望都市第二部》成为15年来销售速度最快的r级电影。除此之外，《五十度灰》还打破了“二月最高首周开画票房”、“情人节档期票房”、“女性导演最高首周开画票房”、“r级影片海外最高首周开画票房”等一系列纪录，把总统日这个传统意义上的非黄金档期，拉抬了好几个档次。 红遍全球的电影版，不仅帮助原著将销量提升到了1.25亿本的骇人等级，也让随着剧情从环绕声音响里缓缓流淌而出的配乐变得家喻户晓。theweeknd演唱的《earnedit》公告牌最高排名第三，成为了这位加拿大新星的破圈之作，而作为首支宣传单曲于2015年1月7日发行的《lovemelikeyoudo》，不仅同样在公告牌单曲榜上拿到了季军的最好成绩，还登顶了包括英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加拿大在内的三十六个榜单，白金唱片认证拿到手软，让2012年的《halcyon》之后，已经显露出下滑颓势的艾丽-古尔丁又再爆火了一把。 “所以，用你的方式来爱我吧， 随心所欲的爱我吧。 用你的方式来触碰我吧， 以你最喜欢的方式触碰我吧。 你还在等什么？” 虽然并非出自艾丽-古尔丁之手，但马克斯-马丁监制的这首单曲，最大程度上地迎合了歌者本人一以贯之的作品风格与嗓音特质。将流行电子与强力民谣有机结合在一起，杂糅进时下非常热门的1980年代复古音乐元素，马克斯-马丁和他的创作团队，在经典与创新之间，为《lovemelikeyoudo》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 为了增强音乐的感染力和传播性，马克斯-马丁忠实地遵循了..原则，即“keepitsimpleandsingable”，让人声旋律尽可能简单易记，任何乐迷，不需要一把好嗓和出众的记谱能力就能把副歌部分一字不差地复诵出来。最巧妙的是，为了让旋律上的简单不至于变成听感上的单调，马克斯-马丁在结构上做了许多对比效果。比如第一段pre-chorus采用了全乐队伴奏，而第二个pre-chorus则将配器数量降到最低，以达到静谧疏离的反差效果。与此同时，第一段副歌部分声线低沉，伴奏仅有一台钢琴作为主lead，情绪舒缓平稳，而第二和第三段副歌则回归大乐队伴奏，所有元素交织碰撞在一起，将氛围迸发至最强烈的高潮。 篇章之间有对比，同篇章之间的不同段落也有对比，马克斯-马丁不愧流行乐大师之名，用最简单的材料，烹制出了一道最鲜甜的主流美食，让人光是听到编曲，就有一种正在窥视安娜-斯蒂尔与克里斯蒂安-格雷尝试禁忌游戏的刺激感与愉悦感。 “solovemelikeyoudo-lovemelikeyoudo， lovemelikeyoudo-lovemelikeyoudo…… touchmelikeyoudo，ta-ta-touchmelikeyoudo…… whatareyouwaitingfor？” 十多首歌过去，艾丽-古尔丁的绵羊音听上去已经疲累不堪，到了高音部分，气息不够沉稳的她，颤音明显有些失控，但演唱上的瑕疵，早就被全场震撼人心的大合唱掩盖了过去。 这是今天的madcity开场以来，最令人心潮澎湃的高光时刻。 “艾丽-古尔丁，确实算是个热门艺人。”伊莎贝拉点点头。 “拉娜-德尔雷也是同一个管理公司的。” 麦肯锡连忙追加了一句，急切程度就像韩易是她的老板，瀚音乐是她就职的公司一样。 “是吗？” “是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伊莎贝拉的目光在韩易和艾丽-古尔丁之间来回游移，“艾丽-古尔丁和拉娜-德尔雷，都是他的签约艺人？” “没错。而且不光是她们，这场音乐节上……起码有一半的人，都是他们自己公司的。” “一半？”一旁的爱娃有些惊讶。 “嗯哼，麦迪逊-比尔……” “这个我知道。” “nervo。” “那个女dj组合？” “没错，还有在她们后面上场的marshmello。” “woo，我爱marshmello。” “还有migos。” “这个我也喜欢。” “diplo。” “noway。” “lilyachty。” “那个唱broli的？？” “尼基-罗梅罗。” “……这么说来，这音乐节所有邀请的dj都是他公司的。” “包括majozer。” “这个肯定啊，diplo都签约了，majozer怎么可能不签约。” “以及碧梨-艾利什、迪伦-弗朗西斯、g-eazy、snoopdogg……”麦肯锡扳着手指计数，“所以，是的，madcity总共24组嘉宾，有15组都是他自己的人。” “这也……太疯狂了。” 爱娃-马丁内斯与伊莎贝拉-罗德里格斯掠过醉得迷迷糊糊，永远不在状况内的艾米丽-考德威尔，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彻底的震惊……和重燃的炽热。 “肯兹，你之前怎么没有跟我们介绍过他竟然……这个音乐节居然是……这么厉害？” “我也是昨晚到今早做了好多功课，才发现他旗下的艺人阵容竟然这么强大的。” “原来如此。” 伊莎贝拉把充满磁力的视线再次粘在韩易身上，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道。 “你的话现在我信了一半了……我感觉他确实有机会挑战一下这个行业的常态。” “是吧，我早告诉过你们。” “但与此同时，有一件事情，我却更疑惑了。” “什么事？” “如果他不是一个来自东南亚的石油王子的话……” 伊莎贝拉抬起手指，认真地问道。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做这么多事？”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三章 无处匿踪的亿万富豪（下） “记住，等会儿到了门口，别慌张，别说话，别东张西望。跟在我身后，低着头，尽可能表现得沮丧一点就行。明白吗？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你一定能进场。” “这个计划听起来很荒谬？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昨天我们带了多少人进去吗？超过一百个！里面有接近八万人，你觉得主办方会关心其中一百人是不是通过正规渠道进场的吗？” “听着，如果你不想惹麻烦的话，我把钱退还给你，你现在就可以回酒店了，但永远不要说……对嘛，你这样想就对了。最差能发生什么情况？我告诉过伱，如果进不去，我会把钱全额退还给你的。看到我们身上的工作证了吗？你觉得是他说话管用，还是我说话管用？” “yougotit，boss。followme。” 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汗水浸湿的几张安德鲁-杰克逊，道格拉斯-佩雷兹飞快地左右瞟了两眼，确认没有吸引到不必要的关注之后，将纸钞放进了斜挂在身前的腰包里，冲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的小弟佩德罗-多斯桑托斯-达席尔瓦咧咧嘴，把拉丁美洲口音浓重的英语，切换回了更舒适懒散，语速极快的西班牙语。 “这帮小妞废话最多，问这问那的。” 以安保人员的身份偷偷摸摸做了两晚上黄牛，此刻正与他们一道往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的四号门快步赶去的这三个女孩子，确实是他们遇到过的，问得最仔细，疑心最重，最舍不得掏钱的一组客户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道格拉斯团伙把一对情侣带进场地，又像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三个女孩子估计还下不了掏钱找他们“帮忙”的决心。 “我不知道她们嘀嘀咕咕地在讨论什么，说得太快了，听不懂。” 佩德罗先是拿食指对准了自己的耳朵，然后一脸坏笑地把它调转了一個方向。 “我只知道她们穿的让我有帮忙的欲望，这就足够了。” “你不会以为你还有机会上手吧，混账？”道格拉斯故意放慢了脚步，与佩德罗一道欣赏起了六座情趣内衣遮盖不住的圆润山丘。注意到其中一个女孩飘来的疑惑目光后，道格拉斯甚至还反将一军，睁大眼睛瞪了回去，恶狠狠地低声说道，“继续前进，女士们，别忘了你们现在要扮演的角色！” 把对方吓得向前急赶两步，不敢再与他对视之后，道格拉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冲佩德罗露出了一个不管怎么看都带着些许狰狞的笑容。 “asieoseentrenasputascorrectamente——” 一句极度不尊重女性的西班牙语出口，道格拉斯与佩德罗同时闷声笑了起来。 “听着，伙计，如果你真的对她们感兴趣，等会儿我打个电话，从酒店那边叫个人来帮你代班。”差不多乐够了，道格拉斯搂住佩德罗的肩膀，另一只手拍着对方的胸脯，轻咳两下，低声调侃道，“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做，要怎么达成目的你自己看着办。反正都有门路。” “我不去。” 佩德罗心头猛地一跳，然后赶紧摇头。 “我对白人妞没那么感兴趣……还是赚钱更重要些。” 佩德罗的前半句话毫无疑问是个谎言，仍在巴西的时候，整天混迹于里约热内卢迪亚斯-费雷拉酒吧街的他，就经常凭借着身上的“异域气息”跟前来游玩的北美或者欧洲女游客颠鸾倒凤。后来帮派生意出了点问题，辗转流落到拉斯维加斯的他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风光，甚至沦落到在墨西哥人手下当小弟，但对新鲜肉体的渴望依然不减。 “真的不去？”道格拉斯挑起眉毛，饶有兴致地问道。 “真的不去。”佩德罗态度坚决地继续摇头。 “我随时都可以找人帮你顶班噢，再考虑一下。”道格拉斯拖长了声调。 “我才不会让别人来代替我做这份美差呢。”佩德罗耸耸肩，说道，“说实话，兄弟，我今天不可能上得了这些女孩里的任何一个。现在的我，肯定不行。” 从南美洲最负盛名的夜pa人人都想结识的内场安保，变成北美赌城二流赌场硬石酒店外没人会再看第二眼的小泊车员，佩德罗很清楚，被剥去光环的他，再不可能凭借平庸的外表去吸引任何他看得上的女人——不管看她们看上去有多么容易得手，也不会是为他准备的大餐——佩德罗必须想办法，在这座鎏金的不夜城里多赚些钱，东山再起，才能重新回归纸醉金迷的生活。 “婊子只会跟着钱来。我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给兜里多装点这个。”佩德罗把大拇指和食指放在一起，轻轻搓动着，“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来钱更快的？” 诚如佩德罗所言，他们费尽心思打入内部的这场madcity音乐节，就是佩德罗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遇到过的，最轻松的赚钱机会。 只需要利用安保人员的身份，带人混进内场，每晚就能轻松入账数百甚至上千美元。 这可是真真切切，分到他手中的现金。 “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道格拉斯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笑道，“好好干。今天剩下五六个小时，明天还有一整天。再加把劲，音乐节结束之后，我请你们去卡波好好玩一周。” “卡波？” 即使早就知道作为带头大哥的道格拉斯攥在手里没有分出去的钱，比他自己拿到的多得多，佩德罗依然显得有些惊讶。 “能……能赚那么多吗？” “不要问你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道格拉斯随意地摆摆手，没有正面回答。 “yeah。” 佩德罗站在原地，砸了咂嘴，随后紧赶两步，追上道格拉斯。 “但是……兄弟，你确定我们可以这样做吗？” “我们当然不可以这样做。”道格拉斯扭过脑袋，奇怪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弟，“这就是我们能赚这么多钱的原因，不是吗？” “不，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这是……违法的。”佩德罗将右手压在腰间，似乎用这样的手势可以帮助他把音量降得更低一些，“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再低调点？我们现在每天起码要放一两百人进来，这么大流量，早晚会被发现的吧？” “七万五千人……两百人。”道格拉斯把双手举到佩德罗眼前，胡乱比划了两下，“你以为我纯粹是在骗那几个妞吗？我说的全都是实话。madcity不会关心我们这些小角色有没有破坏规则的，你知道这一场音乐节的总成本是多少吗？” “好……几千万吧。”佩德罗不太确定地回答道。项目做到了这种程度，总金额绝对是一个他从没有见到过，也永远不敢想象的数字。 “五千万。” 道格拉斯将右手的五根手指摊开，言之凿凿，就像他是管理音乐节总账的财务总监一样。事实上，这个数字也是他步履匆匆地经过两个舞台工人时，隐约听见的信息。道格拉斯不能确定它的真实性，并且因为当时确实没有怎么留意，甚至都无法断言他们聊的就是madcity音乐节的制作成本。但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种张口就来且自信满满的大话精人格，道格拉斯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shit，成本这么高，能赚得回来吗？” “当然赚得回来。别的不说，三天的预售票580美元，75000人的话就是……” “是多少？”佩德罗看着突然卡壳的道格拉斯，问道。 “是……” 道格拉斯抬眼望了望许多年不见，但此刻应该已经在天堂里低头俯视着他的数学老师。 “反正够了。” “行吧。” “我想说的是，当一个人能掏出五千万美元来，还能用它来赚到比五千万美元更多的钱……他会非常宽容我们这些生活在他统治下的人。” 说到这里，道格拉斯遥指了一下逐渐在他们身后缩小的卡座区。 “看看和他一起派对的那些人，你认为他有时间来管我们吗？” “站在他旁边的那几个是……泰勒-斯威夫特，还有snoopdogg……和dr.dre？” “看来你最近常读《今日美国》啊。” “我对好莱坞明星不太了解，但这些面孔我肯定认识啊。” “打扰一下，um……” 因为听到几个重量级的名字而被道格拉斯和佩德罗的对话所吸引的三个逃票入场的女孩子，非常轻松地便锁定住了卡座区前沿那一道高挑的金发身影。她们先是无比激动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几句，随后由容貌最姣好，穿着也最火辣的那一位，向道格拉斯发起了询问。 “请问，那里是vip区吗？” “是。”道格拉斯斜睨了对方一眼，呲呲牙花，“有权有势的人坐在那里，看着人群在炎热中窒息。” “那么我们需要支付额外的费用才能进入那里吗，还是说……” “女士，你看到你所说的那个vip区域门口守着的那些大个子了吗？” “看到了。” “他们会检查每个通往卡座区的宾客是否佩戴了正确颜色的手环。现在，告诉我，如果你的手腕上根本就没有手环，你打算怎么搞定他们呢？” “那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如果你能找到一个今晚想要跟你们碰碰运气的百万富翁，并且他正好有三条备用的手环……也许吧。但在那之前，还是去舞池吧，女士。尽可能藏好你的手腕，别让巡逻的工作人员看到。我们的协议是带你进来一次而已。” “但你们不是音乐节的工作人员吗？难道不能……” “如果我想拿什么手环就拿什么手环，我们还需要偷偷摸摸地在门外面会合吗？我还需要穿这身衣服吗？”道格拉斯扯了扯罩在t恤前的安保背心，嗤笑了一声，“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女士。我是把这当作一份副业来做的，能护送你去舞池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我们是要留在这里争吵，引来不必要的关注，还是你想现在就动起来，开始欣赏majozer的音乐？” 说到这里，道格拉斯努努嘴，示意三个女孩把注意力放到正确的地方。 《lovemelikeyoudo》的全场大合唱后，艾丽-古尔丁鞠躬谢幕，旋即登台的，是maddecent主理人，也是这场音乐节名义上的发起人diplo所带领的电音组合majozer。 “that''swhyineedaonedance， gotahennessyinmyhand， onemoretime''foreigo， higherpowerstakingaholdonme……” 2009年由diplo和英格兰传奇制作人switch在牙买加的首都金斯顿创立，特立尼达制作人jillionaire与牙买加本土音乐人walshyfire两年之后加入的majozer，从诞生之日起就带有极其强烈的加勒比海气息。他们创作的电子舞曲，融合了牙买加的流行乐鼻祖雷鬼，自雷鬼衍生而来的现代dancehall，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独特的非裔加勒比音乐风格卡利普索，七十年代风靡中美洲的舞曲流派索卡，当然，还有美国音乐工业发现这块处女地后，用商业音乐思维孵化的moombahton。 后者是diplo的拿手好戏，而前面几种风格则是其他两位成员文化血脉里流淌着的，与生俱来的天赋。三人通力配合，让majozer的音乐成为了整个edm圈最具辨识度的产品。不管是去年主宰全球各大舞曲榜单的《leanon》，还是今年让麦迪逊-比尔一战成名的《coldwater》，只要drop响起，乐迷们不需要查看详细信息，就会自动把这两首歌归到majozer名下。 这种独树一帜的艺术风格，同样也延续到了他们的现场演出内容中。2016年的电子音乐节主舞台，仍然是以渐进浩室为代表的传统edm的天下。而副舞台，则是由dubstep、brostep和更广义的bassmusic统治。再加上帮助电子音乐登顶主流榜单的futurebass，人们能够在各位知名dj的音乐节set里听到的风格，无外乎就是这么几个。 在这方面，饶是majozer亦不能免俗。马丁-索维格和gta在欧洲被放烂了的《intoxicated》，马丁-盖瑞斯的成名作《animals》，听到耳朵起茧的《bombadrop》，djsnake每个音乐节都要放五六遍才算圆满的《propaganda》，烟鬼组合的热单《roses》，还有德雷克统治2016年上半年的《work》和《onedance》，该出现的老面孔一首也不少。说得好听一点是四平八稳，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直接把1001tracklists上出现频率最高的单曲全部复制粘贴到了自己的u盘里。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迎合市场主流和大众口味的同时，majozer同时也在尽力为已经观看过nervo、marshmello、diplo、nickyromero四位dj演出的拉斯维加斯观众提供不一样的体验。 举个例子，虽然歌单里有德雷克的《onedance》，但majozer选择的是荷兰制作人alvaro较为小众的一个remix版本，将这首本就带有afrobeats非洲音乐风格的现代r&b，进一步提炼成加入康加鼓与沙球等南非配器元素的afrohouse，一股ckcoffee的感觉油然而生。另一首经典的说唱单曲，macklemore的《can''tholdus》里，majozer三人组不仅在原版的人声旋律上面叠了一层雷鬼风味十足的吟唱，还将高潮部分变成diplo同样擅长的trap风格。 不仅如此，majozer还给自己的原创作品做了不少令人惊喜的改动。比如在播放他们最负盛名的单曲《leanon》时，diplo先是用一个outroedit引出他另一个创作组合jacku的经典舞曲《junglebae》，第二个drop部分切换到ma制作的，弹跳感拉满的《leanon》ghettohouseremix，最后用自己制作的jungleterror风格的vipmix版本收尾。 如果这一系列只有资深电音乐迷才能消化的描述看得你头晕脑胀，那么你只需要了解这个事实即可——majozer在最司空见惯的旧瓶里，装满了六十分钟充满创意的新酒。情绪起伏激烈却自然，节奏张弛迅速但有度，音乐风格丰富而不显杂乱，多重巧思，匠心炼制，让majozer的演出时间，成为了本届madcity音乐节目前为止人群跳跃幅度最大的一个小时。 全场陷入疯癫状态的狂热氛围中，不能偷溜进卡座区的遗憾很快便被跃跃欲试的兴奋所取代。三个在道格拉斯和佩德罗帮助下成功逃票的女孩子甚至都顾不上回头看他们一眼，便拉拽着彼此，顷刻间淹没在了舞池内。 “450美元，到手。” 用手指摩挲着口袋里的纸钞，道格拉斯颇为得意地跟着音乐节奏在原地扭动了两下，随后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再次朝四号门大步流星地走去。 “赶快，赶快。再接个三四单，我请你去吃顿大餐。” “吃大餐？去哪里？” “当然就是在音乐节现场的餐饮区啊。”道格拉斯有些疑惑地瞥了一眼佩德罗，“六点开始，总共四十五分钟的用餐时间，你还想去哪儿？” “噢，你说的是今天。”佩德罗拍拍脑袋，“但我们不是可以吃免费的工作人员外烩吗？” “赚了一千刀了，谁还吃那半冷不热的玩意儿。”道格拉斯摆摆手，“平时看别人吃，今天我们也奢侈一把，试试那个芝士工厂，看看他们吹得那么厉害的红丝绒蛋糕究竟是什么味道。” “就是那边三楼那个，对吗？” “对，没错，就是那个。”道格拉斯吹了声口哨，估摸着从兜里抽出几张安德鲁-杰克逊，重重地拍在佩德罗胸口，“感谢咱们坐在卡座区的那位韩先生吧。不光给你提供兼职工作，给你捞外快的机会，甚至还贴心地给你准备了尝尝美国滋味的机会……来拉斯维加斯之后，你有没有出去吃过饭？” “吃过……几次，都是快餐。chipotle还有……别的什么的。” 连忙接住胸前差点掉落在地的二十美元纸钞，佩德罗把它们紧紧攥在手里，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情不自禁的欢欣笑意，随后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分成不满意？” “不，不是。”佩德罗赶紧摇头，“我只是突然想到……生活真不公平。” “为什么突然大发感慨，哲学家？”道格拉斯脚步一顿，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们到这个国家来，每天打两三份工。匆匆忙忙地往返于酒店和那间破公寓之间，看到性感的妞连头都不敢抬。而他……”说到这里，佩德罗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处的韩易。此时此刻，后者的周围，簇拥着一组星光完全不逊色于维多利亚的秘密时尚秀的超模阵容。 “他也是以陌生人的身份来到这个国家，却是来享乐的，来征服的。他在自助餐厅里挑挑拣拣，我们在快餐店里撕着打折券，真他妈的……” “陌生人？”佩德罗喋喋不休的抱怨，先是让道格拉斯神情一滞，随后，他丝毫不顾来往观众诧异的目光，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说错了吗？”佩德罗的视线在道格拉斯和韩易之间来回游移，“不要告诉我他实际上是在这里出生和长大的。我很确定他不是，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件事了。” “‘我们’是谁？” “我……还有我们组其他的那些安保。他们说他是个来自……” “中国。” “是的，来自中国的富豪。突然有一天，只身一人带着花不完的现金出现，现在好莱坞的所有人都想亲吻他的屁股。” “这一点上，你倒是没有说错。不过，你和‘那些安保’在讨论名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在猜测之外，再做一些更详尽的背景调查？” 道格拉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佩德罗几秒，然后摸出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敲击了几下屏幕，然后把它调转过来，对准佩德罗。 “读完这篇文章……不，读完这篇文章的标题，再告诉我你仍然认为……他是一个在美国毫无根基的陌生人。” (本章完) 第四百零四章 神奇彩虹 [会面进行得如何？] 接近一个钟头的热络社交后，莱昂纳尔-里奇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住了半满的朗姆酒杯。他刚收敛起标志性的爽朗笑容，准备在喧闹嘈杂的氛围里，享受片刻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经理人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的短信，便从手机屏幕上方的通知栏内弹了出来。 [挺棒的，这孩子挺有见地。] 把手机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莱昂纳尔-里奇微微眯起眼睛，打字回复道。 [怎么说？] [你知道的……] 莱昂纳尔捋了捋人中两侧的八字胡，思忖片刻，才重新将右手放回到屏幕前，聚精会神却又无比缓慢地戳着键盘。 对于这副出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旧骨头来说，要让莱昂纳尔-里奇像当代年轻人那样熟练地在六英寸的手机上谈笑风生，激昂文字，实在是有点太难为他的那双老花眼了。 [他不是我们之前想象的那种人。] 莱昂纳尔删掉本来想要发表的长篇大论的起始句，言简意赅地直接跳到了总结陈词。 在娱乐圈浸淫数十载的名人，见过无数因为失言而销声匿迹的同行，因此也就格外注重他们的措辞，不管是以何种形式，在哪个平台。只有跟自己绝对信任，并且共事了数十载的幕后团队呆在一起时，才会有所保留地聊一聊对行业生态的真实看法。 莱昂纳尔-里奇与他的经理人布鲁斯-埃斯科维茨见面，恰巧也是在拉斯维加斯。10月10日，是联邦政府规定的十个公众假期之一，纪念意大利探险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的哥伦布日。借着假期的机会，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给自己，以及红灯艺人管理公司的全体员工放了一个五天的延长假期。 在娱乐圈，各家管理公司和演艺经纪公司借着公众假日的由头给自己放大假的情况十分普遍，特别是在夏秋之交的欧陆旅游黄金期，毕竟这份工作不需要二十四小时把人绑在办公桌前，只要有手机，有网络，可以收发邮件，便能洽谈那些成百上千万美元的合作协议。 与他的千万富豪同行们一样，通常情况下，布鲁斯-埃斯科维茨都会利用这些长假前往欧洲，关掉手机通讯网络，在波西塔诺的游艇甲板或者古斯塔德的小木屋里享受隐居生活——但今年例外。布鲁斯-埃斯科维茨不仅没有离开北美大陆，甚至还一反常态地飞抵了他最不喜欢的城市，拉斯维加斯。 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跟莱昂纳尔-里奇见上一面。 经理人跟艺人见面，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某些私交甚笃的合作搭档，甚至会像伴生人一样，如影随形地出现在对方身边。但对于布鲁斯-埃斯科维茨和莱昂纳尔-里奇这一对事业伙伴来说，想要见一次面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一方面是因为莱昂纳尔-里奇已经步入职业生涯的暮年，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倾注在家庭生活上，在音乐领域内的活跃程度越来越低。另一方面，布鲁斯-埃斯科维茨在艺人管理领域也是越做越大，2009年卸任livenation北美分部的首席执行官，出任红灯艺人管理的首席运营官，短短七年的时间里，布鲁斯带领公司大步跃进，与超过三百位艺人签下了管理合约。 除了莱昂纳尔-里奇这样的传奇巨星之外，还有恩里克-伊格莱西亚斯、卢克-布莱恩、戴夫-马修斯、odesza、zomboy等一众在各自流派内颇有建树的著名音乐人，甚至还有此时寂寂无名，但蛰伏多年之后会以冠军姿态征服整個世界音乐圈的萨布丽娜-卡朋特……这么多的艺人要管理，这么多的合作要接洽，布鲁斯-埃斯科维茨跟莱昂纳尔-里奇自然很难见上一面。事实上，这次在拉斯维加斯的会面，是他们今年的第二次碰头。而上一次，还要追溯到二月份的格莱美颁奖典礼。 如此难得的会面，自然不是为了老友重聚，或者借着探班的由头纵意赌城。布鲁斯-埃斯科维茨之所以会赶往内华达沙漠腹地，与莱昂纳尔-里奇碰头，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跟这位红灯艺人管理的门面客户，交流一桩事关重大的收购案，摸清自家人的态度，以便更好地推进下一步的谈判。毕竟，愿意收购艺人管理公司的金主，看重的不是公司账面上的现金流，而是锁在保险箱里的那些管理合约。 被收购方，红灯艺人管理公司。 收购方……人予管理。 “克兰真的在考虑卖掉红灯？” 甫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惊讶，以及随之而来的怀疑，是莱昂纳尔-里奇对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的直接回应。莱昂纳尔口中的“克兰”，指的是红灯艺人管理公司的创始人，也是布鲁斯-埃斯科维茨在这家企业唯一的上司，克兰-卡普肖。 1991年进入音乐行业，从弗吉尼亚州夏洛特维尔一家名叫trax的夜店老板做起，克兰-卡普肖给了戴夫-马修斯和他的乐队第一份驻场合约，也因此成为了这位唱作歌手长期合作的经理人。davematthewsband的成功，让克兰-卡普肖攫取了音乐资本家生涯的第一桶金，也让红灯艺人管理登堂入室，开始与livenation、环球音乐、华纳音乐等好莱坞各路豪强合作。 时至今日，redlightmanagement，已经成为了音乐工业内最引人瞩目的一块金字招牌。70位专业经理人，400名签约艺人，数量更多的辅助团队，纽约、洛杉矶、伦敦、纳什维尔、西雅图均设有办公室。据pollstar的报道，这家公司管理的音乐人，每年光是在巡回演出方面创造的票房，便超过了五亿美金。 年年如此，极为稳定健康。 所以，至少从账面上来看，克兰-卡普肖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卖掉这座不断在产生收益的金矿。而这，也是莱昂纳尔-里奇疑惑不已的根源。 “很明显，是这样的。”布鲁斯-埃斯科维茨吞咽下一大口冰水，还有他放进嘴里的两片治疗头痛的止疼药，点点头，“据说，对方提出了一个科兰无法拒绝的报价。” “无法拒绝的报价？”莱昂纳尔仰起脑袋，“具体数字是？” “一亿美金。” “那确实……很多，但还没有到无法拒绝的程度吧。” 莱昂纳尔-里奇很清楚自家管理公司的财务状况，或者说，任何音乐行业的从业人员，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一些公开数据中推断出某个细分领域企业的实际收入和预期毛利。 比如说，我们已知红灯管理的艺人，年度演出总票房在5亿美元左右。按照正常的演唱会收支结构来计算，票房总额的10%是预订费和手续费，比如邮寄门票的费用，或者允许您在家里自行打印门票的“特权费用”。5%是销售税的平均税率，在某些收取文化税的欧洲国家，税率有时候甚至能达到35%之高。另外，ascap和bmi这样的表演版税组织还会收取0.1%-0.8%不等的表演版税，场地越大，税率越低。 这样算下来，留给艺人和主办方的收入就只剩下了总票房的84%，也就是5亿美元里的4.2亿美元。而在这4.2亿美元中，艺人平均能够将其中的70%装进口袋里，即2.94亿美元。粗略地按照30%的比例来计算个人所得税，艺人真正能够到手的现金为2.058亿美元，而艺人管理公司可以分得其中的15%，即3087万美元。扣除掉公司的运营成本、经理人佣金以及企业需要缴纳的税款，每年的净利润应该在1000万美元上下浮动。 一亿美元的报价，相当于红灯艺人管理公司十年的净利润。考虑到艺人管理合约的时长通常在2-5年之间，这已经算是一个相当阔绰的出价了。 但克兰-卡普肖不是一个没有见过大钱的人，早就凭借davematthewsband实现财务自由，并且在全国多座中大型场馆持有股份的他，不需要靠出售一头稳定的现金牛来变现。 是收下一亿美元，跟其他投资者和拥有股权的资深经理人按照比例分配后，带着数千万美金套现离场，还是继续把这块蛋糕做大，争取冲击一下上市，身价往上翻个数倍甚至数十倍，直接跨越阶层叩响顶级富豪俱乐部的大门，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完全不需要思考，但对于克兰-卡普肖来说，确实是两个必须认真权衡，谨慎斟酌的选项。 而且，至少在同样身家数千万美元的莱昂纳尔-里奇看来，后者才是更妥帖，更具可持续发展性的那条道路。 “是的.但是那1亿美元，还带有一个附加条件。” “whichis？” “他们将帮助克兰夺回musictoday。” “啊，现在我明白了。” 莱昂纳尔-里奇恍然大悟。 musictoday，克兰-卡普肖拓展的另一个业务板块。作为一家音乐类的电子商务公司，musictoday致力于为艺术家打造直通粉丝的电商平台，以便他们绕过传统零售渠道，直接向观众销售商品、门票和其他与粉丝相关的产品。这种描述在2016年听来，好像是陈词滥调，毕竟现在没有哪个公司不强调自己的“电子商务”属性，喜欢赶时髦的好莱坞相关企业更是人人跟风。但考虑到musictoday的成立时间是2000年，克兰-卡普肖提出的发展战略便算得上是极具前瞻性了。 musictoday成立的第一年，就遭遇了史无前例的互联网泡沫。大量电子商务公司土崩瓦解，musictoday却像亚马逊一样，在残酷的大过滤器中存活了下来。2006年，已经拥有超过五百名音乐人和场馆客户，销售额超过一亿美元的musictoday，被现场娱乐巨头livenation全资收购，而克兰-卡普肖则继续留任，负责musictoday的具体运营工作。 克兰-卡普肖的想法，是借助livenation的平台，把musictoday发展成业内最大的票务及周边销售平台，当时的livenation，也抱有同样的想法。他们希望把musictoday打造成集团的一把利剑，对抗数字票务销售领域的领头羊ticketmaster，在零售终端分一杯羹。 但请注意，这里所说的，是“当时”的livenation。 因为，2009年，livenation和ticketmaster握手言和，达成了震惊现场演艺行业的合并协议，共同组建了全新的livenationnation原来的首席执行官迈克尔-拉皮诺出任新集团的ceo，而ticketmaster的掌舵者欧文-阿佐夫，则被提名推选为这家合并企业的董事会执行主席。 musictoday在新环境中的战略顺位，由此一落千丈。下属的票务销售业务ticketstoday被划给了ticketmaster，至于其他的业务板块，则于2014年被打包出售给一家专门为电视网和体育类合作伙伴提供互动商务服务的公司，deliveryagent。克兰-卡普肖与他的势力，也就这样被livenation直接扫地出门了。 继续担任musictoday的首席执行官，克兰-卡普肖并没能在新的环境里赢得转机。毕竟，相比起标准普尔500指数的成分股公司livenation，正在冲击上市的deliveryagent规模要小得多，资金势力也孱弱得多。2016年9月，ipo竞标失败后，难以为继的deliveryagent直接申请进入了“第十一章”，即破产重组流程。 而早在今年六月份，察觉到危机苗头的克兰-卡普肖，便已经在四处打探，寻求从deliveryagent手中将musictoday赎回的资金与方法。 “但musictoday可不便宜啊。”继续深入思考，莱昂纳尔-里奇发现了这个附加条件的吊诡之处，“我知道deliveryagent倒闭了，可musictoday仍然在正常运营……他们是不是目前还有ac/dc和pinkfloyd的周边代理权？” “是的。”布鲁斯-埃斯科维茨微微颔首，“以及李小龙、猫王、prince、大卫-鲍伊、警察乐队。” “和我。” “和你。”布鲁斯伸出食指，对准莱昂纳尔，“整个红灯艺人管理的客户周边，由musictoday负责售卖。” “所以说，这个公司还是很有价值啊。” “谁说它没有价值了？” “如果运营得当，它的上限和升值潜力，应该比红灯这边高得多才对。” “yep。” “那我就有点困惑了。”身处好莱坞星球酒店给他提供的私人套房内，莱昂纳尔-里奇可以相对放松一些他的表情管理。六十七岁的传奇歌手锁紧眉头，被玻尿酸撑开的皮肤此刻尽显老态，“为什么有人会把musictoday作为购买红灯的添头？” “谁说musictoday是添头了？”布鲁斯-埃斯科维茨摊开手。 “不是吗？” “你知道这位神秘的资方是谁吗？” “你知道我不喜欢猜来猜去。” “我知道，我也不喜欢。”布鲁斯扯扯嘴角，“当我第一次从克兰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惊讶而困惑。我不停地追问这个买家是谁，但他一直闪烁其词。直到最后，我很严肃地告诉他说，‘克兰，听着，我不仅要对这家公司负责，而且要对我的客户负责。我必须知道我们在和谁打交道，谁将接管这个公司。我无法保证在没有任何有效信息的情况下说服我的客户留下来，我不能将他们置于这样的境地之中’……” “然后他就告诉你了？” “然后他就给我看了一篇新闻报道。”布鲁斯从上衣内兜里掏出手机，递给莱昂纳尔，“这篇新闻报道。” 【商业新闻-uta从新投资者处获得现金注入】 【亚历桑德拉-斯泰格拉德，2016年3月28日，11:11am】 “你的意思是……”莱昂纳尔-里奇指着屏幕，“同一个投资者？” “你往下读。” 【联合艺人经纪公司周一表示，它将从两个新的战略投资者那里获得现金注入。】 【西海岸著名资本管理机构柏汇资本，与它神秘的合作伙伴瀚资本一道，将持有这家贝弗利山演艺经纪公司的少数股权。】 “我都不知道uta有了新的股东。”莱昂纳尔-里奇眯起老花眼，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屏幕上，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读得相当吃力。 “这很正常，伱不必再担心行业内的变化了。你已经超越了这些。” “哈哈，看，布鲁斯，这就是为什么你能做我这么久的经理人，你总是知道我想听……i''llbedamned！” “你看到什么了？”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笑意渐浓，从莱昂纳尔-里奇脸上，他看到了自己第一次读到这篇新闻时的表情，“那张照片？” “买家是这个孩子？”莱昂纳尔翻转手机，将放大的照片里站在杰瑞米-齐默和道格拉斯-勒庞身边，神采飞扬的韩易对准布鲁斯。 “很明显，是的。” “我脸上有些胡茬可能比他还老！”莱昂纳尔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他多大了？有没有二十岁？” “这是一个我至今还没能找到的，隐藏得很好的信息。”布鲁斯耸耸肩，“不可否认，他很年轻……当然比我们年轻。但你知道，亚洲人很善于隐藏自己的年龄。” “我不在乎他如何隐藏，但他……绝不可能超过30岁。”莱昂纳尔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极力想要从照片里的韩易脸上看出透露秘密的蛛丝马迹。 “是的，就像我说的，他很年轻。我和以前见过他的人聊过……他们说他基本上还是个婴儿。” “理查德-布兰森创立维珍唱片的时候多少岁？”莱昂纳尔沉吟良久，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真是一个没有来由，而且难以回答的问题。”布鲁斯站起身来，撑住沙发靠背，皱眉思考着，“也许21、22岁？我不太确定，但肯定没有超过大学毕业的年龄。” “这个中国人就是21世纪的理查德-布兰森。”莱昂纳尔-里奇轻舒了一口气，“他是中国人，对吧？从他的名字和其他一切来判断我不想听起来像个种族主义者。” “你没说错。” “出生在这里？” “不知道。”布鲁斯-埃斯科维茨挺直腰杆，双手抱胸，“但感觉情况并非如此，你认为如果他出生在这里，我会无法找到有关他和他的家人的一些详细信息吗？” “所以你是确实对他一无所知？”莱昂纳尔-里奇有些惊奇，他的经理人虽然深耕于娱乐行业，但是毕竟在好莱坞以及东西海岸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各行各业的好友都有不少，在兰利工作的也不止一个两个，消息一向灵通，“了解他的渠道，只有这篇新闻报道？” “这家伙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布鲁斯从莱昂纳尔手中接回自己的手机，“这是我能找到的关于他最早的新闻报道。” “听起来这之后还有很多关于他的报道了？” “这是山上的人们一年来一直在谈论的事情。” 有的时候，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真的很羡慕莱昂纳尔-里奇这样功成名就的艺人，后者不需要关心这个行业内最新发生的风吹草动，因为任何变化都不会影响到他的业内地位，和稳定吸金的退休生活。 但这样的想法，说出来就显得有点太居高临下了。老练沉稳的布鲁斯把它按压下来，神色如常地缓声回复道。 “入股uta之后，这家经纪公司最近的发展势头相当迅猛。收购了circletalentagency……你应该没听说过，另一家主要做dj的经纪公司。而且，最近还宣布吃进了卡拉-刘易斯的事务所。” “谁？” “你知道阿姆吗？” “当然，听说过。” “卡拉-刘易斯是阿姆的经纪人。” “这样啊。我们是不是之前……” “今年环球音乐的酒会上，你见过她。” “真的？我没印象……” “因为一封电子邮件在吧台大吼大叫，把助理骂哭的那个女人。” “噢，那个女人。”莱昂纳尔咂咂嘴，“我们这个行业从来不缺少这种不留情面的人。” “我倒觉得无所谓。”布鲁斯歪歪脑袋，“thetake-no-prisonersapproachscoreslucrativedeals。” “那你为什么不更像她一点呢？” “我比她更严重，只不过你看不到而已。” 相视一笑之后，莱昂纳尔-里奇与他的经理人碰了碰杯，接着原先的话题聊了下去。 “所以uta因为这个……易-韩的注资，今年发展得相当不错，是这个意思吗？” “在音乐方面，是的。人们已经开始讨论uta还要花多久才能赶上威廉-莫里斯和caa了。”对于布鲁斯-埃斯科维茨这种老炮来说，他还是更愿意用wme的旧名字来称呼这个经纪行业的领头羊。 “你怎么想？”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威廉-莫里斯背后是华尔街几乎所有投资银行的支持，倾注了数十亿美元。一个人不可能打败所有人的。” “说得有道理。”莱昂纳尔-里奇深以为然，“但这仍然是一个令人钦佩的行为。” “令人钦佩？” “是啊，我是说……作为一个外国人，居然会选择到一个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娱乐产业和最……活跃的金融市场的国家去……接受挑战？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合适。anyways，去到一片陌生的土地，对抗那里最大的恶霸，这件事本身就是值得钦佩的。” “well……”布鲁斯用力地眨了眨眼，话里有话，“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准确。” “为什么？” “因为……uta不是他在美国唯一投资的事业。”布鲁斯解释道，“除此之外，他还在打造一整个音乐生态系统。一个以他姓氏命名的音乐集团——瀚音乐。唱片公司、版权发行公司、艺人管理公司，他们现在正在疯狂地推出热门单曲，在公告牌和英国单曲榜上排名第一的热门单曲，而这个集团仅仅只成立了半年而已。” “你的意思是，一定有人在背后支持他，这家公司才能发展得这么快。” “这些公司目前都是私营状态，没有太多信息被公开，但我确实设法找到了它的一位主要投资者。一个名叫cep-iii的投资基金……由凯雷集团创立并运营。” “所以凯雷集团是幕后支持者。”莱昂纳尔-里奇的眉头，比刚才锁得更紧更深，“但这完全说不通啊，凯雷集团想要投资音乐行业的话，有大把的公司会敞开怀抱欢迎他们，而且这些公司都是由好莱坞的资深从业人员创立的，为什么他们会选择……一个中国年轻人站在台前？” “没错，这很奇怪。对此，我也想了很多，到最后，在我看来，只有一种解释是合理的。” “什么解释？” “这家伙只是一个伪装，或者诱饵，随便你怎么称呼他。幕后的实际投资者用他来转移人们的注意力……而那个实际投资者，应该跟凯雷集团交往颇为密切，并且强大到可以利用这个集团作为掩护，来大举投资好莱坞。” “you''resaying……” “ididn''tsayanything。” “但这件事还是说不通。”莱昂纳尔-里奇知道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的弦外之音，可他对此仍旧保持怀疑态度，“谁会派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孩子站在台前当伪装？” “用他来创造一个理查德-布兰森式的传奇故事。毕竟，没有人能编造出如此荒诞的故事，所以这一定是真的，这难道不是一种常见的戏码么？” “好吧，我们假设你说的是对的。这个幕后投资者正在利用韩作为掩护，投资好莱坞。” “是的。” “他正在收购最大的经纪公司，筹划大型项目来占领排行榜。” “没错。” “提出买下红灯，并帮助克兰-卡普肖买回他的musictoday。” “据克兰说，实际上是由他们找凯雷集团融资，通过凯雷集团收购musictoday，然后给克兰一个购买少数股权的机会，并由他来继续掌管公司。” “从你所说的情况来判断，我猜他们之所以有兴趣收购musictoday，是因为他们想完善他们在音乐产业的生态系统，并获得一个可以帮助他们销售门票和商品的媒体渠道。” “这是毋庸置疑的。”布鲁斯说道，“就在两三个月前，瀚音乐宣布成立现场演出部门，并启动了第一个大型音乐节项目——一个即将在这里举办的音乐节。” “这里？”莱昂纳尔-里奇指指脚下，“拉斯维加斯？” “坎耶-维斯特、贾斯汀-比伯、爱莉安娜-格兰德，thewholenineyards。” “他们倾注的资金可真不少啊。”莱昂纳尔-里奇感叹道，这几个这个世纪最耳熟能详的名字，成名于上个世纪的他自然也听过——包括这几个名字背后，大概能加几个零这件事。 “制作预算超过4000万美元，我相信他们不只是想成为拉斯维加斯最大的主办方而已。”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笑了笑，“如果他们想要成为livenation或者aeglive那样的角色，就必须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零售终端——hencemusictoday。” “而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成为livenation，他们就必须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ration。”莱昂纳尔-里奇顺着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的话接了下去，“henceredlightmanagement。” “完全正确。” “这会是一个帝国。” “坚不可摧的帝国。” “现在如果让你选择的话，你希望谁成为这个帝国的皇帝？”莱昂纳尔-里奇将双手平举到眼前，“一个在这个行业工作了数十载，备受尊敬的传奇人物，还是一位毫无根基，无人知晓的异乡人？” “在这个案例里……显然幕后的那些大人物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butwhy？” “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帮我……帮我们，去厘清的问题，伙计。” 布鲁斯-埃斯科维茨适时递上了一封装帧精美的邀请函。 “疯狂之城音乐节的邀请函，几天前我刚接到它，指名邀请你去参加这场音乐节。” “谁发给你的？” “吉米-约文。” 听到这个名字，莱昂纳尔翻看邀请函的动作戛然而止。 “你认为……” “我不知道。” 布鲁斯诚恳地回答道。 “但很显然，环球音乐的其中一位重要角色，已经跟瀚音乐站在了一起，或者至少跟他们产生了利益上的瓜葛。他是否会加入这场游戏？我不知道，但这是一个值得去深究的问题。如果吉米-约文、凯雷集团……还有克兰-卡普肖，都看重了这个家伙，那我想我们也应该去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如果确凿无疑的话，尽早入局，这样我们都能分一口蛋糕。”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关于这个人，关于这个项目，关于他的公司？”莱昂纳尔-里奇追问道，“真的，还是假的？” “我从多年的经验中学到的一件事是永远不要排除天边会出现神奇彩虹的可能性。但我学到的另一件事是，几乎100%的神奇彩虹，都是你见过的最大骗局。” [这一次，你错了，布鲁斯。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唯一真实的神奇彩虹。] 时间向前快速跃进，二十天后，坐在疯狂之城音乐节现场的莱昂纳尔-里奇这样回复他的经理人。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不喜欢打太多字，也打不了太多字，莱昂纳尔-里奇准备把具体的解释工作，交给下一次他跟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的会面。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个项目，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想法。] [而且这一次，他也给我提供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报价。] [关于什么的报价？] [heoffered……tobuymeout。] 第四百零五章 行业公敌 “伙计，如果你忘了，我还在参加音乐节呢。” 上一条短信发过去，不到十秒钟，莱昂纳尔-里奇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来自深南部的六十七岁老人笑了笑，戴起老花镜，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者信息，才试试然按下通话键，将手机贴到自己耳边。 这是莱昂纳尔从小跟着父亲养成的习惯。他的父亲，老莱昂纳尔-布洛克曼-里奇，是一位在美国陆军工作的系统分析员。半个多世纪的时间过去，小莱昂纳尔已经记不得老莱昂纳尔具体为美国陆军分析的是什么系统，解决的是什么问题。但他依然能清楚地回忆起，在阿拉巴马塔斯基吉的那栋小木屋里，每当来自蒙哥马利市的美国陆军预备役训练基地的工作电话打来，爸爸都要清清嗓子，戴起老花镜，认真地看一眼握在手中的听筒，再开始通话。 这是虽然并不贫穷，但沉闷呆板的小镇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惊喜波澜。小莱昂纳尔总会捧着脸，坐在餐桌旁，入神地倾听父亲那其实没什么劲爆信息的对话，想象正在接电话的人是自己，想象他也成为了一个被强大机构需要和信任的重要人物。 2016年，老莱昂纳尔已经入土安眠了二十五年，小莱昂纳尔则已经盖过了父亲的微弱光芒，真正成为了一个被好莱坞这座名利工厂需要、信任甚至铭记的传奇。世人不再记得美国陆军有另一位与流行歌星同名的系统分析员，曾经兢兢业业地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三十载的青春年华，但他的习惯性动作，却被覆盖他记录的儿子原封不动，且极为虔诚地使用者。 这就是传承的力量。 “利奥。” 这种力量，在布鲁斯-埃斯科维茨身上也能见到。只不过继承的源头不是他的父亲，而是莱昂纳尔-里奇合作过的一长串经理人。 为示亲昵，每個人都会叫他利奥。从七十年代至今，一直如此。 “我知道你在音乐节上，但是……” “whatdoyoumeanbyheofferedtobuyyouout？” “放轻松，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辨识出布鲁斯-埃斯科维茨声线里被强压下来的焦躁和急迫，莱昂纳尔-里奇爽朗地笑了两声，伸出右手，向下压了压，就像这位经理人正站在他面前，能看到他的肢体动作一样。 在这个星光与名气逐渐从他身上消退的年纪，莱昂纳尔-里奇很享受这种关注，这种年轻时让他惟恐避之不及的关注。 “他是要买断我，不是要买断你。” 听见这句话，电话那端的布鲁斯-埃斯科维茨在疑惑与揣测中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问道。 “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 莱昂纳尔-里奇抬眼注视着从他身前经过的芭芭拉-帕文，暂时噤声，与刚刚结识的后者微笑颔首致意。直到牵着卡拉-迪瓦伊，一路窃窃私语的芭芭拉走远，他才重新接上刚才的话题。 “区别是，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参与我职业生涯的每个方面。他没有想要说服我更换唱片公司，或者经纪公司，或者管理公司……我的意思是，当他正在试图直接收购redlight时，他怎么会想要给我换个经理人呢，对吧？” “说的没错。”布鲁斯-埃斯科维茨思忖数秒，声线松弛了些，“那么他抛出的提案究竟是什么呢？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我的音乐。” “你的音乐？” “准确的说，是我拥有的版权……不是母带版权，是音乐版权。” “所有的作曲和作词？” “很显然是这样的。” “他想要把它们都买断？” “是的。” “怎么可能呢？”布鲁斯的气息凝滞了片刻，“他知道你的作品版权都归umpg管理吧？” “知道。” “那他怎么能指望从你手里买到版权？” “好吧，也许我说得有点模糊了，我的错。”莱昂纳尔-里奇舔舔嘴唇，尝试找到一个最直接的方式，让自己的经理人听懂韩易的报价，“告诉我，布鲁斯，我们能从跟umpg的发行协议里获得多少？” “我不太确定我是否明白伱这个问题的意思。” “份额。每笔交易，我们能分到多少份额？” “50%，一如既往。” “是的。所以他的报价是，他会付给我一笔一次性的买断费用，作为交换，他可以获得这50%份额的未来版权收入。” “这……太疯狂了。” 电话那头的布鲁斯-埃斯科维茨，此刻正在他位于北迈阿密阳光岛沙滩的度假别墅里，享受10月底依然有82华氏度的湿润亚热带气候。原本应该十分悠闲的午后时光，却忽然变得有些难熬。布鲁斯从躺椅上撑起身子，颇显焦躁地在自家泳池边来回踱步，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拉斯维加斯，找到莱昂纳尔-里奇，当面处理这个在他看来极为严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严峻的问题。 “你不能直接卖掉你的那部分……严格来说我们无法控制版权的归属。” 布鲁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说道。 “umpg是唯一能做决定的那一方。” “我知道。”莱昂纳尔回应道，“但我们出售的不是所谓的份额。你明白吗？我们出售的并非实际的版权。而是未来收取这些版权所产生的版税的权利。” “我明白。”能在艺人管理领域获得如此显赫的成就，布鲁斯-埃斯科维茨显然不是那种除了音乐和娱乐之外一窍不通的蠢笨愚夫，“他们把华尔街那一套搬到音乐产业里来了，用一笔即时兑付的现金，换取未来几十年的远期收益。” “完全正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负责完成收购的这家机构，应该不是瀚音乐本身吧？” “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他，这个^韩先生，我会成立一个完全独立的基金来管理我购买的所有版权……不，所有的收费权，这样我就可以把它们打包起来，吸引更多的投资者买入，然后在基金盈利之前套现。”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他的计划。”莱昂纳尔沉吟片刻，“但你没说错，收购方不是瀚音乐，是他即将成立的音乐版权管理基金。” “即将成立？”布鲁斯追问道，“所以说……他向你发出邀约的机构，还没有正式投入运营。” “正确。” “那我们怎么能相信他呢？就因为他吃进了uta的股份，就因为他捧出了几首冠军单曲，我们就应该假设他有足够的钱来实现下一个目标吗？”布鲁斯尖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这件事，跟前面他做的那些，不是一个级别的，伙计。想象一下，他得吃进多少个莱昂纳尔-里奇级别的版权库，才能把这家毫无根基的音乐版权管理基金做到能被华尔街的那帮巨鳄严肃对待，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心甘情愿地花费天量资金入场？” “凯雷集团，我们讨论过的，这家公司一直站在他的背后。”虽然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看不见，但莱昂纳尔-里奇还是扬了扬他的左手，“这难道还不足够吗？” “它的确是个大集团，但是……”布鲁斯舔舔嘴唇，组织着语言，“今天你在韩先生身边的人群里，有看到来自凯雷集团的代表吗？” “我不记得了，应该没有。” “是的，我想也应该是这样。我的意思是，凯雷可能出于某种原因想要投资一家精品工作室式的厂牌，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不想猜测。但经营一家基金完全不同，这些人自己就在管理基金，他们知道需要多少资源、付出多少努力，以及……专业知识！才能真正让它在竞争对手间脱颖而出。” “那如果，目前为止他想要成立的这个音乐版权管理基金，还没有竞争对手呢？”莱昂纳尔轻咳两声，反问道，“过去有人提出过类似的想法吗？不交易版权本身，只交易艺人的分成份额？” “据我所知没有。” “所以说，他是这个领域的先驱。我喜欢先驱者，他们走的是没人敢走甚至没人梦想走的路。” “他们中的许多人会从悬崖上掉下来。” “但其中一些能幸存下来，并且重塑世界。” “你认为他能做到吗？” “我愿意承担这个猜测的风险。” “跟他一起承担这个风险？”布鲁斯的语调又变得急迫了起来，“拿你四十年来赚来的一切去冒险？” “这听起来太严苛，甚至有些太过极端了，布鲁斯。”莱昂纳尔笑了两声，“我怎么会是拿四十年来赚来的一切去冒险呢？只是版权而已，没有别的。我的演出、我的赞助协议，都保持原样。他什么都碰不到。说老实话，我甚至不认为他对那些方面的受益感兴趣。” “但版权就是一切，利奥。这是你的作品，你的艺术，你的心血结晶。你不能就这样把它交给他，因为卡莱尔甚至还没有……” “他开出的报价是一亿两千五百万美元。” 莱昂纳尔-里奇这句轻飘飘的插话，让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的劝阻戛然而止。 “一亿……” “一亿两千五百万美元。一个亿，再加四分之一个亿。你没听错。”莱昂纳尔-里奇轻舒了一口气，掸了掸顺着玻璃杯滑到裤子上的水珠，“你能拿到1875万美元，布鲁斯。你有没有梦想过这件事？你居然能够从一个如此年老、还留着70年代胡须的艺术家那里获得1875万美元。” “我……” 1875万美元的经理人佣金。 他在迈阿密阳光岛沙滩大西洋大道306号这套六室六卫，4891平方英尺的内湾滨海豪宅，目前在市场上应该能挂到550万美元左右。 这笔佣金，能买下三套这样的房子。 剩下的钱，足够他再买十辆车库里的宾利。 布鲁斯坐回到了沙滩椅上。 “1.25亿美元，换取多长时间？” “当然是我剩余的寿命，再加作品到期后的70年。”莱昂纳尔-里奇摊摊手，“或者看接下来新的版权法案怎么规定版权的时效了。” “这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也是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等的一段‘时间’。”莱昂纳尔的回应听上去故弄玄虚，但实际上相当清晰，“我马上就要七十岁了，你也是，布鲁斯。对我们来说，唯一有意义的钱是我们现在可以拥有的钱。而不是一些我们可以在70年内收取股息的长期投资。” “你这倒是……没说错。” “但你听上去好像不怎么兴奋的样子。”莱昂纳尔摸摸胡须，低声笑了起来，“1.25亿美元啊，我的老朋友！” “这肯定是一个有吸引力的提议。”布鲁斯嘟囔了两句，“我只是不确定这个提议是否可行，如果凯雷集团没有参与其中，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有足够的资金来完成收购。那种满口空话的家伙，你应该已经见怪不怪了吧？拿某件事情的成就作为掩护，来蒙骗别人相信他能够在其他领域完成同样的壮举。我们在这个圈子里存活的时间够久了，所谓成功人士的绝大部分时光，都是这样度过的——用欺诈的方式试图达成交易，失败一百次，成功一次，然后用这一次的成功来引诱更多人。” “当然，我们的游戏只吸引有野心的人，而野心往往等同于鲁莽无知。” “你不认为这位来自中国的韩先生，也有可能是一个鲁莽无知的玩家吗？” “鲁莽，也许。无知……”说到这里，莱昂纳尔停顿了一下，“我想这个词应该不能用来形容他。关于这件事，我说的是音乐版权基金这件事，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阿拉伯男人。站在他身边的阿拉伯男人——图尔基-阿尔·谢赫，沙特娱乐总局的主席。” “他是……” “他是出资人，之一。”莱昂纳尔一字一句地回答道，“而我，刚刚做了一些简单的调查，这个所谓的沙特娱乐总局，背后的支持者，是沙特王室，和他们的主权基金。超过万亿美元的那个主权基金。” enoughsaid。 留给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的，只剩下哑口无言的沉默。 “这下你有信心了吗，布鲁斯？” 对于自己在辩论环节战胜了经理人这件事，莱昂纳尔-里奇看上去相当满意。他悠哉悠哉地用指关节在膝盖上跳舞，笑着追问道。 “你愿意和我一起创造这个历史吗？噢，对了，忘记告诉你。韩先生还给我们两人提供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幕后工作机会。” “幕后工作？” “如果我们愿意接受这份协议，他和图尔基会推举我成为这家音乐版权管理基金的董事会主席，而你，布鲁斯，我亲密的合作伙伴，也能成为董事会的一员。”莱昂纳尔-里奇的声线激昂而振奋，“想象一下，我们用……石油美元，能够给这个行业留下多少宝贵的遗产，和深刻的变革。想想吧，布鲁斯。” “石油美元……当然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 “你还是听上去不怎么兴奋，这让我开始有点担忧了。” “你应该担忧，利奥，你应该跟我一样担忧，甚至担忧到整晚都睡不着觉。” “我不明白。” “这位韩先生和……沙特先生，不是唯一能掌控石油美元的人。你知道还有哪些人的银行账户里，流淌着沾满石油的现金吗？环球、索尼、华纳！他们之中的任意一个，都有数家甚至数十家加在一起可能没有沙特王室那么有钱，但在我们这个社会更有影响力的金融机构支持。” “你想说的是……” “在你帮我们做调查的时候，我也在帮我们做调查，利奥。你的调查是一对一专访，而我的调查，是用户采样。” 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的下一句话，让莱昂纳尔-里奇的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易-韩，这个名字，现在是三大所有高管口中的高频词汇。他们观察他、研究他、讨论他，工作想到他、健身想到他、吃饭想到他，甚至连睡觉，脑子里都是‘瀚音乐’。” “为什么？因为每一位跟我就这一话题展开过讨论的厂牌高管，看法都相当一致。” “这是一头闯进瓷器店里的大象，引用他们的话来说，‘he''sgoingtofuckitupforeverybody’。他会把原本微妙但是稳定的行业平衡，搅得一团糟。他，就是让环球、索尼和华纳，都不约而同感受到威胁的行业公敌。” “他已经在他们的瞄准镜里了，利奥。” “he''sgonnadie。” 第四百零六章 世界末日 “每个人都在谈论我？” 泰勒-斯威夫特带来的消息，让韩易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我没有用‘谈论’这个词。” 泰勒抿嘴一笑，摇了摇头。 “我使用的确切词汇是，‘驱逐’。” “这太荒谬了。”韩易撇撇嘴，“我究竟做了什么，值得这么关注？我的意思是，我不认为我所做的任何事情能重要到让他们……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致地驱逐我？” “你对重要性的定义是什么？”泰勒哑然失笑，“你买下了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建立起了一个从版权发行到艺人管理，全维度闭环的音乐集团，夺得了多个公告牌冠军，在线播放量达到数千万次，步步紧逼，压缩着他们本来没有挑战的生存空间。就这还不能满足你的野心，你还在举办全世界最大型的演出，顺便跟国家主权基金一起合作，把所有值钱的音乐版权都收入囊中……说真的，如果这些都不算重要的话，还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 “但那件事不是还没有尘埃落定吗？” “哪件事？” “主权基金、音乐版权。”韩易扬起手臂，“你亲眼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这是一個仍在进行的秘密项目，仅此而已。” “我看到的是沙特娱乐局局长就在你身边，和一位对这笔交易非常感兴趣的音乐传奇人物交谈。”泰勒-斯威夫特耸耸肩，笑道，“至少在我看来，这应该已经是一件毫无疑问会发生的事了。” “在真正完成之前，任何事情都不是毫无疑问会发生的。” 韩易不置可否，他啜饮了一口已经几乎与室温无异的可乐，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抱歉，在你面前谈生意不是我的本意……今天这里应该只是一个休闲娱乐的地方，而不是商务洽谈空间才对。” “没必要道歉，我不介意。”泰勒语调轻快，“我想很多音乐人都乐于见到这些洽谈在他们面前发生……在很多领域，我们经常被置于真空状态里。演出、赞助协议、电视合同……我们被自己的团队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我们失去了对现实世界的把握，忽略了商业交易的基本运行规则。我的意思是，很多艺术家之所以会惨败，并不是因为他们不能继续创作好音乐，而是因为他们的无知和傲慢，让他们无法做出正确的生涯规划。所以，没错，我不介意。我喜欢看到与音乐有关的商业谈判，我也在想办法参与尽可能多的商业谈判……每次都能让我学到很多东西。” “听起来你正在让自己承担起更多责任……扮演更多的角色。” “这是在新形势下前进的唯一正确方法，不是吗？”泰勒-斯威夫特拢拢耳边的鬓发，“看看弗兰克-奥申就知道了。” “伱也想成为弗兰克-奥申？” “每个音乐人的梦想都是成为弗兰克-奥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韩易和泰勒-斯威夫特的对话，在局外人看来，就像是加了密的天书，但真正的从业者，却能瞬间捕捉到二人话题的核心要素。 弗兰克-奥申，和他的全新录音室专辑《blond》，是今年下半年，乃至2016年全年，最受行业关注，话题度最高的两个关键词。之所以备受瞩目，不仅仅是因为《blond》令人击节赞叹的超高质量，更因为它正式发行前，弗兰克-奥申、环球音乐与applemusic于台面下展开的明争暗斗。 与他所创作的音乐一样，弗兰克-奥申是一个极具独立意识的创作者。其他签约三大集团的艺人，虽然对于环球、索尼和华纳盛气凌人的合约条款颇有微词，但为了能在名利场上爬到更高的位置，却也不得不忍气吞声，接受唱片公司拿大头，自己拿小头而且还得先偿还预付款的现实。但弗兰克-奥申不同，自2011年发行的混音带《nostalgia，ultra》广受赞誉，初步获得环球音乐的信赖和期许开始，就一直在默默策划着一场胜利大逃亡。 弗兰克先是于2012年推出了首张录音室专辑《channelorange》，空降公告牌专辑榜第二，销量口碑双丰收，成为这个时代的另类r&b领军人物，让自己拥有更多的谈判筹码。接下来，他与inddefjam展开谈判，为自己的第二张专辑，也是唱片协议里的最后一张专辑，争取到了足足两百万美元的制作经费。 接下来的四年时间里，弗兰克-奥申几乎完全隐匿在了公众视野之外。巡演结束之后，2014年全年，弗兰克只接了六场演出，随即便进入了潜心创作模式。利用手头充裕的资金，他往返于纽约与伦敦两地，完成了一张制作精良，艺术概念超前，歌曲品质遥遥领先的惊世之作。、 然后…… 他拿着这张专辑，找到applemusic，在一位“神秘赞助人”的帮助下，与苹果达成了独家流媒体渠道发行协议，并且预支了一笔款项。利用这笔款项，他一次性还清了inddefjam支付给他的两百万美元预付款。 绕过唱片公司，直接跟流媒体平台谈独家渠道发行，是弗兰克-奥申为自己赎回自由身的其中一个骚操作，但绝对不是最骚的那个。为了完成跟inddefjam和环球音乐两张专辑的唱片协议，弗兰克-奥申录制了一个时长45分钟的所谓视觉专辑《endless》，作为成品，交付给了环球音乐。平心而论，这张视觉专辑的质量着实不错，极简主义的视觉美学配上松散写意的音乐结构，氛围流行乐、前卫灵魂乐、另类r&b乃至trap音乐，全是弗兰克-奥申的拿手好戏。pitchfork杂志7.5分的评价，也能从侧面证明，为什么在类型和体裁十分怪异的情况下，inddefjam的a&r部门依然审核通过了这张专辑。 在环球音乐的眼中，也许弗兰克-奥申的第二张专辑，就是想走这样的路线，就是想用前所未有的奇特方式，重塑录音室专辑的发行与宣传模式。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被弗兰克-奥申结结实实地摆了一道。《endless》于2016年8月19日在applemusic平台独家上线，而8月20日，弗兰克-奥申就在同一个平台发布了他作为独立艺人的第一张专辑，也是两百万美元制作费真正孕育出的心血结晶，被pitchfork直接奉为2010年代最伟大专辑第一名的《blond》。 两者之间相隔的时间，还不超过24小时。 《endless》，在环球音乐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成为了弗兰克-奥申逃离三大体系的障眼法，也成为了《blond》这张专辑最好的预热广告。 弗兰克-奥申的暗度陈仓，震惊了整个世界乐坛，也让无数与他有着相同境遇的知名音乐人蠢蠢欲动。昨日登上madcity献上精彩演出的a$aprocky，就直言不讳地将弗兰克-奥申称作是一个天才。 “从卢西恩-格兰奇那里拿到钱，把制作费放在另一张专辑上，然后交付了一张狗屁不是的作品，自唱片协议中脱身，这一切都发生在一轮交锋之间……你知道这让整个唱片工业有多尴尬吗？你知道他们在弗兰克干完这件事之后，把艺人管得有多严吗？你能明白不？这个体系就是真正的奴隶制，而那个男人，找到了绕过这个体系的方法。” a$aprocky的用词虽然粗狂，但却能切实地反映出大部分囿于三大集团体系内的音乐人的心声。没人不想要回自己的作品版权，没人不想把分成比例从14%提高到70%。而这，就是泰勒-斯威夫特口中，“成为弗兰克-奥申”的真正含义。 “但他们是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不是吗？” 韩易仔细观察着泰勒的表情变化。 “我听说，在弗兰克那件事情之后，三大改变了他们跟流媒体平台打交道的方式……再也没有独家可言了。” “是。环球音乐对applemusic的所做作为很生气，卢西恩认为平台不应该绕过唱片公司，直接跟艺人谈流媒体的独家渠道协议，这不符合程序，因为母带版权在唱片公司，而不是在艺人手上。applemusic跟弗兰克-奥申达成的协议，实际上是违法的。” “违法也分有意和无意。在咱们这个行业里，音乐人的经理人先去谈妥协议，再由唱片公司、演艺经纪公司或者版权发行公司去接手正式流程的事情太常见了。与其说是违法，不如说是程序不当。”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泰勒挑挑眉毛，饶有兴致地问道，“但applemusic确实绕过环球，给了弗兰克一笔预付款。” “极大概率不是从苹果自己的账户里支付出去的。”韩易笑了笑，“不然也就没有媒体报道里，那个所谓的‘神秘赞助者’了。” “你觉得这个赞助者会是谁？” “这也是我想要探究的问题。”韩易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不管他是谁，至少可以算是一个拥有远见卓识的天才。” “如果你知道他是谁，会想要跟他合作吗？” “取决于他究竟是谁。”韩易意味深长地看了泰勒-斯威夫特一眼，“你知道他是谁？” “取决于谁在问这个问题。”泰勒颇为神秘地眨眨眼，双眸含笑，“只有特定的极少数人可以知道答案。” “我必须假定，我不是这‘特定的极少数人’中的一个，对吗？” “没错。” “那么有哪些人是呢？” “只有已经知道答案的人，才能知道答案。”泰勒的回答，听上去有些故弄玄虚。 “啊。”但就是这样的回答，却让韩易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这是一场秘密结社运动……你们正在团结起来，试图击垮这个体系。弗兰克-奥申，是你们推出的试验品，一场检测和监控三大集团响应机制的实验。” “你让这一切听起来像是一场阴谋论。” “很多阴谋论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不是吗？” “但几乎全部的阴谋论，都会对事实有所夸大。” “那么，事实是什么？” “事实是……我的意思是，你在这个圈子里，你知道它有多小，你也知道好莱坞真正算得上有影响力的音乐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十个。每年减少几个、增加几个，除了有宿怨的少数人之外，基本上都有交流和沟通的渠道。哪怕艺人本身没有，他们的幕后团队也会互通有无。”泰勒-斯威夫特轻舒了一口气，“我能告诉你的是，弗兰克-奥申的行为是他自由意志的体现。但是自由意志也需要外部因素的助力，而我碰巧知道这个外部因素的真实构成。” “因为这个外部因素也接触过你。”韩易锲而不舍地追逐着真相，“他想要帮助的，不只是弗兰克-奥申一个人而已。” “很多人都希望看到我走出环球音乐的大门。” “那你的希望是什么？” “如果一切都取决于我的喜好，那么我的职业生涯会容易得多，不是吗？”泰勒的回答模棱两可，“不幸的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很多利益需要权衡，很多危机需要……妥协。当然了，我身上背着的协议也比弗兰克更重，所以我没办法像他一样，借助一笔预支款项脱身走人。” “为什么？”韩易明知故问，“在商业世界里，没有什么是金钱解决不了的。” “这一点也许是真的，但还是有一些问题我无法解决，因为这些问题太大，几乎不可能凑到能将它们妥善解决的数额。” “如果你可以凑到呢？”韩易耸耸肩，“你知道的，虽然音乐很贵，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更贵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永远都不缺资方。” “我们的这次谈话，正走在一条危险的道路上。”泰勒眼眸微弯，露出她标志性的甜美笑容，但嘴里说出的内容，却与此刻的表情不甚相符，“如果环球音乐的任何人，听到我们在这里的小对话，他们肯定会更加坚定他们的设想。” “whichis？” “你是为了创造世界末日而来的。” “谁的世界末日？”韩易嗤笑一声，“他们的，还是整个行业的？”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末日，就是整个行业的末日。” “你知道这听起来有多荒谬吧？” “很多事情都是这么荒谬的。” “是啊，比如说像环球、索尼和华纳这样，明目张胆以剥削艺人为主要利润来源的大型行业托拉斯，竟然能数十年如一日的生存下来，这本身就是一桩最荒谬的闹剧。” “所以你想要成为白衣骑士，虽然在派对上姗姗来迟，但却能挽救整个夜晚的那种？” “‘白衣骑士’这个词有点夸张，每个人进入这个行业都是为了钱，或者可以传承的名誉，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两者兼而有之，但我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是良善的意愿和公正的程序。”说到这里，韩易侧过身子，为泰勒-斯威夫特亮出一条视野廊道，让她可以直接看见坐在卡座上，不知道跟谁打着电话的莱昂纳尔-里奇，“你看到了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也听到了我们的提议和想法。你觉得怎么样？” “我必须说，对于某些艺术家来说，这绝对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之一。”泰勒-斯威夫特略微思索了数秒后，认真回答道，“通过将艺术家移出利益的方程式，你基本上是选择用提前预支收入的方式，为他们承担了风险。” “我很惊讶你居然是这样看待这件事情的。” “为什么呢？”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是想要把音乐人买出局，用短期的利益，去换取音乐版权长期的稳定收入。” “我们都读过强力球大奖得主的故事，如果能选择一次性提款，谁会想要每个月定期收钱呢？只不过原来音乐人找不到这种变现方式而已。” 越跟泰勒接触，韩易对她的画像就越清晰——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是个潜心音乐与创作的纯粹唱作人，但实际上，在其团队诸多大师的影响下，她对行业脉搏的把控，要远远超过很多在好莱坞深耕了几十年的所谓资深幕后人士。 “作为个人，音乐家在面对企业机器时是非常脆弱的。即使在专家的帮助下，我们仍然脆弱，因为很多时候，你的团队成员仍然会成为这个体系的维护者。也许是有意的，也许是无意的，但他们会因为这个体系的存在而持续获益，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是啊。”韩易认同地点点头，将视线投向了身后的莱昂纳尔-里奇，“不需要听到他的对话，我也知道他在跟谁聊什么——他肯定是跟经理人说了我刚刚开出的条件，然后经理人在竭力劝阻他不要跟我达成合作呢。” “应该是这样的。”泰勒深吸一口气，寻找着恰当的措辞，“像利奥这样的传奇艺术家……需要为自己和家人提供更多确定性。说实话，音乐人不可能永远靠音乐生活。有一天你的音乐很火，但另一天就不行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经常去巡演，周游世界，抓住所有机会来维持生计的原因，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我们的不安全感。 “我很清楚你知道这一点，我也很清楚你的目标不是简单地从spotify收取版税来赚钱，而是把它们打包起来，创造更强大的声音和更强大的力量来影响这个行业。 “无论你是否为我们做这件事，我知道这将改变艺术家和唱片公司之间的权力动态，他们再也无法操纵我们，因为我们现在可以选择直接拿钱走人。去享受我们的生活，而不需要每个季度为了报表上无法确定是否真实的播放量去焦虑。 “一个机构总是比一个人更强大，所以如果你能帮艺人组建起一个真正为他们的利益服务的机构，那么，不管利益是如何实现的，我都认为这是一笔公平的交易。” “但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你不会选择同样的道路。你承认这个机制的有效性，可这个机制不适合你，对吗？” “我相信这种机制肯定会适合我的……如果我想要的只是金钱的话。”说到这里，泰勒的眼眸里跳跃着莫名的光芒，“但这不是这场游戏对我的全部意义。” “otherpeoplewanttogetaffiliatedwithaninstitution，buti……iwannabeaninstitution。” “那这和我正在做的有什么不同吗？”韩易笑着问道，“听起来，你想做的也是破坏这个系统啊。” “我是从内部，从暗处悄然行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试图找到最完美的利益平衡点，使我渐进式的退出能令所有人都满意。而你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在公开场合夺走他们的一切。” “这说的也太夸张了。” “这是我听到的原话。” “是吗，从谁哪里？” “从……嘿，你真是竭尽所能想让我当告密者啊。”泰勒随意调侃了一句，“但没关系，因为他毕竟没有试图向任何人隐瞒这件事……” “是蒙特-利普曼，共和唱片的创始人。他在与……我不能透露他们的身份，你只需要知道是在半公开的会议上，他说，你的公司，瀚音乐，以及与你勾结的人，是目前对音乐产业健康生态系统的最大威胁……” “应该尽快予以根除。” 第四百零七章 十字军东征 “madcity！我相信你们都听过这首歌，一起来！” “fromyourroommatebackinboulder，weain''tevergettin''older。 weain''tevergettin''older， weain''tevergettin''older……” “谢谢，拉斯维加斯！这里是霍尔希，你们表现得太棒了！我爱你们所有人，晚安！” “madcity！我们的下一首歌，将是一曲感情共鸣强烈的futurebass，今年夏天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旋律。请和我一起欢迎……碧碧-雷克萨！” “inthesilence，whenthere''snoonebyyourside， wouldyoucallinthenameoflove? inthenameoflove，nameoflove……” “我爱你们，madcity！感谢你们给予了我一个完美的夜晚，一个我将永远铭记的夜晚。现在，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拿出剩余的那一丝力气，蹦得越高越好，一起迎接我们共度的最后一个drop！” “madcity……” “我今晚本来没有想要带任何特邀嘉宾上台的，但我的朋友妮琪-米娜也在现场观看演出。然后，我们觉得，如果能一起为你们做点什么的话，应该会很有趣。哈哈，不，这不是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客串……感谢你能登上这個舞台，妮琪。weloveyousomuch……let''sdoit。” “i''vebeenhereallnight……” “ariana！” “i''vebeenhereallday……” “nicki——” “andboy，gotmewalkin''sidetoside……” “letthemhoesknow！” “疯狂之城，我爱伱们，谢谢你们！多么美好的夜晚，这是属于我们的记忆，我会永远铭记于心！” “thankyounext， thankyounext， thankyounext， i''msofuckinggratefulformy……” 霍尔希、马丁-盖瑞斯、爱莉安娜-格兰德，疯狂之城音乐节开幕第二夜，紧随majoer其后登场的三组嘉宾，知名度阶梯式上升，现场的氛围亦然。当爱莉安娜-格兰德的谢幕曲《thankyou，next》进入尾声，这场规模空前的音乐盛宴也完成了大半。 没错，爱莉安娜-格兰德的音乐，也许不是传统意义上，人们会在音乐节现场随之翩翩起舞的那种类型。《dangerouswoman》、《thankyou，next》是舒缓的当代r&b与流行灵魂乐，《sidetoside》、《lovemeharder》、《intoyou》是最经典的主流电台式流行舞曲，就连最具律动性的《bangbang》与《breakfree》，亦是将人声旋律置于编曲节奏之上，能让观众情不自禁跃动起来的部分，不过短短十数秒钟而已。 换句话说，爱莉安娜-格兰德的set，虽然不能像马丁-盖瑞斯的那样，让乐迷们全身心地投入进去，甚至成为演出的一个组成部分，融入并蜕变为音乐节现场必不可少的视觉元素，但这却不代表她的表演无法感染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里，对她或熟悉，或陌生，或颇具好感，或充满敌意的七万五千人。淋漓尽致地充分利用这方远超普通体育场演唱会规格的实景舞台，爱莉安娜呈现的是一轮时逾75分钟的顶级liveshow。 不是全民的狂欢，却是歌者的典礼。在一个小时十五分钟的全长度set中，爱莉安娜-格兰德展现出了她完美到几无瑕疵的超凡唱功，和愈发成熟老练的舞台表现力。佐以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精心打磨，双方团队通力协作制成的电影级视觉，以及比独立日还壮观的烟花矩阵，三管齐下、三位一体，为赌城的观众呈现了一场爱莉安娜职业生涯至今最为精彩的现场演出。 现场由手机屏幕组成的璀璨星河，以及爱莉安娜噙着眼泪挥别舞台后经久不息的欢呼声，都从侧面印证了瀚现场艺人阵容选择、现场设备搭建和落地活动执行的三重成功。 场地内的灯光骤然熄灭，停止播放伴奏的线阵音响，将声场还给了喧闹的观众。朦胧的霓虹掩映下，人们能隐约看见实景舞台上往返奔跑的工作人员，他们正在为今晚的闭幕演出进行着争分夺秒的换场工作。虽然大家都很清楚，两个set之间，至少隔着十五分钟的间歇时间，但出于对madcity第二夜压轴嘉宾那近乎宗教式的狂热与期待，舞池里依然保持着躁动不安的兴奋。 一盏因为测试而点亮的探照灯，一只没有及时关掉而发出摩擦声响的麦克风，乃至某个无聊的乐迷突然迸发出的啸叫，都能瞬间点燃全场的情绪，让拉斯维加斯的夜空被欢呼所笼罩。 不是过度反应，不是小题大做，而是即将开始的这场演出，确实能称得上是历史级别。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将这帮人凑齐会是什么时候，或者说，在未来的时光里，又是否会有机会看见他们在舞台上聚首。 这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生中再难遇到第二次的极致稀缺性，足以让任何热爱流行音乐文化的乐迷疯狂。 空气因为热切的期盼而嗡嗡作响，每秒钟有七万五千颗心脏在同步跳跃。全场观众在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嘻哈音乐人即将登上舞台之前翘首以盼，一如1971年3月8日，在麦迪逊花园广场等候穆罕默德-阿里与乔-弗雷泽披挂上阵的拳击爱好者，亦如1998年6月14日，在电视机前屏息凝神，静待倒数5.2秒的那枚stshot”命中篮筐的3590万nba观众。 焦灼而热烈到快要窒息的现场氛围中，韩易、赵宥真和麦迪逊-比尔是看上去最淡定的那一小撮。至少在韩易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他们确实表现得最为平静。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即将上台的饶舌传奇，而是因为他们正在讨论一些足够严肃，足够将他们对精彩演出的期盼冲淡的事情。 “蒙特-利普曼，yeah……我非常了解这个人。” “非常了解？”韩易望向发表了此番言论的麦迪逊-比尔，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小岛的吗？他是共和的ceo，按理说应该不属于一个系统……甚至能算得上是环球内部的竞争对手才对。” “不属于一个系统，但所有人都在一刻不停地交换着信息，特别是跟三大签约的录音艺术家们。”麦迪逊-比尔撇撇嘴，回答道，“人们阅读关于我们的头条新闻，谈论我们。但与此同时，我们也需要一些话题来互相讨论……通常来说，这类话题都会是和我们息息相关的厂牌高管，以及他们的种种密辛。” “在共和唱片内部有很多朋友？” “不知道该不该叫他们朋友……你应该清楚的，爱莉安娜就是共和唱片的艺人。之前在sbprojects的内部派对上，她时不时会分享一些轶闻。还有我认识的一些歌手，娜塔莉-拉-罗斯、sagethegemini，以及德雷克……well，德雷克并不怎么谈论他的唱片公司，但在聚会上我们会凑在一起谈论他，其中就会有很多与共和唱片公司有关的东西……” “比如说？” “比如说蒙特和艾弗利比绝大多数唱片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要开明得多，愿意给艺人非常大的自由创作空间，基本上一直都是一副‘别管他妈那么多，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的态度……但说这句话的人是爱莉安娜-格兰德，所以，他们只是更会阿谀奉承那些一线艺人而已。” “对待新人，他们跟环球的其他厂牌没什么两样。”赵宥真以事实说话，“奥斯汀在跟我们签约之前，也接触过共和唱片的代表。据说他们开出的条件，跟我们的合约相比，就像是奴隶契约……hiswords，notmine。” “这很正常。大型机构更看重纪律而不是创造力……即使在创意行业也是如此。”韩易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地应道。 “是啊，这就是为什么我说，爱莉安娜的看法只能代表她自己的原因。” 麦迪逊面无表情地用鼻腔嗤了声气，她从一开始就不是爱莉安娜-格兰德的朋友，更不是她的粉丝，哪怕之前在同一个艺人管理公司共事，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暗自较劲的同僚而已。 “对于我们这些普普通通……” “公告牌冠军歌手可不能自称为‘普普通通’，麦蒂。” “我说的是那个时候啦，在小岛唱片的时候。”麦迪逊双眸含笑，娇俏地瞪了韩易一眼，“那时我对一切都很好奇。我渴望知道什么是什么，谁是谁，以及……行业内所有可能帮助我的事业进一步提升的知名人士。利普曼兄弟几乎是我第一次抵达洛杉矶之后听到的第一组名字。斯库特为我安排了一系列的厂牌会议，共和唱片和之后真正签约的小岛唱片都位列其间。所以，我自然而然地去咨询身边认识的人关于共和唱片的事情，问他们是谁在经营这家公司，在那里工作感觉怎么样……” “他们怎么说？” “节奏很快，有时候快得有点混乱。旗下各个部门泾渭分明，各自为战，为了让自己表现更好，甚至会去拖别人的后腿……个人生活与工作之间没有界限，六点半下班会被你的上司指责，大部分员工都是八点之后才能离开公司。职场环境十分严肃，高管们的脾气和态度也几乎都极为恶劣。对于这么大的一个唱片公司来说，薪酬水平严重偏低，办公室恋情非常普遍，员工之间睡来睡去，如果没有强大的靠山，几乎别想在这里获得升职的机会……” 连珠炮似地吐出一长串负面评价之后，麦迪逊-比尔话锋一转。 “但即便如此，绝大部分人也都不愿意离开共和唱片。因为他们知道，留在这里的话，他们会比其他人更有可能接触到行业内真正的a-listtalent，不管是艺人、制作人、a&r还是声音工程师，共和唱片总是拥有最杰出的人才。而这些人才的出现，能够极大地推动你的职业发展进程，让你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获得别人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企及的荣誉和成就。” “现在，听完这些，你应该已经对利普曼兄弟是怎样的人，有很清晰的画像了吧？” “是的，我想……他们应该是最具创业精神的那一类人。是我们社会中真实而充满活力的重要元素，推动着我们前进的那种元素，这一点毫无疑问。” 韩易拖长声调，用尽可能中性客观的词汇来总结他从麦迪逊-比尔口中听到的利普曼兄弟。他必须得逐字逐句地斟酌，因为就像麦迪逊-比尔，以及好莱坞的其他许多重要人物一样，蒙特-利普曼与艾弗里-利普曼两兄弟，也是犹太家庭出身。 “他们以目标为导向，始终努力成为行业的领头羊。有时候，这种动力和欲望太强烈，以至于必须以别人的牺牲为代价……这就催生了共和唱片这样的职场氛围。如果我错了，请纠正我。” “他们说做生意最重要的部分，是了解你需要打交道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你让我对待在瀚音乐的决定感到非常安全。”麦蒂踮踮脚尖，笑道，“这正是利普曼兄弟的风格，作为两个想要在曼哈顿出名的泽西男孩，他们必须保持这种冷酷无情的处事方式。” “alittlemorethanthat。”一向寡言少语，只在关键时刻提供重要信息的赵宥真适时开了口，“他们最大的特长，是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对哪些人冷酷无情，又对哪些人如沐春风。蒙特的弟弟艾弗里，刚入行的时候，是克莱夫-戴维斯的助理。” “哥伦比亚唱片的那个克莱夫-戴维斯？”韩易问道。 “也是爱丽斯塔唱片的那个克莱夫-戴维斯。”赵宥真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时间节点，“艾弗里遇到克莱夫的时候，后者正在担任爱丽斯塔唱片的ceo。克莱夫把艾弗里纳入他的羽翼之下，给了他一份蓬勃发展的事业。1991年，代表克莱夫在刚刚成立的索尼音乐娱乐担任要职。四年之后，又在克莱夫的引荐下，跟环球音乐达成了合作，这才成立了共和唱片。” “所以你的意思是克莱夫·戴维斯是这一切的幕后傀儡大师？” “我不会这样称呼他，但这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很正常。就像……你知道的，nfl，球队数量是固定的，有权势的人总是试图在尽可能多的俱乐部中安插尽可能多的门徒。” “确实如此，环球、索尼、华纳，来来回回，聘用的都是同一批高管……只是一个又大又脏的蜘蛛网而已。”韩易的语调没什么特别的变化，毕竟这是他踏入这个行业前就已经了解并接受的现实。 “就像宥真所说的那样，利普曼兄弟仗着自己有克莱夫-戴维斯的庇佑，又是环球音乐集团的旗舰厂牌，两边都吃得开，因此一直把共和唱片当作唱片业的领头羊看待……” “这倒也没说错，他们确实主宰了最近两年的音乐圈。”韩易耸耸肩，打断了麦蒂愤愤不平的叙述，“德雷克、theweeknd、爱莉安娜、dnce……they’vebeengood。” “ugh，我真不喜欢你这副中立客观的好好先生做派。”麦蒂翻了翻眼皮，稍稍扬起声调，“清醒一些吧！蒙特-利普曼觉得他们是老大，是教父，应该主动承担起责任，领导这场十字军东征。” “十字军东征？” “对啊，针对你的十字军东征！” “你让我听上去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异端。” “你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异端。”赵宥真平静地接过话头，为麦迪逊的说法作证，“我们都是十恶不赦的异端，至少在他们眼里是这样的。蒙特-利普曼只不过是第一个发声的权势人物而已。我是一个经理人，不是厂牌高管，因此，尽管我仍然是整个生态系统的一部分，但我可以听到人们讲一些……凯伦、阿德里安和其他瀚音乐员工听不到的话。” “联盟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接纳另一家俱乐部，所以他们会穷尽一切可能，想尽一切办法来驱逐我们。我之前已经警告过你了，我想很多人都跟你说过同样的话……易，风暴即将来临。” “风暴即将来临……是啊，泰勒也是这么说的。”韩易颇有些无奈地咧咧嘴，露出一个苦中作乐的笑容，“我会给你和她一样的答案。首先，我是穿着雨衣来参加的派对，所以无论遇到什么天气我都做好了准备。其次，我仍然认为他们反应过度了。瀚音乐可能有宏伟的发展计划，但它肯定配不上这种程度的敌意和关注……至少现在还配不上。” “如果他们只是针对你一个人的话，我应该会同意你的观点的。” “什么意思？”赵宥真出人意料的回答，让韩易微微蹙起了眉头。 “那天我听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理论，从一位欧洲的音乐节合作伙伴那里。从技术上讲，她虽然不是游戏的一部分，但局外人的身份可能有助于她通过更清晰的视角来看待这些事物。” “她说，相比起你本人而言，三大更害怕的，应该是你的合作伙伴们，和他们想要推广普及的新常态。” “具体来说，是这么三个人。” “吉米-约文、dr.dre……还有大卫-鲁宾斯坦。” 第四百零八章 重复上演的历史（上） “吉米-约文、dr.dre和……大卫-鲁宾斯坦？” 从未听闻过的新奇理论，让韩易先是瞳孔倏然收缩，随即蹙紧了眉头。 “是的。像蒙特-利普曼这样的人，之所以把瀚音乐视为他们最强劲的竞争对手，想要全力击溃你，然后毫不留情地消灭我们，并不是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有基本的理智和逻辑。真的，认真思考一下，我们创立以来所取得的成就，难道能这么让他们无法忍受吗？” “没错，说实话，这就是我对这一整个……阴谋论，最大的怀疑。”对于赵宥真抛出的反问句，韩易连声附和，看上去极为赞同，“不可否认，作为一家独立音乐公司，我们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取得了许多非凡的成就。但这些成就并非闻所未闻的，过去有不少公司都能够取得同样的成绩。” “yeah，比如4ad。” 这是出现在宥真脑海里的第一个名字。 由伊沃·瓦茨-拉塞尔和彼得-肯特创立于1980年，这家总部坐落在伦敦卡姆登心脏地带的唱片公司，是最近半个世纪以来最成功的独立厂牌之一。、boniver、thenational、grimes，随意丢出几个名字，都是全球各大音乐节争抢的头牌嘉宾。能签约4ad发行专辑，是不少独立音乐人毕生的梦想。 “4ad……”麦迪逊微微蹙眉，认真思索道，“我没记错的话，它跟xlrecordings是一家公司，对吧？” “是的。”赵宥真应道，“他们都属于beggarsgroup，merlin最重要的成员企业。” 像4ad这样具有非凡影响力的厂牌，其母公司beggarsgroup旗下，还有另外四個，包括拥有robyn、jamiexx、thexx等一众电子音乐明星的young，以及一手捧红了阿黛尔、.，并与电台司令乐队有深度合作的xlrecordings。 “那么……”麦蒂双唇微启，欲言又止，应该是在心里换了好多套说辞，“尽管我很喜欢我们的厂牌，但我不得不承认，他们做得更好……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 瀚音乐麾下的确有不少会在未来时空焕出闪耀光芒的一线红星，但单从专辑销量来说，哪怕是巅峰期的他们，也难以与阿黛尔相提并论。1.25亿张唱片的全球销售总额，9000万美元的天价合约，xlrecordings打造的，是一颗足以载入英国文化史的璀璨巨星。别的不提，就只看阿黛尔跳槽索尼之前，在xlrecordings发的最后一张专辑《21》，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让xlrecordings的净利润增加了6700万英镑。 换句话说，拥有这张专辑母带版权的xlrecordings和母公司beggarsgroup，至少在未来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可以就凭借这一张专辑过得滋滋润润、风生水起。 毕竟，直到韩易重生之前，《21》依然是二十一世纪，人类社会销量最高的专辑，没有之一。 这样的神迹，别说现在的瀚音乐了，就算再过三四年，韩易也不觉得自己能凭借所谓的超前信息，完成同样的壮举。 而面对成就如此卓著，直接把三大音乐集团的脸按在地上摩擦的beggarsgroup，环球、索尼与华纳是怎样的反应呢？他们不仅没有展现出你死我活的敌意，反而还跟这家独立唱片公司开展了极为深度且长期的合作。 1992年，4ad便与华纳达成了北美地区的渠道发行协议，合作关系一直延续至今。阿黛尔的《19》和《21》也都是由索尼的哥伦比亚唱片负责北美地区的销售业务，互利共赢，成绩斐然，共事相当愉快。 也许有人会说，让三大来做渠道发行商，就是变相地成为了它们的附庸。如果beggarsgroup是把全球的渠道发行权都交给了索尼或者华纳，那这个理论还能站得住脚，但这家公司签署的只不过是北美本地的渠道发行协议而已，疯狂吸金的英国、日本以及欧洲其他市场，仍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更重要的是，15%的渠道发行商分成，也很难对beggarsgroup在项目上的主导地位产生任何影响。 “从来没有说过不是这样……老实说，我也很钦佩他们为自己的艺人所做的一切，他们一直是我们努力追赶的独立厂牌。”说到这里，韩易稍稍扬起手臂，将视线投向了开启这一话题的赵宥真，“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会对这个阴谋论持怀疑态度了吧？” “我从一开始就理解你的想法。而这也是我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会刻意去留意与这件事有关的蛛丝马迹，并且认真研究，寻找合理解释的原因。” “找到了吗？合理的解释。”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我相信那位来自欧洲的音乐节主办方说的是事实。” “吉米-约文、dr.dre和大卫-鲁宾斯坦，是音乐行业想要摧毁瀚音乐的根本原因。” “没错。” “我对背后的原因很感兴趣，那个主办方有跟你分享过吗？” “有。我们从未见过面，但我们发展了.这种职业友谊，我们会分享一些通常不适合工作场所的东西。” “比如说？” “比如……” 宥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的麦蒂。 “啊——”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且隐晦的姿态，却让韩易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 “什么？”麦蒂被两人搞得一头雾水，“她说了什么，你就‘原来如此’了？” “那位主办方女士提供了一个非常不恰当的理由，可能会对你来说有点……冒犯。” “冒犯……我？” 食指还没有翻转过来对准自己，麦迪逊突然理解了赵宥真口头的吞吞吐吐，和韩易眼神里的意味深长。她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抿起了嘴唇。 “itwassomeanti-semiticbullshit，wasn''tit？让我猜猜，他们认为吉米-约文和dr.dre不是犹太人，所以这个‘被犹太资本家掌控的行业’，想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对吗？” 麦迪逊举起双手，两对食指和中指同时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引号，表情看上去很是不忿。 “那是……她的其中一个说法，没错。”宥真犹豫了片刻，回答道，“需要说明的是，我不同意她的这种说法。而且她的原话，也不是这么直白的。” “那她是怎么说的？”麦蒂挑挑眉毛，已经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欧洲主办方充满了敌意。 其实，麦蒂并不是一个狂热的锡安主义者，大多数时候她都不关心自己种族的传统、历史和生存现状……也许这样归纳对她来说并不绝对公平，但她确实就只是一个希望自己的生活和事业越变越好的小姑娘而已。在长岛富人区长大的麦蒂，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极少能体验到所谓针对犹太人的歧视与压迫，无法感同身受的她，自然也就排斥、惧怕甚至厌恶以民族情怀为外包装的宏大叙事和激昂腔调，并且竭尽所能地希望自己能够以绝对中立的态度置身事外。 这样做，对她本人，和她的职业生涯，都有莫大的好处。 不过，对犹太人身份的极力淡化，并不代表她乐意听到有人拿一些在她看来莫须有的阴谋论去指责她的种族，她的血脉。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里是美国，一谈到种族冲突的话题，每个人都会变得异常敏感且充满防御性。更何况，直到现在为止，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的评论区里，仍然存在着大量针对麦迪逊-比尔犹太人身份的嘲讽、攻击和侮辱。 “她说，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吉米-约文基本上成为了在音乐行业工作的……犹太人眼中的头号公敌。” “这也太荒谬了。” “是啊，欧洲人确实对事物有不同的看法……”没有正面回应麦迪逊愤懑不平的质疑，赵宥真用平静的语调继续叙述了下去，“我们都知道吉米-约文的发家史，作为制作人，他最好的合作伙伴是约翰-列侬、布鲁斯-斯普林斯汀、史蒂薇-妮克斯、帕蒂-史密斯和u2。而作为音乐企业家，他最好的合作伙伴则是一个叫泰德-菲尔德的媒体大亨。” “凭借着其从赛车业赚到的第一桶金，泰德-菲尔德建立了interscope传媒，并在整个八十年代推出了超过五十部电影作品，成为了当时好莱坞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八十年代中期，事业蒸蒸日上的泰德-菲尔德，又开始打起了进军音乐产业的主意。着手建立interscope唱片部门的他，聘请了不少行业内部的资深人士，他们拥有丰富的从业经验和强大的人脉网络，但在泰德-菲尔德看来，这些人只是所谓的中层管理人才。他还需要一个地位超凡的大佬，一个真正的ceo，来帮助interscope唱片完成从零到一的蜕变。” “正巧，与此同时，我们的约文先生也在筹集资金，准备创办一家属于他自己的唱片公司。他知道流行音乐将会继续革新，作为制作人，他很快就会被时代所抛弃。年轻的乐队和音乐人，只会选择更具前瞻性的新生代制作人，而不是一个躺在遗产上睡觉的旧日传奇。他必须得跻身管理层，朝资本方向迈进，才不至于在新的浪潮里被淘汰。” “他向他认识的每一位有权势的人寻求帮助，包括u2的经纪人保罗-麦金尼斯，而保罗正好认识在为interscope唱片寻找掌舵人的泰德……通过保罗的引荐，泰德与吉米见了面，对彼此都十分欣赏。于是，几个月后，吉米-约文签下了一份由大卫-格芬帮他谈妥的协议……” “等等。” 麦迪逊-比尔皱皱眉头，将右手举到半空。 “你刚刚说……大卫-格芬？” “是的。” “是他帮约文谈的interscope的协议？” “大卫-格芬的厂牌格芬唱片签了约翰-列侬的个人约，他生前的最后一张专辑《doublefantasy》就是在那里发的，而吉米-约文也是这张专辑的制作人之一……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事实上，约文想要自己成立唱片公司，就是受了格芬的影响。他俩都是制作人，而早早创业的格芬比他赚的要多得多。1990年，格芬就把他的唱片公司卖给了mca，换取了价值5.5亿美元的mca股份。” “我想问的是……大卫-格芬，他不也是犹太人吗？” “是的，他是犹太人。” “那么，当他的导师本人就是犹太人时，这怎么能算是一场约文和所谓‘犹太资本家’之间的战争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我并不同意那位主办方女士的全部观点。”赵宥真朝麦迪逊露出一个充满抚慰意味的笑容，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格芬乐意帮助同样身为唱片制作人的吉米-约文，在他主导的谈判之后，泰德-菲尔德和吉米-约文达成了协议，并在1990年，也就是大卫-格芬把格芬唱片卖给mca，把全部精力倾注给梦工厂的同一年，与大西洋唱片公司合资成立了interscope唱……伱怎么一直在笑，易？我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没有。”韩易摇摇头，轻笑着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历史确实是一直在重复上演的，以一种令人难以预料的方式。” “怎么说？”麦蒂好奇地追问。 “吉米-约文功成身退的导师大卫-格芬，帮他引荐了身为企业家的泰德-菲尔德。二十六年后，同样功成身退，离开唱片业的吉米-约文，帮dr.dre引荐了我。tellmethisisn''thistoryrepeatingitself。” “这么说来，好像真是一模一样的情况啊。”麦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思考，好像我们现在的情况，真的跟interscope的初创时期很像。”赵宥真也紧接着附和道，“interscope唱片的成立，恰逢我们的行业发生巨大变化的时期……被华丽摇滚和成人抒情主宰的八十年代迅速远去，涅槃乐队引领了另类摇滚的革命，一手包办词曲的唱作人风潮再次复兴，辣妹组合、nsync和后街男孩带着青少年流行乐呼啸而来……当各大唱片公司挤满了身价不菲的老牌艺人时，interscope毫无负担地轻松上阵，迅速行动，占据了每一个浪潮的排头。” “这就是我们，不是吗？”韩易伸出食指，对准麦迪逊-比尔，笑道，“她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辣妹组合。” “那我是其中的那一个？”麦蒂挑挑眉毛，反问道。 “我只认识一个，poshspice。”韩易调侃道，“听上去很适合你。” “得了吧，你哪有贝克汉姆那么帅。” “哈？”韩易一时语塞。 “嗯？”赵宥真微微眯起了眼睛。 “hmm，what？我什么都没说。”麦迪逊狡黠地眨眨眼，没有恋战，口头上占了点便宜，就迅速切回正题，“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辣妹，但瀚音乐绝对是新的interscope……我所有的音乐家朋友都很嫉妒我，嫉妒我现在从厂牌这里得到的关注和资源。” “嫉妒是促使人们变得肮脏的兴奋剂。它让我们变成那些大型厂牌的眼中钉，也让九十年代的interscope，成为了主流音乐界重点打击的对象。”赵宥真顺着麦迪逊的话，把指针再次拨回了上一代音乐资本家们角逐的战场，“九十年代初，interscope大开杀戒，势不可挡。到了1995年的秋分时节，他们已经成为了全世界当之无愧的第一厂牌。几乎每一个新兴的音乐流派，都由interscope的签约艺人所主宰，特别是嘻哈领域。dr.dre、snoopdogg、sugeknight、死囚唱片……没人能撼动interscope在说唱界的地位。”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dr.dre都是吉米-约文最倚重的头面人物，是interscope最具商业价值的摇钱树——他不仅能够让自己成为西海岸的嘻哈传奇，也能帮助interscope在这一领域迅速拓展可以长期发展和变现的势力。跟许多饶舌歌手不一样，安德烈是一个真真正正，聪明敏锐的企业家。” “而这也是我会选择他出任瀚音乐集团ceo的原因。”韩易十分赞同地颔首应道，“他拥有在音乐圈成为巨擘的一切特质，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供他展示的舞台而已。” “但很多人不希望他拥有舞台。现在如此，二十年前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赵宥真将目光投向了漆黑一片，仍在紧锣密鼓进行着换场工作的主舞台，神色复杂。 “他和约文的共同成功，触怒了圈子里的许多人，也让看起来无坚不摧的interscope，有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第四百零九章 重复上演的历史（下） “你的意思是……” 像是往思维里掺了水银一般，麦迪逊-比尔的后半句话讲得异常迟缓。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在美国，想要讨论这方面的敏感话题，必须得具备十足的智慧和勇气，另外还得加上十二分的小心与谨慎。 “他们不想看到代表另类流派和另类文化的人……获得主流影响力？” “大致如此。” 赵宥真知道麦迪逊的潜台词不止于此。在西方社会浸淫已久的她，很清楚该如何在不把潜台词挑明的前提下，顺着这条隐匿的脉络将谈话继续进行下去。 这是任何想要在美国有所发展的人，必须精通的必修课之一。 “我们都知道九十年代对于美国来说是一个怎样的时代。七十年代是动荡的，越南战争失败、石油危机、工业衰退、自由主义瓦解。八十年代是转折的，所有人在1981年醒来，接受了新的自由市场共识。而九十年代，则是宁静的，冷战胜利、商业蓬勃发展，历史已经‘走到了终结’。” “无意冒犯，但我一直觉得这种说辞非常具有娱乐性。竟然真的有人会觉得，一场冷战的胜利能够阻止地球继续旋转……这算是《文明》里的哪种胜利？” “人们总是会透过自己打造的万华镜看世界。” 赵宥真知道韩易是个不大不小的gamehead，所以偶尔蹦出的，不知道出处的古怪引用，她都一律按照电子游戏处理并忽略掉——这是一个韩易解释得再多，她也不会明白，也没有兴趣去明白的领域。 “对于我们活在东亚的人来说，世界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时至今日亦是如此。但对于大多数美国人来说，冷战的结束代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难得的稳定期。不再有对手，美国主导的超全球化时代得以全面到来，新自由主义大行其道，资本自由流动，美元可以享受到这个世界上供应的几乎所有商品。家庭回归了传统的价值观，整个国家都在经历‘道德的自我修复’，因为很多所谓预示着‘社会崩溃’的重要指标，在六十年代末和七十年代急剧上升，并于八十年代稳定在高位，但在九十年代，它们却在快速下降。” “《阿甘正传》。” 韩易抛出了一部最能代表九十年代意识形态的电影。这是一部在之前的三十年时间里，不可能被制作出来，也不可能有资方支持的保守派作品。反文化、吸毒、滥交、反战的珍妮死了，但在最后一刻与生活方式极度保守的阿甘和解，并由阿甘带着她的悔意与祝福继续生活下去，在公交站台手捧巧克力，等待下一班巴士的到来。 不需要是具有独特洞察力的政治评论家，也能从剧情里看到美国的转变。这是冷战之后对所谓传统“美国价值”的回归，也是整个社会政治光谱的集体右转。 “是的，《阿甘正传》。有人说1994年是好莱坞电影工业最辉煌的一年，从那一年开始，一个国家的文化产品，开始具备了超越宗教、种族和地区差异的力量，被全世界消费和吸收。这是由美国创造的文化世界主义——保守的、谨慎的，但的确是创新的、平和的。这个国家用这种方式，来向全世界宣示冷战的胜利，炫耀‘山巅之城’的成就，以及对‘历史终局’的美好描绘。在这种‘历史已经走到终点，平衡和宁静应该由我们维护’的想法推动下，任何试图打破现状，试图揭露美国社会的缺陷，试图让艺术再次激进化的思潮，都会受到好莱坞主流资本的集体打压。” “而匪帮说唱，就是这样的思潮，对吗？”韩易给赵宥真的宏大叙述找到了一个精准的坐标，“dr.dre他们这一代嘻哈音乐人创造的这股趋势。” “这是他们最害怕的趋势。在苏联轰然倒塌的背景下，好莱坞正不遗余力地想要把美国打造成世界上唯一一个乌托邦，让美国重新回到嬉皮士出现之前的黄金年代。因此，他们不想看见任何会阻碍这一进程的事情。” “你这么一说，嘻哈和嬉皮士，好像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作为六十年代流行文化的忠实拥趸，明显生错了时代的麦迪逊-比尔对赵宥真的这番话很有共鸣，“时代不同、出身不同、风格不同、追求不同，但是嘻哈和嬉皮士都是我们这个社会的边缘性次文化，都对主流审美和传统价值观嗤之以鼻。” “所以说，九十年代的好莱坞，根本无法接受嘻哈文化的出现——说的更准确一些，他们能够接受嘻哈文化呆在地下，但不能接受它浮出水面。嘻哈音乐，特别是匪帮说唱里描绘的大都会贫民区，就是对‘美国价值叙事’最响亮的耳光。当时很多人认为嘻哈文化和匪帮说唱将对年轻一代产生毁灭性的影响，让美国再次走上越南战争时期那样的道德堕落之路。” “这种论调的确不太公平，社会的问题，不是由反映问题而创作的那些艺术作品造成的。问题肯定先于作品而存在，不然艺术创作哪来的基础呢？” 韩易的回复与赵宥真的叙述一样，隐晦得耐人寻味。同样出生于东亚国家的二人，其实能够以旁观者的身份很轻易地看清楚问题的本质——嘻哈文化和匪帮说唱，的确从一定程度上加速了美国社会的道德滑坡，使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辛苦建立起来的，冷战结束之后的传统价值回归认同毁于一旦。从这一点上来说，说唱乐对于整个美国社会的发展，起到的确实是“负面效果放大器”的作用。 《阿甘正传》里坚持不懈的奔跑和生活赐予的那盒巧克力，被枪声大作的死亡峡谷与无法逃脱的帮派乐园所取代。津津乐道于后者的年轻一代，自然会比将前者奉为圭臬的“里根之子”们，更令那些设计和调控主流文化的资本家们感到担忧。 但在麦迪逊-比尔面前，这一切都不能揭示得太过明显。麦蒂是否抱持着同样的观点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这种政治不正确的观点从自己的言行里流露出来。这是作为外来者需要尊重的社会现实，也是在北美国家与人打交道的基本法则。 更何况，就像韩易所说的那样，嘻哈文化所反映的，只是一个备受歧视的社群已经延续了数百年的底层挣扎而已。说唱歌手们，充其量只能算是恶魔的发言人，而制造这个恶魔本身的，正是那些极力掩盖它存在迹象的塔尖阶层。 “大公司从不喜欢背叛者和告密者，在他们眼中，嘻哈所扮演的角色正是如此。嘻哈音乐向世界展示了美国的另一面，好莱坞不想让人们知道的一面。说唱歌手逐渐掌握的影响力，和重塑主流文化的权力，也是他们绝对不愿意失去的。于是，由鲍勃-多尔牵头，一场针对嘻哈音乐的清洗与迫害开始了。” “鲍勃-多尔？”韩易皱皱眉头，“为什么这个名字听上去这么熟悉？” “他就是1996年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跟比尔对决的那个。” “啊。”韩易晃了晃食指，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知道这个名字……但我从来就不知道他居然是一个狂热的嘻哈文化反对者。” “是的，我也是一两个月之前，才在搜索出来的某篇新闻报道里知道了这件事。”赵宥真微微颔首，“很显然，在参加总统竞选之前，作为参议院的多数党领袖，鲍勃-多尔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清洗运动。他宣称现在的好莱坞，在它的电影、电视和音乐作品里容忍了太多性与暴力的存在，特别是时代华纳集团，因为它旗下有一家叫大西洋唱片的音乐公司，拥有interscope唱片50%的股份，而interscope唱片，就是匪帮说唱这种‘堕落文化’的最大支持者。从1990年到1995年，dr.dre、snoopdogg和他们的伙伴们一共卖出了1900万张匪帮说唱专辑，是这种新兴音乐流派最强大的力量。” “这种攻击听上去也太具体，太有针对性了。”1999年出生的麦迪逊-比尔，对于她出生之前这些已经被时光尘埃所掩埋的音乐产业历史很感兴趣，听得出奇认真，提出的问题也相当具有建设性，“听起来好像有人在支持他，就像是……和他合谋策划了这场清洗一样，不是吗？” “是啊，他最忠实的捐赠者里，有很多其实是好莱坞和华尔街最有实力的企业。事实上，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还是时代华纳的股东。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时代华纳呢？我相信你能想明白的。” 这句回答，聪明且谨慎的宥真依然是讲了一半，留了一半——为鲍勃-多尔提供政治献金的大金主，确实在好莱坞和华尔街拥有难以忽略的影响力，这一点不假。但赵宥真没有和盘托出的是，这些大金主，绝大部分都是犹太资本。事实上，虽然是一个纯粹的爱尔兰裔，但鲍勃-多尔最大的政治筹码，就是他与犹太社群之间的亲密关系，他被以色列官方，以及其他各个具有影响力的犹太组织，称作是犹太人“具有长久而融洽关系的老朋友”。 鲍勃-多尔与国会议员杰克-肯普，是八十年代所谓苏联犹太人解放运动的领军人物，而他也因为他的这一举动，得到了犹太社群的认可与奖赏。接班退出政坛的纳尔逊-洛克菲勒，成为福特总统的竞选搭档，并在其后的十余年时间里，一直作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种子选手活跃在政坛。1996年结束政治生涯之后，他在k街混得也是风生水起，为许多犹太资本背景的企业做起了国会山说客。除此之外，他还另辟蹊径，开拓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电视名人道路。不仅频繁在拉里-金的脱口秀、喜剧中心的讽刺类新闻节目，还有《六十分钟》这类严肃时评节目中露脸，亦成为了百事可乐、visa信用卡甚至伟哥的品牌代言人。 另外，他共济会会员的公开身份，也被许多阴谋论者认为是他之所以不遗余力支持犹太族群利益的主要原因之一。毕竟，所谓的“犹太-共济会合谋论”，一直是西方社会经久不衰，且最引人瞩目的阴谋论主题。 所以，赵宥真的潜台词，其实是想指出鲍勃-多尔与犹太资本家的亲密关系。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让他站在了反对嘻哈文化和匪帮说唱的第一线。至于韩易和麦迪逊-比尔能不能听明白她的话外之音，就需要他们自己揣摩了。 “每一次政治运动都与权力动态有关。要么是为了获得权力，要么防止失去权力。”韩易显然是听懂了的那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鲍勃-多尔应该不是那个唯一积极发声的政客吧？” “你没猜错。”赵宥真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同样积极反对说唱音乐的，还有里根总统的教育部长，虔诚的天主教徒威廉-本内特，和被黑人社群称为‘叛徒’的辛西娅-德洛雷斯-塔克。” “这就说得通了。” 韩易点头应和。历史上针对新浪潮的打压，基本上都是由这三股势力组成的——积极维持现状的食利阶层，顽固守旧的极端保守派，还有浪潮内部出现的投降者。 在1995年的这场文化战争中，威廉-本内特代表的就是冷战结束后乘势而起的新保守主义份子，而辛西娅-德洛雷斯-塔克，则是2pac等黑人说唱音乐人眼中的投降派。当然，这位民权运动的积极倡导者，出于“担心说唱音乐会宣扬厌女主义，威胁到非裔美国人道德基础”的发心，反对嘻哈文化的进一步扩张，是否属于对族群本身的背叛行为，是一件见仁见智的事情。但至少在大多数美国黑人，特别是以dr.dre为代表的嘻哈音乐人心中，塔克夫人就是一个曲意逢迎白人主流思想的叛徒。 “凭借他们的政治影响力，以及幕后支持者的配合，嘻哈文化和匪帮说唱的负面信息成为了美国人最常看到的时政新闻，美国国会也就这一音乐流派的堕落性和危害性，举办了大大小小多次听证会。最终，在行业内外和公司内外的三重压力下，华纳音乐美国的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道格-莫里斯，开始要求接管interscope唱片，或者至少获得interscope唱片未发行音乐的审批权，但这一要求受到了来自吉米-约文和泰德-菲尔德的强力抵制……最终，大西洋唱片于1995年下半年，宣布将手头的股份，以1.15亿美元的价格卖回给约文和菲尔德。而负责处理这件事的道格-莫里斯，也因为无法有效控制旗下的子公司，而在内部的权力斗争中败下阵来，被时代华纳解雇。而此时，距离他从大西洋唱片的ceo升任华纳音乐的ceo，仅仅过了不到一年而已。” “这就是道格-莫里斯和他的门徒们敌视吉米-约文和泰德-菲尔德的原因，是吗？”麦迪逊-比尔揣测道，“约文和菲尔德完全可以假意应允莫里斯的要求，让他可以给华纳音乐交差，但他们却选择了最强硬的方式。” “我想，那是因为他们当时也没有搞清楚华纳音乐内部也存在着权力倾轧的情况，误以为道格-莫里斯是想要以此为由从他们手里收回管理权吧。”韩易给出了一个更为合理的解释，“没想到，道格-莫里斯的竞争者们，想要玩的是一石二鸟——既驱逐interscope，也干掉莫里斯。” “不管怎么说，反正从那时起，吉米-约文和道格-莫里斯的关系就变得十分紧张了。”赵宥真深深地看了一眼韩易，用这种方式无声地赞同着对方的看法，“离开大西洋唱片成为独立厂牌之后，约文和菲尔德一直在积极寻找下一位合作者。而emi、bmg、宝丽金和mca，这些华纳音乐之外的九十年代音乐产业巨头，都对interscope非常感兴趣。因为，鲍勃-多尔的政治迫害不但没有影响到嘻哈文化和说唱音乐的发展势头，反而给interscope创造了大量的宣传噱头。整个厂牌在1992年到1995年的时间里，一共录得3.5亿美元的毛利，而且每年的利润率都在节节攀升。时代华纳在政治上的避险之举，让他们收获了一场财务方面的惨败。” “在意识到无法彻底根除嘻哈文化之后，那些……大型集团，就开始想方设法地用另一种方式将说唱音乐消融进主流文化里。interscope的估值也在这一轮又一轮的争夺中水涨船高，最终，mca唱片以2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interscope50%的股权。而巧合的是，那个时候，出任mca唱片首席执行官的，正是约文和菲尔德的老冤家，道格-莫里斯。” “那这件事怎么可能发生呢？我说的是mca收购interscope股权这件事。”麦蒂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如果道格-莫里斯跟他们是死对头的话。” “因为mca唱片内部不止有道格-莫里斯这一股势力……或者说，新来的雇佣兵，完全无法与已经在这里深耕了六年的元老抗衡。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是谁把自己的唱片公司卖了出去，才激励吉米-约文创立了interscope的？” “大卫……噢，对，格芬唱片的收购方，就是mca！”麦蒂竖起食指，兴奋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所以是大卫-格芬在mca的这桩收购案里扮演了重要角色？” “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毕竟我不是亲历者，只能根据收集到的信息来做合理的推测……而来自各方的记载都清晰地显示，大卫-格芬正是吉米-约文和泰德-菲尔德能够顺利让interscope安家mca的幕后推手。格芬于1990年将自己的唱片公司卖给mca，换取了mca价值5.5亿美元的股份。一年之后，松下电器收购了mca，把大卫-格芬的股份以6.7亿美元的价格溢价收购了过来。作为交换条件，格芬继续以掌舵人的身份，在格芬唱片呆了四年……直到他推进完成interscope的收购案，将其也纳入mca旗下为止。” “interscope和mca的双向选择……确实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韩易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道，“比起emi、bmg和宝丽金这种在行业里存活了近半个世纪的老家伙，新入局的松下电器显然是更符合吉米-约文和泰德-菲尔德胃口的选择。同样是闯入好莱坞的新势力，抱团取暖，能为interscope争取更高的地位、更大的话语权，和更广阔的活动空间。” “必须得说，约文先生与亚洲资本的合作经验，的确非常丰富。”赵宥真接过话头，“道格-莫里斯极力反对interscope这桩收购案，认为这些匪帮说唱歌手的加入，会让本就庞大臃肿的mca分崩离析，也会让刚刚入场的松下电器成为众矢之的。但松下电器显然更倾向于采纳大卫-格芬的意见，毕竟，他们对好莱坞的权力斗争知之甚少，能够看到的，只有interscope唱片遥遥领先的销量。于是，道格-莫里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吉米-约文和泰德-菲尔德完成与mca的协议，把interscope变成了这家音乐集团的旗舰厂牌。” “收购完成的当年，interscope即为集团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凭借着bush、2pac、dr.dre和snoopdogg的专辑，它成为了二十年来第一个霸占公告牌专辑榜前四位的厂牌。1996年全年营收2.5亿美元，帮助松下电器高位售出mca，将集团转让给了加拿大的饮料巨头西格集团。” “西格入主之后，mca被重新命名为环球音乐集团，由道格-莫里斯继续掌舵。而旗下最重要的厂牌interscope，则在环球音乐收购了宝丽金唱片之后，与宝丽金的a&m唱片以及格芬唱片合并，成为了现在的interscopegeffena&m。风头最盛的时候，interscope一个厂牌，就能占到集团总销售额的30%。” “第一局对决的胜利者，的确是吉米-约文和泰德-菲尔德。但道格-莫里斯没有选择举白旗投降，interscopegeffena&m的强势，极大地挤压了其他厂牌，特别是索尼和华纳对标厂牌的生存空间。换句话说，虽然interscope在对说唱音乐的围剿中幸存了下来，但他们的敌人却比之前更多了。索尼、华纳，包括环球自己的ceo，都希望看到interscope一蹶不振。道格-莫里斯想要在环球内部扶持起一个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也就是inddefjam。2000年以来，idj一直在努力追赶interscope的步伐。一般来说，最强大的依然是interscope，排名第二的是大西洋唱片，而第三位就是inddefjam了。除此之外，莫里斯还想创立一个新的分支，进一步削弱interscope在集团内部的影响力。但由于二十一世纪初，环球音乐集团一直在经历着剧烈的结构调整，直到维旺迪入主才算稳定下来，所以莫里斯也就一直等到2006年，才与索尼音乐的克莱夫-戴维斯携手，由后者派出利普曼兄弟加入环球音乐，组建了共和唱片。” “接下来的一切，就都是历史了。道格-莫里斯将他能调动的所有资源，都倾注在新创立的共和唱片上，帮助这家厂牌迅速赶超了interscope——2007年销售总额还排在第八位，到了2012年，就直接反超interscope，登顶了全球销量榜冠军。与此同时，道格-莫里斯也试着在interscopegeffena&m里扶植自己的势力。他引入了法瑞尔-威廉姆斯和查德-雨果的厂牌startrakentertainment，利用两位顶尖制作人的音乐才华，培育出了ckeyedpeas和keyshiacole这样的当红明星，让iga逐渐摆脱了以‘interscope’为主的局面，越来越多的冠军单曲和专辑，开始以‘geffen’，特别是更亲近道格-莫里斯的‘a&m唱片’名义发行。另外，道格-莫里斯还利用说唱音乐的特性，在iga内部点燃了无数根导火索，其中最著名的，就是thegame和50cent的纷争……然后就是2007年，道格-莫里斯从索尼音乐那里买来了octone唱片，重组到a&m旗下，带来maroon5等一大批著名音乐人，进一步削减了吉米-约文的掌控力和话语权……” “约文先生具体是怎么应对这一局面的，这就不是光搜集资料就能看到的东西了。也许某天情势适宜，你可以直接问问他……但我们可以看到，他应该是做了不少努力的。精心打造的女子组合thepussycatdolls，还有interscope最后的巅峰作dygaga，就是他争取在与道格-莫里斯的斗争中占得先机的证明。但他应该自己也清楚，在没办法用其他灰色手段扳倒道格-莫里斯的前提下，他能够调动的资源，肯定比不上母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他必须小心翼翼，保证自己的每一步都不出任何差错，不推出销量惨淡的专辑，不推广无法盈利的艺人，才能维持interscope在环球音乐的地位和影响力，才能保证他自己不被集团内部的敌人发难推翻。而道格-莫里斯则不需要有这样的顾虑，他只用调兵遣将，指挥各家厂牌轮番鏖战，直到吉米-约文精疲力尽，无计可施为止。” “你这么说的话，吉米-约文……在道格-莫里斯面前，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啊。”麦迪逊-比尔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interscope如果业绩不佳，就给了总部动手进行人事调整的借口。而interscope表现良好，道格作为集团负责人也会在维旺迪眼中加分。吉米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在这个规则之内击败对手，充其量就是维持现状而已。” “非常清晰的见解。”赵宥真赞许地看了一眼麦蒂，“这就是吉米-约文会跟dr.dre联手，跳出传统的音乐人商业拓展框架，去建立beats这个品牌，做耳机和音响设备的原因。一般的嘻哈歌手，都是成名之后，跟耐克或者阿迪达斯联名，推出一些鞋子，再卖点衣服周边，用这种方式来补贴他们奢侈的生活方式。没人会想要花费大力气，真正地去设计一款产品，建立生产线，进行如此实际且巨大的投入。dr.dre和吉米-约文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看清楚了现实——他们正在被环球音乐逐渐边缘化，而已经不再年轻的他们，也不可能去索尼或者华纳重新建立一个interscope这样的旗舰级厂牌了。” “所以beats其实是一个绝望的自救行动，只是最终获得了成功而已。”韩易打了个总结，“为了在音乐产业内真正建立起完全由自己掌控的事业，并且最大程度上摆脱环球音乐的影响，吉米和安德烈选择了之前从来没有所谓‘圈内人’选择过的创业道路。音频设备，是与音乐本身有关，但游离在内容生产链条之外的业务板块。传统意义上来说，这个领域只会吸引科技公司的兴趣，而不是音乐人。吉米和安德烈做出了大胆出格的举动，并获得了丰厚的回报。beats成为了全球第一的耳机品牌，最终被苹果收入囊中，然后顺势成为了applemusic的ceo。道格-莫里斯和他的同伴们应该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明已经被放逐到了音乐产业的边缘，吉米-约文居然还能通过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归。” “最奇妙的就是applemusic的建立。从音频设备制造商到音乐流媒体平台供应商，吉米-约文不光拿到了钱，还拿到了之前在环球音乐无法想象的权势。市面上初具规模的流媒体平台不过五六家，而真正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只有spotify和applemusic两家。可以说，在这个流媒体播放的时代，吉米-约文直接捏住了所有唱片公司的命脉。” “我现在知道泰勒-斯威夫特嘴里，那个神秘的幕后推手是谁了。”韩易笑意吟吟地说道，“帮助弗兰克-奥申上演胜利大逃亡的，就是吉米-约文本人。applemusic绕过唱片公司，直接跟艺人打交道，谈下了那么多独家协议，目的不光是为了让道格-莫里斯难堪而已。吉米-约文想做的，应该是彻底打破三大音乐集团称霸的格局，让道格-莫里斯和他的同谋，成为这个旧日体制的守墓人。”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摧毁我们公司了。”麦迪逊-比尔扬起下巴，拖长声调，“我们跟吉米和安德烈走得太近了……易，应该有不少人误认为你是他们两个扶植起来，在唱片领域颠覆秩序的代言人吧。” “如果他们真的是这样看我的，那我反而会觉得很……如释重负。”韩易给出了一个麦蒂不太能完全理解的回答，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了赵宥真身上，“吉米-约文和dr.dre的事情讲完了，那大卫-鲁宾斯坦呢？就是因为cep-iii投资了瀚音乐，就说明他也是这场阴谋的共犯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自己不知道？”宥真蹙起眉头，眼神里满是疑惑。 “我该知道什么？” “苹果30亿美元收购beats之前，以5.14亿美元的价格收购部分股权，帮助beats企业估值站上十亿美元的，正是凯雷集团。” “我从来没有接触过鲁宾斯坦先生，也不知道他跟你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但是，至少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约文和dr.dre都不是这场反击战的总策划……” “站在beats身后的大卫-鲁宾斯坦，才是想要把好莱坞和音乐圈换个颜色的主谋。” 第四百一十章 共赴战场 “这个……我还真的没有听说过。” 韩易眉头紧锁，极速在大脑里检索着与大卫-鲁宾斯坦和beats相关的信息，却没能唤起任何有效的记忆。 “哪一部分？”赵宥真追问，“没听说过大卫-鲁宾斯坦想要征服好莱坞的阴谋论，还是没听说过凯雷集团注资beats这件事？” “老实说，都没听过。”韩易的回答相当诚恳。 “……但怎么会呢？” 赵宥真的语调随着眉毛一道挑起，难得地出现了情绪上的波动。 “约文和dre是我们合作最密切的行业伙伴，而鲁宾斯坦……我得再强调一次，我不知道我们与他之间达成的协议是什么，我也不想去过问这些我不该知道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他至少是在与你一起运营cepiii，或者为你运营cepiii，不是吗？”说到这里，宥真再次压低了声线，“对于这么重要的角色，我觉得至少得对他们做一点基础的背景调查……其实都不需要背景调查，哪怕到网上去搜索一下他们的名字，就应该能看到凯雷跟beats之间的合作了吧。” “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我的疏忽。”韩易轻声叹了口气，如实作答。没有任何借口，他确实忽略了要对身边重要的合作伙伴开展详尽调查，确保他能掌握充分有效的真实信息，从而审慎精准地制定战略规划这件事。 一向心思缜密，几无遗漏的他，为什么会犯下这种算得上是相当严重的错误呢？ “灯下黑”这个词，能最简练且准确地概述他与吉米-约文和dr.dre交往时的状态。韩易先是通过购置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房产，认识了在贝莱尔上流社交圈交游广泛的沃尔特-王与雪莉-王夫妇，再借着参与王氏夫妇晚宴的机会，与母校的尼基亚斯校长搭上线，最终用一笔一千万美金的捐助，锁定了约文与杨学院的两位创始人，让他们成为了瀚音乐创始初期最坚实的助力。 这条人脉，是韩易重生伊始便为他的事业精心埋下的伏笔，经过将近一年的接触、交往与磨合，他跟吉米-约文，特别是dr.dre之间的关系，不说亲密无间，至少也是到了知根知底的地步。 学院赞助人与创始人之间的天然联结，同一个行业内前辈对后备的提携关系，再加上最近一个季度瀚音乐接连摘得的桂冠，让他们之间的合作基础越来越深厚。不仅是韩易信任两位音乐界的传奇，吉米和安德烈也将未来的筹码大胆放在了韩易打造的牌局里。因此，韩易自然而然地跳过了对两位“游戏前期便出现在主角身边的预设npc”进行更深层次的剖析与审视，确保他们在不产生负面影响的前提下，能完全为自己所用的关键步骤。 至于他没有详细调查大卫-鲁宾斯坦这件事情，原因就更简单了。毕竟，后者是备忘录里的祂们为他指派的财富守护者——换句话说，比起韩易自己通过社交网络亲手挑选的吉米-约文和安德烈-杨，大卫-鲁宾斯坦更像是这场财富游戏里的npc。 虽然背景故事语焉不详，性格、行为与动机亦完全掩藏在迷雾之后，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当他本人的出现就是机械降神的产物时，又何必要大费周章去研究这样一个充满虚幻感的人物呢？ 极少有人会犯同样的错误，因为极少有人会与韩易共享相同的境遇。绝大多数人需要花费整个职业生涯的时间，才能在某个人头攒动的公开场合，简短地跟大卫-鲁宾斯坦握握手，空洞地寒暄几句。能够前往美度径1730号的南汉普顿海滨豪宅作客，跟大卫-鲁宾斯坦一起在东79街4号的上东区古典建筑里吃宵夜的，只有端坐在金字塔尖的那么一小撮人而已。 韩易靠的是可以凭空生造出一个全新现实的备忘录，而其他人，靠的是奔流不息，代代传承的财富之河。 啊，没错，传承。 “我知道我犯了个错误，但你应该能够理解我，宥真……鲁宾斯坦先生是家族密友。刚开始跟他打交道做生意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上一代。所以，对于一个从1987年开始就一直跟你的家人频繁会面的熟面孔，你很难保持像对其他人那样的戒备。” 韩易的谎言张口就来，算不上天衣无缝，但在时光的掩映下，却足够具有说服力。 “这……你说的有道理。” 赵宥真嘴唇微翕，神情恢复了平日里一以贯之的平稳与沉静。 是啊，谁会怀疑一个为自己的家族打理财富，尽心尽力服务了近三十载的和蔼长者呢？ “1987年……是什么意思？”没有跟韩易一起拜访过大卫-鲁宾斯坦的麦迪逊-比尔看起来有些茫然。 “我家里从1987年开始就把一部分海外资产交给凯雷集团在管理……也就是他们刚创立的那一年。”谎言说一千次就能变成现实，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至少韩易是越说越顺嘴了，“sowegowayback。” “你家……wow。”麦蒂根本没考虑过要掩藏她的惊讶，而且她在思考的问题，大部分也与金钱本身无关，“那也就是说，你很早之前就跟着家里人一起去过纽约了？” “嗯……是啊。”韩易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所以有可能我们已经在长岛的某个地方见过面了，只是当时不知道而已？”麦蒂眼眸里闪烁的光芒越来越亮，双鱼座的小女孩，就喜欢给自己脑补这种电视剧的桥段。 “……我感觉是有可能的。” “我感觉你应该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了。”赵宥真把这段不该发生的对话拦腰截断，说好了不把麦蒂当作竞争对手，不代表她会忍受对方跳脸输出，“不管怎么说，现在你了解了凯雷集团投资过beats的事情……你就应该知道为什么圈外的人现在会这么忧心忡忡了，对吧？不仅是因为瀚音乐自身而已。” “当然。”韩易沉吟道，“凯雷集团投资过beats，凯雷集团旗下的cepiii又投资了我们，吉米利用他的业内资源帮了我们不少忙，applemusic是瀚音乐合作关系最密切的流媒体平台，再加上未来安德烈-杨将要成为我们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像是凯雷集团在幕后操纵，想要从上至下，在音乐产业内完成垂直整合。” “凯雷集团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这个行业……我说的不光是音乐产业，整个好莱坞，凯雷集团都鲜少涉足。航空航天、国防和政府服务、能源、金融、商业零售、工业、房地产和交通运输，以及与传统娱乐业务无关的新媒体板块，才是他们主要关注的领域。” “是的，鲁宾斯坦先生和他的合伙人们，对娱乐产业的兴趣不大。”韩易颔首应和，“华尔街上，把重注压在好莱坞，帮助这些大型集团延续统治地位的私募资本另有其人。” “比如银湖和kkr。” “还有黑石、阿波罗、tpg。” “他们是环球、索尼和华纳背后真正的主人，也是wme、caa和icm的幕后主脑。我们已经在演艺经纪领域利用uta的收购案对他们构成了威胁——或者在他们看来，是大卫-鲁宾斯坦的凯雷集团以你为伪装，先拿这个业务板块试了试水。如果进展顺利，就拓展到其他领域。他们必须尽可能阻止凯雷集团想要建立新秩序的举动，因为这个市场已经过于饱和，新的玩家创造不了新的蛋糕，只是会在他们原有的份额里划走一块而已。” “所以现在，瀚音乐是站在了三个战场的中心——流媒体平台与唱片公司之间的战争，大卫-鲁宾斯坦的凯雷集团与其他华尔街资本的战争，以及……主流文化和次生文化之间的战争。”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谨慎，韩易为吉米-约文和dr.dre套上了一件“次生文化”的外衣。其实，他跟赵宥真都非常清楚，他们二人之所以被人处心积虑地逐出了三大音乐集团的疆域，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他们体内流淌的血脉。 一个来自布鲁克林的意大利裔，和一个来自康普顿的非洲裔，绝不能站在音乐产业的顶点，让这些好莱坞的少数族裔，取代犹太裔和愿意与犹太裔合作的所谓“高加索白人”的统治地位。 从最宏观的种族冲突，到最微观的行业生态位竞争，韩易的瀚音乐，的确不是因为区区几首冠军单曲就成为了巨头们联手绞杀的目标。现在，所有重要玩家几乎都把韩易和他的初创公司当成是一枚被刻意推到前台吸引视线的棋子，看上去实力雄厚，神秘莫测，但绝不是真正需要其他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的操盘手。 现在，韩易所面临的情形，与十五年前仍在paypal的埃隆-马斯克如出一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彼得-蒂尔身上，没人在乎这个来自异国他乡，年仅二十九岁的毛头小子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的每一个想法，听上去都极致疯狂。 但他的每一个想法，都成为了如今地球上所有人正在经历的现实。 “一点也没错……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赵宥真问道。 “我会按照剧本认真表演，做好配角，直到这个名叫‘时间’的莎士比亚，揭露我的真实身份为止。” “我不确定我是否明白你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会按照人们希望我遵循的道路走下去。我会继续跟大卫-鲁宾斯坦合作，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凯雷集团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让他们有所忌惮，而不是毫无顾忌地举起屠刀……我也会继续把吉米-约文和dr.dre当作瀚音乐最值得倚仗的合作伙伴。安德烈会继续按照计划，成为瀚音乐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吉米-约文……我不太清楚他现在究竟想要把自己安放在怎样的位置上，但我确信，未来的瀚音乐生态圈里，一定会有一个属于他的席位。” “我会被动参与到所有摆在我们面前的战争中去，然后主动谋划它们的走向。” “被攻击总比被忽视要好。被攻击意味着你被需要，即使是以消极和负面的方式。而另一方面，被忽视则意味着，你甚至不是这场棋局里的一部分。” “如果你必须选边站，表明自己的立场，那么最好确保你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你这个阵营的创始者。” 用喃喃自语的音量说到这里，韩易将目光投向了已经完成换场工作的主舞台。 在那里，一场总结一个时代，也将定义一个时代的伟大表演，即将开场。 “让我们看看，我们所选择的这些，与我们共赴战场的战士，能够为我们带来什么吧。” 第四百一十一章 California Love “给你的，老板。” 小佩德罗满头大汗地挤出刚刚被他连声呵斥的人群，在道格拉斯面前稍稍蹲下身子，将隐匿揣于怀中的几瓶冰镇百威啤酒展示给他的老大哥看。 “你从哪儿搞到的？” 道格拉斯瞥了一眼佩德罗，声调平淡。 “他们不允许安保人员喝酒。” “什么？” 即便主舞台还在换场，整个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也喧闹嘈杂得让人几乎无法交谈。 对这场压轴演出的期待，以兴奋的低语为发端，逐渐融合成了一股在舞池上方盘旋的雷霆风暴。 当你在广袤无垠的莫哈韦沙漠里，将七万名西海岸说唱音乐的爱好者，或者至少是在西海岸嘻哈文化的洗礼下成长起来的乐迷聚集在一起，再给他们丢出dr.dre+snoopdogg+eminem+50cent的神仙阵容，那么，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变成一轮肆意狂欢的导火索。 “whenthepimp''sinthecribma， dropitlikeit''shot， dropitlikeit''shot， dropitlikeit''shot…… whenthepigstrytogetatyou， parkitlikeit''shot， parkitlikeit''shot， parkitlikeit''shot……” 是谁第一个唱出的snoopdogg经典单曲《dropitlikeit''shot》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就像流行文化里绝大多数风靡全球的热潮一样，它们的肇始发端亦无从考据。舞池里的人们只知道，一声粗粝却响亮的号子，自某个偏僻的角落里传出后，便迅速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场地，如风中传播的孢子病毒一般，瞬间感染了所有对这场压轴演出抱有期待的乐迷。 每个人都在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背诵和吟唱同样的歌词，仿佛这即是今晚的赞歌，是他们人生的座右铭。 “我问……你从哪里搞到的啤酒？”道格拉斯将音量陡然提高了许多，“如果被安德斯看到，他绝对会把我们撕成碎片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安德斯的想法了，老大？”在把啤酒偷运回来之前，小佩德罗显然已经自己享受过了，他异常潮红的颧骨上刻满了不太正常的雀跃和亢奋，“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违法，不是吗？既然都已经做了，多违几条也没关系。” “如果你想让我们都被抓进去，那就再大点声喊出来。”道格拉斯双手抱胸，嘴巴向下拉出了一道弧线，“继续，韩先生还没听清楚你说的话呢。” “对不起，老大，我只是……今晚我们赚了这么多钱，我只是太兴奋了。” 佩德罗嘻嘻一笑，虽然被带头大哥呵斥，但他看上去却没那么在意。毕竟，已经分到他口袋里的那叠美钞，给佩德罗平添了不少底气——不是挑战道格拉斯权威的底气，而是面对所谓被逮捕的威胁，可以一笑置之的底气。 交易已经完成，将近百人通过他们的运作偷偷溜进了现场，悄无声息地融进了七万五千人的汹涌海洋里。 怎么搜寻证据，又怎么能抓到他们的把柄？ “老大，别担心，你知道的……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操心太多了。放轻松，玩得开心点！不然得话，我们赚这些钱还有什么用？” 小佩德罗单手捧住胸口的啤酒，用腾出的另一只手把一瓶冰镇的budlight硬塞到道格拉斯手中，然后将剩下的存货敞开，供小团伙里的其他成员取用。 “我刚才经过百威摊位，他们正在做打烊前的准备工作，其中一个工作人员非常好心地给我送了这些啤酒。” “工作人员送的？”道格拉斯斜睨一眼佩德罗，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不是你看冰箱无人看管，自己顺过来的？”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佩德罗夸张地摊开手，“人们都爱我们！我的意思是，我们整晚都在保护他们的安全，不是吗？他们感激我们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所以你就去偷人家啤酒？” “闭上你的嘴，埋头喝酒！” 小佩德罗骂了一句出声调侃的那个家伙，激起道格拉斯一众跟班的哄笑。 “好吧……就这一次，明天别再干了，好吗？我们不想因为这种愚蠢的小事而引起别人的注意。” 后者刚捧着啤酒瓶过来的时候，道格拉斯就笃定这肯定不是什么百威工作人员送给佩德罗的礼物——为了避免发生流血事件，在音乐节现场出售的所有酒精类饮料都不会随原装瓶一起交给观众，而是先倒进纸杯里再做销售。 但啤酒是不是偷的，跟道格拉斯又有什么关系呢？作为团伙的头目，道格拉斯今天赚得最多，光是利用安保身份把无票的乐迷偷偷带进场这一招，就让他入账数千美元。心情大好的他，根本不在乎佩德罗路过百威的摊位时究竟做了些什么。 几瓶啤酒而已，哪怕被发现了，最严重的也就是佩德罗被立刻开除出安保队伍，仅此而已。 在场地内不停巡视的best人群管理公司的安全专家，以及场地外围布控的数百名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显然有更紧迫更重要的事务需要关心。 因此，虽是劝诫的口吻，但是道格拉斯显然没把佩德罗的行径放在心上。他用挂在腰间的钥匙链轻松撬开瓶盖，仰天喝了一大口。 今天的天气虽然并不炎热，但人潮汹涌的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内，实际体感温度显然比外界要高出不少。再加上best人群管理公司要求道格拉斯这些外聘人员穿着的制服和装备也相当沉重，几乎可以用臃肿来形容，所以，大半天的执勤下来，道格拉斯的内衬衣衫还是完全被汗水浸透。寻常的矿泉水，根本没办法给这些饮食本就辛辣的大汉们降温，只有冷冽甘爽的啤酒，才能勉强起到效果。 “操，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甜……喝起来跟米浆差不多。” 可即便处于缺水状态，手中这瓶百威啤酒的糟糕口感依旧让道格拉斯出声咒骂了起来。他蹙起眉头，看了一眼瓶身上印刷的“budlight”白色英文字母。 “这是酒吗？” “4.2%abv，当饮料喝……好吧，当饮料喝也很难喝，但至少解渴。” 整个madcity的酒精饮料供应都被百威垄断，而且为了推广budlight这款轻啤产品，场地内甚至连正常的红罐百威都很难见到。对于喝惯了烈酒，就连科罗娜都要加龙舌兰和柠檬混着喝的南美人民来说，这种淡拉格确实跟水没什么两样。 “尝起来跟屎一样。” 道格拉斯咂咂嘴，把瓶子随意放在身后vip卡座的升降台上。 “我都不知道现场这些人，是怎么能一边喝着这玩意儿一边兴奋成这样的。” “跟酒没关系，老大。”佩德罗咽下嘴里的啤酒，“是这些艺人。” “是吗？他们怎么了？” “怎么了？”佩德罗挑起眉毛，夸张地叫道，“你不觉得这个阵容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吗？” “第一，我不怎么来音乐节。第二，我不怎么听这些英语流行音乐。所以……”道格拉斯摇摇头，“我不觉得。” “你不听……” 佩德罗一时语塞。 “好吧，老大。我理解你不听马丁-盖瑞斯或者爱莉安娜-格兰德，但是马上要上场的这些人你总听过吧？” “听倒是听过。”道格拉斯皱起鼻子，再次把脑袋摇晃了起来，“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不然呢？我是听着尤金妮亚-莱昂和维姬-卡尔长大的。这帮黑鬼算得了什么？他们只会创作关于枪支和婊子的垃圾音乐而已。” “这就是我不得不反对你的地方了，老大。每个拉丁裔孩子都是在这些匪帮的狗屁东西浸淫下长大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这一点。”说到这里，佩德罗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有节奏地念起了唱词。 “da，da，da，da，da……it''sthemotherfuckin''d-o-double-g。” “da，da，da，da，da……youknowi''mmobbin''withthe.e.。”团伙里马上有人接上了下一句。 随后，就是众人异口同声喊出的那句响亮口号。 “dr.dre，motherfucker！” “啊哈哈哈，对的，对的。”佩德罗很满意他带起来的这轮齐唱，“你看，老板。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我们都曾经在某个朋友的家里放过这些歌，跟随着它们翩翩起舞，试图让看上的小妞儿那天晚上跟我们一起回家……它们代表着最美好的时光，不是吗？” “最美好的交配时光还差不多。” 嘴上依然说着嫌弃的话语，但语气明显软化了许多。青春期的荷尔蒙驱动着他们，用这些音乐在街头巷尾、派对聚会上寻找快感，那些充满力量和欲望的节奏早已刻进了他们的血脉里。道格拉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很清楚，这些音乐，曾经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它们是世界各地成长于1990年代的，往昔的青葱岁月随着时光长河匆匆流去，现在只剩下记忆的断壁残垣，每天埋头苦干，屏息前进，只为了生活忙碌奔波的人们，共同的记忆结晶。 “老板，你说我们当年在这些歌里找乐子，现在为什么不能呢？”佩德罗抬头看着道格拉斯，眼神涣散，口齿不清，但依然洋洋洒洒地发表着长篇大论，“就一晚，我们可以回到过去，做回我们以前那些鲁莽的混蛋。就一晚，我们不用再操心房租。就一晚，我们可以听听这些黑鬼的歌，并记住我们为什么把美国视为天堂、迪斯尼乐园。” 道格拉斯轻哼了一声，但没再反驳。相反，他拿起刚放下的那瓶百威淡啤，又仰头了一大口。 “好吧，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他终于松口，“但别忘了，我们还是要工作。保持低调，不要让事情闹大。” 佩德罗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仿佛刚刚赢了一场辩论赛。他举起手中的啤酒瓶，朝道格拉斯示意：“这才对嘛，老大！” “arriba!” “arriba!” 墨西哥风情十足的叫喊，吸引了周遭观众的注意，他们纷纷将视线转移过来，发现是穿着安保背心的工作人员在狂欢之后，都报以掌声、口哨和欢呼，并且高举起手中的红色塑料杯，加入了又一波欢庆的浪潮。 这一次，佩德罗终于探明了全场大合唱的肇源。 因为那个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的人，正是他自己。 “california！”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迅速引发了全场观众的热烈回应。 只需要一个单词，五个音符，便能让所有人心领神会，齐声复诵。 “knowshowtoparty！” 佩德罗起头的这首《californialove》，是由dr.dre和已故传奇说唱歌手2pac合作创作的单曲。于1995年发布的它，迅速成为了西海岸嘻哈文化的象征性作品之一，也成为了人们提起西海岸说唱音乐，会马上想起的“国歌”。 “加利福尼亚，知道如何派对！” “加利福尼亚，知道如何派对！” “在这座名叫洛杉矶的城市。” “在这个名叫瓦茨的快乐老镇。” “在这片名叫康普顿的社区。” “我们一起摇摆，尽情摇摆……” 是前奏，是副歌，也是嘻哈音乐历史上最伟大的hook。简单的十二小节，朴实无华的文字，却记载了流行音乐历史和美国黑人文化史的又一座丰碑。 如静谧水池里荡漾开来的悠扬波纹，亦如汹涌海面上氤氲而生的完美风暴，每一句歌词，都能让狂欢的范围再扩大一倍。 第一遍合唱还没有结束，全场七万五千人的嘴里，便只余下了这同一段旋律。 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关注，也从来没有引领过这种风潮的小佩德罗，在酒精和药物的双重推动下，已近是赤红了双眼。他的脖颈间布满青筋，用尽全身气力，像托举奥林匹克的奖杯一样，将手中的百威啤酒高举到空中，准备把这段副歌，再唱一次。 但就在第一个音节即将脱口而出的档口，佩德罗突然听到了环绕全场的阵列音响里传出的，带着合成器电子音效的原声。 “califonialove——” 原本就仰起脑袋的他，连忙将目光从身前火辣妖娆，离他越来越近的比基尼女郎身上移开，转到了斜前方的主舞台上。 兴奋而得意的笑容瞬间凝滞，原本涣散的瞳孔也急速收缩，重新聚焦。 这一瞬间，佩德罗只有一个想法。 见鬼了。 因为，站在漆黑一片的主舞台上，只有一盏聚光灯笼罩全身，正在向全场观众高声呐喊的，正是赤裸着精瘦的上半身，红头巾扎得精神干练的2pac。 原本应该死在二十年前初秋拉斯维加斯街头的他，又复活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嘻哈盛景（上） 与绝大多数匪帮歌手相同，2pac的人生，总是徘徊在高墙内外，游走于犯罪边缘。 从1991年10月17日横穿马路被奥克兰警方按在地上摩擦，到1993年4月5日在密歇根州被控以袭击重罪，再到1993年10月31日枪击两名正在休班的警察而被逮捕……成名之后的2pac，一半时间在舞台上叱咤风云，另外一半时间在法庭上跟人斗智斗勇。 除了嘻哈音乐的伴奏鼓声之外，耳畔呼啸而过的枪声，就是图派克-沙库尔生命里最重要，亦最挥之不去的主旋律。 而在形形色色的暴力案件中，1993年11月在纽约发生的这起性侵案显得是如此的与众不同。2pac被一个名叫安雅娜-杰克逊的黑人女子指控，称其与另外两名男子一道，在他的酒店房间内对其实施性侵。1994年12月1日，法院做出了最终判决——虽然法官不认为2pac对安雅娜实施了性侵，并且驳回了检方关于三项鸡奸罪及私藏枪支的指控，但依然判罚两项一级性虐待罪的指控成立。2pac需要在监狱里呆上十八个月至四年半的时间，除非他能如数缴纳高达300万美元的保释金。 哪怕已经成为了一名家喻户晓的嘻哈明星，2pac一时之间也掏不出这么多钱。迫于无奈，他只能被投入位于纽约上州丹尼莫拉市的克林顿惩教所，开始服刑。 那时的2pac，无疑是绝望的。他是一个生长于曼哈顿街头，却在十七岁时随家人一起搬到加州，自此便将西海岸嘻哈文化的烙印烫制在灵魂深处的叛徒。对于东海岸匪帮来说，这样一个犹大式的人物，绝不可能在丹尼莫拉的最高安全级别监狱里有哪怕一英寸的立锥之地。再加上1994年的录音室枪击案之后，2pac与notorious.g.的关系急转直下，跟吹牛老爹的矛盾也被摆在了台面上。孤身一人赴克林顿惩教所服刑的他当时所面临的境况，只能用四面楚歌一词来形容。 而就在2pac绝望之时，他的老大哥苏格-奈特向他伸出了援手。 经过一番运作之后，苏格为2pac支付了140万美元的保释金，将他带离了丹尼莫拉。苏格的发心并不重要，不管他是单纯想让自己的兄弟不再受苦，还是希望2pac尽快出狱，加紧完成下一张录音室专辑《alleyezonme》，为其攫取更多的利润，苏格的小老弟都切切实实地重获了自由，而这对于绝处逢生的2pac来说，才是最关键，也最值得庆祝的胜利。 就像他的人生一样，起于微末，陷于泥潭，但却总是勇于抗争，总能奋而复起。出狱回到洛杉矶的图派克-沙库尔，抱持着这种劫后重生、志得意满的心理状态，与制作伙伴dr.dre一起写下了这首传世经典，《californialove》。 这首单曲的录制于1995年11月2日，2pac出狱后的半个月，而发行时间则是1995年12月3日，距离图派克重获自由仅仅刚好过去了45天，一个半月的时间。 彼时，2pac正处于艺术创作周期的巅峰，尚未被那四颗子弹夺去思维与灵魂。苏格-奈特依然是那个名震说唱乐坛的西海岸幕后大佬，淌满双手的罪恶鲜血还没让他深陷司法泥潭。dr.dre也仍旧在死囚唱片的录音室里辛勤耕耘，距离他对苏格-奈特的匪帮行径彻底失望，转身离去自建aftermath娱乐，正式被纳入吉米-约文的羽翼之下，还有整整三个月。 就像那些混迹在康普顿街头的帮派份子一样，死囚唱片最辉煌的时期，恰恰是在它迎来彻底的消亡衰败之前。 《californialove》，就是这轮笼罩西海岸上空的烈日骄阳，落山之前最灿烂的那抹余晖。 “加利福尼亚人，知道该如何派对。 加利福尼亚，就是狂欢之地。 在天使之城， 在老镇瓦茨， 在康普顿街头， 我们从未停止舞蹈， 我们从未停止律动。” 站在舞台中央，随着副歌的节奏左右摇摆身体的2pac栩栩如生，仿佛真的从时光的长河里逆流而下，回到了人们的面前。他穿着标志性的白色背心，搭配那条熟悉的黑色牛仔裤，脖子上的金链子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头顶红色花纹的丝绸头巾昭示着他血帮康普顿分支mobpiru的外围成员身份。 他的眼神充满了不羁的张狂和玩世不恭的懒散，仿若一切惨剧都未曾发生，他依旧是西海岸说唱不可一世的国王一般。2pac的手臂在空中有力地划出节拍，与观众们的呐喊声形成了完美的呼应。 不管从哪个角度朝主舞台望去，这束映射出图派克-沙库尔个人形象的全息投影，都逼真到令人几乎看不出与现实世界的区别。 “这简直就是……2012年的原景重现。” 舞池里，有四年前参加过科切拉音乐节的乐迷，这样长声感叹着。那一年，加州印迪奥最令人期待的头牌嘉宾，不是theckkeys，也不是radiohead，而是dr.dre和snoopdogg的联袂出演。在他们的set里，由全息投影还原的2pac，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眼前，成为了2012年乃至整个2010年代至今，最令人难忘的经典现场瞬间之一。 这一次，头牌嘉宾的组合强度升级，由dr.dre与snoopdogg的双子星组合，进化成了dr.dre+snoopdogg+eminem+50cent的东海岸四大金刚阵容。如此罕见的巨星级场面，自然得配上最经典的原景重现——为了这一幕，瀚现场足足花费了75万美元，由2012年为2pac打磨全息投影的制作公司avconcepts负责，耗时将近四个月，终于完成了这一版全面升级的2pac全息投影。 2012年，科切拉为了2pac复生这一幕花费了40万美元。而瀚现场多掏的35万美元，并不仅仅是四年间的通货膨胀那么简单。韩易的团队之所以会花出将近一倍的价格，是因为他们不光把2pac带到了2016年，也把整座康普顿街区，搬到了2016年。 整个九十年代的康普顿街区被全息技术完美地复原了出来。老旧的砖砌楼房，涂鸦布满的墙面，巷口闪烁的霓虹灯，甚至是街边慢悠悠行驶的古董汽车——这一切都让观众们仿佛置身于那个充满着希望与绝望并存的时代。 街道的一侧，是熟悉的《californialove》mv中的场景：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沥青路面，穿着宽松衣服的黑人青年在街角聚集，闲聊着、说笑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自由与反叛的气息。另一侧，是一个稍显荒凉的街区，街头的孩子们在放学后追逐打闹，而一位年长的妇人坐在门廊的摇椅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虑，却又充满了慈爱。 2pac站在舞台正中央，显得是如此疏离，却又如此融合。他是康普顿最骄傲的孩子，也是康普顿最崇敬的偶像。他是整个社区的精神化身，也为这座洛杉矶南部的狂野小城，带来了一段又一段耳熟能详的经典。 “madcity！what''sup！” 一段副歌结束，伴奏声戛然而止，全息投影的康普顿被按下了暂停键，黑人青年们的笑容凝固，追逐打闹的孩子双脚停滞在半空中，妇人的双手放在胸前迟迟未能坠落，只留下2pac如天降的神明一般，张开双臂站在舞台上，接受全场七万五千人的顶礼膜拜。 “yo、yo、yo！你们都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在加州，这里阳光明媚，爱意永不停歇。但这不仅仅是我的故事——这是我们一起谱写的故事，为街头、为人民，让我们一起欢迎那个，把西海岸的声音带到全世界的人！” “让我听到你们的欢呼声，欢迎这位说唱游戏里的医生，掌控着节奏的天才，这位传奇人物……” “doctor——dre！” 随着2pac念出创作伙伴的艺名，全息投影的康普顿再次运动了起来，而一身黑色皮衣的dr.dre，也穿过这片九十年代的街道，站到了2pac身边。 “现在让我来欢迎各位，来到狂野至极的西部。 像艾略特-内斯一样，无人可以挑战权威的巅峰之州。 乐声冲击着耳膜，就像贯穿胸膛的子弹一般震撼。 为你的小弟准备一件背心，让它能在这座爱欲之城里驰骋……” 与后期登堂入室的音乐资本家人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创作《californialove》的时候，大街小巷都播放着dr.dre和snoopdogg的匪帮说唱音乐，电台占有率一度超过了红极一时的涅槃乐队。人们最喜欢听到的，就是snoopdogg用慵懒不羁的腔调戏说他游戏人生的态度，当然还有dr.dre以老大哥的姿态，向听众们娓娓道来的这一片帮派乐园。 “只有在这片阳光倾洒的应许之地，你才能找到最深度烘焙的麻。 只有在这片无昼无夜的乌托邦里，你才会看见每个舞池都人头攒动。 皮条客们游荡街头，为那张张绿钞服务。 精益的赚钱机器，只为人间的恶魔启动。” 冷静、深沉而富有权威感，dr.dre的声线不是嘻哈乐坛最特殊的那一把，也肯定不是最具商业价值的那一把。但没人能够否认，他的唱段，总是比那些装腔作势的所谓匪帮头子更有说服力，更能带人进入那个枪林弹雨的底层世界。 虽然不是非常具有攻击性，但他的声音依然充满掌控力和顺滑感，与他标志性的融合放克节奏的轻松制作风格相得益彰。dr.dre的声线，常常会成为他参与表演的曲目中最稳定的基调，与其他表演者更张扬、更富有能量的风格，形成蔚为鲜明的对比。 “我在这个圈子里制作说唱旋律，已有小十年的时间。 甚至在女孩们穿上沙森牛仔裤之前，我就是这场游戏里小有名气的人物。 到了95年，他们仍在关注我，默默羡慕我的成功。 全身上下钻石闪耀，就像我刚刚抢劫了列勃拉斯一样。” dr.dre的说唱风格，更倾向于精准、清晰的表达，而不是快速或者过于复杂的韵脚。制作人出身的他，站在麦克风前的节奏简单明了，使观众能够非常轻松地跟上歌词的内容。 在早期，尤其是在.a.时期，dr.dre的风格更加原始，也更具有侵略感，反应了整个组合音乐理念的叛逆性和对抗性。那时，他的歌词总是围绕着康普顿街头生活的严酷现实展开，主题不管如何变化，也离不开药物滥用、帮派犯罪、警察暴行，以及在洛杉矶下城的生存哲学。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与snoopdogg走到一起，开始羽翼渐丰，筹备自立门户时，dr.dre的表演变得更加精致而内敛，强调的是一种对自我和外界事物的控制力，当然，还有他对自身自信的表达。他所开创并引领的g-funk美学，将街头生活的点点滴滴，与一种更轻松，几乎是庆祝式的氛围结合起来，使他的唱段开始更多地讲述权力和享受成功果实的细节。 “从圣地亚哥到湾区，生活是如此美好。 如果你的城市能给你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那么它就是你的理想乡。 如果你们也这么觉得，就跟我一起竖起中指。 dre为加利福尼亚献出了一切。” 对加利福尼亚州的赞美，对洛杉矶的赞美，最重要的，是对西海岸生活方式的赞美。dr.dre歌词中提到的各种事物，如加州的阳光、派对、汽车改装文化，都是全球听众从好莱坞的影视作品里耳濡目染，能够即时产生共鸣和反馈的元素。 这便是《californialove》被人奉为圭臬的主要原因。它是嘻哈音乐踏入主流的一个重要标志，说唱歌手们不再愤世嫉俗，不再囿于贫民窟的方寸之间。他们登堂入室，用资本招安的银弹，唱起了美好生活的颂歌。 被磨去棱角的dr.dre，开始创作起了不试图冒犯任何人的艺术。这种心态和路径的转换，也是他今天能够站在madcity周六夜的压轴舞台上，任由七万五千名不同种族、不同肤色、不同文化背景的乐迷顶礼膜拜的缘由。 “加利福尼亚人，知道该如何派对。 加利福尼亚，就是狂欢之地。 在天使之城， 在老镇瓦茨， 在康普顿街头， 我们从未停止舞蹈， 我们从未停止律动。” 《californialove》的流行度，在副歌部分能得到最淋漓尽致的展现。这一环节由zapp乐队的灵魂人物，放克运动的引领者罗杰-特劳特曼演唱。利用dx100和talkbox，罗杰给整首乐曲加入了浓郁的电子音乐成分，而这也是dr.dre，乃至整个aftermath娱乐作品的重要特征之一。 做可以在派对上播放的嘻哈音乐，做可以让人随之起舞的嘻哈音乐。 从主舞台左侧的好莱坞山，到最右侧的曼哈顿高楼群，实装的布景也闪烁起了霓虹光芒。它们并没有减弱全息投影的演绎效果，而是为其增添了一抹更真实的底色。 “刚被保送出狱，加州之梦就开始闪耀。 我能听见小妞们欢迎我的尖叫。 渴望着钞票和美酒， 伙计们，这就是西海岸的生活。” 在他去世二十余年后，图派克-沙库尔这一生的磨难与艰辛，还有他的荒唐与张狂，仍然具有极强的文化意义。2pac被认为是非裔美国人的无畏代言人，为社会正义和种族平等而战，坚信抗争与变革的理念。他用诗歌作为他最强大的武器，将他所经历的痛苦转化为艺术，使他的遗产成为了嘻哈历史上最伟大最深远的力量。 “所以我们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等待着愤怒被释放的那一天。我静静地等待着他们杀死我。” “既然我们都来自女人，名字也来自女人，这人间最重要的游戏也来自女人，我想知道我们为何总是要从女人身上去索取，为何要强奸女人，我们是否憎恨女人？” “多么悲哀，因为我敢打赌布伦达根本不知道，你身处贫民窟并不意味着你不能挣脱牢笼。” 社会意识、叙事性、叛逆精神，这三大元素构成了1993年保持愤怒的2pac，也是人们心中永远鲜活的那个2pac，但他绝对不是《californialove》里的那个2pac。刚刚经历了一段复杂的法律纠纷和牢狱生活，2pac只希望通过音乐重新站稳脚跟，重新回归加利福尼亚的五彩缤纷。 因此，图派克声线里极具辨识度的愤怒、脆弱和反抗，在《californialove》这首歌里荡然无存。只留下富有穿透力的嗓音，和一个更为精致、欢快和适合主流市场的2pac。 “胆小鬼们横死街头，我们的狂欢拉开序幕。 只有在加州，我们才用暴乱代替集会，以探讨生与死的主题。 在加州，我们只穿匡威，不穿百丽。 戴着locs墨镜，穿着卡其裤，驾车游行就是我们的态度。 纵意街头的我们，随时都会跟其他团伙发生冲突。 举世皆知，因为我们口吐真言。 从长滩到罗斯克兰斯大道，我们的大名无人不晓。 像慢节奏的爵士乐一样，让车头一路颠簸起伏。 这里是西海岸， 所以你应该知道， 死囚唱片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不过，虽然温和了许多，但2pac在唱词里依旧保持着他应有的腔调。仍以帮派生活为锚点，把死囚唱片当作他的精神支柱，坚韧地守护着过去的存在。这一点，与展望未来，把匪气抛在脑后，大步向前走的dr.dre之间，产生了无比戏剧性的反差。 固守的那个人，被永远留在了原点。远行的那个人，随岁月沉浮。 两个不同的生命体，两段从长度到幅度都迥乎不同的轨迹，于二十一年后在同一片舞台上再次相聚。 也许，这就是全息投影使2pac死而复生这件事，最本真的意义。 随着2pac的唱段进入高潮，舞台上的特效变得更加生动。背景中的街区，静态画面越来越少，动态的细节越来越多。那些在街头徘徊的人们，开始整齐划一地随着音乐的节奏起舞，车辆在他们中间缓缓驶过，就连车灯的光束，也借助现场探照灯的力量，在观众眼前划过，让人分不清这是虚拟还是现实。 已经能看到苍老皱纹的dr.dre，和永远生机勃发的2pac，分列这条康普顿大道的两侧，与虚拟人物们进行着互动。两人时而伸出手与“居民”击掌，时而回头看向身后的街道露出怀念的微笑，时而眼神交汇，颔首示意。 观众们被这远超科切拉音乐节的互动细节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它们实在是太过逼真，太过撼动人心。即使是那些亲身经历过这个时代的老乐迷，也没有见过这样充满真实感的互动。dr.dre和2pac的每一次互动，都能引发人群的欢呼与尖叫，有些人激动落泪，有些人瞪大双眼，有些人双手不停地搓弄脸颊，似乎想要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更多的人，拿出手机，试图记录下这一历史性的瞬间。不管是泰勒-斯威夫特还是图尔基-阿尔-谢赫，不管他们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份如何，这一刻，他们都只是西海岸说唱文化的忠实听众。特别是这位沙特娱乐总局的局长，涨红双颊，兴奋得像个孩子——他在阿拉伯半岛的青春岁月，也是由死囚唱片这些说唱歌手陪伴着度过的。 “随便你要怎么说，但请把dre的那首劲爆歌曲奏响。 让我在洛杉矶的街道上纵情欢唱。 从奥克兰到萨克拉门托，再到湾区，再回到加州…… 这里就是我们放浪形骸的地方。” “give——me——love！” 在2pac唱段的尾声，全息投影的康普顿街区，开始在震耳欲聋的音乐生中逐渐瓦解。低矮平房的墙壁开始崩裂，地面也似乎在剧烈颤动。一声长啸之后，一切归于尘埃，只有2pac的影像依然屹立不倒。 他扬起脖颈，声音充满了力量与激情，在他拖长声调的喊声中，康普顿街区的每一寸土地，化作洋洋洒洒的无数光点，飘散在舞台上空，最终消弭在拉斯维加斯的璀璨灯火里。 “ayo，我知道你们今晚都感受到了来自加州的爱，但现在，我要离开一会儿了。不过，我们将继续这场西海岸派对，在我走之前，我必须向你们介绍我的homie，thed-o-motherfucking-double-g。” “dogfather本人，我的兄弟，snoopdogg！”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是时候齐唱真正的西海岸国歌了。为snoop、dre……和我们的‘下一集’，纵声欢呼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嘻哈盛景（中） 说唱乐从来就不缺优秀的创作者，无论是boi-1da还是araabmuzik，他们的beat里都满载着了奇思妙想的创造力。然而，在这场竞争异常激烈的游戏里，只有少数人有资格称自己为超级制作人。 在底特律电台节目《mojointhemorning》中，timbnd详细阐释了他的标准，他说：“能称得上超级制作人的，只有drdre、我、法雷尔、坎耶和swizz……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件事的评判标准，不只是关于制作节拍而已。它更多的是关于‘你是否撼动了嘻哈文化原本的基石，是否改变了嘻哈文化现有的面貌’。你知道的，这和只制作beat天差地别，因为是个人就能创作出来热门单曲。” 被timbnd放在第一位的dr.dre，无疑是一个改变了嘻哈音乐风格并改变了整个文化的人。正如timbnd所说，很多人都能制作出好的伴奏，但dr.dre的水平只有少数制作人才能梦想企及。他被尊为g-funk的先驱者与引领者。尽管嘻哈音乐一直以来都在采样放克，但洛杉矶所达到的高度，是之前任何流派都无法比拟的。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在纽约兴起的放克音乐有且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让听众能在街头随时舞动起来。因此，放克音乐本身的和弦充满了对积极性的传达，节奏欢快而跳跃，韵律处处都是来自黑人社区的勃勃生机。 当然，这里的黑人社区，指的是纽约的布鲁克林、皇后区、哈伦区和布朗克斯。这些非裔美国人聚居地带有强烈的纽约大都会烙印，哪怕再混乱无序的街区，都是这座繁忙的世界之都城市肌理的其中一部分。换句话说，哪怕是再游手好闲的无业人士，在纽约也会加快他们的步伐。这一特征，在放克音乐身上也有淋漓尽致的展现，114bpm被称为最适合放克音乐的速度，比起同样在七八十年代大行其道的抒情曲风50-80bpm的节奏，显然要快上不少。 而g-funk则正好相反。作为放克音乐在西海岸的衍生物，它的节奏要慢得多，整体感觉也要悠闲得多。它从声学的角度上来说，更令人放松和慵懒，因为音乐人们制作g-funk的目的，并非是想让人跳舞，而是希望为汽车这一相对静止的室内空间找到适合的背景音乐。 所有人都知道，汽车是西海岸特别是洛杉矶都市场景里最根深蒂固、不可磨灭的一部分，在这座如薄煎饼般无限摊开的巨型都市里，无车寸步难行。帮派成员们可以没有防身的枪支，但一定不能没有代步的汽车。因此，洛杉矶的黑人社区里孕育出了无数与汽车有关的次生文化，开着精心改装过的低底盘汽车，在贫民窟的街头招摇过市，成为了所有匪帮炫耀财力和身份的主要手段。 而dr.dre制作的g-funk音乐，灵感的发端和起初的目标群体，就是这群与他们的爱车共生共荣，用速度、硝烟与鲜血来书写荣誉的底层非裔年轻人。 dr.dre于1992年的尾声发行的首张专辑《thechronic》无疑是经典的、传奇的、时光永驻的。它的面世，是九十年代最值得铭记的一刻，是重新定义西海岸说唱的一刻。那一年，dr.dre是嘻哈音乐界最成功的制作人，他是一位与昆西·琼斯和菲尔·斯佩克特相媲美的先驱人物；但他也是嘻哈音乐界最难找工作的制作人。由于受到法律纠纷的困扰和大量未决案件的困扰，没人愿意与他合作。 1987年至1991年，dr.dre为ruthless制作的八张专辑中有五张获得白金唱片销量，但他性格暴躁，容易滋生各类暴力事件——记者迪-巴恩斯指控他在公共场合实施野蛮攻击pd控告他在一次群殴中袭击执勤的警察……诸如此类，层出不穷。除此之外，他和他当时的商业伙伴苏格都不太有商业头脑，死囚唱片正因为他们的管理无方而持续录得巨额亏损。 在这种情况下，这家年轻的厂牌，迫切需要一场辉煌的胜利来巩固自己的疆土。 dr.dre用两个月时间炮制出的《thechronic》，便是一次酣畅淋漓的，里程碑式的大声。 它自危难中现世，挽狂澜于既倒。 “一、二、三再到那四， 史努比狗狗和dr.dre就静候在门口， 准备来个华丽的登场，所以赶紧做好准备， 因为我们即将在这个圈子里大开杀戒。” 一阵氤氲的烟雾升起，双手抱胸，傲然挺立的2pac身影渐渐化作光点随风飘散，而另一个同样高大的身影，则伴随着重新点亮的聚光灯，于同一位置出现在观众眼前。他身穿一件深紫色的，样式复古的洛杉矶匪帮风格湖人队加大款连帽衫，仿若直接从所有人关于90年代的记忆里走了出来。 snoopdogg拥有的，也许是嘻哈历史上最具辨识度的声线。悠闲丝滑的男中音充满了磁性，带着毫不费力的慵懒西海岸腔调，有一种文字很难描述，但只要听过他的音乐，就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拉伸感”。 那是深植于非裔美国人血液里的，对韵律和节奏的高超感知力。是祖祖辈辈经历过主流社会难以想象的血雨腥风后淬炼而成，自基因里传承下来的淡然与从容。 狗爷广受爱戴的原因，即在于此。不管他讲述的话题有多么严肃，吟唱的歌词有多么血腥，他传达给世人的，永远是那份令人心情愉悦的惬意自得。如此气质，与他着力推广的西海岸g-funk风格完美契合。 “先把麦克风给我，让我戳破气泡，炸翻全场。 当康普顿和长滩站在一起，你就知道你麻烦大了。 生命中的一切都与匪帮有关，宝贝。 两个无法无天的兄弟，疯狂是我们的代名词。” 如果说非要给snoopdogg的说唱风格找一个可以类比的对标，那么“脱口秀”会是浮现在许多乐迷脑海中的第一个词汇。不过，这里所说的脱口秀，不太像是戴夫-查普尔flix喜剧特辑，而是更近似于感恩节之夜的餐桌上，你那位难得一见的潇洒舅舅，令全家人捧腹的妙语连珠。 是的，仿佛在跟观众闲聊一样，摇头晃脑的snoopdogg用最漫不经心的方式把控着现场的节奏。他的节奏选择让他听起来像是在音乐之上“漂浮”，而不是咄咄逼人地“攻击”，这与同台的dr.dre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首《nuthin’butagthang》，是《thechronic》的首支宣传单曲，也是整张专辑里商业成绩最佳，社会影响最广泛，文化烙印最深刻的一支。甫一发行便冲至公告牌单曲榜亚军的位置，在那个被惠特尼-休斯顿、珍妮-杰克逊和玛丽亚-凯莉统治的1993年，吹起了一股属于g-funk的新风。 “deathrow是给我发薪水的厂牌， 没人能打压我们，所以别想让我们销声匿迹。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我是让完美变得更加完美的天才， 这是我想要所有人知道的事实。 以一个年轻头目的视角丈量未来， 我对任何婊子都是既热爱又提防……” 2016年的狗爷年近半百，而1992年的史努比小狗，才堪堪达到可以合法饮酒的年龄。虽然年龄决计无法约束和定义一个轻狂的音乐人，毕竟从六年级起，snoop就开始混迹街头，加入了长滩东区的瘸帮分支，找到酒精对他来说有些时候比找到回家的路还要简单，但生理范畴的刻度，依然能够影响他精神世界的宽度。 九十年代初的snoopdogg，歌曲主题仍未跳出匪帮说唱的困囿，依然围绕着派对、女性和他最钟情的绿色植物展开。如果说2pac笔下的洛杉矶是马尔克斯式沉重的魔幻现实主义，dr.dre口中的洛杉矶是《犯罪现场调查》般略作夸大的罪案大戏，那么狗爷绘制的洛杉矶，就是《比弗利山警探》这类动作喜剧。 也有暴力，也有血腥，但都被糖衣包裹，以一种更加诱人的方式掩藏在了幽默诙谐的外壳之下。 而这，也是snoopdogg历经数波时代浪潮而屹立不倒，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受人喜爱的核心原因。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snoopdogg，就是说唱圈的成龙。从个人风格到作品定位，都有颇多相似之处。 “你永远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得到你的爱， 对你了若指掌，再把你推入深渊。 你懂的，我绝对不可能这样上钩。 没有哪只小猫能正到让我欲火焚身，失去理智。 这道理比被称作真理的霍利菲尔德还真， 现在你们这些婊子应该能明白自己的身份了吧？ 不过，如果你们真的诱人到了一定程度， 我也不介意就把放在面前的蛋糕尝上一小勺……” 不喜欢嘻哈音乐的人很多，但是没听过《nuthin’butagthang》的人，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内凤毛麟角。如此狂热的氛围下，极少还有清醒的灵魂能不被感染，snoopdogg的声音在全场回荡，他的每一句歌词都被观众们接住并高声回唱。观众们的合声像是拍打在岸边的海浪，潮水般的韵律将整个会场紧紧包围。 “it’slikethisandlikethatandlikethisand…… it’slikethisandlikethatandlikethisand……” 副歌奏响，拉斯维加斯这座不夜城瞬间被尖叫笼罩。他们为之欢呼的，自然不是这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hook，而是dr.dre制作的这段lead旋律。 它是历史上最经典的g-funk旋律之一，如午后威尼斯海滩的粼粼波涛，轻松自如，沁人心脾。其主要以合成器为主导，运用类似于弯曲的电钢琴音色的“环形合成器垫”，并通过反复的和弦进行增强音乐的沉浸感。合成器的音色充盈着延迟和混响效果，创造出一种空间感和迷幻感。 节奏方面，副歌运用了平稳的四四拍鼓点，并配以“回音效应”的低音鼓和略带滑稽意味的hi-hat，形成了放克风格鲜明的稳定节拍。这种节奏与合成器的旋律和低沉的bassline相结合，构成了一种充满律动的氛围，使得副歌部分在具备强烈感染力的同时，又为听众带来了无比放松的音乐体验。 《thechronic》的成功，就建立在这一次又一次别开生面的沉浸式体验之上。 这张专辑，把西海岸暖意融融的和煦海风，带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乐迷面前。 “别惊讶，我正在花天酒地，翻云覆雨。 我差点被逮捕，因为传呼机一直叫个不停。 现在是时候让我来好好介绍我自己， 放松、坐好，把你的安全带扣紧。 你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受， 从未想象你能看见一个全能制作人，既能掌控全局，也能一展歌喉。” 与小老弟snoopdogg相视一笑，dr.dre抓起麦克风，开始了他的唱段。即使是他最狂热的粉丝也不得不承认，dr.dre从来就不是一个优秀的词曲作者，更不是一个谈得上顶尖的..时期，他是站在eazy-e、icecube和mcren身后的幕后功臣，是一位技艺精湛的音乐导演。但随着成员之间的反目成仇，组合内部的分崩离析，dr.dre发现自己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 他依然是一位伟大的嘻哈导演，但却变成了一个没有演员可用的导演。 整个1992年，dr.dre分文未进，账户枯竭，无路可退。迫于无奈，他只能走到台前，像伍迪-艾伦那样，自导自编自演。于是，一部像《曼哈顿》一样伟大的作品应运而生。 到了2016年，人们已经不再苛责dr.dre至今仍然原地踏步的饶舌功底和现场表演水平。他们只会感觉庆幸，庆幸自己活得足够久，能幸运地在舞台上再次听到dr.dre原声献艺的《nuthin''butagthang》。这首带有大量p-funk贝斯元素、高音合成器滑音以及氛围感十足的吉他和弦的，划时代性的g-funk风格代表。 三十年后，这首歌依然是嘻哈音乐中最受欢迎的歌曲之一。 “it’slikethisandlikethatandlikethisand…… it’slikethisandlikethatandlikethisand…… it''slikethis，andwhogivesafuckaboutthose？ sojustchill''tilthenextepisode。” hook部分轻松诙谐的合成器乐声再度响起，人群已经从最初兴奋难耐的躁动中逐渐平静了下来——这是g-funk希望带给人们的疗愈效果。被音乐唤起的层层浪花轻柔地拍打着，观众的情绪也慢慢沉淀下来，开始跟随着《nuthin''butagthang》那极度适合性爱和绿植摄入的95bpm慵懒节奏摇摆起了身体。 此刻的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仿佛被一层独属于洛城的紫玫色梦幻滤镜所笼罩。数千盏舞台灯光组成的矩阵，在观众头顶组成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使人恍若置身于《侠盗猎车手》的世界里，既充满魔幻色彩，又异常真实。 g-funk，本来就是《侠盗猎车手》系列游戏里，占据绝对支配地位的说唱乐流派。 “snoopdoggy，do-o-ohhhh-oggg(thebomb)， snoopdoggy，do-o-ohhhh-oggg(dog)……” 也许是每首g-funk的节奏和韵律都太过相似，也许是dr.dre的制作总是有一种一脉相承的和谐之感，舞池里的大多数乐迷，直到下一首歌的前奏播放了十数秒，才惊讶的发现，《thechronic》的时代已经落幕，紧随其后的，是1993年感恩节前夕发行的那张狗爷经典《doggystyle》。 在《thechronic》里几乎从头唱到尾，备受音乐行业瞩目的snoopdogg，展现出了极高的创作效率，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一张由整整十九首单曲组成的录音室专辑。与其说它是snoopdogg的个人专辑，不如说它是《thechronic》的续集。依旧是由狗爷和dre联袂完成，只不过在《doggystyle》里，两人都找到了更适合他们的定位。 dr.dre继续退居幕后，当好他的嘻哈大导演，而snoopdogg则进一步被推向台前，成为了人声线上唯一的明星。分工明确的二人，为乐坛奉上了一场历史级的精彩表演，几乎所有的乐评人，都给予了《doggystyle》接近满分的超高评价。 “《doggystyle》用精湛的语言和声音技巧，满足了人们对它的高期望。整张专辑像是一段不间断的，时长55分钟的对话，能够将任何人从抑郁的边缘拯救回来。” “《doggystyle》和《thechronic》绝对能并列为90年代早期西海岸g-funk嘻哈音乐的双子峰。” “snoopdogg毫不费力地便站上了巅峰。” “如果说《murderwasthecase》是近乎天才的创作，那么《lodidodi》就是绝对天才的典范。” 这些绝大多数情况下严苛到不近人情，因为他们需要夸大其词的负面评价来吸引眼球，来打出声名的乐评人，在《doggystyle》面前集体失语，唯有奉上掌声这一个动作，便足以说明这张专辑的优秀与伟大了。 “按照惯例，我们必须得讲讲帮派的规矩。 大声讲出来，我的名字叫什么？ snoopdoggy，do-o-ohhhh-oggg……” “开车在街上闲逛，哈着草，悠闲地啜饮一口加了果汁的琴酒。 往后靠、放轻松，脑子里想的都是钱，钱也都在我的脑子里……” didadi，我们只喜欢相聚。 不惹麻烦，也从不树敌。 我们只是一帮牢牢攥着麦克风的兄弟……” snoopdogg站在台前，用他的经典曲目和一以贯之的风格，将观众的情绪推向高潮。熟悉的旋律响起，snoopdogg的每一个音符都在引导着观众的情感，仿佛时间的见证，流淌在每一个乐迷的心中。在舞台的另一侧，dr.dre站到了刚刚升起的dj台前，满面笑容地为他的小老弟播放着伴奏。 与2pac的全息投影表演不同，此刻的主舞台，完全由一周以来精心搭建好的实景呈现，也正是在此刻，这方耗费艾丝-德夫林无数心力的天地，才真正展现出她的魅力。 一条街区大道两侧，是低矮的砖砌建筑，带有典型的南加州风格。墙面上涂鸦斑驳，色彩鲜艳而富有街头艺术气息，上面涂有“g-funk”、“westcoast”、“dr.dre”的卡通字样，以及各种盛行于九十年代的涂鸦艺术。 没有什么，能够比磁带、手提音响和“知识就是力量”这句口号，能更忠实地还原美国社会九十年代风貌了。 站在地势较高的vip区域，韩易和他的宾客们，还能看到舞台地面铺设的仿真混凝土，上面刻意留有一些破损的标记和裂缝，用来模仿真实的洛城街道。随处可见的停车场白色划线、随意停放的经典低底盘车模型，再加上旧款的街头广告牌和招牌，上面写着“liquorstore”和“pawnshop”等字样，仿佛让人置身于一个真实的康普顿社区。 不仅如此，导演组还专门为这场西海岸嘻哈盛宴准备了上百位临时演员——他们有些是艺人的随行人员，有些是瀚现场付费邀请的伴舞，还有些干脆就是已经完成了工作任务的后台员工……不管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份为何，站上这方实景舞台的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康普顿的本土居民。 演员们有的扮演街头卖艺者，正在用简单的乐器‘演奏’着街头音乐；有的则扮演商贩，叫卖着热狗、汉堡和饮料。还有一些演员扮演的街头篮球爱好者正在模拟打球的动作，时不时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和球击地面的声音。 在舞台的一侧，有一些演员装扮成了典型的帮派成员，他们穿着带有帮派标志的服装，手中持有仿真武器，以增强现场的戏剧效果。这些演员有的在街区内漫步，有的在与其他帮派成员进行模拟对抗，如《西区故事》一般的夸张舞蹈动作，营造出一种紧张但又充满戏剧性的氛围。 madcity音乐节已经进行了整整两天，但直至此时，人们才头一次完全领略到这座舞台真正的、完全的迷人之处。 它不仅仅是一个音乐表演的场地，更是一个底蕴深厚的，充满鲜活生命力的历史文化博物馆。 而在这簇勃勃生机的最中央，屹立着康普顿的文化标志，snoopdogg与dr.dre。如群星亦如神祗，他们带领着现场七万五千名观众，齐声复诵着早已镌刻在音乐名人堂里的经典歌词，恰如一场欢乐至极，却同时肃穆至极的传教仪式。 在拉斯维加斯深秋这个尚觉炎热的夜里，hip-hop，就是所有人的信仰。 所有的信仰，都需要一个完美的起源故事。这个故事里，有创始的上帝，有开拓的使徒，更应该有救世的弥赛亚。 在西海岸嘻哈的图景里，.a.、2pac和dr.dre创造了这个世界，snoopdogg接过衣钵，继承g-funk的精神跋涉前行。 而那个于礼崩乐坏的末法时代，用前所未见的神迹，重建倒塌圣殿的弥赛亚…… “现在，女士们、先生们，准备好欢迎说唱乐最伟大的词作大师！” 《lodidodi》的尾奏部分，snoopdogg整理了一下耳返，用整场表演最昂扬的情绪，一如dr.dre对他所做的那样，介绍起了下一位登台的重量级嘉宾。 “把你们的双手放在一起，迎接他的到来！” “theone！” “theonly！” “slimshady！” 第四百三十四章 照进生活的一束光 “感谢你们在这么美好的日子来看我。天气很好，现在还有一点阳光照耀着我们……很舒适，很美妙。” “非常感谢你们这么早就来到现场，听今天的第一场演出，听我的表演！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感激……我们现在有多少人？8000人？10000人？发出点声音，这样我就可以猜测……哇噢，太惊人了！好的，好的，我听到啦 “你怎么跟上他，你的腿脚能跟上他的三轮车？”唐龙好奇的问道。 他也相信林智骁既不可能也不屑于去扭曲这个事件的真相而图谋敛财，既有能力也有义气帮他去弄清整个事件的真相，查明枪手及枪手背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 然而我早就算计好，逐渐恢复到两种记忆之间的状态，这时候做出伸手引动机关的举动，简直就是无比自然，没有任何一点不适应可言。 景容觉得今日自己的嘴特别欠，害的又是被扯耳朵，又是被揪脸。看着眼前这个前一刻还是母老虎，下一刻又变成温柔体贴的美娇娘，忍不住打了个颤。 宸王的马车缓缓的驶过长街，慕雪芙和景容并肩坐在一起，中间空有余地，既不亲密也不算疏远。 “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娘亲可就生气了！”徐志灵狠狠地瞥了一眼儿子龙天威，厉声道。 这声音很像当时秦情生产时的声音，惊得景容连呼吸都忘了。他猛烈的呼吸着，觉得自己就要窒息，心里除了恐惧就是恐惧。 唐龙知道，既然死者不是室息死亡，现在必须结合现场从其他的原因寻找死者的死因，不是室息死亡，会不会是意外死亡，中毒死亡，疾病死亡，都是有可能，从各方面去排除一切可能。 杨宇同样强大，因为他的剑在古树城从未败过，哪怕与其他城池的天才比剑，也同样不败。 即便是这些内容，就已经让张亮笑得合不拢嘴了，他运功调息之后，便开始研究起来。 叶残雪对于这些官员，一点反感之意也没有，相反，心中无比尊敬这些官兵。他们一个个都是人类的英雄。 突然间，就要面见团长的时候，卡杰里他们心的紧张又多了几分，甚至多少也有些害怕。 电话，再一次的响起。洛瑾诗拿起来一看，又是季商南那个家伙。 不过，逻些王朝确实不是定州惨剧的直接凶手。河套五大战将之中，奉敬是最恩怨分明的人，因此，奉敬这才刻意阻止河套和血色一族现在向逻些王朝复仇。 雪莉丝紧望着龙云风，再也压制不住心的情感，一股力毫无介意的便扑进了龙云风的怀。 准备工作基本完成，时间也到了6月下旬，代表初中生涯就此结束的中考也即将来临。席以筝思忖了下还是决定先应付中考。酿酒就放在暑假里进行吧。 神力入体，龙王他们便感觉到了一股剧烈的痛苦，绝非常人所能承受。 “先不教，师傅要看看你前面的招数都学得怎么样了，再说新招数。”杨师傅说完就带头前往习武的院子走去，大家马上跟在后面随行。 张学武的一连番命令让周莹彻底的松了口气，总算是不辱使命，没让先生失望！似乎也该到自己付出的时候了。 日军的炮击给守军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是守军前沿依然凭借着凶猛的火力稳如泰山，日军的进攻几乎没有任何间隔。 第四百一十四章 嘻哈盛景（下） 这场云谲波诡，险象环生，无比血腥却又无比诱人的嘻哈大逃杀里，阿姆是绝对的异类。 为自己打出一番名号之前，不管出现在哪里，他都会引来充满抵触的侧目，以及毫不掩饰敌意的窃窃私语。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位名叫马歇尔-布鲁斯-马瑟斯三世的青涩少年，是个白人。 单就美国社会而言，在绝大多数领域内，白人通常拥有凌驾于其他族裔之上的优势。他们是主流社会的绝对核心，是创建合众国的原始股东，是占据财富命脉和话语权的统治者。写进独立宣言里的“人皆生而平等”，其实真正指代的对象，仅限于那些来自欧洲大陆的高加索移民而已。 在这个以扩张和征服为己任的国度，白人，即是天命昭昭的婆罗门。 但高加索人种的绝对垄断地位，在说唱行业内却完全不存在，甚至可以说，这片亚文化空间里拥有的，是一种截然相反的生态。 以非洲裔美国人社群为核心，向其他有色人种逐渐逸散的生态。 1970年代在纽约萌芽的所谓“hip-hop”，本身就是一块诞生于多元文化的结晶。准确的说，是非裔美国人与英属加勒比地区的音乐传统，以及非裔美国人与拉丁美洲的舞蹈传统之间的融合。因此，从本质上来讲，嘻哈文化本身，就是生活在美国大都会的黑人以及棕色人种群体，用以表达不满和抗争的发声工具。通过押韵易记的歌词，和节奏强烈的鼓点，来抨击和批判在美国底层社会肆虐的系统性种族主义、制度性群体贫困，以及故意放任的警察暴行。 说唱音乐这种天然的反主流倾向，导致阿姆在进入这个行业时，收到的全是充斥着怀疑的眼神。嘻哈文化的拥趸们担心这个白人小子是大型唱片公司派来牟利的一颗棋子，是亚文化的侵入者，是一个想要从黑人的艺术形式中获利，但却根本不尊重其文化根源的生意人——不怪非裔美国人群体有这样的反应，毕竟，从有黑人音乐开始，白人就没有停止过对这些资源的搬运和剽窃。 所谓的摇滚乐之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他的皑皑丰碑，恰是建立在无数黑人音乐创作者的尸骨之上，少部分像b.一样著名的，以及绝大部分掩埋在历史的长河里默默无闻的。 所以，患上创伤后应激综合征的黑人社群，顺理成章地想要将阿姆拒之门外，却忘记了这个来自底特律的孩子，除了肤色之外，与那些高悬天边的音乐产业巨擘毫无瓜葛。 1972年10月17日出生于密苏里州圣约瑟夫的马歇尔-布鲁斯-马瑟斯三世，一岁半以前就被父亲抛弃，由母亲黛比一人勉力抚养。整个童年，马歇尔都在圣约瑟夫、萨凡纳、堪萨斯城、沃伦和罗斯维尔等数个城市和州界之间来回穿梭，很少在某处地方定居超过一两年。直到十二岁时，他们才在底特律稳定下来，落叶生根。 青少年时期的大部分时光里，他便住在这一条叫八英里的街道上。这是一个属于工人阶级，特别是黑人工人阶级的底特律社群。马歇尔与他的母亲黛比，是这个社区里，仅有的三个白人家庭之一。在这里，马歇尔不受欢迎、不被接纳，游荡在街头的黑人小混混们，几乎是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对于像他这样的“白色垃圾”来说，既无法挤进高加索人种的主流社会，也没办法在非洲裔的亚文化空间里得到认可。 他是真正徘徊在每个阶层、每个种族、每个聚落边缘的被放逐者，而这样的经历，也使他对同样以“被放逐者”身份存在的嘻哈音乐，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不需要挖空心思去寻找素材，每一笔对日常生活的描写，都是朝冰冷现实射出的子弹。 .a.因此而名垂青史，2pac因此而永垂不朽，与他们不尽相同，却又殊途同归的eminem，亦是如此。 其他人用说唱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而上述提到的这些人，只是想要通过说唱，证明自己存在。 怀揣着这样真挚的初心，14岁的马歇尔开始与高中好友迈克-鲁比一起尝试说唱。他们采用了“manix”和“m&m”两个组合名，最后逐渐演变成“eminem”。他们会偷偷溜进其他的高中，在学校食堂里展开freestyle对决，也会不顾家长的反对，晚间前往西七英里街的hip-hopshop——底特律说唱圈的原爆点——与来自五大湖的各路好手在openmic上一较高下。 虽然很多观众一开始觉得，这个在聚光下白得发亮的小孩子，只不过是正经battle里的一味诙谐调剂，但很快，埃米纳姆便证明了他不是一个试图盗用这一音乐流派的局外人。复杂的文字游戏与押韵结构、自传式的叙事能力、真实的情感和脆弱性、犀利且幽默的社会批判、极富动态的表达方式，当然，还有压迫感十足的侵略性和攻击性，集各种说唱能力于一身的埃米纳姆，得到了底特律地下说唱圈的认可。 在五大湖区域声名鹊起的他，引起了底特律本地著名制作组合巴斯兄弟的注意。1995年，埃米纳姆与巴斯兄弟签下合约，并于次年通过两人创立的独立厂牌webentertainment，发布了个人首张录音室专辑《infinite》。 初出茅庐的埃米纳姆，过于渴望在主流市场获得成功，成为一位真正登堂入室的嘻哈明星，以至于他将“电台友好度”放在了专辑制作要素的首位。埃米纳姆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更像nas和az，想要以此等噱头，挤进底特律本地的商业电台。 发心不纯，加上本就处于艺术创作的摸索锤炼阶段，《infinite》在商业上的惨败是可以预见的。巴斯兄弟为埃米纳姆压制了上千张cd，结果最后只卖出了七十来张，包括wjlb在内的底特律商业音乐电台，也无情地将这张专辑拒之门外。 嘲笑他的声音，在八英里的社区里再度响起，埃米纳姆的对手们嘲笑他，说他不应该待在说唱圈，而应该跟其他同龄的白人垃圾一样，去学涅槃乐队玩摇滚。 好不容易半只脚踏进说唱圈的埃米纳姆，再次被嘲讽的眼神和戏谑的口吻拒之门外。他的心中充盈着对敌人的愤懑，对未来的迷茫，对自我的懊悔，还有对家庭的歉疚——彼时，他与他那位著名的前妻金，以及更加著名的女儿海莉，住在一个犯罪率极高的街区，不仅每天出门提心吊胆，就连待在家里都会遭遇入室盗窃，好不容易攒下的微薄家底，一夜之间就能付诸东流。 极致的压力带来尖锐的矛盾，尖锐的矛盾引发绝望的呐喊，绝望的呐喊裂变全新的人格。对《inifinite》的失望，促使埃米纳姆创造了另一个自我——slimshady。这个词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有如神谕，成为了埃米纳姆发泄挫折的出口。第一张失败的专辑之后，他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推出了下一张唱片《slimshadyep》。 依然是商业上彻头彻尾的失败，依然只卖出了不到一千张专辑，依然被主流市场冷眼相待，但埃米纳姆已经找到了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艺术风格。运用自己对英语的高超掌控能力，埃米纳姆使用内部押韵与元音韵的玩法，创造出无数引人入胜的节奏和文字游戏。在华丽的外壳下，他关于艰难经历、家庭困扰和个人挣扎的描述，引起了整整一代人的共鸣，并与之建立了深刻的感情联系。 除此之外，埃米纳姆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包括他的药物成瘾、心理问题和人际关系中的举步维艰。这种真实感创造了亲切感，而这种脆弱性也与嘻哈音乐中司空见惯的目空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他的音乐显得更加真实。 这时候，埃米纳姆已经具备了走出底特律的能力。他前往洛杉矶，参加了当时最为著名的，一年一度的说唱大奖赛——说唱奥林匹克，并以slimshady的身份，获得了第二名的佳绩。 他的精彩表现，使当时也在说唱奥林匹克现场的interscope唱片员工发现了这颗遗珠。次日，《slimshadyep》便被放在了吉米-约文的办公桌上。不到半天，吉米便带着磁带去aftermath娱乐的录音室里找到了正在录制新专辑的dr.dre。 后来提到那一天时，dr.dre是这样说的： “在我的整个音乐生涯中，我从来就没有在试听带或者寄给我的光碟里听到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但当吉米播放这张专辑时，我却立刻跟他说，‘快找到他，现在就去’。” 嘻哈乐坛最伟大的伯乐，找到了说唱音乐最闪耀的千里马。 接下来，带着合作愈发默契的巴斯兄弟，埃米纳姆转投dr.dre帐下。最纯正的硬核说唱，遇见最松弛的g-funk风格，碰撞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火花。 1999年1月25日，数个月的精心打磨后，slimshady强势归来。这一次，小心翼翼的《slimshadyep》，变成了霸气十足的《theslimshadyep》。第一首宣传单曲，就昭示了这个黄金三角组合，意欲统治新世纪说唱乐坛的野心。 《mynameis》。 “嗨！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我的尊姓大名吗？ 我的名字就是……slimshady！” “hi，mynameis，huh? mynameis，what? mynameis……chka-chkaslimshady！” 这是埃米纳姆出现在madcity音乐节舞台上所念出的第一段唱词，也是他真正认可的职业生涯的发端。 直至遇见dr.dre，阿姆才成为了阿姆。 一束聚光灯穿透黑暗，照亮了身穿黑色连帽衫的埃米纳姆，他出现在dr.dre与snoopdogg身侧，被两位老大哥拱卫在中间。麦克风遮挡着他杂乱的胡须，却掩盖不住那副无论何时何地都斗志昂扬的嗓音。 这场终极的传奇重聚，此刻才算正式拉开大幕。 “我能占用一下全班的注意力吗？” “canihavetheattentionofthessforonesecond?” “嗨，孩子们，你们喜欢暴力吗？ 想看看我用九英寸的钉子穿透我的每个眼睑吗？ 想模仿我，照着我的样子做吗？ 试试迷幻药，然后被搞得比我现在的生活更糟吗？” 不再张扬的嗓音，唱着最是不羁的歌词，这份光怪陆离的割裂感，将人瞬间拉回到slimshady如嘻哈圣子般惊艳降世的千禧前夕。 即使在1999年，那个已经被极端暴力的匪帮说唱彻底占领的年份，埃米纳姆的歌词内容依旧令人震惊。因为这一次，在人们耳膜间震荡的，不再是帮派战争胜利者的欢呼叫嚣，而是一个在贫民窟内陷入绝望困境的灵魂，那充满扭曲诗意的忏悔、自省和救赎。 对这一观点的经典例证，便是专辑里的那首《97bonnie&clyde》。将2pac的《96bonnie&clyde》和比尔-威瑟斯的《justthetwoofus》融合在一起，埃米纳姆展示了他近乎病态的悲剧暴力美学。在这首歌里，他平静地向自己的小女儿讲述了他杀害孩子的母亲、她的新男友和她的继子的全过程，以及这一切的终局。 不需要听完全曲，但是这个内容梗概，就足以让人寒毛直竖，而这，就是阿姆音乐上的第二人格slimshady。他是一个矮小、瘦削、面色苍白的阴翳男人，顶着一头亮金色的短发，经常露出疯狂的笑容。全年都穿着白色的t恤和蓝色牛仔裤，双臂上随机分布着几处恶魔般的纹身。 他出身寒微，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他极度暴力、反社会、仇视一切，自负心爆表，且没有任何是非观念。虽然对女儿仍然抱持着真挚的关心与呵护，但这份爱也是灰暗的，甚至是变态的。 他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尽可能地冒犯更多的人。讽刺的是，这也成为了他被全球万千青少年追捧爱戴的原因。slimshady就是存在于嘻哈次元里的“小丑”，他能激发你内心全部的恶，并用这种方式，消弭你所有想要伤害这个世界的冲动。 毕竟，与悲惨人生和解的最佳方式，就是观看一段悲惨得更加剧烈，以至于坠入永夜，再也无法得见光明的他人故事。 slimshady，是冷战之后加速失衡的美国社会，最需要清理，却最无法根除的原罪。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 正在努力理清思绪，恢复精神。 但我还是搞不清楚， 究竟该让辣妹组合里的哪位受孕，成为我的精盆。 然后dr.dre跟我说，slimshady，你可真是个瘾君子。 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已经嗑药搞得丢了魂了？ 好吧，从12岁起，我就感觉自己像是另一个人， 因为我已经用皮带把原来的自己吊在上铺， 变成了亡魂。 我怒火中烧，撕碎了帕梅拉-李的胸脯， 打她打得异常凶狠，让她像krisskross一样倒穿衣服。 我抽了一大磅草，随后跌倒在地， 速度快过那个想在我身上坐下的胖婊子 过来吧，贱人。 ’shady等一下，那是我的女孩，兄弟’。 我他妈才不在乎，因为上帝派我来， 就是为了惹怒这个世界！” 挑衅意味十足的戏谑语气，直接而富有感官冲击力的唱段，为《mynameis》这首歌设下了玩世不恭的基调，为《theslimshadyep》这张专辑铺就了幽默讽刺的艺术路线，也为埃米纳姆，这个两度出道尽皆沉戟，只能像小丑一样涂上油彩，戴上面具，扮演另一个人格的失败者，找到了一条通天的坦途。 对社会规范的挑战，对暴力文化的讽刺，让他像涅槃乐队那样，获得了整整一代青少年狂热的崇拜。他们将埃米纳姆视作人生导师和精神信标，与他一起被主流社会排斥，与他一起孤独、一起愤怒，一起度过彷徨的青春年华。 这也就是为什么，纵然身边站着声名显赫的业界传奇snoopdogg，和亲手将他培养成才的大佬恩师dr.dre，全场的焦点依然落在他身上的核心原因。 江山代有才人出，青出于蓝胜于蓝，是自.a.以来，西海岸说唱亘古不变的真理。 在2016年的11月，新王肯德里克-拉玛尔羽翼未丰，尚未加冕。牢牢把持西海岸王座的，仍是这个穿着打扮返璞归真到极致，走在街上如果不留心观察，甚至会被人当成是流浪汉的中年男人。 44岁的马歇尔-布鲁斯-马瑟斯三世，是madcity音乐节黄金档期的压轴嘉宾，是在新闻通稿里能够力压坎耶-维斯特的头把交椅，也是韩易一手创建的音乐帝国，最新收入囊中的战利品。 而埃米纳姆，这样一位站在嘻哈行业巅峰的圣子，今晚之所以能站上拉斯维加斯的舞台，之所以愿意改换门庭投入uta帐下，之所以会积极与瀚现场磋商，开始筹划一场史无前例的全球巡演……这一切奇迹的发生，都要归功于此刻站在韩易身旁，老神在在地啜饮着烈酒，与周遭狂欢人群形成鲜明对比的那位“音乐工业第一女经纪人”。 卡拉-刘易斯。 第四百一十五章 加盟密辛 “你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与他共事的吗？” 舞台上，埃米纳姆一首金曲引爆全场。这便是今晚madcity的高潮，即便还有一个50cent没有出场，但人人都知道，两侧大屏幕上这个出道十余年依旧瘦削如初，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愈发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才是西海岸名人堂里的翘楚，全明星阵容里的核心。 因此，从左到右，从前至后，从普通舞池区到vip卡座，所有人都把自己残存的精力毫无保留地挥发了出来。聚光灯扫过舞台左侧，每张大众熟悉的名人面孔，都沉浸在强力而震撼的低音鼓点里，纵逸享乐。 芭芭拉-帕文和卡拉-迪瓦伊是最假小子，也最放得开的两个。她们紧挨在一起，幅度夸张地上下摆动着纤细修长，却肌肉线条鲜明的手臂，刻意压低声线，模仿着埃米纳姆的腔调，随着节奏逐句复诵。 虽然不总是能卡上拍子，但至少腔调十足。 麦迪逊-比尔还是更喜欢跟她的音乐人朋友们一起玩。nervo、migos、lilyachty、霍尔希，还有madcity名义上的联合创始人diplo……瀚音乐是个小社会，签约的艺人形形色色，性格、出身与追求不尽相同，有朝一日同门师兄弟反目成仇，也不会是什么咄咄怪事。不过，至少在公司刚成立不到一年的万圣节庆典当天，他们是团结的、是融洽的。 这些现如今崭露头角的明星，二十年前无一例外，都是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因此，在主舞台的三位og面前，所有人都是以粉丝的姿态在高声唱和，顶礼膜拜。 哪怕是把架子端得最高，大晚上还非要戴着墨镜的migos三人组，也是眉头紧蹙，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嘴里念念有词——念的当然都是埃米纳姆的歌词。 当然，看上去最狂热最捧场的那一小撮，仍是非泰勒-斯威夫特和她的闺蜜团莫属。无论是全球同步直播的颁奖典礼，还是没有摄像头聚焦的线下音乐节，只要是在公众场合，泰勒总会对其他人的表演展现出绝对的热情。 “mynameis……mynameis……mynameis…… slimshady！” 虽然身前没有她演出必备的aew-t4100麦克风，但泰勒却依旧跟唱到声嘶力竭，就像此刻在主舞台上表演的嘉宾是她本人一样。 社交圈的核心人物表现得全情投入，那些围绕在她身边，贪婪吸吮着聚光灯能量的流萤自然也得与之看齐。毕竟，在这个举世闻名的闺蜜团里，泰勒-斯威夫特是绝对的领袖人物，她的喜好必须牢记，她的举止必须模仿，她的意愿必须遵从。 这绝不是一段健康的友谊所应该出现的特征，但泰勒身边也鲜少见到真正只想把她当成朋友的人。 为什么？ 看看紧紧依偎在她身边的卡莉-克劳斯就知道了，一个与好莱坞无甚交集的时尚模特，仅凭“泰勒-斯威夫特闺蜜”这一个头衔，就获得了远超普通明星的曝光度和流量。 而谁又不想踏上这样的通天梯，扶摇直上，在名利场中平步青云呢？ 于是，我们能看见斯特拉-麦克斯韦、玛莎-亨特、海莉-斯坦菲尔德和莉莉-奥尔德里奇一个比一个夸张地肆意扭动着身形，吸引着整个卡座区的关注，也为泰勒烘托起热烈的派对氛围。 不过，兹要是赛琳娜-戈麦斯不在现场，这些闺蜜团的边缘成员，就没有一个能与卡莉-克劳斯抗衡的。后者对泰勒观察了太久，揣摩了太久，相处了太久，也磨合了太久。时至今日，卡莉已经能够做到收放自如，该澎湃的时候纵情欢呼，该沉静的时候缄口不言，跟随泰勒的心绪而起伏，给到最大化的情绪价值。 体贴入微，润物无声，是卡莉-克劳斯最拿手的处事方式，也是她爱情事业双丰收，伴侣与挚交皆能觅得良人的诀窍。这套手段，甫一出道便开始精心雕琢打磨，时至今日已是炉火纯青。 因此，已经喝到醺醺然的泰勒，尽情享受着卡莉提供的情绪价值，却完全没有察觉出闺蜜今晚的异样。 是的，在拉斯维加斯的这个万圣节之夜里，泰勒-斯威夫特不再是卡莉倾注百分百精力去关注的对象。 不是因为男友约书亚-库什纳在这里，而是因为她找到了一个更具价值的结交目标。 徐忆如。 心细如发的卡莉，能够敏锐地察觉到韩易身边总是有几位异性在安全的社交距离边缘游走，其中最让她感到反常的，就是这个名叫格蕾丝的中国姑娘。 赵宥真是为韩易工作的经理人，麦迪逊-比尔是韩易的签约艺人，芭芭拉-帕文……以卡莉对匈牙利超模的了解而言，她跟韩易充其量就是打过友谊赛的露水情缘，想要让这头精力无比旺盛，每天一睁眼就在思考如何征服世界的雌狮定下心来，感觉就像是天方夜谭。 比韩易富的罕有，比他有名的却能找见大把，比他俊俏的更是无数。那些人绞尽脑汁都拿不下的芭比，卡莉并不认为会垂青前者。 至少这是她自己的择偶逻辑。 因此，怀里这个娇俏可人的亚洲珍珠，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克劳斯式排除法筛选出的胜者。她与韩易的互动足够亲密，看向后者的眼神足够黏腻，身份也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一个名声不显，与好莱坞毫无瓜葛，母校也是南加州大学的同族裔女孩，是凭借什么特权，才挤进这星光熠熠的卡座区的呢？ 答案不言而喻。 作为找到正确答案之后的社交策略，今晚的卡莉-克劳斯将绝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徐忆如身上。为她介绍熟识的各路名流，用各种俏皮话跟她迅速拉近距离，甚至直接把她带到社交圈的核心，泰勒-斯威夫特身边，享受众星捧月的氛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卡莉-克劳斯帮助男友锁定韩易这个大金主的盘外招。 卡莉在生意场上的嗅觉，跟她的犹太男友一样敏锐。或者说，数年的上东区生活，已经把她成功锤炼成了一个老练冷静的投资者——投资的不光是商业项目，也包括商业伙伴。 这个异军突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开始迅速扩张版图的年轻富豪，有潜力成为下一位撼动现有格局的大亨，也有希望帮助约书亚-库什纳在投资领域更进一步。 卡莉坚信自己的判断无误，就像她坚信自己的枕边人必是良婿一样。所以，在其能力范围内，她会尽最大努力，帮男友促成他们之前谈到的那一桩桩合作案顺利落地。 而在卡莉看来，这段刚刚萌芽的合作关系是否能否开枝散叶，徐忆如会在其中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 可别小看了伴侣的威力，有时候，千百份反复推敲的商业计划书，也不如爱人一句漫不经心的叮嘱。 眼里有光、心里有火的卡莉表现得格外热情，可这却让正主小如叫苦不迭。徐忆如本就是一个喜静的姑娘，能在社交场合出得众，并不代表她就喜欢觥筹交错的喧嚷，特别是这种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纯粹以娱乐为目的的派对。 她听过大多数阿姆的经典单曲，但远远没到身边这群白人姑娘们倒背如流的喜爱程度。她私底下有时候也偷偷练一练时下流行的舞蹈，却决计没有勇气像超模们那样尽情展示美好身姿。 最重要的是，她的酒量能支撑自己小酌一杯不成问题，可若是要像卡拉这样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咙里灌龙舌兰，那非得送进医院洗胃不可。 总而言之，在南加大读了这么几年书，连兄弟会的门都没有摸过的徐忆如，完全无法适应卡莉想带她进入的这个圈子。当然，她自己也没有生出过要硬挤进去的心思。 而且，今晚，小如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在这之前，她绝不能允许自己在酒精和音乐中迷失了心神。 于是，被卡莉紧紧搂住，站在闺蜜团正中央的徐忆如，显得颇为局促，脸部肌肉呈现出掩饰不住的紧绷，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捏攥着手中的酒杯，仿佛这样能给她些许安全感。然而，小如也不得不承认，逐渐渗透心底的那股兴奋感，是一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情绪。她不是一个虚荣的人，但没有任何一个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子，能对今晚的盛大场面无动于衷。 曾经只能在画报、公告牌和电脑屏幕前看见的面孔，如今真真切切地在她的身边出现。那双在维密秀上，随着金色翅膀曼妙延伸的手臂，此刻环绕在她的肩头。那副一周之前让德州奥斯汀f1大奖赛八万观众齐声欢呼的嗓子，几分钟前才在她耳边响起，声线轻柔地嘘寒问暖。 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有很多徐忆如不甚认可的地方，但是，对于这一点，她却跟自己的父母有一致的观点。 youareonlyasgoodasthepeopleyousurroundyourselfwith。 你周围的人，决定了你的优秀程度。 不断向上攀登，进入更具竞争力的环境，与更出色的人物为伍，一直以来都是小如的奋斗目标。 而今夜，她蓦然发现，现在的她抵达的海拔高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为这个年纪的自己所设下的目标。 当然，小如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知道，之所以能够站在高台上眺望以前无法想象的风景，与她自身的努力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关联。 是他搭建起了这座高台，而她，只不过是受邀前来作客的嘉宾而已。 而且还不是唯一的一位嘉宾。 萦绕在心间已有多时的不安全感，再一次变得强烈了起来，每过一两分钟就要朝韩易的方向瞟一眼的她，此刻更是把注意力全都挂在了对方身上。 幸好，那个匈牙利疯女人没有偷偷蹿到他身边去。 幸好，那个纽约小女孩没有再贴着他黏黏糊糊。 幸好……最可怕的那个竞争对手，应该又去处理什么紧急事务了，整个卡座区都没见到她的踪影。 此时此刻，他的身侧，只站着一位穿着黑色女士西服套装，略显臃肿，但气场全开的红发女人。 卡拉-刘易斯。 徐忆如跟她不熟，只是今天对方到场的时候，随韩易一起浅浅地打过一声招呼——那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友善热情，但却总是保持着特定距离的东海岸式疏离，让小如感到有些陌生。 在骄阳似火的洛杉矶，很难遇到这般性格的角色。这里的人们哪怕内心再冷漠，都要逼迫自己带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社交假面。 不过，对于卡拉的惜字如金，小如却并不介意。事实上，有这样雷厉风行、直来直往的实干派辅佐韩易，会让她更加放心。 侧耳听过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也简单做过自己的“尽职调查”，徐忆如对卡拉-刘易斯，在短时间内凝练出了一个精辟的评价。 这是一个为成功而生的传奇女性。 一个无论何种陷境，也无法将其击垮的铁娘子。 “这个时候？” 听见韩易的问话，卡拉-刘易斯转过头来，面色依旧沉静如水，仿若周遭的一切喧闹狂欢，都与她无关一般。 “你是指？”????“在这首歌发行的时候。” “是的，我从第一天就跟em在一起共事了。他职业生涯的第一天。” 卡拉双手抱胸，冲韩易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倒不是她对自己的新老板有什么意见，而是她这个人本就与微笑这个动作绝缘。除了有杂志采访她，需要拍几张照片的时候她会应付一下之外，在平常的工作与生活中，卡拉绝不会往自己的脸上套任何多余的表情。 因为她的时间太值钱，对于她自己，还有她的客户来说，皆是如此。 因此，那些毫无意义的人际交往礼节，不配占用她生命的哪怕一秒钟。 “那一定是个非常让人难以忘怀的瞬间吧？从现在回头看的话。”韩易也回应了一个笑容，“能够见证历史上最伟大的明星之一的诞生，而且他的大部分成就都要归功于你。” “难以忘怀？是……也不是。”甚至都没有思考的过程，卡拉-刘易斯便挑了挑眉毛，语气平淡，“在他之前，我就已经习惯跟所谓的超级巨星打交道了……对我而言，他只是个孩子。一个来自底特律的孩子，假装无所不知，但实际上一窍不通的孩子。” “之前就已经习惯了吗？”韩易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比如说哪些人？” “比如说，dr.dre。” “真的？”韩易惊讶地扬起声调，“在阿姆之前……你是dr.dre的经纪人？” “他没告诉你吗？” “我们没聊过这些。” “那他可真是冷漠无情。” “我相信安德烈不是冷漠无情。”韩易为他未来的音乐集团ceo辩解，“我们只是从来就没有聊到过那个方面而已，你知道的，人际关系什么的。” “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热心的家伙，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卡拉-刘易斯显然不是一个具有幽默细胞的人，她开玩笑的声线，跟正常讲话的声线一模一样，连表情变化都欠奉。内容干瘪又直接，起不到一点令人捧腹的效果。 这让韩易对她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一些。 被他斥重金招致麾下的这位铁娘子，似乎不擅长赚钱之外的任何事情。 “当然了，dre也不是我打交道的第一个巨星。在他之前，还有一些。” “我知道其中一组是rundmc。”韩易对于卡拉-刘易斯这部分的职业生涯倒是熟记于心，“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第一组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开办演唱会的嘻哈歌手，也是第一组在任何体育馆开办演唱会的嘻哈歌手——与beastieboys一起。这是你帮他们争取来的机会。” “既然你连这个都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我和dr.dre的合作史呢？” “因为网络上没有任何一篇有关于你的报道，提到过dr.dre，而我阅读过它们之中的每一篇，相信我。”韩易抿抿嘴唇，笑道，“我希望这不是因为你跟安德烈之间有什么化解不开的深刻矛盾。” “既然我今天能出现在现场，并且告诉你这段往事，那就说明我和安德烈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合作开始、合作结束，非常简单的好莱坞关系。”挑眉是卡拉最舒适的惯用动作，随着谈话节奏而扬起又落下的眉弓，似乎起到了标点符号的作用，“老实说，我只是不喜欢时时刻刻把他的名字丢出来而已。外人会以为我在刻意炫耀的。” “他跟你其他的客户有什么不同吗？” “你应该很清楚他跟我其他的客户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易。”卡拉抿了一口威士忌，把目光投回到主舞台西海岸传奇三人组的身上。 “啊。”韩易思忖片刻，恍然大悟，“因为他的身份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从一个站在台前的音乐人，变成了隐身幕后的资本家……你不想拿着他的名字到处招摇，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原先亲密的合作伙伴身上攫取好处。这会产生很多误会，对吗？”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无私，易。像我们这个行业的大多数人一样，我只会想要摆在桌面上最大最肥的那个offer，无论代价如何。”听见韩易的问话，卡拉声线喑哑地轻笑了两下，“我只是不需要甩出他的名字而已，任何比我更大的名字——这种名字并不多——都无法帮助我完成我正在做的事情。” “这是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听到过最自信的一句陈述。” “你想说的是自大吧，或者是自负？” “不，就是自信。”韩易笑意吟吟地强调了一遍，“认为自己能够完成那些超出本身能力范围的事情，这种心态叫自负。诚实地告诉人们，你可以完成你几十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这叫自信。” “如今能让我享受一场谈话的人不多了，你肯定是其中之一。”眼角被岁月侵蚀，又被肉毒杆菌强行抹平的鱼尾纹加深了几分，卡拉的视线依旧放在主舞台上，“是的，我认为这其实是我最强大的特质之一……不是帮艺人预订演出，而是了解自己是谁，并坦然接受这一点。我是一个演出经纪人，仅此而已。我并不梦想成为其他的人，而这让我感到平静和舒适。” “修炼出这样的心态很不容易，一方面，你必须探索内心，找到真正的自己和真正想要的东西……” “另一方面呢？” 韩易刻意为之的停顿，勾起了卡拉-刘易斯的好奇心，她将目光转回来，问道。 “另一方面，你必须非常非常擅长你所做的事情。我的意思是真正如大师般掌握它，理解它的每个部分，完成每一个可以完成的里程碑，才能让自己满足于在一个领域深耕，而不需要向外拓展，寻求更多的刺激、满足和认可。这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而你是我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为数不多的那几个之一。” “瞧，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告诉uta，你才应该是主导谈判的人。如果他们说话像你一样动人，就不需要花那么多钱来收购我的艺人清单了。” “那就超越我的职责了……我只是一个股东，而不是决策者。” “大家都知道你才是那个真正管用的决策者。” “即使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得到我们能负担得起的最佳报价。这对你有利，对我也有好处。”韩易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当你以后变得更加了解我，你便会发现我是一个目标驱动的人——金钱就像燃料，如果你想抵达某处，就不要吝啬，给自己的车加满油。” “是的，这是我所知道的事情……或者说，是我被告知的事情。”说到这里，卡拉稍稍向左偏了偏脑袋，“在这方面，杨先生对你评价甚高。” “你跟安德烈有聊过这件事？” 循着卡拉的眼神向身前的主舞台看去，仍在舞台上表演，但此刻把聚光灯全部让给阿姆的dr.dre朝韩易遥遥扬起了手中的酒杯。似乎已经知道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这个黑人壮汉直接给韩易亮了一个“you''rewee”的嘴型。 “你尽职调查我，我尽职调查你，这才算公平。”卡拉也朝dr.dre的方向颔首致意，“这是我唯一从事的行业，这是我唯一擅长的行业，因此这也是我唯一关心的行业。在我决定把clg带进uta之前，我咨询过很多人。dre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也许没有之一。他没有告诉我，他将成为这个新音乐团体的首席执行官，但我能看出来，他与你的计划密切相关。” “怎么看出来的？”韩易饶有兴致地发问。 “我只是给他打了一通电话，简单地询问了一下与你有关的情况。没有透露uta在跟我聊加入的事情，也没有提到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说到这里，卡拉-刘易斯停顿了一下，“……安德烈在电话里也表现得很正常，但是第二天，我就接到了来自他的电话。” 韩易看了一眼主舞台，又回头看向指着主舞台的卡拉。 “他是指……埃米纳姆？” “是的。他直接打电话告诉我说，‘听着，卡拉，我不在乎我会签约哪家经纪公司，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已准备好与你一起做出改变。我会全力支持你。’” 卡拉深吸一口气，语气加重，强调道。 “这通电话来自埃米纳姆本人，而不是保罗……当然了，紧接着，保罗也跟我打了个电话，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跟我详细分析了uta的优缺点，也着重谈论了你的出现。要知道，从05年开始，他就再也没对演出这方面的事情这么上心过了。每次聊到演出安排，或者演艺合同的续期和签署，他都只会说一句，‘你来安排就行，我相信你，卡拉’。” “而这……让你有点感觉到被冒犯了，对吧？”韩易试探着问道，“像你这样的性格，应该极其讨厌别人用这种方式……影响和干涉你的决定。” “一开始，是的，我不会说谎。”卡拉-刘易斯坦率地承认，“我知道他很了解你，但我不知道他愿意这么……越界地来帮助你。现在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什么这样做，因为他已经跟你达成了协议，要出任你集团的ceo，当然希望他曾经有过的这些人脉资源往这边来汇聚。可至少在当时，我是不能理解的。我不想被这样操纵，尤其是在我背后。因此，就像你可能知道的那样，我将这场谈判暂停了几个月，只是为了给uta和dre一个冷脸，让他们知道我才是最终做出决定的人。” “什么让你最终改变了主意？” “还是一个电话，一个来自dre的电话。” “在电话中，他向我详细解释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并且向我承诺，他不只是在帮助你，也在帮助我。他会帮助我解决我制造的所有麻烦，帮助我与wme和caa结下的所有仇怨……” “把我失去的每一位客户，从这两个庞然大物中抢回来。” “失去的每一位客户？” 听见这句话，韩易眼眸深处瞬间闪过了一道流星。 “意思是，他会帮你想办法赢回……” “坎耶。” 卡拉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 “还有……” “特拉维斯-斯科特。”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六章 潜力无限的新增长点 卡拉-刘易斯的客户名单里，有且仅有嘻哈类音乐人。 三十年如一日。 听上去好像很单调，缺乏多样性，把所有的鸡蛋都装在了一个篮子里……但诚如韩易所说，卡拉之所以会在一个领域持续深耕，整个职业生涯都没有向外拓展，正是因为她已经成为了嘻哈经纪市场的头把交椅。 寻常的商业风险对她来说已不复存在，原因很简单——她在自己的细分领域里做到了对优质资源的绝对垄断。 只要还有人听嘻哈，她的财源就不会断绝。 如果还有人对这句评判心存疑虑，那么请让我们再回顾一下她那份冗长的艺人清单： publicenemy、2pac、maryj.blige、jay-z、eminem、kanyewest、.、dr.dre、run-dmc、ne-yo、theroots、iggyazalea、lupefiasco、ludacris、chancetherapper、pitbull、travisscott。 说唱乐坛的半壁江山，都曾在职业生涯的某一刻，为卡拉-刘易斯的演艺经纪帝国续写荣光。 这其中，publicenemy和run-dmc代表卡拉-刘易斯职业生涯发端的八十年代，2pac和dr.dre代表着其初露峥嵘、全力攀登的九十年代。而jay-z、eminem和kanyewest，则象征着卡拉事业到达巅峰，真正为自己在音乐产业的名人堂里争得一席之地的零零年代。 为三个站在行业顶端的巨星铺平现场演出这条康庄大道，特别是2011年，帮jay-z和坎耶的联名专辑《watchthethrone》策划出一轮盛况空前的体育场巡演，用57场演出，7540万美元总营收的数据登顶pollstar杂志嘻哈巡演历史票房总冠军后，她的说唱乐头号经纪人地位，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撼动了。 但地位归地位，生意归生意。在更新迭代极其迅速的欧美乐坛，再是凌驾于群山之上的超级巨星，也无法抵御时代的浪潮和时光的侵蚀。 2013年的magnacarter世界巡演，jay-z不仅只能回到万人体育馆演出，而且有一半的场次连票都卖不完，在加州的弗雷斯诺更是录得67%的惨淡上座率。坎耶今年的saintpablotour也在少部分城市陷入了滞销的窘境中，21000人的达拉斯美国航天中心球馆只坐了16000人，俄亥俄州哥伦布的valuecity体育馆也仅有80%左右的上座率。逐年下滑的专辑销量和单曲成绩，也切实影响到了坎耶在票务市场的号召力。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jay-z还是坎耶，现在都已经跟卡拉-刘易斯中止了演艺合约，转投别家。她现在手里，称得上一线嘻哈巨星的就只有一张王牌，埃米纳姆。而就算是埃米纳姆，也很难为她像之前那样赚取大笔收益——虽然人气依旧，不愁卖不动票，但这种高人气是建立在还够吃很多年的老本，持续不断的流媒体曝光，还有卡拉-刘易斯稳准狠的商业把控之上的。 卡拉把阿姆的演出保底费用定的极高，四百万美元起跳，还要跟主办方做额外的票务分成。如此高昂的费用，只有体育场能回收成本，自然会让livenation和aeglive这两家走量的巨头望而却步。因此，这两年，只有澳大利亚的演出商tegdainty敢硬着头皮，开出这样的高价，在新西兰、澳大利亚、南非和英国这四個国家，做了一轮仅有八场的英联邦巡演。 票房确实不错，伦敦温布利大球场的两天演出，总共九万张门票几乎秒磬。奥克兰、墨尔本、悉尼和布里斯班也全是五万人以上规模的超级体育场，且场场爆满。但南非在开普敦和约翰内斯堡的两场演出，最后仅售出90%的门票，也让人看到了阿姆看似强大的吸金能力背后疲软的一面——缺乏热门新作持续输血的他，已经失去了真正开展世界级体育场巡演的能力。再多个几场，或者换一个相对冷门一点的市场，可能就会遭遇詹妮弗-洛佩兹式的滑铁卢。 这一点，卡拉-刘易斯非常清楚。这就2015年她直接给阿姆放了空窗，直到2016年才开始接洽演出，并且只接受有票房保障的知名音乐节报价的最真实原因。她需要把逐渐变成“老牌艺人”和“怀旧咖”的阿姆保护起来，储存他的商业价值，确保他的品牌不会在过度的巡演中被快速消耗。 所以，卡拉-刘易斯迫切需要下一个能够传承薪火的王牌。 而她的团队，经过长期审慎的分析和评判，把重宝押在了三个人身上。 chancetherapper、brysontiller，和travisscott。 第一位候选者，1993年生人，来自芝加哥。2011年出道，2012年出现在childishgambino的第六张混音带里，开始为人熟知。仅一年之后，便凭借着叫好又叫座的《acidrap》登上全世界最大的综合性音乐节之一lopalooza。2014年入选xxl杂志的年度新生班，并开始与肯德里克-拉玛尔、metroboomin乃至麦当娜等一众大咖合作，最终凭借与metroboomin和.共同推出的致敬单曲《familymatters》，获得原创作者坎耶-维斯特的关注，被坎耶纳入羽翼之下，并通过后者的引荐，进入了卡拉-刘易斯的客户清单。 有了卡拉超强演艺资源和谈判能力的加持，chancetherapper于2016年启动了总共37站的magnificentcoloring世界巡演。9月，服装零售巨头h&m邀请其成为新一季kenzo联名系列的全球代言人，风头和声势在嘻哈圈内一时无两——再过一个季度，chancetherapper更是将首度登上格莱美颁奖典礼的舞台献唱，并会在足足七个奖项类别里获得提名。 虽然格莱美的正式提名名单要到今年的12月9日才会揭晓，但对于圈内人来说，提前知道内部消息绝非难事。毕竟，每年格莱美的评选，都是一场录音学院、唱片公司、发行公司、演艺经纪机构、艺人管理公司和公关营销公司之间的博弈与妥协。 第二位候选人布莱森-蒂勒，与chancetherapper生于同一年，只不过是来自梅森-迪克森线以南的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也是2011年发布第一张混音带出道，但布莱森的星途明显没有chancetherapper那样顺畅无阻。2013年，蒂勒多了一个名叫哈莉的女儿，为了养家糊口，他不得不暂停音乐生涯，在棒约翰和ups同时打两份工，补贴家用。直到2014年，他才在自己的soundcloud主页上发布了第一首原创单曲，《don''t》。 半年内，这首融合了r&b与trap风格的新作在soundcloud上斩获了400万次播放。对于主流市场的商业宣传单曲来说，这个数据简直不值一提，但在主要面向独立音乐人的soundcloud上，却已经能算是热度爆表的出圈之作了——出的不是独立说唱的圈子，而是布莱森-蒂勒自己生活的小圈子。不少在soundcloud上淘金的唱片公司a&r经理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其中就包括最终与他签下一纸唱片合约的rca。 有了索尼宣发矩阵的支持，布莱森-蒂勒在卧室里做的《don''t》最终攀到了公告牌单曲榜第十二名的高位，soundcloud上的播放总量，也从400万增长到了3500万，全平台更是早就斩获了数亿次收听。由此，布莱森的职业生涯进入了火箭式的腾飞阶段。首张原创专辑《trapsoul》公告牌专辑榜第十一位起手，最高排名第八。第二首单曲《exchange》单曲榜排名第二十六位，并为他斩获一个2016年格莱美最佳r&b单曲提名。几乎每一家权威音乐杂志，都在年终回顾时将他的处女作列入年度专辑的清单。 2016年1月，卡拉-刘易斯为他策划的专辑同名巡演展开，1月份还在1000-2000人级别的livehouse演出，到了4月，就踏入了6000人容量且座无虚席的纽约无线电城音乐厅。5月，跟麦迪逊-比尔一样，以赛斯-迈尔斯的深夜脱口秀为起点，献上电视首演，6月就直接站上bet黑人娱乐电视大奖的领奖台，拿走最佳新人和最佳男r&b/流行歌手两项重量级奖项。 只用了一年时间，布莱森-蒂勒就从棒约翰的外卖员，蜕变成了黑人娱乐界备受期待的明日之星。 同样备受期待的，还有卡拉-刘易斯和坎耶-维斯特亲自选定的第三位候选人，特拉维斯-斯科特。 出生于德州休斯顿的特拉维斯，比chancetherapper和布莱森-蒂勒要大两岁，而出道的时间则晚了一年。虽然从2008年开始就在myspace上以组合名义发布mixtape，但特拉维斯-斯科特正儿八经进入唱片业，却得等到2012年。 当时，已经是大二生的特拉维斯刚从德克萨斯大学圣安东尼奥分校退学，想要开启一个全职音乐人生涯，追寻自己成为说唱歌手和嘻哈音乐制作人的梦想。他拿着父母转给他购买教材和电脑的钱，用来买了一张前往纽约的机票。特拉维斯在那里呆了四个月，然后又辗转去到洛杉矶寻求发展机会，直到父母驱车前往大学校园，想要探望特拉维斯，他私下辍学的事情才东窗事发。 虽然特拉维斯的爷爷拿到了作曲专业的硕士学位，爸爸也是一名当地小有名气的爵士乐手，整个韦伯斯特家族算得上是源远流长的音乐世家，但他的父母依然为他荒唐的决策感到震怒——亲身经历过暴风雪的人，才知晓寒冷的可怖。特拉维斯的父亲老雅克-韦伯斯特，深知以音乐为主业有多么不易，他希望特拉维斯能避开年轻时他遭遇的那些磨难，但儿子却毅然决然地一头撞进了荆棘丛里。 “伙计，滚出我家，你不会成就任何事，只会成为一个流浪汉。” 已经在洛杉矶弹尽粮绝的特拉维斯回到休斯顿，却被父亲的一句断言逐出了家门。他不得不再次回到洛杉矶，借住在朋友家的沙发上，每天疯狂地给无数唱片公司发送demo，希望有伯乐能够慧眼识珠，发掘他与生俱来的音乐才华。电脑因为经济窘迫转卖了出去，特拉维斯就在手机上做歌发歌，随着他的歌曲在youtube和soundcloud上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他的人气也在随之水涨船高。然而，用采样堆砌而成的混音带，产生的版权收入极其微薄，完全无法支撑特拉维斯在洛杉矶这座国际大都会的生活开销。 特拉维斯-斯科特的人生，距离父亲口中的流浪汉结局，仅剩一步之遥。 但就像所有令人津津乐道的名人故事那样，转机总是在绝境中浮现。非常幸运地，著名说唱歌手.听到了特拉维斯制作的单曲《lights(lovesick)》，对后者十分欣赏的.，给特拉维斯连发了十四条信息，邀请他到录音室共同创作。从此，这个刚满二十一岁的毛头小子，便开始以新锐制作人的身份，在嘻哈圈内崭露头角。 数月后，他用一首首前卫先锋的伴奏，获得了坎耶-维斯特的关注，后者给他买好机票，带他再次飞往纽约，那个梦开始的地方。在那里，特拉维斯与索尼音乐集团旗下的传奇唱片公司签下了第一份主流厂牌合同，同时以内部制作人的身份，跟坎耶的goodmusic签订了音乐版权发行协议。2013年4月，传奇唱片又跟第一个将特拉维斯引入主流嘻哈圈层的.，达成了创立专属合资企业的协议。 有索尼音乐、.和坎耶-维斯特同时保驾护航，特拉维斯2013年之后的星途有多坦荡顺畅可想而知。第一张混音带《owlpharoah》还没发就进入了xxl杂志的年度新生班，混音带里2chainz、.、a$apferg等知名饶舌歌手轮番上阵，为其保驾护航。2014年发布的第二张混音带《daysbeforerodeo》阵容更加豪华，不仅有.、youngthug、the1975、bigsean和migos等站在台前的音乐人，还有mikedean、metroboomin、charliehandsome和anthonykilhoffer这些隐匿于幕后的顶级制作人，逆天资源可见一斑。 2015年，特拉维斯发行了首张原创录音室专辑《rodeo》。这张专辑结合了南部说唱、迷幻电子、前卫流行等多种风格，将特拉维斯一手打造的“黑暗未来主义”色彩发挥得淋漓尽致。《rodeo》的诞生，象征着特拉维斯职业生涯的一次质的飞跃。 在.和坎耶-维斯特的加持之下，这张专辑发行首周便空降billboard200排行榜第二位，成为嘻哈界不容忽视的重磅炸弹。而其中的主打单曲《antidote》，则顺势成为特拉维斯职业生涯中第一首打入billboardhot100前十的热门单曲。伴随着滚滚而来的销售数字和流媒体播放量，这位来自德州的年轻人，已然站上了音乐产业聚光灯的中央。 《rodeo》的成功不仅让特拉维斯的粉丝群体快速增长，也引来了全球媒体的集体关注。多家音乐杂志在年度最佳专辑榜单上力荐《rodeo》，评论界普遍认为，这张专辑成功打破了南部说唱的局限性，为特拉维斯·斯科特开辟了独特的音乐视野。更有乐评人将他称为“嘻哈界的麦卡锡”，其作品具备深沉、黑暗又不失灵动的韵味，使得他在同类艺术家中脱颖而出。 时间来到2016年，特拉维斯的第二张专辑《birdsinthetrapsingmcknight》如期问世。此次，他将视野从个人经历扩展到更广泛的社会问题，歌曲中充斥着对时代的无奈与反思，流露出愈发成熟的艺术格局。专辑上线第一周，便空降billboard200榜单冠军之位，成为特拉维斯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no.1专辑。 紧接着，单曲《pickupthephone》再度掀起热潮。凭借quavo的倾力助阵，这首歌不仅风靡夜店，还在全球范围内引发模仿热潮，成为当年必不可少的派对曲目。随后接棒的第三支宣传单曲，《goosebumps》，更可以被称为是他的又一次破局之作。沉稳又不失激情的配乐、极具感染力的节奏，再加上肯德里克-拉马尔的加入，使《goosebumps》迅速成为一首标志性的嘻哈作品。 在2016年的年尾，任何在西方社会生活超过一个星期的普通人，都能随口哼出《goosebumps》里的hook旋律，这就是特拉维斯-斯科特如长虹贯日一般，迅速暴增的文化影响力。 如此高涨的人气加持之下，卡拉-刘易斯趁热打铁，一年之内给特拉维斯-斯科特排出了70场巡演，场场一票难求，尤其是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的演出，开票十分钟内即宣告售罄。 卡拉-刘易斯独占鳌头的资源获取能力，和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商业操作能力，由此可见一斑。虽然上一代巨星年华已逝青春不再，但卡拉却能在一年时间内，连续捧出三个明日之星，让他们成为clg迎接下一次时代浪潮的中流砥柱。 三位新生代客户组成的三叉戟中，仍处于事业上升期的chancetherapper和布莱森-蒂勒分列两侧，而已经凭借两张专辑开启体育馆巡演的特拉维斯-斯科特，则是被拱卫在中央，那支最锐利最闪亮的矛。 而他，也正是韩易无论如何都要将卡拉-刘易斯收编旗下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中东土豪愿意花1000万美金砸去做音乐节头牌嘉宾的阿姆固然地位显赫，脾性古怪、反复无常的坎耶-维斯特，在彻底触怒犹太人势力之前，也至少还剩下三四年的职业生涯黄金期。chancetherapper和布莱森-蒂勒可以为uta每年带来稳定的现金流，韩易也很看重卡拉-刘易斯对自己签下的这些新人的包装能力——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21savage、migos和khalid等一众嘻哈类音乐人打包交给卡拉，让她负责他们的现场演艺事务。与此同时，韩易更期待卡拉在未来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比如在黑天鹅事件之后，异军突起的icespice。 但在2016年之后，直到韩易重生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上述几个名字加在一起，都敌不过特拉维斯-斯科特这一块金字招牌的吸金能力。 《goosebumps》之后，特拉维斯并没有像那些昙花一现的热门歌手那样逐步沉沦，而是迅速找到了极具个人特色的音乐风格，并以此为锚点，将影响力从嘻哈圈层逐渐蔓延到流行文化的各个角落，涵盖了时尚、潮流乃至虚拟娱乐等多个领域。在音乐方面，特拉维斯的第三张专辑，在商业层面上堪称伟大的《astroworld》于2018年夏天发布，带来了令人震撼的主流市场反响。专辑一经推出，便横扫billboard200榜单，以首周50万张的销量稳居冠军之位，成为了嘻哈圈难得一见的现象级作品。与德雷克合作的主打单曲《sickomode》更是成为了年度热门，凭借独特的节奏转换和炽热的歌词，持续霸榜数月之久，最终进入billboardhot100的榜首位置，成为他首支夺冠的单曲。《sickomode》不仅在全球收获了数亿次流媒体播放，还赢得了无数媒体的赞誉，广泛认为特拉维斯用这首单曲“重新定义了现代嘻哈作品的复杂性和创新性。” 伴随着《astroworld》的热潮，特拉维斯策划了他极具震撼力的同名巡演“astroworld:wishyouwereheretour”。这一巡演展现出超出音乐层面的艺术氛围，从旋转木马到摩天轮的主题舞台，将观众带入了一个梦幻般的嘉年华场景，给歌迷一种沉浸式的演出体验。巡演从北美出发，场场售罄，其中洛杉矶、纽约和芝加哥等地的票房更是在短时间内被一抢而空。单单北美巡演总票房收入便突破一亿美元，成为2018年票房收入最高的嘻哈巡演之一，让人见识到了特拉维斯无与伦比的票房号召力。 要知道，在原来的时间线里，uta2018年的营业收入，也只有3.25亿美元而已，扣除掉所有运营成本之后的ebitda更是仅有5000万美元。 给这样一家经纪机构，一轮票房总收入一亿美元的巡演，能够为年度报表带来多大的提振作用？又能让好莱坞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的估值提升多少？ 不仅如此，只要按照历史轨迹按部就班地发展，特拉维斯其他领域的商业价值也会极速攀升。2019年，特拉维斯-斯科特与麦当劳合作推出了以他为灵感的联名套餐，成为麦当劳历史上为数不多的联名代言明星之一。此次跨界合作不仅在潮流文化圈引发轰动，还让麦当劳的销售额一度飙升，特拉维斯的影响力由此得到了资本市场的进一步认可。其后，他还与耐克推出了多款备受追捧的cactusjack联名鞋款，不仅款款销售火爆，还多次在发售当天造成线上服务器瘫痪。 到了2020年，特拉维斯更是在疫情封锁期通过一场独特的虚拟演出达到了新的巅峰。他与《堡垒之夜》合作举办了一场线上音乐会，这场演出在全球范围内吸引了超过1200万名观众的在线观看，使特拉维斯成为引领虚拟演唱会风尚的先驱。整个演出以他标志性的“宇宙科幻”视觉风格展开，巨型的虚拟特拉维斯形象在游戏世界里表演，搭配视觉特效，让观众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却又妙趣横生的沉浸式世界。此次演出成功地打破了虚拟娱乐的边界，开创了全新的演出模式，并进一步巩固了他在全球年轻群体中的影响力。 随着不断拓展的商业版图和音乐成绩的累积，特拉维斯在演出市场上的号召力也逐年增强。黑天鹅事件之后开启的circusmaximustour无疑是他职业生涯最令人瞩目的高峰之一，也让他正式登上了全球第一嘻哈巨星的宝座。这次巡演围绕他最新发布的专辑《utopia》展开，不仅刷新了全球多个城市的票房纪录，更以一场场令人屏息的视觉盛宴，将他的音乐事业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circusmaximustour的灵感源自罗马斗兽场“circusmaximus”那种恢弘的竞技场氛围。特拉维斯和他的设计团队精心打造了一个充满未来感和野性风格的舞台，布满高科技的led屏幕、投影和灯光，将古罗马竞技场的压迫感与科幻元素巧妙融合。舞台中央是一座高耸的钢结构金字塔，象征着他攀上事业巅峰的野心和不懈的努力。这座金字塔不仅作为他的主要表演舞台，还具备360度旋转功能，使得特拉维斯可以与全场观众互动，营造出一种“掌控全场”的视觉效果。 每场演出开场时，现场会模拟出沙尘暴的视觉效果，配合沉重的鼓点和闪烁的红色灯光，制造出一种逼真的末世场景。伴随他爆炸式的开场曲目《hyaena》响起，现场仿佛瞬间沸腾，观众们宛如置身于一个被音浪和视觉刺激包围的“音乐战场”。 circusmaximustour的全球范围巡演从北美启动，票房表现一骑绝尘，几乎每一站都创下了新的上座率纪录。在纽约的麦迪逊广场花园，特拉维斯连续三晚演出，场场售罄，合计吸引超五万名观众，为纽约史上最短时间内票房收入最高的说唱巡演之一。在洛杉矶的so-fi体育场，两场演出总计吸引超过十万名观众，巡演票价甚至在二级市场被加价至原价的五倍，单场票房突破七百万美元，成为疫情后票房最高的嘻哈演出之一。而在大洋彼岸的伦敦温布利球场，更是以座无虚席的纪录加冕为疫情后欧洲最受欢迎的演唱会之一，单场吸引超九万名观众，票房收入刷新了伦敦温布利球场嘻哈演唱会的最高纪录。 在全球多个城市，特拉维斯的演出门票早在开票后几小时内即售罄，每座城市的黄牛票，几乎都是三倍起步，六倍封顶。整场巡演的总票房收入估计超过两亿五千万美元，成为2023年票房最高的嘻哈巡演。这些骄人成绩不仅让《billboard》杂志称他为“疫情后第一票房奇迹”，也标志着特拉维斯在嘻哈界的绝对主导地位。 他，就是黑天鹅事件之后，说唱乐坛当之无愧的第一巨星。 因此，为了达成让uta弯道超车，击败wme和caa，跃升全球第一经纪公司的目标，特拉维斯-斯科特是一个韩易必须笼络的客户资源，也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最容易被他招募的人才。uta将拥有的，不仅是一位超级艺人，而是一套完整、可复制的跨界营销模式和全球票房支柱。 另一方面，只要uta能通过卡拉-刘易斯成功获得特拉维斯的独家演出经纪代理权，并授权给韩易旗下的瀚现场主导其巡演运作，这对于这家新生的现场演出公司来说，也将是一个巨大的发展契机。 瀚现场若能操盘其演出，掌控这种巨星级的巡演项目，不但能迅速积累全球票房的资源和人脉，还能以此为基石，积累更丰富的实操经验，并且进一步巩固在演出技术、场景搭建和市场营销等方面重金购得的先进资源。这样一来，无论在票房表现、市场号召力，还是全球范围的品牌资源上，瀚现场都将有与livenation有一战之力，并且形成品牌独特的细分市场吸引力。 再加上韩易本就在筹备中的aeglive收购计划…… 黑天鹅事件之后打破livenation对全球演唱会市场的垄断，将不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 不说彻底击垮，至少也能分得一大块蛋糕，不会像现在的aeglive这样，靠少数几个头部艺人苟延残喘。 就像提前落子碧梨-艾利什，笼络杜阿-利帕，吃进拉娜-德尔雷母公司一样，让卡拉-刘易斯和她未来最庞大的吸金巨兽并入瀚音乐集团的生态体系，是一步绝不容有失的棋。 “我知道坎耶之前跟你中止了合作……但我不知道特拉维斯也是这样的情况。” 韩易用啜饮的方式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讶异。或许是重生前后各种信息交织在一起太过繁杂，又或许是他本身对嘻哈音乐就没那么关心，韩易只清楚特拉维斯-斯科特在2023年仍是clg客户名单中的一员，但却对中间发生过哪些矛盾和纠纷不甚了解。 “他没有离开……至少现在没有。” 一向斩钉截铁的卡拉-刘易斯，提及这一话题时，也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她的语调里带上了一丝轻蔑，可韩易清楚，这只是她在clg收购者和现任老板面前展现信心的一种伎俩。 “你我都清楚，这种级别的艺人，必然会引发一场不小的争夺战。很多人想要我拥有的东西，更多的人想看到我饱受折磨。” “caa还是wme？” “两者皆有。”卡拉-刘易斯顿了顿，“但wme处于领先地位。” “即使在你面前？” “我……” 在韩易的追问下，卡拉-刘易斯罕见地陷入了沉默，并且没有伴随着不屑的睥睨。 “我努力为每个人提供一个职业生涯的基础架构，和免于风险侵蚀的避风港。用大量的支持资源，以便让每个人的事业得到充分的发展。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是一个优秀谈判者和一个可靠经纪人的标志。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把这叫做所谓的‘欺凌行为’。” “因为他们想要和你一样拥有掌控特拉维斯职业生涯的权力。” 即使谈话对象不挑明，韩易也知道，clg的各类合作方里，对卡拉-刘易斯不满甚至痛恨的人绝对是大有人在。音乐产业内部的链条分工极为明确，现场演艺板块亦是如此——主办方负责落地演出的整体把控，场地方负责提供演出场所和必要的辅助支持，制作公司负责舞美与设备，演艺经纪公司负责从全球各地的主办方那里收集offer递交给管理公司审阅，而管理公司则负责与艺人沟通达成一致，形成最终的意见。 随便举个例子，uta的经纪人马特-迈耶，给麦迪逊-比尔带来了印度尼西亚、新加坡、泰国、菲律宾、日本和香港地区的十场offer。他把offer的所有细节，包括主办方给艺人开出的报价、演出场地容量、半径条款以及其他的相关信息都打包发给赵宥真，再由赵宥真亲自找到麦迪逊本人，确认哪几场可以接，哪几场价格不够有吸引力，哪几场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推进到下一阶段。 这，是演艺经纪事务的正常工作流程，管理公司不能直接接触主办方，经纪公司也不能直接接触艺人，两方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井水不犯河水，并行有序地工作。 但卡拉-刘易斯绝不是一个会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如果像业内其他经纪人那样按部就班地稳步推进，特拉维斯-斯科特也不可能在一年时间内做完70场巡演，这其中，必然有很多话语权，是由卡拉一人牢牢把持的。 跳过经理人直接找艺人确认演出，甚至有的时候连艺人的意见都不问，直接拍板定夺，卡拉-刘易斯喜欢对他人实施‘欺凌、威胁、虚假陈述和其他不当行为’，并且做任何事都‘出于贪婪的发心，明显缺乏感恩态度’的名声，基本上就是这样来的。 当你在工作中让其他人的存在显得可有可无，那么他们自然想要联合起来，剥夺你的存在。 “管理层在续约问题上给你制造了困难，对吧？” “threesixzero的马克-吉莱斯皮，也是卡尔文-哈里斯的经理人。他喜欢那些拍他马屁的大企业废物，不喜欢我这种在各个方面都胜他一筹，让艺人听话顺从的人……他在特拉维斯耳边传播关于我的谣言，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了。” “奏效了？” “伱知道这些艺人的行为举止，前一天他们还因为你给他们举办了首次巡回演出而叫你圣母，第二天他们就会出去告诉所有人，我榨干了他们的票房收入，我没有跟主办方沟通清楚他们的接待需求……我不想过多的谈论细节，it''sashitshow。”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特拉维斯交给wme，以换取更多的权力和牟利空间。” “是的。” “那么安德烈向你提出了什么样的解决方案呢？” “dre说……” “有些人制造麻烦，有些人本身就是麻烦。” “如果他们继续选择成为麻烦，那么我们就应该集中精力，把他们解决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七章 首席执行官的正确人选 “好暴躁一老头。” 听完卡拉-刘易斯的复述，韩易忍俊不禁。 “想不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想不到？” 卡拉本就明亮的灰绿色眼眸变得更大了些。 “你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吧？” “康普顿，当然。” 韩易将灿烂的笑容收敛成一道浅浅的弧线。眼神交汇时夸张上扬的眉弓、与人谈话时总是翘起的嘴角，和像装饰物一样持久挂在脸颊两侧的酒窝，笑声爽朗的dr.dre，在韩易的记忆里，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就像是一位刚刚结束一生按部就班的朝九晚五，搬到你家隔壁养老，天不亮就起来浇花遛狗，看到你总是中气十足道一声早安的黑人大叔。 平日里不去深究，可韩易心如明镜——这份与世无争的怡然自得，是被三十年的红气滋养起来的。耀目的金钱与星光把他托举到了好莱坞的云端，让他有足够的闲情雅致，以平易近人的友善态度去俯视山脚下仍在奋斗，且与他毫无瓜葛的芸芸众生。 但这不是原原本本的dr.dre，只是一尊被塑封定型，供世人评说的神像而已。 那个真实的、粗糙的、有血有肉的安德烈-罗梅尔-杨，从来就没有消失。他只是因为攀登的路途太过艰险，因为那具伤痕累累的躯壳太过骇人，会让那些打小就出生在山巅之城，从未曾切身体会过黑暗与混乱的合作伙伴们心生畏怯，而暂时躲在神像后陷入了沉睡而已。 在恰当的时候，真正的安德烈-杨会睁开眼睛，重新用狠戾而充满戒备的眼神审视这个世界。也只有那时，人们才会意识到，虽然身在歌舞升平的贝弗利，但dr.dre的根，却永恒地扎在枪林弹雨的康普顿。 那个让他从各种意义上，成为男人的地方。 “我知道他来自康普顿，但是他给我的感觉……跟其他从康普顿出来的嘻哈明星不同。”韩易沉吟片刻，才继续说道，“每当我跟他聊天的时候，就好像站在我面前的人不属于洛杉矶南部一样。” “那属于哪里？像卡拉巴萨斯这样的富人区？” “倒也没那么夸张，安德烈肯定没有卡拉巴萨斯那种装腔作势的味道，但是……给我的感觉，他至少应该是在银湖、西好莱坞，或者至少是洛斯菲利斯这种中产阶级社区长大的。” “因为这就是事实啊。” “真的？” “没错，安德烈就是一个在中产阶级社区长大的孩子……那個时候的康普顿，就属于中产阶级。” 与嘻哈音乐里那个似乎从创建以来就一直被疯狂和病态笼罩的罪恶之城不同，六十年代的康普顿，其实是一个安逸祥和的黑人中产阶级社区。1965年出生的dr.dre，幸运地在至关重要的成长阶段，享受到了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生活。 那个年代的康普顿，街区干净整洁，邻里间互相扶持，社区里的孩子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街头巷尾玩耍，未被暴力和贫穷侵蚀。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如火如荼的民权运动上，殚精竭虑为同胞同族争取更大的权益。小小的安德烈-杨无忧无虑地在这片土地上奔跑，对光明的未来满是憧憬。 “这就是他为什么看起来会如此纯真可爱的原因吧。” “纯真可爱？”虽然知道韩易是在开玩笑，但卡拉还是被新老板夸张的措辞逗笑了，“你真的是在谈论dre吗？” “是呀，从我的经验来看，他就像圣诞老人一样。”韩易摊开手，笑道，“声音低沉，笑声不断，从不生气，每次来访都会带来很多礼物。各种各样的礼物。” “那是因为在你面前，他不需要像他在康普顿时那样，随时随地都保持警惕。他已经很长时间不需要那样做了，特别是在他跟吉米创立了beats之后……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是30年前街头那个强悍的混蛋了。” 七十年代中至八十年代初，安德烈-杨逐渐由孩童蜕变为青少年的这几年里，康普顿的风貌骤然发生了剧变。毒品的泛滥、帮派的崛起，以及经济的衰退，将昔日宁静的中产阶级社区撕裂成暴力与混乱的温床。年轻的安德烈不得不在这样的环境中学会保护自己，学会如何在街头的枪声中隐蔽生存。1976年，安德烈开始就读康普顿的先锋初中，但很快便由于日益猖獗的帮派暴力事件，不得不转学到郊区更安全的罗斯福初中。 为了躲避如病毒般肆意蔓延的瘸帮和血帮势力，安德烈一家经常搬迁，康普顿、卡森、长滩、瓦茨和中南社区，足迹遍布当时洛杉矶几乎全部的黑人社区。不过，安德烈青少年时期呆得最久的地方，还是位于康普顿伍德利机场旁边的新威尔明顿阿姆斯住宅区，这是他祖母的居所。 而之所以大部分时间会跟祖母一起度过，是因为他的父母，在外部大环境的剧烈更迭中，也失去了对内部小环境的掌控与平衡。四年的长期分居之后，西奥多和维尔纳-杨完成了离婚手续，双方也都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多次再婚。 兄弟姐妹越来越多，其中一部分甚至跟他毫无血缘关系，在家庭生活中愈发被孤立的安德烈-杨，无可避免地被推向了康普顿如战区般硝烟弥漫的街头。虽然功成名就之后，dr.dre多次否认他有参与过任何帮派活动，但白纸黑字的转学经历，却将他的这一面展露无遗——1979年，安德烈在康普顿的百年高中就读，由于成绩不佳，被迫转学到洛杉矶中南部的弗里蒙特高中。在那里，经常缺课的安德烈还是无法继续学业，只能到切斯特成人学校攻读电台广播的职业学位，但即便在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任何门槛就可以毕业的继续教育机构，几乎从不出现的安德烈，也只读了不到一年，就主动辍了学。 “这么长的时间不在学校，安德烈又去哪里了呢？”卡拉言简意赅，用寥寥数语粗略概括了安德烈的青少年时代之后，便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韩易，“你怎么看，易？” “你想说他一直在参与帮派活动。” “我不是想说什么，但这是事实。没什么可羞耻的。dre可能永远不会成为任何帮派的成员，但黑帮生活成就了他现在的样子。别忘了他的称号是什么——黑帮说唱之父。” dr.dre自己不说，也鲜少有人愿意主动招惹这位大佬，让他把不光彩的过往全都抖落出来。官方的回答，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安德烈在高中的剩余时间里，专注于社交生活与娱乐”。 而作为他这一系列“社交生活与娱乐”的直接结果，dr.dre认识了从小在帮派环境里长大的icecube，从而结识到真正属于瘸帮核心成员的eazy-e，然后共同成立了那个叫嚣着要“杀死警察”，被fbi直接公开警告并监视的说唱组合.a.。 接下来，他收至麾下的门徒snoopdogg，也是瘸帮成员，九十年代初还因为涉嫌参与一桩谋杀案被告上法庭。就连徒弟的徒弟50cent，亦是来自同一帮派的硬汉。 “被人连射九枪面不改色的那种。”韩易适时补充道。 “是的，他很强悍……强悍又有趣的家伙。” “你当过他的经纪人吗？” “50cent？” “是的。” “是的，我做过。毕竟，他是埃米纳姆帮的一员，所以他需要我帮他抬一抬身价。” “有没有想法……让他再重回伱的客户名单？”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想做的事情……你知道我曾经也是蕾哈娜的经纪人吗？” “这个我知道，在关于你的新闻报道里读到过。印象深刻。” “是的，在理想世界中，我希望所有客户都能和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我是一名演艺经纪人，我不会乞求客户的信任，我只通过为他们提供尽可能多的演出和最高的报酬，来赢得他们的忠诚。”说到这里，卡拉深吸了一口气，“当然，客户如何选择代理经纪人还有很多其他因素……比如说，如果dre让他跟我们签约，我相信50是不会拒绝的。” “他一直都有那样的权势。” 所以，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身边的安保人员看上去还没他壮，但是必要时刻，dr.dre仍旧可以通过非常规手段，来解决一些看起来棘手的问题。 韩易不禁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snoopdogg的场景。瘦高瘦高的小老头看上去很逗趣，说话轻言细语，整天出没在喜剧电视节目里，摇头晃脑的动作活像《疯狂动物城》里的闪电，但家里却养着一批帮派成员，一言不合就可以拔枪顶在人太阳穴上，随时做好背罪跑路的准备。 其实很多功成名就的嘻哈巨星皆是如此，他们的物理生命被帮派暴力扭曲摧毁，但他们的艺术生命却在每一滴迸射而出的滚烫血液里淬炼升华。吹牛老爹自不必说，光是自己手里的人命两只手就已经数不过来，在西海岸跟他打擂台的死对头sugeknight同样也是血债累累的狠角色。还有德雷克派人暗杀xxxtentacion、李尔-维恩因非法持枪锒铛入狱、威茲-哈利法走私毒品被捕，还有在无数帮派纷争中死去的那些著名说唱歌手…… 嘻哈音乐的世界里，光有实力、名誉和金钱还不行，甚至有的时候连来自行政层面的官方支持也略显不足。想要真正在这个圈子里吃得开，获得人人敬仰的“街头名号”，就必须得组建一支绝对忠诚的黑暗军团。 隐匿于暗处，随时帮老板解决麻烦。 这便是韩易之所以会反复多次跟身边人讲，他对嘻哈音乐会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甚至想方设法帮助宥真剥离开来，不过多牵涉到人予管理旗下说唱歌手的具体管理工作中去的根本原因。他们把控不了这些艺人的职业生涯和生命轨迹，这是个对于外人来说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也是一个不管怎么涉足都是死路一条的禁区。 正因如此，他才会想方设法地拉snoopdogg入局，组建神殿厂牌，用老前辈的威望和人脉，去压制这些蠢蠢欲动的新鲜血液。 如果没有狗爷这样的大佬前辈坐镇，像21savage这种拿监狱当酒店住的狠角色，还不知道会惹出怎样天大的麻烦。 不过，话又说回来，韩易也不是一个纯粹的良善之辈。或者说，他至少不在意美国这片土地上，这些罪恶因子到底扩散得有多广多深。只要自己不沾染上这些玩意儿，那就完全无所谓，反正这不是属于他的国家，这里的人民住在乌托邦还是索多玛，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韩易甚至希望，在确保不被牵连的情况下，他自己也能拥有一股这种伏于暗处的力量。不为加害于人，只为不被恶人所伤。毕竟，随着事业版图推进得越来越接近核心地带，许多龙蛇混杂的势力都会被惊动。 有些讲原则，有些不讲原则。 对讲原则的那些，他有天量的财富让他们输在纸面上。 对不讲原则的那些……他也会使用同样不可计数的财富，让他们躺进棺椁里。 商业意义上的，还有物理意义上的。 所以，当韩易听到卡拉说，dr.dre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特拉维斯-斯科特管理公司的问题时，他的心里，有讶异、有谨慎、有担忧，但更还夹杂着一丝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正面情绪。 韩易明白，这是dr.dre被正式邀请出任瀚音乐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之前，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而向自己释放出的善意。 安德烈没有亲口讲出来，因为他知道韩易一定会跟卡拉-刘易斯有一次深入的交流，而无论出于怎样的发心，是为了跟韩易拉近关系，是帮安德烈站台让后者欠自己一份人情，还是给新老板吃下定心丸，让他看到卡拉-刘易斯帐下群星荟萃的美好未来，以便在uta的内部竞争中获取更强有力的支持，亦或是三者兼而有之……不管卡拉准备达到何种目的，她都毋庸置疑地会讲出dr.dre的这番承诺。 自己做的好事，只有从他人嘴里讲出来，才是最震耳发聩，最能发挥其效用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一个喜欢对他人事务指手画脚，胡乱充当裁判的人，但是，易，我坚信你让dre担任ceo的决定是正确的。这是一个大胆的举动，一个创新的举动，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正确的举动。” “我一直都知道这点，卡拉。这不是冲动之举，这是我从公司成立之初就一直在评估的事情。到目前为止，他是最佳候选人。” 咱们的这位集团ceo，确实没有选错。 念到此处，韩易重新将视线投回主舞台，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个以后他将会共事多年的音乐大亨。此时此刻，dr.dre站回到了专门为他准备的dj台后，垂下脑袋，认真地为前台表演的埃米纳姆和snoopdogg播放着由他制作的伴奏。偶尔他会抬起头，带着一以贯之的和蔼微笑看看自己的门徒，也看看台下人头攒动的闪光灯海，超然物外，却又成竹在胸。 在韩易面前，dr.dre用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充分展现了他深广厚实的人脉与势力，并且非常清晰地再次勾勒出了独属于他的人物画像：一位出身寒微，困囿于贫民窟中挣扎多年，却最终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从底层爬到山巅云端的草根强人，这与韩易——或者至少是包括dr.dre在内，众人印象中的韩易——自小衣食无忧，用代际传承下来的巨额财富直接叩开罗马大门的学院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换句话说，从经历到认知再到资源，韩易和dr.dre，都是如拼图般完全互补的两类人。 诈骗犯之子约翰-d-洛克菲勒和长老会牧师的后代亨利-弗莱格勒联手，创立了世界上第一个跨国集团标准石油。按部就班的洛克希德工程师，生下了专攻技术的史蒂夫-沃兹尼亚克。而精于推销的房产经纪人则培养了一个立志用概念营销改变世界的史蒂夫-乔布斯。 历史上那些伟大的商业案例不外如是，就像风风雨雨数十年的婚姻，让它们历久弥新的不是矛与盾之间的尖锐对抗，而是如锁如匙的互相成全。 从这一角度来说，dr.dre确实是最适合瀚音乐首席执行官席位的正确人选。有他在位，韩易就可以把自己的精力更多地放在“要做什么”和“为什么要做”这两个问题上面去。 至于“怎么做”这件事，交给有资源亦有执行力的安德烈去思考就好。 韩易相信，dr.dre会使用的方法，一定是最符合好莱坞思维的手段。 幼年时安定的环境，为dr.dre的性格奠定了平和的内核，使他在经历之后的动荡时，仍然拥有坚定的自持和理性。而这种自持和理性，又让他懂得去构建和维护可以持续发展的稳定环境，这形成了他后期，特别是与吉米-约文合作进军商界之后，做事风格中的关键特质。 而成长阶段刀尖上跳舞的经历，也帮他在无数次绝境中锻造出了突破重围的果决。在.a.解散之后，安德烈遭遇了人生的低谷。他被外界质疑，被昔日的朋友背叛，甚至在个人财务上险些崩盘。然而，他并没有被这些困境击倒，而是迅速调整状态，凭借《thechronic》重新定义了嘻哈音乐的格局。那张专辑不仅让他个人重回巅峰，也为后来的整个西海岸说唱奠定了基础。 这种迅速翻盘的能力，不仅仅是天赋的表现，更是源于他骨子里的强硬和执行力。当需要用宽容和妥协解决问题时，安德烈可以用他与生俱来的平和性格去化解矛盾。但当遭遇不可避免的对抗时，他的雷厉风行又能让对手望而却步。 “我读过一个故事……关于dre的一个小轶事，发生在96年。我不知道你是否曾参与其中，卡拉。” “什么故事？” “我听说，那时的安德烈，刚刚离开死囚唱片，转而创建了aftermathentertainment。彼时的死囚，由sugeknight领导，几乎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帮派式组织。安德烈离开时，不仅面临着合同纠纷，还不得不直面suge带来的人身威胁。” “true。”卡拉抿了抿嘴唇，点点头，“我一直都在那儿，站在场边。我必须得承认，就连我也害怕卷入那场冲突。” “我听说，suge放话给他：‘如果你敢背叛我，你知道后果。’” “这也确实发生过。通过信件、电话，还有一次面对面的交流。” “我还听说，安德烈并没有退缩。他只是冷静地发表了一段简短的声明：‘我走了。所有的资产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一个干净的未来。’” “是的，当时媒体上到处都是这篇声明。” “不仅如此，我还打听到了一些……不在声明里的消息。”韩易压低声线，话语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几乎微不可闻，“我听说，dre找人给suge带过一次话。” “他说……” “‘你曾经是西海岸的国王，但现在的你，已经死去多时。’” “‘保持这种死亡的状态。’” “‘否则，你会看到真正的死亡，在半夜来敲你的门。’” “我……”卡拉张张嘴，想要为自己曾经合作多年的客户辩解些什么。 “这是真的吗，卡拉？”韩易柔和地问道，“你听说过这个轶事吗？这个有趣的引言？” “我不能说我有听过。”一向果断的卡拉，罕见地展现出了短暂的犹豫，“但，这就是安德烈……这才是安德烈。” 当她与谈判对手打交道时，卡拉-刘易斯会运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敲诈、恐吓、勒索、威逼、利诱。begandborrowandsteal，thewholenineyards。 但她同样明白一个道理——在面对比自己高一个等级的谈话对象时，坦诚才是最有效的防身工具。 挥挥手就能洒出比她一辈子赚的都多的财富，买下世界第三大演艺经纪公司，然后再取出点“零花钱”就把clg并入uta旗下的韩易，不是她可以战胜的对手，而是她需要打起精神去服务的雇主。 确保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而且只说事实，这一点至关重要。 “很好，我很高兴能够证实这一点。” “我想，虽然出身不同，但是你和安德烈，确实共享着很多的优点，卡拉。” “这些优点，会让你们成为瀚音乐集团未来最有力的基石。” 韩易点点头，目光深邃地望向舞台上笑容满面，指尖拨弄着唱盘的dr.dre。 他知道，面前这位看似温和的男人，正是瀚音乐集团在未来的四大音乐集团混战中，最需要的那柄双刃剑。 一柄能够产出经典，同样也能够毁掉经典的双刃剑。 第四百一十八章 时代的和弦 这一辈子，dr.dre只出了三张录音室专辑。 1992年的《thechronic》、1999年的《2001》，和2015年的pton》。 二十三年的职业生涯，最终凝练成型的，只有55首个人单曲。 其中，还包括一段长达十六年的休息时间。 光从账面上看，dr.dre这个西海岸嘻哈教父的头衔，完全没有半分能站得住脚的凭据。 但真正对嘻哈文化有所了解的乐迷都明白，dr.dre的影响力，不止存在于自己单曲的封面上，还存在于其他人专辑的背面。 这位g-funk和匪帮说唱之父，低调地隐匿在录音室的音控台前，用他的手艺与巧思，为全世界献上了一场以西海岸嘻哈为主题，持续三十余年，至今未曾停歇的流动盛宴。 摆上宴席的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传世佳肴。 “请大家听好了！ 请大家听好了！ 请真正的slimshady起立！ 我再重复一遍：请真正的slimshady起立！” 1999年凭借《theslimshadylp》光芒初绽后，埃米纳姆迅速于千禧年推出了下一张全长度原创录音室专辑——那张真正让他口碑销量双丰收，进入当红歌星行列的《themarshallmatherslp》。 作为专辑里最著名的宣传单曲，《therealslimshady》不仅是埃米纳姆对公众期待与自我认同的回应，更是一场对流行文化和娱乐圈的大胆调侃。歌词中，他用冷嘲热讽的语调攻击了娱乐圈虚伪的现象和社会对他独特风格的不理解，并以“slimshady”这个人格化的角色，宣告自己是唯一的“真品”。 “你们表现得就像你们没见过白人似的， 惊掉了下巴，就像刚看到汤米冲进屋里的帕梅拉。 他开始揍她，打得比任何时候都狠。 把她摔进家具堆里，虽然早就离了婚。 备受期待的那位归来啦！ ‘哦，等等，不可能，你在开玩笑吧。 他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不是我想的那样，对吗’？ dr.dre解释说—— 他没得可解释了，白痴！dr.dre已经死了，尸体还藏在我的地下室！哈哈！” 如果说《mynameis》这首歌，首次向世人介绍了阿姆的第二人格slimshady，那么《therealslimshady》，就是属于slimshady这个虚拟角色的《蝙蝠侠：黑暗骑士》，将阿姆投射到月之暗面的天才与疯狂，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威尔-史密斯的歌里没有脏话，但照样卖得火爆。 不过那又怎么样？反正我要说。 操他妈，也操你妈。 你以为我在乎什么格莱美吗？ 一半的乐评人根本消化不了我的歌词， 更别说忍受我了。 但slim，如果你得了奖怎么说，那不会感觉很奇怪吗？ 干嘛要给我颁奖，就为了把我骗到现场？ 让我坐在布兰妮-斯皮尔斯旁边？ 我去，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快点给我换位置。 我要坐在卡森-戴利和弗雷德-德斯特旁边， 听他们讨论她先吸的是谁的老二……” 嘻哈音乐一向口无遮拦，但绝大多数说唱歌手，炫耀财富、权势或者性吸引力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指名道姓，或者只拿没有名气的素人开刀。 你把你街区里所有姑娘都睡了一遍，或者昨天刚把巷口夜店里的黑老大开了个瓢，这种故事，不会激起任何负面反应，大家都只是当成乐子，图个痛快而已。 在美式社会里挣扎的普通人们，需要这种美式风格的爽文作为精神食粮。 只有极少部分勇士，会真的把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名流写进歌里——这里说的写进歌里，并不是像“wakeupinthemorningfeelinglikep.diddy”那样，无下限地去捧别人臭脚，而是真的把对方作为攻击的对象来戏谑摧残。 比如坎耶。 在《famous》里点了一句泰勒-斯威夫特，结果跟后者彻底结下梁子，被她从各方面追杀到现在，这个惨痛的教训，足以让几乎每个有点名气的rapper，对这种创作方式敬而远之。 在好莱坞，劣迹斑斑不可怕，哪怕三进三出重刑犯监狱，也有全球巡演赚大钱的机会。跟嘻哈同行掐架也不可怕，不少beef都是双方你情我愿的商业炒作，就算真是血仇死敌，那也通常是江湖事江湖了，赢了地位进一步提升，输了找机会再反将一军。 哪怕把对方骂急眼了，找人在街上把你干挺，也能像2pac和biggie那样，以悲剧英雄的形象，赢得身前身后名。 但极少有人会把矛头对准代表大众文化的流行明星。第一，对方不会写歌diss回来，单方面语言侮辱别人不光没意思，还会被冠以“霸凌者”的称号，失去听众的爱戴和追捧。毕竟，乐迷对rapper的要求，跟影迷给魅力反派制定的标准差不多——你可以是个恶棍，但最好是个只欺负其他恶棍的恶棍，别去招惹好人。 吹牛老爹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他干的坏事只是聘请杀手去终结仇敌，那再死100个2pac也没人会看低他，反而会把他捧到嘻哈帝国的王座之上。但一条在酒店走廊上追着女朋友暴打的视频爆出，便能瞬间终结他的职业生涯。 正是因为有这样行业默认的潜规则，slimshady的横空出世，才会让所有人感到无比震惊。 他是真的口无遮拦、胆大包天，想骂谁骂谁、丝毫不顾及后果，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最重要的是，slimshady出现的时期，不是在左倾思潮的引领下，社会包容度无限提升，任何荒唐行径都能找得到支持者为其辩护的2010年代，而是保守主义仍然大行其道，9/11事件让全美国集体右转，正统青少年偶像站在娱乐圈食物链顶端的2000年代。 “不管你们承认与否， 我比你们这群rapper里90%的人都更屌， 这就是为什么小孩子们像磕药一样疯狂渴求我的专辑。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 到我三十岁的时候， 我会成为养老院里唯一一个还有精力调情的人…… 人人都可以是隐藏在社会里的slimshady， 他可能在汉堡王工作，往你的洋葱圈上吐口水， 或者在停车场里游曳， 摇下车窗，启动引擎 朝你大声咒骂。 所以，请真正的shady站起来， 把每只手的那根手指都竖起来， 然后去骄傲、去放肆、去失去控制。” 舞台上，早就褪去往昔那份张扬狂妄的阿姆，游刃有余地驾驭着每一段主歌。而到了副歌部分，他则会将手中的麦克风对准舞池里的七万五千名观众，由他们来大声喊出slimshady的名字。 他不再满怀激情地用嘶吼来召唤出他的虚拟人格，也不再有数十位染着金色短发的替身站在他身后，以同样的频率挥舞着手臂。所有人都明白，此刻身处拉斯维加斯的这个，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叫嚣着“idon’tgiveaf**kifthischickwasmyownmother，i''dstillf**kherwithnorubber”的，彻头彻尾的精神病行为艺术家。 随着马歇尔-布鲁斯-马瑟斯三世的登堂入室，活在阴影里的slimshady正在逐渐衰亡。 唯二还能让人感触到shady鲜活脉搏的，除了阿姆虽然少了情绪，但质感却始终如一的唱腔之外，就只剩下躲在人声之后，欢快跳动着的g-funk伴奏了。 是的，直至如今，也只有极少部分的骨灰级乐迷能理清这个基本事实——slimshady不光是阿姆一个人的艺术狂想，更是dr.dre用西海岸嘻哈这片花圃，悉心培育出的大树。 马歇尔-布鲁斯-马瑟斯三世提供了可以结出累累硕果的种子，但安德烈-杨，才是那个日复一日，将其浇灌、修剪、施肥，并最终让这棵大树繁茂成荫的园丁。 通过他的编曲和音乐风格，dr.dre赋予了shady具体的“形体”和“声音”。 g-funk——这个由dr.dre在90年代初推向世界的标志性风格，带有清晰的旋律线条、低音合成器、慢拍节奏，以及那种隐隐作响、如同老式汽车行驶时底盘震颤般的律动感——成为了slimshady这个角色的底色。 从音符的排列到节奏的推进，dr.dre都在有意无意地提示听众，slimshady并不是一个单纯搞怪，或令人愉悦，或暗藏癫狂、满怀攻击性的存在，而是一个能够与绝大多数灵魂产生共振的复杂人格。 他很奇特、很怪异，但这份奇特和怪异，又恰好是每个人都能达到，甚至有的时候渴望达到的状态。 这种巧妙的二元性，使得歌曲即便在耳目一新的第一遍聆听后，仍然保有足够的深度让人回味。 更重要的是，dr.dre为阿姆量身定制的这种音乐风格，为slimshady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普世性”。 在此之前，嘻哈音乐的受众几乎被划定在特定的文化圈层内。dr.dre和阿姆的合作，则第一次让这种以街头文化为根基的音乐形式，走进了更广泛的白人家庭。 《therealslimshady》的歌词调侃流行文化、娱乐圈虚伪现象的同时，通过dr.dre的编曲和制作，将原本粗糙、带有对抗性的说唱表达，转化为一种既有力度又充满趣味的艺术语言。 dr.dre的制作手法让歌曲的节奏感更加鲜明，适合主流广播播放，同时又保留了足够的原始张力，让它不会显得平庸。这种“张弛结合”的音乐语言，成为了slimshady这个角色塑造成功的关键。他不仅是一个发泄的出口，还是一个充满娱乐价值的叛逆符号。 这便是dr.dre之所以个人作品寥寥，但却能牢牢坐稳西海岸嘻哈头把交椅，令后来者高山仰止的决定性因素。 安德烈将极致的叛逆变成了极致的主流，把最骇人听闻的冒犯变成了最震耳发聩的格言。最关键的是，他把非裔美国人的社群文化，通过一张白人的嘴，渗透进了北美社会最基底的圈层，也顺势抢占了整个音乐世界的话语权。 作为幕后主脑，dr.dre用阿姆这样一张可以为世纪之交主流思潮所接受的面孔，改变了说唱乐“黑人专属”的标签，更难能可贵的是，在接下来的十数载光阴里，阿姆不仅没有像猫王那样被排斥，被视为“黑人文化的盗窃者”，反而还凭借一首又一首制作精良、歌词深刻、立意鲜明的优秀作品，跻身嘻哈音乐的众神殿，也进入到了被乐迷津津乐道的“说唱goat”的候选人名单之中。 “茶越来越凉，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 我会辗转难眠…… 清晨的细雨给窗户蒙上了薄雾…… 让我看不分明 即使努力分辨，眼前也只有灰暗一片。 除了墙上你的照片，它提醒我…… 这一切还不算太坏 还不算太坏……” “亲爱的slim， 我写信给你，但仍未回电。 我把我的地址、姓名和电话都留在了信末。 秋天里给你发了两封信，你肯定都没有收到。 可能是邮局或者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毕竟有时我会把收信地址写得很潦草。 不管怎样，你女儿好吗？ 我女友也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 如果是女孩，你猜我会叫她什么？ bonnie。 …… 我知道你也许每天都听见这句话，可我是你的头号歌迷。 我的房间里贴满了你的海报和照片。 我也喜欢你和rawkus做的歌，简直棒透了。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能看见这封信，给我一个回复。 只是聊聊天，作为你最忠实的歌迷——stan。” 紧接着奏响的这首《stan》，便是阿姆和他的导师dr.dre对流行文化把控力的完美展现。这支单曲的成功，正是因为它巧妙地将嘻哈文化的讽刺性和批判性，融进了一个普适的、具有深刻人文关怀的外壳里。 《stan》的叙事结构十分独特，采用了嘻哈歌词中罕见地书信体形式，通过一封封逐渐变得极端的信件，推动故事的展开。第一部分是stan作为忠实粉丝给eminem写的信，他表达对偶像的崇拜，并透露自己生活中的种种痛苦。第二部分则是eminem对这些信件的回应，开始时他并未意识到stan的内心已经变得如此扭曲和危险。最终，歌曲以stan的悲剧性结局收尾，揭示出他的极端崇拜和精神崩溃。 这种书信体的叙事方式，让歌曲充满了层次感和戏剧性。它不仅突破了传统嘻哈歌曲的形式，更让听者感同身受，仿佛自己也在其中，与角色们一同经历着情感的起伏。stan的信件中所流露出的孤独、崇拜、失望与愤怒，和eminem的回应之间的反差，使得整首歌的情感弧度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亲爱的slim，你还是没有给我回信或者回电，我真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不给歌迷应答这件事，真的太糟糕了。 如果你不想在演唱会之外搭理我，你大可以这样做。 但你至少应该给马修签个名。 那是我的弟弟，只有六岁。 我们在寒风里等了四个小时，只等来你的一句拒绝。 这太糟糕了，伙计，你可是他的偶像。 他想要成为像你那样的人，他比我更喜欢你。 我没那么生气，我只是不喜欢被欺骗……” slimshady这个人格自诞生以来，就以揭露社会不公、批判名利场的虚伪为其核心内容。《stan》同样继承了阿姆这一虚拟人格的特点，它描写了一个极端粉丝的疯狂崇拜，揭示了娱乐圈对人们心理的潜在伤害，以及明星与粉丝关系中可能存在的病态心理。 “记得我们在丹佛的那次相遇吗？ 你说过如果我写信，你会回信的。 你看，我们其实有相同的境遇。 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他总是背着我妈妈在外面鬼混，还成天暴打她。 我能在你的歌里看到我自己。 所以在那些糟糕透顶的日子里， 我会独自一个人驾车在街上游荡， 播放你的磁带。 我孑然一身，只有你的歌可以帮我走出抑郁。 我甚至在胸前纹上了你的名字…… 有时候我也会割开自己的躯壳，看看它究竟能流多少血。 肾上腺素的刺激，那些痛楚是我寻求的逃避。 看，你说的什么事情都是对的，我尊重你，因为你是那个吟唱真相的诗人……” 阿姆的歌词，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对娱乐圈和追星文化的批判上，而是把这种批判扩展到了更普遍的人性和社会问题上去。stan的偏执、孤独和绝望，反映了现代社会中许多人在情感空虚、生活无望时所产生的极端行为。在冷战结束，特别是9/11事件发生之后的西方社会里，这种空虚的失落感普遍到令人心悸。 所谓“历史的终结”，不外如是。 因此，歌曲表达的内涵，远远超出了嘻哈文化的框架，成为了一种普遍的人类情感的表达。 阿姆笔下的文字世界已经足够栩栩如生，足够撼动人心，而dr.dre为其搭建的音域框架，更是让《stan》的感染力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安德烈大胆选用了dido的慢节奏流行乐《thankyou》作为《stan》的旋律采样来源，这一举措至关重要，既在情感表达上增色，也在塑造和巩固slimshady的人设上发挥了关键作用。 《thankyou》的人声旋律温柔、忧郁，带有一种淡淡的抚慰感。dido的低吟浅唱，为《stan》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背景氛围，这种氛围与阿姆歌词中所讲述的痛苦和孤独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dido的旋律呈现了stan对slimshady无条件崇拜的柔情一面，而阿姆的歌词，则揭示了stan心中日益蔓延的扭曲与痛苦。这种对比让歌曲的维度更加饱满，不再是单向的情绪宣泄，而是成为了不同情感层次的交织流露，对孤独、依赖、虚幻崇拜以及心理崩溃的深刻剖析。 “亲爱的‘永远不搭理粉丝’先生 这将是我寄给你这个混球的最后一封信件。 六个月了，我一个字都没收到——是我不配吗？ 我知道你收到了最近两封信， 我把寄信地址写得清清楚楚， 这回我寄给你的磁带，我希望你可以听一听 我正在车里，在高速路上九十码疾驶。 嘿，slim，我已经喝了第五瓶伏特加，你说我还能继续开车吗？ 你知道菲尔-科林斯-那首《intheairtonight》吗？ 讲的是有一个人，本来有机会可以救另一个落水的人。 但那家伙没有求救，菲尔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并且在后来一场演出上，找到了见死不救的那个人？ 那情形就跟现在一样，你本来可以阻止我溺水的。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我吃下了一千片安眠药，已经昏昏欲睡了。 我想要的，不过是一通电话，或者是一封该死的回信……” 《thankyou》的采样，是stan心中最初的理想化幻想，他对slimshady的爱慕与期待，但随着歌词的推进，这种期待未能得到回应，歌曲的情感逐渐转向黑暗和扭曲。而dido的声音在这些变化中既是对stan情感的映射，也是其最终失落和崩溃的背景音乐。最终，dido那种无力的、安抚性质的旋律与stan的悲剧性结局形成鲜明对比，强化了歌曲中的情感冲击力。 “我爱你slim，我们本来应该在一起的，想想吧。 现在你把一切都毁了，我希望你能为此彻夜难眠，你一定会做噩梦的。 当你梦到我时，我希望你惊醒并且尖叫。 我希望你受到良心的谴责，失去我，你将无法呼吸 你看啊，slim……闭嘴！贱货！我正在说话呢！ 嘿，slim，那是我的女友在后备箱里尖叫 我不会割开她的喉咙，我只是绑住了她，你看，我才不像你呢。 因为窒息死亡会让她更加痛苦，她马上就要死了 好了，结束了，我也开到桥上了。 噢，见鬼，我忘记了…… 到底该怎样才能把这盘磁带寄出去呢？他妈的。” 阿姆的slimshady人设，一贯以冷酷、反叛和极端的个性著称，他的歌词常常是愤怒、尖锐、甚至具有攻击性的，代表了阿姆不拘一格、直言不讳、不怕得罪人的一面。而在《stan》中，dr.dre却利用《thankyou》经过处理之后，在大雨中吟唱的阴郁曲调，进一步强化了阿姆作为一个情感复杂、对内心痛苦拥有深刻认知的艺术家形象。 “亲爱的stan，我本打算尽快回信给你，但最近太忙了。 你说你女朋友怀孕了，她快要临盆了吗？ 我真的非常高兴，你能给你女儿取那样的名字。 对了，我还附上了我给你弟弟的签名， 写在了starter的棒球帽上。 我很抱歉没能在演唱会上见到你，可能是我眼拙了。 请不要以为我是故意让你生气的。 但你为什么说要自残割自己的手腕？那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啊！ 我唱那些歌词，只是闹着玩的。 拜托，你在搞什么？ 你遇到了一点问题，stan。 我想你需要一些建议，来帮助你在沮丧的时候坚强起来。 你说我们将会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这种蠢话，让我不再想跟你见面了。 我认为你和你的女友是互相需要的， 而且你应该对她好一些。 我希望你能读到这封信， 希望这封信能在你伤害自己之前寄到。 我希望它能让你感觉好一些。 别那么着急，我真的很高兴我能激励你。 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你一定要了解，我真的很想要你继续做我的粉丝。 我不想再看到你那些疯狂的举动了， 几周前我看到一个令我作呕的新闻， 一个家伙喝醉了， 开车冲到了桥下， 后备箱里是他怀孕的女友， 在车上他们找到了一盒磁带， 没说是给谁的， 我想想，那家伙的名字是…… 是你。 该死。” 从头至尾，阿姆在madcity音乐节的舞台上完整表演了这首时长六分四十三秒的曲目。大雨从未落下，灯光却像流淌的水银，洒满了整个舞台。 台下，近十万名观众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进了一个深沉而无尽的叙事之中。每个音符，每一句歌词，仿佛都变成了一双无形的手，拨动着他们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mytea’sgonecold，i’mwonderingwhy…” “igotoutofbedatall…” 大合唱如潮水般涌来，带着一种温柔的力量。数万双嘴唇开合，声音不再属于个人，而变成了某种共鸣的集合体。听众们的歌声在空气中汇聚成洪流，与伴奏融为一体。那低缓的旋律与背景的白噪音结合，宛如雨水浸润干涸的大地，拍打在人心最深的角落，带来一种难以道明的抚慰感。 即使是站在最边缘的听众，也能感受到这种力量穿越人群，直达灵魂。 随着副歌逐渐淡去，低沉的语气、冷静的叙述取代了副歌的柔情，仿佛一个旁观者，缓缓讲述着一个从热烈到毁灭的故事。 但这一段却没有激烈的反应。人群屏住了呼吸，他们的声音在这一刻不再属于任何情绪爆发，而是一片静默的海洋，仿佛在用耳朵虔诚地感知每一个单词。他们在台下安静地看着阿姆，在长达六分钟的时间里，他仿佛不是一个表演者，而是一个见证者——见证stan的悲剧，见证粉丝文化的深渊，见证人类情感的复杂与荒诞。 没有任何指引，七万五千只手臂中的绝大多数自发地缓缓举起，像是倾诉，又像是一场无言的弥撒。他们挥动着手机的光芒，随着副歌的旋律轻轻摇摆，仿若苍穹下的萤火，点点星光诉说着人性最柔软的孤独。 阿姆安静地看着这片属于《stan》的星河。那一刻，他不再是slimshady，也不再是marshallmathers。他只是一个创造了这首歌的普通人，目睹着它脱离他的手，成为某种更宏大的东西。 “你知道我其实很不喜欢听说唱音乐的，小如。但有两个人的作品，我真的很欣赏，独立性和流行度的完美融合，从他们身上，我能看到嘻哈这种文化最理想的形态。” “你是说阿姆和……肯德里克。” “对。《stan》，和《singaboutme，i''mdyingofthirst》。零零年代和一零年代，真正改变说唱圈游戏规则的两个人，在我看来，就是他们。” “你想说的是……他们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背后都有dr.dre在当他们的导师。” “哈哈，跟你聊事情真的很轻松，话都只用说半句。” “那是喔，我不了解你，还有谁了解你咧？而且，我还知道，这就是你请安德烈来帮你掌管公司的原因所在。” “那你对我的这个决定怎么看？” “当然没问题啊，我……至少在做事情这方面啦，一直都很相信你的判断能力。你看对眼的人，肯定不会错。” “讲真？” “讲真啦！你想要的这个ceo，肯定是能够带领瀚音乐前进，帮助公司旗下艺人塑造完美生涯的大师，而过去几十年里面，安德烈都在做同样的事情。所以……我很喜欢他，我觉得这个大叔做事很认真，人品暂时还不知道究竟如何，毕竟接触得还不够深。但是呢，我能看得出来，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平台。不管他表现得是不是云淡风轻，但讲老实话，他需要你，比你需要他更多啦。” “我一直很相信你对事对人的观察能力，很少出错。” “我真的看超准好不好……不管他在其他领域做得再优秀，归根究底，他还是想要完成音乐行业的终极考验。毕竟，歌手也好、艺人也好、制作人也好、老板也好，每个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到伟大的人物，心里都有一个统一的，不会熄灭的梦想。” “什么梦想？” “梦想用自己的旋律，谱写整个时代的和弦。” 第四百一十九章 For This One Night “小如……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在上中文课？” “哈？什么鬼？” 徐忆如双唇微翕，有些诧异地看着韩易。 “‘梦想用自己的旋律，谱写整个时代的和弦’，小词儿一套一套的，不错嘛。”韩易摇头晃脑地复诵了一遍对方的评析，调笑道，“要不要考虑出书？我找找路子。” “人家跟你认真讲，你居然还开玩笑。” 小如鼓起腮帮子，瞪大杏眼，双手抱胸，耍了一套不带丝毫真情实感，完全模板化的小脾气。 每次跟亲近的人谈严肃的话题，就喜欢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来缓和气氛，不管气氛需不需要被缓和。关于韩易的这个说话特点，徐忆如早就烂熟于心了，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真的去介怀。 那为什么又要摆出这副姿态？ 因为…… 情侣之间，偶尔闹点无关底线和原则的小别扭，能让感情更稳固，生活也更有滋味。 她从书上看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没有跟你开玩笑……”韩易眨眨眼，“我真的很喜欢喝你煮的东西。” “煮……”跟韩易相处的时间太长，很多梗不需要他讲出口，小如就能瞬间理解，“你想说我在给你灌毒鸡汤是不是？” “我可没说毒鸡汤哦……是鸡汤，健康营养又美味的心灵鸡汤。”韩易笑道，“我每天在外面给别人灌鸡汤，回来再喝你给我煮的鸡汤，这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鸡汤供应链啦。上下游联通，垂直垄断。” “所以你每天都在外面兜售我的二手鸡汤。” “加工鸡汤。”韩易把食指和大拇指并在一处，微微眯起眼睛，“原材料还是有点粗糙的，我得加点味道。” “喂，你真的很过分欸，喝我的鸡汤，还要嫌弃我的厨艺。” 小如很喜欢，也很怀念这种跟韩易无厘头斗嘴的日常。 其实什么都没有聊，也什么都不需要聊，只要能听到对方的声音，看见彼此的笑容就好。 自从韩易收购uta、创立瀚音乐，开启自己的商业生涯以来，二人的生活便如车轮般滚滚前进，绝不为任何事物做片刻停留。在这般令人目不暇接，甚至来不及喘息的快节奏探戈里，能够偷得三五分钟放慢脚步，觅得一个私密的空间，像从前那样用逗趣和拌嘴来消磨时光，是不管拿什么宝贝放到她面前，徐忆如都不舍得去交换的珍贵礼物。 不过很快，小如便意识到了一点——强行还原旧的模式，只会产生新的问题。 “那你以后不要问我好了，去问别人……她们比较不需要上中文课。” 本意只是想要跟韩易撒撒娇，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小如不想说这后半句，但‘她们’这个词，却无可抑制地从她口中偷溜了出来。 从前明明还只有个‘她’，麻烦不算太大。 可是现在…… ‘她们’。 真是一个让人窒息的复数词汇。 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眼中那一抹灵动的光芒也开始滞涩下来。小如忍不住低下头，避开韩易的目光。她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刻的不对劲，不想让他察觉她如奔牛般在心底横冲直撞的复杂情绪，哪怕只是片刻。 有不安，有吃味，还有…… 对，还有生气。 她是真的很生气。 “小如，我……” 徐忆如的掩饰仓促无力，她压抑已久的怨怼自然也逃不过韩易的眼睛。后者的肢体动作里，肉眼可见地添上了几分无措的慌乱。他太熟悉这一幕了，每次欲言又止的沉默，便是新一轮战争的爆发。自打记事起，这出戏码他便看自己的父母上演了一遍又一遍，通宵达旦，永无休止。 这是他渴望亲密关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处理亲密关系的祸源所在。 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一只手臂扬起，停滞在半空中。预感到他和小如之间即将爆发冲突的韩易，再不见平日的巧舌如簧，只剩下左支右拙的紧张回应。 “你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有嫌弃你，也没有……你明白的，如果我不信任你，不在乎你的话，就不会跟你聊这些事情了。” “在乎我……奇怪，我怎么没感觉到？你要是在乎我，你会什么事情都拿来跟我开玩笑吗？人家明明在认真跟你讲话，掏心掏肺给你看，你却每次都用这种儿戏的方式来回应……真的有那么多搞笑的东西吗？” “我这个……” “你要是真的在乎我，你会一边跟我讲说你喜欢我，一边在外面招惹别的女……” 越说越愤怒，徐忆如倏地抬起眼帘，试图跟韩易对质，但视线却一头撞进了对方眼底的那片泥潭，悄然吞噬了她已经准备好的所有长篇大论。 这一刻，小如回想起了韩易在过去两年时间里，无数次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意闲聊里，向她倾诉的过往经历。韩易的父亲和母亲，像两座隔江而望，永远无法相交的高山，把他困在江心的小岛上，与压抑和缺席为伴。韩易从小就学会了用幽默与玩笑来掩饰内心的伤痕，因为他无法理解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情感，也无法学会如何去与亲密的人沟通。 他的玩笑，他的轻浮，背后是他深藏心底的恐惧。 他用玩笑和幽默来让自己保持距离，因为他从未学会如何去接纳，哪怕是最亲密的人。 对于韩易来说，自门外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预示着的，不是“快出来吃晚饭”的温馨呼唤，而是又一场要将他卷入其中的情感风暴。 他无法理解，也拒绝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持久恒定的幸福，因为生活的这一扇门，从未向他打开过。 从这方面来看，她和韩易，其实是同一类人。 原生家庭所面临的困境不尽相同，但结局却是殊途同归。 极力渴望摆脱过往，却又潜移默化地被来自父辈的创伤深深烙印。 “好啦，好啦，不讲了……” 徐忆如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积攒起来，向外倾泻的愤懑，顷刻间消弭无踪。 她捉住那只凝滞在半空的手，用它作为支点，将身体朝韩易的方向拉近，把他拥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没事、没事……别担心，我们不吵架，乖……” 小如把脑袋搭在韩易肩头，两只手轻柔地覆住对方的脊背，在他的耳畔低声呢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小如一直以来的座右铭。 她很清楚，如果不想让韩易变得像她的父亲，她首先得避免成为母亲那样的人。 更何况，她是真的很心疼自己的意中人。 从清晨忙到深夜，在拉斯维加斯连轴转了一个多星期，这才找到了一点可以歇息片刻，与她独处的闲暇。 “我知道你已经很累啦。” “我不累，小如，其实我想说我真的……” “我都说了我们不聊这个了啦，不听话，是不是？” 徐忆如把双手从韩易身后抽回，转而压在他的胸口上，可爱地呲了呲牙，“恫吓”对方噤声。 随后，小如轻轻凑近，呵气如兰，将两片娇艳欲滴的红润玉瓣，覆在了他唇上。 甜蜜的深吻不急不缓，力道轻柔舒和，仿佛是一场久别重逢的倾诉，又像是一个温暖坚定的承诺，让韩易本来僵硬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 厚实的手掌攀上纤细的腰肢，喘息之间，韩易便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带着徐忆如一起，完全融进了宽大的沙发里。 “唔……呀，等、等一下！” “怎么了？” “压到头发了啦……” “啊，不好意思。” 韩易用右侧手肘支起身子，关切地注视着已经被他压在身下的徐忆如。 他知道这个因为学习太用功而发量告急的宝岛姑娘，有多在乎自己这一头其实看上去一点也不稀疏，只是有点泛起浅棕色的长发。 “没压断吧？” “怎么没有。” 小如嘟着嘴，把手中的断发凑到韩易眼前给他看。 “三根欸！跟秃头没差了……” “你再夸张点呢。”韩易又好气又好笑地在小如额头上吻了一口，“满脸都是头发，还担心秃不秃的问题。” “你才满脸……满脸都是头发。” 在韩易的手臂上轻拍了一下，小如的呼吸仍有些急促，话语也不甚连贯。刚才那番忘我的缠绵，抽空了她肺部的空气，也抽空了她的大脑。 “起来一下，我把头发扎起来。” “哦，好。” “不是……手也拿出来啦，这样我怎么拿东西。” “啊……我都忘记我放那儿了。” 韩易飞快地缩回手，帮徐忆如抚平衣衫的褶皱，这才略显尴尬地咧咧嘴。 “坏蛋。” 双颊晕染着妖冶的潮红，小如翻了翻眼皮，那倦怠中带着慵懒的娇媚神情，顺着如丝的柔波飞向韩易，让后者本来放松下来的身体又紧绷了起来。 以另外一种令人愉悦的方式。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坏。” 从被甩到一边的手包里取出发箍衔在唇角，小如坐直身子，一边用双手在脑后束起马尾，一边用她甜糯的嗓音嘟嘟囔囔。 “以前……不知道吗？”韩易指着自己，“私人影院里不就……” “不一样啦。”徐忆如扎发箍的动作熟练，口头的表达却吞吞吐吐，“一直都知道你是个色鬼，但那天你还是比较……” “我还是比较什么？” “就……跟今天不一样，今天你很……” “我很……怎么样？” “就很，那个……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讲啦！” 情话卡在嘴边，半天说不出口的小如，挣扎片刻后，选择直接用行动表达。 她反身扑回到韩易怀中，用惯性让他重新躺倒在沙发上，像一只踩奶的乳猫，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主人身上。 “今天我感觉你……很着急。” 胸口起伏的幅度明显，强迫自己问出下一句话的小如，紧张与羞赧的情绪无处可藏。 “是不是想和我这样……很久了？” “是。” 在徐忆如的眼里，此时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问必答的韩易，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那只小狗。 口干舌燥的感觉再次蔓延开来，喉咙发痒的小如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才继续问道： “是因为最近……做音乐节太忙，觉得冷落了我，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补偿，证明你还……喜欢我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没看过你自己长啥样吗？有哪个男的能……” “韩易。”徐忆如危险地眯起眼睛，“我刚才怎么跟你讲的？” “不开玩笑了。” 韩易举起双手，从善如流。 他清清喉咙，换上了一副无比认真的神情。 “其实是因为……在我看来，我能开始这一切，能拥有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切……至少有一部分吧，得归功于你。” “归功于……我？” “嗯。”韩易点点头，“现在我所做的，其实都是在弥补之前的遗憾。和你之间的遗憾，是这里面最让我难以释怀的一环。所以……你问我是不是想和你这样很久了，我的回答是……如果不能和你这样的话，我不知道我做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这样喔。” 听着韩易的回答，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徐忆如的眼底绽出了一抹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的欢欣光华，但很快，它便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寒风彻骨的冷漠注视。 “所以，你就是把我当成trophywife，是不是？事业搞得好，兜里有几分钱，就觉得我必须得喜欢你，就觉得你绝对能占有我？” “不是，小如……”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韩易的心脏都停跳了半拍。 “我怎么可能是这么想的，我刚才……” “好啦，吓你的，傻瓜。” 小如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用一记热烈的深吻，把韩易的辩解堵了回去。 “给你一个……一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关键时刻，嗯……乱开玩笑。” 唇齿相抵的美妙触感，拖慢了小如的语速。半晌之后，传递完信息，也占够了便宜的小馋猫才舔舔嘴唇，重新坐直身子，用双手捧起了韩易烧到烫人的脸颊。 “我很喜欢你给我的这个理由。很笃定、很霸道、很体贴，也很像你。” 说到这里，小如再次扶下身子，含住了那口尚未呼出的热气。 “youknow……i''mnotreadyforthatyet。” 两分钟后，再次与韩易拉开距离的徐忆如，杏眼半睁半闭，呢喃已经柔软到了梦呓的程度。 “butforthisonenight……” 她轻轻捉起韩易的手，用指尖在对方的掌心画了个圈之后，开始引导着它缓缓探向那处刚才不舍流连的地方。 “iwantyoutoshowmeeverythingelse。” “小如……” “别说话，坏蛋。justshow……” 别停止相信，抓住这种感觉…… 璀璨的霓虹，如织的行人，喔…… …… “都凌晨一点了，谁会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啦！” 第四百二十章 挫败感 “我也想知道！服了，谁会在这个点……” 韩易焦躁地蹭起身来，伸手去抓茶几上不停振动着的手机。 前世，韩易根本没有打开铃声和振动的习惯。100%静音，睡觉之前还要打开飞行模式，接不接得到电话全看缘分。毕竟绝大部分的工作消息都是通过微信回复处理，哪怕需要实时沟通，也是直接打语音更方便。 每天接到的十几二十来个电话里面，有一多半都是楼盘销售、贷款办理、财税记账和法务咨询类的推销电话。 不过，重生之后，韩易很快便改掉了这个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的习惯。原因很简单——欧美社会，对于使用电子邮件来对接工作这件事，有相当强烈的执念。放着更高效的即时聊天软件不用，也要在邮箱里创建一个又一个话题链，无端增加沟通的时间成本和效率成本。 对于绝大部分美国人来说，工作，就是打开苹果笔记本，啜饮着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起草和回复各色邮件。这是他们的职业生活里，一个至关重要的仪式感。在美国上班，从早到晚接不到新邮件，写不了“bestregards”这两个词，就像在华国上班，一整天都没有在工作群里扣“1”或者“收到”一样，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空落落的。 所以，韩易只能随波逐流，适应起了当地人的工作方式。刚开始还好应付，但随着业务板块的迅速增加，和直接联络人的爆发式增长，他很快便察觉到了邮件往来这种沟通方式最致命的几处缺陷。 一、繁文缛节，水分极大。每一封工作邮件，都得掐头去尾，在段落中间去找有效信息。洋洋洒洒几百字的长邮件，最后凝练而成的观点，一句话概括都嫌多。 二、等待周期长。一个简单的问询，通过邮件的形式发送出去，一个小时内能得到回复就算是有效率的了。 三、到处都是似是而非的“办公室英文”。干什么都需要所有人“buy-in”，但凡有一点不明确的地方就要先“deepdive”一下，遇到难题总是希望其他人给出一个“silverbullet”。因为不愿意承担责任，所以事事强调“synergy”，同步这个词整天挂在嘴边，但邮件链又没办法确保所有人都能同时看到讯息，所以遇到关键问题，还得再约个线上会议，美名其曰“let''salign”。 于是，韩易终于理解了那些美国人吐槽的公司老板，为什么会如此热衷于用各种形式直接开会沟通了。 不这样做，很多事情真的没办法推进。 光他每周要发出去的“quickcall？”邮件，至少都得有二三十封。 因此，顺理成章地，韩易的工作时间，还有休息时间，被一个又一个电话会议给塞得满满当当。 有即时突发的，也有事先预约的。 今晚响起的这通电话，就属于后者。 “我真搞不懂，这些人每天都不经过……噢。” 看着屏幕里+39的国际电话区号，韩易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小如，这个好像是……我约的工作电话。” “工作电话？” 仿若被抽光了骨头一样娇软无力，慵懒斜倚在沙发上的徐忆如疑惑地皱了皱眉。 “为什么要把工作电话约到凌晨一点过？” “因为是欧洲那边的电话……你看。”韩易给徐忆如展示手机上的信息，“意大利的。” “意大利……” 表面上好像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事情，但其实韩易给她讲述的每一段旅程和经历，留守洛杉矶的小如都有牢牢地记在心里。她从已经满溢的记忆宫殿里专门分出了一部分，来装载跟韩易有关的信息。 “帕萨拉夸那边喔？” “对。庄园管家，马蒂亚-科伦比尼。我让他在负责那边的翻新工作。”韩易语速飞快地回答道，“我本来想着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欧洲那边也正好是大白天，所以……我跟他说换个时间再打过来。” “不要啦。”徐忆如抬住韩易的手臂，阻止了他按掉通话的动作，“正事要紧，你先开会，我……我等你。”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旖旎潮红再次攀上脸颊的小如意识到，今夜她讲的这些情话，实在是有点超出自己的每日承受限额了。 “好，那我……速战速决。” 眼帘低垂间泄露的风情，让韩易不由地愣了愣神。随即，他俯过身子，在小如的唇上又讨要了一笔预付款，这才站起身来，接通了来自帕萨拉夸的电话。 “早上好，马蒂亚。” “当然，我们可以立刻开始。时间宝贵。” “……没错，就像我之前提到过的那样，庄园里的每一处我都要利用起来。除了主楼之外，马厩和湖边宅邸都得修缮……套房，湖边宅邸当然是套房，让设计师们看看，怎么布置比较合理，主楼也一样……马厩那边我知道会小一些，没有露台，没有客厅，但面积我还是希望能跟主楼保持一致……房间数量不是最重要的考量，马蒂亚，我们不是想要改造出第二个特雷梅佐或者德斯特。我们的体验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我也希望我有时间可以跟设计师团队会面……我们可以开线上会议，但我不觉得未来的三个月我会有时间再回到意大利，所以我需要你……没错，告诉他们，帕萨拉夸是一个历史遗迹，一个私家大宅，任何修缮都要在不改变其属性的前提下进行。” “亲密性！对的，这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水疗中心、橄榄园、种植园，再到餐厅，都应该保留贵族庄园的质感。我希望人们能够像庄园的主人一样，从床上走到厨房，和厨师聊天，在阳光明媚的角落里打开报纸，在户外躺椅上斜倚着看书……” “jjmartin？我没听过，但你可以给我发一些参考图片……” 跟人打电话的时候，韩易总是没办法坐在一处。他得站起身来，在房间内漫无目的地踱来踱去，没有握住电话的那只手臂也要在空中画出无数道复杂的曲线，似乎这样才能启发他的灵感，激活他的思维。 徐忆如很清楚意中人的这一怪癖，并且没有半分要帮他纠正的意思。小如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双手抱膝，视线随着韩易移动，倒映着对方身影的眼眸里，蕴含着毫无保留的欣赏与痴迷。 她爱极了这种感觉。 二十一岁的少年郎，随手接起的一通电话，便跨越了整个大洋。他操着口音纯正的第二语言，满怀热忱地与宅邸管家讨论，如何帮助一处价值两千万欧元的贵族庄园重焕荣光。 无关金钱，或者说不仅仅与金钱有关——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拒绝自己的对象展现出这样极致的优秀。 无可挑剔的梦幻。 能遇见他……真的像做梦一样。 直到韩易无意识地踱进卧室，身影被那扇敞开的大门完全遮蔽后，徐忆如才把目光收回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心满意足，却又怅然若失。 心满意足的是，她认定的这个男友，比心中描绘的那个最理想的终极进化形态，还要出色得多。 怅然若失的是，小如原本以为这是一场需要由她来披荆斩棘，排除万难，依靠自己的努力来带领对方前进的恋情。但现在看来，在前头领路，遇水涉水、遇山翻山的是韩易，在后面被牵着亦步亦趋，茫然跟随的那个人才是她。 而且…… 好像跟的越来越吃力了。 优秀的人从不畏惧竞争，从小到大，暗中与徐忆如较劲的女孩子不知凡几，不管是学业方面，还是感情方面——虽然从没对任何除韩易之外的男生表达过好感，甚至连一丁点这方面的暗示都没有，但这完全不妨碍光芒万丈的徐忆如被当作假想敌。 是的，光芒万丈，这是徐忆如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她对自己的评价。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的美而不自知，周围人的赞美与另眼相待，自然会把你托上云端。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所谓的强大而不自知，回头看一眼那些在人生各个阶段渐次完成，逐渐堆积如山的成就即可。 美貌与能力兼而有之，在人生这场游戏里吃尽红利、占尽先机的徐忆如，其实是一只极为骄傲的白天鹅。之所以平日里会将羽翼和锋芒收敛起来，只是因为良好的家风和优质的教育，给她带来了出色的共情能力而已。 不需要刻意展示的骄傲，才是真正可以自持的骄傲。 但最近这几个月，随着竞争对手接二连三——字面意义上的接二连三——在韩易身边出现，徐忆如破天荒地头一次感受到了危机与压力。 这一回，她的对手们，实在是优秀得有点过分了。 芭芭拉-帕文，成名已久的维密天使，一路从欧洲火到美国的顶级超模。欧莱雅、维多利亚的秘密、体育画报、乔治-阿玛尼、香奈儿……大街小巷的广告牌上，随处可见她那张几无瑕疵的精致脸蛋。四百万美元的年度收入，让她成功跻身福布斯杂志2016年收入最高的模特榜单，也让她拥有了抛开金钱跟韩易谈感情的底气。 毕竟每一厘每一毫，都是人家自己亲手赚到的，没有依赖过韩易半分。 麦迪逊-比尔，2016年最受人瞩目的现象级新人，签约瀚音乐的第一支宣传单曲就拿到公告牌冠军，接棒的几首新歌音乐性和商业性兼具，是小如自己都忍不住要循环播放的那种。演出费从几千美元飙升到了十余万美元，巡演更是从北美排到了亚洲。首张专辑都还没发，麦迪逊就凭借着她千万级别的社交媒体粉丝数，成为了瀚音乐旗下最能吸金的艺人之一。 单论事业层面，麦蒂毫无疑问是现在韩易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赵宥真，这个韩国女人对音乐产业的热衷程度与韩易不相上下，天赋也极为出挑，是作为情敌的徐忆如也不得不承认的出挑。刚接触这行不到一年时间，手底下就全权管理了好几位极富潜力的新人歌手，辅助管理的明星级艺人也有十来个。单曲轮番冲击公告牌排行榜前列，演出更是接到手软，今年年底就已经有后年的offer递进来了。 也许是为了避嫌，韩易从不在徐忆如面前多提赵宥真的工作，但小如想要推算出后者的大致收入却并不困难。谷歌上到处都是艺人经理人相关的说明文章，根据行业平均的经理人提成点值来计算，光从麦迪逊-比尔一个人身上，宥真就能赚到洛杉矶一处普通房产的首付。 而这只是人家不到一年的收入而已。 更可怕的是，虽然宥真就读的学校跟徐忆如是差不多的级别，但是sat分数压小如一头，录取的名校也比她要多一些。 也就是说…… 哪怕在徐忆如最引以为傲的学业方面，她也比不过赵宥真。 每每想到此处，徐忆如就能感受到一种她之前的人生里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挫败感。 她能拿出什么，去赢得这场比赛？ 更流利的中文？ 4.0的gpa？ 比其他人更早认识韩易的“时间差”？ 所谓的更早认识，也只不过是多两年时间而已啊……又不是真正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除了这张脸蛋，她到底还有什么能吸引韩易的闪光点？ 好看的皮囊，有什么可稀奇的？ 那三个没有吗？ 每次想到这些，心跳都会加速，连呼吸都变得短促了起来。小如很讨厌这种惶然失措的无力感，于是，她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晚上好，韩先生，感谢您致电永利酒店客房服务部。今天我可以为您提供什么帮助？” “你好，我想点一瓶玛格丽塔。” “您好，女士，我们的玛格丽塔实际上已经提前贮存在迷你吧里了，它位于房间进门左侧的洗手池对面。” “啊，好的……我看到了，谢谢。” “不用客气，请问还有什么别的我可以帮您的吗？” “我还是再点两杯……血腥玛丽吧，然后再要一份果盘。” “棒极了。两杯血腥玛丽、一份果盘……” “还要……还要一桶冰。” “食用冰吗？” “是的。” “两杯血腥玛丽、一份果盘，还有一桶食用冰……anythingelse？” “没有了，就这些。” “好的，您的订单将在大约35到40分钟内准备好。在您等待期间我还能为您提供什么帮助吗？” “没有了，谢谢你。” “谢谢您，女士，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你也是。” 放下听筒，徐忆如穿上拖鞋，朝放置在房间西南角的迷你吧走去。 madcity第二晚的演出结束后，韩易到后台跟dr.dre、阿姆、50cent和卡拉-刘易斯等人寒暄了片刻，便随几位艺人乘车一齐启程返回永利酒店休息。 疯狂之城音乐节是内华达州今年最盛大的音乐庆典之一，但却只是万圣节当天赌城夜生活的序章。芭芭拉-帕文有一众超模好友要照顾，麦迪逊-比尔早就答应了要参加瀚音乐几位艺人朋友联合在tao举办的afterparty，赵宥真则是得留在音乐节现场，跟技术团队对接明天碧梨-艾利什、拉娜-德尔雷和神殿厂牌全明星的演出细节。 这给了无事一身轻的徐忆如可乘之机。 小如拒绝了卡莉-克劳斯一道派对的盛情邀请，寸步不离地紧跟着韩易，和他一道回了永利。 这是她今晚最重要的任务。 确保那三只偷腥的猫不会像昨晚那样，找到机会骚扰韩易。 然后…… 借助两人独处的时间，趁热打铁。 从迷你吧里找出玛格丽塔，扭开木塞的徐忆如，先给自己斟了一杯。 主动出击的她，需要酒精来给自己鼓鼓劲儿。 头发还是……放下来比较好看吧？ 纽扣要不要…… 算了，这样好像会感觉太过刻意。 让他自己来吧，总不能什么都帮他做了，是不是？ 这种事情，还是男生主动比较好。 拍拍有些发烫的脸颊，徐忆如把自己的思维强行拉了回来，她要抑制住自己肆意蔓延的想象力，才能全身心地去享受这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夜晚。 需要再找一种方式消磨时间，等待韩易打完工作电话的小如打开电视，先把音量调到不会影响到卧室的程度，然后从酒店频道开始，向后随意切换了几个台。 三台，nbc。五台，福克斯。八台，cbs。十三台，abc…… 凌晨一点四十，四大电视网的晚间节目全部播放完毕，就连詹姆斯-柯登的深夜秀也已经结束了快十分钟时间。此时此刻，按照惯例，每家电视台都在重播前一天的本地早间新闻。 而在拉斯维加斯所有早间新闻节目里唱主角的，都是madcity。 “今天的头条聚焦于拉斯维加斯的音乐盛事——madcity音乐节，这场震撼全城的三日音乐庆典正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爱好者，尤其是在今晚，拉斯维加斯将迎来一个史无前例的西海岸说唱巨星阵容，四位传奇人物将一同登台，让这座城市彻底沸腾！” “我们正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之外进行直播，史蒂夫，我不得不说，现场的气氛热烈到出乎意料！昨晚无比成功的演出之后，观众对于madcity次日黄金阵容的期待已经达到了顶峰。现在是早上时间九点半，场外已经有数百名粉丝在排队等候。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压轴嘉宾而来的——dr.dre、eminem、50cent、snoopdogg，这些承载了太多回忆的传奇艺名，将在今夜重新聚首，为拉斯维加斯的粉丝献上一场史无前例的西海岸嘻哈盛宴。” “‘我从亚利桑那州开了六个半小时的车到维加斯来，就是为了看dr.dre！他是我开始接触嘻哈音乐的最初原因。他的节奏、他的影响力……简直不可思议。能看到他和他的门徒们聚在一起，简直就是梦想成真的一刻！’” “‘伙计，史努比应该是所有人的偶像。他已经处于巅峰状态很久了，但他总是那么松弛，那么真实。这不仅仅是他的音乐，而是他整个人营造的氛围。’” “‘我一直都是粉丝。《indaclub》、《21questions》……50cent改变了说唱游戏的规则。’” “‘埃米纳姆就是一切。他的歌词如此真实，如此直白——他说出了别人不会说的真相。我从小就听他的歌，就像他一直都陪伴在我身边一样，你知道吗？’” “‘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都听我说！我在这里，在拉斯维加斯，我可以满怀信心地对全世界说这句话……今晚，所有人都将会见证一场走出舞台、载入史册的表演！’” “‘……一辈子难得一遇，甚至十辈子难得一遇，你再也看不到像这样的西海岸重聚了。这就是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会花500美元、1000美元来看这场演出……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见证伟大的诞生。’” “‘别笑我，别笑我，你们都知道我是在说实话，兄弟。记住我说的话，今晚演出结束后，#westcoastreunion将成为全球第一大热门话题……y''allknowi''mspeakin''facts，rememberwhatitoldyou。’” 徐忆如饶有兴味地看着电视屏幕里那个穿着.a.复古文化衫，抢过abc记者的话筒，口沫四溅侃侃而谈的黑人小哥，有一种时空穿越的奇妙错觉。 你猜对了，这位来自十六个小时之前的，西海岸说唱的忠实粉丝。 #westcoastreunion，#西海岸重聚，真的成为了全球排名第一的热门话题。 四位压轴嘉宾联袂登场的五分钟内，这个话题，便登上了推特全球热门趋势榜的榜首。 与之一起登榜的，还有#madcityfest、#dreeminem50snoop、#drdretakeover、#slimshady和#californialove，等13个与疯狂之城音乐节和次日压轴嘉宾有关的话题。 【@liljay_92：西海岸今天彻底征服了世界！dr.dre、eminem、50cent和snoopdogg同台演出？？？这简直是历史性的时刻#westcoastlegends#madcityfest】 【@meganrosedd：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埃米纳姆和德雷、50cent同台演出？简直是传奇！这个人真在不断证明自己为什么是goat#dreeminem50snoop#slimshady】 【@emsrecvry：友情提示——你刚刚看到了dr.dre跟唱埃米纳姆的《rapgod》，我的脑子要烧起来了@drdre@eminem@50cent@snoopdogg】 【@fireh9lly：snoopdogg用indaclub的beat跳c-walk，是传奇般的搞笑#snoopdogg#50cent#westcoastreunion】 …… 不知不觉间，小如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兴致勃勃地刷起了推特。 #西海岸重聚，短短数个小时，接近两万条贴文，没有差评、没有嘲讽，甚至连玩梗刷图的都没有。 这场时长九十分钟的压轴演出，已经借助社交媒体的力量，将热度传播到了世界各地。 【@ninewontmiss：说认真的，兄弟们……别他妈再讨论西海岸和madcity了，我到现在还没抢到票呢！最后一天的门票，黄牛已经炒到3000美元了#westcoastreunion#madcity】 所有的贴文里，小如意外地最喜欢这一条，她点进去又退出来，反复看了好多遍，最后甚至还截屏保存了下来。 原因无他，在这条140个词顶满的推文里，徐忆如看到了韩易成真的美梦。 这让她原本因为恐慌而逐渐空虚的内心，重新被满足感、骄傲感和自豪感所填满。 “叮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套房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小如。” 电话依然贴在耳边的韩易，从卧室里探出头来，指着大门口，轻声问道。 “这是……” “我点的宵夜啦，没事，我去拿，你忙你的。” 徐忆如冲韩易绽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仰头把杯中剩下的玛格丽塔酒灌进喉咙里，然后一蹦一跳地来到了玄关处。 “onesecond——couldyou……” 活力十足的上扬声调，在看到门外来客之后，迅速坠落。 “哈，我就知道。” 合上臂弯间的笔记本电脑，赵宥真拢起耳边的鬓发，好整以暇地冲徐忆如挑了挑眉。 “晚上好，小馋猫。” 第四百二十一章 你食言了 “小馋猫……恐怕不是我吧。” 愣神不过须臾功夫，徐忆如便恢复了常态。 她斜倚房门，双手抱胸，声线轻快。 “你这么晚来找他，是为什么？”说到这里，小如瞥了一眼赵宥真怀中的笔记本电脑，先发制人，“可别说是为了工作喔……还蛮刻意的。” “当然是工作。”被揭穿的宥真抿抿嘴唇，依旧坚持自己的故事版本，“有些必须今天晚上处理的急事要找他。” “急事不可以打电话吗？”小如歪了歪脑袋，“为什么非要到……别人房间里来？” 本来想用“老板”这个词，并且加重语气，让赵宥真知道这种下属深夜叩响上司房门的剧情有多么荒唐和僭越，传出去会多么令外人贻笑大方，但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徐忆如还是硬生生吞了回去，随意替换了一个称谓。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小如也不想用如此刻薄的话语来伤害对方。 她只不过是碰巧跟自己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已，在韩易尚且单身的时候。 她没有错。 或者至少说……罪不至此。 “因为打不通他的电话，占线。” 平日里寡言少语，看上去对人情世故不感兴趣，也无甚了解的赵宥真，其实对他人的措辞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力。曾经在学校里被长期霸凌的小胖妞，给自己镀上的是一层漠不关心的坚硬外壳，但涌进她耳朵里的每一句话，都会被掰碎揉烂了反复咀嚼。 察觉到徐忆如话语里的那一处滞涩，韩国姑娘的语调也柔和了许多。 “你看。” 顺着宥真手指的方向看去，卧室门口探出半个身子，鬼鬼祟祟探察情况的韩易被逮了个正着。 “嘿，马蒂亚，是的，我在听……你继续，你说市议会提出了哪些要求？” 打了个激灵，韩易连忙扬起声调，一面证明自己正在进行电话会议无暇他顾，一面转身溜回了卧室里。 “他真的是……有够夸张。” 看了一眼虚掩起来的卧室门，徐忆如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后，她将视线重新转回到赵宥真身上，左手握住大门把手，指尖在金属外壳上轮番弹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你先回去，等会儿我让他打给你，好不好？” 听见徐忆如试探性的询问，赵宥真没有口头答复。她只是深吸一口气，把笔记本电脑塞回半敞开的香奈rgeshoppingbag黑色皮包里——这是韩易上次去纽约购置one57房产的时候，给她带回来的礼物，从那时起，只要是出差，赵宥真都会带着这款超大挎包，装上所有办公需要的用品四处奔波。 然后，韩国姑娘也学着刚才小如开门时的姿态，双手抱胸，用嘴角勾起的那一抹浅笑，回答了徐忆如的问题。 “先回去，好不好”？ 你觉得我觉得好不好？ “进来吧。” 犹豫片刻后，胸口闷闷的徐忆如侧身让出了一条通道。 她心里很清楚，宥真这种性格的女孩子，既然找上了门来，就没有临场打退堂鼓的道理。 “先坐一下，他应该很快就打完……” “谢谢……借过。” 还没等小如讲完，赵宥真便迈开步伐进入了房间。 永利酒店的塔楼沙龙套房很大，有足足1817平方英尺，一室一厅两卫，甚至还有一个单独的按摩室。但美中不足的是，正门的大小与其他房型相仿，要同时容纳两人并行通过，依然显得有些困难。 于是，赵宥真也得侧起身子，从徐忆如面前掠过。 自然而然地，后者感受到了脖颈间传来的丰满压迫感。 这让小如的胸口更闷了。 “喝点什么？” 匀速呼吸了两三下，努力将自己加速下坠的心绪拉平，小如关上房门，跟在宥真身后，继续试图扮演好女主人的角色。 “果汁？矿泉水？” “已经准备好了，不是吗？” 赵宥真极少在琐碎的细节上浪费时间，她的精力，只会花在重要的事情上面。举个例子，直到现在，她都不记得自己在星荟大厦地下二层的专属停车位究竟是几号，也不记得每天中午买沙拉的那家店叫什么名字。 说得再夸张一点，她连这学期m141a“选举政治：政治心理学”授课教授的姓氏都记不住。 不是她冷淡疏离，而是生活中需要宥真完成的任务实在太多，令其无暇他顾。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具备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 宥真足够聪明，足够冷静，也足够细心，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女人。 在喜欢的男生周围，她可以激活平时不常使用的强大第六感，随时化身福尔摩斯。 茶几上面，一瓶开封但是只斟出了少许的玛格丽塔酒。两只玻璃杯，一只杯壁上挂着残留的酒液，另一只干燥光洁，看不到哪怕一点水汽。 两张沙发隔着茶几相对而望，其中一张有五个枕头，另一张只有一个。只有一个枕头的那张沙发，丝绒布的褶皱程度之深，明显超过了正常水平。 更别提徐忆如身上那件衣角向外翻起的衬衫了。 虽然韩易已经向赵宥真如实坦承过一切，她自己也早就在清醒的脑海和迷蒙的梦境里预演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但真正看到案发现场时，宥真的心脏，仍然感受到了极其尖锐而剧烈的痛楚。 就像有无数根倒刺，突然从渗着鲜血的嫩肉里冒出头来。心脏本能地猛然收缩，想要躲避伤痛的来源，这些尖刺却展露得更加明显，生长得更加肆意。 每一处不对称的褶皱，都是一块被撕裂的伤口。 “玛格丽塔……” 梦呓般地念叨了这么一句，赵宥真大步走向了那张堆满五个枕头的沙发，利落潇洒地坐了下来。 咬紧牙关，抗衡着愈发紧绷的下巴不时的轻微抽动，宥真的指尖在沙发扶手边滑过，握住了玛格丽塔酒的瓶身。冰凉彻骨，但是麻木的触感并不分明，有一种手指不再属于她的陌生感。 ipickedthispath…… ipickeditmyself…… 不断在心里如此反复告诫着自己，宥真给两只玻璃杯都斟了点酒，然后捧起之前没有水汽的那一杯。手指微微发颤，却被她掩饰得极其完美。 “之前在你公寓，我跟你说，那可能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最后一次单独谈话。” 淡金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微微波动，将躲在两层玻璃后面的赵宥真，那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和如冬雨般萧索寂寥的眼神隐藏得很好。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肯定会有下一次……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其实，你应该想到的呀，宥真。” 徐忆如拢了拢衬衫下摆，坐到赵宥真对面，没有接对方推过来的酒杯，而是让双眸睁大到能让人体会到认真和专注，却又不会给人感觉过度紧张的程度，缓缓说道。 这是小如自认识宥真以来，第一次没有在她的名字后面加上“姐”的后缀。 “我说过，我这个人决心强、好胜心也强。说好要达成的目标，无论如何都会去完成。” “你也告诉过我，你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退缩的人。” “但现在看来，我信守了我的承诺，可你，食言了喔。” 徐忆如的声线轻柔，没有半分嘲讽和挑衅的意味，更没有所谓的怜悯，和居高临下的凝视。她语气十分自然平淡，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实。 赵宥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没有语言，也没有表情。 她微微低下头，眼帘垂落，长长的睫毛在眼角投下一片幽深的阴影。 “嗯……确实食言了。” 自言自语继续说下去的小如，目光只在宥真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转移到了别处。 她双手抱膝，缩缩肩膀，望着窗外向南方无限延伸的拉斯维加斯大道，轻声笑了出来。 “甚至你连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守好。” “你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你眼皮底下发生呢？” 徐忆如没有挑明，但赵宥真却能立刻领会到她的意欲所指。 她指的是那个，从签约开始，就一直由她管理，每天几十上百条文字和语音信息，平日里对她无比依赖，从巡演场次，到专辑选曲，甚至到服装搭配，都要征求她的意见，对她全心信任的女孩子。 麦蒂。 第四百二十二章 Seven——Teen “跟她有什么关系？” 赵宥真眉头紧蹙，声线里的温度也随着入喉的玛格丽塔酒降了下来。 “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 徐忆如红唇轻触杯沿，低吟浅笑。 “知道什么？” “她喜欢易易这件事情……”说到这里，徐忆如翘起握住玻璃杯的那根食指，纠正自己的措辞，“她追求易易这件事情。”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宥真矢口否认，“我从来不跟我管理的艺人谈私人感情方面的问题。”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小如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跟你说我知道，那我肯定就是知道了呀。不然下午在后台找到你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问你她在哪里呢？” “我能想到很多原因。”望向徐忆如，赵宥真难得打趣了一句，“你想找她要签名，你在台北的亲戚想找她要签名，你在台北的亲戚的孩子……” “今天早上，我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面见到她和易易待在一起，旁边还有芭芭拉。”但徐忆如显然没有兴趣去听对方干巴巴的笑话，也不会允许她用这样拙劣的方式来转移话题，“我走过去的时候，听到她们在吵架，争论谁才是他的女朋友。” 皱起的眉头，在徐忆如的话语落下后瞬间冻结。赵宥真极力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但骤然凝滞的眼神里，依然透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愕然。 “看来她没有跟你讲这一趴。” 小如认真观察着宥真的表情变化，以每一处肌肤的细微震颤为依据做出判断。 “那她有没有……” “不管你要问什么，答案都是，没有。” 宥真将西装上衣的纽扣系好，声音又陡然冷却了几度。 “另外，我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很不妥当。” “我的……”此刻愕然的人换成了徐忆如，她食指一屈，对准自己，“什么行为？” “对我和麦蒂的……挑拨离间。”赵宥真呼出一口热气，目光凛冽，“你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小如，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宁愿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你现在正在做的这些事，正在问的这些话，就是挑拨离间。” “那不是我的目的。”没有像往常那样先柔柔软软地道歉，再解释自己的意图，面对赵宥真的诘问，徐忆如没有展露出任何情绪波动，也没有做出丝毫让步，哪怕只是语言上的让步，“我只想知道真实情况，仅此而已。”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宥真语气生硬，“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她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们之间又聊了些什么。”与宥真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小如的淡定自若，“没猜错的话，你们这场对话应该是发生在下午我找过你之后，所以你应该是今天才听到她亲口告诉你，她喜欢易易的。但是……在这之前，你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吧？你天天都呆在办公室，又那么聪明，没可能发现不了麦蒂的蛛丝马迹。” “我们的确今天聊过这件事。”沉默片刻，宥真忽略掉小如的后半段问话，只回答了前者，“她知道我的感受，我也知道她的感受。我们互相坦白了一切，并达成了一致，不会让它影响我们的生活。无论是私生活，还是职场生活。” “所以你觉得这是……可以接受的现状？”小如的音调上扬了半个八度。 “如果还想我继续回答，你应该把你的问题阐述得再清楚一点。”宥真很不喜欢小如这种被动攻击型的提问方式。 “她，艺人。你，她的经理人。”徐忆如放下玻璃杯，将两只手像托盘一样平举到半空中，“你们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他是……我不想用‘老板’这个词喔，但……我找不到别的词可以拿来替代l了。” “你觉得……这种情况是可以接受的？” “感情这种事，是没办法控制的，我想你比谁都明白。” 赵宥真倦怠地抬起眼皮，望向徐忆如。虽然玛格丽塔刚刚滑进胃袋里，但韩国姑娘已经能感受到几分似有若无的醉意了。 “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按某种标准去喜欢别人，去选择自己该喜欢的人。” “我只是麦蒂的经理人，负责她职业生涯的规划与把控。她的个人感情生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她的任何选择，我都只有尊重的份。” “she''sseven——teen。”把一个单词分成两段读，徐忆如想要强调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她还没有成年呢！” “你也只比她大了不到四岁而已。” “我……”小如一时语塞。数秒之后，她晃晃脑袋，换了一种提问方式，“我问你喔，宥真姐。你十七岁的时候，在哪里，在做什么？” “在美国，读高三。” “那个时候，你有喜欢过谁吗？” “我读的女校。” “这不算回答喔。” “没有。”宥真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在跳，这个小妮子今天着实有点气人。她挑挑眉毛，反问道，“你呢？我记得你读的应该不是女校。” “我也没有。”小如摇摇头，如实回答，“学校里的那帮男生太幼稚了，跟小孩子一样。” “所以……”赵宥真双手交叠放在膝前，饶有兴致地帮徐忆如打了个总结，“十七岁的你，也会喜欢比自己更成熟的大人啰？” “嗯，对啊。”出乎宥真的意料，小如直言不讳地承认了下来，“但是啊，宥真姐……你能想象吗？如果十七岁的我，或者你，真的喜欢上了现在的他，会是怎样的结果？” 一句设问，让赵宥真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十七岁的自己，遇上现在的韩易，会是怎样的结果？ 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爆炸。 不懂分寸、不知收敛、无所顾忌。 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爱是没有边界的，是无限膨胀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是可以冲破一切规则和界限的。对于她们而言，恋爱并不需要教科书式的规范，因为所有人的感情观，都是在一次次跌跌撞撞的试探中塑造定型的。 在人生的这个阶段，她们所处的环境充满了安全感。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喜欢一个人，也可以毫无顾虑地放下一个人，因为她们知道，无论如何，她们总能从伤痛中重新站起来，生活中总有再来一次的机会。青春本就充满了反复与试探——恋爱就是她们与自己、与他人、与世界之间的一场无所畏惧的碰撞。 这个年龄段的爱情，是为了感知更多的自己，为了在情感中摸索出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失落，什么是成长，什么是责任。就算受伤了，跌倒了，也能从中汲取到新的力量，再站起来继续走。她们的世界，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试错中，不断地扩展与完善。 换句话说，青少年时期的恋爱，就是人生这场游戏给新玩家提供的限时删档内测。你可以把游戏玩成pve，也可以把游戏玩成pvp。可以一对一，也可以一对多。可以痴恋，也可以多情的移情别恋。可以无限制地开心、难过、欢笑、满足、空虚、恐惧、坚定、迷茫、诋毁、中伤……你可以尽情地挥洒游戏赋予你的每一种天赋和每一个技能，把它们用在对方身上，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因为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在正式被认定为“成年人”之前，绝大部分可笑的荒唐，都可以被原谅。 但如果把这些荒唐，带到成年人那个规则森严，所有人都带着镣铐行走的现实世界里，像镰刀一般天真地四处挥舞，试图斩断所谓的枷锁…… “即使你不为麦蒂考虑，也应该为易易考虑一下。”徐忆如无比严肃地沉声说道，“任由她这么胡闹下去……到最后，受伤最深最严重的，只会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易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赵宥真紧抿嘴唇，“如果他真是值得我喜欢的那个人，他就知道该怎么处理好这些问题。” “到现在你还不了解他这个人吗？”小如的声线里带上了几分急迫，“如果他没有告诉过你，那你……算了，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跟你讲。但是，他这个人从来就不懂得怎么拒绝……他总是觉得拒绝就是伤害，根本不会去考虑不拒绝的伤害会不会更大。” “我知道啊。”宥真眼眸闪烁，“他不想成为他爸爸那样的人。所以什么事情都反着做……完全的极端对照。” “……看来他真的跟你讲了不少喔。”徐忆如幽幽地吐出了这么一句，“既然如此，那你就更应该明白，麦蒂这种不知进退的小姑娘，会对易易造成多大的伤害。” “只用年龄评判一个人是不公平的。”赵宥真还在为自己的艺人辩解，“麦蒂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她所经历的那些东西，很多……不对，是绝大多数三十多岁，甚至四十岁的成年人，都没有经历过。一半都不可能有。她比你想象得更加成熟，小如。” “不，你错了。十七岁就是十七岁，没有任何定语能改变这个状态。” 徐忆如固执地再度出声反驳。 “而且，正是因为她经历过那些东西，所以她比你想象得更加幼稚。好好想想吧，我的宥真姐！她是好莱坞的明星，社媒追踪数过千万的大明星！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谩骂，也有人包容。再正确的言论都会激起负面反应，再荒谬的行径都能获得同情和辩护。你做这一行的时间不久，我也只是因为易易的存在，才能在行业边缘窥视一下，但是我不相信你没有觉察到这种现象——” “看看贾斯汀-比伯，之所以他会做出那么多出格的行为，犯下那么多严重的错误，不就是因为不管他做什么事情，得到的反馈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吗？爱他的人继续爱，恨他的人继续恨。长期生活在这种道德标准和对错界限都如此模糊的世界里，他怎么还能维持正常的是非观呢？你说是不是？” “我不能代表所有的童星说话，但我觉得这种心理……大概是可以揣测的吧？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要自我毁灭，要毁掉他们努力打拼出来的事业，可能就是为了去探寻这个边界吧？‘我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你们才会觉得我做的这些事情是错的或者对的’，‘我到底还要再怎么极端，你们才会放弃我或者接纳我’？” “现在的麦蒂……我不怀疑你的判断，宥真姐，她可能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善良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再过一两年呢？不，按照现在她的成名速度，再过三四个月呢？等她的身边全是赞美和吹捧，点开instagram又能看到成千上万条抹黑诋毁的时候，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到那个时候，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人，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你有想过这些问题吗？” “我知道……” 小如连珠炮式的提问，压得赵宥真有点喘不过气来，更不知该如何回应。 因为…… 内心深处，其实她也深深认同徐忆如的观点。 只不过，事业与感情交缠起来的这一团乱麻，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敢去触碰。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现在的麦蒂还没有像贾斯汀那样失控，不是吗？我觉得如果能有正确的……” 咚——咚咚——咚！ 还没等赵宥真在脑海里组织起有力的辩词，套房大门便再次被叩响。 “我点的东西到了，你等一下喔，宥真姐。” 徐忆如抢先一步，蹬上拖鞋，快步朝门口走去。 正是她占上风的时候呢……可不能让宥真看到点过来的那两杯助兴烈酒。 “onesecond——” “couldyoupleasejust……” 想叫侍者把血腥玛丽给藏在餐桌下面，却发现站在套房门外的，不是客房服务部的工作人员，而是穿着一条差点裹不住臀部的黑色迷你裙，眼神涣散而又迷离，双颊晕染着浓烈酡红的麦迪逊-比尔。 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徐忆如，脑袋昏昏沉沉的麦迪逊吓了一跳，心声脱口而出。 “oh……” “mother——fucker……” 第四百二十三章 内衣都是成套的 听见麦蒂这句脱口而出的脏话，小如没有显露出哪怕半分被冒犯的愤懑情绪。 她只是侧过身子，转头看向赵宥真，给对方释放了一个女性之间特有的微表情。 把坐在套房客厅里的人换作韩易的话，哪怕再是殚精竭力地认真观察，他最多也就只能看到小如的双唇比平时的自然状态收紧了两三分，眉弓飞快地向上抬动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原状，仅此而已。 可能是怒急攻心身体不舒服，可能是被骂了脏话不好发作只能用这种方式抱怨，也可能是在隐晦地表达想让他把不速之客赶走的态度，亦或是三者兼而有之……若是让韩易来猜，光这一套小表情就足够让他绕来绕去百思不得其解，直接把cpu给干烧。 但在同样身为女性的赵宥真眼里，徐忆如想要表达的意思却相当明显而直接。 你不是说她跟其他十七岁的女孩子不同吗？ 看看她现在这副模样，你还这么觉得吗？ “格蕾丝——你干嘛待在我……” “麦蒂。” 还没等麦迪逊完成对徐忆如的质问，赵宥真便站起身来，轻声喝止住了前者。 “噢，嗨，宥真，你也在这儿……我最爱最爱的经理人！” 看到出现在小如身后的宥真，原本在醉意迷离间强制进入战斗状态的麦蒂，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一双狐狸眼弯成月牙的形状，麦迪逊张开双臂，甜笑着冲站在门口的二人呼出一口酒气。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就要像这样，时刻监视住这个女人，她很危险的。” “你喝酒了？” 不是没话找话，非要把大家都看得出来的生理表象再复述一遍。宥真只是想要通过这个最简单直接的问句，让麦蒂好好思考一下她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 “是啊。” 出乎宥真的意料，酒精影响下的麦蒂没有半点犯错的尴尬和难堪的悔意，而是用欢快的语调，直接落落大方地承认了下来。 “喝了一点点啦……嘿嘿，微醺、微醺，没有什么是我把控不了的。” 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合于一处，放在眯成一条缝的眸子前面，麦蒂发出了一连串银铃般磕磕碰碰，却异常清脆的笑声。 “在哪里喝的？” 没有皱眉头，但面无表情的冰山美人赵宥真明显要给人感觉更可怕一些。 “在tao。”麦迪逊降低音量，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那个夜店？” “对……” “跟哪些人一起？” “迈尔斯、阿什莉、安妮-玛丽他们，你知道的呀，就是公司内部……”说到这里，麦迪逊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拍拍额头，赶紧补充了一个名字，“对，还有奥斯汀，奥斯汀也在！他很照顾我的。” 麦蒂口中的奥斯汀，自然是人见人爱的好好先生postmalone。虽然在圈外还名声不显，行业内部也少有人知，但至少在uta-瀚音乐-人予管理这个小圈子里，postmalone已经成为了“放心好孩子”的代名词。 有他在的社交场合，再浮夸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能让这帮坐在办公室里，成天提心吊胆监控着艺人动向的经理人、经纪人、a&r和公关部同事们松一口气，不至于那么紧张。 “哪怕现场有十个奥斯汀在，也不是你喝酒的借口。” 管教起自家艺人的赵宥真，带着一种亚洲家长独有的风味。 连台词都是差不多的。 “你还记得你自己多大吗？” “可是也没人查id啊。”麦蒂嘟嘟囔囔地无力反抗着管教。 “还需要查你id？”宥真快被她气笑了，“你的年龄，google上一搜，直接置顶显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夜店里某个人认出了你，给你拍了照，发到网上……” “迪伦在，他一直看着的，没人拍我。我躲在卡座最里面，基本上就没站起来过，周围都是npb的安保……”麦蒂继续小小声为自己辩解，“而且我在tao也只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喝了半瓶啤酒而已，不碍事的……哪个好莱坞明星没有在二十一岁之前喝过科罗娜？” “半瓶啤酒。” 赵宥真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眼扶着墙站在门边，明显已经喝得找不着北的麦迪逊，用深呼吸的方式，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我以为我们达成了一致，不会建立那种传统的经理人与艺人的关系……你知道的，就是那种经理人要从艺人堆积成山的谎言里找真话的传统关系。” “我没有骗你，宥真！”麦蒂的声调上扬了几分，“我十二点半之前就回永利了，只不过是在房间里开了一瓶……呃，两三瓶……呃，一堆酒，自己小酌了几杯而已。” “你的房间里可没有酒，酒店专门给你清空了的。” “我去别人房间拿的。” “谁的房间？” “这个问题就太过分啦，我是不会出卖朋友的！”麦蒂脖子一梗，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我对我的行为负全部责任，任何人都不应该受到影响。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未成年人的定义，就是没有办法对自己的行为负全部责任。” 赵宥真无奈地舒了口气，捉住麦蒂的手臂，把她从门外拉了进来，以免住在隔壁的房客听到太多好莱坞当红少女明星的密辛。 “平时明明都不喝酒的，怎么今天突然喝这么多？” 轻柔的训斥里面带着不加矫饰的关心，赵宥真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随即解开西装上衣的纽扣，在徐忆如的默默注视下，把它披到了麦蒂肩头。 “谢谢，我……” 今天喝得多，昨天喝得也不少。 想到这两天突然开始酗酒的缘由，麦迪逊拢了拢让自己平添几分暖意的黑色女士外套，神色幽怨，声线漂浮。 “我本来就不喜欢喝酒啊。清醒的状态最能让我开心，开心的情绪又让我更想保持清醒……但话又说回来了，今天也没遇到什么让我开心的事情。” 说到这里，麦迪逊直接把目光挂在了徐忆如身上。 “gotalotofshitihadtodealwith。” “麦蒂……” 还没等徐忆如开口，赵宥真就像真正的家长那样，一面提醒麦蒂，一面给小如投去了一个带有“抱歉”和“不要跟喝醉酒的小孩子计较”这两重含义的眼神。 没错，也是那种女性之间才能领悟到的微表情。 在艺人身前，赵宥真总会尽职扮演好需要她扮演的每一种角色。 “没关系的，宥真。” 小如浅笑着摇摇头，施施然地说道。 “我怎么会跟一个拿with作为句子结尾的人计较呢？” “你他……” 准备像一只脱缰的小雪纳瑞一样扑出去的麦迪逊被赵宥真拦腰截住，半抱在了怀里。 “你没有比谁更优越，格蕾丝，别那样看着我！” 一股热血冲上天灵盖，麦蒂充分挥发着体内的酒精，也发挥着体内的酒精浓度。 “我告诉你，那个女人坐的是另一艘船，要跑去别的地方。你倒是想往我们这边走，但是只能落在后面划桨，只有我和宥真，在甲板上！” “哈？” 小如一脸懵逼。 什么甲板？ “我、宥真还有易，我们在做一件好事，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是那种大多数人只敢在梦里偷偷幻想，并且羞于告诉任何人的事情！” “哈？？” 小如二脸懵逼。 羞于告诉任何人的事情……是什么？ 你们还想共侍一夫？ “随便你和芭芭拉想做什么。尖叫、呼喊、打斗、争吵、流血，我们只会保持自己的节奏，做自己的事情。” “噢。” 小如这下懂了。 “这就是我们处理这个烂摊子的方法……我们赢得胜利的方法！” 话音落下，麦迪逊炫耀式地转过头，看向因为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自己中二的战斗宣言，而尴尬到想要把这间一室一厅的套房用脚趾抠成三室两厅的赵宥真。 “我说的没错吧？” “麦蒂，要不然先坐下来……” “如果‘你’真像‘你’说的一样那么自信，保持自己的节奏，做自己的事情就能赢得胜利，那今天晚上‘你’又为什么要跑到这个房间里来呢？” 问出这句话时，小如使用的自然是英文。英语里面，‘你’和‘你们’都是一个词。 you。 不知道为什么，赵宥真总觉得徐忆如指代的是后者。 “我……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 这问题该怎么回答？ 说今天回到房间之后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沮丧，所以从安妮-玛丽那边拿了几瓶酒，回到房间，泡在浴缸里一杯接一杯地买醉？ 说醉意盎然之后，一腔心事无人倾诉，一肚子苦水无处可倒，连最亲近的闺蜜都不能知道这件事，不然会出大乱子，所以只能自己消化。消化又消化不了，反而让自己更恐慌、更着急、更抓狂？ 说双鱼座的她，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在脑海里编出了一部苦情大戏——事业有成的少女明星，成年之后找到意中人表白，却发现意中人的伴侣连孩子都怀上了？ 说她被自己现编的剧情吓得决定立即行动，寻摸出了衣柜里最暧昧撩人的短裙，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今天晚上就拿下韩易，把他牢牢绑在身边？ 连内衣选的都是成套的靛蓝色，蕾丝边、半透明，这种事情讲出来，她还活不活了？ 咚咚咚——咚咚。 正当麦迪逊在脑海里疯狂寻找着替代说辞时，关上没多久的房门，再次传来的敲击声，给了她重新整理思绪的机会。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要做什么……麦迪逊。你今天可能是喝了太多的酒，思维和逻辑有点跟不上了，回去睡一觉，起来之后好好想想，你现在的这种行为，会……” “会对……” 拉开房门，以为这一次来的会是客房服务的徐忆如，再次凝滞在了原地。 这一次，不速之客的穿着倒没有麦迪逊-比尔那样大胆，一件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深灰色呢子大衣，从上至下将其严密罩住，没有露出任何引人遐想的部位。 但小如的心情却轻松不到哪里去。 因为这个跟她大眼瞪小眼，同样呆愣住的棕发姑娘，正是芭芭拉-帕文。 “你们这是合起伙来……” 掠过小如的头顶，芭芭拉的目光在赵宥真，和赵宥真怀中的麦迪逊脸上各自盘旋了一圈。 “把他谋杀了？” “尸体还是热的不？” 第四百二十四章 你们先玩，我进去找他 “借过一下，谢谢。” “让我去看看现在打911还来不来得及。” 跟把自己灌到七荤八素，脑袋和嘴巴已经断开链接的麦迪逊-比尔不同，芭芭拉-帕文的脸颊上，虽然也能见到因为adh和aldh的生成跟不上酒精摄入量而产生的潮红，但程度明显比前者要轻上许多。 不是因为匈牙利姑娘打小就吃马扎尔式炒猪肝，肝功能比从来不碰内脏的长岛少女强大一些，而是芭芭拉其实压根就没喝多少。 音乐节卡座上仅象征性地抿了几口鸡尾酒，跟着泰勒-斯威夫特的闺蜜团到永利度假村安可海滩俱乐部继续第二场派对的时候，不管卡拉-迪瓦伊怎么劝，她也只肯把面前的那浅浅一小杯玛格丽塔喝完，就再也不愿意碰其他的酒精类饮料了。 “我只看过你拿mimosa冒充橙汁，什么时候开始用橙汁冒充mimosa了？” 无数杯伏特加和琴酒下肚，还混杂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化学物质一起在血液里产生反应的卡拉-迪瓦伊，大着舌头将芭芭拉-帕文令人生疑的变化给当场揭露了出来。 “我……感冒了，有点不太舒服。” 芭芭拉找理由为自己掩饰。 “唬我呢，感冒？你明明下午还精神焕发，跟卡莉、约书亚，还有那个……嗝，叫什么来着？就是那个亚洲帅小伙，窃窃私语了那么久，笑得就像没见过男人一样。” “我？你这……咳咳……”战术性喝橙汁的芭芭拉被卡拉一句话噎住喉咙，呛得连声咳嗽。 “你别以为我喝大了你就可以瞒过我，谁看不出来你被迷得……” “芭比，吃过药感觉好些了吗？” 关键时刻，卡莉从旁杀出，力挽狂澜。 “药……吃了，但还是没什么好转呢。” 秒懂的芭芭拉开始表演。 “那为什么不多穿点？”卡莉眉头蹙起，摆出一副“只有我会心疼妹妹”的关切模样，“要是像昨晚一样发烧了怎么办？” “你发烧了？！” 卡莉和芭芭拉这出戏码唯一的观众瞪大眼睛，失声叫道。致幻类药物的混合作用下，给自己下药下太猛的卡拉，从今天傍晚开始，对所有接收到的消息，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是这种过度的激烈反应。 好处是，卡拉成功帮芭芭拉吸引到了闺蜜团其他人的注意。 “我的上帝啊，你还好吗？” 泰勒-斯威夫特不需要嗑药也是这种过度的激烈反应。 “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我想她确实需要回去休息。”卡莉继续助攻，“她昨天烧得特别严重。” “对。”芭芭拉予以证实，“脑子都不转了。” “110度了。”卡莉完全进入了状态。 “103度……110度我就死了。”芭芭拉赶紧给开始天马行空的卡莉套上现实矫正buff。 “你说检查出来是什么类型的发烧来着？山谷热是不是？” “好了、好了，卡莉，我想她们已经意识到严重性了。” 芭芭拉瞄了一眼默默向后退了半步的闺蜜团成员们，搂住高低要给她写进死亡笔记里的好友，低声嘱咐了一句，然后朝大家展出了一个看起来很是疲惫的甜美笑容。 “声明一下，我没有山谷热，也没有在发烧了……不过身体确实还有点虚弱，可能没办法待太久。” “当然，姑娘，健康是第一位的。” “快回房间泡个热水澡睡一下。” “我们会想你的，芭比……不会阻止你好好休息，但只要知道你整个晚上都会被想念就好。” “好啦，明天还要见面的，别搞得这么煽情，我送芭比到大堂……她就住这边。” “怎么样？”远离人群后，卡莉用手肘碰了碰芭芭拉，嘴角勾起小狐狸般的狡黠笑意，“我懂你吧？” “很懂我。”芭芭拉点点头，“要是下次能不给我安排那些吓人的病就更好了。” “我主要是怕卡拉非要让你留下来……你知道的，那个疯丫头一旦上头了，向来都是不管不顾的。说严重点，让她大脑短短路，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给你争取逃跑的机会。” 说到这里，卡莉眼珠一转，把声线又压低了两分。 “他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吧？精油应该都抹好了。” “什么精油。” 想象着韩易一个人在房间里给自己身上抹油的滑稽场面，芭芭拉不禁笑出了声来。 “我只想回房间享受一个安静无忧的夜晚而已。quietandcarefree，capisce？” “capisce……butmaynottoocarefree。”卡莉一脸认真，“至少得做好保护措施吧，你还年轻呢，感情也没完全稳定下来……” “卡莉！”芭芭拉轻轻打了一下对方的手臂，眼底极其罕见地浮起了一缕似有若无的羞赧，“我告诉跟你说了，我回我自己的房间……一个人！” “好的，没问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借着酒劲，卡莉一巴掌拍在了体育画报年度最佳新人的蜜桃上。 “yougogetit，girl。” 虽然觉得格蕾丝是韩易身边最像他伴侣的那个人，但卡莉更乐于见到自己的闺蜜芭芭拉成为那位亚裔富豪的枕边人。 不需要再从零开始建立感情，知根知底，也更放心一些。 这便是卡莉今晚要把芭芭拉提前从闺蜜团里解救出来的真实缘由。 “我真是跟你解释不清楚了……算了，明天见。” 亮出虎牙冲卡莉呲牙咧嘴了一阵，芭芭拉摆摆手，快步穿过安可酒店的赌场，回到永利酒店的套房塔楼。 轻车熟路地按下56层，风一般穿过弧形长廊，回到5636房间，芭芭拉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化了一个并不隆重，但却足够精致的妆面，然后…… 用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裹住那具被一件verysexy系列黑色玫瑰蕾丝吊带连体衣点缀得分外诱人的美好肉体，就这样出了门，直奔5656而去。 维秘天使的行李箱里，最不缺的就是维秘的内衣套装。 那个叫麦迪逊的小姑娘，还在跟自己叫嚣，说什么明年三月五号之前，她碰不到韩易一下。 你看我能不能碰得到呢？ 明年三月五号？ 呵。 到那个时候，我都已经…… 已经…… 在心里想了半天，芭芭拉也琢磨不出这个“已经”后面应该跟上一种怎样的状态。 肯定还没有结婚，也绝对不可能有孩子。 她和韩易都还是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正值青春最蓬勃，生命最烂漫的年岁。两人都不可能过早地步入下一阶段，用需要一辈子维持的庄严承诺来束缚自己。 毕竟他们各自的事业，都还处在昂扬向上的腾飞阶段。 他们目前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享受当下，拥抱未知。 而这就是最美妙的那个词汇，不是吗？ 未知。 当他打开房门，看到她用指尖一点一点剥开纽扣，褪下大衣，将天赋异禀的人间绝色毫无保留曝露在空气中时，脸上会带着怎样的表情呢？ 是会呆若木鸡，任她施为？ 还是会像在伦敦那样，反客为主，扼住…… 叩响房门，脸蛋粉粉烫烫，轻咬着手指甲胡思乱想的芭芭拉，却意外领略到了未知的另一面。 美好的未知，是扶住房门的韩易滚烫的手，炙热的眼，和柔软的唇。 糟糕的未知，是扶住房门的徐忆如冰凉的手，站在她身后赵宥真冰冷的眼，和…… 麦迪逊-比尔淬了毒的嘴。 “要是能有谋杀的机会，我肯定第一个先把你埋了。” “我就在这儿，请便。” 芭芭拉冲麦迪逊张开双臂示意，随后迅速将手揣回了大衣外兜里。 这是一种典型的防御性姿态。 为什么要摆出防御性姿态？ 因为芭芭拉是真怕这三个聪明姑娘发现她的端倪。 大衣下面配内衣，在喜欢的人面前是情趣，在情敌面前，那就是变态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心里的小芭芭拉在尖叫，人前的大芭芭拉却依然保持着游刃有余的淡定。她施施然踱进房门，环顾了一圈，继续拿最容易炸毛也最好欺负的麦蒂开刀：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们了……但你们这是在易的房间里面干什么呢？开她的家校协调会？” “我发誓，芭芭拉，你……” 麦迪逊醉意盎然又咬牙切齿的誓言还没出口，芭芭拉便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易呢？怎么没看见他？” 歪起脑袋的芭芭拉，用食指点了点耳朵 “啊，在卧室里，对吗？我听到声音了。” “那……你们三个先玩着，我就进去找他啦。” 第四百二十五章 红玫瑰与白月光 “芭芭拉！” “等一下！” “你认为你在做什么？” 三个女孩子目瞪口呆。 芭芭拉-帕文是个难对付的狠角色，对于这一点，徐忆如、赵宥真和麦迪逊-比尔都有充分的认识。但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想到，前者居然能这么果断地快刀斩乱麻，直击要害。 其他人还在外面试图弄清楚状况呢，她就准备闯进卧室，擒贼先擒王了。 竞争对手在场都这么大胆，无人看管的时候芭芭拉有多嚣张猖狂，简直想都不敢想。 于是，小如、宥真和麦蒂几乎是同时出声，叫住了差点按下门把手的芭芭拉。 “我只是想要……好吧。” 芭芭拉凝滞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放开把手，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表示无辜的微笑。 她本来在心里准备好的回答，是“我只是想要去看看我的男朋友而已”。 但芭比自己也清楚，这种说话方式，虽然爽快又解气，但实在是太拉仇恨了。 既然决定好要来淌这趟浑水，那就得讲究方式方法，至少不要让其他三个姑娘同仇敌忾，把她当作最大的竞争对手。 毕竟她本来就是占尽了先机的那一位，不是吗？ “我想应该就是我们四个了。” 心念转动间，芭芭拉移步朝离卧室仅咫尺之遥的迷你吧走去。 作为进度最快的领头羊，她得时刻保持对局面的把控，继续维持优势。 更重要的是……她得让自己藏在一个，不会被其他三个女孩子发现异常的角落里。 毕竟，谁会在酒店房间的恒温环境里，一直用大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除非你们还知道有其他人的存在……anyone？” 芭芭拉的指尖在琳琅满目的瓶身间划过，最后选中了最好看的那樽天使之语玫瑰葡萄酒。abv13%的酒精含量，很适合今晚这种需要酒精提神壮胆，又不能喝到失去自控力的场合。 芭芭拉自顾自地给自己用高脚杯斟了少许淡粉色的酒液，随即晃了晃瓶身，一语双关地问道。 “okay……fouritisthen。” 无人作答，芭芭拉耸耸肩，也不在意，只是把房间里的另外三只高脚杯都倒上葡萄酒，一字排开放在吧台前。 “请自便。” “你真的让自己在这里待得挺舒服的哈。” 三人都想回应，但小如成为了最先开口的那一个。 她瞥了一眼由她第三次亲手关上的房门，坐回到之前与韩易耳鬓厮磨的那张沙发上，随手把仅剩的那只枕头放置在膝前。 “不过，请恕我直言，我不太喜欢你半夜闯进我们房间的行为。” 徐忆如的措辞很客气，语气很温柔，但态度上却没有给芭芭拉-帕文留半分情面。 她不太担心赵宥真和麦迪逊-比尔，因为两人在事业上跟韩易牵涉太深，很难在不改变现状的情况下与他更进一步。麦蒂宣称的所谓“只要在一艘船上，就占据先天优势”的理论，更是让小如觉得有些荒谬可笑。 职业领域互利共赢，就一定代表着能在私人感情方面白头偕老？ 这么说的话，最适合韩易的伴侣应该是dr.dre。 在小如看来，爱情绝对不是两个从爱好到追求完全趋同的两个人组队刷金币，搭伙过日子。爱情，是探求的钥匙遇上接纳的门锁，是果腹的面包搭配浪漫的诗歌，是呛人的厨房油烟中和淡雅的高级香水……是西装革履，办公室忙得脚不沾地的周一清晨，一头扎进裙摆飘飘，小院里看夕阳西斜的周六午后的怀抱。 几乎没有亿万富豪会找事业伙伴做妻子，马克-扎克伯格的普莉希拉-陈从不插手facebook的事务，两人恰好就是从大学时期开始萌芽的情愫。instagram的凯文-斯特罗姆，拿的也是同一个剧本，他与妻子妮可-舒茨在斯坦福相识，风风雨雨从未分离，最终于2014年订下一纸婚约。 妮可鲜少出现在instagram位于门罗帕克的全球总部，因为她专心经营着自己的事业——一家名叫sutro的清洁能源投资公司。 跟instagram的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但它至少能够证明，夫妻二人不一定时时刻刻都得呆在“同一艘船上”。 啊，对，还有易贝的奥米迪亚夫妇，还有英伟达的同乡黄仁勋和他的妻子洛瑞，都是以校园情侣为起点，一步一个脚印，走入婚姻殿堂的。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而且因为身份和立场的缘故，小如不可避免地会给自己套上一层偏见滤镜，从而刻意忽略掉同样在校园里跟未来丈夫结识，以员工身份加入耐克，最终跟老板菲尔-奈特开始约会，并于同年完成婚礼的佩妮。还有以享誉国际的钢琴艺术家身份，嫁入lvmh集团，成为欧陆第一夫人的蒙特利尔姑娘海伦妮-梅西耶。 在小如看来，这些都是老掉牙的孤例，是落后于时代的版本。请自己的学生到公司工作，最后还跟她谈恋爱这种事情，1968年行得通，现在肯定会被人在背后做口舌议论。 至于女艺人攀上高枝，利用好莱坞的星光嫁入豪门这种烂俗剧情…… 倒是不少啦。 简-方达n的创始人泰德-特纳，开云集团掌门人弗朗索瓦-亨利·皮诺的小娇妻塞尔玛-海耶克，当然还有摩纳哥人永远的王妃格蕾丝-凯莉……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感情持久的成功案例里面，没有一个是嫁给自己老板的。 那些与老板或者同事喜结连理的女星不是没有，凯莉-罗兰、玛利亚-凯莉、布兰妮-斯皮尔斯、希拉里-斯万克、瑞茜-威瑟斯彭，都有类似的经历。但他们的婚姻，不然就是像玛利亚-凯莉那样，在轰轰烈烈中火花四溅，炸得一地鸡毛，不然就是像希拉里-斯万克那样，在短暂的高光时刻之后迅速归于平淡，最后在仓促的流年里逐步走向衰亡。 不管哪一种，在小如看来，都算不得圆满。 她的易易，也绝不会甘愿做汤米-摩图拉或者约翰-坎皮西。 所以，麦迪逊-比尔，真的是威胁最小的那个小家伙……没错，小家伙。才十七岁，还没成年，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对韩易的情愫可能就是懵懵懂懂的慕强心态和家庭环境塑造的依恋型人格在作祟罢了。 再过两年，说不定麦迪逊回想起这段经历，自己都想给自己两巴掌。 因此，不管麦迪逊在社交媒体上有多么风光，又对自己展现出了多少不加掩饰的敌意，小如都从来没有在意过，最多是把她当作提醒敲打赵宥真的工具，仅此而已。 但芭芭拉-帕文不一样。 她完全独立于韩易，在遇见对方之前，就有了一份蒸蒸日上的事业。也许能赚到的钱和购置在名下的资产不及韩易万一，但养活自己，总归是没问题的。 “我爱上了现在的自己，因为这是我拼尽全力才成为的模样。” 具体在哪里读到的这一句话，小如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她觉得，用它来形容芭芭拉-帕文，恰如其分。 这种独立、自信、强大，靠自己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傲然盛放的美丽，对于真正优质的男性来说，吸引力绝对远远超过那些温室里培育的脆嫩花苗。 平心而论，如果小如自己是男孩子，她也会更欣赏这种带刺的野花。 而且，最关键的是，芭芭拉的魅力，并不仅限于此。 她，还是一位靠颜值和身材吃饭，能让这个世界上对美丽有着最苛刻标准的时尚行业，每年心甘情愿给她送上数百万美元支票的超级模特。 supermodel这个词，似乎天生就是男人们的软肋。 特别是身为亿万富豪的男人们。 snapchat的伊万-斯皮格和米兰达-可儿，lvmh的继承人安托万-阿尔诺和娜塔莉亚-沃佳诺娃，新闻集团的鲁伯特-默多克和洁芮-霍尔，还有那位总统候选人唐纳德和他的梅兰妮，以及就在身边的那对例子——约书亚-库什纳与卡莉-克劳斯。 在争夺亿万富豪的道路上，青梅竹马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时尚超模。 这是一场白月光与红玫瑰之间的战争。 芭芭拉-帕文这朵红玫瑰足够娇艳，能为无暇喘息的忙碌生活，涂抹上重振精神的梦幻色彩。 那她这个白月光呢？ 她播洒下的那束清雅光辉，足以抚慰那些辗转难眠的夜吗？ 完全体的芭芭拉-帕文，遇上了仍待进化的徐忆如。 这就是为什么，自从意识到芭芭拉的存在，小如就一直被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所笼罩着、煎熬着。 因为…… 红玫瑰早就打定主意要成为红玫瑰，但白月光，还在考虑自己是要做星星、月亮，还是太阳。 “你不太喜欢我半夜闯进……你们房间。” 芭芭拉摇头轻笑。 “‘你们’指的是你和易，还是你们三个？” “你想说什么俏皮话都没关系。”徐忆如掸了掸枕头上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勾起的是一抹浅浅的，不带丝毫情绪的弧度，“这对我来说不是一场游戏，它是我的生活，我不会允许某些玩家误打误撞地加入进来，把它当成是一段数十年后回想起来，只觉诙谐有趣，但却没有更深感触的空洞冒险。” “某些玩家，指的是我吗？” 芭芭拉收敛起笑容。 匈牙利姑娘最不喜欢的，就是因为她那必须得抛头露面的职业，而被人当做是纵意情场的老手。 “你怎么就敢断定，我把它当成了一场游戏呢？” “你的意思是，你对他抱有的，是严肃认真的感情？” “为什么就不是呢？” “只见过三次面。”小如伸出三根手指，举到脸前，笑眯眯地说道，“如果只见过三次面，就能让自己陷入一场严肃认真的感情……那你的‘严肃认真’，还挺不‘严肃认真’的。” “感情的深浅，怎么会局限于时间的长短呢？”芭芭拉眨眨眼，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情，“有人只需要一秒钟就能坠入爱河，有人花了两年还在原地徘徊。” “这倒是没错。” 被酒精冲刷掉思维过滤器的麦蒂，完全没考虑说这话的人是不是昨天跟她在同一间房里你来我往，闹得不可开交的死对头，直接一屁股坐到徐忆如对面的沙发上，捧起赵宥真的那杯玛格丽塔就开喝。一面啜饮，一面附和。 “别再喝了，谁准你在我眼皮底下喝酒的？” 循声望去，徐忆如只看见赵宥真从麦迪逊手里夺过酒杯，小声责备着后者。不过，眼神交汇时，赵宥真飞快偏向别处的脑袋，却暴露出了韩国姑娘最真实的想法。 她对于麦迪逊的观点，也深表认同。 毕竟，宥真跟小如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前者缺席的那两年时光。 就两年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要不是有竞争对手出现，说不定你还在那边拉拉扯扯、犹犹豫豫、不清不楚呢。 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同情的人，就是浪费宝贵光阴，最后只能跟天降系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青梅败犬。 “有些人会花两年时间享受现在，而另外一些人，则会花两年时间规划未来。” 胸口被一团无名火灼得有点发疼，小如轻咬银牙，将嘴角咧出更大的弧度，继续抢占这场谈话的上风。 “我不会因为单纯的荷尔蒙或贪婪而做出冲动的决定，而是在为他和我创造一个可持续的未来。” “贪婪？”芭芭拉把那个最刺耳的词汇挑了出来。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没有法拉利、没有豪宅、没有私人飞机，更没有今天你们看到的这场音乐节。他只是一个远渡重洋，到另一个国家学习的大学生而已，学业、游戏、美食……他的爱好和习惯，他所关心的一切，跟最普通的男孩子没有任何区别。”徐忆如抛出了她自认为最有优势的一张王牌，“butistillfellforhim。” “但那根本就不是他。”芭芭拉轻声舒了一口气，将垂落在眼前的头发拨至脑后。 “怎么会不是他呢？那才是最真实的他。” “现在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永远活在当下，格蕾丝。”芭芭拉笑了笑，“沉溺于过去，那你得到的，也只能停留在过去。” “我向你保证，哪怕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我第一眼看到的那个男孩子。” “你怎么保证？让他出来自己说吗？” 一直缄默不言的赵宥真忍不住开口，打断了这轮在她看来永远也不会得出结果的，闹剧式的谈话。 “我们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伤害任何人，我的意思是任何人，有时我真的很讨厌他这种性格。但你们肯定已经意识到了，那间卧室里的电话已经停了好一会儿了。他就躲在那里，屏息凝神地在听着你们的争吵，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说到这里，赵宥真将凌冽的目光投向卧室，却被紧闭的房门挡住。 里面一片死寂。 “我们通过无意义的对话来谈论谁爱谁、爱为何存在，不会有任何收获……我建议你们就此休息吧，回到自己的房间，给自己和他一点空间来仔细思考这些问题。” “说得好。”芭芭拉假装思忖片刻，撅起唇瓣，看向赵宥真，反问道。 “那你呢，你也回去吗？” “我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跟他沟通。” “比起格蕾丝，我更喜欢你的性格，宥真。至少你不会编一些堂而皇之的借口，或者说……至少你的借口听上去更合理一点。” 芭芭拉掩嘴偷笑了两声，然后随手拿过一只高脚杯，朝客厅中央款款走来，将她亲手斟好的玫瑰酒递给了坐在麦蒂身边的赵宥真。 “就在这边坐下来吧，干嘛还要大费周章地走回去呢？” 徐忆如出声叫住了准备返回迷你吧区域的芭芭拉，神色恬静，内容却相当令人咂舌。 “你看，麦蒂都坐下来了，她那个坐姿，我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听见这句话，麦蒂打了个激灵，酒都醒了两三分，赶紧抓过一只枕头掩在膝前。 “所以，你穿的这一身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不脱大衣就行……不，你要是想脱，其实也可以，反正易在卧室里，看不见。” “我回去拿我自己的酒而已。” 被识破的芭芭拉至少看上去还是面色如常，她些微咳嗽两声，在迷你吧前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带着迷人的微笑，端着酒杯，坐到了徐忆如身边。 “那边还有张沙发椅。” “噢，拜托，别告诉我你在维持这张沙发的‘纯洁性’。”芭芭拉无奈地撇了撇嘴，“今晚他不会再坐在你旁边了，无论你想在沙发上发生什么……都不会在我眼皮底下发生。” “那么，你觉得今天晚上，这张沙发上会发生什么呢？”小如过度用力的指甲不小心刮到玻璃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洗耳恭听。” “真心话大冒险。” 还没等芭芭拉作答，麦迪逊便率先发声。 “没玩过吗？truthordare，回答问题或者接受挑战，不愿意回答，或者挑战太困难，就自罚一杯。” 迎着其他三个女孩子投来的目光，麦迪逊抬起下巴，对准那扇依旧紧闭的卧室门。 这个姿势，恰好能掩饰她那双本该被醉意蒙蔽的双眼里，闪烁着的，狡黠而清醒的光芒。 “既然我们有一个不方便参加挑战的听众，那就全都改成真心话吧。” “我确信今晚它会解决一些难题，揭开一些谜底的。” 第四百二十六章 真心话大冒险（上） 两杯玫瑰酒，两杯玛格丽塔，一瓶刚开罐的健怡可乐，还有一字排开摆在茶几上的各色酒精类饮料……这是四个女孩子为这场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所准备的辅助材料。 “为什么我就只能喝健怡可乐？” 麦蒂一脸不满地表示抗议。 “这游戏明明是我先提出来的！” “你今天的酒精摄入量已经到顶了。” 赵宥真铁面无情地给出最终答复。 “我离喝醉还差得远呢。” 麦迪逊还想再挣扎一下。 “是吗？” “当然！” “十三乘以六等于多少？” “……” “你看。” “不是，就算是清醒的时候我也算不出来啊！” “所以你承认你现在不清醒了？” “该死，被你绕进去了。” 麦蒂狠狠地奖励了自己一大口冰镇可乐。 “那我们……顺时针来进行游戏，怎么样？从格蕾丝开始，宥真、我，再到某个女人。” “……我感觉我有点被针对了。” 芭芭拉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摊开手。 “那就对了。”麦迪逊没好气地翻翻眼皮，“格蕾丝、宥真、我、匈牙利巫婆，一人一个问题，随意指定对象，回答不了就把杯子里的酒喝光再斟满，没意见吧？” “没问题。” “ok。” “不接受巫婆这个称号，但接受游戏规则。” “好的，那么，一号选手……” 麦迪逊用双手在茶几上敲出节奏越来越快的鼓点，并在数秒后骤然停止。 “go。” “啊……” 徐忆如唇瓣微翕，游戏开始得太快，她还没有想好要问什么问题。 “问出你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问题就行。”麦蒂给她鼓劲，“我们还有漫长的一夜要度过，每个人都能获得很多轮提问的机会。” “行吧，那……” 徐忆如看向赵宥真。 “你这两天睡了几个小时？” “你就……”麦蒂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就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问题？” “你不是说我们还有漫长的一夜要度过吗？”小如抿嘴一笑，“所以让我们先热身一下，从最简单直接的问题开始。” “合理。”麦蒂微微颔首，抬手示意经理人，“回答吧，宥真。” “啊，我……” 不管是线上会议探讨艺人巡演规划，还是线下跟唱片公司商榷单曲宣传计划，赵宥真都可以一口气不停歇地说上大半个钟头，事无巨细，关注的每一个议题都会展开来详细论述。但轮到谈论自己的时候，她又变回了那副缄默寡言、惜字如金的模样。 “不太记得了，crewcall是八点三十，起床的时间七点十五……”赵宥真认真思索片刻，给出了一个大概的预估，“四个小时左右吧。” “每天四个小时？那还可以，带演出的时候本来就……” “两天。” “你真是——疯了。”麦蒂瞪大眼睛，一脸震惊，“你是怎么能只睡两个小时就活下来的呢？” “靠冰美式，和赌场的空气吧。”赵宥真耸耸肩，“我猜的话。” “你不能继续这样做了，宥真。”麦蒂脱掉鞋子，把脚缩回沙发上，蜷成一团，关切地注视着对方，“我希望你做我一辈子的经理人，而不是就……我不知道，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心脏病和高血压，一般积攒多久会爆发？” “别咒我了。”赵宥真揉揉麦迪逊的脑袋，“该我问问题了吧？” “是的。” “那我问你噢。” “好！”麦迪逊咬住下唇，兴致勃勃地应道，“随便问吧，我知无不答！” “今天晚上你自己在房间里喝的酒，是谁给你拿的？” “我这个健怡可乐必须一口气喝完吗？”麦迪逊一点都不带停顿地正色问道，“能不能像你们一样，倒玻璃杯里，按次喝……不然一瓶太多了，会吐的。” “你也可以选择回答啊。”赵宥真冲她眨眨眼。 “我是不会出卖朋友的。”麦迪逊自顾自地往玻璃杯里倒了三分之一的健怡可乐，一饮而尽，“噢，天呐，好多气……好，现在该轮到我啦。” 说完，长岛姑娘便将视线转向芭芭拉，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 “准备好了吗？” “等一下。”芭芭拉举起手，真诚发问，“我们是只能给下一个人提问吗？” “不，你可以随便指定发问的对象。” “那为什么……” “因为我只想找你麻烦。” “可怕。” “你也会得到机会的……现在，我可以开始提问了吗？” “我说不可以有用吗？” “没用。” “没用我也要试试……不可以。” “你为什么会到拉斯维加斯来？”麦蒂没有理会芭芭拉的俏皮话，气势汹汹，单刀直入，“你想要在这里实现什么？” “这是两个问题了。” “那就回答第二个。” “我没想过要在这里实现任何目的。”芭芭拉轻声叹了口气，“我不是……一个总比别人领先五步制定计划的犯罪天才。我接了一个跟madcity有关的工作——一部需要到现场来拍摄的可口可乐迷你纪录片。我需要工作才能拿到报酬，我需要拿到报酬才能支付房租，就这么简单。” “我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疯狂，飞越大半个美国只为和他共度两三个夜晚……我很忙的。” “那你为什么会……” “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芭芭拉伸出手掌，虚按在她和麦蒂之间，“一人一个问题，别破坏规则。” “别以为你能逃得过。”麦蒂嘟囔了一句，“开始施展你的巫术吧，你这个长腿反社会人格。” “长腿反社会人格？a——”芭芭拉双手捧心，满眼感激，“我最喜欢的两个词，谢谢你，麦蒂。” “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下一个问题是问你的。” “行啊，来吧。”麦迪逊吸吸鼻子，盘腿打坐，把枕头竖在身前当盾牌，“让我听听你又有什么……” “十三乘以六等于多少？” 听到芭芭拉的问题，徐忆如死命捂住嘴，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止自己差点出声的偷笑。赵宥真则是直接扭过头，把脸对准窗户，还不忘单手按住左肩，免得麦蒂看到它轻微的抽动。 “你真是混……算了。” 麦迪逊咬牙切齿地再倒了三分之一杯可乐，仰头灌下。 “反正我喝可乐。” “可乐也能喝吐。”芭芭拉指了指麦蒂掩在枕头下的肚子，“等到它和你今晚喝的那78杯龙舌兰酒混合在一起你就知道了……噢，对了，78就是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话太多了。”麦迪逊气急败坏地挥挥手，作为本轮唯一喝了“罚酒”，还连着喝了两次的参赛选手，她迫不及待想要扳回一城了，“现在是格蕾丝的回合了……干掉她，格蕾丝！” “七百六十四除以……” “格蕾丝！！”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 跟韩易在一起呆久了，徐忆如也潜移默化地学会了同样的幽默方式。当然，她没韩易那么像钱德勒，能够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讲冷笑话。 所以，只是浅浅地尝试了一下，小如便恢复了她那平易近人，充满亲和力的姿态。她朝麦迪逊绽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还双手合十以表诚意。直到看见麦蒂同样用理解的微笑回应，她才轻柔地呼出一口并不算浑浊的酒气，缓缓进入正题。 “我的下一个问题，是给芭芭拉的。” 徐忆如低头看着踩在拖鞋上的白嫩脚面，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倏然抬起眼帘。 “芭芭拉……” “请向我们详细描述一下……” “你和韩易，最难忘的一次独处经历。” 第四百二十七章 真心话大冒险（中） 徐忆如的提问，才是真心话大冒险这场游戏最正确的打开方式。 辛辣、尖锐、指向明确、避无可避。 听见一号位发出的诘问，一直带着轻松笑意的芭芭拉将嘴角的弧度收敛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依旧紧闭而沉默的卧室门，随即抓起茶几上的酒杯，囫囵把斟好的玫瑰酒尽数吞下。 虽然只字未讲，但芭芭拉的一系列举动，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包括门后听见酒杯重新落桌，发出沉闷碰撞声的韩易。 “该你了，宥真。” 徐忆如也把脚蜷缩起来，压在了身下，声线听起来有些沉闷干涩。 “我的问题指向……你。” 不知何时，赵宥真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出厂设置，这是韩国姑娘已许久未向人展示的一面。 她闭上双眸，沉吟片刻，然后将重新睁开的桃花眼，出人意料地对准了徐忆如。 宥真没有选择跟随小如的节奏，继续一层一层地剥掉芭芭拉精心包装的外壳，因为她很清楚，过于猛烈的攻势，只会让匈牙利超模一杯又一杯地保持缄默。 没人愿意单方面敞开心扉，也没人会在被集体针对的时候不摆出防御姿态，只有让问题流转起来，让每个人都相对公平地获得挑战和被挑战的机会，这场真心话游戏才有可能展现出它的价值。 赵宥真心里，有很多问题需要解答，而这场误打误撞开启的酒局游戏，就是为她解惑答疑的最佳契机。 三个能提供答案的人就在这里，两个应该听到答案的人，也在这里。 “关于易……你经历过的最失望的时刻是什么？” “最失望的时刻……” 细细咀嚼着这个问题，小如本来已经举起玻璃杯，放到了嘴边，却在酒液接触到唇瓣的最后一刻改了主意。 “最失望的，是今天早上，在自助餐厅里看到他和她们两个坐在一起的那一刻。” “他对自己所在位置含糊其辞，而我必须自己去寻找答案……我讨厌发现人们一直对我隐瞒的事实。我的父母曾经对我这样做过，我原本相信他会跟我的父母不同，我相信他会诚实地告诉我所有事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错了，他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让我失望了……但我想，这就是人们有时候会做的事情吧。也许他想保护我，我不知道，我倾向于往好的方面去思考问题。”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小如这个巨细靡遗的答案，不是说给赵宥真听的。 她在试图让易感到愧疚，并为他未来的行为划下一条红线。 麦迪逊如是想道。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赵宥真，第一次听到“韩易跟麦迪逊和芭芭拉今天共进早餐”这个消息的经理人，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随即，麦蒂将本来对准芭芭拉的矛头，调转了一个方向。 “格蕾丝，对于你来说，什么样的行为，会立即破坏一段潜在的恋情？” 很简单的问题。 是几乎每一局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都会出现的经典题目。 没有任何难度，更不存在逻辑陷阱。 但就是这样一道问题，却让徐忆如毫不犹豫地端起玻璃杯，将玛格丽塔一饮而尽。 什么样的行为会立即破坏一段潜在的恋情？ 不说远了，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就今天这么一天，韩易从早到晚的所有行为，都是可以随时引爆，将感情摧毁殆尽的地雷。 换作别人，小如早就唯恐避之不及了。 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陷得太深了，姑娘。 盯着徐忆如随着酒液入喉而滚动的脖颈，芭芭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的下一个问题，还是给麦迪逊。” 不过在座的都是聪明姑娘，赵宥真是，芭芭拉也是，她们都明白竭泽而渔的道理，不会连续向同一个人抛出问题，因为这样只会引起抵触，失去听到真实答案的机会。 “易在你的职业生涯里，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他基本上算是……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来救赎自己。我被赶下舞台，找不到回去的路，然后他突然出现，为我搭建了一个全新的、更大更好的舞台。”说到这里，麦迪逊长舒了一口气，“过去的几个月非常神奇，我可以和我爱的人一起做我喜欢的事情，不仅仅是易，还有宥真和其他很多人。forthat……ithinkiwillbeforeverinhisdebt。” foreverinhisdebt。 徐忆如捕捉到了在她看来最关键的信息，并且在下一轮的提问中，把它用在了赵宥真身上。 她也没有选择继续追问麦迪逊，而是让宥真来作答。这是因为，小如非常清楚，她们两人，虽然事业上扮演的角色大相径庭，但境遇和经历，却有一处极为相似的地方。 “宥真，用三到五个词来描述你对易的不同感觉，从最强烈的，到相对来说最平淡的。” 也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但是宥真的唇瓣却开了又合，迟迟发不出声音。 她知道小如意欲何为。 徐忆如需要的，甚至不是韩易听到赵宥真的答案，而是赵宥真能够通过内心的自我剖析，找到被她刻意忽略，但却至关重要的那一点。 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根本就不是赵宥真对韩易最强烈的感觉。 她也想牢牢抓住易，但也许……是出于不同的原因。 “太复杂了，我回答不了。” 仰头灌下又一杯玛格丽塔，赵宥真伸手去拿摆在桌子上的伏特加。 心底没来由的恐慌，让她下意识地去寻求跟烧酒最接近的味道来麻痹自己。 “好的，不想回答，就不回答。” 小如声音轻轻柔柔，笑意从眼角悄然溢了出来。 “会有答案的。” 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念叨了这么一句，赵宥真打破只有不回答问题才需要喝酒的规则，刚倒进杯子里的伏特加几乎就要见了底。 “宥真，你为什么自己在喝？”40度的烈酒，半杯下肚面不改色，给麦迪逊看得心惊肉跳，她连忙按住经理人的手臂，“玩游戏喝，没玩游戏也在喝，按照你这个节奏，可能再过十分钟就晕过去了。” “放心吧，我的酒量，再让她们五杯也没问题……喝不醉的。” 嘴上说着喝不醉，但一向十分注意形象的赵宥真，却像在江南烤肉店里把酒言欢的韩国大叔那样咂咂嘴，发出拖长声调的感叹，然后把玻璃杯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 “下一个问题，芭芭拉。” “我在呢。” “meatloaf唱过……” “谁？”芭芭拉哑然失笑。 “meatloaf，那个歌手。”宥真再强调了一遍，“meatloaf唱过，‘iwoulddoanythingforlove，butiwon''tdothat’。你的那个‘that’是什么？” “啊，‘that’。” 芭芭拉瞬间理解了赵宥真的意图。 她这是指东打西，想把自己当枪使呢。 不过……乐意效劳。 “我的‘that’，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自己努力打拼了这么多年，所获得的一切。” “我不会把自己缩减为一个符号，一个后缀，一个附加词。” “我会确保我知道自己是谁，我想成为谁。我会先跟自己有一次促膝长谈，弄清楚自己的爱好、理想、目标、追求，先给自己选定一条想走的路，再在这条路上，去选契合的人。” “最重要的是，我要在爱别人之前，先爱上自己。” 第四百二十八章 真心话大冒险（下） 赵宥真提问的意图十分明确，芭芭拉答案的指向性也无比清晰。 两人在尝试着揭露，或者说让徐忆如本人看清，她身上最大的弱点。 她还没有找到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 小如是韩易认识两年的至交好友，是大学期间互生情愫的校园暧昧对象，是其他三个女孩出现之前，占据了韩易大半个社交生活的“半路青梅竹马”……不难发现，这林林总总的头衔里，没有一个是属于她自己的个人标签。 也就是说，在韩易身边，她被切切实实地缩减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后缀，一个附加词。 她渴望什么？ 她需要什么？ 她想去哪儿？ 谁是徐忆如？ 不仅其他人看不穿猜不透，小如自己也肯定还弄不明白。 上一世，徐忆如对新闻主播这个职业没有特殊的感情，家里怎样安排就怎样做，按部就班地推进人生规划而已。直到凭借着先天条件和专业素养大放异彩之后，她才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多了几分依赖。 因为，虽然这是父母规划的路线，但她在走这条路时仍然感到独立、自由和轻松。 毕竟，这是她向世界展现她的存在和价值的方式，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视为一个个体。 它无法填补她的空白，却确实能让她快乐和自豪。 可这辈子，遇见了奇迹的她，已经不可能再去选择父母指明的那条道路了。 她看到了一条更好的。 不过，遗憾的是，美好的事物总是很难在恰当的时机出现，不是过早，就是过晚。 在这一世的剧本里，属于她的美好，出现得就太早了。 在人生最迷茫的阶段，她看到了那个可以解决一切的终极答案。 但中间的解题步骤呢？ 没有探索和自我探索，答案就只是一个空洞的数字。 就像银河系漫游指南里的“42”一样。 谜底就在眼前，却找不到谜题。 不管是赵宥真、芭芭拉还是麦迪逊，都不怀疑这个世界上有只需要答案，不需要过程的人，她们身边这样的例子不计其数。可三个女孩子非常清楚，今晚能有机会跟她们坐在同一个房间里，在决赛圈中同场竞技的对手，绝不会是这种人。 如果她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谜题，那么谜底只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比韩易更重大、比爱情更重大，甚至比生命更重大的东西。 找不到意义，她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一个抱着金钱入眠的残缺躯壳，正是小如最大的梦魇。 于是，虽然没有轮到她回答，这也不是直接向她提出的问题，但徐忆如却依然神色黯然地给自己斟上了另一杯玛格丽塔，小口小口地全部喝了个干净。 “格蕾丝……” “小如，我……” 问题出口之前一心想要赢得胜利，答案讲完之后看到被狠狠剜了一刀，伤口正在肆意淌血的徐忆如，却只有疼惜和自责。归根究底，在感情方面，赵宥真和芭芭拉都是年轻气盛但心性纯良的小姑娘——她们希望对手被打败，但不是被打倒。 没有人应该因为喜欢而受到惩罚。 “我没事啊，你们之间提问，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事，芭芭拉，只是口渴而已。”粲然一笑，徐忆如分别用中文和英文跟两人解释，“你们继续……不要对我手下留情，因为我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的。” “那我可以继续对你提问吗，格蕾丝？”麦迪逊举起食指示意。 “当然可以了。”徐忆如笑眯眯地应道。 “我真的很好奇你是如何看待我们每个人的。”麦迪逊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一圈，“你能用一两个词来描述一下你心目中的我们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样的词汇，形容词？还是……” “等等，我应该描述得更准确一点。”麦蒂纠正自己，“我不想听好话，我们都知道有好话要说，但这不是我感兴趣的。我想要的是你对我们，作为对手，做出的最原始、最基本的本能判断。” “icandothat。” “please。”麦迪逊抬手示意。 “我能否指出那些，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观察到的，你们身上可能对我有利的条件？” “你可以使用任何你想要的词，只要它们是悲观和消极的……天哪，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奇怪。” “确实有点奇怪，但真的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小如沉吟片刻，然后用眼神挨个点名。 “宥真……谨慎、事业心强。” “麦蒂……鲁莽、好奇。” “芭芭拉……疏离、喜欢掌控。” “下一个轮到我了，所以我想我应该可以直接提问吧？” “是的，轮到你了。”麦蒂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这个喜欢掌控的……疏离者。” “如果你不再给我起新绰号，我会非常感激的。”芭芭拉无奈地冲麦迪逊笑了笑，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徐忆如身上，“很抱歉我用这些问题轰炸你，也很抱歉如果我……无论如何，为什么我的标签是‘疏离’和‘喜欢掌控’？” “就是你给我的感觉而已。”徐忆如挑挑眉毛，如实答道，“我可以在你身上同时看到安全感和不安全感，同时感受到你的投入，和逃离的冲动。在你身上，它们都是共生的，这一点让我感觉很有趣。” “你总是想站在制高点掌控一切，但你又渴望能放下一切，沉浸其中。这几乎就像……你觉得自己的级别远远超过了其他玩家，但同时你又觉得自己不值得获得这一切。” “我想，这就是你‘疏离’和‘喜欢掌控’的原因。” “你很强大，但你知道如果你太接近他提供的东西，便会受到伤害。” “说得非常好。” 极为专注地侧耳倾听着徐忆如对自己的剖析，芭芭拉盯着茶几上透明的伏特加酒液，目光迷离又漂浮。直到小如的最后一个单词出口，升上天空又重重落下，消失无踪，芭芭拉才重新抬起头，笑得很是迷人。 “今晚我听到的最棒的答案……我陪一杯。” 四十度的伏特加再次入喉，芭芭拉的脸颊更显酡红。 “谢谢，希望我没有冒犯你。” “完全没有。” “那么……接下来我想要问你的问题就是，当你明知自己会受到伤害时，为什么还要靠近他？” “我们不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吗？” “你不能用一个问题来回答另一个问题。” “那么，接下来这个答案怎么样……”芭芭拉根本没有看剂量，随手往高脚杯里倒了点伏特加，然后一边回答，一边饮下，“如果我要受伤，那我想以最奢靡浮华的方式受伤。” “我们都很清楚，这不是真正的答案。”徐忆如死死盯着她。 “是啊。”但芭芭拉只是耸耸肩，“这就是我为什么一边回答一边在喝酒……该下一个问题了吧？” “下一个问题也是给你的，芭芭拉。”赵宥真斟酌着字句，“我知道你不仅仅是为了这个而已……但这种‘奢靡浮华’的方式，对你之前一系列跟他的互动，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呢？” “说实话，很大的影响。我是说，很——大。”让赵宥真既意外又不意外地，芭芭拉对这个问题直言不讳，“伙计们，让我们面对现实吧。没有那些‘奢靡浮华’……宥真，没有那些‘奢靡浮华’，你只会成为他在烧烤店遇到的那个性感火辣，但是又疯狂又危险的女人。他不会去纽约，你也不会在masa或大都会见到他。在返回洛杉矶的途中，你们不会坐在相邻的座位上。更重要的是，即使这一切都发生了，你们的关系，也只会是，‘那天晚上打了同一辆uber的普通朋友’。” “不会聊天，不会打电话，不会在山上跑步的时候遇见他。不会跟他回到家里洗澡，结果发现他是可以改变你生活的亿万富翁。” “你……把这些东西都记得很清楚啊。” 宥真深深地看了一眼仍然毫无动静的卧室房门。 “就是因为‘奢靡浮华’，我才会记得那么多。”芭芭拉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我还记得，你，麦迪逊，不会在参加uta的晚宴时见到他——因为没有了‘奢靡浮华’，那场晚宴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你会找到另一个厂牌、另一位经理，开启职业生涯的另一段，谁知道会不会成功的新道路。不会有madcity，我们也根本不会聚在这里……我们之中的每一个人，今年的万圣节都不会在拉斯维加斯度过，我是说每一个人。” “包括你，格蕾丝。” “你能看透我，我也能看透你。我知道，没有了‘奢靡浮华’，你的感情就只是感情而已。你不会更进一步，不会采取行动。不是因为你需要‘奢靡浮华’，而是因为他需要‘奢靡浮华’。” “所以，我们不要再假装我们不关心这个了。世界上每个人都关心这个，易也是如此。这是他的内在设置，他的先决条件，这场深夜饮酒游戏还在持续下去的原因。” “感谢你的坦诚。”赵宥真望向芭芭拉，笑容虽浅，但却倍显真挚，“事实上，要是你给出的是另外一种回答的话，我反而会觉得有点担心。” “所以在问我之前，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一个预设的答案了。” “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别假装自己不关心这个。”赵宥真坦率承认，“如果我们都诚实回答，就不会有什么所谓的‘陷阱问题’。” “说得好。”麦蒂拍拍手，“让我来跟进提问吧，我的问题，还是给到我们的‘欧洲噩梦’。” “这场给我取外号的游戏必须停止了。”芭芭拉啼笑皆非，“‘欧洲噩梦’？这是什么鬼名字？听起来很种族歧视。” “我怎么对你种族歧视？你是白人啊。” “你怎么敢假定我的种族认同呢？我来自匈牙利，很有可能是一半亚洲人，一半白人，或者干脆是100%的熊猫人……”说到这里，芭芭拉意识到了问题。她赶紧噤声，朝徐忆如和赵宥真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笑容，“我只是在跟麦迪逊开玩笑而已，加上我真的很喜欢熊猫……nooffense。” “naken。” “如果你想在地理上模糊一点，我也不介意直接叫你‘噩梦’。”麦迪逊提议。 “说得好像我能阻止你一样。”芭芭拉摊开手，“说吧，你想问什么？” “你已经听说了我们与他的故事，我们所有的故事。所以我认为你与我们分享你的故事才是公平的……描述一下你第一次见到他。我知道是在伊比萨岛，diplo把你们介绍给了彼此，但之后发生了什么？等一下，别……” 麦迪逊制止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芭芭拉饮下又一杯伏特加。 “我不会告诉你的。”芭芭拉眨眨眼睛，抬起下巴，对准卧室的方向，“去问他。” “为什么？”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等下一轮吧。现在轮到我了。”芭芭拉蹙紧眉头，有些艰难地试图抑制住从喉咙到胃部的灼烧感，连续几杯伏特加下肚，很少这样喝酒的匈牙利超模有点受不了了，“描述一下，你和易最亲密的时刻。” “……你不说，我也不说。”嘴上气势汹汹，但麦迪逊却是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赵宥真，这才把剩下的健怡可乐灌进肚子里，然后立刻给自己开了一瓶新的，“反正我喝的不是酒。” “同样的问题，问你。”徐忆如看了一眼麦迪逊，然后继续向芭芭拉发问。 毫不意外地，芭芭拉再次选择了喝酒。 “那你和易有过亲密的时刻吗？”下一轮，出乎意料的，赵宥真把提问的对象换成了麦迪逊。 “解释一下‘亲密’这个词。” “就是……” “噢，上帝啊，没有。”麦迪逊连忙摆摆手，“别误会……我还没成年，我们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易不是那种人。” “那就好。”赵宥真进一步解释道，“我问不是因为我想知道……应该说，不只是因为我想知道，而是因为我关心你，不想让你受到伤害……至少是在你不应该受到伤害的时候。” “我理解。”麦迪逊微微颔首，礼尚往来，把提问机会留给了自己的经理人，“那你呢，有过亲密的时刻吗？” “解释一下……别解释了。没有。” “既然回答了，那为什么还要喝酒？”麦迪逊看着喝完最后一点玛格丽塔，旋即又立刻开了一瓶朗姆的赵宥真，“你也说的不是真话？” “是真话。”宥真看起来有点颓，“想喝而已。” “那你对目前的情况有什么看法呢？”芭芭拉也来凑热闹，“当你明显落后于所有人的时候。” “什么都不做。”宥真继续喝，“我工作。” “如果非要让你二选一的话——跟易一起做你们喜欢的事业，还是跟易在一起，你选择哪一个？” 宥真再喝。 “如果你真的能和易建立一段稳定关系的话，你认为自己会为这段关系做出什么贡献？你能提供什么来帮助他成长？” 这次换小如喝。 “你提到你不会放弃你的事业，而你的事业要求你大多数时候远离易。在伦敦、巴黎或世界其他地方，你如何看待自己维持这种关系，同时保持新鲜感和持久性？” 小如喝完芭芭拉喝。 “说到事业，事业是你和易关系的基石。你希望人们在公共场合看到你和老板在一起吗，或者你有没有想过要公开你们的关系？” 芭芭拉喝完麦蒂喝。 “以前发生过同样的情况吗？你和亿万富翁之间的亲密接触。” “如果你和老板有恋爱关系，你如何保护自己作为艺人的利益？你会在续约谈判中占据主导地位，还是从此以后就让他处理你的所有业务和职业生涯？” “如果你和他处于恋爱关系中，你认为五年之后你会在瀚音乐，或者音乐产业的其他领域扮演怎样的角色？他会成为这种变化的关键因素吗？” “如果只能在你的名字前面放一个头衔，你希望是什么？” 火药味逾渐浓厚，游戏进度也陡然加快了起来。或针锋相对直接反驳，或缄默不语吃下罚酒，大多数问题和它们的答案很快就被遗忘，因为体内挥发的酒精，开始向脑颞叶内侧发起了猛烈进攻。 灌完第二瓶健怡可乐后，麦迪逊也偷偷摸摸加入了喝朗姆酒的行列，而这一次，宥真甚至没有做出阻止她的举动。 “看吧，我告诉过你……” 开始对瓶吹伏特加的芭芭拉，抱着酒樽，看着刚从客厅盥洗室回来的麦迪逊咯咯直乐。 “喝可乐也能喝吐的。” “我没喝吐，我这是在清空肠胃，好装下更多的酒。” “你喝朗姆的，跟我喝伏特加的能比吗？” “它俩都是40度。” “啊，是吗？” “那这里怎么写着‘25’？” “那是‘25周年纪念日’。” “纪念日？谁的纪念日？” “当然是酒的啊。” “你是说这个品牌，还是这瓶酒？” “今天大家喝得够多的了，这个游戏，我们再来一轮就结束吧。” 看到芭芭拉已经进入了随口说胡话的阶段，徐忆如坚持着用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问出了她埋在心底已久的，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还是给你，芭芭拉。” “haveyouhadsexwithyiyet？”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不冷不热，但小如的鼻尖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嗯？”还在调侃麦迪逊的芭芭拉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 小如攥紧拳头，放在膝盖上。 “你和易，上过床了吗？” 目光灼灼的她，哪还有半分醉意。 “我们……” 房间里的每一双眼睛都黏在了她的脸上，就连房门后面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人，似乎都穿透了物理的隔阂，屏息凝神地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每个人对答案的期许和恐惧，都各有不同。 承载着所有人的关切，芭芭拉放下手中的伏特加酒瓶，将头发向后束拢，随即双手合十放在唇前，用她自觉最正式、最肃穆的方式，极为认真而诚恳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有。” “weneverhadsex。” 第四百二十九章 最后一天（上） 这场鏖战并没有持续太久。 芭芭拉回答完那个致命问题之后，只过了不到十五分钟，四个女孩子便几乎在同一时间醉倒，不省人事。 自诩酒量上佳的韩国代表选手赵宥真，甚至是第一个倒下的。 不过，想来也不难理解。33度到40度的烈酒，像喝水一样不要命地往喉咙里灌，短时间内大量摄入，刚开始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只要那股劲一上来，便会像排山倒海一般无法阻挡。 这种喝法，没急性酒精中毒就算是幸运的了。 于是，就连姗姗来迟的客房服务，也是韩易自己偷偷摸摸溜出卧室拿的。 “晚上好，韩先生，非常抱歉，因为人手不足……” “没关系。”韩易摆摆手，压低声线，“我还得感谢你来晚了呢。” “韩先生……”这位胸牌上写着“文森特”的亚裔服务员一愣，还以为客人是在阴阳怪气地讽刺他们，“我再次为迟到表示诚挚的歉意，整个晚上都非常忙碌，很多音乐节的客人回来都点了客房服务……” “不，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真的很感激你没有早点送来这些。”韩易看了一眼餐车上的两杯血腥玛丽，和一个扣上不锈钢圆顶盖的餐盘，递出了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麻烦你把餐车放在门口就好，是的，不用送进去……没问题，给我签吧。” 在账单上随意画了两笔自己的名字，韩易微笑着目送鞠躬道谢的文森特离开，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把两杯血腥玛丽端起，转头就……倒进了盥洗室的马桶里。 已经闹成这样了，小如点的助兴酒，可千万不能被醒来的她们看到。 不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韩易心里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将果盘端进屋内，小心翼翼地摆放在迷你吧的柜台上面，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随后，他蹑手蹑脚地从茶几上回收了女孩们的玻璃杯，冲洗擦拭干净之后，从迷你吧里取出一瓶一升装的斐济水，将每个杯子都盛满，再依次放回原位。 这样能保证她们半夜口渴醒来，每个姑娘们手边都有矿泉水饮用。 而且静置后不再透心凉的常温水，也更适合醉酒的人。 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韩易似乎感觉还不够到位。回到卧室，他再次拨通客房服务的电话，预订了四杯鲜榨橙汁，四碗巴西蓝莓碗，一份烟熏三文鱼拼盘……还有四床被子，四只枕头。 这一次，文森特送的很快，半个小时之内，便再次推着餐车，跟另外两位负责运送被褥的同事来到了套房门口。 也许是因为小费起了作用，也许是因为凌晨三点已经没有其他客人在点单，不管原因为何，韩易已经没空再去思考这些琐碎的问题了，他只想把这些能够缓解宿醉的食物放到餐桌上，再留下一张……不，四张写有“早餐在桌子上”的便签纸，贴在每个人身前的茶几边缘，然后赶快回去睡觉。 他今天还是很早就要起来，处理madcity音乐节最后一天的大小事务。 这场本年度拉斯维加斯规模最大，甚至在整个西海岸都能排进前三的音乐节即将进入尾声，云集赌城的名流政客，还有在本地深耕的各色人物，将是他今日关注的重点。 为了给合作伙伴和当地巨头留下好印象，确保madcity可以每年都在拉斯维加斯如期上演，也进一步推动他在赌城筹划的其他收购项目顺利落地，韩易必须时刻保持最佳状态。 但保持最佳状态，在这个辗转反侧，无心睡眠的夜晚，却变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场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韩易是从未露面，也不敢露面的那个最佳听众。 他非常认真地倾听了所有提出的问题，还有随之而来的答案。 真相就像钉子，它们扎进你的脑海，给人带来痛苦的提醒。 对于四个女孩子来说，她们可以用酒精来缓解，可独自坐在套房卧室床边，把玩着手机，把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里的，那个套房里唯一清醒的男人，却只能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承受这一切。 四次相遇、四种关系、四类问题，以及四扇同既完全敞开，又在某种程度上依旧密闭的大门。 四种不同类型的地狱。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睡个好觉。 韩易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合上眼帘，又是在何时陷入沉睡的了。他只知道，下一次睁开眼眸，手机屏幕还亮着，左上方的时间是6:12，离他洗漱完毕躺到床上还没过两个小时，原本应该疲惫不堪的大脑，却已经完全清醒了。 睡眠紊乱，果然是焦虑的常见症状。 韩易翻身坐起来，用力搓了搓脸，随意套上一件t恤和长裤，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 无论有多么不愿意面对，他也得走出这间卧室，迎接madcity音乐节最后一天的到来。 如果她们没醒，那就万事大吉，先想办法偷溜出去。 如果她们醒了…… 就祈祷昨天的玛格丽塔、朗姆酒和伏特加足够上头，能把她们直接整断片吧。 带着这样的心思，韩易扒着房门，探头探脑，小心谨慎地观察着清晨套房客厅里的情况。 赵宥真和麦迪逊睡在沙发两头，前者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似乎自从韩易给她盖上被子开始就没有翻过身，睡相极好。而后者，则是把大半被子都蹬到了地毯上，压在脑袋下面的枕头也不翼而飞，两条酒杯腿搭在沙发靠背上，若隐若现地流露出只有韩易才能看见的乍泄春光。 另一张沙发上的徐忆如，睡得不如宥真安静踏实，但也不像麦蒂那样七歪八扭，她的两条手臂覆在被褥外侧，眉头紧皱，嘴里念念有词，脖子还时不时抽动一下，不知道是梦见了怎样让她心神不宁的场景。 至于原本应该在沙发另一侧的芭芭拉，此刻却失却了踪影。 韩易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走到麦蒂身边，没有去搬动她的身体，只是把掉落在地毯上，被茶几和沙发夹住的被褥捡起来，掸了掸灰，重新盖到她身上。 确认麦蒂没有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醒之后，韩易从茶几上取过芭芭拉那只盛满清水，纹丝未动的高脚杯，朝套房进门左手边的盥洗室走去。 没有彻底关上的乳白色实木门里，传来的是一阵阵无力的干呕和喘息。 “连续两天都在同一个地方吐成这样。” 韩易走到马桶前，一只手将芭芭拉的头发挽到脑后，另一只手在她的脊背上轻拍。 “下一次挑战自我之前，你不如……呕……” 玩笑还没讲出来，韩易便也捂住胸口，努力抑制住自己呕吐的冲动。 还是那个毛病，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吐，别人吐，他会吐得更厉害。 “如果受不了就别进来啊。”芭芭拉吐出一口唾沫，用两三次深呼吸调匀气息，这才娇媚而又无力地向后瞥了一眼，“也别说俏皮话，我会连着吐两天，还不是因为你。” “我不说了。”韩易用漱口杯给芭芭拉接了一杯自来水，递到她嘴边，“先漱漱口吧。” “我……咕噜咕噜……”芭芭拉一边漱口，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连着两天喝醉，真的受不了，全身上下都疼死了。头疼、肚子疼、喉咙也疼。” “喝点水，缓一下。”把漱口用的玻璃杯放在洗手池前，韩易重新给她递来了装满斐济水的高脚杯，顺便给马桶按下了冲水键，“我点了橙汁和巴西莓碗，放在餐桌上的，等会儿配着三文鱼和牛油果吃一些，会好受很多。” “我看到你留的纸条了。”不说还好，说到这个，芭芭拉反而翻了翻眼皮，“每人留了一张纸条，多么贴心的好男人啊。” “我已经做错很多事了。”这一次，韩易没有摸着鼻子讪笑，也没有试图用开玩笑的方式来为自己开脱，而是在沉默了数秒之后，诚恳地回答道，“这是我能为大家做的最起码的事情，以弥补我造成的伤害。”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可能做错了一点事情……算了，错事都是你做的。”芭芭拉饮下半高脚杯的矿泉水，轻舒了口气，摇头苦笑，“我在帮你解释什么？我自己都还在生你的气呢。” “你完全有理由对我生气。”韩易蹲下来，认真地注视着她，“我昨晚本来想出来……应该说是今晚，本来想出来干预，防止事情变得更糟。但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做起，我也害怕一旦出现，只会伤害你们更多。” “你不知道该保护谁，对吧？”合上马桶盖，芭芭拉把手肘撑在脸颊上，疲惫地抬起眼帘。 “是啊。” “我不怪你，每一个身处类似情况的人都会同样感到困惑和害怕。想一下，如果我同时被哈利-斯泰尔斯、查宁-塔图姆，还有……等等，我才没有不怪你呢。我真的很怪你，怪你怪到要死。” 芭芭拉板起脸，试图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却在顷刻之间破功，跟韩易一起轻笑了起来。 “i''mfucked，forreal。”笑声渐止，芭芭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低声呢喃道，“i''msofucked。” “把咒语从我身上解开，你这个男巫。” “你为什么会说‘没有’？” 韩易没有顺着芭芭拉的逗趣说下去，而是急不可耐地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什么‘没有’？” “当格蕾丝问你，我们有没有上过床的时候。”韩易目光灼灼，“你为什么会说‘没有’？” “你真的还想让我解说一下我的心路历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真的很想知道。”韩易的声线里，平和与恳切同时存在。 “好吧，好吧，你真的很粘人你知不知道。” 芭芭拉拨了拨耳边的鬓发，思忖片刻，从一团浆糊的脑海里抽取着有效信息，组织着最精炼的语言。 “我知道，只要说实话，她就会退出，宥真……大概率也会这样做。这样一来，我就没有竞争对手了。但是……” “如果我那样做的话，就是在帮你做决定。” “那样的话，我就成了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坏女人了。” “你会怪我的。” “也许会……也许不会吧。”韩易深吸了一口气，朝芭芭拉露出一个笑容，“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许让别人替我做决定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感觉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芭芭拉看着韩易，脸色古怪，神情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下半句话。 “而且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帮你做决定的。有些按钮，你必须自己按。” “但麦蒂知道我们的事情。”韩易追问，“你否认的时候，不担心她会揭穿你吗？” “麦迪逊比你想象得聪明，而且要聪明得多，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芭芭拉抿了抿嘴唇，“如果她选择揭露我，那她就再也不会有任何机会了……各种意义上的。” 芭芭拉探询的眼神投到韩易脸上，后者却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地板。 “我到底给我自己招惹了个什么样的麻烦啊。” 用鼻腔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针对谁的嗤笑，芭芭拉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拉得全身关节噼啪作响。 “我明天就飞回纽约了。”芭芭拉告知对方。 “好的。”韩易点点头，表示收到。 “直到圣诞假期开始我都会非常非常忙，所以在那之前你不可能见到我。” “明白。” “圣诞节我要回匈牙利，和家人一起度过美好的几周。” “家人优先。” “在我离开匈牙利，回归工作之前，我希望你能来一趟布达佩斯。” “我来是……” “噢，拜托，你见不到我家里人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希望你能来我感觉最舒适的地方，完全属于我，哪怕只是几十个小时的时间。” “我会……” “这不是请求，而是要求。我正在玩这个又难又蠢的游戏，我总得得到点什么，才能说服自己继续玩下去吧。” “我知道了。” “在那之前，我们至少有一个多月不能见面了。不过，我知道你的生日在两周之后，我为你准备了一些礼物，其中一件就在这件外套下面。” 说到这里，芭芭拉翘起指尖，一颗一颗地，解开了风衣的纽扣。 韩易的神智迷失在了维多利亚的秘密里。 “但我现在真的不在状态，实在是累到操不动了，所以……嗯，等一下，等一下，历史不能再次重演。” 芭芭拉从风衣兜里掏出一盒icebreakers薄荷糖，往嘴里扔了两颗，这才勾住韩易的脖颈，热烈而义无反顾地吻了上去。 “生日快乐。” “fuck！” “谁放了张桌子在这儿？嗷、嗷、嗷，疼——” “现在……” 听见客厅里传来的痛呼，芭芭拉莞尔一笑。 “去帮帮你的大明星吧。” “她脑袋磕茶几上了。 第四百三十章 最后一天（下） “早上好，韩先生。我叫梅丽莎，非常荣幸能为您服务。” “这里是您定好的餐点……我可以进去吗？” “……啊，好的，我会把餐车给您留在门口，请问需要帮您介绍一下吗？” “太棒了，我们这里准备了一份乳酪煎饼、一份格兰诺拉麦片、一份早餐面包精选、一份搭配奶油芝士和黄油的烤贝果、一个encoretraditions三煎蛋套餐，还有一壶一升装的摩纳哥咖啡，牛奶、糖包和其他佐餐的蘸酱给您配备好了。当然，还有您要的冰袋。” “噢，非常感谢，韩先生！感谢您选择使用我们的客房服务享用早餐。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你也是。” 礼貌地朝梅丽莎颔首示意后，韩易挂在嘴边的灿烂笑意，瞬间被一脸生无可恋的倦容所取代。 愉快的一天？ 不然你先进来看看我房间里面大眼瞪小眼的四个女人，再说这句话？ 一边在心里拉长声调地疯狂哀叹着，一边在脸上树起一层由和煦写意的微笑构建的坚硬外壳，韩易将餐车用力向上一抬，越过门槛，拉进了套房内。 “早餐来啦！有了热食，你们肯定会感觉更……” 看清楚客厅里的局势，韩易的下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小如捧着橙汁，盘腿坐在自己的被褥上小口啜饮，看着身前的茶几，眼神放空。 宥真坐在餐桌边，朝烟熏三文鱼拼盘发起猛攻，没有什么困难能阻止饥饿的她进食。 麦蒂在昨天她跟经理人共享的那张沙发上完全躺平，手机高举在半空，两只大拇指上下翻飞，速度快得都能看到残影，不知道在跟谁聊天聊得如此激烈。 芭芭拉站在迷你吧的柜台前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搅动着巴西蓝莓碗，她开了几包套房内供应的小零食，包括燕麦葡萄干曲奇和巧克力杏仁，一股脑全加进了碗里。注重膳食搭配和营养均衡的超模，总有自己的一本蓝莓碗食谱。 四个人，分处四个不同的地方。 不管往哪个方向迈出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我就……放这儿吧。” 韩易心一横，直接用脚踩下餐车的滚轮卡扣，把它置于客厅正中间。 “自助餐，你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自己……” “易易。” 小如出声叫住韩易，声线沙哑却依然甜腻，杏眼微微弯曲，变成月牙泉的好看形状。 “我腿有点疼，可能昨天喝多了。可不可以帮我把麦片和pancake都拿过来一下？谢谢你喔。” “好的，饿坏了是吧。” 韩易愣愣神，然后把徐忆如点的格兰诺拉麦片，和自己点的乳酪煎饼端到了茶几上。 “不是很饿。”小如撅起晶莹的唇瓣，神色既委屈又娇俏，说话黏黏糊糊像一团小年糕，“只是想吃点冰冰甜甜的，也想尝尝你的pancake……陪我一起好不好？” “咳咳——易。” 徐忆如跟韩易讲的是中文，麦迪逊听不懂。 但不管听不听得懂，她都能推测出小如低喃出的那些话，肯定不对劲。 那嗓音……想甜死谁呢？ 恶心。 “可以先把冰袋拿给我吗？我的头还是……该死，我觉得我可能是脑震荡了。” 麦迪逊右手手臂搭在额头上，左手抚着胸口，眉头微蹙，看起来虚弱已极。至于手机，早就不知道被她藏到哪里去了。 “给你……等一下，别直接放。” 韩易从盥洗室里取出一张毛巾，把冰袋严密地包裹起来，这才放到了麦蒂的额头上。 茶几那头的小如瞳孔微缩，看得一阵气结，却又无可奈何——今早醒来的时候，麦迪逊的确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桌子边角，左额肿了老高，离眼睛只差几寸。此刻伤处血瘀淤积，乌青到发紫，看上去甚是骇人。 别说是自家艺人了，哪怕是陌生人，看到这种情况，也会出手帮一帮的吧。 小如拿刀戳着乳酪煎饼，如是安慰自己。 “我已经让迪伦去买止痛药了。” 赵宥真放下餐叉，走到沙发前，默不作声地挤开韩易，蹲下来帮麦蒂扶住冰袋。 “你感觉还好吗？今天还去不去音乐节现场？” “……要去。”麦迪逊瞟了一眼赵宥真身后的韩易，“贾斯汀来了，我得去跟他打个招呼。” “贾……” 赵宥真抿起嘴唇，看向麦蒂的眼神颇为无奈。 这种借口，还不如不找呢。 “那下午到了现场，我让驻守在后台的紧急医疗团队帮你看一下，看需不需要包个纱布什么的。” “没那么严重。” “医生看了才知道。” “真的……我不能敷着纱布出现在大家面前吧？”麦迪逊弱弱地表达抗议。 “节日季即将来临，你有很多通告要赶，我们必须得保证你在那之前痊愈。” 说完，赵宥真捉过麦迪逊的手，把冰袋交给她，随后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餐车边，把最大的那一块，装着煎蛋套餐的银盘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其他女孩子宿醉头疼，宥真宿醉不光头疼，还饿得发慌。被韩易开发到不再控制食欲的韩国姑娘，原本在徐忆如面前还要装一下矜持，但时间一长，她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反正早晚都会被周围人发现自己是大胃王这个事实，还不如早点认命，早点享受。 “吃点东西，补充补充能量，易。” 赵宥真重新激活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一边检阅邮件，一边往嘴里塞着炒蛋、煎蛋，还有蛋饼，间或搭配着一两块火腿和培根。 “今天十点、十一点半、两点、四点和六点，我需要你。” “这么多会？” 韩易很清楚，打开笔记本的赵宥真口中所说的“我需要你”，是什么意思。 “uta、interscope、神殿、迈阿密，和dr.dre。”宥真把右手的五指一根一根摊开，措辞极为精炼，绝不拖泥带水。 只需要把关键词点出来，韩易自然会知道他们要开的是什么会，要谈的是哪件事，这是两人共事大半年来逐渐形成的默契。 一种让小如很是吃味的默契。 不管是不是workwife……只要是wife，就不行啦。 “易易，那我……” 小如身子前倾，戳了戳韩易的腰。 他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眼眸里闪烁着点点星光的无辜小鹿，在抬头看着他。 “就明天再去那个滋味成都，好不好？” “昨天你说你很想吃，但我怕你没时间，可是……算了，没关系，我帮你打包回来好了。” “说一百次了，格蕾丝。”麦迪逊挪开额头上的冰袋，睁眼盯着徐忆如，“我知道那是你的母语，但房间里还有人听不懂呢。” “如果房间里有人听不懂，我还在说母语，那只能说明有些话，我不希望‘有人’能听懂。” “这也太无礼了，而且……” “噢，易……不，停下来！” 又一轮唇枪舌剑即将爆发前，房间角落里的芭芭拉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吸引了客厅里所有人的注意。 包括就站在两张沙发之间，没有挪动过步子的韩易，也迷茫地转过了身，把目光投向芭芭拉。 叫我停下来干嘛？ 我也没动啊！ “不好意思，你们玩得太开心了，我也想参与一下……放心，他什么也没对我做，我们订的玩具还没到呢。” 说完，没等其他三个女孩子反应过来，芭芭拉便迅速转移了话题。 “感谢你的蓝莓碗，还有你的橙汁，易。也感谢……你们三位，昨晚跟我玩了一场那么有趣的游戏。但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们得暂时告别了。今天下午纪录片还要再补拍一些镜头，我必须赶回自己的房间梳洗打扮一下。” 话及此处，芭芭拉做了个停顿，拢了一下依旧严密罩住全身的大衣。 维多利亚的秘密verysexy系列，适合闺中情趣，但不适合长时间穿戴。 这不，又滑进去了。 好烦。 芭芭拉不太舒适地扭了扭屁股，表情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旧安之若素。 “这是音乐节的最后一天，真希望这也是我们四个人这样聚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所以……” “goodmorning，andincaseidon''tseeya……” 芭芭拉模仿着《楚门的世界》里金-凯瑞的经典台词，并做了一些改编。 “ihateyou，ihateyou，andidon''thateyou''causeyouarestiminor。” 她伸出食指，一一点名。 “大家，再也不见！” 拉开房门，芭芭拉带着能让太阳融化的热情笑容，给每个人挥手作别，跟她所说的话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除了你之外，宝贝，我等会儿再来亲你。” 话音未落，房门怦然关上，芭芭拉潇洒离场。 数秒的死寂之后，套房里响起了三道同样甜美清脆，但也同样愤怒难抑的声音。 “呵呵，她真是……有意思。” “thatbitch。” “等一下……什么玩具？！” 第四百三十一章 我们生命的全部意义（上） “噢——我的上帝啊，宝贝，你真的得看看这个！” 路易斯-芬利看起来十分兴奋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手机凑到妻子眼前。 “dr.dre跟阿姆一起唱了《losemyself》，snoopdogg跟阿姆一起唱了《withoutme》，50cent跟dr.dre一起唱了《indaclub》，还有……‘肯德里克-拉马尔惊喜客串，西海岸五人合体，谢幕曲再次献唱《californialove》’！” “哇噢！”苏菲-坎贝尔……不，现在的苏菲-芬利，看了一眼丈夫，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由用户上传的madcity音乐节次日压轴演出的集锦视频，发出声调夸张的感叹，为自己的伴侣提供着充足的情绪价值，“我还以为只是个噱头而已，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彼此唱了对方的代表作，这太不可思议了。” “是吧，是吧？” 路易斯-芬利冲着老婆傻乐。 “昨天参加音乐节的观众太幸运了，这真是一生难得的一次经历。” “亲爱的，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喜欢。”苏菲投给路易斯一个抱歉的眼神，“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买周六的门票了。” “不，宝贝，你在说什么？”路易斯睁大了眼睛，笑容也更浓烈了几分，“我只是想把气氛给炒得更热一点而已！我对网上每个人都在谈论的西海岸重聚不感兴趣，你知道我不听他们的。我想说的是，周六很棒，但我们的周日……我们的周日会更出色！” “我们有拉娜-德尔雷和独立流行，有大卫-库塔和edm，有坎耶-维斯特和他的嘻哈……噢，对，还有snoopdogg带着他的门徒第二次登台，继续唱西海岸的东西，所以我们什么都没错过。” 说到这里，路易斯的双手握住并不存在的鼓棒，在半空中敲击起了幻想出来的鼓点。 “而且……最重要的，我们有贾斯汀-比伯！jb！thebeebs！bizzlethedrizzle！” “你疯了，路易斯。”看着上蹿下跳逗她开心的丈夫，苏菲哑然失笑，“你讨厌贾斯汀，你一直都讨厌。” “我讨厌他占用了你的时间和心神。”路易斯搂过苏菲的腰，把嘴巴贴在妻子耳朵上，“但今天我喜欢他，因为他会让你成为一个非常幸福的女人，而我希望我的女人在蜜月期间感到幸福。” “我告诉你，这就是我们要做的，这就是将要发生的事情——我们将在aria酒店的barmasa，享用有史以来最棒的午餐。我们不会吃太多，会吃得清淡一点。可能会吃寿司、生鱼片和一些味噌汤，但我们不会把自己吃得太饱。” “在那之后，我们会散步到贝拉吉奥的喷泉前面，我在那里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一个巨大的惊喜……” “惊喜？”苏菲挑起眉毛，惊讶地看着脑子里从来只会考虑生活，不会考虑浪漫的路易斯——别误会她，她非常爱这样的丈夫，但她确实极少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个词，“什么惊喜？” “你到了那里就会知道。我保证这会让你……在今年圣诞节的家庭晚餐上脱颖而出。你的家庭晚餐。” “好吧，我期待着。”苏菲欣然应道。 “收到惊喜，我们就回酒店，把它放到房间里。然后，谁知道呢？也许某人到时候能尝到一块美味的苏格兰蛋糕！” “路易斯！”苏菲用手肘拐了拐路易斯，神情有些羞涩，“我们在公共场合呢。” “我说的是‘苏格兰蛋糕’啊，又没说别的什么。”路易斯捂着胸口哈哈笑，“不管怎样，不管我是否能拿到蛋糕。你，要穿上你为这个场合准备的漂亮衣服，涂上你有史以来在脸上涂过的，最华丽的妆容。而我，则要穿着衬衫和牛仔裤尽情摇摆，然后我们出发！去参加这个被称为疯狂之城的奇妙节日！” “听起来像是个不错的计划吧？” “是个超级精彩的计划！”苏菲举起双手，跟丈夫一起喝彩，发现自己的动作吸引了过往行人越来越多的注意之后，她不好意思地把手臂放了下来，背在身后，不安地摩挲着掌心。 “但是……” “但是？”路易斯笑着皱皱眉，情绪不太高涨的妻子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我们可以进行刚才你提到的所有冒险，但不能做最后一部分。” “最后一部分？”路易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说……madcity？” “是的。” “为什么？”路易斯追问道，“那是整个拉斯维加斯之旅你最期待的环节。” “因为，路易斯……”苏菲喘了好几口气，才把下半句话讲了出来，“我把门票卖了。” “你干嘛了？抱歉，我太大声了。” 路易斯捂住嘴巴，向永利酒店购物长廊里来来往往的游客致了个歉，然后把妻子拉到了一处僻静的通道前。 “你把门票卖了？” “对，我卖了。”苏菲咬咬牙，“两张票，7000美元。” “所以……”路易斯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所以，你说你存下来的钱，就是……” “没错。” “伦敦这个月的房租，和这间酒店，都是……” “都是。” “我的天呐，苏菲！”路易斯再次抓起了自己的头发，这次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焦躁。 “亲爱的，你为什么这么激动？”苏菲伸出手，试图缓解丈夫的情绪，“这不是很棒吗？你从来都不喜欢贾斯汀，你从来都不想去参加这场音乐节。现在我们不必去了呀！” “但我希望你去！这就是我们来拉斯维加斯的全部目的啊！”路易斯越来越激动，“你一直想见见贾斯汀，我们从来没有机会，现在你离这个目标很近了！我们离实现你一生的梦想很近了——看他的现场表演！你为什么放弃了？” “因为我发现，不，我决定，生命中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苏菲指着路易斯，这是她希望伴侣冷静下来时的标志性动作，“在我们结婚后，在你把戒指戴到我手指上后，我……开始对事物有了不同的看法。我曾经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总是想从你身上获取和得到。你一直如此理解我、支持我，我之所以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是因为你每天都会走出那扇门——我们的家门——风雨无阻，努力工作养家糊口。” “你还在用你那台每30分钟就要关一次机的蹩脚笔记本电脑，因为你必须担心生活里的所有事情，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任何事情……这样，我就依然可以做一个疯狂的贾斯汀-比伯粉丝，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做着一些可恶的梦……比如绑架我们的蜜月，并强迫你和我一起去参加音乐节。” “这不是绑架，宝贝……”路易斯的声音陡然弱了下来，“我希望你能高兴呀……” “我也希望你能高兴！婚姻不是一个人高兴就可以维持下去的东西，我希望你高兴，你明白吗？”苏菲抽了抽鼻子，眼眶也湿润了起来，“伴侣应该给你更多的力量，更多的动力，更多的理由让你想在这个世界上停留更久，因为他或她让生命变得更加甜蜜。而不是一个总是从你那里获取，消耗你，折磨你，让你质疑你为什么在这里，生命有什么意义的人。” “也许有些女人想成为后者，但路易斯，我不是那种女人。我会向你展示我如何成长为一个坚强独立的女性，我将如何变得如此强大，让你能够从我身上得到和获取。”说到这里，流下泪来的苏菲，绽出了一个格外甜美的笑容，“这两张票……我不能说我是有意投资的，但这的确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明智的投资。我向你保证，这将是众多明智投资中的第一个！既然把它们变了现，我就会好好利用它为我们的小家庭做贡献的。” “不光是这个月的房租，也不光是永利这个他妈的——贵的要死的酒店房间。我还给你买了一个全新的macbook，等你回伦敦，就能看到它了。剩下还有大概……我不知道，两千多美元吧，我存在了一个新开的巴克莱账户里。这不是我的钱，这是我们的钱，路易斯。” “噢，宝贝……宝贝……” 路易斯一把将苏菲搂入怀中，自己的声线也哽咽了起来。 “我很抱歉，我真的想保护你，给你最好的一切。我真的在努力……” “我知道，路易斯，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不，这不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我知道我可以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但有时我觉得我不知道，对不起宝贝，我会更加努力，我会成为全世界最努力的人。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好吗？你不需要再拿贾斯汀的门票来变现，因为我们到时候会变得很有钱很有钱。” “我相信你。”苏菲埋在路易斯的胸口，闷声闷气地回应道，“我也相信我自己，你不是唯一一个会努力工作的人，我会把现在做的事情做得非常好，每个人都会想给我送上百万美元支票的。” “当然你会成为百万富翁……嘿，我们一起成为百万富翁的。”路易斯轻抚着苏菲的头发，为她徐徐展开一幅美好的蓝图，“下一次我们去看贾斯汀-比伯的时候，我们会坐在私人vip包厢里。” “ok。” “我要租一辆豪华轿车带你去那里。一辆真正的豪华轿车，有……我不知道，八个车门什么的。” “八个车门也太多了。” “我们将在路上尽情享用香槟，然后高唱所有你最喜欢的贾斯汀歌曲……” “你会唱吗？” “我不会，我可以请人在车上帮我们唱啊……八个车门呢，塞个四重唱组合没问题吧？” “那也太没诚意了。” “好吧……那我学，到时候我肯定能学会的。我们将一路大摇大摆地到达演唱会现场，直到后台。当我们打开门时，贾斯汀会在那里等着，拥抱你，告诉你说，‘噢，百万富翁夫人，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你不会吃醋吗？” “我会，我会把他挤开，然后跟他握手，让他疼得龇牙咧嘴，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嘿，伙计，你唱你的歌，爱老婆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行’。” “路易斯，有点油嘴滑舌啦。” “但你很喜欢，不是吗？” “是的，我爱死了。”苏菲咯咯笑。 “认真地说，所有我向你描述的事情，总有一天你会亲眼看到的，我保证。” “不光要亲眼看到。”苏菲抬起头，看着丈夫，“我要亲手跟你一起做到。”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为什么要‘总有一天’？” 突兀出现在耳边的第三道声音，让夫妇俩都有些愕然，他们松开抱紧彼此的手臂，循声望去。 通道深处，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平平无奇的卷发年轻白人男性，灰色t恤蓝色牛仔裤，腰间别着一个对讲机。 女的是个光芒闪耀到让人有点睁不开眼睛的可人儿，黑色修身短裙外面套着一件同样黑色的金属机车外套，脚上蹬着一双stevemadden的rocky破洞靴，一头亮棕色的长发如瀑般自肩头垂下，美艳娇俏，不可方物。 精致的全妆遮盖下，哪里还能再看见半点乌青。 红气养人。一曲成名的她，举手投足之间的魅力，都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名气的上涨，而变得愈发浓郁动人。 “麦迪逊？” 苏菲张大嘴巴。 虽然知道对方也住在永利…… 但这也太巧了。 两天遇到同一个明星两次。 whataretheodds？ “你看起来，太完美了。” “aw，谢谢你，你也是，我特别喜欢你今天穿的小裙子。” 麦迪逊双手合十贴在脸边，朝他们走了过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但这是离我房间最近的私人入口。我一下楼，就看到你们夫妻俩在这里卿卿我我啦。” “噢，这也太令人尴尬了。”苏菲扶着额头，脸颊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再次见到麦迪逊-比尔的激动，还是因为私密情话被人听到的羞赧。 “这并不尴尬，这是我见证过的，最好的爱情故事。” 保持着热情友善的笑容，麦迪逊牵起了苏菲的手。 “我认为你是一个聪明又幸运的女孩。你很幸运地选了一个好丈夫，你也足够聪明，知道如何让他持续地成为一个好丈夫。” “卖掉你买的那两张票也是展现你聪明才智的一个举动。因为首先，谁不喜欢赚钱呢？这些票的价格已经变得太离谱了，不是吗？其次……” “我今天来参加音乐节的朋友并不多，而我的rider让我拥有了差不多……20个邀请名额。” “你知道的，那种能够坐在豪华轿车里啜饮香槟，跟我一起来私人vip卡座，说不定还真能拥抱到贾斯汀的邀请名额。” “所以……” 麦迪逊认真地注视着苏菲，眸子里闪烁着温柔的光。 “我可以荣幸地.成为你们家今年圣诞晚餐的主题吗？” 第四百三十二章 我们生命的全部意义（中） “非常感谢你的午餐，麦迪逊。” 苏菲看了一眼身边略显局促的路易斯，朝坐在她右侧的双人沙发上，正低头摆弄着手机的麦迪逊轻声道谢。 “对不起，你说什么？”麦迪逊把粘在屏幕上的视线抬起数寸，冲苏菲笑了笑，“抱歉，我刚才有点分心，被这个……” 被这个疯女人影响了。 这个instagram上面叫@realbarbarapalvin的疯女人。 二十六分钟前，她发了一张自己的自拍。 火红色背心，湖蓝色眼眸，挑起半边眉毛，唇角上翘，似笑非笑，清丽娇俏。 下方另附一行文字：feelingfreshandkissy。 后面跟着两个emoji——一个跳舞的女人，和一张做出亲吻动作，用嘴发射爱心的小黄脸。 网上的普通粉丝看不懂，还以为芭芭拉就是可可爱爱地抒发一下少女情怀。 但麦迪逊可太明白了。 “除了你之外，宝贝，我等会儿再来亲你。” 芭芭拉离开韩易套房前抛下的这最后一句话，她记得清清楚楚。 说完这种话，再跑到instagram上贴这种照片，不就是为了挑衅，想扰乱她心神吗？ 做梦吧！ 我麦迪逊-比尔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你操控的？ 这种事情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的，你这个……大衣下面穿情趣内衣的布达佩斯魅魔。 “我在说……” 苏菲看着再次放空，面无表情的俏脸上隐约透出些许狰狞的麦迪逊，欲言又止。 “没关系，如果你忙的话我们可以晚点再聊。” “我不忙，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把它收起来……太多工作消息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失礼，麦迪逊连忙把手机收到她的celine笑脸包里。 米白色皮革，黑色小牛皮纹理，宝蓝色麂皮。 不是外婆送她的那只，是韩易送她的那只。 跟赵宥真一样，不管走到哪里，麦迪逊都不忘带着它，在最近几个月各种街拍里的出镜率颇高。时至今日，这只拼色笑脸包，已经成为了麦迪逊最具辨识度的标志性单品之一。 “啊，完全没事，我也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说，很感谢你今天请我们吃午餐。”苏菲单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你真的太、太好了，我非常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是的，比尔女士，你可能是现实生活中我见过的，最友善的人之一了。”路易斯赶忙附和，“我指的是所有人，而不只是名人。” “谢谢，这个评价对我来说意义重大。”麦迪逊笑意吟吟地举起手中的健怡可乐，在外人面前，她很是注重自己“未成年少女不能饮酒”的设定，“我也想感谢你带我去这家很棒的餐厅！它很美味……barmasa，对吧？” “没错。” “是的，食物真的令人难忘，我回到纽约后一定会尝试一下它的总店。” 咀嚼着这个店名，麦迪逊的舌头在牙齿间转了一圈，出神地思忖了片刻，这才拿玻璃杯跟苏菲的高脚杯碰了一碰。 “无论如何，周日快乐！” “周日快乐！” 喝了一口杯中的巴黎之花，苏菲呼出一口酒气，视线从自己的鞋面开始，一路向前延伸。 橡木地板上覆盖着一层深灰色的隔音地毯，与同款配色的软皮沙发有机地融合在了一起。沙发对面是一个小型的酒吧区，两侧各有一个内嵌式冰桶，几瓶巴黎之花静静地躺在里面。琥珀色的柜台上，摆着五只塞入黑色餐巾的玻璃杯，遮住了窗外拉斯维加斯的部分天际线。 超大尺寸的防紫外线玻璃，不仅有效隔绝外界的阳光与噪音，还在车内创造出了一个更加私密的空间，让人能够更好地享受bose车载音响系统里流淌出的这首，来自披头士乐队的《help！》。 原来好莱坞明星在路上是这么出行的……难怪不常见到他们。 撩起身后的遮光帘，苏菲看着匀速向后退去的拉斯维加斯大道，如是想道。 她的视线，如同穿透了一个无形的薄膜，看到了一个经过精致修饰、与现实脱节的梦幻之地。霓虹闪烁的街道被温柔的光晕包围，五光十色的招牌闪耀得如同流星坠落的轨迹，然而它们却在苏菲面前羞怯地静默不语，不似往常那样，张牙舞爪，一副要将她吞噬殆尽的可怖模样。 这层泛着一层淡紫色光晕的玻璃之后，苏菲体验到了一个被过滤的世界，拉斯维加斯的喧嚣繁杂被细致地剔除了，只有那些令人赏心悦目的元素被留存了下来。街道两侧的建筑不再只是冰冷的石材和幕墙，而是像一幅幅精心构筑的话剧背景板。那些走过街头的行人，亦仿佛穿着戏服，全情投入地扮演着各自在尘世中的角色。 真是一种奇妙到……难以言喻的感觉。 苏菲手指点了点车窗，有些入神地看着指甲盖上的细密纹路。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股伟力放置在雪花球中，在纷纷扬扬的浮华里，透过折射的光影观察这个世界。 这就是她每天的生活方式吗？ 想到此处，苏菲将目光向左侧偏移几分，再次投向刚才带她们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寿司午餐，现在又用主办方配给每位表演嘉宾的林肯mkt加长版豪华轿车，带着他们一起赶赴madcity音乐节现场的麦迪逊-比尔。 “苏菲，如果你再这样盯着我一秒钟，我就要脸红啦。”迎着苏菲的视线，麦迪逊向前者展示着她几天前刚做过洁牙，此刻白得耀眼的牙齿，“而且我会别无选择，只能把你从路易斯身边抢走了。” “抢走吧。”路易斯打趣道，“反正她睡觉打呼。” “路易斯！”苏菲又给了丈夫一拐子，然后红着脸给麦迪逊道歉，“对不起，我没有一直盯着你……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跟我有关的吗？” “嗯……算是吧。” “让我猜猜。”麦迪逊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笑着挑了挑眉毛，“你肯定在想，这个姑娘是不是每天的生活都这么浮夸，对吗？” “我不会用浮夸这个词。”苏菲诚恳回答，“但你的直觉真是令人害怕的准确。” “当然，我很会观察的。”麦迪逊颇为自豪地挺直腰板，“这么说吧……也许有一部分好莱坞名流每天都是这么过的，但我肯定不是。我是你在大街上能见到的，最普通的美国女孩，我自己开车去任何地方，自己去超市购物，把冰箱塞满，自己……怎么啦，迪伦？你不会有不同意见吧？” “不，麦蒂，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 她的专属巡演经理迪伦-巴克曼轻咳了两声，并没有因为麦迪逊抛来的，只有打趣没有生气的白眼而感到窘迫和紧张。他知道，这位自己跟了好几个月的艺人，不仅一点明星架子没有，性格也是极易相处的那种，哪怕遇到有她不满意的地方，也不会直接讲出来，而是会找尽可能委婉，且不伤害工作人员感情和积极性的方法，侧面提出。 但这就证明她是“最普通的美国女孩”了吗？ 不。 最普通的美国女孩，不会开着爸爸的保时捷911和自己买的路虎满洛杉矶乱窜。 最普通的美国女孩，的确会自己去超市购物，把冰箱塞满。但她们不会在把冰箱塞满之后，几个月不着家在外面演出，把新鲜的食材全部都放到过期。 “嗯，芬利先生和夫人，我差点忘了，这是我们的嘉宾腕带，请戴上它，您就可以在后台和任何vip区域自由走动了。” 看到麦迪逊还想争辩，迪伦赶快转移话题，从随身的书包里掏出一厚摞印刷好的腕带，然后熟练地从中找出紫色的嘉宾腕带，撕下两条，递给了路易斯。 “谢谢……非常感谢。” 路易斯给苏菲戴上腕带，然后再撕下防护膜，把另一根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仔细端详。 vip、artist和specialguest这三个大字，不断地重复着，如符文般缠绕其上。 真有趣。 三个日常生活里司空见惯的词汇。 他从来没有被人用这三个词汇里的任何一个形容过。 除了今天。 magical。 路易斯与苏菲对视了一眼，心意相通的夫妻俩，能读懂对方胸腔里酝酿的那股五味杂陈的复杂情绪。 接下来，四个人都没有再讲话，让车厢内的空气再次被保罗-麦卡特尼的声线所笼罩。 “现在我的生活，已经改变了太多。 我的独立和自主，似乎消失在了那团迷雾中。 不知何时，心里总会浮现出不安全的恐慌感。 我知道我需要你，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 加长轿车在被拉斯维加斯大都会警察局完全封闭，专供音乐节工作车辆使用的天堂路上匀速行驶，很快便抵达了撒哈拉酒店。 拐进东侧裙楼停车场那条由best人群管理公司的安保团队严密把守的vip通道，林肯mkt丝毫未作减速，径直穿过停车场，进入拉斯维加斯大道，挨着铁马转了一圈，稳稳地停在了后台入口处。 瀚现场为madcity音乐节聘请了十六名被称为“runners”的司机团队，他们不光要负责艺人和工作人员的往返接送，有的时候还要肩负起临时采购的任务。经过七天的彩排和两天的正式演出磨合，每一位司机，都对这条专属通路烂熟于心。 “芬利先生和夫人，我们到了。” 迪伦-巴克曼打开车门，率先走了下来，然后扶住把手，朝车厢内微微颔首。 “麦蒂。” “来啦。” 没有等路易斯和苏菲下车，麦迪逊拢起手包，压住裙摆后沿，自己先跳了下去。 这让夫妇二人反倒成为了最后登场的贵宾。 “我们到了，亲爱的。” 苏菲一把攥住路易斯的手，原本还能保持轻松自然状态的她，现在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没错，我们到了，你一直想来的地方。”一路上都坐立不安的路易斯，现在反倒是松弛了下来，“别担心，我们会融入其中，我们会玩得开心，好吗？麦迪逊是个特别棒的姑娘，有她在，你就不用害怕了。” “是啊，她确实是个……特别棒的姑娘。” 低声重复了一遍丈夫的话，苏菲深吸一口气，牵起爱人的手，弯腰走出了车厢。 首先吸引到她注意的，是左侧被铁马隔开的人群。 奇装异服，争奇斗艳，madcity刚刚开放入场，数千名观众已经蜂拥云集在了八号门入口处，准备排队检票入场。隔着警察、安保与铁马，离他们仅数十尺之遥的林肯加长轿车，吸引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管是拉斯维加斯还是其他城市，看到这种规格的豪车缓缓驶入专属通道，一般都代表着有名流驾临。 而率先走出轿厢的麦迪逊-比尔，满足了人们的这一幻想。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但至少绝大部分人都认识她——前一首单曲是公告牌冠军，后一首单曲正在朝那个位置发起冲击，再加上本周赌城的大街小巷，都能看到挂着她名字或者肖像的宣传海报，喜欢玩社交媒体的人，也基本上都刷到过她的贴文…… 麦迪逊-比尔的知名度，正处于她出道至今，职业生涯的巅峰。 第一个巅峰。 “麦迪逊！” “我们爱你，麦迪逊！” “你是我的皇后！” “麦迪逊——你好好看啊！” “嫁给我，麦迪逊！” “刚才我是听到那个小姑娘在喊‘嫁给我’吗？” 正朝人群挥手致意的麦迪逊，听到最后这声稚嫩清脆的叫喊，不禁莞尔。她转头看向在门口等待自己的赵宥真，笑着询问道，神色如常，语气也如常，就像昨晚那一场大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应该是的。”赵宥真点点头，也回应了一抹浅笑，“那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姑娘，戴红色棒球帽的那个。” “好，那我去给她的棒球帽签个名。” “做你想做的。”说完，赵宥真将视线投向迪伦-巴克曼，后者立刻会意，带着npb的私人安保跟在了麦迪逊身后——瀚现场为音乐节聘请的安保公司是best人群管理，而人予管理则另外给旗下的艺人们配备了来自npb的专业保镖，这是好莱坞名流们最信任的安保公司之一。 “嘿，小家伙。”迎着陡然增大的呼喊与尖叫声，麦迪逊走到铁马边，跟红帽小姑娘打了个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麦迪逊笑意盈盈地注视着自己，刚才还十分大胆的小女孩，此刻害羞地捂住脸，躲进了妈妈怀里，引得四周一阵善意的哄笑。 “别害羞，宝贝。”母亲轻抚着女儿的脊背，柔声鼓励，“告诉麦迪逊你的名字，来吧。” “没关系，我不咬人的。”被小姑娘可爱到的麦迪逊咬住下唇，“你喜欢我对吧？我也喜欢你，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吗？” “佐伊。”偶像的亲和，让小姑娘重新找到了勇气，她把自己小小的身子从妈妈怀里拔起来，一边羞怯地吃着手手，一边奶声奶气又含糊不清地给麦迪逊表白，“你太漂亮了，麦迪逊，就像天使一样。” “aw——”麦迪逊双手捧心，拖长声调发出感叹，“你才像天使一样，很高兴认识你，佐伊！”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麦迪逊。” “现在，既然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名字了……”麦迪逊伸出手，故作严肃地问道，“我的戒指呢？” “啊？”佐伊张大嘴巴，口水在手指和嘴唇间拉出了一条细线。 “我的戒指。”麦迪逊重复了一次，“你不是要我嫁给你吗？没有订婚戒指，我怎么能同意呢？” “我没钱，我……”佐伊眼珠一转，有了个好主意，“妈妈，我能不能先用……” “不行。”妈妈哭笑不得，“那是爸爸送给我的，你得自己给麦迪逊买一个。” “那我没有了。”佐伊两手一摊，表情颇为无奈，“我娶不了你了，麦迪逊。” “不，别这么快放弃，我真的想嫁给你的。”麦迪逊刮了刮佐伊的鼻子，“不然这样吧，不如……我把我的名字留在你的帽子上，当你有足够的钱给我买一枚戒指时，你可以把帽子和戒指一起带回给我，然后我就嫁给你，怎么样？”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啊，你太可爱了。”麦迪逊接过迪伦递来的签字笔，认认真真地在佐伊的红帽子上签下她的名字，还顺便在后面涂了个爱心。 “麦迪逊，可以帮我也签个名吗？在手机壳上！” “麦迪逊，我能不能跟你拍一张照片？” “麦迪逊……” “我告诉你，路易斯，我一点也不羡慕她，也不嫉妒她。” 站在十数米开外，看着麦迪逊在人头与手机组成的森林里来回穿梭，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每一个请求，尽力满足所有粉丝的愿望，苏菲发出了这样的慨叹。 “我的意思是，她应该赚到她现在在赚的这些钱，看看这些人，他们真的很高兴看到她，他们的生活，或者说他们生活中的这一天，真的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更美好了，就因为这一点，我就认为她应该赚很多钱。” “同意。” “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想做这一份工作的。毕竟想要一直维持这种受人喜爱的状态，实在是太难了。你必须时刻小心谨慎，你必须时刻保持坚强，你必须……我不知道，一直完美而又孤独。这对我来说负担太重了……成为明星，真的只适合天赋异禀的少数人。” “你觉得她是吗？”路易斯低声问道，“天赋异禀的少数人？” “毫无疑问。”苏菲犹豫了片刻，才说出了后半句话，“她很有才华，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但我认为内心深处，她自己也想成为她所说的那个普通女孩，就像是有什么……待会儿再说，她回来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麦迪逊快步小跑回到苏菲和路易斯面前。 “苏菲、路易斯，这位是我的经理人，宥真，而这位是这几天一直在保护我的安保主管布雷特。布雷特、宥真，苏菲和路易斯是我来自英国的好朋友，一对新婚夫妇，正在拉斯维加斯度蜜月。” “非常高兴认识你们。”身高远远超过六英尺的布雷特-汤普森，身型看上去像绿巨人，但是笑起来却格外有亲和力。他双手合十，语调谦逊而又礼貌。 “你们好。” 相比起来，经理人赵宥真就要显得疏离得多。虽然同样有礼貌，也同样带着微笑，但苏菲总觉得这个漂亮到不该做幕后工作的亚裔姑娘有点……生人勿进的清冷气质。 这让苏菲对她，和她身后的这扇后台大门，感到有些畏缩。 似乎这才是好莱坞应有的模样。 迷人而遥远。 “宥真很慢热的，可爱，但是慢热。” 敏锐地观察到苏菲显露出几分僵硬的脸庞，麦迪逊挽起宥真的手臂，为自己的经理人解释道。 “她有一颗特别善良的心，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让大家都看到它……但我保证，和她一起度过几个小时，你会像我一样爱她的。” 说完，麦迪逊拖着有些窘迫的赵宥真，迈步朝后台走去。 “来吧，芬利夫妇！” “这是你们期待已久的音乐节……我保证会让你们玩得尽兴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我们生命的全部意义（下）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 一个苏菲和路易斯从没踏足进入过的世界。 芬利夫妇都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这一点是二人从不讳于承认的事实。 路易斯出生在北拉纳克郡的艾尔德里，一座历来都是工薪家庭居住的五万人小城，绝大部分人都是在本地的工厂求职，或者通勤到十九公里之外的格拉斯哥上班。 他的父亲，一个在塔塔钢铁的苏格兰工厂当了一辈子的技术工人，历经了国有化工厂、英国荷兰合资钢铁集团，和最终被印度人收购的三个时代，从来没失过业，但也从来没晋过升。他的母亲，一名艾尔德里圣安德鲁小学的通才教师——所谓通才教师，在英国的小城镇十分常见，由于教资力量短缺，许多教师会负责多门科目。她不被学生喜欢，当然也不被学生讨厌，只是艾尔德里一代年轻人童年生活的背景板而已。 路易斯的父母深知自己的平庸，也欣然接受自己的平庸。他们喜欢这种每天都吃“stovies”，到了周末奖励自己一顿周日烤肉，兴致来了，就驱车进城，去格拉斯哥的thebuttery餐厅大快朵颐。 这是他们习惯的高地生活，他们不会以任何其他方式生活。 勤奋而谦逊，从不抬头仰望天空，只关心脚上沾染的泥土，父母的性格，深刻地影响了路易斯。从小，他就对学习不太感兴趣，因为他知道，在这座被钢铁厂排出的废气镀上一层灰白滤镜的苏格兰小城，极少会有童话故事，更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高中毕业后，路易斯进入了格拉斯哥卡利多尼亚大学，学习商业和市场营销。卡利多尼亚在苏格兰地区名声不错，但显然没办法给他的职业生涯带来太多的助力。离开学校，他在格拉斯哥的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实习机会，勤勤恳恳地干了五年。从实习生到初级客户经理，再到高级客户经理，最终，熬够了资历的他，拿到了伦敦知名营销机构p的offer，在三十岁的年纪，来到伦敦的肖尔迪奇，作为可口可乐项目组的一员，为客户的营销活动出谋划策。 他的工作很稳定，但并不光鲜，他平日里负责管理可口可乐在英格兰地区的数字广告账户，以及其他几个小企业的同类型账户，每天的工作千篇一律，而p也不是奥美或盛世长城那样庞大的跨国机构。但路易斯对这样的职业生涯感到很满意，只要能够在伦敦扎根，用“初级项目经理”每年26000英镑的薪资撑起跟苏菲的小家，相较于父母就已经算得上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苏菲的情况也大差不差，或者说比路易斯好一些。她的父母在格拉斯哥克莱德河以南的波洛克希尔兹经营一家社区级的杂货店，赚得不多，但靠着邻里的帮衬也能维持一个稳定的收入。跟路易斯相比，苏菲的心思明显要活泛得多，或者说，很少有女孩会甘于平凡。她小时候想当流行歌手，长大一些想当画家，高中毕业前后在考虑要不要成为一名职业家，但苏菲各方面的天赋都很难支撑她把梦一直做下去，甚至连进入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对于她来说都算是难事。 于是，拿到跟英格兰地区的a-level一个等级的苏格兰highers证书之后，苏菲便进入了职场……说是职场，其实就是在父母的杂货店里帮忙，顺带利用闲暇时间在网上做自由撰稿人，帮内容平台写一些娱乐类新闻，靠点击量赚取微薄的稿费。 直到遇见路易斯之前，苏菲就是这样心怀远大理想，却又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当然了，平凡的两个人，就连相遇都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值得大书特书的浪漫之处——路易斯的朋友认识苏菲，一场派对上两人聊了天，互留了电话号码，过了一段时间路易斯约苏菲出来吃了顿饭，看了场电影，在克莱德河的小桥上接了个吻，平平淡淡地确定了关系。 拆分开来，路易斯和苏菲有很多身份标识，合在一起，这对情侣也能找到许多妙趣横生的共同点，但这不过是他们眼中，最特别的彼此而已。在旁观者看来，能用来形容他俩的，只有一个词。 ordinary。 苏菲不喜欢这个词。 苏菲想摆脱这个词。 所以她撺掇着路易斯申请伦敦的工作，所以她背起行囊告别生活了一辈子的格拉斯哥，所以她到了伦敦之后没有去找另一份杂货店的工作，而是请朋友帮忙，跌跌撞撞地建立起了一个网站和一个youtube账号，当起了“搜索引擎优化专家”。 在欧美社会里，很多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又觉得自己肯定能干出些什么的年轻人，都会选择成为一个从事seo工作，帮助企业和个人在google上面获得更高排名的所谓“职业推手”。 你看，就连苏菲的离经叛道，都显得是那样的平平无奇。 忙碌了小半辈子，二十八岁的苏菲-芬利，和三十岁的路易斯-芬利，从来就没有体会过以下三种感觉： thefeelingofbeingimportant。 thefeelingofbeingrelevant。 thefeelingofbeingvisible。 直至今日。 跟麦迪逊-比尔一起，他们尝到了一小勺甜美的人生蛋糕。 “给先生的唐-胡里奥1942纯龙舌兰酒，上面撒上了柠檬和糖霜……还有女士的唐-培里侬桃红香槟。” 身穿黑色背心的年轻女侍者弯下膝盖，将酒杯呈到二人眼前。 “谢谢。” “非常感谢。” “您不用客气。” 酒杯还没端稳，下一位竖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侍者就举着托盘，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祝你们下午好，这对可爱的夫妇。” “啊。”即便对方都凑到了身前，苏菲还是不敢相信他在对自己说话，“你是说我们吗？” “当然，我在这里好像没见到其他比你们更可爱的情侣。” 意大利裔口音浓郁的男侍者非常符合人们对意大利裔美国人的刻板印象，开朗健谈，动作夸张，表情丰富。他俯下身子，向苏菲和路易斯呈现托盘内餐点的模样，跟动画里的那些卡通小人没什么区别。 “我可以给您提供一些能让您的饮料更富风味的精致食物吗？对于夫人来说，虽然我们没有最新鲜的牡蛎来搭配香槟，但我们有世界一流的鱼子酱寿司，来自nobu餐厅。鱼子酱带着海风的咸鲜味，能很好地带出香槟明亮清爽的酸度……而先生这边，我看到您选择了龙舌兰酒来放纵一下自己。” “我喜欢喝稍微烈一点的。”路易斯双手放在膝盖上，回应了一个微笑。 “excellente。那么，就像您所知道的那样，龙舌兰酒有不同的年份。我们有没有经过陈酿的白龙舌兰、陈酿时间为二至十二个月的雷波萨多龙舌兰，还有aejotequ——pardonmyspanish——陈酿了一到三年的龙舌兰，以此类推。您现在享用的这杯唐-胡里奥1942，就是陈酿时间两年半的aejo。这种类型的龙舌兰，口感深沉、丰富，具有黑巧克力、橡木和干果等风味。它与具有同样浓郁或强烈风味的食物搭配得很好。所以……” 说到这里，侍者将餐盘压得更低了一些。 “这个来自aria酒店芭铎餐厅的迷你熟食拼盘非常适合，意大利熏火腿、肉酱和萨拉米香肠，跟唐-胡里奥的烟熏浓郁风味相得益彰……相信我，当我说某个萨拉米香肠很好吃的时候，那它就是大师级的。” “听上去很美妙。”路易斯张张嘴，“那请给我一份吧，感谢。” “当然了，先生。”将熟食拼盘放到卡座的桌子上，侍者笑得愈发热情，“在我离开，让您二位独自欣赏音乐之前，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了……噢，这个。”路易斯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美元的纸钞，“非常感谢你的悉心照料。” “应该谢谢您才对，先生。”眼神压根就没有往钞票上瞟，侍者极为礼貌地接过这张崭新的林肯，放在了自己的白色西装内兜里，“你让我变得更富有了一点点，也更快乐了一大截……我不会再继续打扰你们，但如果我看到空盘子，我就会带更多食物回来，好吗？祝你们在madcity度过美好的一天。” “你也是……” “托尼。” “托尼，祝你今天愉快。” “多么可爱的家伙啊。”目送托尼朝另一群客人的方向走去，路易斯对苏菲轻声感慨。 “是的，这里的服务很贴心……每个人都很友善，包括麦迪逊的保安主管。”苏菲抿了一口香槟，“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照顾我的人，哈哈，更不用说给我提供佐酒搭配的建议了。” “我们以前也吃过那种搭配葡萄酒的晚餐啊。” “是的，但我的意思是，那些餐厅只是给你一份菜单，让你随机选择。不管你选了什么，他们都会说一句‘绝佳的选择’，仅此而已……但你看这里，看他们是如何确保每个人都感到舒适和自在的。” “这倒没错。” “亲爱的，你觉得，他们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关照备至，还是……” “还是因为我们是跟麦迪逊-比尔一起来的？”路易斯将苏菲的句子补充完整。 “对。” “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对卡座区的每一个人都非常友善，你看看这里坐的都是谁就知道了。”路易斯幅度很小地扬了扬手，“那边有你很熟悉的卡莉-克劳斯和芭芭拉-帕文，我们都很熟悉的汉娜-蒙塔娜和公爵夫人，还有……你知道那个看上去醉醺醺的小伙子是谁吗？” “谁？” “布莱恩-切斯基，airbnb的创办人。” “我的天呐。” “是啊，这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非常重要，我相信另外一边那些穿着长袍的酋长甚至更重要，在管理一个国家或做别的其他大事……所以，他们必须小心对待那些拥有这种手镯并可以自由进入平台的人。”路易斯抬起手腕，晃了晃紫色的腕带，“所以我认为你的两个猜测都是对的。他们确实对每个人都很好，但多亏了麦迪逊，我们才能成为‘每个人’。” “你对此有什么感想？” “你说对什么？” “变成了‘每个人’这件事。” “我不知道，很难讲……一种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路易斯歪歪脑袋，竭力搜寻着妥帖的形容，“这就像是一场你没有被邀请的派对，你觉得你去不去都不重要，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接纳，所以你姗姗来迟。但等到了现场，才发现这是你的惊喜生日派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宝贝？” “我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从来就没有过惊喜生日派对。”苏菲耸耸肩，冲丈夫笑，“所以体验一下另外一半人的生活也挺好的。” “另外一半？”路易斯哑然失笑，“应该是另外0.0001%才对。” “没错呢，另外0.0001%。”苏菲轻舒了一口气，“而那就是麦迪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我们这么好。” “因为我不是0.0001%。” 突然从苏菲肩头冒出来的一颗小脑袋吓了她一大跳。那颗小脑袋眨眨眼睛，绽出甜美的笑容。 “而我对你们这么好，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在一起真的很般配，我很羡慕你们的感情，也很想拥有像你们这样的感情。所以，我会尽力确保你们蜜月之旅中，我突然出现的这一段故事，尽可能的充实和难忘。” 麦迪逊笑意盈盈地环住苏菲的脖颈，哪怕只是第二次见面，却已然显得十分亲密。 “抱歉刚才暂时缺席了一下，我处理了一下公事，也给几个朋友打了声招呼。现在，他们很期待见到你们，因为我告诉了他们关于你们的一切……跟我来吧，我要给所有人介绍我的新朋友。” 说完，麦迪逊牵起苏菲的手，把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然后眼神示意路易斯跟上。 “我们先去后台，等会儿再回来跟其他人见面，不过我现在先简单给你介绍一下……那个是diplo，这场音乐节名义上的创始人，那个是dr.dre，你应该能认出来，他马上要成为我们音乐集团的首席执行官，那个是易-韩，我的……老板。” “你的老板？”苏菲惊讶地将声调提高了几分，“这么年轻？” “对啊，才二十出头。” “oh，wow。” “是的，他确实很有才华，很聪明，而且……”说到这里，麦迪逊停顿了片刻，捏捏苏菲的手掌心，才继续说道，“我觉得他好像喜欢我。” “他……” 这话苏菲不好接。 老板喜欢艺人这件事，到哪里都是敏感话题。 更何况麦迪逊还是个未成年人。 “别担心，他还没有付诸行动。我只是说我真的能感觉到，他对我很着迷。”麦迪逊贴在苏菲耳边说悄悄话，“没关系，因为我觉得……我也喜欢他，十八岁之后，我会继续和他聊这个话题的。你知道的，是否接受他的追求之类的。” “那很……”苏菲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很棒。他看起来状态也很不错，如果你们彼此喜欢，我想你们会成为一对很好的情侣的。” “是吗？”麦迪逊的眸子亮了起来，“你觉得我们很般配？” “我觉得……光从外形上来看，他会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女朋友。但鉴于他这么年轻就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功，那他的内在魅力应该很强大，可以弥补很多东西。” “是的，我的意思是他……他有的时候真是超凡，感觉根本就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我能看出来。”苏菲指了指麦迪逊，“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我觉得你对他的喜欢程度好像更多一点。” “没有、没有、没有，我向你保证，他简直快被我迷死了。”麦迪逊攥住苏菲的手臂，“不准告诉别人噢，这是秘密。”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听到这句话，苏菲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我没有人可以告诉，而且就算我说了，谁会相信我呢，哪里来的证据？难道我去跟八卦小报说，这件事是麦迪逊亲口对我讲的？” “不要认真啦，我只是在给你开玩笑而已。”麦迪逊眼眸弯成月牙的形状，“你和你丈夫的心都是纯洁的，这就是我如此信任你的原因。这也是我不怕和你分享事情的原因，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会保守秘密的人。此外，我也没想隐瞒这件事。明年四月，你就很可能经常在媒体上看到他和我在一起了……在我下一个生日之后。嘿，也许下次我们去伦敦的时候，可以跟你们一起过一个情侣之夜。” “噢，我们知道伦敦的一些最好的餐厅。你一定会喜欢的。”路易斯插话。 “那就这么约好了。”麦迪逊兴致勃勃地点头应允，“好了，关于他的事情就说到这里，让我继续介绍……你现在在舞台上看到的这个可爱的小洋娃娃。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碧梨-艾利什。” “我正要说呢……她的声音听上去令人难以置信，整体音乐风格也非常……特别。” “是的，她是最棒的。” “站在她旁边弹键盘的那个是她的哥哥，亲哥哥，菲尼亚斯。加在一起，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音乐创作组合。” “也许你现在还没有怎么听说过他们，但我向你保证……有朝一日，他们会比我有名得多。” 第四百三十四章 照进生活的一束光 “感谢你们在这么美好的日子来看我。天气很好，现在还有一点阳光照耀着我们……很舒适，很美妙。” “非常感谢你们这么早就来到现场，听今天的第一场演出，听我的表演！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感激……我们现在有多少人？8000人？10000人？发出点声音，这样我就可以猜测……哇噢，太惊人了！好的，好的，我听到啦！” “再介绍一次，我叫碧梨-艾利什，今年15岁。这是我成为全职音乐人的第一年，我希望在未来几十年里，我仍能在这个行业和你们的歌单上继续存在。” “这最后一首歌……是的，我知道，最后一首歌了，我也很难过。哈哈哈——但这最后一首歌，叫做《idontwannabeyouanymore》，它将于12月作为我的下一首单曲发行。今天，是我第一次公开表演这首歌。” “所以……就是这样，希望你们喜欢。” 别再那样了， 每天崩溃两次， 我真希望你能对你说的话感同身受。 展露无遗，却缄口不言， 我太了解你这种人了， 令人窒息的情绪，浓烈到你希望把它当做商品出售。 如果泪水可以被封装， 那么这个世界上将会有很多装满模特的泳池。 因为总有人会告诉你，‘穿上紧身短裙的女人，就是娼妇’。 如果‘我爱你’，是一种承诺。 那么诚实的你，是否会将它打破？ 告诉镜子里的那个人，她常听到的那句话。 ‘我真的，不想再成为你了’…… 这是一支舒缓轻柔，但暗沉致郁的流行r&b单曲，传统的intro-verse-chorus作曲结构，承载着一段被爵士和新灵魂乐深刻影响的人声旋律，让整首歌呈现出一种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风韵。 57bpm，e小调，碧梨的声音在g3和d5之间徘徊，低吟浅唱，如泣如诉，让人能瞬间联想到拉娜-德尔雷和艾米-怀恩豪斯，却在仔细咂摸后，能够品出截然不同的味道。 优秀的歌者不外如是，跟前辈们有着一脉相承的风骨，却总能开出新嫩的枝芽。 台下的观众人数，远远不及周五麦迪逊登台时的场面，没有公告牌单曲榜冠军，也没有单曲跻身前十，碧梨-艾利什的人气和曝光度，只能算得上是新人里比较不错的那一批。 很少有人会愿意这么早就抵达音乐节现场，来专门聆听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歌唱。 但所有抵达现场的人，都生出了一种不虚此行的感觉。 她是一个，真的很棒的音乐人。 她和她身边的菲尼亚斯都是。 “‘如果泪水可以被封装，那么这个世界上将会有很多装满模特的泳池’。” 可口可乐迷你纪录片导演克里斯蒂安-埃德尔站在芭芭拉-帕文身边，双手叉腰，摇头感叹道。 “天哪，这句词写得真好，真不敢相信她只有十五岁。” “我听说这句词是她哥哥写的。”芭芭拉微微眯起眼睛，认真地欣赏着舞台上的表演，任由造型师给她的头发做拍摄前的最后梳理，“弹键盘的那个。” “真的吗？你从哪里听说的。” “某人那里。” “某人？” “今天有些人很爱管闲事噢。”芭芭拉笑着指了指对方，“小心别让自己陷入一个大麻烦。” “嘿，只是闲聊而已，没想去趟浑水。”克里斯蒂安举起手，向后退了两步，“只要你把头发弄好，我们再拍一些你跟着狄龙-弗朗西斯的舞曲跳舞的镜头，我们就可以收工了……我回到酒店喝威士忌，你回到你的某人身边收集泪水瓶。” “克里斯蒂安，我今天就要让你……” “好啦，各位，各就各位，我们十分钟之后开始拍摄！我另一位主角去哪儿了？” 无奈地瞥了一眼迅速逃离犯罪现场的导演，芭芭拉举起手机，给“某人”发了两条whatsapp。 “ifteardropscouldbebottled，there''llbeswimmingpoolsfilledbymodels。” “我会成为其中一个吗？” “女士们、先生们，非常感谢你们与我一起创造的，这美妙的六十分钟！” “我的名字叫狄龙-弗朗西斯，我不是那种制造无意义的噪音，并假装自己很重要的明星dj。我是你们的一员，你们的其中一个。我播放你们喜欢的音乐，跟你们一起跳舞！” “所以，我希望在下一首歌，你们能拿出你们最好的状态，跟我一起尽情跳舞。这首歌是我明年，要和他妈的g-eazy一起在maddecent厂牌推出的全新单曲！” “让我们欢迎那个天杀的帅气种马上台……” “《sayless》，everybody！” yeah—— younggerald，yeah，uh。 yeah，yeah，yeah，yeah，yeah…… 狄龙，狄龙，一如既往输出强劲节奏。 现在的每一周，我都换一种全新风格。 刚买的十二寸低音炮，今天就被我放到爆音了…… 离开夜店，身边总是要多带几个妞。 典型的好莱坞女孩，分不清好草坏草的骨肉皮。 我醉了，醉在了这迷人的氛围里。 凌晨两点，接下来咱们准备干点什么？ 当身高六英尺三英寸，被称为说唱圈最性感男人的g-eazy自舞台中央的升降台缓缓出现，狄龙-弗朗西斯的标志性鼓点也同时奏响。蒙巴顿搭配陷阱音乐元素，在节奏中引入切分的半拍节奏，是近些年大行其道的热带bass音乐中的常见元素。 打击乐部分受到雷鬼和电音风格的双重影响，鼓声张扬肆放，节奏感十足，同时低音线条也深沉有力，为整首歌提供了充沛的舞动感。 lead部分的合成器并不复杂，营造出一种能量充沛的弹跳力，极其适合在舞池中播放。简洁而有效的合成器音色设计，起到了加强记忆点和旋律感的作用，保证了歌曲的易记性和过耳不忘的传播特质。 听着宝贝，把那瓶时代啤酒给我， 注意别洒了，我穿的是马吉拉。 准备给她聊聊我这个奥克兰小子的故事， 但嘿，该死，等一下，她看起来有点眼熟。 我觉得我们好像在科切拉的时候就勾搭过，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伊莎贝拉？isa——嗯，算了，别管了。 “yoooooo——伊兹！” 听到这句歌词，原本半躺在一号卡座上微醺的艾米丽跳将起来，一把搂住了无视周遭贪婪目光，忘情舞动着身姿的伊莎贝拉。 “他写的是你吗？” “你觉得呢？”伊莎贝拉翻翻眼皮，“你觉得我能跟那种六英尺的希腊男神在科切拉勾搭上，然后还被他写进歌里吗？” “为什么不行？”从昨天到今天，艾米丽就没清醒过，“你昨晚刚跟一位酋长睡过，跟一位说唱歌手睡觉对你来说能有多难？” “嘿嘿嘿，小声一点！”伊莎贝拉捏住艾米丽的唇瓣，“我告诉过你这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事情，好吗？” “那些酋长们还没来呢，你怕什么？” “因为他给了我一大笔“闭嘴”钱……还有一张贝拉吉奥酒店的购物代金券，让我可以买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伊莎贝拉晃了晃手中的纪梵希黑色voyou手提包，“他对我很棒，我也会尽我所能履行我们的约定。” “那他自己棒不棒？”艾米丽问的含蓄又明显。 “这是重点吗？谁不是进进出出的，区别只是次数而已。”伊莎贝拉本来从挎包里摸出了一支女士香烟，准备点燃，但看到一旁对她投来关注目光的best人群管理安保，又撇撇嘴，塞到自己曝露在空气中的丰腴沟壑间，“最重要的是你总是想从中得到一些别的东西……这就是我想给你们上的课，女孩们，这一课一定要好好上。” “求同存异吧。”被伊莎贝拉视线瞟到的爱娃耸耸肩，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比起包，我更希望男人们来取悦我。” “说到男人们，我忘了问你昨天的情况了。”伊莎贝拉坐到爱娃身边，碰了碰后者的手臂，“你晚上到哪儿去了，我们都没看到你人。” “就这么说吧……”爱娃似笑非笑地朝三号卡座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跟这个音乐节的某个重要人物，度过了很愉快的一晚。” “那个亚裔亿万富豪？” “噢，不，怎么可能。”爱娃瞪瞪眼睛，“你没发现昨天连芭芭拉-帕文、卡莉-克劳斯甚至是泰勒-斯威夫特都在围着他转吗？我怎么可能凑得进去？” “那重要人物……难道是diplo？” “我也不会说的。” “看来就是diplo了。”艾米丽凑过来，“他床上功夫怎么样？” “meh，有过更差的，也有过更好的。”爱娃想了想，捂嘴笑了起来，“不过他真的很性感，我喜欢他的身材，他老男人的那种成熟气质，还有他那张嘴。” “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说的是，他很会说情话。”爱娃澄清，“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凯蒂-佩里会之前会那么迷他了。” “有没有给你什么，嗯……” “没有，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但是总应该有礼物吧？”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真的没有。” “he''scheap。” “imeanhe''sdutch。”爱娃的手又伸进了挎包里，把那支女士香烟摸了一遍又一遍，“但没关系，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他没有要求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这对我来说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你要拿来做开场白吗？” “总比拿‘我收了酋长的钱陪了他一晚’这个开场白更好吧。” “我又无所谓，你今年拿到我家感恩节晚宴上说都行。”伊莎贝拉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坦坦荡荡，无所遮掩，“大家都知道我是个荡妇。一个聪明的荡妇，毕业后就能有钱付得起房子首付的那种。” “恭喜你成功破解了生命的密钥。” “fuckyou，eve。” “fuckyoutoo，izzi。” 酒杯叮啷作响，人各有志的两位闺蜜相视一笑，随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艾米丽。 “姑娘，你昨晚过得怎么样？” “老实说我记不得了。”艾米丽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我一直喝，然后醒来的时候不在自己的房间，旁边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个人。” “该死，你不会被……” “不太可能。”艾米丽咯咯直笑，“因为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全是我自己的呕吐物。” “eww——”伊莎贝拉和爱娃听得直翻白眼，就连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麦肯锡也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虽然我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我确信昨晚肯定非常棒。从音乐节结束后可以做的事情来看，拉斯维加斯比科切拉好多了。”艾米丽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是的，我同意。”伊莎贝拉点点头，“总体来说，这是一个更加活跃和多样化的场景，而不是只有愚蠢的孩子试图把自己嗑嗨……对了，说到这儿，昨天你过得怎么样，麦肯锡？跟你的偶像玩了一晚上？” “是……也不是。”抬起脑袋，麦肯锡回忆了半晌，随后绽出了一个欣悦的笑容，“我跟阿什莉……” “哈，现在已经开始叫人家的真名了。” “对啊，她很喜欢我……我们现在就是互叫名字的关系。”麦肯锡很是骄傲地回应道，“我跟她聊了很多，也确实一起去派对了，不过后面霍尔希自己有事情先回去了，我就跟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在一起玩。” “他们怎么样？” “他们是我见过最有趣，也最友善的一群人。你不知道，他们居然会……”说到这里，麦肯锡停顿片刻，然后晃晃脑袋，“算了，说出来你们也不懂……反正，我今年……不，明年夏天，一定要去瀚音乐实习，我一定要进入这个行业。” “怎么，这样就可以每天都看到你的阿什莉了，对吗？” “不。没错，我爱阿什莉，但我不会跟她一起工作的。永远不要跟你的偶像一起工作，记住这句话。”麦肯锡盘坐在卡座上，倒也不怕走光——跟她那三位穿了等于没穿的闺蜜不同，今天的麦肯锡着装很是休闲，看上去更像是在场地里穿梭忙碌的主办方工作人员，“昨天晚上，我听他们聊了很多关于巡演和音乐节的趣事……我想我应该对这方面更感兴趣。我也想做演唱会，我也想做音乐节。” “只要是你想的事情，肯定都能做到的，肯兹。” “你会是一个优秀的主办方。” 听见麦肯锡用稚嫩但却坚定的声线宣誓，原本还在互相调笑的爱娃和伊莎贝拉，立刻向她投来了鼓励的目光，就连晕晕乎乎的艾米丽，都猛地一把将麦肯锡拥入怀中，不停地揉搓着室友的头发。 “那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四个人还是一起回来吧……不对，应该说，是我们三个人。” “我们三个一起回来，看你做的音乐节。” “如果明年我真的能加入madcity，成为主办方的一员……”麦肯锡伸出小指，“那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们弄个卡座，一个专属于我们四个人的卡座，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男人。” “sayless。”伊莎贝拉勾住麦肯锡的小指，爽朗地笑，“yes。” 那场一夜情已经过去快一周了， 我们都知道周末过得能有多快， 试着活动一下，我有一些我们可以造访的好去处。 迷幻药影响下，越发紧缩的下巴让我只能慢慢说话。 我是一个上天赐福的幸运儿， 从来就对凡尘俗世的准则不屑一顾。 youtrynafuck？ yesonyesonyesonyes！ sayless…… youain''tgot， youain''tgot， you，you，youain''tgot…… sayless！ “拉娜……也太酷了！” 跟着鱼贯而出的大部队离开更衣室，苏菲吊在队伍末尾，压低声音，兴奋地跟麦迪逊感叹。 “她是我见过的最酷……但又最不在乎自己酷不酷的人。” “是吧？我爱死她了。”麦迪逊十分认同地连连点头，“我整个职业生涯都在仰望她，想要成为像她那样的音乐人……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跟她一个公司的，感觉跟做梦一样。” “你们是……什么来着？一个经纪公司？” “一个管理公司。” “所以你们是一个经理人？就是刚刚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孩子？”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宥真是我的经理人，拉娜有另一个经理人，但是宥真会管理一些她在美国的事务……有点复杂啦。”说到这里，麦迪逊踮踮脚尖，看上去很是雀跃，“但不管怎么说，我能经常跟我的偶像见面，这次回洛杉矶，她还邀请我去她家里作客呢。” “哇噢，我听说她住在一个特别静谧，特别复古的地方。”苏菲答道，“我看过照片……媒体上的。”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看过那些照片，也还没去过那里，不过我相信，拉娜的家，肯定每一寸都是完美的。”说到这里，麦迪逊扶住苏菲的手臂，轻笑出声，“那听起来有点傻傻的，对吧？尽管我也在这个行业工作，但遇到那些从小听到大的偶像时，我还是会感觉到过度的兴奋。” “我觉得你一点也没有过度，而且能有崇拜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苏菲思忖片刻，如是说道，“他们就像照进生活的一束光，让你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清前路……他们不需要是很大的聚光灯，只要你面前能有一盏小油灯，就能鼓励你走得很远了。” “说得好。” 麦迪逊的视线在苏菲的脸上转了一圈，很是满意地抿了抿嘴唇。 “那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苏菲愣了愣。 “准备好……去见你那束照进生活的光，那可是台超大的聚光灯。” 说完，麦迪逊没有给苏菲反应的时间，直接给不远处的赵宥真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带着她刚刚认识的，来自格拉斯哥的好朋友，朝后台通道尽头，那扇紧闭的大门走去。 门上的标牌，用最醒目的黑体，写着两行大字。 starroom2。 justinbieber。 第四百三十五章 Closure 虽然madcity音乐节的绝大部分艺人休息室和团队休息室，甚至包括音乐节运营团队的办公室，都设在一街之隔的撒哈拉酒店，但瀚现场依然在后台两侧，各留出了十四个房间，提供给那些必须要将休息室设在“步行短距离即可到达舞台”的超级大牌。 第一天，使用这两侧休息室的是blink-182和肯德里克-拉马尔。 第二天，使用它们的是爱丽安娜-格兰德，和阿姆……当然了，dr.dre、50cent和snoopdogg，在演出之前也是跟他待在同一个休息室里喝酒聊天的。 至于第三天，不用想也知道，一头毫无疑问是坎耶-维斯特，而另一头也不作第二人想，必定是贾斯汀-比伯。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不管到哪里巡演，都要求主办方包下酒店三层楼，并且需要把总统套房按照他的需求重新布置，重新配色的世界级大腕。这一次参演madcity，他仅带了一个40人的团队，没有要求瀚现场给他包三层楼，只是把永利度假村安可酒店其中一层封了半边给他单独使用而已。 人家的标准已经“降低”这么多了，给他提供一个不用在室外步行即可抵达舞台的休息室，也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下午好，各位。” 看见麦迪逊一行人朝通道这一侧走来，坐在铁马边，身穿best人群管理公司夹克的两位安保站起身，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他们自然认识谁是麦迪逊-比尔，她的照片，跟其他表演嘉宾的照片一道，贴满了这里和撒哈拉酒店的走廊。这样做，是为了那些对好莱坞明星不甚了解的安保团队成员认清楚他们的脸，不至于发生艺人没带通行证件，在后台被拦下来的尴尬情况发生。 艺人不喜欢带证件，因为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没有被当作“最特殊的那一个”来对待，主办方也极少会给艺人制作证件，而是会像这样提前做好工作，让他们可以刷脸通行。 这只不过是等级森严的好莱坞金字塔，践行了数十年的一个潜规则而已。 成百上千个潜规则里，微不足道的一个。 另外，他们也认识挂在赵宥真和迪伦-巴克曼脖子上的全通证，这是madcity音乐节后台，权限最高的通行证件，除了那么一两处地方之外，只要持有这个证件，任何人都能在后台、卡座区，甚至是主舞台两侧畅行无阻。 但很遗憾，两位安保现在把守的，就是那么一两处，连全通证件都不管用的地方。 音乐节上，普通的艺人团队都会直接使用主办方的通行证件，遵从主办方设定的权利等级。但巨星的团队却不一样，特别是在安保方面，他们从来不会管主办方想要做什么，只会把内部一直使用的通行系统复制过来，直接覆盖掉——或者说——凌驾于主办方的证件体系之上。 这样行为，可能确实有所谓“耍大牌”的成分，可细究下来，也有它存在的道理。 普通的音乐人，那些后台工作人员可能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哪怕你是一个公告牌排行榜上拿过冠军单曲的明星，最多也就是态度对你更友善一点，更尊敬一点而已。 但如果是贾斯汀或者坎耶，那就不一样了，像他们这样的世界级音乐人，已经远远超过了传统流行艺人的影响力。二人已经成为了美国娱乐产业的显著标志，和现代流行文化的重要符号，他们生活和工作中的任何细节，都会让人津津乐道，拿出来反复咀嚼。甚至一只从他们休息室里偷出来的马克杯，都能在易贝上拍出数千美元的天价。 在这种情况下，巨星们必然不会把全部的信任寄托在主办方身上——毕竟主办方的核心诉求只是顺利举办本次演出而已，再加上演出统筹本来就是一个极其繁琐沉重的工作，没人会愿意再给自己凭空多加几个任务，也没人有精力再去给安保系统做微调，顺应每个艺人不同的要求。因此，大牌们一般都会自己再单独聘请一个安保团队，由他们来负责艺人登台演出前后的保障工作。 贾斯汀-比伯也不例外，他这次同意参演madcity音乐节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要完全封闭他更衣室所在的那条后台走廊，在那里完全施行自己团队的安保策略。 这意味着，瀚现场的任何通行证件，哪怕是麦迪逊-比尔的那张脸，在这架铁马之后，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除非有比伯团队的工作人员给他们发放单独的手环。 “下午好。”麦迪逊在铁马前站定，笑意盈盈地打了声招呼。 “比尔小姐，你……”与人沟通不是职业安保的强项，但可以看得出这两个大个子已经很努力地在让自己的语气和修辞尽可能友善委婉了，“有人来接你吗？” “我来接他们。” 由远及近一道喘着粗气的声音入耳，安保人员转头一看，一个穿着灰色套头衫，海拔虽不算太高，身形却能称得上一句魁梧的寸头男人，正朝他们一路疾步而来。 贾斯汀-比伯自2014年以来的安保主管，迈克尔-‘迈奇’-阿拉纳。 络腮胡，圆寸头，招风耳，刀片嘴，迈克尔-阿拉纳活脱脱的一副标准罪犯长相——不是寻常偷鸡摸狗的小喽啰，而是走私军火杀人越货的那种黑帮头领。不管放在哪张通缉令上，都能无缝融入，令人信服。 虽然比起胳膊上纹着双头鹰的费亚穆-德尔维希还差得远，但板起脸发起狠的迈克尔-阿拉纳，帮贾斯汀在人潮汹涌的夜店里杀出一条通往卡座的血路，或者在大街上用手臂格挡住靠得太近的摄像头，做做这些表面功夫还是没有问题的。 迈奇几乎二十四小时出现在贾斯汀-比伯身边，陪伴他出席各种场合，是加拿大巨星吓阻狗仔队和疯狂粉丝的最有力倚仗。长年累月的私人安保工作，让迈奇养成了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习惯，毕竟，只有这样，陌生人见到他才会心里发怵，奔向贾斯汀的脚步才会迟缓一些。 因此，想要见到迈克尔-阿拉纳在工作场合里露出笑容，对于贾斯汀-比伯自己团队的人来说，都是件稀罕事。 但现在，迎着麦迪逊而来的迈奇，笑容却热烈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麦迪逊！见到你总是让人那么开心。” 开心吗？ 麦迪逊可是记得很清楚，还在斯库特-布劳恩旗下的时候，迈奇每次看见她都没什么好脸色。 不，更准确地说，迈奇眼里根本就没她这个人。 她是斯库特-布劳恩新签约的潜力童星。 她是贾斯汀-比伯着力提携的接班门徒。 她曾是被视为下一个金矿的女孩，却在一次又一次的鲁莽尝试和大胆反抗中，磨灭了自身的光彩。 当迈克尔-迈奇-阿拉纳接过安保主管一职时，麦迪逊已经走到了被斯库特放弃的边缘。 在这个出生于尼加拉瓜贫民窟，靠钻营和逢迎在美国闯出一番门道，削尖了脑袋想要证明自己跟贾斯汀和斯库特是同路人的迈奇面前，当时的麦迪逊能收获到怎样的待遇，可想而知。 没有问候，没有互动，没有私交，完完全全的忽视。 2014年的迈奇，是刮过麦蒂脸庞的一阵风。而2014年的麦蒂，则是静静伫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必要的时候可以被直接推开的一扇门。 这种关系，你跟我说，见到我很开心？ “迈奇。” 所以，麦迪逊没有顺着迈奇的话往下说，时至今日，已经算是小有一番成就的她，也不需要再顺着任何人的话，说一些违心的套词了。 “我感觉好像很久没跟你见面了。” “是啊。”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呃……”迈奇张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对一个根本就不关心的人，你怎么可能记得住上一次跟她见面的时间呢？ “没事，我也记不清了……可见已经过去多久啦。”麦迪逊笑靥如花，声线柔软亲切，看起来似乎是在缓解对方的尴尬，“不管怎样，看到认识的人在这个行业里蓬勃发展，总是令人高兴的。” “没错，我也是……嗯，我也是一样的，麦迪逊。” 迈奇突然发现，麦迪逊表面上毫无攻击力和侵略性的话，其实很难接。毕竟他自己可算不上是在行业里蓬勃发展，两年前是贾斯汀的安保主管，两年之后还是，职级和薪水都没变，在西好莱坞夜店里泡过的妞倒是翻了几番，除此之外嘛…… 不对，这种说话方式哪里学的？没有一个字冒犯到他，但每个字听上去都有点不舒服。 这个小妮子，好像真的成长了许多，成熟了许多。 “恭喜你和贾斯汀一起登上公告牌榜首，真是了不起的成就。当我们看到你的名字时，我们都很激动……这表明你真的做到了，姑娘，就像我们所预期的那样。” “这首歌的成绩主要是贾斯汀，和diplo的，跟我关系不大。”麦迪逊无所谓地笑笑，“不过，非常感谢，能登上榜首我也很激动，当然，更激动的是后面还有别的歌接棒。” “是吗？哪一首？” “《badthings》，跟machinegunkelly的。” “啊，machinegunkelly。”迈奇微微颔首，拖长声调，“这一两年很受欢迎的一个rapper。” “对的，是他。”麦迪逊把迈奇在字里行间放置的软钉子一个个拔掉，“他很友善，很有天赋，是目前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嘉宾艺人。你知道的，我不能永远呆在别人的阴影下……必须得在职业生涯的某个阶段自己去探索一番。” “说得非常棒，这正是你应该做的。” 发现自己口头占不到任何一丝便宜，迈奇咧嘴干笑了两声，将攥在掌心的手环递了出来。 “跟我来吧……斯库特和贾斯汀在等着你们呢。” “谢谢你来接我们，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忙。” 跟在迈奇身后，麦迪逊如是感谢道。 “啊……也不是很忙，没什么的。只是接了几个电话，抱歉，迟到了。” 没有按照约定时间等在通道入口处，本来就是迈克尔-阿拉纳一种轻视的表现。但经过几轮交锋，迈奇彻底认清了两个事实。 第一，麦迪逊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畏首畏尾，心里有一万个想法，却怎么也表达不出来的小妮子了。 第二，现在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空间再狂妄自大了。因为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麦迪逊，是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明日巨星，一位让整个音乐集团倾尽全力精心妆点的流行公主。 于是，他的回答也开始变得老实直白了起来。 “allgood。” 对方已然投降，就没有再发动进攻的必要。接下来的步行时间里，迈奇识趣地保持着沉默，麦迪逊也没有再搭话。倒是经理人赵宥真，在抵达贾斯汀-比伯的更衣室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你准备好了吗？” 《coldwater》的录制，赵宥真陪伴了全程，麦迪逊对那段灰暗过往的介怀，她也心知肚明。因此，宥真非常清楚，麦蒂现在所做的，不光是在帮忙完成苏菲见到偶像的心愿而已。 麦蒂自己，也需要一个终结。 “你知道答案的。” 麦蒂转过头，嫣然一笑。 “我现在是你的艺人……而宥真的艺人，必定是时刻都做好准备的，不是吗？” “你之所以能做好准备，不是因为我……你的准备就绪，是因为你已经跟过去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和解？也许是吧。” 麦迪逊歪头想了想。 “但我不知道我是在带着过去的自己继续向前走，还是把她一个人扔在了那里……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麦迪逊、宥真，还有……” “苏菲和路易斯。” “苏菲以及路易斯。” 迈克尔-阿拉纳攥住更衣室的门把手，向身前的诸位颔首致意。 “贾斯汀已经准备好见你们了。” 大门推开，麦迪逊牵住苏菲，路易斯跟紧宥真，四人鱼贯而入。至于迪伦-巴克曼，则跟迈克尔-阿拉纳一起留在了走廊里。 演出前，没有专业的安保主管会进入艺术家的休息室，他们有自己的办公室。不过，大部分安保主管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敬业态度，会直接端一根板凳坐在更衣室外，时刻守候。 再说一遍，好莱坞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世界，一个逾矩行为就会让你丢掉工作。 当然，这不是麦迪逊和赵宥真需要考虑的问题，在韩易的帮助下，她俩已经攀升到了这条食物链接近顶端的位置。 可以进入贾斯汀-比伯的休息室，且受到他亲自欢迎的位置。 拿到了你的真经，也拿到了你的枪。 但你却沉迷享乐，贪欢一晌。 我喜欢我的蜜糖，和你的群芳。 把你的存在抹除，我终究得以解放…… 拉娜-德尔雷的开场曲《cruelworld》随着敞开的房门流进了室内，吸引了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更准确地说，贾斯汀-比伯这间偌大的，几乎全部由紫色覆盖的休息室内，只看得到两个人。 他本人，和斯库特-布劳恩。 其他团队成员，包括跟克丽丝-詹娜保持稳定情侣关系的巡演经理科里-甘布尔，都在对面的制作经理办公室，不能涉足这里。 “麦蒂。” 斯库特率先站起身来，张开双臂迎向麦迪逊。 “斯库……嘿。” 只想握手致意的麦迪逊，却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哇噢，天呐。”斯库特重重地拍了拍麦迪逊的脊背，然后放开手，退后两步，看上去活像是一个骄傲的家长，“真是长大太多了。” “真的吗？”麦迪逊也向后退了一步，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应该还是一样的才对，没长个子。” “我是说你这里长大了……还有这里。”斯库特指指太阳穴，又指指胸膛，笑道，“在录音室那会儿，我看着你，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变化，感觉还是那个四年前我签约的小女孩。” “现在呢？”麦迪逊在微笑，唇瓣却紧抿着，深吸了一口气。 “明星。”斯库特晃晃脑袋，感叹道，“现在，你终于像是个明星了……就像我们畅想过的那样，还记得吗？” “是的，我们的小明星回来了！” 没等麦迪逊回应，贾斯汀-比伯越过斯库特-布劳恩，朝她伸出手，声线一如既往，沙哑而充满磁性。 “贾斯汀！” 面对贾斯汀，麦迪逊的笑意明显要真挚一些，她反握住对方的手，跟他碰了碰手肘。 “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错、不错。有点忙，你知道的，最近一直在巡演，今天演完马上又要飞去爱尔兰了。”贾斯汀双手叉腰，上下打量了一眼麦迪逊，“你呢？我听说最近生活待你不薄啊。” “生活有自己的航线，只不过最近正好遇到了顺风而已。”麦蒂的回答很是谦逊。 谦逊，但是不卑不亢。 “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能有像你现在这样盛大的巡演，更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其实也不是很大，基本上全是体育馆……站次多而已。”贾斯汀回答得很诚恳，“两三张专辑之后，我相信你也能开到这些场馆里去。” “我听说你的首轮个人巡演已经在筹划了。”斯库特插话，“甚至还有亚洲……让我告诉你，这真的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你的第一次巡演就能够在亚洲有站点，这表明你的公司有多么重视你……当然，还有远东的主办方有多么重视你。” “谁告诉你的这个消息？”赵宥真看向斯库特，“这次巡演……以及亚洲站目前都处于规划阶段，非常初步的阶段。” “在这个行业里，消息传播得非常快，你必须习惯这一点。人们都在谈论贾斯汀又要开始欧洲巡演了……而这次巡演甚至还没进行到一半呢。但这个‘谣言’是真的吗？取决于你怎么看了。”也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宥真，斯库特伸出手，“赵小姐，对吗？我不认为我们正式见过面，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听到了很多关于你的消息。” “布劳恩先生，很荣幸。”赵宥真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微笑，“但我们其实见过，《coldwater》的录音，我也在现场。” “是的，我记得，所以我说我们还没有‘正式’见过面嘛。”斯库特乐呵呵地回应，“你可以说我目光短浅，但我从来没想过你能接过我的火炬，创造奇迹。我的意思是，过去几个月发生在麦蒂身上的事情，只能用奇迹来形容，我为此向你致敬。” “谢谢你的赞美，布劳恩先生，但我不能这么自夸。我从来都不是魔术师，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书记员而已。”赵宥真摇摇头，笑容更盛了几分，“麦蒂的成就，是她终于肯打破伪装的外壳，剖开真实的自己，直面全世界的缘故。无意冒犯您，但我认为她不是火炬，而是火焰本身。” “说得太好了。”斯库特轻轻鼓了两下掌，语气听上去无比真挚，“展现真实的自我永远是演艺事业的本质……有人一生都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拥有的是我称之为‘天赋’的东西……你的管理公司叫thegiftedones，对吧？tgo。我认为这不仅指公司里的艺术家，还指你们这些在幕后的策划者。” “我……” “没错，宥真是在我看来，最有天赋的艺人经理人之一……跟你一样，斯库特。”麦迪逊牵起赵宥真的手，打断了后者，“如果她需要的话，我真的会愿意为她跳下悬崖的。” “瞧，这才是一段真正坚不可摧的合作关系。”斯库特-布劳恩吹吹口哨，看似随意地开了句玩笑，“你真的很幸运，赵小姐，麦蒂从来没有给我提供跳悬崖的选择。” “但我跳过了，不是吗？” 麦迪逊的唇瓣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将压在心底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我确实为你跳过了悬崖。” 不发一言，平静地接受斯库特最后的安排，眼睁睁地看着他拿回触手可及的一切，在那曾经承诺的美好，即将发生之前。 然后，还要在网络上铺满通稿，强调她是被放弃的，而不是和平解约的。 他无法操控的生涯，就理应被毁掉。 真的理应如此吗？ 原来的麦迪逊-比尔，怀疑过自己，否认过自己，甚至痛恨过自己，但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只是单纯的理念不合，为什么不光要终止艺人管理合约，还要想方设法把她在小岛的唱片约一并夺走呢？ 唱片公司……明明不是他的呀。 他大费周章，宁可花费心力，欠下人情，也要让小岛唱片跟他同步完成解约动作，到底缘由为何？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签约瀚音乐之后，麦迪逊其实已经不太去想这些问题了。但随着《coldwater》的登顶，疑问又像煮沸的气泡一样，在她的脑海里蒸腾了起来。 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遭受这样的对待？ 要以整个职业生涯被毁掉为代价，去补偿艺人会议上提出的那几个，现在看起来好像微不足道，别人也不太关心的反对意见？ 这一系列的疑惑，在重新见到斯库特-布劳恩的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这么久没见到他，她几乎忘了他是谁了。 斯库特的赶尽杀绝，从来就跟她本人无关。 他只是需要一个例子，一个血淋淋的教训，一个戛然而止的生涯，一个残缺不全的人生。他需要把这具弃尸扔在新签约的艺人面前，告诉他们，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这就是反抗的下场。 不管你的反抗有多么轻微，多么无力，那也是十恶不赦的，要用一辈子来偿还的。 从来就跟她本人无关。 从头到尾，她就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斯库特之所以可以毫无负担地将她推下悬崖，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把她当作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对待。 她的生命，会走向何处，跟他没有半点干系。 斯库特在乎的是，只要推下悬崖的人够多，总有一天，他们的尸体会堆积成一座桥梁。 一座通向好莱坞之巅的桥梁。 想通这件事的一瞬间，麦迪逊突然好想冲出这间更衣室。 不是因为她畏惧斯库特，害怕面对她的过往，而是因为…… 她想像那天在diplo的录音室那样，冲出逼仄到令人窒息的小屋，冲到广阔的天地里，葱郁的山林间，再抱着韩易，唱一首只有他听得懂的歌。 来吧，来吧…… 把我救出这艘即将倾覆的船。 孑然一身的我， 不想沉入深海。 我希望有人， 能带我远离这寒冷已极的砭骨深水， 带我回家。 带我到一个可以安放灵魂的地方， 我真的需要知道…… 你不会离我而去。 “我要从心底里感谢你，斯库特，感谢你给了我这样的经历。” “这样我才能成为我想成为的人，和我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麦迪逊抹抹眼角，绽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谢谢你。” “好了，寒暄够啦。我今天来这里不仅是为了跟你们打招呼，也是为了向你们介绍我的朋友。贾斯汀，这是我最好的两个朋友，苏菲和路易斯。苏菲是你最大的粉丝，能见到你是她一生的梦想。苏菲。” 拉住苏菲的手臂，麦迪逊将她引到了贾斯汀身前。 “噢，嗨，苏菲。”贾斯汀伸出手，笑容完美到没有半点瑕疵，“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我也高兴认识你，贾……贾斯汀。”如此近距离地站在偶像面前，苏菲的声线都有些颤抖。 “苏菲和路易斯来自格拉斯哥，他们刚刚结婚，现在正在美国度蜜月。这次来拉斯维加斯，就是专程过来看你演出的。”麦迪逊帮苏菲解释。 “啊，格拉斯哥。”贾斯汀扬扬眉毛，“好地方，我们刚……等一下，我们好像就是从格拉斯哥直接飞过来的，昨天就在格拉斯哥开演唱会。” “是的，我知道。27号、29号、30号，连开了三天。”苏菲点点头，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它很盛大，我的意思是，我听说它很盛大。我的很多朋友都去了，他们说他们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那你为什么没去？”贾斯汀笑着反问。 “因……因为……”苏菲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因为我在度蜜月，我……” “噢，是啊，对的，蜜月。恭喜你们！”贾斯汀拖长声调，双手合十，看上去很是真诚地恭喜着两位新人，“真希望你们能来格拉斯哥的演唱会，这样我就能和你们一起分享这份快乐了。不过这样也行，在这里见面也不错……好了，我们准备好拍照了吗？在我上台之前，你想拍些照片吗？” “啊……当然，当然。” 苏菲懵懵懂懂地站到贾斯汀身边，任由麦迪逊指挥她摆姿势。过了数秒，她才像还了魂一样，一把捉住麦迪逊的手腕，低声唤道。 “麦蒂……” “怎么了？我在。” “你也能跟我一起拍一张照吗？” “我？” “我也想和你合影……比什么都想。” “啊，当然。”麦迪逊掸了掸裤子上不存在的灰，“那是我们一起？还是……” “一起吧。” “好。”麦迪逊亲昵地搂住苏菲的肩膀，站到她的另一侧，然后把目光投向路易斯，“你不来吗，路易斯？” “我不喜欢拍照。”路易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斯库特，“我帮你们拍就好了。” “好吧，那宥真，你也来吧，好不好？”麦迪逊冲经理人勾勾手。 “我就不……”宥真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求你了。”麦迪逊用小狗眼看她，“跟你合影，也是我最想做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好。”赵宥真沉默片刻，随即迈开脚步，走到麦迪逊身边，挽起了她的手臂。 “既然大家都加入了，那我也来吧。”斯库特哈哈一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变化。他是一个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也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的聪明人，“苏……苏菲，对吧？这张照片你可得好好保存，它将来会值很多钱的。” “我肯定会好好保存的，谢谢你，布劳恩先生。” 这样回答着的苏菲，将靠近贾斯汀那一侧的手放进裤兜里，又将靠近麦迪逊那一侧的手，环在了后者的腰间。 “好了，大家看我这边。” “1、2、3……sayjustin！” “justin！” 第四百三十六章 长颈鹿与鬣狗 “有什么问题吗，苏菲？” 离开贾斯汀-比伯的更衣室，没走几步，麦迪逊便出声唤住了低头疾行，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有什么特殊情绪的苏菲-芬利。 “没有啊。”苏菲微微一怔，随即朝麦迪逊露出一个笑脸，“我一切都很好，实际上是非常好。为什么会这么问呢？我表现出什么了吗？” “正常人看到自己一生的偶像后，是不会像你这样的。”麦蒂伸出手指，对准苏菲的脸蛋，在半空中虚划了一圈，“这种……毫无情绪的反应，这让我有点沮丧，因为我努力给你争取到与他见面的机会。哈哈，你也知道的，他并不是世界上最容易约见的人。” “很抱歉让你有这种感觉，麦迪。我无比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真的特别特别感激。而且我非常高兴见到贾斯汀，只是……”说到这里，苏菲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的路易斯，轻声叹了口气，“我以前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我的意思是……我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 “就是你刚才遇到的那种，被拒绝，被丢弃，被低估，被……物化。事实上，不仅仅是我，我认识的几乎每一个女人，都曾受到过这样的对待。” “就好像你的观点总是被边缘化，你的立场总是被嘲笑，你的反应总是被戏谑地一笔带过，就连你的存在，都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 苏菲越说越激动，直到路易斯将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背后，才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听到了斯库特说的话，我看到了他在你身边的表现，我不难想象前几年的你都经历了什么。我只是……噢，天呐，我想我只是不想相信像你这样完美、这样有才华的人也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就像我说的。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即使在别人眼中我也许并不那么普通，但我仍然每天都在经历着地球上其他女孩都会经历的挣扎。” 听见苏菲的自白，麦迪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绽出了一个安慰与鼓励意味俱存的微笑。 “但这很正常，对吧？我的意思是没有人能把这场人生游戏设置为简单模式。不论性别、种族、社会阶层和收入水平，人们都有自己的挣扎。客观来说，有些人的挣扎无疑比其他人的挣扎更大、更艰难。但这些是无法直接拿来对比的，有时最轻微的刺痛也可能致命，最致命的痛苦也可能只会让人更坚强。” “我想……说到底，我并不想用我的经历来向任何人说教，因为对某些人来说，这可能只是小儿科，是可以轻松跨越的障碍。我唯一想要让大家意识到的是——‘嘿，那个女孩经历了一场挣扎，但她最终还是挺过来了。也许我所面对的并不是那么糟糕，是完全可以控制，可以疗愈的’。能够达到这样的目的，就已经很好了。” “那么，你已经克服它了吗？”走到人潮稠密处，苏菲将声线压低到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问得极其认真，“还是说……你仍然在面对它？” “你的意思是……”麦迪逊没有问出后半句话，因为她已经猜到了苏菲所指的对象，“不，是的，我已经克服了问题，而且现在的我也不用面对这些了……他一直都表现得很棒。” “那就好。” “他不仅会耐心倾听我的声音……还帮助我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那么他就是那个你必须牢牢把握的人。我对路易斯的感觉也一样，他帮助我找到了人生目标，我告诉你，能做到这一点的男人，就像独角兽一样稀有。” “我知道，他不可能跑得掉的。”说到这里，麦迪逊突然捉住苏菲的手，欲言又止，“听着，我并不想让你看到之前看到的一切，我和斯库特……但贾斯汀是个好人。他很年轻，情绪不稳定，但他是个好人，他自己也经历了很多，他这样做是出于自我防御，你应该很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爱他并把他视为偶像整整六年了。我读过每一篇关于他的文章，我陪他经历了他的高潮和低谷，所以我坚信他是个善良而真诚的人……他永远都会是我的偶像。” “那就太好了。” “但我对你的感觉更深刻、更亲密，麦蒂。我觉得和你的关系比和他更亲近。” “是吗，那我可太高兴啦。”麦迪逊咯咯直笑，“从贾斯汀手里赢下了你。” “不，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苏菲加重了强调的语气，“你们不一样，他是我的偶像，你是我的榜样，完全是两码事……你能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 “我能明白。” 麦迪逊也严肃了起来，褪去俏皮的笑容，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偶像，是你在那里看到的人……” 麦迪逊指了指天上。 “而榜样，是你在那里看到的人。” 这后半句话，麦迪逊手指的方向，是苏菲的眼前。 “exactly。”苏菲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放在了嘴边，“我很快就要回到我住的地方了，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想见证你事业和生活中取得的每一个小成功，因为从自私的角度来看，它们会让我对自己的生活更加有信心。‘如果她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如果我能做到，你也能做到。”麦迪逊朝苏菲伸出小指，“让我们立下这样一个约定吧。” 指尖交缠，二人相视一笑。 “作为你的榜样，我会不遗余力地向你展示，咱们有能力做到的事情。每年、每月、每天，你都会在我身上看到新的东西，从今天开始。” 话及此处，麦迪逊牵着苏菲，走到了舞台左侧的通道前站定。 “今天，我先从一件小事开始展示。” “什么小事？” 如果你觉得你正逐渐沉溺，我会奋不顾身地跳入寒冷彻骨的水里将你救起。 也许时光会让我们奔赴不同的河流，我永远会在那里等你。 我希望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放手。 ihopeyouknow，iwon''tletgo…… “再重复一次——我的名字是贾斯汀-比伯，我爱你们所有人，拉斯维加斯！” “这是我今晚最后一首歌，也是我最新的冠军单曲。如果没有那些一直在背后支持我的人，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比如站在我背后的这个男人，diplo。谢谢你的歌曲，谢谢你的邀请，谢谢你举办如此精彩的音乐节！” “还有即将登上舞台，跟我唱响这最后一段副歌的——我的门徒、我的好友，你们的明日巨星，麦迪逊-比尔！” “来吧，麦迪逊！” 来吧，来吧。 将我从这艘即将倾覆的小船里解救出来吧。 我只想四处漂泊， 孑然一身的我，了无牵挂。 但我也想有人能看见我， 带我远离这彻骨的深海。 带我回家， 带我去到一个可以安放灵魂的地方…… ineedtoknow…… youwon''tletgo！ “接下来的这个drop，我想看到每个人的双手举在空中，双脚离开地面！” “let''sgo！” “好美。” 靠在四号门一排无人看守，也无人使用的临时栅栏前，嘴里叼着棒棒糖的佩德罗，望向那座灯光齐射、效果全开的主舞台，喃喃地念叨了一句。 “什么好美？” 道格拉斯双手揣在黑色拿包外套的兜里，晃晃悠悠地朝他走来。 “麦迪逊-比尔，还是那些烟花？” “都美……”佩德罗想了想，声线干涩地笑了起来，“但还是前者更胜一筹吧……该死，这妞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梅根-福克斯，你知道的，《变形金刚》时期的梅根-福克斯，我说的是第一部。” “确实，我明白你的意思。” 瞥了一眼两侧屏幕里，那张在漫天烟花映照下有如无暇美玉般光彩夺目的脸蛋，道格拉斯没有任何表情，迅速转过了脑袋。 这些屏幕上的人物，无论是小银幕、大银幕还是音乐节屏幕，都永远不会和像他这样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那又何必一直看着她呢？ 他有更现实的目标要追求，有更紧迫的问题要解决。 “你的分成。” 道格拉斯右手把鼓鼓囊囊的信封塞到佩德罗怀里，左手将棒棒糖从佩德罗口中扯了出来，带出两下清脆的碰撞声。 “不要在这里吃任何东西，要专业。” “嗷。”佩德罗吃痛地叫了一声，但却没有露出任何不虞的神色，而是笑嘻嘻地把信封攥住，揣回了兜里，“谢谢老大……我很专业，今天我已经帮助了大约一百人‘过境’了。” “再大声点，不如我直接把警察给你叫来。” “谁来指证我们呢？”佩德罗摊开手。 “数你的钱吧，自作聪明的家伙。”道格拉斯指指佩德罗的胸口，“点一点，看数目对不对。” “不用点，我相信你，老大。”佩德罗拍拍自己的胸膛，低头沉默了片刻，才重新轻笑出声，“你知道吗，老大，这是我来美国之后，兜里钱最多的时候。” “够下个月的房租了吗？” “早够了。”佩德罗在心里粗略掂量了一下，“还能剩下不少。” “准备怎么花。” “准备寄回去。” 此言一出，道格拉斯立刻停下了从盒子里摸烟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他。 “老板，我并不总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不想永远处于逃亡状态。”佩德罗咧开嘴，给他的老大展示他那口不怎么洁白的牙齿，“我的家庭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渣受了很多苦，这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起码的事情。” “好。” 点燃香烟，烟雾瞬时笼罩了道格拉斯在烟花掩映下明暗交织的脸庞。 “做你想做的事，把钱汇回去……你后面肯定会赚到更多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再继续像这样，去其他的音乐节当安保，然后……” “为什么不呢？”道格拉斯也露出了一个有些凌冽的笑容，“白天在赌场当安保，晚上干点别的行当赚外快，拉斯维加斯的人不都是这样生活的吗？我们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佩德罗的眼神开始变得有点认真了，“那些人赚的外快很危险，也很恶心。我们做的……都是善事，帮没有票的粉丝看到他们喜欢的明星，这不是很崇高的事业吗？” “是啊，崇高得很。”道格拉斯递给佩德罗一支香烟，“那些危险和恶心的事情我们没能力去做，也不需要去做……说实话，每年就这样做一场madcity，其实也不错了。” “那明年我们再回来？” “当然要再回来。” 吐出一口烟圈，道格拉斯指着卡座区那个背对着他们的黑发身影，缓声说道。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你看，像他这样的人，就像是中世纪餐桌上的国王和贵族。他们有牛排、有红酒、有歌舞、有欢笑，而像我们这样的侍从，则在他们身后等待。” “我们等着那些吃了一半的骨头被扔到桌子底下，然后像狗一样去捡。他们甚至不会看我们一眼，因为他们不介意我们这么做，他们可能甚至还想让我们这样的人帮他们清理骨头呢……” “听上去有点悲哀。” “一点也不悲哀，伙计。” 道格拉斯拍了拍佩德罗的肩膀。 “长颈鹿生活在动物园，鬣狗生活在野外。长颈鹿吃草，鬣狗吃尸体。在自然界，没有谁比谁更高尚。” 你是那至高无上的权柄， 是唯一的力量源泉。 噢，噢，噢，天父啊…… ifyoungmetrodon''ttrustyoui''mgon''shootyou！ 多么美妙的清晨，你便是我晨间的那轮暖阳。 我别无所求。 多么美妙的清晨，你便是我晨间的那轮暖阳。 我别无所求。 我只想要得到解放， 我只想要获得自由， 抱歉，如果我曾经奋起反抗， 但如果这段话能引起你的共鸣，请让我看到你的存在！ ……在这个白人控制的世界里，我们才是神的选民。 所以，晚安，残酷的世界，我们明早再见。 听见了吗？我们明早再见，再战一次…… ……回想起来，我知道你爱炫耀。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居然会做得这么过分。 但我又知道什么呢？ 我又清楚什么呢？ shing，lights…… ……让我们为那些混球干杯， 为那些烂货干杯， 为那些人渣干杯， 他们每个人，都是我熟识的曾经。 再给那些败类们干一杯， 他们想让我声名狼藉，却绝无可能成功。 宝贝，我有一个计划。 请你快点奔跑，逃离我的世界…… ……所有的灯光。 警灯、闪光灯、聚光灯、霓虹灯、街灯…… 所有的灯光…… 快意人生、迷幻人生、罪恶人生， 每个夜晚， 我都享受着， 所有的灯光…… “这么喜欢坎耶？” 乔丹-布罗姆利从索菲娅-奥尔提兹手中接过调制好的曼哈顿，道了声谢，端着酒杯，坐回到沙龙厅的沙发上，望向自己斜对面，正在用ipad认真观看youtube视频的韩易。 “madcity都结束一周了，还在看他。” “精彩的节目是永远不会过时的，不是吗？” 韩易将ipad随意扔到一边，伸了个懒腰。 2016年11月6日，星期日，下午一点半。拉斯维加斯疯狂之城音乐节结束后的首个周末，韩易慵懒地窝在自己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家里，享受着午后的片刻宁静。 之所以说是“片刻宁静”，是因为他目前的感情状况和事业发展，容不得他真正闲暇下来。 费亚穆带着徐忆如回thevermont拿课堂笔记去了，再过不到二十分钟，应该就会再回到山上来。自打回到洛杉矶，徐忆如就没有离开过斯特拉黛拉路，吃住都在这里。 “山上空气好，休息得也更好。临近期末，在这里复习，头发能少掉一些”，是她给自己找的理由。 赵宥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音乐节结束，前段时间忙到脚不沾地的经理人向韩易申请了半个月的居家办公机会。说是为了要留出一点时间来处理学业上的问题，免得功课跟不上，影响毕业进度……但其实跟平时也没什么分别——除了上课时间，她都呆在864号里面，非必要，不出门。 自己租住的公寓就在山脚下，跑步就能抵达，而且离u更近这件事，被韩国姑娘直接忽略掉了。小如一问，她就缄口不言，主打一个非暴力不合作。 此刻，她正在贝莱尔的山脊间慢跑，补足每周所需的运动量。 至于麦迪逊-比尔，虽然她在圣莫妮卡有自己的家，但身价水涨船高，收入节节攀升的她，已经张罗着在贝莱尔四处看新房了。 而为了看房方便，她也顺理成章地入住了韩易宅邸的其中一个卧室。 好处是可以随时随地见到韩易，坏处是，她得随时随地见到宥真。 这不，纵然有千万个不愿意，讨厌健身更讨厌运动的麦迪逊，也被赵宥真逼着换上了一身运动服，跟她一起征服好莱坞山去了。 首专将至，巡演在即，麦迪逊需要做好体能储备，迎接崭新的挑战。 四个女孩子里面，最省心的是芭芭拉，飞回纽约之后，匈牙利超模没过几天就转战佛罗里达，给《maxim》杂志拍摄十二月/一月的封面去了。 当然，这所谓的省心，只不过是没有像其他三位那样常驻洛杉矶而已，在其他方面，芭芭拉可是一点也没让韩易好过。 具体有哪些表现？ 具体表现就是，《maxim》的十二月/一月刊要11月22日才付印发行，但韩易已经把芭芭拉-帕文的每一套造型都提前看完了。 穿了的，没穿的，介于穿和不穿之间的。 可以公开发行的，不能公开发行的，只有成年人才能购买的。 导致韩易这两天没有睡好，肝火很旺，对辣的东西完全没有食欲，今天中午只是让菲力克斯他们随意做了一点寿司，跟前来拜访的律师乔丹-布罗姆利简单吃了一顿工作午餐。 “而且，我也想让菲力克斯和哈罗德他们看看……毕竟他们没有到音乐节现场去，有点遗憾。” “很抱歉没能参加音乐节，易。”刚把餐后水果放到索菲娅身前的哈罗德笑了笑，接话道，“但我们没关系的……从来就没喜欢过坎耶，而且檀香山可比坎耶好多了。” “夏威夷之旅怎么样？”乔丹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转头跟哈罗德寒暄。 “还可以，海水和海滩没有欧洲那边好，但是胜在亚洲菜还挺好吃。学了一下他们那边波奇饭的做法，下次有机会请你体验一下。”说到这里，哈罗德扬起手臂，“如果易允许的话。” “那是额外的收费项目了。”韩易摇摇头，打趣道，“得给我们的大律师按小时……不，按道计费。” “你知道大家都讨厌什么吗？大家都讨厌你这种贪婪的讼棍。”乔丹翻翻眼皮，用这种看起来是在揶揄韩易，其实是在自嘲的方式展现他精湛的口才和超高的情商。 “这有什么好讨厌的，贪婪是好事。”韩易长笑了两声，“贪婪让我周日下午一点还在工作。” “而贪婪让我周日下午一点还开车跑到客户家里来工作。” 进入正题，乔丹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厚叠的资料。 “过目一下吧，你之前让我跟进的项目。” “希望你喜欢你所看到的……这样我就没有浪费我俩宝贵的周末时光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买买买（上） “第一份文件，来自瑞生国际律师事务所的米兰办公室。” 乔丹-布罗姆利熟练地将文件分成相关的几个部分，逻辑严密，措辞精炼，娓娓道来。 “按照您的指示，他们已经在科莫湖注册成立了一家名叫‘vipasscqua.l.’的初创企业。公司注册费用2300欧元，科莫市商业登记处注册费用520欧元。由于帕萨拉夸庄园的logo还在设计中，所以他们还没有开始商标注册的流程，这方面暂时没有成本产生。” “我驳回了初版方案。”韩易点点头，“我找的是伦敦那边的一家品牌营销机构来负责全案，他们拿出来的东西有点太……本土化了，可能是我没跟他们沟通清楚，我需要的是一个在国际市场上可以识别，并且令人一见难忘的品牌形象。” “我们要在全世界给帕萨拉夸开分店？” “不一定要用这个品牌名称，关于这一点，我心里还没有一个最终的答案。”说到这里，韩易用手指了指铺满桌面的文件，“不过，既然选择要涉足这门生意，那就要像我做音乐那样，朝细分领域的龙头发起冲击……如果没有这种心态，我也不会让你帮我去寻来这么多资产了。” “这倒说得没错。”乔丹应了一声，思忖片刻，然后继续开口，“您在伦敦找的是哪个机构？如果现在这家不太行的话，我在纽约还有一些别的选项可以供您参考。” “一家叫ikon的公司。他们帮f1、宾利和卡地亚做过品牌形象的重塑和升级。啊，对，还有下面那个……”韩易随手指向户外的西好莱坞天际线，“西园购物中心，我一下忘了它的名字了……它的整体品牌包装，也是由这家机构完成的。” “那很厉害啊。宾利、卡地亚、f1、西园。”默念了一遍这些名字，乔丹颇为赞叹，“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易，你似乎在每个领域，都认识最优秀的那一批。” “也许吧……但这次这个，跟我关系不大，是朋友推荐的。” 韩易笑了笑，没有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首先是因为，在这方面立一个故弄玄虚的人设，完全没有必要。 其次是因为，给他推荐这家品牌营销机构的，正是芭芭拉-帕文。 ikon的创始人阿列克斯-科利，是伦敦，乃至整个欧洲时尚与艺术圈内一个虽然不算如雷贯耳，但也称得上是小有名气的活跃角色。作为已然跻身行业第一梯队，欧洲哪个晚宴和典礼都少不了她的国际级超模，芭芭拉自然有大把机会结识各个圈层的杰出代表。 人脉就是这样，instagram上面也许只是互相追踪的关系，一年到头都说不了一句话，但有需要的时候，可以作为资源推介给客户，互惠互利，各取所需，这便是最令人感到舒适的职业状态了。 “只要有能人在照管，我就放心了。” 乔丹瞄了一眼唇角和眉眼都莫名带着绵长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韩易，继续讲了下去。 “注册在意大利的有限责任公司需要有一个意大利本地的银行账户，由您委托授权，瑞生国际帮我们在米兰开设了一个裕信银行的公司账户——参见这份来自裕信的注册确认函。然后，还是按照您的指示，安托万-嘉舍从bnp的战略资产配置计划里提取了三千万欧元，作为您个人对公司的投资，汇进了这个米兰的账户。” “资金到账的时间是11月1日，交易完成的时间是11月4日，也就是两天前。” “没错。” 韩易微微颔首，对于这个时间，他记得很清楚。 因为，就是在11月4日……不，应该说是太平洋标准时间11月3日的凌晨四点三十七分，韩易收到了备忘录的返现奖励提示。 【本次成功消费20000000.00欧元】 【获得奖励20000000.00欧元】 不多不少，正好是一比一的返现比例，把花出去的钱，又收归到了韩易在英国顾资银行的账户里。 这是迄今为止，韩易奖励倍数最小的一笔消费。 令人意外，却又不那么令人意外，因为，虽然帕萨拉夸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所在的科莫湖也是让韩易非常钟意的度假胜地，但论及庄园本身，目前的状态属实堪忧。 一座连喷泉都被淤泥覆盖的破落宅邸，能给韩易带来多少获得感和满足感呢？ 有一比一的返现比例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这还是建立在韩易去了尼斯，跟芭芭拉聊了好几个小时，弄清楚了购买帕萨拉夸的意义，给庄园的未来定下了明确的发展规划，心头有了期许之后，才好不容易达到的奖励倍数。 若是没有那天在尼斯的闲逛，强行去买帕萨拉夸的话，只返一半，甚至连一半都返不到都有可能。 “通过这笔交易，您有资格在意大利享受许多行政层面的便利，其中之一就是……这个。” 指尖一拈，乔丹-布罗姆利从跟帕萨拉夸有关的这叠文件里，抽出了一份铜版纸印刷的，瑞生国际律师事务所米兰办公室的宣传册。 韩易定睛一看，一本靛蓝色的精美册子，封面上有两个硕大的箭头，箭头里内嵌的是佛罗伦萨百花圣母大教堂的高清照片。左下角印着瑞生国际律师事务所的logo，左上角，则是一行粗体字，和两排细体字。 【意大利黄金签证】 【居住在湖滨，自由游历欧洲】 “意大利黄金签证？” “也叫意大利投资签证。”乔丹说明道，“跟西欧那些国家比起来，意大利的黄金签证要求其实非常低，或者说……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怎么说？” “瑞生米兰的律师告诉我们，意大利政府将在今年的12月中旬，颁布第232号法律，即‘2017年预算法’。这部预算法为海外居民入境和在意大利长期居留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式，‘投资者入境和居留’。” 乔丹捧起身前的文件，为韩易做着详细解析。 “所以……”韩易皱皱眉头，“现在的意大利，还没有‘黄金签证’这种东西？” “有其他的居留签证，也有跟投资有关的签证，但是没有像希腊或者葡萄牙那样整合到一起，没有其他国家那么优惠的政策，处理速度也没有那么快。” “我很惊讶，2016年的一个欧洲国家竟然没有正体系吸引投资的签证政策，但考虑到这是意大利，又没那么令人惊讶了。”韩易耸耸肩，揶揄了一句，“我刚买了一栋自19世纪以来从未打扫过的意大利别墅，我应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这一点才对。” “哈哈，但你去就是买古迹的，不是吗？他们如果打扫得太勤快，就没那么多古迹了。”乔丹拍拍膝盖，大笑了两声，“晚到总比不到好，米兰那边就是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要不要拿这个签证，如果拿的话，他们可以提前跟意大利政府预约一个名额。” “这部法律是2017年几月份生效来着？2017预算法。” “预计是2017年7月，需要内阁审议，再由经济发展部、内政部、外交与国际合作部联合发布。” “明年七月的政策，我今年十二月完成的交易都可以预留名额。”韩易咂咂嘴，“果然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这就是意大利。另外，公平地说，不只是意大利，任何政府都会为这种规模的投资破例的。” “他们这个签证……最低的投资基准线是多少？” “分三种情况。”乔丹言简意赅，“第一，政府公开发行的债券，这种需要投资至少200万欧元，而且有投资年限规定。” “200万欧元投资意大利的债券。”韩易挑挑眉毛，他不知道有哪位富豪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年限规定是多久？” “意大利政府的要求是，必须购买中长期债券。”乔丹瞥了一眼面前的资料，“一至十二个月的国库券叫bots，二十四个月的零息国债叫ctzs，五年或者七年期的有息国库券teus，三年到三十年的固定半年期债券叫btps，五年到三十年的与欧元区通胀挂钩的债券叫btpis，只有购买后面三种，才算满足要求。” “所以意大利政府觉得他们可以说服海外富豪长期押注……意大利经济？” “显然他们自己也知道这种要求有多荒谬，所以几乎所有的律师事务所和移民机构，都只会跟客户推荐其余两种通过投资拿黄金签证的方式……首先，向一家已经存在的意大利企业投资五十万欧元以上，并持有其股份。在申请签证时，该企业必须处于经营状态，并且向意大利政府提供过至少一次年度财务报告。”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那我这个情况就不太符合。”韩易撇撇嘴，“帕萨拉夸是我自己成立的公司，不是已经存在的……哪怕这也算，那也得等到明年才能申请了。” “但您符合我接下来要说的下一种投资方式。”乔丹伸出手，在半空中虚按了一下，“下一种方式，是在意大利本土建立一个符合‘工业4.0’要求的科技创新型企业，投资额度只要超过二十五万欧元即可。” “这不是更离谱了。”韩易哑然失笑，“符合工业4.0要求的科技创新型企业，这句话里面，除了‘企业’这个词之外，帕萨拉夸占哪一条？” “哪一条都不需要占。”乔丹伸出食指，笑着在文件上深深地画出一道划痕，“意大利政府规定，只要符合以下三个要求之中的一个，那这个初创企业就是‘创新型’的。” “第一，研发支出至少等于成本或者总产值两个数据中较高者的15%。 第二，雇佣高素质人员，至少三分之一为博士、博士后、研究人员，或者三分之二为研究生。 第三，是至少一项专利的所有者、保管人或被许可人，或注册软件的持有人。” “没有规定最低雇佣人数？”韩易立刻发现了这三条规则里的漏洞。 “没有。” “马蒂亚就是研究生。”韩易说的是帕萨拉夸庄园的家灵，也是他点名留用，接下来将监督各个单位完成庄园度假酒店化改造的负责人，“福特汉姆大学的研究生，我没记错的话。” “商业分析专业的研究生，您记得没错。”乔丹微笑颔首，“我们只需要把他登记到新成立的vipasscqua.l.下面，就能满足‘创新型企业’的要求了……至少在您完成黄金签证的申请之前，都能保持‘创新’的状态。” “意大利。”韩易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感慨这个国家的神奇之处了，“那他们这个黄金签证具体有什么优惠？上次我拿葡萄牙的那个，别人是20%的境内收入税，境外收入直接免税。” “也是税收优惠，只要在意大利本土有注册居住地的黄金签证持有者，头两年申报的收入，只有30%需要纳税，如果搬到的地区是南意大利，更是只需要为收入之中的10%缴税，如果是企业主或者自主就业，还有税收优惠和税金返还。” “这才像话嘛。”韩易满意地向后仰起脑袋，“程序方面，如果我申请意大利黄金签证，会跟我在葡萄牙申请的那一个发生冲突吗？考虑到他们都在申根区。” “不会，不管是意大利、葡萄牙还是欧盟本身，都允许海外申请人同时持有多个黄金签证。”乔丹确认，“不这样的话，很多国家的签证生意就没法做了。” “所以技术上讲，我可以将所有在欧盟发生的‘境外’收入报税到葡萄牙，以获得免税优惠，并将所有于意大利发生的‘境内’收入在他们本土报税，以确保从两个签证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其实韩易完全不需要考虑税金问题，毕竟税金再多，也多不过他每笔消费的返现。 但缴税这件事，毕竟给他带不来正向反馈，而合理避税，却能让他每次花钱时心情更加愉悦。 所以…… 何乐而不为呢？ “是这样的，理论上或者实际上，都可以这样操作。” “那就这么决定吧，乔丹，告诉瑞生国际，我同意推进意大利黄金签证的申请……请他们帮我做好准备。” “收到，我记录一下，明天一早给他们发确认邮件。需要提供哪些资料，我给安托万，让他来做准备。” “谢谢你。” “不，应该谢谢你才对，老板……让我成为律师事务所最忙的人，周日还要加班。”乔丹叼着笔帽，在资料上奋笔疾书。 “事务所的掌门人，不就应该是最忙的那一个吗？” “经营合伙人而已，算不上什么掌门人。”乔丹-布罗姆利随意地摆摆手，没有多作闲谈，直接把手伸向了下一叠文件。 “好的，帕萨拉夸完成了，意大利完成了，现在进行下一项工作……那幅克里姆特的大师之作。” “我必须得承认，处理这桩交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买买买（中） “是吗？” 韩易手肘靠在沙发上，右手握拳，撑住脸颊，饶有兴致地问道。 “开什么眼界了？” “开……”乔丹-布罗姆利瞪瞪眼睛，脑袋左右甩动了两下，“首先，这幅画是不折不扣的国家宝藏，你知道我和安托万落地纽约之后，第一个来找我们的是谁吗？” 韩易在拉斯维加斯忙得脱不开身，毕竟不管是沙特娱乐总局的合作，还是dr.dre的首席执行官任命，亦或是约书亚-库什纳的y收购，还有泰勒-斯威夫特的初步结识，他在madcity音乐节上完成的每一项工作，都比前往纽约苏富比完成画作购买的前期流程要重要得多。 于是，他便直接授权自己的法务顾问和投资经理，委托二人全权负责与苏富比以及卖家的对接工作。 这就是安托万-嘉舍和乔丹-布罗姆利，这两位他事业版图上的重要角色，齐齐缺席madcity音乐节的根本原因。 “谁？” “大使。”乔丹-布罗姆利一字一句地说道，“刚到华盛顿就职的新任奥地利大使，沃尔夫冈-瓦尔德内尔。” “新任？”韩易咂摸了一下，问道，“今年上任的？” “今年一月，之前他在维也纳管理奥地利外交部下属的文化政策部门，所以他迫切地想要为祖国做一些事情……在文化交流方面。”乔丹-布罗姆利微微颔首，“我们刚刚抵达卡莱尔酒店，连入住都没办好，大堂经理就告诉我们有一位贵客在行政酒廊等我们。” “我甚至不用猜都知道，他想要说服你们把这幅画借还到奥地利去。” “是的，他希望帮维也纳的艺术史博物馆跟我们达成一个长期租赁协议，承诺会把这幅画作当做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跟拉斐尔、卡拉瓦乔和鲁本斯的作品一起，放在最显要的位置展出。” “没有一个人是来自奥地利的。”韩易指的是乔丹提到的拉斐尔、卡拉瓦乔和鲁本斯三人，“就鲁本斯勉强算是来自同一个国家，那还是四百年前的神圣罗马帝国。” “这就是他这么着急的原因，维也纳迫切想要展示真正属于他们的艺术。” “那你是怎么回复他的？” “我说，我无权代表我的客户做出决定，安托万说了同样的话。我们的态度是，我们会把他们给出的条件带回来，呈递给画作的主人，由真正的拥有者来决定。” “他们提出的条件是？” “按照国际惯例，签署长期租赁协议，五年续约一……” “不。” “我猜到了。” 乔丹利落地放下手中的意向函，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摸清楚了韩易的消费习惯，和其对待事物的脾性。这位年轻的华裔富豪，不喜欢贷款、不喜欢分期，更不喜欢租借，不管是别人租给他，还是他租给别人。 他追求的，是彻底的、完全的、毫无疑问的所有权。 “这就是为什么尽管我们没有给任何来找我们的机构最终答复，但我们告诉他们，我们认为你们将其借给任何博物馆或画廊公开展示的可能性并不大。” “任何机构？”韩易眯起眼睛，“还有哪些？” “太多了，易。我对艺术品交易市场不是特别熟悉，但是安托万告诉过我，说2016年是艺术品交易特别是画作交易的小年。从一月到现在，只有您这一笔交易超过了一亿美元，其他的交易，最贵的，也就是苏富比伦敦卖的那副毕加索了。” “《女人坐像》，6340万美元，6月21日，我知道。” “您对每个涉猎的细分领域，都是如此了解，真是让人赞叹。” “既然都涉猎了，那肯定就得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去了解它，掌握它。”韩易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才继续说道，“不然就别碰它。” “您说的没错，所以您应该特别清楚，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和美术馆，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夺2016年售出的最昂贵的画作……不光是维也纳的艺术史博物馆，纽约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画廊和博物馆都来找我们了。” “肯定有moma吧？”韩易沉吟片刻，发声问道，“毕竟这幅画，奥普拉挂牌拍卖之前，就是长期租赁给moma在展出的。” “当然。”乔丹-布罗姆利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格伦-d-洛里亲自来找的我们，请我和安托万吃了顿午餐，把安托万给兴奋坏了。” “我假设这个格伦应该是纽约的一位艺术巨擘吧，他是不是长期执掌moma？” “从1995年开始就是moma的馆长。新馆就是他主持修建的，据说筹资也很厉害——给新馆筹了4.5亿美元的建设资金，还筹到了另外一笔4.5亿美元作为运营资金，把藏品从七万件增加到了接近二十万件。” “怪不得安托万会感到兴奋。”韩易心下了然，“他追这些艺术界的大人物，就像普通人追星一样。但安托万只倾心于最好的，那些真正的大师……他确实是个很有品味的家伙。” “我明白这一点。”乔丹的手掌轻轻拍击着大腿，“毫无疑问，安托万是一个很有趣的工作伙伴，平时优雅、老练、幽默、随和……你想给法国男人贴什么标签，他都有，但在工作中却能保持高效、冷静和强势……任何你不会给法国男人贴上的标签，他也有。” “他既是法国人，也是瑞士人，我想这双重身份可能帮他多贴了点标签在身上。”韩易想了想，说道，“所以，在格伦面前，你和安托万也是同样的说辞吗？” “大概意思差不多，措辞上有一点小小的区别。” “区别在于？” “我们说了要由‘真正的拥有者来做决定’，但没有说，‘可能性并不大’这一段。” “为什么？”虽然口头发出疑问，但韩易脸上的笑意却变得愈发浓郁了起来。 “因为moma和其他来咨询租赁展出事宜的美国机构，能部分满足您对这幅画作的期许。” 观察着韩易的反应，乔丹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更明显了些。 他知道，他帮自己目前最大的客户，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我……和安托万，都非常清楚您的需求和喜好，您不喜欢把自己购买的东西交予他人管理，放在您看不见的地方。您需要百分之百的所有权，和完全掌控这件事物的拥有感……私人飞机如此、游艇如此，我想，更私密也更昂贵的珍品画作，应该也是如此。” “是啊……” 韩易抹了抹眼角，下意识地用这种动作来掩饰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得到最高的返现奖励倍数，谁会选择全款购买这些玩意儿呢？ 再阔绰的亿万富豪，也会选择借助金融工具的力量，尽可能地借别人的钱来消费，把自己的钱牢牢握在手里。因为，不管任何时代，现金为王。可以随时调取、自由支配的财富，才是风险来临时最能增添信心和底气的王牌。 就拿克里姆特的这幅画来举例子，苏富比这边明确表示，可以为韩易的这笔交易提供融资服务。事实上，艺术品贷款，一直以来就是苏富比拍卖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也是艺术品交易链条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别的不说，只看美国，2016年艺术品贷款的总额就超过了200亿美元，光是苏富比，25年来累计发放的贷款便超过了55亿美元。 而这55亿美元里，有超过43%都是2014年之后发放的。因为，2014年之前，苏富比金融服务主要的资金来源，是拍卖行获取的拍卖佣金。而2014年之后，苏富比为金融服务部门建立起了一个专门的资本结构，利用专门的循环信贷额度来获取借款，并提供给客户做艺术品融资之用——换句话说，就是苏富比以前借钱是用自己兜里的现金，后来借钱，是先找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借，借到了再给客户发放。 金融机构乐意给此类交易提供资金，因为他们知道苏富比和佳士得这两大拍卖行，手里攥着的全是经过筛选和审核的超高净值客户，这些人融资不是因为没那么多钱，而是手里的钱另有他用。退一万步说，哪怕没钱了，他们名下通常也会有琳琅满目的各色资产可以作为抵押物，基本上不用担心坏账的问题。 苏富比乐意客户用这种方式从他们这里借贷，因为拍卖佣金毕竟只是一次性收入，而通过循环信贷出借的资金，产生的息差却是长期收入，作为一家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公开交易的上市公司，他们需要这种亮眼的数据来妆点自己的财务报表。 最重要的是，大部分客户也乐意使用苏富比的融资服务，这家拍卖行屹立潮头浪尖272年不倒，本身就是一块令人安心的金字招牌。另外，每笔贷款，苏富比提供最低拍卖评估价的40-60%作为贷款。更珍贵的艺术品，像韩易的这幅《阿黛尔-布洛赫-鲍尔夫人肖像二号》，苏富比甚至可以将贷款额度提升到70-80%。放款时间也很快，协议签署之后，一到两周时间内贷款就能到买家的户头。 而且，苏富比发放的贷款里，有三分之二都是没有绑定委托协议的。 也就是说，你从苏富比贷款买的东西，想要转手出售的时候，交给佳士得，或者其他拍卖评估价更高，手头客户意愿更强的画廊，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只要能收回贷款，苏富比不会有半分怨言。 因此，对于艺术品买家，特别是天价艺术品买家来说，类似的融资服务，好处远远大于坏处。 但对于韩易来说，情况就恰好相反。融资的坏处，远远大于好处。 归根究底，原因就三个字——不够爽。 把自己要买的艺术品抵押给别人换取贷款，不够爽。 拿别人的钱来买东西，更不爽。 而且…… 拿别人的钱来买东西，还能算得上是自己消费吗？ 还能返现吗？ 韩易不清楚，但他不想贸然尝试，特别是不想拿这笔1.5亿美元的交易来尝试。 情绪已经烘托到位了，连克里姆特的身世他都巨细靡遗的了解了一遍，并与之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只要1.5亿美元顺利抵达苏富比的托管账户，扣除佣金之后再转交给奥普拉-温弗瑞，那韩易就能再看到一笔可供自由调配的巨额返现资金入账，顺道还收获了一幅确实担得起‘价值连城’这四个字的传世名画。 这种情况下，谁会选择去冒险呢？ 全款！必须全款！ “我只是想对我的资产，以及我未来对它们的处置方式，有最高的话语权而已。” 韩易轻轻摩挲着右手食指的每一个关节，试图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更能令人信服。 “说实话，我不在乎每天有多少人看到这幅画，我真的不在乎。我不认为这幅杰作是我必须锁在地下室里供自己欣赏的东西，它是艺术，是历史，是需要被展示、被欣赏、被崇拜的。我只是……不想让它超出我能掌控的范围和半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希望自己仍然能够拥有它，并且享受拥有它的感觉。而不是花费了1.5亿美元，却好几年都看不到它，想要观赏自己的艺术品，还得大老远飞到一个陌生的国家去。” “我完全理解您的意思，易。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有这样的心态。利己与利他心理并存，我可以花费1.5亿美元，然后向公众开放展示，但这个展示的权力必须牢牢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它必须给我带来足够的利益，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更准确地说，如果我能花费1.5亿美元买一幅画，那我贪图的就绝对不是博物馆和画廊给我开出的租赁费用，或者他们在画作贮存和安保方面能够给我带来的便利和专业经验。” “如果你们想要租借我的画，那就最好让我看到你们可以用什么东西来做交换。我给了你一幅传世名作，帮你有效增加了参观的游客数量和世界范围内的知名度，那么，你能怎么报答我？我的事业、我的家庭、我的个人，能在你的机构这里获得怎样的助益？你这个机构背后的创始人，能不能为我所用，愿不愿意与我有更紧密的联系？” “这些……” “是我会去思考和关心的问题。” “那你思考和关心的问题……真的挺多的。” 听到乔丹-布罗姆利近乎完美的回答，韩易揉揉眉头，长舒一口气，轻声笑了起来。 这位大律师，真是把他的心思都摸透了。 这种强大的感知力和判断力，既让人欣慰，又令人担忧。 “两个都想得很多的人聚在一起，思考和关心的问题肯定很多。” 敏锐地捕捉到了韩易微妙的心态，乔丹向后退了一步，话语间把安托万也推了出来，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他为客户想了很多，我也为客户想了很多。我们两人最终的目标，是精准捕捉客户的真正需求，并为客户制定比其他人领先几步的计划，以便客户始终保持竞争优势。”乔丹认真地注视着韩易，“我们从事的都是服务业。好的从业人员，提供人们口头要求的东西。而优秀的从业人员，提供人们没有口头要求，但是心里一直在想的东西。” “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和安托万都是顶尖的从业人员。”乔丹摆明了自己的态度，韩易也不再跟他绕圈子，“我必须得承认，乔丹，你提到的那些问题，正是我所关切的核心……我不介意与艺术机构合作，将作品出借给它们，但它们必须得对我有所帮助。我想这既不是利己，也不是利他……就是纯粹的生意而已。” “做生意，也对。”乔丹歪着脑袋，思忖片刻，点点头，“主要看您要做的是哪门生意。” “那些交易艺术、管理艺术、展示艺术的人做什么生意，我就做什么生意。” “明白。” 韩易说得含糊而又抽象，但乔丹却再次迅速捕捉到了他的真意——因为后者曾陪同前者去见过他口中那些‘交易艺术、管理艺术、展示艺术的人’。 食物链的顶端。 金字塔上的全知之眼。 “这样的话，我觉得moma是一个比较不错的合作对象，它一直掌握在美国最富有和最有权势的家族手中。安森-固特异是它的首任董事会主席，艾比-洛克菲勒是它的首任财务官，小约翰-d-洛克菲勒为它捐赠了永久馆址，而它现在的董事会里只有两个终身董事——小大卫-洛克菲勒，和沃利斯-安纳伯格。” “如果您正在寻找朋友、商业伙伴和盟友，我认为moma就是最适宜的合作对象。” “你提到的所有名字，都已经不再活跃，甚至不在人世了。”韩易摇摇头，“而且，这幅画之前本身就在moma展出。他们拥有过，所以心态会不一样。我如果选择继续跟他们合作，那我最多也就只是下一个奥普拉-温弗瑞。而不管奥普拉有多么知名，他们的圈子里，也不会有奥普拉的存在。” “再说了，一个moma，这么多董事会成员，所有权这么复杂，话语声这么嘈杂，我送过去的这幅克里姆特，人情到底算是谁欠的？” “古根海姆美术馆呢？他们也来拜访过。”乔丹试探性地给出第二个选项，“完全为古根海姆家族基金会所有。他们家族，光是两个投资公司的分支，就有3500亿美元的管理资产。跟您的业务也有重合之处——他们2012年收购了迪克-克拉克制作公司，全美音乐奖、公告牌音乐奖和金球奖都是这家公司负责的项目。” “你没看新闻吗？”韩易笑了笑，“万达宣布要用十亿美元收购迪克-克拉克，也是两天前的事情。” “没看新闻，也不用看新闻，我大学兄弟会最好的朋友就在普衡工作。这桩收购案里，迪克-克拉克是他们的客户。”聊到专业领域的事情，乔丹-布罗姆利的语速都加快了些许，“收购确实已经宣布了，但两方都遇到了来自那边和这边的诸多阻碍，我不认为它最终能顺利落地。” “即使不能顺利落地，这桩收购案也向我们展示了两个事实。”韩易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停在半空，“第一，古根海姆对好莱坞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拿他们的边缘利益，跟我只此一幅的孤品来交换，吃亏的是我。第二，很明显，迪克-克拉克正在待价而沽。所以如果我想要其中的一些利益，比如在全美音乐奖或者金球奖上获得一些席位，那我不妨直接买下来，反正上一笔交易，就像你说的那样，也无法完成，对吧？” “是的，您说得有道理。”乔丹从善如流，最关键的是，他在客户表述的字里行间，嗅出了一些别的味道，“我不知道我的感觉是否正确，但易，我觉得您好像已经在脑海里提前设定了一个优先选项。” “我确实有一个优先选项。” “您可以告诉我您的意向合作对象是谁，然后我再告诉您，他们是否在纽约联系过我们，这样效率应该最高。” “好。”韩易微微颔首，“我最希望达成合作的对象是……大都会博物馆。” “大都会吗？” 听到韩易的回答，乔丹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但大都会跟moma和古根海姆都不一样……大都会的那些建筑群，物业方是纽约市政府。市政府为博物馆提供暖气、照明和电力，还承担藏品维护和安保费用的……大约三分之一。这次租赁肯定会让你成为纽约之友，但它不会给你带来洛克菲勒、安妮伯格和古根海姆能给你带来的那些真正的利益。” “里面的藏品由谁捐赠或租借？” “由大都会博物馆的董事会成员。”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韩易拖长声调，“如果我租借给大都会博物馆的东西足够有价值，我也可以被选举成为董事会成员？” “没错。”乔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是租借一幅价值1.5亿美元的名画……就为了一个董事会席位吗？我的意思是，大都会的董事会里确实名流云集，但是富豪们一般会把他们的妻子或者下一代放在里面，比如蒂施的夫人，阿布拉莫维奇的老婆，还有罗伯特-索罗斯之类的……得再强调一次，这是一个属于纽约市政府的公共博物馆，无数双眼睛盯着，几乎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有些利益，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乔丹。或者说，有些利益对我来说算是利益，对别人来说不算。”韩易抿了一口冰茶，悠悠然地讲出下半句话，“大都会博物馆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地方，我不需要通过这个机构本身来攫取利益，我需要它提供的，只是那一场独一无二的体验罢了。” “而且……” “董事会成员，我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去当，不是吗？” “我心里，已经有一个完美的人选了。” “不会引人注意，但是时刻在我身边，关注我、了解我，能够代表我发声的完美人选。” “那你心中的那个人选是……” “当然是……” 刚想要回答乔丹的问题，韩易却观察到对方的眼神一直在朝自己的身后飘。 察觉到不对劲的韩易止住声，转过头。 倏然发现…… 领着麦迪逊在山间慢跑的赵宥真，不知何时返回了家中。 此刻的她，香汗淋漓，汗珠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泛起妖冶的诱人光华，镶嵌在她的皮肤上，映衬出神祇般的完美身姿，与蓬勃如原野般的生命力。 呼吸间夹杂着清新的山风，起伏的胸膛里掩藏着炙热的心绪。 深邃而澄澈的双眸，荡漾着难以言说的情感。 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韩易。 第四百三十九章 买买买（下） 遭。 要遭。 视线与赵宥真交汇的一瞬间，韩易的心脏猛然抽动了两下。 不得不承认，其中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因为……这一刻的宥真，好看得有点犯规。 脱下为了工作场合特意准备的，一板一眼，保守到连脚踝都看不见的女士商务套装，换上剪裁极其修身，布料紧密贴合的运动背心和瑜伽裤，赵宥真将她东西方两套审美体系通吃的神仙身材展露无遗。 与麦迪逊-比尔那种上宽下窄，大腿丰腴，小腿纤细，一曲一折间尽显玲珑浮凸，线条自然柔和的先天酒杯腿圣体不同，宥真那双快逼近一米的大长腿，是后天辛勤训练，精心雕饰的超模级艺术品。静态匀称无暇，但只要动起来，清晰健美的线条便会顺着皮肤肌理出现，平添几分带有爆发力和压迫感的力量美。 可以与韩易平视的宥真，骨架自然不比徐忆如娇小纤细，腰肢也不可能像宝岛女孩那样盈盈袅袅，不堪一握。可她x型腰的致命美感，却恰好在这样的反差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什么是x型腰？ 肩宽约等于胯宽，腰围又比两者都小上许多，两处惊为天人的曲线在中间交汇，如沙漏般明显收束的，叫x型腰。 再搭配上长期高强度健身打磨出的马甲线，和即使松弛状态也紧实分明，又不过分僵硬呆板的腹肌，即便是以腰精著称的坎蒂丝-斯万内普尔，也不过如此。 继续往上看的话…… 这么说吧，芭芭拉-帕文是时尚圈公认身材丰满的大码模特，第一年与体育画报合作就荣膺最佳新人的殊荣，泳装造型和比基尼勾勒的那具美好肉体，令无数人趋之若鹜，将她视为阿芙洛狄忒式的女神。 不过，平心而论，芭芭拉的惊艳，需要搭配她那精灵般的妖孽容颜才能发挥全部功效。单论身材，她在赵宥真面前，依然只能得到四个字的评价。 相形见绌。 这种祸国殃民的妖精，你告诉我……曾经是个被校园霸凌的小胖妞？ 开什么国际玩笑。 脑海里蹿出的这个念头，跟着韩易的视线，一齐在赵宥真冷玉青石般的锁骨，闪耀着透明光点的马甲线，和娇艳欲滴的唇瓣间旋转，如旋涡一般，逐渐深入，逐渐集中到…… “韩易啊……” 注意到意中人痴迷到近乎呆滞的凝视，宥真下意识地垂落左臂，挡在身前，右手则自胸前绕过，搭在肩头，用这种像是在给自己按摩的姿势，挡住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她的动作在退缩，但本就挂在脸上，若隐若现的欣悦情绪，却肆意地舒展开来。 嘴唇微翕，宥真难得俏皮地用近乎呢喃的语调讲了一句中文。声线沙哑低沉，却又甜腻动人，像极了一粒掉进糖浆里，复又被捞起的山楂果，勾出丝缕万千的绵绵情意。 “再看，眼睛就掉进去了哟。” “那个……我……” 韩易回过神来，右手有些尴尬地攥紧扶手，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找不到任何借口。 被一套健身装就魅惑到恍神这种事……哪有更好的说辞可以替代啊。 “不好意思哦，不是故意偷听。” 看得出来宥真现在的心情很好，平时几乎不用的语气助词，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 “麦蒂实在跑不动了，坐在埃罗尔路的那个斜坡边上休息，应该很快就走回来了。我先给她做点，嗯……powershake，等她回来喝。” 向韩易解释完，赵宥真将目光转向乔丹，浅笑着颔首致意。 “下午好，乔丹。” “下午好，宥真。” 乔丹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赶紧把头埋进咖啡杯里，不再多言。 他靠阅读人心和人性吃饭，又怎么会看不穿韩易和赵宥真之间这种看似在竭力控制，实则浓到凝固在空气里，根本化不开的暧昧与拉扯。 客户玩情趣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离开现场，若是实在逃离不了，那就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当一个隐形人。 “留下来吃晚饭吗？”不善言辞的宥真脑筋飞速转动，硬是憋出了这么一句在她看来最像是女主人该说的话。 “应该不会。”乔丹尽量把视线钉在韩易脸上，“等会聊完事情就回去，晚餐另有安排了……不过，感谢邀请。” “好。”赵宥真抬抬眼皮，努力扮演好一个温婉的大妇角色，“那我去厨房了，你们先聊，需要什么东西，随时叫我……再加点咖啡吗？” “不了不了。”乔丹连忙放下瓷杯，摆摆手，“再喝晚上就睡不着了。” “ok。抱歉打扰，你们继续。” 欠了欠身，赵宥真把健身装穿出了晚礼服的优雅感觉，她那双此刻如春水般灵动盎然的眸子在韩易的鼻尖流连了两三秒，随后指尖拂过沙龙厅吧台的大理石表面，迈着丝毫不显疲惫的轻快步伐，踱进了一墙之隔的厨房。 在她的身影消失前，韩易明显听到了一阵悦耳的旋律。 听不出来是哪首歌，但一定是宥真在轻声哼唱。 宥真，在，哼歌。 这下真完了。 韩易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大逼兜。 宥真对他刚才的答案产生了误会。 特别重大的误会。 而这，就是韩易在看见宥真那双波纹荡漾的桃花眼时，会突然心脏抽动的另外一层原因。 “大都会博物馆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地方，我不需要通过这个机构本身来攫取利益，我需要它提供的，只是那一场独一无二的体验罢了。” 这句话里，宥真显然是把“独一无二的体验”，当成他们在纽约邂逅的那次博物馆之旅了。 但韩易所指的，其实是大都会博物馆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metg。 metg，正式名称服装学院慈善晚会，是一个每年定期举办，以高级时尚为载体的博物馆筹款活动，旨在为曼哈顿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旗下的服装学院募集运营和发展资金。 服装学院的前身，是服装艺术博物馆，一家独立的实体。成立于1937年，由邻里剧院的创始人艾琳-刘易森领导。1946年，由战后蓬勃发展的纽约时尚业提供资金支持，服装艺术博物馆并入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成为下辖的服装学院。 两年后，为了给服装学院筹集进一步发展的资金，纽约时装周的发起人，为现代时尚工业奠定商业化基础的教母级人物埃莉诺-兰伯特，在服装学院的年度展览前，组织了一场慈善晚宴，门票50美元/人，而这，就是metg的雏形。 在它存在的最初二三十年时间里，metg只不过是纽约各色机构主办的，如天上繁星般不可计数的慈善晚宴中那很不起眼的一个而已。早期metg的影响力，仅限于纽约市，出席者大多是上东区的上流社会，或者麦迪逊大道的时尚界从业人士。从1948年一直到1971年，metg慈善晚宴的举办地就没有固定过，华尔道夫酒店、中央公园、洛克菲勒中心的彩虹厅，哪个场地有档期，它就去哪里。 而正是在1971年，这个暮气沉沉的筹款活动终于迎来了转机。彼时，时尚界的上一位女魔头——戴安娜-弗里兰——由于不懂得如何帮杂志社节省资金，每一期内页拍摄的造价都过于奢侈和昂贵，刚刚被vogue辞退。大都会博物馆适时抛出橄榄枝，聘用职场失意的戴安娜成为服装学院的顾问，而后者则利用这一契机，将满腔的愤懑化作动力，开始将metg改造成一个魅力十足且享誉全球的时尚盛典。 尽管纽约本地的上流社会群体仍然是服装学院主要的募款对象，但戴安娜-弗里兰列出的邀请名单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深知，一切事物都在加速商业化、娱乐化的时代，metg必须与时俱进，在公众层面吸引眼球，加强自身的曝光度和商业价值，才能更好地完成募款的任务。毕竟，很少有上流社会的富豪喜欢默默无闻的付出而不求回报，至少那些会来参加时尚界晚宴，给时尚研究和时尚展览捐款的富豪，不是这种性格。 因此，戴安娜-弗里兰开始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大量邀请好莱坞名流和艺术界大咖参加晚宴。伊丽莎白-泰勒、安迪-沃霍尔、比安卡-贾格尔、戴安娜-罗斯、埃尔顿-约翰、丽莎-明奈利、麦当娜、芭芭拉-史翠珊和雪儿等出席者，与这座城市的精英阶层混杂在一起，让metg迅速成为了一场值得主流媒体长篇累牍跟进报道的年度盛事。 另外，为了增加晚宴的趣味和参与感，戴安娜还为每一年的晚宴设置了独特的主题，宾客们被鼓励精心挑选与年度展览主题相符的时装，一般是高级定制时装。当然了，这一要求不是强制性的，毕竟上东区那些老派富豪们，可不会穿着那些浮夸的衣衫抛头露面。不过，这种噱头，却非常符合好莱坞明星们的公关宣传需求。 价值百万的名贵长裙，无可挑剔的完美面容，穿过一众竞争对手，无可争议地艳压群芳。 还有什么，能比这幅场面，更能为明星们提升话题度和讨论度的呢？ 于是，从1973年的“巴黎世家世界”开始，新生的metg没有经历任何不耐期，便一举跃升为令整个好莱坞倾倒，想方设法都要挤到宾客名单里的顶级社交活动。1995年，vogue主编，现任女魔头安娜-温图尔接手晚宴的组织工作后，metg更是成为了这颗星球上商业价值最高，募款金额也最高的年度晚宴。 2013年募得900万美元，2014年募得1200万美元，去年的中国之夜进一步将记录推升到了1250万美元。而这些，只是账面上流入服装学院账户的慈善资金而已。 围绕着metg，好莱坞、传媒界和时尚业紧密携作，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完善的产业链条。 别的不提，光是去年，晚宴结束后的48小时内，metg就在全球网络上获得了超过十万个宣传展示栏位，媒体影响力价值突破8亿美元。 换句话说，一场晚宴，光是在线上宣传这一层面，就能给参与的时尚品牌和各界名流，带来价值数亿美元的曝光。 要知道，好莱坞内部最顶级最知名的颁奖典礼奥斯卡，今年的媒体影响力价值不过也就4.5亿美元而已。 韩易想要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达成合作，把克里姆特的这幅传世名画放进第五大道1000号，就是为了这一场“独一无二的体验”。利用“2016年最昂贵画作”的影响力，韩易想要给自己拿到一个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董事会席位，成为负责管理和监督大都会博物馆运作的四十一名董事会成员之一，最好还能加入董事会内部的筹款委员会或者外部活动委员会，通过这种方式，参与到metg的组织工作中去。 韩易不在乎每年要设置什么主题，对赞助商的构成不感兴趣，更不想改变晚宴各板块供应商的现状。换句话说，韩易的入局，不会影响到安娜-温图尔在metg这个项目上持久而稳定的利益。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站在安娜-温图尔身侧的联合组织者名号，以及在邀请名单上预留一些可以由他随意调配的空位而已。 前者能够让竞争对手、潜在竞争对手、合作伙伴和潜在合作伙伴看到他的影响力，让他们知道，这个看似新近入局的菜鸟玩家，已经站到了北美娱乐工业和传媒产业最核心的圈层里，与最显赫的大人物在曼哈顿的心脏地带觥筹交错。 而后者，则能给韩易带来更加实际的吸引力。 试想一下，一个音乐集团，每年都可以为旗下的签约艺人预留出参加metg慈善晚宴的名额，无论咖位大小，人气高低，总有这样一场活动，能将他们托举到与好莱坞一线巨星平齐的位置，让世人认识这些名字，熟悉这些名字。 幕后的他，随手掷出的这些筹码，是多少台前的人整个职业生涯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圣杯？ 而有这些资源的暗中加持，马上就要官宣就任瀚音乐集团ceo的dr.dre，又能给韩易带来多少强力新援？ 把《阿黛尔-布洛赫-鲍尔夫人肖像二号》租借给moma或者古根海姆，换来的不过是对方可有可无的感激，和一次上桌吃饭的机会而已，具体吃什么饭，点什么菜，还得靠他自己费心费力地张罗。 而如果把它租借给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这餐丰盛的牛排，可是已经直接摆到眼前，正兀自冒着热气，等着他动刀分食呢。 孰轻孰重，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另外，韩易本来想要安排到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担任董事的，是他的投资经理安托万-嘉舍。安托万本就是他家族办公室的心腹，一直以来兢兢业业，每一桩交易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十分完美。不仅如此，他在艺术收藏领域的专业度，以及他曾经出任罗斯柴尔德遗产集团总裁的经历，也能够帮助其很好地融入大都会博物馆的董事会，其他成员对这种身份的接纳度会很高。 更重要的是，安托万-嘉舍这个法国名字，绝不会让人立刻联想到韩易。只有那些真正与韩易有利益牵连或者纠葛，非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人，才能从他那里顺藤摸瓜，找到瀚资本在背后发力的蛛丝马迹。 这一点，很符合韩易的需求。 远离大众视野，但是又能同时让小圈子里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就震耳发聩。 这便是韩易所说的，“不会引人注意，但是时刻在我身边，关注我、了解我，能够代表我发声的完美人选”。 可现在很明显，赵宥真误以为韩易提到的那个完美人选是她。 这种误会……怎么解释？ 难道特意跑去跟宥真说：不好意思，我提到的那个人其实是安托万，不是你？ 人家又没口头表达出来，这样贸然处理，只会引起更大的误解和麻烦。 宥真是真的贪图那一个大都会博物馆的董事会席位吗？ 显然不是。 她之所以那么开心，那么雀跃，根本原因在于，她觉得韩易是为了她，才想要把克里姆特的这幅画租借给大都会博物馆展出的。 那天晚上，赵宥真站在时代广场前，用《摩门经》里最经典的那句台词，鼓励想要进入音乐产业大展拳脚的韩易。 tomorrowistterday。 明天将会是更美好的未来。 在宥真的心里，韩易也许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向她展示——他们已经抵达了明天。而明天，确实是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一个由她开启的未来。 一个有她存在的未来。 这不就是她刚刚在哼的曲调吗？ 韩易恍然大悟。 赵宥真走进厨房之前，嘴里哼的那首歌，正是《摩门经》里的谢幕曲，《tomorrowistterday》。 我们将一路相伴， 共同创造更美好的明天。 hannaheya 美国佬早就研发出了治疗艾滋病的药物， 但他们在等更美好的明天…… 我相信， 明天将是更美好的一天， 充满欢乐和所有重要事物的一天。 明天， 就是那更好更精彩的后一天！ 虽然实际上听不见任何歌声，但韩易的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宥真站在柜台前，银匙在杯中搅拌，为麦迪逊调制着健身奶昔。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唱着轻快的旋律，高高束起的马尾跟着节奏在空中划出迷人的弧线，而随之摆动的还有…… 好了，不能再想了。 谁能忍心去破坏这么美好的画面？ 难道……真的要让赵宥真去出任大都会博物馆的董事？ 倒也不是不行……到时候让安托万陪同她一起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一个虚位而已，谁坐都差不多。 但这样一来，会不会给她肩上加的担子也太重了一点？ 繁重的学业、忙碌的经理人工作，现在还要再多一份董事会的职责？ 她本来就睡不够觉了。 “先不说别的。” 韩易晃晃头，把属于未来的思虑先甩出了脑海。 “大都会博物馆有来接触过我们吧？” “有。”乔丹斩钉截铁地答复，“而且非常重视，他们的ceo托马斯-帕特里克-坎贝尔也是亲自来卡莱尔酒店拜访了我们，另外，露露-c-王也打来了电话，希望您能够考虑将这幅画出借给大都会。” “露露-c-王？”听到熟悉的姓氏，韩易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是谁？” “大都会博物馆的董事会副主席，自己创立一个资管规模几十亿美元的图珀洛资本管理公司，丈夫是ca科技创始人查尔斯-王的兄弟，也是ca科技九十年代的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乔丹-布罗姆利的调查很详尽，“纽约最富有也最具权势的华人家族之一。我想他们之所以会请王女士来打这通电话，是因为他们知道您的华人身份，可能希望通过这一层关系来打动您。” “明白了。”韩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推进下去吧，让大都会发一份他们租借协议的具体报价，然后我们再把我们的要求回复过去。” “好的。” 乔丹埋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个时间点。 “我们争取在……今年结束之前，把大都会博物馆的租赁协议敲定，您看这个规划可以吗？克里姆特的这幅画，我们目前支付了10%的定金，其他的款项，安托万正在从欧洲调度回来，预计十二月上旬可以正式完成交易。” “没问题。” 也就是说，返现奖励到账的时间，是十二月上旬。 “交易完成之后，到租赁协议达成之前的这段空档期，我们是把画作运回到这边，放在您纽约的公寓里，还是……给苏富比付一笔贮藏费，让他们先代为保管？” “就放在苏富比吧。”韩易没有过多的犹豫，“不管是运回洛杉矶还是放在one57，都要额外请安保买保险，太麻烦了。” “好的，那我等会儿给苏富比那边打电话，先把短期的寄存协议出一份给您签字。” 乔丹继续奋笔疾书。 “那……克里姆特这一边，就没有其他需要您知晓和拍板的事情了。” “进入下一个议题吧。” “下一个议题……能让人对未来感觉到更兴奋，但毫无疑问，也是一个更大的精神负担。噢，天呐，我不知道您是如何能同时推进这么多项目的，易。” 一边这样念叨着，乔丹一边将下一摞文件分门别类，一个接着一个地放到了韩易面前。 “悦榕庄……” “瑞克索斯……” “americinn……” “玛拉拿他……” “西好莱坞w酒店……” “jeffersonathollywood公寓……” “凯雷集团supreme投资案……” “katespade收购案……” “jimmychoo收购案……” “咱们先看哪个？” 第四百四十章 食髓知味 “从距离我们最近的开始吧。” 韩易从茶桌上拿起那叠与西好莱坞w酒店有关的资料，认真审阅起来。 随着事业版图的不断拓展，韩易手头需要前期垫付资金，或者投资之后很难第一时间看到成效，继而无法获得备忘录返现奖励的项目，开始逐渐增多。 随便举个例子，索尼影业那边，价值1.3亿美元的tedeal，至少要到明年这个时间，才能看到初步的回报。 《勇敢者游戏》、《银翼杀手2049》、《精灵旅社3》、《表情奇幻冒险》、《毒液》，距离最近的那一部，上映时间是明年的7月28日，而最远的那一部，则要等到2018年的10月3日。 另一个例子，明年3月份即将在迈阿密举办的神殿音乐节，这个月中旬就要支付第一批艺人定金。李尔-维恩、妮琪-米娜、德雷克、阿姆、snoopdogg……不算伤筋动骨的大钱，但对于瀚现场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还有跟applemusic合办的经典音乐节，约书亚-库什纳正在帮他全力推进的y收购案，即将由莱昂纳尔-里奇作为吉祥物和代言人站到台前的音乐版权基金，以及布鲁斯-埃斯科维茨的红灯艺人管理公司…… 令人目不暇接的诸多项目中，有一部分韩易笃定能够看到即时收益，比如即将在伦敦注册成立的那个版权基金。 他投资的那些电影，尚处于后期制作阶段，算是仍在打磨中的产品，要正式上映才能看到实际效果。但韩易想要收购的音乐版权，却全是脍炙人口，风靡乐坛数十年，源源不断在产生收益的经典作品，本质上跟克里姆特的画作没有任何区别。 买到，就有奖励。 但即使如此，韩易也无法忽略一个事实——这么多项目同时上马，加在一起大九位数的体量，他手头可以调配的资金已然捉襟见肘。 再是打时间差拖延账期，也不可能同时满足所有项目的资金需求。 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能有片刻停歇。想要追赶环球、索尼和华纳的步伐成为四大音乐集团之一，想要在浪潮来临前尽可能地多储备一些音乐版权，想要完成他此生许下的那些宏愿，就必须层层加码，持续追加投入。 因此，他需要更多的返现渠道，需要更多的钱，来打赢这场仗。 而摆在他和乔丹-布罗姆利之间的这些项目，就是他为自己补充弹药的方式。 想想看，算算账。 cep-iii的3.99亿美元，在瀚现场成立，madcity音乐节成功举办后，已经花出去了3.1236亿美元，还剩8664万美元。 购买g650er花费了7000万美元，返现1.26亿美元。这1.26亿美元里，有9792.18万美元用来买了tv号，折合欧元价值9000万整，余下2807.82万美元躺在备忘录里没有支取。 欧洲这边，tv号返现1.44亿欧元，购买帕萨拉夸花费2000万欧元，奖励2000万欧元，最后相当于还有1.44亿欧元全须全尾地躺在那里。 再加上小如和宥真拉斯维加斯两件见面礼奖励的3329.6万美元，大通账户里剩余的1064.3万美元现金，以及明年3月份才能从财富管理账户里提出来的1.33亿美元，韩易目前来看，能够调配的资金，仅有4.48亿美元了…… 哎……不对，怎么还有4.48亿的现金？！ 这钱是怎么用都用不完啊？ 咳咳……等他捋一下…… 且慢！ 你觉得4.48亿美元，听上去好像很多？ 别忘了，一幅克里姆特的画，就要1.5亿美元！ 什么，你说画要返现？ 呃……换个例子，明年好几场音乐节，每一个都跟madcity的制作成本相差无几。 什么，你说加起来也不到四亿美元的一半？而且madcity的票房收入还未走完结算流程，现金回流之后还有返现奖励，即便没有奖励，赚到的这些利润也足够瀚现场把雪球滚起来？ ……那就再换个例子，他想买的音乐版权，光史蒂薇-妮克丝一个人的，预估就要一亿美元！ 嗯，好像这个也可以返现…… 这…… 算了，想不到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不装了，摊牌了，他就是想买东西，就是想花钱！ 几次惊世骇俗的一掷千金后，食髓知味的韩易已经对这种难以言喻的消费快感愈发上瘾。 要知道，重生以来，他的每一笔消费，都属于常人难以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维度。 一栋斯特拉黛拉路864号别墅，3950万美元，成交价在本年度的洛杉矶房地产市场上排名第四，仅次于芭芭拉-史翠珊的monrêve、休-赫夫纳的花花公子豪宅，还有霍姆比山的历史性地标建筑奥伍德庄园。 若是只计算没有交易记录的一手新房，斯特拉黛拉路864号更是稳居第一。 一间one57#79顶层公寓，3450万美元，在2016年大纽约地区所有售出房产中排名第十三位，也是曼哈顿豪宅市场被公园大道432号统治的这一年里，one57最大的一笔成交。让这座被四条街开外的竞争对手，完全盖过风头的超豪华公寓大厦，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不再被业界认为是受到新产品冲击而无人问津的昨日黄花。 虽然比原主人科拉-阿卢科的挂架便宜了整整2200万美元，向后来者充分展示了亿万富豪街这些铅笔楼的不稳定性，但不管怎么说，韩易的这笔交易，通过报章媒体和开发商的特意引导，让one57的二手市场重新活跃了起来，其他楼层的买家和卖家，也终于找到了保值和保本之间的平衡点。2016年10月，中国买家刘益谦以2350万美元的价格购入一间比韩易低17层的one57公寓，比卖家2014年支付的价格便宜了850万美元。 进入年尾，据说还有更多空闲下来的亿万富豪，在考虑是否要在波谷购入one57的资产。比如英国的厨具大亨马尔科姆-希利，他正在给一间挂架5850万美元的单位报价。作为瑞恩-赛尔亨特的客户，希利正是留意到韩易这则新闻，才派信托基金的经理主动联系到serhant看房的。 至今，one57#79的书房里，都躺着一封来自开发商extelldevelopment创始人加里-巴内特的感谢信。韩易也还欠着一场答应了对方，但不知道何时才能赴约的私人晚宴。 一架湾流g650er，7000万美元。全世界最早交付的g650er易主，为今年疲软的私人飞机交易市场注入了一阵强心剂。 私人飞机的二手交易市场数据几乎从不公开，每笔交易的具体成交价更是无从考据，毕竟很少有亿万富豪愿意将他们穷奢极欲的个人生活公之于众，但不需要参考其他交易价格也知道，7000万美元的价签，已经让这架现用编号n10ah的g650er，站在了私人飞机的巅峰行列。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型号的私人飞机，能比g650er更奢华，更昂贵。 埃隆-马斯克、杰夫-贝索斯、谢尔盖-布林、拉里-佩奇、比尔-盖茨，买的都是这个型号，付的都是这个价格。 想要再往上走，那就是波音747、787，或者空客a340、a380这种大型商用客机的客制化改造，已经脱离了私人飞机的定义与范畴。 最后，前不久收入囊中的tv号超级游艇，9000万欧元，是当之无愧，震动整个行业的年度第一游艇交易案。 从1865年开始，全世界仍然服役的私人游艇里，只有198艘的船身长度超过75米，达到了“超级游艇”的标准。 而9000万欧元的tv号，船身长度是78.5米，单以此数据计算，排名第168位。 重生还不到一年的韩易，仅凭这一次交易，就进入了这个世界上标准最严苛的俱乐部之一。 仅198席的，超级游艇俱乐部。 考虑到许多亿万富豪同时拥有两艘或者多艘超级游艇，俱乐部的实际会员人数，可能只有150人不到。 而2016年，地球的总人口，是74.91亿。 这意味着，随便从人群里抓取一个样本，拥有超级游艇的几率，是大约五千万分之一。 什么概念呢？ 一个人一年中被闪电劈到的概率，是二十八点六万分之一。 试问，面对这种天选之子般的极致体验，谁又能没有丝毫触动呢？ 每一笔支出，都在创造新的记录。 每一次消费，都在书写新的历史。 更重要的是，这还不是韩易新生命真正美好的地方。 在这场从头再来的冒险里，最为玄妙之处在于，他被赋予了一个根据正面情绪的强烈程度来决定奖励倍数的返现机制。 花得越爽，赚得越多。 只要是符合心意的消费，那么每一笔，都是一次财富的疯狂增殖。 这样的馈赠，只能用神迹来形容。 五饼二鱼，不过如此，不外如是。 他就是神的孩子，是金钱的弥赛亚，是资本的受膏者。 他是莉莉安-贝当古，是保罗-盖蒂，是二者辉煌的过去，也是连他们都难以窥见的未来。 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便能拥有一切，掌控一切。 这不是一个论点，而是一个事实。 没人能赢过一台可以无限印制钞票的永动机。 因此，在看似谦逊内敛的外壳下，韩易内里的野心和欲望，正被这样的念头驱使着，不受控制地肆意生长。 他热爱流行音乐，所以他要成为整个唱片工业的主宰。 他欣赏经典的作品，所以自锡盘巷发端以来的每一首冠军单曲，他都想收入囊中。 他喜欢现场演出给观众带来的震撼体验，所以去你妈的，livenation，这个行当该换个话事人了。 仅仅是看到帕萨拉夸有成为顶级度假酒店的潜力，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插旗布局。 站在大卫-鲁宾斯坦的肩膀上领略过辽阔的地平线，他便觉得自己也能成为那一轮让资本市场灼烧的红日。 感受到她们勇敢而热烈的爱意，他更是心动到难以自持。一面给自己戴上痛苦和纠结的虚伪面具，一面在心底沾沾自喜，做着…… “跟我详细讲讲这笔交易的肇始吧，乔丹。” 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不敢再向内剖析，害怕再深入半寸，就看到一头被贪欲吞噬的怪兽，韩易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把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文件上，才发现自己连第一段都没有读完。 “现任业主为什么想卖掉这种黄金地段的核心资产？” 这间w酒店，位于好莱坞最无可争议的核心区，好莱坞大道6250号。 这个门牌号对于那些不常造访洛杉矶的人来说，可能听上去有些陌生，但它的邻居，全世界范围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同一条街。 街对面是西海岸最具影响力的剧院，潘太及斯剧院。 往左走两分钟，是星光大道的起点，一路直达奥斯卡的举办地，中国剧院。 往上走两分钟，是美国音乐工业的象征，国会唱片大厦。 而往下走两分钟，则是夜店林立的日落大道。 电影工业与音乐产业，浮华糜烂的成人娱乐与阳春白雪的高雅戏剧……日与夜，恶与善，就交汇在w酒店坐落的这个路口。 韩易第一次造访这里，是2013年的万圣节，比他认识徐忆如的时间还早半年。 那个时候，他开车带着两三个同学，一齐到潘太及斯剧院看巡演到洛杉矶的《摩门经》。 当那辆蓝色的福特翼虎缓缓驶入潘太及斯剧院斜对面的停车场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成百上千个奇装异服的妖魔鬼怪，正以此为据点，向四周发散，如潮水般涌入日落大道沿线的夜场。 刚停好车，熄了火，还没等他打开车门，韩易的眼前就飘过几只性感火辣的魅魔。 面容姣好的她们，穿着连屁股都遮不住，作为情趣内衣都嫌太过暴露的rave装扮，骄傲地展示着没有丝毫赘肉的匀称长腿，和令人头晕眼花的层峦叠嶂。 魅魔们欢声笑语，与一对同样前来观看音乐剧的老夫妻擦肩而过，夫妻俩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嫌恶、没有惊讶，也没有好奇，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漠不关心地匆匆穿行，只有老头子那略显僵硬的走路姿势，和完全侧身经过之后，脖颈间滚动的喉结，才显露出他掩藏在心底的真实悸动。 当时，韩易跟同学们感慨的，是资本主义世界的光怪陆离，是两种文化突兀却又恰如其分的交融。 但现在回想起来，韩易只能回忆起他脑海里最赤裸的那个想法。 她们要去哪里？ 她们又会回到哪里？ whoaretheygonnafucktonight？ andwhycan''tthatmanbeme？ 赤裸而肮脏的想法，却是每个男人每天都会在大脑里与之搏斗的，最真实的想法。 韩易清楚地记得，他为占据自己心神的这个想法感到羞愧，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她们的臀部挪开，向夜空中漂浮。 在这个瞬间，他看到的第一个图像，就是高悬在明月之下，繁星之间的那块血红招牌。 w。 自那时起，好莱坞的w酒店，就在他心中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记。 这间酒店，贮存着这座城市最原始的欲望。喷张的血液，和跳动的脉搏。 而现在，他将有机会成为这些欲望的看护者……和洛杉矶夜晚的主人。 人们会像那时的他一样，在无数个不眠之夜抬起头，把他们难以言说的情绪和悸动寄托给那块招牌，让血红的w变得更加炫目，更加妖冶。 “这个项目的开发商有两个，加州福斯特城的legacypartners，和达拉斯的gatehouse资本集团。legacypartners您应该很熟悉，他们在整个大洛杉矶地区有数十个已经建成的地产项目。没有别墅，全都是多家庭的公寓式社区。” “有我听过的吗？” “1600vine？就在w酒店隔壁。” “啊，1600vine。”韩易对那块硕大的招牌记忆犹新，“那他们在好莱坞的地标性项目可真不少。” “其实，1600vine跟w酒店，本来就是一个地产开发项目。” “一个项目？”韩易有些疑惑。 “没错。”乔丹点点头，“您可能没有注意到，当然，也很少有生活在洛杉矶的人会注意到这一点——w酒店其实是地铁站的上盖建筑。洛杉矶的红线地铁自此穿过，hollywood/vine站点入口，就在酒店的大门旁边。” “所以你的意思是……”韩易逐渐睁大眼睛，“w酒店，还有1600vine……其实是地铁站tod项目的组成部分？” “对。” “哈哈，我的……噢，我的天呐。”韩易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洛杉矶还学别人建tod？有人坐他们那个地铁吗？” “还是……有一点人的。”乔丹跟着韩易轻笑两声，他也觉得洛杉矶试图学其他城市搞tod这件事很不可理喻。 “比如经过你们学校的那条会展线，就有很多人会把车停在拉西恩内加站的停车场，然后坐地铁去纪念体育场看特洛伊人的比赛。” “那是因为我们的比赛都在下午举办，纪念体育场旁边也没什么其他人流量大的景点，三点去看比赛，六点坐地铁回拉西恩内加取车，当然没问题了。”韩易认真地跟乔丹讨论着会展线和红线二者之间的区别，“但你想想，有哪些家长，会周末带孩子坐地铁去好莱坞看电影或者购物？如果你是女孩子，你会晚上自己坐地铁去日落大道的夜店，然后再坐地铁回来吗？” “不会。”乔丹笑着摇摇头，“因为洛杉矶地铁十二点之前就关门了。” “所以说，我不知道他们做tod是为了什么，就连游客都知道，来洛杉矶不能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出行，很不方便，也很危险。而且，住得起w酒店的人，也不会捏着鼻子去满是尿味的地铁站冒险。” “这些论点都很有说服力，但无法改变这个tod项目在二十一世纪初期就已做好规划，并在2010年完成施工，对外开放的事实。” “我并不是想改变任何事实，我只是想说明它是多么愚蠢。”韩易耸耸肩，打趣道，“向你展示我已经成为了一名不断抱怨公共交通系统的，优秀的洛杉矶居民。” “您已经是最优秀的洛杉矶居民了……我想没几个人对这座城市的税收贡献比您更大。” 顺着韩易的话头回应了一句玩笑，乔丹迅速切回正题。 “hollywood/vine的tod，是洛杉矶市政府、洛杉矶社区重建局，和洛杉矶地铁公司联合推进的重点城市更新项目，也是所有洛杉矶地铁的tod项目里，最重要的那一个。因为，其他可以修建tod的站点，都没有hollywood/vine的地理优势。比如红线和紫线交汇的wilshire/vermont，地处韩国城，只建设了一个拥有449间公寓，和35000平方英尺零售商业的社区综合体。” “就是thevermont对面那个？”韩易对那个所谓的“tod”很熟悉，地铁站和公寓楼坐落在徐忆如居住的thevermont对面，有一家大通银行，和几个小的零售商铺。 白天看着平平无奇，但兹要一入夜，便直接被流浪汉占领，以地铁站为根据地，周围一两个街区都是群魔乱舞。 “没错，就在那里。”乔丹给出肯定的答复，“洛杉矶太大、太分散，没有什么区域性的商业中心可言，所以大部分规划的tod，都像wilshire/vermont那样，非常简陋，跟东京那种tod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同属红紫线的wilshire/wiltern和西湖/麦克阿瑟公园，以及金线的德尔马站，皆是如此。” “因此，洛杉矶市和地铁公司对于hollywood/vine这个站点寄予了厚望，一定要打造成可以代表洛杉矶新世纪城市风貌的地标。在公开招标的时候，六个地块拥有者明确要求，这个tod，不光要有现代化的公寓，和便利的零售业态，还必须要包含一个优质的购物中心，以及一座五星级酒店。” “等一下。”韩易皱皱眉头，“六个地块拥有者？” “您看一下第三页的‘原始权属’。”乔丹提醒韩易，“这一整个地块，是由六家不同的机构分别持有的。棕色的区域属于1923年就在那里的塔夫脱大楼，最小的黄色区域属于一家名叫kitro的圣莫妮卡公司，紫色区域属于先令信托，粉红色属于克拉克信托，暗蓝色属于hjt，而这一大片青色，则是洛杉矶地铁公司拥有的土地。” “现在这个地块还是由这六家拥有吗？”韩易揉揉发胀的眉头，“如果权属划分还是这么复杂，我们就直接跳过吧。” “现在不是了，作为这个地块最大的地主，洛杉矶地铁公司协调了其他五个……不，应该说是四个业主，整体将它出让给了中标的公司。除了塔夫脱大楼之外，那是历史性建筑，不可能动，开发商也没有接盘的兴趣。” “明白。”韩易思忖片刻，微微颔首，“按照你的说法，应该是在洛杉矶本地更有影响力的legacypartners先拿到了这个地块，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在这里运营公寓楼和零售业态，但却不得不面临必须要修建五星级酒店的强制性规定。缺乏经验的他们，为了满足标书的要求，拉了gatehouse资本集团入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gatehouse的主要投资方向，应该就是五星级酒店物业吧？” “你刚刚缩短了我们的会议时间……我不知道，至少15分钟吧。”乔丹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腕表，夸赞道，“虽然我已经说了一百遍了，但我还会继续说……能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谈生意，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易。” “没错，整个tod的总投资额六亿美元，必须包括305间五星级酒店客房、143套单身公寓、375套家庭式公寓、底层零售空间和购物广场，总面积超过200万平方英尺。legacypartners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也没有五星级酒店的运营管理经验，所以他们拉来了达拉斯的gatehouse资本集团，这家资本集团，一直在跟喜达屋合作。达拉斯的w、圣地亚哥的w、硅谷的w，还有北美地区的很多雅乐轩，都是gatehouse持有的物业。” “然后他们联合出资，共同开发，legacypartners负责公寓部分，gatehouse负责酒店部分。” “洛杉矶规划专员，兼罗斯肯-范-克利夫建筑师事务所的创始人比尔-罗斯肯负责具体设计工作。”乔丹补充道。 “这可真是一个公私合营的典范啊。” 韩易轻描淡写地戏谑了一句。在自己的祖国，这些权钱交易是绝对不能摆在台面上的禁忌，但在美国，却是可以堂而皇之拿出来展示的公开信息。 一个政府聘请的规划专员，用自己的建筑师事务所，在自己规划的地块上接设计单子？ 好一个公私合营。 “所有权划分呢？” “地块和上盖的物业由legacypartners与gatehouse共同持有，公寓和酒店都是如此。legacypartners出资多一些，占比也多一些。” “是一门赚钱的生意吧？” “很赚钱，刚开业的几年里，w酒店的305个房间几乎天天爆满，比大好莱坞地区平均73.6%的酒店入住率高出一大截。1600vine公寓的空置率也常年保持在3%以下，空出来一间就租出去一间，很稳定的现金牛。”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卖掉w呢？” “其实从一开始，legacypartners就想出售他们在w酒店的份额了。legacypartners本来就是一家非常保守的公司，从1968年开始就做多家庭社区公寓这一门生意，绝不碰别的业态。再加上酒店的运营成本比多家庭式社区公寓高得多，中长期预期收入也不如高档公寓稳定，所以，legacyprtners一直想要把这个资产变现，拿钱走人，只保留1600vine这边的份额。只不过，洛杉矶市政府要求中标公司必须自持物业至少五年的时间，所以直到2015年，legacypartners才开始在交易市场上寻找买家，只不过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合适的资方出现。” “听你的意思，想卖w酒店的，只是legacypartners这一家？”韩易搓揉眉心的动作，从几分钟前开始，就一直没停过，“gatehouse还想继续持有他们的份额？” “是的，这也是劝退了很多资方的一个主要原因。” 乔丹-布罗姆利抿了抿嘴唇，思考着最适宜的措辞。 “gatehouse资本集团也同意跟legacypartners一起，整体出让w酒店的所有权，但他们的要求是……” “收购方必须跟他们一起成立一家新的房地产投资信托。”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为什么花不完（上） “在干嘛呀……” “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 “别真给宥真抓住机会了吧？” 拨弄着自己束拢至肩头的马尾，麦迪逊抬起另一只手，看了一眼仍旧没有任何新消息通知弹出的手机屏幕，嘟嘟囔囔地朝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大门走去。 步履略显迟缓乏力，但完全没有到走不动路，必须在路边歇息一下，恢复元气的程度。 看到这幅景象，不用猜也知道，麦迪逊让赵宥真先行回去的借口，是她突发奇想的小心机。 托辞要在埃罗尔道的这个斜坡上休息一下，甩开经理人，然后给韩易打电话装可怜，打个时间差，让他出来接自己回家。利用这十来分钟的独处机会，重温一下那天在好莱坞山脊道的初吻。 反正平时坐落在贝莱尔山巅的斯特拉黛拉路就鲜有车辆经过，周日下午更是安静地能听见山脚下的汽车鸣笛，无人打扰的空间，为什么不利用起来呢？ 她很有自信，今天这一身全白的运动套装，充满健美活力，又不失性感风韵的运动胸衣和瑜伽短裤，肯定能让他流连忘返。 刚才出门的时候，麦蒂就特地留意过，韩易偷偷瞥了好几眼呢。 除此之外，麦迪逊对自己这个计划很有信心，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自己的经理人跟格蕾丝或者芭芭拉这种时刻想要抢占先机的偷腥猫有本质上的区别——虽然明确地向所有人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但她依旧恪守自己的职场身份和道德准则，没有半点逾越之举。 所以，让宥真先回去，麦蒂原本是很放心的，她肯定不会借这个时间做点别的什么事情，更何况，斯特拉黛拉路864号里面到处都是雇员，在沙龙厅有索菲娅，去厨房能看到哈罗德两口子，到花园里有鲍比，休憩区有约翰娜，科瑞更是随时机动，一丝不苟地照看着整座宅邸。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作案，绝非易事。 但斜坡前等了半晌，打了好几个电话，whatsapp消息也轰炸了数轮，一点反应也没有的韩易，让麦蒂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不可能……吧？ 不可能……吗？ 一边这样想着，麦迪逊一边按下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通话器。 “比尔女士。” 等待时间不超过三秒，通话端口的那头就传来了基安-格里芬懒意洋洋，但却明显带着笑意的声线。 “欢迎回家。” “谢谢你，基安。” “上坡跑得怎么样？” “累到快瘫痪……不过还好活下来了。” “哈哈，活下来就好，快进来吧，需要我让约翰娜拿点冷饮到你的房间吗？” “暂时不用，我自己去厨房吧。不过还是非常感谢，基安。” “随时效劳。” 麦迪逊很喜欢这个酷酷的黑人大叔，不仅同样来自纽约，而且过往的经历十分精彩，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那些跟2pac和苏格-奈特有关的匪帮故事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有人真的经历过那段历史！ 要知道，2pac死于1996年，而麦迪逊要等到三年之后才会发出在这人世间的第一声啼哭。 麦蒂把基安当成洞悉九十年代音乐工业密辛的智者，没事就喜欢捉着他问这问那，而基安自己也对这个小姑娘很是照顾，不仅因为她是自家老板力捧的头牌，更因为在她身上，基安看到了自己曾经有机会拥有的未来。 “如果我当年结婚了，我女儿现在应该跟你一样大。” 基安不止一次这样对麦迪逊说。 “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会生女儿？” 而麦迪逊则会这样反问。 “我就是知道。”基安讲不来道理，也不讲道理。 “那为什么当时没有选择结婚呢？”麦迪逊有那么一次，好奇地追问了下去。 “都是老黄历了……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听到，也不应该知道。”而基安则会瞪瞪眼睛，装作恐吓的样子，然后轻笑起来，“你只需要知道我的机会已经过去了，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不幽默，但是酷。经历和背景都挺神秘，却意外地让人感觉很可靠。 麦迪逊对基安的印象，最终凝结成了这样几个标签。 韩易到了基安这个年纪，会是什么样的呢？ 酷肯定是不酷的，年轻的时候都酷不起来，老了怎么可能开窍，但应该特别幽默吧，是会逗小孩子开心的那种。不管儿子还是女儿，应该都会很崇拜他，二十岁出头就做了这么多事情，再给他十年二十年的话…… 双鱼座的精神世界就是如此丰富，不需要手机，也不需要电视，单凭自己的想象力，就能不重样地在脑子里每天排一部大戏。 今天是二十年后的温馨家庭戏，昨天是唱片公司版克里斯蒂安-格雷在录音室里绑住女明星版安娜-斯蒂尔的…… “让我们把清洁工作调整到每周一次吧，一直到圣诞节假期……是的，韩先生会在圣诞节前到纽约，至于他是否会在新年期间留下来，我不确定……我会和他确认的，但我自己会月底飞过来，做最后的面试，然后确定员工名单，好吗？” 给自己脑补到小脸通红的麦迪逊，刚走进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前门庭院，就遇见了正站在门口打电话的科瑞-麦金托什。 不知道对方是在跟谁打电话，但麦迪逊能够听出来，谈话的主题，跟one57的那栋顶层公寓有关。 而且，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圣诞节前，韩易要去纽约。 嘿嘿…… 不会是来找自己一起过节的吧？ 现在这个情况……不太好直接带回家吧？ 不过，对于犹太人来说，圣诞节，不就是应该吃中餐吗？ “稍等……比尔小姐！” 科瑞注意到朝正门走来的麦迪逊-比尔，连忙按下静音键，再虚掩住手机话筒，笑容满面地向麦迪逊致意。 “下午好。” “下午好，科瑞。”心情大好的麦蒂脸上同样阳光灿烂。 “韩先生在沙龙厅，跟布罗姆利先生开会。”科瑞的话，既是知会，也是提醒，“锻炼后需要吃点东西吗？赵小姐也在厨房，需要的话，我让菲力克斯他们准备一点鹰嘴豆沙拉之类的。” “不用了，科瑞，多谢关心，但我正在控制体重呢。”麦迪逊摸了摸四块腹肌清晰分明，不健身也有这种视觉效果，完全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肚子，心情愈发舒畅起来。 原来易是在开会啊。 怪不得没接电话。 自己的经理人，和自己的判断力，都还是值得信赖的嘛。 “你先忙，我自己去找宥真就好。” 拍拍科瑞的肩膀，麦迪逊径直穿过了门廊。 不过，在抵达沙龙厅之前，长岛姑娘抬眼想了想，把系在腰间的外套罩在了运动胸衣外面。 之所以这样做，不是因为她是一个保守的女孩，只愿意把美好的部分给爱人看，而是…… 她希望在易的商业伙伴面前，尽可能地表现得优雅而成熟。 举止优雅，谈吐得体，含蓄却又不失热情地向乔丹-布罗姆利道一声午安，拿足女主人的姿态。 麦蒂最喜欢这种跟她未来息息相关的角色扮演了。 将马尾甩到脑后，确定没有任何一缕乱发来阻碍她散发自信气场之后，麦迪逊决定闪亮登场。 但在她踏足沙龙厅之前，突然飘进耳朵里的这段对话，却让其停下了脚步。 “……我理解他们的计划、他们的顾虑，也理解他们对这栋物业的看好。每个人都非常看好这里未来的发展前景，不然你也不会把这个出售计划推荐给我，我更不会追问这么多了，不是吗？不过……我还是想要完全所有权。我不了解gatehouse，从未与他们合作过，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经营公司的更不知道当我想对这个资产做一些更新时，他们是否会成为我的麻烦。” “我知道，这就是他们多年来无法与之前的投资者达成协议的关键因素。一个合伙人希望完全出售，另一个合伙人则完全不希望出售……没有人喜欢这种不彻底的收购。” “可不是吗？他们这样做，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那么，我们准备怎么做？直接回绝他们，放弃这个项目？” “不……你了解我的，乔丹，我是个谨慎的人。谨慎地选择开始，也谨慎地选择结束，我不想仓促做出会让我后悔的决定……这样吧，你先礼貌地询问一下gatehouse，是否愿意考虑将整体所有权直接出售给我，不要带上这个所谓联合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的附加条件。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再根据实际情况做决定。” “好的。” “另外，麻烦你……算了，这件事情我让安托万去办吧。” “什么事情？您可以告诉我的，易。能协助的地方，我都会尽力协助。” “我想查一查他们之前拥有的全部物业，他们跟喜达屋——噢，现在的万豪国际——之间的关系，还有他们接下来的拓展计划。” “这些事情我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调查清楚，交给我来解决吧。” “那就太棒了，谢谢你，乔丹。” “应该做的……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想看看他们接下来还在哪些城市的哪些地段拿了项目，如果合适的话，跟他们联合投资那些地块，把它们跟好莱坞的这个项目捆绑起来。” “对。如果他们非要成立一个reit，那我希望这个reit做点正儿八经的事情，而不是就靠一个项目收租吃老本。” 地块？ 好莱坞？ reit？ 易这是在…… “麦蒂，我刚想出门找你。” 麦迪逊的逻辑链条还没能在脑海里凝结成形，便被出现在她面前的赵宥真打断了。 “缓过来了吗？”赵宥真将手里带吸管的透明运动水壶递给对方，“你的运动奶昔。” “谢谢，啊……”麦迪逊接过水壶，视线却没往里面瞟一眼，而是指向了门廊那端的沙龙厅，“你刚才……听到了吗？” “听到了。”赵宥真神色如常，“那么大的音量，他们也没想过要让这段谈话内容保密吧。” “我听到他们在那边讨论什么房地产信托基金，什么好莱坞物业的……”麦迪逊欲言又止，“他这是又准备……买点什么了？” “看样子是的。”宥真点点头，“好莱坞w酒店。” “什么？” 一声略显惊讶的轻呼，但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却不是麦迪逊。 麦蒂和宥真二人循声望去，发现回thevermont去取学习资料的徐忆如出现在了大门口。 怀里抱着几本砖头一样的教科书和阅读材料，鼻梁上挂着平日里图方便几乎从不取下来的黑框眼镜，丸子头高高盘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一副标准的女学霸模样。 “他又要买什么？” “好莱坞的w酒店。”这次开口的人，换成了麦蒂。 “不会吧。”小如嘴唇微翕，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凝滞了起来。她快赶两步，走到二人身前，语气里的不可置信愈加明显，“他哪儿来的那么多……” 这句感叹还没有出口，三人便自沙龙厅飘来的谈话声中，听到了更令她们震惊的消息。 “这件事就先放一边吧，等他们有了答复我们再讨论……jeffersonathollywood这个公寓，又是什么情况？我看看啊，埃塞克斯资产管理公司，挂牌价1.5亿美元，270套豪华公寓，8850平方英尺的餐饮和零售空间……” “这个reit，不会又想跟我成立一个新的reit吧？”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为什么花不完（中） “这个不一样。” 这种关键信息，乔丹-布罗姆利不需要在笔记里找线索，也能瞬时回忆起来。 “埃塞克斯资产管理公司，据说刚刚在圣费尔南多谷用1.85亿美元买入了两个毗邻的公寓式社区。2010年建成的河滨大道12000号，和2014年建成的河滨大道12729号。所以他们急于给jeffersonathollywood找一个合适的买家，以换取足够的流动资金。” “买北好莱坞的地产，卖好莱坞核心区域的地产……为什么？”韩易有些不解，他蹙眉看了一眼资料，“jeffersonathollywood，不也是2010年刚刚落成的新公寓吗？” “因为他们更看好北好莱坞的发展潜力，这并不奇怪，易。您在洛杉矶住了那么多年，应该知道，比起好莱坞大道沿线来说，谷地是一个更适合中产阶级居住的地方。” “房价更低，更安全，而且离核心区也不远——走101可以直接到市中心，走405则能抵达圣莫妮卡和西好莱坞，都在合理的车程范围内。当然，住在谷地的好处，还有可以轻松前往圣费尔南多谷的其他地方，尤其是环球影城、托卢卡湖、谢尔曼奥克斯，包括伯班克，但我个人认为，伯班克简直无聊透顶。” “我明白，影视城、凡奈斯、北岭，都是很宜居的地方。”对乔丹-布罗姆利的观点，韩易保持谨慎认同的态度，“但这也无法改变jeffersonathollywood在城市核心区域的事实，想一想，它旁边就是奥斯卡颁奖典礼的永久举办地，是每年能吸引3800万游客的地方……3800万！” “可没有哪个中产阶级家庭想要住在景区旁边，不是吗？”乔丹给出了另一个有力的论据，“没错，柯达剧院和星光大道确实是洛杉矶最著名的标签，但它们给住在周围的居民带来的，只有无尽的麻烦。每到节假日甚至是周末就挤得水泄不通，白天到处是扮成电影角色，二十美元一张找人合照的诈骗犯，晚上则满街游荡着流浪汉……没有人愿意支付比北好莱坞高一倍的房租，只为了让他们的孩子成长在那种环境里面。” “但有孩子的中产阶级，本来就不应该成为jeffersonathollywood的客户群体！”韩易同时扬起了他的手臂和他的声调，这种没有火药味的，针对事物本身展开的激烈辩论，是他最喜欢的谈话主题，“就像格蕾丝现在住的thevermont一样，那种繁华地段应该吸引的，是对生活品质有要求的高收入年轻人，对洛杉矶城市风光有浪漫想象的外国投资者……这其中也包括了名校的留学生，和他们的父母。如果你告诉那些外国家长说，‘嘿，这里是举办奥斯卡的地方，而且距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只有15分钟路程’，那么他们会很乐意为孩子租下或者买下这里的公寓。” “这是真的。” 一旁偷听的徐忆如轻咬下唇，冲身边的宥真和麦蒂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住的那个公寓里面，确实没有几个带孩子的家庭……结婚的应该都不多。大多数是usc的国际留学生，还有在韩国城附近或者威尔谢大道沿线工作的单身白领。易经常过来找我，所以他很清楚thevermont的情况。” “你的真实意图，是不是就是想告诉我们，易经常来你的公寓找你？”赵宥真用鼻腔嗤了声气没有接招，而麦迪逊则是直接翻翻眼皮，当场揭穿了格蕾丝的小心思。 “嗯……对啊。” 小如很大方地应承了下来。 “主要是他担心我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没事就来给我送点东西，带我出去吃吃饭什么的，已经这样差不多两年时间了……他来你住的地方找过你没？” “我一直在巡演，他怎么来找我？”气势汹汹的小气球瞬间蔫了下去，“而且我不一样呀，我是公众人物，他不可能直接……” 战败的长岛姑娘絮絮叨叨地自我辩解，徐忆如却半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她抿起嘴巴，浅笑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宥真，重新把注意力投回到了韩易身上。 “……吸引国际消费者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的jeffersonathollywood完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您也看到这些资料了，文字的，图片的……虽然说是270间‘豪华公寓’，但内部的构造，包括各类设施，健身房也好，泳池也好，前厅也好，其他公共区域也好，跟其他的公寓式社区没有本质差别。在洛杉矶，到处都是这样的房子。看看这个外立面吧，如果是你的话，会选择每个月花两千多美元住这种一卧室公寓吗？当你用一半的价格，就可以在北好莱坞找到平替的时候？” “你说得没错，现在的这个基础条件肯定不行，这个产品和这个地段是错配的。”韩易不是一个杠精，相反，他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从善如流的人。不怕有自己的观点，也不怕接受别人的观点，“但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因为高地大道1724号周围的环境，完全可以撑得起一个真正的高档奢华公寓……看，看这张地图。” 韩易将铜版纸印刷的精美资料摊开，翻到区位示意图那一页，倒转过来，将这个地段的黄金之处一一在乔丹面前指了出来。 “首先——我们已经重复过很多遍了——中国剧院和杜莎夫人蜡像馆就在旁边，也许在实际生活中，它们会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周围居民的负担，但正是这份因为巨大流量而带来的负担，让房价能够一直坚挺。只要它们还在这里，游客和金钱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入。” “另外，这里也不是没有能让生活变得更加便利的配套设施。嘿，别忘了一街之隔的oviationhollywood！一整个购物商场，跨过斑马线就能抵达，有四星级酒店、有imax影院，还有好几十家餐厅和服装店。洛杉矶有几个公寓式社区，可以不需要动车就能抵达一个大型购物中心的？” “确实很少。”乔丹点点头，答道。 “对吧？好了，让我们继续看……北边，一个加油站，一个小型露天购物广场，也都是只隔了一条小巷。好莱坞卫理公会教堂就在这个加油站上面，到了星期天，周边区域至少不会全是游客，还有遵纪守法的信徒。再往上走，快捷假日酒店、希尔顿花园酒店……好莱坞碗！整个洛杉矶最著名的公众活动举办地，离高地大道1724号不过三分钟车程。” “然后，好莱坞碗的右边是好莱坞水库，左边是穆赫兰道连接的鲁尼恩峡谷公园，对于喜欢户外运动，特别是徒步的住客来说再方便不过了。东面……东面全是同类型的低层公寓，保证了社群的活跃度与纯粹度。而南面，就是最重要的好莱坞大道了。这里不光有吉尼斯世界纪录博物馆，有潘太及斯剧院，有avalon夜店，还有著名的音乐家学院！这所学校的国际学生，让我查一查……有254个！” “想想看，这些愿意每年支付四五万美元的学费，和额外的生活成本，不远万里来洛杉矶学习音乐的学生，面对一栋崭新的，高级的，走路最多五分钟就能抵达学校的公寓，会不会心动呢？要知道，整个社区的公寓套数，也就只有270套而已。” “最最重要的是，jeffersonathollywood本身，不也有接近9000平方英尺的餐饮和零售空间吗？把这些铺面的招商做好，引进一家银行、一家小型超市，再来两三个不错的连锁餐饮和生活服务供应商，便已经能够满足公寓租客的日常需求了。” 说到这里，韩易合上资料，左手握成拳头，动作缓慢却坚定地压在了上面。 “所以，买下它，把外立面翻新成一栋奢华公寓该有的模样，像1600vine一样好，甚至更好，努力达到8500burton的水准。然后，再改一改内部的格局，更新一下配套设施，就已经足以让这里展现出它应有的价值了。” “而它应有的价值，肯定远远高于埃塞克斯资产管理公司现在给它标出的挂牌价。”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吧……每个人做生意都有自己的方法论。”乔丹-布罗姆利不置可否地笑笑，“对于您来说，工作中最紧要的任务，也是最能唤起您热情的，是激发出人与事物的最大潜能，但其他人不一定也像您一样。” “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想要三至五年后最好的东西，他们想要的，是现在对他们有用的东西。” “埃塞克斯资产管理公司很明显是这样的心态。与其额外花费上千万美元去冒险，不如先变现，赚点利润揣进兜里，再投资一个更符合当今市场需求的项目。想想看，2013年，埃塞克斯以1.205亿美元，或者每个单位平均44.6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jeffersonathollywood，如果能够以1.5亿美元的价格出售给您，那他们的投资回报率就至少达到了25%以上，这还没有算三年里他们通过房租挣的钱。” “他们绝无可能从我这里拿到1.5亿美元。”韩易直接抛出了一个最终结论，“我不会给一个半成品支付这么高的溢价。” “我也不会建议您这么做的。按照现在这个资产的维护和运营情况来看，我们应该把他们这次出售的利润率压到10%，甚至更低。关于这件事，您也可以咨询一下安托万，还有其他的资产管理专家，他们的意见应该与我一致。” “10%听上去很公平……我会跟安托万讨论的，不过我想，我们的第一次报价应该比10%的溢价低一些，不要低得太离谱让他们觉得我们没有购买的诚意，但确实应该留出一些空间来做进一步的博弈。” “没问题，具体的报价细节您到时候跟安托万敲定，我再跟他对接就好。”乔丹重新埋下头，一边在笔记上记录着韩易提到的关键信息，一边继续说道，“我刚刚只是举一个例子……高地大道1724号总共270套公寓，而两个河滨大道的社区加在一起有408套公寓。可以租出去的总套数多了50%，而价格却只比这边的挂牌价高了3500万美元。这意味着，他们能以更低的价格，租出去更多套公寓，降低了房屋空置造成的风险。” “而且，几乎所有的房地产市场分析师，都看好北好莱坞未来几年的增值潜力。也许不会涨得特别猛，但肯定是稳中有升的态势，埃塞克斯只需要稳健地持有这两个社区，等到2019年或者2020年再出手，就又能进账一笔。” “这种资产管理公司，追求的不就是这样漂亮的数据吗？至于一处物业本身是否符合那个区域的需求，有没有达到它可以达到的最大潜力，完全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内。” “我明白，他们这样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我也清楚，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把……呃，做得漂亮、做得赏心悦目，作为每个项目的基础评判标准。”韩易挑挑眉毛，绽出一个笑容，“但我很高兴像我这样的人只是少数……我也很高兴埃塞克斯不是少数之一，这才让我们有机会在好莱坞最核心的区域拥有一块土地，不是吗？” “确实如此。”乔丹也微微眯起眼睛，回应了一个程度相当的笑容，“所以……我们现在要继续往前推进这个项目了，对吗？” “是的，我等会儿就给安托万发个邮件，下周咱们开个会，商量一下具体该如何报价。” “收到。” 笔记本上的记录逐渐增多，乔丹的字迹也开始变得潦草了起来。 昨晚有个饭局，乔丹就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马纳特娱乐的办公室里，想着明天早上拿了再来斯特拉黛拉路，但谁能想到，相谈甚欢的老友饭局变成了酒局。再次恢复意识时，从客厅沙发里匆忙爬起的乔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十二点四十了。 于是，这位平日里习惯了键盘输入，甚至连键盘输入都不用，因为有法律助理从旁记录的大律师，久违地吃到了手写的苦头。 “像西好莱坞的w酒店一样，下周我会跟卖家那边进一步细化一下收购条件，然后把最新的进度与您同步。” “ok。” “搞定两个了，非常棒……易，听了那么多跟实体资产有关的项目，我们要不要……” 乔丹把右手覆在了茶桌最右边的那堆资料上面。 “换一换口味？” “凯雷集团那边推过来的supreme联合投资提案，我想您应该很感兴趣吧？” “其实……” 韩易的回答还没有出口，两人的注意力，就被一道奇怪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准确地说，应该是三道声音。 三道倒吸凉气的惊叹声，没能被抑制住，从门廊那边飘了过来。 “不然我们换个时间再继续讨论？” 乔丹看了一眼门廊，又笑吟吟地把眼神收了回来。 他不知道韩易对这些项目想要做到怎样的保密程度，也不想替对方拿这个主意，所以用了一个最委婉的方式，提醒韩易做出决策。 “看来您今天下午来了一群很可爱的访客。” “确实很可爱，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像鬼马小精灵一样。” 韩易紧抿嘴唇，颇为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随即完全将身子转了过去，面朝“空无一人”的门廊，扬声说道。 “来吧，各位。” “既然都听到了，就帮我一起参谋一下吧。”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为什么花不完（下） 韩易话音刚落，门廊的墙壁后面就探出了三个小脑袋。 动作不尽相同，神态亦有差别，但在韩易眼里，她们此刻的表情，都像极了双手背在身后，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眨巴着大眼睛装可爱的杰瑞。 “我们……”徐忆如看了一眼站在她左侧的宥真和麦蒂，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本来就嘴笨的宥真，更是只挤出了一个单词。 “讨论一个……跟你有关的惊喜。” 危急关头，年轻的麦蒂更显机智，可能是因为相较于另外两个女孩子，她的脑子使用频率没那么高，还是微瑕九九新，所以处理和响应速度更快的缘故。 “对，一个很大的惊喜。”小如严肃地点头附和，“暂时还不能透露的那种。” “嗯哼。” 宥真还是没想好该怎么接话，毕竟韩易和乔丹-布罗姆利的交谈，她刚才已经不小心听到过一次了，还在厨房里开开心心地哼了老半天歌。 不过，韩国姑娘不想让徐忆如和麦迪逊知道韩易专门为她准备的特殊惊喜，所以也只好支支吾吾地跟着她俩的剧本继续演下去。 “既然不能透露，那我就不问了。” 韩易略微侧过脸，跟乔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没有选择拆穿这显而易见但无伤大雅的谎言，而是认认真真地回应了起来。 “我们刚才说话声音是不是有点大，吵到你们了？” “声音没有很大，但是……” 徐忆如跟麦迪逊也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达成了默契。 “确实听到了一部分内容。” “然后有点好奇，就停止讨论，继续听下去了。” “我们应该回避的。”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不好意思。” 两个女孩子的态度都很诚恳。 她们非常清楚，细枝末节处耍耍小聪明没有大碍，反而会增加日常相处的情调与趣味，但关键的地方，一定得保持坦诚和真实。 因为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接触到同样坦诚和真实的韩易，一步步揭开他云山雾绕的神秘面纱。 “……我也是，抱歉。” 另一边，宥真也是确实感觉很抱歉。 别人只偷听了一次，她偷听了两次。 还在不知不觉中偷跑了一次。 真是太抱歉了呢。 嘿嘿。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也没有想过要瞒着你们啊，任何事情都……”韩易轻咳两声，摆摆手掩饰尴尬，“不管怎样，我真的很高兴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因为我确实需要听一些不同意见……愿意加入我们吗？” “好的。” “如果能帮到你的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女孩们也没有再做推辞。麦迪逊和徐忆如一人一边，挨着韩易坐了下来，而赵宥真则拖在最后，施施然地选择了一张单人沙发落座。 韩易已经决定要出借一幅价值1.5亿美元的克里姆特名画给大都会博物馆展出，就为了让她能拿到董事会的席位，把那段始于第五大道1000号的邂逅珍藏起来。 都这样了，还去跟她们争这些，有什么用呢？ “绝佳的入场时机，女士们。刚好开始一个新的话题，我就不用再把之前说的再重复一遍了。” 客户对三个女孩子欣然发出邀请，乔丹自然也没有不敞开怀抱接受的道理。他的视线在沙龙厅内环视一圈，向她们笑着打了声招呼，确保每个人都接收到他的善意之后，乔丹才重新打开话匣子。 “关于supreme这个品牌，我想应该不需要我过多介绍。在座的都是年轻人，比我年轻得多的那种，应该对它的品牌历史和品牌形象非常熟悉——一个鲜红的方块，里面放了七个futurabold的斜体字，‘supreme’。就这样一个简单至极的logo，却成为了2010年代最具影响力的标志。据说，在品牌辨识度上，它已经超过了古驰、芬迪、普拉达，甚至是路易威登。” “品牌形象很熟悉，现在街上的孩子们，没有一件supreme，都不好意思称自己是时尚达人。”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她自己也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麦迪逊-比尔这老气横秋的语气，还真能唬住人，“但要说历史，我还真的不是很了解，感觉这个品牌……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有一天，就到处都能看见了。” “它就是你们纽约的品牌。”韩易给她科普，“詹姆斯-杰比亚，一个没有闯出名号的好莱坞童星，肖恩-斯塔西曾经的合伙人，1994年自己出来单干，创立了这个品牌，就在曼哈顿的拉法耶特街。” “拉法耶特街的哪里？”正宗老纽约麦蒂操着一口倍儿地道的长岛腔问道，“那条街可长了，从翠贝卡一直到soho。” “啊……” “拉法耶特街274号。”为了这个投资项目，认真研究过supreme发展史的乔丹-布罗姆利，对这个被街头服饰爱好者奉为圣地的门牌号记忆犹新，而且他自己本身也是生于长于布鲁克林的纽约客，“就在默瑟酒店旁边。” “知道了，那就是soho和noho交界的那个路口。”麦迪逊抬眼想了想，“那个街区，确实从很早开始就是时尚品牌的聚集地了，特别是本土的时尚品牌。” “严格意义上来说，1994年的supreme，应该算不上是一个时尚品牌……well，我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怎么定义‘时尚’，但至少我年轻的时候，一家卖滑板、滑板鞋和滑板服的街边小店，可算不上是‘时尚品牌’。”乔丹摊开手，笑道。 “supreme是靠卖滑板起家的？”对街头潮牌无甚了解的小如有些惊讶。 “是的，正是因为杰比亚在本地的滑板和朋克圈子里获得了一批忠实的追随者，supreme才得以存活下来。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supreme不仅是一家商店，更是曼哈顿年轻人的社交中心。这家商店被认为是九十年代纽约酷孩子的主要聚会场所。”乔丹点点头，回答道，“孩子们希望人们知道他们去过那家商店，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真正受欢迎的那群人。而当你想让人们知道你去过一家商店时，你会怎么做？你会购买他们最具代表性的商品，然后穿戴在身上。” “而那就是带着红色方块标志的supremet恤开始流行起来的时候。”韩易接过话头，“不可能每个人都带着滑板去学校，但每个人都可以穿着印有supreme字样的衣服见朋友。” “一点也没错，我想这就是所谓街头潮牌的真正含义吧……当你穿上它，就能获得街头声望。” “街头声望。”韩易忍俊不禁，“从一个大律师嘴里听到这个词，总有点别扭。” “我的客户里有足够多的说唱歌手，我有资格使用这个词。”乔丹也跟着打趣了一句，“但说真的，人们对‘街头声望’的追求，给了supreme影响力和发展的机会。从九十年代末开始，它就成为了纽约潮流界的标志之一，鲜明的本土化色彩，让这个品牌不仅获得了本地居民的尊重，也得到了海外市场的青睐。” “1998年，四年之后，supreme才开设他们的第二家门店，而这家门店不在纽约，不在东海岸，甚至不在美国，而是在日本东京的代官山区。那时候的日本消费者，十分热衷于美式穿着和滑板文化。于是，同一年里，supreme又在大阪和福冈开了两家分店。这段经历让詹姆斯-杰比亚意识到，他的滑板店，也许能够拓展成一个更广阔更丰富的平台。” “于是，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他开始有意识地朝时尚界靠拢，不过，靠拢的方式可能有待商榷——2000年，这是整个世界真正开始认识supreme的一年。因为，在这一年里，品牌发布了一个全新的滑板、无檐便帽和t恤系列，全部带有路易威登的印花。” “噢。”麦迪逊略微睁大眼睛，“我还以为那个是联名系列呢。” “是不是买过一件？”韩易笑容温和。 “以前不懂事，喜欢把身上套满名牌的时候买过。”麦迪逊抠抠脸颊，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是在费尔法克斯某家买手店看到的……我也不知道它是假的呀。” “很快就不是了。”乔丹晃晃手指，“这个消息尚未正式发布，因此属于高度机密——但凯雷集团那边的人告诉我们，明年第一季度，路易威登就将与supreme推出首个限量联名系列，让詹姆斯-杰比亚十六年前的那次恶搞，成为一个史无前例的品牌合作开端。” “这将是有史以来最有趣、最受关注的合作之一……在任何领域都是。”从七年后的未来时空穿越而来的韩易，对于路易威登和supreme的这次合作自然不会陌生，“它将成为时尚史上的一个参考点，展示两位品牌大师怎样携手打造出一个满足如此多样化客户群体的系列。” 不管人们如何评价louisvuittonxsupreme联名系列的设计，它的文化影响力和商业价值是毋庸置疑的。系列发布之后，不管你走到世界的任何角落，都能看到红色方块里镶嵌着的路易威登logo，不管是t恤、帽子，还是眼镜、行李箱、手机壳、方巾……任何人在生活中需要用到的任何物品，都被印上这款联名标志，摆在货架上出售。 2017年上半年，lvmh集团录得230亿美元的收益，比去年同期增长了整整23%，其中大部分都要归功于跟supreme的这个联名系列。因为就在该系列停止销售之后，整个集团的销售额便急速下挫。 “supreme总是很擅长用这种限量的联名系列来拓展市场，提升知名度。”赵宥真表示认同，“我记得……零零年代的时候，supreme跟北面也推出过联名，当时特别流行。或者说，至少在韩国特别流行。” “其实限量发售这个形式，就是从supreme这里开始流行起来的。即使需求量远远超过了供应量，也绝不追加投入，以此来保证每个系列在二手市场上的热度和流通性，进而反补品牌本身，巩固supreme的高端形象。耐克、范斯、其乐、阿迪达斯，这些大品牌最近几年推出的限量款，比如yeezy，也都是在参考supreme走小众精英路线的销售模式。”乔丹用手中的笔点了点凯雷集团的项目书，“这份简介中明确指出，凯雷集团认为这是supreme最强大的优势。制定新商业规范的能力，他们只投资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公司。” “我喜欢这种心态，只投资那些能够制定新商业规范的公司。”韩易对这句话颇为赞赏，“supreme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商业模式，并坚持了多年。尽管他们与众多品牌合作，并在伦敦、巴黎等地开了门店，但人们仍然只能在他们自家的实体店购买supreme的产品。每个系列都是限量发售，并且从来没有零售商获得过销售许可。” “高端、稀缺，这是supreme成功建立并维持的形象。我听说，现在网上有一个专门销售二手supreme产品的细分市场，而且利润特别高。” “我认识专门有做这个的朋友。”徐忆如从旁佐证，“好像很多款式能卖到原价的十倍。” “这听起来很疯狂，但社交媒体对人们思想的影响就是这样。他们不会等待下一批服装上市，而是选择用比原价高出几倍的价格购买二手市场上的现货，因为这能让他们立刻在instagram上获得关注度和影响力。” “而这两样东西，跟街头时尚一样，都是保质期很短的，转瞬即逝的新鲜物什。” “所以，您不太看好街头时尚的未来？”乔丹-布罗姆利发问。 “你们怎么看？”韩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女孩儿们。 “我对时尚不太感兴趣，也从未研究过街头服饰和它的市场……所以恐怕我没办法提供太多意见。”宥真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审慎。 “我个人觉得这股热潮肯定会逐渐平息的。”麦迪逊的思考和回答都显得极其认真，“每个年代的年轻人都有他们认可的独特身份标识，就像披头士那个年代，绝大多数女孩子都理过蜂窝头这个发型，但想让现在的年轻人做这个发型，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街头风格从1990年代开始风靡全球，千禧世代的年轻人会觉得它很酷，而像我这样的z世代，在审美没有完全定型的时候，可能也会想要去追随这些风潮，因为它们代表了我从小就仰慕的，身边那些看上去很酷的大孩子们。” “但一旦像我这样的孩子完全长大成人，我们就会想要拥有自己的身份标识，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定义时尚。到那个时候，像supreme、亚历山大-王，还有……我不知道……啊，对，fearofgod！这些类似的品牌，就会逐渐消失的。” “我得出的结论也差不多，但是得到这个结论的路径不太一样。”徐忆如沉吟半晌，最后一个回答，“我认为街头时尚将会消失。或者更准确地说，街头时尚将不再作为一个独立的东西而存在，因为它现在已被广泛接受为主流文化的一部分了。就像……你们更熟悉的流行音乐一样，当嘻哈变得主流之后，自然会有大公司想要接管它、掌控它、重新定义它。” “如果你们所说的路易威登和supreme的合作是真的，那么在我看来，那肯定会是街头时尚的巅峰，但此后，它就会开始走下坡路。因为当lvmh都开始拥抱街头时尚的时候，你就知道，它肯定会被消化吸收成为主流时尚界的一个组成部分。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当街头服饰和传统时尚之间的界限消失，当古驰、lv、香奈儿都在做同样款式同样风格的作品，supreme这样的品牌还有什么竞争力呢？” “人们将不再购买supreme。不是因为supreme不再成功，而是因为它太成功了，以至于现在每个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所以supreme失去了稀缺性，而稀缺性正是它一直存活下去的原因，对吧？” “真是……令人信服的分析。”乔丹的眼神，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在里面，“我感觉，supreme真的会朝你所说的方向发展，就像一样……每个时尚品牌都在做自己的马丁靴，所以马丁靴的创始品牌反倒热度降了下去，因为既然到处都能买到这个款式的鞋子，那为什么还要在的店铺门口大排长龙呢？” “所以，格蕾丝，你不觉得现在跟凯雷集团一起去投资supreme，是个好主意，对吧？” 韩易对徐忆如的了解显然更加深刻，但即便如此，后者也经常会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刷新他的认知。 她敏锐的商业洞察力，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一般，让小如总是能做出符合未来发展趋势的判断。 她至今仍然持有flix股票，和不停增值的scottrade账户，就是最好的证明。 “恰恰相反，我觉得现在投资supreme，才是最好的机会。”徐忆如舔舔嘴唇，眸子里闪烁着难言的光彩，兴味盎然地说道，“市场反应总是滞后的。我敢断言，在这次合作之后的头几年里，人们会更加想要supreme。得等到很久之后，他们才会发现supreme已经不再能起到地位证明的作用，因为每个人都能拥有supreme，就像每个人都能拥有优衣库那样。而这段时间差正是我们……可以快进快出的机会。” “我们和凯雷一起参与这投资项目，然后在市场价值达到顶峰时退出，只需等待几年就能大笔套现，这是你的建议？”韩易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没错，我不想说我的判断绝对正确。因为，也许明天就可能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彻底毁掉supreme，因此我不能，也不会保证任何事情。但我仍然相当有信心，如果局面以目前的速度发展，supreme还能享受到几年的好日子，如果你将来想退出，许多服装行业的买家都会愿意买下你的股份……但前提是，我们得选择一个正确的退出时机。” “小如，你……” 韩易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徐忆如，笑了起来。 “有些话下来再说，但你真的……太有天赋了这也。” 压低声线，用只有对方听得到的音量，韩易真心实意地如此赞扬道。supreme未来的发展轨迹，确实会像徐忆如预测的那样，继续享受几年的好时光。2017年下半年，凯雷集团将作价5亿美金，成功收购supreme50%的股份，将这个品牌的估值推升到10亿美元。 2020年12月，vans、timbend和thenorthface的母公司vf集团会开出21亿美元的现金交易条件，将supreme全部吃下，收入囊中。三年时间，凯雷集团就赚到了比投资金额更多的回报。 而后来发生了什么？ 黑天鹅事件之后，街头时尚的热度迅速退潮，包括supreme在内，所有于2010年代叱咤风云的街头服饰品牌都陷入了无可挽回的衰退态势之中。最终，vf集团只能割肉止损，将supreme以15亿的价格，整体出让给欧陆眼镜业巨头，essilorluxottica。 同样是三年时间，凯雷赚了5.5亿，vf亏了6亿。 这就是出入场时机选择，所造成的差别。 “乔丹，关于supreme的这项收购，凯雷集团有没有开出具体的条件？” 念及此处，韩易重新抬头望向乔丹-布罗姆利，问道。 “暂时没有，凯雷那边只是发来了几个项目的基础资料，询问我们是否有兴趣进一步了解。正好您这边在找未来的投资项目，我就一并带过来了……如果您有兴趣继续推进下去，我会跟他们联系，做一份更详细的提案出来。到时候，我猜鲁宾斯坦先生应该也会直接跟您会面来商讨这些事宜。” “总有大致的报价吧？来自詹姆斯-杰比亚的？”韩易追问道，“如果凯雷集团给了这些投资选项过来，那就说明他们是做了初步接触的。” “目前supreme那边给的初步报价，是6亿美元，换40%的份额，相当于给品牌的整体估值是15亿美元。” “那还有的谈。”韩易一听就知道，谈判还没进入深水区，这只是正式接触之前的试探过程而已，“那katespade和jimmychoo这两个项目，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katespade这边，是coach集团找到凯雷集团、黑石集团和tpg资本几家大型投资公司，希望能从他们这边融资，从而拿到收购所需的资金，总投资金额预计是在24亿美元至26亿美元之间。” “jimmychoo……收购方是michaelkors，也是同样的情况，他们自己的钱不够，要找凯雷集团帮忙筹钱。这个双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收购所需的资金总共是13.5亿美元，缺口在4亿美元左右。” 24亿、26亿、13.5亿、4亿…… 麦迪逊-比尔直接听晕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现实生活里，会出现这么大的数字。 认识的好莱坞明星里面，有没有一个人，总身价达到了四亿美元？ 芭芭拉-史翠珊？加上刚卖出去的那栋一亿美元的豪宅，也许能堪堪达到四亿美元吧。 但那也是横跨了好几个时代的，活着的娱乐业传奇了，跟麦迪逊的关系，仅限于在韩易的uta派对上问过一声好。 易他……到底有多少钱？ 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事，投了那么多项目，但为什么就是花不完呢？ 麦迪逊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试图用正常的逻辑来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身边男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直接陷入了宕机状态。 “jimmychoo缺口4亿，katespade总价8亿、supreme估值15亿……” 把每个数据都念叨了一遍，韩易的指尖在自己的膝盖上优哉游哉地弹动着。 “怪不得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下，凯雷就如此着急地给我推了这么多投资项目。” “他们啊……是看上我那套12亿美元的投资组合啦。” 第四百四十四章 轻奢战争 “什……什么？” “十二亿？” 麦迪逊惊讶至极的模样，让韩易瞬间联想到了松鼠。 一只晒完太阳，开开心心回到树洞里，发现辛苦搜集来的松果全被偷走了的，目瞪口呆的小松鼠。 “宥真，愿意给你的艺人解释一下吗？”韩易笑意吟吟地看向赵宥真。在这几个女孩子面前，他没有打算隐瞒，但与此同时，他也觉得如果由自己把这件事说出来，给人感觉就有点太过刻意地在炫耀了。 让经理人来解答麦蒂的疑惑，却是恰如其分。 “啊，好。” 宥真先是一怔，随即神情柔和地微微颔首，应了下来。 “其实我不知道背后的全部故事，而且从那时起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有一些细节我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了。但基本情况大概是这样的……麦蒂，上一次造访了你家之后，我们开车去了南汉普顿的……美度径，对，是这个名字。在那间海边的那栋大宅里，我们第一次见到了大卫-鲁宾斯坦，凯雷集团的联合创始人。” “在那里，我们看到了副总统，看到了1297大宪章的原本，还了解到了……” 说到这里，宥真带着复杂的情绪，看了一眼韩易，又看了一眼徐忆如，才继续说道。 “自1987年开始，易的家族，就在委托凯雷集团做资产管理。” “除了cep-iii的3.99亿美元之外，鲁宾斯坦还告诉易，他的父母，另外还有12亿美元托管在凯雷。”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作为韩易的法务顾问，乔丹-布罗姆利非常识趣地打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拉着，摆出一副十分忙碌的样子。易向他介绍过在凯雷的投资组合情况，他肯定算是局内人。但如果他想继续当局内人，他就得在别人谈论这件事时保持沉默，除非易主动邀请他发表意见。 而另外两个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徐忆如和赵宥真，则在回味着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时心头受到的冲击和震撼。 至于麦迪逊-比尔？ “这件事发生在……你们来过我家之后？” “对。” “他在我家的餐桌上，用纸巾写下合约提案的那一天？” “好像我们也只有那一天去过你家。” “早知道……” 麦迪逊目不转睛地盯着韩易看了半晌，随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垂下脑袋，嘟囔了一句。 “早知道，我就在纸巾上多加个零了。” 一句话，让沙龙厅重新被笑声笼罩。 “如果你能在合约的专辑数量后面加个零，那我就没意见。”韩易笑着回答。 “可以啊。”麦迪逊大咧咧地应承下来，“按照每两年一张专辑的速度来计算，我大概160岁的时候能履行完合约，你觉得合适就行。” “自己录不完的专辑，可以继承给你的孙女。”韩易打趣，“或者你的曾孙女。” “我们的。”麦蒂用只有她自己能听清楚的音量念叨。 “哈？” “什么？没什么。”麦迪逊摸摸耳垂，打了个马虎眼含混糊弄过去，“我们……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朋友们。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易比地球上的所有同龄人都富有了，但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katespade竟然能那么贵。我的意思是，这可是katespade啊，24亿？” 不需要麦迪逊过多解释，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跟路易威登、爱马仕或者香奈儿这种站在时尚鄙视链顶端的奢侈品牌比起来，katespade的光芒确实要黯淡不少。品牌的同名创始人凯特-斯佩德，既不像可可-香奈儿那样从小就以裁缝师为职业，靠一双巧手征服女性，征服世界，也不像古驰奥-古驰那样，有长达数百年的家族传承，是佛罗伦萨鼎鼎有名的皮革大师。1985年毕业于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凯特，甚至学的是新闻学。 她之所以会选择自己创立品牌，是因为在纽约《mademoiselle》杂志社的配饰部蹉跎了七年时间之后，凯特觉得这种生活一眼就望得到头，根本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于是，在跟丈夫安迪的一场晚餐谈话之后，凯特决定辞职，自己在家钻研如何制作手提包。 完全没有设计经验的凯特，通过她在时尚杂志社建立的关系网络，找到了一个居家工作的制版师，从学徒开始做起，学习如何裁剪纸张和布料，直到这些新技能融进血液里，开始成为一种习惯。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努力就有回报，付出就有成果。整个1993年，光是在材料上面，凯特就花费了4000多美元。她带着自己的半成品包包付费参加纽约贸易展，却没有获得任何关注，她在展会上卖包赚到的钱，连支付摊位费都不够。接下来的几年，他们主要依靠安迪在广告公司的收入和共同储蓄生活，有段时间，两夫妻甚至清空了401(k)退休金养老账户维持生计。 不仅用真金白银支持妻子，安迪-斯佩德还帮凯特拿到了巴尼斯纽约和弗雷德-西格尔两家百货公司的合作机会，在指定的门店销售她制作的手提包。虽然在那个时候，品牌仍然没能赚到一分钱，但安迪却一直用这两个百货公司的垂青鼓励着自己的另一半。 “凯蒂，你已经拥有美国最好的两家商店了。”他告诉她，“我们不要放弃。” 伴侣的爱意就像阳光，滋养着那些本应枯萎凋零的生命。成立三年之后，katespade终于开始盈利。同年，斯佩德获得了美国时装设计师协会颁发的奖项，而该协会通常表彰的，都是拉尔夫-劳伦或唐娜-卡兰这样的业内大佬。随后，萨克斯第五大道和内曼-马库斯打来电话：他们希望所有门店都能销售katespade的手提包。 这次扩张，让katespade的业务量提高了四倍，也让凯特-斯佩德以本土新锐设计师的身份，首次进入了时尚界的视野，并在接下来的二十年时间里，逐步成为了一个为人熟知的主流服饰类零售品牌。 不过主流，并不代表高端。katespade自创立伊始，走的就是轻奢路线，专注于满足中产阶级女性的时尚需求。一只手提包，贵的两三百美元，便宜的只要几十美元。别说内曼-马库斯、萨克斯第五大道了，开始发展其他周边产品之后，人们甚至可以在target或者沃尔玛买到katespade的香水、口红，或者墨镜。 这种平价品牌，说估值几亿美元，没人会觉得奇怪，但是二十四亿美元，确实有点过于夸张了。 “katespade在全世界拥有475家直营或者加盟门店，其中250家在北美地区。去年的净销售额12.42亿美元，毛利润7.54亿美元。作为对比，范思哲去年的净销售额是6.45亿欧元，换算成美元，大概是7.2亿左右。” “哇噢。”麦迪逊轻声感叹，“我没想到katespade的销售额能有这么多。” “很多行业都存在这样的情况——头狼获得最高的赞扬和最显赫的风光，但吃到最多肉的，确是跟在它们身后的那些，看似平平无奇的扈从。”韩易耐心给长岛姑娘解释，“人们仰慕爱马仕，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谈论铂金包，但最终，她们带回家的，还是一只katespade。期望和现实是有差异的，而现实总会胜利。” “易说得完全正确，同样的情况，在coach和michaelkors身上也适用。它们跟katespade一样，都是普通中产阶级可以负担得起的平价品牌，或者说，入门级的奢侈品。这些手提包和高跟鞋不起眼，没有哪个购物中心或者百货公司会把它们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但它们却是最不可或缺的那个部分，是把普通人和时尚产业连接起来的桥梁。” 乔丹附和道。 “michaelkors，43.5亿美元营业收入，毛利润28亿美元。coach，营业收入44.9亿美元，毛利润28.5亿美元。而这便是美国时装公司所擅长的，或者说美国公司普遍所擅长的——我们可能不知道如何让产品真正变得奢侈，但我们知道如何扩大其规模。”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轻奢时尚界，或者说这些大型美国时装公司之间，正在进行着一场‘军备竞赛’，而katespade则落后了。落后的结果，就是要被跑在前面的玩家吃掉。”赵宥真打了个总结，然后将颇有些玩味的视线投向韩易，“听上去熟不熟悉？” “uta。”韩易伸出食指，对准赵宥真，“你想说的是这个，是吧？” “你不觉得很像吗？两大巨头，wme和caa在前面领跑，两家稍小一点的竞争者在后面追，uta和icm，往后数还有gersh、apa和paradigm这样更弱一些的对手。”赵宥真反问。 “确实很像。”韩易没有立刻接话，反倒是徐忆如对赵宥真的观点予以认可，“这些轻奢品牌里面，领头的毫无疑问就是coach和michaelspade有点像uta……还有哪些品牌呢？” “toryburch。”麦迪逊举手。 “对，toryburch！啊，是的，还有tumi。”小如也补充了一个。 “没错，tumi算是轻奢。” “mulberry呢？” “mulberry也是，不过规模要小一些吧，就像paradigm那样。” “fu？” “这个好像……就太小了。” “dkny这种算吗？” “我觉得应该不算，毕竟唐娜-卡兰有高定线，不光是走轻奢路线的。” 三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轻奢市场的势力图勾勒出了个大概。 “虽然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是按照你的说法……是的，我确实看到了相似之处。”思忖片刻，韩易自己也觉得很是有趣，“看上去我好像总是会把自己置身于战火之中。先是要带uta跟wme和caa打，然后要带瀚音乐跟环球、索尼和华纳打。” “那……现在呢？”赵宥真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掌心按摩着自己的脖颈，“你也会参与这场战争吗？” “你会选择哪一方？” “是帮助michaelkors收购jimmychoo？” “是通过为这次katespade的合并案提供资金，来帮助coach？” “还是……” “把jimmychoo和katespade都自己拿过来，制造一个‘第三顺位继承人’，向王座发起冲击？” 第四百四十五章 选帝侯 “你提了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宥真。” 韩易咂摸着赵宥真这个问题背后隐约透露出的迹象，把问题抛回给了大家。 “让我先问你们这个……你们都觉得我很好斗吗？” “有一点。”小如先回答，她的用词比较含蓄，“你在工作的时候，会变得很……争强好胜。” “瀚音乐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跟环球、索尼和华纳打仗了，早晚的事情。”而麦蒂就直接很多，“uta的人，闲暇时刻也在讨论向caa和wme发起冲锋的事情。至于瀚现场……我想从一开始，大家就知道我们的目标是摧毁aeglive和livenation的二元格局。”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宥真言简意赅，“andi''mwithyouonthis。” 最简短的回答，却引来了小如和麦蒂最长时间的侧目。 “你呢，乔丹？”注意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电火花，韩易轻咳两声，把话题引到乔丹-布罗姆利身上，“你觉得我好斗吗？” “她们都说过了，易。伙计，你简直就是个斗牛犬。”乔丹语气和表情都很夸张，当然，英文里的斗牛犬，没有中文里面的那种贬义，“充满活力，无所畏惧，随时准备迎战任何敌人。看起来你很享受这些冲突，以及冲突带来的改变，我想这是一件好事。” “那我可能得在你们面前把调门调低一点了……应该得调低很多才行。” 韩易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过去几个月，他确实沉浸在这种世界大战的叙事里，甚至有点享受的意味在里面。 “我承认，有的时候我会变得相当争强好胜，但那只是在我擅长的领域，我熟悉的领域。我热爱音乐行业，我对它非常了解，因此我发现了一些系统性问题。我决心利用我的见解、我的资源，当然还有你们的帮助，来解决这些问题。这就是为什么我看起来很争强好胜，为什么有这种必胜的心态，因为这些实体就像障碍物一样挡在路上，如果我们不能清除它们，我们不会有出路。” “但在其他领域……”麦蒂帮韩易讲出承上启下的转折句。 “但在其他领域，我是一个真正爱好和平的人，永远不会寻求战争。我认为，如果一个行业前景光明，那么这块蛋糕就足够大，可以同时让多个人从中获利。对于房地产、酒店、电影或时尚这些领域，我是一个局外人，我是一个初学者，像二十五年前的凯特-斯佩德那样，我是一个学徒。我不会假装自己是一个救世主，能带着一大笔钱突然出现，提出一个包治百病的解决方案来彻底改变我所关注的每一个行业。” “在我看来，成功的第一步，不，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第一步，就是与自己和平相处。你必须坐下来，坦诚地和自己交谈。了解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了解自己的抱负和恐惧。最重要的是，了解自己的无限性和局限性。有成百上千的人，能够调配比现在的我更多的财政资源。还有成千上万的人，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特定的行业，并达到了大师的水平。你必须谦虚并尊重他们，因为这样做，你就是在尊重自己，因为你认识到你生活在一个‘专注’和‘努力’会有回报的世界。” “因此，我不会在这些刚刚进入的行业里树敌。我会找到跟行业内已经存在的重要玩家和平共存的方法，并且尽可能多地寻求行业专家的支持，倾听他们的建议，向他们学习，直到我可以称自己为这个领域的大师……不，哪怕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会保持谦卑，继续学习。” “我不得不说，像你这个年纪，拥有如此条件的人，能有这样的心态，真的非常罕见。”乔丹真心实意地赞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挥舞上帝赐予他们的一切，挥舞他们所拥有的任何可怜的小东西，假装他们是下一个耶稣。” “我脑子里已经有一些名字了。”麦蒂咯咯笑。 “别说出来。”乔丹伸出手在半空中虚按了一下，半开玩笑式地制止。 “你在其他领域寻求共存，但在音乐产业里你却无法做到这一点……是不是因为你所扮演的角色有所不同？”与此同时，小如在推敲另一件事情，“在其他领域你可以作为一个对玩家下注的观众，但在音乐行业，你必须成为玩家。” “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类比了，格蕾丝。”韩易极其满意地颔首应道，“但并不是说我不能做音乐行业的观众，只是我不想做而已。人总得在某些事情上，有超越金钱和权势的野心，或者说欲望，活在这个世界上才有意义。” “我明白。”小如轻言细语，目光温柔，“有些游戏，得亲身参与才有趣味，即使这意味着伤痕累累和鲜血淋漓。你的身体会感到疼痛，但你的内心却充满平静和喜悦。” “我想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这种游戏。” “不是每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韩易总感觉，徐忆如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完全的空洞和虚无，“正因如此，我觉得你是幸运的。” “真是这样的，易。”乔丹也随声附和，“很多时候你都无法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就是绝大多数的生活。如果你知道自己热爱什么，并且拥有主宰该领域的能力，那么这样的人就是百万里挑一，甚至千万里挑一的。” “也许吧……但就像你说的那样，格蕾丝，这些游戏如果要亲身参与，就必然会伤痕累累甚至鲜血淋漓。我可不打算让我在每个领域都受伤、都流血，所以……正面回答你的问题，宥真，不，我不会把jimmychoo和katespade都自己拿过来，制造一个‘第三顺位继承人’，向王座发起冲击。因为那个，不是我的王座。” 韩易将视线投向正陷入沉思的赵宥真。 “如果非要扮演一个角色，那我也会选择当一个选帝侯。” “kurfurst。”宥真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绕口的德语词汇，轻笑出声，“我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这个词。” “怎么，你觉得学音乐产业的，比学政治科学的更蠢，是吧？”韩易瞪瞪眼睛，打趣道，“我们偶尔也读书的！偶尔。” “好的，选帝侯。” 宥真的脸颊上浮起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为了履行好选帝侯的职责，我想，你应该不会在这场战争里选边站，对吧？你会同时接受coach和michaelkors的投资邀约，同时推进katespade和jimmychoo这两项收购案。这样一来，不管最终谁赢得胜利，你都是赢家。” “而且，时尚产业可不会像神圣罗马帝国那样，只有一个皇帝……well，infact，thezweikaiserproblemhadalwaysbeenaproblem。”徐忆如出声表示异议。 “thezwei……what？”麦蒂听得云里雾里。 “两个皇帝问题，指的是中世纪神圣罗马帝国和拜占庭帝国之间的争端，即哪个帝国的统治者才是合法的罗马皇帝这个问题。”乔丹-布罗姆利揉揉眉心，调侃道，“天啊，我感觉自己就像在布朗大学里参加讨论会一样。” “或者只是普通的亚裔餐桌闲聊……怎么啦？”看到齐刷刷向她投来的四道视线，麦迪逊很是无辜地摊开手，“第一，这是夸奖。第二，噢，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有很多亚洲朋友，还有一个亚洲妈妈。这两点必须牢记。” “你指的是我吗？”赵宥真食指对准自己。 “还能有谁呢？” “thankyouand……”气氛烘托到这里，韩国姑娘也难得地开了个玩笑，“ouch，iguess。” “我这里也有两点需要你们牢记。”韩易笑呵呵地把大家拉回正题。他很喜欢现在这种融洽的氛围，虽然是微妙的融洽，但也比之前的四国军棋大混战好多了，“第一，我还不知道那十二亿该怎么规划，也许家里有别的想法……这个我得跟他们先商量一下。” 这句自然是假话，真实情况是，韩易不知道自己多久能够完成五条格言的任务——按照他现在这拖拖拉拉的进度，第一条格言一动未动，明年能不能全都涂成红色还是个未知数——因此，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激活这十二亿美元的使用权，能不能在katespade和jimmychoo两项收购案完成之前，把钱拿到手。 “第二，宥真说的有道理，格蕾丝说的也有道理。我只想要当一个选帝侯，但这并不代表我非得给某个行业选一个皇帝出来。我更愿意看到几个帝国同时出现，同时发展的情况，这样更有利于每个行业的发展，也对我自己更有利。竞争越多，发展越多，利润越多。” “但利润并不是你唯一追求的东西，不是吗？”徐忆如沉吟片刻，轻声发问，“你参与这些项目，其实是因为你想登上尽可能多的船，这样就能认识尽可能多的船长？” “我得承认，这是原因之一。” 有的时候，小如对他的了解程度，让韩易感到有些心惊。 幸好，这样一个熟悉自己的人，不是外人。 “我们都知道，说到底，这些大型集团，这些来自不同行业的庞然大物，其实都是由同一群人控制的。举个例子，coach的股东，按照持股比例来计算，从大到小分别是先锋集团、富达投资、黑石集团、道富集团、美通金融和嘉信理财。而michaelkors的呢？先锋集团、黑石集团、道富银行，噢，这里有个新鲜名字，挪威银行。然后是……看吧，富达投资。” 韩易对比着两个上市公司的公开股权信息。 “即便在音乐行业里，也是这几个名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livenation的主要投资人，先锋集团、黑石集团、道富集团……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虽然我们在音乐领域，要亲自下场，成为玩家，但我不想让其他玩家觉得，我跟他们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竞赛的。” 他伸出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看不见的分界线。 “我希望他们在对我和瀚音乐的存在感觉到恼怒，想要大举发起进攻，将我们彻底消灭时，调查到我在其他领域的投资。我想让他们看到，han这个名字，不仅出现在唱片封面上，更出现在每个与大众文化有关的行业，那些龙头企业财务报告必须披露的大股东名单里。我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参加大联盟比赛，跟他们的衣食父母一起。不是当对手，而是当队友。我跟他们的衣食父母，早就成为了利益紧紧交缠，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你看到凯雷集团买了supreme？不好意思，那里面有我的钱。” “你看到coach买了katespade？不好意思，那里面还是有我的钱。” “每个跟大众文化和大众消费有关的领域，每次震动行业内外的大宗交易，都看不到我的名字，但又处处写着我的名字。我就是凯雷，我就是supreme，我就是coach，我就是黑石，而他们，也全都是我。反过来讲，瀚音乐也可以是凯雷集团，也可以是黑石，也可以是先锋。嘿，我甚至还可以是环球音乐、是索尼音乐、是华纳音乐，是caa、是wme，是livenation，也是aeglive。只要他们在某一时刻，需要筹措发展资金，那我就能够无声无息地潜入进去，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毁灭任何人，我来这里，是为了成为每一个人。” “让参加比赛的两支球队，包括裁判，包括整个大联盟，都站在我这一边，才是杀死比赛的最好方法。” “这也是，nfl和nba这样的封闭式联盟，往往能够产出最高商业价值的原因。” “每一场比赛，甚至每一次跑位都精彩绝伦，因为每一个冲突，都是可以被掌控，被操纵的。” “theyarerigged。” “andi''mtheoneriggingthem。” 第四百四十六章 悦榕庄 “说实话，我不认为悦榕庄值得你关注。” 在乔丹-布罗姆利带着一系列工作任务，离开斯特拉黛拉路864号的三个小时后，关于这一系列项目的讨论，依旧没有平息。 坐在餐桌边，拨弄着白色瓷盘里残留的煮青豆，徐忆如显得兴味盎然。 晚餐明明没有饮酒，但她的脸上，却泛着异样的潮红。 “目前只有25家分店，2698个房间。绝大多数都在亚洲，自己给自己的明确定位，是想要吸引‘蜜月旅行者’、‘富裕的夫妇’，和‘其他想要进行亲密活动的人’。而他们打造的酒店体验，也是围绕着这三种人群展开的。‘自然奢华’、‘生态友好’、‘文化鲜明’。” “我喜欢他们用来代替‘这就是你怀上孩子的地方’的词。” 嘴里塞满牛排肉的麦迪逊说话含糊不清，但却一针见血。长岛姑娘本来以为，来韩易这边住，有米其林星级大厨掌勺，可以饱饱口福，或者干点晚餐吃早饭这类的放纵之事。可没想到，赵宥真管她，比她妈妈管她还严格。 别说晚饭时间吃牛奶兑麦片了，每天的健身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一分钟都不能少。 据说是为了给她接下来的首张专辑录制和同名巡演做好体能储备，特别是欧洲和亚洲的站次。 麦迪逊也提出过异议——她是去欧洲演出，又不是去入侵欧洲。一晚上演一个半小时，能消耗多少体能？ 她感觉自己的论据很有力，但再有力也不会改变结果。于是，浑身酸痛的她只能拿面前的法兰克牛排撒气。 你还别说，这俩北欧大厨烹制的牛侧腹肉，搭配上他们特调的第戎酱，好吃得令人难以置信。 “哈哈，‘这就是你怀上孩子的地方’，很准确的描述。我真希望你能到上海外滩去看看那里悦榕庄的房间，又是哪些人在去那里，什么时候去，以及为什么去。” “你听上去好像很了解的样子欸。”小如杏眼一眯，切换成中文，“常去是不是？” “哪有。”韩易擦擦额头上不存在，却在心底狂流的汗，“我又不住在上海。” “是喔？” “伙计们。”麦迪逊放下餐叉，冲韩易挥挥手，“关于在我面前说中文这件事，我们是怎么说的？” “继续这么做，直到有一天你听懂为止？”韩易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复。 “你可以继续保持那种……戏谑的笑容。”麦蒂哼哼两声，食指隔空在韩易脸上画了道叉，“等有一天你听到我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你就会知道，你惹到了一个不该惹的姑娘。” “我全心全意地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不，现在它不会发生了，我才不会给你这种满足感。” “啊，我好伤心，怎么办？我们只能活在一个麦迪逊-比尔永远不会说中文的悲惨世界里了。” “玩笑归玩笑，别让自己太习惯用这种钱德勒的语气说话了，对你没好处。收一收。”徐忆如笑眯眯地拍了拍韩易的手臂，将身子朝后者的方向倾斜了一点，细声提醒。 她这一套小连招，比韩易刚才模仿钱德勒的说话方式，更让麦迪逊气滞。 “好了，回到正题……作为一个品牌，悦榕庄实在是太地区化了，而且不是以一个普适的方式。比如从名字，到标志，再到内部装潢都十分中式的文华东方，它为什么可以在纽约的中央公园或者伦敦的海德公园旁边开设分店，而且还大受欢迎？因为它强调的是‘奢华城市酒店’和‘国际化服务’的属性。传统东方的文化和艺术，只不过是它用来包装和寻求差异化的外壳而已。满足度假客群、商务客群、会议和展览客群的现代城市生活需求，才是它的核心服务内容。” “而悦榕庄呢？它的整个品牌构建，都是围绕着‘奢华度假’这一个主题展开的。它注重的是与自然和谐融合的度假体验，声称自己是‘泳池别墅概念的先驱’、‘热带花园水疗的先驱’、‘率先提出目的地餐饮概念’、‘日落点灯仪式的推广者’……听听这些口号就知道，这家酒店只关注一个细分领域的需求，那就是沉浸式的，纯粹性的，避世般的度假村体验。”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啊。”韩易双手交叠置于桌面上，撇撇嘴，“这些难道不是一家顶级独家酒店品牌应该有的优良品质吗？” “在远东和东南亚当然是优良品质。”徐忆如清楚韩易是明知故问，但还是认真仔细地作答，“但这跟他们提出的条件并不符合。以2000万欧元为交换，出让悦榕庄控股5%的股份，这个钱并不多……um，至少跟你其他的投资比起来，数额一点也不夸张。但附加条件是什么？” 用食指指尖在大理石桌面上杵了几个别人看不见的点，小如条理分明地复述起了悦榕庄控股给潜在投资者开出的条件。 “必须拥有不少于三处，位于美国和欧洲度假胜地的自持物业，并且承诺会租借给悦榕庄酒店开设分店，提供改造所需的必要资金，并且签约时长不能少于25年。我的意思是，这相当于你得花钱收购悦榕庄的少数股份，没有关键决策权，还得给他们提供三处优质的物业，把物业改造成他们觉得满意的模样，并且交付给他们使用至少四分之一个世纪……这么苛刻的条件，怪不得他们这么多年都走不出亚洲。” 宝岛姑娘把自己说得气鼓鼓的。 “在这么高风险的事情上面，他们真的是一点险都不愿意冒，全都想转嫁到投资者身上。你也看到他们去年的业绩了，收费服务项目的总收入5809万美元，其中酒店收入仅占36%，也就是2091万美元左右。其中，美洲这边只有两家店，都在墨西哥。一家在卡波，一家在玛雅哥巴。两家酒店加在一起，房间总数162间，年营收只有470万美元，平均每间客房收入79美元。” “而文华东方在美洲的平均每间客房收入呢？我刚才查了一下他们的年度报告，在北美地区业绩最差，物价也最便宜的华盛顿dc，是191美元。在迈阿密，是271美元。而在纽约，是694美元！哪怕是文华东方全世界范围内去年表现垫底的吉隆坡店，平均每间客房收入也有81美元，而且这还是在内部改造了好几个月的情况下达到的数据。2014年，吉隆坡的这一数据，是124美元。” “哇噢。”即便已经对实际情况有所掌握，但经过徐忆如这番详细剖析，悦榕庄冲出亚洲的困境还是让韩易有些讶然，“我知道他们在美洲和欧洲表现不佳，但没想到竟然能差到这种程度。” “这就是因为这个品牌的地区化烙印太明显了。”徐忆如斩钉截铁地做着总结陈词，“没人会想要在卡普里岛或者阿斯彭住悦榕庄，就像没人去曼谷会想住……帕萨拉夸一样。这些度假胜地有自己的自然栖息地，我们必须尊重这一点，让它们保持原样。就像你自己说的，易，你不是每个行业和每个公司的救世主。你没有义务将悦榕庄打造成为一个全球性的品牌，特别是在他们提出这种合作条件的前提下。” “放心，我不会同意他们那些条款的。”韩易冲徐忆如绽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但我也不会用生硬的态度拒绝……我会让安托万跟他们慢条斯理地磨下去，直到他们找到更合适的合作伙伴，然后再‘遗憾地’终止谈判。毕竟，你也说了，他们在东南亚有天然的竞争优势，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在那些地区跟悦榕庄展开合作。” “当然不应该生硬地拒绝。”徐忆如表示认同，“毕竟这也是凯雷集团牵线的合作吧？” “对。” “所以说啊，哪怕看在凯雷的面子上，也要跟悦榕庄保持良好的关系，把表面上的谈判尽可能地维持下去。向凯雷证明我们会认真对待每一个投资机会，这样一来，他们就会继续向我们发送这样的提案了。” “那凯雷集团给我们的其他酒店业投资机会呢，比如这个。” 消灭掉盘中最后一块牛排，韩易用餐巾擦擦嘴角，然后站起身来，反身将他随手放在沙发靠背上的那本宣传册拾了起来。 “瑞克索斯酒店集团，为获得帮助他们进一步发展的资金，决定出让50%的股份。” “他们是欧洲、中东和非洲地区发展最快的全包式度假村公司之一，在土耳其、阿联酋、埃及、俄罗斯和欧洲其他地区拥有强大的影响力。目前旗下拥有23家度假村和酒店，客房数量超过8500间。” “平均每日价格270美元，全年平均入住率70%，员工与客房比1.2:1，平均每间客房收入189美元，毛利润率46%。” “这样一个酒店集团，你觉得有投资的潜力吗？” 第四百四十七章 瑞克索斯与玛拉拿他 “唔，这个的话，有点棘手……” 看着眼前的资料，徐忆如眉头微蹙。 “毫无疑问，他们在中东地区有很强大的存在。土耳其11家酒店、阿联酋4家酒店、埃及3家酒店，影响力甚至一路延伸到了中亚，在哈萨克斯坦还有4家分店。” “然后还在往欧洲发展。”麦蒂把脑袋凑了过去，“让我看看，达沃斯、索契、杜布罗夫尼克？不管那是什么地方，听上去历史就很悠久。” “杜布罗夫尼克就是他们拍《权力的游戏》的地方。”韩易解释，“君临城。” “oh，wow，okay。”虽然不怎么喜欢这类电视剧，但麦蒂也随大流看过几集，“那他们还挺会选地方的。” “业绩也做得不错。社交媒体超过五十万关注者，官方网站每年点击量1400万次，2015财年超过3.3亿美元的总营收。本地客人平均居住时长3-4天，国际游客平均居住时长8-10天，世界旅游大奖获得者。整个集团的平均每间客房收入189美元，但在土耳其，这个数字是250美元，在阿联酋，是370美元。”徐忆如仔细翻阅着瑞克索斯集团的投资手册。 “听上去像是一门赚钱的生意。”不需要擅长计算，麦迪逊也能从这些数字里嗅出金钱的味道。 “那么，你们是什么想法？啊，谢谢你，索菲娅。” 韩易停下话头，冲正在收拾餐桌的索菲娅轻声致谢。 “不用客气，韩先生。”索菲娅回应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我可以为您和女士们提供一些饮料吗？” “给我来一杯摩洛哥薄荷茶吧，谢谢。” “没问题。”索菲娅的视线在餐桌上顺时针移动，“女士们呢？” “噢，我就不用了。”麦迪逊想了想，摆摆手，“一杯冰水就好，感谢。” “我还没喝完这个呢。”徐忆如则用指尖点了点面前装着亚利桑那冰茶的玻璃杯，跟韩易一样，吃晚餐的时候必须搭配饮料是她的习惯，而亚利桑那冰茶则是他们共同的爱好，“不过，谢谢你啦。” “好的，如果你需要什么，随时告诉我，好吗？”说到这里，索菲娅将柔和的目光投向餐桌上的最后一个人，“宥真，你呢？” 索菲娅询问的音量不大，却也绝对算不上小，但赵宥真却像完全没听到一样，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又在思考些什么。 “赵小姐？” “妈。”麦蒂伸出手，敲了敲宥真的手机壳，“索菲娅叫你呢。” “噢，啊……晚餐很美味，谢谢你的服务，索菲娅，也帮我跟菲力克斯和哈罗德说一声感谢。”明显没有在听的赵宥真答非所问。她捧着手机，坐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后倏然皱起了眉头，“等等，你刚才叫我‘妈’了？” “对啊，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麦迪逊咧嘴笑，“谁一直在手机上分散你的注意力？谁是那个幸运的家伙？” “谁告诉你可以这样问家长问题了？”赵宥真翻翻眼皮，一本正经地跟她开玩笑。 “我总有权知道谁会成为我的另一个家长吧？” “给宥真来一杯可以帮助她入睡的东西吧，比如甘菊茶或类似的热饮。” 韩易轻咳两声，帮赵宥真做了决定。 发生什么了？ 她怎么感觉有点心不在焉的？ 韩易仔细观察着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手机上的赵宥真，暗自想道。 今天下午，乔丹-布罗姆利还在跟他们一起开会的时候，宥真出去接了个电话，时间不长，也就两三分钟。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是这种神游物外的状态。 “可以吗，宥真？” “啊？”韩国姑娘再次迷茫地抬起头，“都行，你们决定吧。每个项目我都觉得挺不错的。” “易是在问你要喝什么。”麦蒂小声提醒。 “你还好吗？”韩易笑着皱皱眉，“一晚上都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我没事呀，只是有一点……”赵宥真又瞄了一眼屏幕，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长出了一口气，“好吧，你们讨论到哪里了？我看到了，瑞克索斯，对吗？” “是的。”韩易点点头，“这个项目，你的立场是什么？” “有利可图。”宥真言简意赅，“但不是为你准备的。” “这是个有趣的论调。” “不是论调，是事实。”宥真伸出一根食指，压在手机背面，“你自己说的，对于不熟悉的行业，你不会亲自下场去当竞争者。通过投资瑞克索斯并与其组建合资企业，你实际上就成为了酒店业的新玩家，我知道这是你不想做的。”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小如连忙补充道，“这些资产离我们太远了，都处于你不了解或没有关系的市场环境里，我认为这是你必须考虑的最令人担忧的潜在隐患。” “是啊，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阿斯塔纳在哪里。”麦蒂接话，“哈萨克斯坦这个地方听上去也太异域了……为什么要在一个你可能永远不会去的国家购买酒店呢？哪怕它能赚钱。在美国或欧洲，这个价格能买到大量其他的酒店或类似的资产，能帮你赚更多的钱，而且你还能随时随地看得到它。” “我不是在……颂扬美国中心主义。”最近接受了大量专业pr训练的麦迪逊，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话语里的漏洞。她举起双手，用娴熟的公关话术把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补了回去，“当然，生活在世界其他地方的人也有权过上奢华的生活，我相信那里的酒店业也在蓬勃发展。我只是说，如果房产离你住的地方更近，你会更容易控制一些。” “你的发言越来越好莱坞化了，这一点我很喜欢。”韩易开了句玩笑，“但严肃地说，我同意你们对这项投资提案的所有观点。我无意白手起家经营一家酒店管理公司，那将花费我生命中整整10到20年的时间，而我打算用这10到20年的时间做其他一些对我来说更有意义的事情。” “更何况……没错，这些资产确实离我太远了。” 土耳其、阿联酋、埃及、克罗地亚、俄罗斯、哈萨克斯坦。 这些地方没什么问题，只是他无法从中得到太多的满足感。 买下了一家可以俯瞰君临城的酒店？这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他本身就不太喜欢这个一点脑子都不动，直接照搬玫瑰战争的故事。 和电视剧都是。 “我会告诉乔丹，让他不要花太多精力在这个项目上……当然了，永远不要直接拒绝任何事情。我还是会密切关注瑞克索斯这桩投资案的进展，以及市场上有哪些公司对这件事表现出了兴趣。” “我感觉……”小如拖长声调，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和措辞，“虽然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合适的投资，但对于一些大型酒店集团来说，如果他们想进入这些市场，这将是一个完美的战略举措。” “确实如此。”韩易深表赞同。 “而它们，才是你真正的投资目标。” “所以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他们是谁吧。”韩易笑吟吟地将瑞克索斯的资料放到一边，“好了，最后两个……你们会觉得玛拉拿他太远了吗？” “当然不会！” 小如和麦蒂几乎异口同声地给出了答案。 “哇噢，冷静一下。”二人的反应让韩易略有些惊讶，“是什么让你们对玛拉拿他这么兴奋的？” “因为它在法国。” “啊，对。” 韩易瞬间会意。 没有几个女孩子，能对坐落在法国的奢华酒店说不。 “不是因为我喜欢法国。” 只需要一眼，徐忆如就能看出韩易微妙的表情变化下面隐藏的真实想法，她抿抿嘴，出声纠正道： “或者在某种语境中，你可以说是因为我喜欢法国。其实，更正确的说法是，绝大多数游客都喜欢法国。” “法国应该是……全世界第二受欢迎的旅游目的地吧？”麦迪逊抬起眼皮思索，“我记得在哪里读到过，好像中国是每年吸引游客最多的国家。” “其实国际游客最多的地方，一直是法国。”韩易摇摇头，“我记得，2015……去年的数据，应该是8500万名游客。而且基本上年年如此，非常稳定。” “好像是这样的。”遇事不决问谷歌，小如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翻动着，“而且……嗯，大陆地区好像也不是第二。美国是第二，7750万人。西班牙第三，6820万人。” “大陆是多少名？” “第四，5690万人。” “真是令人惊讶，我知道法国很受欢迎，但没想到它居然那么受欢迎。”麦迪逊点点头，“不过，这个排名，也能更有力地证明我们的观点——如果你想要投资酒店业，那法国就是最佳去处。就像如果你想要投资电影或者音乐，就必须来好莱坞一样。” “法国有616家五星级酒店，而美国的五星级酒店数量则是1067家。按领土面积来计算，法国的奢华酒店密度是美国的15倍。”而一旦遇事不决问起了谷歌，就总能看到很多看起来很有用，但实际上不知所谓的相关信息，“而玛拉拿他酒店集团，拥有其中的58家，是目前法国境内第四大酒店集团。” “你确定吗，58家五星级酒店？”韩易翻开乔丹留下的玛拉拿他酒店宣传册，逐行审阅。 “不好意思，我看错了……是58家奢华酒店，其中大部分是四星级酒店。” 徐忆如摸摸自己的脑袋，关于玛拉拿他酒店的信息，基本上没有英文，绝大多数都是法文网站和法文媒体的报道。小如能保证自己看懂，但必须得沉下心来阅读，稍微快一些，就会出现刚才那样看错单词的问题。 “但这确实是一个发展特别迅速的集团。在欧洲那边，我就没看过发展速度这么快的公司。montagnedonc，maisaussidanslemidietàparis……一家马赛本地的公司，从阿尔卑斯山区开始，向南部和巴黎扩散，2008年还只有4家酒店，今年就有58家了。” “去年4月份，他们还从勒罗伊家族那里，用三亿五千万欧元，包含物业一起，买下了六家老牌五星级酒店。” “这篇《费加罗报》的报道里说，勒罗伊家族的上一任家主罗伯特-勒罗伊，他的儿子和女儿长期以来一直不合。2014年9月，他去世之后，两人决定分道扬镳，把家族仅存的这个酒店业务卖出去。本来标价五亿欧元以上。” “但是2015年1月，巴黎发生了《查理周刊》枪击案，重挫了酒店业和房地产市场的信心，很多资产都以非常低的价格被出售了……这六家奢华酒店也是如此。3.5亿欧元，比挂牌价打了七折。” “玛拉拿他酒店集团的ceo奥利维尔-卡文对此还很得意呢，他说，自‘2014年11月以来，市场上对于这些稀有资产的竞争就非常激烈，能够以目前的价格从勒罗伊家族手中收购这六家酒店，对玛拉拿他的发展大有裨益，这让集团能够轻装上阵，用更灵活的财务策略，迎接未来的挑战’。” “轻装上阵吗？这是他说的？” “他的原话，‘pourallégefusée’，‘减轻火箭重量’。”小如眯起眼睛，又认真地读了一遍那段话，随后微微颔首，应道。 “他所谓的轻装上阵，可把他害得不轻。” 韩易哑然失笑。 “8年时间，54家新酒店，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自持物业。” “怪不得他们的现金账户会枯竭到走投无路，满世界找人救火的程度。” “再没白衣骑士出现，整个集团就要进入破产接管程序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滚雪球 “说实话，这是他们一开始就为自己设定的结果。” 麦迪逊耸耸肩，如是说道。 “如果一个人八年时间里买了五栋别墅，你们会叫他疯子。但如果一家公司八年时间里面买了五十间酒店，你们只会叫它‘未来独角兽’……嘿，我有个问题，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金融机构融资吧。”徐忆如猜测，“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了。” “我也许不是金融行业专家，但即使我也知道，玛拉拿他不太可能只靠着四家酒店的基底，就在八年时间里变出足以收购另外五十四家酒店的钱。哪怕他们买一家酒店就抵押一家酒店，我想……好吧，我不知道在数学上这个公式成不成立，但按照直觉来判断，应该不太可能吧？” “在某些极端情况下这是可行的，但我不认为这家来自马赛的公司属于极端情况。”韩易沉吟道，“这是一个家族式的企业，首席执行官奥利维尔-卡文，是在卖掉了自己的会计师事务所之后，才开始专心发展这家酒店管理公司的。他们并非来自一个巨富的豪门，也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政治背景——至少他们的姓氏，在法国不算显赫。” “并且他们没有引起任何大型投资公司的关注。”小如不停地在宣传册里前后翻找，试图从字里行间推敲出玛拉拿他的发迹史，“我没看到他们有在一级市场做过融资，也没看到像凯雷或者雅高这样熟悉的名字。” “查阅资料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韩易应了一声，“通常来说，如果一家像玛拉拿他这种规模的酒店管理公司，拿到了一笔来自拉德芳斯或者华尔街的投资，他们肯定会把这个投资机构当作最亲密也最值得炫耀的合作伙伴，拿着这个金字招牌招摇过市，生怕有人不知道他们背后有强大的资本助力。” “那么，他们是从哪里得到这么大一笔钱的呢？”麦迪逊再度点题。 “我在网上查不到，在这个宣传册里面也……噢。” 徐忆如在铜版纸上摸索的指腹，突然停在了一行文字之前。 宣传册介绍公司历史的“我们的历史——重塑酒店业的二十年”板块里，有一个名叫“孜孜不倦创造积极影响”的小章节，其中的第六段，一处不起眼的位置，记载了几个关键数据。 “我想我现在可能有个答案了……看来魔鬼真的在细节里面。”小如清清嗓子，然后逐字逐句地念道，“‘玛拉拿他在法国各地拥有1300名员工，是约5500名私人投资者和135家公司的骄傲而温暖的家园。’” “我的上帝啊。”麦迪逊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扬声叫道，“庞氏骗局！” “这个人数也太多了。”韩易也很是惊异，“玛拉拿他酒店，目前自己披露的总资产价值是多少？” “9.25亿欧元，册子里是这么写的。” “那么我们粗略地算一下，给他们留点余地。假设他们自己提供了30%的自有资金，剩下的70%是通过投资获得的……那这5500位私人投资者和135家公司，至少给玛拉拿他的收购计划贡献了6.48亿欧元的资金。” 韩易点亮手机屏幕，打开计算器，在上面敲敲打打。 “那么每个资方的平均投资额就在……11.5万欧元左右，平均股份额度差不多是0.012%。我想，应该没有多少个人会愿意投资六位数，就为了持有一家私人公司的这么点股份。所以，更合理的猜测是，少数个人投资者和机构投资者，确实有跟玛拉拿他一起联合投资，共同持有酒店物业和管理权益，而更多的人，则应该是购买了玛拉拿他的公司债券，或者直接以借款的方式提供了资金。有的按照固定年限收取利息，有的……” “直接约定好资本回报率，按照期限回款。”徐忆如将韩易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补充完毕。 “这就是他们陷入困境的原因。”韩易呼出一口浊气，“为了使这个游戏能够顺利进行，他们必须不断引入投资者，让雪球继续滚动，这样他们就可以不断地将酒店添加到投资组合中，直到他们从运营业务里获得的收入足以支付这些借款的利息。” “但他们遇到了麻烦。待售的好物业数量有限，即使他们筹集到了资金，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标的可以购买。另外，如果我猜得没错，查理周刊事件确实对法国酒店业的整体营收产生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不是吗？” “不光是查理周刊，那场大屠杀之后，法国还遭受了其他一系列的中小型恐怖袭击。而那让许多潜在游客都暂时取消了前往巴黎的计划，旅游业和酒店业都受到了重创。我估计，奥利维尔-卡文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短期内的负面影响，法国的游客人数会迅速回弹，所以才咬牙凑了三个多亿，想拼一把，拿下优质资产，然后等市场回暖之后大赚一笔，不管是自己继续持有，还是再转手卖出去都可以。” 韩易认真分析道。 “但没想到，虽然法国还是世界第一大旅游市场，但是2015年上半年的数据，比起2014年年底的巅峰时期还是下滑了很多。更致命的是，去年11月，巴黎和周边的省份又发生了好几起恐怖袭击，让刚刚喘过气来的酒店业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我这里搜索到了一篇纽约时报的报道。据说，得等到明年的4月份，游客人数才会回升至2014年年底的水平。” “因此他们无法从新购买的酒店中赚到很多钱，甚至可能现在还在亏损。他们也不能直接出售这些房产，因为价格仍在下跌，而且在旅游业完全复苏之前，它们不会出现回升的趋势。”即便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小如的手臂上还是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们肯定对所借的3.6亿欧元提供了一个很高的投资回报率，为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这笔资金，他们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而这成为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又找到了一篇，跟这桩收购案有关的报道，来自路透社……噢，这情况简直糟透了。”韩易轻声叹息着，“‘为了给该项目融资，玛拉拿他从私人投资者那里获得了25%的资金。每位投资者提供的现金，从10万欧元到1000万欧元不等。其余75%的资金，来自外国基金资助的贷款，和5年期债券。’” “意思是……”徐忆如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玛拉拿他根本没钱去完成这次收购。他们筹集到的所有资金，全都是借的。其中绝大部分，还是来自强势的、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机构投资者。” 此话一出，餐桌前的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所以如果你的计算正确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的麦迪逊才重新开口，“为了获得这些房产，你必须先拯救这家公司，至少注入……多少亿欧元现金来着？” “6.48亿欧元。”韩易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也不能这样算。我完全可以不投资玛拉拿他，直接从他们手里买几处最优质的资产，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就行。” “但为了使这笔交易成为可能，你必须得让这些资产的所有其他股东都同意出售，不是吗？”小如提问，“此外，玛拉拿他还必须说服他们所有的投资者，说服他们，说这些被清掉的资产是为了公司能获得更好的发展，而不是最后一刻的绝望尝试。” “是啊……” “你觉得所有人都同意玛拉拿他将资产变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几乎没有吧。”韩易思忖片刻，直率地答复道，“如果我是投资者，或者债主，看到玛拉拿他在变卖自己一年前刚盘下的物业，肯定会心生疑虑，然后想尽一切方法把我的资金抽回来。” “而这，会让玛拉拿他更快破产。所以，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只是单独出售这部分资产的，距离香榭丽舍大道仅一箭之遥的加利福尼亚酒店，位于圣日耳曼德佩区的皇家庞特酒店，位于旺多姆广场附近的圣奥诺雷皇家酒店，巴黎的老牌奢华五星杜罗伊酒店，阿尔普迪埃兹滑雪场的招牌皮克布兰科度假村，还有就坐落在‘我爱尼斯’标志街对面的比鲁斯酒店……这些能够提供稳定正向现金流的优质资产，必须要跟集团的债务一起打包出售。”徐忆如双手抱胸，做着推算。 “除了债务，还有改建费用，别忘了。”韩易无奈地干笑了两声，“就在这种情况下，玛拉拿他今年还启动了一项一亿欧元的酒店改建计划，光是在杜罗伊酒店的整体翻新上面，就签了总金额超过五千万欧元的合同。” “这么愚蠢的团队，怎么能培育出这么大规模的公司呢？”麦迪逊单手撑住脸颊，发出一声感慨。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韩易引用海格尔的名言作答，“每个人都认为他们可以控制雪球，因为当他们刚开始滚雪球时，它看起来还没有那么可怕。” “那么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徐忆如询问，“也放弃掉这个项目？” “我不会去触碰这场被称为“玛拉拿他”的灾难，这是肯定的。这个名字宗教意味太浓了，也……太乐观了。” 玛拉拿他，maranatha，是一个阿拉姆语词汇，只在圣经新约里出现过一次。早期在罗马治下，受到迫害和捕杀的基督徒，用这个短语来互相激励。 它的意思是——主必要来。 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救世主身上，也许玛拉拿他酒店集团的命运，从他们取这个名字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我没有办法挽救一家已经病入膏肓的公司，我也不想用那么多钱去尝试挽救它。但也许进入破产接管程序之后，那些迫切想要看到资金回笼，把本金至少收回一部分的投资人，会乐于见到我入场收购一些资产。” “所以当他们曝尸荒野之后，你就会像秃鹫那样绕着他们打转，试着给自己叼一块肉走。”麦迪逊的总结很是精辟。 “that''sonewaytoputit。”韩易撇撇嘴，只要那些在巴黎和尼斯的资产足够优质，能够让他获得强烈的正面情绪反馈，他不太在意自己干的是不是跟秃鹫一样的活儿。 “我的意思是，这绝对是投资的一种方式，但是……” “没关系，麦蒂，说你想说的心里话。” “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肯定有其他更优质的项目在等着你。” 麦迪逊看了一眼认真倾听的徐忆如，又看了一眼虽然把手机倒扣着放在桌面上，什么也没看，但依旧走了神的赵宥真，缓声说道。 “我对投资不太了解，毕竟直到最近，我才开始存得下来钱来。但我正在努力尝试着负责任地管理我的财富，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接触和学习。我知道的越多，就越觉得做一笔投资和录一张唱片之间，存在着很多相似之处。” “你看，作为艺术家，我们可以自己创作歌曲，这就相当于是不对外投资，自己建立公司了。有的人适合这样做，因为他们有高超的创作天赋，有丰富的专业知识，也有敏锐的市场嗅觉，这些人创作出来的歌曲，或者说‘公司’，有很大概率能够获得成功。” “但也有的人，像我一样，还在学习阶段。如果让我自己贸然去创建一个‘公司’，那大概率是会失败的。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去找有潜力的企业‘投资’——即搜罗一些好歌回来给自己唱，你能跟上我的类比吗？” “这个类比也不是很难跟上啊。”韩易笑了笑。 “那就好……好了，话说回来，单凭我自己的力量，我找不到什么好歌，因为认识的创作者有限，资源不足。所以，我必须得签约厂牌，借助他们a&r部门的力量，帮我去找市面上最有商业潜力的单曲，放到专辑里。”麦迪逊单手抚着胸口，“这是最正常的流程，对吧？我们都清楚。” “是的。”韩易颔首应道。 “现在，你就是我，你要找的好歌就是外面那些优质投资项目，而a&r，就是这个，凯雷集团。”麦迪逊放在胸口前的手握成拳头，“显然，你的这个a&r，工作做得并不好。我相信，他们带给你的这些歌，是他们自己都不会听的。” “悦榕庄、瑞克索斯、玛拉拿他……这三个项目，有哪一个，是凯雷自己感兴趣的？” “babe，我知道你对自己制作一整张……随便举个例子吧，流行乐专辑，不感兴趣，因为你正忙着写另一张摇滚风格的专辑。” 麦迪逊将散乱的鬓发束拢至耳后，认真地注视着韩易，一字一句地给出建议。 “但是，为了制作一张伟大的专辑，也许你至少应该考虑组建一个伟大的a&r团队，这样你就不会用一堆废料和无稽之谈，来填满这45分钟的空档了。” “如果这个类比开始变得有点抽象了，那让我说得再直白一点……” “易，不要再寻求这些投资集团的帮助了，他们能帮你完成你指派的任务，但他们绝对不会花心思给你推荐优质的投资机会。有好的项目，这些人肯定会自己牢牢攥在手里，就像supreme一样，你充其量只能得到参与权，在他们创立的投资基金里占个不大不小的股份，仅此而已。” “如果你想要更进一步，那你需要组建的，是一个全心全意帮你在市场上寻找良机的团队。” “一整个团队，不只是乔丹，或者安托万，这一两个人而已。” 第四百四十九章 好东西不需要性感 “你今天真是令人惊奇地充满智慧，麦蒂，包括你的类比，还有其他的东西。” 韩易给出了真心实意的赞扬。 “哼哼，那当然啦，因为整件事情真的跟音乐行业非常相似……嘿，等一下，你说‘令人惊奇’是什么意思？” 麦迪逊却从中品出了另一番滋味，她嘟起嘴，眯眼看着他，那副恶狠狠又气鼓鼓的模样不是很 她发现自从上次她和卿之勋从人造星回来后，阿羡就有些怪，说不出哪里怪。 她本来已经放弃了，就等着自己死后在跟着鬼王一起做一对鬼修。 当然，王三善的职责只是整肃官员，相当于皇帝的刀。发展工商，收取商税，则另有专业的官员负责。 现在的她，绝对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捕食一切人类，才是她的本能。 铁血战士捂着断臂伤口，想要赶紧跑回飞船用药膏止血，范莽将铁血战士的断臂直接收起来，一手捂着伤口也追上去。 被搂紧了一个格外温暖的怀抱，未来的大衣到底是什么牌子的呢，真暖和，和……等待时想象的一样。 打开定点位置，息绣他们要前往的位置和程依雪他们组离得很远，期间应该不会有交集。 他们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还没有推动任务的发展，原本就让707感到十分不满。 在跳出包围圈后，息绣他们的武器像撒网一样，将约琪拉他们给彻底拦住了去路。 这一路上，安鑫的心情越来越沉，生怕自己即将面对的，是妹妹冰冰冷冷的尸体。 她愣了一下，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巫族经过那一场也没有什么异议，所有的人围着这个巨大的棺椁坐了下来。 在母亲，又一阵苦口婆心的训导，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通夫妻相处之道，更是羞得脸蛋通红无地自容。 “爹爹！不知道秦神医来给大哥看病，怎么样了？”南宫念昔开口问道。 可这时，也不知是不是脑子犯抽，屁颠屁颠冲到她跟前，咧开嘴便露出一个憨厚傻愣愣的笑容。 “呵呵，三个造化境后期级别的魔物你也能轻易逃脱，这样的速度就连身为飞禽的我也自叹不如。”鹤冲霄笑了笑，突然插嘴说道。 “糟糕，老大，对方发现我们了！”钱包治马上就发现了突然加速的丰田。这条街道可是限速街道，可是丰田的速度已经突破了限速的速度，而且逐渐在上升，这不是被发现了是什么？ 木云诚也不愿多管此事，宣布了第二关的成绩后，便是带领众人前往第三关武比之处。 “天地集团？”这次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孙玉娇都忍不住了，三名美护士同时惊讶问叶寒。 说完带着侍卫众人离开了这座大殿，南宫青柔看了看眼前两人道：“这里的月明宫房间很多，我也累了，先去休息，免得看见某人就烦。”说完票了南宫念昔一眼，就带着春风自己找房间去了。 不过，有了第一次的教训，这些禁卫军们也学的聪明了许多，第一时间手便脱离长枪，只有少部人慢了一些，被电流电倒，身亡。 “阿响！”耳边传来一声惊喜的欢呼，紧接着一张熟悉的俏脸梨花带泪的出现在他的面前，黎响激动的喊了一声：“菡菡！”然后脑袋轰的一炸，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谁知现在沈星河居然一反常态，脸上笑容虽然清浅，但是却充满了人情气味，这种巨大差别让林云曦简直都难以反应过来。 第四百五十章 向下深挖 “噢，这个品牌，我可太熟悉了。” 一看到这个采用经典红色和蓝色搭配，美式风格浓郁的房屋形状logo，麦迪逊立刻就认了出来。 “很熟悉？” “纽约也有，我知道一家，就在长岛。长岛城。”麦迪逊点点头，“就在昆斯伯罗桥旁边，每次从长岛去市区……啊，不对，应该是从市区回长岛的时候，都能看见 破门而入的青年没有说话，直接抢过独孤破军手中的酒壶，‘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喘息才静了些，却还是说不出话。 杨妄早就知道他可能会这样，所以这一次算是有备无患。他收起了芥子，就看柳卿会怎么收拾陈碧颜了。 此时的远东上空战云密布，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希望借朝鲜的这一次史无前例的农民起义重新调整在远东的势力范围。 “炼气化神的中等境界？那是什么样的境界？”秦枫接触道术的日子很短，甚至不知道道术的等级划分。 “我草泥马的！敢大脚飞射踢老子，兄弟们，给我废了他！”阿飞回过神来就粗口一爆，招呼着那几个打手揍人。 珍珠死了，带着她的孩子一起离开，在临死前却不曾有时间对紫萱提一个字：也不曾说过一句，让紫萱为她报仇，这反倒让紫萱心中生出一种要给珍珠讨个公道的想法。 而看着转过身的我和白依，陈虎蛋的眼睛也瞪的老大，盯着我和白依看了看，他随即就缓缓的低下了头，向着自己的胸口看去。 除非那件宝贝对他来说太重要的，重要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玉堂金门txt下载。 “秦枫……记得我前天对你说的事情吧？”杜思淼见秦枫一直不说话，第一次主动找起了话题。 梦如冰在担心什么，陈浩的心里也有一个数，但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不能继续耽误时间，必须抓住眼前的这个时机，不然会变得更为的复杂。 原本杨天易想搂她，谁知她往前走了一步，一无所知地抱着沁宝在楼顶散步。她专心与沁宝说话，两人都很开心。 陈峰蛋炒饭的数量节节攀升，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几乎大半个清迈都知道了。 他很平静，不知道是不是林方晓跟他说这个结果的时候他听了也这么平静……平静中有一点点无奈，还有很多的惋惜。 说到这个桃灼也是一脸急色。下午就得响午就得出城，现在已久不早了。 暗灵被气得面色一阵青红，手里握着的故意近了几分。尖锐的剑峰刺入了阿琼的皮肉。马上又鲜红涌出。 夜斯把牛奶杯递给许欢颜，顺手就拿过她手里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只顾着忙乎他的，不似平时的急躁，很是耐心的要挑起许欢颜的想要。 欧阳灿望着明亮的舞台上灯光变幻，第一幕的背景显现出来，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这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就挖不到宝贝呢。”白老蔫有些郁闷。 她冲着镜子看着自己，对自己的想法大吃一惊，不会吧！为了搞清楚真相，她捋了捋发型，然后昂首挺胸地从杜仲身边走过，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来。”微微一笑，秦齐抬起了她端着酒杯的手，自己的手交挽过她的手臂，将酒杯递到自己唇边，对着茫然不知的顾欣悦翘了下唇角。 这让他的身体一直得不到好生休息，都几个月了，身形依然削瘦，脸色也依然苍白。 之前我想过蓝城可能会在某个偏僻的地方，甚至是一座孤岛上面，但我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一种现象，一座城市，就在水面上，茫茫大海之中。 因为唯有燃烧掉老剑圣一身精、气、神的一剑，才配得起这冻结一切时间的恐怖剑法之名。 神奈天才刚刚洗漱完毕，连饭都没吃，现在突然蹦出来一个什么将军的家臣，搞得他一头雾水。 地面上，岩忍们也纷纷为自家首领的忍术而惊叹，在他们的包围圈中，雷影默默的收回了目光，再次绷紧了肌肉，准备突围逃生。 所以，凌寒得到了母金、虚空兽皮、大帝号角，相信丁树肯定没有，但他也早早得到了帝经，这又是凌寒没有的福缘。 有干扰虫在，超脑就不得用，光甲再厉害，弹药和能量用完了也就是堆超合金而已。 一个僧人应声而出，身影凭空显化，宽大而消瘦，手持锡杖，面带微笑，对着神奈天颌首示意。 “两位有什么事吗？”那老头子忽然说话了，而且说着他还站了起来。 然而阵法还没有结成，那只妖兽已经冲到了他们脸前，横向一爪子挥过来，想把二人拍出传送阵。 想到这里，苏睿觉得自己的自私，让苏潇和林诗意都受苦受累了，也让他的内心非常内疚。 虽然尚不明确萧光化身而成的金属究竟是什么材质，但有一点已经经过试验确定：它是导电的。 董山河觉得自己至少要把礼数做到，不能让其他人说自己，这样一来，董山河写完整整三张a4纸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凌飞飞的声音可算不得惊喜，面上还是笑盈盈道。 在这里休息就要听着这个灯泡的碎碎念，她还不如早点去做任务。 “就这么着吧，你告诉那些人，就这些飞机，就这个价格，少一分都不行，要买就买，不买就算！”董山河说着就向着大门口走出去。 第四百五十一章 阿斯顿-马丁 “我们今天是……为什么要坐你的车？” 坐在赵宥真的副驾驶座上，韩易左扭右扭，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坐姿，安全带扣了又解，解了又扣，一点都消停不下来。 “怎么了？”戴上墨镜，认真驾驶的赵宥真微微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不喜欢？” “没有啊，我只是……” 韩易欲言又止。 不是五位数 一向温和的皇爷，当场撤了杨鹏的职。甚至直言，如果京师出现动乱，杨鹏直接去先皇的茂陵守陵。 托妮说话那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然后斯若就感觉以后的生活会很艰难。 办公桌上，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几本病历夹和几瓶开封了的矿泉水。 通过监测活化部分凝血活酶时间，可以得知患者体内的凝血情况，从而以防脑出血的发生。 陆晨心中惊愕不已，他立刻拿出患者之前的ct报告单进行比对。 “刚和儿子视频电话，他说两个星期以后要回江城。”罗美珍笑道。 胡菲芸见状心疼地赶忙给巧荔递纸巾，然后又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心疼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陈航挑挑眉答道：“是闻逸这个闻总。”难道星瑞还有别的闻总？ 陆晨一边在写患者的病程记录，一边在刷新着介入手术记录，想要了解手术的实时动态。 房间空空如也，已经没有了人住，只有淡淡的特殊香气，让刘安确信，这的确是白素素住的房间。 那箭灵蛙虽然被疼痛掩盖了理智，可是出于本能，它并不想和这只黑虎兽硬碰硬，于是，它向着一旁跳去。 一连串的为什么直接轰炸刘安耳膜，听得刘安一阵头大，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不过心中总算是寻得了一丝温暖，同样都是公主，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金属颤鸣响起，赢铮的真气化身抓起本体身边的长剑，唰唰唰在那里舞动起来，每一剑都犀利无比，杀气凌然。 而同一时间，奚佩蓉却是将自己的神识一放而出，密切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忽然冯汉民看到一股鬼子调头山上，跳起来要追，丁大勇急忙扳住。 “莫惜！莫惜！我再也不离开你了！莫惜，你听到了么？”秦笑坐在草地上，搂着莫惜，在她耳畔轻声呼唤着。 夏天刚才带着宋新月来到家里的时候，却是突然想到，自己带着宋新月来到家里，老爸老妈会在家干什么呢？ “紫梦涵，你怎敢如此，不管怎么说暗萧晨都是天枢长老的儿子，是下一任的天枢长老，你这样做就不怕引起我们暗灵血豹一族的不满吗？”风涵诺有些生气的说道，毕竟暗萧晨还是他们暗灵血豹一族的人。 经过林青瑶耐心细致的擦拭之后，林青瑶从自己的钱包里面掏出了几贴创可贴，给夏天的背上的那处伤口轻轻地贴了上去。 入到远藤家祖宅，李墨觉得和华夏江南的庄园差不多，不过多了一些日式风格。 两人的生活其实也ting悠闲的，有电影看，有游戏玩，有音乐听，安逸的久了还可以用房间中的健身器健健身，或者修习一下古武。 摇头叹息过后，萧诺在心中掐算了下时间，现从自己登上这艘海贼船算起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长线持有，有可能大赚，但更大的风险是，到时候的收益远远低于自己预期。 如果马鹿中箭以后，没有倒下，他会近距离立刻补箭，一直到马鹿倒下为止。不过，他跳出来以后才发现没有这个必要了。中箭的马鹿，摇摆了两下，就轰然倒地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你老婆给你送礼物啦 “我的……生日礼物？” 韩易嘴巴微翕，怔在原处。 好像……确实快到自己生日了。 就是四天之后。 11月11日。 他自己都忙到忘记的事情，面前这个眼含春水的姑娘竟然记得，而且还给他准备了…… “宥真，你真的给我……买了辆车？”韩易的视线在白墙上的阿斯顿-马丁标志，以 二尾狐手里正握着一根烤熟了的山羊腿，乐悠悠地跟着，也不急，偏要等到他二人自己落下来。 突然从法杖中喷出一根水柱击中爱莎的脸，爱莎的发带也被冲散，可爱的双马尾发型被弄得乱七八糟。 这时，一只粗砺的酒碗突然伸到了陆缜跟前：“神使，我敬你一碗。”却是合扎端着酒走过来了。 传说天奴奴好吃活人，每顿饭不吃条胳膊，或缺了人的五脏就难以下咽，地狱也是他的皇宫，号令一出无人敢不从，十大宗门里最悠久的百炼兵道与叱淼峰对此均有详细记载，而百炼兵道更是亲身经历过那片黑暗时代。 “多谢世伯，我还是到外地赴任吧，京中水太深。”范师本笑道。 不过，一旦遇到强大的对手的时候，这种方法的弱点也是很明显。因为是靠着好几个傀儡配合起来才能够制衡对手，所以一旦有一个傀儡被打倒，那么剩下的傀儡所组成的攻势顷刻之间就会被打散，被对手将雪球滚了来。 第二日，康千峰带着十个门人敲锣打鼓地到江府致歉，诚恳地邀江安义赴宴，赔礼认错。江安义去了清田司当差，欣菲出面请康千峰进宅，谢过他的好意，将此事揭过。 冯长老那三角眼的眼皮不自觉的抖了抖，妈蛋的，太欺负人了。山河旗上方盘旋的三块令牌中有一种，连他都感到忌惮的力量。 葵带着由加奈和玲美逃离了总部，但是在失去了多纳的力量的情况下，她们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大胆行事，由加奈三人被葵安排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只有她定时到城市里去寻找食物以及探查总部的消息，并且伺机救出多纳。 没错大家都知国内大学进紧出松，国外大学进松出紧，但在最好的几间大学里面，这个“松”也是相对而言的，在江海大学，就从没听过有学生能够一节课都不上，校方还能容忍的，这个陈林用的是什么手段？ 话才说完，林浅雪也出来了，看到萍姨也是很高兴，主动打了招呼。 “前辈，你来多久了？在这里还习惯吗？”男人激动的握着她的手，像看到亲人一般。 如此毕东财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穿上拖鞋拿起钥匙和手机，嘴里叼着一根烟，特于检查一下自己的香烟。 还没等我说别的话，今天看到姜妍赶忙的回头冲到了厨房里面，然后就听到了冰箱被打开的声音。 但是，天天这样呆着，时间一久，他感觉自己会疯，就算不疯，也会变得痴傻。 而且只需要打造几个成熟的模板，然后再根据客户的一些条件进行稍作修改就成形。 李璇蹲下开始观察周围环境，宁红将武魂收回走到李璇身边，看着地上的四个字——海麒麒家简称海家。 匾额上有四个烫金大字：阴霄宝殿。看来有和天宫凌霄宝殿媲美的意思，整个殿堂气势恢宏，迎面是一座三间大殿，四面有回廊相通，雕梁画栋，庄严肃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剧本夫妻 “韩先生、韩女士，欢迎来到阿斯顿-马丁贝弗利山分店。” “我的名字叫奥斯汀-戴，是本店的六名销售专员之一。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您二位，我非常荣幸。” 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奥斯汀紧赶两步，朝韩易和赵宥真伸出手，表示欢迎。 “早上好，奥斯汀。” 回应销售专员问候的同时，韩易用 这些消息有的是他自己从新闻中得到的，有的是在星联网上和其他同伴交流得来。事实上，星光照耀之地各个星际强国的主战装备的信息，是地球情报员的首要目标。 从包厢出来，我刚走到电梯拐角，乔裳裳突然从拐角处走出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秦韶的脚步一僵，人也僵直在一边，他低头，回眸，看着叶倾城握住他手腕的手。 宇智波带土噎了一下，迎上前看到的就是一张气的有些发白的脸，紧接着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 雨点开始变得大了起来，而那泛起的春寒又更浓了，只有那扬起的刀却不曾落下过，如此密集的春雨，卷起的阵阵寒意如刺骨针芒般，直向身体钻去。 哥们儿我的原创歌曲都已经上了风云音乐榜了，排名缺排在第六？ 飘雪则开始在大厦附近步行街上逛了起来，她胡乱逛了几圈后，就到了大厦旁边一座大厦的天台上。 这个题目原来考的是我们可以接受自己长的丑，还是可以接受自己长得笨？ 可是一切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那目光里，是自责？愧疚？还是无奈？ 见钟剑鸿迟迟不走，那侍卫连呼了好几次，他这才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失态了，他向那倚在偏门旁的那名妃子露出了一抹迷人的笑意。然后，他脸上笑意一敛，一脸的正色跟着那侍卫向离阳宫里走去。 一行人爬山就用了三天时间，瞧着段十一生龙活虎的样子，慧通大师也就放心了不少。 一旁的张依依微微一惊愕，同时也受到了二连击，光华之中，大美妞的身影开始飞散成星芒，但是下一刻，复活预言的效果出现，美丽的身影开始凝聚。 “大王什么意思？”她的面色苍白，眼神惊惧，下意识的就向后退了一步。 他凄凉一笑，同我往日见到过的那个天庭太子有许多不同。我隐隐记起天尊大人曾说过一句话——这孩子也挺苦。 苏洛昀怔然，太阳吗？看來……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接受了她的存在。因为他们彼此的努力，因为他们就算是记忆、时间、空间，这些难以掌控的东西系数毁灭，都无法磨灭掉他们灵魂的羁绊。 就算有罪，也是妨碍社会公共安全，请的律师好些，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不知不觉，她似乎就代入了沐云的现场氛围，刚才见评委们貌似出事情了，心跳猛地加速，不禁为他捏把冷汗，好险没出岔子，否则这家伙在料理界别想混下去了。 唯一一次，便是今晚，他眼泪其实没有流出来，只是重重灯晕过来，我清清楚楚看到他湿了眼眶。 眼看即将被逼到擂台边缘，路卡利欧突然松懈了抵抗的力道，与此同时单脚一点，身体顺势飞跃起来，脑袋朝下，恰当好处的与暴鲤龙擦身而过。 有这想法，老皇帝就开始动脑筋了，怎么能让段十一不记仇又能为他所用，最好还把这个条件给抵消掉呢？ 第四百五十四章 DB11 “虽然阿斯顿-马丁看起来是一个非常时尚、非常新潮的品牌，但它实际上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即1913年成立的……是啊，对吧？我第一天在这里接受工作培训时，听到这件事情也感到很震惊。” “换句话说，阿斯顿-马丁早在法拉利诞生的26年前就开始生产汽车，我们在恩佐-法拉利决定组建车队的六年前就参加了 “好。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我跟你妈就是看到网络上说的很乱，都是担心你。”一旁的老爸也跟着说道。 她这次约的是李总，商谈一批瓷器的出口业务，总额在二十亿上下。 约摸20分钟后，凛停下有点发抖的手。喘了两口气，他握紧手又松开，来回几次后，甩了甩，继续。 薛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撇了撇嘴道：“原来如此。”心底不住骂了一声自己土包子，便接过了李管事递来的银票。 “那好，有空咱们再联系，我先去公司里了···”大熊会心一笑，便转身朝着自己的公司走去。 凛奇怪，李寿是发了什么神经才会想到在帝都租店？得知道，整个‘云上’每个月的交易额，大概也就二、三十万而已。 看诗语彤年纪轻轻却修为却已达到武灵，而且这招也确实非凡，薛浩思来想去也没有丝毫头绪来破这招。 往后一转身，林飞刚好出现在那里，伸手一拳打在他脸上，直接打飞出十几米外。 “天下男人那么多，你没必要非找我做你男朋友吧？”林峰面色无奈。 这个中年男人的一席话，还真是让韩峰有些拨开云雾见蓝天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他说的话还真是不无道理，现在自己这么一直逃避，不寻找到根源的话，自己只能越陷越深，就像一个泥坑一样，让人起都起不来。 紫色的固态火焰，就像是鳞甲一样贴在了朱珍的身体表层，这就是朱珍在过去努力训练，终于完成的一种变身形态——火焰灵力装甲。 秦恪蹙眉抓脸，拱了拱手。好吧，他得好好想一想，毕竟娘亲是全心全意爱护他的。 楚王熊审听了，脸色微白，他这才意识到，自个儿想的太简单了，下意识偷看了欧阳横一眼。 他们刚刚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被人给打晕了，也不知道到底温西是在哪里。 震惊，不可置信，千百种情绪涌入心头，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被撕碎了，疼的很想死去。 周明山将秘信捏在手里，手心还出着汗，于他而言，荣棠和秦泱谁去都行，就是这个长生宗要怎么解决？怪物从帝宫里跑出来，他家圣上都还对鹿鸣这个江湖神棍深信不疑？ 傅司的粉丝也是很担心，不明白自己家的爱豆为什么要趟这浑水。 轰隆一声巨响，被红光击中的部位飞溅出几缕大道精华！这是影圣混元圣果的核心本源力量，是他修为的基础。 享有盛誉的即谷大营，此刻已经彻底化作废墟，尸横遍野，蓝烟滚滚，粮仓还在不停地冒着滚滚黑烟，让妖族也品尝了一次家园被毁的滋味。 刚才的战斗她并没有受伤，被锁喉三秒钟之后，陈奇就松开了手。但最关键的不是受伤与否的问题，而是刚刚建立起来的强烈自信心，被完全摧毁的问题。 看到李宁宇还坐在地上没有起来，托尼不敢擅自做主，而是主动帮助起几名作战参谋，不过却遭到了李宁宇跟铁兵的紧盯。 第四百五十五章 选举日 宥真没有反对韩易共同拥有这辆阿斯顿-马丁的提议。 相反，她对此表现得相当积极。刚在签约室里坐下来，宥真就把韩易的加州驾照要了过去，跟她自己的加州驾照并排放在桌面上，默默欣赏了一遍又一遍。 待奥斯汀将购车合同放在二人面前时，她更是拿起第一页，怔怔地看了好久。 “本车辆租赁购买协议（“ 夜昀、宠天戈和杜宇霄三人推杯换盏。很有几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味道。 渡宇初见这男子，却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是何人。但这人面容憔悴，精神也有些恍惚，像是已经被关押了许久。 南宫子非跟安初夏以前的事情，相信玛格一定知道，可是又为什么替她们说话？ “呜呜呜……呜呜呜……！”戴春仁立刻拼命的挣扎起来，但是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因为凌风死死的勾住的他的脑袋，让他嘴巴没法离开酒瓶子，只得强行将救喝了下去。 躺在床上。还不能动的夜婴宁死死地瞪着她。憋了一头的汗。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抬起了一条手臂。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安初夏是不是盯着手机看，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分钟了，韩七录还是没有来。她想给韩七录打电话，可是又怕韩七录正在忙，只能坐在车内干着急。 而现在这里却是街市茂盛，各种商贩，好像一个个的又都回来了。 “好！”战狼博士一往无前就往里边走去，陈天看到战狼博士毫无畏惧的样子，马上大跨步地跟了上去，凑在战狼博士身边守护着战狼博士。 “十分阴毒的一计？”慕云澄对于这个词明显有些抵触，毕竟殷秀身为前丞相殷澜的后人，与苏铁马齐名，同为王朝军的中流砥柱。 欧克琼自然是跟了过去，只见云扬来到一个空房间中，在四周启动到了天府中本身就有的禁制，以防止这亡灵出来后逃走。 花妍容本欲出言拒绝，可看到母亲憔悴的容颜，心中不忍，一动不动站着，没有表态。 花月如稍感新奇，便拿过来，仔细观察，片刻，也是一无所获，柔声说道：“妾身才学浅薄，也不知它是何物，但商如云把它放在储物袋中，定有它特别这处吧。”说完递回给凌云。 乳汁一入口，哭声立止，房中是安静的，没有不该响起的声音。静思舒口气，这才觉出一身冷汗。 在嫁过来之前，她就已经仔细的想过了，一旦嫁到叶火国，从今往后，她就需要依附这个男人生存了。 “咦？”就在三人惊恐未定，头皮发麻之时，突然疾驰当中的老者停顿了下来，望向了赵源他们所在的位置。 只见她走进来，掩住口鼻，径直便朝钟离残雪此时所在的房间走了来，钟离残夜连忙蹲下身，以免被她发现。 就是因为心动了，他才会在昏迷时握住了她的手。他很惭愧、很内疚地承认，那一刻，他没有想到天景。 如果不是这个水晶球的高度，没有齐及超过在世耶稣的‘胸’膛，这水晶石炸裂的瞬间，肯定已经将在世耶稣的脑袋给‘射’出马蜂窝了，他绝不会有现在这种‘交’代后世的机会。 锤子立刻丢下树枝拿着锄头就跳下去了，他可不敢耽搁，现在师傅正在兴头上，要是耽搁了，难保不被师傅一脚給踢下来。锤子和石头在坑里挖的雪乱飞，不一会儿又挖到了好多红色的石头。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不速之客 宥真没有反对韩易共同拥有这辆阿斯顿-马丁的提议。 相反，她对此表现得相当积极。刚在签约室里坐下来，宥真就把韩易的加州驾照要了过去，跟她自己的加州驾照并排放在桌面上，默默欣赏了一遍又一遍。 待奥斯汀将购车合同放在二人面前时，她更是拿起第一页，怔怔地看了好久。 “本车辆租赁购买协议（“ 他转头看着白云上躺成一个“大”字的应天长，扪心自问，他差一点便要动手打碎这金光棋盘了。 陆君勋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吃完，之后径直的走向我的房间，躺下。 看到如此的阵势，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就连齐鳞的心中都有些打鼓。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众目睽睽之下，神忌剑突然飞天而起至离地三丈处，一抹绿光如蛇一样从剑柄钻出，缠绕整个剑体。 莫鸿羽的倩影，此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也悄然融入了他的心田之中。 果然是要强过一级宇宙，在加上冥河只是刚刚突破圣人阶段，如今可以战到如此的程度。 可是不行哪！三皇子只说了想要萧瑞助自己，而父亲萧明德则明令不许萧琮与三皇子有太多接触。如今萧琮还被困在京西大营中历练呢，又哪里方便替三皇子办事？ 再看一眼粉红海盗这边的顾言，只有区区八十万的鱼丸赌注，少得可怜。 在那个被诅咒的种族中生存，一定是不好受的，不过好在这兽本性纯良，倒是连一点杀念都没。 “那是自然的，毕竟是妖帝吩咐的任务。”言罢，那棵树浑身变得透明，连最后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不然一个孩子，一个成年人，哪个更好解决一些，难道奥巴代亚心里没数吗？ 我很欣赏这首诗，也希望今后自己可以和相爱的人有一个这样的初吻。 “玉妃自知难免一死，昨晚已畏罪自缢，你被后宫守护现场捉住在玉妃宫里，大家都看到你们衣冠不整在床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那人说。 这事儿柳云歌心里头也十分清楚，一个见过血，杀过人，上过战场的兵头子，怎么可能会怕这个？？？ 清雅信任他、倚重他，二人久久的相拥，和以前一样背靠背坐在山坡上听秋风拂过山岗，看明月坠落西边。 一个男人她都应付不来，给她找来五个！这不是存心要弄死自己吗？ 可是，也不仅仅只有萧坚这般，包括一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二皇子，此刻也如此这般，要不是二皇子妃死命的拉扯着他，怕是，这会儿就出洋相了，到时候殿前失仪，让两国人看了笑话，她这二皇子妃也就不用当了。 嬴政也跟着说道：“唉~！说的也是，每次他们伐秦的时候，都能找到胡人或者西域的戎族……”嬴政说着楞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看焰灵姬。 “回禀我王，老臣有一言容禀。”吕不韦从朝臣中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先别动，这壁画的后面，好像有夹层。”胖子道，便用工兵铲在上面不停的凿，想要破开一个一个口子。 我用手四周摸了摸，这才发现四周的空间有些，像是在一个盒子里面。我眉头紧锁，向着腰间去摸索手电筒，然而并没有摸到手电筒，我愣了愣神，觉得有些不对劲。 罗陌开始看很多条条框框的东西，他要让这些东西在自己的脑子里尽量熟悉起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她们去过吗？ 唇齿间的痴缠没能持续多久，就被进出停车楼的学生们打断了。 公寓和停车场之间有两部电梯，停车场西32街的入口有两部电梯，就连西侧与神殿剧院一街之隔的无名小巷里，也有一部电梯。 晚上九点半，还是大选日，没多少学生会安分地窝在自己的卧室里，特别是生长于美国本土的那些南加大学子。从东海岸到西海岸 老头把扇子给了赵子弦之后，就把头转向丁满，丁满浑身一会儿一哆嗦，显然已经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了。事实也证明他确实处理不了了，只有等待老头来处理他了。 “我靠！”赵子弦热血上涌，正在欲火焚身之际，一摸鼻子，竟然流鼻血了，我靠，这也太让人疯狂了吧。 吕洪不说话，郑通忘记了自己来的目地，很想转头就走。他准备在人散了之后，好好与吕洪谈谈。可想到身后的几个刚刚向人讨好的学子，郑通不想就这么落了面子。 剑士后方的水元素缓慢的放出水箭，直接带走剑士最后一点生命。 “我去，还有人长的比我还魁梧，比还帅！”胖子友亮轮着锤子比划了比划。 遥想这些年，国家里面那些最杰出的人才，和他比起来，好像，好像就是一只蚂蚁，或者说是一只比一般蚂蚁强大一些的蚂蚁，但在这个年轻人眼里也还是蝼蚁。 一片深厚的白雾中，吕香儿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变成了穿越之前的那个。而且，让她惊奇的是这副身体居然是透明的，能透过它看到白雾。正当她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却有想不起什么之时，白雾突然慢慢散去。 那男人答道：“是，便是现在，宗人府大牢之中。我话已带到，至于公子去不去那与我无关，告退。”说完不容顾谚昭开口便转身疾步而去。 当时他对这一枚铜钱也是有一点印象，这一枚铜钱光滑得有一点过分，所以才留意了一下，如果说这枚铜钱的价值，那就是等于零了。 我急速扭转，看准角度，爆出一道激光箭，箭矢如同被火烤了一般，火炎炎穿透一个又一个的战神殿玩家，触及到的玩家纷纷倒下七八人。 看着眼前丑陋的血骷髅，眼中闪过一道精芒，自己刚刚梳理了一下功法，正好可以拿对方开刀，试一试自己的战斗力。 “……弟子本已经昏迷，全靠周师妹前来，弟子这才回到宗门！”左君一口气说了半柱香的时间，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全部告诉了自己师尊，一番话说完，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发现还在睡着劈柴。 山羊胡子奥拉嫉妒巴巴老谋深算，和雇佣护卫接为亲家，从此成为大商队，比自己将要势大，这家伙……。 这是秦诗对我说的话，秦诗说的是否正确？我不知道，我不是唐志航，我更不是赵旻，我不能对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做出判断。 武者的稳定性平衡性本来就好，体质更不用说，自然，滑冰这种运动，简直就是为武者量身定做的，所以，基本上国家运动员，只要是滑冰的，基本上手里都有真功夫。 “哎！好吧，我们就耐心的等待吧”歪脖和几个肚子开始咕咕叫的队友一边运气驱赶蚊蝇什么的蚂蚁虫子，一边无语到极致。 易轩点头示意明了，凝神观察眼前的石碑，看似平平无奇，通体乌黑，边角刻有云纹装饰，以灵识扫视也察觉不出有任何异常。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易轩随手一记“水火相济”正中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