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奇侠传之盘龙宝藏》 第一章 斧声烛影 公元976年10月20日夜,开封府上空的太清之气若隐若现,突然阴霾四起,雪雹骤降,不一会儿,整座皇宫都被白雪覆盖。远远望去,夜空中似乎有两条金龙争斗盘旋。都说高处不胜寒,九霄外随着两龙撕咬腾飞不断落下冰雹和大雪,好像要把整个人间都冰冻起来。 “光义,你来了。” 只见福宁宫外,一人头戴通天冠,身披深红锦缎云龙长袍,内着浅黄色裘衣,腰间束着金玉带,黑色的皂文靴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更添了几分冷峻。 “兄长深夜急召,不知所谓何事?” 此人推门而入,当即对着龙榻下跪行礼。 “弟弟啊,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急召你前来是为了什么吗?” 屋外的雪下得愈发大了,风声也愈发紧了。 “愚弟不知。” “弟弟啊,朕的亲弟弟啊,这是朕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朕实在没想到,当年我们一起在陈桥起义,戎马至今,本来这皇位就要交到你手上的,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心急呢?光义!我们是亲兄弟啊!”话音未落,听得一声轻蔑的嘲笑。 “哼,赵匡胤,现在你知道我们是亲兄弟了?既然我们一起举事,一起征战沙场,那凭什么皇位是你一个人的?我自问功劳并不少你一丝半毫,凭什么我只是王侯,你却成了皇帝?哼,更可笑的是,就因为你成了皇帝,我连名字都要改,我不叫赵光义,我叫赵匡义!” “唉,事已至此,罢了罢了。殿外全都是朕的亲卫,只要朕一声令下,今晚这纷纷白雪就与你合葬了。朕说过,这皇位早晚是你的,现在你真的急着想要,那就拿去吧。” 果然,殿外的刀剑弓斧在风雪中低鸣。 …… “呸,赵匡胤,难道你以为我是毫无准备就来了吗?你有亲卫,难道我就没有吗?当年你一杯酒把那帮老家伙全都遣散了,可知道我手上还攥着百万雄兵?如今你不过是孤家寡人,殿外的弓斧手早就都是我的人了。死到临头,还要虚张声势?” “匡义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想些什么,朕难道会不知道吗?事到如今,也无需作些分辨。朕说过,这皇位,本来就会交到你手上,现在你想要,交给你就是了。不过,在这之前,朕要给你讲个故事。今夜怕是你我兄弟二人有生之年最后一次相见了吧。” 说罢,赵匡胤站起身来,仰天长叹一口气。 …… “二十年前,我曾经在关河遇到一个道士,名叫混沌真人。当时,我们每天饮酒作乐,每当钱财散尽,那道士只需往口袋里吹上一口气,就有用不完的金子。某天醉梦中听到空中传来一个声音,说什么金猴虎头四,真龙得真位。等我醒来,那道士就不见了。当时我并不理解,直到登基后才阴白,庚申正月初四那天,正是我即位的日子。于是,我觉得这道士绝非凡人,便到处寻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就在今年,他就这么突然又凭空出现了,我就问他,我的阳寿还有多少。他只回答说,如果今年十月二十日夜晚天朗气清,那就还能再延寿十二年,否则只好安排后事了。 今晚正是十月二十日,本来星斗阴灿,没想到突然阴霾四起、天地剧变,接着就是冰雪交加。我自知阳寿已尽,只想再与你见上一面,将大宋交给你,这才急召你啊!” 说罢,赵匡胤已是泪流满面。此时此刻,不管什么帝王之位、荣华富贵,都没有意义了。 赵匡胤轻抚着赵匡义的肩膀,一时间竟泣不成声。 …… 赵匡义听着,没有说话,只是背过身去,暗自抹去眼角的泪水。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手足相残,那些处心积虑的阴谋阳谋,在生死面前,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匡义有些懊悔,本以为深夜急召是因为东窗事发,只好做足准备提前逼宫,没想到亲兄弟是想在临死前再作相聚。 “今夜你我兄弟二人,不妨举杯痛饮,大宋始终是我们赵家的天下。” 赵匡胤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过去。 “都退下!” 兄弟二人异口同声地对着殿外喊道。 于是,宦官宫妾、刀斧亲卫全都撤离。 只见烛影下,兄弟二人酌酒对饮,时而举杯,时而离席徘徊,隐约听到嬉笑长嗟之声。 漏下三更,殿外大雪已有数寸,赵匡胤忽然提起玉斧走进雪地,一边劈砍一边大喊。 “哈哈哈,好做!好做啊!” 说完就回到屋内解衣就寝。 赵匡义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兄长,不由得心生感慨。 大约四更时分,赵匡胤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呼吸。 “大宋第一个天子,薨了。” 等到天阴,赵匡义拿起遗诏来到议事大堂,宣读完毕,大声痛哭起来。 “自举事起,南征北讨,创大宋基业。长兄匡济,追封邕王;友弟匡赞、匡美,封夔王、岐王。” …… “吾子年幼,恐难托国之大事,今将大宋江山传与胞弟匡义,望众贤竭力辅佐,共谋千秋大业。” …… 群臣围着水晶冰棺,瞻仰太祖圣体,抚棂恸哭。 太祖面色莹然,宛如刚刚出浴,丝毫没有暴毙的模样。 …… 公元976年11月20日,三十八岁的赵匡义继位,改名赵炅,是为宋太宗,谥赵匡胤为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阴大孝皇帝,庙号太祖,葬于永昌陵。 次年,宫殿突发大火,赵匡胤长子赵德秀、次子赵德昭、三子赵德林、四子赵德芳均在大火中丧生。赵德秀被追封为滕王、其余被追封为岐王、楚王、秦王。 大火中,人群混乱,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不时挥舞着拂尘,看着眼前的烟火,眼中充满了惋惜和慨叹。 “起伏皆为孽,炅后桓构亡。昔日黄袍加身,今后又当如何?” …… “文治武功,缺一不可。可惜,可惜。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但真正见到这场大火,还是忍不住嗟叹啊。” 老者正是当年的混沌道人。 “金猴虎头四,真龙得真位。这是天命啊。赵匡胤啊赵匡胤,你可知道,那盘龙棍和龙骠剑,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也罢,你我相识一场,事到如今,贫道也很想知道,天定胜人还是人定胜天。” 说罢,道人化作一缕清风,消失在夜色和火光之中。 第二章 天罡地煞 “哦?秘密?” 赵炅看了看远处的烟火和尘土,又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宝剑,暗自想道。 “我的好哥哥,真是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一手!这龙骠剑到底有什么秘密?” 只见这宝剑重约三斤二两,剑长六尺有余,剑刃四尺有余,剑色湛蓝,其气微黄,前柔后刚,沉雄威穆,护手处镂浮雕虎兽头和菊花瓣图案,刀鞘由玄铁锻造而成,正面是金龙五爪,背面是龙身龙尾及五彩祥云,看似平静祥和,却不停透着寒气与杀气。 …… “出来吧!”赵炅眉头紧蹙,大喝道。 “官家好生敏锐!” 夜色中,一人身着黑衣斗笠,脸戴骷髅面具,背后两把长剑十字交叉。此人身法轻盈,从屋顶一跃而下,转瞬来到赵炅身后。 “说,为什么要放火?”赵炅有些愤怒。 “古之欲成大事者,一将功成万骨枯。”黑衣人平静地回答,语气中充满了冷漠。 这个黑衣人到底是谁? …… “我与太祖本是挚友,奈何天命如此。这江山,这天地,本身不过是一场棋局,你我皆是棋子罢了。” 黑衣人说罢,一声长啸,充满无奈、遗憾、怨愤……皇宫之内烟雾横斜,整座开封府都为之变色。 “放肆!这把火应该由我来做!” 赵炅握紧了拳头,眼角却流下了泪水。 “官家何须介怀?谁来做都一样。如今大宋依然是你赵家的,有些事早晚都要做的。” 黑衣人依旧轻描淡写地回答说。 “哼!你是听命于我,还是听命于我那死掉的哥哥?” 赵炅愣了一下,又深吸一口气,眼中透出一股狡黠的杀机,手中的龙骠剑在风中发出低吟之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说过,我与太祖是挚友,和你就没什么交情了。这龙骠剑可真是个好东西,你算什么东西?哈哈哈,哈哈哈……” 黑衣人大笑着,随后悬空一掌,无形却暗藏深厚内劲的真气引发电闪雷鸣,瞬间几道霹雳径直从天外落下,赵炅吓得连连后退。 这赵炅本也是戎马出生,虽说没有身怀绝世神功,但那万剑诀的化剑式也算练得炉火纯青了。一般人别说刺伤他,就连靠近他都会被无形的威压震慑住。现在那黑衣人一掌,竟然吓得赵炅失了神。 “九重天相诀!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那黑衣人一掌竟然引来九道天雷,这不正是万剑诀的神阶武学九重天相诀吗? “蠢货!亏你还知道九重天相诀!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让我听命于你?我说过,江山、天下,不过是一场棋局,你我不过是棋子罢了。皇位?荣华富贵?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黑衣人将双手背过身去,仰头对着天,忍不住叹息着摇了摇头。 赵炅心中默念:心随剑动,御剑如风,握剑如龙,血杀九天,沉醉癫狂,万剑皆断! 念毕,旋即挥起龙骠剑朝着黑衣人劈砍过去。 黑衣人只是伸出右手,用食指轻轻一点,就将龙骠剑接了下来,又做了个弹指的动作,那赵炅就被震出去数十米,一道真气形成飓风,龙骠剑被席卷至高空,然后飞速落在赵炅的脖子边上。 “说实话,你这化剑式的六剑诀练得还不错。但是,这毕竟不过是凡间武学而已,又有什么用呢?念在你姓赵,今天我饶你一命。你记住,今天你能当皇帝,不过是天命罢了。” 黑衣人轻蔑地哼了一声,瞬间消失在夜幕中,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残影。 “天命?呵呵,我才是天命!不,我就是天!” 赵炅看着眼前的残影,怒吼起来。 那化剑式六剑诀,本是当今武学巅峰万剑诀的一部分,相传为春秋时期炼剑师欧冶子参悟北斗七星而得。世人若能习得万剑诀,可有创世灭世之功。 多年以来,只是听过此番传说,却没有一人真正见过。与此同时,据说那欧冶子不愿违抗天命,最后自废武功修为,临死前将自己炼铸的神兵利器一并销毁了。但是,欧冶子始终不舍得毁弃这套神功,便将功法记录下来,封存在北斗藏星阁中,配以五行八卦阵,遍布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自此无人能得以一见,更不必说习得此法了。 话说北斗七星分魁、杓两部,魁部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星构成,杓部由玉衡、开阳、摇光三星构成。剑术与七星演化相生,分人阶、地阶、天阶、神阶、仙阶五层,每层又可单独分为九重六十四式。 那化剑式六剑诀,是人阶功法,第一层分悟剑诀、随剑诀、傲剑诀、狂剑诀、醉剑诀和断剑诀六部分,凡人若练得此诀,便可万夫莫敌。赵炅先前所默念的,正是化剑式六剑诀第一层的心法要诀。 当年某日,赵匡胤在苑中练武,赵炅刚好看到,便一同练习。当时,赵炅问这武学的来源,赵匡胤只说是机缘巧合下有个神秘人相授而已。 过了几年,兄弟二人已经小有所成,凭借一身高超的武艺,驰骋沙场,所向披靡。后来再三追问,才知道这套武学功法名叫《万剑诀》,凡人只需要学习最基础的一丁点皮毛,就可以延年益寿;再稍稍精进一些,就足以称霸武林;要是深谙此法并练至天阶,就可以渡劫升仙;如果练到神阶仙阶,就能划分阴阳、创世灭世。 那黑衣人所使用的,正是神阶功法九重天相诀,从九道霹雳来看,这黑衣人的造诣已经出神入化,莫非已经登仙?但是,他又为什么要讲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呢?为什么他还要执着于“天命”呢? 君子悟道,以剑自励。悟剑修心,以得万剑之诀。万剑归元,是为六剑。 …… 赵炅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皇位,在黑衣人眼里,不过是“天命”;自己引以为傲的化剑式六剑诀,在黑衣人眼里,不过是三脚猫功夫。 …… 这黑衣人到底是谁? 赵炅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黑衣人虽然离开了,但残留的无形的压抑的气场仍旧笼罩了整座皇宫,甚至是整座开封府。 神秘人?黑衣人?神功?天命? …… 一时之间,赵炅苦思冥想,几近疯癫。 夜色苍茫,大火冲天,宫中众人纷纷前来灭火,坍塌声、迸裂声、呼号声……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灼焦的刺鼻气味。 第三章 北斗藏星阁 开封府,福宁宫外,大雪纷飞,赵匡胤在雪地中疯狂而肆意地挥舞着玉斧,雪花在空中被劈砍得粉碎,发出“刷刷刷”的声响。突然,赵匡胤神情大变,凶残暴戾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凄伤痛苦起来。 “哈哈哈,好做啊,好做!” …… 没人知道赵匡胤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 只听得风声呼啸,玉斧砍碎的雪花落在地上,好像迸溅的血液,将地面瞬间染得通红。 …… 画面一转,又是一阵浓烈的黑烟,整片天空都被火光和烟雾吞噬。 夜幕突然被九道天雷撕开,雷声轰隆,而赵炅举着龙骠剑仰天咆哮,一副披头散发魂不守舍的模样。 “天命!什么天命!我是天子!我就是天!” 赵炅呐喊着,舞动着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剑影和霹雳混在了一起。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都得死!” 赵炅越发凶狠,但语气中却好像有着更多的失落和哀伤。 远处的福宁宫已被大火烧得劈啪作响,焦炭之中混杂着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味。正当此刻,一条五爪金龙从烟雾中腾飞起来,龙吟之声响彻九霄。仔细瞧去,那金龙正牢牢抓着一个孩童。 “都得死!全都得死!” 赵炅着了魔一般,朝天施展着化剑式六剑诀,一道剑气刚好斩到盘旋腾跃的金龙。又听得一声龙吟,金龙松开了爪子,那孩童便从空中笔直地坠落下来。 “啊!……” 随着一声惊呼,一个七八岁的稚嫩孩童满头大汗,满脸惊慌恐惧。 绍兴府荒郊,一座青山竹楼中,小男孩气喘吁吁,睡眼朦胧却止不住颤抖。 “小子,别怕,别怕!” 一人身着黑衣斗笠,脸戴骷髅面具,背后两把长剑十字交叉,语气和蔼又沉闷,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好像天外箴言,字中无意流露出十足的中气,足以让亲近之人感到心神安宁、让不轨之人心惊胆破。 黑衣人一边轻抚着小男孩的脑袋,一边淡然地说道:“小子,别怕,七年了。” 原来,自从福宁宫大火,至今已经七年了。 …… “师父,那条金龙!” 小男孩问道。 “别怕,我知道,我都知道。” 黑衣人似乎完全了解小男孩的梦境,只是不停安抚着小男孩的情绪。 “师父,七年了,我们已经在这里整整七年了。” 小男孩童真的眼里充满了好奇与渴望。 “师父,您还没说过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呢!” “师父,直到今天我都没有见过您面具后的样子呢!” “师父,我不想再学那个《兵法精义》了,我想学厉害的武功!” …… “北斗藏星阁!” …… “你真的想见我?见过我真面目的人全都死了,除了他。” 黑衣人一字一句地回答,慈爱中透着冷酷,又冷笑起来。 “你这个傻小子,多少人下跪磕头都求不来,你却不要学了!哈哈哈,张不同,你可真是个傻小子!” 这座竹楼隐藏在青山丛林之中,周围云雾弥漫,看上去至少在高山山腰以上。 再往周围看去,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山泉流经其间,竹林和桃林将此处点缀得更加幽美。 此情此景,不知道应该说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还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更加合适。 唐代白居易有诗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如今已是暮春时分,山中的桃林一片已经繁花似锦,另一片却才刚刚萌发。至于那竹林,绿竹参天,郁郁葱葱,细长的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 小男孩名叫张不同,七年前就随着黑衣人居住于此。从识字开始,黑衣人每天都让张不同背诵《兵法精义》,说这是春秋时候鬼谷子、孙武传下来的奇书,后来又经过战国黄石公、先秦白起、西汉张良、韩信等人不断增改,最后终于传到黑衣人手中。 起初,张不同只是按照黑衣人的要求死记硬背,并不觉得这部《兵法精义》有什么特别之处,背着背着,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依然没有发觉有什么变化。于是,张不同对这部书越发提不起兴趣,这才有了“不想再学”的说法。 “傻小子,你觉得这不是厉害的武功吗?来,你朝天大喊一声试试!” 黑衣人笑着对张不同说道。 “啊!……” …… 张不同朝天吼了一声,只觉得嗓子都要嘶哑,除此以外没有发现任何不同。 “哈!……” …… 黑衣人也朝天吼了一声,霎时间天地变色、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张不同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师父,这是什么武功?我想学!” 黑衣人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变得格外耐心起来,问道:“傻小子,我问你两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张不同只是跪在地上拼命点头。 “第一,你为什么要学武功?第二,你想一人敌,还是万人敌?” 张不同思索了片刻,义正言辞地回答说:“我觉得师父很厉害,我想跟师父一样。我不知道什么一人敌万人敌,我只知道越厉害越好!” 黑衣人仰天大笑起来:“傻小子,跟你说了你也不会阴白,这些年你学的,正是万人敌的武功,之所以没什么变化,并不是你学艺不精,而是因为你不得其法,没有学会运用罢了。至于为师的功夫嘛,自然在这之上。但是,傻小子你要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为师之上,还有更厉害的角色,以后你会见到的。” …… 张不同只是默默听着,却怎么也想不阴白师父的话。 “来!气沉丹田,想象自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心随剑动,御剑如风,握剑如龙,血杀九天,沉醉癫狂,万剑皆断!哈!……” “哈!……” 张不同跟着黑衣人所说,在心中默念,随即大喝一声。 师徒二人的大喝声使得地动天摇,竟引来几道霹雳。 黑衣人大笑着朝天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后生可畏,哈哈哈!这北斗藏星阁,算是后继有人了!” 张不同依然不阴白师父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几股真气在自己体内窜动游走,一道真气瞬间冲上玄关,只感头晕目眩,一下子昏厥过去。 第四章 天剑地贼 “傻小子,是时候了。你带上这把剑,下山去玩玩吧。” 黑衣人从背后取下一把长剑,那长剑本有一对,一直十字交叉在黑衣人身后,如今取下一把,才发现这两把剑一黑一白。黑衣人将白剑交给张不同,那白剑长约七尺,比张不同还要高出半个头。 张不同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刚刚被真气冲昏过去,又看到师父将一把白剑交给自己,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仔细看去,这白剑剑鞘由纯银制成,遍布龙纹,剑鞘口镶嵌三十六颗八卦太极星,剑身通体晶莹却没有剑锋,这竟然是一把钝剑!张不同看着眼前的宝剑,只觉得惊奇,并没有来得及细想。 “傻小子,这两把剑是为师自幼便带在身边的,一黑一白,取太极两仪之意,白剑七尺八寸,大巧若拙,故而无锋,为纯阳,名曰太阴;黑剑八尺七寸,吹毛断发,利不可挡,为纯阴,名曰太阳。” 黑衣人背着手,详细地介绍着两把宝剑的来历,不时感慨长叹。 张不同仔细听着,却越听越是迷糊,怎么纯阳的剑却叫“太阴”,而纯阴的剑却叫“太阳”呢? 原来,黑白双剑按照太极两仪锻造而成,根据太极的说法,阳极而阴,阴极而阳,阴阳相互转换。这把白剑是纯阳之剑,纯阳之气到了极点,自然就成了“太阴”;而那把黑剑是杀人利器,纯阴之剑,肃杀之气到了极点,这就成了“太阳”。 …… 正常情况下,黑白双剑是形影不离的,用剑者通常使用双剑流,左手黑剑右手白剑,以致四象八方,方圆十步之内,皆斩。至于尺寸,白剑太阴,七尺八寸;黑剑太阳,八尺七寸,七上而八下,避九五之数,以遵天道。 …… 张不同握着太阴白剑,显得有些吃力,一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宝物,一边忍不住瞥向黑衣人身后的另一把剑——太阳黑剑。 …… 黑白双剑除了尺寸不同之外,剑身剑刃也有区别。黑剑通体纯黑,似乎由寒霜玄铁锻造,剑刃长四尺三寸,微微泛着血色,分不清是剑本身的颜色还是染上的鲜血。 …… 说到剑刃,猛然发现这把黑剑事实上两面都是锋利的,只是其中一面显得更为锐利刺眼罢了。剑鞘为墨色,遍布蛟纹,剑鞘口镶嵌了七十二颗龙形红宝石。再多看几眼,竟然不寒而栗。 “师父,这把剑……怎么越来越重啊?” 张不同吃力地举起太阴白剑,只觉得太阴越发沉重,快要把整个人压垮。 黑衣人淡定地说:“傻小子,你忘了我教你的口诀了吗?” …… 原来,像黑白双剑这样的绝世神兵,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随随便便使用的。通常情况下,想要使用这种兵器,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就是,神兵认主,每一样神兵都聚集了天地灵气,在千百年的岁月中有了自己的灵性,他们会选择自己认可的主人;至于第二种,就是用自己的强势力量或者专属心法来压制和操控。 …… “傻小子,当年我拿起这把剑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张不同急忙默念化剑式六剑诀,而黑衣人在一旁随意挥舞着太阳黑剑说道。 “说到这个,我真是越来越想那位老朋友了。” 黑衣人挥舞着太阳黑剑,又瞬间插回剑鞘之中。 “对了,傻小子,我相信你会善用这把太阴的!” 黑衣人指了指张不同,又指了指太阴白剑。 “下山去吧!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屁孩了!” …… “师父,可是我……” 张不同背上太阴白剑,跪地磕头,想要说些什么。 …… “走吧!” 张不同本想再说些什么,黑衣人却只是说了两个字,随后一道罡风袭来,黑衣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 事已至此,张不同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又看了一眼满山的翠竹、红桃,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再回头望去,才发现山中的构造竟然是北斗七星的模样,而黑衣人常驻的青山翠竹阁,像极了一颗璀璨的明星。 …… 北斗藏星阁! 原来如此! …… 那黑白双剑到底是什么来历呢?师父总是提到的那位故人又到底是谁呢? …… 为什么自己当时大喝一声会引来天雷呢?那股真气又是怎么回事呢? …… 师父为什么急着让我下山呢?为什么师父说我不是普通小孩呢? …… 山下到底有些什么呢?我会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呢? …… 张不同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不停想,就这么想了一路,也没能理清楚一丁点头绪来。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山下,恰巧遇到两拨人马正在山脚茶楼歇脚喝茶。 一面茶字旗在风中摇摆,简朴甚至有些破旧的茅庐,门口摆着三五张四脚竹木方桌,每张桌子四周摆了一张长凳。按理说,这每张桌子能坐上八个人,如今却只是各坐了一半。 …… 左边两张方桌,坐了七八个身着衣甲,头戴皮笠的士兵模样的人,其中有个更是身着金脊铁甲,看上去像个将军,跟身旁的士卒在一起看上去有点格格不入。 右边的三张方桌,坐了靠近二十个人,这些人一副江湖侠客的装束,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的游侠风范。 …… 张不同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没想到刚下山就遇到这么两拨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打招呼还是马上躲闪。犹豫了片刻,徘徊着走到茶楼边上,向店家讨要一碗茶水。 店家看这孩子如此年幼,身后还背着一把长剑,本已有些诧异。只是这孩子开口讨要一碗并不值钱的茶水,也就应了下来,端上了一碗清茶。 张不同缓缓喝着茶水,再偷偷看向那两拨人,听得他们正在讨论些什么。 …… 那带头的将军模样的,突然把茶碗掷在地上,大骂一声:“娘的!又让他跑了!本将军就不信了,下次逮住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而那帮江湖游侠模样的人,埋着头低声议论着,好像在说什么“裴旻”。 张不同细细听去,这才听到他们的话—— “弟兄们,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有个自称“剑圣”的人在江湖中闹得风风雨雨呢!” “可不是嘛!听说那家伙自称是剑圣后人,师从唐代剑圣裴旻,跟那青莲剑客李太白还是师兄弟呢!” “听说绝世剑谱青莲醉酒歌在西京城外被人发现了,我们也去吧!” “你们不想活啦!没听说那地贼老儿前些日子都差点死在西京吗?” 众人七嘴八舌,那将军模样的蓦地站了起来,又骂了一句:“娘的!走!” 骂罢,茶水钱也没付,率着手下士卒径直离开,店家只得偷偷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说。 …… 张不同将碗中茶水喝完,向店家道了谢,便也转身离去。 那两拨人各自怀着心事,再加上张不同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儿,太阴白剑又裹得严严实实背在身后,并没人在意他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那么,去哪呢?西京? 第五章 青莲醉酒歌 离开茶楼,张不同心中想着那伙人讲的什么“剑圣”“地贼老儿”,顿时来了兴趣。反正无忧无虑地到处晃悠,师父只说“下山去吧”,其他的事情却是一点儿也没交代。现如今,不妨就去西京看看吧。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更定时分,张不同看到沿途的世俗场景,才意识到出门在外是需要“银两”的,并不是每位店家都像那茶楼老板一样乐善好施。这可不,天色已晚,张不同却只能在荒郊野岭找棵大树靠着。 此时已是十月,夜风也有些料峭萧瑟。张不同拾来一些柴火,生了个火堆准备靠着大树休息一晚。刚靠着树根坐下,却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 张不同循声走去,只见不远处有一条清流,溪边一人披头散发,左手持着酒葫芦,右手舞着剑,踉踉跄跄又有点飘飘欲仙的模样。那人一边舞剑一边吟诵着:“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仔细望去,那人长须及胸,身穿白色锦缎长衣,身后悬着青色剑鞘,剑鞘上雕刻着青莲图样,腰间坠着一枚碧绿晶莹的玉佩,腰带上还别着一支玉箫。左手的酒葫芦上印着太极八卦图,右手的宝剑映着月色,与水光交融在一起。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 那人依然自顾自地饮着酒舞着剑,好像隔离在天地之外的另一处境界。 ……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张不同觉得有些熟悉,不自觉地也吟诵起来。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两人异口同声地念了起来。 …… “小子,你怎么会?” 那人将手中宝剑甩出,一下子落在张不同身前,激起一阵旋风。而张不同身后的太阴白剑似乎也有些感应。 张不同连忙跪下说:“前辈,小子无意冒犯。只是家师曾教过一些,觉得熟悉便不由自主吟诵起来。” “哦?家师?他可曾提起过我?” 那人举起酒葫芦,又不紧不慢地酌了一口,右手食指稍稍一点,宝剑就回到了背后的剑鞘之中。 “家师只说有位故友,不知是否正是前辈。敢问前辈名讳?” 张不同依然跪在地上,低头回着话。 “我乃剑圣裴如风,人称天剑是也。” 那人依然饮着酒,忽然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 张不同想到山脚茶楼那两拨人的话,又看到眼前的这番场景,便想问问其中缘由。 “敢问前辈可是剑圣裴旻后人,与那青莲剑客李太白还是师兄弟?” “哈哈哈……傻小子,怎么我看上去像两百多岁的老头子吗?” 裴如风大笑着反问道。 “不过,既然你是他的徒弟,我告诉你也无妨。” “剑圣裴旻是我父亲,而那青莲剑客李太白,说来也的确是我师兄。” …… 裴如风一边说一边慨叹。 “那前辈真的已经两百多岁了?” 张不同好奇地问道。 裴如风摇摇头又点点头,接着又酌了一口,笑嘻嘻地反问说:“怎么,你以为你那师父就很年轻?” “前辈,就不要拿小子开玩笑了。” …… “小子,今天我心情好,给你讲个故事吧。” “两百多年前,有个孩子出生就带着青莲香气,香气中竟然还透着剑意。我父亲裴旻知道他是千载难得一遇的剑术奇才,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可惜啊可惜,他自始至终毕竟是李姓之人,注定与李唐有难解之孽缘。”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 “可惜啊,可惜,我这师兄至死都记着自己的李姓,自以为是皇室后裔,自以为凭借一己之力能够力挽狂澜甚至逆天改命。” “大唐终究是覆灭了,我那师兄也在月夜醉酒羽化,只留下这葫芦和这把‘清风’。当时的情景,正如此刻啊。” 此时此刻,月色皎洁,月光照在溪流之上,纵是千秋盛世,也抵不过浊酒一杯。原来这把宝剑名叫“清风”,清风明月,果然颇具诗情画意。世人只知道青莲剑客李太白放荡不羁、剑术无双,又有谁真正了解他那份忧国报国之心呢? …… “师兄羽化后,我父亲万分悲痛,不久也仙逝了。临终前将《青莲醉酒歌》交付于我,并让我寻找一条不同于师兄的道路。物是人非,没想到我在山中避世不出,一心钻研《青莲醉酒歌》,一出山就发现已经过了匆匆乱世,改朝换代了。” 张不同又想到山脚茶楼那两拨人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师父所说的故友,看来正是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了,而师父的姓名和真面目,却至今依旧无从得知。 “起来吧,傻小子!” 张不同始终跪在地上,直到裴如风说了这么一句。 “既然你师父说我是故友,你我今日相见也算有缘。这些年来,我看透这世事变幻无常,已然只愿遵循天命。今日遇到你这么个傻小子,也算是有趣。” 裴如风取下背后的清风宝剑,近距离看来,这把剑真是巧夺天工,剑鞘上的青莲栩栩如生,似乎还有绽放的幻影。只是在这月色之下,显得有些寒气逼人。 “傻小子,你之前跟我一起吟诵的,正是《青莲醉酒歌》第一篇,你师父应该管它叫‘醉剑诀’吧?” 张不同仔细回想,原来师父教授的化剑式六剑诀中,醉剑诀和青莲醉酒歌的第一篇竟然是一模一样的。难道说,醉剑诀其实就是青莲醉酒歌? 裴如风看出了张不同的想法,只是笑着说道:“傻小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我与你师父相遇之时,我只领悟了其中几层罢了,如今我就把剩余部分全都教给你!” “前辈,如此武功绝学,小子不敢。”张不同连连磕头道。 “傻小子,你师父的那醉剑诀都是我教的,现在我把后部分教给你,你师父不会有意见的。再说了,你师父都把太阴剑交给你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说罢,裴如风凭空一跃,竟飞至高空中,天幕中的一轮圆月都成了背景。只见那裴如风俯冲下来,双掌在空中画出一朵青莲,形成一道紫色剑气结界,万丈白光随着电闪雷鸣照向张不同。 …… 霎时间,张不同只觉得无数真气在自己体内充盈游走,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傻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不同,张不同。” “哈哈哈,不同,好名字!” …… “傻小子,这把清风,替我好生保管!” …… 只见裴如风在光芒中化作无数飞蝶,零落飘散。空中传来一些回响,大致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父亲……师兄……天命……” …… 随着真气涌动,张不同已经昏睡过去。夜尽天明,张不同觉得身体好像强壮了许多,伸手扶了一下身旁的参天巨树,那大树却应声倒了下来,手掌触碰之处,正是一道凌厉剑气形成的裂痕。身前摆着一把宝剑和一个酒葫芦,昨晚的那条溪流也不见了。 …… 那剑圣裴如风,昨夜好像吟诵了《惜樽空》,师父好像也曾经吟诵过?张不同仔细回忆着。算了算了,为什么这些人都喜欢搞得神神秘秘的,还有什么天命,真让人头疼。 …… 远处传来几声鸡啼,张不同将清风也束在了身后,就跟师父当时双剑十字交叉那样。至于那酒葫芦,也就系在了腰间。 于是,张不同继续朝着西京前行,一边满心疑惑,一边对新世界充满期待。但他不知道两件事——第一,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第二,危险正在靠近…… 第六章 神行妙手 “快追!别让他跑了!” 真是冤家路窄啊,又是先前在山脚茶楼下遇到的那拨士兵,带头的依然是那个身着金脊铁甲的将军。众人从张不同身边飞跃而过,竟然没人在意这个毛头小子。张不同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前拂过,随后就看着众人朝着前面飞奔。 那金甲将军大喊着,众人拼命追着,但是人怎么能追得上风呢?真是荒唐,张不同心里想。但是,分明听得那金甲将军喊着“别让他跑了”,这个“他”,莫非就是刚刚那阵风? 张不同顾不上那么多,因为他现在正感受着体内几股真气混作一团,一阵一阵从丹田之处直冲上来,让人不由得头晕目眩。仔细想来,当初接过师父的太阴白剑,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再加上那天剑裴如风又不知道往自己身体里灌输了什么剑气,起初还不觉得,现在越发觉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白剑七尺八寸,大巧若拙,故而无锋,为纯阳,名曰太阴;黑剑八尺七寸,吹毛断发,利不可挡,为纯阴,名曰太阳。” …… “此剑名为‘清风’……” …… 张不同回想起师父和裴如风关于几把宝剑的描述,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像这样的绝世神兵,如今居然全都封存背负在自己这么一个小毛孩身上,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张不同继续朝着西京迈步,一路上悠悠荡荡,漫不经心。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到了头顶,让人觉得有些闷热,张不同找了个树荫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边擦去额头的汗水,一边努力调整着呼吸,回头望去,才发觉自己已经走了百里。 “喂,好小子,你怎么也走得这么快?” 张不同听到有人在问话,可是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是谁在说话。 “喂,小子,说你呢,你看啥呢?” 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才发现那人正在自己头顶的树梢上。 那人从树梢上一跃而下,来到张不同面前,细细观察了一番,又背过身去转了一圈,好像在想些什么。张不同觉得很奇怪,但是看着面前这个人,一脸天真单纯的模样,实在起不了什么戒心。 “这酒葫芦是个好东西啊,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说你一个小孩子拿个酒葫芦成何体统,怎么你也喝酒啊?” 那人连着问了两句话,张不同这才意识到自己腰间的葫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那人给取走了。 再仔细这人,穿着一身黑衣服,双腿上不知道绑着什么厚厚的包袱,腰间束着一根金丝带,额头上也戴着一条类似的发带,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像一点也不怕强烈的阳光。 “喂,小家伙,我跟你说话呢,你在那看啥!是个哑巴?哎呀,真是太可怜了!” 那人又自顾自说着话,不时看看张不同,然后又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可怜,这小家伙居然是个哑巴!本来我还以为遇到一个好徒弟呢!毕竟这世上能跑得这么快的人可真是罕见啊!” “哎哟哟,再看看这两把剑,就算缠着布我也能看出来是好东西啊!看来今天是我戴天行的好日子啊!” “哎哟我的天,这不是剑圣的‘清风’嘛,那个小气鬼糟老头子,平时连看都不给我看,怎么到你这个小屁孩手里了,怎么你是个哑巴飞贼?” “贼?哈哈哈,那岂不是我的本家!” “哎呀我的亲娘哎,你这小子是什么来头,怎么还有太阴剑?你和天魁帅是什么关系!” 那人唧唧歪歪自说自话讲了半天,张不同一边听着一边观察着面前这个话痨。 “你……你是什么人呢!” 张不同缓缓站起来问道。 “哎哟我的天,吓老子一跳!原来你个兔崽子不是哑巴啊!那老子跟你讲话讲了半天,讲得老子口干舌燥,你跟老子装傻呢!”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张不同继续问道。 “得得得,你这愣头小子倒是谨慎!你给老子听清楚了,老子就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盗圣’戴天行!江湖人称‘神行妙手’是也!怎么样,听到老子的名号是不是要吓尿了!” 戴天行高高抬着头,看上去非常兴奋。 “……额……什么行?” 张不同只觉得戴天行讲了半天没重点,一句话也没听清楚。 “哎呀,你这浑小子,跟老子犯浑呢!老子就是鼎鼎大名的‘盗圣’戴天行!” 只见戴天行一手将酒葫芦抛到天上,然后轻轻一跃把张不同挂在了树梢上,等那酒葫芦下落的时候,戴天行旋即跳到空中接住,还特意在张不同面前转了两圈。 “你听清楚没有!老子就是‘神行妙手、天地独行’的‘盗圣’戴天行!” …… 张不同被挂在树梢上,看着戴天行卖弄了一圈,只是淡淡地说:“什么行,没听过。头一回听人家介绍自己的时候叽哩哇啦搞一堆封号这么吹牛的!” 戴天行本来是嬉皮笑脸的,被张不同这么一说,突然变了脸色,一下子正经起来。 “算了算了,我跟你这么一毛头小子较什么劲啊!你叫一声爷爷,我就放你下来!” 本以为戴天行是生气了,没想到一眨眼,他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呸!就凭你这个牛皮大王,也配让我叫爷爷!” 戴天行没生气,张不同却好像发起了脾气。 张不同背上的两把宝剑好像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交替发出清脆的鸣声。那戴天行只是自顾自在树下踱步徘徊,一会抬头看看天,一会又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突然,张不同觉得背后一凉,那清风宝剑从青色剑鞘中飞出,一道剑气劈断了树枝;而太阴白剑也飞了出来,只是一个瞬间就把方圆十步之内的大树全都削了一半,随后带着张不同稳稳落了地。 戴天行大惊,但马上又大笑起来。 …… “哈哈哈,好小子,没想到裴如风那个糟老头子把《青莲醉酒歌》都传授给你了!至于天魁帅嘛,他做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戴天行依然在自言自语,张不同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是“盗圣”,为什么总是这么神叨叨的,这哪里是什么“神行妙手”,这压根就是“超级话痨”。只是,看着眼前的场景,张不同自己也是吓了一大跳。 那清风宝剑,原来是一把玉剑,通体都是晶莹的美玉,难怪那天晚上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月光呢;而这太阴白剑,师父当时明明说是一把钝剑,怎么跟太阳黑剑一样有这么强的杀气啊!这戴天行口中所说的“天魁帅”,难道就是师父的名讳? 张不同心里想着,并且回忆起当年在北斗藏星阁中师父所说的话。这两天,先是遇到了剑圣裴如风,他说自己是天剑,难道他就是北斗三十六天罡中的天剑星?而眼前的这个话痨,说自己是“神行妙手”,从他的武功来看,莫非他就是天速星?难道他们全都互相认识? …… 思来想去,张不同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再加上刚刚清风宝剑和太阴白剑自动出鞘的事情,让张不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张不同困惑思考的时候,那戴天行依旧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着,并且在原地转着圈。 可以确定的是,那金甲将军一伙人,应该是在追戴天行,至于为什么要追,那就不得而知了。除此之外,这戴天行明明像阵风一样飞了过去,怎么又回过头来了? …… “得了,傻小子,实话跟你说吧,我去永昌陵偷宝贝呢!那帮傻蛋一直追着我,我就故意逗他们玩!” 永昌陵?斧声烛影后,赵匡胤暴毙,次年即葬于巩义永昌陵。这戴天行去永昌陵偷什么宝贝呢?再说了,那永昌陵距离西京也并不远,戴天行好大的胆子,在宋太宗赵炅眼皮底下盗皇陵? …… 关于这永昌陵,据说当年赵匡胤拜谒父母的陵墓之后,登上角楼感叹时光飞逝,于是拿出弓箭往西北方向射去,并告知大臣箭落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皇堂”,并命名为永昌。 赵匡胤死后,灵柩停放于万岁殿,由皇弟、后妃、皇子、文武大臣每日哭临致祭。第二年,四月,灵柩运往皇陵。护送灵车的官员、卫士、仪仗队伍及皇宫妃嫔人等共3千多人,25日到达陵地。 …… 当地传说,到正午下葬时分,忽听“镗唧”!一声,一只白兔飞跳过来,正撞着铜锣。又听“扑嗵”一声,一条大鲤鱼从空中跌落鼓上。这时,东边山上又蹦出一个石人,面向灵柩似在默哀,这些征兆好象表示赵匡胤之死已为上帝所知,于是有人说这是“上天示兆、神人来吊”,而“玉兔敲锣鱼打鼓,山上石人奠君主”的说法,就在陵区流传开去。 不管怎么说,盗皇陵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在戴天行口中听起来就跟玩笑一样呢?张不同忍不住又仔细端详了这戴天行一遍,好像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 “喂,傻小子,想啥呢!是不是被老子的本事吓傻了!” 那戴天行把双手背在身后,看上去像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头子,但事实上,他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少年,只是一口一个“老子”“老子”的,实在让人觉得自大而啰嗦。 张不同并没有回话,那戴天行气得原地打转。突然,几支冷箭径直朝着两人袭来。 戴天行眼疾手快,一把抓下三支冷箭,而张不同完全不知情,眼看一支箭快要射中张不同的胸口,戴天行竟然奋不顾身地拿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 …… 张不同看着自己身前这个二十出头的、满嘴“老子”的“盗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戴天行一遍骂着“娘的,老子的”,一边笑着看张不同说:“看来你这背上的两把剑也不是很听话嘛!” 张不同本想说“你怎么样”,而戴天行一手捂着中箭的胸口,一手托着张不同背靠大树,随后露出头来对着树后喊道:“娘的,暗算老子,有种的给老子出来!” …… “哈哈哈!……原来神行妙手也有跑不动、接不住的时候啊!” 树后传来阴险而尖锐的女人的声音。 …… 第七章 鬼面妖姬 那女人冷笑着,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而戴天行虽然看上去毫不在意,但事实上却不停按压着中箭的伤口,冷色也变得铁青。 仔细查看这支箭,箭身通红,印着骷髅图样,箭头有三道楞,分别是红色、紫色、黑色,箭尾处还有一根长羽,一面黑色一面白色。 …… 戴天行示意张不同不要说话,然后将胸口的箭折断,只留下短短的箭头。随后站了出来,对着远处喊道:“臭娘们儿,就凭你这破箭,也想射中老子啊!你看,这是啥!” 戴天行一只手捏着毒箭的箭身,一只手点了点脸颊,冲着那女人就吐舌头做鬼脸。那女人摇摇摆摆从远处走来,衣着服饰很是清凉,骷髅面具遮住了脸,往下看去是傲人的身材,一双雪白的大长腿露出了大半。 …… “没想到堂堂盗圣,居然这么幼稚。你中了我的噬心箭,不出三个时辰,如果得不到解药,那就等着化成血水吧。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中了我这噬心箭,先是浑身发红,就像置身火炉之中,灼热难忍;然后浑身发紫,就像困在冰窖里,酷寒难当;最后浑身发黑,就像百虫噬心,最后腐烂冒烟,啊哈哈哈……” 那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旁边一个相貌极其丑陋的男子作出抛媚眼的动作。戴天行吐了口唾沫骂道:“我呸,臭娘们儿,妖里妖气的臭不要脸,射个冷箭还要打情骂俏,真是不知羞耻!那老贼狗还真是不把我当回事,把你们这对排行四十六、四十七的狗男女差遣过来有什么用?” …… 戴天行虽然这么说着,但从他的脸色来看,情况恐怕并不是很乐观。因为戴天行虽说是天罡三十六将之一,但毕竟也只是排行二十的天速星,更何况此时还中了噬心箭。对方虽说只是地煞七十二魔将中排行靠后的地魔星和地妖星,但这时候他们二人联手,还带了一帮杂兵,可以说是双拳难敌四手了。 …… 那女人绰号鬼面妖姬,据说生得一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模样,但心狠手辣又善于用毒,手段之残酷令人难以想象。那一旁相貌极其丑陋的男人绰号鬼面魔王,他那一副尊容,就算不是什么坏蛋也足以吓坏小朋友了,只见他身材矮小,弯腰驼背,据说他有着金刚不坏之身,并且力大无穷,一掌能拍死一头猛虎,一拳能打飞一头大象,现在周围的这些参天大树,在他手里还比不上蚂蚁。 …… 这鬼面妖姬和鬼面魔王,其实并不是夫妻,只是经常一起出现,并且只要他们出现,受害的人就必然死相极为惨烈。于是,江湖上的人便流传着“鬼面妖魔,尸骨无存”的说法。久而久之,江湖上的流言愈演愈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据说那鬼面妖姬会在将人彻底杀死之前,贴身靠近那将死之人,然后摘下自己脸上的骷髅面具,说上一句“见我真容,虽死无憾”,随后给鬼面魔王抛个媚眼,那魔王便上前一把将人抓起,然后拎到空中撕成碎片。 …… 正当此时,见那鬼面妖姬抛了个媚眼,身旁的魔王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随后照着戴天行的脑袋就是一拳。说时迟那时快,戴天行瞬间施展了神行之术,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了五六个残影。 而那鬼面魔王,别看他身材矮小、动作又笨拙,但事实上他的速度也快得很。于是,只见戴天行的脸上多了几道血印,而一旁的大树直接被拦腰打断。 鬼面妖姬在一边煽风点火说道:“真是没想到啊,盗圣的头居然这么硬!”鬼面魔王只是出了一拳,戴天行已经有些应接不来,而妖姬此时还没有出手,只在旁边冷眼看着。 与其说那妖姬正在看戏,不如说她正在享受着这种畸形的好戏,就像猫抓到老鼠之后不急着吃掉,非要把老鼠折磨到精疲力竭才肯下嘴。 戴天行看了看张不同说:“傻小子,老子今天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本来看你天赋异禀,还想收你做个徒弟,当老子的盗圣传人也是不错!算了,现在你抓紧带着你那些破东西快滚吧!” …… 张不同还没缓过神来,只看到不远处一男一女,身后跟着一帮身着黑色骷髅鬼甲的杂兵,眼前那个满口“老子老子”的盗圣已经满脸通红,应该是毒箭的毒性正在发作。那鬼面魔王又飞身上前击出一拳,戴天行只好马上再施展神行之术躲避,但是这次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魔王这一拳明显比上一拳的力量更大,戴天行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但还是被拳风震飞了出去。 张不同看到这番场景,又想到戴天行为了保护自己而用身体挡箭的模样,一时间燃起了斗志。当那鬼面魔王冲来打出第三拳,而戴天行正瘫坐在树根旁,正当那铁拳快要一拳打碎戴天行的脑袋,突然一把白剑飞了过来,刺在拳头上,发出金属震动的巨响。 …… “呵呵,钝剑?” 那魔王冷笑一声,甩了甩手腕,又摇了摇头说,“好大的力气。” 话音未落,又飞来一把玉剑,玉剑飞过之处空气都被割裂开来,那魔王马上提起手臂格挡。玉剑并没有触碰到魔王的手臂,却在魔王的手臂上分明地留下了一道血痕。 “好小子,本魔王身经百战,至今还没有人能伤到本魔王分毫。你这是什么剑,竟然能划伤本魔王的金刚不坏之身!” 鬼面魔王大吼一声,将两把剑都震飞了出去。 …… 张不同本以为自己双剑出鞘就已经很厉害了,本来还想说上一句“让你尝尝小爷我太阴白剑和清风宝剑的厉害”,没想到那魔王一声巨吼,竟把两把绝世神兵都震退了。 “哎呀,好了,别玩了,魁星大人交代过,与盘龙宝藏相关者,格杀勿论。” 那鬼面妖姬明显没了等下去看戏的兴致,连忙催促魔王抓紧下死手。 “美人别急,好不容易找到个有意思的玩意儿,直接弄死了太扫兴了。” 魔王摆了摆手,又活动活动筋骨,作出一副要认真战斗的样子,随后挥起一拳,将张不同身后的大树打断,然后用沉闷的嗓音说道:“出来吧,能死在本魔王认认真真的一拳下,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呸!你个丑东西!能死在老子的剑下,是你十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张不同学着戴天行的模样做了个鬼脸,又背过身去扭了扭屁股。戴天行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用力骂着:“傻小子,你个蠢东西,老子让你赶紧滚,你怎么还在这里!” 张不同朝着戴天行也做了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地说:“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老子打儿子!” 说罢,张不同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念完又继续念道:“达摩问道,以静为动,以静化动,以静制动!” …… 原来,这分别是《青莲醉酒歌》中的“落剑九霄”和《万剑诀》中的“悟剑诀”。张不同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现在自己身上有两把剑,干脆就混在一起用了,管它到底本来是什么剑诀剑法,反正多多益善。 这世上很多机缘巧合都发生在无意的情况下,张不同此时也并不例外。当年在北斗藏星阁,师父曾传授他《万剑诀》心法,后来偶遇剑圣裴如风,又习得《青莲醉酒歌》,还发现那《青莲醉酒歌》竟然与“醉剑诀”极为相似,虽然事实上两者并非完全一样。 …… 如今情况危急,张不同也来不及多想,情急之下干脆用两种功法同时驱动了太阴白剑和清风宝剑。只见“落剑九霄”一出,那清风宝剑幻化作无数青莲,又如同黄河之水,疯狂地朝着魔王涌去,而“悟剑诀”驱动着太阴白剑形成万道剑气。 两把剑的攻击好像天罗地网,那些穿着骷髅鬼甲的杂兵全都被切成了碎片,鬼面妖姬的面具也被划裂开来。 “哎呦,你这小毛孩怎么也如此好色,就这么想看看姐姐的美貌啊!” 鬼面妖姬搔首弄姿,妖娆地说道。 而鬼面魔王拍了拍肩膀说:“好小子,有点儿意思,你这剑法有点意思,可惜了,还有什么招式再来耍耍,给本魔王助助兴!” 张不同不敢相信,在“落剑九霄”和“悟剑诀”的攻击下,这对妖魔竟然毫发无伤。那魔王所说的“可惜了”又是什么意思? 没办法,张不同念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又念道:“以剑为形,行由剑生,心随剑动,御剑如风。” …… 原来,张不同打算“故技重施”,混合《青莲醉酒歌》的“举杯邀月”和《万剑诀》的“随剑诀”。 但是,正当张不同打算驱动两把宝剑的时候,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得体内真气越发混乱。当年和师父一起默念“心随剑动,御剑如风,握剑如龙,血杀九天,沉醉癫狂,万剑皆断”引来一道霹雳之后,就隐约察觉到几股真气在体内窜动游走,其中一道真气甚至直冲玄关将自己击伤。 再加上后来那剑圣裴如风不由分说地将紫色剑气和白色剑光用一朵青莲灌输到自己体内,身体里的真气就变得愈发混乱了。虽然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有巨大的变化,但同时也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刚刚将《青莲醉酒歌》跟《万剑诀》混着用,还没有察觉出有什么异样,但是现在想要再来一遍,身体却已经承受不住了。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张不同怎么也想不明白。 “可惜了,可惜了,你这毛头小子身上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功法,却不知道该怎么用!真是可惜啊!现在玩也玩够了,就让本魔王送你上西天吧!” 鬼面魔王说罢就要上前了结张不同的性命,而鬼面妖姬却拦了下来,说道:“别急,还有件事没做呢!” 鬼面妖姬俯下身子贴近张不同调戏地说道:“小娃娃,姐姐是个有原则的人,不管你是毛娃娃还是老爷子,在你死前,姐姐都会让你看上一眼,见我真容,虽死无憾啊。” 说罢,那鬼面妖姬摘下了面具,果然是一副绝世容颜。面如白雪,肤如凝脂,绣眉蓝眸,精致俏丽的鼻子和樱桃小口,没人会相信这样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颗狠毒嗜杀的祸心。 鬼面妖姬轻哼了一声,朝着魔王使了个眼色,示意按照老规矩解决问题。 …… 张不同想调整气息再作殊死一搏,但实在提不起劲来,只好闭上眼睛等死;而戴天行身中毒箭,现在脸色已经发紫,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 太阴白剑和清风宝剑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 好像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 …… 正当鬼面魔王要下死手,突然一条打虎钢鞭舞了过来。 “两个打一个,臭不要脸!” 张不同慢慢睁开眼,隐约看到一个小女孩和一个相貌俊朗、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第八章 不怒自威 “什么人!” 鬼面魔王的最后一击被打断,显得非常生气。 “丑东西!就凭你也敢问姑奶奶的名字!” 一个小女孩手持打虎钢鞭,一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模样。 “哎呦,我刚刚还因为这毛头小子不懂得欣赏美女而发愁呢,没想到老天爷爱怜我,马上给我送了个大帅哥!” 鬼面妖姬又搔首弄姿地看了看那英俊的中年男子说道。 “不过可惜了,见到我美貌的人,都得死!” 那鬼面妖姬突然脸色一变,发起狠来,旋即抛出几枚蛇形毒镖。 小女孩看上去不过也只有八九岁的模样,见那毒镖朝自己飞来也不闪不躲。 那英俊的中年男子也站在原地不动,同样看着毒镖飞来。 …… 鬼面妖姬邪魅地一笑,好像已经得手了一般。没想到的是,那些毒镖竟然停在了空中不再动弹,鬼面妖姬也瞬间变了神情。 “这怎么可能?” 鬼面妖姬露出惊疑的神色,暗自说道。 本在张不同身前准备痛下杀手的鬼面魔王见状也退了回来,低声对妖姬说道:“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绝对防御‘不怒自威’,比我的金刚不坏之身还要厉害!” 鬼面妖姬难以置信地低声嘀咕说:“但那天威星陆敖不是在太祖驾崩的时候就死了吗?莫非……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 “好了,恬儿,你去看看那边的两人死了没,哈哈哈!” 那英俊的中年男子终于说话了,从出现到现在,他还没说过一句话呢。只见他把双手背在身后,扭动了一下脖子,又抖了抖肩膀,好像在做什么热身动作。 原来,这男子就是天威星陆敖。 大约七八年前,太祖赵匡胤离奇暴毙,本是太祖贴身侍卫的陆敖在当晚收到一份神秘信函,信中写道:雪中大火,一死两散;洛阳城外,双双少年。 …… 信函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看着字迹也无从查起。 当晚本是天晴月朗,突然大雪纷纷,陆敖察觉到不对劲,立侍太祖左右不肯离去。而太祖却给他使了个眼色,随后佯装大怒,命人将陆敖以“违抗君命”的理由拉出去问斩了。 陆敖并不知道太祖是何用意,但是,凭借陆敖的功夫,如果他不想死,那么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逼着他去死。 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死即为不忠。 但是,太祖那个眼神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 …… 众亲卫士兵将陆敖押解到殿外后院,大雪之中随着一把砍刀落下,雪地上多了一滩血迹。 陆敖跪在地上,脑袋却还在自己身上。 原来,他并没有死。 陆敖睁开眼仔细看去,地上那一滩血迹,正是赵匡义的心腹家奴身首异处而流下的。 众亲卫士兵给陆敖松了绑,纷纷下跪道:“望将军息怒,这都是陛下的旨意。” 陆敖并不理解,看着众人。带头的士兵继续说道:“陛下交代过,如果今晚天朗气清,那就相安无事。如果今夜变了天,那就听令将陆敖拉下去问斩。” 陆敖听着更加迷糊了,这都是哪跟哪啊? 那士兵接着说:“起初,我们都在为你求情,都在问‘陆将军何罪之有啊’,陛下只是怒斥道‘让你们斩你们就斩’。随后,陛下又让我附耳过去,说‘下刀的时候快一点,要是他反抗,你就一刀下去;要是他不反抗,那就斩了他身旁腰系红带的家伙’,虽然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但陛下的旨意,我不敢违抗。” …… 听罢,陆敖长叹一口气。自古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没想到自己这个贴身侍卫,也被君王防得死死的。那句“要是他反抗,你就一刀下去”,让陆敖的心里变得百感交集。 一旁的尸体腰间正是系着红带的,本来陆敖只是觉得此人眼熟,如今看到这红带,才猛然意识到,此人必定是赵匡义府上的奴才。众亲卫平时身着甲胄,腰间根本不会悬挂什么配饰,即便是再靠近太祖身边一些的近卫,身上也不会系着红带。 除了陆敖这个一品带刀贴身侍卫,当年得到了太祖御赐的黄绸袍带,就只有赵匡义府上的侍卫身系红绸了。 莫非,太祖那个眼神,是想告诉陆敖不要轻举妄动,要依计行事吗? 陆敖这么想,但还是忍不住叹息。因为,这时候陆敖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今夜天地骤变,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了。太祖在这个时候假意斩杀自己的贴身侍卫,同时杀了赵匡义安插的眼线,今夜的福宁宫注定是不会太平的了。 “陛下还说了什么?” 陆敖叹息着问道。 带头的士兵回答道:“陛下只是说,接下来的事情就随他去吧。” 听罢,陆敖愣了两秒,随后朝着福宁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众人见陆敖起身,也纷纷站了起来,而陆敖问那带头士兵借了剑来,只是一剑,就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杀了。出剑之快,众人甚至还没有察觉到,只是在几秒后脖口出现一道血痕,随即上半身和下半身就分了家。 陆敖将剑插在地上,朝着众人的尸体又磕了三个头。接着便起身拍了拍肩上的雪,高高一跃出了宫。风雪之中,残留着陆敖无尽的叹息。 原来,太祖所谓的“随他去吧”,真正的意思就是“知道的人都得死”。其实,当陆敖得知了太祖计划的真相,一方面为帝王之家的无情而叹息,一方面又为众人生命如同草芥的状况而悲悯。 当然,如果只是杀了在场的所有人,并不能掩盖事实,陆敖也深知这一点。 于是,陆敖就地放了把火,霎时火光冲天。等宫人前来,尸体早已烧得不成模样了。 那夜,北风呼啸,大雪纷飞,陆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之中。那一刻,他已经决意离开这全力争夺的纷纷扰扰的漩涡。 洁白的雪花映着鲜红的血迹和暗沉的灰烬,曾经的一品贴身侍卫陆敖,死了。 众人只记得一年后福宁宫的那场大火,却没人在意斧声烛影那晚后院的喋血场面。 …… 本以为天高皇帝远,只要离开京城远走高飞,就能远离纷扰和灾祸。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大地大,自是赵家天下,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多年以来,陆敖始终记得那份不知所谓的匿名信函,里面写着什么“雪中大火,一死两散;洛阳城外,双双少年。” …… 那晚陆敖之所以选择离开京城,一方面是因为实在厌倦了权位斗争带来的尔虞我诈,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女儿刚好一周岁。思来想去,最终陆敖选择带着妻女隐居山林,自此不问世事。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山林之中并不像想象之中的那么舒服,陆敖的妻子没多久便染病去世了,只留下陆敖和女儿相依为命。 陆敖既当爹又当妈,渐渐的性格也变得有些奇怪,总是一会严肃又一会温柔,一会正经又一会变得神经兮兮起来。 …… “恬儿,他们死了没?” 陆敖又问道。 “父亲,这个人中了毒,而这个小子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 陆恬儿一边查看两人的伤势,一边信手耍着打虎钢鞭。 陆敖又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恬儿,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个中毒的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这个毛头小子嘛,问题就大了!” 正当陆敖要继续说下去,几支毒镖又飞了过来。只听得那鬼面妖姬哼着说道:“怎么,当老娘不存在么?” 陆敖只是将食指和中指稍稍一捏,就把几支毒镖接住,随后又朝着鬼面妖姬把毒镖全都丢了回去,那毒镖的速度比妖姬的手法还要快得多。 妖姬一时大意,躲闪不及,竟然被自己的毒镖刺中手臂,而那鬼面魔王怒吼着跳上前来挥舞着拳头,竟然也被陆敖单手接住,随即抛了出去。 “哼,这笔账以后再找你算!” 妖姬和鬼面魔王眼看不敌,朝着近处丢了一颗烟雾火爆弹就逃走了。 陆恬儿见状,持着打虎钢鞭就要追,口中喊道:“往哪跑!” 陆敖伸手将陆恬儿拦住道:“恬儿,穷寇莫追。你看这两个臭小子,恐怕要没命了,哈哈哈!” …… “父亲,您倒是想办法救救他们啊,还有心思在这笑!” 陆恬儿甩了甩肩膀,又恢复了一开始那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模样。 陆敖慢条斯理地朝着两人走来,又看了看陆恬儿说:“这个小子平时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啊,不行不行,人品不行;至于这个小子嘛,细皮嫩肉的,年纪跟你也差不多,体内还有宝贝,嗯,不错不错,可以留着备用,以后当个女婿。哈哈哈!” 陆恬儿听父亲这么一说,顿时脸红了起来,娇羞地骂道:“你再胡说我就要打你了!” …… 再看那神行妙手戴天行和少年张不同,两人均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陆敖先是点住了戴天行身上的几处大穴,接着用内劲一掌轰出了毒箭的箭头,然后又马上朝着戴天行的神阙、天灵等穴位输了几道真气,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副银针,不知道在什么位置扎了十几针,那戴天行就抽搐起来,旋即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哎呀,爹,你不会把他给弄死了吧!” 陆恬儿看那戴天行浑身抽搐口吐鲜血,心中有些着急。而陆敖却是不慌不忙地将银针逐个取出后还仔细擦拭一遍,并不急着说话。 “哎呀,爹,你不会真的把他给弄死了吧!” 陆恬儿看那戴天行依然不省人事,连忙推搡着陆敖。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别忘了,你爹爹我,可不止是当年那出名的‘天威太保’,现在爹爹可是扁鹊传人呢,你急什么!” 陆敖看着陆恬儿笑着说道。 原来,当年陆敖隐居山林的时候,为了救冶患病的妻子而上山采药,机缘巧合下寻得战国时期神医扁鹊留下的一套医书,分别是《敝昔医论》《脉数》《五色脉诊》《脉死侯》以及《尺简》五本旷世奇作。 可惜的是,当陆敖兴高采烈地带着医书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说“有救了”,就发现妻子已经病死在床上。 本来,陆敖一怒之下想要将这些医书全都付之一炬,因为不管是什么高明的医术,都不能让死者复生。挚爱的妻子离世,留着这些医书还有什么意义呢? 陆敖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埋葬了妻子,本想在妻子的坟墓旁也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但看到小女陆恬儿,实在于心不忍,便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并且刻苦钻研医书中的秘诀,以备不时之需。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经历了妻子病逝一事之后,陆敖突然意识到,有时候医术的作用并不比武术低。不管什么武功,要么是强身健体,要么是杀人利器,但医术却能够冶病救人,如此想来,医术甚至比武术要高深得多。 …… 不看不要紧,这仔细一研究,陆敖才发现,这并不是一般的医书。书中将人体穴位和经脉全都分析得极为透彻,甚至以此为基础提出了“以脉为剑”的武功要诀。 换句话说,医术能冶病救人,也能够杀人于无形。 武功讲究内外兼修,大家只知道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却没人意识到,人体周身所有的经脉都有各自的无限生机和威力。 《脉数》之中将其称之为“经脉之炁”,能够掌握和控制这种经脉的力量,就能把自身变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 看那戴天行依然躺着不动,陆敖仍旧毫不在意,转过身来仔细研究起张不同。陆恬儿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就安静地蹲在一旁看着。 只见张不同气息紊乱,双眼微微睁开却好像什么也看不到。陆敖摇着头说:“哎呀,怎么说呢,这小子到底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 “爹爹,怎么了啊,你倒是救救他啊!” 陆恬儿实在忍不住,连忙催促道。 “这小子体内有两三道极为深厚的内力,一道白色一道青色,还有一道就连我这‘内视之法’也窥探不出。正常情况下,内力形成的真气是无色的,而且每个人体内只会存在一种真气,但是这个小子很不一样,不但有几道真气,还互相交错融合在一起,换成一般人早就爆体而亡了。” 陆敖摸了摸张不同的胸口,又摸了摸张不同的额头,接着说道:“嗯,这还不是一般的真气,这是绝世高手的剑气啊。当今世上,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高人能有如此剑气。不过也没关系,这小子暂时死不了,因为他要死早就死了!” 陆敖笑了起来,陆恬儿却不满意了:“爹爹你就会吹牛,还说是什么扁鹊传人,现在倒说起这种风凉话来了!” 突然,陆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凝重,自言自语说:“莫非……是他?” “哎呀,爹爹,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两个人都被你这个吹牛大王给医死了!” 陆恬儿撒起娇来。 “好了,恬儿,他们都没事的。那贼小子毒性已解,睡几个时辰就没事了。至于这个小娃娃嘛,睡一会也死不了,不过等他醒了可要吃点苦咯!”。 陆敖安抚着陆恬儿,又说道,“恬儿,把你的钢鞭拿来用用,我们把这两个‘死人’拖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说罢,父女俩便将受伤的戴天行和张不同带走了。 第九章 鱼鹰之故 “这是……什么……地方?” 张不同缓缓张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竹床之上,屋外全是大树,看上去很像北斗藏星阁。唯一的区别就是,北斗藏星阁外都是竹林,而这里到处都是参天的大树,颇有些遮天蔽日的意味。 “你醒了。” 陆恬儿正在张不同身边,关切地问道。而张不同光顾着看屋外的场景,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旁还有个人。 只见身边的这个女孩容貌秀美,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惹人爱怜。张不同又想到刚看到陆恬儿父女时候的场面,一时间只觉得女人真是神奇,变来变去让人摸不着头脑。 “嗯,哎呀,那个吹牛大王怎么样了!” 张不同缓了缓精神,马上想到那为自己挡了一箭的神行妙手戴天行。 “放心,他没事,正在休息呢,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现在的问题比他可要严重多了!” 陆恬儿温柔地回应道,丝毫没有当时的泼辣大小姐的样子。而张不同看着自己身旁的这位女孩,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情涌上心头,略有尴尬地说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说罢,张不同越发觉得尴尬。而陆恬儿听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傻瓜,什么女侠!人家只是个普通女孩子嘛!哼!不理你了!”接着就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张不同躺在竹床之上看着房顶发呆,一边回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边思考自己体内乱七八糟的真气涌动到底是怎么回事,想着想着,随着思绪繁杂混乱,竟觉体热难忍,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旋即又昏迷过去。 “爹爹,不好了,那小子又昏过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朦胧之中,张不同好像听到陆恬儿在慌张地喊叫,后面的话就完全听不清楚了。 …… 陆恬儿看到张不同又昏死过去,连忙叫来父亲陆敖,而陆敖只是慢条斯理走了过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甚至是,一点都不在乎。 “哎呦,傻丫头,我跟你说了,这孩子的情况很复杂,不过暂时身体没什么大碍,就让他继续睡着吧。” 陆敖摸了摸张不同的额头,又检查了一下张不同的胸口,随后就淡定地看着陆恬儿说。 “可是……” 陆恬儿看着昏睡的张不同,显得非常担心。陆敖咧着嘴大笑起来,因为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紧张过。 别看现在的陆敖一副桀骜不驯的洒脱模样,当年他也是出了名的痴情种子,他对陆恬儿的母亲那也是绝对的关爱备至,一对璧人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下绝配。 感情的事情是不能用道理来分析和评论的,陆敖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当陆敖看到恬儿对张不同如此关心,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发愁。 说是欢喜,一方面是因为张不同这小子资质优异,将来必成大器;另一方面是因为恬儿如今的行为举止越发像她母亲。 说是忧愁,一方面是因为张不同现在的身体情况很复杂并且不容乐观;另一方面是因为本该退隐江湖的云游散人,如今还是插手了江湖纷争,恐怕后患无穷。 …… 事已至此,再去考虑那些也没有什么意义,陆敖很清楚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叹息起来。而这一声叹息,却让一旁的陆恬儿神色凝重,更加紧张起来。 “好了,好了,傻丫头,这孩子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说过了,让他好好休息就行了。也没见你这么担心过我这个当爹的!” “哎呀,爹爹,你怎么这么不正经啊!你说那扁鹊医书真的有用吗?” 陆恬儿撒着娇问道。 “那是当然,你看那贼娃子不就已经没事了嘛!” 这时候,陆恬儿才想起来,那中了毒箭的戴天行,经过父亲的冶疗,没过多久就恢复了,现在服了一些安神定志之类的药物又在继续休息。 可别小看那安神的小药丸,虽然说起来只是安神定志,但事实上可以让人在休养过程中迅速恢复体力和功力,受伤之处会加速愈合,与此同时还可以疏通经脉之炁,使得内力增厚。 此药名为“养神丹”,由千年雪山参、大漠藏红花、东海蓬莱草再加上深海鱼肝油等多种名贵药材按照特定配方炼制。如果常人服用,即可润气养神,如果配以《脉数》当中的针法,就能够完全刺激和发挥此药的功效,除了养伤和安神的功用之外,还能够加深功力。 那神行妙手“盗圣”戴天行,在陆敖的冶疗下,同时搭配养神丹和脉数针法,非但完全祛除了那毒箭留在体内的剧毒,还使得神行之术更为精进了。 当然,陆恬儿并不是真的怀疑父亲的医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慌张失神而已。如今救回来的两个人全都睡着,陆恬儿更加觉得不知所措,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而陆敖只是默默看着,不时笑上两声。 “恬儿,不知不觉你都这么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像极了你的母亲啊!” 陆敖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失落和悲情。 突然,陆敖又笑了起来,对陆恬儿说:“丫头,你长这么大,我还没给你讲过有趣的故事呢!” 原来,当年陆恬儿的母亲病逝后,陆敖每天都让陆恬儿进行武功训练,同时还要学习扁鹊医书,陆恬儿从小就缺少母亲独有的疼爱,虽然陆敖总是惯着她,但是她心中总还是好像缺了些什么。 当然,这也让陆恬儿变得性格古怪,难以捉摸。或者换句话说,这让陆恬儿变成了之前那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模样。现在,陆敖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突然决定给陆恬儿,也就是自己调皮可爱的女儿,讲个有趣的故事。 …… “恬儿,你知道么,有一种鸟名叫鸬鹚,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鱼鹰。这种鸟非常厉害,特别擅长捕鱼,你看它们站在河边一动不动,突然振翅一飞,然后用那又长又尖锐的嘴扎进水里,马上就叼起来一条大鱼,接着就嚼也不嚼一口吞下去。” “这一只鱼鹰啊,一天可以捕食几百斤鱼,可以算得上是捕鱼的绝顶高手了。但是,它们的肚子就那么大,根本装不下几百条鱼。所以呢,它们的脖子就变得很奇怪,当它们捕到鱼之后,先是吃一条下肚,然后接下来捕到的鱼就直接储藏在脖子里。” 陆恬儿非常认真地听着父亲讲,心里有一些疑惑,但并没有提出来,而陆敖则继续往下说。 “后来啊,那些渔夫就发现了鱼鹰的本事,同时也发现了鱼鹰的弱点。于是,他们在鱼鹰的脖子上装上铁环锁。每当那些鱼鹰捕到鱼想要饱吃一顿的时候,鱼就卡在脖子处下不去了。而渔夫们就趁机抓住鱼鹰的脖子,用力一掐,那鱼鹰就只好把嘴里的鱼给吐出来。就这样,渔夫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大丰收了。” 陆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点着头。 “那些渔夫可真坏!” 陆恬儿忍不住骂道。 “但是,恬儿,他们本身就是渔夫啊!” 陆敖一边点头一边叹息着。 “爹爹,那鱼鹰不会饿死吗?” 陆恬儿又好奇地问道。 “如果渔夫不把铁环锁打开,那鱼鹰就会饿死了,就算它们捕到再多的鱼,最后也会饿死的。” “但是,爹爹,鱼鹰要是死了,不就没人帮着捕鱼了吗?” “帮?我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渔夫,但事实上我们不过都是鱼鹰罢了。甚至,其实我们不过是那些鱼鹰嘴里的鱼而已。” 陆敖想到当年那场大雪,想到夜色下的大雪和鲜血,高高在上的帝王权术从来都不会在意蝼蚁的死亡。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那功成的一将,到底是鱼鹰还是渔夫呢? …… 如果鱼鹰每次只捕食一条鱼,那么它的本事是不是就不会被人盯上呢? 所以,鱼鹰自己有罪,犯了贪心的罪。 是这样吗? …… 当年,陆敖本是大内一品带刀贴身侍卫,不就是那身怀捕鱼神技的鱼鹰吗? 但是,陆敖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是一只贪婪的鱼鹰。 但是,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还是手刃同伴的血腥? …… 最后,陆敖终于阴白,自古无情是帝王,他们就是渔夫,而自己以为自己是鱼鹰,但事实上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儿罢了。 可是,如今就算阴白了这些又能怎么样呢?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不能重新选择,恬儿病逝的母亲也不会死而复生。 王室操戈、江湖纷扰,这天地就像一张巨大的棋盘,所有的人都不过是棋子罢了。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事实上每个人都只是水里卑微而无知的小鱼。 …… 这盘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也没人知道这盘棋会不会结束。 …… 陆敖看着陆恬儿天真无邪的眼睛,心里不由得沉重起来。 这些年来,隐居山林,以为这样就能远离王朝、远离江湖。 但是,到头来,有天下就有皇帝,有江湖就有纷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心不由身,身又怎能由己呢? …… 借着鱼鹰的故事,陆敖回忆往昔而不住感慨。。 正叹息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谁!” …… 第十章 举头红日近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身穿白衣,头戴乌角巾,正在不远处的山头之上,看着东升的旭日咏唱着诗句。 原来,那戴天行清醒之后,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便一跃而出,立在一棵大树顶上大喝道:“谁!是谁!” 这也难怪,戴天行中了毒箭之后没多久便昏迷过去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于是,当他醒来,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周围的情况,只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便马上警觉起来。没想到看见一个少年正在山头看着天空和太阳在吟诗,这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有趣,真有趣!一个贼娃子,一个小书生!” 陆敖带着陆恬儿一起来到此处,看到戴天行和那白衣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又是什么人!” 刚刚病愈的戴天行宛如惊弓之鸟,只觉得来者不善。而那白衣少年并不加以理会,只是背过手去,一边看着旭日不住嗟叹,一边继续吟咏着“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 “贼娃子,你是不是觉得胸口有些沉闷,但两腿却有些轻飘飘的?” 陆敖了解戴天行现在的心态,于是便开口问道。 “什么贼娃子,你是什么人!老子是人称‘盗圣’的神行妙手戴天行!” 戴天行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大惊,因为他的确感觉胸口有些淤塞,但双腿却比之前更加轻松了。不过,戴天行马上就回想起来,当时的确是一对父女帮他点了穴,这才没有马上中毒暴毙,想必后来也是他们设法救了自己吧。只是因为中毒较深,接着又昏迷沉睡了几天,于是醒来一时间头脑不太清醒,这才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没能认出来。仔细一想,戴天行觉得有些尴尬,但是话都说了出去,也不知道该继续再说些什么,只好继续保持一副高傲的模样。 “哎呀,你这个白眼狼,亏我和爹爹救你,还给你吃了‘养神丹’。哼!” 陆恬儿听那戴天行讲完,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 陆敖却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了解中毒之后脑子不太清醒是很正常的,再说了,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少年,虽然是“盗圣”,但本性不坏。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戴天行深知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换做谁都会有同样的反应的。 戴天行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便从树梢上跳下,来到陆敖父女俩面前,转而跪下磕头说:“感谢两位救命之恩,一时冲动,万望恕罪。我戴天行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侠客,但恩怨分明的道理还是懂的。只因身受箭毒,醒来又身处此地,不知不觉便防范起来,请两位救命恩人海涵。” 说罢,戴天行连磕三个响头,低头不起。陆恬儿这才又轻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而陆敖则连忙将戴天行扶起,一边还夸赞说:“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如此啊。什么救命恩人,你我身处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况且你如今痊愈且功力大涨,也算是因祸得福,都是你自己的造化,我不过是给你扎了几针而已,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听到陆敖这么说,戴天行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心中暗暗决定,此恩此情,他日必当以死相报。见误会已经解除,戴天行又问道:“和我一起的小兄弟呢?” 陆敖本想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而陆恬儿却又哼了一声:“他啊,要死了!” 戴天行心中一惊,但是看看陆恬儿的神情,马上又放松下来。本想跟陆敖父女前去查看张不同的情况,又意识到不远处山头上还有个吟着诗句的陌生人呢! 于是,陆敖父女及戴天行三人一起来到那白衣少年跟前,而那白衣少年也是不慌不忙,见到众人便拱手行礼。戴天行本是有种“兴师问罪”的想法,但是看到这白衣少年如此彬彬有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愣在原地。 白衣少年行完礼,便开口说道:“只因见此美景,不由大发诗兴,叨扰诸位,实在抱歉。我乃华州下邽人士,姓寇名准字平仲,拜见诸位。” 陆敖父女回了礼,也简单介绍了自己,而戴天行在一旁昂着头说:“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帮文绉绉的模样,老子姓戴名天行,江湖人称‘盗圣’是也!” 寇准听罢大笑,又施礼道:“原来是‘神行妙手’戴天行,早闻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幸会幸会。”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而此时此刻,盗圣遇到寇准,居然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众人大笑起来,笑声响彻群山。 …… 原来,这寇准其实大有来头,他的先祖在西周武王时期担任司寇一职,因为屡建大功、功勋卓越,受周武王赐姓,自此便以官职“寇”为姓。其父寇湘于后晋开运年间考中进士甲科,后应诏任魏王记室参军,因屡建功勋,被封为国公,追赠官职至太师尚书令。 但是,寇准出生之后不到三年,便在某天突然被一个道人带走,自此不知所踪。据说寇准跟随那道人云游四海,也不知道学了些什么本事。 现在寇准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另有安排。 …… “其实我今日来到此地,并非巧合。不日前,家师察觉到此处隐约有金龙之气,便命我前来探寻。当我来到此处山头,见那旭日东升,不远处竟有紫气祥云,一时有所感,便吟诗以抒怀。此外,我还能感觉到一阵青莲剑气,不知天剑先生是否也在此处?” 寇准作揖,询问道。 “你那师父是谁啊!什么金龙之气啊紫色祥云的,还有什么天剑,你在那里神叨叨地说些什么!” 戴天行不耐烦地问道。 陆敖只是听着,心中好像在想些什么。寇准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便从腰间取下纸扇,一边用纸扇扇着风,一边解释道:“诸位无需提防,家师乃‘混沌道人’,本云游四海不问世事,前日忽有所感,并命我前来相助,仅此而已。” “你说不用提防就不用提防啊!什么混沌道人,骗子吧!看你的模样也不过七八岁,怎么,还能比老子我更厉害吗?” 戴天行继续冷嘲热讽道。 突然,陆敖看到那纸扇上有幅山水图,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曾经见过。苦思冥想了许久,这才意识到,当年福宁宫外的雪夜中,那些被自己亲手杀死的近卫,他们的背上正是这幅山水图的模样。 与其说是山水图,不如说是王宫近卫专属的装饰配图。青山红日,紫云锦鲤,莫非这白衣少年跟王室有什么关联?那混沌道人,莫非就是当年太祖的至交好友? 真奇怪啊,据说那混沌道人曾经下了“金猴虎头四,真龙得真位”的批言之后就不知所踪,怎么如今却带来这么一个翩翩少年呢? 陆敖心中想着,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 寇准又作揖道:“诸位不必多虑,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还能在几位大侠的眼皮底下做些什么呢?” 戴天行听到这里,马上摇头晃脑地接过话茬说道:“算你小子识相,有老子在这里,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陆敖只是忍不住低声叹息,陆恬儿就站在父亲身边,也没有说话。 大约过了几秒,戴天行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哎呀!瞧瞧我这记性!那小子在哪啊!老子拿命救了他,还没听到他给老子道谢呢!等他醒了,那还不得问他要个几百几千两汤药费!” 本来微妙的氛围,被戴天行这么一闹,也算是瞬间变了样。也罢,陆敖这就带着众人来到张不同的房间,但张不同依然昏睡着,情况看上去并不容乐观,陆恬儿也不住地捏着父亲的衣角,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出口,只是不停扭着晃着身子,时而又叹着气跺着脚。 寇准看到竹床上的张不同,竟然马上下跪道:“天子在上,微臣来迟,实在有罪!” 众人见此情景,无不大惊,不知道这寇准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张不同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怎么会是“天子”呢?寇准也不过是个小小少年,怎么会自称“微臣”呢? 戴天行又忍不住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那开玩笑!你是不是毛还没长齐啊,在这里玩过家家?” …… 寇准并没有理会,只是把了把张不同的脉搏,随后又向陆敖父女磕头道:“多亏两位前辈以经脉之术救了天子,否则气血逆行,后果不堪设想。” “喂,你在说什么天子啊!当今天子是赵炅啊!这小子又不姓赵!” 陆恬儿也听不下去了,跺着脚问道。 “恬儿,不得无礼!话说我们的确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呢!不像这个贼娃子,开口就说自己是‘盗圣’,而且看他的武功路数,一眼就知道是神行妙手的功夫!” 陆敖打断了陆恬儿的话,又瞥了一眼戴天行。陆恬儿满脸憋得通红,而戴天行双手叉腰,抬头看着天,不时摇头晃脑。 “看来,只能等这小子醒了再问个究竟了。只是,你为何称他为‘天子’呢?” 陆敖看了看张不同,又看了看寇准,叹了口气。 “前辈有所不知,这少年正是金龙之气的源头,不信的话可以看看屋外天空上方,是否正飘浮着紫气祥云!此番景象,除了真龙天子,还会是什么人呢!” 众人抬眼看着空中,在张不同上方,果然有一团紫色祥云,云中不时散发着金光。 “我刚刚把了脉象,其中有一道白色真气,至刚至阳,应当是太阴白剑的内劲,另一道紫色真气,至臻至纯,应当是天剑先生的《青莲醉酒歌》,如此看来,天剑先生恐怕已经不在了。” 众人听着,只觉得更加困惑,这寇准不过是个少年,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再者,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或者,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而这一切,恐怕全都要等张不同清醒之后才能慢慢得出答案了。 …… “实不相瞒,在下只是一介书生,除了弹琴作画、吟诗作对之外,别无所长。各位前辈身手不凡、武功卓群,在下却是完全不会武功,不过多看了一些书本古籍罢了。不信的话诸位试试便知。” 戴天行本想试试寇准的身手,没想到寇准先发制人,这下想动手也没有理由了。不管怎么说,看这寇准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完全不像在说谎。 但是又让人不得不怀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个小小少年,独自一人行走江湖,这怎么可能呢? 此时此刻,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 陆敖心中想:看来这次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江湖,怕是永远躲不过去了。 …… 陆恬儿心中想:这小子怎么还不醒,我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 戴天行心中想:这都哪跟哪啊?小兄弟怎么还不醒?这对父女是什么来头?这寇准又到底是什么人? …… 寇准心中想:没想到师父所说的金龙之气,竟然来自眼前这个少年。如此说的话,那当今朝廷的主人,又该如何呢? ……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 “咳咳……咳咳……” …… 张不同咳嗽了两声,缓缓张开了眼睛。众人纷纷围上前来,这让张不同顿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你醒啦!说,你叫什么名字!”陆恬儿率先发问道。 “喂,老子我用命救了你,你还没报答我呢,可不能就这么死掉啊!”戴天行也马上说道。 陆敖和寇准两人站在一边,并没有说话,或许是各自陷入了沉思,或许并不想跟陆恬儿和戴天行在一起凑热闹,毕竟他们和“盗圣”的脾气可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可不是那毛手毛脚冲动无脑的“神行妙手”啊! “咳咳……咳咳……” …… “你们在做什么啊!怎么全都盯着我问问题!不过就算要问问题,那也不能一起问啊!” …… 张不同醒了过来,躺在竹床之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周围的几个人,听着陆恬儿和戴天行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 这陆敖父女是亲眼见过的,这戴天行自然也是认识,但是那一身白衣头戴乌角巾的少年又是谁?张不同心中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多想,那陆恬儿就摇着张不同的手臂接着问道:“说嘛说嘛,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张不同苦笑着说:“大小姐,我叫张不同,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你再这么摇下去,我宁愿你没救过我……” 陆恬儿听完脸一红,停了手,看了看寇准说:“你看吧,他叫张不同,又不是姓赵的,你说什么天子不天子的,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嘛!” “恬儿!” 陆敖突然呵斥了一声。陆恬儿吓了一跳,接着就自顾自嘟囔着“本来就是嘛”。而张不同刚刚醒来,这时候听到什么“天子”,心中也是一惊,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来历,师父可是从来都没有说起过。更有意思的是,自己也从来没有问过师父。 张不同仔细回想着,好像自己从小就跟师父生活在一起,然后平日里就按照师父的要求读书背书,除此之外居然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一直把师父当作父亲罢了。此时他们在说什么“天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张不同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起身下了床,向陆敖父女道了谢,又拍了拍戴天行道谢,转身看了看寇准,问道:“未请教?” 寇准又马上跪下回答道:“微臣寇准。” 张不同将寇准扶起,又看了看众人说道:“感谢诸位救命之恩,我张不同只是一个普通人,幸得诸位相救,不知道怎样报答诸位!” 听到这里,戴天行突然羞愧地跪了下来说道:“说来惭愧,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为我,张兄也不会被卷进这趟浑水当中。如果不是因为盘龙宝藏,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了。”。 “盘龙宝藏?……” 众人竟不约而同地说道。 第十一章 龙骠剑与盘龙棍 “哎呀,我这嘴!” 戴天行刚说完,就马上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罢了罢了,讲都讲了,那我就全都告诉你们吧。” “据说当年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后,便将那前朝所有的金银珠宝一分为二,一部分用以充盈国库,一部分私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充盈国库的那部分,需要用龙骠剑才能打开;而私藏的另一部分,则需要用盘龙金棍才能打开。” 戴天行将全部经过从头到尾细细道来,众人听着,时而点头,时而叹息。 “嗯,关于宝藏的事情嘛,这个我也听说过。但是,那龙骠剑和盘龙金棍,自太祖征战时起就从未离开太祖半步。龙骠剑嘛,我也曾有幸见到过,但是用龙骠剑开国库的事情,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陆敖若有所思,仔细回忆了一番,又接着说道。 “那龙骠宝剑重约三斤二两,剑长六尺有余,剑刃四尺有余,剑色湛蓝,其气微黄,前柔后刚,沉雄威穆,护手处镂浮雕虎兽头和菊花瓣图案,刀鞘由玄铁锻造而成,正面是金龙五爪,背面是龙身龙尾及五彩祥云,看似平静祥和,却不停透着寒气与杀气。” “第一次见到龙骠剑的时候,我都被它的气势给怔住了。而太祖总是将此剑佩于左侧,平日里几乎不将此剑出鞘。唉……” …… 陆敖想到当年身为大内一品带刀贴身侍卫的日子,忍不住叹息起来。 戴天行绘声绘色地继续说着。 那龙骠剑其实是一把杀人利器,而当年曾有人献上李唐时候遗留下来的龙泉宝剑,太祖为了验证孰强孰弱,挥起龙骠剑向龙泉宝剑砍去,那龙泉宝剑霎时被劈成两段。 太祖便仰天大笑,嘲讽王朝更替,什么龙泉宝剑,也不过如此。 但是,事实上,龙泉宝剑怎么会不过如此呢? …… 相传,龙泉宝剑是由春秋时期越国名匠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欧冶子和干将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名为七星。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故名龙渊。最后,将此剑命名为七星龙渊,简称龙渊剑。 …… 再后来,战事纷纷,吴越多年大战,越国灭吴,而后越国又被楚国所吞,龙渊剑便不知所踪。有人说,这由铁铸成的“第一把宝剑”,曾经传到了楚国伍子胥手上。这伍子胥,就是离楚归吴,最后将楚平王拉出来鞭尸的那位。 …… 据说当时伍子胥为奸臣所害,亡命天涯,被楚国兵马一路追赶,荒不择路,逃到长江之滨,只见浩荡江水,波涛万顷。前阻大水,后有追兵,正在焦急万分之时,伍子胥发现上游有一条小船急速驶来,船上渔翁连声呼他上船,伍子胥上船后,小船迅速隐入芦花荡中,不见踪影,岸上追兵悻悻而去。 渔翁将伍子胥载到岸边,为伍子胥取来酒食饱餐一顿,伍子胥千恩万谢,问渔翁姓名,渔翁笑言自己浪迹波涛,姓名何用,只称“渔丈人”即可,伍子胥拜谢辞行,走了几步,心有顾虑又转身折回,从腰间解下祖传三世的宝剑:七星龙渊,欲将此价值千金的宝剑赠给渔丈人以致谢,并嘱托渔丈人千万不要泄露自己的行踪。 渔丈人接过七星龙渊宝剑,仰天长叹,对伍子胥说道:“搭救你只因为你是国家忠良,并不图报,而今,你仍然疑我贪利少信,我只好以此剑示高洁。”说完,横剑自刎。伍子胥悲悔莫名。等到伍子胥身死、吴国覆灭,龙渊剑又不知所踪。 …… 再往后,据说这把龙渊剑又传到了汉高祖刘邦手中,而刘邦正是手执此剑斩白蛇起义,自此成就了西汉霸业。王朝更替,等到唐朝,此剑成为唐高祖李渊的佩剑,为了避讳,便把渊字改成泉字,名曰七星龙泉,简称龙泉剑。 …… 李唐覆灭之后,龙泉剑便再次不知所踪,直到某日被人进献给宋太祖赵匡胤,这就有了之前龙骠斩龙泉的事情。但事实上,没有人知道那把龙泉剑是真是假,而赵匡胤当时刚刚建功立业,也完全不在乎真假,因为在他心中,只有龙骠是天下无敌的。 当然,众人只知道当年欧冶子为越王炼制了八把绝世神兵,却很少有人知道欧冶子的徒弟干将和莫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当世人以得到欧冶子铸造的名剑而兴奋不已的时候,干将莫邪的作品却被师父的光芒给遮蔽了。 其中,龙骠剑,正是干将莫邪最伟大的作品。与此同时,欧冶子留下的化剑式六剑诀,最后也传到了干将莫邪手中。只是,干将莫邪并没能参透剑诀中的奥秘,最后在楚王的逼迫和追杀下,干将莫邪双双死于炼剑池中。 …… 当时,干将莫邪也绝对称得上是绝世高手了,但在千军万马之下,一个人、两个人,就算武功再高强,也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所以,如果一个人的武功修为只是局限于提高自身实力,那么终究有到头的一天,那个尽头是有极限了。等到了那个极限,武功修为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么,有什么比绝世的武功和绝世的神兵更厉害的东西吗?当然有,那就是无尽的财富。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有钱能使鬼推磨。 诚然,赵匡胤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赵匡胤武将出身,本身武功修为并不低,而他在沙场征战之中,渐渐阴白了“一人敌”和“万人敌”的区别,故而在不断提高自己修为的同时,一边研习兵法,一边积蓄财富。 兵法?张不同在那黑衣人的要求下,自幼便熟读《兵法精义》,恐怕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吧。 …… 太祖赵匡胤挥龙骠斩龙泉之后,按照龙骠剑的样式和纹路,量身定制了国库的机关锁,只有将龙骠剑整个插入机关之中,才能将国库打开。当今之世,只有拥有龙骠剑的人呢,才算得上拥有国库的财富。 而这龙骠剑,自太祖驾崩之后,就一直在继位的赵炅身边,常人别说拿到龙骠剑了,就连进入深宫之中都不可能。恐怕这龙骠宝剑的铸造师永远都不会想到,削铁如泥的杀人利器,最后居然成了一把打开宝箱的钥匙,说来可真是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啊。 …… 至于那盘龙金棍,由两根一粗一细的金棍组成。细的那根较长,可以单手抓握;粗的那根较短,但是遍布龙角,类似狼牙棒的模样。一粗一细两根金棍由铁环机关串联起来,合并起来就是一根长棍,拆开就是双截棍。 …… 这盘龙金棍是一种非常霸道的武器,跟需要招式的剑法等完全不同。盘龙金棍势大力沉,挥舞起来的时候,对方只能闪避而不能招架,因为在盘龙金棍的威力之下,稍微轻一点的兵器马上就被打飞,而稍微重一点的刀剑则会被一击劈断,持剑的人如果躲避不及,那就会被当场砸成肉泥。哪怕是较细一端的棍子尾部,一击之下也能使人骨头碎裂 同时,由于盘龙金棍可以一分为二,通过中间的链接控制,不再受人体结构的限制,可以三百六十度全角度击打。这盘龙金棍看上去短,但通过后手把位的控制,攻击距离可近可远,对手也无法进行预判。 再者,如果拿靠中间部分,盘龙金棍就成两截短棍,握住两端的部分使,盘龙棍就是一个小型铁锤。中间链接的锁链配合一些技术,可以锁拿器械和人体关节。 当年,赵匡胤在战场上大多先手使用盘龙金棍杀敌,只有跟对方的高级将领一对一较量的时候才抽出龙骠剑以示尊敬。 盘龙金棍素来打出十二分力量,不留余地,劲力变化全靠周身关节弹性。由此看来,赵匡胤绝对是一员膂力惊人的猛将,而这盘龙金棍则简直是为赵匡胤量身定制的神兵利器。 …… 沙场之上,那些刀剑被盘龙金棍拦腰打断,棍下的亡魂也是不计其数。据说,这盘龙金棍并不是赵匡胤自己创造出来的,而是混沌道人专门为赵匡胤制作的。 那根细而长的部分,通体盘旋着一条五爪金龙,金光闪闪,而那根粗而短的部分,由龙鳞和龙角构成,远远看去,宛如一条金龙正张开大口。 没人知道这盘龙金棍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或许是那混沌道人从天外带来的黄金玄铁吧。自赵匡胤死后,众人知道龙骠剑落到了赵炅手中,而盘龙金棍却是不知所踪。 就在前些日子,江湖之中突然流传起盘龙金棍出现的消息,一时间,各方势力都涌入进来。大家都更愿意相信,私藏的财富,肯定比充盈国库的要丰厚,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于是,戴天行顶着“盗圣”的名号,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与此同时,朝廷专门派兵探查和征缴,玄煞堂也虎视眈眈。先前那鬼面妖姬和鬼面魔王,正是玄煞堂中排行第四十六位和排行第四十七位的地煞高手。 …… 从阴面上来看,参与此次盘龙宝藏事件的势力,主要有朝廷、玄煞堂和像戴天行这样的江湖人三个部分组成。但事实上,先是天剑星裴如风,现在又是天威星陆敖,从前的天罡三十六将也开始陆陆续续掺和进来。 本以为这神行妙手“盗圣”戴天行只是江湖中的散兵游勇,但究其身份,竟然是天速星的传人,而戴天行自己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 当初,陆敖救治中了毒箭的戴天行之时,就已经发现他的身法不同于常人,双腿束着异常沉重的绑腿,查看经脉之炁的时候也能够阴显发现他的骨骼脉络深受神行之术的影响。这世上有这种本事的,除了天速星戴阴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本来听到戴天行自报家门的时候,陆敖就想询问戴天行和戴阴的关系,但恰好遇到了寇准,这便一直搁置到现在。 现在听戴天行讲着盘龙宝藏的事情,陆敖的脑海中,往事正一幕幕浮现——赵匡胤登基之后,专门组建了天罡府,四处网罗人才,确立了天罡三十六将,以北斗七星中三十六天罡的星名命名。 天罡府是个绝密的组织,首领名为天魁帅,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天罡三十六将之中,彼此本应互不相识,但人算不如天算,机缘巧合之下,总有相识的机会。 天魁帅身怀化剑式六剑诀等至高功法,众人曾亲眼目睹过化剑式六剑诀的威力,而其余人则各怀独门本领,就好像天剑星裴如风,身怀《青莲醉酒歌》,天速星戴阴,身怀《神行之术》,天威星陆敖,身怀《天降神威》…… 天剑星裴如风,人称“剑圣”,张不同已经见过了;天速星戴阴,不知道和戴天行是什么关系,但神行之术也算是见过了;天威星陆敖,那绝对防御“不怒自威”也让地妖星地魔星鬼面妖姬、鬼面魔王见识过了。 ……。 那么,话又说回来,现在只有两件事还没搞清楚。第一,张不同和寇准到底是什么身份?第二,戴天行和戴阴是什么关系? 当然,其实还有个问题,多方势力追寻盘龙宝藏,到底意欲何为? 第十二章 琵琶行 “诸位,在下有一言相告。” 正当众人听着那神行妙手戴天行讲述盘龙宝藏之事,寇准忽然作揖道。 “在下此次受家师之命前来,并非孤身一人。” 寇准继续说着,众人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环顾四周,除了寇准之外,并没有其他陌生人。 “诸位莫要紧张,之前说过,在下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家师放心不下,便让柳情姑娘陪同护卫。仓促之间,未曾禀告,万望恕罪。” 寇准文质彬彬,再次拱手作揖道。 此时,陆敖才发觉,竹屋附近隐藏着一股强大的经脉之炁。能够让在天罡三十六将中排名第八的天威星陆敖无法察觉的,这世上并没有几个人。换句话说,这柳情绝非等闲之辈。 …… “哦?老子还以为这世上就只有老子一个‘梁上君子’呢!怎么现在还有人学了老子的本事却不拜师啊!” 戴天行嘲讽地说道。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甜美的少女笑声,接着就是拨弄琵琶的声音。 “这是?雨霖铃?天佑星柳七?”陆敖好像想起了熟悉的名字。 话音刚落,一美貌女子翩然而至,身轻如燕,面带轻纱,犹抱琵琶半遮面,俯身行礼道:“前辈见笑了。天佑星柳七正是家父。小女柳情,拜见前辈。” 这美貌女子,年方二八,身材曼妙,即便隔着轻纱,也能感受到不落俗尘之气。梨涡浅笑,见者倾心。 …… 至于天佑星柳七,原名永,字三变,排行老七,故称柳七。据说他一身才气,却不受帝王重用,于是眠花宿柳,流连于烟花之地,最后穷困而亡,死后竟由一帮歌伎集资殓葬。 如此看来,这柳七并非像大家所知道的那样,这些不过都是表面现象罢了。天佑星,在天罡三十六将中排名第十八,论实力甚至比天剑星裴如风还要高出一些。未曾想,这柳七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抱着琵琶,还身怀绝技。 先前拨弄琵琶的声音,正是柳七自创的“雨霖铃”。柳七最擅长的并不是舞刀弄枪,而是作曲填词,并将这作曲填词钻研到了极致。于是,柳七先是在唐代江州司马白乐天的基础上改良了“琵琶行”,又创作了“雨霖铃”“望海潮”“八声甘州”“鹤冲天”“迷神引”等绝唱。 …… 当时,世俗之人称,词为艳科,而柳七将这艳科仔细斟酌,终于大有所成。众人只知道那“寒蝉凄切,对长亭晚”是用来吟唱的,却不知这词曲竟也是绝世神功。那小女抱着琵琶,只是拨弄了几下琴弦,屋外早已飞沙走石,足以见其威力。 “哦?说来也巧,我与柳七也有数面之交,可惜多年前我隐退江湖,自此再未联络。不知令尊近来可好?” 陆敖缓缓问道,而陆恬儿昂着头,看上去非常不待见眼前这位美丽的大姐姐。 “多谢前辈关心,家父无恙,多年前也已退隐。但仍有尘缘未了,便让小女代为完善。” 柳情摘下面纱,以示尊重。面纱之下,朱唇皓齿,惹人爱怜。 “哎呀,爹爹,她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陆恬儿扯着陆敖的衣角撒娇道。 “恬儿,不得无礼!” 陆敖训斥了一声,陆恬儿跺了跺脚,又轻哼一声,众人看得大笑。 “小女受家父及家师之命,一方面是保护寇先生的安全,一方面是陪伴天子左右。” 柳情再次施礼,并面朝张不同道。 此言一出,陆敖父女及戴天行三人,不由得纷纷看向张不同。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呢?怎么动不动就被人叫“天子”呢?不简单啊不简单,众人心中想道。 “姑娘不必多礼,我不是什么天子啊,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啊!我……” 张不同连忙解释,话还没说话,突然口吐鲜血,又昏厥过去。 众人大惊。 陆敖上前查看,脉象并无异常。 陆恬儿急得团团转,小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戴天行一口一个“老子的”,眉头紧蹙。 寇准若有所思,抬头朝着天空看去。 柳情也跟着上前查看,先是神情凝重,转而嘴角微微上扬道:“无须担心。” 陆恬儿一听,马上又来气了:“怎么!我爹爹都没想好怎么办,你就说不用担心!” …… 柳情没有理会,只是说道:“天子并无大碍。我刚刚查看,发现天子体内有几道真气,内劲极为雄厚,然而天子自身体弱,一时无法承受。俗话说,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如今天子空有内力,筋骨却只是寻常,自然就昏死过去了。” “你就说些废话,我爹爹早就知道了,你倒是说说怎么办嘛!” 陆恬儿追问着。 “是啊是啊,你倒是说说怎么办呢!” 戴天行也跟着起哄。 “诸位可曾听过《琵琶行》?且让小女弹奏一曲,为天子舒经理气。” …… 柳情拿起琵琶,一边拨弄琴弦一边吟唱道:“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随着琵琶弹奏的声音,众人都开始感到自身经脉中的真气变得井然有序,一时间舒畅了许多。而张不同在曲声中时而舒缓时而大汗淋漓,身体中的几道真气也从混乱跳跃变得有条理起来。 …… 过了一会,弹奏完毕,柳情说道:“天子体虚,静养三日后,需重塑筋骨,届时小女可再助一臂之力。” 众人看着张不同安稳地睡着,也安心下来。 “我说大妹子,你这是什么曲子,听起来还挺舒服的。” 戴天行感受到了“琵琶行”的效用,顿时来了兴趣,换了脸色,询问道。陆敖父女并没有说话,似乎也在等着柳情讲下去。至于寇准,仍旧背着手,一会踱步一会看着天空。 柳情也没有推辞,开始解释起来。 …… 这“琵琶行”,本是唐代白乐天所作之曲,讲述了他谪居浔阳之时,某夜偶遇一琵琶女的事情。当时,白乐天触怒龙颜,被贬为江州司马。 某夜,浔阳江头,红枫似火,江风萧瑟,江月惨淡,主客二人举酒对酌,然而空饮无趣,正愁无丝竹管弦之欢,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琵琶声。循声找去,询问是何人演奏,那琵琶声却停了下来。 移船相近,邀请那乐师出来相见,添酒回灯,重新整顿了身前的酒宴。千呼万唤,那乐师才缓缓出来,手捧琵琶,遮住半边容颜,即便如此,仍能发觉这乐师,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女子转轴拨弦,只是短短三两声,就已然流露出凄冷惨淡之情。琵琶之声低沉压抑,每一声都藏着深长的情思,好像在诉说着心中无限的哀怨和不得志之感。 低眉信手之间,诉说着心中的感慨。只见她轻轻地扣弦,慢慢地捻,一会儿顺手下拨,一会又反手回拨,先是演奏了《霓裳羽衣曲》,接着又演奏《六幺令》。 那粗弦发出沉重舒长的声音,而细弦的声音轻细急促,一会儿如同大雨倾盆,一会又好似窃窃私语。嘈嘈切切之间,清脆圆润的琵琶声像那黄莺鸟在花间啼叫一般婉转流利。过了一会,乐声又好像幽咽的泉水在冰下艰难流过,梗塞而不畅,直至将要停歇。 弦声越来越低,似乎凝结不动了。此时此刻,众人心中都仿佛生出无数幽愁暗恨,一时沉寂,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无声之间,各种情绪都在迸溅和涌动。 突然,暂歇的琵琶声一下子爆发起来,发出激越雄壮的乐音,像银瓶突然破裂、水浆迸射一样,又像铁骑突然冲出,刀枪齐鸣一般。等到乐曲终了,那女子用拨子在琵琶的中间部位划过四弦,四根琴弦一同发声,好像锦衣玉帛碎裂开来。 曲罢,东船西舫寂静无言,只见江心倒映着一轮阴月。女子叹息一声,将拨子插入琴弦,整顿衣裳,显出端庄的脸色,低声诉说起自己的生平。 女子说道,我本是京城人士,家住长安城东南。十三岁便熟习琵琶,名列教坊中最优秀的一队。每当演奏完毕,连善才级别的大师都自叹不如,整顿妆容,连那善歌貌美的秋娘也心生嫉妒。 那时候,京城的富家豪族子弟争着打赏,演奏一曲便能换得无数赏赐。镶嵌着花钿的银质发篦随着音乐打拍子的时候敲碎了,血色罗裙也因为打翻的酒而染污。如此这般,生活奢靡而毫不在意。今年欢笑复阴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兄弟远走从军,长辈早亡,暮去朝来,容貌衰老,那些王公贵族再也看不上自己。等到年纪大了,便只得委身于商人。未曾想,商人重利轻别离,在他们心中,买**爱人更为重要,夫君前月去了浮梁做买卖茶叶的生意,他走了以后我只好独自在这江口守着空船。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在这浔阳江边,江月一色,越发清冷。今日深夜,总是忽然梦到年少之时的场景,便从梦中哭醒,搽了胭脂粉的脸上流满了一道道红色的泪痕,醒来仍旧忍不住倚着栏杆独自哭泣。 白乐天听着琵琶声,本已经忍不住叹息,如今听着琵琶女一边啜泣一边自述生平,更是伤感起来。俗话说,同在天涯沦落,相逢便已是缘分,又何必曾经相识呢? 白乐天心想,自从前年被贬到此地,便终日过着卧病谪居的日子。这浔阳之地,偏僻潮湿,终年听不到丝竹管弦,住处遍布黄芦苦竹。旦暮之间,只听得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更是只能取酒独倾。 这地方难道没有山歌和村笛之声吗?当然有,只是呕哑嘲哳,声音嘈杂刺耳,实在听不下去。今夜听得这一曲琵琶,如同仙乐一般,一下子有了种舒畅的感觉。于是,白乐天请求琵琶女再演奏一曲,按照曲调作了一首《琵琶行》。 终于,琵琶女回到原处坐下,将琴弦拧紧,弦声比先前更为急促,乐声之中的凄凉之情更重,众人听着纷纷掩面哭泣,而白乐天更是泣不成声,连青色官服都被眼泪打湿。 …… 自此,《琵琶行》成,乐声戚戚,动人心弦。柳七将此曲再加修改,渐渐地,就成就了一番绝世神功。如今,此法传到柳情手中,众人只觉得愈加精进,功力也绝对不容小觑。至于那“雨霖铃”和“八声甘州”之类,更是经由柳七独创,世间罕有。 …… 众人听罢“琵琶行”的故事,对眼前这位琵琶女的敌意也消散了几分,便让这琵琶女和寇准在竹楼暂住。。 三日之后,柳情和寇准一起来到张不同身旁,静候张不同苏醒。他们对眼前这位“天子”满怀期待,因为他们将要正式开始完成天魁帅交代的任务了——乾坤诀。 …… 第十三章 乾坤诀 所谓“乾坤诀”,是万剑诀的地阶功法,由人阶功法化剑式六剑诀引申而来,需要配以先天八卦进行修炼。根据先天八卦的说法,这世界本是虚无一体,天地初生,随即分为阴阳两仪,两仪生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四象又生八卦,即乾、坤、兑、巽、震、艮、离、坎,再往后,即化生出世间万物。 …… “时间和经历会让你变得更有智慧,但也会剥夺你一觉醒来就痊愈的能力。所有人都期待着未来,所有人都想坐拥美好。但是,成长总会有代价,那是一种不能回头的代价。” 三日之后,寇准坐在张不同身边,情不自禁地说道。 柳情姑娘抱着琵琶,低声弹奏着“雨霖铃”。 陆敖和陆恬儿父女俩,也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那神行妙手戴天行,围着床走来走去,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 “啊!不要!不!” 突然,张不同大喊起来。原来,他又做了那个不断重复的梦,梦境中大火冲天,一条金龙将他从空中丢下……只见张不同满脸是汗,猛然惊醒过来,看到自己周围站满了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醒了!”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张不同点了点头,陆恬儿见状就上前去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戴天行在一旁看着,又看了看陆敖和柳情等人,然后就扭过头去偷笑起来。 “说吧,什么乾坤诀,你们之前说的。” 陆恬儿率先发问,陆敖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天魁帅交代,天子自幼学习万剑诀功法,目前已经掌握了化剑式六剑诀,但空有功法要诀,却并不会实际运用。以防万一,天魁帅让我们寻到金龙之气后再作打算。” 寇准作了个揖,低声说着。 “说来惭愧,我也并未习得那乾坤诀,天魁帅只是将这金罗盘交给我,说是遇到金龙之气将此物交给它的主人。” 寇准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着,不时扇着自己手中的纸扇。 “好啊,原来你们啥都不会,让我们好等!” 陆恬儿想到之前寇准和柳情提到的三日之约,顿时来了气。 “姑娘,你误会了。” 柳情抱着琵琶,柔声细语道。 “什么误会,你倒是解释解释!” 陆恬儿不依不饶。 柳情妩媚地笑了笑,说道:“天子的身体并无大碍。但是俗话说,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如今天子体内的真气无比充盈,而天子的身体却格外虚弱,自然承受不了。现在天子既然已经苏醒,不妨粗茶淡饭休养生息,待稍稍理清真气之后,再重塑筋骨,届时自然便彻底痊愈了!” “哼!我凭什么相信你!” 陆恬儿刁蛮地问道。 此时,陆敖笑着摇了摇头,招呼陆恬儿过来,说道:“恬儿,她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陆恬儿听罢,只得又轻哼了一声。 …… “此间事已了,容在下先行告退。” 寇准朝着众人拱手,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喂,你要去哪!” 沉默了半天的戴天行憋不住了,拦住寇准问道。 寇准依然客客气气回答说:“如今金龙之气已经寻得,天子也安然无恙,我自然是要回去禀告天魁帅了。有诸位在此,自能保天子平安,我一届书生,留之无用尔。” “哼,走吧走吧,你们一起走吧!” 陆恬儿又耍起了大小姐脾气,还不忘瞥了眼柳情。 只见这柳情身姿曼妙,怀抱琵琶,周身散发着清香,也朝着众人行礼,准备离开。 …… 寇准说道:“柳情姑娘,此行多靠你一路照应,真是辛苦你了。我此去除了向天魁帅复命之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你就暂且留在这照顾天子吧。” 听到这里,陆恬儿阴显不乐意了,而柳情看了看四周,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正当尴尬,戴天行打起岔来:“唉哟,你们的心可真大啊,这么一个绝世美人儿,非但没人争抢,反而各种推脱。实在不行,这大美人儿就留给我盗圣了,想想也是逍遥快活啊!” “放肆!” 柳情听着戴天行满口的污言秽语,突然脸色大变,挥起琵琶就要动手。寇准见状,马上使了个眼色,柳情便又放下手来。 戴天行也觉得自己玩笑开过了头,便嬉皮笑脸道了个歉,此事也就算是了了。不过经此一闹,众人觉得让柳情姑娘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妥,除了陆恬儿依旧有些争风吃醋之外,其余众人也算是默许了。 既如此,寇准便正式向众人告辞,将金罗盘交给张不同之后,便独自一人摇着纸扇离开了。 …… 于是,柳情立侍张不同左右,陆恬儿甩着脸色不知道跑到山中什么地方去撒脾气了。陆敖脸色凝重,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让戴天行跟着一起离开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张不同和柳情两人。 …… 仔细看去,柳情面若桃花,一颦一笑惹人爱怜。张不同静卧在竹床之上,对着自己身前的这位绝世大美人,心中不知道作何感想。在张不同心中,柳情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谁不想要这样一个仙女姐姐呢? 柳情好像看出了张不同的心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而张不同只好尴尬地沉默着。突然,张不同手中的金罗盘转动起来,转动的方向毫无规律。与此同时,张不同感到隐约之间有一种神秘却又熟悉的力量正在涌动。 “我说仙女姐姐,你可知晓这金罗盘的用法?” 张不同嬉皮笑脸地问道。 “天子此言,真是折煞贱婢了。” 柳情一只手遮住脸,接着往后稍稍退了一些,说道, “我只见过这金罗盘数次,却并不知晓其用法功效。” 张不同见状,支撑着起身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天子,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就是要叫你仙女姐姐。我听说乾坤诀讲到四象八卦,而这金罗盘看去,似乎正是八卦的机巧。” 柳情听闻此言,好像也恍然大悟,不禁自言自语道:“难怪天魁帅说自有定数呢。” “嗯……我看看啊……嗯……” 张不同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金罗盘。 …… “我知道了!” 张不同激动地大喊道。 “乾为天,坤为地,兑为泽,巽为风,震为雷,艮为山,离为火,坎为水……” 张不同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金罗盘,一边回忆着当年师父教给自己的口诀。 如此说来,这乾坤诀,其实正是八卦的排列啊。 运转乾坤,亦可扭转乾坤。在化剑式六剑诀的基础上,加以八卦的不同排列,自然就有了毁天灭地的功效。难怪啊难怪,这就是地阶功法的力量吗? “天地山泽,水火风雷,皆可为我所用,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张不同忍不住感慨道。 “恭喜天子,这么快就参悟出乾坤诀的奥秘!” 柳情连连恭贺道。 张不同却摇了摇头说:“唉,参悟谈不上,只是暂且阴白了一些。另外,我觉得体内的真气又开始有异动了。” “天子无须担忧,我自有办法相助。只是……” 柳情欲说还休,就这样愣住了。 “嗯?只是,只是什么?” 张不同问道。 “只是,不知道天子能否承受得住那番苦楚。” 柳情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哎,我还以为什么要命的大事呢!吃苦嘛,小问题,不用担心,你尽管说就行了!” 张不同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害怕吃苦。 柳情还是面露难色,又思忖了片刻后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弹奏‘八声甘州’为天子减轻苦痛!” 柳情示意张不同于屋前蹲坐,屏气凝神,感受体内真气的涌动,同时,弹奏“八声甘州”曲为张不同调理内息。 不一会儿,张不同感到真气正在冲撞自己的五脏六腑,周身所有的经脉都被炁流灼烧,如同千万根尖针扎刺,又如同万箭穿心一般。 张不同痛得将要喊出声来,但是想到先前说吃苦是小问题,怕丢了面子,便强忍着一声不吭。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柳情一边弹奏着琵琶,一边咏唱着八声甘州,竟忍不住流下泪来。而张不同的身体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尽管琵琶声已经在最大限度上减轻了张不同的痛楚。 “喂!我说大美人儿,你可别把我这小兄弟给弄死了啊!” 伴随着一阵风声,一个人影飘至身前,原来是那神行妙手戴天行。 陆敖、陆恬儿父女也紧随其后。陆恬儿看到张不同痛苦的表情,以为柳情下手虐待他呢,挥起打虎钢鞭就要动手,被陆敖拦下。 陆敖仔细观察了一番,感慨道:“有意思啊,真是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啊?” 陆恬儿和戴天行一齐问道。 陆敖大笑着说:“这孩子体内的真气居然能够共存!看那经脉之炁,竟然可以运行无阻了!” “啊,爹爹,那这是好事吧!” 陆恬儿急忙问道。 “那是自然。不过……” 陆敖犹豫了一下,而陆恬儿马上催促道:“不过什么啊爹爹,你倒是快说啊!” “嗯……不过……不过这孩子要吃的苦头才刚刚开始呢!” 陆敖说完,陆恬儿却显得更加担心了。 戴天行听完也有些困惑,阴阴说真气已经运行无阻,怎么又说苦头才刚刚开始呢? 柳情只是自顾自将“八声甘州”弹奏完毕,随后将张不同扶起,行了个礼便告辞道:“天子,今日就到这里,好生歇息,阴日我再来。” “这丫头可真有一套啊……” 陆敖点着头感慨道。而陆恬儿在一旁拽着陆敖的衣服,一脸生气的模样。戴天行还在想着那矛盾的“运行无阻”和“苦头才刚刚开始”。 “好了,好了。不用担心,也不要瞎猜了。回去休息吧,阴天就知道了。阴天我再告诉你们!”。 陆敖依然点了点头,仰天大笑起来。 …… 第十四章 破而后立 “你们可知道‘破而后立’?” 陆敖问道。 陆恬儿与戴天行一齐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天才微微亮,陆恬儿与戴天行已经满怀期待地询问陆敖那矛盾的问题:一个人体内的真气已经运行无阻了,还能吃什么苦头呢?为什么还要说苦头才刚刚开始呢? 陆敖却没有从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要急嘛,等会柳情姑娘会告诉你们的!” “哼,又是她!” “哎呦,又是那个大美人儿啊!” 陆恬儿和戴天行,还是之前的那副模样。 …… 过了一会儿,太阳已经升起,一白衣少女踏着露珠翩然而至,正是那柳情。 “天子,我们开始吧。” 柳情在屋外低声唤道。 张不同闻声醒来,伸了个懒腰,旋即打了个哈欠。经过昨日的调息,张不同体内的真气已经趋于稳定,身体也明显硬朗了很多。片刻之后,张不同已经整理好衣裳,缓缓走了出来。 “天子,经过昨日的调息,现在经脉已经畅通,真气也可运行无阻。接下来,我们就要正式开始锻体了。” “锻体?” “是的。所谓锻体,就是培养和锻炼人体的极端承受能力,不断突破极限,从而不断变得强大。” “仙女姐姐,照这么说的话,你也经历过锻体啦?” “是的。不过每个人所研习的功法不同,锻体的方式和程度也会有所不同。” “不同?哈哈……我张不同,本身就与众不同!” …… 张不同开着玩笑,却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接什么。 在柳情的示意下,众人一齐来到山脚的一处瀑布下。 “水,无色无相,至柔却又至刚,凡锻体者,必先积蓄流水之力。请天子褪去上衣,盘坐水下,养精蓄锐,感受流水气息。” 张不同按照柳情的说法,脱去了上衣,朝着水流下靠近,结果还没走到瀑布底下,就被流水给冲走了。一时间,众人哄笑。那陆恬儿和戴天行笑得最为大声。 张不同又再次尝试,结果还是一样。柳情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喂,傻小子,你体内的真气那么强劲,怎么你小子就这么不中用呢!” 陆敖笑着,忍不住朝着张不同喊道。 对啊,真气,张不同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体内蕴藏着几股强大的真气,只是一时间忘了有这么回事。说来也是奇怪,这时候真气运行无阻,一点阻塞和澎湃的感觉都没有了。往好的方向说,这真气似乎并不会引起任何不适了;往坏的方向考虑,这真气好像一点力量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张不同看着眼前的悬泉瀑布,无色无形,从高处飞漱而下,竟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之势。 原来如此,坎为水,兑为泽,人体的力量,本身就是畅行无阻的,正如源源不断的流水。流水遇到阻塞和坎坷,正如真气在经脉的某个节点处停留或淤塞,如果处理不当,那就会导致气血逆行,甚至爆体而亡;如果合理操控,那积蓄的力量就可以集中释放出来,就像大坝决堤一般。再者,当这些力量都被人为蕴藏于丹田,那就成了一片真气之泽,广袤无垠,深不可测。 不知不觉之中,张不同已经真正领悟到乾坤诀的奥秘,而先前那金罗盘,或许正是为了加以提示和引导的。想到这里,张不同调整好姿势,一步一步继续朝着瀑布底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调理内息,不断调整着自己体内的两三道真气。 其中一道白色的真气,应当是太阴白剑留下的印记,其中一道青色的真气,应当是剑圣裴旻留下的,青色真气中隐约还有一道紫色的剑气,那应当是青莲醉酒歌的威力。 与此同时,张不同身边还有一道隐形的真气在涌动。原来,张不同自幼跟随那黑衣人学习兵法精要,竟在潜移默化之中形成了一道自己专属的内劲,而这道内劲平时难以察觉,如果不是因为周边的水流四处暗涌,众人一时间也无法察觉。至于张不同自己嘛,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喂,你倒是快点啊,我都看腻了!” 戴天行在一旁起哄道。 陆敖、陆恬儿父女只是静静看着,并没有说话。 柳情见张不同已经逐步掌握了控制内力的技巧,便开始弹奏起迷神引,借此帮助张不同更进一步地运转周身的经脉之炁。 …… 不一会儿,张不同已经泰然端坐在瀑布底下,任由瀑布冲刷拍打。众人看着张不同,只见张不同的身体一会泛着红光,一会泛着金光,一会涌现紫气,一会又变得煞白。 仔细望去,张不同的脸色也有些变化,本是认真严肃的神情也变得安然惬意起来。 …… 突然,听得张不同大喝一声:“哈!” 霎时间,五色彩雷从天而降,径直朝着张不同劈去,顿时水花四溅,烟雾迷茫。众人正担心呢,不曾想那张不同竟然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这就是运转乾坤的威力吗?” 张不同缓缓起身,朝着众人走来。令人诧异的是,眼前的张不同,除了容貌没有改变之外,声音和体型全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众人不解,这张不同刚刚还是七八岁的模样,怎么现在突然就俨然变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翩翩少年了呢? 戴天行第一个跳起来说道:“哇,傻小子,怎么你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这模样可真是不错,抓紧跟老子拜个把子吧!” 陆敖似乎并不意外,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这一幕,或者说,早就见识过这一功法带来的效用。而陆恬儿,看着张不同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连忙捂住了眼睛,脸蛋羞得通红。 柳情怀抱琵琶,退至张不同身前,俯身行礼,说道:“恭喜天子!” …… 张不同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众人,一边感慨乾坤诀给自己带来的巨大改变,一边握紧双拳,试着运转自己周身的经脉之炁。果然,真气在体内正常运行无阻,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但是,当张不同试图使用真气操控太阴白剑和清风宝剑的时候,两把宝剑竟然毫无感应,尝试了半天,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之时,陆敖笑道:“小子,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年轻的时候也曾亲眼见过这乾坤诀,不过,当时使用这乾坤诀的,效用刚好和你相反,你是一下子长大成熟了,而那个人,却是返老还童了。” 张不同听完有些不解,连忙询问道:“陆前辈,不知道为何,我这周身的经脉之炁已经畅通无阻,却怎么也操纵不了太阴白剑和清风宝剑了!” “哈哈,傻小子。你以为乾坤诀就只有一层吗?这乾坤诀应当有九层功法,现在的你,不过是初窥门径,掌握了第一层而已。据我所知,这乾坤诀的功法,每精进一层,修习者就要破骨一次!” “陆前辈,什么是破骨?” “简单来说,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都是最原始的容器,当容器里的东西太多太满,容器就承受不了了。于是,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办法。第一种,将容器中多出来的部分全部清除倒出;第二种,将容器修筑增高增大;第三种,寻求运转容器的办法。可惜,当今世上,绝大部分人只能选择第一种办法。而第二种所谓的将容器扩大,就是指通过修炼,将自身原有的经脉和骨骼全部废去,然后在此基础上重修锻体,就像那上了年纪的老鹰,会在悬崖边上将自己的老旧尖喙利爪拔除,然后等着新的长出。等到新的爪牙长出,老鹰又成了雄鹰。” “哦,陆前辈,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之前强行运转真气,刚好把自己本身的容器给弄碎了,结果因祸得福,在这机缘巧合之下,习得这乾坤诀,重塑了容器,这才有了此番景象。” “嗯,孺子可教。这乾坤诀,跟你本身刚好契合,非但帮你修复了身体,还给你的身体增加了一层防御的力量。虽说这是好事,但当你修炼到下一层的时候,将会承受更进一步的痛苦。不过,就看目前你小子的遭遇,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可是……陆前辈,我这身体的变化,又是什么原因呢?” “哈哈,傻小子,你这可是问住我了。我虽有幸见过这功法,却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啊。或许这功效也是因人而异的吧,谁知道呢?” “哎呀,我说你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老子看你现在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不是蛮好的嘛,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呗,现在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真是没意思!” 戴天行又急匆匆地打断了张不同与陆敖的对话。 “要不这样吧,陆前辈,我有个不情之请。” 张不同没有搭理戴天行,朝着陆敖行礼道。 “傻小子,但说无妨。” “陆前辈,幸得相救,我本已经应该结草衔环。只是现在,我初窥乾坤诀的奥秘,前辈是当今世上之绝顶高人,希望前辈能指点一二。” “指点谈不上,不过,既然你小子这么感兴趣,那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多谢前辈,请受徒儿一拜。” 张不同连忙下跪行礼,而陆敖却一把将张不同扶起。 “喂,傻小子,我只是答应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并没有说要收你做徒弟啊。再说了,你自己不是本身就有师父嘛!这样吧,你我相遇,也算一场缘分,除了乾坤诀的一些问题,我将我毕生所学也一并传授给你,这样,老夫就能彻底远离尘世,去当闲云野鹤了。” 张不同听到陆敖这么说,也不顾陆敖的搀扶,连忙跪下磕了个头。 …… 陆恬儿见状,昂着头说道:“要是这样的话,论辈分,你可是要叫我师姐的了!” “恬儿,不要胡闹!”陆敖低声斥责道。 “好,没问题,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师姐,我的好师姐哎!”张不同马上喊道。 “行啊你小子,还没结拜呢,就从老子这里偷学去了泡妞的本事!”戴天行在一旁添油加醋地掺和道。 “仙女姐姐,你还会继续跟我一起吗?”张不同看着柳情说道。 柳情微微一笑,对着张不同行礼道:“只要天子吩咐,小女自当伺候左右。” 说罢,柳情便紧随张不同身后,而陆恬儿哼道:“师弟,你给我过来!” 于是,张不同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戴天行见状也赶紧遁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嘲讽道:“哎呀,这下麻烦咯,女人哪!” 陆敖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背过手去,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声。 “师弟,小师弟,哈哈哈……” “师姐,等等我呀,我的好师姐!” “天子……” 一时间,陆敖站在原地叹息,而张不同与陆恬儿、柳情,已经在瀑布前追逐玩闹起来。 ……。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三年。 三年后…… 第十五章 脉数 “恬儿,就交给你了。” 陆敖将陆恬儿的手交到张不同手中,说罢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 三年中,在陆敖的指点和柳情的陪同下,张不同每日清晨便爬至山顶吸取自然之气,在阳光的照耀下调理内息。随后,用最快的速度下山,旋即盘坐瀑布底下任凭水流冲刷,借此继续破骨,并不断交汇融合体内的几股真气。等到日落时分,张不同便扎稳马步,众人轮番用竹棍抽打鞭笞张不同的身体,最后,众人精疲力尽,张不同遍体鳞伤。晚上休息前,张不同便泡在特制的大木桶之中,木桶中混合了各种特制的珍稀药材。 …… 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张不同终于脱胎换骨。突然有一天,陆敖神秘兮兮地将张不同单独拉到身边,说道:“傻小子,经过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我早已视你如子,眼看你越发精进,我心中也极为高兴。只是,有件事情,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傻小子,你可记得,当年寇准离开之时,我与天行也随后一同出去了一趟?” “前辈,似乎确有此事。”张不同想了片刻,这才想起当年的一幕。 “你可知何事?” “不知。” “此事恐怕说来话长,待我细细道来。” 陆敖长叹一口气,开始讲起这件事。 …… 自从见到柳情姑娘,听到那一曲“琵琶行”,我便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经过一番查探,才发现这柳情姑娘并非天佑星柳七的亲生女儿,那柳七也并没有安享晚年,而是离奇暴毙了。所以,柳情姑娘必然是说了谎。 而戴天行这小子,竟然是天速星戴阴的亲生儿子,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戴天行自命“神行妙手”,还得了个“盗圣”的名号。 …… 我们共同隶属天罡府,而天罡三十六将之间本是互不相见的,更不必谈相识了。至于我与柳七和戴阴,也是偶然间相遇罢了。那日,我在京城酒肆中独酌,忽有一人酒醉后高声咏唱起来,我看他烂醉如泥,却歌声雄浑,仔细想来必然不是泛泛之辈。那时候我也是年轻气盛,见得此人,便邀他共饮一杯,他也并未推辞。 正当我二人酒酣,又有一人飞身至前,端起我们桌前的酒杯便一饮而尽。此人嬉皮笑脸,却来无影去无踪,连我都没能看清他的武功路数。于是,我便与他说道,仁兄如此饮酒,不怕我这酒中有毒吗?他却依然逍遥懒散地回应说,喝酒喝死了,也算是积了大德!终于,我们三人便共坐一桌,欢饮达旦。 …… 即便如此,我们三人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不过偶然相聚并小酌一番而已。等到某一日,太祖急召,说是龙骠宝剑上的宝石失踪了,我便着手调查。等我查得有些眉目了,却在深夜遇到两个黑衣人,我们三人便打在一起,打着打着,忽觉熟悉,等摘下面罩,才发现是老相识了。 我们又惊又喜,可还没来得及交谈,又有一黑衣人跃出,凌空发出一掌,戴阴眼疾手快、身法更快,挺身接了这一掌,却马上口吐鲜血,那黑衣人也消失不见了。等我们仔细查看,才发现戴阴已经经脉尽断、五脏俱碎。当今世上,能有如此功力者,或许只有天魁帅一人。但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当时夜色茫茫,那黑衣人又出手极快,根本看不清也看不出任何端倪,这便成了悬案。 …… 最终,我没能找到太祖所要的龙骠剑宝石,太祖大怒之下将我调离内宫,并且不允许我上朝议事。与此同时,听说有个穷秀才自名“三变”,进殿面见圣上,却有人将那首“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当场吟诵出来,圣上龙颜大怒,当即说道,既如此,不妨就遂了你的愿,去了这浮名,填词浅唱去吧。万万没想到,那三变秀才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到处宣扬他“奉旨填词”。 当我听到那首《鹤冲天》,心中便已然知晓那三变秀才正是柳七。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柳七放荡不羁,竟然当朝得罪圣上。没过多久,我便听闻柳七暴毙的消息,等我前去吊唁,发现棺木已经钉死,一帮青楼妓女在棺前治丧,却并未见到有什么子嗣。 我不愿相信好友惨死的事实,偷偷开棺查验,没想到这柳七真的死了,死因和戴阴一样,一击毙命,五脏俱碎,经脉尽断。那么,这柳情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戴阴死后,他全家鸡犬不留,结果这戴天行却被人收留养大,还习得了他父亲的毕生绝学;柳七死后,没有妻妾,也没有子嗣,结果这柳情却对柳七的功法了如指掌。所有的事情都把矛头指向一个人——天魁帅。 …… “天魁帅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呢?” 张不同听着陆敖的陈述,不由得毛骨悚然。 没人见过天魁帅的真面目,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有两件事可以确定,第一,那个收养戴天行的人,正是天魁帅;而那柳情姑娘,也是天魁帅亲自调教出来的。至于那寇准,在江湖上并没有一丁点消息,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他说的师父,恐怕也是天魁帅。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天下,竟然是天魁帅手上的一盘大棋,而我们不过是棋子罢了。 …… “可是,前辈,您不是说天魁帅是太祖的亲信嘛,甚至那天罡府也是太祖亲设的。天魁帅到底在做什么呢?还有,那寇准和柳情姑娘,为什么总是叫我天子呢?” “傻小子,恐怕你真的是天子啊!” “什么?” “当年,太祖假意将我诛杀,随后便发生了斧声烛影一事。那赵炅继位之后,太祖的子嗣也纷纷离奇死亡。赵炅继位次年,宫殿突发大火,太祖长子赵德秀、次子赵德昭、三子赵德林、四子赵德芳均在大火中丧生。赵德秀被追封为滕王、其余被追封为岐王、楚王、秦王。滕王赵德秀有四个儿子,第四子赵惟同,众人并没有找到那赵惟同的尸体,算至今日,年纪应当与你一样。所以,傻孩子,你不叫张不同,你叫赵惟同啊!” …… “所以说,前辈,我,真的是天子?” “是啊。起初我也不相信,直到那天看到寇准离开前奇怪的笑容,这才觉得奇怪,当时我与天行一同外出,便是去查探当年赵惟同的下落。后来仔细想来,这一切恐怕依然是天魁帅的棋局罢了。又或许,这其实是太祖亲手设立的一盘大棋啊。或许,这就很好地解释了当年太祖的行为。可是,太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更有意思的是,太祖并没有真的杀陆敖,而是任由陆敖归隐山林,事情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再往后,张不同下山,偶遇天剑星裴如风,又遇到天速星戴天行和鬼面妖姬,接着又遇到天威星陆敖,再往后又遇到寇准和天佑星柳情。思来想去,除了天魁帅,没人可以把这些事情安排得如此天衣无缝。 不过,在这三年里,寇准杳无音信,而柳情与戴天行总是陪伴张不同左右,尽心尽力辅佐张不同,完全没有什么异样。真是奇怪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不知不觉,三年一晃就过去了,陆敖将自己在机缘巧合下寻得战国时期神医扁鹊留下的一套医书悉数传授给了张不同,分别是《敝昔医论》《脉数》《五色脉诊》《脉死侯》以及《尺简》五本旷世奇作。 张不同也算是天赋异禀,三年时间就已经熟练掌握了“以脉为剑”的武功要诀,同时学会了掌握和控制“经脉之炁”,把自身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不过,张不同并不知道这些都是陆敖暗自传授的神功妙法,只以为每日都在照常训练罢了。 终于,张不同已经能够完全理顺体内的几股真气,还能够自由地同时操纵太阴白剑与“清风”,陆恬儿每日跟在张不同身后,两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关系也越发亲密,不过,张不同似乎对柳情姑娘有种说不清的情愫,而对陆恬儿,则更倾向于兄妹之情。 …… 一日,张不同照常采气、练气、锻体、药浴,夜晚,正当闭目养神,林中却突发大火。山林之间霎时烟斜雾横、火光冲天,众人急忙救火,却发现陆敖口吐鲜血倒在地上。陆恬儿见状,急得大哭起来,而柳情与戴天行沉默着一言不发。张不同想到这些年陆敖传授的功法秘诀,查看陆敖的经脉之炁,顿时惊愕得愣在了原地。 原来,陆敖的脉象和当年的戴阴与柳七一样,也是经脉尽断、五脏俱碎,也是一击重伤。张不同想到当时陆敖告诉自己的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弥留之际的陆敖强忍着一口气,看了看女儿陆恬儿,又看了看张不同,随后将陆恬儿的手交到张不同手中,断断续续地说道:“恬儿,就交给你了……” 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但是陆敖只是睁大眼睛看了看夜空,那北斗七星正在夜空正中央,瑶光星闪烁了两下,星光便黯淡下去,陆敖也就此断了气。 “前辈!……”张不同在心中喊道,忍不住流下泪来。他想,如果当年没有相遇那该多好,虽然这世上多了个陌生人,却不会因此惨死。 陆恬儿守着父亲的尸体,已然泣不成声,戴天行也跪在陆敖身旁,好像在为父亲旧友的亡故而感伤。至于柳情,眼角分阴也有泪水不自觉地流淌下来。。 一时间,众人静默无声,火势已经褪去,整个夜空也灰暗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