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校花共享血条》 序章 请将我的女友逮捕归案! “姓名?” “周嵩。” “年龄?” “20岁。” “职业?” “学生。” “哪个学校的?” “t大的。”周嵩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你刚才说你来报什么案,我应该是听错了?”民警扶了扶眼镜。 “我被人侵犯了——弓虽暴,明白吧?”周嵩的声音越说越小。 民警不禁菊花一疼,与同事交换了一个同情的眼神:“施暴者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我的同班同学。”周嵩点点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旁边的民警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声。 “说说案发的详细经过吧。”民警继续做着笔录。 “那是6月24日的晚上,那天我帮她过生日,没想到她在自己的……在我饮料里下了药,后来我就没有意识了。醒过来以后,我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她用四个手铐固定住了我的手腕和脚腕……” 旁边报案手机被偷的女学生惊异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周嵩说不下去了。 两位民警交换了一下眼神,站起身来,把周嵩带到了里面的房间。 “这里没有人,你可以放心地说了。” “这是审讯室吧我说……”周嵩说。 “不重要,你继续说吧。”眼镜摇了摇头,另一位小平头民警则为周嵩接来一杯水。 “刚说到哪了?” “四个手铐,手铐是哪里来的,是警用的吗?” “这我哪知道啊,反正挺结实的。”周嵩举起双拳,给民警看他手腕上的红印子:“这是我挣扎的时候留下的,脚腕上伤得更重。” “你继续说,他的具体施暴过程。”眼镜说。 周嵩露出了难为情的表情:“这……” 民警鼓励了他好半天,周嵩才期期艾艾开口了:“她那天故意换上了网上买的魔都高中生校服校裤……” 警察:“????” 周嵩继续说道:“我说我不要,她就拿穿白色棉袜的脚蹭我的肚子,我就起反应了……” 小平头正在喝水,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咳嗽老半天,眼镜赶紧拍他的背:“咳,周同学,你不需要讲那么多无关的细节,他的作案工具是什么?” 眼镜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个棍子的形状。 周嵩迷惑地说:“作案工具?没有啊。她把我弄起来以后,就直接坐在我身上,然后……最后反正就自己坐下去了。” 眼镜:“????????????????????” 平头把嘴角的水渍擦干:“周同学,你和施暴者除了同学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关系?” 眼睛插道:“还有,你有什么证据吗?” 周嵩犹豫地说道:“我们是……情侣关系。证据的话,你们可以去调夕缘旅店的走道监控,体液证据的话,当时她把血弄在了我的肚子上,但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哦,对了,还有……” 两位警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等会,你说的这个施暴人,是男是女?” 周嵩瞪大了眼睛:“女生呀!” 现场安静了三秒。 眼镜斟酌了一下措辞,慢慢开口了:“小兄弟,其实大学城这边的警力也一直挺繁忙的,如果每对情侣闹纠纷都要来我们这报案,其实是一种严重的……” “警察叔叔,你们可不能随便和稀泥。”周嵩认真地说:“这严重违背了我的意志,玷污了我的贞洁。我们两个说好要等到结婚的,她却一直等不及要诱惑我,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平头用手机搜了一下,对着屏幕念道:“按照华夏的刑法规定,弓虽j罪只能是违背妇女意志……” “我知道,我来之前做过功课了。”周嵩说:“但我可以告她强制猥亵或者故意伤害罪。” “故意伤害你哪了?你丧失性功能了?”眼镜没好气道。 “没有。” “被染上病了?” “怎么可能!她以前又没和别人……过。”周嵩说。 平头忍不住道:“小兄弟,你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我没有在闹,请你们把她抓捕归案。她的行为符合强制猥亵罪,并且我受了轻伤,同时,她还有投食违禁药品、非法持有警用器械等等嫌疑……” 这小子是有备而来啊,两位警察想。 “行吧,她叫什么名字?”眼镜无可奈何道。 “袁月苓。”周嵩说。 “袁月苓?是那个袁月苓吗?”平头眼睛一亮:“上次大学城联合文艺汇报演出的那个女主持?他们说她是你们t大的校花。” “是有这种说法。”周嵩点头道。 “不是,你怎么这都知道啊老徐……”眼镜调笑着平头。 “害,那天我正好在现场维持秩序。”平头咳嗽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周嵩:“袁月苓是你的女朋友?真的吗?我不信。” “您随便去我们学校扫听扫听就知道了。”周嵩道:“而且这重要吗,重要的是她的违法犯罪事实……” “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平头忍不住问了一个与案情无关的问题。 “半年吧,去年十二月在一起的。”周嵩说。 “行吧,要不老徐你就跑一趟,把姑娘带回来问问吧。”眼镜伸了个懒腰:“她住哪栋宿舍?” 周嵩道:“她已经不在学校里了,这一个星期都没有人看到她,也没去上课,也没回寝室,发微信不回,打电话关机。” 平头火了,一拍桌子:“如果你是想报案说女朋友失踪了,我们会查的,不需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我们警察很闲吗?” “不行。”周嵩说:“失踪的话,必须是直系亲属、法定配偶,或者是学校来报案。她的父母远在古纳额尔,我们辅导员又不肯来报案,非说应该只是逃课出去玩了,过两天再说。但是我觉得,她应该是遇到危险了,每拖一分钟,就会更加危险。” 眼镜点了点头:“行啊,小伙子,挺机智啊。” 周嵩诚恳地说:“请你们救救她,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担心我……可能也活不了了。” 眼镜钦佩地点点头:“小兄弟,看得出你是个长情的人,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周嵩苦笑道:“我说的我也活不了,是物理意义上的。” 第一章 学生会亦修罗场 一切都从半年前,周嵩去医院做检查的那个下午开始。 因为持续将近一周的不明小腹坠痛,这天周嵩和罗教授请了病假。拿了血液检查报告和x光片,他忐忑地推开了挂着“泌尿(1)”牌子的房门。 一进门他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刚才明明只有一位和蔼的老先生坐诊;现在诊室里男男女女的实习医生站了半屋子,站在看片灯上挂着的几张x光片前,聚精会神的听刚才的老医生讲着什么。 周嵩想趁着他们没有注意自己,退出去,他担心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老师我没来晚吧?”诊室的门忽然又被猛然推开,一个体格魁梧的男医生半堵墙一样拦住了周嵩的退路。 “看报告吗?给我吧。”他不由分说的从周嵩手里拿走了那叠材料,径直上前递给了老医生。 …… “是他吗?” …… “片子给我看一眼” …… “小声点,人家人还在这里呢。” …… 就像往平静的湖水里丢了一块巨石,诊室里一下子就开了锅。那几张a4纸在人群中传阅着,没拿到材料的人就盯着周嵩打量,兴致盎然。 实在不想在人群愉快炽热的目光注视下逃走,周嵩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撑起了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腰背挺得笔直,直视这些意味不祥的热切目光。就在周嵩几乎要感觉自己已经真的无所畏惧之前,小腹的坠痛再一次重拳袭来,把他打回了原型:一只蜷缩在椅子上的熟虾。 过了片刻,诊室里依然喧闹,但气氛已经从兴奋转为失落,实习医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诊室,终于,屋里又只剩下老医生和周嵩两个人。 “小伙子,你的这个情况啊,非常,非常的特殊。” 周嵩忍痛坐正了身子,准备迎接这个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一种疾病的神圣时刻。 “你听我说啊,有些人就是天生有两套生殖系统……” 周嵩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他压了九九八十一道大题,依然考了0分。 “哎哎,你别激动,你并不是这种情况,所以我才说你的情况非常特殊。” 到吃晚饭的时间,周嵩提着两盒痛经宝一瓶止痛片和一包膏药,回到了学校,神色木然。 ************************************************************************************************** 当晚,袁月苓出席了学生会生活部的聚餐。 最近一周来,她都不怎么好:痛经是一贯的,可莫名其妙的是,不仅晚上整宿睡不着觉,今天又开始平地崴脚了。 整个下午她都在寝室补觉,面容恢复了一丝血色。取下黑色的罩帽,随手将齐脖的短发梳在脑后,漂亮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般的五官就露在外面。 她未施任何粉黛妆容,一双眼睛淡漠,瞳孔却是带着玄墨般的色泽,粉色的薄唇微微抿起来,在白如凝脂的脸上勾勒出一条细线。她的胸部并不大,形状却很完美,尽管穿着平淡无奇,一双包裹在黑色长裤中的大长腿却在来时的路上频频引来注目礼——对此,她早已经见怪不怪。 今晚的聚餐,不仅仅是年度总结团建,还是现部长杜鹏飞的告别宴。来年他就要出国深造了,生活部长将由自己接任,最近一直在做工作交接。 数日前,杜鹏飞毫无征兆地向她示好,袁月苓虽然与他交情不错,但知他情史众多,便一直未作明确答复。 “初恋这件小事……还是要略微审慎一些才行。”袁月苓想着,在桌子的最里面坐下,习惯性地与黑色的窗帘化为一体。 “来来来,大家伙都满上。” 杜鹏飞开始张罗大家了。袁月苓知道人其实没到齐,而且她还知道杜鹏飞也知道。但是她觉得没来的人不来自己会轻松得多,便乐得顺其自然。 觥筹交错之间,一个瘦子端着杯子站了起来,此人绰号唤为“老毒物”,人称拍马屁国家二级运动员。他先是顾自代表全体干事对杜部长多年来的英明领导和无私付出表达赞扬与感谢,接着又预祝即将走马上任的韩部长带领全部门取得更为优异的成就,本以为只是一些陈词滥调,不想他最后话锋一转,祝福新旧两任部长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引起全场一阵哄笑和窃窃私语。 袁月苓猝不及防,被臊了一个大红脸。虽然杜鹏飞仿佛义正辞严地罚了老毒物三杯酒,但袁月苓相信这种劝进未必是自发的。“姓杜的这算指使部员逼宫?”袁月苓心想,自己再不说话,就要有人端起杯子给大嫂敬酒凑份子了,可是她站了起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想和杜鹏飞翻脸,遂端着一杯茶僵在了那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个风衣墨镜短胡茬的男人推门而入,居然还有一点跛脚。有那么一瞬间,袁月苓还以为是小马哥脚踏七彩祥云来救场了。可惜,这个人摘下墨镜露出的一双浮肿无神的熬夜眼,瞬间击碎她所有的美好幻想。 “周嵩,买药去啦?头孢的话记得先喝酒再吃。”老毒物这个家伙从来不会错过揶揄别人的机会。 “给你买的,保重身体。”周嵩拍出一盒痛经宝,针锋相对。 “呵,这兄弟我可消受不起,我替大嫂收着。”老毒物滑不溜手,把盒子推向了站着的袁月苓。 “大嫂?什么时候的事?”周嵩茫然四顾:“怎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举杯站在那里的袁月苓似乎已经告诉他疑问的答案。 她看着周嵩的表情变化,一时有些胆颤,想要矢口否认,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药是我托周嵩给月苓买的,”杜鹏飞忽然站了出来:“周嵩,我跟你一起给大家陪三个。” 周嵩死死地盯着杜鹏飞的眼睛。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看到周嵩慢腾腾地绕过桌子走过来,袁月苓心跳都快停了,她最讨厌杜鹏飞的就是他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地抖机灵。 直到看着周嵩把那袋药放到杜鹏飞面前,袁月苓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袁月苓坐下来,准备赶紧编一个借口告辞,突然看到周嵩手中多了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然后就听到一声闷响。 杜鹏飞的眉心多出一个小洞,一声没吭地趴在了桌子上。 周嵩拿起刚才那包药,单膝跪在已经魂飞魄散瘫在椅子里的袁月苓面前,深情告白:“月苓,那个人是骗你的,他根本没让我替你买药,他根本就不关心你,现在他再也不能烦扰你了。” 为什么没有人报警?袁月苓惊恐地望向周围,只看到一张张写满“事不关己”的脸孔。 “月苓,我一直在你身边,我知道你这几天痛经,这是我给你买的痛经宝,你要按时吃,多喝热水。”周嵩还在喋喋不休:“月苓,只有我才是最关心你的人,只有我才是能给你幸福的人,所以,请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让我一辈子保护你吧。” 周围原本写满“事不关己”的脸孔忽然复活了一样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该来的还是来了,自从两年前拒绝了周嵩的告白后,他就总是如影随形地出现在袁月苓的身边左右,甩也甩不开。 袁月苓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拒绝不够明确,但是两年来眼见周嵩看自己的眼神从热切到乞求,从乞求到愤怒,从愤怒到空洞,之后袁月苓就再也不敢直视周嵩的眼睛了。 她只想逃,逃到国外去,远离令人窒息的周嵩,远离麻木疯狂的吃瓜群众,远离这个孤独寒冷的故乡…… 袁月苓看了看眼前的那盒痛经宝,又看了看黑洞洞的枪口,痛苦地闭上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 …… …… “嘿,嘿,嘿,发什么呆呢?”杜鹏飞用胳膊肘捅了捅袁月苓,将她唤回现实。 “哦,哦。”袁月苓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看了周嵩一眼,伸出自己的高脚杯去接杜鹏飞倒给她的香槟。 刚才的幻觉也未免太真实了一点,袁月苓呷了一口香槟,考虑着是否要把拜访心理老师提上议事日程。 周嵩并不知道电视剧看多的袁月苓,脑海中刚刚上映的那台精彩大戏,只是坐在那边喝着闷酒。 “我应该在桌底,不应该在这里。”周嵩仰着脖子干下了一大杯。虽然知道袁月苓和杜鹏飞一直关系很不错,可是袁月苓拒绝自己的时候,信誓旦旦大学期间不准备谈恋爱的……从来没想过他们会真的…… “我居然一直拿姓杜的当兄弟。”周嵩想着。这两年在学生会的鞍前马后,谁不知道他对袁月苓的一片痴心? 心悸和紧张缠绕着周嵩,是那种童年时参加重要考试,只剩十分钟时间,却还有一半题目没有写的紧张。喉头一阵干燥,想要吞下唾沫,却怎么也分泌不出来,只得反复咬紧自己的牙根,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用力提肛,强忍着眼泪夺眶而出的欲望。 酒入愁肠,周嵩今天醉的很早,忽觉喉头一堵,放下酒杯,落荒奔去了厕所。 吐尽了胃袋里所有的东西,周嵩坐在马桶上喘着气。 这时,他听到隔间门外有人交谈。 “我说鹏哥,手脚够快的,我看嫂子刚才去吐了。”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周嵩想不起来是谁。 “别扯淡,她还没答应我呢,再说大姨妈都还没走。”一阵耳鸣恰巧传来,周嵩没有听清杜鹏飞的这句话。 “以鹏哥的手段,一定搞得定。”那男声发出一阵淫邪的笑声:“大姨妈咋了,反正横竖都是碧血染银枪——” “滚!” 那男声笑道:“这学校里啊就没有咱鹏哥弄不到手的妞儿。这把我可是梭哈在你身上了,别让兄弟失望。” 杜鹏飞道:“你们自己的赌约关我p事,再跟你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是猪,出的这馊主意……你是没看到周嵩刚刚看我的眼神,我真怕他当场捅了我!” 杜鹏飞的脑回路倒是和袁月苓挺一致。 男声道:“怕什么,鹏哥功夫那么好。” 周嵩反应过来,按下了手机app里的录音键。 “……罢了。也算歪打正着吧,早点定下来也好,我本来也挺喜欢月苓的,就是太矜持。我时间不多了,反正她也想出国的,跟我一块出去也是个贴心人,到了外头谁知道当地都是啥来路啊。” “加油,摸摸哒。有烟不?” “这盒连打火机,给。” “怎么着,戒了?” “月苓不喜欢。” “鹏哥有魄力!” ****************************************************************************** “别是今天吃的药不能喝茶?”袁月苓现在晕晕乎乎的,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思考,刚在洗手间干呕了一阵,现在不扶着墙路都走不直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初三省了很久早饭钱去买习题册的那段日子,中午下课回家路上也是这样扶着墙走走停停的。 这种状态让她没有注意到迎面向她大步走来的男生,等到她反应过来想要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大e了啊。”袁月苓心想。周嵩已经把自己堵到了墙角,看这架势下一秒就该是壁咚。 在这学校里,她袁月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周嵩。方才自己脑补的恐怖幻象还历历在目,没等她考虑好是飞起一脚踹这货的胯下还是发出110分贝的尖叫声,周嵩已经用沙哑的嗓音开口了,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杜腾飞他在骗你,他接近你只是他们恶趣味的赌局,是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袁月苓大着舌头道:“让……走开!” 她的目光越过周嵩的肩膀,看到杜鹏飞正在急急忙忙朝自己跑来,稍稍松了一口气。 “月苓你相信我,我有证据,我有录音,刚才录的。”周嵩见她明显不信,掏出手机。 嗯?是错觉吗?月苓想,杜鹏飞这货刚才是不是脸色变了变?虽然很快又恢复如常。 “……早点定下来也好,我本来也挺喜欢月苓的,就是太矜持。我时间不多了,反正她也想出国的,跟我一块出去也是个贴心人,到了外头谁知道当地都是啥来路啊。”手机里传来杜鹏飞的话语。 走廊里一时鸦雀无声,只看到周嵩手忙脚乱地翻查手机。 “明明有说的,不是这样的……”周嵩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周嵩,你喝多了!”杜鹏飞一面说着,一面走上前来,勾住周嵩的肩膀转过身去,硬拽了几步,一只手去夺他的手机。 周嵩情急,一咬牙,手机就往杜鹏飞的头上砸去,杜鹏飞吃痛,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地使出一个擒拿将周嵩摁倒在地,只听“咔吧”一声,就把后者的肩膀卸掉了。 本来还在作壁上观的袁月苓,忽然感到右肩一阵剧痛,顿时昏了过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二章 夙愿成真 周嵩在寝室瘫痪了三天,没去上课。 每天日出的时候入睡,日落的时候醒来,倒也规律得很。 同寝的胖哥每天负责带饭回来,陪他喝了几顿大酒,吃了几餐烧烤,见他仍作天作地,也只能建议他去拜访心理老师。 阵阵撕裂的痛,和苍白闪烁的泪……过去从不抽烟的他,每一夜都会抽掉整包红双喜。在黑暗中,他望着忽明忽暗闪烁的烟头,觉得好像黯境中的一盏明灯。 失恋的意义被伟大地升华了:他凝望着自己的烟头,觉得自己是个沉思的哲学家。 周五的晚上,周嵩照例在黄昏时醒来,一向很宅的胖哥没有回来,他只得离开巢穴外出觅食。在食堂随便吃了点什么,周嵩没有回到冰冷的寝室,而是拐到学校一角的松林来。 这片松林成林已有百年,几经沧桑而未倒,如今是松涛阵阵、黛色凌云。石板铺就的小径穿林而过,辅以长椅与凉亭,娴静雅致,平日里颇受本校男女青睐,可每到周末假日,就被象牙塔外五光十色的大都会夺去了头筹,只余眼前的晚风低吟,倦鸟浅唱。 几年来,周嵩经常会来到这个地方,怀着憧憬,憧憬着在这个两人初遇的地方,再遇到她,也许可以让一切都回到最初。 但遗憾的是,这片松林也早在周嵩无数次黯然而归后,证明是袁月苓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苍茫的暮霭下,松林空无一人,只有周嵩自己的脚步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盏孤灯被绑在树枝上,惨白的光照亮了月光下的城,城下的灯,灯下的人—— 是她吗?眼前的这个女孩谦退地独坐在长椅的一角,黑发齐肩,服饰素白,左腿搭在右腿上,白色短袜的蕾丝花边从裙摆与雪白的运动鞋中间显露出来。 “月苓。”周嵩轻轻唤了一声。 那姑娘抬起头来,好看的脸庞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周嵩?” “啊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周嵩连连摆手:“我认错——” “还在想她啊。”那姑娘撇撇嘴,站起身来:“真是个痴情种子。” 这妹子名叫唐小洁,是大一动漫设计系的学妹,一双眼睛大得出奇,好像从动漫里走出来一般,又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因微微上扬而稍显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即使是周嵩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姑娘的颜值并不逊色于袁月苓。如果说袁月苓是一泓照亮漫漫归路的的幽月,那唐小洁就是一道撕开沉沉暮色的烈阳。 “呃……”周嵩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唐小洁你在这干嘛呢?” “我们汉服社在这拍照呢,刚结束。”看到周嵩四处张望,唐小洁朝远处努了努嘴:“他们刚走呢,小洁累了,在这歇会。” 周嵩这才看清,唐小洁身穿的是一身淡色的汉服。 “你们家汉服就配运动鞋啊。”周嵩揶揄道。 “哎呀,反正今天的摄影主题又拍不到脚。”唐小洁撅起了嘴巴:“哦,我懂了,你是看这里风水好,想气走我,然后悄悄吊死在这里对吧?——你的事小洁都可听说了呢。” “什么风水啊?”周嵩没好气地走到溪旁,蹲下,用手掰起一片水面上薄薄的冰片来玩。 “哎,我现在订个加急外卖的粽子来得及吗?你猜这溪水里的鱼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这点水蝌蚪都养不活还鱼……你用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啊?我没有遗产给你!”周嵩把手里的冰片丢了过去。 唐小洁咯咯地笑着躲开:“你这负心汉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那小洁以后可要靠什么生活呢?” 谈笑间,唐小洁一脚踩进溪流,薄薄的冰面应声而破,瞬间吞没了她的鞋袜,连曲裾的下摆都濡湿了一圈。 “小心!”周嵩慌忙站起身,把唐小洁往后拉了一步,俩人一起坐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嵩心疼地望着她那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运动鞋,心里盘算着如果唐小洁说让赔的话应该给多少。 唐小洁却不以为然地轻抚湿透的白袜:“慌什么,这么浅能有什么危险。” “大冬天的,赶紧回去把鞋子换了,一会儿脚冻僵了。我妈说,女人不能泡冷水。” “哎,”猝不及防地,唐小洁把脸凑了过来,距离近到周嵩以为她下一秒就要吻上来。 气若幽兰的呼吸吹到他的脸颊上,热热的,痒痒的。 “你还挺关心小洁的呢。”唐小洁的声音宛若梦呓。 周嵩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动弹不得。 唐小洁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退回了安全距离:“说正经的,你还好吧。” 沉吟了一会儿,周嵩决定实话实说:“不怎么好。”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唐小洁一本正经地按住他的肩膀:“小洁理解你。” “……谢谢。” “可不是小洁背后嚼人舌根子。”唐小洁道:“袁月苓这是不识好人心那,如果换了是小洁,明天就拽着你扯证去。” “……谢谢。虽然我们俩都没到年龄。” 唐小洁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灌满溪水的运动鞋里发出汩汩的声响。 “有一个问题小洁一直想问你,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没事,你问吧。” “你,到底喜欢袁月苓什么?” 好像灵魂拷问般,周嵩竟怔住了。 该怎么说呢?形象好?气质佳?成绩优异?志趣相投? 一时半会,竟想不出啥上台面的理由来。 唐小洁见周嵩沉默不语,温婉说道:“那,小洁就回寝室了,你也早点回去,外面冷。” “那时也是在这里,我看到袁月苓的那一刻,我才亲身体会到,书里写的‘我爱上了一个人,一心想要和她在一起’是怎样的心情。”周嵩用手拨动着刚被唐小洁踏碎的浮冰。 唐小洁停住了脚步,又走了回来,轻轻地跺了两下脚,咧了一下嘴。 周嵩的眼睛望着溪面,没有注意到,只是自顾说道:“《一千零一夜》里的青年,只是因为见到地毯绘像上的美丽公主,就茶不思饭不想,舍身犯险漂洋过海去追寻,最终修成正果。你看这条溪流,它会通到海里吗?” 但凡你当年还看过安徒生《海的女儿》,也不至如此,唐小洁暗想。 沉默了片刻,唐小洁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很浪漫,很美好,我小的时候也喜欢看《一千零一夜》。可你知道这本书的另一个名字吗?” “《天方夜谭》。”周嵩点点头。 是啊,这些都是天方夜谭。那些书和学校、老师、家长一样,从来不会教人应该怎么跟异性相处,怎么正确看待爱情,反而给人塞了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堂吉诃德一样,执拗地向着风车发起冲锋,一次又一次。 自从一入学起,唐小洁就听到了这个t大的校园传说。男主角感动天,感动地,感动自己,唯独感动不了女主角。她还从高年级的学姐那里打听到,袁月苓开始与他处的不错,被告白后却立刻与他绝交——这深深刺激了周嵩。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已经接近骚扰,只以为自己用情至深,而袁月苓也在无休止的纠缠下越发厌恶他,如此恶性循环,直到今日。 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上唐小洁的脑海,如果当初,他在这里遇到的人不是袁月苓而是自己,故事会走向哪里?热恋,争吵,成长,和解,然后告别,就像所有世俗的爱情一样? “等你真正长大就会明白,你现在所爱的,并不是哪一个人,而是那时的心情。”唐小洁轻轻叹了口气。 “哪怕只是做回朋友也好啊,为什么非要这么极端呢?”周嵩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自言自语道。 “你们俩,牛角对牛角,都是执念,都是加害者,也都是受害人。”唐小洁大声宣布了她的判决。 一道流星划过天际。 “快,许愿!”唐小洁跳了起来。 周嵩本不信这一套,但看着默默祝祷的唐小洁,便也合起掌来。 天主,上帝,真主,如来佛祖,阿弥陀佛,阿肋路亚,太上老君,关二爷……随便哪个神,求求你们了,让我能跟袁月苓……哪怕只是做回朋友也行啊,我愿意为此……牺牲一半寿命! 流星消逝,如昙花般。 “谢谢你,小洁。”周嵩转向了身边的女孩:“我心里好受多了,至少我身边还有像你这样的朋友。” 唐小洁嘻嘻笑着:“忽然深情,人家好不适应呢。你许什么愿望了?” “和月苓做朋友呗。”周嵩淡淡地笑。 “连许愿你都不敢大胆一些?”唐小洁夸张地翻着白眼。 “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接任外联部部长。” “果然够大胆,还从来没有大一的人当上过部长呢。” 唐小洁刚要反驳,周嵩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号码。 “喂?” “是我,”听筒里传来一个疲惫的女声:“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吧。” “你谁啊?”周嵩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对方有些无语:“袁月苓。” 他把手机拿到跟前,确认了一遍号码,接着是全身的颤栗。 老天爷!你这回复祈祷的速度可以打五星好评了!! 目睹这一切的唐小洁转向了流星消逝的方向,再次合起了掌:“请问,我现在换个愿望还来得及吗?” 第三章 交锋 马迭尔咖啡馆,是一家颇有历史的老店,就在小镇的古街上,但是向来鲜有学生党光顾。倒不都是因为跟不上时代的单品和高一截的价格,而是这家店那种oldmoney式的倨傲,华洋互兑的仪式感,实在不合现在年轻人的口味。 袁月苓约自己在这里见面,周嵩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推门望向窗口的位置,只见到一个专心在笔记本电脑前玩手机的女生,一身银白色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看身形应该不是袁月苓。放任这种只点一杯水的客人霸占最好的座位一坐一天,难怪这里生意越来越差。周嵩摇摇头,然后才在一个偏僻的位置找到了埋头划拉手机的袁月苓,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嵩。 周嵩又望了一眼坐在窗口座位的女生,她倒是没在玩手机了,但还是没有要走得意思。犹记得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自己和袁月苓经常来这里,就坐在那个位置,如今竟恍若隔世。 周嵩在袁月苓面前坐了下来。 袁月苓也收起了手机,面无表情地打量周嵩,这让他很不自在。 她将打颤的手放在桌底下,不愿让周嵩捕捉到她的恐惧。 很难说两个人的紧张谁更胜一筹,好在服务员的到来打破了尴尬。 “您的冰美式,您的巧克力。” 服务员没有拿来菜单,而是直接给两个人端上了饮料。周嵩对咖啡因有些过敏,在这家守旧到连奶茶都不卖咖啡厅里,巧克力大概是除了白水之外他唯一可以喝的饮料。周嵩伸手想接,却被烫得一缩手,袁月苓手里捧着杯子,皱了皱眉。 “没话跟我说吗?”发现周嵩只看着那杯巧克力出神,袁月苓抿了抿嘴。 你约我出来,然后问我有什么话说吗?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口味……”周嵩说。 “没有,这个便宜。” 谎言,但是周嵩的情商还没有低到非要去戳破。 “内天晚上我没有喝醉也没有说谎,杜鹏飞真的是......” “你对着我,脑子里就只有想着杜鹏飞吗?” “......”周嵩端起饮料想要掩饰一下尴尬,然后毫无意外地被巧克力烫了嘴。 袁月苓也呷了几口咖啡,神色愈发阴沉:“周嵩,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吧?” “不是,什么叫我对你做了什么……”周嵩望了望四周:“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把你给……” “你不想吗?”袁月苓冷笑道:“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呢。” 两年来周嵩曾无数次幻想,幻想有一天,月苓可以冷静下来,好好听自己说话。但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又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讲起。 “我......希望.......你可以解释一下.......” “该做出解释的人是你自己才对吧?”袁月苓打断了周嵩的期期艾艾。 “我,我那不是因为你不听我说话.....” “我在听了,你有什么说吧。” 又回到了原点,周嵩有些泄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袁月苓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了一声就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只剩自己一个人,周嵩缺氧的大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看来月苓是想通了打算坐下来吧事情聊开,说明自己这两年来的苦心孤诣没有白费。她暂时不能认清杜鹏飞的真面目,也没关系。无论怎么样,杜鹏飞没剩多少日子了,眼下自己不如先以退为进,到时候杜鹏飞出国走人,或者阴谋败露……总之,此番优势在我!……… 周嵩心猿意马的捧着巧克力,把杯子贴在脸上,有些享受这种好似温暖拥抱的感觉。 突然大腿一下刺痛,手里的杯子差点打翻。 椅子上没有钉子,周嵩以为是进来了什么厉害的虫,没有理睬窗口那个女生好奇的张望,连忙蹲下身去找。要是一会咬到月苓就不好了,周嵩满头大汗,但是一无所获,不想又有人重重拍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肩膀。 “你找什么呢?”周嵩吃痛正要开口骂人,听到袁月苓轻灵欢快的声音,便又不觉得痛了。 “没啥,没啥。” “你刚才想我解释什么?” 周嵩有些纳闷,为什么上个厕所回来,她的态度一下子缓和了很多? “你能不能告诉我……两年前为什么拒绝我?” “拒绝必须得有理由吗?”袁月苓回答地不假思索。 “可是,这两年你有必要一直躲我吗?”这答案显然不能让周嵩的灵魂得到平静。 “……”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又不是瘟疫……” “那你把自己搞的瘟神上身一样?” “……”周嵩在袁月苓闪亮的眸子里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满眼血丝脸色青白,半长不短的头发连着稀疏的胡须乱蓬蓬的,身上裹着一件应该不便宜但是不仅不合身而且好像从来没有洗过的风衣,气急败坏不成样子。遗憾的是这个人周嵩不仅认识,而且朝夕相处非常熟悉。如此他便失了辩白的锐气,颓然低下了头。 “那你也不应该和杜鹏飞在一起,你知道他的外号是什么吗?”沉默了半晌,周嵩还是忍不住提到了那个名字。 “知道,炮王。”袁月苓淡淡地说:“谁说我和他在一起了?而且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你来——” “真的?”周嵩喜上眉梢:“你真的没和别人在一起?” “我和谁在一起,没在一起,那都是我的事吧?”袁月苓露出厌倦的表情:“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初我真的完全没给过你机会吗?我和你做朋友,你却当着全校人的面让我那么难堪……” “……”周嵩这次真的张口结舌了。 “好了,既然你没有问题了,就来回答我的问题吧。”袁月苓再一次缓和了口气:“你花了两年时间,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把我的生活搞成了这幅样子。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命吗?” 袁月苓靠回椅背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不再作声了。 “我只是希望我们还能回到做朋友的时候,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变的这么糟糕的时候.....”最不能聊的话题也已经聊过了,周嵩知道,必须直面自己的幼稚和愚蠢了。 “做朋友?你知道这两年我都不敢报晚上的选修课么?你知道这两年周末我都不敢去图书馆么?你知道这两年我不管去哪儿都不敢一个人吗?你是成年人了,你知道你的这种行为我可以报警抓你的么?在国外,我可以申请禁止令,在这里,我可以请学校处分你,可是我没有!”袁月苓声音有些颤抖,她在尽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愤怒。 “……不是,等会。” 警察才不会因为她的杯弓蛇影和受害妄想就出警抓人,周嵩不服气地想。其实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袁月苓为何被无端的恐惧情绪支配至此?如果她肯早一些跟自己沟通,根本就不会…… “朋友,你告诉我''朋友''是什么意思?”周嵩还没有整理好语言,袁月苓又再次开口。 “朋友,就是感情很好,有共同语言而经常交流,相处起来很舒服......”周嵩俨然在背诵课文。 “我还以为做你的朋友得偷了户口本去民政局登记呢。”袁月苓难得地笑了笑,然后又恢复了严肃:“如果你能恪守‘朋友关系’的分寸,我尽量和你做朋友。” 周嵩看着手中已经冷掉的半杯巧克力,抬头猛的一饮而尽,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跟断了电一样盯着空杯子发呆了。 “周嵩,你要知道,”袁月苓抽出一张纸巾,伸手温柔地搌去周嵩嘴角的残渍,仿佛在自言自语:“男人要是都不能善待他自己,又怎么可以托付终身呢?——我只能说到这里了,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嵩猛地抬起头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着周嵩小心翼翼伸出来的手,袁月苓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指。 第四章 备胎的自我修养 一小时后。 袁月苓的身边,坐着那个之前坐在窗口位置守着笔记本电脑玩手机的白衣服女孩,她是袁月苓的室友兼闺蜜,何思蓉。 何思蓉这时已经摘掉了用来掩人耳目的帽子和口罩,露出了茶色的卷发和肉肉的脸蛋。 “月苓姐,你说的那个,真的有感觉?我都拍下来了,没看出啥啊?” “我也希望是幻觉啊,可是,他烫到手,我能感觉到;他喝东西烫到嘴,我也会痛;我拍到他受伤的肩膀,我自己肩膀差点又脱臼了。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他一惊一乍你不是拍下来了吗?那是我在洗手间用针扎了一下大腿,错不了。” “你还真下得去手啊......那会不会就是他搞的鬼?这家伙这两年净给你作妖了。” “我看这傻瓜不但不知道,甚至连一点察觉都没有,迟钝的要命。” “你怎么这么确定?” “如果是他搞鬼,他在我面前要么隐瞒咬牙忍,要么挑明提条件逼我就范,可是他两样都没做。” “你没告诉他吧?” “我哪敢啊,让他知道了,还不得现在就刀架自己脖子上逼我偷户口本跟他领证去,我太知道这个人了。” “那你们这聊这么久说什么了?” “先稳着他呗,他跟我说什么想做朋友而已,我同意了,现在这样报警都没用了,咱们再另想办法。我还暗示他好好生活好好表现,还有可能进一步发展。” “啊?那杜鹏飞怎么办?你要拒绝他了吗?” “凉拌呗。”袁月苓抱住了自己的头:“这件事情不解决,我怎么跟别人处对象啊?” “也是。不过你这样吊着两个人,好似一壶好茶。”何思蓉笑道。 “去你的吧。”袁月苓委屈地瘪了瘪嘴:“我现在能怎么办啊,不都是被逼的吗?” “找个恰当的时机和杜鹏飞说清楚吧。” “行的。”袁月苓忧郁地捧住自己的脸。 *************************************************** 周嵩当然不知道以上的这一切。最初,因为太过突然和不真实,他感到很麻木。 等到麻木期过后,他快乐地好像一只猴子。 “是的我看到到处是阳光,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新世界来得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 水雾蒸腾的浴室里,周嵩享用着包场服务,一边冲澡一边跳舞。 悲剧骤然袭来,歌声夏然而至。 “哎——西!” 他跳开喷头的范围,战战兢兢地用手去试探水温。 开,关,开,关,开,关。 三分钟后,水依然是冰凉的。 他抱着衣服和塑料盆冲上楼,一脚踹开寝室的门,阳光直射过来,使他本能地抬手挡住眼睛。 “这么高兴啊,我怎么觉着你唱歌比以前好听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牛油香气,电磁炉上的小火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看着周嵩困惑的样子,胖哥摊开手:“整栋楼都能听见。” 周嵩哆哆嗦嗦地穿着衣服:“你疯了吧,违规使用电器,要是给李阿姨抓到——给我把窗关上!” “不用李阿姨,你就能抓我,生活部大干事。”胖哥一抬脚合上的阳台的玻璃门:“你最近可不对劲啊,大中午洗澡,这也是书里教你的?” 胖哥指了指周嵩桌上的那两本《指男针》和《谜男方法》。 “什么呀?那是唐小洁送我的,还没来得及看呢。”周嵩穿好衣服,毫不客气地拉过椅子:“味儿还挺正的,蒜泥呢?” “袋子里呢。”胖哥努了努嘴:“不是我说,至于这么高兴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袁月苓答应跟你好了呢。” 周嵩笑嘻嘻地在塑料碗里依次加入香油、葱花和耗油:“从朋友做起嘛。你看她这两年可是话都不和我说一句的啊,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求你了,我叫你哥。”胖哥拿起手机划拉着:“给你转二十块钱,别舔了。” 周嵩往胖哥杯里倒二锅头,不说话了。 嘴里嚼着肉,心里琢磨着事,袁月苓这毫无征兆地主动约自己,提出同意做朋友,这事儿确实有些蹊跷,想了好几天了,却寻不到眉目。 三杯酒下肚,胖哥道:“咱哥俩这饭啊,也是吃一顿少一顿,过阵子我找到实习没准就要搬出去了,到时候这寝室,你就一个人可劲造吧。” 周嵩抬起头来,举起酒杯:“胖哥,我……”话说了一半,眼神越过胖哥的肩膀看去,又不对劲了起来。 胖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欣长优雅的男生手里提着酒顾自走了进来。他拥有仿佛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秀美的鼻子和樱花般的唇色,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唉哟,这不是咱们院的院草吗?”胖哥一拍大腿:“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说着便站起来给来者找板凳,一面偷眼观察周嵩的表情。 “说笑了,什么院草不院草的。” 周嵩冷着脸,没有说话,又烫了一只皮皮虾。 板凳找着了,那“院草”谦和地坐下,拧开自己带来的那瓶酒,给周嵩满上:“嵩哥,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别介,王智,当不起。”周嵩抬了抬眼皮。 “怪我不好,那时候老挤兑你。”王智没有计较周嵩的态度:“因为喜欢袁月苓,看你老缠着人家,我就不是太看得惯。”一面说着,一面瞥向一张堆满杂物的床。 “没事儿,你搬出去了,我和胖哥还多一张床放东西。”周嵩笑了笑。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都过去了,”胖哥打着圆场:“哥几个走一个,都在酒里了。” “是啊,都过去了。”王智叹道:“我那时真以为,她拒绝我是因为想专心学习。结果呢?跟杜鹏飞跑了。想到咱俩还为她闹过矛盾,真是不值当。” 周嵩反驳道:“那是谣言,袁月苓根本没答应杜鹏飞。” “你就继续把头埋在沙子里吧。”王智嘲笑说。 “……” “围城……看过吧?”酒过三巡,王智大着舌头说:“方鸿渐和赵辛楣就是这么成为朋友的,他们说,这叫,叫,同情兄……” “同道中人吧?”胖哥说。 见二人犀利的目光一起射向他,胖哥咂了咂舌:“好像也不对,你俩也没,没……” 周嵩刚要说话,手机振动了起来,胖哥眼瞥见屏幕上“月苓”两个字,按住了周嵩的手:“等。” 王智诧异地看看胖哥,又看看周嵩。 “干嘛呢?”周嵩一会儿看看屏幕,一会儿看看胖哥,眼神中有些焦急。手机振了五下后,胖哥伸手按下了免提键。 周嵩大惊,伸手就要关免提,却被胖哥死死摁住了。 “喂?听得到吗?说话。”袁月苓清了清嗓子。 “听,听得到呢。” “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久才接我电话?”袁月苓迟疑地问道。 “没干嘛呀,跟胖哥他们一起吃火锅呢。” “哦~~~辣的呀?” “月苓,你喝酒了?”周嵩觉得袁月苓的声音听着有些微醺。 “没呢,我从来不喝酒。”袁月苓的语气就好像在说“我没醉,我还能喝。” 王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火锅可能确实是太辣了,他想。 袁月苓话锋一转,语气神秘兮兮起来:“你昨天晚上……洗澡没?” “噗——”胖哥把嘴里的酒喷了出去。 “什么声音?”袁月苓道:“你开的是免提?” “没有没有!”周嵩慌忙道:“我自己喝水呛到了。” “骗人,你才没有。”袁月苓冷冷地说。 “不是,我……”周嵩有些哭笑不得。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啊,昨天晚上洗澡了,今天中午也洗了,晚上过十一点熄灯就睡觉。”周嵩试着转移话题:“表现还不错吧?” “还不错,送你一朵小红花。”袁月苓道。周嵩余光瞥见王智的脸都绿了,不禁有些为他心疼……才怪。 “我跟你说啊,你以后尽量少吃点辣的东西,特别是这种重辣的东西,对身体不好。”袁月苓说。 周嵩有些犹疑,不让他吃辣的,人生岂不是缺少了一半乐趣。 “这个……” “你听我的,你要是脸上长痘痘了呢,就不好看了。”袁月苓循循善诱。 “……哦,哦。” 王智终于意识到小丑只有他自己,用口型比了一个“你们聊”,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胖哥伸手想拉他,没拉住。 “还有,酒也少喝,最好不喝。”袁月苓说:“酒这东西呀,误事儿,而且还会影响男生的,男生的……”她说不下去了。 王智走到门口,绝望地回了一下头,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知道了知道了,”周嵩说:“我先不跟你说了啊,锅底都要烧干了。” “行,听话啊,明晚见。”袁月苓挂断了电话。 周嵩拿着手机,好像还舍不得放下:“胖哥,我这态度您可还满意?” 胖哥道:“还行吧,算有进步。你俩明晚又有约?” 周嵩挠挠头:“想什么呢,明晚学生会年终总结大会。”想到学生会,周嵩的肩膀又有点隐隐作痛。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胖哥一拍脑袋:“毕竟革命就是请客吃饭。” “吃你妹啊,是开会。” “没饭吃的会可真没意思。” “胖哥,你说,她会不会,”周嵩一脸幸福地憧憬道:“真的在把我当后备男友培养了呀?” 胖哥用深邃的眼神鄙视了周嵩七秒钟,站起身来:“被人当备胎还这么开心的,老子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你下午去上课不?” 第五章 大郎,起来吃药 思忖良久,周嵩还是决定劳逸结合,翘了下午的课。 他打了一个下午游戏,不知不觉间已是暮色苍茫。 音箱里发出迅雷下载完毕的清脆音效。 ………… 钥匙孔里传来了声音,紧接着胖哥推门而入:“......你在屋里啊?黑灯瞎火的,想吓死爹啊?” 忽然亮起的灯光刺痛了周嵩的双眼:“我......刚才睡觉来的。” “睡毛线,你明明坐在电脑前面,看啥呢?咋我一进来你就切桌面了……” “……” “吃面筋不?”胖哥把一个餐盒放在周嵩的鼠标垫上:“你电话。” 周嵩嘀咕着拿过手机,心中暗暗纳罕它什么时候变成静音无振动的。 “喂,月苓。” “周嵩!你刚才在干什么!?”对面传来袁月苓带着哭腔的声音。 “啥?你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呀。”周嵩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不好意思,我刚刚没看到……” “你这人太恶心了!”袁月苓说完就摔断了电话。 “不是,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周嵩拿电话的手无力地滑了下来。 “备胎还没转正就吵架了?”胖哥吃了一筷子炒面。 “不就几分钟没接到电话吗?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啊。”周嵩嘀咕着,给袁月苓打回去了。 与此同时,袁月苓正坐在厕所的隔间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划过。 那种异样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舒适,是她这19年来从未经验过的。 袁月苓很清楚刚才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开始,打周嵩电话他不接,袁月苓恨得就想抓把刀去把周嵩捅几十个对穿,大不了同归于尽算了。可是现在,她又觉得有些舍不得..... 不行!到底在舍不得什么啊!她甩甩头,阻止自己再去乱想,站起身来。 走出厕所的时候,杜鹏飞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手里转着一串车钥匙。 “对不起,等久了吧?”袁月苓看着自己的鞋尖。 “走,带你吃好吃的去。”杜鹏飞道。 “我……就改天吧,我到现在都还晕晕的,想早点回寝休息。”袁月苓嗫嚅道。 杜鹏飞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坚持。二人并肩走出教学楼,袁月苓接起了一个电话。 “喂?” “部长,他们说可能会在一周内派人来修。”是一个女声。 “最迟明天,必须解决这个问题。”袁月苓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啊?可是部长……” “现在是12月,”袁月苓道:“8幢男寝的澡堂一会儿出开水一会儿出凉水,学生感冒了谁来负责?” “是,我再去和后勤沟通。”女声无奈地说。 放下电话,袁月苓抿了抿嘴唇:“干嘛这么看我?” 杜鹏飞笑道:“看来你很能适应部长的新角色。” 袁月苓把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欲言又止。二人走过一个岔路口,她停住了脚步:“我先回去了。” “那你晚上吃什么呀?” “不吃了。”袁月苓道:“我这个月胖了快八斤……” “没事儿,你胖一点更好看,之前跟柴骨似的。”杜鹏飞笑道:“对了,你不说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袁月苓朝杜鹏飞摆摆手:“下次再说吧。”便向着11号女寝的方向走去。 杜鹏飞困惑地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 袁月苓用肩膀倚开了虚掩的门,把鞋子从脚上踢了出去,转了两圈没找到拖鞋,穿着袜子走到寝室最里面,打开衣橱换裤子。 “哎哟,少奶奶,怎么了这是?”何思蓉迎了上来:“上课到一半忽然脸色铁青地冲出去,我们都很担心你呢。” “……”袁月苓没有说话。 “怎么啦嘛。”何思蓉推了推那幅大到夸张的眼镜:“哟哟哟怎么哭起来了,不哭不哭……” “何思蓉,是谁又动了我的拖鞋?”袁月苓哽咽着问道。 “啊?就为这事哭成这样?” “当然不是……我被周嵩给玷污了……” “什么?在哪里?他终于对你下手了?你不是和杜鹏飞在一起吗?”何思蓉的脑袋嗡了一下,一边发出连珠炮的问题,一边拿起手机就要报警。 袁月苓按住了何思蓉的手,抽抽搭搭地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也会共感?”何思蓉人都听傻了,将月苓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好啦好啦,不哭不哭,又没真的发生什么。” 袁月苓扯过一张纸巾,省着鼻子:“怎么让他别再做这种事了?” “……这事儿确实有些不太好去说。你就督促他多做锻炼呗,每天去晨跑,夜跑,消耗掉他的精力,然后你再查查有什么清火降欲的食材,给他做点爱心便当送过去……” “爱心便当,你给我在寝室里变一个厨房出来。”袁月苓垂着头,用手摘着白棉袜底起的球。 “别摘了,一会又破个洞。”何思蓉劝道。 “我都快成他妈了,一天八个电话,叮嘱这啊那啊。大白天喝酒,我也是醉了——对啊,我是真的被他灌醉了,还有,吃那么辣的东西,我现在都觉得肚子里火辣辣的。还有还有还有,我上个月92斤,现在都快100斤了,我严重怀疑是他吃出来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何思蓉笑眯眯地托着自己的腮帮子:“等你发牢骚呀,什么时候发完,什么时候想解决办法。” “解决办法。”袁月苓道:“就你那师姐,两手一摊,让咱们跑图书馆——这两天咱们把整个大学城的图书馆都差不多跑遍了吧,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许我们的方向错了,应该找寺庙啊,道观啊什么的藏书库。”何思蓉抬起头,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 “越听越不靠谱了。”袁月苓重重地弹了一下何思蓉:“你那个该死的师姐,有能耐对我下咒,没能耐解除?” “痛痛痛!”何思蓉捂住自己的脑门:“都和你说了,她也只是照着一本古书依葫芦画瓢,其余的一概不知。再说,她不是也一直在帮我们想办法嘛。” 袁月苓哀鸣了一声,抱住了头:“我不如死了算了。” “……有了!”何思蓉一拍大腿:“我想到了!” “干什么呀?”袁月苓被何思蓉拖了起来,接着就往门外走:“去哪儿啊?鞋,鞋,你让我穿一下鞋!” 下了两层楼,何思蓉敲开了一道门,前来开门的是一个披头散发,敷着面膜的女孩:“唷,袁部长,稀客呀。” 袁月苓一头雾水地跟着何思蓉走了进去:“唐小洁,就你一个人在啊?” 唐小洁点了点头。 何思蓉道:“唐小洁,你那个……短效避孕药还有吗?” 唐小洁警觉地扭过来:“小洁为什么会有这种药?”她眯起了眼睛:“呐,何思蓉,你学坏了?” “不是我啦。” “袁月苓,”唐小洁的面膜都要崩开来了:“你跟杜鹏飞才几天啊?” 袁月苓不知所措地站着:“我不是,我没有……” “嗨呀,”何思蓉连连摆手:“这不是马上要各种考试了吗?她又快要来了,我让她推迟一下经期,免得影响状态。” “至于嘛,不就个期末考试,你成绩那么好……”唐小洁喵信喵疑,拉开了一个抽屉:“自己拿,吃法盒子上有。” 谢过了唐小洁,二人回到寝室。 “你真要我去给他下药?我又不是潘金莲。”袁月苓翻来覆去看着这盒“妈富隆”的包装盒。 “唷,你这是承认他是你家大郎了?”何思蓉笑嘻嘻地闪开了袁月苓的直拳:“不是让你喂他吃药,你自己吃就行,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可以降低他的欲望。” “这药,对女生副作用很大吧?”袁月苓面露担忧。 “短效没什么事的,又不是72小时紧急。” “那他呢?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永久的,不可逆的伤害?”袁月苓还是不放心。 “还说你不关心你家大郎?” “人道主义而已!”袁月苓气急败坏地掰出一粒药,放进嘴里。 何思蓉为她接来一杯水:“没事的,控制好剂量,停药以后他会慢慢恢复的。” 第六章 校花要帮我洗衣服? 天方蒙蒙亮的时候,周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胖哥翻了一个身,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周嵩接起来,袁月苓那清冷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起。” “早啊,早上好。”周嵩半晌没有听到回音,再一看手机,袁月苓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 周嵩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疲惫地爬下床,离开的时候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寝室的门。 刚一走出寝室楼,寒冷就把他逼得倒退了三步。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周嵩咬咬牙,带着一腔决心走出了楼门。 身上有些痒,周嵩一边走一边挠着自己,一天洗两次澡还能痒,那只能是皮肤过敏了。昨天晚上袁月苓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周嵩拿胖哥的手机追在屁股后面哄了一个晚上,好说歹说她才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条件是周嵩答应独自去晨跑。 “难道,这就是谈恋爱的过程吗?”昨晚,周嵩这么问胖哥。 “你问我?我又没谈过恋爱。”胖哥说:“等等,你管这叫作谈恋爱?”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走进操场,周嵩揉着惺忪的睡眼,给袁月苓发去了操场的照片和定位,随后沿着操场最内圈的跑道走着。 袁月苓发来微信:“不要用走的,要跑。” 周嵩困惑地望向四周,晨跑的人稀稀拉拉的,那里面并没有袁月苓的身影。她到底在哪里偷窥他?他下意识地望向11号宿舍楼的方向,却只能看到其它建筑物的遮挡。显然,袁月苓不可能站在阳台上用穿透望远镜看他,那么…… 得,跑吧。 ************************************************** 周嵩一屁股坐在地上,粗粗地喘着气。 周嵩拿出手机,给袁月苓发微信:“十圈,我跑完了。” “表现不错。”袁月苓的消息罕见地加了一个表情符号。 “有没有奖励啊?” “你今天……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袁月苓问道。 周嵩当然不知道,袁月苓此时正在挠着身上,却怎么也止不了痒。 “没有吧……就是有点痒,可能过敏了。” 她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周嵩来不及细想,袁月苓的消息又来了:“最近洗过衣服没有?” “啥?!” “你等会把所有脏衣服给我拿过来,十点半吧,宿舍楼下。”袁月苓发完这条信息,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每天洗澡还能痒,只可能是衣服或者被单出了问题了。 周嵩怀着激动的心情去二食堂买了两个牛肉煎包啃着,走回宿舍睡了一个回笼觉。十点左右的时候他起床,把所有的脏衣服装了两个盆,向着11号女生宿舍楼走去。 已经有一个男生等在那里了,他伸着脖子,走来走去,应该是在等女朋友。那男生看了看周嵩手里的脏衣服说:“哥们,可以啊,有福气。” 周嵩嘿嘿咧嘴一笑。 等了约莫十分钟,那男生已经和他女友离开了,月苓还没有下来。周嵩正在考虑要不要打个电话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楼道口,那不是袁月苓,而是一个中等身材,穿着白色上衣和淡色的牛仔裤的圆脸女生。 “何思蓉?怎么是你?” “衣服给我吧。”何思蓉没有搭他的茬,伸手就要来接。 “不是,你知道月苓她到底要干嘛么?” 何思蓉翻翻白眼:“帮你洗衣服呀,少爷。” 周嵩把手伸进袖口挠痒:“不是,她怎么会忽然想……” “无可奉告。”何思蓉递过来一包东西。 “这什么?” “运动服,月苓特地去给你买的。”何思蓉认真地说:“你要珍惜,月苓平时给自己买双新袜子都舍不得的。” 我知道她家条件不好,没想到竟然困难到这个地步。 周嵩挠挠头:“衣服多少钱,我还是给她吧。” “不用了。”何思蓉说:“你好好听她的话比什么都强。对了,可别往外说啊。” “喔……”周嵩抱着那套运动服,心里感到难以言述的甜蜜。 “行了,别傻笑了,回去吧。”何思蓉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对了,这个。” “这是什么啊。” “药啊,你上午不是和她说你痒吗?” “月苓……” 看着周嵩的星星眼,何思蓉皱起眉头:“就这样,我走了。” 第七章 小洁和雪地靴 周嵩兴冲冲地回宿舍换上新装,然后乐呵呵地去食堂犒劳了自己一顿四菜一汤,连习惯性帕金森的打饭阿姨,看起来都没那么可恶了。 胖哥中午回到寝室,见周嵩大冬天在宿舍穿着运动服玩电脑,自然又是一阵吐槽,待得知袁月苓竟然主动送礼物给他,还帮他洗衣服,不禁咂舌。 “看来,这次你真的是有机会了。”胖哥道:“可这没道理啊……” 周嵩哼着小曲玩魔兽世界,玩到一半觉得脚冷,便打开衣橱取了一双厚羊毛袜换上,继续玩游戏。 这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灵机一现,接着内心戏就丰富起来。 那何思蓉对周嵩说“月苓平时给自己买双新袜子都舍不得”本是口胡,为的是向周嵩卖好,月苓送他运动服,也是为了叫他自觉每天去晨跑。其实经济条件再困难,又岂有买不起袜子之理?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嵩就给当真了。 一边打着副本,一些情景就轮番往周嵩脑子里爬。 整个冬天见到月苓的时候,她都是穿着她那双白色运动鞋,好像从来没有换过。有时候穿白袜子,有时候穿黑袜子,至于是夏天的薄棉还是冬天的厚袜,周嵩自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只记得有一回,见袁月苓站着路上,一直轻轻跺脚,如此想来,该是脚冷了。 接着他又脑补出如下的场景:袁月苓回到寝室,脱下自己的运动鞋,露出一双夏日的薄棉袜,竟破了一个大洞,她脱下袜子,一双小脚冻得是青一块,紫一块。 女孩拿出针线盒,就着从破窗棂间漏进来的些许月光,开始穿针引线,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全身一怵,一粒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她慌忙张开小口含住,灵巧的舌头缠绕在…… 不对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周嵩摇了摇头,驱走了幻象,嘲笑自己的荒唐脑洞。不过,一想到袁月苓受冻的可能性存在,他的心就疼得好像被什么东西撰住了一般。他宁愿在下雪天出去裸奔,也不愿意袁月苓受一丝一毫的苦。 这么想着,便打开了淘宝,搜起女袜来。 “深藏不露啊,周嵩,”胖哥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屏幕:“你也好这一口?” “不是,月苓不是送了我礼物嘛,我想给她回礼。”周嵩慌忙解释道:“等等,也字是几个意思?” “咳咳。”胖哥尴尬地咳了两声:“你脑子进水了吧,你怎么不送内衣内裤给她当礼物呢?” “那哪儿成啊。”周嵩害羞:“她不得把我当变态啊。” “她还没把你当变态啊?”胖哥气笑:“袜子也是女孩儿的贴身衣物啊。” “那怎么办嘛,何思蓉跟我说她脚冷。”人和人传话,一定会就这么传走样。 “那……你给她买个雪地靴?”胖哥出主意:“不行不行,太贵了。” “哎可以啊!”周嵩眼睛一亮,在淘宝输入ugg三个字母。 “你中彩票了?什么时候报答一下你哥我的养育之恩?” 无视胖哥的揶揄,周嵩查了一下自己的余额。这个月的1300元生活费昨天才刚到账,加上从前用剩下的,竟然还有2000多。 周嵩的生活费虽然不多,但学校里吃饭便宜,除了吃饭、手机话费和网游月卡他也没多少硬性开销,钱花不出去,偶尔还能找找游戏代练工作室。周嵩盘算着要买就买个好的,开始精挑细选起来。 “这么贵的东西,我觉得她不会收。”胖哥评论道。 “真的吗?我不信。”周嵩其实很信。 考虑到淘宝到货还要几天时间,周嵩硬拉着胖哥去镇上的商场,被后者无情地拒绝,最终只能自行前往。 路过马迭尔咖啡馆的时候,周嵩下意识地朝里面望了望,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过两条街,打了三个转,就到了镇上唯一的购物中心。 他精挑细选了一双雪地靴,付完款,喜滋滋地抱在手里,吃了一顿金拱门,就准备启程回学校。 下电动扶梯的时候,周嵩看到一个身穿日常风lolita长裙的妹子,扎着双马尾,踩着绵阳泡芙的梅露露和一双蕾丝花边短袜,脚步轻盈。这打扮让周嵩忍不住多撇了几眼,那妹子却刚好回过头来,与周嵩的目光撞个正着:“埃?周嵩?” “啊,唐小洁,怎么又是你?”周嵩尴尬地应道,话音刚落就后悔了,自己这说的是什么话? 果然,唐小洁嘟起了嘴:“原来你这么不想见到小洁啊。” “没有没有,害,我不会说话。”周嵩诚恳地说。 唐小洁没有和他计较,捏起裙边转了一个圈:“好看吗?” “好看,真的好看。”周嵩真诚地说,脑子里想着如果袁月苓穿这身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唐小洁嘻嘻一笑,走上前来,挽住周嵩的胳膊:“你这个头发理过以后精神好多,整个人都变帅了。” “真的吗?”周嵩挠挠头。 “真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唐小洁认真地说:“年终总结大会你去不去?” “去,要去的……”周嵩虽然不知道唐小洁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热情,但被美女挽着还是很受用,二人一起走出商场,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你这双雪地靴,是给小洁买的吗?” “呃……”原来她看到了啊,周嵩有些尴尬的捏紧了手里的纸袋。 “小洁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紧张的。”唐小洁乐出了声:“看你和袁月苓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我是由衷地替你高兴。” 嗯?她刚刚说了“我”吗? “不过,小洁心里还是有些妒忌袁月苓。”唐小洁又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怎么了?” “你看,你都给袁月苓买雪地靴,可是小洁的鞋里都结冰了,你都不让小洁回去,拉着人家一直说啊说的。”唐小洁瘪了瘪嘴。 “啊?”周嵩花了三秒才意识到唐小洁在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停下脚步,给唐小洁鞠了一个躬。 “哈哈哈,小洁很大度的。”唐小洁踮起脚尖,摸了摸周嵩的头:“送你的两本书要好好看,以后和月苓相处的时候别犯这种错误就行。” “嗯!!” “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一下。”唐小洁忽然想到了那盒短效避孕药,表情也严肃起来:“假如,我是说假如,袁月苓和杜鹏飞,或者和别的男生,那个过了,你还想要她吗?” 周嵩摇了摇头:“不会的,我知道她是个很有原则的女孩。” “都说假如了!”唐小洁撅起了嘴。 “没有假如,袁月苓不是那种不自爱的女人。”周嵩坚决地说。 听到“不自爱的女人”六个字,唐小洁脸色一变。愠意一闪而过,她又换上了笑脸,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一路聊着,已经走出了小镇,路的两旁也从各类建筑物变成一片又一片的农田,周嵩的心境也随之开阔了起来。 他俩聊到最近看过的书,唐小洁忽然话锋一转:“我说你啊,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写小说了啊。” “是啊,哪有心情。”周嵩说。 “你啊,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坚持,懂吗?”唐小洁伸出手,在周嵩的脑门上点了一下:“管她袁月苓还是范冰冰,你要让你自己,成为一个更有内容的人,别人才有可能被你吸引啊。像你前阵子那么颓的话……” 周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还有啊,”唐小洁说:“小洁可是你的忠实读者啊,可喜欢看你写的东西了。就算是为了小洁这个朋友,你也要继续写啊。” “你说的,是真的吗?”周嵩的眼睛亮了起来。 唐小洁举起三根手指:“千真万确。” 第八章 隔靴搔痒 袁月苓站在行政楼的门口,和老毒物交流着生活部下半年的工作计划,远远地瞥见周嵩和唐小洁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神态亲密,心中没来由地不忿,黑着脸就走了进去。 老毒物转头望见周嵩,只道是部长不想看到周嵩,便对周嵩做了个鬼脸,跟着袁月苓进去了。 到底是在不爽些什么啊!袁月苓漫不经心地和学生会同僚们点头作为回应,一面走进大会议室,按自己的习惯走到角落坐下,扭头看到老毒物朝自己一路小跑过来,不禁微微蹙眉:这怎么又换了一个跟屁虫? 年终总结会有些无聊,学生会会长讲话,随后是各部门部长讲话。袁月苓的目光投在周嵩和唐小洁的身上——上面开大会,下面开小会,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话说。 唐小洁,靠你了,帮我收了他,我一定请你吃大餐。 对,我就是这个心态才会关注他们俩。 “下面,有请生活部部长袁月苓上台发言。” 袁月苓站起身,自信地朝着台上走去。 她拍了拍话筒:“喂?” 稀稀拉拉的掌声再次强调了,这种形式主义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但是还是有一通特别热烈的掌声被一道同样热烈的目光推到了袁月苓面前。 她不满地看了台下的周嵩一眼,对方立刻把乖乖地把手放在了膝盖上。 袁月苓伸手入裤袋,摸了一个空,心里不禁一凉。左边裤袋,没有,上衣口袋,都没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丢三落四了? 她定了定神,大脑飞速旋转,述职报告是之前就写好的,本身不是很复杂的内容,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烦心事太多,竟然已经模糊想不起来了。 掌声过后的会场一片寂静,虽然承认忘了带稿然后应付几句也不是没人这么干过,但是袁月苓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沦为校园传说级的笑话谈资,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沁了出来。 忽然之间,一个语气铿锵、挥舞着手臂的演讲者从袁月苓的脑海里闪过,一段陌生的记忆涌了出来。 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袁月苓的周嵩,当然发现了袁月苓的窘迫,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看到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镇定。 袁月苓矗立在讲台后,俯瞰着场下的人群,一言不发。直到会场的寂静被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所取代,她才终于开口。起初语气轻柔平缓,但很快就澎湃激昂起来。 周嵩好像听到她提到生活部、学生会、同学、学校、社会、尊严、自信……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只看到她踮起脚尖、大幅摆动手臂,语速越来越快,连平常偶尔会带出的乡音都不见了。在场的人群也不再是惯常的昏昏欲睡,情绪变得昂扬起来…… 袁月苓结束发言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直到她鞠躬下场,才渐渐平息。 “呼。”回到角落坐下的时候,袁月苓松了一口气。 说了一些空话效果还真行,不知不觉自己的口才越来越好了,袁月苓有些自鸣得意。 周嵩那种令她不太舒服的目光又投射了过来,袁月苓下意识地别过脸去。 大一的时候,就是自己和周嵩一起代表建筑设计去参加演讲比赛的,也就是在那次比赛上,他让自己在全校面前出尽了丑。 区区两年,周嵩是怎么从那个伶牙俐齿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说话都吞吞吐吐磕磕巴巴唯唯诺诺的人的? “下面,有请外联部部长唐小洁上台发言。” 又一阵窃窃私语在会场响起,大一的学生当上部长,这可是t大学生会的第一次。 “唐小洁?”袁月苓与老毒物窃窃私语:“外联部部长不是周嵩寝室那个大胖子范熙吗?” “范熙大四了,退役了,你刚才没听范熙的述职报告吗?”老毒物和袁月苓咬着耳朵。 袁月苓的第六感提醒她,周嵩又在看这边。 算了,为了老毒物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不要用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姿势讲话为妙。 “小洁没什么想说的。”唐小洁穿着一身(在袁月苓看来的)奇装异服,兴冲冲地说:“该报告的,胖——呃,范熙学长都已经报告过了,反正外联部,就是拉赞助,不管用什么方法,唐小洁保证带领外联部把钱给大家弄来!” 如果弄不来,就让她爸或者她妈的公司赞助就完事了,唐小洁想。 台下的掌声比刚才给袁月苓的还要热烈,甚至还有人吹口哨,袁月苓不悦地皱了皱眉。 会议结束后,行政楼洗手间。 袁月苓细细地用肥皂打着手。 “袁部长,你的报告做的真不错!” 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你是全场唯一一个脱稿报告的,小洁以前都不知道袁部长的口才这么棒!” 袁月苓淡淡地看了唐小洁一眼:“唐部长不也是脱稿的吗?” “害,我那一共没讲几句话!”唐小洁笑嘻嘻道:“袁部长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的辩论社呀?” “我在这学校都没多少日子了,还跟你们大一学妹一起玩社团啊?不了不了。” 唐小洁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洗完了手就出去了。袁月苓刚要跟着出去,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小洁,我想了一下,还是要请你帮这个忙。”是周嵩的声音。 “直说呗,咱俩还这么客气。”唐小洁欢快地说。 “内双雪地靴,我想让你帮我送给她,你别说是我送的,就以你的名义送。” “那这人情可落我头上了,”唐小洁道:“你图个啥?” “啥也不图,我就是看她冬天脚冷心疼。”周嵩道:“只要她能暖和,我就开心了。” ……这个傻瓜!白痴!天底下头字号的傻子! “干嘛呀,我脸上有虫子么。”过了几秒,周嵩的声音又传来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可惜,可惜……”接着是一声叹气。 “……” “你这个忙我帮了。不过我和她的关系也没好到送这种贵重礼物的程度……我想想怎么说吧,反正马上圣诞节也要到了。” “嗯,拜托了。” 接着是那个熟悉的脚步离开的声音。那个脚步声,两年来都曾是她的噩梦,如今听在耳里,恐怖的程度竟微微减轻了一丢丢。 真的只是一丢丢。 “还不出来?”唐小洁欢快地说道。 袁月苓走出洗手间,脸上阴晴不定。 “都听见了吧?”唐小洁道。 “听见了。” “周嵩对你是真心的,”唐小洁把一只手放在唇边:“如果是我,就给他一个机会。”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觉得感动不能替代爱情。”袁月苓道:“他的行为只会让我感到困扰。” “真是的,”唐小洁笑嘻嘻地说:“你确定不要的话,我可把周嵩收了啊。” “等你这句话呢。”袁月苓一拍巴掌:“帮我摆脱了他,我请你吃大餐。” “你这女人,真是没有心。”唐小洁嘟起嘴,双手抱胸:“那这个雪地靴怎么办?你收不收?” “你收的,你负责还给他吧。”袁月苓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哎,”唐小洁在后面喊:“你不要我可自己穿了啊!” 第九章 痛打杜鹏飞! 周嵩眼看着胖哥被一群人围着,不知道还要多久,便打了个招呼,独自朝宿舍走去。 路过一个自行车棚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从斜刺里出来,猛力一把将他推了进去,他一个趔趄靠倒了几辆自行车。 “干什么!”周嵩诧异地叫出了声。 “蹬鼻子上脸是吧?”不等周嵩找回平衡,面前的黑影反手一抽,周嵩反应不及,倒退几步跌倒,右脸火辣辣的痛。 “你他妈的,杜鹏飞,你有病啊?”周嵩扶着自行车站起身来,大骂了起来。 “你才有病!你还在纠缠月苓!当我不存在是吧?我杜鹏飞的女人,买不起鞋是吧?”杜鹏飞又上手连三推搡。 “你偷听?”周嵩有些讶异。 “我,用偷——听?!”在杜鹏飞又抽出手奔自己左脸打来时,周嵩伸手去挡。不想杜鹏飞的手蛇一般绕过了迎击的手臂,在周嵩的左脸上不轻不重地抹了一下。 “你再动我一下试试?”周嵩低吼。 “试试就试试。”杜鹏飞故技重施,周嵩后退了两步。“上次聚餐,你把月苓的肩膀扭伤了!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放屁,我一指头都没动过她。” “对,你没动,袁月苓好好的自己会脱臼!”杜鹏飞说着,提膝盖一脚正踹向周嵩小腹。 “我曰你妈!”周嵩抢步上前接住了杜鹏飞的脚腕,把他整个人掀倒在地。 “还敢还手啦?”杜鹏飞连忙起身,有些难以置信。 周嵩也怔住了,刚才自己的身体仿佛没听使唤,自己使出了这一招。 不及多想,杜鹏飞已经握直拳猛击周嵩面门,但是这一次周嵩感觉自己能看见他的拳路了。他在杜鹏飞已经无法收势时才侧了个身,避开锋芒,然后仿佛身体带着某种记忆,周嵩擒住杜鹏飞的肩膀,脚下一勾一绊,把他掀翻在地。 “你他妈的。”周嵩红着眼睛,跨坐在杜鹏飞身上,左一拳右一拳招呼下去:“我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你却对我唯一喜欢的女人下手!” “别打了,嵩哥,我错了。”杜鹏飞吃了两拳后举起双臂封住正脸,嘴里开始求饶。 “你错了?你哪儿错了?”周嵩狞笑着:“你有一整片森林,你有那么多美女围着你,你还不知足,我有多喜欢袁月苓你不知道吗?你非要对她……!”雨点一样的拳头落在杜鹏飞的双臂和脑袋上,周嵩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杜鹏飞已经只能哼哼了。 “你不就是想睡她吗?”周嵩吼了起来:“你夜里良心都不会痛的吗?我把你当兄弟啊!”就在周嵩想要把全身的力气用在这一拳上,打碎杜鹏飞整日自负的帅脸时,本被他压在身下的杜鹏飞突然挺起腰,把周嵩整个从自己头顶推翻了过去,仰面摔倒。 没等周嵩反应过来,脸上已经吃了杜鹏飞重重一击…… “快住手!别打了!”一个人影从车棚外面冲进来,推开了杜鹏飞,居然是袁月苓:“你们别打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颊在抽泣,周嵩看见月苓在拼命地阻拦,不知道从哪抄出一根木棍暴跳如雷的杜鹏飞,勉强地爬了起来,脑子里嗡嗡的。 “月苓,报警。”在袁月苓的拼命阻拦下,杜鹏飞终于平静了一些,擦着嘴角的血迹,用木棍指着周嵩吼道:“周嵩我跟你说,你完了,你等着被开除吧。” “够了!”袁月苓一跺脚,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忽然叫了起来。二人皆是一惊。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好吗?”袁月苓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到周嵩身边,把他拽了起来,塞过去一包纸巾。 周嵩犹疑地伸手去接,却与袁月苓的手指不小心接触,一阵温热的电流淌过他的全身,纸巾就掉在了地上,连忙蹲下身去捡。 袁月苓没有再理他,面对杜鹏飞,浑身颤抖:“杜鹏飞,道歉。” “我道歉?”杜鹏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个男人都不明白,袁月苓这会儿为什么这么向着周嵩,也不明白她在哭什么。他们哪里想得到,袁月苓其实是被杜鹏飞打哭的? 从小到大,袁月苓都没怎么挨过打,遑论这么毒的打。她一向讨厌杜鹏飞一言不合撸袖开干的习惯,而当杜鹏飞的铁拳间接落到她的身上的时候,整个人的理智都只能为愤怒和恐惧的情绪让道了。 “是你主动惹事的,不是吗?”袁月苓咬紧了牙齿,声音还有点哽咽:“周嵩买鞋给我怎么了,我不能收朋友送的礼物吗?周嵩你就直接送给我,不要让唐小洁转交。” “啊……好。” “我和他每天都打电话,电话还都是我主动打给他的,你有什么意见吗?”袁月苓接着说。 “袁月苓你什么意思?” “我脱臼不是周嵩伤的,是自己掉下来的,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信!” “好啊……你选他了是吗?”杜鹏飞确认道。 “我选我选我选,你给我选了吗?”袁月苓狂暴了:“我说你让我考虑考虑,考虑考虑,给我点时间,你嘴上说尊重我,背地里舆论造势让全院都觉得我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你觉得这样我就会从了你吗?你觉得我一直不说话是因为我很喜欢这样是吗?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有两个臭钱所以只要你垂青哪个女人,她就得主动往你床上爬,否则就是不识抬举?” “过了,过了。”周嵩拉拉袁月苓的袖子,接着心里纳闷自己在这劝的是哪门子架。 其实袁月苓说出这些话以后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却已是覆水难收。 “好,行,可以,verywell,muybien!”杜鹏飞气急反笑,爬起身来,向车棚外走去:“周嵩,恭喜你,你俩好好过吧。” 她长叹了一口气,转向了周嵩:“你还好吧,我送你回去吧。” “我没事。”周嵩轻声说:“谢谢你,月苓。” “下次你的重心一定不能太往前,否则很容易被挣脱。”袁月苓道。 “你,你在说什么啊?”周嵩茫然地说。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月苓轻轻摇了摇头。 第十章 来自我心 月色清冷,周嵩和袁月苓并肩走在小路上。 “何思蓉说我没钱买袜子穿?”袁月苓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 “她就是这么说的。”周嵩信誓旦旦。 “你也真信她,怎么那么傻?”袁月苓忽然笑出声来,牵动了身上的疼痛:“哎哟。” “你怎么了?”周嵩紧张地说。 “没事儿。”袁月苓苦笑道。她的全身上下连带右手的手背,没有一处不疼。 杜鹏飞下手可真够重的。 “好啦,我就送你到这儿。”站在暗处,袁月苓决定在这里和他告别。 “嗯。” “去问唐小洁把鞋要回来退了吧,你也没什么钱。”袁月苓柔声道:“我真的不冷。” “月苓……你一定要收下。”周嵩坚持。 “早点回去休息吧,早上你还要起来晨跑呢,你答应我的。” 回到寝室的时候,尚未到熄灯时间。周嵩全身都疼得像散了架,心里却快活雀跃,遂抱着木吉他上了楼顶,自弹自唱起来。 “有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就像是我忽远忽近,告诉你,它来自我的心。” 环顾四周,诺大的校园,从林立的宿舍楼到图书馆再到教学楼,可谓是“万家灯火”,人们像蚂蚁一般来来去去,各自忙碌,各有各的行径轨道。 “带来一首苍老的歌,对着你轻轻地说,我不在乎春夏秋冬花开花落。” 犹记得大一初入学的时候,自己是多么意气风发。军训文娱晚会的时候,周嵩就是凭这一首老狼的《来自我心》,赢得了满堂红。 周嵩不会忘记,那天袁月苓就席地坐在人群的第一排,穿着一条洗褪色的中裤,双手抱着膝盖冲着他笑。周嵩也不会忘记,自己憧憬的大学生活都有些什么:乐队,社团,学生会,甜甜的校园恋爱,最好还能出版一本小说,排名不分先后。 “任凭这夜越来越深,你在我心中越来越沉,压得我,不能翻身做自己的主人。” 清冷的半月在云间穿行,看不到半颗星辰。从什么时候起,学校的生活变成了宿舍、食堂、网吧,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成了一根老油条?乐队解散,社团活动了几次就纷纷没了下文,学生会只有无尽的开会和打杂,连写作的动力也不再有…… 曾经无比憧憬的大学城,竟然成了一座心中的监狱,令人窒息,看不到一点希望。 “任凭这灯越来越昏,你在我眼中越来越真,看得清你满脸的风尘。” 一切都是从他对袁月苓说出那四个字后开始的。 “我喜欢你。” 认识半年以后,他贸然向她告白了。袁月苓直接哭了起来,就像今天在车棚那样。 随后,她就再也没有和他好好说过话,直到前些日子。 周嵩不理解,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她,以至于连像从前那样当好朋友都是不能? 他想要寻求答案,他想要告诉袁月苓,只要能和她当回朋友,他就能心满意足。 两年来,袁月苓从来没有给他过一次正面沟通的机会。 一曲终了,周嵩把吉他放在身边的地上。 “你啊,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坚持,懂吗?”唐小洁是这么说的吧?“管她袁月苓还是范冰冰,你要让你自己,成为一个更有内容的人,别人才有可能被你吸引啊。” 周嵩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唐小洁身上总是这么朝气蓬勃,充满活力,让他想到大一的自己。 “我不能只为你一个人活着了,袁月苓。”周嵩一面自言自语,一边站起身来。 “我可是你的忠实读者啊,我可喜欢看你写的东西了。就算是为了我这个朋友,你也要继续写啊。”唐小洁的笑脸真的很有感染力。 周嵩握紧了拳头:“从明天起,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他提起自己的吉他,向着顶楼的出口走去:“周嵩,复活了。” “喂?怎么了?”那清冷的声音从周嵩的裤兜里传了出来,周嵩拿出手机,发现自己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 “怎么了,不说话我挂了。”袁月苓说。 “袁月苓。”周嵩深吸了一口气。 “说。” “我爱你。”周嵩的心狂跳了起来。 死寂的沉默。 “喂?”周嵩想确认一下电话没断。 “我知道的。”袁月苓说。 她拿电话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认倒霉吧。” 第十一章 怪力乱神的大冒险 数日之后,大学城七公里开外的白云观。 “你是认真的吗,何思蓉?”袁月苓瞪大了双眼。 眼前的牛鼻子老道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将一道符点燃,烧成灰,洒进水里,端给袁月苓。 喝这种东西……会拉肚子的吧?她看着何思蓉,后者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这可真不像新世纪的大学生该干的事儿,袁月苓苦笑着,心一横,眼一闭,一饮而尽。 味道……好极了。 袁月苓拉着脸跨出了白云观的大门,胃里不住地翻腾。 “月苓你走慢点,等等我!”何思蓉一路小跑。 “你再给我弄这种事,小心我翻脸。说好了来查藏书,结果都是跳大神画符!”袁月苓道。 “我们先试试看,有没有起效果。”何思蓉道:“快给周嵩打个电话,验证一下。” “我不打。”袁月苓说:“要打你打。” “我打就我打。”何思蓉拨出了周嵩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edoff…… “这周嵩,干嘛呢。”何思蓉嘀咕着:“哎你怎么又走了啊!” 上了公交车,袁月苓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何思蓉坐在面对她的位置上:“你好几天没吃那个药了吧。” “你真要我把他吃废了?又不是一点副作用也没有,是药三分毒。”袁月苓的眸子探向了窗外。 “还有,我觉得这也没什么用,昨天晚上,他又来了一次。”月苓的表情淡然地补了一句。 何思蓉轻轻踢着袁月苓的雪地靴:“是嘛?这也适应了,鞋也穿上了,干脆和姓周的试试看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看你又皮痒啦。”袁月苓作势要掐。 “别拧,别拧,疼,我没逗你。你听我说,在日本,有些女生就是这么对付难缠的追求者的,先答应交往,然后让他看到性格和生活习惯方方面面的不合适。周嵩这样的人,无非就是个执念,执念没有了,也就容易摆脱了。” 袁月苓不置可否地沉吟了一会儿,轻轻说:“肉身伺虎,你这也叫办法?要不是你,他才想不起来买鞋。又钝又莽.......” “别拿谁都跟杜鹏飞比啊,这不公平。”何思蓉笑嘻嘻地说。 “你别跟我提他!”袁月苓脸色一沉。 “是,少奶奶。”何思蓉把“是”字拉得很长。 “你说这男人的心眼都这么小吗?”袁月苓看向了窗外:“我自己也是,拦住别让周嵩挨打连累我就行了,说太多了。” 将来可得好好管管自己这意气用事的毛病,否则怎么成大事?袁月苓想。 “你啊,早晚死在自己的傲气上。”何思蓉吐槽着,一边站起身来,看了看公交车上的线路图:“再过三站我们下。” “下去干嘛呀?不回学校吗?”袁月苓不解。 “换8104,去大桃清真寺。” “神经病吧,去清真寺干嘛呀!”袁月苓无语。 “啊寺庙和道观都去过了,那不就剩下清真寺和教堂了啊。”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袁月苓很头痛。 “那要不你就和周嵩在一起绑一辈子,我没意见。”何思蓉道。 “那个什么大桃……在哪里啊?”袁月苓无奈。 “呐,你看。”何思蓉拿出高德地图划拉给她看。 “来回要4个小时啊,我还有好多书没有看。”袁月苓很焦虑。 “好像是太远了。”何思蓉嘀咕道:“要不先去镇上的教堂吧。” 袁月苓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容我先上个厕所。” *************************************************** 与此同时,周嵩正端坐在英语4级的考场上,将手上的一整盒全新的2b铅笔一支支排在桌子上。这些铅笔是他为这场考试做的全部准备,哦不,其实还有一把裁纸刀。按理说,周嵩并没有必要参加这场考试,因为不及格的成绩,再多次也没有用,本来或许可以赌一下买答案,可钱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周嵩已经开始决定改变自己,认真地参加每一场考试,自然也是重要的改变之一。 考卷发下来,周嵩写了名字便放在了一边,开始专心致志地削铅笔。削铅笔是一项需要细腻手法和充分耐心的精巧工作,先用重刀锋将厚实的木质外皮剥去一层,然后再浅刃斜推,慢慢把藏在剩下外皮里的黑色铅芯露出一小节,只能是一小节,铅芯对比外皮既软且脆,过长的话稍微用力不当便会折断而前功尽弃。接下来,就应该将铅笔尖朝下大角度立起,刀刃顺着角度向下刮,从两边将原本圆柱形的笔芯刮成适合填涂答题卡的鸭嘴形状。 众所周知,全国大学四级英语考试的考试时间是125分钟,一盒铅笔是24支,周嵩每5分钟可以削好一支,然后用5分钟涂答题卡,都选c,完美的计划。他有时候还会慷慨地同意将自己的造物提供给那些,在考场上忘了带铅笔或者铅笔不好用的马虎同学,而监考老师也会惯例看过他的无暇考卷之后,大度地批准。削铅笔这个技艺经过周嵩这几年,这么多次考试,十数个小时的专注锤炼,早已是炉火纯青。 在完美地创造出两支削好的铅笔之后,周嵩感觉到了一些异样,并非来自监考老师的哀其不争,而是他发现自己能听懂广播里的英语了?难道是今年的考题特别简单,简单到高中水平也可以? 周嵩并不是一个会坐看机会擦肩而过的人,他丢开铅笔,摊开考卷,迅速地找到了目前的听力题进度,像一个终于捕捉到敌台信号的情报人员那样,专注而高效地行动起来。 一小时之后,周嵩提交了答完的考卷,匆匆奔向厕所。 *************************************************** 袁月苓抬起头,看这座建筑上方的“天主堂”三个大字。 作为建筑设计专业的学生,她很早以前就专程来看过这座教堂。 它不大也不小,坐落于毗邻大学城的小镇上,在这曲径通幽处被周围的楼房淹没。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袁月苓就很失望。它不仅规模与资料里看到的欧洲大教堂不可同日而语,审美也十分牵强——事实上,是很丑。 与其说是教堂,它看起来更像一个中国式的祠堂。 临近圣诞,堂门口挂着普天同庆什么什么的横幅,还有一些圣诞树啊常青藤之类的小装饰。 何思蓉敲了大门三分钟,正要放弃的时候,旁边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凶巴巴的老头走出来:“你们找谁?!” 好家伙,这一声质问,二人的气势直接矮了三分。 何思蓉迟疑地说:“我们……想参观一下!” “是教友吗?”那老头的眼镜耷拉在鼻梁上,半边眼球露在外面,粗声粗气地问道。 “什么……酵友?” 老头甩了甩手,转过身去,半驮着背走进窄门,就要关门。 “哎我这暴脾气!”何思蓉一个箭步上前,抵住了门:“你什么态度啊?” “算了算了,小蓉,咱们回学校吧。”袁月苓劝道。 第十二章 在教室的角落呼唤爱 从四级考场出来,周嵩打算回宿舍换运动服去晚跑。 每天早上十圈,黄昏十圈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不再需要任何人督促。 “不过,她不督促我,就不会主动联系我。”周嵩一边迎着夕阳走去,一边思忖着。或许偶尔也该偷偷懒才对? 刚进宿舍楼,迎面就看到老毒物一脸气哼哼地走了过来,周嵩给他打了个招呼,随口问他上哪去。 “去修电脑啊,校园公益电影的播放设备又出故障了。”老毒物道:“部长人在镇上,给别人打电话都说在上课,就我傻逼呵呵地说在打游戏,这苦差事就落在我头上了。” “哦,加油,好好干。”周嵩说着,就要走人。 “等会,周嵩。”老毒物追了过来:“你替我去吧,我队友还在等我呢,回头我请你吃饭。” “不去不去。”周嵩摆摆手。校园公益电影那是什么?那就是个校园情侣约会的地方。这三年来,周嵩可一次也没去过,去被塞一嘴狗粮的滋味可不好受。 “三食堂,楼上的精品小炒,随便点。”老毒物伸出一根手指。 周嵩走远了。 “两顿!”老毒物喊道。 ******************************************************************************* “是这里吧?”周嵩嘀咕着走进c幢的301室。窗帘布拉得很严实,室内一片昏暗,还有几对小鸳鸯没有走,坐得稀稀拉拉的,正在窃窃私语。 电影放不出就放不出呗,有谁在乎?周嵩想着,打开电脑开始调试。 没过几分钟,放映机就运转了起来,一道七彩的光照射在教室前方的幕布上。 “行定勋监督作品” 呼啸的暴雨,摇曳的树梢。男主角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了。” 女主说:“什么越来越近?” 男主道:“台风。” 周嵩抱着手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直到片名《世界の中心で、愛をさけぶ》出现在荧幕上,他觉得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才挪动脚步准备回寝室。 袁月苓就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电影已经在正常放映了,松了一口气:“秦江——怎么是你?” “老毒物有事儿,我替他来的。”周嵩的心扑通扑通地增加了跳动频率。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袁月苓说着就要向外走。 “等等——”看到月苓脚上穿着那双雪地靴,周嵩高兴地想高唱哈利路亚:“设备还不太稳定,还是看着比较好。” “那,你看着就好啦。”袁月苓道。 “我……不是要晚跑吗?”周嵩道。 “那我看着吧。”袁月苓想了想,走到教室最后排坐下了。 走出c栋没多远,周嵩就又折了回去。上面没有其他工作人员,月苓应该不会走。 果然,她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周嵩从后门进去在这一排最边上的座位轻手轻脚地坐了下来。袁月苓很放松地坐着,两只手臂舒展开搭在两边的椅背上,抬头望直着银幕的方向一动不动,银幕的反光把她的脸庞映成阴郁的青白。 周嵩望着月苓,思绪飞到了大一刚开学的那个午后,也是在这么一间教室里,当时,他不经意间转头,袁月苓就在他身侧不远,也是这么专注地望着前面。湖底般清澈的眸子映满星辰,唇明饱满,齿角娇翘,透着活力与自信,整个人在清冷的日光灯下散发着明媚温暖的光芒。周嵩忽然意识到,这光芒,自己已经许久没能在月苓身上看到了。 “花底相看无一语……朱颜辞镜花辞树……” 什么声音闪过周嵩的脑海,让他决定立刻行动起来,坐到袁月苓身边去。 行至离她还隔一个座位的地方,周嵩本想就在这里坐下,但他看到袁月苓的眼神闪了闪,把搭在椅背上的手收了回去,换了个姿势,没有说话。于是周嵩又往近走了两步,在她刚让出来的位置上坐下,也没有说话。 “我在和月苓一起看电影。”这个事实让周嵩感到欢欣。 这部电影周嵩看过,现在剧情已经过半,男主将会在这间落满灰尘的旧教室里与死去女主的幻影阴阳相望。周嵩正襟危坐,摆出了一副认真观影的样子,但是他对银幕上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正在用全部的感知力去体味这个与心上人约会的珍贵时刻。 忽然捕捉到一声若有若无的抽泣。周嵩循声望去,见到一颗清泪划过,照亮了袁月苓脸颊上几处浅浅的痘痕,落入嘴角的浅湾。紧接着是两颗三颗更多,泪水汇成涓流,扑簌簌的,最终隐没进她的臂弯。 周嵩忙乱地翻找自己的衣袋,希望找到从快餐店带回来的纸巾,然后才想起,衣服最近都给袁月苓洗过,而且也有日子没去过快餐店了。 “即使被讨厌,这时候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虽然摸不准月苓是为何事而哭,周嵩还是毅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月苓的手,希望能借此给她带去些许宽慰。 那只手刚被周嵩握进掌中时,光滑微凉,柔若无骨,但只是转瞬,感觉就变成一只烧红的烙铁,炽热而坚硬,周嵩稍稍坚持了一下,没舍得再继续用力。那只手被一点点地抽了出去,在周嵩的手里留下一个空。 袁月苓摸出自己的纸巾擦了擦泪水,对周嵩做了一个“我没事”,也有可能是“别管我”的手势,坐姿又调整回了一开始时的样子。 周嵩见状往远处挪了半个屁股,没敢再有什么举动。 片尾的字幕打出來的時候,袁月苓好像无事发生般站了起来,打开了灯。情侣们鱼贯而出,很快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袁月苓走到教室的角落里,拿起一根扫帚和一个畚箕。周嵩走上前去想从她手里接过来,拽了几下扫帚柄,却纹丝不动。 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讲台里面还有一根。”袁月苓说。 清扫完教室,锁上门,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c幢。 看电影的时候好像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有泥土的气味。袁月苓没有上桥,一步一晃地走到水泥河堤上,步履缓慢,周嵩跟在她半人间隔的身后方,亦步亦趋。 袁月苓回头看了他一眼,板起脸:“你现在又开始要跟着我了?” “没有没有,你要不想让我跟着,你说一声,我就走了。”周嵩连连摆手。 袁月苓没有说话,找了一处看起来干净的地方坐下了,伸出脚尖去点浮着一层薄冰的水面。 周嵩紧张地拽住她的袖子。 “嗯?” “危,危险。”周嵩涨红了脸。 袁月苓轻轻把自己的袖角从周嵩手里抽出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鞋,还合脚吧?”周嵩也坐了下来。 “嗯。” “刚刚的电影,挺不错的。”周嵩搓着自己的双手,放到嘴上哈了一口气。 “嗯。”袁月苓点了点头。 “可惜那个男的最后还是娶了别人。”周嵩搜刮肚肠找话。 “……”这次连嗯都懒得嗯了。 “今天晚上的月色真美。”周嵩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办?”袁月苓念出了电影中女主的台词,眼睛却没有看周嵩。 周嵩说:“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 “都不是小孩子了,早就该认识到,真实的世界里,灾祸不会因为你不上线就不登门的。”袁月苓像一个过来人。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周嵩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嵩不才,未敢言居君之剑,但愿以身作盾,护君周全。” “这又是从哪看来的中二宣言?”袁月苓勉强忍住没有笑出声,但是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忠犬人设……吗?若是拥有这份心意的另有其人,那该多好,袁月苓想着。 “杜鹏飞追我,也真的是因为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吧?”话说出口,袁月苓自己也不知道这还算不算是个疑问。 “我发誓绝没有说谎。”周嵩斩钉截铁。 所以说,这终究还是一个玩笑,两全其美,也只能是谵妄?十九年来……也许我注定是要服务他人的工具人吧,只是妄想成为女主角罢了。月苓苦涩地笑了。 “月苓?” 眼前这个人对我所谓的“爱”,到底又有几分是真实的呢? “袁月苓?” “你刚才没去晚跑吧?”袁月苓抬起头来。 “还没。” “时间不早了,你早去早回吧。”袁月苓说着,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你在看哪里?” “啊,没有没有。”周嵩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刚爬上河堤,一阵嘈杂的欢声笑语就从远方传来。几位少年和少女脚踩着滑板,从桥上俯冲而下,其中一人在经过袁月苓身边时,一脚踩地急刹停下。 袁月苓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也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走啊杜鹏飞,发什么呆呢?”另外几个人回头招呼他,看到袁月苓,便互相做个鬼脸,夹着滑板回桥上去了。 袁月苓咬了咬嘴唇,扭头离开。 “月苓!”杜鹏飞在她身后唤道。 袁月苓停住脚步。 “月苓!”周嵩跟了过来:“我们不是还要去图书馆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了拉月苓的胳膊。 袁月苓像一尊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滚一边去。”杜鹏飞轻声咬牙切齿道:“放开你的咸猪手。” “对啊,该去图书馆了。”袁月苓冷冷地瞥了一眼杜鹏飞,任凭周嵩拉着自己的胳膊:“走咯。” 周嵩听到身后传来拳头捏的嘎啦嘎啦的声响,机警地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武力袭击,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到桥上的时候,俩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张望,已经看不到杜鹏飞的身影了。 第十三章 草长莺飞 周嵩身处的这个教堂不大,有着明显中式的风格。在木质的三角屋顶下,宾客稀稀拉拉,看不清面容。和煦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下,面前新娘的脸却深埋在头纱的覆盖下,丝毫没有被照亮。 “周嵩同学,你是否愿意以自己的灵魂起誓,接受袁月苓同学作为你的合法妻子,从今往后爱她,尊敬她,安慰她,关爱她并且在你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诚对待她,直至死亡?”罗神父手中托着厚厚的祭典,示意周嵩回答他的问题。 望着眼前被他缠了两年的女孩,周嵩思绪奔涌。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不对,我特么就是在做梦啊,而且这个梦之前就做过吧? “我愿意!”就算是做梦,你问我多少次也是我愿意。 罗神父满意地点点头,转向了我们的女主角。 “袁月苓同学,你是否……” “我……”女孩无声地开口,嘴撅起来,形成一个“不”字的开口。 即使在梦里面,你也不能答应我一次吗? 站在新娘身边的伴娘何思蓉戳了她一下,她又把“不”字给硬吞了下去。 宾客们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袁月苓的眼神从疑惑到询问,再到恼火,最终定格在了嫌恶。原本洁白的无垢也在一片黑雾的浸染下陷入无光。 “好,我答应你。”袁月苓一跺脚,好像做这个决定耗费了她毕生的勇气:“答应你相处着试试看,但是底线还是在那,还有,你不许到处说我是你女朋友。” “行!没问题!”周嵩爽快答应道。 “处不来就痛快分手,不许纠缠!”看出周嵩眼里的疑惑,袁月苓补充道:“我不会作的,你放心。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我不耍下三滥手段逼你离开我,如果真的处不来你也不可以再纠缠。”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罗神父胜利地宣布道。 “打住打住打住!”袁月苓捂住了周嵩的嘴巴:“我这人很慢热,特别特别特别慢的那种慢,你不要吓到我。” 二人并肩走出了教堂的门,门后面是教学楼的走廊。布告栏前面人头攒动,都在查询自己这次英语四六级的成绩。 “月苓,我和你说过没,”周嵩得意地说:“我这次英语四级考了635分。” “你终于……”袁月苓冷冷道:“考试作弊了。这是品格问题!” 梦中的的女孩扭头就走,周嵩伸手拉住她,对方却化作一阵青烟不见了。围在布告栏前的人们也一起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周嵩,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嵩就这么被吓醒了过来。 这个梦……也未免太一言难尽了。周嵩伸手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给袁月苓打了过去。 “我在图书馆。”对方很快就接了,压低嗓子道。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又梦见我跟你的婚礼了。”周嵩道。 原本预估的反应是,对方不悦地说:“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袁月苓顿了三秒道:“你等我一下。” 接着袁月苓站起身,走到了图书馆的走廊上:“你把梦的具体细节跟我说一遍?” 听着周嵩绘声绘色的描述,袁月苓是越听越心惊。周嵩所描述的这个梦境,和她昨夜的梦境可谓是一模一样。难道,这个恶毒的巫术连两个人的梦境都能相连吗? “你英语四级考分出来没有?”袁月苓打断了他。 “出来了,我还没顾得上跟你说呢,我考了……” “635分?”袁月苓回忆了一下那个数字。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袁月苓觉得手掌心发麻:“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 今天一天都没课,周嵩起床去食堂用了膳,回寝玩魔兽世界。 他快活地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抖腿,圣骑士手中的愤怒之锤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将眼前的亡灵战士斩杀在地,屏幕上方蹦出“荣誉击杀:中将”的字样。 “正义必须被伸张!”周嵩自言自语道。 “打游戏就打游戏,能别中二不?”胖哥从床上探出头来。 “我说你啊,一年到头窝在床上,做月子呢?”周嵩笑嘻嘻说。 “瞧你那得意忘形的劲儿,”胖哥道:“小心乐极生悲。” 周嵩笑笑,刚要说话,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他alt+tab切换出去,是唐小洁发来的消息。 “看完了!非常不错!”唐小洁道。 “真的假的?哄我开心呢吧?”周嵩的手指在键盘在飞舞。 “真的!”唐小洁发来一个文件:“不过一些句子有点……我给你改了一点。” 周嵩点开那个word文档,10000字的小说,上面做了十几个批注。 “唐小洁,你太够意思了!”周嵩道。 “那必须的呀。”唐小洁发了一个猫猫跳舞的表情。 右下角的qq闪了起来,他把新对话点了出来,是《科幻皇帝》杂志的编辑。 “没什么太大问题,下期刊发。”编辑说。 “啊,等等,我还要做一些小小的修改,明天发给您。”周嵩不能让唐小洁的批注白费。 “这周内给我就行,发邮箱。下班了。” 原来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吗?周嵩想着,给袁月苓发了一个“1”。 五分钟后。 “2”。 “月苓,你就不能偶尔也主动给我发发信息吗?” “。” “猫猫叹气,我又想你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周嵩哼着小曲套上外裤,伸手拿过自己的电动剃须刀。 “胖哥,借你的照妖镜一用。” “自己拿。” “胖哥,”周嵩对着镜子刮胡子:“你有没有发现,我现在胡子都长的很慢,稀稀拉拉的。” “没有吧,是因为你最近刮得勤了。” “是吗?”周嵩把剃须刀随手放下:“我出去吃饭了,要给你带饭吗?” “蛋炒面,加八块钱的红双喜。” ******************************************************************************* 袁月苓把手里的书合上,装进书包里,信步走出图书馆外。她没有朝食堂方向走去,而是从边门离开了学校。 汇南大学城坐落着十几二十座院校,t大位于其中的东南角。袁月苓穿过一所院校,又走过大学城中央的生活园区,她的目的地是西北角的外国语学院。 等她走到外国语学院的食堂门口时,周嵩已经在门口左顾右盼了,他看到月苓,眼前顿时一亮。 和以往不同,袁月苓今天罕见地穿了一条浅色的中裙,纯黑不透的厚裤袜勾勒出弧度堪称完美的小腿曲线。 周嵩觉得身上某处一热,有些东西好像要喷薄而出。 袁月苓顺着周嵩的目光朝自己身下看了看,露出嫌弃的表情,转身向食堂走去。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不穿裤子。”周嵩道。 袁月苓用恐怖的眼神剜了他一眼。 “呃,我是说,穿裙子。”周嵩道:“你这个妆也化的不……我是说,你不化妆的样子更好看,天生素颜丽质……” 周嵩终于意识到,今天气压有点低,闭上了嘴。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周嵩的手指最终落在了一块大排上。 “吃不死你,晚上少吃点。”袁月苓阻止了他,对阿姨说:“就要这两荤一素。” “哦……” 接着袁月苓又给自己点了一些看起来像草一样的东西。 周嵩拿出饭卡:“一起……” 袁月苓也拿出饭卡:“分开。” 吃饭的时候,袁月苓一直在玩手机。 “不要一直玩手机嘛,陪我说说话。”周嵩抗议道。 “你说呀。”月苓没有抬头,又吃了一口草。 “我新写的小说,你看了没有?”周嵩道。 “看了。”袁月苓随口答道,想了想又如实答道:“没看。” “……科幻皇帝的杂志编辑今天跟我说了,下个月刊登。” “挺好的。”袁月苓道。 “……”周嵩有点扫兴,欲言又止。他换了几个话题,袁月苓却一直心不在焉,敷衍了事。 “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周嵩终于忍不住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恼怒。 “你没怎么。”袁月苓翻翻眼皮。 “沟通,沟通。”周嵩痛心疾首地敲了敲桌子。 “你是不是跟人家说,我和你处对象了。”袁月苓想了想,把筷子往餐盘上一放。 “绝对没有!”周嵩保证道:“你听到什么了?” “会不会是你那个室友范熙说出去的?” “不可能,胖哥口风可严了,我可是反复关照他,我和你在一起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谁和你在一起了?朋友而已!”袁月苓想要打电话,手机屏幕却毫无征兆地灭了,她一怔,才想起今天一天没充电。 “手机借我一下。” “哦。”周嵩把手机放在她伸出的手心上,又取了回来:“我也没电了。” 袁月苓一把又将他的手机夺了过来,周嵩触到她冰凉的小手,本能地松开了。 袁月苓看着锁屏上自己的照片,撇了撇嘴:“不就这点事嘛,密码多少?” “……”周嵩露出**般的坚毅神情,咬紧了牙关。 袁月苓灵光一闪,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手机应声而解。 周嵩抱住自己的头趴在桌上。 “这背景是……”袁月苓眯了眯眼睛:“我初中时候的照片吧?你从哪里弄来的?我自己都没有了。” 周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噜声。 顾不上审问他,袁月苓划拉着手机屏幕:“屏幕裂成这样也不知道换,不会划伤手吗?” “不会啊……” 袁月苓站起身来,走到门外打了一个电话,返回来端起托盘:“你吃完没有,吃完就去图书馆学习吧。” 第十四章 凤仪惊梦 周嵩度过了两年来,最幸福快乐的一段时光。 虽然袁月苓时不时就要和他强调,他们只是“朋友”,但是至少在胖哥看来,这和恋爱没什么区别。 每天他们都会见面,至少在一起吃一餐饭,然后安排一项活动——大多数时候是陪月苓学习,少数时候,月苓也会陪周嵩走一走。睡前,他们会打一个电话,通常只有一分钟,但也足够让周嵩带着甜蜜的微笑入睡。 和情侣的差别,除了名分和身体接触,就是月苓严格坚持避人耳目的地下状态了,对此倒周嵩不是很介怀,“知足常乐”应该算这人的优点之一。 这天周嵩在寝室正襟危坐,把键盘推到前面,打开了一本满是注记和折页的书,像往常一样拿出了自己亲手削好的2b铅笔。 “哈喽哈喽,欢迎来到小秋天的直播间,点关注不迷路,小喜欢送礼物,大喜欢上动漫,把持不住赶紧开守护,事不宜迟赶紧行动……” “胖哥,轻点。”周嵩回了回头。 “这么用功,干嘛不去图书馆和你们家内位一起学?”胖哥把声音调轻了一些,略微不满地吐槽道。 “月苓还是需要和她的小姐妹一起,在本校图书馆学习的时间的。”周嵩翻了一页:“再说了,这两本书可不能让她看见。” “你说她的舍友知不知道你们俩在处啊。”胖哥道:“一个宿舍的总是瞒不住的。” “不知道。”周嵩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们知不知道。” 胖哥站起身来,走到周嵩身边:“啥书不能让她看到?”周嵩想要遮挡,已经晚了。 “《指男针》,《谜男方法》……这不是唐小洁上次送你的书吗?”胖哥拿起其中一本翻着:“借我也看看呗。” “那先借你《谜男》,指男针我现在着重在看。”周嵩没有抬头。 胖哥索性拉了一张椅子过来:“你都学会什么了,给哥也讲讲,我也找个女朋友。” “很多啊,比如,你看这里,表白不是冲锋的信号,而是宣布胜利的号角。” “对啊,这你难道不知道?”胖哥道。 “谁tmd跟我说过啊,你吗?”周嵩叫道:“我现在才知道啊。” “怪我,怪我。”胖哥扶额:“说真的,要是咱俩大一的时候认识就好了,我一定会拦着你当时乱告白的。” “你再看这里。”周嵩又翻到自己夹了书签的一页:“不要问对方能给你什么,要问我能给对方什么。” 胖哥问:“啥意思?” “你就比如说啊。”周嵩转过身来:“我以前就一直想不明白,我这么爱袁月苓,她为什么就是不接受我,还一直躲着我呢?” 胖哥说:“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思维方向错了,只要她不爱我,那么不管我有多爱她,对她来说都一文不值。”周嵩说得头头是道:“我要想的是,我能给她什么,我能让她图什么,我要提高我自己的吸引力,让她对我感兴趣,然后喜欢我,这才是正途。” “不是。”胖哥哭笑不得:“这些道理我以前没给你讲过吗?你都听不进去,现在唐小洁送你两本书你就顿悟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讲过!” “我怎么没给你讲过!”胖哥翻了个白眼,翻着手中这本《谜男方法》。 “我知道,网上天天有人发帖子说自己被渣了,你学坏了,居然在学这种东西。” “你错了,刀在手里,既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周嵩慢悠悠地说:“我们老实人学了这里面的思路,就可以……” “你还老实人。”胖哥揶揄道。 周嵩竖起一根手指:“举个例子说——” 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是视讯通话,周嵩瞥了一眼,点了接受。 “周嵩周嵩,你快帮我看看,这两件小裙子哪件更好看?”视讯那头传来喧嚷嘈杂的声音,背景是angelicpretty的门店。 周嵩故意锁紧眉头,反复看了十几秒:“我觉得你身上这件比较好看,不过尺寸好像不对,你要不要试试大一码的?” “会吗?”唐小洁疑惑地低头看自己:“我一直是都是s码呀……那,小姐姐,你再帮我拿件m码试试吧。” 放下电话,周嵩意味深长地说:“举例完毕。” “你真不是个东西。”胖哥道:“你居然用唐小洁送你的书,学到的招,对付她自己。”说着便夹着椅子站了起来。 “我对付她什么呀,我又不想追她,给你示范一下而已。” “你今天怎么没跟袁月苓一起吃晚饭?”胖哥移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收衣服:“这都几点了?” 周嵩扭头朝阳台望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的肚子也应景地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我去食堂,你去不去?”胖哥丢过来一根红双喜,周嵩摆了摆手。 胖哥走后,周嵩看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2小时前:“1” 1小时前:“111” 半小时前:“?” 通话记录,两个对方未接听来电,半小时前。 周嵩有些烦躁,但是强忍着再打给她的冲动。 毕竟,《指男针》和《谜男方法》都叫他不要夺命连环call。 继续在寝室呆着也有些坐不住,周嵩披上羽绒服出门,不知不觉走到了11号女寝的门口,在寝室门口打了几个转。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特别熟悉。 运气不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夜色中走向楼道入口。 “何思蓉!” “哎呀妈呀!”何思蓉被这个猛地从黑影里跳出来的家伙吓了一大跳,过了好几秒钟才缓过劲来,一直拍着自己的小心脏:“你要吓死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周嵩诚恳地抱歉。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今天下午开始就没看见她。”还没等周嵩发问,何思蓉就抢先回答道,然后逃也般的快步走进楼道。 “等等——” 这时,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周嵩看到屏幕上“月苓”两个字,放弃了对何思蓉的追逐。 “喂?月苓。”他完全忘记了响几声再接电话,口气假装不经意这些法则,秒接了电话,急切地说。 “对不起,刚才我一直没看手机。”袁月苓说。 “没关系,你现在在哪呢?”周嵩问。 袁月苓在那支支吾吾了两句没有明确发音的话,随后说:“我已经共享定位给你了。” “好,那我自己去吃饭了。”周嵩道。 “等等,现在几点了?——都八点半了!你别吃了!” “啊?” “你不是答应我,晚上八点以后不吃东西的吗?”袁月苓压低了声音。 “可是……” “好了我明天再跟你说,先这样,拜拜。别吃了,忍一忍。” …… 周嵩有点恼火。 事实上,是很恼火。 他手里捏着手机,气呼呼地往食堂走去。 你不让我吃,我偏要吃,我还要吃两份!大碗! 岂有此理,一天洗两次澡,早晚各跑十圈,十一点熄灯准时睡觉,七点打电话叫起床,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辣还要节食,这些他都ok。 然后呢?成天偷偷摸摸的,连手都没牵过,他也不在意。 可是她放了我的鸽子导致我没吃晚饭,还要我继续饿一晚上?跟朋友出去,去哪儿啊,跟谁啊,全然不说,真当我舔狗没脾气的?! “周公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 周嵩抬头看着眼前身穿冬季jk针织衫的少女,着不过膝格裙、黑色猪腰子鞋与黑色及膝袜,裙摆与袜筒之间是一截光腿神器包裹着的圆润大腿,手里大包小包快要提不下了。 “别这么叫我,我又不是富二代。”周嵩闷闷不乐道。 “愣着干嘛,帮我拿几个呀。”唐小洁咋咋呼呼,毫不客气地就把手里的纸袋向周嵩递来。 周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了一半的纸袋,陪着唐小洁朝11号女寝走去。 “晚饭吃过了吗?” “没。” “等会我回寝室把东西放下,我请你去吃。” “不用了。” “我有话跟你说。”唐小洁一脸正经,拉了拉周嵩的袖子。 不会是要跟我告白吧……我在想peach? 等到唐小洁放完东西出来,已经快9点了,二人来到校外的那家“校外小馆”随便点了几个菜。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希望你有心理准备。”唐小洁表情严肃地说:“如果你想哭,我的肩膀可以先借你。” 周嵩想说几句打趣的话,看着唐小洁那副表情,也只能忐忑地点点头。 “我不和你绕了,袁月苓又和杜鹏飞出去了。”唐小洁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的?”周嵩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亲眼看见的,我从商场买衣服回来,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他俩就从这间小馆走出来,上了一辆车一起走的。” 周嵩回忆起袁月苓的那个电话的背景,似乎确实有马达轰鸣的声音。 他低下头,用手掌捂住眼睛的位置,托住了整个脸。 “还有一件事。”唐小洁道:“上次和你一起回学校的时候,我问你的问题你记得吧?就是假如袁月苓已经跟杜鹏飞……” “记得。”周嵩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的。 “我那时候就是在暗示你,因为我没好意思告诉你,袁月苓私底下偷偷有在吃避孕药。” “你胡说!!!” “我上次没和你说,是因为袁月苓说她吃药是为了推迟经期准备期末考试,我怕自己成为搬弄是非的人,所以……”唐小洁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周嵩却已经完全听不见她说什么了。 …… “周嵩,周嵩!”唐小洁用力地拍了周嵩几下,将他拉回现实:“你的电话!” 周嵩麻木地从唐小洁手中接过自己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着“人渣”两个字。 他飞快地接起了电话:“杜鹏飞!你把袁月苓弄到哪——” “镇上,第六人民医院。”杜鹏飞说:“你快过来吧。” 第十五章 速度与激情 另外一边,数小时前—— “少奶奶,咱不睡了啊,饭来了。”何思蓉把左手提的一摞饭盒交到右手,打开灯,提起脚后跟拨上了407寝室的门。 “谢谢你啊,小蓉。”夕阳藏在屋里的昏黄被雪白的灯光驱赶到了角落,袁月苓连忙举手遮住了眼睛,一双纤巧雪白的玉足从床铺上垂下。 “拿开,臭!“何思蓉夸张地拍开了它们。 “她们呢?”袁月苓揉着眼睛,问出了这个永恒的问题。 “一个约会去了,另一个还是约会去了。”何思蓉笑道:“周五嘛,会待在寝室的只有咱们这种单身狗了。” 袁月苓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跟你说呀,”何思蓉坐在桌前,开始卸妆:“杜鹏飞又开着他的豪华超跑在咱们宿舍楼下等人了。”她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扬起脸:“不知道这次又是祸害哪个呢?” “什么?” 手机响了起来,她从床铺上翻身踏上爬梯,慢悠悠地下来,赶在电话自己挂断前接起。 “你又想搞什么鬼?”她一边质问着,一边往阳台方向走去。 走到阳台玻璃门,她垫起脚朝楼下张望:一台外形科幻的红色敞篷跑车横在大门口,高调的态度引来路人倪视的目光。一位容貌俊美的青年仰着头望向她的阳台。 “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杜鹏飞说。 “有话这里说就行。”你让我下去,我就下去? “好啦,快一点。”杜鹏飞说着就挂了电话,随即按了两下喇叭。 袁月苓蹙着眉头伸手探进上铺的被子里,往脚上套上袜子,穿着拖鞋就下了楼。 “有话快说,没话我上去了。”她双手抱着胸。 “上车,带你吃饭去。”杜鹏飞笑嘻嘻道。 袁月苓不太愿意,却坳不过杜鹏飞的坚持,再说站在宿舍楼下和坐在跑车上的男子僵持也未免吸引太多人的目光了,只得无奈地上了车。 杜鹏飞带她来到学校后门正对着的“校外小馆”,把菜单交给袁月苓:“一会儿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我们就先将就着随便吃点,晚上再带你……”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袁月苓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 “对不起。”杜鹏飞郑重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随便动粗的男人,以后我一定改掉这个习惯。” “还有呢?”袁月苓招手示意侍者。 “还有……不该你和没答应我,就故意造势说你是我女朋友。” “这个,这个,我就点这些,你要看看菜单吗?” 杜鹏飞朝侍者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不过你也要理解我一下,我追你都三个月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不然你知道我的,早换目标了。” “我该说很荣幸?”袁月苓单刀直入:“你追我明明就是因为真心话大冒险。” 杜鹏飞眼睛转了转,决定不再否认:“是大冒险没错,可是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只是没发起行动,他们提出大冒险也是因为看出了我的心思,硬推了我一把,这不是很正常吗?” “说的你这人还会不好意思一样。再说,追我三个月很委屈么,有的人都快三年——”袁月苓话一出口,觉得不妥,又咽了回去。 杜鹏飞叹道:“我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我们都约会多少次了?你就死活不愿意答应我。” “什么约会?就是和同学出来玩而已。”袁月苓道。 “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说这有意思嘛。我知道,你现在和周嵩那小子……是存心做给我看,想气我。” “你不是宇宙的中心。” “我也不和你多绕了,袁月苓。”杜鹏飞深吸了一口气:“我对你是认真的,你今天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你不一点也不喜欢我,我立马撤,从此不再打扰你。我不是那姓周的,不会夹杂不清——” 袁月苓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杜鹏飞,我现在真的没法答应你,也不能给你什么承诺,我有自己的苦衷也没办法说,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行,我不逼你。”杜鹏飞想了一下说道:“出国以前我也不会再找别人了,我再多等你一段时间。” 袁月苓想说声“谢谢”,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还有,你现在和周嵩的来往如果是被他胁迫了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想办法。”杜鹏飞诚恳地说。 袁月苓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对付着眼前的菠菜。 *************************************************** 袁月苓在副驾上蜷成一团,手里紧紧抓住安全带,腹中翻江倒海。 “把你的盖子扣上!冻死了。”杜鹏飞口口声声说带自己散心,可是现在她感觉五魂七魄都快散了。 “我可不当那有盖儿的。”杜鹏飞讲了一个比时速80公里的寒风还冷的笑话,然后有些丧气地合上了跑车顶棚:“这不是兜风嘛。” “大冬天兜风,我看你是抽风。啥叫有盖儿的?” “啥动物有盖儿啊?“ 袁月苓歪着头想了三秒:“无聊!” 嘴上说着无聊,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很少笑,杜鹏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真好看。 “你这是要开到哪里去啊,差不多我们就回去吧。”见杜鹏飞拐上了黑魆魆的国道,月苓有些不安。 杜鹏飞笑笑:“带你去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什么呀,这都几点了,晚上还回不回去了?”我被套路了? “不回去了,我知道你最近很累,给你安排了一个完美的周末。”杜鹏飞道。 “你神经病吧,我换洗衣服都没带,还穿着拖鞋!”袁月苓叫道:“你想歪主意??” “别紧张,我订的是两间房。”杜鹏飞故作委屈巴巴的表情:“你不要老是担心我是坏人好不好?” “调头,我要回宿舍。”袁月苓道。 杜鹏飞假装没听见。 “停车,不然我跳了。”袁月苓冷冷道。 “别闹,我开的又不是霍拉拉。”杜鹏飞又开始瞎抖机灵。 袁月苓开始解安全带。 杜鹏飞有些气恼地踩了刹车,打着双闪靠边停下,没有熄火。 “月苓,”他侧过身,准备正面说服她。 袁月苓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又不太像晕车。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见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当然,是来自周嵩的。 她给周嵩拨了过去。 “喂?月苓。”周嵩立刻接了。 “对不起,刚才我一直没看手机。”袁月苓警惕地看着杜鹏飞。 “没关系,你现在在哪呢?” 袁月苓张望着国道两旁的农田,也不知道这是哪里,遂虚张声势:“……我已经共享定位给你了。” 杜鹏飞叹了一口气,轻踩油门,开始调头。 “好,那我自己去吃饭了。” “等等,现在几点了?——都八点半了!你别吃了!”见杜鹏飞调头了,袁月苓稍微放松了一些。 “啊?” “你不是答应我,晚上八点以后不吃东西的吗?”袁月苓压低了声音,饶是如此,杜鹏飞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可是……” “好了我明天再跟你说,先这样,拜拜。别吃了,忍一忍。” 袁月苓放下电话,对杜鹏飞道:“对不起,我……” “不用说了。”杜鹏飞苦笑道:“我要是知道你俩已经好到了这地步,今天就不会来找你了。三个月比不上三年的,是在下输了。” “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袁月苓叹道。 “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吃没吃饭……” “……” “罢了,罢了!”杜鹏飞觉得身边的女孩安静地有些过分。 杜鹏飞扭头看去,见袁月苓双目紧闭,身体也瘫在椅子上。 “怎么了?晕车?不舒服?”杜鹏飞戳了她两下。 袁月苓两眼翻白,脸色发紫,气若游丝。 杜鹏飞的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没有温度。 “卧槽,你可别吓我!” 杜鹏飞看到袁月苓费力地张开嘴,口型似乎是一个“药”字的开口,连忙伸手去翻她的包,却没找到什么速效救心丸,只有半盒吃过的妈富隆。 “医院……最近的医院……在镇上。“杜鹏飞死死抓着方向盘,看着旁边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的女孩,生平第一次觉得这辆车的动力不够用。 跑车如一道猩红的巨雷,啸叫着轰向大学城。 第十六章 我真不当舔狗了 周嵩发疯一般地冲进医院的病房,脚下打了个趄趔,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被唐小洁眼疾手快地扶住。 这是一间不错的单人病房,杜鹏飞背对着门口坐着,正对着袁月苓的病床。 “你这个混蛋,你对她做了什么?”周嵩拽住杜鹏飞的领口向上提,杜鹏飞却纹丝不动。 “别嚷嚷,这是医院。”杜鹏飞抓住周嵩的手,稍稍用力,推了开去,又整了整领子。 “月苓,月苓你还好吗?”周嵩弯下腰。 杜鹏飞把自己的手交叉在一起:“周嵩,你真不是个东西。” “你讲什么?”周嵩怒气冲冲道。 “你就不能自己买套吗?让人女孩子吃这种药,伤身体的懂不?”杜鹏飞把那盒妈富隆丢到周嵩面前。 周嵩:“????” “行了,兄弟。”杜鹏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活这么大,追妞输给人家的,你是第一个。你说你把我当兄弟,我抢你的女人,算我不对。” 周嵩有点缓不过神来:“不是……” 杜鹏飞苦笑着站起身来:“人不可貌相,烈女怕缠郎,以后好好待人家吧。” “不是,我……什么你就人不可貌相……” 杜鹏飞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周嵩和唐小洁坐在袁月苓的床边,大眼瞪小眼。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仪器的滴滴声。 “看来,杜鹏飞确实没和她有什么,否则他刚刚就不会那么说了。”唐小洁手里拿着这盒药,分析着前言的局势:“她可能真的只是为了期末考试?” 周嵩站起身来:“我去问问大夫,她到底怎么了。之前还一直好好的……” “也有可能,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唐小洁继续着她的唐人街探案推理:“哎,哎,她醒了!” “月苓,你醒了!”周嵩忙返过身来。 袁月苓本能地畏缩了一下:“怎么是你?杜鹏飞呢?” “杜鹏飞不要你了,就打电话叫周嵩来陪了。”唐小洁一甩手,将那盒药抛给了她。袁月苓困惑地拿起药,想了半天自己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糟了!”意识到自己被误会,袁月苓在自己身边摸索着:“手机,我手机呢……” 找到手机,拨出去,对面却只传来“嘟——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袁月苓把手机和药都丢在一边,向后一靠,闭上眼睛。 怒从心头起,与悲伤混合在一起——杜鹏飞竟然在自己生病的时候扔下自己跑了。 “月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周嵩关切地询问道。 恶向胆边生,她开始迁怒于周嵩。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遇到这些事……? 两年来积累的恶感和被共生后所有的忍气吞声一次性爆发了。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袁月苓闭着眼睛,一脸冷漠。 “……你怎么忽然对我这种态度。” “我就这态度,你爱受着受着,受不了就走。” 周嵩的血压上来了,他有些头晕目眩。 “袁学姐,你这样不好吧。”唐小洁忍不住开口了。 袁月苓睁开眼睛,又拿过手机,在屏幕上按着。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你们都走吧。” “总得有人照顾你吧,你看你现在这样……”周嵩耐着性子道。 “不用你管,一会儿就有帅哥来陪我。”袁月苓拿过了身边的妈富隆,举到周嵩面前:“看到了吗?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都不知道有过多少个男人了,你还喜欢我什么呀?” 周嵩慢慢地站了起来,青筋暴起,捏紧了拳头,全身都在抖。 唐小洁紧张地拉住了他。 “干什么?要打我?”袁月苓露出笑容,把一边脸颊送了上来:“打。” 周嵩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哎呀,你这人怎么回事!”唐小洁埋怨着袁月苓,追了出去。 周嵩没有走远,只是在门外站着,他朝唐小洁做了一个“我没事”的手势:“别管我,她既然不想见到我,你在里面陪她吧。” “我凭什么陪她,我和她关系很好吗?”唐小洁一跺脚:“我是你的朋友啊。” 周嵩长叹道:“那怎么办,放着她不管吗?就算是杜鹏飞,走之前还知道把我叫来呢。” 唐小洁默然不语。 “唐小洁,我想放弃了。”周嵩仿佛下了决心。 “啊?放弃?你别听她的,她说的那些肯定是骗你的,她哪来的男人啊,你还当真了。” “这我当然知道。”周嵩摸着自己的额头:“我就是觉得,我不能再这么放任自己的尊严被她践踏而已。” “哎呀。”唐小洁劝道:“她那都是气话,女人是情绪的动物,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说的也是气话。” “我不是。”周嵩坚持道:“她说什么气话?我今天惹她了?” 唐小洁没有说话,只是眼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多亏你送我的那两本书。”周嵩继续说道:“一个男人,如果没有尊严,那我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又怎么会看得起我?谁会喜欢一个尊严被踩在自己脚下的男人?” “虽然你这么说是没错啦……”唐小洁闷闷不乐道。 “其实我这两年来,一直在犯蠢。”周嵩道:“我只是被一个执念裹挟着,我希望她能理我,理我,只要她和好好和我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结果有一天,这个愿望视线了,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然后她呢?只会给我提各种各样的要求——没关系,我全都照办,心甘情愿。她要和杜鹏飞出去,我也没什么资格限制她,可她不该一言不合就玩失踪,事后还满不当一回事。还有,她刚才和我发的是什么火?杜鹏飞跑了她迁怒于我?心情好了,就说和我做朋友,陪我吃几顿饭,心情不好了,直接翻脸,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周嵩剧烈咳嗽起来,唐小洁轻拍着他的背。与此同时,病房里也传来袁月苓的咳嗽声。 “不然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冷静一下。”唐小洁柔声道:“小洁进去看看吧。” 周嵩点点头,向着电梯走去。电梯门开,何思蓉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很矮的女生,和一个眼镜比他父亲老花镜还厚的姑娘。 “周嵩!”何思蓉问道:“月苓在哪间病房?” 周嵩指了指那房间,三个女生遂鱼贯而入。 夜凉如水,周嵩却觉得身上火热。 她的傲慢会毁了自己,社会会教她做人的。周嵩忿忿地想。 就在刚才,一瞬间,周嵩的脑子里崩一下,好像醍醐灌顶,又好像大梦初醒。 他不想再喜欢她了,也不想再追求她,也无所谓是不是和她做朋友了,她怎么样都好。 他觉得自己一身轻松。从今以后,可以去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可以去喜欢别人,喜欢值得喜欢的人,可以去…… 第十七章 终成眷属 周嵩回到寝室,简单收拾了行囊,朝公交站走去。周太太听到儿子忽然要回家,叮嘱他把脏衣服都带回来洗,可是脏衣服都被袁月苓洗的差不多了——想到这件事,周嵩的心里又有一些疼。 他爬上空荡荡的公交车,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把头往椅背上一靠,没多久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引擎发动的轰鸣声响,感受到椅背的推力,接下来是裤袋中手机的振动感……?管它呢。周嵩只想一直睡下去,不要醒过来。 从汇南大学城到周嵩的家,需要完整地搭乘两部公交线路,并倒两次地铁,大约三小时的单程。公交在终点站停下,扬声器中传出悠扬的萨克斯《回家》的旋律,但归家之路只完成了1/4的路程。 周嵩伸了个懒腰,一边下车一边随手划拉着手机,接着他就怔住了。 十几个袁月苓的未接来电,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开始思考,又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周嵩接了起来,原来是何思蓉。 “有什么事吗……别开玩笑了,我不回去……什么病情加重,当我是什么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宠吗……不是她赶我走的吗……少来了!又是什么苦肉计……我妈都做好菜在家等我了!不跟你说了,我要进地铁了!” 周嵩按掉电话,打开地铁app扫码进站。他的心下不安,但是却强迫自己不能回头,好像袁月苓就是一个谜样的漩涡,又像大海上用歌声诱惑水手的女妖。 他从4号线上下来,往2号线走的时候,唐小洁打来了电话。 “周嵩,你赶紧回来,否则你就见不到袁月苓最后一面了。” “什么?” “她已经进icu了,医生说她的全身器官都在迅速纤维化……” “……我……你们……” “随便你吧,何思蓉可能骗你,我总不会骗你吧?”唐小洁怒道:“她在进icu以前用全身的力气在我耳朵边上,求我让你赶紧回来,你再不回来,就等着直接参加追悼会吧。” 周嵩一言不发,挂掉了电话,转身就往地铁出口跑去。 漆黑的国道上,一辆小众出租车在飞驰。 “师傅,能不能再快一点?”周嵩用手抹着额头上的汗。 “小兄弟,我这已经超速了,这到处都是电子警察,到时候扣分——” “喂?怎么样了?好一点了?太好了!”周嵩接起一个电话:“到底是什么毛病啊?医生也不知道?” 周嵩放下电话,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办?”在河堤边上,她如此问道。 “嵩不才,未敢言居君之剑,但愿以身作盾,护君周全。”当时,自己是这么斩钉截铁地回答的。好像,还被嘲笑中二了呢…… “你好一共125元,现金还是扫码?” “扫码扫码,支付宝。” 周嵩发疯一般地冲进医院的病房,脚下打了个趄趔,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被唐小洁眼疾手快地扶住。 嗯?这一幕怎么好像似曾相识?同一天内第二次…… 然后周嵩就看到袁月苓好端端地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 说好端端地也不恰当,袁月苓面无血色,一看就是刚从鬼门关回来。 周嵩没有管唐小洁和月苓的三位室友,径直扑了上去,把少女柔软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 对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没有推开他,只是发出了一声呻吟。 “周嵩你干什么?”娃娃脸的小个子女生急了,上来拉他。 “没事的,小朋友。”袁月苓虚弱地阻止了“小朋友”,又道:“小朋友,学霸,思蓉,小洁,我想和周嵩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唐小洁率先走出病房,“小朋友”和“学霸”对望了一眼,在何思蓉的推搡下不情不愿地也走了。 周嵩仍然抱着袁月苓,柔声道:“什么话,你说吧。” 袁月苓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先前的事情,我给你道歉。我不应该迁怒。”话音刚落,竟支撑不住坐姿,重重地摔在枕头上。 “行,我接受了。”周嵩心疼地替她掖好了被子,心中暗骂自己,说好的不再当舔狗呢,这才几个小时? 不过,想到对方让自己抱了那么久没有反抗,也罢! “周嵩。”袁月苓吃力地说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说。”周嵩道。 “我要你先答应,”袁月苓严肃地说:“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不可以趁人之危,胁迫我,强迫我。”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周嵩恼道。 “你发誓。”袁月苓坚持道。 “我可以承诺,但是我不发誓。我既然没有信仰的神灵,发誓也是枉然,你愿意相信我就说。” 周嵩凝视着她的脸,病容中的袁月苓比以往更加美丽,他算是切身理解黛玉之美了。袁月苓犹疑了一会儿,伸手拿过一根镊子,往自己的手臂上戳去。 听到病房里传出周嵩的惨叫声和袁月苓痛苦的闷哼,“小朋友”与“学霸”对望一眼,就要往房里冲,被何思蓉拼命拦住了。 “你现在,懂了?”袁月苓惨笑着说。 周嵩按住自己的脑袋,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离奇事件,以及袁月苓对他的反常态度,所有的碎片拼到一起,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妈的。”周嵩笑了起来:“我竟然毫无察觉,也太迟钝了吧。所以你吃避孕药就是想把我……” “对不起,那只是暂时的,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那现在怎么办?你为什么又忽然告诉我?”周嵩感到疑惑。 袁月苓道:“这个问题既然关系到我们两个人,就必须由我们一起去找解决办法了,我……不能再逃避了,我只能选择相信你一次,相信你不会胁迫我。” “……”周嵩感到大脑麻麻的:“那现在,你要我怎么办?” 袁月苓沉吟良久:“我要你好好学习,陪我一起出国。” “啥???”周嵩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能为了我,努力一次吗?”袁月苓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当然可以……” “谢谢你。”月苓苦笑道:“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我就有一个问题啊。”周嵩犹疑道:“我,陪你一起出国,我们,算,什么关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听不到了。 “你过来。”袁月苓说。 周嵩疑惑地把脸凑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这张漂亮的脸蛋。 毫无征兆的,柔软的嘴唇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周嵩无数次幻想过他和袁月苓的吻,但是当初吻真的猝不及防降临的时候,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少女的唇很柔軟 无师自通地,他反手抱住了月苓,把她柔软的身躯压在身下。 …… “干什么啊,这里是医院,小年轻注意影响!”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周嵩不满地望向这个打断他美好初吻的护士,惊愕地发现护士身后跟着袁月苓的三个室友,她们的嘴型形成三个o型。 袁月苓用手背狠狠抹着嘴唇,把脸转向了墙壁。 周嵩感到一阵眩晕袭来,虽然窗外寒夜已深,但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黎明。 第一大卷完 第零章 塑料姐妹情 傍晚时分,何思蓉拎着一壶老母鸡汤向医院走去。 宿舍没有条件烹饪,她是在大师姐家里煮好了带过去的。 她还记得,袁月苓上次住院的时候,自己也是在大师姐家里为她煮鸡汤。当时大师姐自告奋勇要为袁月苓行一个法术…… 三年来,在外人眼里,她都是袁月苓的小跟班,铁闺蜜。红花需要绿叶衬,美女身边总需要长相一般的女孩相随,何思蓉不仅不愿意扮演这样的角色,也不愿意承认自己长相一般。 作为一个圆脸的女孩子,何思蓉常常被人说“可爱”,一开始她还把它当作一种正面的评价,渐渐地她就明白了其实是怎么回事。每天出门的时候她都会化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皮肤一般,眉毛稀疏,发质枯黄,所幸丰富的胶原蛋白和笑起来时的浅浅梨涡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她的不足。 她也试过减肥——尽管以她的身高体重比来说,她并不肥胖,甚至比袁月苓更轻,人们却总是对她有肉嘟嘟圆滚滚的印象。接着她就意识到减肥不能让她的脸变小,只会缩小自己的罩杯(这是她唯一不羡慕袁月苓的地方),便立刻停止了这种努力。 也不是没有人追求她——相比袁月苓的追求者来说,她的追求者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泛乏可陈,实在令人瞧不上眼。除此以外,这些人普遍都缺乏一种决心——得不到何思蓉的积极响应后,他们都会知趣地离开,不再打扰。 如周嵩这样夹杂不清的追求者,在袁月苓的眼中是一项沉重的负担,何思蓉却隐隐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妒忌。事实上,她妒忌她拥有的一切:外在,学习成绩,在校人脉,外派交换留学的名额,追求者,等等,等等。 自己的父母在老家东北二线城市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高级知识分子,如今自己却沦落到给同寝的“凤凰女”当跟班,这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何思蓉喊她“少奶奶”只是在阴阳怪气,对方也一直反对。时间长了,袁月苓便接受了下来,指使她干这干那的时候也有些心安理得起来,对此,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自己也许就会是个恶毒女配或者可有可无的工具人吧,可那不是她对自己的定位。何思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推开了女主角高级单人病房的门。 是的,高级单人病房。杜鹏飞为了摆谱为袁月苓选择了这间病房,然后一走了之,后续的经济负担就落到了袁月苓的“初恋男友”周嵩同学身上。 袁月苓的学生医保额度有限,尽管她坚决反对周嵩为她缴费,并且希望搬到普通病房,但是周嵩无视了她的意愿——当然,周嵩从来没有尊重过她的意愿,否则也不会死缠烂打到今天。 为了给袁月苓缴住院费,周嵩三年来首次给家里打电话请求额外的经济援助。待周父周母问清楚要钱的理由以后,便乐呵呵地打来了款子,并叮嘱他寒假的时候把女孩带回家看看。 对此,周嵩没有明确答复,因为他吃不准袁月苓会不会答应。 此时此刻,他把脑袋搁在袁月苓的病床上,睡得正香。 他的右手垫在额头上,左手却一直牵着袁月苓的右手不放。 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好事吧,何思蓉酸酸地想。单方面的有情人,也是有情人,就像她当初对周嵩一样。 周嵩从来没想过,何思蓉对他动过心思。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何思蓉就开始观察全班甚至全系的男生,为自己物色接下来四年的伴侣。 矮穷矬固然是第一批排除的,接下来她又排除了那些一看就不是自己能hold住的帅哥和富二代们。 经济适用的交往对象名单里,周嵩的排名相当靠前,而下手难度又是相对最低的。他个子挺高,长相中等偏上,弹吉他技惊四座,文采也很不错。中学的时候他是个书呆子,没有感情经历,又是本地人,家庭成分和自己相似——公务员和老师,而且有三套市区的房子。 如果能够捕获周嵩并且固定下来,对自己未来留下魔都发展应该大有裨益——她一点也不想再回到那个东北小县城去。 然后这傻瓜蛋的魂儿就被自己的室友袁月苓勾走了。 勾走也无妨,谁让人家长得比自己好看呢,何思蓉本也不计较,换下一个目标就是了。可是自己的心头宝被袁月苓弃如敝屣,这实在是…… emmmmmmmmmmmmmmmm. 咳,辱蓉了,辱蓉了。 今天已经是袁月苓住院的第三天了,周嵩获得了袁月苓男友的正式身份,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强势垄断了袁月苓的陪护权。“小朋友”和“学霸”不明内情,认为袁月苓是被大病烧坏了脑子,提出至少需要和他换班的人。 周嵩首先推出了唐小洁,遭到了所有人(包括唐小洁自己)的反对。在袁月苓的室友看来,唐小姐根本就是“嵩党”,无法信任,而唐小洁自己也对承担这份无报酬的工作不感兴趣——毕竟她和袁月苓只是泛泛之交,亦找不到帮周嵩伺候他的女人的理由,只是提出可以出钱帮忙找护工。 最后,与周嵩换班的职责理所当然地落到了何思蓉身上。作为唯一知道共生内情的外人,何思蓉私下向周嵩指出,他与袁月苓的特殊状态导致了他不适合高强度的陪护工作。 毕竟,他休息不好,就等于月苓休息不好。 头一晚,周嵩彻夜守着月苓,虽然没有出声,却导致月苓也半梦半醒一整宿。 后半夜的时候,袁月苓开始发高烧,更加无法入睡。迷糊间醒过来几次,感觉到周嵩的手在她额头上试探温度,或拿着湿毛巾为自己退烧,一直到天亮。 考虑到周嵩自己应该也在陪着发烧,即便是心硬如铁的袁月苓,也勉强有所软化了。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发烧的时候,爸爸和妈妈也是这样照顾她的。但是自从弟弟出生以后,无论自己生多重的病,就再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服务。 天亮的时候,周嵩的手接触到她的额头不烫了,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搂着月苓的上半身沉沉睡去,而脆弱无助中的月苓居然伸手回抱着他。 我要是周嵩,一定要请杜鹏飞吃饭。何思蓉看着周嵩的背影,暗暗地想着。 你再也找不到比杜鹏飞更好的神助攻了——何思蓉认为,如果不是他在车棚和医院的两次天秀操作,纵然周嵩有这样的金手指,想要获得袁月苓的接纳,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嵩,周嵩,醒醒。”何思蓉轻轻戳了戳周嵩的背,后者抬起头来,露出额头上被压出的印子:“啊,你来了。” “回去睡吧,这里有我看着,没事的,有情况我第一时间打给你。”何思蓉柔声道。 周嵩点点头:“月苓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福气。” 也是你的福气,何思蓉想。两年来,我脸上不待见你,私底下可没少在月苓跟前帮你倒翘边。 二人简单交流了几句,周嵩弯下腰,在袁月苓泛白的唇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便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何思蓉不禁在想,这样加速煮义进入的“恋爱”,真的能够和谐稳定吗? 第一章 王子爱情故事 “从那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童话故事总是以这样一句话结尾,就算是《海的女儿》,也没有例外。 但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在一起”并非故事的结局,而是开始。 袁月苓病因不明且病情猛烈,医嘱暂时住院观察,以免再出意外。在袁月苓的坚持下,她还是搬到了普通病房,周嵩每天早早起床,买饭打水忙前忙后,晚上陪袁月苓谈天说地,到她困了,就支一张简易布床,在病床间的过道里过夜,没有一句怨言。 邻床的一位明艳大姐对周嵩十分亲切,总是一边拿手机翻照片,念叨自己的女儿孝顺懂事,就是刚上高中课业繁忙;一边不失时机地打探周嵩的家庭出身、生辰八字,大有暗度陈仓之意。袁月苓则不以为然。 医学检查不是无止境的,袁月苓的时间也不是无穷尽的,检查没有结果,病情没有反复,最后也只能出院。这让周嵩感到不舍——自从那天一起看电影后,俩人长达多年的“战争状态”才终于达成了非正式停火协议,渐渐有了一些朋友的味道。袁月苓住院期间,周嵩少年绮梦成真,每日悉心照料,算是有了一些青春小说中的青涩恋爱味道,而现在……他隐约地感觉到,这样充实而又纯粹,忙碌而又幸福的时光,以后不容易有了。 周嵩手里抱着课本,怔怔地望着埋头课业的袁月苓。她今天少见地披了一件米白色的短大衣,修长的腿从第一排课桌下面伸出来,黑色的裤脚和球鞋中露出一截乳白色的袜子。她的左边坐着“小朋友”,右边坐着“学霸”,好像两位金刚护法把她夹在中间,二人皆对周嵩露出挑衅的神色。何思蓉坐在最边上,对周嵩吐了吐舌头。 袁月苓看到周嵩过来,对他笑了一下,小幅度挥了一下手。 大阶梯教室里吵吵嚷嚷,充满着学院派生活的气息。周嵩慢慢走到教室的最后排,在最适合睡觉的那个熟悉位置坐下。 他感觉自己从小说开头之后,就没怎么再来过这里……这还是一本校园文吗?!_(:3)∠)_ 手机震了一下,是袁月苓:“不要生气。”她现在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粉红色小猪,正在朝右边递过一朵花。 “月苓”两个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周嵩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月苓:“她们对你有偏见,故意这样的,我慢慢做工作。” 行吧,周嵩想。刚把手机放到桌上,又震了一下。 月苓:“不许睡觉哦,好好学习,你答应陪我出国的。” 周嵩的头像是一只不爽地抱着手,方向朝左的老虎:“知道了。” 出国,是啊。自从出院以后,这妮子除了督促他学习,就再也没有别的事了。 与其说是女朋友,更像辅导员。 “也不知道父母会不会同意出这个钱……”周嵩想着,习惯性地趴在桌上。 周嵩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个上午的课,感觉跟上进度并不费力。罗教授点了他两次名,他都对答如流,收到了满意的目光。 月苓时不时回头看他,生怕他又打瞌睡或者走神,这让他多少觉得有点甜。 中午,他走到月苓的跟前:“月苓,一起吃中饭吧。” 班上的同学投来了看热闹的目光。按照以往的惯例,袁月苓应该是一边喊他滚,一边匆匆离开,但今天……她只是抿着嘴把头发拨到耳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朝教室外走去。 ?????她点头了? 一些同学开始窃窃私语。 “周嵩。”小朋友上前一步,拉住了她:“午餐时间是girl’smeeting喔。” 学霸上前附和,何思蓉却说:“算了啦算了啦。” 周嵩不愿意当众让袁月苓难堪,目送了四个人并排离开的背影。出门前,袁月苓投来抱歉的一瞥,压下了周嵩的火。 自己的存在让她的寝室变得空前的团结,周嵩自嘲地想。 “可以啊周嵩,她对你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啊。”一个同学上来扒拉住周嵩的肩膀。 周嵩本想说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又想起自己答应月苓不在班上到处说,又咽了回去。 “是啊,我也觉得我很有机会了。”周嵩笑着说。 中午的时候,周嵩给自己多加了两个菜。 下午的课转战小教室,四姐妹花坐成一排,依然如故。晚餐时分,袁月苓终于辞别了三位室友,带着周嵩去外国语学院的食堂吃饭,席间依然是玩手机,不管周嵩问什么,都只答一两句。 “别玩手机了。”周嵩忍不住了。 “好的。”袁月苓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一边吃一边笑眯眯看着周嵩。周嵩无奈,只得自己讲自己的,袁月苓嗯嗯啊啊地应着。 饭毕,月苓带着周嵩在外校的图书馆学习,还给他布置了一大堆专业作业。从前周嵩都是翻杂志,如今也只好吭哧吭哧地啃。 外国语学院的图书馆9点半关门,周嵩和袁月苓走在夜凉如水的小道上,伸手拉住了她:“既然都在一起了,就不要偷偷摸摸了,以后我们在自己学校呗。” 袁月苓用含混不清的鼻音说了一句什么话。 周嵩说:“什么?” 袁月苓把手从周嵩手里抽出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看着天抱怨道:“好冷啊。” 周嵩中学时的网名叫“光明之子”,如今却渴望黑暗。走出外国语学院,他们穿过大学城生活园区朝t大走去。这个点的生活园区,许多店铺已经打烊,周嵩拉着她拐进无灯的岔路口。 “你要干什么?”袁月苓警觉地抽出胳膊,就要往有灯的地方走去,却被周嵩一把搂住,接着就吻了下来。 袁月苓扭过脸去,周嵩却捧住她的脸,固定住,又吻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双重的缠绵,却不是她此刻所想。 而且,周嵩的胡子真的好扎。 周嵩放开了她,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扎。” 袁月苓:“……” 周嵩再次吻了上来,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下巴接触到对方的脸颊。 她一把推开了周嵩:“有人。” 周嵩环顾四周:“哪儿有人啊。” 第三个吻随即袭来,上身的肌肤触到了周嵩冰凉的手掌,冻得她一个机灵。袁月苓刚要发作,对方却一声惊呼,把手抽了出去,捂住自己的胸膛:“好冰啊!” 月苓冷冷道:“适可而止吧。”便向着主路走去,周嵩没有再拦她。 “怎么了?生气了?”周嵩问她。 “你说呢?……”月苓越走越快。 一路上她都没有再说话,等周嵩把她送到寝室楼下,便生硬地蹦出三个字:“明天见。”逃也似地上了楼。 周嵩发了一会儿楞,转身朝自己的寝室楼走去,一边走一边懊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不爽,非常地不爽。最主要的是月苓的态度,他们俩这哪里像是谈恋爱?精神沟通,爱答不理,肢体接触,弄得自己在耍流氓一样……明明出院前,在医院还相处得好好的! 袁月苓那边,也是一肚子情绪。她黑着脸回到寝室,不管谁问都不吱声,下去浴室洗了澡,换了睡衣便爬上床,手机里有周嵩的几条留言,不想看也不想回,直接关了手机,拿被子蒙住头。 不知道翻了几次身,才勉强睡去,迷迷糊糊梦见自己赤足在一片洁白的沙滩上自由漫步。 ……直到,被那种异样的舒适,从睡梦中唤醒。 开机,打电话,骂娘。 “月苓?”周嵩的声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 “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忍住。你别又吃药。” “你妹……” “月苓,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袁月苓觉得自己的皮肤滚烫,想要斥责的话语出口都化作了叹息。 月苓轻轻塌下腰,被子滑落些许,月光照在她洁白的肩背,反出皎洁的光。 “怎么停了?”月苓的声音有点哑,这四个字仿佛是魔鬼借她的口而出,刚一出口,便恨不能咬下自己的舌头。 袁月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她的呼吸开始与周嵩同步。 …… “小朋友”吃惊地抬起头来。 地震了吗?好像不是。 “月苓,你没事吧?” “没,没事……” 小朋友吐了吐舌头,知趣地躺了回去,也蒙上被子。 我们家月苓呀,终于开始学坏了呢。小朋友心想。 第二章 冷暴力不合作 星期二,照样是满满的一天课。 周嵩早晨起来,照例给袁月苓打招呼,消息发出,却被拒收了。 “早安”前面的那个红色感叹号,扯动着他的心,滑向无底的深渊…… 他走进教室,径直走到袁月苓的面前:“什么意思?” 袁月苓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和学霸、小朋友说说笑笑,好像周嵩是个透明人。 “喂!”周嵩怒气勃发,双手按在她的桌上。袁月苓低下头,拿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滚!”小朋友说。 周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一切都好像变回从前,回到马迭尔咖啡馆之约前,回到那颗流星落下以前,回到共生以前。 “周嵩。”何思蓉站起来,示意周嵩跟他出来。 “何思蓉。”袁月苓望向何思蓉,意思是不要多管闲事。 一时就僵在这里。 罗教授走了进来,周嵩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有微信。 何思蓉:“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欺负她了?” 周嵩:“……是。” 何思蓉:“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这么猴急。” 周嵩:“不是,她自己说不要停。” 何思蓉:“……” 何思蓉:“总之你先别逼她,我慢慢给她做工作。” 周嵩:“谢了,我全仰仗你了。” 午餐时间,周嵩约了唐小洁吃饭。 “别吞吞吐吐了,赶紧说吧。”唐小洁道:“姐姐我可是很忙的。” 周嵩大致说了一下昨晚在生活园区的事情,还有袁月苓今天的态度,只是省略了昨天夜里在各自宿舍发生的事——共生的事情,袁月苓曾与他约法,绝不能再向无关的人透露。 唐小洁想了一下:“当时她的反应很激烈吗?” “没有。”周嵩回忆着:“当时她还问我怎么停了,然后配合了我。” “反荡妇机制,还有事后后悔机制。”唐小洁扒拉着饭:“自己回去翻谜男方法。” “那现在怎么办啊?她又跟以前一模一样了。” 唐小洁道:“我想一想再跟你说吧,我得走了,外联部要开会呢。” 唐小洁把筷子一放,就要起身。 “又开会?” “嗯,是呀。我再给你打电话。”唐小洁伸出右手大拇指和小指,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又摆了摆手,离开了。 下午的课,周嵩是一丁点儿也没有听进去,袁月苓也没有再回头看他。 他凝望着月苓的背影,恍惚间觉得,这一个月来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全是自己的臆想。没有共生,没有咖啡馆之约,没有医院的那几天小美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他,一个可悲的追求者,月苓还是月苓,不会和他说一句话。 可是,那些幻觉也未免太真实了。那些拥抱,那些吻,那些悄悄话和约定,她呼出来的热气,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还有那些医院的账单…… 对,账单。周嵩拿出手机,查着自己的支出记录,以证明那些回忆不是臆想。 袁月苓发来了微信,是一笔转账,有好几千元。 袁月苓:“你垫的医药费。” 周嵩:“我不要!”按下发送键,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 手也未免太快了。 周嵩仰起头,看窗外飘荡的白云,把它们想象成各种有趣的事物。 对面楼的屋檐上,蹲着两只鸳鸯……也许不是鸳鸯,反正两只鸟,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去世。 百无聊赖中,周嵩拿着不出水的笔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划着。划到虎口时,一不小心戳重了,痛得一龇牙。 袁月苓转过头来,对着周嵩怒目而视。 周嵩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 临下课的时候,何思蓉发来微信:“你去外国语食堂等她。” 周嵩回过去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 周嵩在外国语学院食堂等到天黑,袁月苓才姗姗来迟。 “月苓。”周嵩伸手去拉,被月苓扭身闪过。 二人走进食堂,窗口里只剩下一些残羹剩饭了。 周嵩忐忑不安地吃着冷掉的饭,月苓的脸上挂满了寒霜,不和他说话,也不看他。 周嵩想到小学的时候,自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的情形,也是这样的。 “月苓。袁月苓。” “吃饭。”袁月苓淡淡地说。 “脚抬一下。”食堂大妈拿着拖把没好气地扫过,袁月苓避让不及时,被拖把呼在了脚上。 “哎,干嘛呢。”周嵩一拍筷子。 “……”袁月苓站起身来,朝食堂门口走去。 二人来到图书馆,袁月苓和昨天一样,给他布置了一大堆专业作业。 “今天白天,有好好听课吗?”月苓问。 “有……吧。”周嵩道:“可能是有走神的时候啦……” 袁月苓拿出书,把白天的内容和周嵩过了一遍,发现对方理解的没太大问题,便自己看起书来。 九点半,图书馆清场。 袁月苓双手插在口袋里,与周嵩保持半人远的距离,一前一后朝t大走去。 走出外国语学院,袁月苓没有进生活园区,而是绕着园区而行,走到“勤奋街”上。 勤奋街是大学城的商业街,显然,袁月苓不愿意再和周嵩走到人少的地方。 “还生气呢。”周嵩碰了碰她。 “你知道你那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吗?”月苓说话的时间,双目直视前方:“从轻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你吓唬人的方式还真是没有新意啊。 “不是,月苓……”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否则,我不介意加大剂量,让你下半辈子都没法再祸害姑娘。” 袁月苓的微笑让周嵩觉得毛骨悚然:“袁月苓,你听我说。你可以跟我商量,控制频率,但是你不能……这是做不到的……” “我没有在和你商量,我在通知你。”袁月苓的口气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喂……” 走到11号宿舍楼下时,月苓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着周嵩扬起清澈的脸庞。 “……怎么了。”周嵩紧张地说。 “一个月一次,提前报备。”少女说:“这个月已经用掉了。” “啊?”周嵩没反应过来。 袁月苓垫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落下轻吻,只半秒便结束,转身走进宿舍:“明天见。” “……明天见。”周嵩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怔怔地说。 第三章 套路和反套路 星期三上午没有课,周嵩依约早起,晨跑,吃了早饭。 回宿舍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拿起手机有两条未读微信,不是来自袁月苓,是唐小洁。 “中午来一趟光头麻辣烫。” “死了给我托个梦,没死给我回个信。” 周嵩考虑了一会儿,没有给她发消息,也没有联系袁月苓,认真捯饬了自己一番,和胖哥打了声招呼,来到光头麻辣烫。 唐小洁已经在了,她今天没穿jk、lolita也没穿汉服,只是普普通通的休闲风格,但依然醒目出众。 见周嵩来了,唐小洁撅起嘴巴说:“周大公子,人家袁姑娘约您的时候,您不敢这样吧?这脾气都冲我使是嘛?” “似死非死,不知道怎么回了。”周嵩讪笑道:“我刚起床,这不就赶紧来了。” 周嵩拿过篮子,往里面投了几颗包心贡丸,只听小洁说道:“其实,偶尔让她等等你,也是有好处的。” “啊?是嘛?我听人家说,和女生见面都要提前到,表现绅士风度呢。” 周嵩选完食材,交给光头老板,拎着一个塑料凳子坐在了唐小洁对面:“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种烟火气重的地方呢。” “什么呀,别把人家说得跟大小姐似的。”唐小洁捞着自己碗里那几根菜叶:“昨天我忙到很晚,今天早上第一个就想到你的事儿了。” “好兄弟,一辈子。”周嵩竖起了大拇指。 “抓紧时间,昨天后来咋样了,她还是没理你?”唐小洁开门见山。 “理了。”周嵩把昨天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通,只是省去了“一个月一次”那段。 “回去以后呢,给你发过消息没?今天早上呢?” “都没有。” “你觉得,袁月苓,她爱你吗?”唐小洁搅拌着自己面前那碗汤。 “那还用说,当然是……”周嵩自信地回答说:“不爱。”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忽然接受你?”唐小洁道。 “……”周嵩当然一直有在想。 唐小洁自顾分析道:“无非三种可能性,第一,忽然对你有一点点感觉了。女孩子嘛,感觉是第一位的,但是结合你俩的情况,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周嵩道:“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我听着还是好不爽啊。” 唐小洁道:“第二种可能性,终于被你感动了,结合袁学姐的性格,我认为可能性也不大。第三种就是别有目的,你认为是哪种?” 周嵩迟疑道:“应该,是第三种吧……” 当然是第三种,与共生相关,但是疑点很多。周嵩想: 她之前一直瞒着我,为什么忽然决定告知事情的真相了?她为什么不是等我提条件再讨价还价,而是主动提出和我交往?她为什么一直强调要我陪她出国留学,并且十二万热心地督促我完成此事? 这些问题,周嵩不是没有问过袁月苓,后者却始终含糊以对,说什么出国以后时差对不上,影响彼此生活,实在是令人难以信服。 “小伙子,你的麻辣烫,当心烫。”光头端上来一碗一看就超重口味的麻辣烫:几乎看不到汤水,各类肉丸子和海量的花椒一起漂浮在浓郁的辣油中。 “呃,老板,我忘记说了,今天要不辣的。”周嵩尴尬地说。 光头一愣:“哎呀,这……因为你以前每次来都点重麻重辣,我都记住你啦……唉,好吧,我去重做一份吧。” 唐小洁随口问了周嵩一句,为什么口味忽然变清淡,待听到“月苓不让吃辣”这个奇葩答案时,站起身来,又从光头手里把麻辣烫端了回来。 “给老子吃!”唐小洁重重地把麻辣烫放到周嵩面前:“她是谁啊,控制欲也忒强了!她说不让吃就不让吃?这还没怎么样呢,就管头管脚,你怎么那么怂?” 周嵩嘟哝着不肯吃,他自然知道,月苓不能吃辣,如果自己吃辣她会身体不舒服,但跟唐小洁说不清楚,推脱不过,便稍微吃了几口。 “舔狗没有房子,听过没有?”唐小洁继续上课。 “听过。” “听过你这两年还这么干?”唐小洁吐槽道:“有人说,舔狗舔到了就不叫舔狗了,其实,这是一个误解。舔狗就算舔到了,也是不可能翻身的,就是结了婚,生了孩子,他的地位也没有办法翻转。” “我倒不是很在意地位什么的……”周嵩想了一下:“我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一直对她好,就心满意足了。” “看看,看看,典型的舔狗思维。”唐小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样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吗?她高兴的时候就哄你两下,不高兴了就让你滚一边去,高兴的时候说和你谈恋爱,不高兴的时候就和你提分手,你能接受这样的相处吗?” “不能!”周嵩斩钉截铁地说。 “我直话直说,从你刚刚的描述来看,袁月苓在pua你。忽冷忽热让你找不到规律,给你点甜头让你不至于完全放弃,全方位打压你的自信,对你进行服从性测试……” “什么玩意儿遇事不决你就pua,那不是泡妹学吗?” “女性是天生的pua高手,俗称绿茶婊。好吧,部分女性。”唐小洁晃了晃食指。 “月苓不是这样的人……”周嵩摇摇头。 “也是,我想复杂了,她应该只是吃定你了而已。” “呃……” “听着,我现在没有时间再高情商,慢慢照顾你的情绪了。周公子,你这盘棋,本来就是困难模式开局,小洁也只能略尽人事啊!”唐小洁按住了周嵩的肩膀。 手机振动了一下,周嵩伸手抓过。 月苓:?? 月苓:你又在外面吃辣?? 周嵩:我…… 手机被夺了过去,唐小洁装进自己的兜儿里:“你呢,想舔就继续舔,我不拦着。如果想要一段相对正常的恋爱关系,你就按我的来。你考虑一下吧。” 周嵩没有考虑,脱口而出:“我听你的。” “gud。”唐小洁满意地点点头:“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袁月苓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姑娘,她既然愿意和你有肢体接触,那就代表着……” 唐小洁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亲爱的?”唐小洁用夸张的口气接起了电话。 周嵩一怔,唐小洁有男朋友了?虽然好像不关他的事,但是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哎哟我的郁大小姐,你怎么……我这还没完事呢。” “哦,女孩啊。”周嵩想。 “行行行行行,不然你先过来,我在光头麻辣烫,对,就西门进来右转就能看到了。哎呀干净干净,别矫情,mua~” 唐小洁放下了电话,对周嵩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在lolita茶会上认识的小孩,说来找我玩两天。” “又要走了?”周嵩有些焦虑。 “让她等着吧,你这事不能拖。”唐小洁不假思索地说:“我刚才说到哪了?哎呀不管了,总之我先和你谈一谈,你和袁月苓相处的一些基本思路和小技巧……” 周嵩一边听一边拿手机便签记,正听得专注,忽然感觉身边站了一个人。 他抬头看向了那个“小孩”。 然后,愣住。 第四章 奇怪的少女 说是小孩,裸腿身高最起码有175,加上周嵩坐着她站着,更有压迫感。 这孩子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米色针织衫里面穿着白衬衫,领口的蝴蝶结打得十分工整,呆萌的齐刘海,过肩的直发黑得发亮,让周嵩想到自己削的2b铅笔。 她的下身穿一条到小腿的百褶长裙,白棉袜配jk制服小皮鞋,胸前绣着“市七女中”四个汉字,脖子上挂一枚……稍微有点大的银十字架,让周嵩觉得有些违和。她的眼窝很深,鼻子高挺,下巴尖而不突,含珠唇上没有笑意,皮肤白皙透亮——即使是有情人西施光环的加成,周嵩也不得不在内心承认,这孩子竟比袁月苓还要好看。 “你在看什么?”少女直直地发问。 周嵩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说道:“我看你这十字架……挺漂亮的。” 少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前:“这是本笃驱魔十字架,还有,你在说谎。” “怪我不好。”唐小洁哈哈笑了起来:“我忘记提醒你,最好别在郁盼望面前说谎。” 名为郁盼望的少女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所以,你在看什么?” 周嵩被她的咄咄逼人弄的有些恼火,索性说:“我觉得你穿这身衣服很漂亮,你是我这几年来看到的最漂亮的美女,我还很喜欢你的发型,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唐小洁有些尴尬,觉得周嵩这话近乎调戏,郁盼望却没有生气,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清冷的笑容:“看,说实话也没那么难。但,我是不可攻略的npc,所以请你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脸咋这么大呢? “中二是病,得治。”周嵩毫不客气地反击道:“还有,我有女朋友。” 郁盼望端详着唐小洁坐的长凳,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块大手帕,垫在长凳上,这才在唐小洁身边坐下。 “据我所知,你和你女朋友处的并不怎么好。”郁盼望清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就是周嵩吧,我听过你的事。” “得,给你们俩互相介绍的环节都省了。”唐小洁尬笑着打圆场。 “不是,唐小洁你嘴可有点大啊。”周嵩道。 “哎呀,这个嘛……”唐小洁抚摸着自己的双马尾:“抓紧时间,我们继续说和袁月苓相处的一些基本思路和小技巧……” 周嵩一边听,一边记,不时提问,郁盼望只是坐在一边玩手机。 她的手机壳上镶嵌着两排金珠,一竖一横,亦是一个十字架。 半小时后。 唐小洁道:“基本思路差不多就是这些,要活学活用,最重要的是在战略上藐视对方。记住,你是一个男人,离了哪个女人都能顶天立地站着,而袁月苓也不会随随便便离开你,我保证。” 坐在一旁的郁盼望忽然转向唐小洁,开口了:“还是有人抢的食物,看起来更香。” 唐小洁犯难道:“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而且我和周嵩比较熟,袁月苓也知道咱们是哥们关系,怕有耐药性啊。” 郁盼望沉思了一会:“周嵩,这两天你负责带我逛你们学校,我还要跟你去上课。” “啥玩意儿?”周嵩的第一反应是,我可以拒绝吗? 唐小洁却抚掌笑道:“那敢情好,我还担心你不待见他呢,就知道你口嫌体正。” 郁盼望面无表情道:“我只是为了还你上次的人情。” “好好好,郁大小姐。”唐小洁笑道:“周嵩,你可太走运了,你这回欠我人情可欠大发了知道不?” 就这样,辞别了唐小洁,周嵩领了一个小祖宗站在光头麻辣烫的门口,一脸懵逼。 第五章 巴洛克和洛可可 袁月苓今天有些莫名的烦躁,右眼皮还一直跳。跟三位室友走到食堂门口时,刚好撞见周嵩那家伙提着饭盒走出来。 本来不想理他,想想还是算了。 “一起吃饭吗?”月苓对他发出邀请。 “我吃过了。”周嵩说:“胖哥等我带饭回去呢。” 什么?自己被拒绝了吗? 袁月苓点点头:“下午有课,别迟到。” 周嵩随意挥了挥手,头也没回地走了,只留下袁月苓和三位室友面面相觑。 袁月苓看着周嵩远去的背影,却见他在拐角处停下来和一个小美女说话。 接着,那小美女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别人的眼光中无论是羡慕嫉妒恨,还是孤单寂寞冷,袁月苓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这种混杂着敌意和怜悯的眼神,仿佛猛兽在窥伺猎物,让她很不舒服。 随后,周嵩和她并肩离开了。 “别看了,走吧。”小朋友拉了袁月苓一把:“他要是真的跑了,你不就省心了嘛。” 袁月苓笑了一下,和室友们一起走进食堂。 下午上课时,月苓特意帮周嵩留了一个位,他却带着中午那个小美女姗姗来迟,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径直往后排去了。 姓周的,你跟我玩儿这套是吧?谁稀得理你似的。 月苓觉得自己并没有生气,只是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笔捏得更紧了一些。 这节课,罗教授讲的是西班牙巴洛克风的教堂建筑。 正在洋洋洒洒挥斥方遒时,罗教授却停了下来,看向教室的后方。 那个奇怪的小美女端坐着,摆出小学生举手的姿势来。 罗教授推了推眼镜,请她发言。 郁盼望站起身来,尖锐地指出了罗教授讲纲中存在的细节纰漏,并洋洋洒洒地发表了自己的理解。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四面八方的目光让周嵩很不自在,虽然他知道别人看的不是他,还是垂下头去。 罗教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示意郁盼望坐下:“这位同学的观点非常有见地,看得出事先做了大量的功课,大家要向她多学习,啊?” “老师,我还没有说完。”郁盼望不服气道。 “这个……课堂时间有限,欢迎这位同学下课以后来和老朽单独讨论。”罗教授把讲纲翻到了下一页,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位同学,你是我们院的学生吗?” 高等院校,旁听课程很正常,陪人上课也很正常,只是如此喧宾夺主,未免有踢馆搞事之嫌。 真是个怪人,袁月苓想。 下课的时候,月苓给周嵩发了条微信:“外国语见?” 周嵩:“你跟室友去吃吧,我今天有别的事。” 月苓:“好。图书馆见?” 周嵩:“……再说吧。” 草,一种植物。 一路上,小朋友她们都在劝袁月苓,不要把渣男放在心上。 “本来你答应他也是因为被缠的没办法,现在他要是跟别人跑了,你不是就解放了吗?”学霸如是说。 袁月苓一笑一个小酒窝:“我有说我在意吗?” 四人一路说着笑着,走上了网桥,袁月苓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了。 坐在桥的护栏上的,不是周嵩是谁? “这边是网桥,情侣约会胜地。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根本就没有网嘛。”周嵩在和那小丫头做介绍。 郁盼望也坐在护栏上,晃荡着从裙摆和袜筒中间露出来的一小截小腿。 此时夕阳正在沉入水中,将河流映照的波光粼粼,甚是良辰美景。两个人挨得很近,袁月苓甚至觉得小丫头下一秒就要靠上周嵩的肩膀。 “对了,你刚刚说月苓身边有不好的东西,具体是怎么回事?”周嵩问出了这个他最关心的问题,袁月苓却因为对着室友们说“走吧”,从而没有听清。 “哎我这暴脾气!”何思蓉径直走了上去:“她是谁?” 周嵩这才看到她们四个,大吃一惊:“呃,她是我的表……” “我是她表妹的同学,准备考你们学校,提前过来看看。”郁盼望笑吟吟道:“周嵩哥哥,她们是谁呀?” “呃,我们是同班同学。”周嵩抹了抹额头,见月苓神色不善,又补充道:“这是我女朋友。” 郁盼望脸上流露出的失望神色,连周嵩都差点信了。 “嵩哥哥,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郁盼望瘪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哎呀,这不是,刚谈没多久嘛。”周嵩打个哈哈道,心想你演技这么浮夸,真的没问题吗? 周嵩伸手去拉袁月苓,后者毫不犹豫地打掉了。 小朋友则妒忌地打量着郁盼望。155的身高始终是小朋友的心头痛,而眼前这个妹子穿着高中生的校服却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 上苍,你为何对人如此不公? 十分钟后,二食堂。 周嵩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刚要往嘴里送,却见郁盼望一本正经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开始念念有词起来,一时竟不知道该把肉放回去还是塞进嘴里,手就僵在那边。 郁盼望念完,拿起筷子:“吃呀。” 学霸道:“你这是……拉丁文吧?” 郁盼望点点头。 袁月苓回忆起自己那天与何思蓉去镇上,被教堂看门老头赶出来的事情,对郁盼望又增添了几分恶感。 一个男人和五个女人同桌吃饭,压力自然是大的,好在郁盼望从来不会冷场,先是聊起了下午的课,大谈巴洛克建筑,接着又谈到了lolita。 “巴洛克和洛可可还是有点区别的,巴洛克更加雄伟,洛可可相对比较阴柔……” “你今天不上课吗,跑到这里来?翘课是不行的。”袁月苓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哎呀,刚月考完,放两天小假。”郁盼望道:“正好就过来看看嵩哥哥的学校。” 接着话题就转变为表达自己对周嵩的崇拜。 “所以我那时候就决定,一定要考上和嵩哥哥同一所学校。”郁盼望用这句话作为总结。 袁月苓心想,还不如让她谈巴洛克和洛可可呢。 第六章 酒无好酒 一直闷不作声的学霸,拨了拨自己和郁盼望同款的齐刘海,把厚厚的眼镜摘下来擦拭:“我听说市七女中可是常青藤预备役,能去你们学校的都是贵族子弟,毕业以后十有八九都出国了,你真要考我们这所学校?” 郁盼望将筷子整齐地摆在铁托盘上,微笑道:“毕业出国,各有所图。有些人是希望更大的平台,有些人是不想在国内竞争,有些人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有些人,只是为了逃离自己的家庭罢了。” 郁盼望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作壁上观的袁月苓一眼,后者不动声色避开了。 郁盼望接着说道:“外面的世界我从小已经见得太多,要去外面上学随时可以。t大的建筑设计系虽然不是全国最好的,但至少是魔都最好的,能让我可以住在家里,这一点,已经够了。” 学霸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也想学建筑设计啊?” 郁盼望毫不犹豫地说:“为了设计出梦中的大教堂,然后看着它拔地而起。” 周嵩笑道:“好浪漫啊,你看过《圣殿春秋》吗?” 郁盼望皱眉道:“肯福莱特的东西……”接着是一个“一般货色.jpg”的表情。 何思蓉及时打断了他俩的文学探讨:“盼望,你有没有男朋友啊。”露出一个八卦的笑容。 小朋友抬抬眼皮,尖声道:”唷~这不废话嘛,我们盼望妹妹这么漂亮。你要问的是,盼望,你有几个男朋友呀?”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都觉得挑衅的味道太重了。 郁盼望却没有发作,神情自若地用纸巾擦拭着樱桃小嘴:“我没有男朋友,也从来没有过。” 何思蓉笑道:“是吧,女子中学就这一点不好,交际圈子太窄了。” 周嵩忍不住道:“不是,你们干嘛……” 郁盼望道:“我当然不缺认识男人的途径,不过,我不会是任何人的女朋友。我跟男人的关系,除了亲人之外,就只有朋友和夫妻。” “哈?”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觉得这个理论很超前……也许是,很落后? “所以周学长,现在是我的好朋友,以后如果发展得好的话,可能将会是我的丈夫。”郁盼望慢悠悠地说出了这句话,脸色丝毫未变。 周嵩正好喝了一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两只小巧玉手同时递上了纸巾。 周嵩看看袁月苓,又看看郁盼望,一时不知道该接过谁的。袁月苓却撇了撇嘴,直接把纸巾丢下,郁盼望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免除了周嵩的选择恐惧症。 袁月苓终于没忍住,露出了她招牌式的,不爽时会露出的微笑:“当着正牌女友的面说这话,是不是有些失礼呢?” 听到袁月苓当众强调自己是他的“正牌女友”,周嵩心头一喜,“小朋友”和“学霸”则露出了诧异的眼神,郁盼望却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站起身来,向袁月苓鞠了一躬:“如果学姐认为失礼,我恳求您的原谅,但我只是在陈述未来诸多可能性当中的一种而已。” 袁月苓一时僵在那里,不知道该站起来回礼还是继续做生气的姿态。 周嵩认为自己必须承担起在场唯一男性的责任,打起了圆场:“哎呀,月苓……”他探过身体去拍月苓的背,后者却敏捷地闪开了:“别碰我!” 周嵩的手机响了起来,及时解了他的围,是胖哥打来的。 胖哥说自己忘记带寝室钥匙,周嵩便叫他过来拿。 周嵩放下电话,见妹子们已经又聊上了。 何思蓉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郁盼望的“罗曼故事”,郁盼望心有不满,还是正面答道:“的确有不少男生追我,但是他们在了解过我的原则之后,都很绅士地选择了恰当的社交距离……” 袁月苓笑道:“就没有那么一个两个,不那么绅士的?” 郁盼望:“怎么才算不绅士?” 袁月苓就等着她问这句话:“比如,明明已经明确拒绝了,还是死乞白赖跟着你,走到哪跟到哪,给你写信,打电话,放学在你学校门口堵你……” 袁月苓假笑着拿眼睛瞥周嵩,周嵩挪开眼睛,心下大恼:这鸿门宴,不吃也罢! 郁盼望想了想:“有过,两个。” 袁月苓道:“你是怎么的呢?躲避,还是被迫接受?” 听到“被迫接受”四个字,周嵩再也坐不住了。他眼睛的余光瞟到胖哥出现在食堂门口,站起身来,朝胖哥挥了挥手:“胖哥,这边。” 郁盼望道:“既然求职意愿这么强烈,就先列入人才储备库看看咯,反正年龄也没到,都是未来诸多可能性的一种嘛。“ 四个妹子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想,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养备胎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郁盼望道:“不过,凡事都得要讲规则。其中有一个人不愿意按照我的规则来,确实让我困扰了一阵子。” 小朋友道:“那后来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这个人就忽然消失不见了。”郁盼望做出无辜和深思的表情:“他到底去哪儿了呢?” 哈,要是我也有这么只手遮天的爹娘……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袁月苓心想。 “男人,无论是有才华还是有相貌,都是他自己的,女人还是要关心男人肯给你的东西。”郁盼望目光直视前方,做了总结陈词发言。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的吗?袁月苓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此时,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了郁盼望的眼前,从周嵩手里接过钥匙。 这人身高目测在1米9以上,有着自然卷的短发,体重少说也有220斤,目光与自己的眸子对上,微微一怔,好几秒都没有移开。 “请问,你在看什么?”郁盼望心平气和地说出了这句话。 周嵩赶忙打圆场:“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室友,范熙,我们都喊他胖哥,这位是郁盼望。” 郁盼望点点头道:“幸会。” “幸会。”胖哥鹦鹉学舌了一句,和袁月苓她们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告辞了。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来向这边望了一下,这才推开塑料门帘,出去了。 第七章 哈,上钩了! 吃完这顿不怎么愉快的晚餐后,袁月苓没有再多理睬周嵩,招呼学霸去图书馆,便与众人告别。 学霸很高兴,作为一个特长和爱好都是学习的人,进入大学以后,她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同路人越来越少了。同宿舍的原来只有袁月苓一个,最近也因为恋爱和其他琐事分心。男欢女爱的事干嘛要谈到卧室外面来呢?最近她来图书馆总是形单影只,很怀念有人同行的日子。 但袁月苓的心思并不在学习上,一份文献摊开在面前许久,还没有翻过去一页。 这个郁盼望难道是周嵩请来的救兵?是托吧是托吧,一定是托吧?可是周嵩又是从哪结交到这种富家小姐的?小腹开始隐隐作痛,内里气血翻滚,难道是大姨妈要来了?可是算算,上一次过去才二十天左右。难道是吃妈富隆的原因? 袁月苓闭起眼睛,想象着自己抡起粉拳暴打周嵩和郁盼望的场面,结果也没能排遣胸中的郁结。真应该把何思蓉也加进去一起打。从前自己来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焦躁过,今个是怎么了? “晓梅,晓梅。”袁月苓小声叫道:“你有没有带……那个?” 袁月苓小小比划了一下。 “啊?你不是这两天吧?”学霸说着,伸手在包里翻来翻去,然后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只剩一片日用型了,你先垫垫。” 袁月苓点点头,接过来,往洗手间走去。 从隔间出来,她用手接了些冷水,泼在自己脸上。 吸气,保持平静。 微信响了一下,袁月苓慌忙拿出来看,是周嵩给她发来一个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唐小洁精心设下的心理陷阱,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还知道回我信息啊。”袁月苓打上去这么一行字,又把“回”改成“发”,想了想,又删除了。 “月苓。”有人叫她。 袁月苓抬起头来,是学霸。她走到旁边的水池子,往手上打着洗手液。 “你不对劲啊。”学霸面露忧虑之色。 “有,有啥不对劲的。就是有点……” “是因为周嵩吧?” “别开玩笑了,我又不喜欢他。”袁月苓大吃一惊。 “是吗……?”学霸意味深长地说。 “他缠了我两年,我有多烦他,多讨厌他,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袁月苓认真地说。 “是是是。”学霸笑着举起自己的双手,手背朝着月苓:“每次你和他牵完手,回来都要打洗手液洗手,是也不是?” “哪有……?不是,你什么意思?”月苓今天的反应特别迟钝:“都跟你说了,我同意他,是有苦衷的。” 学霸故作惊讶地说:“那小朋友说的没错,跑了不正好吗……?你解脱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月苓恼道:“才怪!揩够了油就溜,算什么意思?两年的死缠烂打,到底拿我当什么了?如果他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国了……” 发现自己说漏嘴,又把后半句吞了下去。 不,我才不在乎他呢!说到底,想让他一起出国才是脑子进水的想法吧,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个诅咒。 “出国?”学霸若有所思状:“难怪你一直拎着他后颈皮,逼他学习。不过你应该知道,要一起出国,光有学习成绩还不够吧?名额,还有钱……” “哎呀别说了,烦死了。” “你有没有喜欢上他,我不敢说,但你一定是在乎他的。”学霸说完,闪开了直拳的一击,朝月苓的手机努努嘴:“我可闪了,人家又找你了呢。” 周嵩的信息内容:“我看你正在输入半天,啥玩意儿没有,什么情况?” 袁月苓翻翻白眼,没有理他。 在乎那种家伙,除非我斯德哥摩尔了。 袁月苓没有回图书室,她决定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走一走。 下楼梯的时候,撞见一个男生,一步三晃地就上来了,手里拿着一罐肥宅快乐水——袁月苓顿时气打不过一处来。 “哎呀你不要喝冰的!”劈手就去夺,握在手里却是常温。 “不是冰的。”周嵩说:“我买的常温。” “那也不行,现在是冬天。”袁月苓顺手把可乐塞进包里。 “我也是买完才感觉到的,所以就没喝呀。”周嵩递过一个布袋子:“拿着。” “什么东西呀。”袁月苓纳闷地往袋子里探去,里面是一小袋卫生巾,两个保温杯。 “这个蓝的里面是红糖水,紫的里面泡的是枸杞,然后这个……”周嵩解释道。 袁月苓抬起头来,冷冷地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用这个牌子的?谁教你这么做的?” 周嵩心里一紧:怎么是这个问题? 接着他就看到月苓嘴角憋不住地上扬,这才放下心来。 计划通,yeah! 图书馆内,学霸正在闷头学习,却见袁月苓带着周嵩回来,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学霸看看袁月苓,又看看周嵩,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袁月苓朝学霸笑了一下,也没多解释什么,开始给周嵩布置作业。 然后学霸就这么被当面塞了半晚狗粮。 不对,我也有男票的啊!不比你这个强?学霸不服气地想着。 无论如何,两姐妹一起快乐学习的日子,可能不会再有了。 t大的图书馆闭馆时间稍晚一些,十点钟的时候,周嵩和袁月苓散步散到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松林来。 “月苓,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 你果然不记得了啊,周嵩有些失望:“这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嗯?是吗?好像是的。”袁月苓歪着脑袋想了想。 有些你心心念念不忘的珍贵事物,在对方心里却无足轻重,周嵩悲哀地想。 “你晚上怎么没有继续陪小学妹啦?”袁月苓本来不想提,最后还是没忍住。 “哈哈哈。”周嵩打着哈哈:“我跟她说我大姨爹来了,不舒服,就让她自己玩去了。” “不是未来的丈夫吗?就这么走了?”袁月苓揶揄道。 “你听她放……那是她无限未来可能性的一种,但是对我来说,未来的可能性,有且只有一种。”周嵩握住了月苓的手。 月苓没有拒绝。 唐小洁怎么说来着?气氛和时机最重要,不能硬上。现在这个气氛,应该是不错的时机吧? “今天晚上的月真美。”周嵩一语双关,又托起了袁月苓的脸。 袁月苓温柔地回应了周嵩的吻,在他意犹未尽的时候又把他推开了。 “好了,今天就这样,要不然你回去又该忍不住了。” 周嵩一时竟分不出,这话是在拒绝还是在挑逗。 该怎么办呢?止乎于礼还是趁热打铁? “好了。”袁月苓道:“肚子不胀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嵩想了想说:“其实习惯了的话,觉得还好。” 袁月苓笑道:“你适应能力还挺强,等以后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就……”后半截话忽然咽下去了,小脸一红。 “那我也愿意受着,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你也是为了我,能帮你分摊一半,高兴还来不及。”周嵩道。 袁月苓双手捂住耳朵,向宿舍走去:“再见再见,外面冷死了。” 第八章 胖哥的春天 “你回来啦。”周嵩回到寝室时已近熄灯,胖哥居然正站在房间中央,看到周嵩进门,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你干嘛?” 胖哥笑道:“没事,关心一下兄弟嘛。你平时回来我都睡下了,今天这么早,不会是吵架了吧?” 周嵩困惑地看了一眼手机:“这也就离熄灯还差一刻钟啊,我来……她来大姨妈了,就早点回去休息了。” 胖哥说:“哦!~~~” 手机上有月苓的新消息:“记得洗澡,尤其注意不要受凉。” 胖哥顾自说道:“你和你们家小月月,最近处得怎么样啊?” “什么你就小月月——处得还行吧。” 至少今天还行,周嵩想。这生活呀,总算有点步入正轨的感觉了呢…… 哪怕是错觉呢?只希望可以停留地久一些,再久一点…… 见胖哥还是笑嘻嘻围着自己转,周嵩道:“你有事跟我说吧。” 胖哥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觉得,自从你把你们家月苓弄到手以后,这宿舍里冷清了许多,咱哥俩也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周嵩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怎么的,我去买酒?” 话音刚落,就有些后悔,开始思索大姨妈期间是不是不能喝酒来着…… 好在胖哥没有积极响应这个提议,只是继续感慨道:“咱们这些同学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谈恋爱的时候就开始神隐,失恋了就会重新出现。” 胖哥扫视了空荡荡的宿舍一眼:“你看,一个四人寝,现在就剩下你跟我了。你这会不会也快要搬出去了?” 周嵩想了想说:“我倒是想,不过以我对月苓的了解,她怕是不会轻易同意。” 嘴上这么说,想到“搬出去”这件事,周嵩都觉得身体一热,但他很快就收回了心猿意马的念头。 就身体接触这方面,月苓给他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这两年的所思所求。即使在睡梦中,他们都不曾像现在这般亲密过。 当然,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若说他从来没想过更进一层面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来,周嵩受到的教育,让他潜意识里觉得,这该是结婚后的事儿;二来,周嵩心知袁月苓对自己还有些勉强,更不敢越界,生怕再招对方的讨厌;三来,月苓告诉他共生的事情之前,要求自己承诺过,不会借机胁迫她,而自己也郑重承诺了,七尺男儿丈夫,岂可如此卑鄙? “嘿嘿嘿,发什么呆呢?”胖哥在周嵩眼前打了个响指,让他回过神来:“怎么回事,一说搬出去你就开始愣神。” “没事,我去洗澡了。”周嵩摇摇头,端起了塑料盆。 “等等,哥们我还有事儿呢……”胖哥语重心长地勾住了周嵩的肩膀。 “我刚不是说了嘛,有事儿直说,咱俩还来这套……” “今天在食堂,内个……”胖哥好像下定决心一般:“那个不认识的女生……是小月月的朋友啊?” 周嵩露出花儿一样的灿烂笑容:“哦~~~~~哦~~~~~~~~~哦~~~~”伸手指着胖哥,上下点着。 “别幼稚,快跟爸爸说。” “胖哥,我认识你三年了,第一次见你动凡心啊。”周嵩道:“她不是月苓的朋友,是唐小洁的朋友。不过……” “不过什么?”胖哥有些紧张。 “我不建议你打她的主意。”周嵩道。 周嵩把知道的关于郁盼望的信息都讲给胖哥听了。 “未成年?……高二?……大小姐?……信教?……性格不好说话?……不谈恋爱只招女婿……?”胖哥困惑地摸着自己的鼻子。 “所以,胖哥,换一个目标吧。”周嵩拍了拍胖哥的肩膀,端起塑料盆。 黑暗,猝不及防地降临,这是每天11点例行的熄灯,楼道里也响起一阵例行的惊呼与骂娘声。 周嵩出门的时候回了一下头,那个巨大的黑影还坐在那边,一动不动,好像一座雕塑。 周嵩洗完澡回来,坐在床上和月苓打了半小时电话,沉沉睡去。 在梦里,他腹部的疼痛更加剧了起来。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明亮的果园里,赤身裸体……还变成了一个……女人? 一团圣光漂浮在“她”的面前,光耀不可直视,一个声若洪钟的威严声音从光中传出来:“multiplicaboaerumnastuas,etconceptustuos:indolorepariesfilios,etsubviripotestateeris,etipsedominabiturtui……” “在?请讲汉语普通话?” 眼前的一切都失真模糊了起来。 再次睁眼时,周嵩发现自己坐在t大中央的喷泉广场上,周围一片寂静,漆黑。 周嵩赤着脚,只披一件白纱,在校园里行走。 学校里一个人也没有,甚至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风吹过,很冷。 恐惧,抓住了周嵩的心脏。好像刻在基因里的原始恐惧,“她”像猎物般在游走……“她”知道,有个黑影在跟着“她”。虽然看不到他,但是他就在那里…… 前方是一个拐角,周嵩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却又不敢回头。“她”小心翼翼地拐了过去,前面什么也没有,遂松了一口气。 然后,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接着就传来了少女的尖叫声,周嵩猛地醒过来。 他意识到,尖叫声是从身边的手机传出来的。原来,他们都没有挂断电话就睡着了。 “月苓,你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滚!”袁月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然后电话就断掉了。 周嵩觉得莫名其妙,打电话过去却被按掉了。过了几分钟,袁月苓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我没事,早上再说。” 第二天,袁月苓很早就醒了。 昨晚的噩梦过于逼真,以至于唤醒了她深埋在心底的恐惧。 惊醒以后,她意识到那个黑影就在手机的另一头,只想逃离。 早上醒来,理智又逐渐回到了她的大脑。 想到自己现在面临的共生困境,想到那个梦中的黑影竟然成了她的……她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也许,自己只是在做一个漫长的噩梦,也许,这个梦醒来以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从来就没有什么共生,她可以按照原计划出国求学,逃离想逃离的一切东西…… 她这一辈子,好像都在逃。 袁月苓直直地坐了三分钟,意识到,这不是梦。 她不由自主地加速呼吸,热气从领口涌出,这应该是周嵩在晨跑。 袁月苓掀开被子透了一会儿气,摸出手机,给周嵩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昨天夜里做噩梦了。” 没有回应,应该还在跑吧。 “要不要,一起吃早餐?”袁月苓又发了一条信息。 逃避不仅可耻而且无用的时候,就无论如何没有理由再逃了。 第九章 说谎者 周嵩晨跑完毕,见袁月苓发信息来叫自己吃早餐,高高兴兴往二食堂走去。 兄弟们,pua果然有用? 周嵩买了几个牛肉煎包,没等多久,袁月苓穿着拖鞋就来了。 “这个好油的。”月苓坐下,咬了一口煎包。 “月苓,我有话跟你说。”周嵩道。 “嗯。”月苓吃东西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我想和你道个歉,对不起。”周嵩期期艾艾地说。 “嗯?”月苓扬眉。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周嵩说。 啊,是了,现在的梦境都是相连的,袁月苓想。 周嵩接着说:“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 “别说别说,我不想听这个梦的内容。”月苓阻止了他:“你要道歉什么就直说吧。” “啊?”周嵩有些迷惑:“反正,我觉得我以前那样追你的方式,可能不太对。昨天的梦,让我真实地体验到了那种恐惧感……我发现,我从前只想着自己。” 月苓伸手捏了一下周嵩的脸颊,笑了一下,没说话。 “但是,我不是说,你的做法就一点问题也没有……”周嵩想了想,又补充道。 “好了。”月苓柔声道:“好不容易说点我爱听的,就别加个但是来扫兴了。” 周嵩点点头:“嗯。” “而且,那些都过去了。今天或者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啥?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吃饭吗?”周嵩一怔。 “吃点好的,我请你。”月苓眨眨眼说:“我想和你好好谈一次。” 周嵩差点脱口而出“不会是要跟我分手吧”,及时咽了下去:“谈什么?” “你看我们也处了小半个月了,想和你聊一聊平时相处的模式啊,对未来的规划啊,这些。”袁月苓用双手手背托住下巴,笑着看他。 “可……可以啊,不过不用那么正式吧,还挑地方,咱们又没什么钱,有时间就聊呗。”周嵩道。 “那好。”袁月苓爽快道:“我们现在就聊,坐这儿说,反正上午没课。” “上午……我有点事。”周嵩吞了一口口水。 “你有什么事啊?打游戏的早上开组吗?不会又要去陪那个郁……郁什么吧?”袁月苓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你好,是的。 “没有啦……我是要……是要……”周嵩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和同班同学恋爱竟然这么麻烦,连个借口都很难编出来。 “我要回家一趟,我爸妈想我了。”周嵩终于编出来了:“上次回家走到一半,中途折返来医院看你,我爸妈烧了一桌子菜我都没吃上。” 袁月苓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虽然袁月苓已经告诉了周嵩共生的事情,但是没有告诉他距离过远,自己就会生重病。 既然是共生,两个人不能分开太远,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分开太远时,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倒下,而周嵩什么事也没有。 袁月苓担心,这件事情如果让周嵩知道了,会对自己很不利,甚至会成为周嵩胁迫自己的杀手锏。 但是不让周嵩知道,同样存在很大的风险。万一哪天周嵩一拍脑袋,又自说自话跑远了呢?如果他正好手机掉了,没电了,没信号呢?如果自己因此而去世,也未免太憋屈了一些。何况,自从那个郁盼望出现以后,周嵩越来越不受控了…… 这是个很大的风险,让袁月苓左右为难。 “怎么了?”周嵩伸手在月苓眼前晃了晃。 月苓回过神来,柔声道:“非得今天走吗?这都周四了,还有两天课呢,周末回呗。” 该死,就算是周末,他回家,我住哪儿?袁月苓想。总不能厚着脸皮要求跟着一起回去吧? “我……这两天请假了,想说周末你一个人在学校无聊,可以赶回来陪你。”撒一个慌,就需要另一个慌去圆。 “行吧,那你去吧。”袁月苓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不就是本地人吗?家很远吗?” “在嘉陀区,跟大学城刚好是对角线。” “刚好,我下午也要到嘉陀区办点事,我们可以一起走。” ??????????????????我信你个鬼。 “你要去干嘛?” “唔……” “月苓……”周嵩期期艾艾地说:“就算是情侣,也得有点个人空间,对不对?” 气死老娘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这句话了,你以为我乐意跟着你吗? “对了,手机给我一下。” “怎么了?”周嵩把手机递给她。 “给你下两个app……你看啊这个是梅柚,我已经把我的数据都输进去了,以后你可以用这个来监控我们的……我们的……” “好像很实用。”周嵩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 “这个呢,叫晓恩爱,以后咱俩就用这个联系。你看,可以一键叫对方起床,给对方发消息可以看到已读,未读,还有存公用相册,纪念日提醒……” “月苓,你别这样。你对我太好,太上心主动,我会怀疑你被夺舍了。” “对你好还不行?贱骨头吗?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袁月苓一下子火了。 “哎呀,这不是开玩笑吗?”周嵩绕到对面去抱住月苓:“你继续说,还有什么功能?” 袁月苓平复了一下情绪:“还有实时定位功能,随时可以精确查看对方的位置。” 见周嵩脸色不对,袁月苓笑着勾住他的腰,提醒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上午要去干什么?” “月苓,我不是故意要说谎……” “这次我原谅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好。” “你,是不是又要去见那个郁盼望?” 第十章 再会与盼望 “然后,你就承认了?”郁盼望瞪大了眼睛。 这孩子今天换了一种风格,头戴小圆帽,身穿英伦风的过膝小圆裙,深灰色的丝袜配带跟的小皮鞋。周嵩与她面对面坐在高级西餐厅内,浑身不自在。 因为受够了街边麻辣烫和学校大食堂的烟熏火燎,今天郁盼望说什么也要自己选见面的地方。 周嵩正煞有介事地用餐叉叉起了一些面条,抵着勺子内部旋转,试图让面条缠绕在餐叉上。 “服务员,请给这位先生拿双筷子。”郁盼望翻了翻眼皮,忍俊不禁。 周嵩若无其事地把刀叉放在一边:“昨天你不是一见到月苓,就和我说,她周边好像有不干净的东西吗?” “我说过,你还笑我神叨叨。”郁盼望面无表情道。 “所以我和月苓说,你好像会一点法术,我们今天约,是为了解决她身上的奇怪现象。” “倒也不算谎言。”郁盼望皱起了眉头:“但是,首先,我不是女巫——” “啊,对对对。您是猎魔人,驱魔师。”周嵩赶紧说。 “我也不是。”郁盼望道:“其次,原来你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意识到自己失言,周嵩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说吧。”郁盼望换了个坐姿。 “我跟你说呀。”周嵩顾左右而言他:“我那个室友,胖哥,你还记得吧?” “没什么印象。” “就是来找我拿钥匙的,高高胖……呃,壮壮的,你不记得了?” “我现在记得了。”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没正事的话你吃好就请回吧,我结账。”扑克脸的少女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 “不是……”周嵩为难道:“月苓和我反复强调,千万不能给别人知道。” “病人如果对医生隐藏症状,医生也是很为难的,建议你打电话和她商量一下。” “那你别告诉唐小洁或者别人啊。” 郁盼望点点头:“我会进行告解级别的保密。” 虽然不知道告解级别到底是什么级别…… 周嵩说了一声抱歉,到洗手间给袁月苓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二人争论了几分钟,袁月苓还是犹犹豫豫地授权周嵩自行判断了。 回到座位上,周嵩把他所知道的共生现象都告诉了郁盼望。 郁盼望紧锁着眉头:“昨天的实验结果怎么样?” 周嵩拿出两个保温杯:“普通水泡的枸杞喝了大半,祝福的水泡的红糖一口没动。” 郁盼望以食指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你昨天是说,她平时惯喝红糖水吧。” “是的。这说明什么问题?”周嵩明知故问。 “对神圣事物的下意识逃避,是附魔者的几个常见症状之一。” 周嵩拧开那杯红糖水,试探性地喝了一口:“没啥感觉啊……就是有点咸。”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作为共生另一方的你,看起来与正常人一样。”郁盼望用手支棱住头,吮吸着剩下的柠檬水。 周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此时并不是饭点,餐厅里的人不是很多,萨克斯的吹奏声很动听,郁盼望黑得像2b铅笔一样的齐刘海直发很好看…… “喜欢的话。”郁盼望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回去让你女朋友留出来给你看。” “啊这……她应该不会鸟我。”周嵩讪笑道。 “只要你还是她的男人,她就应该服从。mulieresvirissuissubditaesint,sicutdomino.”郁盼望冷冷地站起来:“吃完就走吧。” “刀什么米诺?”周嵩站起身来,一路小跑去前台抢着结账,看到账单上的数字,脸都绿了。等到期期艾艾回到座位上,服务员已经在把一张黑卡和打印小票双手递给郁盼望了。 周嵩拘谨地跟着少女朝餐厅门口走去。在这半大孩子面前,周嵩一点也拿不出长者的风范来,气场被对方压得死死的。 下楼梯的时候,郁盼望抬起头来说:“回去请转告你的室友……范先生对吧?我已经收到了他的意向,身高条件很不错,体重不达标,综合来看不符合我丈夫的标准,请替我向范先生转达我的歉意。 “……我明白了,我回去就告诉他因为你太胖所以人家看不上你。” 郁盼望皱眉道:“周先生,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礼貌和风度,即使是同一个意思。” “礼貌和风度,对于你眼前这位周——先生,恐怕是非常陌生的概念。”楼下传来一阵刻意的怪笑,一位俊美的少年从拐角处走上阶梯。 我靠,杜鹏飞,怎么哪都有你! 一抹厌恶的神色从郁盼望的脸上一闪而过:“对杜公子来说,也同样陌生吧。” 杜鹏飞打了个哈哈道:“上次酒会能有幸与郁小姐共进一舞,至今回味无穷。” 郁盼望微笑道:“我也很希望我的体验能和杜公子一样好,可惜……” 杜鹏飞指着周嵩道:“您怎么和这家伙在一起?标准已经滑坡到这个地步了?不至于吧。” 一个人笑了好几秒,见没人理他,又补充道:“你不要袁月苓了?人家小姑娘为了你吃避孕药,你却……” 杜鹏飞得意地看到,郁盼望的脸色果然变了:“真的?” “没有的事。”周嵩慌忙说:“我和月苓从来没有过,月苓和谁都没有过……” 郁盼望点点头,鉴定道:“实话。” 这下轮到杜鹏飞变脸色了。 郁盼望眯起眼睛,用手遮住自己的嘴,打了个哈欠:“杜公子,不介意的话,您挡着道了……” 杜鹏飞心里很乱,想着袁月苓原来没有被这小子……自己之前太草率了,实在是失算失算。一边想着心事,无暇再和郁盼望斗嘴,侧身闪在了一边。 二人走出餐厅,车已经停在门口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帅大叔恭敬地拉开车门:“小姐。” 郁盼望坐上车,招呼周嵩道:“愣着干嘛?上车啊。” 周嵩与郁盼望面对面坐着,颇为拘谨,郁盼望则很放松,靠在沙发上闭起了眼睛。车窗的帘子拉着,看不到外面的景物,车身又很平稳,一时竟感觉不到车子正在开动。空气中弥漫着百合的香气,还有若有若无的格里高利咏叹调bgm。 “我感觉我好像穿书,穿进哪本玛丽苏小说里了。”周嵩打趣道,郁盼望却一动未动。 好吧,是挺冷的。 “我们这是去哪,回学校吗?” “嗯。”郁盼望开口了:“你们碰到的这种巫术,我略有印象,但是很模糊,下午要回老宅的书库去找找,送你到学校就要走了。” “费心了。”周嵩欠了欠身:“那你今天不陪我一起上课了?” 郁盼望睁开眼睛道:“首先,昨天对袁月苓的刺激已经足够了,今天再继续只会激起她的愤怒,有害无利。” “是是是,”周嵩点头道:“我觉得也是。” 郁盼望又道:“其次,昨天我如果知道袁月苓和你在一起不是自愿的,我根本不会掺这趟浑水。” 第十一章 爱与恐惧 “你这话说的,我可从来没有真的强迫过她啊。”听郁盼望说袁月苓不是自愿和自己在一起,周嵩有些激动,几乎要站起来抢白。 郁盼望露出一抹,带着讥讽的似笑非笑,随后请周嵩把他们俩在医院确定关系的故事,详细说了一遍。 “所以,这仅仅是场交易。”等周嵩讲完,郁盼望一字一句地评论道。 “什么就交易啊?礼貌和风度呢?” “交易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是契约罢了。不过,真正的圣洁婚姻,应该要升级为一个盟约。“ “盟约?”周嵩已经习惯了少女口中总是蹦出来的,一些意义不明的话。 “比如,天主与人立的旧约和新约……”郁盼望解释道。 周嵩趁自己眨眼睛的功夫翻了个白眼,见郁盼望不说话了,赶紧说:“不好意思,你继续。” 郁盼望面露不悦,交换了一下翘着的左右腿:“我那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她对你没有真感情,那这种故意刺激她的方式就变成小丑了。这件事你瞒着小洁姐,我能理解,而你应该想到才是。” “不过效果其实看起来还可以?也许不是毫无感情。” “男人真是会自己骗自己啊,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郁盼望哼了一下:“你自己都说了,看起来,看起来不错,不一定真的不错。” “……” “我现在最想确定的一件事是,”郁盼望露出猫逗老鼠的表情,饶有兴味地将身子往前倾:“你真的希望解决这个问题吗?” “什么意思?” “想想看,如果现在你们之间的这种奇妙联系没有了,她还会是你的女朋友么?她还会跟你做朋友么?” “……嗯。”周嵩从鼻腔里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 “当然,对她本人来说,摆脱这种奇怪的束缚无疑是好事一桩。” “当然,中这种诅咒总不是什么好事……”周嵩干巴巴地附和道。 “看,连你都管这个叫诅咒了。那么,你怎么选?”郁盼望伸出左手的食指,举在周嵩面前:“是希望心上人幸福......” 又伸出右手食指:“还是服从占有她的欲望......” “……我……” “想好了再说,对我撒谎是没有用的。”郁盼望笑眯眯地说。 你是魔鬼吧!一定是的吧! “我怎么想重要吗?”周嵩挪开眼睛,也避开了这个问题:“难道我说,我不希望解除共生,你就会放弃介入此事吗?” “我不会,我并不为你个人服务。”郁盼望承认道:“不过,你已经给我答案了。” “我不是圣人。”周嵩有些生气:“不要把爱情拔高化,在这里做道德绑架。” 郁盼望表示同意:“是的,爱和爱情其实是差得很远的,不应该拔高爱情。”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爱情吗?” 郁盼望“嗤”了一声:“……比你懂。” 周嵩嘻嘻笑道:“我跟你说,胖哥人真的很不错……” “不要再乱拉郎配了。”郁盼望道:“你确定袁月苓在学校里吗?” “在啊,她这种学习狂还能去哪。”周嵩拿出手机,给郁盼望看“晓恩爱”app上的实时定位,一下子愣住了。 “她就在这附近?”周嵩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在学校了,她也不在学校了,这是理所当然的。”郁盼望说:“餐厅离你们学校大约10公里,你们有测试过距离极限是多少吗?” “距离?极限?”周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没想过么?只要是羁绊或联系,普遍都会受到空间距离的影响,就算是无法理解的现象,也很少例外。”郁盼望奇怪道。 “我上哪知道去!……”一道闪电从周嵩的脑中劈过,袁月苓的两次忽然病危,以及她后来的所作所为,一下子贯通,全都有了答案:“啊!难怪!她又在骗我!她又在骗我!可是……不对啊!” 周嵩和郁盼望说了一通,郁盼望怔住了:“单方面?怎么可能?她病倒的时候,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周嵩努力回忆道:“真的……没有任何感觉。” “难怪她要瞒着你。”郁盼望点点头道:“她认为,一旦你知道了,一定会以此要挟她就范。她还有侥幸心理。” “我有什么好要挟她的?”周嵩话刚问出口,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距离拉开太远,月苓就会死,而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这意味着,自己随时可以置她于死地,而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这种恐怖的主宰能力,袁月苓当然不敢让他知道。 “可是,”周嵩恼道:“我伤害谁也不会伤害她的,她怎么可以把我想得这么坏?” 郁盼望耸耸肩:“别问我,我和你俩都不熟。” 周嵩的心情过于震惊,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郁盼望慢悠悠道:“我如果是你,就会继续假装不知道。” “为什么?” “天主造人的时候,给了人自由意志,让人可以自己选择服从还是违抗,爱他还是恨他,行善或是作恶,你觉得是为什么?” 周嵩很讨厌讲话不直接,绕来绕去,讲比喻的启发式教学,却也只能由着她:“因为……造一群提线木偶,一点也不好玩?” 郁盼望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恐惧永远无法结出爱情之花,只能酿出名为驯服的苦酒。就看你要的是一个爱人,还是一个……你说的提线木偶了。” 周嵩素来自诩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此刻,他很有对这小神棍反唇相讥的冲动。 他想问问她,为什么她的神明可以随时取她性命,她却不惧反爱。 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汽车便缓缓停了下来,司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小姐,到了。” 郁盼望欠身为周嵩拉开了车门:“我看人很准的,你的本性并不坏。能领会的,就领会吧。” 第十二章 奇特的面试邀请函 车子停在了校门外,周嵩步行回寝室,郁盼望“仅仅是交易”的结论伴随着格里高利咏叹调余音一直在脑海中回响,一路上浑浑噩噩,连袁月苓叫了他半天都没听见。 最后,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拳。 周嵩转过身,眼前的女孩喘着粗气,一只粉白的拳头还握在半空。 “不好意思,刚才光顾想事,没听见。”周嵩冷淡地说。 “吃中饭去吧!”袁月苓把拳头收回裤袋里,朝食堂方向甩了甩头。 “我……刚吃饱。吃撑了。” 这可不是敷衍,早上吃了那么多煎包,上午又吃了牛排和意面,满腹心事根本不消化。 “郁盼望跟你说什么了?”袁月苓还在暗自心疼,自己跟着他的来回打车钱。 妈的,这世界到底怎么了。“男朋友”去和漂亮的小妹子约会,自己倒像个变态跟踪狂一样,跟了一个上午,这到底是什么剧本啊? “她知道这种法术,下午要回老宅去查藏书。”周嵩淡淡地说。 “你把我们的事情全都告诉她了?”袁月苓一扬眉,周嵩的心不禁跳快了一拍。 可恶,虽然知道她对自己永远不说实话,虽然知道自己应该生她的气,但……在她面前,还是只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啊。 “病人如果对医生隐瞒症状,医生也是很为难的。”周嵩努力维持住那个冷淡的表情,凭回忆复述郁盼望的话。 “肘,跟我去食堂,我要听详细情况。”袁月苓伸手来拉他。 “下午还有课呢,我想回去睡一会儿醒醒脑子……”周嵩把手别到了背后。 “怎么现在我一找你,你就各种事儿啊。”袁月苓终于忍不住了:“你又在作什么?腻了?” “不可能,怎么会呢,我就是有点累了。”周嵩伸出手,轻轻抱住袁月苓。 袁月苓抬头盯着周嵩,晶亮的眸子里清清楚楚地写了:幸好没让你真的得手。 我觉得自己已经得手了,周嵩这么想着,没憋住,笑着吻了她垂下的眼帘。 最后,周嵩假装相信,袁月苓相信自己“有点累了”的说辞,没有陪她吃饭,独自回了宿舍。 除了他确实困以外,还因为他这会儿不想跟袁月苓交流“详细情况”。 希望她幸福?还是希望占有她?方才在车上,郁盼望对他进行的灵魂拷问,一直在脑子里反反复复。 哼,小朋友才选择,成年人全都要……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周嵩意识到,在这个局面下,只能看到袁月苓的面具。那张永远带着恬淡微笑的面具,哪怕已经摇摇欲坠,哪怕面具下的脸已经满是泪痕。更可怕的是,面具戴久了就会长在脸上,再想摘下来,除非伤筋动骨。 即使上一秒还和正常的女朋友一样,依偎在自己怀里撒娇,下一秒来临时,如果诅咒忽然消失,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弃他而去吧?头也不回的那种。 周嵩并非想不到这些,只是到现在,他才开始认真思考和感受这种可能性。 毕竟,郁盼望好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下午还要回去翻书。也许明天,一切就会回复原样,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真希望郁盼望从来没有见过袁月苓……不,有这种念头太卑鄙了。 无论如何,这种虚情假意的约会和交往,不就是过家家吗?到底对我有什么用呢? 即使是这样的我,偶尔也会有需要个人空间的时候啊。 踏进寝室门以后,周嵩才意识到,对于住集体宿舍的他来说,“个人空间”果然还是过于奢靡了。 胖哥正在床上玩手游,声音开得很大。 “回来了啊?我的烟带了不?”胖哥说。 “噢哟~~~”周嵩一拍脑袋:“你猜猜看?” “忘记了!” “猜对了!”周嵩一拍巴掌。 “幼稚!”胖哥说:“你怎么不和你老婆一起吃饭去?” “……胖哥,我跟你说件事。”周嵩想到点什么。 “奏。” “我上午,和郁盼望见了个面。” 游戏的声音停住了,接着胖哥46码的大脚从床上垂了下来。 “是吗,我还以为你上课去了。”胖哥猛抽一口嘴里叼着的烟:“你是要换目标了吗?” “怎么可能,我追月苓追了两年多,刚追到我就换人,你想什么呢。”周嵩惊愕。 “我又不是没见过,前脚把人姑娘给睡了,完了抽颗烟觉得索然无味,然后说也不过如此,没意思,最后始乱终弃。”胖哥转身,大脚踩在下床的梯子上。 “我去,咱俩认识几年了?我是那种人吗?”周嵩恼道:“我要是这种人,你立马和我绝交!”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胖哥拽过椅子来坐下,把烟灰弹在可乐罐子里。 “我找她是有事情商量,然后顺嘴就提了一句你的事儿。” “什么?”胖哥虎躯一震,僵住。 “然后她说,你的身高条件很不错,但是体重不达标,不能成为她的丈夫……”周嵩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胖哥的表情。 自古以来,传报坏消息的信使都是这么胆战心惊的,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被斩首出气了。但是郁盼望既然派了这个苦差事来,也不得不做。 刹时间,胖哥灵活地扑了过来,周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在了地上。好在落地之前,胖哥又托了他一把,所以没有很疼。 “周!嵩!” “胖哥息怒!胖哥饶命!” “周嵩,你他奶奶的。”胖哥横跨在周嵩身上坐着,两腿夹紧:“你自己乱告白,结果花了两年时间才追到……” 胖哥狞笑着,又卡住周嵩的喉咙:“你不吸取教训,又替我乱告白?害我是不是?” 虽然胖哥没有使劲,周嵩还是感到一阵窒息:“日你妈……别闹……喘不过气来了。” 胖哥放开了手,周嵩的电话响了起来。 “周嵩,你又在搞什么鬼?很好玩是不是?”袁月苓在电话那头咳嗽。 “胖哥……咳咳……跟我闹着玩呢……咳咳咳……现在没事儿了……咳……”周嵩说。 胖哥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往自己的床位走去。周嵩立刻感到一身轻松。 “喂你好,哪位……?对,是我……应聘?啊,是,是是是。周日下午,可以的,可以的。对,457开头的邮箱……好的,到时候见。” “又有新的面试通知了?”周嵩揉着自己的脖子,爬起身来,讪讪地说。 “……”胖哥张了张嘴,然后决定还是要多生周嵩几分钟气。 但是他没坚持到几分钟,因为邮件内容是这样的: 范熙先生您好: 艾斯德尔集团诚聘上门女婿岗位,特邀您20xx年12月18日,16:00前来面试,届时请着正装,带好简历与作品。 地址:魔都市hk区南巡路399号(甲)g层,电话:021-4515631转(206),郁女士。微网请扫二维码。 可乘坐地铁3号线、4号线、12号线,步行可到达,到公司后乘坐靠墙的两部电梯下行至g层即可。 艾斯德尔集团欢迎您的光临!收到后回复下邮件,具体内容为:能否准时参加面试,谢谢! 艾斯德尔集团人力资源部 “神经病吧?”胖哥和周嵩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叫道。 第十三章 老毒物 周五下午没课,和几乎所有本地学生一样,“老毒物”秦江尧会在周末来临之际回家。 本来这会儿他都已经到家了,结果为了帮学生会的某位学长点个名,要到晚上才能走。 帮人家点名,是为了给自己竞选部长多一份筹码——秦江尧坚信学生会就是个小社会,是锻炼为人处世能力的绝佳舞台。虽然才大一,秦江尧对于t大的学院生活已经失去了热情:所有社团活动都在两三次聚会后不了了之,组建乐队的计划也搁浅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去复读,也不想来上t大。 拐了个弯,秦江尧踏上了网桥。路上稀稀拉拉走着一些男生、女生、男生、男生,还有他妈的男生。在这所男女比例4:1的高等院校,四年出来以后,可能看母猪都会眉清目秀。 对于美好的大学校园爱情,秦江尧也曾和别人一样憧憬和期待,然后再和别人一起绝望。 刚入学的时候,秦江尧还在班上慢慢物色,一周后他发现,凡是有点姿色的女生,都有了男朋友。剩下的那些,除了惨不忍睹之辈,就是成天把“男人哪有游戏好玩”挂在嘴边的,该死的腐女。 秦江尧大惊失色之下,把狩猎范围扩大到外班,发现情况都是一样的——这里没有青春文学童话,要么长得很帅,要么特别有钱,否则别想脱单,就是这么残酷。 e102……应该就是这里了。 刚进教室,他就看到了袁月苓坐在第一排,认真地看着书——这位就是所谓的t大校花了,尽管没有经过公投,却得到了多数男生的私下认可。作为大三的学姐,她最少已经拒绝了二十位优秀的追求者,无论是“校草”王智,还是富二代“炮王”杜鹏飞,都被她斩于马下。她的学习成绩优异,听说下学期就要交换留学去了,还是生活部的部长,也就是秦江尧想要接班的那个位子。 秦江尧敢觊觎她的位置,却不敢觊觎她的人,甚至连暗恋也算不上。毕竟他深知,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既然注定没有结果,从一开始就不要痴心妄想。只是每次看到她,秦江尧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就当是领福利了。 煞风景的人很快就来了:这人个子比秦江尧高一点点,其貌不扬(秦江尧认为和自己半斤八两),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秦江尧,招呼道:“老毒物,你来干什么?” 袁月苓也回头看向了自己。 “老毒物”秦江尧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袁部长,周嵩,你们好啊。” 秦江尧没有回答问题,周嵩也懒得追问,径直在袁月苓身旁坐下,在她的耳旁亲昵地说着些什么。 袁月苓笑道:“郁盼望?面试邀请函?真的假的?”一边拿出一个洗好的苹果,递给周嵩:“哎,上门女婿多好啊,不用努力了哎,你要不要也考虑发个简历过去?” 然后又是一阵低声的打情骂俏。 狗男女!这校怎!定体问!光天化日之下在教室里虐狗,还有没有王法了!秦江尧环顾四周,想在其他同学的脸上寻找相同的心声:校花这是瞎了眼吗? 但他只看到一张张漠不关心,见怪不怪的脸。 如果秦江尧不认识周嵩,一定会怀疑他是个低调的富二代,可惜不是,而且周嵩生活费还没自己多。秦江尧还知道,周嵩追了袁月苓两年多——也许自己缺少的就是这份韧劲儿吧,当真烈女怕缠郎?也许自己也应该选定一个目标,坚持不懈地努力一下。 一位地中海的老教授夹着讲义走进了教室,“老毒物”秦江尧帮人家点完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死,等他醒来,发现已经人去楼空。教室了除了自己,就还剩下一个男生坐在那边,低头写写画画了。 “周嵩?”老毒物认出这个男生来,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啊。嗯。”周嵩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写着什么。 “那……我先走了啊。”老毒物说。 “好。”过了三秒,周嵩又抬起头来:“算了,我和你一起走吧。” 俩人一起出了阶梯教室的门,周嵩把门带上,扶住门把手,正推三下,反拉四下,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怎么,没和部长一起走啊?”老毒物没话找话。 “我们晚上要一起吃饭,她先要回宿舍一趟。”周嵩随口答道。 “嵩哥,你现在是如愿所偿了。”老毒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有空也给我介绍个。” “害,”周嵩道:“我认识的都大三的人,大一的妹子就认识一个……唐小洁,你跟她也不合适啊。” 老毒物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此时只能讪讪地笑着。 “不对啊,我干嘛帮你介绍。”周嵩皱起眉头:“你不是跟杜鹏飞一党的吗?” “不存在的!”老毒物慌忙撇清关系:“杜鹏飞退役以后,我俩就没联系过。生活部聚餐那件事,你可不能怨兄弟,我不过是执行部长的命令而已。但现在部长是别人了。” “你还真不愧是国家二级马屁运动员啊。”周嵩笑了笑。 “其实你还得谢谢我。”老毒物眼珠子转了转,想到点什么:“上次,我让你去修电影设备,还记得吧,直接促成你和袁部长一起看电影,从那以后你们关系就好转了,你是不是应该多请请我这个福星啊?” 周嵩道:“我就不该多嘴和你说这件事,你现在见我一次说一次。” 二人说笑间,走出了教学楼,向网桥的方向走去。 “老毒物,你说,”沉默了一会,周嵩开口了:“如果明明知道女朋友不够喜欢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离开,你会怎么办?” 老毒物本欲说:“呵,真复杂,可惜啊,我没有谈过恋爱.jpg”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变了:“落袋为安,听说过吗?” “啥意思啊?”周嵩说。 “日后再说,听过吗?”老毒物一瞪眼。 “这……不好吧,她不会同意的。她挺保守的,跟我说要等结婚以后。”周嵩有点吃不准该不该和老毒物说这些,但此刻的他很想找个人聊聊。 “哎呀,周嵩啊,你就是,啧,老实人。”老毒物一掐大腿:“哪个女孩子不这么说啊?你又不是小李子。你得想办法,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暗度陈仓……” “好你个老毒物,”周嵩笑道:“难怪别人都叫你老毒物啊。” “啧,我这可是好心给你出主意,不听算了。” 周嵩不说话了,他觉得老毒物特别庸俗。他要的是袁月苓的一辈子,而不是第一次——当然,条件许可的话,他全都要。 走上网桥的时候,周嵩道:“都20xx年了,就算睡了又怎么样,该跑不还是跑。” 老毒物道:“我小的时候,在文华书店看到一个精装正版的《幻世录2》,我记得要一两百块钱。那时候我一年的压岁钱才多少?我在书架子面前徘徊了很久,没舍得。” “嗯。”周嵩的目光越过远处的另一座桥,看火烧云。 “走出书店没多远,我又折了回去,决心把它买下来。等我赶回那个书架,一看,最后一份刚被人拿走。没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周嵩道。 “你我都还年轻,别想那么多天长地久,多看着眼前。”老毒物把手放到周嵩的肩膀上:“你不是喜欢文学吗?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总听过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 “落袋为安,落袋为安。”老毒物说:“就算将来还是跑了,你也不亏,没跑,那就血赚。” 见周嵩没说话,老毒物又补充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喜欢你的人不会让你追那么久。但是毕竟,你还是追到了。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周嵩觉得有点不舒服。 “说明她性子软弱。不管是因为受不了你给的压力,还是因为被你感动了,总归是软弱。她能退一步,你就能进两步,你现在离你要的东西只有一步之遥了……”老毒物说得头头是道。 难道,对他人的善意,就应该被别人利用和践踏吗?周嵩不禁想。会不会正是因为如此,袁月苓这两年来才不愿意给自己一点点善意呢……? “好了,我要去食堂吃饭了,你不是还要约会吗?”老毒物说。 “啊,好。”周嵩回过神来:“谢了哥们,下次请你吃饭。” 第十四章 交锋,二周目 由于周嵩坚称,高档餐厅菜也就那样,白浪费钱,袁月苓便依了他,把约会的地点选在了“校外小馆”。 然而,他自己迟到了很久。 .......... “还是算了吧,怎么说我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好了,我挂了。”挂掉电话,袁月苓手里掐着一杯凉透了的白开水,盯着桌子对面的空椅背,盘算着用什么角度多大力度泼过去,可以避免溅自己一脸血。 这两天冒出来这个郁盼望,神神秘秘似乎知道些什么,也许能通过她找到摆脱这场噩梦的办法。 可惜这个女人算是周嵩的人,很难相信她会照顾自己的立场,万一她替周嵩出谋划策......不应该任由周嵩单独见她的。无论郁盼望能不能帮忙,自己这边都要做两手准备。 今天必须跟周嵩好好谈谈。本来在医院就应该谈,但当时心里很乱,没能想好,出院以后这些日子,又总是被各式各样的岔子打乱,拖到今天已是五内俱焚。 谈的话,第一件是出国的事:质问周嵩对留学有没有一个具体的安排和计划。 答案很明显,他不可能有的。然后自己就可以表演气愤填膺,指责周嵩毫无担当,批评周嵩对两个人的未来没有打算……要注意千万不能说他不像个男人。 不出意外的话,周嵩应该是道歉、辩解以及许诺努力云云,然后自己表示,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拿出今后的学习计划逼着他接受执行。 如果周嵩追问“为什么非要出国不可”,就拿“谁人不规划自己的人生?谁人不想过更好的生活?”之类的搪塞一下好了。 要谈的另一件事,当然就是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了。 首先,做最坏的打算,假设这个该死的锁定状态长期无法解除。 这种可能性,袁月苓每次都不愿意去深想,更不敢拿出来跟周嵩谈。目前看来,空间限制似乎只会伤害她自己,却不能影响周嵩,如果把一切都摆在桌面上……她势必沦为周嵩的玩物甚至奴隶。没有男人会拒绝对一个垂涎已久又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予取予求的机会。 “事到如今,再给自己脸上划两刀也晚了吧?”袁月苓看着水杯中凝眉怅问的脸庞,牵动起嘴角,练习了几次矜持的微笑。 先由他漫天要价,然后再坐地还钱吧。 就算向周嵩隐瞒了空间限制,就这几天他猴急的表现来看,恨不得今天晚上就成其好事。 周嵩是心里真的有自己,这是袁月苓仅可能有的一个优势。但是第一次真给了他,保不齐朱砂痣就变了蚊子血。 难道到时候要她跪下来,乞求周嵩不要离开自己?那还不如同归于尽算了。 底线在哪呢?在同学面前,自己已经是他的正牌女友了,当着人面对女朋友能做的事,也差不多都让他做了。背着人后的事......周嵩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没精打采,那方面精力倒是旺盛的很,天天早上晚上的跑步也没什么用…… 前两天,在何思蓉的介绍下,收集了一些资料,才认识到先前限制他一个月一次,确实强人所难了些。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放宽限制, “往好处想的话,的确挺舒服的。”袁月苓拼命说服着自己,又认为这种念头实在不淑女,有些脸红心跳起来。 还是多找点资料学习学习,只要不到真刀真枪的地步,就姑且配合,绝境之前且战且退吧。 袁月苓认为,自己如此的牺牲和让步,周嵩应该是感激涕零。如果能达成共识,就趁热打铁,和他说未来,画大饼,约定顺利出国以后,可以住在一起,互相扶持,婚姻家庭子女教育,都可以聊。至于到 时候要不要兑现,兑现多少.......希望这噩梦早点醒来吧。 如果对方耍无赖,完全谈不拢,那就只能对着耍流氓了。 “你想要的不就是我的身体?来吧!反正已经守不住了。虽然我现在没有了选择不给的权力,但是我还有选择给谁的权力。来吧!不只你周嵩可以,任何人都可以。” 袁月苓咬牙切齿,小声地排演情绪。虽然是完全不可能付诸实践的口头威胁,但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莫名有一种残酷的快感。 我是不是疯了? “还没点菜呢?” 袁月苓一个激灵,挺直了脊梁,换上了招牌式的高冷表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服务员!麻烦点菜。” 周嵩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又转递给了袁月苓。 “蔬果色拉。今天怎么这么迟?” “皮蛋豆腐。半路接了盼望一个电话,耽搁了。” “干锅手撕包菜。她发现了什么,还得背着我听啊?” “椒盐卤味猪手。她没什么发现,她说的古籍没能找到。” “土烧杂鱼锅。那个小大人别只是在吹牛说空话吧?” “冰糖银耳羹。不像,目前就这一条线索,再怎么也要跟啊。” “……夫妻肺片,小份,微辣,主食一会再说。那改天约一下,我也想跟她聊聊。” “先来一碗米饭,跟着凉菜上吧。她答应我再想想办法,你也别着急。” “你说古籍没找到是什么情况?” “她跟我说,所有和魔法巫术相关的书,都被她妈烧了。” “?????????烧……烧?”袁月苓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嗯,郁盼望还跟我好一顿吐槽她妈,说她是个宗教狂热分子什么的……” 想到郁盼望这样的人居然会喷别人是狂热分子,周嵩还是觉得有点喜感。 “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郁盼望说她认识一个神父还是牧师还是什么的,说是在梵国上过驱魔培训班,只是最近不在魔都,已经在帮忙联系了。实在不行咱们去见他妈妈,书不一定真的烧了。” “驱驱驱驱驱驱驱驱驱……驱魔?!” “嗯。” 不管怎么说,袁月苓还是又燃起一丝希望。周嵩端起杯子,把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袁月苓见他眼中对此事的关切不似作伪,心下感动,提起水壶为他续上,柔声道:“咱们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于是,晚餐就在莫名其妙的良好气氛中展开了。二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学校里的事,周嵩今天话很少,动筷子也不多,心事重重的样子,袁月苓觉得气氛不适合发难,计划好的谈话大纲,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起头。 “月苓,还有件事想和你说。”周嵩闷了好一会,忽然认真地说道。 “说。”袁月苓夹了一片牛心放在周嵩的盘子里。 “要不……”周嵩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了出来:“我们分手吧。” 啪啦...... ............ 服务员在窒息沉默中塞给了周嵩一叠纸巾,又麻利地为袁月苓换了一双新筷子,不动声色地摸走了桌上的热水壶。 “不,不是……我是想说,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周嵩一边抹去脸上的水渍,一边小声地解释。 “到底还是腻了哈?是相中那个郁盼望了?还是唐小洁又给你出了什么鬼主意?别以为那些激将法,以退为进的把戏我看不出来!”袁月苓强压怒火,把脸扭向了一边:“刚才杜鹏飞给我打电话,说之前误会我了,希望约我见个面。我还说什么‘我有男朋友了,请自重。’真怀疑我的脑子也被你给寄生了!” “杜鹏飞又找你干什么?你可别理他,他没安好心。”周嵩急了。 “那你安的又是什么心?”月苓转回脸来,两行清泪珠划过脸颊。 “那,不分了,不分了行吧......”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吧?“ “我……” “我,袁月苓,市高考理科状元,连续三年获得国家奖学金,省级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袁月苓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仿佛野兽在低吼:“不是妓女,更不是公共厕所!“ 周嵩望着眼前的女孩,她特意穿了一身自己最喜欢的白色系,为了这次约会精心打扮的妆容花掉了,却依然倔强地扬起头盯着自己。 周嵩开始慌乱。 他开口之前设想,也许她会掩饰开心,也许她会表演伤感,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袁月苓会是这样的反应。他觉得自己都搞砸了,袁月苓并不是郁盼望或者唐小洁老毒物他们推测中的那种女人,他觉得自己应该和盘托出,争取她的谅解。 “你说的对,郁盼望的确给了我建议,但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一直都在骗自己,一直都幻想有一天你肯听我说话了,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心心相印。 “在医院,你接受了我,你告诉我,你的未来里有我,我太他妈的高兴了,我相信这个共生现象,是诸神对我祈求的回应,我希望我们可以借着这个契机,重新开始。” “说的可是真好听,什么心心相印,什么未来。你想过未来么?这些天,我看你除了拖我上床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想过吧?” “我承认,我答应陪你出国,但还没开始做具体规划。而且我是个男人,对着你不可能不想……” “够了,你的龌龊想法就不必大声告诉我了,我不是很想听。” “我把我们绑在一起的这件事,告诉了郁盼望,”周嵩避开了袁月苓冷彻的眼神,继续说道:“她很直接地说出了她对你我关系的判断—— 仅仅是交易而已。” 袁月苓抽了两张纸巾搌了搌眼泪,然后看向了空气。 “我相信,你不是会拿自己出来做交易的人,但是我也知道,没有共生这码事,我们的关系也很难有转机。 “本来就目前的经验,这个锁定关系是平等的,你痛,我也会痛。 “但是我,凭着自己更烂,更没有底线,更无所顾忌,在这个关系中获取了优势,逼着你在我面前演戏。” “我可没有这么说你过。”袁月苓眉头紧皱。 “郁盼望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是希望心上人幸福,还是希望永远占有她。” “……”一抹无奈的笑意爬上袁月苓的嘴角。 “我回去想了很久。有人给了我‘落袋为安’的建议,用他的话讲:‘那样今后你我不分手,我血赚,分手的话,我也不亏。’。” “是这个理。但现在要分手的人好像是你自己吧?只赚不赔的买卖还不能让您满意吗?”袁月苓虽然这么说着,脸却涨得通红。 “我不赞同他的观点。” “我素来不信神,但是现在我意识到,上天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祝福。也许你听了会不高兴,但你的诅咒对我来说是一种祝福,我们现在是一体的,比朋友,恋人,性伴侣,甚至夫妻都更加紧密。从对方身上赚好处这种想法,实属又蠢又坏——只要我们还被共生锁在一起,就只有共赢或者双输。” “难道你觉得分手可以带来双赢?” “只要彼此真诚相待,无论结果是什么,至少是真实的。我真的很害怕以后只能看到,戴着面具演戏的你。分手了,我们还是朋友,我不会再让你去尽什么女朋友的义务,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逢场作戏,我们重新认识,重新互相了解。” “郁盼望给你的选择题,你有答案了么?”袁月苓两只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攥着手包,仿佛要把里面的东西捏碎。 “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心上人的幸福,而不是令她夜夜惊醒的梦魇。” “......” “我知道,你觉得我承诺的好听,也许全是空话骗人。”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周嵩再次开口:“所以,我这里也向你讨一个承诺。” “什么?” “我会积极地寻求解除共生的办法,但也希望有一天真的解开的时候,或者哪天早上发现这个东西就消失了,如果到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成为能给你幸福的那个男人,我希望你不要立刻转身离去,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可以吗?” ...... “你方才说,你是个男人,对着我不可能不想……不想什么?“ “你不是说不想听么?“ “我现在想听了......” 第十五章 守护圣骑士 星期六早上,周嵩醒得非常早。 袁月苓应该已经默认了自己有规律释放身心的行动,因此不再有兴趣敦促周嵩晨跑,周嵩自己跑习惯了。 跑一跑她好我也好,干嘛不跑。周嵩换上月苓送给他的运动服,朝操场走去。 路上他刷了一下手机,有两条未读微信,一条来自袁月苓,内容是“早”。 周嵩感到满意,因为早请示晚报告是他给月苓提的要求。 “为什么要我发,不能你先发?”昨晚回去的路上,月苓是这么抗议的。 “谁先醒谁先发。”周嵩说。 这说明,月苓起得比他还早。 周嵩:“早,既然醒着要不要来陪跑。” 月苓:“不要,我要背单词。” 这就是学霸的周末早晨的开始。 另一条微信来自会长,内容是:“我日你妈卖批,你是不是又afk了?你都几天没上线了?” 周嵩:没有啊,最近比较忙而已。 会长:你忙你大爷,不会是搞对象了吧。 周嵩:你好,是的。 会长:你不能这样啊,联盟需要你,猖獗的部落恶势力反扑需要像你这样的圣骑士来守护! 周嵩:哦,我尽量吧。 会长:叫你的小女友来一起玩啊,守护艾泽拉斯人人有责,我安排法师带她升级! 周嵩:那我下副本可以打惩戒不? 会长:滚! 周嵩把手机踹进兜里,昂首挺胸地走进操场。 今天早上的霾很重,能见度不高,周嵩还是可以看出,晨跑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 因为这个学校里一半人都是魔都本地人,一到周末他们就都会像迁徙的鸟儿一样扑棱棱的不见了。 就好像家里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样,周嵩想。 刚好,昨晚谈完以后,袁月苓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你也是本地人,为什么你周末很少回去?” “我为什么要回去?”当时周嵩扬起眉毛,一脸迷惑不解:“家里有媳妇吗?我媳妇在这。”说着捏了捏袁月苓的小脸蛋。 “看来,你和爸爸妈妈的关系也不好。”袁月苓嘟起嘴说道。 “这个也字就非常灵性,说出你的故事,少女。”周嵩道。 袁月苓不说话了。 “那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明天就回去吧。”周嵩故意拉长了声音说:“上次我爸妈烧了一桌子菜——” “不要。”袁月苓小声说:“你留下来陪我。” 周嵩当然知道她只是不想大老远偷偷跟着,并非真的有多舍不得自己,仍然很受用。 “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爸爸妈妈很好相处。”周嵩笑嘻嘻地说。 “不要。”袁月苓红着脸说:“哪有这么快的。” 周嵩哈哈一笑,也不坚持,心里想着:我看你放寒假以后怎么办。 一边回忆着昨晚的种种,一边轻轻松松不知不觉就跑完了十圈。 感觉自己更帅气了。 周嵩一边朝食堂走去,一边刷着朋友圈。 theresayu: 欢迎关注“拉丁文教会语”系列视频第三集,史伯德老师讲解拉丁语中“罪(patum)”的种类及意义! 视频,2分钟前。 这货谁来着?哦对,郁盼望。 我不是唐老鸭: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这款订制华丽款盼到了!美哭! 13分钟前?theresayu 下面是九张照片,有唐小洁一个人的,还有唐小洁和郁盼望两个人的合影。 emmmmmmmmmmmmm......大清早发这种是什么情况。 周嵩动动手指,点了个赞。 稀饭稀饭: 傻逼室友又大清早把我吵醒了,恋爱中的男人,神烦!诅咒他早点滚出去同居! 22分钟前 周嵩再次点了个赞。 薛帕德的骑士梦: …… 文字内容没看,就看到一堆辣眼睛的,杜鹏飞的肌肉照。 我的妈呀。周嵩赶紧点了杜鹏飞的头像,右上角,加入黑名单,一气呵成。 此时,微信响了一下。 月苓:把你的身份证号码发给我,快! 周嵩:? 月苓:让你发你就发。 周嵩:31010920xxxxxxxxxx。 走到二食堂,周嵩买了几个……牛肉煎包,恭候娘子大驾。 袁月苓来了,还是和昨天一样,穿着纯白的毛衣毛裤,脚踩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从正面看,这是一双帆布鞋,从后面看,这是一双拖鞋,露出白袜子包裹的脚后跟。周嵩每次看女生穿这种鞋都觉得十分蛋疼,好像把鞋后跟踩瘪了一样。 “又是牛肉煎包!你就不能买点别的。”袁月苓看了一眼桌上,又自己去窗口买来了鸡蛋,粥和馒头。 “实心馒头有什么好吃的,你不喜欢牛肉煎包我给你买肉包子。”周嵩说。 “你食肉动物啊?”袁月苓白了他一眼。 “我们进化了千万年,不是为——唔。”嘴巴被一个剥好的白煮蛋塞住了,心里甜得像被塞了一块糖。 “吃饭就吃饭,别一直玩手机。”吃完了这个蛋,周嵩说。 “我抢春节火车票!”袁月苓说:“卧铺没有了,硬座你能忍不?” “可以的。” ……??? 啥? 你问我要身份证号就是干这个用的吗? 这也太自说自话了吧! 周嵩不是没有想过春节怎么办的问题,但是既然遵从郁盼望的建议,对距离限制的事情装傻,他也就等着袁月苓来开口。 结果她就这么先斩后奏了? 看出周嵩的脸色不对,袁月苓抿了一下嘴,把头发拨到耳朵后面,硬着头皮说:“你要是不想跟我回去,我也不勉强。” 春运啊……身为一个魔都人,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严苛体验呢。 “这……我总得和我父母商量一下吧。”周嵩故作为难,摊开双手:“如果要让他们同意我春节跟你回去,你是不是也应该先去拜访一下他们呢?” 袁月苓咬着嘴唇道:“嗯,我先抢,实在不行到时候还可以退。” 周嵩吃完最后一口煎包,倚在椅背上,静静地欣赏着面前的少女。 妈的,不管看多少次都看不腻的脸。 真想一口把她吃掉。 不大的胸脯包裹在白色的毛衫里面,好想揉一下…… “你又在看哪里?”袁月苓说。 “我在想,其实你大一的时候的长头发比现在更好看。”周嵩说:“你能不能再留出来啊。” “长头发难打理,影响学习。”月苓说。 “……”周嵩深邃地凝视着自己的爱人。 “好,我留。”袁月苓无奈地点点头。 第十六章 好好学习,天天约会 关于如何度过正式在一起以后的,第一个在校周末,二人在食堂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周嵩提出了很多挺棒的创意,包括并不限于吃海鲜自助餐、看3dimax电影、看音乐剧、看话剧、去迪士尼、去水族馆、去坐内滩观光游轮、玩密室逃脱、真人cs、去舟庄、去银山海滩…… “停停停停停,打住。”袁月苓举起玲珑的手掌:“海滩?是不是还要带泳衣,去冬泳?” “冬天也可以去沙滩嘛,有沙滩烧烤,音乐酒吧什么的……”周嵩道。 “我还是那五个字。”袁月苓说。 “没钱,要学习。”周嵩叹了一口气。 “本来就是,你很有钱吗?一个月生活费多少?”袁月苓劈头就问。 “1300……”周嵩愣了一下,如实答道:“不过现在交女朋友了,我申请特别经费。” “不要给父母增加无谓的压力。我每个月只有600,剩下的都是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 “6……”周嵩瞠目:“没事,你现在有我了。” “你爸妈养你一个还不够,还要替你养……养那个啥吗?别忘记你昨天晚上,在校外小馆答应过我什么。”袁月苓提醒道。 “嗯,记得,你答应我认真谈这个恋爱。”周嵩眨眨眼。 “就是认真才和你说这些。”袁月苓的脸红了:“你你你居然还问我要不要陪你一起打网络游戏,我真是气到了。” “啊,那就是随便问问,我们会长说的。再说我现在自己都不怎么玩了,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你了……” 袁月苓把碗底剩下的那点粥吃干抹净,提出了一个约会地点:图,书,馆。 nooooooooooooooooo! “这样吧,”周嵩可怜巴巴地说:“别去图书馆,去a幢教室学习。” 就这样,吃完早餐,周嵩拉着袁月苓的手往教室走去。 因为是周末,教学楼区域几乎没什么人,二人爬上网桥,周嵩的心情又辽阔了起来。 忽然觉得,这样也不坏,好像《冬季校园》里的意境。 人迹罕至的冬季校园,只有我俩,包场。 “我想唱首歌给你听。”周嵩说。 “你唱。”袁月苓说。 “啊,算了,回头我去寝室拿了吉他再唱。” “我都忘了,你还会弹吉他。”袁月苓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周嵩得意道:“看,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吧。想不想学?” 月苓想了想:“还是算了,我这五音不全的……” 周嵩道:“音准不行,是可以后天矫正的,再说学乐器也不影响。” 月苓道:“再说吧。” 走下网桥,就到了e幢楼,往左拐,沿着河堤一直走,走过d、c、b幢,就到了位于校园角落的a幢楼。 a幢是t大最古老的建筑之一,近几年来,已经不再做教学使用。除了偶尔有学生会来自习,就是一些犄角旮旯的边缘小社团来此占山为王,当作活动教室。 藤蔓植物爬满了这4层建筑的大半侧墙,楼道的入口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正虚掩着。周嵩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它,带着月苓往顶层爬去。 袁月苓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万一周嵩在此对自己施暴,那可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周嵩昨天的承诺并没有给她很多安全感。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回到了上个世纪。”周嵩陶醉地张开双臂。 “你为什么会对自己出生以前的时代风情感兴趣?”月苓好奇地问道。 “我也说不好,就是喜欢。”周嵩说:“你知道吗,其实我真正想学的专业是历史,我高中的时候就是历史社团的社长……” “我好像还真的没怎么来过这里,看你熟门熟路的样子。” 来到四楼,周嵩朝一扇没了玻璃的窗户中伸进手,从里面打开了窗户,纵身翻了进去。 “小心手!”袁月苓紧张了一下,周嵩已经平稳着地,随口为月苓打开了门。 “好……多灰。”月苓迟疑着走进教室,周嵩已经关上了门。 袁月苓一怔,自己的脸已经被捧起,接着对方就吻了下来。 …… “好了啦好了啦。”月苓挣脱了周嵩的怀抱:“学习!……不对,先打扫!” 袁月苓的小拳头捏起来,就在教室四周找清洁用具。 “不用,这几张桌子我擦过,可以坐。”周嵩把书包放在教室中间的一张桌子上,拍了拍椅面:“请吧,同桌的女生。” “你经常一个人来这?干什么呢?”袁月苓有些好奇。 “不干什么,干啥都行。周嵩的秘密基地,正义巢穴。知道吧。”周嵩双手往后一撑,坐上了桌面。 “你真是没长大的孩子。”月苓笑道:“您贵庚了?” “十九。”周嵩说:“中学跳过一级。” “原来你以前是优等生啊?现在怎么……”袁月苓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把周嵩的身份证号码重新看了一遍:“你还比我小呢。” “咱俩同年,你6月24,我小你一个礼拜。”周嵩嘻嘻笑道。 “臭弟弟!”月苓莞尔。 “姐姐抱抱!”周嵩故作奶声奶气地伸出双臂。 “好恶心……”月苓嫌弃脸。 “想一想。”周嵩忽然深情款款地说:“从你出生的一瞬间起,你就一直在一个没有我的世界里,等待着我的降临……” 袁月苓抱住自己,故意打了个寒颤道:“原来还存在过这么美好的世界啊,可惜只有一个星期。” “你不记得这是哪里的台词了?” “怎么会忘呢,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袁月苓想到那天下午在c幢和周嵩一起看的电影,自己居然还看哭了。 袁月苓本想接道:“那么,你也要在没有我的世界里独自生活吗?”转念一想,这打情骂俏还来劲了,自己也未免进入角色太快了吧—— “还学不学习的了啦?”袁月苓故意把书包在桌上重重一放,一屁股坐下了。 “学,学!” 第十七章 早恋果然耽误学习啊!!!(周末加更) 风在叫,马在笑,周嵩在咆哮,周嵩在咆哮……在心里咆哮。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美好的周末,如此美妙的青春灿烂年华,那斜斜的夕阳,是你美丽的衣裳,铺满星光的大地,是我们的婚床…… 而我们,却在这里,学习。 其实学习这件事情周嵩还是很熟悉的,中学五年,自己就是在学习中度过的。 周嵩仰起头,看窗外飘荡着的白云,把它们想象成各种有趣的事物。 对面楼的屋檐上,蹲着两只鸳鸯……也许不是鸳鸯,反正两只鸟,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去世。 “你看,那两只鸟,像不像我和你。”周嵩轻轻的说。 “像!”袁月苓咬牙切齿,一脚踩下。 剧痛从脚背传来,周嵩“啊——”了一下。 “能不能轻点,你自己不痛吗?”周嵩“嘶~”了一口。 “痛啊,你要是心疼我,就别再走神。”袁月苓板着脸说。 “我发现了,你有自虐倾向,抖m。”周嵩好像发现了不得的事情。 “什么m?啊!你有病啊!”袁月苓略微吃痛,原来也被轻轻踩了一脚。 面对这种事情,当然是……再踩回去。 周嵩敏捷地闪开了。 两个人开始在桌下互踩起来。 然后发展为互踢。 周嵩不小心踢到了月苓的右脚脚踝,虽然完全没有用力,俩人却还是痛得叫出声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脚腕处被什么尖锐的物品狠狠扎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嵩连忙道:“你没事吧?” 袁月苓摆摆手,闭上眼睛,轻轻吸着凉气。她的右肩下沉,侧着身体抚摸自己的脚腕。 “跟你在一起,人都变幼稚了。”袁月苓道。 周嵩站起来把椅子推出去,蹲了下来:“我看看。” 袁月苓下意识地一缩,周嵩手更快,已经捉住了少女的脚踝。 白色的阔腿毛线裤覆盖了脚面,只露出一个帆布鞋的鞋头,周嵩小心地掀起袁月苓的裤腿,一双冬天的厚白袜就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她的白袜盖过了脚腕,到足踝上面三四厘米的样子,宽宽的纹路朴实无华,从袜口一直蔓延到帆布鞋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隐隐约约,周嵩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脚腕处,半个黑黑的鞋印盖在上面,特别醒目,周嵩下意识用手为她擦拭。棉袜磨砂的质感反馈在周嵩的手掌上,他摸到了一圈硬硬的东西:“脚链?” “嗯……别摸了,痒。”袁月苓又想把脚往后缩。 “我还以为你不会戴首饰的。”周嵩说着,手又摸到一块明显的凸起,刚刚应该就是踢到这里才会这么疼的:“这是什么啊。” “我从小戴着的,爸妈说是什么护身符,已经摘不下来了。”袁月苓解释道。 “好迷信啊……”周嵩说着,手往上移,勾到月苓的袜口,就要往下扒拉。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月苓轻轻踢了他一脚,把脚抽回来,重新放下裤腿:“迷信不迷信的,总归是爸妈的关心。” “这倒也是。”周嵩站起身来,拉过椅子坐好。 “况且……咱们俩现在都这样了,难道你还不相信超自然的事情吗?” “和我说说你爸妈吧。”周嵩撑着头,看向袁月苓的方向:“或者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袁月苓想,这就是为什么图书馆比较适合学习的原因。 两个人在没有人的地方,就容易聊天。 “你家不是在内魔古的古纳额尔小镇吗?给我讲讲你们那的魔古包啊,大草原啊,你是不是还骑过马……?” “你连我家在哪都查出来了?我好不容易忘记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时时刻刻提醒我,你是个变态?” “呃……”周嵩把脖子一缩。 妈的,我坏掉了,袁月苓暗想。为什么一瞬间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好像一只无辜的小奶狗……明明一直都是大灰狼的说。 这么想着,手就伸出去,摸了摸周嵩的头发,又去掐他的后颈肉。 周嵩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任她摸。 “嘻嘻,狗子……”袁月苓又开始摸周嵩的下巴。 ……可这是撸猫,周嵩想。 “亲亲。”周嵩说。 “亲亲。”月苓还在摸他的下巴。 “你亲我。”周嵩扭了两下。 “不要。”月苓收回了手,又板起脸。 “你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 “你脑子坏掉了,第一次就是我主动的。”月苓转过头去,不看他。 “哦,对吼。”周嵩说着,自己凑上来。袁月苓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学习。” 袁月苓只坚持学习了三分钟,就放下了书,开始给周嵩讲她的故乡。 早恋果然耽误学习啊!!!袁月苓的内心在哭泣。 袁月苓给周嵩讲起了古纳额尔,那个小镇几乎在内魔古的最北端,紧挨着华夏和罗斯的边境线。 “那里是不是四季都天寒地冻?”周嵩提问。 “不会啦,古纳额尔还是有夏天的。”袁月苓抿了抿嘴:“不过春节你去的话……我这两天一直在网上给你挑羽绒服。” “买啥羽绒服,我家有。”周嵩说:“别浪费钱。” “你们南方人的羽绒服,到那边怕是扛不住。”她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袁月苓还没有给爸妈说过,真不知道忽然带个男同学回去,爸妈会是什么表情。 我们家的好白菜终于会拱猪了?不对不对不对。 “古纳额尔。”周嵩念着这个名字,露出神往的表情,好像那里是天堂。 袁月苓不是魔古人,虽然多少混杂着一些魔古人的血,起码身份证上还是华族。她住的地方没有草原,没有魔古包也没有马,市里面或许有一两座圆顶的拜占庭式东正教堂,但她就住在平淡无奇的城乡结合处。 “我爸妈,都是老实本分的小老百姓。”袁月苓说:“爸爸在伐木场工作,妈妈是镇上的裁缝,弟弟今年上高中了……养两个孩子压力特别大。其实我真的不适合你,你干嘛不找一个和你门当户对的呢?” 周嵩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紧了她作为回答。 袁月苓不想谈多少自己的家事,很快就转到了童年生活上来——上山劈柴,下河捞鱼,翻山越岭去镇上上学,冬天凛冽的风,哦对了,还有和魔古族大叔学摔跤,这些从前只在书上见过的元素,经月苓娓娓道来,颇为有趣。 月苓从小没正经学过画画,也没什么天分,半路决定报考建筑学的她,为了补这块短板吃了不少苦头。那段日子,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练习,让她的脊椎有些不好。 “你看,我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月苓说:“而且,还挺对不起你的,这个问题不解决,以后你也会背疼了……” “我愿意和你一起……疼一辈子。” 许多年以后,周嵩或许会为了他这句话后悔,但此时此刻,少年人的心是那么赤诚。 袁月苓感受到了。 第十八章 有人跟踪我们? 不知不觉间,午饭时间到了。周末的食堂收摊早,周嵩和袁月苓吃了饭,又回到了那个教室。 袁月苓提出想回图书馆,认为在教室里根本没法好好学习,周嵩信誓旦旦保证下午不勾引她聊天,她才勉强同意。 到了晚上的时候,袁月苓再次提出转回图书馆,因为教室没有空调,夜里有点太冷了。 “疯了吧。”周嵩说:“我们已经学了一天了!晚上能不能玩一下?” “在你硬闯进我的生活以前,我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夜色下,月苓的眸子熠熠生辉。 “我中学的时候也是,现在留点时间给爱情好吗?”周嵩说:“你干嘛这么拼命?” “因为,”袁月苓说:“如果我不努力,我就根本不会有机会到魔都来,你也不会认识我。 “如果我不努力,我就没有办法离开古纳额尔的山。我必须努力。 “而你不一样,你不用努力在魔都就有家,不用努力你就可以在魔都过上安安稳稳的生活。 “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拿着你爸妈每个月给你的生活费,浪费着他们缴的学费,每天在这里吃吃睡睡,虚度光阴。我没有这个权利。 “所以我一直说,大学期间不想谈恋爱不想谈恋爱,尤其是和你。一直到现在,你都在拖我的后腿。” 周嵩瞠目结舌地看着袁月苓发脾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别无选择,只能转身就走。 1、2、3、4、5、6、7、8、9、10。 还好,袁月苓追上来了,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不起,我说得太重了。” “没事儿,”周嵩淡淡地说:“你去图书馆看书吧,我回寝室写会儿稿子,《科幻皇帝》的编辑又在催了……我们也不用一直黏在一块儿。” “狗子,”袁月苓又扯了扯周嵩的袖子:“我们晚上去网咖吧,你教我打游戏。” “不去不去。”周嵩摆摆手:“不打不打。” 十分钟后,俩人走在去“自由人网咖”的路上。 周嵩的手机振了一下。 他点开了那条讯息,下意识地将手机侧过去,不让袁月苓看到。 “谁呀?”袁月苓发现了周嵩的刻意规避,故意侧过头,神秘兮兮地问道。 “害,科幻皇帝的编辑。”周嵩说。 “狗子。”袁月苓说:“你要我尽量拿真心出来,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在努力了吧。” “嗯呢。” “我对你呢,也只有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袁月苓说。 “嗯,其实是郁盼望。” “这就对了嘛。”袁月苓轻轻垫起脚尖,摸了一下周嵩的头顶:“你们聊吧,我不看。” “是聊帮你解诅咒的事。”周嵩带着求生欲补充了一句。 “嗯,好~”袁月苓故作大度地挥了挥手。 theresayu: 你摸到的那条链子,拍图片给我看。 周嵩: 小姑奶奶,上午发的信息,这会儿才回,星期六补课去了? theresayu: 我没有义务和你汇报行程。图。 周嵩: 没拍,在袜子里面,她都不让我看。 theresayu: 你是她男人,拍个脚链都不行?随便你用什么方法,我要看。 theresayu: 88 周嵩: ……要不我就直接跟她说,你怀疑那里面有古怪。 theresayu: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这样。好了,我要唱经了。 周嵩: 为什么啊? 周嵩: ? 周嵩: 111 …… 好的吧。 一踏进自由人网咖,袁月苓就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这空气也未免忒浑浊了。 中间还夹杂着一股烟味和盒饭的气味。 大厅中人声鼎沸,moba玩家与吃鸡玩家大呼小叫,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民工模样大叔双手抱着箱子在各排间游走:“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不?” 周嵩敏锐地判断出,如果还想有下次,就应该带她去顶配无烟黑房。 但袁月苓不同意,心疼钱。 最后,还是周嵩发挥了自己的男子汉气概,令她服从。 坐定,轻车熟路地为她注册好账号。 “我要选这个!”袁月苓的屏幕上,是一个血精灵法师。 “不可以哦,宝宝,血精灵是部落的,我是联盟。”周嵩赶紧说。 “联盟和部落有什么区别啊?” 周嵩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释:“联盟是正义的,部落是邪恶的,双方玩家不能交易不能组队不能对话,见面就只能开干。” “哦!”袁月苓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可是血精灵好看!” ……好气啊! 好说歹说,袁月苓最后还是选了人类种族,周嵩为她介绍了各个职业的特点和区别,她毫不犹豫地选了……法师。 淦,我最恨的就是法师,周嵩想。 周嵩本想上大号看一眼,就换小号陪月苓一起做任务升级,不想刚一上线,会长的组队邀请框就砸到了他的脸上。 周嵩:不打,陪女朋友练级。 会长:今天给你打惩戒。 周嵩:你妈。 袁月苓善解人意地让周嵩去打,说自己摸索着玩玩看。 周嵩忐忑不安地加入团队,往副本门口飞去,一边不时张望袁月苓的屏幕。 她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她真的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吗……不,她真的是第一次玩游戏吗? 小法师轻车熟路地干着狗头人,不到一小时就升了5级。 “你真的是第一次玩游戏吗?”周嵩一边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响,一边问月苓。 “真的是第一次,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熟悉,好像有肌肉记忆一样。”月苓说:“会不会和……那件事有关?” 共生,周嵩也想到了。 “你来我这边打打看。”周嵩想要做个实验。 伴随着清脆的“咔”一声,一条粉红色的m语映入了周嵩的眼帘。 幻月舞姬:“先不打,我跟你说件事。” 周嵩已经懒得去想袁月苓是什么时候学会m人的了。 堂吉诃德:? 幻月舞姬:我们被跟踪了。 堂吉诃德:??? 幻月舞姬:从我们往网吧走的路上,那人就跟着我们了。 堂吉诃德:只是正好也要来网吧而已吧。 幻月舞姬:我们坐下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这人一直在往我这边看。 堂吉诃德:靠,你受过反跟踪侦察训练吗?军统女特务? 幻月舞姬:嗯,这两年被您训练出来的。 堂吉诃德:。。。。 堂吉诃德:。。。。。。。。。。。。。 堂吉诃德:他坐哪儿? 幻月舞姬:斜对角线,一身黑的短头发男的。 幻月舞姬:别看得这么明显! 周嵩心里有点毛。 他在团队频道打下:wcwcwcwcwcwcwcwc 然后摘下耳机,慢吞吞地朝厕所走去。 经过那男人身边的1.2秒,周嵩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他。 这男子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个头少说也在一米八以上,头发微微偏亚麻色。虽已到中年,却长着一双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鼻梁挺直,皮肤光滑,五官精致绝美。 他身穿烫得笔挺的黑色竖领西服,脖子上戴着一个白色的圈,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坐得笔直,一看就不是常混网吧的人。 应该说,看起来像个正经人。 上完厕所回来的路上,周嵩又瞥了一眼他的屏幕,他正玩蜘蛛纸牌。 堂吉诃德:我觉得没什么事,你神经过敏了吧。 幻月舞姬:相信我的直觉。 幻月舞姬:那个人让我很不舒服。 堂吉诃德: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幻月舞姬:嗯。 又过了一小时左右,那个可疑的男人摘下耳机站起身来,走了。 临近11点,周嵩这边还没有打完的趋势。袁月苓本想自己先回寝室,但又害怕那黑衣人,只好等着周嵩。等周嵩打完团分完金,已经过了十二点。 “真的是不好意思。”周嵩很抱歉地说。 回寝室是不可能回寝室的了,今夜都不可能回寝室了。 “要不……”周嵩迟疑地开口了:“我们……” “你想都不要想哦。”袁月苓说。 “我还没说完呢。” “不去宾馆。”袁月苓坚决地摇了摇头。 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不是,”周嵩道:“我是说,要不就在这里凑合一下?” “算了,今天算我自己挖坑自己跳。”袁月苓下了机,打个哈欠,键盘一推,趴倒在桌上。 周嵩把月苓拉了起来,然后把她的脑袋端端正正摆在自己的肩膀上。 第十九章 无贞操的赌约 黑房里怎么睡都不舒服,二人转移到了空着的情侣连座。 月苓靠着周嵩的肩膀,周嵩枕着她的脑袋渐渐睡去。 假如此时周嵩忽然死掉,人们一定可以看到死者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周嵩手搂着月苓,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间,梦见月苓在白天那个教室里,坐在课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的帆布鞋已经被踢掉,小脚轻轻地勾起周嵩的下巴,脚趾在白袜中搓动着。 周嵩双手托住,轻捏她的脚趾。白袜的柔软,脚趾的细嫩,一切恰到好处。 他用大拇指抵着袁月苓的脚心,脚心的袜子上是没有纹路的,虽然是棉质,却还有一抹丝滑。周嵩轻抚她的脚背和脚趾,袁月苓却开口道: “谁允许你摸了!”她高傲地抬起下巴:“你不是想看吗?给我脱袜子。” 周嵩伸过手去,又被轻轻踹了一脚:“我说用手了吗?” 不用手用什么?周嵩迷惑地想。肩膀的酸麻无力越来越严重,紧接着袁月苓又弯下来,在周嵩的腰上掐了一把。 就这么硬是把周嵩给掐醒了。 周嵩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你掐我干嘛?” “谁让你又做一些不知所谓的恶心怪梦?”袁月苓口齿不清地说。 “那怎么就是我的梦了,没准是你的梦呢?”周嵩反驳道。 梦里是这个人,醒来还是这个人,这种感觉有些奇异,仿佛梦境和现实被联结到了一起。 当两个人连梦境都是共享的时候,此生怕是再难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周嵩想。 往好处想,至少结婚以后也不会“同床异梦”了。 袁月苓还没有睡醒,没心思和周嵩斗嘴,只是嘟哝了一句:“肩膀好麻,走开。”就趴在桌上又睡了。 嗯,你靠我,你还麻。没毛病。 周嵩此时却是睡意全无,连换了几个姿势都睡不着。网咖里的人已经不多,但是周遭不间断传来的键盘敲击声让他觉得很烦躁,简直快要神经衰弱。 嘴巴里有一股浑浊的气息,让他很想刷牙。时不时传来的,对着耳麦的讲话声,让他想冲出去打人。 小腹的疼痛更是让他想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苓。”周嵩委屈巴巴地戳了她一下。 “嗯……嗯……别吵。” 山里出来的苦孩子就是适应性强,看着酣睡的月苓,周嵩想。 要换成唐小洁郁盼望她们……在这种地方肯定睡不着。 说起这郁盼望,她是不是还有一项任务给我来着? 周嵩端详着袁月苓的脸,欣赏了十分钟她的睡颜,确定她是睡死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蹲了下来。 那个脚链在哪只脚上来着……?忘了。 周嵩把手伸进月苓的左裤腿,把脚踝摸了个遍,入手只有柔软。 那就是右脚了,可惜自己坐在袁月苓的左边。 周嵩挪了挪屁股,把手往前探去,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鼻子也在物理上更接近了一些。 那股好闻的茉莉花香再次飘进周嵩的鼻孔。 可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每天洒花露水吗? 周嵩忽然产生了亲一口的冲动。 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是胖哥那种变态…… 周嵩的手触到了月苓的右足,轻轻掀起阔腿裤的裤腿,手够到袜边,两只手指捏住,就要往下扯…… “喂!干什么!”一声怒喝平地而起,周嵩一个哆嗦,月苓已经醒了过来。 她瞪着迷迷糊糊的双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长头发的胖子双手叉腰,挺着大肚子,一脸正义侠士的模样:“小姑娘,这个男的刚刚一直趁你睡着在揩油。” “我不是,我没有……” 袁月苓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脚边的狗子,宠溺地摸了一下他的头:“这是我男朋友。” 那死胖子道了歉就走了,留下周嵩一脸郁闷地蹲在原地。 “唉,狗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袁月苓叹了一口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嵩欲哭无泪。 “我这人呢,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袁月苓说:“你要坦诚,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咱们可以商量。” “可我……” “再说像你这样的人,不变态我才会意外。” ……随你怎么想吧。 “以后不要在公共场合做奇怪的事了,等没人的时候我给你看。”袁月苓说完这句话,头一歪,又睡着了。 !!!??? 不就是jio吗,谁稀得看啊! 但是这种莫名其妙地开心又是怎么回事? ……看就看! 上午十点,袁月苓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11幢女寝。 一进门,就看到三个室友一起站起来,开始有节奏地拍手。 ??? 何思蓉走到袁月苓面前,双手递上一个红包。 ???????? “作为本寝室最后一个处女,是在下输了。这是你的一份。”何思蓉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寝室还有这种没节操的赌约?你们想什么呢? “不要闹啦,我是跟狗……跟周嵩在网吧通宵了……”袁月苓赶紧把那个烫手的红包丢还给何思蓉。 小朋友和学霸互望了一眼,叹口气,不情不愿地把另外两个红包还给何思蓉。 “yo,yo,yoyoyo。”何思蓉比着手指舞:“我还是有机会的,你们两个等着大出血吧。” 周嵩没有看到这出好戏,回到寝室的时候,胖哥正在擦他的皮鞋,头发上了发蜡,梳成大人模样。 “你这是要……?”周嵩迷惑地问。 “面试,郁家女婿。”胖哥说。 靠,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你真要去啊?”周嵩说。 “你好不容易给我争取来的机会,我不去不好吧。”胖哥说:“大不了白跑一趟呗。” 其实周嵩没有给他争取什么,只是在胖哥收到通知邮件后,与郁盼望确认了一下,这不是恶作剧。 “不是,邮件是真的。”当时郁盼望是这么说的。 周嵩:你不是不喜欢他么? theresayu:不是我发的。 周嵩:那是谁发的? theresayu:无可奉告。 周嵩:…… 周嵩:那他要不要去啊? theresayu:随便。 当日,周嵩直接把消息记录给胖哥看了,胖哥紧锁着眉头抽了一口烟,没说话,当时的情形就是这个样子的。 第二十章 异床同梦 星期天中午,胖哥出去跑“面试”了,周嵩和袁月苓分别在自己的寝室补觉。 毕竟,在网吧是休息不好的。 周嵩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袁月苓坐火车回古纳额尔,窗外天寒地冻,好像回到冰川纪。 这让周嵩想到了《雪国列车》。 车厢内座无虚席,但并不拥挤,除了面前的袁月苓以外,其他人都看不清面孔。 袁月苓梳着双马尾,穿着一套可爱的lo装,正看着自己。 “你是真的,对吧?”袁月苓说。 “什么我是真的?”周嵩莫名其妙。 “你是真的周嵩,而不是我梦里的意识投影,对吗?”袁月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奇装异服”,叹了一口气,随后,身上的衣服变回了往日的风格:“你为什么不去追唐小洁呢?” “别说这没用的。”周嵩有些激动:“也就是说,因为共生导致的共享梦境,咱们两个人在睡觉的时候也能对话。” “……” “这绝对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周嵩越说越激动:“首先,我们每天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18小时,就算夜里睡觉都能交流,都能在一起。” “对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袁月苓面无表情道:“我连最后一点个人空间都无了。” “并且,这意味着将来我们可以不借助通讯工具,实现脑内对话。这是很伟大的突破。”周嵩虚空掏出一个笔记本,往上面写着什么,却发现自己写出来的都是画符一般的,自己都看不懂的字。 “你是不是傻呀,写什么?”袁月苓一挥手,笔记本就消失了:“写下来你还能带回现实?” “对哦。”周嵩摸摸头:“我傻了。科幻皇帝那个编辑,叫我平时产生任何灵感碎片都要记下来。” “眼下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袁月苓说:“证明,对方是真的对方。” 周嵩说:“那很容易,等我们醒过来以后,见面一对不就知道了?” 月苓摇头:“未必这么容易。我们每天都会睡觉,每天都要做梦,但不是每个梦都会记得。 “就算我们醒过来以后记得这个梦,然后见面说我们都梦见了坐火车,也不能证明你是你,我是我,因为我们可能会忘记大多数对话的细节。” “啊这……”周嵩思索着。 “比如,你还能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袁月苓说。 “既然是做梦,当然是没有来由地,忽然出现在这里。”周嵩说。 “我是说,入睡以前,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今天是星期几,睡觉以前,我们做了些什么事?” “……想不起来。”周嵩有些惶恐。 “我也想不起来。”袁月苓说:“而且,由于我们都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这个梦已经快醒了。” 周嵩看着周围的一切在渐渐崩塌、消失。 袁月苓思考了一下,问道:“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周嵩一时没反应过来:“哈?” 袁月苓杏眼一瞪:“快说。” 周嵩道:“周文进。” 袁月苓道:“再告诉我一个,你小时候的秘密?” “啥?哦,哦……三年级的时候,在青梅竹马的家里,和她玩猜字游戏,输了的人要亲赢了的人脸蛋一下。” “狗子,你从小就不是东西!”袁月苓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她悦耳的笑声中,周嵩醒了过来。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落地窗外,阴风怒号,大雨磅礴。 好久没有下雨了呢,望着雨帘,周嵩怅然若失地想。 刚才好像又梦见月苓了,好像还有火车什么的,还有雪……别的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哦妈的,周嵩一个激灵,翻身攀爬而下,奔到阳台上,把胖哥晾着的衣服往屋里收。 连绵的雨水遮蔽了周嵩的视线,使他看不到,斜对面11幢的阳台上,何思蓉也在把他的衣服往宿舍收。 “少奶奶,别急,我已经帮你收了。”何思蓉说。 “谢谢……”袁月苓支棱起身体,半坐半躺着,眼神涣散,努力回忆着什么…… 然后她一把抓过手机,下滑,下滑,找到周嵩的微信对话框。 真是麻烦,袁月苓想着,长按手机屏幕给他设了个置顶。 “周文静?” “青梅竹马,三年级,在人家家里,亲亲?” …… 等了5分钟,还没收到回复,不会是还在睡吧? 袁月苓刚想打电话过去,周嵩的回复来了:“什么周文静?” 月苓:“你爷爷的名字,发音?是不是这个?” 周嵩:“是,周文进,你怎么知道的?” 月苓:“你三年级的时候,是不是在青梅竹马家耍流氓?” 周嵩:“耍什么流氓啊?” 周嵩:“?你调查我?” 月苓:“你不也一直调查我吗?别打岔,说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月苓:“是不是玩猜谜游戏,赢的人亲输的人一口?” 周嵩:“……有这回事,不过你说反了。” 月苓:“你果然从小就是个臭流氓,变态!你就这人设!” 周嵩:“周太太息怒,我那时候不是,还不认识你吗?” 月苓:“外面雨好大,今天就不见了吧?休息一天。” 没有理睬周嵩发过来的,可怜巴巴的黄色柴犬表情,袁月苓把手机丢到一边,翻身下床。 何思蓉已经收好了衣服,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苓儿,你看这雨,是不是夹了一点雪?” “好像是有一点。”袁月苓心不在焉答道。 “下个周日就是圣诞节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雪。”何思蓉一脸憧憬。 “……你不是东北人吗?怎么还跟南方人一样盼雪?” “那不一样。” 袁月苓也是北方人,她对雪以及何思蓉的浪漫幻想都没兴趣:“小朋友学霸她们呢?” “学霸和她男朋友去图书馆了,小朋友和她男朋友去开房了。”何思蓉耸耸肩。 “冒着这么大的雨?” “冒着这么大的雨。”何思蓉点头确认:“你呢,要不要和你家那位出去?” “我疯了我,宿舍待着去吧。”袁月苓说。 “怎么样?”何思蓉转过身来,神秘兮兮地眨眨眼,撞了一下袁月苓的肩膀:“谈恋爱是啥感觉啊?” “恋爱狂,你怎么不去问小朋友学霸她们。”袁月苓伸手点了一下小蓉的脑门儿。 “我每一个都问了呀,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零一个哈利波特嘛。” “哈姆莱特好吗……” “不重要。”何思蓉扯开一袋薯片,抓了一把给月苓:“我看你现在,也有点乐在其中了。” “你看你看你看,你大概是瞎子。”袁月苓吃着薯片,抢白道。 榴莲味……还有这么奇葩的口味吗,爱了爱了。 第二十一章 闺房私人谈话录 “你已经彻底缴械投降了?”何思蓉问。 “怎么可能,我们,我们只是交换诚意恢复和平而已。”袁月苓满脸不自在。 “行,又学一新词儿哈。”何思蓉嘻嘻笑道,接起一个电话:“喂?……周嵩?啊,她跟我在一起呢。” 何思蓉把手机递给月苓:“你家狗子。” 袁月苓故作不耐烦地接起:“干什么啊,雨这么大,想干嘛也不能顶着雨出去吧?咱俩又没车……手机放床上了,静音,没听见!……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挂了挂了。” 袁月苓把手里剩下的薯片和手机一起还给何思蓉:“给。” “咋了又?” “狗子不能吃榴莲,说闻着味儿就想吐。”袁月苓撇撇嘴。 “啊?还说不是投降,连舌头都被人家钳在手里了。”何思蓉笑道。 “狗子也很久不吃辣了,这就叫交换诚意嘛。人家哪有你说的那样不绅士。” “他啥样,我还不都是听你说的?没这事之前,怎么不见你去交换诚意啊?”何思蓉拉过自己的椅子,面对椅背坐下:“前些日子,看你愁得都快上吊了,也没啥办法帮你开解。忽然吧,这变态就成绅士了,我这忙前忙后的,回来还落一身不是,上哪说理去啊?”她戏谑地说。 “……”袁月苓神情复杂。 “怎么不吱声了?生气了?”何思蓉戳了戳她。 “我呢,”袁月苓搬过自己的椅子,坐在何思蓉身边,一起看雨:“现在确实是,想尽量认真地,和周嵩处处看。” “……真的假的?” “与其躲在面具后面哭泣,不如挺起胸膛,去享受命运准备的每一道菜。”袁月苓把脑袋放在何思蓉的肩膀上。 “这不就是既然无法反抗,不如闭上眼睛享受的换一种说法呗。” “我不认,最恶心的就是这句话。”袁月苓倏一下把头抬起来了:“狗子那天自己跟我说,可以先做回朋友的,是我自己没同意。” “我知道啊,所以你始终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同意。你又说你没喜欢上他……” “我……不知道怎么说。从小到大,我都是个感情迟钝的人,没喜欢过什么人。”袁月苓迟疑地说。 “你……你不会是喜欢女生吧。”何思蓉故作惊恐,带着椅子往后挪了一步。 “你终于发现了!小蓉,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啊!”袁月苓大笑,伸手去挠她的咯吱窝,何思蓉也嘻嘻笑着,伸手反挠。 “别别别,一会狗子又要打电话来了。”袁月苓举手投降。 “对哦,你们这种有家室的人真烦。”何思蓉缩回手。 “周嵩呢,我原来并不讨厌他,不然也不会和他是朋友。”袁月苓陷入回忆:“当初他忽然和我告白,其实是我第一次被人告白……” “我不信,你这相貌,中学能没收过情书?” “真心没有,”袁月苓道:“我们那边对这种事情管得可严了,而且大家压力都特别大,哪有心思……” “行吧你继续。” “当时忽然被周嵩告白,我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他说话……” “我懂了,合着周嵩就是倒霉,当了第一个炮灰呗。如果他是现在和你告白的话,你应该不会就那么捂着脸跑掉了吧。”何思蓉说。 “应该不会。”袁月苓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是现在的话,我应该会和他好好说清楚,然后大家最少还是同学朋友吧。” “也可能像对杜鹏飞那样,风筝他三个月?”何思蓉打趣道。 “我没有!”袁月苓涨红了脸:“杜鹏飞,我是真的……唉,说周嵩就说周嵩,不要再扯别人了好吧。” “好好好,少奶奶,你继续。” “我也知道他是喜欢我,才做出那些莽撞的事,但我每次这么想,就又会冒出一个声音,告诉我,只要我对周嵩态度软化一点点,他马上就会需索更多,直到要了我的命。 “这个念头不像是我的,倒好像……” “不是你的,还能是我塞进去的?”何思蓉抢白道。 “小蓉,你说当初,如果我不是那么粗暴地对他,他是不是也就不会走极端了呢?” “我看这个共生,真的是会影响脑子的。”何思蓉道:“你都开始为他找理由了,还做受害者自我检讨,接下来是不是该……?” “可这不是你一贯保留的观点吗?”袁月苓扬了扬下巴。 “但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就真……变天了。” “怎么说呢?狗子对我的感情绝对是畸形的,但也姑且算是爱。我也这么大了,对爱情完全没有憧憬,也是不可能的。 “这个人不是我自己选的,也谈不上特别理想,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老天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只能选共赢还是双输。” “周嵩长得吧,不算帅,但拾缀干净了也算清秀。穿着有点直男,给他打扮一下,应该带的出去。”何思蓉点评道。 “这不重要,我不太看颜值的。”袁月苓说:“关键是一个人的品性。 “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考虑,试着拿出真心和他尝试的可能性。 “我……就实话说吧,和他身体接触的时候,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也并不觉得恶心和抵触。” “噫。”何思蓉说。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很照顾我,整体来说,我还是比较自在舒服的。 “他就像一只忠犬……只要我尽力不去想他这两年的所作所为,就会感觉他其实也没那么糟啦。” “我觉着,你只是在拼命给自己洗脑。”何思蓉面露忧色:“你真的能够忘记和原谅吗?你很清楚,这现在看起来像忠犬八公的,上个月还是大野狼呢。 现在他是不饿,以后你一旦喂不饱他,他是摇尾巴还是咬你就不好说了。将来如果你还是要和他分手,可能会很麻烦……” “何思蓉。”袁月苓疲惫地说:“我躲他的时候,你一直怂恿我给他一个机会。现在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试试看,你又……到底几个意思?” “苓儿,我真不是闹你。”何思蓉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也很纠结。” 袁月苓竖起食指:“如果我选择做回朋友,只要共生还在,就不会有什么根本性不同——无非是个名分问题,以及少一些日常的肢体接触。 “但那种超时空的性接触,依然无法躲避,我也几乎不可能再去找别人。 “那么代价呢?我要怎么理直气壮地,要求一个“朋友”陪自己出国留学? “假如,你和别人合作完成一个项目,对方却坚决不拿分红不领工资,你又怎么会有安全感?” 雨开始小了起来,袁月苓站起身来,打开衣柜找袜子:“好了,我也要出去约会了,你要好好看家。” “唔汪!”何思蓉叫道:“让你家狗子也给我介绍一个吧。” 第二十二章 量子纠缠态 冬日里这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雨过后,天边竟然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彩虹,袁月苓希望这最好会是什么吉兆。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时,她就拄着一把黑伞,在8幢男生宿舍楼下徘徊了十分钟。 她扬起脸,拿手机拍着彩虹,效果却怎么都不令人满意,最后只得收起手机,轻轻叹了一口气。 男生在宿舍楼下等女生,是常有的事,女生在宿舍下面等男生,偶尔也能见到,可像袁月玲这样的大美女……路过的男生都不禁侧目,对那个被等的家伙咬牙切齿。 又过了五分钟,周嵩的身影才出现在楼道口,身后背着一把木吉他:“对不起对不起,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大秘境刚打一半,跳车的话……” “没关系,反正是我忽然叫你的。”袁月苓淡淡地说。 周嵩微微弯腰,把头伸过来:“唔汪?” 袁月苓伸手轻抚狗头:“几天没洗头了?” “哪有,昨天刚洗。”周嵩伸手接过了那把黑伞。 袁月苓冷笑道:“昨晚你在网吧洗的头?” 从8幢寝室到二食堂的路并不长,袁月苓却觉得自己身上湿了一半。倒不是周嵩只给他自己打伞,他身上也淋了不少—— 实在是太笨拙了,月苓心想。 端着铁盘子在食堂面对面坐下,周嵩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杂志,是最新一期的《科幻皇帝》。 “样刊这么快就寄到了?”袁月苓轻抚着铜版纸封面,她已经不记得上次看报刊杂志是什么时候了。 “没,没有样刊,我自己网购的。”周嵩说。 周嵩的小说被排在了第三篇,属于“银河系奖征文”,名字叫《预许中的恋人》。袁月苓的手在“/文:周嵩”三个字上划拉着:“我们家狗子还是有点才气的,可惜学校的文学社实在太拉胯了。” “理工类院校嘛……” “等等,谁允许你给女主角取名叫袁月苓了?你侵犯我姓名权!” “可是,你在我这里,永远是唯一的女主角啊。” 袁月苓素来不爱看小说,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啃下去。剧情讲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回到了二十年前,撮合学生时代的他们俩提前在一起,结果小女生看不上小男生,反而对大叔版本的男主角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你这也算科幻吗?我看,就是个披着科幻皮的言情吧。”袁月苓评论道。 “科幻也分硬科幻软科幻嘛……”周嵩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我绿我自己,好耶!” 一抹微笑浮上了月苓的嘴角:“原来你喜欢牛头人啊。” “??”周嵩说:“你居然还知道牛头人。” “真当我书呆子不上网的嘛。”袁月苓合上了杂志。 其实她不知道牛头人除了迷宫里的怪物外还有什么解释,疑似又是知识共享了,袁月苓想,今天必须把这个实验给做了。 “你写这么一篇,稿费能赚多少?” “千字200,大概税前两千块吧。”周嵩说。 袁月苓有些讶惊:“不错啊。” 周嵩憧憬道:“等钱到我就可以给你买衣服了。” 月苓摇头:“有点钱就乱花,就不能存起来?” 走出食堂的时候,袁月苓坚持要自己打伞。周嵩个子高,月苓得把伞一直举着,此时已近周日黄昏,本地学生纷纷返校,路上行人又渐渐多了起来,难免有人向这对奇怪的组合多望几眼,周嵩不太自在,袁月苓却不以为意。 路上周嵩想继续和袁月苓聊聊自己的小说,月苓却是一副兴趣乏乏的样子,渐渐地二人陷入沉默。 爬上网桥的时候,袁月苓忽然停住了脚步,把伞柄递给周嵩:“拿。” “嗯?”周嵩接过伞,见袁月苓蹲了下去。 周嵩向下一望,月苓今天穿的是自己送的雪地靴,没有鞋带可系,难道说…… 周嵩目瞪口呆地看着袁月苓系着自己的鞋带,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惶恐,只觉得网桥上的路人目光在自己身上灼出一个个洞。 袁月苓给周嵩系好鞋带,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把伞接了过来:“怎么了,狗子?” “月苓……”给别人系鞋带在周嵩看来是一门复杂的技艺,他曾经专门拿着一只鞋练习过,但还是很笨拙。 袁月苓看到周嵩一副感动得要哭出来的模样,抿了抿嘴唇:“好啦,走吧。我弟弟也经常自己踩掉鞋带的。” 走下桥的时候,袁月苓说:“狗子,我想我弟弟了。” “啊?哦。”周嵩说。 呵,真复杂,可惜啊,我是个独生子女。 a幢教学楼,缺块窗玻璃的教室,周嵩的秘密正义巢穴中。 袁月苓拿手机给周嵩看自己弟弟的照片,周嵩没什么兴趣,故作认真地看。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四大神兽:丈母娘、小舅子、熊孩子、男闺蜜中的小舅子本舅了。这孩子瘦瘦的,是个精神小伙,一看就很皮。 有点小帅啊……周嵩心想,老袁家基因不简单。 周嵩听月苓讲着她的弟弟,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月苓说到小舅子比较擅长学物理时,周嵩才忽然想到些什么。 “月苓,我在想,我们解决共生这件事情,是不是找错了方向?”周嵩说。 “怎么?” “我们为什么就一定觉得,这是个超自然现象呢?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怪力乱神的事情,最后都是能用科学解释的。 “共生这件事情虽然不可思议,也是这样。到目前为止,咱们都在找宗教人士和巫师的帮助,为什么不报告国家科学院呢? “怎么说我也是个科幻小说作者,前沿物理学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量子力学中,有个概念叫量子纠缠态,相隔十光年的两个粒子,一个动,另一个也会跟着动……” “……我不懂量子力学。”袁月苓沉思了一会儿:“但我不想被当成小白鼠抓起来观察一辈子,不过,你这也是一个思路方向,以后如果碰到可以信任的物理学者,可以请教一下。” 第二十三章 堂吃还要外带? “嗯。”周嵩说:“还有一件事……” 主人……啊不是,郁盼望的任务。 “嗯,你昨天夜里在网吧是不是说,等没人的时候可以给我看?”周嵩期期艾艾地说。 “看什么看?”袁月苓故意板起脸:“狗子啊,你又皮痒了……” 虽然这么说着,袁月苓还是坐在了课桌上,慢吞吞地褪下了雪地靴。 她今天没有穿棉袜,而是着一双透明的天鹅绒短袜——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很少穿这种袜子了。 “看到了吧?好了。”月苓红着脸说,就要把脚丫往雪地靴里塞,周嵩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右足,顺便一脚把雪地靴踢走。 “干什么啊!”袁月苓叫道:“不许脱,就这么看!” 周嵩手捧着袁月苓柔软无骨的小脚,一只手仿佛就可以握下,以袁月苓169的身高,这个脚码理当走路重心不稳。 袜子有些湿热,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脚汗,那股茉莉花清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emmmm,说不清道不明,总之周嵩不是很讨厌的气味。 足尖处的袜子加厚加固了,但还是可以看见如青葱般水嫩的一排小脚趾。脚指甲精心修剪过,也没有涂指甲油,食指凸出在外,比其余四指都长,周嵩听胖哥讲过,这叫希腊脚,是美人的特征。 “你脸凑那么近干什么?”袁月苓说着,又要把脚往回抽。 “别动。”周嵩的声音不大,却自带一种莫名的威严,袁月苓真的不动了。 用手勾住短袜的袜边,将它褪下几公分,就露出了一个金属环。 这是一个小拇指粗细的银色金属环,镶有一颗小小的绿玉,绿玉的一侧系有一根红色的丝线。 除此以外,它没有任何纹饰,看上去也没有接口。 “这东西怎么摘下来?”周嵩抚摸着脚环上的绿玉。 “摘不了,”月苓摇摇头:“小时候就戴上了,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拿不下来了。” “那你要是长胖了可怎么办?”周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然后拿出手机拍照,却被月苓一把抽走:“堂吃不过瘾,还要外带?” 周嵩迷惑地抬起头:“能吃吗?” “不可以!”袁月苓涨红了脸:“你敢!” “你在网吧不是说的,”周嵩故意逗她:“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咱们可以商量。” “这个不行。”袁月苓摇头:“味觉是会共享的,我可不想……” 周嵩和袁月苓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教室的后门玻璃上,贴着一个人脸。 每个中学生都曾经受到过这样的恐惧的支配——扒在后门玻璃上视奸全班的班主任。只是这一次,那并不是班主任,而是…… 唐小洁眼看着周嵩在袁月苓脚背上轻吻了一下,又温柔地为她穿上了雪地靴,生怕被发现,转头向楼下走去。 她并非故意跟踪他们,只是为外联部的活动物色场地,没想到就撞见了这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的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脚心也痒了起来…… 周嵩和袁月苓这样算是修成正果了吧?自己也算功德无量,唐小洁想。 什么时候,才能碰到那一颗爱自己的心呢? 微信响了一下,有个微信和人脸都对不上的外班学生要请自己吃饭。 本想假装没看见或是礼貌婉拒,转念一想,难得今晚闲来无事,不想一个人吃饭,竟答应了下来。 待见面一看,男生相貌倒还凑合,算是个小鲜肉,可身高竟然比自己矮,顿时毫无兴趣。 看他穿着打扮也不像富贵之人,不愿意给对方造成压力,便选择了“校外小馆”。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才知道这孩子是学生会主席团助理。吃饭的时候,唐小洁有些心不在焉,望着对方一张一合的嘴巴,出神地想,即使是这样的家伙,如果能像周嵩一样专情,自己应该也会嫁给他吧? 一个像她这样的美人,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自然从来都不缺乏男生的追求,但这并不能减轻唐小洁的孤独感。 许多男人都以为唐小洁对自己有好感,他们之中,有些人自信高大帅气,有些则自觉多金潇洒——前者也就罢了,唐小洁本人对后者最为不屑:钱这东西,谁没有啊?唐小洁只对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人有好感。 周嵩……她本不会对这样的普通人产生什么兴趣,但他对袁月苓执着不变的爱却引发了她的关注。 当周嵩在医院的病房外对自己说,想要放弃袁月苓的时候,唐小洁虽然在理性上同意他的选择,心里却觉得特别失望。 不是对周嵩失望,而是对爱情进一步失望。 如果真的有一天,周嵩都不爱袁月苓了,我还能怎么相信爱情呢? 对这一对情侣,唐小洁始终抱着磕cp的心态,如今算是看到了阶段性的大团圆,心里甜滋滋的同时,也有一种追剧追完了的空虚感。 短信提示音响起,是父亲转来这个月的三万元生活费。 本身,每个月父亲这边给的生活费是两万,但是他最近多次以工作繁忙为由放自己的鸽子,没能陪自己,本月便多了这一万补偿款。 如今的父亲也算是舔狗翻身了吧,离开了母亲,他过得更好了,商场情场都得意,唐小洁为他感到高兴——他值得更好的。 至于母亲,自己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见过她了。 她婚姻移民米国,嫁给了一个犹太人,几年前,唐小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和她一起去米国的提议,因此她与母亲剩下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每个月的转账提醒短信。 好像最近她拿到了身份,又在闹离婚?想到于此,唐小洁对母亲又更添了半分憎恶。 “嘿,唐部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面对的矮个男生朝自己挥挥手。 “啊,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唐小洁甜甜地笑道:“小洁今天有点累,别往心里去啊。” “没关系。”男生大度地说:“吃完我请你去看电影吧?” “小洁想要回寝室休息了呢,真的有点累惹。”唐小洁露出抱歉的笑容,伸手招呼服务员买单。 “别别别。”男生赶忙掏出手机,试图抢着付账:“说好我请的。” “小洁说请,就请了。”唐小洁不容置疑地买了单。 第二十四章 冬季校园 男生提出要送唐小洁回宿舍,被她婉拒了。 她一个人背着手走上网桥,呼吸着夜晚凉爽的空气,却听到一阵歌声从风中传来。 “我亲爱的……姐妹,陪我逛逛这冬季的校园,给我讲讲,那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趁现在,没有人,也没有风。” 明明有人又有风,唐小洁心说,转过头去,见一对男女坐在水泥河堤上,男生拨着一把木吉他。 “我离开的时候,也像现在一般落叶萧瑟,也像现在,有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几个爱情诗人,几个流浪歌手~” 真tm好听,跟原唱似的,唐小洁心想。有这水平怎么不来参加校园十佳歌手大赛呢? 等等……这货是……周嵩?那个破铜锣鸭嗓子?做手术了? “记得校门口的酒馆里,也经常有人大声哭泣,黑漆漆的树林里,有人叹息。”周嵩继续唱道,袁月苓情不自禁地合了起来:“那宿舍里的录音机也天天放着爱你爱你,可是每到假期,你们都仓皇离去……” 唐小洁震惊了。 《冬季校园》这首歌她刚好是听过的,“爱你爱你”这四个字连原唱都唱不上去,走的破音,周嵩竟然唱上去了? “这冬季的校园,也像往日一般安详宁静,也像往日,有漂亮的女生,”周嵩捏了一把袁月苓的脸:“白发的先生。只是再没有人来,唱往日的歌。” “好听。”袁月苓拍起手来:“我觉得,比你大一军训上唱的嗓音变好了很多。” 嗓音变好了吗?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一点…… “真没想到你也会唱这首歌,这首歌其实很能代表我的心情。”周嵩探身把月苓搂进怀里,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头发好闻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孔。 “我也在校外小馆坐着哭过,想到你就很想哭,也在松林里唉声叹气过……” “好啦好啦,狗子乖。”袁月苓摸摸周嵩的头,又捏了一下他的后颈肉:“都过去了。” “每到寒暑假的时候,我都特别忧伤,因为看不到你了。然后开学的时候是最开心的,只是远远地看着你,内心就有一种被充满的感觉……然后看到你换新衣服啦,剪新发型啦,胖啦瘦啦黑啦……”周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袁月苓从周嵩的手里接过吉他。 两个人的腿挨得很近,他能隐隐约约感受到通过空气传来的热度。 袁月苓调完音,左手摆出和弦,右手拨动琴弦,一串优美的音符就从她的指尖流了出来。 “我亲爱的兄弟,陪我逛逛这冬季校园,给我讲讲,那漂亮的女生……” 袁月苓听到自己轻轻唱了起来,那歌声是她自己都从来没有听过的,如夜莺般婉转,如泣如诉,周嵩竟听得痴了。 “天,我可是搜集了你的全部档案,我真的不知道你还会弹吉他……”周嵩张大了嘴巴。 “其实,我真的不会弹吉他。”一曲唱罢,袁月苓放下了吉他。 听完了自己的歌,她感到身心十分愉悦。 袁月苓是学校文艺演出的常驻主持人,并不是因为她爱出风头,而是她在音乐艺术领域实在是毫无天份。 以她出众的外貌,却没有任何可以展出的才艺,若是再不应承主持的工作,在学生会铁定会得罪老师同学的。 “而且,我也不会唱《冬季校园》,我甚至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袁月苓说:“狗子,你还不明白吗?” “我……”周嵩沉思着:“好像有点……你让我想想……” “你四级考试635分,没复习也没作弊,对吧?”袁月苓微笑着说。 “嗯……” “你在车棚里和杜鹏飞打架的时候,用的是我小时候学的魔古摔跤术,我那时候只会空比划,根本不可能实战。” 周嵩过于震惊,以至于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我这边,五音不全的毛病没有了,还会了弹吉他。狗子……这个诅咒,也许是个祝福。这里面可以挖掘的东西太多了。” “确实是。”周嵩结结巴巴地说:“不管是身体记忆,还是知识记忆,好像都被共享了。我在《科幻皇帝》上看过一篇文章,说人脑的利用率其实是很低的,天才只是比普通人的大脑利用率更高而已。有一部科幻电影叫《超体》,讲的就是女主角开发自己大脑潜能以后发生的事情……” “而我们,拥有两个大脑。”袁月苓捏紧了自己的粉拳:“只要善加利用,我们都可以是天才。” “双核cpu系统,好耶!”周嵩欢呼。 袁月苓越想越激动,看周嵩也更加顺眼可爱了起来。 先前一门心思想着要解除这个共生状态,如今却觉得,晚一点再解除也不是不可以…… 身为业余不知名科幻小说作家,周嵩的大脑也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了:“从明天开始,我们换一种学习策略,分科目。” “嗯。”月苓点点头。 “我们分一分,我负责建筑结构、建筑设计原理和建筑制图。”周嵩拿出手机,把电子课程表调了出来。 “我认领建筑外语、风景园林、建筑力学。”袁月苓说:“双倍学习效率,双倍的快乐!”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可以开发的方向……”周嵩觉得仅仅停留在好好学习上,也未免太没想象力了。 “走吧,边走边说。”月苓站起身来:“有点冷了。” 二人站起身来,各自拍拍屁股,走上河堤,向网桥方向走去。 一个穿lo裙的女孩坐在桥上,暮色中看不清面容。见周嵩他们走过去,便跳下护栏,匆匆往宿舍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 “还看,还看。眼睛都看直了吧?要不要我去帮你问人家要微信?”袁月苓戳了一下周嵩的腰,不小心下手重了,周嵩还没怎么,她自己倒是“啊”了一声。 第二十五章 胖哥的面试 胖哥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他觉得很累。 大学城所在的汇南区,在黄江的东侧,hk区是老城区,在黄江西侧,来回竟花了四五个小时。 本以为只是和郁盼望换一种形式的初步约会或者说相亲,结果却是长达一下午的折磨。 按时抵达却等了一个半小时,喝了5杯白开水,去了两次厕所,这才等来了面试官:一个中年男人,自称是郁盼望小姐的什么情感顾问。 做了一大堆让人昏头涨脑的心理测试题,紧接着与情感顾问进行了半天哲学问答。从泰勒士到赫拉克利特,再从苏格拉底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 好险胖哥稍微读过一点,勉强能够胡掐,可那中年男人的眉头却锁得让胖哥忍不住想上去帮他拧开来。 接着,中年男人又换了个胖胖的短发欧巴桑,他管她叫“李修女”。这个李修女并没有来布道,而是问了胖哥很多社会观点话题,胖哥虽然都得体地回答了,李修女却仿佛杠精附体,频频打岔。 我看,你就是在刁难我胖虎.jpg 最后,李修女问胖哥未来有什么职业规划,胖哥张了张嘴,想要胡编一通,却愣是编不出来。 他这才想起,这次来“面试”的目的,并不是应聘某份工作。 随遇而安,佛系度日,无为而治,车到山前必有路。胖哥平时一直都是这么说,但是今天他说不出口——说这样话的人,为什么要来应聘人家豪门大户独生女的女婿呢? 面试结束后,倒是备有体面的自助晚餐。胖哥今天虽然只喝了白开水,可还是没什么胃口,李修女最后的问题,困扰到他了。 有点……心绪不宁啊。 可是,困扰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刚坐上公交车,胖哥就又变回了平心静气的胖哥。 多大点事,将来找工作面试的时候,没准比这还离谱? 一会回了学校再吃碗面吧,胖哥对自己说。 进了地铁,路过服务台的时候,胖哥看到一个男子在低声细语地和工作人员商量:“我的钱包和手机都丢了,可不可以让我进去呢?” 胖哥打量了一下男子,戴副眼镜,文质彬彬的,其实有点像骗子。 工作人员想了想:“我可以让你进去,但是到了那边怎么出去,你还要再和那边的人商量。” 男子点点头,连连道谢。 胖哥走上前去,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需要多少,我借你吧。不然你到那边还要说好话,挺麻烦的。” “谢谢,谢谢。”男子说:“四块钱就够了。” 胖哥摸出一张二十块:“拿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不用不用。”男子道:“我出地铁就到家了,到家就有钱了。你给我留个微信,我回头转给你。” “害,不用,有心的话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吧。”胖哥挥了挥那只巨手,扫码进站。 坐在地铁上,胖哥回味着整件事,一种荒诞感不可遏制地袭来。 其实自己能做外联部部长,资源是有的,要找个女朋友也不是找不到。 可是,这太现充了,实在是太麻烦了。 还是躺在床上玩手游看直播追新番舒服。 掺和学生会那点破事也很麻烦,胖哥不图名声不为泡妞也不为履历好看,更没想过从中牟利,纯粹是想帮助别人而已。 毕竟,自己也是靠了别人的帮助才活到今天,现在能帮到别人就很开心,就有了自身存在的价值。 在外人眼里,胖哥是个老好人,甚至滥好人,淡泊到好像一个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 而他的口头禅也是“淡定”二字。 将来的人生,胖哥没有多想。 能留在魔都就留在魔都,不能留的话,回贺兰老家也无所谓。 相亲,找个家乡的姑娘结婚,钱难赚屎难吃,一步一个脚印,过呗。 怎么临了快毕业了,反而不淡定起来了呢? 是因为周嵩吗? 周嵩追到了他心爱的女人,自己为他感到高兴就完事了,完全没必要产生“我也应该找个女朋友”的念头吧。 其实周嵩是个不差的男人,就是成熟的晚了一些,胖哥想。 这是老天对他努力的回报,自己作为一个躺平人士,完全没有产生羡慕嫉妒恨,我上我也行的想法的必要。 那就是因为真的喜欢郁盼望了。 可是这也很扯啊,胖哥想。 自己已经大四了,对一个高二的小女孩有想法,说出去怕不是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再说了,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难道不就是下贱的馋身子吗? 不,不是的。 胖哥想了好久,得出了结论。 是因为她的眼神,胖哥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拥有像郁盼望那样清澈的眼神。 透过这扇窗户,胖哥好像窥见了她清澈见底的灵魂。 这种想法甫一冒出,连胖哥自己都哑然失笑,以为荒诞,可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本来,以胖哥的性格,多半也不会真的放手去追。 那日问周嵩也只是扫听扫听,当得知对方的年龄以后,便断了念想。 更何况,她与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 这个忽如其来的面试邀约,虽然匪夷所思,如果贸然放弃,将来恐怕难以和自己的内心交代。 所以说,去过了,也就不留遗憾了。 胖哥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8幢楼下,正好遇到周嵩和袁月苓又站那腻歪。 袁月苓蹲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把什么东西交给周嵩。 周嵩整整齐齐叠好,放进自己的兜里。 见袁月苓离开了,胖哥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回来了?”周嵩招呼道。 “回来了。” “怎么样啊?”二人走进宿舍楼道。 “草。”胖哥说。 袁月苓迈着轻盈的脚步,一路哼着《冬季校园》的旋律回了宿舍。 路上她用手机查了一下这首歌,矮大紧词曲……竟然是一首快40年前的老歌?狗子这个人真是……不属于这个时代啊。 袁月苓推开寝室的门,小朋友和学霸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小朋友在打电话,应该是和她男朋友,学霸还在背着单词。 何思蓉坐在电脑前面,打基3,和她的情缘语音聊天。 “唷,少奶奶,你咋光着脚呢?”袁月苓换拖鞋的时候,何思蓉惊讶道。 袁月苓小眼儿一瞪:“我出去的时候就光着,这靴子暖和。” 何思蓉会意,吐了吐舌头,转移了话题:“这把吉他哪儿来的?周嵩的?” “嗯。”袁月苓把背着的吉他斜靠在桌旁放下:“我今天跟狗子说了,问他能不能给你介绍对象。” 何思蓉眼珠子转了转:“我就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 袁月苓换好拖鞋,把雪地靴放在鞋柜上:“周嵩说,最近也有一个男的问他介绍对象的事情,就是你俩不一定合适。” “谁啊?为啥不合适?”何思蓉眼睛一亮,站起身走过来。 “大一的学弟你能接受吗?我们生活部的。”袁月苓说。 “啊这……” 第二十六章 3:00AM 当晚,袁月苓在睡梦中闻到一股什么东西烧糊的气味。 该不会是小朋友的“热得快”出事了吧。 她翻身坐起,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在宿舍里转了好几圈,那焦味却淡去不见了。 她觉得口干舌燥,去拿水杯,抬头一望,却见一个风衣男子杵在自己眼前。 ?! 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尖叫出声。 接着,她意识到那不过是周嵩的风衣,自己洗过以后挂在这里的。 不然这件衣服没收不给他了吧?袁月苓嘲笑着自己,喝完了水,准备回床上去睡觉。 桌上的hellokitty闹钟,指向了三点整。 窗外的风很大,吹得落地玻璃窗咣咣地响。 吱呀一声……寝室门,慢慢开了…… ??!! 哪个傻逼又不锁门?袁月苓心头一怒。 昨天晚上……小朋友和学霸都早早上床了,最后一个上床的…… 竟是我自己? 袁月苓暗暗吐了吐舌头,走到门前,准备关门。 嗯?焦味又出现了?别是其它寝室失火了,优秀学生干部的责任感战胜了睡意。 穿着白色棉布睡衣的少女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一条更大的缝,一只穿小棉拖鞋的脚伸了出去。 幽长昏暗的宿舍走廊尽头,防火门正在一张一合,发出“砰砰”的声响。 袁月苓一步一步朝那扇门走去。 焦味变淡了,等会得上另一头查查去。 或者直接把许阿姨叫起来吧。 走道的灯发出嗡嗡的声响,又闪烁了一下。 搁这拍鬼片呢? 袁月苓走到防火门前,伸头向外望去。 黑魆魆的楼梯上,什么也没有。 她仔细地把门关严实。 …… 一种无来由的恐惧升腾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背后有人。 袁月苓无故地害怕起来,硬是不敢回头望。 她的直觉很准,这两年被周嵩跟着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感觉。 现在,自己一直在躲避的阴影,在迎面直上后,已经成为了她个人的小奶狗。 所以,这种“身后有人”的直觉,对袁月苓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 脊背发凉。 可是,她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她了。 无论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会正面直对! 袁月苓心一横,猛地回头—— 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 袁月苓倒抽一口凉气,堵着的鼻子瞬间通畅,“啊”了一声。 那女人穿着一袭红衣,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半边脸,及脚腕的红色睡裙下面光脚穿着塑料拖鞋,正从走廊的另一头迈着小碎步朝月苓走过来。 …… 嗯,还好,起码不是飘过来。 袁月苓紧紧贴着防火门,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那女人走到公共厕所门口,把长发拨到脑后,奇怪地看了袁月苓一眼:“你干什么啊,大半夜在这吓人吗?” ? 是我在这吓人吗?好的吧。 袁月苓抱住了自己的小胸,又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焦味的来源,月苓决定去叫醒许阿姨。 打开西门,月苓走出楼道,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 楼梯一片漆黑,灯全都没开。 袁月苓一步一步向下走着,眼前仿佛是无底的深渊…… 寂静中,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来到一楼,她敲了半天许阿姨的门,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算了,随它去吧。 袁月苓想着,又爬回了四楼。 抬头,看到明明被自己关好的西门又大敞着。 ? 浓重的不安感带来的是剧烈的心悸,袁月苓没有再去理睬那扇门,一路逃回了自己的宿舍。 背贴着宿舍的门向外听了一会,似乎一切如常。 这么多同学在,自己吓唬自己,这是干什么呢? 袁月苓往上铺爬的时候瞥了一眼时钟,怎么还是3点?。 坏了吧,她想。明天再说吧。 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可冷死我了。 睡觉最舒服。 “月苓~”一声呼唤在耳畔响起,又或许是在脑中。 ??? 她坐起身来,谁? “月苓……”这个声音有些哀怨,如泣如诉。 是周嵩吗?他终于掌握了和我脑内通话的技能? “狗子,是你吗?”袁月苓小声说。 那声音又沉寂了。 仔细想想,那声音不像周嵩的,甚至不像是个男声,比较中性。 幻听……是精神分裂症的先兆吧。 安排时间去做个检查吧。 要不要跟狗子说呢……?还是先瞒着他? 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睡去。 好像有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胸脯上。 “狗子,不闹。”月苓说。 接着,那只手开始揉搓自己的胸。 “过分了啊狗子!” 那只手越压越重了,袁月苓想伸手打电话去骂人,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动弹不得。 这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吗? 应该是压迫到了心脏吧,月苓想。 接着,她感觉不仅是胸口,整个人都被死死压在床上。 她陷了进去,物理意义上的。 宿舍的床不是木板硬床吗? “小朋友……何思蓉!学霸!周嵩!”月苓想要大声呼救,喉咙中却嘶哑,传出的唯有空气。 接着,她开始全身战栗颤抖了起来。 袁月苓的眼珠上翻,眼眶中只剩下了眼白。 她的身体扭曲,好像有人在抓着她的胳膊,用力向后扭。 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关节发出的声响。 周嵩,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在抽风捣鬼……否则你就死定了。 她翻身越过护栏,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周嵩是被渴醒的。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3:00整。 一边鼻孔堵住了,自己明明盖好被子了,难道是周太太睡觉着凉了? 大冬天的,不太想出被窝。 他决定等。 五分钟后,干渴的感觉消失了。 舒坦。 夫人真体贴!周嵩亲了一口自己的手背。 接着他就闻到一股糊味。 妈的,不会是傻逼胖哥在拿电脑挖矿吧? “胖哥!胖哥!”周嵩叫了起来。 没人理他。 你大爷的。 紧接着,周嵩觉得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小棉被,还是凉飕飕的。 坏女人出门裸奔去了吗?周嵩拿过手机,在“晓恩爱”里发了一条:“你干嘛呢?” 等了一分钟,未读状态。 又发了一条微信:“你干嘛呢?” 依然不回。 算了,找找看看别真是什么东西着了吧。 周嵩下了床,里外里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糊味的来源。心一横,直接爬上了胖哥的床,打算把他拍醒。 毫无动静。 妈的,这厮别是死了吧。 周嵩从胖哥的床上下来,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打开,踏上阳台。 有一种可能,是周太太的宿舍起火了。 周嵩望向斜对面的11幢女寝,整栋楼沉浸在夜色的包裹中,除了黑暗以外一无所有。 没有火光,没有烟。 周嵩爬上自己的床,抓过手机,开始打电话。 坏女人,接电话啊。 可是,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callyoudialedisnotansweredforthetimebeing,pleaserediater.您好,您……” 淦! 周嵩又爬下床,拉开抽屉,摸出一本学生会干部御用通讯录。 保安处的电话在…… get! 周嵩打开手机,忽然意识到,上面怎么还是显示3:00am? 没听说过手机还能停表的,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 周嵩刚要给保安处打电话,忽然觉得全身一阵剧痛,好像从上铺直直摔到了地上一般,径直昏厥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嵩才被胖哥推醒:“周嵩!周嵩!你tm没事吧!” 胖哥脸上写满了焦急的关切:“怎么睡在地板上呢?赶紧去医院吧!” 周嵩在胖哥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慢慢回想着自己昏厥之前发生的事情。 随后,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全身到处都痛,但好像…… “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去医院。”周嵩说。 “不是,袁月苓又被送医院了,何思蓉刚刚电话打到我这了,你快去吧。”胖哥急切地说道。 ?! 此时刚过六点,天还是黑的,周嵩打不到车,一路跑步到了第六人民医院。 每天晨跑锻炼出来的体能派上用场了! “狗子……”袁月苓一看到周嵩,就像洋娃娃一样伸出了两只手臂。 “乖,又怎么了?”周嵩心疼地抱住袁月苓。 何思蓉翘着腿坐在一旁,把手上的面包放回桌子上。 啊,狗粮管饱,早饭省了。 袁月苓忽然又想到什么,一把推开了周嵩,冷脸将手臂挡在胸前:“你昨天夜里干什么了?是不是又在弄我?” 此时初升的太阳刚露出半个脑袋,袁月苓侧面略微鼓起的脸颊,好似一个可口的包子,被朝阳的光辉渲染出一丝红润。 “我弄你什么啊。”周嵩急了,把昨晚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通。 “烧焦的味道?我也闻到了。”袁月苓也讲了昨夜的情况。 “鬼压床?身体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扭曲?”周嵩皱着眉头:“没有,我没有。我是直接感觉摔了一下就昏过去了。” “那应该是我最后摔下床引起的,对不起啊狗子。”袁月苓摸了一下周嵩的下巴。 妈的,旁若无人是不是?当我不存在是不是?何思蓉愤愤地想。 “还有,你说的钟停在三点,我这边也是……”周嵩说:“如果时间真的被暂停了,那你在走廊碰到的红衣女人又是谁?” 袁月苓脸色变得惨白,提肛。 “啊哼!”何思蓉咳嗽了一下:“关于焦味这件事,我们寝室三个人都没有闻到,刚才小朋友她们发微信说,别的寝室也都没闻到。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都睡死了。” “应该不是。”周嵩说:“这应该是我们两个人自己的问题——医生怎么说?” “可能是癫痫。”何思蓉说:“还在等进一步的脑ct图出来。” 回想起早上发现袁月苓的情形,何思蓉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当时她起床上厕所,迷迷糊糊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形,以难以置信的扭曲模样,都不能叫躺,就那样,在地上。 何思蓉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尖叫划破静悄悄的黎明。 还是小朋友冷静一些,凭着衣服认定这就是袁月苓,安抚了何思蓉和学霸,又通知了学校和医院。 一阵混乱后,何思蓉决定跟救护车来到了医院,小朋友和学霸还是照常去上课。 一路上,何思蓉给周嵩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只得打给胖哥,果然,胖哥说周嵩也躺在了地板上。 听着何思蓉绘声绘色的讲述,周嵩与袁月苓面面相觑,还是想象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姿势,何思蓉便站起身来,张牙舞爪地摆起姿势。 “好了,可以了……”袁月苓出言阻止。 在场的三人俱是面露忧色,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这件事情与共生,到底有没有关系?” 与“距离限制”相似的是,这件事情只部分影响到了周嵩,甚至没有影响。 …… “谁是袁月苓家属?袁月苓家属过来一下。”一位戴口罩的护士走进来,招呼道。 “我!”“我!”周嵩与何思蓉同时答道。 袁月苓惨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周嵩与何思蓉站起身来,刚要跟着那护士出去,却被月苓拉住了袖子:“不管是多坏的消息,你都不可以瞒着我。” “我瞒也瞒不住啊。”周嵩脸上挂着故作轻松的微笑:“你可以自己从我脑子里挖出来的。” 袁月苓一怔,望着他俩走出去的背影。 在去医生办公室的路上,周嵩碰到了那位给他开痛经宝的老先生,后者热情洋溢地招呼了他,周嵩只得尴尬地点头赔笑。 “你们认识?”何思蓉问。 “不认识!”周嵩收起了微笑。 待进了神经内科,他们见到的是一位大波浪的中年妇女。 她的手里拿着几张a4纸打印报告:“坐。” 周嵩与何思蓉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大波浪没有看他们,只是对着电脑屏幕:“脑电图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周嵩松了一口气。 大波浪又道:“但还是不能完全排除。最新e癫痫诊断指南认为,两次以上的惯常发作,就可以确诊为癫痫。不以脑电图表现为标准,以临床症状确诊。” “啥?啥意思?” “意思就是,住院观察几天也行,出院也行,但如果再出现第二次发作,基本上就可以确诊了。”大波浪解释道。 第二十七章 出击吧,郁盼望! “啊——” 李老师手捧泡着新疆枸杞的保温杯,回到办公桌电脑前,一屁股坐下。 照例发出了令人侧目的不明声音。 发量问题是中年危机的前哨战,他摸着自己日益稀疏的头顶,闷闷不乐地想着。 才三十三岁,就开始担忧这个,真是糟透了。 李老师年轻的时候流行一个说法,中学女教师是第二理想型的配偶。 但中学男教师?那可就不好说了。 男人应该永怀野心,而一眼望到头的中学教师生涯……常常使人在压抑中变态。 放弃公办教师编制,进市七女中,也是岳父大人帮忙安排的——这种情况下只能选择听从,不仅可以避免每晚八点准时的老婆念经,而且在失败的时候,还可以让她尽情地去埋怨时代,不必恼恨自己。 市七女中的前身叫圣芳济各学院,看名字就知道是教会学校,后来成为公立中学,改名“市七女中”,再后来就发展为现在的半私立贵族学院。 能来这里上学的公子小姐们,非富即贵,随便哪个家里都不是他区区李老师能招惹的。 如果说在公立学校教书,至少还能在学生和家长面前神气,这里就是正儿八经的第三产业了:服务业。 比如眼前的这位同学,头发似乎是新烫过,校裙一看就是改短了,嘴里嚼着口香糖,耳朵上挂着一对十字架吊坠,正不屑地抱胸看着自己:“怎么了李老师?叫我过来又半天不说话,没事我可走了啊。” “咳。”李老师双目平视前方,但余光中还是能瞥见少女短裙裙摆底和过膝长筒袜顶间勒出来的一抹莹润雪白。 这些孩子也不嫌冷。身为女子中学的男性教师,从行为到思想都必须恪守本分,这是生存之道。 “黄思佳啊……你这次的月考分数……”李老师紧锁眉头:“不太,呃,理想啊。” “嗨,随便了,反正以后我能看懂应聘的人的成绩单就行了。”名为黄思佳的少女满不在乎地说。 “但是黄总……呃,我是说,你父亲专门叮嘱我要盯着你的学习成绩,而且上次你答应我这次会进步的……” 李老师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十分钟,见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对了,帮我把郁盼望叫来。” 黄思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叫你去叫,我从来不和那女人说话。” “不是,”李老师忍不住了:“同班同学,不要搞内部矛盾。” “您知道的,我是个清教徒。”黄思佳道:“我拒绝和卑鄙的萝玛教皇党人说话。” 李老师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你还清教徒,你看看你这身打扮,人郁盼望不比你像清教徒?” 旁边的历史老师却抚掌大笑了起来:“好,很有精神!有16世纪宗教改革时期内味儿了。” 黄思佳走后,李老师撑起藤椅的扶把,艰难地站起身来:“啊——” 妈的,到头来还得自己去。 不仅是黄思佳这种问题少女,连郁盼望这类好学生都不让他省心。 虽然肉眼可见心思不在学习上,却总能稳居全班第一位置的怪物少女—— 话说回来,在七中拿第一的含金量,比李老师之前待的市重点可差远了,毕竟这个地方学习成绩不是家长与学校领导们最关心的。 此时正是社团活动时间,从办公室到教室会路过合唱团、吹奏部,里面正传出各式一言难尽的声响。 接着是剑道部、篮球社和网球社的活动教室,杀声震天,李老师灵活地偏头闪过一球扣杀。 自己捡去吧。 文学社和历史社就安静多了,李老师走过去的时候,里面正在说什么“精罗狂喜”“精罗震怒”之类意味不明的话。 谢天谢地,前面右拐弯上楼梯就可以到本班教室了,不必路过比谁嗓门大的辩论社,以及那个街舞社…… 郁盼望,数学竞赛物理竞赛化学竞赛,这次你必须给我选一个! 推开虚掩着的教室门,里面的人并不多,应该都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吧。 黄思佳的座位靠门,此时她正坐在课桌上,举着一面小镜子摇头摆尾,另一边还有两个同学叽叽喳喳,对李老师的到来视若无睹。 一个胖胖的女孩站在窗边与同伴轻声交流最近的新番,时不时发出银铃,呃,杠铃,呃,随便什么铃般的笑声。 有两个学生趴在桌上养精蓄锐,李老师欣慰地看到,短发的学习委员正认真写着作业,戴眼镜梳麻花辫的文娱委员则在出黑板报。 窗明几净,阳光明媚,盛开的白玉兰花在和煦的风中飘荡,将影子投落到教室左下角郁盼望的座位上,那里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郁盼望参加的汉服社和洛丽塔社都是周五活动,此外,她还是“经院哲学研讨社”的社长暨唯一的部员(鬼知道校方为什么会同意保留这个社团),这会儿她应该在教室才对…… “郁盼望呢?”李老师问出板报的文娱委员。 “不知道,好像刚看她背着书包出去了。”眼镜娘说。 李老师咬牙瞪着盼望桌上摊着的,那本西班牙原文的《donquijotedmancha》,心中在咆哮。 我带的所有学生当中,你们这一届是最不让人省心的,这次是真的! 连好学生都开始他娘的逃学了! 其实李老师只要再早来几分钟,是可以把郁盼望抓个正着的。 当时,郁盼望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正好撞到黄思佳回来,擦肩而过时,黄思佳还故意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郁盼望回头怒目而视,随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avamaria,扭头走了。 她把白粉相间的校服系在腰上,一件修身的白色羊毛衫将上身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下身是一条同样白粉相间的运动校裤,裤腿覆在厚底的白色老爹鞋面上,只露出一对鞋尖。 她脚步轻盈地离开教学楼,抄近路穿过室内游泳馆,打了两个弯,朝学校后门方向走去。 花坛中栽种的白玉兰盛开得刚好,清香沁人心脾。 隔着铁栅栏可以看见流淌着的酥州河,经过多年的治理已经恢复了清澈。 一路上都是绵亘的树荫,但郁盼望的心情却有些焦灼。 周嵩电话里说的,听起来很严重却又不得要领,她急切地想赶到医院了解情况。 希望门房大爷这时候在打瞌睡。 可惜,在后门口,她还是被拦下来了。 “出门条有吗,同学?”门房大爷客客气气地问道。 “伯伯,我有点急事得出去,人命关天的事儿。”郁盼望盈盈地笑着。 “那就是没有了。”门房大爷面露难色:“你知道的呀,没有出门条,放你出了学校,有啥问题我是要担责的。” “不会有问题的,”郁盼望嘟起嘴,捏起两个粉白的小拳头正贴在脸颊上:“有问题,我保你!” 门房大爷凝望着郁盼望清秀端正的脸庞,她的皮肤白皙如同软滑透明的凝乳,隐隐显出皮下细细青青的筋脉,双手紧握着书包的肩带,束缚在毛衣中的胸膛轻微起伏着。 少女就那样,站在自己面前卖萌,好似一道光,照亮了老人的世界…… 于是,门房大爷咧嘴一笑:“不——行!我在女中看大门已经二十年了,我什么没见过,这招呀对我不好使!” 郁盼望收起了笑脸,把手揣进裤兜里,拿出一盒“华夏”牌香烟递了上去。 郁盼望的手指修长,肤色白里透红,没有涂指甲油。大爷一眼就可以看出,少女掌心的“软华夏”是真品,他犹豫了…… 见大爷不接,少女温柔地说道:“就这一次。” 随后把烟放在了他的桌上,侧身拉开了小铁门:“你上厕所去了,没看到我。” “唉。”门房大爷忐忑地回到门房间,拉开抽屉,里面已经整整齐齐摆了二三十包“软华夏”。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一盒也码了进去,然后就听到有人重重地敲窗。 李老师看着门房大爷合上自己的抽屉,气呼呼地问道:“看见那个郁盼望了没有?” “没看着啊。”大爷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三小时后。 老毒物手捧着塑料一次性杯子,里面的热水有些烫手。 他坐在袁月苓的病床边,整个人都很拘谨。 拘谨的原因是他被夹在两个光耀不可直视的美少女中间。 他不禁用余光又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高中生,那孩子正将右腿搁在左腿膝盖上,粉白相间的校裤腿和老爹鞋的鞋帮中露出一块雪白的小棉袜。 “这位学长,要看就大大方方看,偷眼瞄人是很猥琐的喔。”郁盼望转过脸来,对老毒物说。 周嵩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老毒物却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我才没有……” 偷眼看是猥琐,正眼看是公然耍流氓,若无潘安之貌,唯自取双目方君子也,老毒物愤愤不平地想。 袁月苓莞尔道:“好了,盼望妹妹,你就别逗他了。”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此刻颇有一丝黛玉之美。 客气,礼貌,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好交流,难以接近——这是几乎所有男生对袁月苓的刻板印象,老毒物也不例外。 诚然,由于学生会工作上的关系,他和袁月苓的关系更近半分,但也不过如此。 因此,当他进门之前,看到袁月苓像一只小猫一样,在周嵩面前喵呜喵呜,你侬我侬的时候,他的心态崩了。 这正应了一句古代民间俗语,每一个你朝思暮想的女神背后,都有一个……什么什么到吐的男人。 朝思暮想吗?倒也不至于。 但无疑,老毒物是喜欢她的。 可是,他却做了些什么呢? 一次是在前任部长杜鹏飞的退役晚宴上,按他的授意,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祝酒词助攻。 另一次是在学校里,向苦恼的周嵩提议“落袋为安”。 妈的,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周嵩应该已经照办了吧,否则他俩的关系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想到这里,老毒物的身体起了反应,狠狠咬了一口郁盼望送来的柠檬。 小丑只是我自己,老毒物想。 此番代表生活部前来探病,他倒也并非舔狗心态,纯粹是来拍袁部长的马屁。 只是,这一瞬间,他忽然有点不想再当国家二级马屁运动员了。 “袁部长。”老毒物讪讪地打断了姐妹淘的闲谈:“明天学生会的会议,如果你不能来的话……” 袁月苓听懂了他的暗示,点头授权他作为代理部长列席会议。 接着,袁月苓歪头想了想,把脸转向周嵩:“你明天也和秦江尧一起去,帮衬一下他。” 老毒物站起身来:“请部长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袁月苓伸手拉住了老毒物的袖子:“等一下,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 “啥?”老毒物一懵。 周嵩笑道:“你那天不是要我给你介绍对象么,我回去和月苓一合计……” 说曹操,曹操就到。 何思蓉手提着一摞饭盒,摇摇摆摆地走进了病房:“同学们开饭啦!” 袁月苓的手还拉着老毒物的袖子:“小蓉,这就是我昨天和你提到的,生活部大一学弟。” 何思蓉一怔,扭捏道:“什么呀……” 周嵩拿起手机,往老毒物的微信上转了一百块钱:“老毒物,你带何思蓉到楼下吃点好的去,我们俩和盼望有事情要谈。” 一边说着,一边朝老毒物眨了眨眼睛。 “啊这……”老毒物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装了。”袁月苓在何思蓉耳边低语。 “那行,我们就下去吃饭了,你们聊。”何思蓉站起身来,朝病房门外走去。 老毒物看着袁月苓鼓励的眼神,也跟了出去。 见二人一前一后离开,郁盼望掀开茶杯的盖子,像个老干部一样摇头吹了几口气:“现在的大学生都开始这样相亲了吗?” 袁月苓戳了她一下,笑道:“现在的高中生都开始这样招胥了吗?” 郁盼望轻轻锤了月苓一下,趴在她身上,两位少女笑作一团。 周嵩在一旁看傻了眼,心想,月苓不是一直看郁盼望不太对付么,这女人之间的友谊来得还真奇怪。 第二十八章 Exorcismus 老毒物与何思蓉离开后,郁盼望轻轻咳嗽了一声,起身去关好了房门。 病房的另一个床位空着,这很好,可以大大方方地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在来的路上,郁盼望的心情都有些兴奋。 是那种猎手终于捕捉到猎物气息时的兴奋。 毕竟,她自小钻研驱魔之道,已经快十年了。 其他同龄人或吃喝玩乐,或埋头苦读的童年,被郁盼望加入了无数驱魔书籍和纪录片,并为了啃得动教会文献而自学拉丁文。 可到头来都是屠龙之技——迄今为止,她从未遇见过一个真实案例。 之前追查的案例,最后查出来都不过是戏精、妄想症或精神疾病而已…… 毕竟,现实世界不是异世界,哪儿那么容易撞鬼? 但这次可不一样了。 郁盼望悄悄潜行到周嵩身边,提起脚跟“不小心”重重地踩在了他的大脚趾上。 周嵩和袁月苓同时“啊”了一声,郁盼望断定她不是在演。 “干什么啊!”周嵩叫道。 “抱歉啊。”郁盼望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了腿:“医生说脑电图看不出异样?” “是这么说的。” 从一进门起,郁盼望看着袁月苓憔悴的脸,兴奋感就被纯然的恻隐之心取代了。 连她一贯戴在脸上,宣示与世界为敌的冷漠面具都松动了下来。 袁月苓感受到了,于是她坐起身来致谢:“小盼望,来就来吧,还买东西干嘛呀。” “只是一些水果。” 然后,周嵩就这样,成为一块看她俩姐妹淘的背景板。 “那,现在肿么办?”终于,周嵩打断了这俩人叽叽喳喳的闲聊。 “嗯?”两位少女一块儿抬起头来,看向他。 “夫人的病,还请大师明示。”周嵩站起来作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及……我们该怎么做。” 郁盼望没有说话,只是探身掀开了袁月苓的裤腿,再次检视着那个脚环。 与刚刚一样,她没有发现这个脚环有什么特别之处。 “应该只是普通的祈福辟邪之物吧。”郁盼望想着,又四面吸了吸鼻子:“你们闻到没有?” “闻到什么?” “……是,硫磺的味道。”郁盼望想了想说:“我在化学实验室闻到过。” “啊,原来是硫磺!我就说呢,一股怪味。”周嵩一拍大腿。 “我……还以为是医院病房特有的味道呢。”袁月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有硫磺的味道说明什么?”周嵩紧张地问。 “你们昨天自己也闻到烧焦的味道,不是吗?”郁盼望拉开了书包的拉链,又将它合上:“不知道刚刚那两个人能不能闻到,总之,这种臭味是受到恶魔影响的典型特征之一。” 袁月苓打了个哆嗦,周嵩伸手握住她的手:“盼望,月苓已经被……附身了吗?” “这个我无法准确判断,”郁盼望审慎地回答道:“但是我个人认为,昨天夜里,月苓姐很可能受到了攻击。 “至于那东西现在还在不在,就看月苓姐有没有成功抵抗这次攻击。 “就你们描述的情况来看,我会认为抵抗失败了的可能性更大。” “那就是……被附身了?”周嵩焦急地问。 “很大程度上,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郁盼望接着分析道:“你们两个人,昨夜出现状况的时候,时间都停在了3点整,对吗?” “是的,我以为是钟停了……”袁月苓把周嵩的手捏得更紧了,以至于她自己都能感觉到一阵被紧握的疼痛。 “我,我手机的时间也停了,而且也没死机,因为还可以打电话……”周嵩补充道。 “盼望妹妹,这件事情和共生有关系吗……?” “停停停,你俩先别急,一个一个说。”郁盼望比了一个“停”的手势:“这个事情是不是和共生有关系,我同样不能下判断。 “但我猜测是有的。 “如果我的判断正确,昨天夜里也并不是月苓姐第一次受到攻击,你好好回忆回忆。” 袁月苓想了老半天,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不对,第二次碰到超自然的事情。第一次就是和狗子共生……” “有一个非常著名的真实案例,发生在德国巴伐利亚,那姑娘名叫安娜丽丝。”郁盼望站起身来,背着手走来走去:“1968年,安娜莉丝在夜间遭受异常的侵袭,身体变得刚硬,很大的重量压在她的胸口,使她麻痹,不能讲话。” “听起来,和我的症状挺接近。”袁月苓苦笑着说。 郁盼望继续说道:“很快她在wurzburg精神病学的诊所被诊断为癫痫症,但最后的尸检报告,包括对她大脑的的微观研究,却都指出,没有显示有关癫痫症的任何变动或损坏。” “尸检报告……”周嵩听到这四个字,有点郁闷。 他看向病床上的姑娘,她姣好的面容此刻因为恐惧,已经略微有些变形。 “根据我读过的一些文献宣称,安娜丽丝每次遭受恶灵侵袭的时间,都是夜里3点。”郁盼望再次坐了下来:“但是,我从来没有读到过时间停止这方面的报告。” “为什么是3点?”周嵩发现了华点。 “基利斯督在十字架上,死于下午三点,因此下午三点被称为慈悲时刻。”郁盼望解释道:“而恶魔最喜欢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比如倒放录音带。有一种观点认为,选择夜里三点,同时也是对神圣三位一体的嘲讽……” 郁盼望说着,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盼望,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周嵩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要驱魔吗?需要我做什么? 郁盼望摇了摇头:“我说过,我不是驱魔人,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 “这种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啊!”周嵩的声音有些激动:“难道就见死不救吗?” “周嵩!”袁月苓喝止了周嵩的无礼:“盼望妹妹,还要请你……想想办法。” “赵神父圣诞夜会在镇上的教堂做弥撒,你俩早点来,我想想……7点吧。”郁盼望拿出手机划拉着屏幕:“在那之前,周嵩你不要放袁月苓独处,24小时看着她,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可是,如果确定不是癫痫的话,我想今天就出院。”袁月苓犹疑道:“我和狗子都没什么钱了。” 郁盼望想了想说:“最好还是再住几天,教会就算批准驱魔,也要先看就诊记录的,何况你回宿舍的话,我怕你的室友不能像狗……像周嵩一样照顾好你。 “住院费用的话,我来出就好了。” “这怎么行!”周嵩和袁月苓异口同声道。 “没什么的,郁家本来就有运营慈善的艾斯德尔基金会,只是为这点小钱走程序太麻烦了而已。”郁盼望道。 “你说的那个赵神父,他厉害吗?”周嵩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落水者。 “他受过国际驱魔人协会的专业培训。”郁盼望说着,站起身来:“我得赶紧回学校去了,如果逃学被告发的话,我就无了。” “盼望……有没有什么道具、法器、咒语可以先借给我们,至少有备无患。”周嵩也跟着站了起来。 “faith,除了信仰,再没有能对抗邪恶的武器了。”郁盼望叹道:“我是可以给你们一些东西,教你们一些经文,可如果你们不信的话,这些东西都没有用的。” “周嵩,盼望妹妹着急要走,你就不要缠着人家了。”月苓柔声道:“但是,盼望妹妹,我……我们信的,我们相信……你。” 郁盼望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看到一条新消息:“郁盼望,你4点钟之前再不回来,我就要给你家里打电话了。” 啊……李老师,他果然发现了。 郁盼望脑阔疼。 唉,去他的吧,郁盼望想。 她重新在袁月苓身边坐下,再次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从里向外掏起了东西。 第二十九章 朋友啊“朋友” 正当周嵩、袁月苓因为复杂的事态焦灼不已的时候,老毒物与何思蓉却在医院门口的苍蝇馆子进行他们的青春日常。 何思蓉不喜欢这个约会的环境,因为此处不是病人就是病人家属,匆忙和烦躁感染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袁月苓,你这个介绍人当得也太省事了! 面前的联谊对象也不尽如人意:这人有点瘦,个子一般,不高也不矮,长相……倒不能说丑——按说是小自己两岁,面相却看不出,而且总觉得眉眼里透着一股猥琐劲儿。 此时此刻,老毒物的目光就又在自己的胸前打了几个转儿。 罢了,喜欢看就看吧,反正这大概也是自己,除了家境,唯一比袁月苓有优越感的地方了。 但其实老毒物是冤枉的,他没有特意在看何思蓉的……山峰,只是在打量面前这个人而已。 何思蓉的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圆脸蛋肉嘟嘟的,茶色卷发散落在肩膀两侧,皮肤还算白,双眼皮,大眼睛,平心而论,虽然和刚刚病房里的两位美女不在一个比较层级上,但也能称得上“可爱”,在人堆里也是中等偏上水平吧。 而且,她还比月苓盼望都“大”得多。 她的上身是一件蓬松的休闲服外套,虽然是冬天,牛仔裤却只有七分长,小腿肚曲线从裤腿和浅蓝色短袜之间露出了一小截。 这样的女孩子,如果给自己做女朋友的话……应该,还可以接受吧。老毒物没逼数地想。 周嵩,够兄弟!我就原谅你夺“袁”之恨吧! “你看起来好青春,很有活力,完全不像大三的。”老毒物真情实意地说。 “谢谢,虽然你是在恭维我,但我还是不想让别人提醒我,我是个大三的学姐。”何思蓉甜甜微笑着说。 “呃……虽然我很擅长拍马屁,但这次是说真的。”老毒物硬接着话:“而且……反正我看起来也不像大一的学弟。你知道我的绰号吧?” “所以,他们为什么叫你老毒物?就因为面相?”何思蓉把碗里面的香菜一片一片往外挑。 “嘛,不至于吧……”老毒物说:“其实是因为,我在高中时期取得的一项技术专利。” “哦?”没听袁月苓说过啊?这小学弟,真人不露相嘛。 “嘛,知道这个的人不多,只是知道的那几个人取了这个外号之后……” “就迅速地在人群中取得了共识?然后就没有人在意真实的起源了?” “啊,学姐一看就是过来人。” “好吧,我不该幸灾乐祸的,你的专利是干什么的?” “一种甘蓝的改良品种。” “橄榄?” “甘蓝,就是包心菜,圆白菜。” “……害,你说大头菜不就清楚了嘛。” 老毒物刚要给何思蓉详细介绍他的大头菜,女孩却想到什么,放下塑料调羹,话锋一转:“对了,你是什么星座的?” 老毒物本欲说,不知道,我是4月30日出生的,然后再义正言辞地批判一番女孩子喜欢相信星座的恶习,弘扬一下科学精神。 但他想到自己上一次就是这么失败的,还差点把介绍人给得罪了……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适度向市场方向妥协吧。 “我是……金牛座的。”老毒物说。 “真的啊,我也是金牛座的。”何思蓉眼睛一亮,拿出手机点开一个app。 金牛座男配金牛座女: 配对指数:80 结果评述:相处和谐的一对 恋爱建议: 金牛座男生和金牛座女生相配度相当高,俩人性格相似,有着相同的价值观、世界观,有共同话题。你们感情发展并非一见钟情,而是如同炭火般,越烧越旺。随着时间推移,你们会越发了解对方。你们的感情酝酿过程相比其他星座组合而言要来得久,但却是最温馨的一对。在这么多星座里,没有其他星座比金牛座男生更吸引金牛女的目光,因为你们…… 注意事项: ……巴拉巴拉巴拉。 …… 老毒物听得云里雾里,但觉得总归是好话,便赔着笑道:“那太好了,看来咱俩说不定还挺合适的。” 何思蓉心中暗道:“呵,小男人,一点也沉不住气”,嘴上不置可否:“对了,你几月几号的?” “阳历吗?4月30号。”老毒物说。 何思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唉呀妈呀,真的假的!” “真的啊……干嘛,你别跟我说,你和我同一天生日啊。” 何思蓉伸手入裤袋,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举到老毒物眼前:“铛铛铛铛!” “哎呀这缘分!”老毒物也有些激动,声音大了起来:“这我们得喝一个啊。” “喝喝喝。”何思蓉撸起袖子:“不,不要这个,啤酒算酒吗?换了换了。” “老板!” 周遭食客纷纷侧目而视。 两位陌生男女初次约会,最安全又有效的谈资之一,就是介绍人了,他们二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你和周嵩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何思蓉和老毒物碰杯。 “我们都是学生会一个部门的嘛。”老毒物回忆着:“我和周嵩都喜欢看科幻皇帝,算是生活部的两个科幻迷吧。他呢,喜欢写写弄弄,我喜欢搞发明,所以有时候我们会一起探讨科学吧。” “对了,你刚才说改良大头菜,那个还能怎么改良?变成方的啊?”何思蓉终于又想起了老毒物的大头菜。 “是变成红色的。”老毒物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 “哎呀妈呀,快拿开吧。你不觉得这血呼哧啦,就像刚从什么东西腔子里掏出来的……一团下水吗?特别好吃吗?” “嘛,因为含有一些毒素,一般不推荐食用。” “那,这玩意有啥用啊?还给你专利?” “因为填补了一项栽培技术的空白。” “你为什么要搞这种研究?” 老毒物一脸“你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也撸起了袖子。 老毒物讲得是口若悬河,何思蓉却是越听越困。难道是自己喝多了?应该还没有。 这种发明,既不有趣,也无卵用,对方还滔滔不绝地,和自己解释起了其中的科学原理…… 见何思蓉打了个哈欠,老毒物很有眼力劲儿地闭上了嘴。 何思蓉抱歉地一笑,示意对方继续:“没,不好意思,今天一上午有点累了……” 本想与他聊聊袁月苓的病情,不想对方却没有接这个茬,话锋一转问何思蓉,一个像她这样优秀的女性,为何没有参加学生会? “我吃饱了撑的呀。”何思蓉说:“我们寝室四个人,只有月苓一个人参加了,最近还好,以前天天忙得跟狗似的。 “参加学生会有什么好的啊?每天被人呼来喝去,做着干不完的杂活,一分钱的收入没有,可能还要倒贴。 “像月苓那样,三年才做到部长,大多数人到头来也就是个干事。图不着名也没有利……” “月苓学姐大四退役以后,我大概率是新的生活部长。”老毒物坐直了身体,试图展开孔雀的羽毛:“大二当上部长的话,后面还是有前景可期的。一方面是人脉,另一方面是学校的各项资源,再说将来履历上……” 何思蓉听老毒物滔滔不绝,讲着他在学生会的奋斗史,虽然不是很感兴趣,却又暗想着:“这人还是挺有上进心的,这是好事。” “你以前处过对象没有?”何思蓉打断了老毒物。 “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次。”老毒物如实答道。 “上床了?” “怎么可能啊!我们那时候就拉拉手……” 何思蓉点点头:“你是哪里人来着?” “闪西的。”老毒物说。 “毕业以后准备回老家还是留在魔都?”何思蓉开启丈母娘模式:“打算在魔都买房吗?” “……?”老毒物一怔:“目前是打算尽量留下来发展吧,买房……太遥远了。” “嗯,这样啊。”何思蓉靠在椅背上,也觉察出自己过于现实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 正当何思蓉思索如何岔开话题,缓解尴尬的气氛时,老毒物开口了。 这是一个只有处男才会提的问题:“你……觉得我怎么样?” 问完这句话,老毒物忐忑地等待审判结果。 “……还行吧,我不是很讨厌。”何思蓉双手捧着杯子喝饮料,客观评判道:“做恋人可能有点不合适,但做个朋友蛮好的。” 老毒物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又被发卡了说。 “这么失望的表情?你已经爱上我啦?”像猫逗老鼠一样,何思蓉饶有兴味地说。 “爱上倒不至于,失望……也还好吧,多少有一点,但本来这种事情就……” “你喜欢我?”何思蓉追问道。 老毒物怀疑她已经有点多了。 “挺可爱的,也很聊得来,性格也不错……要说喜欢的话……太快了,应该说,有好感。”老毒物拿起了杯子。 “嗯,我知道。”何思蓉笑道:“你喜欢的是你们袁部长。” 老毒物机敏地扭头,把嘴里的酒吐到地上,避免了喷何思蓉一身的悲剧。 “别激动别激动,你看她的眼神很明显,很容易看出来的。”何思蓉体贴地递上纸巾:“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老毒物刚想问“那她是不是也看出来了”,眼珠子一转,咽了回去,矢口否认道:“别胡说,完全没有的事情。之前周嵩觉得有困扰的时候,我还给他支招想过办法呢。” “哦?你给他支什么招,想什么办法了?”何思蓉的兴趣彻底被勾上来了。 “嘛……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老毒物举起食指摇晃了两下。 “苓儿跟我讲过,有人建议周嵩赶紧把她睡了,这人是不是你啊,老、毒、物?” 老毒物感觉自己遭受了背叛,刚要矢口否认,何思蓉又神秘兮兮地开口了:“看来,你对苓儿确实没什么意思。那你……” 她说着,将身体向前倾,两坨沉甸甸的就这样撂在了桌面上:“想不想睡我?” “噗——” 何思蓉早有准备,敏捷地侧身闪过老毒物喷来的水。 顾不上道歉,老毒物惊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何思蓉带着一股决绝的表情,手指敲击着桌面,一字一句说道: “我们,也许,可以做一种,特殊的,朋友。” 第三十章 赘婿啊赘婿 郁盼望赶回学校的时候,已是夕阳无限好。 她教会了周嵩和袁月苓念诵rosarium(玫瑰经)和驱魔咒,又给他们布置了一些“法器”,花去了不少时间。 郁盼望从出租车上一跃而下,穿过学校大门向教学楼狂奔而去。 接着,她感受到面前挡住了去路的黑影,一个踉跄刹住了脚步,差点撞在那人身上。 “干什——”她抬起头,见到一个憔悴而忧郁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手里吃着一杯……麦旋风? 这人身上穿着纯黑的教堂执事长袍,皮鞋擦得锃亮,皱着眉头,看起来很生气的亚子。 该来的还是来了,郁盼望已经感到手心隐隐作痛了。 郁盼望,小可爱模式,启动! “哎呀,老许,这么巧!你怎么来了?” 郁盼望笑盈盈地迎了上去,伸手抱住这位大叔:“人家想你了。” 接着,她把头塞进了大叔的怀里。 “想什么想,早上不才见过,你别跟我来这一套。” 对少女的温暖怀抱熟视无睹,被称为“老许”的大叔按住少女的头顶,一把推开了她:“还老许,没大没小,好好叫!” “呃……爸爸。”郁盼望只得老老实实叫道。 “解释吧,小祖宗?”老许板着脸,用塑料小勺往嘴里塞了一口奥利奥。 “老许……呃爸爸,你今天是代表教区去探望病人了吧?”郁盼望把食指顶在了腮帮子上:“……我也要吃。” “吃什么吃!” 可恶,卖萌这招,亲生父亲似乎自带免疫光环啊! “你别明知故问,我今天忙得要命,结果李老师打电话告诉我,你逃学大半天?” 幸好不是打到我妈那里,郁盼望暗想。 “爸,你是去探望病人,我也是探望病人呀。”郁盼望把现有的情况原原本本和父亲讲了一通。 “你没有给人家搞什么书上看来的仪式吧?”老许一听就着急了:“人家那里要是庸人自扰也就算了,万一真有什么事,你个半桶水适得其反怎么办?太危险了,这种事情让赵腾飞那小子来处理就好。” “安啦,我怎么可能随便给人家做驱魔仪式。”郁盼望笑道:“赵神父太忙啦,神龙不见首尾的,我就是替他先去看看,看看。” 老许松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好看的啊?以后这种事你别没事充内行!”嘴上数落着,语气却是和缓了不少:“罢了,也算是行哀矜的善功……” 父女俩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校门,一辆黑色加长的奔驰v级已经等在了那里。 二人上了车,郁盼望噘着嘴坐下:“啥专业人士啊,赵叔叔他不就是到梵国去参加了国际驱魔人协会办的速成培训班吗?前后才两个月,我研究这些都快十年了。” “他是神父,有神权,你有什么?靠卖萌还是跟魔鬼宣讲未成年人保护法?” “我有智慧、耐心、知识还有机敏。”郁盼望抱住父亲的胳膊摇了摇,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下次不敢了,这件事别和我妈说,行么?” “你早晚把鬼召到家里来!”老许用手点着郁盼望的额头。 “不会的啦。” “这种事情……一定要审慎,不要乱来,不能逞强……”老许还在叨逼叨。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郁盼望凑上去,在老许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啊,别跟我妈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许宣布了他的裁决:“家法就是家法。” 他拿出了一枚刻着拉丁铭文的戒尺。 郁盼望委屈巴巴地伸出白净的双手,手心向上摊在老许面前:“怎么现在都随身携带了呀?” 司机“坚叔”小心翼翼地握住方向盘,转过了前方的大弯。 接着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三下清脆的戒尺声响,伴随着少女的惨呼声。 可怜的小姐,坚叔心疼地想着,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不多时,车子停在了一栋三层小别墅的前面,穿过别墅前的小花园,就有一个穿着管家服饰的老太太打开了门。 “梅姨。”郁盼望叫道。 “盼望,小许,你们一起回来了啊。”梅姨说。 “梅姨,我妈在家不?”郁盼望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夫人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等你。”梅姨道。 郁盼望向老许投去一个忧虑的眼神,难道李老师的电话是两开花? 父亲向她作了一个“别慌”的手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郁盼望和老许快步走到了会客厅,一个相貌与郁盼望九分相似的女子坐在沙发上,手里捏动着一串玫瑰经念珠,两眼出神。 若不是脑后一丝不乱的发髻和一身庄重的黑色长裙长袜暴露了年龄,很容易被误认为是郁盼望的姐姐。 见这对父女一起进来,这女子便起身相迎。 “一起回来了,快吃饭吧。” “妈,梅姨说你有事儿跟我说?”郁盼望确认道。 “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儿。”郁母笑盈盈的:“你说的那个范熙,初试成绩不错,我准备找机会见见。” 郁盼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真是有毒,我今年才15岁,这么着急给人当童养媳去吗?早知道我上次就不找唐小洁玩去了。” “胡说,什么童养媳,是我郁家招胥。”郁母纠正道。 “爸,你说话呀!”郁盼望向老许投去求救的目光。 “小羊……”老许温柔地呼唤着妻子的小名,却被妻子不怒自威的一瞥打断。 老许轻轻哆嗦了一下,转向了宝贝女儿:“你妈身体不好,结婚又晚,就你一个心肝宝贝,为人子女,你要听话。” ???你这个叛徒,犹大! “我当初拖到三十几岁才结婚,实在不想让你重蹈覆辙啊。”郁母轻轻叹道。 “不是,30岁结婚怎么了,”郁盼望捏紧小拳头:“你就这么天天活在中世纪,再逼我,我可出家当修女去了啊。” 郁母笑得越发灿烂,盼望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ちょっと待って……”郁盼望说。 “太好了,女儿,你终于感受到圣召了吗?”郁母转向了老许:“老公,现在就去给吴主教打电话,不,把我那本海外通讯录拿过来。你想去sspx还是fssp?icrss的话有点难度,但还是可以托关系打听一下。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多明我会吧,还是加尔默罗会……?” “不不不不不。”郁盼望摇晃着自己的两只小手:“我觉得圣召这种东西还是要慎重分辨啊,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还需要传宗接代,接管家里的生意呢是不是……” “没关系。”郁母摇摇头,故作一本正经:“我也就四十多,努努力,和你爸还能再要一个。就算要不了,这家业也未必需要人来继承,百年过后,都捐给教会也就是了。” “没事儿,妈,你就去见那个胖子吧。”郁盼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了,饿死了,梅姨……” 一家三口与管家、菲佣一起用了晚餐,老许出门到小花园抽支烟,女儿却又鬼鬼祟祟地跟了上来。 小花园素雅幽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 “冬梅傲雪,香韵苦寒。”老许轻嗅起一束花枝:“可是,花叶永不相见,也是腊梅的宿命。爸爸妈妈希望你能和家人一起过得快快乐乐,不要去做这凌霜斗雪的梅花。” “那,爸爸。”郁盼望双手抓着父亲腰上的衣服:“你跟我说实话,你干嘛来郁家当赘婿?你快乐吗?” “胡说八道,什么赘婿!”老许嗔道:“你爸这叫上门女婿!”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心吗?” “开心啊,我很开心。”老许愣了一下,随后淡淡地笑了起来:“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妈了,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emmmmmmmmmmm……也是啦。”郁盼望托着下巴:“可我总觉得,招胥不太好,男人是要做头的。” “我就是你妈的头。”老许伸手轻抚女儿的额头:“这话怎么说起来怪怪的。” “你就吹吧,这话你敢当着她的面说?脚指头吧。”郁盼望揶揄道。 “有何不敢。家里的事,大事我做主,小事她做主。”老许拍着胸脯道。 “噗,老梗就别讲了吧。”郁盼望笑道:“你当年,也是我妈的舔狗吧?” “一派胡言!”老许眯起眼睛:“忽然觉得,孩子逃学这种事情,瞒着做母亲的,有点不对呢……” “爸,我错了。”郁盼望立正敬礼:“我要去写作业了。” “哼,逃学都逃了,谁给你留的作业。”老许看着女儿小鹿般消失在花枝之间,喃喃自语。 第三十一章 告白 黄昏时,袁月苓的病房中搬进了新的客人。 这老太太坐着轮椅,手里拨弄着一串黄花梨木佛珠,刚进门就皱起了眉头。 这是要干嘛? 邻床床头墙上,挂着一个装饰非常惹眼的十字架,十字架上还吊着一个人形,头顶上面写着“inri”。 床上的女孩子头顶上,从输液勾用金属链子吊下来一个……太上老君炼丹炉一样的东西。 床脚的凳子上,还摆着一个……呃,是观音娘娘吗? 不像,好像是个外国女人。 一个年轻男人手里正拿着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细细地在她的床边洒成一个圈。 病房里充满了诡异的气味。 “护士,请帮我找一下护士长。”老太太叫来了护士长,毫不犹豫地要求换病房。 “狗子,可以了,别撒盐了。”袁月苓觉得十分尴尬,出言阻止道:“把人都吓跑了。” “吓跑还不好,正好享受单人病房。一会天黑了,我给你把香炉里的乳香点上。”周嵩故意嘿嘿一笑。 “你们别太过分啊!”戴口罩的护士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周嵩:“还大学生呢,甚末素质啊?我警告你们,医院里禁止明火……” 袁月苓忙不迭和护士长道歉,后者才推着老太太的轮椅,气呼呼地离去。 “华夏子孙,数典忘祖!”老太太拨着佛珠,故意让声音大到让他俩听见。 “月苓。”周嵩悻悻地搬过椅子来坐下:“我再背一遍驱魔咒给你听听,你看看我背的有问题没有。” “不要背了,不会错的。”月苓嘴上说着,还是坳不过他,拿起手机打开了郁盼望发来的pdf。 周嵩清了清嗓子,背道: “regnaterrae,cantatedeo, psallitedomino quifertissupercaelum caeliadorientem edabitvocisuae vocemvirtutis, tribuitevirtutemdeo.” 这是郁盼望交代要念诵熟练的经文,虽然毫无拉丁语基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源自共生的双核处理器,让周嵩和袁月苓都很快地记了下来。 “exorcizamuste,omnisimmundusspiritus omnissatanicapotestas,omnisincursio infernalisadversarii,omnislegio, omniscongregatioetsectadiabolica. ergodraledicte etomnislegiodiabolicaadjuramuste……” 袁月苓忽然把手机丢在一边,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了,可以了,再多就烦了。” 周嵩:“?” 袁月苓胸口涌出一股莫名的恶气:“我现在听到这些拉丁语就跟紧箍咒一样。你没听那老太太说什么吗? “还有,你看看这周围,这算什么?是要把病房改造成修道院吗?是不是离谱了!” 她把脖子上挂的玫瑰经念珠摘了下来,猛地举过头顶,又轻放在了床头柜上:“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周嵩怔怔地看着发脾气的月苓,想到了那日在西餐馆,郁盼望所说的话。 “对神圣事物的下意识逃避,是附魔者的几个常见症状之一。”那眼神清澈见底的少女如是说。 “月苓,”周嵩提醒她:“你下午不是和郁盼望说,你愿意相信她吗?” “信她也不是迷信,不是全信!”袁月苓继续抓狂:“你那么相信她,你不如去和她……” “你怎么又开始了!”周嵩急道:“我还以为你和盼望已经是朋友了呢。” 周嵩端详着袁月苓的眼睛,那眸子比平时的更黑,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突然,这黑蔓延开来,吞没了眼白,充满了整个眼眶,中间绽放出一个猩红色的大漩涡,仿佛一张深渊巨口,要将自己整个吸进去。 ! 周嵩一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眼前的女孩已经一如原来的模样,周嵩怀疑方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月苓……你刚才没事吧?你确定现在的你是你吗?我觉得你最近情绪转变得有点太快了。”周嵩迟疑地问道。 “周嵩……狗子。”袁月苓对周嵩伸出了手:“你在害怕?你也在害怕吗?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怎么会!”虽然觉得她说话完全不像平时的语气,周嵩仍是大踏步上前,跨过了地上的盐圈,把袁月苓抱进怀里:“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袁月苓的语气放缓了一些:“我知道,盼望妹妹也是为了我好……” “没事了没事了。”周嵩轻拍着月苓的背。 “我……在床上躺一天了,很难受,咱们出去透透气吧。” 早上何思蓉她们送袁月苓上救护车的时候,只随便拽了一双室内的薄棉拖,此时她竟无鞋出门。 “我去扫码租个轮椅推你出去吧?”周嵩灵机一动:“顺便给你买双鞋。” “又不是老弱病残,坐什么轮椅啊?” “推个轮椅我又不累,你连我的份一起好好休息,双赢嘛。另外,这些香炉啊神像啊,你帮我拿着,多好,什么也不耽误。” “我才不拿,要拿你自己拿!” 周嵩在月苓的床边又洒了一遍盐和圣水,顺手把床头柜上的玫瑰经念珠揣进兜里,借了架轮椅,快步出发。 一阵冷风吹过,让袁月苓的烦躁降温了不少。 周嵩把风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盖住了病号服。 夕阳的余晖落在脸上,留下些许温度,袁月苓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闭上眼睛,品味着片刻的宁静与温存。 周嵩就这么推着轮椅慢慢地走,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袁月苓想到,上次自己住院的时候,舍友们还都一起来探望,这次就只剩下一个何思蓉作陪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久病床前无姬友”,早上被送医院的时候,虽然意识还不太清醒,但袁月苓总觉得自己看到了舍友们的脸。 那是……看怪物的脸。 小朋友和学霸一天不仅未露面,连消息也没有一个。 何思蓉还是够意思,陪了自己一天。 然后和老毒物下楼吃饭以后,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老毒那家伙,不会把我家小蓉给办了吧?”袁月苓脱口而出,随后自己也愣住了。 “办了什么?”周嵩没反应过来。 “没有,没什么。”袁月苓敷衍着。 身为学校所谓的校花,以及学生会的红人,袁月苓的身边从来不缺乏想要接近她的人。 可惜,成为一个唐小洁那样的交际花,从来不是袁月苓给自己设定的人生目标。 朋友在精,不在多,一贯是袁月苓的处世哲学。 结果呢……?一场大病,才知人情冷暖,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这些词语,甭管合适不合适,一个一个都在往袁月苓的脑子里蹦。 到头来,竟成了孤家寡人,陪在自己身边的,也仅有这个自己曾经一直在逃避的男人…… 其实,真实的情况未必有这么糟糕,但此时此刻,病苦中的脆弱放大了她的主观负面感受,一如这两年对周嵩的负面感受一样。 “狗子,”月苓向后扬起自己的脸庞,看周嵩:“你真的不害怕吗?” “怕什么?”周嵩迷惑地问道。 “我……被不好的东西缠上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郁盼望那些东西会不会有用。”袁月苓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如果你受不了了,想要离开我,我……不会怪你的。” 这是屁话,袁月苓当然会狠狠地怪他的。 此时周嵩和袁月苓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方才在病房中,周嵩恐惧的面容,还有连连后退的脚步。 “我会怕。”周嵩停下脚步,走到袁月苓身前,蹲下,仰头望着她。 月苓的心猛地向下一坠。 “但是,我永远不会离开。”周嵩回忆着说:“以前缠……咳,以前追你的时候,有时候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就会胡思乱想。 “有时候听到外面的风雨声,我会害怕,会想,如果黄江涨潮了怎么办,如果魔都遇到海啸了怎么办……” 袁月苓露出迷惑的表情,这小子究竟在说啥? 周嵩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如果把你抱在我的怀里,就算面前是十几米高的巨浪,我也不会害怕,我会把你护在我的身下…… “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无论碰到多糟糕的情形,我都不会真正害怕,都可以勇敢去面对。 “小的时候,我看奥特曼,里面有一首主题曲叫《英雄》,有一句歌词一直让我印象深刻。 “男なら谁かのために强くなれ。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唔!唔——” 周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袁月苓用嘴堵住。 …… 两分钟后。 “唔……”袁月苓终于停止了咬他的嘴唇,二人短暂分开,都轻轻喘着气。 “狗子。”少女的双手环住了少年的腰:“我不是一个轻易愿意下保证的人,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知道。 “如果圣诞夜,那个……那个什么神父,真的能帮我解决……魔鬼? “即使共生消失了,我,我不能和你随便许诺天长地久,但至少,我一定会继续认真和你再交往下去。 “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 第三十二章 瞎子 医院的周遭,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也最不适合售卖服装鞋帽的地方。 周嵩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袁月苓,转悠到了一家经营针头线脑日用杂货的小店,才买到了一双硬底黑布鞋——便宜,但也没什么选择余地。 袜子只有普普通通的棉袜,以及中年老人锦纶丝袜。 周嵩谢绝了看店阿婆递来的,印着“福”字的大红色棉袜,在店里转了转,找到一双浅粉色,带点蕾丝的短袜。 这双袜子不厚,过脚踝的长度,袜筒有木耳边,周嵩还挺喜欢,袁月苓却露出嫌弃的眼神。 结账的时候,袁月苓拍拍他,递上一条女式内裤,害羞地垂下眼睑。 “今晚先这样将就,明天我把你的东西都带过来。” 周嵩一边帮袁月苓换上,一边有些抱歉地解释。 袁月苓提起裤腿,看着自己脚上的黑鞋粉袜,真就是又丑又土又不舒服。 但她只是抬起头来,向周嵩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好恋旧的感觉,我初中的时候就这么穿。” “真想见见她啊。”见袁月苓露出疑惑的神情,周嵩解释道:“初中的你。” “好啦,现在我有脚了,该我推你走啦。” “你才是病人呀。” “乖啦,狗子听话。我听话你也要听话,这样才能双赢嘛,你说的。” “好吧,我可沉啊,你别勉强。”周嵩小心地坐进轮椅。 “行了啦,我又不是抱着你走,你沉不沉差什么了?再说了,小马驹我也抱上山过。” “……刁蛮村姑!” “想死?” 两人离开商店,在周围逛了逛。 周嵩坐在轮椅上,心情大好,给袁月苓唱了几首歌。 “你也别光唱什么矮大紧、许树、朴巍的,也唱点流行的嘛。” “我不会呀。”周嵩说。 “我会,你就会。来一个《如果这就是》。” 周嵩想了想,虽然从没听过,但还是开口唱了出来。 合着我成留声机了。 唱了一半,却听到一阵自行车铃铛响,一个英俊青年从后面赶上来,停在了他们身边。 “真是你们啊?”来者是王智,绰号“王聪明”,所谓的t大校草之一,也是周嵩的前室友。 去年他追求袁月苓被拒后,就一直没有太多存在感了。 “哎,不是说袁部长生病了么?周嵩你又是怎么了?” 王聪明把一个果篮从车把上摘下来,递到袁月苓手里:“今天事儿忙,正琢磨这个点了,探病是不是也有点晚了。这儿遇上刚好,我的一点心意,别再拒绝我哦。” “怎么了?我生病就不能有果篮了?”轮椅里的周嵩伸手替袁月苓接过果篮,抱在怀里。 “要是你生病,我得给你定个花篮,大个的。”王聪明打趣道。 “是不是还要搭送两副挽联?” “行了,周嵩,不闹了。”袁月苓打断了两个幼稚鬼:“是我有些不舒服,可能还得过两天才能回学校,部里的事,还要辛苦你多操心了。” “没事儿,有大伙儿呢,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周嵩,你可得把咱们袁部长照顾好,我就先走了,拜拜。” 冬日里的王聪明来去如风,只留下了春天般的温暖和一个大果篮。 “还看,还看,人都没影了,还目送着呢。” “少爷,我这儿伺候着你呢,要吃醋也不该是你吧。”袁月苓揶揄道:“你看看人家,多有风度,都像你一样死缠烂打,我不早完了?” “……” 觉察出周嵩有些不高兴,袁月苓叹了一口气:“好啦,逗你玩呢。” 说话间,袁月苓推着他走了一段上坡路。 “嘿——咻!” “我下来走吧。”周嵩见月苓吃力的模样,顾不上再作,就要站起来。 “给我坐好!”就这么被袁月苓按了回去。 “月苓,我真的好幸福。”周嵩望着月亮,轻声说道。 “嗯,要知福。”袁月苓点点头说。 “我在想,等我们都老了以后,也要像今天晚上一样。”周嵩向后别过双臂,抚摸着月苓的腰:“找个像这样的小镇养老,晚上没什么事,吃了饭就出去逛逛。 “手拉着手绕着小镇走一圈,漫无目的,我推着你,或者你推着我,多温馨。” 听着周嵩幸福的憧憬,一个心酸的念头没来由地钻进她的脑海:走在这里的两个人,真的会有“晚年”这回事吗? …… “月苓你说,王智送这一篮子梨,是不是贼心不死,盼着咱俩掰呢?” 袁月苓坐在河边的长椅上,耐心而细致地给梨子削皮,周嵩已经吃掉了全部的香蕉和大部分橘子,摸着滚圆的肚皮,靠在护栏上滚来滚去。 “你怎么又开始了?那我可也来了啊。唐小洁,郁盼望……” “别神经!” “再说了,怎么就一篮子梨了?这不是别的都被你吃了吗?” “话说,你当初为啥那么干脆地就拒绝王聪明了?” “你是希望我答应吗?”袁月苓站起身,走过来,把削好的梨塞进周嵩嘴里。 “不是,我就是寻思,人这身型样貌,学识谈吐,不看家世背景的话,吊打杜鹏飞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还不沾花惹草。”周嵩伸手握住梨,咬了一口,又往月苓嘴里塞去。 “怎么的?开始审查历史问题了?”月苓咬了一口梨,周嵩满意地看到,她并没有避开自己吃过的地方。 “怎么能说是审查呢?这吃了人家东西,就替人家了一桩心事嘛。 “毕竟,前不久我俩还是一个战壕里的难兄难弟,你看不上我也就……是吧,算了,但是他被拒绝,猜测就比较多了。” “什么猜测?说我嫌贫爱富吗?” “我可没这么说过。” “王聪明人挺好的,只是我对他没感觉,他的好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袁月苓叹了一口气。 别人对你的好,对你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是吧?周嵩暗想。 “退一步讲,就算我喜欢他,他的颜值和学识对我来说也是负担,他真正需要的东西,我给不了,等他对我的新鲜感褪去之后,就注定会分道扬镳。” “你总是这样,走一步看三步的么?没学一门下棋可是耽误了。”周嵩咕哝着,右手一扬,梨核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入河水中。 “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走一步看三步过来的,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心!!!” 周嵩身后靠着的栏杆忽然断了。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要跌进冰冷的河水! 袁月苓反应奇快,抢步上前,伸手抓住了周嵩的腰带,猛地往回用力把他拉了回来。 “呼,好险。”周嵩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要没有我给你共享的力量和反应,啧啧……这栏杆怎么回事?” “少表功了,什么怎么回事,你沉呗,压断了。” “放屁,我哪有那么沉,你看,这里焊接的地方脱焊了。” “我刚才就叫你不要在那里靠来靠去的。” “你啥时候说过?!” “我没说你也不该靠,大男人顶天立地,走哪老爱靠东西像什么话。” “……” “行了,人没事就好。时间也不早了,可惜这点梨和苹果都替你掉河里了,咱们回医院吧。” 袁月苓坐进轮椅里:“小狗子,起驾!” 周嵩推着袁月苓走了几百米,又停下了脚步:“不行。” “啥不行?” “那破栏杆要是放着不管的话,再有人不知道,出危险怎么办?” “那……打个110?” “咱们弄个警示标志,白天有人看到就会修了。找找有硬纸板什么的没有。” “你以为这是什么穷乡下吗?哪有什么……哎,你看那个行不行?” 周嵩循着袁月苓指的方向望去,街角的树下,有一个算命的路边摊,医院的周围总是少不了这些江湖术士的身影。 摊主穿得窝窝囊囊,戴着一副墨镜,蹲坐在树下,孤零零一动不动。 旁边的树枝上,挂着一块箱板纸,上面写着几个字,具体看不清。 “人能给吗?”周嵩有些犹豫,他从来不喜欢跟这种巧舌如簧的人物打交道。 “看我的,你看着咱们轮椅。” 袁月苓脱下周嵩的风衣塞还给他,像猫一样向着猎物轻步缓行。 周嵩看着袁月苓从摊子前面走过,没有停留,走不远又从树后绕回来,轻手轻脚从树杈上摘下纸牌,然后兴冲冲一路小跑回来。 “你跟他怎么说的?你跟他说话了么?” “说什么啊,那老头不是真瞎就是睡着了,我就把牌子拿了,还有盒粉笔。”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周嵩犹豫地接了过来,牌子正面写着“摸骨算卦占卜吉凶”几个字,反面翻过来,贴着一个收款二维码。 “他们这种人整天坑蒙拐骗,咱们借他东西做好事,是替他积德,这叫双赢,知道吗?” “双赢?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明明是我先的。” “少来了,写个“栏杆损坏危险”挂上,咱们回吧,我都冷了。” “你先披上我衣服吧。” “我披它干嘛,你穿少了我不还是冷?” …… …… “咱们把粉笔还给人家吧?”牌子挂好,周嵩又提了这么个事。 “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还是个道德标兵啊。”袁月苓笑道。 “你开玩笑,我一直都是胸怀圣光,践行骑士美德的圣骑士。” “嗯,纠缠人家小姑娘的圣骑士。”月苓戳了戳他的胸口。 “不是,你咋一直说这个。”周嵩有些着恼:“就算我缠你不对,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过错吗?” “我有什么过错?!”袁月苓的声音也响了几个分贝。 周嵩缩了缩脖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这会儿他可不想无事生非找架吵。 “姑娘,事情办完了?”就在周嵩悄悄把粉笔放下,准备走人的时候,那算命的突然说话了。 周嵩愣了一会,不知如何作答,袁月苓听到后也跟了上来,对周嵩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师傅,刚才河边的栏杆坏了,我借您的粉笔在那边写了个危险提醒,刚才没和您说,粉笔给您放这里了,不好意思啊。” 袁月苓边亮声说着,边仔细观察这算命先生,似乎确实是个盲人。 “这是做好事,无妨,无妨。”算命先生笑了起来,但是声音很难听。 “那我就走了。”袁月苓拽了一下周嵩的袖子,准备开溜,却又被算命先生起身开口拦了下来。 “且慢。” 这瞎子大约60岁年纪,面色青紫,脸上沟壑纵横,留一缕山羊胡稀稀拉拉,戴着一副金丝圆墨镜,开口一嘴黄板牙,仿佛在脑门上刻着“算命瞎子”四个字一样。 “实不相瞒,老夫借阴阳数术之名行走江湖,所实依者却多为英耀话术,蛊惑人心之法。非老夫好欺世盗名,实因屡泄天机者恐遭劫累。凭老夫修为,每岁可卜一实卦,以窥星耀之理,愿赠有缘之人。今日与姑娘你相遇,便是缘,年关将至,老夫便将这一实卦相赠,助你未来人生趋吉避凶福气绵长,并不取卦资分文。可好?” 瞎子一番话,袁月苓听得有些发愣。 她本是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的,脚上戴个物件也只是遂了父母的记挂。 可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让她无法再维持原有的立场。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共生,这令人恐惧的“鬼附身”。万一这瞎子真有本事…… “那便有劳先生了。”袁月苓学着瞎子说话的调调,应了声。 “老夫自幼失明,所学乃是祖传相骨堪舆之法,还有请姑娘的右手。”算命先生摊开了自己的左手。 袁月苓看着那只黝黑粗糙的大手,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什么稻草都想要抓一把。 她伸出右手,却被周嵩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看把你小气的? 然后周嵩伸出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同时向袁月苓做了一个禁止说话的手势。 袁月苓一时有些懵,张口欲言又止。 “姑娘如今虽已是天之骄子,但年少时也曾吃苦下力,是也不是?” 瞎子接过周嵩的手,捏摸了一会,弄得俩人有一点痛。 “哈……?先生请继续。”袁月苓转了一下眼珠子,说道。 “老话说,女子手如柴,无财也有财,男子手要绵,无钱也有钱。吾相姑娘手若干姜,命中当有大富贵,详情老夫尚需相过姑娘头面方可得知。” “那就承先生吉言了。”袁月苓心中好笑,顺手就把周嵩往前推了一步。 周嵩噘着嘴,任由那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的头顶脸面游走。 “啊,时代是不一样了,如今的女子,非出家亦可落发……”一开始,瞎子似是调侃又似是感慨,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姑娘,”瞎子沉吟良久终于开口了:“老夫下面要讲的话,不中听。你若是不想听,老夫亦可以不讲,你我就此别过,江湖不见。” “师傅,你有话直说就好,我这人心宽,接得住。” “好。”瞎子又摸索着坐回了树下的小马扎上。 “姑娘你余生虽可有富贵,但这衣禄却非姑娘命中所定。敢问,姑娘可曾有夫婿?” “……没有!”袁月苓一怔。 “如今身葬何处?” “说了没有!”袁月苓有些无语。 “不对,老夫这实卦从无失手。吾观姑娘乃残魄转生克夫旺己之相,气运财运皆夺自夫君,而恋慕姑娘之人必因气运大损而早亡。姑娘今年虚龄二十,而气运正旺,乃应有新欢,故有先夫葬于何处一问。” 周嵩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说过,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你跟我先夫先夫的。”袁月苓有些好气又好笑:“你算不准就说算不准,我又不笑话你。” “吾观姑娘非心术不正之人,乃命数如此,方才好心规劝。姑娘若余生淡泊清心,应可得安。若欲壑难平,则需将受害之人安葬妥善,供奉祭拜。不然怨念不得超度日久成煞,反噬汝身,万劫不复矣。” “……”袁月苓推上轮椅,转身便走。 周嵩从裤兜里翻出5块钱,匆匆放在瞎子手里,赶紧跟上。 “唉,枯荣生死皆是造化,非吾等凡胎之力可逆也。”瞎子摇摇头,起身收起马扎和粉笔,又去树杈上摸…… “咦,我的招牌哪去了?” 第三十三章 禽兽不如 老毒物与何思蓉并肩走在马路上,冬日夜长,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的街头,走着无数的情侣,老毒物渴望成为其中的一个。 他犹犹豫豫地伸出右手,去牵何思蓉的左手。 何思蓉却用左手挠了挠鼻子,然后塞进了自己羽绒服的口袋。 ?是巧合吧。 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周嵩和袁月苓,前者推着轮椅,后者坐在轮椅上,一副恩恩爱爱的样子。 老毒物本想上前打招呼,何思蓉却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别去煞风景了。” 老毒物点点头,与何思蓉一起朝大学城方向走去。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走出两里多地,老毒物心一横,抓着何思蓉的袖子把她的手拉出口袋,牵在手里。 何思蓉讶惊地侧过头看他,右手划了一个“?”号,在空气中戳了一下。 老毒物尴尬地笑笑,假装满不在乎地摆着他们俩的胳膊,何思蓉也没有甩开,且就由他。 快到“勤奋街”的时候,身后一声清澈的自行车铃响,就听有人叫道:“老毒物!” 老毒物与何思蓉回头望去,只见王聪明那家伙,骑着车一阵风地就过来了。 “老毒物!”王聪明夸张地叫道:“真的是你!你交女朋友了!” “啊,啊。”老毒物尴尬地笑着,捏着何思蓉胖乎乎小手的那只爪子,掌心里全是汗。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王聪明笑嘻嘻地说。 “啊,这位是……” “不认得我了?我是何思蓉啊,你们部长袁月苓的舍友啊,你们活动我经常帮忙的,我还帮你贴过海报呢。”何思蓉的眼睛亮晶晶的。 “哦,我有印象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袁部长一直也没有给我们介绍过,今天就算正式认识一下。何思蓉同学你好,我是王智。” 王聪明笑容灿烂,蜻蜓点水地握了一下何思蓉的手指:“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秦江尧同学可是部里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擅长科技发明哦——老毒什么的,只是我们随便叫着玩的。” “别在这充好人了,这破绰号还不是从你嘴里出去的?”老毒物有些愤愤不平,插话进来。 “我也不是故意的,秦相您大人有大量,别记仇嘛。”王聪明大笑道:“明天学生会会议之前,早半个小时来,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啊?现在不能说吗?”老毒物说。 “明天见面说,明天说。”王聪明朝他眨眨眼睛,一踩脚蹬,一溜烟就不见了。 何思蓉扭头看王聪明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老毒物讪笑道:“放心,这王聪明,聪明着呢,不会到处乱说的。” “算了,随便吧。”何思蓉耸耸肩。 二人走进大学城,拐入“勤奋街”。 沿着“勤奋街”走到底,就是t大的后门。 勤奋街是大学城的商业街,主要负责经营让学生们不勤奋的业务:饭店,网吧和宾馆。 网吧对周嵩那小子来说,就像家一样,但老毒物不常去——不仅宿舍有笔记本电脑,老毒物还会偷电。 饭店他去的就比较多了,虽然没有女朋友,但平时和朋友同学聚会,学生会各种人情往来,总是免不了。 况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美食亦是老毒物的兴趣爱好之一。 就这样他还是个瘦子,这体质,多少人都得眼红死。 至于大学城里的海量宾馆……在老毒物的眼中,一向是丑陋的痼疾,是社会堕落的明证。 中学时期的老毒物认为大学是一座圣洁的象牙塔,他固然憧憬美好的校园爱情,但是那里面并不包括这个。 因此,老毒物情愿自欺欺人,把它们理解为招待探望子女的父母们用的设施。 宾馆、网吧、饭店,三等分了大学城的繁华夜晚。 走过一间名为“夕缘”的宾馆时,老毒物看到门口挂了一个红色的大横幅:“本店现已精装修完成,各类主题房间,钟点房、过夜房均7折特惠,欢迎新老同学惠顾!” 如此明目张胆的文案,仿佛在嘲笑老毒物还停留在上世纪的思想。 老毒物认为,有些事情,不妨存在,但不该如此明目张胆。 对于婚前性行为泛滥的反感,和对处男身份的不甘与羞愧,这两种看似水火不容的思想,同时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表现出来的,就是在人前喜欢口嗨装老司机,人后却保存着心底的那一份,对纯真感情的小憧憬。 但是现在,终于还是要跟那个,不肯睁开眼看世界的自己,挥手告别了吗?老毒物想。 “要不,就这家?”何思蓉也有点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说。 “都,都听你的。”老毒物说:“不过,真的要……吗?” “你怂了?那你走吧,我不拦你。”何思蓉鼓着腮帮子说。 其实刚才这一路走来,吹着夜风,何思蓉的酒已经醒了大半。 对于下午一时冲动提出的建议,她的内心也有点打退堂鼓。 如果老毒物要放弃,那她就可以借势下坡。 于是老毒物说:“谁怂了,走。” “夕缘”宾馆晚上没有钟点房,老毒物开了一个普通的大床房。 二人推门进了房间,按了半天墙上的开关,灯都没有亮,只得请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从他们手中接过房卡,往墙上的插鞘里一插,瞬时灯火辉煌。 服务员目送着二人进房间关上门,嗤笑了一声:“雏儿。” 老毒物挠着头说:“原来你也没来过。” 何思蓉硬着头皮道:“这新装修的嘛。” 老毒物没有心思深究,伸手揽住了何思蓉的腰:“可以吗?” 何思蓉没有说话,只是两个拳头虚握着举在胸前。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抱了一分半钟。 老毒物自从高中毕业以后,就没和女生抱过,此时只觉得入手充盈柔软,有一种淡淡的奶香。 何思蓉则是第一次和男生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只觉得老毒物的骨头硌得慌。 “你,什么东西在顶我?”何思蓉迟疑地问道。 “嘛,没,没什么!要先洗澡吗?”老毒物回忆着电视剧里的情节。 “你,你先!”何思蓉挣脱了老毒物的怀抱,走到窗边的椅子旁,踩掉帆布鞋,抱腿坐了上去。 老毒物犹犹豫豫地脱下外套:“你……可别回头啊。” “谁要看你啊。”何思蓉撅着嘴举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老毒物溜进浴室,又把一条浴巾挂在透明玻璃上遮挡视线,心里嘲笑着自己:这立的又是什么牌坊? 站在喷头下草草冲了一会,他穿上棉毛衫和薄秋裤出来了。 地上有水打滑,老毒物一路小跑太急,摔在了地上。 还好,是屁股着地,但仍然是疼得好一会儿站不起来。 何思蓉正坐在床边,羽绒服,围巾,牛仔裤,浅蓝短袜,帆布鞋,全副武装,低头看着自己。 你在屋里这么冷吗?还有,我洗了澡之后变成透明人了吗!!! 等到老毒物自己站起来以后,何思蓉才好像如梦方醒一样:“你没事吧,秦江尧。” “没事。”老毒物说。 接着两个人就保持坐姿,看了半个小时综艺,时不时还聊上几句。 何思蓉身上的奶香味让老毒物心猿意马,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视节目上。 综艺的内容是一群明星在乡下种田,还养了几只大黄狗。 老毒物觉得还没有相亲节目好看。 “你……何学姐……嘛,小蓉。”老毒物说:“你不洗澡吗?” 何思蓉心一横,举起遥控器一按,关了电视,用脚蹬掉了两只鞋,一边脱羽绒服一边往床上爬:“关灯!” “灯……在哪里。”老毒物在墙上找来找去。 何思蓉不耐烦地爬过去关灯,一只穿着袜子的脚不小心在老毒物光滑的腿上蹭了一下。 老毒物浑身一个机灵,哆嗦了一下,灯就灭了。 窗帘没有被拉上,雪白的月光星星点点地洒在房间里,勾勒出何思蓉面庞的曲线与发梢的轮廓。 好美。 老毒物伸手摸到何思蓉的脸,慢慢地把嘴唇凑了上去。 何思蓉却伸出手掌挡住了他的嘴。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何思蓉说。 “……冰华如霜,明月亦寒……?”老毒物有些语无伦次。 “你喜欢我吗?” “爱。”老毒物说。 “……可不可以认真一点?” 老毒物认真地酝酿了一下情绪:“何思蓉,我爱你。” “唉,算了。”何思蓉瘪了瘪嘴,开始解胸前的衣扣。 “不是,学姐。”老毒物有点不高兴了:“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也想认真和你交往,是你拒绝了我。” “你说得对。”何思蓉又解开了一粒扣子。 老毒物没有如计划般注意她胸衣的颜色,因为他发现何思蓉的手抖得厉害。 “学姐,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冷而已。”何思蓉钻进了被窝:“你来吧。” …… “怎么了,秦江尧?”何思蓉伸手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 “你是不是不舒服?一直在抖。”老毒物停了下来。 “没有,痒。”何思蓉含含糊糊地说。 老毒物不知道的是,何思蓉的脑子里,”牙一咬眼一闭就过去了”、”趁还来得及赶紧走人”和“来都来了应该好好享受”三国势力已经从赤壁大战打到九伐中原了。 …… “谁的电话在响?” “没有吧,你的吗?”何思蓉说。 “我的手机在这呢。”老毒物看了一眼自己枕边。 “……啊!!”何思蓉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你压着我头发了!” “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 “你到底在干嘛呀?”何思蓉说。 “我不知道呀,我又不会。” “你们男生不是天生都懂的吗??” “你听谁说的啊?被子里面啥也看不见……老司姬带带我。” “我……哪里会啊!” “?你在逗我?你……?” “……嗯。”何思蓉点点头。 “你是……第一……”老毒物舌头都捋不直了。 “都说嗯了,你干嘛呀。”何思蓉的声音好像蚊子。 秦江尧懵了。 “怎么了嘛。”何思蓉一只手抓着被子,坐起身来。 “蓉姐,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好。”老毒物木木地说,人也已经往床边挪了几厘米。 何思蓉说:“没事的,我不会赖上你,不会让你负责。你也是第一次,这很公平啊。” “不是那么回事,我以为你……!”老毒物急道。 其实,老毒物的退缩让何思蓉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一位客人终于要走了,主人嘴贱地来一句“不留下来吃晚饭吗?”,话音刚落就会后悔,生怕这位客人又顺竿爬。 所幸,老毒物并没有这么做。 老毒物与何思蓉谁都没有再说话,黑暗中,只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莫名其妙地,何思蓉簌簌地落下了眼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就着月光,老毒物看到了,伸手想再次把女孩拥进怀里。 “又干什么?”何思蓉不给他抱:“我们走吧,再不走一会宿舍就关门了。” 老毒物说:“……我,我也有想看的节目,你陪我看一会好不好。” 何思蓉再次爬过老毒物,打开了灯。 炫目的光芒让老毒物本能地伸手遮住眼睛。 等适应了亮光,他看到茶色卷发的少女,正把电视遥控器递在他面前,脸颊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扬起孩子般的微笑。 第三十四章 什么世道啊! 周嵩陪着袁月苓回医院,一路上心事重重,先前的好心情完全没了踪影。 袁月苓开始还试着与他搭话,发现他心不在焉以后,也就不再作声,只余沉默。 而沉默的力量,常会孕育出新的风暴。 “月苓,”回到病房里,周嵩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干嘛?” “我问你个事儿.......你不高兴可以不回答。” “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袁月苓用食指轻点着自己的额角,冷笑道:“瞎子说的没错,我是拿了吃绝户的钱才出来这个大城市读书的,我那个弟弟呢其实是我儿子,现在你满意了么?” “???”周嵩懵逼:“你在说些什么啊?” “要是那样的话,你还愿意要我吗?”袁月苓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容,朝周嵩又凑近了几步:“你还想做我的盾,把后背交给我吗?” “你什么意思啊你?”周嵩有些着恼。 “哦,对了,我还是个扫把星,克夫。”袁月苓露出故作惊讶的表情:“你追了我两年不是为了把命搭上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是,这算命的胡说八道,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啊。”周嵩猛地把空轮椅推到了墙角。 袁月苓走到床边坐下,撅起嘴:“你也知道是胡说八道啊,我看你可信得很啊,一路上愁得那个哎哟……” “你怎么能凭想象就生我的气呢?你这人真是……”周嵩嘟哝着抱怨道。 其实,袁月苓可没冤枉他——一路上,周嵩的内心深处,各种耸人听闻击穿底线的社会新闻此起彼伏。 在过去的两年里,周嵩想的都是如何追到袁月苓,想的都是她一旦点头,将会是怎样的幸福,一直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可以被如此荒诞不经的言论影响而动摇。 如果真的有那种事,如果她相信我真的会介意这种事,那么,在之前她最厌烦我的日子里,为什么不拿出来说呢? 周嵩忽然觉得自己非常讨厌,比最讨厌自己的人想象中还要讨厌,他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做出改变。 他走上前,伸手去抱袁月苓,却被后者用力推开了。 “不作了不作了。”周嵩嘴里说着,又使劲去抱,把袁月苓的头狠狠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呃——要被勒死了。”袁月苓夸张地翻了个白眼。 “别骗我,我怎么没感觉。”周嵩笑着放开了她,见她神色缓和了不少,这才放心下来:“我就说别跟那种骗子打交道,你非要算——” “算的是我吗?”袁月苓反诘道:“人家要给我看,你把个爪子和大饼脸递上去欺负人家瞎眼,没准人家算得准,但是准在你身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那种雌雄同体.......” “快别瞎编了,”周嵩不服气道:“那色老头明显就是想占你这样大姑娘的便宜。” “就你那点小心思,我早猜到了。”袁月苓嗤了一下:“做你的女朋友,以后是不是看病也都只能找女医生看了?” “那得看是什么科……”周嵩道:“再说,我不让你算,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哦?”袁月苓扬了扬眉。 “你忘了吗,我们答应过郁盼望,要接受她的帮助,就别再去找和尚道士巫师什么的……” “你答应的,我可没答应。”袁月苓一把拉开了黑布鞋上的带子,把鞋脱了下来:“你现在是个基督徒了?” “不是。”周嵩说:“我就是觉得,既然请人家帮我们,就应该听人家的嘱咐……” “他们这些人都一个样,总是觉得除了自己,别家都是邪魔外道……”袁月苓随口吐槽着,也没什么心思再和周嵩争论:“我给何思蓉打电话,问问她今晚能不能陪我,你也该换班休息了。” 袁月苓打了好几个电话,何思蓉都没有接。 “小蓉不会真的出事了吧。”袁月苓嘀咕着,又拨出了一通,这次她终于接了。 “……喂?小蓉?这里头什么在那喘呢?”袁月苓把手机听筒音量调大。 “喂?小蓉,是你吗?”袁月苓又检查了一下,没有拨错号。 “……啊!!”听筒里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吓得袁月苓差点把电话扔了。 紧接着,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 “你压着我头发了!” “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电话就这么断掉了,只留下袁月苓和周嵩面面相觑。 “那是何思蓉吗?”过了好一会,周嵩才试探地问。 “我关心的是,那男的是谁。”袁月苓还在回忆。 “我听着……是老毒……”周嵩不敢看袁月苓。 “疯了吧!他们不是才第一天认识?周嵩,你给介绍的这什么人那?”袁月苓差点破音。 “这怎么又怪上我了?老毒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小体格,何思蓉要是不愿意,他还有能耐用强?” 周嵩心中暗道不妙,不会又要吵架吧? 还好,袁月苓及时更换了思考方向:“难道是小蓉主动?这个小朋友,小狐狸,真是害人精。” “怎么的呢?”周嵩伸出食指,在袁月苓脚背的袜子上无聊地划来划去。 “小朋友高中就有男朋友,时不时就揶揄小蓉没人要,老处女,学霸那家伙也不起好作用。 “???”周嵩惊愕。 “之前反正宿舍四个人五五开,有我在一起,小蓉也没有特别在意。”袁月苓回忆道:“结果那天我和你在网吧过夜,不是没回去嘛?结果我回去以后,她们以为我和你……那什么了,然后就说小蓉是寝室最后一个处女,要她发红包……我这才知道,她们背后居然有一个这么,这么无节操的赌约……” “什么世道啊!”周嵩火了:“什么三观啊!二十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老……老处女了?” “人各有各的活法,我也从来不评判她们两个。”袁月苓继续说道:“可是她们反过来歧视我们,我就是觉得很难理解。一个女孩子,要把自己交代出去,有什么难的?可是……不说到结婚,起码得跟值得的人吧?” “完全同意。”周嵩举手说。 想了一下,周嵩又补充道:“不是我挑拨离间你们宿舍关系,我觉得小朋友和学霸这两个人,以后真得离她们远一点。” 袁月苓不置可否,蜷起了膝盖,抱住自己的小腿:“都是我不好。我先前当她们开玩笑,也就算了,我没想到小蓉真的会受影响……我那天知道这个赌约以后,就应该找小蓉好好谈谈的,可是我没有,还随便给她介绍对象……” “月苓,你不要自责。”周嵩安慰她道:“老毒物这个人,我还是知道一点才敢介绍的。他这个人,就嘴上不着调,其实并不是坏人,他要是真的要了何思蓉,肯定会对她负责的。” “希望如此吧。”袁月苓闷闷不乐地说:“说到底,人家的事情,我们操心再多也没用。” “老毒物要是敢始乱终弃,我亲手阉了他。”周嵩恶狠狠地说。 月苓这才莞尔一笑:“你也是个嘴上不着调的。好了,你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袁月苓一把拽下两只袜子,往周嵩怀里一丢,光着脚下了床。 “你去给我把着门,不许回头偷看啊。” 如果您看到这里,请留步,听我说两句废话。 作为新人+新书,说真的,我从一开始就不指望靠这本书来赚钱恰饭。 无论成绩是好还是坏,我一定不会切掉它,哪怕只有1个读者,我也会正常将它完本,这是我的承诺。 我没有问编辑追读,我不知道我现在每天更新5-6000字,有多少读者在读,但我想对亲爱的你们说,或许我更新还不够快,或许剧情节奏有些慢,拜托你们,不要养,很多幼苗养着养着就养死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起点作者会做这样的事:每一章更新发布以前,我都会花上1-2个小时,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修改错别字和标点,优化文字和语句。 朋友嘲笑我,说这是我过去做实体出版业留下来的职业病,但我只是希望能让你们获得最优的阅读体验。 可能这么说有些羞耻——我想邀请你们,暂且放弃成为“沉默的大多数”,动一动手指,在每天的新章节,尽量多给我一些本章说。 好的坏的意见,我全都来者不拒。 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全无禁忌。 让我看见你的小手,是你们支撑着我不放弃,继续前行。 无论是你的推荐票,月票还是打赏,我全都衷心感激,但我最想看到的,还是你们的话语。 本章说越多,更新就会越快:) 第三十五章 午夜惊魂 病房卫生间的角落里,有一个小莲蓬头,有热水,设计上可以进行简单的沐浴。 一般人都不爱用,毕竟普通病房的私密性是非常差的,不过眼下运气好,这间双人病房只有袁月苓他们一家入住,这件事就有回旋的余地了。 听着身后浴帘拉上的声音,周嵩像个门神一样守在那里。 “你不许偷看。”她刚刚是这么说的吧? 人类这种动物,就是这么贱——你不说也就罢,一旦说了“不许”“不要”,反而就勾起抑制不住的冲动来。 伊甸园里,偷吃分辨善恶树上果实的eva; 打开魔盒的潘多拉; 逃离索多玛的时候,因为回头看而被变成盐柱的女人; 还有一千零一夜中,忍了几十年,最终还是作死去打开那扇被禁止的门的家伙…… 莫不如是。 身后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们来运用男性的高级理性思维冷静分析一下,如果偷看,会发生什么事呢?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袁月苓会生气吗?会的。 会生气很久吗?应该……不至于。 会和我分手吗?绝对不可能。 会永久降低好感值上限吗?不好说。 那么,承担这些风险,好处是什么? 大饱眼福倒是其次,主要是两个人的关系在客观上会更上一层楼吧? “周嵩同学。”袁月苓的清音打断了周嵩的小九九:“信任就像一张纸,一旦皱了,就算重新抚平……” 妈了个鸡,这共生的效果已经强到可以当面读心了吗?不至于吧。 那我怎么读不到她的心? “话说……”周嵩大声说着,想要掩饰内心的尴尬:“水……有点烫啊。” “不会啊,我平时都是这个温度,从来也没听你说过。”袁月苓嘀咕着,把龙头朝右拨了一公分。 “又有点凉了。”周嵩点评道。 袁月苓没有说话,重新调试着水温。 周嵩停止了找茬水温,听着身后少女打沐浴乳的声音,换了一个方向。 “左边,左边,痒。不对,右边,对,再下面点。”周嵩闭上眼睛,努力地在全身上下捕捉着少女指尖滑过的细腻触感。 “哎,对了!就是这!”周嵩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再用点力!” “你给我适可而止好吧!”袁月苓恼了:“再吵就滚出去!” 嘻嘻哈哈间,袁月苓洗完了澡,换上病号服出来,又把周嵩赶了进去。 二人都洗漱完毕,袁月苓应周嵩的要求,陪他看了一集奥特曼。 “闇が怖くてどうするアイツが怖くてどうする 害怕黑暗该如何是好,害怕那家伙该如何是好 足踏みしてるだけじゃ进まない 不踏出这一步就永远无法前进 男なら谁かのために强くなれ 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 歯を食いしばって思いっきり守り抜け 咬紧牙关,坚守到底 転んでもいいよまた立ち上がればいい 倒下了也没关系,再站起来就可以了 ただそれだけできれば英雄さ 只要能做到这点就是英雄啊” “这皮套人,真的就那么好看吗?”袁月苓打了个哈欠:“狗子,不早了,咱们睡吧。” “好。”周嵩说。 “您能不能先下去嘿?”袁月苓推了一把身边的周嵩。 “不是,”周嵩讪讪道:“我刚才坐在床边上,看你的手机屏幕,脖子都要断了。” “那你现在可以下去了。”袁月苓又踹了他一jio:“这是医院。” “不嘛不嘛。”周嵩伸手把袁月苓搂在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挤在狭小的单人病床上,为了不从床上掉下去,袁月苓也没办法太靠边。 袁月苓皱了皱眉头,没再坚持:“去把灯关一下。” 黑暗中,周嵩听着月苓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她胸腔的起伏。 “老实点儿啊,不然我就叫护士长了。”袁月苓忽然威胁道。 “我可老实了。”周嵩无辜脸。 “你老实什么老实?”袁月苓打了他一下。 “不是,内个东西我控制不了啊。”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小蓉有没有做安全措施。我那药还剩一点……” “妈富隆顶屁用,这种情况只能吃毓婷。” “你很会啊!” “呃……” “狗子,明天咱们出院吧。” “此间乐,不思蜀也。我感觉每次你住院的时候,咱俩感情都处得特别好。” “别神经了,功课拉下那么多,明天学生会的会还挺重要的……” “学生会的事,你遥控我就行了。”周嵩拍着袁月苓的肚皮说:“盼望交代过了,我得24小时守着你,你回宿舍了,我可信不过那几个婆娘。” “那还在医院住到过年那?”袁月苓反驳道:“总要回宿舍的。” “月苓,说真的。”周嵩试探道:“我们在学校外面找个房子住吧。有这么几个好处——” “嗯,小伙儿挺会啊。为了24小时照顾我,是不是?”袁月苓嘲笑道:“借题发挥,借机上位?我跟你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不是,一块儿住也不是为了那个啊。咱俩可以分被子,不,分床,我睡沙发就行……” “你现在给我去睡另一张床,我就阿弥陀佛了。” “不是……” “别不是,你那点小心思,别拿我当傻子。结婚以前,你别想动歪脑筋。”袁月苓斩钉截铁地说。 “不是,你刚才不是自己还说‘不说到结婚,起码得跟值得的人吧’……我不是值得的人么?” “……” “那月苓,你想跟我结婚吗?” “……” “月苓?” “zzzzzzzzzzzz……” 真的假的?这么快?刚还不在说话吗? 袁月苓背对周嵩睡着,周嵩从后面抱着她,也渐渐睡了过去…… 数小时后,周嵩从睡梦中惊醒。 空气中有一股烧糊的气味。 床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月苓?”他疑惑地在房间里扫视。 然后,他就看到袁月苓,面目狰狞,四肢扭曲地,侧卧在冰冷的地面上。 “完了完了完了……”周嵩慌忙下床,伸手去摸装圣水的瓶子,那瓶子里却连一滴水也没有了。 墙上的挂钟,时间正准确无误地指向3:00. 下午挂在床头的十字架,此时正倒挂着。 “paternoster,quiesincaelis,sanctificeturnomentuum;adveniatregnumtuum;fiatvoluntastua,sicutincaelo,etinterra.”周嵩结结巴巴地念着,摸到自己的外裤,从裤兜里拿出那串念珠,跪在袁月苓的身体边上,将念珠上的十字架垂到她的脸上。 他惊恐地看到,那枚小十字架,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弯曲。 “avemaria,gratiaplena,dominustecum,benedictatuinmulieribus,etbenedictusfructusventristui,iesus.sanctamaria,materdei……”周嵩的声音不大,却已经声嘶力竭,那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像自己的。 随着他的念诵,床脚凳子上的圣母像双眼流下两行血红的眼泪,应身而倒,摔得粉碎。 那声音大得惊人,振痛了周嵩的骨膜,在医院的走廊上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回响。 袁月苓的眼中没有眼白,瞳孔已经放大到了可怖的程度。 紧接着,那个猩红的大漩涡再度出现…… “医生!医生!护士!救人那!”周嵩连滚带爬地出了病房,勉强站起身,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狂奔。 每一间屋子都是空的,整座医院到处都空无一人。 接着,他听到一阵“哞——”的叫声。 周嵩奔到窗口,向下望去,只见一片白雪茫茫。 他不放心袁月苓,又跑回病房,发现袁月苓已经不见了。 “我……他妈……” 周嵩走出医院的大楼,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走着。 雪很深,没过了周嵩的膝盖,魔都可从来没下过这种雪。 “哞——”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动着自己的脖子。 他听到自己的脖子发出,像齿轮一样的声响。 雪白的夜幕中,不远处两团飘荡的红光格外刺眼。 粗重的喘息声和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顺着风飘进耳畔。 周嵩再次听到那刺耳的低吼。 那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变得急促密集并且越来越清晰。 是牛蹄声,如果这个肩高超过周嵩的头顶,通体漆黑双目火红的怪物也可以叫作牛的话。 这只庞大的野兽撕破黑暗冲出,以惊人的速度,直奔周嵩而来, 周嵩努力扭动身体试图躲避,但是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狂奔的野兽卷起的气浪扑面而来,又与周嵩擦肩而过,周嵩几乎感受到了它呼出的温度。 他闭上了眼睛…… …… ………… 啊!!! 周嵩大吼一声,醒了过来。 墙上的挂钟指向3点整。 自己摔倒在病房冰冷的地面上,面前的少女呆呆地坐在床上,还维持着踢人的姿势。 周嵩看着那只脚底板冲着自己的纤秀裸足,唤道:“月苓?” 少女回过神来,一跃下床:“狗子,你没事吧!” 还没等周嵩说话,她就捂着自己的小腹半跪了下来:“好疼啊……” 周嵩嘴里发出“嘶——”的声音,轻轻地掀开了上衣。 他的肚子上,留着一个……蹄印? 在医院的好处就是,你可以随时找人看病。 急诊室的女医生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她推了推金丝眼镜:“哪有你这么陪护的?那么小的床,你非要挤在一起,女朋友做噩梦,不就一脚给你踹下来了?” “不是,医生您看啊。”周嵩捂着肚子,回头搬起袁月苓的裸足:“您看,这个是我女朋友的脚。” “嗯哼?”女医生又推了推眼镜:“挺好看的。” 周嵩又给医生看他肚子上的蹄印:“这个呢,是我受的伤。” “不怎么好看。”女医生点评道。 “我总觉得……”他抱住自己的头,哀鸣道:“不像人类踢出来的啊!” 女医生第三次推了推眼镜:“确实有点奇怪,看这形象好像是马掌。” “是牛。”周嵩说。 “安啦,随便啦,反正伤得也不重,我给你开点涂的药,养几天就好了。”医生在处方笺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你女朋友为什么也一直捂着肚子,需要看看吗?” “没事,她来大姨妈而已。”周嵩随口敷衍道。 次日,中午。 “嘿,嘿,嘿。”老毒物在周嵩眼前打了几个响指:“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没精打采的,腰都直不起来。” “昨儿黑堂客一jio把劳资踹下床,好哀求。”周嵩说。 “说人话。” “哦,我昨天睡到半夜被袁部长一脚踹下床,到现在都在疼。”周嵩轻轻摸着自己的肚皮。 “那病房不是有两张床吗?”老毒物道:“人家都生病住院了,你是去照顾病人的,能不能克制一点?” “别扯淡了,你克制了吗?你要是克制,昨天晚上压着别人头发的是谁啊?”周嵩闷闷不乐地说:“你跟何思蓉……?你要是对不起她,可就是在给我挖坑。” “嘛,窝佬人家可是克制得很咧。”老毒物说:“看了半宿电视,我这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上午醒过来一看,她已经走了。” “不是你俩什么情况?看电视?”周嵩瞪眼:“真没睡?” “差点睡了,然后她跟我说她是处,你们怎么都没人告诉我她是处啊?她是处怎么还会那么主动啊?反正我当时是啥心思也没有了。”老毒物把头凑前一些,小声地吼道。 “她是不是我上哪知道去?再说,处不好?咋,怕负责?怕被赖上?”周嵩啃着小鸡腿。 “不是,害。”老毒物一拍大腿:“我不是怕负责,我挺愿意负责的。可是,可是,她这个,对自己是不是也太不负责了?” “怎么,喜欢就会放肆,爱就会克制?”周嵩抬了抬眼皮。 “嘛,我就是觉得吧……毕竟第一次呢?跟我这也不熟啊。你说她是咋想的?虽然说她长得跟你们家袁部长没法比,可也不至于......她是说得跟真事儿似的,我是真的不希望她后悔。” “?先不说她是怎么想的,”周嵩挑了挑眉:“你老人家又变成保守主义者了?落袋为安是谁说的?” “这具体问题得具体分析,”老毒物语重心长道:“就冲你对袁部长那份心,我觉得她就应该被你睡。何思蓉跟我这才哪到哪…… “我也不是说一定要结婚以后,起码得有一段时间感情基础吧,起码得是她喜欢的人吧?”老毒物说。 “说明她喜欢你呀。”周嵩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老毒物发出一阵干笑:“这点儿逼数我还是有的。” “那你俩现在算怎么回事啊。”周嵩喝干净一碗汤,把不锈钢碗放在餐盘上。 “不知道,今天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都还没回。”老毒物闷闷不乐地说。 “兄弟,你这不妙啊。”周嵩说:“唐小洁教我学pua的时候,讲过一个事后后悔机制,就特别符合你现在的状况……” “那咋办啊。”老毒物脸一垮。 “能咋办,让你袁部长替你求情呗。何思蓉这会儿正陪着她,我跟月苓说说。”周嵩说着,肩膀上被重重拍了一下,抬头就看到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 “怎么的,背后说小洁坏话呢?”唐小洁身穿一身淡色系的轻lo,白色的复古蕾丝玫瑰花超薄暗纹长袜配一双米色露脚趾的高跟凉鞋。 “没有,怎么敢呢。”周嵩站起身来:“是老毒物的事儿,老毒物,你跟唐长官请教一下吧,这可是pua带师。” “不……不必了。”老毒物摇了摇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隐私,不经过她的同意,不好随便往外说的。” “看看,看看人家秦江尧的觉悟!真是个好男人。”唐小洁伸出食指,在周嵩的太阳穴上轻轻点了一下。 “呃……” “周嵩,我听我们家盼望说,最近一直在被范部长纠缠,她可烦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唐小洁忽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地说。 “没有的事,胖哥又不是我,他走的都是正规流程。”周嵩道:“回头我碰到胖哥再问问他吧。咱们走吧,要迟到了。” 三个人离开食堂,有说有笑地朝学生会御用大楼走去。 请看一下↓↓↓↓↓↓↓作家的话 第三十六章 月苓同学的微笑,就由我来守护! 快乐是唐小洁和老毒物的,周嵩只有闷闷不乐和心不在焉。 本来,周嵩混进学生会,图的就是能经常看见袁月苓,这些劳什子的各种会,是他最避之不及的。 只是今个袁月苓希望他不要缺席,那就得来了。 本来周嵩想拐着弯问问老毒物,怎么看待“克夫”这个事儿,可惜半路杀出个唐小洁,当着她的面,更是不能提了。 “……吾观姑娘乃残魄转生克夫旺己之相,气运财运皆夺自夫君,而恋慕姑娘之人必因气运大损而早亡……” 那瞎子抑扬顿挫的声音格外刺耳,越是不愿去想,越是如魔咒一样萦绕在耳边。 “随便哪个神,求求你们了,让我能跟袁月苓……哪怕只是做回朋友也行啊,我愿意为此……牺牲一半寿命!” 那个说蠢话的少年,好像就在昨天。 难道,这就是求仁得仁? 也罢,只是…… 倒挂的十字架,停摆在凌晨3点的时钟,袁月苓扭曲的面庞,红眼睛的大黑牛,还有那…… 周嵩眨了眨眼睛,试图驱散眼前的幻影。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唐小洁与老毒物走上网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周嵩回过神来:“唐部长,你好啊,这条小裙子真漂亮!” 是王聪明,这家伙今天英姿勃发的样子,跟心事重重萎靡不振的周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有裙子漂亮吗?”唐小洁嘴上这么说,人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提起裙摆转了个圈。 “人更漂亮。”王聪明一时目不暇接,连忙表态,唐小洁这才满意地放过了他。 “老毒,快快快,跟我过来。”王聪明朝着周嵩点了点头,勾着老毒物的肩膀就把他拉走了。 周嵩与唐小洁两人来到会场,这是学生会在这一学期的最后一次集体会议。 周嵩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给袁月苓发消息,帮老毒打探何思蓉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回消息。 “女孩子需要静静的时候,你就让她静静。”袁月苓回复说:“逼得太紧,适得其反,你就是不懂这个道理。” “哦,反正你能做工作,就帮忙做做工作呗。”周嵩说。 “我有数。”袁月苓说。 没过多久,大会就开始了。 周嵩趴在桌子上,开启了日常放空的状态。 不知道放空了多久,周嵩听到一个可以把他从任何神游状态立即唤醒的名字。 “袁月苓同学,袁部长?” 说话的人是学生会秘书处副秘书长。 学生会秘书处并不是工作繁忙到需要另设副职,兼任这个职务的,是政教处的一位老师。 他才是监督和管理学生会工作的真正实权人物。 没错,学生会这个组织,不再纯粹由学生自治已经很多年了。 “月苓她生……”周嵩下意识地答道,周围却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低低的窃笑。 一些不友善的议论尽管低沉,被共生放大的听力却让周嵩捕捉到了。 路人甲:这人谁啊? 路人乙:这人你都不认识?一直追袁月苓的,本以为是龙套小丑,现如今似乎是正式当上临时工了。 路人甲:啥临时工?我靠,那高岭之花脱单了? 路人乙:你是住在深山老林里吗?她也是被缠得没办法,可怜啊,糟蹋了。 路人甲:女人啊,盘亮条顺会来事,是好事。但光有这些,没靠山又没手腕,就很容易杯具了。 路人乙:可是我看那袁月苓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周嵩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凛冽的一瞥,那两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翻了翻白眼,假装没看见。 “袁部长生病了,让我今天代表她参加会议。”老毒物站起来,没有看周嵩,朗声说道。 学生会秘书处副秘书长点点头,示意老毒物坐下:“接下来,各部门汇报一下本月各自的工作情况吧。” 周嵩没有心思听这些,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龙套小丑?原来我在这些人眼里,还是这样的形象吗? 这两年来,他满脑子都是追到袁月苓,根本没有在意自身的建设与外界的评价,觉得只要袁月苓能点头,洪水滔天也和自己没关系。 他以为只要得到袁月苓的认可,其他的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但现在,周嵩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就算追到了袁月苓,在外人眼里还是小丑一枚吗? 大家不应该都羡慕嫉妒我才对吗? 我,周嵩,难道应该甘心于此吗? 还有月苓…… 之前从来没想过,月苓和自己在一起,竟然会承受外界这样的指点与嘲笑。 她却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一个字。 让月苓因为自己而风评被害,这是不可接受的。 周嵩握紧了拳头。 有一位胖哥曾经说过,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 这一切必须被改变了,就从现在开始。 不能再被看作小丑龙套,我周嵩要做角儿,顶门立户的主角儿! …… …… 可是,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就又不知道从何入手了。 也许应该等散了会,先把那两个长舌男扁一顿出出气? 不过万一受伤,月苓又要被连累了。 要不要在会议上提点合理化建议? 可是生活部最近都在做什么……? 哎呀,刚才应该好好听听的。 转念一想,自己与月苓的在校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三学期,去掉大四实习,其实不过半年时间。 与其在意这些无聊的家伙,认真为她谋划出一个幸福的未来更加实际吧……? 正当周嵩胡思乱想之际,副秘书长宣布散会。 这种繁文缛节的会议果然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周嵩正准备弹射起步赶回医院时,副秘书长又补充了一句:“生活部的同学们留一下。” ?又干什么? “留下大家是有一个工作安排要跟大家宣布。生活部原部长杜鹏飞同学,卸任部长已经有好一阵子了,适逢学期末,学生会的事物繁忙,新部长袁月苓同学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最近更是反复住院。” 副秘书长把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基于这种情况,根据生活部的内部推荐,秘书处商议了一下,打算暂时安排王智同学代理部长,主持生活部的工作。” ????? 副秘书长继续说道:“等袁月苓同学的身体能够恢复了,组织上再重新安排。大家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请王智同学来布置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吧。” 周嵩惊异地四处张望,没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都在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周嵩把目光投向老毒物,后者心虚地别过脸去。 不是说好的月苓接任部长吗? 王聪明来学生会不就是想混个档案吗? 袁月苓这个副部长兢兢业业一干就是两年多,你们眼睛都是瞎的? 没人说话是所有人都知道,只瞒着月苓和我么? 要是我如往常一样不来,是不是等到下学期开会,月苓才能知道自己多了个新上司? 这是政变!这是背刺! 这个会月苓坚持让我参加,难道她有预感? “等一等。”周嵩大声地说,站了起来:“我有异议!” 我绝不能让月苓失望。 副秘书长推了推自己的金边眼镜,感到有些意外:“请说。” 周嵩挎起个批脸,斟酌着自己说话的语气。 不能太弱气,那样没有人会鸟你。 也不能太激动,会给人一种无能狂怒的感觉。 不亢不卑,据理力争,表面客客气气,话语中暗暗施加压力,这样才是坠吼的。 还是应该稍微带一丝怒意?不怒自威是最好的……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部长卸任也好,有事也好,章程上是应该由副部长主持工作的。 “之前杜鹏飞任部长时,这些日常工作事务也一直由副部长袁月苓主持,从无懈怠。 “现在杜鹏飞卸任,就算提拔新人,也完全可以由王智代理副部长,而不是直接代部长职。” “这位同学,你怎么称呼?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是新近才加入生活部的吗?” 副秘书长话音落地,就有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又勉强地憋了回去,让周嵩十分尴尬。 “我叫周嵩,在生活部两年了,没怎么往秘书处走动,这不一直是干事嘛。” “好了,周嵩同学的意见,组织上会认真考虑。”副秘书长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么就还是由代理部长王智,安排一下你们生活部接下来的工作。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副秘书长就施施然收拾了东西,抬腿走人了。 周嵩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应该追出去继续向副秘书长讨说法,还是留下来跟王聪明对峙。 “周嵩,你贵人事忙,有些事情可能不知道。” 王聪明朝周嵩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就如昨晚给他们送果篮时一样温暖。 “由于生活部没有主事人,算上今天这次,副秘书长已经是连续三次列席主持我们生活部的工作会议了。 “他认识咱们部里在座的每一个人,除了你,因为你从来不出席周工作例会。” 所以副秘书长才根本不把自己的发言当成一回事吗? 难道就这样投子认输? 周嵩现在非常后悔自己平时的懈怠,可是为时已晚。 “笑话!”周嵩憋了半晌,转移话题:“月苓她只是晚上着了凉,最迟明后天就能出院了,你这是趁虚而入!” “啊,月苓,”王聪明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轻轻地鼓起了掌:“叫得可真亲切啊。 “我知道你们最近关系……很好,周嵩同学得偿所愿,我们生活部的每一位干事都为你感到由衷地高兴。 “但是,请不要因为你的私人感情而影响我们生活部的工作。” “我和袁部长的私人关系与工作的事无关,袁部长这两年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你王智凭什么?” “我们每个人都非常尊敬袁副部长,认可她的工作能力,关心她的身体健康。可是一半时间都在住院的人,是没有办法胜任部长的工作的,我们这也是为了生活部的工作能顺利展开,才不得以为之。” 一个生活部有什么工作需要顺利展开?你少在这拿鸡毛当令箭了。 周嵩很想就这样把话甩到王聪明脸上,可是理智告诉他,这样口不择言只会得罪在场的所有人,适得其反。 看到周嵩欲言又止的样子,王聪明摆开车马乘胜追击。 “我相信荣誉等身的袁月苓同学绝不是带着私人的目的,而投入到咱们学生会的工作中来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在座的其他同学都不在乎,在学生会工作的经历所带来的成绩和荣誉。 “现在,关于学生会,无论是校园里还是社会上,都流传着一些非常不堪入耳的传言,什么官僚主义,什么人浮于事,恨不得直接说学生会专门培养社会蛀虫了。 “这对于我们在座的,兢兢业业工作的同学非常不公平!面对这种不公平,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应该切实把我们的工作做到位,让广大的同学们切实地感受到我们的工作成效,而不是每个礼拜在这里敷衍开个会,毕业档案里扣个戳就完事了,咱们需要一个主心骨。 “咱们都知道袁月苓同学志在出国深造,我们也相信凭她的才华一定可以取得过人的成就,那么既然眼下她因为劳累而身体抱恙,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力所能及的方面,替她分忧一些呢?” “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周嵩冷笑道:“你唱的这些高调,跟你现在搞事情谋夺部长职位有什么关系?你作为干事就不能为人民服务了?” “设置部长这个职务,自然有相应必须承担的职责和工作,而且现在有些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急需负责人与各方斡旋。” “迫在眉睫,急需与各方斡旋的事情?” “周嵩你参加学生会是来干嘛的,谁都看得见。凭你这两年的表现,你从来也没觉得咱们生活部有什么要紧的事务需要处理,就连你现在的坚持,依我看,也不过是怕回去不好和你的小女朋友交待吧?” 会场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大家现在都可以证明,你已经很卖力了,好了,不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如果你真的关心你的小女朋友,现在就应该在她身边照顾她的身体,而不是在这里胡搅蛮缠。” 王聪明缓步走到会议主持人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副盖棺定论的样子。 就在现场一时寂静无声时,忽然又有人说话了。 “关于‘迫在眉睫急需负责人斡旋的事情’,我最近可能记性不太好,不妨开诚布公地告诉周嵩同学,让我也听听,如何?” 王聪明盯着眼前说这话的人,表面虽未动声色,脸上游刃有余的微笑却已消失不见。 第三十七章 学生会亦修罗场II(感谢首位盟主“走哪儿”) 这个给了王聪明一冷枪的,是一直没有表态的老毒物——秦江尧。 老毒物在生活部的资历虽然远比周嵩浅,但为人八面玲珑,跟做事一板一眼的袁月苓相得益彰,深得前部长杜鹏飞的信任。 杜鹏飞其人家族背景深厚,人脉在学生会、院办乃至教育部都有影响力,作为杜鹏飞的左右手,老毒物的声望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谁若真的只把这个其貌不扬的瘦子看成国家二级马屁运动员,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生活部未来的领头人要想坐得舒服,老毒物的支持是不可或缺的。 “我个人是不太认同那种,事还没办,就开始到处去邀功,搞得满城风雨。最后能办成倒也罢了,若是虎头蛇尾……呵呵。”王聪明看着老毒物,话中有话。 “既然是咱们生活部的事,就不能丢给一个人扛。甭管难不难,成不成,不妨集思广益,团结就是力量,没准我觉得成不了的事,大家就有办法呢?” 老毒物走到周嵩的身后,伸手撑住了周嵩的椅背。 刚才看到老毒物一直波澜不惊的,周嵩一度以为老毒物也是这场阴谋叛乱的策动者和受益者。 袁月苓病倒,自己在部里长期透明,人微言轻,挺身而出无非就是不蒸馒头争口气。 可是现在,这家伙到底还是站出来,站在自己一边了,好你个老毒物,我没有看错你。 老毒物的话一出口,很快便有其他几个干事小声地附和。 王聪明虽然脸色不好看,也只能挤出招牌的微笑,站起身来。 “好,那我就把情况跟大家通报一下。 “咱们学校虽然建校多年,也颇有名气,但是学生宿舍是没有空调的,而这两年来,夏天越来越热,希望改善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多。 “杜鹏飞任部长的这两年,他一直在跟院办建议和沟通,希望促成为我们的学生宿舍安装空调,或者别的什么能够改善的措施。 “从此前杜部长反馈回来的情况看,院办方面应该是卖了他这个面子。原计划是明年开始安装,赶在入夏前投入使用,我说得没错吧?” 王聪明看向老毒物,后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但是我最近从院办的熟人那里,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学校明年第一季度的工作预算案审议稿已经基本编制完成,但是,预算案中是没有任何有关空调这项工作的内容的。 ”第一季度上不了预算,这就意味着,同学们翘首以盼的空调,明年夏天想用上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此事如果半途而废,不仅杜部长这几年励精图治带起来的生活部声名扫地,你我这些人,日后也要成为‘学生会尸位素餐’这种诋毁论调的靶子了。” 环视与会人员,看到没有人打算再说话,王聪明满意地坐了下来,自信的微笑回到了他的脸颊。 会场再次归于短暂的寂静。 周嵩似乎感觉时间变成了某种半凝固的透明胶体,被它包裹着的一切人和事都变得迟滞缓慢。 王聪明已经翻开笔记本,开始准备进行既定的工作布置。 几位女同学正抬头望着新任领导,满眼都是倾慕与憧憬。 刚才提出异议的同学正在本子上诚惶诚恐地记录着什么。 老毒物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手里按动着一只圆珠笔,咔嗒咔嗒的声音仿佛昭示无可挽回的倒计时。 周嵩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害怕那家伙该如何是好,不踏出这一步就永远无法前进。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咬紧牙关,坚守到底……” 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 今天,我,周嵩,寸土不让。 “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原来就是装空调而已。”周嵩明亮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寂。 凝胶状的时间如同被洪水涤荡过般,恢复了原本的流淌习惯。 王聪明作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姿态。 老毒物讶异地紧紧握住了圆珠笔。 周嵩没有马上继续讲,他停了下来。 他在等待,等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我今天来,也是带着任务来的。”看到时机成熟,周嵩这才开口。 “袁部长此前,将跟进学生宿舍空调安装项目的工作,交给了我来负责。今天王智同学提供的,关于下个季度预算案的信息非常重要,我会尽快代表袁部长与院办进行磋商,还希望王智同学能够继续大力支持我的工作。” 王聪明仰头大笑:“哈哈,周嵩,你这是把考试简答题不会就抄题干的套路搬到这里来了? “这件事我不止一次地向袁月苓提过,但是她对此完全是无所作为的态度。 “你今天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由你来负责,你凭什么负责?就凭你是袁月苓的男朋友?” “就凭我是袁月苓的男朋友。”周嵩咬着牙,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至少不像某些人,想当还当不上,追求不成,就背后搞这些名堂来公报私仇!算什么男人!” “你在说谁?!”王聪明气急败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一些女干事开始窃窃私语,接着男生们也跟了进来。 “王聪明这事儿做的就是不地道,周嵩没说错。” “就是,我早就想说了,你看他被戳到痛处,急了吧。” “周嵩又是什么好人了?这学生会又不是修罗场,来来去去就为了那同一个女人撕逼吵架,简直斯文扫地。” “不用做事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谁说不做事?只是做事不会让你看见而已,不然袁月苓怎么就能跟了他……” 嘁嘁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王聪明坐回主持人的位置上,完全没有要维持秩序的意思。 老毒物试着想要控制一下局面,可惜也收效甚微。 周嵩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捕风捉影。 不让他们好好宣泄一下情绪,他们是不会认真听别人说话的,周嵩想。 噪音消失了,人群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了站立着的周嵩身上。 老毒物惊讶地发现,周嵩的身姿似乎都比从前挺拔伟岸了许多。 “王聪明,既然你对这件事掌握得如此透彻,对咱们各位同仁的未来考虑得如此长远,那你搞出今天这一出大戏,想必一定是有十足把握,让咱们明年过一个清凉的夏天咯?” “我刚才说过了,我不是那种事儿还没办,就开始到处去吹牛许愿的人。我会尽可能争取最好的结果,不会让杜部长的努力和咱们生活部的名誉付诸东流。” “哈哈哈哈哈。”轮到周嵩仰头大笑了。 “王聪明,难怪你天都黑了还跑到医院,假惺惺说是探病,今天开始的时候遮遮掩掩,挑了袁月苓生病,学生会开月会的时机,还走了副秘书长的关系来给你撑腰,原来是心里没底啊。 “王聪明啊王聪明,你就靠你这点小聪明,能带生活部走上正轨吗?当心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少tm废话。”王聪明彻底撕下了自己的面具:“说我没底,那看来周嵩你是有底了?” “我说我负责,自然是要负责到底。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你没有这张部长的椅子,就办不了事儿吗?那就暂时给你坐好了。 “装空调的事,用不着你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袁部长已经安排地妥妥当当,现在我周嵩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头,照样能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到时候,就劳烦王聪明同学,把暖热的椅子,交还给真正有资格坐的人了。” 周嵩走到王聪明的椅子后面,狠狠地拍了两下椅背。 “哼,好啊,我知道你是本地人,随便卖两套房就能把空调装了。”王聪明站起身来,反唇相讥道:“你要是想当钞能力氪金战士,我这部长,不当也罢!” “我周嵩今天就给大伙立个军令状,装空调嘛,说到底就是个要钱要人的事情。我今天话放这,如果事情办不成,我和袁月苓都退部滚蛋。可这要是办成了嘛……” 周嵩的豪言壮语引起了会场一片震动,众人纷纷起哄。 “你办成了,我滚蛋。”王聪明在众人的目光下,只能应战。 散会后,吃瓜群众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散去。 王聪明走的时候,凑到老毒物耳边:“你居然为了那个胖女人背刺我,你会后悔的。” “很快,你也会为了‘胖女人’这三个字后悔的。”老毒物嘿嘿一笑。 “周部长,走吧?”老毒物看周嵩还托着下巴坐在那发呆,就凑了过来。 “还周部长,王聪明给你起的这个外号,真是对得起他才子的名声:老毒物,太贴切了。”周嵩没回头,对着空气说道。 “你妈的,我这不是站在你这边的吗?你今天这么豪气干云的,我看那几个女生看你的眼神都跟原来不一样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牛皮吹出去了,事儿要怎么办?” 第三十八章 喜从天降!(感谢盟主“新世代的白风” 特加更) 从会议室出来,周嵩和老毒物都是心事重重。 本来今天这个会,周嵩都没心情来,是袁月苓坚持要求他出席,他才来的。 对于学生会的这些破事,周嵩本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当初参加学生会,也不过是为了多接近袁月苓而已。 两个人确定关系以后,周嵩本想退出,却被袁月苓阻止了。 “我身边得有自己人。”袁月苓如是说。 当时周嵩没有多想,只是听到“自己人”三个字还甜滋滋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对这些政变的小阴谋,也并非毫无觉察吧。 周嵩不理解,袁月苓为什么把学生会的事情看得这么重。 在他看来,在学生会搞什么政治斗争,争权夺利本身就很可笑,简直是社会上那一套在过家家。 但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既然学生会的职位是袁月苓在意的东西,周嵩就必须拼尽全力去守护。 “这是我答应她的。”周嵩想。 昨夜还信誓旦旦拍着她的肚皮说“凡事有我”,今天回去就告诉她“你被杯酒释兵权”了,这还怎么做男人。 “周嵩,”老毒物闷闷不乐地说:“本来今天王聪明跟我说,他篡位成功以后,之后的接班人还是我,叫我不要说话,结果老子还是站出来挺你了……你可不能装了逼就跑啊。” “知道了知道了,有数。”周嵩勾住老毒物的肩膀,拍了两下。 最近各种事情发生得也太多了,真就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周嵩停下脚步,用双手使劲地搓了搓脸,希望能多多少少恢复一些精神。 “小心!”老毒物从身后扑了上来,一把将周嵩推倒在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周嵩就听到重物落地摔碎的声音,以及老毒物的鬼哭狼嚎。 一个女生发出高分贝的尖叫,路人纷纷围了上来。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摔得粉碎的花盆,老毒物正捂着自己的胳膊在地上抽抽。 周嵩抬头朝上望去,此时他们正位于10幢宿舍楼下,应该是从哪个阳台上落下来的。 周嵩架着老毒物到了医务室,医务室老师却有事出去了。 老毒物脱下上衣,露出胳膊上的伤来。 “好像只是擦破了皮。”周嵩端详着老毒物的伤口:“谢天谢地。” 老毒物嘴里骂骂咧咧:“辣块妈妈,就一个部长的位置,他王聪明居然要杀人?我要报警!” “不至于不至于。” “王聪明就住10幢楼,刚才又没有风,花盆会自己掉下来?” 说话间,唐小洁一阵风地冲进医务室:“周公子,你没事儿吧?我听人家说了……” “唐部长,他没事儿,我有事儿。”老毒物哼哼唧唧地说。 “哦!那没事了,送六院吧。”唐小洁看了一眼老毒物的伤。 老毒物:???? “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周嵩走到柜子前,拿出了纱布、红药水和镊子,开始为老毒物清洗伤口。 “周公子,小洁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技能?”唐小洁轻轻拍着手。 “这不是我的技能,是月苓的。”周嵩随口回答道。 “月苓的技能,你怎么会?”唐小洁说。 周嵩一怔,意识到自己失言:“所以月苓就教我了呀。老毒,下面要上药,你忍着点。” “大丈夫だよ。”老毒物点了点头。 “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就已经躺在太平间了。”周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情:“从现在开始,秦江尧,你就是我过命的兄弟。” “嘛,你这说得老子都不好意思了。”老毒物嘿嘿一笑。 “好啊,小洁又有新的cp可以磕了。”唐小洁大笑着拍手。 老毒物和周嵩一起朝她投去一个犀利的眼神。 周嵩给老毒物包扎的时候,老毒物给唐小洁讲了刚才生活部的“陈桥兵变”。 “社会真复杂……”唐小洁很吃惊,在屋里踱起步:“……副秘书长这个坏东西,小洁早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种事其实跟好人坏人没啥关系。”周嵩说。 “大丈夫だよ大丈夫だよ。”唐小洁托着下巴:“小洁能搞定他。” “棒棒。”老毒物说:“全能的唐部长。” “但是,空调的事情,你既然许了下来,就得办到。”唐小洁继续分析道:“现在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你。” “我知道。”周嵩苦笑道。 “按理来说,这笔钱应该是学校出的,如果要拉赞助,那也是我们外联部的工作,哪有让生活部搞钱的道理?”唐小洁说。 “外联部部长就在这呢。”老毒物眼前一亮。 “切,你们惹的麻烦,小洁干嘛替你们擦?”唐小洁撇了撇嘴。 “小洁……”周嵩深情款款地投去一瞥。 “知道了知道了,我想想办法吧。”唐小洁叹了一口气:“我先去打听一下这个事到底怎么个来龙去脉,有结果给你打电话。” “好。”周嵩为老毒物缠好绷带,站起身来:“我先送老毒去六院。” “代我向袁部长问好。”唐小洁背着手,歪斜着身子喊道:“小洁最近太忙了,有空再去看她啊。” 她才不会去呢。 周嵩把老毒物送到医院,老毒物不去挂号,倒先拉着周嵩往袁月苓的病房跑。 “哎呀妈呀秦少爷,您这是怎么了?”一进门,何思蓉就瞪大双眼站起身来。 老毒物望着何思蓉肉嘟嘟的脸蛋,心跳漏了一拍,脸变得比他的大头菜还红。 何思蓉今天穿了一条碎花长裙,肤色短袜配单鞋,看老毒物的眼神也有些不自在。 “老毒物救了我一命。”周嵩简单地说明了下午发生的事。 袁月苓与何思蓉对望了一眼,慢慢爬起身来,跪在床上:“秦大侠,您是我家狗子的救命恩人……” “哎呀大嫂使不得!使不得啊!”老毒物大惊失色,上前去扶,却被何思蓉挡了下来。 触到何思蓉肉乎的小手,老毒物不禁心里一热,何思蓉却赶紧放开了他,把袁月苓扶了起来:“都是同学,别这么夸张。” “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袁月苓把何思蓉往前推了一步:“勇敢的少年啊,你掉的是这个金思蓉,还是这个银思蓉?” “我掉的是这个铁思蓉。”老毒物反应奇快。 何思蓉面目一拧:“他救你男人,你把我赔出去,原来这就是闺蜜吗?” 嘴上这么说着,看老毒物的脸也更英气了一些。 “老毒物还没挂号呢,我有事跟月苓说,何思蓉你照顾他一下。”周嵩嬉皮笑脸地把这俩人推出病房,关好了门。 “我们分手吧。”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 周嵩大惊失色,跑到袁月苓的床边,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看周嵩这副样子,袁月苓赶紧解释道:“暂时的。” “?”周嵩反应了过来:“那个花盆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忽然断掉的栏杆,还有从天而降的灾祸……巧合吗?还是有备无患。”袁月苓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甲:“你现在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我还不想和你一起殉情。” “魔鬼这么好糊弄的?”周嵩道:“名义上分个手,就能解决问题了?” “当然不是。”袁月苓说:“你最近都别碰我,离我越远越好——对,站在门那边就行。赶紧退!” “至于嘛……” “从现在开始,你过马路必须看清楚红绿灯还有车,不要从高楼下面经过,没有必要尽量减少外出。”袁月苓思索着。 “不行,我有学生会的事情要处理。”周嵩脱口而出。 “学生会出什么事情了?”袁月苓眯起眼睛。 “没什么事情,就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工作。”周嵩不敢看她的眼睛。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拿起了电话。 第三十九章 萝莉的棒棒糖 正当何思蓉陪着老毒物挂号的同时,胖哥正在前往郁盼望家的路上。 身为周嵩这两年来最好的朋友,胖哥只知道周嵩有媳妇了,却对周嵩身边发生的种种非正常事态一无所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兄弟有了媳妇忘了哥,这都是大自然的规律,应该以平常心面对——这是胖哥的哲学。 对于盼望那姑娘,自从那天出于好奇,去参加了那完全不符合客观规律的所谓面试后,胖哥就对她失去了盼望。 这种失望情绪强烈到,当他意外地收到复试邀请函的时候,第一反应是“f@@koff.” 不过,复试待遇比初试好得多——郁盼望的父母邀请他共进晚餐,而且连同邀请函一起来的还有接他的车,胖哥一向都不习惯当面拒绝别人,何况对方如此周到。 加长的黑色奔驰v舒适而平稳,帘子拉着,氛围灯照得很柔和,又没有人陪他说话,胖哥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梦见自己和郁盼望乘着一条小船漂泊在海面上。 海面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头顶繁星璀璨,四周目之所及看不到陆地,海天交际的尽头连成一片...... 明亮的蓝色? 开始的时候,胖哥以为不过是星空的倒影,接着他就意识到,这是海萤夜光——海面上的一种奇景。 “蓝眼泪啊,我在书上读到过。”胖哥说:“之前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时候也见过。” 郁盼望背对着他,笔直的黑发好像铅笔一样。她鸭子坐着,划动着双桨,身上穿着jk针织衫、格子短裙,小皮鞋配黑色的短袜。 梦中的郁盼望放下了双桨,转过身子,朱唇轻启:“胖哥。” “嗯。” “我只是个15岁的少年儿童,你真的忍心对我下手吗?” 呃…… 坚叔打断了胖哥的绮梦,中止了这场灵魂拷问:“范先生,我们到了。” 坚叔下了车,毕恭毕敬地为胖哥拉开了车门。 胖哥点头向坚叔致谢,一只穿黑色皮鞋的大脚落在地面上。 那些费脑子的事不想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胖哥想。 ——分割线—— 在华夏,存在着一种悖论:越是经济富裕教育发达的地区,学校的放学时间就越早,市七女中自然更不例外。 但今天,李老师跟盼望的妈妈打好了招呼,留下盼望进行专门的化学竞赛强化训练。 对于好学生郁盼望之前的逃学行为,李老师本是愤慨的,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使功不如使过”的窍门,今天郁盼望对准备化学竞赛的热情令人欣慰,进度也十分喜人。 郁盼望走出校门的时候,虽然暮色渐沉,但还是比跟妈妈约定来接的时间早了不少。 今天司机坚叔似乎还有别的事,并没有提前很久来学校等。 所以,今天,被无良教师留堂的小女孩,得自己一个人走着回家了。 嘤嘤嘤。 先别急着心疼,这一切都是小盼望故意而为。 在别人看来,郁盼望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公举,应该什么都不需要,因为她拥有的实在太多了。 可是在郁盼望自己看来,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到处都是传送点的虚拟世界,从家到学校,或者教堂医院商场游乐场等等等等,都是点对点传送,人对人交接。 而这些场所以外的世界,就好像隔着空气墙,看得见摸不着。 那些世界神秘而诱人,但又被描述为充满了危险。 盼望并不害怕危险,她厌倦了昏昏欲睡的传送和保证安全的游乐,郁盼望渴望真正的冒险,并为此时刻准备着。 今天早上,她听坚叔说下午要去接人,小算盘就啪啪啪地打了起来。 首先,她找李老师要求补习化学竞赛的题目,借李老师从妈妈那里获取延迟3小时放学的许可。 平常学校4点放学,坚叔3点前就会在校门外等,但是今天他5点半要去接人,李老师又跟妈妈约定的放学时间是7点。 今天郁盼望以非常热情积极的学习态度,把预计3小时的实验压缩到2小时,李老师一定会很高兴地放自己回家。 如此这般,就卡出了1小时的,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自由冒险时间。 只要在7点半左右到家,就天下太平,不会像上次逃课那样弄出一堆麻烦。 我容易吗我? 郁大小姐的大冒险,第一步,当然是采购冒险途中必须的物资。 “老板,所有口味的棒棒糖,一样来一个。” 郁大小姐的气势仿佛在说“这片鱼塘我为你承包了。” 没错,购买棒棒糖这种事情也要占用宝贵的冒险时间,因为郁母以非常严厉的态度禁止盼望食用棒棒糖。 花花绿绿的包装被拆开,糖的棒棒被牙齿轻轻咬住,糖球在舌尖唾液的润滑下缠绕、翻滚、融化,散溢出的香甜气息充满了口腔。 郁盼望选择了一条陌生并且会绕远的路回家。 “小~盼~望~”一个故作流里流气的男声传入她的耳畔。 “哧溜。”几乎是本能的,郁盼望把棒棒糖连糖带棒全吸进嘴里,试图漫天过海。 来了来了,潜在的随机触发冒险事件之——恶少的性骚扰! 她的心狂跳起来。 “小盼望!”那男声又叫了一声。 郁盼望站定,转过头去,然后用舌头把糖棒从嘴角顶了出来。 一个岁数与她相仿的男生,就这样,站在那里。 他的个子很高,比郁盼望还高了几公分,身穿职高的校服。 “徐捷,你又来干什么?”郁盼望叹了一口气。 名为徐捷的男生有着许多女生都会羡慕的大眼睛(当然,不包括郁盼望),水灵灵的,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上卷,覆盖在一双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眸上。 如果不是那挑染成黄色的头发,晒得黝黑的皮肤和鼻梁上的浅浅疤痕,他本该是个英俊的少年的。 “我来送你回家,听说这一带最近挺不安全的。”徐捷大喇喇推着自行车走上前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郁盼望扶额,拿出手机看了看:“是因为有你和你的小伙伴,所以才不安全的吧?” “啧,别报警呀,我对你没恶意,你知道的。”徐捷摊开了自己的双手。 郁盼望翻了翻白眼,叹了一口气,也没有看徐捷,双手勾着自己的书包肩带,径直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位就是之前在t大食堂,袁月苓所说“有没有那么一个两个,不那么绅士”中的一位了。 被这样的家伙盯上,可是够麻烦的。 如果按照自己的本心,其实是不太想搭理他的,但是母亲一直教育自己“对你释放善意的人,你要回馈以善意”…… 虽然这种家伙的行为算不算善意,还要打个问号。 “福音书教导我们爱自己的仇敌,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母亲总是这么说:“所以,先定个小目标,从爱那些爱自己的人开始吧。人如果连爱那些爱自己的人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爱仇敌呢?” “盼望,上车吧,我载你。”徐捷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 “不用,谢谢。”郁盼望摇摇头。 “我给你寄的信,你收到了吗?”徐捷一边展现着他高超的骑慢车技术,一边问道。 “收到了。”郁盼望说:“下次写情书,文笔先不说,请至少保持错字率在万分之四以内。” “嗝——”徐捷被噎住了。 郁盼望心中暗暗好笑。 虽然受到了嘲弄,徐捷还是拉开了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枝玫瑰,递到郁盼望跟前:“给,哥亲自摘的,差点划破老子的手。” 应该不是特意给我摘的,他又不能算准我今天走路回家,盼望想。 见郁盼望没有接,徐捷又自说自话拉开盼望身后的书包拉链,把花插了进去。 “你别动我书包行么?” “小盼望,你书包怎么这么沉,放我车篓里吧。” 夜风吹动着郁盼望的长发飞舞,她又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老徐,商量个事儿呗。” “咱俩还商量啥,小盼望要什么,哥都给你。” “你能不能放过我啊?我事儿已经很多了。”郁盼望苦笑道:“咱俩不合适,我不喜欢你这种混社会的,非要我说得那么直白吗?” “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的灵魂就会痊愈。”徐捷念着一句听来的弥撒经文。 郁盼望一怔:“啥呀?” “只要你说一句话,哥立刻就金盆洗手。”徐捷解释道。 “你先不做了再说吧,再让我听到你坳别人的分,就别怪我拉黑你。”郁盼望耸耸肩。 “那,你是答应了?成交。”少年的眸子一亮。 “成交,定金是这九个棒棒糖,事成之后,十倍。”郁盼望把刚买的棒棒糖全塞进了他的手里。 对你狠一点吧,我妈又要说我没有爱。对你好一点吧,我们同学说我吊着你,是绿茶,做女人怎么这么难呢? 徐捷有些恼了:“你就给我一次机会,能怎么样嘛。” “……”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徐捷愤愤不平地想着。 可是越努力,对方好像就越讨厌自己一样。 因为她不喜欢,所以自己把长发剪短了,因为她不喜欢,自己把耳钉摘了,因为她,自己追到教堂里,陪着听神父无聊的讲道…… 徐捷过去也追过别人,也谈过女朋友,但那都是走肾。走心?这还属实是头一遭。 “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徐捷有些激动,一把抓住郁盼望的肩膀。 这句话一出,自己都觉得很蠢。 “你再动手动脚,后果自负!”郁盼望一甩肩膀,冷冷道:“你弄痛我了。” 一不做二不休,徐捷跳下车,把车一扔,把郁盼望壁咚在墙上。 她能感受到带着少年荷尔蒙的气息,害怕,心悸,性奋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那是危险的气息。 这种危险感带来的刺激,本质上和无保护攀岩是一样的。 这是一条很偏僻的路,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如果叫起来的话,未必会有什么良好的效果…… 防狼喷雾在书包里,而书包在徐捷倒掉的自行车篓里。 这个位置,抬脚是不能踢档了,只能用膝盖顶,就算隔着自己和对方的裤子,仍然有种吃亏的感觉。 如果对方用强的话,自己又不会任何武术……郁盼望,你这次别真的把自己玩脱了。 “徐捷。”郁盼望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惧色:“你想清楚你要干什么了吗?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不和你说话,也没有不接你电话,你跟着我到教堂我也没让人把你赶出去……” 徐捷有些犹豫了。 郁盼望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一边推开徐捷的胳膊,一边接起:“月苓姐姐。” “……” “不好意思,下午在学校,没看到你的电话。” “……” “我好像关照过你,”郁盼望有点不高兴了:“不要找这种封建迷信的……” “……” “行了,知道。这种江湖术士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以后看到他们离得远一点。” “……” “栏杆和花盆,应该只是巧合吧,不过你们还没有结婚,保持一定距离是对的,一起睡觉什么的太过了。” 徐捷推着自行车走在她旁边,听到“一起睡觉”,忍不住又朝郁盼望瞅了一眼。 “什么什么,红色眼睛的大黑牛?你再给我说得仔细一点?” “……” “……我知道了,为你们祈祷。”郁盼望挂断电话,随手点开了ins。 ……可恶,梯子忽然失灵了啊。 此时已经到了大马路上,郁盼望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徐捷,手机有梯子吗?”郁盼望转头问他。 “啊?有,有!”徐捷拿出手机,一通操作,点开ins递给她:“等会加个ins呗?” 郁盼望没理他,注销登陆了自己的账号。 “doesanyoneknowwhichdevilwillcurseawoman''shusbandaftersheispossessed?” 刷新了5分钟,有一个头像是东正教大胡子的家伙回复了她。 “didn''tyoureadthebible?” 一路和那大胡子交流,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家了。 那栋三层小别墅在一座小山坡上,郁盼望抬头看见自己的母亲和一个胖子走了出来。 “阿姨,不用送了。”胖哥说。 “下次让盼望带你再回来玩。”郁母对着胖哥露出……姨母笑。 完了,看来她对他是相当的满意啊。 徐捷把郁盼望的书包从车篮里拿出来,递给了她:“那,郁盼望,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下次再见。” “等会。”郁盼望伸手拉住了徐捷的车把:“你不是怪我不给你机会吗?我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 第四十章 逼婚!?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我不去!”徐捷挣扎道。 “为什么不去?”郁盼望用力拽着他:“你不是爱我吗?不是要娶我吗?连我家门都不敢登,是想我和你私奔吗?” “没有,没有!”徐捷一甩自己的袖子:“你不得让我换身衣服,洗个澡,把头发染回来,再……” “择日不如撞日,那些都不重要。”郁盼望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凛冽的微笑。 拉扯间,胖哥已经走近了,见她和一个同龄男生拉拉扯扯,自是一怔。 “郁,郁盼望小姐。”胖哥有些紧张。 “范熙学长。”郁盼望放开了徐捷的袖子,露出淑女的微笑,对着胖哥90度鞠躬。 一头铅笔般的黑色直发就这么垂了下来。 “当不起当不起。”胖哥下意识地鞠躬回礼,紧绷的韧带却让他只能弯下30度。 “小姐,您回来了。”坚叔西装笔挺,戴上他的墨镜,为胖哥拉开了车门:“范先生,请上车吧。” 目送着奔驰v离开自己的视野,郁盼望若有所思。 “小盼望?”徐捷拉拉她的袖子。 “看到刚才那个胖子没有?”郁盼望指着车子开走的方向:“我妈想招他做女婿。” “啊?”徐捷大惊。 “能不能改变他们的想法,就看你的了,徐捷。” 进门的时候,梅姨为她的“同学”拿来了待客用的拖鞋。 同学?小姐上的不是女子中学吗? “初中的同学。”郁盼望一边解释,一边坐下换鞋。 她没有像一般人一样,站着用脚蹬掉鞋,而是把右腿翘在左膝上,白嫩纤细的手指轻盈地解开鞋带,翘起的脚从校服运动长裤中露出踝部的白色花边短丝袜来。 徐捷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孩脱鞋的姿势有这么好看,有这样优雅,他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在她取下三叶草运动鞋的一瞬,他看清了她穿着白丝袜的纤足,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使他犹如中了化骨绵掌,精神和毅力都无影无踪。 她轻轻活动着优美的脚踝,粉色hellokitty拖鞋在她的足下一荡一荡…… “你在看什么?”郁盼望心平气和地问道。 “我……” “算了,我不想听你回答。”郁盼望站起身来,蹬蹬蹬地向客厅走去:“爸,妈,我带了一个同学回来。” ——分割线—— “郁盼望,你不至于吧,”老许皱着眉头,抱着胸:“这也太不挑了。” “还能有我妈不挑吗?”郁盼望不服气。 “跟谁学的那么没大没小的?”老许有些不高兴:“你想挡掉小范,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咱们堂区那么多干干净净的同龄男孩子,你就真的一个也看不上?” 徐捷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面对着郁母,眼观鼻,鼻观口,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老许和郁盼望站在远处的楼梯口,听不清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 面前的郁母穿着一身休闲打扮,怎么看都更像郁盼望的姐姐。 此时,她刚洗完一遍杯子,为徐捷斟上一杯茶。 “阿姨阿姨,我自己来。”徐捷慌张地说。 “这茶道啊,可是一门技艺,还是让我来吧。本来也想教教盼望,不过这孩子性格与我不同,静不下来,不适合……”郁母笑盈盈地解释道。 徐捷喝着茶,眼睛又瞥向了客厅中的另一个男人:这人看起来和郁盼望的父母年纪相仿,身穿神职人员的黑色罗玛常服,颈项上的白色项圈表明他是一位神父。 没错,因为好几次硬跟着郁盼望去教堂,所以他认得出来这些。 这位神父的头发微微偏亚麻色,虽已到中年,却长着一双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鼻梁挺直,皮肤光滑,五官精致绝美。 唯有那唏嘘的胡子渣诉说着一丝忧郁和岁月的痕迹。 此时他正手端一杯葡萄酒,依着小阳台的扶杆站着,眯着眼睛看向这边,一脸饶有兴味的神情。 “这可是好茶啊。”郁母继续自说自话地介绍道:“新鲜的洞庭碧螺春,我们堂的一个教友昨天刚给我捎过来的。干茶条索紧结、色泽银绿、披满白毫、卷曲如螺状,有独特浓郁的天然花香、果香。” “确实香。”徐捷说,心想还没可口可乐好喝。 “冲泡也有讲究,要先注入水,再投茶。因为碧螺春成卷曲状,会在水中下沉,冲泡后,滋味鲜醇,回味甘甜厚重。” “厉害。”徐捷越发紧张了,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边厢,郁盼望和她的父亲似乎已经交流完毕。 只见郁盼望走向阳台,又开始与那神父窃窃私语起来,郁父则走到郁母身边,重重地坐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三天两头缠着我们家女儿的臭小子?”老许故意粗声大气,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来。通常,他负责唱黑脸。 “叔叔,我不是臭小子。”徐捷挺了挺自己的脊梁:“我是认真地喜欢盼望,想要和她交往。” “你拿什么喜欢她?”老许故意说:“你只是一个职专生,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能养得了她吗?盼望将来要出国去常青藤,你能考出去陪她吗?” “老公。”郁母笑眯眯地拍了老许一下,示意他安静:“徐捷,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的,阿姨。” “今年多大了?” “15岁。” “你爱郁盼望吗?” 徐捷望向了站在阳台上的郁盼望,后者已经没有在说话,而是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是的,我爱她。”徐捷说。 “女儿,她说的是实话吗?” “看不出来。”郁盼望拒绝作答。 “徐捷,你觉得,什么是爱?”郁母换了一个坐姿,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徐捷背书一样地说道。 说道“凡事盼望”的时候,徐捷停了下来,又看了郁盼望一眼。 郁母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你是誓反教徒?” “啥?”徐捷愣住了,这是什么问题? “我,我啥教徒也不是,就是自己会去网上看一些圣经,想更多了解盼望一些。” “盼望,你过来。” 少女乖乖地走到母亲身边。 “盼望,你喜欢徐捷吗?” “不怎么喜欢。”郁盼望承认道。 “不喜欢你还带回家?”郁母眯着眼睛道:“以后,你就负责教他学教理吧,免得他找个圣经都找到别家的翻译版本。” “……哦。” “你今年15岁,花半年学教理然后领洗,再花半年做婚姻辅导,明年你们俩就可以完婚了。”郁母亲切地转向徐捷。 “啊?!”徐捷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是什么超展开? “你不想和她结婚吗?”郁母惊讶道。 “也不能说是不想……”徐捷咽了一口水:“可是,我们俩还小。” “没关系,赵神父,教会法的法定婚龄是多少?”郁母望向了站在阳台上的神父。 “男性最低不低于16周岁,女性最低不低于14周岁。”赵神父答道,并且故意省略了后半句“并结合当地国家和地区法律为准。” “刚刚好。”郁母把双臂放在沙发背上:“到时候让赵神父给你们主持婚配,再把酒水办了,等到了年龄再补证。” “啊这……这……这……”徐捷觉得汗水已经流进自己的眼睛里了。 “明天,或者看什么时候方便,把你的父母请来,我们两家大人总得见个面吧。” “阿姨,您……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郁母眯起了眼睛:“但是你也要让我们看到你的决心,和你有这个资格。” “什……什么……决心?” “你所在的职高二中在hk区的学校中,校纪并不是很严格,而即使这样,你仍然因为多次违反校规校纪以及学习成绩问题,处于退学察看的边缘。”郁母的表情不善了起来:“另外,根据我们的了解,你从初中开始就与多位校外的不良女生有染。” “阿姨,我……” “没关系,圣经里“浪子回头”的故事没准你也读过。”郁母的语气又缓和了一些:“你要拿出你的人生规划,并且实现给我们看。我们家不会问你要彩礼,但是你也不想我家盼望倒贴对吧? “在这一年里,盼望不会和你在无人的地方单独见面,你也不许在外面沾花惹草。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要让我们看到你的行动和决心,看到你有能力给她过上一个好的,稳定的生活。” “阿姨,我可能很难达到你们现在这个水平。” “不需要。”郁母摇摇头说:“你有多少底子和能力,我们看得到,你只需要让我们看到你的决心和责任心,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徐捷离开后,郁盼望噘着嘴坐到了沙发背上:“妈,你每次都用这招劝退,就没点新鲜的嘛?” “没有。”郁母品着她新泡的茶,砸了咂嘴。 “你刚才和那个姓范的胖哥哥也是来这一套?” “无可奉告。” “那徐捷如果刚刚没跑,而是答应了呢?” “一样列入观察名单。” “那现在接下来,我就只能和范熙胖哥哥约会了?” “恐怕是的。” “赵神父!!!” “我可劝不动你妈。”赵神父微笑着走过来:“小盼望,快下来吧,坐在沙发背上可不像个淑女。” “哼!”郁盼望从沙发上一跃而下,拖鞋也不穿,光脚穿着袜子就噔噔蹬蹬地上楼了。 “小羊,小许,我去看看。”赵神父冲郁父郁母点点头,也跟着上了楼。 他来到郁盼望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进来,把门带上。”房间里传出少女清脆的声音。 赵神父小心翼翼地推门,进了郁盼望的房间,只是把门虚掩着。 “赵叔叔,把门关好。” “不可以的,小小羊。”赵神父微笑道:“你是大孩子了,神父和女性独处在一个房间是不允许关门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板一眼了?”郁盼望撅起嘴:“我要和你说的是很私密的事儿。” “我也不能给你的朋友做驱魔仪式。”赵神父拉过郁盼望的真皮电脑椅坐下:“你知道的,现在的教会,对驱魔这种事情是慎之又慎,尤其是在华夏……教会要融入现代文明,就要摆脱这种迷信的刻板印象……” “这就是你见死不救的理由?我看错你了,赵叔叔。”郁盼望躺在床上,两腿踢着柔软的床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这件事情是不符合程序的。”赵神父耐心解释道:“首先,你的朋友不是教友……” “难道天主只爱那些信祂的人吗?”郁盼望坐起身来。 赵神父没理她,继续说道:“其次,驱魔仪式的执行必须得到教区主教的批准。在申请执行驱魔仪式以前,患者必须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临床观察,在医学上排除所有精神类疾病的可能性……” “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知道吗?吴主教怎么可能批准?那个现代派老头儿……”郁盼望急道。 “你也知道啊。”赵神父笑道:“吴主教已经看我很不爽了,你想我被停职吗?” “我都给你想好了,这件事情,以你个人的身份执行,不在堂里面做。我也保证不让他们说出去。” “你呀就会给我挖坑。”赵神父苦笑道:“要不是你妈和我是发小,我早就拉黑你了。” “哎呀,赵叔叔……”听到赵神父的口气松动,郁盼望高兴地一跃下床,抱住了他的胳膊。 赵神父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胳膊:“小小羊,你是个大姑娘了……” 盼望嘟起了嘴:“那我去和她约时间啦。” “马上圣诞了,我是真的特别忙,你问问他们23号晚上有没有时间吧。”赵神父拿出手机,查看自己的日程表。 “好嘞。” “既然你要做这件事,你就得帮我找一些东西来。”赵神父说:“我要是有时间,我会自己想办法,但是现在只能让你去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针对性的道具吗?”郁盼望的眼睛一亮:“赵叔叔,你已经有眉目了?” “只是一种猜测。”赵神父沉吟道:“毕竟这种事情……” “我明天就去。”郁盼望一拍小手:“我妈那边,你可得替我摆平啊。” “唉……”赵神父站起身来:“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不然你妈不得杀了我。” 第四十一章 F.R.I.E.N.D.S 与此同时,第六人民医院。 袁月苓的电话响了。 “喂,盼望妹妹啊。” “没事,这没别人。” “赵神父回来了?就是你说的那个特别厉害的?” “到圣诞都特别忙?盼望,你看咱们能不能跟神父商量商量?你也知道我这,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 “23号吗?好好,有空,有空。有什么需要我这边准备的,告诉我,马上办。” “好,好,好,好,盼望妹妹再见。” “时间约好了,驱魔的神父23号给咱们做法事,你那天没事吧?”袁月苓放下电话,眉飞色舞的。 “知道了。”周嵩有些心不在焉。 他正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和唐小洁发着消息,交流学生宿舍装空调的事情如何下手。 显而易见,这事儿不那么好办。 而且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和袁月苓说,这让他有些心烦气躁。 忽然,周嵩的肚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晚饭差点涌上来。 “干什么啊!”周嵩坐起身看向袁月苓。 “不好意思,手滑了。”袁月苓从自己肚子上拿起一本大部头,不咸不淡地道歉道。 何思蓉今天来,不仅带来了袁月苓的换洗衣服,还带来了她的移动图书馆。 “手机那么好玩吗?你要没事,干嘛不学习?” “大后天晚上驱魔,我听到了,我这有事呢。”周嵩死死捏着自己的手机。 “不是大后天!是礼拜六!我说,你有什么事儿啊?拿给我看看。” “对,我没事儿,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周嵩把手机塞回裤兜里,正襟危坐。 “……你现在手机都不让我看了?又是哪个小姑娘?” “不是,你……” “没事儿,我也把你的指纹删掉就好了。”袁月苓摸出指甲刀,盘起腿端详了一会自己的脚指甲。 “……” “周嵩,这郁盼望也是你介绍我才认识的,她说的赵神父甭管有没有真本事,盼望人也没存着坏心。你要是觉得信不过,就早说,别现在死迷漾眼的到了日子给我瞎扑棱。” “我哪有信不过人家。” “那怎么从打下午听盼望说,咱这事有门开始,你就心不在焉的呢?你不是信不过人家盼望找的人,你就是还不想解这个咒,信不过我呗?” 周嵩叹了一口气,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宝宝。” “别来这套,就坐那儿说。”袁月苓把周嵩拦了回去。 周嵩喘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听起来音心平气和。 “首先,那天在医院门外,你主动亲了我,告诉我就算共生解除了,你还是会和我继续交往,我高兴极了,所以也不可能存着要用共生绑着你的想法。 “其次,我听到神父来的日子定下来了,我也挺高兴的,我只是没有表现得像你,那么高兴而已。 “我当然也想这个问题能早点解决,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个陨石,把我脑袋砸八瓣,你还让我跟你保持距离,我也很烦啊。你以为我想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高兴有什么地方不对吗?你吼什么吼?”袁月苓坐起身,把腿垂了下来。 “我没有吼!” “你现在就在吼!我说分手了,不是你自己不同意的?” ???? “月苓。”周嵩强压着心里的火气。 “你别过来!” “你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啊?” “我这人就这样。”袁月苓弯腰剪着自己的脚指甲,冷冷道:“你受不了,等这鬼咒解了,桥归桥路归路!” “你可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 …… …… 周嵩坐在医院的楼下,抽了大半包从小卖部买来的烟。 八块钱的绿双喜,胖哥的最爱。 一边抽一边和胖哥打电话。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胖哥说:“空调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虽然我退役了,但人脉还是在的,回头我帮你一起捣听捣听。” “不是,我烦的是这个空调的事儿吗?”周嵩猛抽了一口烟,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明明是在为了她的事儿着急,她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哎呀,女人嘛,情绪化的动物。”胖哥笑了笑:“多大点事儿,习惯了就好了。” “这人一急,声音稍微响了一点儿,自己也意识不到啊,怎么就……” “范先生,到了。”电话里传出另一个男声。 “谢谢你啊坚叔,今天辛苦你了。”胖哥说。 “¥……&%&*%……*……!@##@!” 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唉,胖哥,一直在哔哔我的事儿,你在郁家那边的复试怎么样了?”周嵩换了个话题。 “怎么说呢?”胖哥长叹了一口气:“她爸妈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那不是好事吗?”周嵩一拍大腿。 然后手里的烟就忽然被人抽走了,抬头一看,袁月苓叉着腰站在自己面前,在空气中划了一个问号。 “可是郁盼望好像有一个小男朋友了,我看见他俩了。我忽然觉得我其实是个反派……” 胖哥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周嵩朝袁月苓甩甩手,她不依不饶地又伸手,从他的衣兜里把烟盒与打火机翻出来,转身蹬蹬蹬蹬就走了。 “周嵩,你还在听吗?”胖哥停了下来。 “在听。” “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胖哥问。 周嵩想了想:“回来的,你给我留个门。再叫点光头家的啤酒和烧烤。” “行,也好久没喝了。”胖哥说着,挂了电话。 回宿舍跟胖哥喝一顿,不比用这样的方式陪着这样的月苓燃? 这么想着,周嵩感到了一丝小小的愉悦。 胖哥,幸好有你! 周嵩向住院部走去,准备拿包走人。 路过草坪的时候,却瞥见袁月苓坐在那边…… 抽烟??!! 她坐在花圃边上,身上穿着病号服,披着周嵩的风衣,光脚穿拖鞋。 难怪周嵩觉得脚上冷丝丝的。 “你干嘛呀?”周嵩上前去夺她的烟,却被后者灵巧地闪过。 “我干嘛?我被你弄出烟瘾了!”袁月苓又猛吸了一口,两个人一起剧烈咳嗽起来。 “别神经了,学点好的。”周嵩把烟夺了过来,往地上一摔,用脚踩灭。 “狗子抽得,我抽不得?”袁月苓的眼神欠欠儿的。 “华夏卫健委说的,全面防控青少年、女性等重点人群吸烟……好啦,狗子以后也抽不得。”周嵩说着,勾住袁月苓的肩膀,把她带起来:“穿这么少在这坐着,一会别感冒了。” “你别碰我~”袁月苓嘴上这么说着,但什么行动都没有,靠在了周嵩怀里,被他搂着回到了病房。 “狗子。” “干嘛。” “对,对不起!” 哈。 舒服了。 周嵩心花怒放,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哼了一声。 “我……我让你别碰我,让你和我保持距离,是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不是讨厌你。”袁月苓又说道。 “我知道的。”周嵩淡淡地说。 片刻之后,周嵩拿起自己的包,斜跨着背在身上:“你给何思蓉打个电话吧,该换班了,刚刚我跟胖哥说了要回去……” 袁月苓走上前来,冲他当胸就是一个炮锤。 然后又是一下。 两只小拳头交替在周嵩的身上乱打。 “好啦,别打啦,自己不痛吗?”周嵩蜷起肩膀,双手遮拦不定。 “你敢走!”袁月苓又打了他一拳,眼圈红红地坐在了床沿。 ——分割线—— “周狗,我太阳你母亲!” 胖哥恶狠狠地用牙齿撕下了木签上的羊肉。 “没办法啊,那个谁死活不放我走,我的我的。”周嵩在电话那头说:“这顿我报销,下次我再请,魔古的羊,千威的酒,说到做到。” “你去球吧你!”胖哥按掉电话,用牙齿咬开了一瓶啤酒。 不到五秒,电话又响了起来。 “恁个木成色的又干啥?”胖哥没看号码就接起来了。 “……”电话那头谜样的沉默,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胖哥有种不好的预感,看了一眼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不好意思。”胖哥换了一副语气:“我还以为是我室友打来的。您哪位?” “我是郁盼望。”少女的清音在电话那边响起,胖哥整个人石化了。 “盼……郁小姐,您好您好。刚才真对不起。”胖哥放下手里的串,找了一个信号比较好的角度。 “……” “郁小姐?” 少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叫我盼望吧,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可以搜到微信号。从明天开始,我和你日常交流,增进感情和互相了解。” 这么直接的吗? “呃……”胖哥结结巴巴地说:“郁小姐,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盼望。” “盼望,今天那个和你在一起的男孩子,是不是你的……你的……” “不是。”郁盼望简单明了地答复:“他已经主动弃赛了。” “啥?” “就这样吧,我也要休息了,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少女的声音有些疲惫。 胖哥想了一下,其实是有事的。 “有时间。”胖哥说。 “下午4点钟来我学校门口接我,穿得厚一点,还有……嗯……就这样。” “啊?哦哦……” “晚安,胖……以后我怎么叫你?” “随便吧,叫啥都行。” 放下电话以后,胖哥的脑袋还是木大大的。 这,这算什么? 他和郁盼望现在算什么关系? 刚才在电话里,他没想到问,就算想到了,也应该问不出口。 女朋友?女婿? 应该不至于吧,应该是正式进入官方序列的备……不对,候选人? 算了,想那么多干啥,既然安排约会,那就见呗。 父母我都见过了,小黄毛丫头哥还能怕她?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个…… 胖哥拿出手机,在“老范家”的群里发了个消息:“你们睡了吗?” 没过一分钟,母亲的回复就来了:“还没呢,怎么了?” “有个事儿问你们。” “(黄豆人问号脸)” “就,假如,我给一个大户人家的独生女儿当上门女婿,你们俩会怎么看?” ——分割线—— 同一时间,老毒物与何思蓉还在t大的松林中约会。 “帘幕疏疏风透,庭下月寒花瘦。”何思蓉双手捧着老毒物的脸,双手向中间用力,老毒物原本就清瘦的脸变得更窄更长。 她的诗还没有念完,就被温柔地吻了上来。 “你真美。”长吻过后,老毒物心满意足。 “你还挺熟练的啊,老毒物。” “?” “你不是说你和你高中的女朋友只拉过手吗?” “啊这……” “你这个骗子!” 老毒物看出来何思蓉没有真的生气,嬉皮笑脸地去搂她的腰:“快说说,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何思蓉不解。 “就……初吻的感觉啊。” “emmmmm……其实,也没什么感觉。”何思蓉歪着脑袋想了想:“跟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样。 “就……脸对脸有点呼吸不过来的感觉,然后,你一直在咬我的舌头,挺奇怪的……”何思蓉认认真真地回忆道。 “没感觉吗?”老毒物急道:“心动,心跳加速……” “没有,就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来。”何思蓉一脸茫然地说。 说话间,二人来到长椅边上。 一盏孤灯被绑在树枝上,惨白的光照亮了月光下的城,城下的灯。 “苓儿和周嵩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面的。”何思蓉一屁股就坐了上去:“那时候的她,可没有想到,这是长达两年噩梦的开始。” 老毒物在何思蓉身边坐下,抱住她的肩膀:“咱俩在一起,聊天就离不开内俩人吗?” “也不是啦……” “再说人家现在过得可恩爱了,啥噩梦不噩梦的。”老毒物羡慕地说。 “哼。”何思蓉冷笑了一声:“还不如咱俩呢,起码咱俩没有任何外力强迫的因素在。” “强迫?” “斯德哥尔摩侯群症,了解一下?”何思蓉玩着自己的手指:“苓儿还以为那是感情……” “不至于,不至于,嵩哥虽然缠了点,也不可能拿刀架她脖子上。”老毒物道:“我们要相信爱情,袁月苓完全有可能是被嵩哥感动了。” 何思蓉不以为然:“我和她是连内裤都换着穿的姐妹,你了解她我了解她?” “不是,你们连内裤都换着穿?太不卫生了!”老毒物大惊失色。 “那只是个形容!形容!” “吓死我了。”老毒物拍着自己的胸口。 共生的秘密不能随便讲给别人听,何思蓉只能说:“斯德哥尔摩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俩开心,外人又能说什么?” “话说,袁部长到底得了什么病?真的癫痫啊?” “没确诊呢还,而且我觉得不是癫痫。”何思蓉有些迟疑地说:“她应该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嘛……你说的该不会是……” “恶灵。”何思蓉张牙舞爪地做了个鬼脸。 “……你们也太迷信了吧。”老毒物认为自己必须发扬一个科研工作者的精神了。 “不只是我啊,我们寝室另外两个人也这么怀疑。”何思蓉一本正经地说:“真的,不骗你,她那样子可吓人了。 “我们寝室那两个人都想让她搬出去,我不同意,怎么说也是好姐妹对吧?” “嘛……至于嘛,不就偶尔生了一次病就想赶人。听说大学女生宿舍4个人有5个群,是不是真的?”老毒物吐了吐舌头:“不过,周嵩应该也蛮喜欢她能搬出来住的。” “就是不能让周嵩那老狗比得逞!”何思蓉捏紧了小拳头:“袁月苓的贞操,就由我来守护!” “你守护人家的贞操倒起劲。”老毒物揶揄道:“守护自己的有那么上心就好了。” 这话属于典型的嘴巴比脑子快,刚一说出来就后悔了。 果然,何思蓉脸色一沉,站起身来:“我回去了。” 第四十二章 胖且不虎 胖哥打了个哈欠,眼角流出了眼泪。 是真的好困啊。 看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有些模模糊糊了。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闹哄哄的。 一些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往门外走,然后手捧着塑料饭盒走回来。 胖哥不想吃饭,只想抓紧时间睡觉,却有一人拿着4个饭盒叠在一起放在他桌上。 “谢谢,我不用这么多……”胖哥嗫嚅着说。 那人解释说,今天的饭又送多了,不吃也是倒掉浪费。 看着面前的一大摞饭盒,胖哥觉得很难堪。 郁盼望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教室的。 她穿着一身很丑的,华夏经典款式,绿白相间的校服。 胖哥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发现自己穿着同款校服。 好像哪里不对啊……我不是已经快大学毕业了吗?是我又睡迷糊了? “请新同学进行自我介绍。”班主任老师拍了拍手,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讲台上的姑娘身上,男生窃窃私语,女生面露本能的警惕。 即使是站在班主任老师身边,她的气势却好像自己是校长。 郁盼望对全班90度鞠躬,铅笔般黑亮的长发垂了下来,随后悠悠地开口道。 “我是郁盼望,喜欢有趣有才华的人,转学的目的是为了…… “与未婚夫增进感情和互相了解。” 全班一片哗然,她却顾自走到胖哥身边,那个万年空着的座位上,坐下。 全班人齐刷刷地望向胖哥。 男生们妒忌的眼神毫无掩饰,尤其是昨天那个黄头发的小男生……更是面目扭曲。 郁盼望伸手把胖哥桌上的四个饭盒拿走一半,放在自己面前:“你吃的太多了。” “盼望,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胖哥不敢瞧她。 “嗯。”郁盼望掀开了饭盒的盖子。 “我……我昨天晚上和我妈说了我要入赘你家的事情,她不同意,还把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所以呢?”郁盼望把吸管扎进酸奶盖子里。 “要不……咱们俩,就,算了吧。” 郁盼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胖哥却感受到身边传来的凛冽杀气。 “妈宝男。”郁盼望拍了拍手,教室外面走进来四个戴墨镜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四把手枪齐刷刷地顶在自己的脑门上。 “敢羞辱我郁家小姐,就必须付出代价。” 在那四个男人的身后,站着昨天在郁家见到的那位神父。 神父对胖哥露出了悲悯的眼神:“你想要做临终忏悔吗?好心的大小姐每次杀人之前,都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等等,这是华夏,不是意呆利啊!” …… …… …… “胖~哥~儿~!”周嵩大吼一声,把他从这个噩梦中惊醒。 胖哥坐起身来,还喘着粗气。 这个梦也太一言难尽了吧,看来以后要少看点莫名其妙的辣鸡网文了,胖哥想。 周嵩把阳台的窗帘一把拉开,炫目的阳光晃得胖哥睁不开眼:“都几点了,还在坐月子。” “别吵。”胖哥拿过自己的手机,昨天晚上申请添加的微信号,郁盼望已经通过了。 胖哥点进她的朋友圈,快速划动着。 自拍有,但不多,照片主要是和别人的合影。 宗教内容占35%,汉服与lolita内容占30%,剩下的是各种晒下午茶与高档的娱乐项目。 看不到任何恋爱过的痕迹,小女生的日常碎碎念倒是有一些。 总的来说,还是个小孩子。 朋友圈最多显示半年的内容,胖哥在底部点进去一篇她自己写的《以色列朝圣手记》,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对了,要不要打个招呼? 算了,太舔了,而且她现在应该在上课吧。 说起来,4点要去接她的话,最晚2点就要出门了。 今天应该穿得青春活力一点,不能像前两次面试那样西装革履。 穿成啥样好呢…… “胖哥!”周嵩爬上自己的床,再次聒噪起来。 “唉,来了来了。”胖哥无奈地应了一声。 周嵩从扶梯上一跃而下,手里拿起一张打印a4纸:“昨天晚上我和外联部部长讨论了一下,我自己写了一个作战计划,看看前外联部部长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装空调这事儿,杜鹏飞在的时候我听他提过,但后来没动静了。”胖哥打开衣柜,找着今天约会要穿的衣服。 “你说,要是真装了空调,就咱们屋,一天摊多少钱你能接受啊?” “电费该多少就多少呗,有电表呢。”胖哥撇了撇嘴:“到了夏天这宿舍里谁不喊热啊,吃空调吹烧烤,多爽的事儿。出去吃得多花多少钱,这个账谁都能算明白。 “肯定还是学校舍不得花这个买空调的钱,也确实是挺大一笔钱。这事没人嚷嚷,学校不会主动去推的,你们小猫两三只去问肯定不搭理你们。” 周嵩思忖着:“王聪明说杜鹏飞走之前办得差不多了,你说差多少算差不多啊?” 胖哥拿出一件橘色的卫衣:“这件好看吗?” “特别适合你,穿上像胖虎。” “妈的……” “问你话呢。” “我不知道,莫须有吧。回头我给你找人打听打听。”胖哥丢过来一根烟。 “……哦。”周嵩摆摆手拒绝了。 “不过我觉得是有可能的啊,你想啊,杜鹏飞他是家里人脉广,走哪都有人给面子,才能跟院办去交涉这件事。”胖哥点上烟。 “嗯。” “ “现在杜鹏飞不在这了,这事你们想办,还想绕过学生会长单干,那是不太可能了。” “这会长我都没咋见过。” “我和那家伙姑且算是朋友,我给你扫问扫问他的态度,回头你们见面聊聊。”胖哥深吸了一口烟。 “行,那就拜托你了。” “害,多大点事儿,咱俩谁跟谁,还说这。” “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骚啊,要去约会吗?” “对啊,郁盼望让我去接她放学。” “这进展速度?”周嵩面目一拧:“妒忌使我变形。” “要不,咱俩换换?”胖哥淡然一笑。 “你去球吧你!”周嵩学着胖哥的口气说。 胖哥终于选好了衣服,再次询问周嵩的意见:“这次不像胖虎了吧?” “不像了。”周嵩故意后退几步,上下打量着他:“像开演唱会的胖虎。” 第四十三章 雷雨,前奏曲 胖哥走后,周嵩小睡了20分钟,起来洗个把脸梳了个头,换了身衣服,朝着二食堂走去。 t大一共有三座食堂,其中二食堂是离8幢最近的,其中二楼是精品小炒,属于校内资产阶级最爱去的地方。 唐小洁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周嵩一摇三晃地爬上楼来,她叹了一口气。 “周公子,小洁刚才想了一下,每次和你见面你都迟到。”唐小洁故意作出委屈的神情:“小洁感觉自己像舔狗呢。” 周嵩打了个哈哈,向她道歉,承诺下次不再犯。 “而且啊,”唐小洁说:“你发现没有,你每次找小洁都是因为有事,没事从来不找小洁。” “啊这……”周嵩挠了挠头,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小洁到底是你的朋友,还是工具人呢?”唐小洁歪着脑袋说。 “朋友,朋友,错了,改。” “作为惩罚,陪小洁去看话剧吧。《雷雨》。”唐小洁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两张戏票。 “啊这……”周嵩有些犹豫。 “逗你玩的。”唐小洁笑出声:“带你家小宝贝去看吧,这是外联部的福利。” “唐小洁。”周嵩动情地说:“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这学校里,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就属前后两任外联部长。” “好了,好了,好了,别人看了还以为你跟小洁告白呢。”唐小洁动起了筷子:“今天这顿小炒可是你买单。” “买买买。”周嵩给自己点了一个砂锅。 “你说副秘书长怎么会没事给王智去撑腰呢?王智也不像能送的起礼的啊?”夹了口菜,周嵩直嘬牙花。 “那大叔,又谨慎又古板,我有时候去找他,当着别的人,他不跟你说正事,要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了,他又想避嫌了。还真没听说他有什么徇私舞弊的事,所以这个岁数了就在这不上不下的。你自己找个没别人的时候去探探他的口风吧,看他说啥。王智都能跟他搭上话,你也没问题。 “嗯嗯。空调预算的事,昨天微信你不是说院办的梁秘书跟你关系不错,帮我问问他呗,是不是那么回事啊?” “什么叫关系不错啊,小洁不喜欢他啦,你自己去问呗。而且王智不是说没上预算吗?所以你才跟他签对赌协议的,要是有的话,你躺赢不好吗?” “我已经派老毒物去问了,姓梁的云山雾罩耽误半天功夫啥也没说。我不能什么都听王智那王八犊子说,他没安好心,都信他准掉沟里。” “唷,都派上老毒物了啊周部长,你们家正牌袁部长没什么打算?” “我还没跟她说这事呢,她这两天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不想给她添堵了,我能办就不跟她说了。” “稚嫩的肩膀扛起了所有啊?很励志那。要不然,小洁帮你找找杜鹏飞,他还在魔都呢,他出面这事有的办,小洁不告诉他这事跟你俩有关系。” “…………” “哎呀,瞧你眼睛瞪得跟驼铃似的,就当小洁在和你开玩笑吧。” “杜……鹏……飞……” “好了,别想了。晚点小洁看情况,请梁秘书吃个饭。” “没问题,保证随叫随到。” ——分割线—— 因为白天要奔走这个安空调的事,周嵩特意托老毒去找何思蓉,拜托她白天有空去医院陪袁月苓聊聊天,省的她多想。 “你明明跟她也很熟啊,直接跟她说不就行了。”老毒物接了周嵩的电话,好似天真无邪。 “熟才要避嫌啊。”电话里周嵩如是说。 “胳膊还疼吗?”教室里何思蓉看着老毒的胳膊还是不太能活动,关心的问道。 “没事,大夫说都不用打绑带,我自己小心点别用力就行了,而且你看,这么弯曲一点,也是很帅的嘛。”老毒站起身,拜了一个外交家风范的poss。 “你可别不要脸了。”何思蓉被逗笑了。“行,我一会下了课就过去医院。中午你自己吃饭吧。” “仗义,袁月苓有你这么个闺蜜,可是抄着了,实名羡慕一下。”老毒坐下来伸手把何思蓉放在桌上的小手扣在了手掌下。 “我这不是给你面子的?净卖乖。”何思蓉倏的抽出手了,利索在老毒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 “我顺便问一下,你们女生是不是都怕冷不怕热的?我看你这季节穿的也挺厚的。”老毒没躲也没动,换了个话题。 “哎呀,女生也怕热啦。夏天蚊帐一挂,电扇的风都吹不进来,睡觉起来汗津津的,想冲个凉还得排队。你们安空调的时候风口别冲着人吹就行......你是不是拐着弯说我胖呢?”何思蓉的脸红了起来,腮帮子圆鼓鼓的。 “没有,没有,怎么这么敏感呢?这不是周嵩立了那个军令状还当真了,让我帮忙了解一下同学们对这个事是怎么个看法,我这不就从枕边.....不身边人问起嘛。”老毒忙不迭的解释。 “我就不明白了,这事跟空调有关系吗?“何思蓉的神色认真起来。”这事你办不成袁月苓和周嵩办不成,他王智更办不成啊,周嵩要么就等他王聪明翻车,要么就把袁月苓叫回来去跟秘书处解释一下,反正我看她也没大事。到时候众神归位,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折腾这空调的方向是不是有点南辕北辙了?” “等王智翻车?”老毒忍不住笑了”王聪明这个鬼精,就是瞅准这个翻车也能赢得局面才下场的。“ “什么意思?”何思蓉不解。 ”你想想看,王聪明只要在那个位置上摆足了为民请命的姿态,无论结果如何,袁月苓作为这个关键时刻缺位的人,接下来都再也没有立场和他争了。我不知道周嵩瞒着袁月苓是怎么想的,但是就算告诉月苓,她出院回来,如果拿不到这件事的主导权,结果还是办成了王聪明临危受命领导有方,办砸了袁月苓尸位素餐积重难返。所以周嵩强行要过空调这件事的主导权,只要后面事能办个差不多,就是一步好棋。谁知道他是瞎**莽的。”老毒摇了摇脑袋,一声长叹。 “我说秦江尧,我怎么觉着,看你这个事儿看的挺清楚,这个立场一点都不坚定呢?那天在医院外面,王聪明跟你挤眉弄眼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搞事情了? “我怎么立场不坚定了,会上要不是我帮周嵩说话,凭他自己在那拍胸脯子能站得住脚么?” “呐,之前的事,我就不管了。现在开始,你要敢反水,咱俩朋友不用当了是肯定的,我还要到校内网上说你坏话,说你始乱终弃,说你,那个,那个......” “哪个啊?我干什么了啊?我这不是一直在帮忙吗,反水天打雷劈好吧?” “那你反水的时候记得离我远点。“何思蓉放下了指着老毒鼻子的手指,换回了笑容。 “你说,你要去去跟副秘书长说,把他那个临时任命撤销,一切还是袁月苓负责,行不行啊?“何思蓉托着下巴认真的思考着。 “撤销?又不是服务器回档那么容易“老毒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撤销,意味着一旦袁月苓没有把这件事办成,或者有任何瑕疵,副秘书长自己就成了同学们明年夏天用不上空调的罪魁祸首了,千夫所指,不是,万夫所指。咱们是流水的学生,三五年走人了,他是铁打的老师,这口大锅他不可能背?周嵩和我说下午是要去见见他,他能在这件事中保持中立就阿弥陀佛了。” “那,老毒,你想过没有,这事你们瞒着袁月苓,我也都帮你瞒着,万一,我说万一啊,你看我这也帮不上啥忙,这事周嵩没办好,到时候袁月苓那,周嵩就成罪魁祸首了,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谁叫他周某人是袁月苓第一个男人呢?,你觉得那天会上他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就不用背锅了吗?那样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分手思密达啦。”老毒伸了个懒腰。 “你别想了,他俩,分不了咯。”何思蓉瘪了瘪嘴。 “你怎么这么肯定?”老毒不解。 “我有塔罗牌啊?给你算算你几月能脱单好不好?” 第四十四章 如何评价在女中门口接未婚妻放学的胖子 “胖哥”范熙,下午3点不到就来到市七女中的门口。 是不是有点太积极了?范熙暗想着。 不,我只是没掐准路程时间而已。 在来的地铁上,范熙看到一车厢集体出游的大一学生,看着他们围绕着自己嬉笑吵闹,同时又礼貌地不来打扰自己,范熙坐在其中,感觉自己像个沧桑的垂暮老人。 还没有大学毕业,青春就已经散场了吗? 明明都是大学生,看着他们,却感觉相隔了一个世纪。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喜欢郁盼望身上的青春朝气吗? 我……不知道啊。 这市七女中虽然是权贵云集,但也有中产阶级想要给孩子博一个出人头地。 此刻,除了开始在远一些的地方有车辆停靠外,也已经有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三三两两地聚集。 这些父亲母亲或者爷爷奶奶,看上去大都彼此相熟,但也有一位打扮入时风韵犹存的妇人,似乎被隔绝在外,看到范熙这个生面孔,便主动凑过来搭话。 开口是很典型的本地人,她先是恭维了范熙的青春与洒脱,然后又开始询问范熙的女儿小学几年级。 范熙这才意识到,这是七中的附属小学,走串门了。 他开始还想敷衍,但随着妇人的话题渐渐转向她自己,便不顾有些失礼,直接告辞走开了。 是啊,说什么她一个女人拉扯女儿这么大不容易,什么儿女终究要成家自立,作父母的还是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这莫非是把我们风华正茂的范熙同学,当成财务自由、面相年轻的,二十多岁单身爸爸了? ……还是走远一点吧,看着满脸遗憾的妇人,范熙这么想着。 兜兜转转找到高中部,刚好4点,学校的大门缓缓敞开。 没几分钟,女生们就陆陆续续走出校门。 范熙伸着头,在一张张满溢胶原蛋白的脸中,寻找伊人的身影。 然后,后背就被人打了一下。 范熙扭过头去,郁盼望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头上戴着鸭舌帽,一脸高冷地看着他。 “郁小……盼望。”范熙紧张地笑了一下。 郁盼望没有笑,也没有说话,扭头就走。 范熙赶紧跟上。 过了两条马路,范熙忍不住开口了:“盼望,我们去哪啊?” “划船。” 划船吗?是要去公园约会吗?这个点公园不关门吗? “不先吃饭吗?”范熙说。 郁盼望看了他一眼:“饿了?” 说着便递过一根棒棒糖:“给,先提升点血糖。” 范熙一边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一边讪讪地说:“你……不太爱说话?” “该说什么?”郁盼望在斑马线前停住了脚步:“你起话题吧,哥哥。” “哥哥?” “你自己说随便我怎么叫你。”郁盼望面无表情地说。 欧尼酱吗?也不错。本该是很甜的称呼,为什么从她嘴里出来,语气腔调这么一言难尽。 行人的信号灯变绿了,郁盼望抬腿就走。 一辆右转弯的车没怎么减速就拐了过来,范熙下意识地去拉郁盼望:“小心!” 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打掉了。 ……有点痛。 郁盼望走路很快,范熙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 既然郁盼望不同意牵手,在下班时间的人流中,范熙的视野里就很容易丢失掉她纤细的身影。 昨晚试探了一下母亲的口风,不想她情绪激动地把自己臭骂了一顿,坚决表示反对。 “你要是想让老范家绝户,今年春节你就别回来了,住到你那小媳妇家里去吧。”母亲是这么说的吧? 真是奇怪,她自己又不姓范,干嘛那么激动? 早上起来,本想打电话给郁母,推了这件事,但想到那个黑手党的梦,竟一直拨不出去。 这当然是自己骗自己——这是华夏,又不是意呆利,范熙只是舍不得而已。 “盼望,那哥哥问你点事情可以吗?”范熙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说,但别生气。” “我不能承诺不生气,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你应该有这方面的意识。” “……”范熙紧紧闭上嘴巴。 “行吧,就这一次,你问吧。”郁盼望想了想,叹了口气。 “你……以后,想要几个孩子?”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盼望还是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不知道。”郁盼望生硬地回答道:“顺其自然吧,应该会很多。” “很多……吗?”范熙一惊。 “嗯哼。” “那,有没有可能,其中的一个,就一个,跟丈夫姓?” 如果这样的话,母亲应该容易接受一点。 郁盼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把一根舔干吃尽的棒棒从嘴里抽了出来:“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和我商量孩子叫什么了?” “我不是那意思……你答应我不生气的。”范熙连连摆手。 “我不生气。”郁盼望的眼里闪过一道光:“但是既然你……想知道这些,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得和你讲清楚。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也不是我的未婚夫。还不是。 “就算你是,结婚以前,也请不要以任何形式触碰我的身体。 “我母亲或许很喜欢你,但她是我亲妈,不是奴隶贩子。如果最后我还是不同意,她是不会强迫我的。 “我愿意配合,是出于服从父母的孝心。所以,我会和你从朋友做起,哥哥。” 说到“哥哥”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但是你如果对着我,脑子里想的全是这种事,问的都是失礼的话……” “你误会我了。”范熙苦笑道。 尽管是误会,自己却没法解释。 母亲的反对可不能让郁盼望知道,否则她一定借势下坡,高高兴兴地礼送自己出局。 没想到郁盼望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实话。看来我确实误会你了。” 范熙:“?” 说话间,二人走进地铁站。 “坚叔今天还好吗?”范熙没话找着话。 “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能让我家里知道,而且坐地铁比打车快。”郁盼望解释道。 范熙想问“所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张了张嘴又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 郁盼望却自己说了:“我们要去银山区的海边。” “海边吗?”范熙眼睛一亮:“我还从来没见过魔都的海边呢。” “近水楼台总错过,我明白。”郁盼望轻笑了一下。 俩人的氛围略微缓和了一些,郁盼望又和范熙解释道,他们的相处模式是每周见两次面,一次在星期天的教堂,一次是平时的日常约会。 行吧,随便你们怎么安排。 郁盼望问起了范熙的事情——他的大学生活,家乡,童年还有兴趣爱好,接着又讲起了自己的日常生活。 “骑马,还有滑雪!”范熙颇有兴趣地说:“下次可以带我去吗?” “看我心情,也看你表现。”郁盼望笑了笑。 “你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好像后浪。”范熙实名羡慕:“想要追你,就要先追上你,挺难的。” “什么追不追的。”郁盼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强调道:“哥哥。” 二人一路上聊得还算不错,换乘两次以后,不知不觉就到了终点站。 “那,盼望,咱们大冬天去海边到底干嘛呢?就一起看海吗?”出站的时候,范熙问道。 “我要找一种驱魔仪式用的材料。”郁盼望认真地解释道。 第四十五章 冬雷震震 黄昏的时候,袁月苓的手机收到这么一条信息: 魔都,雷电黄色预警 数据来源:华夏天气网 魔都中心气象台20xx年12月20日16:34分发布雷电黄色预警【iii级/较重】:受较强降水云团影响,预计未来12小时内本市大部分地区将发生雷电活动,并伴有3-4小时雨量20-40毫米的短时强降水和7-9级雷雨大风。 定义: 3小时内可能发生雷电活动,出现雷电和大风灾害的可能性较大。 注意事项: -密切关注天气,减少户外活动; -户外人员应躲入有防雷设施的建筑物内。 “也太离谱了吧。”袁月苓说:“大冬天的,雷雨……” “我就说怎么下午一直气闷的慌。”何思蓉呼扇着手:“这几年的气候越来越反常了。” 她站起身来,打开了窗,一阵强劲的风直吹进来,让她打了一个哆嗦。 “喂,狗子,你干嘛呢?” 何思蓉回过头去,袁月苓已经打起了电话。 “赶紧回来,天马上要下雨了,你早点来医院吧,来的时候记得给小蓉稍把伞。”袁月苓说着,抬头朝何思蓉笑了一下。 “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注意安全,重要的事情说三次。挂了。” “看把你紧张的。”何思蓉走回袁月苓的床边:“你听过克夫能克出冬九雷劫来啊?周嵩傻人有傻福,空穴来风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枳句来巢;空穴来风,你自己不也放不下。袁月苓落寞的望着天幕尽头黑压压的云层。 “我不是那意思,你怎么自怨自艾还引经据典起来了?那瞎子说你死过老公,不明显胡扯嘛。而且他摸的是周嵩的手,就算他真的灵,结果也不灵了。”何思蓉分析道。 “虽然但是,是这么说也没错啦……希望真的是巧合啦。”袁月苓难过地说:“现在狗子只要不在我眼前,我就……心惊肉跳,生怕他下一秒钟过马路没看车……” “哎哟,操碎了心。”何思蓉笑道:“信那瞎子不如信我,我拿塔罗牌给你一个愚人正位?。” “算了吧,让那个郁盼望知道又要生气了。”袁月苓想了想,又问道:“周嵩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 “这,这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啊。”何思蓉摊开手,随口胡掐:“好像听老毒物说,生活部最近是挺忙的,年终突击检查什么的。害,我又不是学生会的,我也不懂。” 袁月苓皱了皱眉头,身为生活部部长,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有年终突击检查什么的? 况且,狗子那个人,什么时候对学生会的事情那么上心过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看着袁月苓若有所思的模样,何思蓉赶紧转移了话题:“话说你们那个什么神父,真能解决问题?” “谁知道呢,死马当活马医呗。”袁月苓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如果共生真的被神父解除了,你准备怎么办啊?” “……”袁月苓怔了一下:“什么咋办啊?该咋办咋办呗。” “你和周嵩,别装傻。” “继续谈着呗。” “真动情了?” “我都答应他了。” “那就好。”何思蓉说。 “我就知道,你是周嵩的人。” “?” “其实,说实在的,我现在都有些不太想解除共生,至少不那么早。”沉吟了一会儿,袁月苓说道。 “卧槽,什么情况啊!”何思蓉猛地转过头。 “你知道的,我的家庭情况,出国留学是需要一笔很大的费用的。我只有走下学期的交换,或者毕业后的公派。” “嗯哼?” “但就算公派,自己还是要承担很多费用的,除非成绩够好,靠奖学金。” “这和共生有什么关系?” “有了和周嵩的双核处理器,不仅学习成绩可以轻轻松松拉很高,将来在职业发展上……”袁月苓边想边说。 “你这是拿他当大号蓄电池啊。”何思蓉笑道。 “对他来说,一样潜力无限,这是真正的双赢。” “那就别解了,你俩就成双成对赢一辈子呗。” “可是副作用吃不消啊,你傻了。”袁月苓点了一下何思蓉的脑袋:“半夜三点鬼上身,没事掉下个花盆砸破脑袋,能不解吗?” 窗外传来的隆隆的雷声,开始还远在天边,很快就在窗畔炸响。 “小蓉,去帮我把窗户关上吧。”袁月苓欠了欠身:“别老说我了,你和老毒物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分割线—— “唉?这位同学,你怎么还在这啊?天气这么不好,快下班了有事找我的话,明天吧。” “许秘书长,我不会耽误您很多时间的,就几句话。”今天老毒说有重要的课不能缺,唐小洁还没有回信也没有叫他去结账,周嵩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事情毫无进展,天边的雷云使他愈发焦虑,最后他只好守在副秘书长的办公室外,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突破。 “哦,我记得你,叫周嵩是吧?生活部的。来来,进来座吧。” “我把话说前面,你要还是为了生活部代理部长人选的事情来的,大可不必。” 学生会终究还是你们学生自己当家做主,原则上呢,各个部内部的工作协调,组织上是不会插手过多干预的。 你看你们之前的部长杜鹏飞,据我所知他其实参加组织活动并不很多,这你也应该知道。但是他有办法把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和工作热情调动起来,使得整个部门良好运行,取得不错的成绩,这就很好嘛。 杜鹏飞卸职以后,我本觉得,你们有协作良好的班底,应该可以继续保持这种精神面貌。可惜,你们的副部长袁月苓同学可能是因为身体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变得有些懈怠,使得你们这个团队变得很松散,她本人也没有向组织或者同学们进行解释,以至于开个工作例会还得时常让我去临时主持,安排工作。 我的工作也很忙,这种局面我也一定要着手解决,恰逢王智同学毛遂自荐,他的情况组织上也很了解,才决定委任他主持生活部的工作。王智同学若是不能胜任,我相信同学们的眼睛是雪亮的。 而且学生会本就是以全心全意为同学服务为宗旨建立的组织,各个职级不过各司其职。不分房子不分地的,说是保送名额上有点倾斜,那也得个人成绩拿的出手才行。 你们都还年轻,眼光应该放的长远,出了校门彼此都是同门校友,在社会上打拼少不了互相照应,何必为了这种意气之争而彼此交恶呢? 许秘书长,您说的我都明白。许副秘书长滔滔不绝,周嵩张了好几次嘴终于才插进话来。赶紧说正事。 “那天的会上,我们虽然有一点点不愉快,但是后来也都没事了,现在王部长把给学生宿舍安装空调的事交给我来跟进,之前一直是杜鹏飞在跟,这件事我和王部长都不是特别了解,听说这个项目本来都准备明年做了,最近院办又改变主意了?我今天来,主要是想看看秘书长您对这件事有了解吗? “你说的这个学生宿舍改在升级的事,我只是略有耳闻,具体是由院办基建处负责的……” 周嵩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袁月苓。周嵩有心挂掉,但又有些犹疑。 “今天时间不早了,天气不好,你也有事,”许副秘书长倒是老练的抓到了结束谈话的时机。’这样,明天下午,你来我这,我带你去基建处跟他们刘处长了解一下情况。“” “额,那,好的,谢谢您了。”周嵩只好道谢离开,然后接起了袁月苓催促自己回医院的电话。 ——分割线—— 范熙蹲在船尾,双手紧紧的握住栏杆,心里非常庆幸郁盼望拒绝自己安排晚饭就匆忙上船。海面上,被马达卷起的水浪漾起层层叠叠泡沫,拉出长长白色的尾线,视线的尽头海岸早已消失不见,海天交界处,只能看见翻涌的黑云和烁星般一闪而过的电光。 “范大哥,你还好吗?要不要再喝点水?”郁盼望从船头绕了过来,看范熙狼狈的样子,递过来一瓶水。 “见笑了,我以前的确没坐过海船。”范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接过水,喝了一口,有稀薄的苦涩味道,是淡盐水。 “我以为胖子水性都比较好呢。起风了,进船舱吧,别掉下去。” 船是一艘很新的中型游艇,只需要一位乘员就可操控,内部颇为豪华,不知道郁盼望花了多少钱,船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退伍水兵,很精干的样子。 “胖子只是不太容易沉底而已,什么驱魔材料非得赶晚上出海?今天这天还是不太好。”进了船舱范熙把水瓶盖拧紧,揣进兜里。 “这种鱼只有晚上才出来,而且没什么经济价值,买不到。没什么时间了,今天要是抓不到,明天还能有一天机会。我去问问船长找到位置没有,你休息一会吧,吃的喝的都有,别动鱼叉。”郁盼望嘱咐了一番,就又上甲板了。 “本来想着露个脸,结果露怯了。”范熙想着,看了看那几只尖端闪着寒光的鱼叉,自己刚上船的时候差点把这个东西射向船长,还好郁盼望眼疾手快。他用脚把它们往墙角挪了挪,便僵卧在这装潢极具尽奢华的船舱里,盼望着盼望可以早点收船回家。 第四十六章 猜忌 “把你那手机放远一点吧,雷雨天那个东西不安全,盼望也有自己的事,方便的时候肯定回消息的。” 袁月苓坐在病床边上,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苹果,轻薄细长的果皮垂到了脚边。 “哎呀你别削了,果皮也有营养,我没那么讲究。” 周嵩把手机放到一边,劈手夺过苹果,连皮一起咬了一口。 他并不是在等郁盼望的回信,而是唐小洁的。 今天一天几乎都没有任何进展和收获,副秘书长说了一堆屁话,说明天上午去找基建处,也不知道是不是敷衍。 出于礼貌和尊重,周嵩下午并没有追问唐小洁有没有打探到消息,结果到了现在还杳无音信,没着没落的焦虑只能闷在自己心里。 “我是要问问她,有什么要准备的和注意事项,还有,她要我们自己提供场所,我们上哪提供场所啊,总不能在宿舍……” 周嵩还是得顺着袁月苓关心的话题继续。 “宾馆开个房间呗,又不要多少钱。”袁月苓说。 “单听这个话,还以为你很熟......”周嵩话说了一半,自觉开这种玩笑不合时宜,又给吞了回去。 “大夫说明天上午我可以插队做一个核磁共振。”袁月苓眼神闪了闪,直接换了一个话题:“说是有一个预约的患者来不了,我近水楼台占了个便宜,运气不错吧?” “好啊,检查该做就做,别心疼钱,要真查准是癫痫就好了.....”周嵩迎上袁月苓不快的眼神:“呃,好像也不太好。 “我的意思是,你明天早上别回学校了,陪我做完检查吧,不然我一个人,不方便。” “小蓉有事呢?” “人家还有课呢,快期末考试了,弄得人家挂科你过意的去吗?” “知道了。”周嵩站在窗口,望着天边的阴云。 “再说了,你是我男朋友,还是何思蓉是我男朋友啊?” “我说,知道了。”周嵩把后面三个字咬得很重。 病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轰隆的雷声在天边隐隐作响。 “对了,盼望说,要找一个没有烟雾报警器的房间,什么宾馆没有烟雾报警器你知道吗?”袁月苓忽然转回头来问周嵩。 “烟雾报警器?又要烧香跳大神了吗?”周嵩随口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胖哥收拾得人模狗样的,说要去接盼望放学,我给他打一个问问清楚。” 周嵩抓起手机,推门出了病房。 袁月苓愣了一下,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下了床,轻手轻脚跟到病房门口,从小窗往外看。 周嵩站在离病房门稍远的地方,小声地讲着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又回床上躺着了。 “打不通,这俩人肯定在一块呢。”很快,周嵩回来了,把手机往空病床上一丢,就进了厕所。 袁月苓随便应了一声,听到厕所门被带上的声音,目光却落在那个手机上,起身把它拿到了手里。 她把自己的右手食指按在指纹识别器上,打开了通话记录。 第一条,胖哥,呼出30秒。 第二第三条通话记录是没有名字的两个相同的号码。 袁月苓回到病床边坐下,自嘲地笑了笑,最近果然还是神经太紧张了。 忽然,她觉得那两个没有名字的号码有些眼熟。 她再次拿过周嵩的手机,随后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了这个号码。 才输了5个数字,一个名字就跳了出来:外联部-唐小洁。 正在此时,周嵩的手机又亮了起来,是一条微信。 “提醒你一下,周六晚上是你最后的时限,到了周日......” 还是唐小洁。 卫生间的门响了一下,袁月苓一个激灵,把周嵩的手机丢回他床上,背过手去。 “你刚才说范熙和盼望在一起?”看到周嵩从厕所出来了,袁月苓问道。 “我也搞不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傻人有傻福。” 周嵩凑过来,坐在了袁月苓身边。 “你别凑这么近。”袁月苓起身去到了对面病床。 “又干什么?”周嵩不悦。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整个病房都瞬间高亮了起来。 再来就是窗口的一声炸响…… “啊!!!” 周嵩走到床前,把窗户用力关上——豆大的雨点已经打湿了临窗的地面。 回头看时,只见袁月苓像一只受惊的母鹿似的,捂着耳朵蜷在床上。 “这么大的人了,原来你害怕打雷啊。”周嵩笑道,伸手就要去抱:“不要怕,爸爸在这儿。” “你别碰我!”袁月苓伸出捂耳朵的手打开了周嵩的胳膊。 “到底……” “你自己想啊,那天河边的栏杆断掉以前,我们是不是……亲亲了?” “啊,是啊。” “那花盆掉下来以前,你头天晚上不是跟我一起睡的么?咱俩还一起做噩梦,我踹了你一脚,现在肚子上还疼。” “所以咧?” “所以,后来咱俩都没什么身体接触,你不就没出什么意外了?”袁月苓认真地说。 “有接触啊,”周嵩说:”昨天晚上我不是还搂着你,把你从楼下带回病房吗?就你抽烟那会儿。” “所以,可能点不在于身体接触,而在于有没有起情欲。”袁月苓仔细分析道。 “……你可真行。不过我怎么觉得有点道理。”周嵩说。 然后又是一声炸雷,袁月苓缩成了一只小老鼠。 周嵩弯腰,伸手把她搂在怀里:“那,我现在可没有情欲啊,就是心疼你,想保护你。” “嗯。” “对了,你戴着这个东西能做核磁共振吗?”周嵩的腿碰到了袁月苓脚腕的环,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行么?”袁月苓对忽然转换的话题有些懵。 “金属按说就不行吧?你这个又摘不下来。要不然明天再问问大夫,弄清楚再做,别做不准,出个结果,再自己吓唬自己。” 周嵩貌似认真地进行科普。 “……”袁月苓本想再问,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草草地点了点头。 雷声止住了,窗外只余磅礴的雨声,袁月苓把头缩在周嵩的胸膛上,一片安静中,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第四十七章 少女与海 一开始,郁盼望在船舱写了一会儿作业,还让范熙帮忙辅导。 范熙快大学毕业的人哪还记得这些高中知识,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不久后,船只就颠簸得没法再继续书写,她便撇下范熙,一个人又上了甲板。 范熙被晃得晕乎乎的,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休息,不知道半睡半醒了多久,忽然被一声闷雷惊醒。 范熙起身,从弦窗向外望去,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船似乎也停了,海面上除了被一束灯光照亮的区域外,只能看到深不见底的黑暗。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在海洋的最深处,即使是光也会死去…… 范熙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些中二的台词。 “哥哥,你还好吗?上来帮个忙吧!” 是郁盼望的声音。 范熙抖擞了一下精神,赶紧爬上甲板。 郁盼望身穿救生衣,站在船顶瞭望台上,正用大型探照灯在海面上搜索。 船长则正在将一支支鱼叉枪装填好,放在船舷边。 范熙抬头欣赏少女挺拔的英姿,脑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形象。 “劳拉,是你吗?……” “哥哥,你别站在那看,上来!” 范熙爬上船顶,郁盼望顺着灯光指向海面,对着范熙的耳边大声的吼: “你顺着灯光看,看见鱼了吗?” 范熙拢目光仔细观察,看到探照灯照亮的范围里,海面下有一些模糊的鱼影。 “看到了,但是看不清。” “你盯住个头最大的,保持它在探照灯的范围内。” “你要去干嘛?” “我要去钓鱼了,它好像对我撒的鱼饵不感兴趣,不肯靠近,刚才船长打了一轮没中。” 郁盼望简单地和范熙交代了探照灯的几个按钮,转身下了瞭望台。 范熙尽力操控探照灯,寻找着那条大鱼的身影。 水面下的鱼看起来都大同小异,区分起来十分吃力。 好在,这条大鱼被探照灯照到时,背鳍会映出淡蓝色的幽光,而且它的头部似乎有很多的触手。 “大小姐,我们得快一点。” 船长看到盼望下来,再一次端起鱼叉,随着探照灯的灯光望向海面。 “说好的雷暴不会影响到这一带的呢?”郁盼望焦急地问。 “风向变了,喜怒无常才是大海的本性。”这个汉子盯着汹涌的海浪,眼神冷峻。 “我下去,引近了你再打。”郁盼望回到船舱,脱掉校服校裤和粉白的运动鞋,穿上潜水服,赤脚穿着白色的小棉袜走出来,把安全绳系在腰上,顺着软梯爬了下去。 郁盼望从船舷下去后,范熙从瞭望台就没办法看见她了,他只能一边努力用探照灯追踪蓝鳍大鱼的身影,一边看着船长拿鱼叉枪向海面射击。 一共有六只鱼叉枪,船长把它们全部装填好后,开始连续射击。 船长的手法很稳,但大鱼也十分狡猾,好几次通过突然的转向,避过了船长的预瞄,让范熙大感可惜。 风越来越大了,范熙站在高处的瞭望台,摇晃得更加厉害。 他想吐,但是又没有东西可吐。 看到船长射完所有鱼叉准备回收,范熙连忙下了瞭望台,想看看盼望怎么样了。 “你怎么下来了?鱼跑了,上哪找去?” 郁盼望从软梯爬上来休息,范熙正赶到船舷。 范熙呆呆地望着坐在甲板上的潜水服少女,她的左腿支棱成一个三角,右腿搁在地上,足心冲着自己。 脚掌前半部分与足跟都成了黑色,只有足弓还余一抹白。 湿湿黏黏的袜子形成几道褶皱,就这么,耷拉在她的脚上。 “哥哥,你在看什么?”郁盼望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扭动了几下脚趾,伸手把袜子往上提了提。 “人家也是关心你,今天够呛了,咱们最好现在走,我知道北面有一个岛,可以在那里避风。” 船长说话替范熙解围。 “不行,就差一点了。”郁盼望完全不为所动。 “浪越来越大了,我得去掌住舵。你自己再试试打一轮,这次还不行,真的要走了。” 船长招呼范熙帮忙,把鱼叉重新装填好,将自己的救生衣给范熙穿上,就回了驾驶台。 “哥哥,你再检查一下鱼叉,我去拿个东西。” 盼望没有再和船长争执,去了船舱,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手持探照灯。 “我从这下去,把鱼引过来,等靠近了,你再用鱼叉射它。要打点提前量,晓得伐?” “我刚才看船长打了,我尽量试试看吧。”范熙心里有点没底,又不想让盼望瞧扁,硬着头皮答应。 “靠你了。”郁盼望把探照灯斜肩跨上,再次蹬软梯爬下船舷。 范熙这才看清,郁盼望所说的“钓鱼”到底是在干什么。 …… …… “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千万别跑了。” 郁盼望一只手紧抓着软梯,另一只手举起探照灯。 她轻轻褪下一只脚上的袜子,将赤足没入海水中轻轻地荡着。 海面上已经腾起了弥漫的雾气,游艇鸣着长声雾号,海浪撞在船体上,碎成一片片冰冷的浪花,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此时正是严冬时节,郁盼望却好像对这彻骨的寒冷毫无觉察,依旧瞪大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循着灯光,在翻滚的海面下,寻找那有着幽蓝背鳍大鱼的身影。 为了正义的事业,在惊风骇浪中挑战深潜海底的危险魔物,这是属于她郁盼望自己的冒险,真正的荣耀。 跟自己走路回家,路遇一个徐捷,那种自欺欺人的冒险完全不同,巨大的兴奋感让她忽略了恐惧与寒冷。 “盼望,你在干什么啊?海水很冷的,你上来一点也能照得到!” 范熙尝试着射出两发鱼叉后,从甲板上探出头来,向她大喊着。 “我不下来它不上钩的,你不要分心,看准了你再打啊。” 郁盼望有些不耐烦地向上喊。 “小心,它来了!” 听到范熙的惊呼声,郁盼望本能地将腿向上一缩,灯光照过去,只见那抹幽蓝从船底冒了出来,然后急速上浮,向着郁盼望猛冲过来。 海上的风已经越来越大,船体开始明显地左右摇摆,郁盼望虽然快速攀着软梯向上爬,可由于船体正在向这一侧倾斜,自己的身体竟然没有离开海面多少距离。 低头看去,大鱼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冲刺,蓝色的背鳍看不见了,森然可见的,唯有满是利齿的大口和周围蜿蜒扭曲的触须。 又玩脱了?郁盼望闭上了眼睛。 啪! 鱼叉枪响起,一发鱼叉贴着盼望的身体,闪着寒光刺向大鱼! 大鱼受到惊吓,甩了一下头,勉强避开,又潜入乌黑的深水。 “盼望!你没事吧?”范熙探出头,语气中满是焦急。 “没事!保持这个状态,就差一点了。” 看到范熙似乎找到了使用鱼叉的窍门,郁盼望喜出望外,调整探照灯再次在海面上搜寻。 郁盼望本以为又要跟它周旋一番,没想到这一次,大鱼连同它身边簇拥的小鱼群,都如同听到了号令一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自己身下的水域,挤成了一团。 “哥哥!好机会!”郁盼望一边向上高喊,一边用探照灯锁定目标。 啪! 一发鱼叉射下来,射穿了两条小鱼,刺进了大鱼的后背。 大鱼翻了个身,想要逃走,却又被大量的小鱼所阻碍。 啪! 又是一发,正刺穿大鱼的脑壳。 “打得不错!哥哥,把鱼拉上去,别用手碰它,有毒。通知船长,我们撤。” 郁盼望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如果不是眼下海里还有这么多小鱼聚集,她简直想…… 等等,为什么这些鱼还在聚集? 郁盼望想顺着软梯爬上去,却感觉左腿一点力都使不上。 海浪打在身上,从身体左侧传来令人窒息的剧痛。 她低下头去检查,左腿大腿外侧的潜水服,潜水服下的皮肤和肌肉被什么东西划开了,鲜血不断地从伤口里涌出来,大朵大朵滴在漆黑的海水里,然后被鱼群分食,消失不见。 郁盼望抬头看向船舷,本来应该是攀几级软梯就能上去了,现在却觉得很远。 一阵剧烈的困意袭来,视线开始模糊,她很熟悉这种感觉。 每次在梦中冒险遭遇失败时,只要保持平和,放松心情,很快就能回到自己安全舒适的卧室,这一次也不例外吧? 落入海水的一瞬间,巨大的刺激让她略微清醒了一些。 这次,恐怕是真的翻车了。 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 你们亲自给我挑的好女婿,他,杀妻证道了…… ++++++++ 光明之山的一些闲聊: 主角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共生并没有给他带来实质上可以做点什么事的能力。 郁盼望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巧合,在她出现之前,解除甚至连正确认识和理解共生是怎么回事,都是一件非常缺乏可操作性的事。 郁盼望只是一个15岁的孩子,虽然她人很善良,家里也很有钱,还有信仰宗教,但是这些都无法证明她能正确判断事态或者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以上都是客观事实,但是,同一个事实看在不同的人眼里就会有不同的倾向。 女主认为驱魔是一件大事情,应该把其它的事情都放在一边,自动忽略了郁盼望可能只是纸上谈兵,驱魔可能只是白费功夫,忽略了无论驱魔成功与否日子都还得过,忽略了自己在驱魔这件事上,其实什么忙都帮不上。 学生会的勾心斗角和安装空调,这些玩意的确是生活中的小插曲,但是普通人的生活就是由这样一个个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又还是要做的事情层层叠叠起来的。 男主是一个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比较幼稚的人,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了。 他在那个会上出头去顶这个事,并不是有什么成竹在胸的大计划,而是单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他对驱魔的态度是暧昧的,因为他内心不安。 如果驱魔成功,共生解除,那么他和她的关系将会去向何方? 虽然两个人就这个话题谈过好几次,但是谁都知道,这种事,承诺是没什么意义的。 女主显然是对驱魔十分热心的,她越热心,男主就越不安。 驱魔他一样什么忙都帮不上,空调这件事,是他眼前唯一能够去做,并且符合他们共同利益的事情,他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心理支撑,支撑他让自己相信,只要这件事自己可以办成,就算共生解除了,女主还是会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尽管这种想法并没有任何依据。 女主也是一样,她把驱魔当成了自己的心理支撑,好像只要驱魔成功,她生活中所有的困难和麻烦都会跟着魔鬼一起烟消云散。 其实,并不会的。 能力所限,又要为上架存稿,更新的确比较缓慢,让大家难受了。 每天更新这么细碎的2-3k字,可能会让大家觉得,日子过了很久,为什么男主还在隐瞒这种小事,为什么剧情还没有什么推进。 其实,从女主住院到现在,满打满算,才3天。 学生会开会,是“昨天上午”。 不要着急,新的风暴已经在聚集,这个周末,会有大事发生。 很快,所有主角、所有故事线都将交汇在同一个地方。 拉跨条5月20日 5月20日的更新因故将于晚一些的时候更新。但是当天一定会更新。 敬请谅解。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拉跨条5月20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 大什么白鲨? 天方蒙蒙亮的时候,周嵩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袁月苓睡得不踏实,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等意识到是周嵩的手机在振动以后,正在犹豫是叫醒他还是帮他按掉,周嵩已经抓过手机看向了屏幕。 随后,他轻手轻脚地拿着手机下了床,向门外走去。 袁月苓把大半个脸藏进被子下面,眯缝着眼睛观察着。 看到周嵩出门前,还回头往自己这边看了,她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你说郁盼望失踪了是什么意思?”周嵩大吃一惊,连忙又捂住嘴巴,看了一眼病房方向,走开了几步。 “……” 袁月苓在心里默数了20个数,她掀开被子的一角,轻手轻脚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我不知道,我一整晚上都在医院里。”周嵩还在讲。 “……” “小洁,你先别着急,先等一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周嵩背对着病房,没有看到袁月苓探出来的半边脸。 “……” “行,我知道了,先挂了。”周嵩放下电话,又给胖哥拨了回去,打了两三个都是无人接听。 周嵩给唐小洁回了两条信息,心下也有些不安,却也无法可想,便回到自己床上去了。 嗯?月苓的床怎么空了? 接着他就听到一阵冲马桶的声音,眼神迷离的少女从卫生间走出来,打着哈欠爬上了她自己的床。 心里要挂念的事情太多,周嵩这个回笼觉睡得不好。 约莫八九点时,他起床洗漱,穿上衣服准备回学校。 “今天的核磁真的先不做了?排队可还得好几天呢。”袁月苓坐在床头看着他:“这两天圣水啊盐啊那些仪式也从简了,新鲜劲过了是吧?” 周嵩拿过圣水瓶和盐包,在袁月苓的床周围慢慢洒成一个圈,一边洒一边解释道:“不是和你说了嘛,你那个脚环不一定能做核磁共振,你先找大夫问问清楚,学生还是得读书不是,等下课马上回来陪你,好不好?” 话刚说完,也不等袁月苓回答,他就俯身在少女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急匆匆逃也似地离开了。 袁月苓紧紧咬着嘴唇,目送着周嵩的背景消失在门口,眼里好像要喷出火一般。 ——分割线—— 范熙躺在宿舍的床上,用力地闭着眼睛。 虽然躺在宿舍,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仍然在随着海浪摇摆,起伏,摇晃…… 昨晚,昨夜的一切,都一直在眼前挥散不去。 少女的哭喊与她又脏又湿的棉袜,恐怖的雷鸣和惊涛,蓝鳍的怪鱼和闪亮的鱼叉,还有郁盼望的鲜血……她真的流了好多血。 这种感觉好奇怪,就好像昨天晚上忽然进了一个副本,今天早上就又被传送回了学校里,如此的割裂,如此的不真实…… 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是自己手上的一片刺伤,那怪鱼的背鳍真是毒得很。当时碰到,痛得差点失去意识,现在时时袭来的余痛又让自己怎么都睡不着。 范熙翻了个身,打开了悬挂着的小台灯,摸出枕边一本小小的书。 真皮皮套的黑色封面,上面有着烫金繁体的“聖經”二字,小心翼翼地拉着小十字架将拉链拉开,范熙翻到红色丝带夹着的那页。 这是郁盼望临别时的赠礼——红丝带垂下来,骚得他的鼻子有些痒,深吸一口气,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油墨香。 “少年人出门以后,天使陪伴着他,他的狗也随着出去,与他们同行;他们二人取道前行,第一夜,宿在底格里斯河畔。当少年人下到底格里斯河边去洗脚时,忽然从水里跳出一条大鱼,要吞噬少年人的脚,他便喊叫起来。天使对少年人说:“用力捉住这条鱼吧!”少年人就用力捉住了那条鱼,拖到岸上。天使对他说:“剖开这条鱼,挖出它的胆、心和肝来,保存着,把脏腑等都抛掉,因为胆、心和肝能作良好的药材。”……他回答说:“鱼的心肝,若在魔鬼或恶神缠身的男女面前焚化成烟,一切恶魔都要从他身上逃走,永不再住在他内……” 胖哥打了一个哈欠,合上这本书,小心地拉好拉链,又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欣赏起来。 那是清晨自己和郁盼望在船上的合影。 少女虚弱地半躺半坐着,自己则努力地笑着,在他们身后的,是那条已经失去蓝色光泽的怪鱼。 “这个鱼,真的有那么神吗?”胖哥自言自语道。 他轻轻长按屏幕,把这张照片设为了锁屏壁纸。 想了想,太羞耻了,果然还是设置为桌面壁纸就好了吧。 “盼望……hope……”范熙脱口而出了这个词语,细细品味着,仿佛这两个字当中蕴藏了无限的魔力。 是啊,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一切都失去盼望的呢? 故作佛系和无欲无求的生活,时不时还切换看穿一切的人生导师姿态去劝说别人,不仅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 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只能强忍着绝望活在世界上,范熙想。 希望是一剂甜美的毒药。 这个小女孩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如果将来它又被她亲手熄灭,我将往何处去? 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样了,应该不算失礼吧?怎么说也算是准未婚夫吧。 算吗?不算吗?算吗?不算吗?…… 还是……永远只是“哥哥”而已呢? 范熙想着,按下了那个号码。 他焦急地等待着那个天籁清音的响起,以至于没有听到钥匙锁孔被扭动的声音。 ——分割线—— 周嵩回到寝室,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卧槽,胖哥,你他妈回来了啊? 周嵩刚要嚷嚷,却注意到胖哥似乎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周嵩轻轻放下包。 “那……你,你还疼吗?疼得厉害吗?”胖哥说。 “……?”周嵩瞪眼望向了胖哥的床铺。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胖哥又说道。 “……” “真的不会被你爸妈发现吗?你那走路姿势……” “……” “不会吧,都这样了,你还要去上学……?” “……” “我,我没事,我等会就睡了,酝酿一下。” “……” “那行,先挂了吧,对了,盼望……我……有一点点想你。” “……” “嗯,知道了。” 范熙心里甜滋滋的,放下了电话,转头却看到周嵩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瞪着他——他垫着脚尖,双手还扒拉着自己的床。 “卧槽,你他妈什么时候回来的,想吓死爹啊!” “盼望昨天一晚上没回家,她家里急得不行,人找人问到唐小洁,唐小洁又问到我这了。昨天你没送人家回家啊?”周嵩状似一脸平静地问。 “送了啊,早上就送回去了。”胖哥无辜地说。 “胖哥,你知道三年起步,最高死刑这个梗是哪里来的吗?” 周嵩摆出一副罗翔脸:“你他妈犯法了知道吗?” “法盲了吧,我们家盼望已经超过14周岁了。”胖哥笑道。 “你还真做了?”周嵩往扶梯上面爬了一格。 “做你妹啊做。”胖哥终于意识到周嵩不是在开玩笑,收起了打趣的态度:“我们一块儿看电影来着。” 范熙和郁盼望约好了,出海的事不让别人知道,便照着和郁盼望串好的词说。 “看什么电影?”周嵩不依不饶。 “大白鲨。” “多大的白鲨能看一宿?” “大白鲨有好几部。” “你放屁,什么电影院给你们放一晚上大白鲨?” “呃……私人影院?” “私人影院跟他妈开房有好大区别啊?” 周嵩一跃落到地上。 “我们俩真的就看了一宿电影,我连她手都没拉过。”胖哥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就算骗别人,我会骗你吗?” “……”周嵩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一杯水:“胖哥,你知道为什么,当初你跟我打听盼望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给你俩搭桥吗?” “废话,因为咱俩是兄弟。”胖哥不假思索地说。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知道你的为人,知道你的人品,我对你放心。 “我相信,郁盼望的爸妈,也是因为对你放心,才会把她交到你手里。 “咱俩是兄弟,郁盼望也是我的好朋友,你做事有点分寸,千万别惹祸,也别让我夹在中间难堪。我也只能说到这了,你自己看着办。” 胖哥刚要答话,听到宿舍门发出一声巨响,周嵩已经出去了。 “这小子,是在跟老子摔门吗?”胖哥自言自语道。 应该是风正好吹的吧,胖哥对自己说,把被子一裹,转向墙壁。 第四十九章 反对者 “刘处,今天不忙啊?”副秘书长热情地招呼道。 “忙不忙的吧,年底啦,到处要结账,我得把资金计划再核对核对,这个礼拜天就得审议了。” “呵,你们这会都排到礼拜天了?还说约你去钓鱼呢。” “可不是,校长下周要去部里开会,要一个礼拜,所以什么事都得往前赶,周末也休息不了。钓鱼,下周吧,我买了根新海杆,咱们出海去钓几条黑鲷尝尝鲜。” 黑鲷这东西...... “刘处您好,我是学生会的周嵩。” 周嵩硬着头皮打断了这俩人的无聊话题,要是由着他们这么胡吹滥侃下去,只怕是白来一趟,什么都没问就要被迫告辞了。 “这位同学不是跟你一起的?”刘处扬了扬眉毛。 “这是生活部的周嵩,最近学生会安排他来跟进那个那个,学生宿舍升级改造的事。我也不是很了解,就带他来刘处你这里问问。”副秘书长解释道。 “升级改造?” “就是安装空调的事。”周嵩接下话来。 “哦,知道,之前不是杜鹏飞在张罗的……” “是这样,杜鹏飞这孩子,下个学期准备出国深造了......等一下,电话。哎呀,我那边有事,刘处,有什么情况,你就跟周嵩同学说一说,孩子热心学校建设,咱们要支持啊。” “行,没事。下礼拜天说好了,你别到时候有事,钓到鱼还指着你的手艺呢。” “额,这个这个.......”送走了副秘书长,刘处长回头看了看周嵩,欲言又止。 “我叫周嵩。” “啊,小周,刚才说到这个这个.....杜鹏飞是吧?” “对,我们杜部长之前说,这个事他已经跟各方面都说好了,最近他忙出国的事,把这个事就托付给我了。” “我说呢,最近钓鱼俱乐部都见不到他人了。这个事被上面搁置了,他不知道吗?”刘处故作惊讶。 “他知道,所以,这不是安排我来跟您了解一下原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他疏通的,是哪位校领导反对么?” “你想错咯,还真不是校领导反对。 “本来这个事,王校长是当政绩来办的,我这里安装改造方案和运行计划都做好了,来年的预算额度也有,正常来说,明天夏天第一批就能用上了。 “可是,你们学生居然联名反对,那还搞什么啊?”刘处摊开了双手。 “学生反对?我们学生会没反对啊?”周嵩大惊失色。 “学生会能不能真的代表学生,他杜鹏飞没点哔……没点数吗?我不是老许那种老政工,我是个一砖一瓦做事的人,不跟你讲那些虚头巴脑。 “上个月,有同学在校内网写了联名请愿反对装空调,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既然有这么大的声音反对,帖子虽然删了,但校长还是要重新考虑。 “毕竟学校花钱,学校出力,最后学校还要被说不是,这样的事不能干。” 这是哪些狗娘养的在反…… “那些反对的人,总要有个理由吧?空调有总比没有好吧?” “帖子我也没去看,无非就是连一点使用费和电费都不想出,反对者总是能找到各种角度来反对,看也无用。” “使用费?会很贵吗?” “贵不贵就见仁见智,这是整个项目的方案书。” 刘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册子。 “你既然替杜鹏飞问这件事,就拿去给杜鹏飞看看吧,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我也不希望自己忙了好久的事,最后无疾而终。” 周嵩接过这本厚厚的册子,简单翻了一下,感觉并不是三两下就能看完的,又担心自己假借杜鹏飞名头来的事情被戳穿,便决定告辞。 “行,那你去吧。不过,这个方案书虽然没有什么是不能公开的,还是要告诉杜鹏飞,不要乱传,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断章取义,很容易造成坏影响的。”刘处叮嘱道。 ——分割线—— “邪他妈的门了,装空调这事有人反对我信,毕竟一样米养百样人。 “可是这能凑出个联名帖子捅到校长那,那就见了鬼了。” 学生会的办公室里,老毒物一边在电脑前敲着键盘,一边跟周嵩掰扯:“这事交给我,帖子删了也能捞出来,顺着网线老子给你把这个搞事的揪出来。” “不过这也真不能怪有人反对,这方案确实让人高兴不起来啊。”何思蓉最近总跟老毒物在一块,好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她翻阅着周嵩手里从基建处拿来的册子,右腿搁在左腿上,一只单鞋挂在她的脚尖,一颠一颠的。 这两个备选方案,一个年付租金月付电费全是均摊,一个宿舍4个人加起来,一年的钱都能把这台空调买下来了。 另一个更离谱,扫码付费使用,一小时5块钱?你怎么不去抢呢? “贵是贵点,但是用不用,不还是在自己吗?又不是强制的。”周嵩愁眉苦脸。 “哪那么简单啊,”何思蓉说:“一个宿舍4个人,你说用,我说不用,你说冷,我说热,一起买杯奶茶还这呀那呀的呢,这一说就几百上千的,有的吵呢。” “嘿,”老毒物搭腔了:“最后基本就是,愿意出钱的裹挟着中间派,逼着反对的掏钱就范。发动群众斗群众,这祖传的手艺就没放下过。” “所以反对的人这次就先发制人了?”周嵩问。 “我奇怪的不是为什么有人反对,而是反对的人为什么能形成反、对、派。 “这年头,没钱的人就没社交,没社交就没朋友,尚无朋者,遑论结党啊?”老毒物发表了一番自己的“高论“,但是手底下并没有停。 “有了!”删掉的帖子捞出来了:“乖乖,难怪删得快,周嵩你看,这是把这两个方案偷到手,直接贴上去了,难怪响应者这么多,原来是有内鬼啊。” “这贴上去就这么有效吗?”周嵩问。 “当然啦。”何思蓉的单鞋啪一声落在地上,她很无聊地伸出穿着肤色丝袜的小脚在老毒物的小腿上划了两下。 “干什么玩意儿,有人呢。”老毒物一个哆嗦,小声道。 “嵩哥又不是外人。”何思蓉撇了撇嘴,弯下腰,把袜边向上提了提:“没有这个帖子,反对的人,反对的是三伏天开空调乘凉,这怎么可能有人支持。但是这个方案放在这,反对那就是与学校的阴谋摊派作斗争,性质都变了。” “没错,”老毒物接话说道:“而且这帖子里没有提到方案中,只计划在几个宿舍楼先行安装试点,也没有提到方案里的用电补贴,只说摊派收费不合理。 “想通过披露信息引导舆论,不一定需要说谎,很多时候真话说一半效果更好,也就你看不出来这套路坑人。” “哎,要是方案不这么坑爹,应该就不会有这事了。这些家伙少贪点就不行吗?”周嵩说着,突然电话响了。 “喂,宝宝。“ “……” “上午核磁做了?那个环不碍事是吧?“ “……” “那就好,安心等结果吧。” “……” “哎呀,下午的课说要点名,你知道我以前缺课多,别因为这挂科了。” “……” “哎呀,别发火呀,你找下小蓉嘛,她们下午好像没课了。”周嵩一边说着,一边对着何思蓉和老毒物比比划划。 “……” “好,行,下了课我马上过去,给你们带好吃的。” “我说你下午有什么课啊?点了名你再走也行啊?你陪陪苓儿不行啊?”周嵩一放下电话,何思蓉立刻不满地抱怨。 “就是啊,你妈的,你老征用我女朋友陪你女朋友算怎么个回事啊?”老毒物也在添油加醋。 “别闹了,老毒物,咱们得赶紧找这个发帖的人,看看能不能挽回影响,让项目重新上马。”周嵩一脸疲惫。 “弄不成,不就弄不成了?我看你是魔怔了!”说话间,何思蓉电话响了,她连忙给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起了电话。 “喂,主子啊?” “……” “呃.......” “……” “嗨,你们家狗子不是在认真上课吗,你看你想出国,一直督着他上进,他真上进了,你又嫌他不陪你。” “……” “好啦,知道你委屈,我一会就去陪你,给你带奶茶,乖啊。” 何思蓉放下电话,回头看着周嵩,把鞋穿好,幽幽地说:“狗子啊,你最好能证明,我做这些是值得的。” “不是等会,”周嵩举起右手:“这节奏不对啊,你怎么也开始喊狗子了?” 第五十章 说服者(加更) 老毒物终于通过发帖ip,确定了这个号召同学抵制安空调的人。 随后老毒物带着周嵩一路打听,得知此人正在旧教学楼自习室。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泥土气息,湿漉漉的地面和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昭示着昨夜暴雨的痕迹。 周嵩忍不住又想到了郁盼望那姑娘。 毫无疑问,他是喜欢她的。 和对袁月苓的喜欢不同,这不是男女之情——他对盼望的喜爱更加纯粹,她在他眼里,如同一个小天使一般。 偶尔的,周嵩甚至会产生一个念头,盼望就像照进自己身边这个肮脏世界的一抹光。 当然,他很快就会摇头驱散这个中二的想法。 如果……如果胖哥真的把小羊弄脏了,自己真的,能原谅他吗? 说到底,这与我又何干呢……?而且胖哥是我这几年最好的朋友,不知道有多照顾我…… 可是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唉,希望胖哥至少做好了安全措施吧。 要入赘就早点入赘吧,只要别辜负她就好。 “呵,找上门来了?学校许给你们什么好处,这么卖力?看你们二位也不像有门路保研的人物啊。” 这个声音将周嵩从胡思乱想中唤醒。 名为曹文龙的男生留着板寸,一脸不屑,敌意很重。 “哎呀,兄弟,你别这么大火气,咱们才是自己人。我俩也就是上支下派,收集一下大家的意见,反馈上去,学校也不是不能听取大家意见的嘛。” 老毒物又祭出了他的狗腿子拿手好戏。 “大家的意见,帖子里写得很清楚了,你们把帖子删了,倒来问我?” 可惜,曹文龙好像并不吃这一套。 他们班的其他同学听到这里的争执,也纷纷凑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指责学校居心不良,学生会为虎作伥,一时间乱哄哄的。 “大家听我说!”周嵩大声地打断了现场的喧闹:“我实话跟大家说,因为那个联名反对的帖子,学校把整个学生宿舍升级改造的预算全都撤销了!” “倒打一耙吗?”曹文龙被惹火了:“学校撤销预算,有tm我们什么事?” “我知道大家对这个运营方案有看法。”周嵩拿出那本册子:“我为了推动这件事,已经跑了好几天了,也是今天才拿到这个东西。他们让我保密,但是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 周嵩悄悄地拨开了老毒物拽自己衣角的手。 “这不就是那个缺德玩意没错了,你想说什么?” 曹文龙接过册子,跟同学们简单传阅了一下,又还给周嵩。 “可是现在由于大家的反对,学校预算一撤了之,学生会一年多白忙,大家到了夏天,依然热成狗,这事谁赢了?” “......”现场稍微沉默了一会,曹文龙就上前把手一挥:“谁爱赢谁赢,我们只知道我们没做错什么,你也少在这里花言巧语浪费大家时间了。出去!” 周嵩和老毒物被曹文龙蛮横地赶出了自习室,围观的同学也陆续散去。 周嵩和老毒物站在教室门口,面面相觑。 无可奈何,正要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声:“他们方案能做得稍微用点心,我们也不会联名反对了。” 周嵩转过身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红色高领毛衣黑裤子的高挑女生,刚才在教室里,周嵩和老毒物都没有注意到她。 “这是一份设计作业,就是他们宿舍楼的中央空调安装,以及线路改造运营方案,无论从经济性、安全性还是工程量上都更合理,你们既然有心想干点事,就拿去看看吧,也许能有所帮助。” “方老师,你拿我作业出来干嘛?”曹文龙闻言想要伸手夺下,却被她一转身,灵巧地躲开了。 “你不就是从知道他们瞎搞方案以后,想自己试试做点人事儿有没有那么难吗?为什么花了时间和精力,用心做了,又怕给人看呢?这个方案大家都很喜欢的。” “这些人要么是上支下派的混子,要么是一心想着捞油水的蠹虫,怎么可能用咱们的方案。”曹文龙抢不回文件,气哼哼地抱怨了几句,就回自习室去了:“反正几张纸而已,拿去就拿去。” 方老师把那份编制人写着曹文龙名字的方案塞进周嵩手里,故意提高音量对他说: “别介意,他嘴硬而已。我看你们不是他说的那种人,这方案要是能用得上,就尽管用吧,拿去抄也行,他不介意的。” “我会争取说服学校采用更合理的方案,也希望大家不要听到什么风声就盲目地去反对。” 周嵩认真地和眼前这个看起来过于年轻的女老师说道。 “老师,等一下。”老毒物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您知道他们是从哪知道学校的这两份方案的?这东西我们也是今天才拿到。” “……”方老师犹豫了一会,小声说道:“是一个叫‘有才’的私聊给曹文龙的,这个人说他看到方案也很愤慨,但是不敢站出来反对,希望曹文龙可以做点事,后来,他就把这个转到校内网了。” “果然还是有内鬼啊……你说咱们系,怎么就没有这么飒的女老师,都是糟老头子呢?”从机电系的楼里下来,老毒物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喃喃自语。 “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医院了,这个内鬼就拜托你了,你看看能不能像找曹文龙一样把他揪出来。”周嵩心事重重。 “那行,你路上买一份红豆牛奶冰,就说是我买的,给带过去。我这有进展联系你。” “oj8k。” 第五十一章 幽怨少女 周嵩带了一杯红豆牛奶冰和一杯锡兰红茶去了医院。 何思蓉笑纳了自己的一份,过了一会便向二人告辞。 袁月苓躺在床上,红茶只是象征性地啜了一口,就放在一边,戴上耳机拿着书听英语。 不知道是红茶不好还是心情不好,又或者是单纯觉得周嵩不好。 周嵩拿起一本《建筑材料和构造》,翻开一页随便看。 忽然,裤兜里的手机来振动了。 周嵩摸出来一看,是老毒物。 他看袁月苓似乎没有关注自己,就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我出去透口气。” 随后便溜出病房。 “我就觉得‘有才’这个土嗨土嗨的网名总感觉在哪听过!” 电话里老毒物的声音特别兴奋。 “这个号半个多月之前就注销了,但是不耽误兄弟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 “好了别卖关子,说得好像找出来,你就能给他绳之以法一样,人家也没犯法啊。” 周嵩可是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好了,不废话。”老毒物收敛了浮夸的态度:“‘有才’就是王智的号。” “是他?贼喊捉贼,自己挽套自己钻?” 周嵩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我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反正注册手机号是他的,注册ip地址是网吧的很难查,但是注销账号时的操作ip,就是咱们学生会办公室,就是我现在用来查他的这台电脑。 “咱这办公室更新主机配置之后,有人在这打游戏,后来装了监控的,等我监控调出来,他就是现行犯。” “那就是说……那就是说……”周嵩有点语无伦次。 “那就是说,只要咱们明天把这些证据甩在桌子上,他王聪明要是真聪明,就得痛痛快快地滚蛋,不然再往外捅,别说他学生会混不下去,出了这个校门,t大校友圈里他都得臭了。” “......”周嵩说不出话了。 “还不明白?”老毒物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小子狗屎运,赢啦!” 周嵩放下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这些天的奔忙焦虑,突然给了这样一个结局,让他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推开门,病房里的一切,跟几分钟之前毫无二至,但是周嵩却觉得,屋里屋外都充满了快乐的气氛,这气氛让他觉得应该高歌一曲。 袁月苓依然坐在床上戴着耳机看书,周嵩“嗷”的一声扑了上去,把月苓抱在自己怀里,左右亲了两下脸蛋,月苓却只是不耐烦地推了他两下。 “能不能别吵?自己不学,还不让别人学吗?”袁月苓冷冷道。 周嵩吐了吐舌头,没说话,只是看着袁月苓,一脸姨母笑。 袁月苓心烦气乱,也听不进英语,摘下耳机,拿起一个苹果细细削了起来。 等到苹果削完,刚要往嘴里塞,一只手却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把苹果接了过去。 ??? “要吃自己削!”袁月苓劈手把苹果抢了回来,狠狠咬了一大口,眼圈发红了起来。 “唷,这是怎么了?”迟钝的周嵩这才发现,空气有些不对劲,拉过月苓的手:“宝宝怎么啦?” “没怎么。”袁月苓把手抽了出来,把头别过去,不让周嵩看到她的脸颊上,已经挂上了两行清泪。 她狠狠地又咬了一大口苹果,果肉混着泪水一起在嘴里,咸咸的。 然后她的脸就被周嵩双手掰了回来,周嵩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我心目中的袁月苓,是一个坚强,生气勃勃,很有灵性的女孩儿。”周嵩伸出手,轻轻擦着她的眼泪:“你现在是咋了,跟个怨妇似的。” 袁月苓一下子气笑了:“说得真好,你不提我还没意识到,我现在就是个怨妇。” “哎呀,你怎么还来劲了……” 袁月苓忽一下坐起身来,用力擦着脸上的眼泪:“这不就是你要的吗?把我抓起来,关进金丝雀笼子里,养起来。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都成怨妇了,你周大公子光荣啊,能耐啊!” ??? 周嵩努力判断着对方到底是在撒娇还是在发火,最后的结论是,后者的概率更大一点。 “你也应该开始腻味我了吧,心愿也了了,等这个鬼咒解了,各走各的道吧。”袁月苓说。 “你怎么又开始了!”周嵩怒道:“情侣之间没事就闹分手,是相处的大忌!” “哦,对,你还不肯分手,因为你还没得手。”袁月苓一拍自己的脑袋:“等出院了,找个地方我把第一次给你,然后你就可以放过我了吧?” 这话刚说完,袁月苓就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个不存在的东西动了一下。 “你到底在作什么?我又做错什么了?”周嵩疲惫地说:“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呢?” “你对我下了这个咒,强行把我绑在你身边。”袁月苓胡搅蛮缠着:“把我天天在医院里关着,哪也去不了,就跟个废人一样躺着,发霉发烂,然后你自己出去寻欢作乐,我,我做检查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我死在医院都没人知道!” “寻欢作乐?”周嵩惊愕。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在干什么,”袁月苓恨恨地说:“你喜欢唐小洁,她也喜欢你,你俩开开心心在一起不好么?为什么要折磨我这两年?哦不对,她是这学期才来的,那你这学期也可以放过我了呀!” “唐小洁?”周嵩哑然失笑。 “唐小洁多好啊,你不是就喜欢她那个什么什么……洛丽塔?还有什么汉服,学生校服,多好看啊,人又温柔,还帮你修改小说,家里还有钱,不像我……我就是个古板的老女人,你喜欢的那些衣服我是一辈子都不会穿的,咱俩根本就不合适……” “唐小洁是挺不错的,要是没认识你的话,我应该会考虑的。”周嵩故意托着下巴说:“但是你知道,你比她强在哪儿吗?” “强在哪儿?” “因为你是袁月苓,她不是。”周嵩认真地说。 “呵!”袁月苓冷笑道:“土味情话,上哪学的,不会也是唐小洁教你的吧?” “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周嵩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袁月苓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了,难道周嵩是要向自己承认与唐小洁的奸情,然后要求自己允许他开后宫? 如果他真的这么无耻,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第五十二章 光明骑士 “王智最近在干什么,你知道吗?”周嵩的话打断了袁月苓的妄想。 “什么?王智?” 周嵩原原本本把这些天学生会的事情,还有自己这几天的奔走说给她听。 听到周嵩去找副秘书长又去基建处,还去走访反对的同学,袁月苓惊呆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你已经很烦了,又在医院,我怕你一脚去了,连累我怎么办?”周嵩开玩笑道。 “所以,你和唐小洁一直联系,也是因为学生会的事情?她说周六晚上最后时限,是指周日下季度预算就要上会审议了?” “不然呢?”周嵩笑了起来:“唐小洁那天都跟我吐槽,说我从来都是有事才找她,没事就把她晾在一边。” “狗子。”袁月苓说:“是不是如果我不跟你翻脸发脾气,你就不会告诉我?“ “……呃。” “我们两个人,是一体的。”袁月苓淡淡地笑着,双手拉过周嵩的双手:“以后不可以再有任何互相隐瞒和欺骗,接下来,我们共同面对。” “没事了,应该已经结束了。”周嵩向袁月苓揭晓了故事的结局。 …… …… “秦江尧这家伙,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听完周嵩转述老毒物的电话,袁月苓长舒了一口气,小声地自言自语:“把小蓉给他,还真是无心插柳了。” “啥?” “没啥。”袁月苓伸手抚摸着周嵩的脸颊:“这个事我就让我们秦副部长去办吧,明天让我好好陪陪咱们的功勋狗狗。” “不是,老毒物不是很了解情况,我明天打算.......” “嗯?咱们的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袁月苓不解。 “……我是说装空调的事,只剩两天时间了,老毒物一个人恐怕……”周嵩连忙解释。 “哎呀,老毒物能搞定王聪明不就行了?”袁月苓双手捧起周嵩的脸,轻轻地拍了拍。 “你的意思是,空调的事情,不管了?”周嵩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袁月苓了。 也许,他从来就没认识过她。 “你来学生会,是来接近我的,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是你的了。”袁月苓轻轻拥着周嵩:“我呢,是来拿公派留学的推荐名额的,王智的阴谋破产了,这都多亏了你。别忘了,咱们跟盼望约好驱魔,那才是头等大事……” 听到盼望两个字,周嵩有点恍惚。 “这些人要么是上支下派的混子,要么是一心想着捞油水的蠹虫……” “学生会能不能真的代表全体学生……没点哔数吗?” “官僚主义……人浮于事……学生会专门培养社会蛀虫……” “我相信荣誉等身的袁月苓同学绝不是带着私人的目的,而投入到咱们学生会的工作中来的。” …… …… 这些日子,有些声音流进周嵩的耳朵里,淌进周嵩的记忆里,却又被周嵩忽略。 而这一刻,这些声音决堤而出,一瀑而下,把他浇了个透心冰凉。 “不,不是这样的。”周嵩站起身,严肃地陈述。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只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做这件事,想的也只是保护你不要被王聪明那种人伤害。但是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一些人影在周嵩眼前闪过,他们是押上了与闺蜜的友谊替自己打掩护的何思蓉,是虽然扯起大旗反对,却又劳心费力去设计方案的曹文龙,是本可置身事外,却也在尽力斡旋的方老师,是这些天走访收集意见时,对清凉夏天充满期待的同学们。 “我会争取说服学校采用更合理的方案,也希望大家不要听到什么风声就盲目地去反对。”自己是这么说的吧? “我想,”周嵩捏紧了拳头:“我想为大家做点事情!我想让大家明年夏天,每天晚上都可以在宿舍睡上一个好觉。” 袁月苓仰头望着周嵩的脸,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周嵩在她的眼里,一开始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朋友,紧接着是一个废柴和麻烦制造者,后来成为甩不掉的牛皮糖恶魔,最后是不情不愿的恋人…… 虽然他总是标榜要做自己的骑士,但是在月苓眼里,除了拖后腿以外,周嵩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任何正回馈。 也不能说没有任何正回馈——最近的这段时间,袁月苓确实也品尝了一丝恋爱的味道,尽管在她的心里,始终对自己被剥夺了选择权这件事耿耿于怀。 但现在,她看到了许多个不一样的周嵩。 一个为了维护袁月苓的利益,可以勇敢地挺身而出的周嵩。 一个为了不让袁月苓烦恼,可以被误会而忍气吞声的周嵩。 一个为了那些不相识的人的幸福,可以把袁月苓的请求放到一旁的周嵩。 “这些年,我浑浑噩噩的,找不到自己在这里的意义。”周嵩说:“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以至于把其它所有事都忽略了。前两天,我去学生会开会,听到有人因为你答应了我的追求而笑话你……我心里难受极了。 “我这才意识到,得到你,并不是我生命当中唯一有价值的事情,我还要让你因为和我在一起感到自豪,而不是被别人笑话。 “我从高中开始,就特别喜欢骑士文化,总想成为一名正义的圣骑士。我知道这种想法特别中二,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骑士了,我也不打算成为堂吉诃德……所以,我只能在游戏里去满足自己的愿望而已。 “现在,我意识到,我不仅可以成为你的守护骑士,也可以做大家的圣骑士。我必须要为大家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这样我的存在才会有价值。 “我……”周嵩说不下去了。 “狗子啊。”袁月苓伸手捏了捏周嵩的脸。 “你是不是要笑我中二?”周嵩不好意思地说。 袁月苓摇摇头,鼻子发出“嗯嗯”的声音表示否定:“我从前都没看出来,你是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你……有着一颗赤诚之心。” “赤诚之心?”周嵩重复了一次。 “就是光屁股小孩,包括你追我也是。小男孩就是这样吧,认定一件事情就会一条路走到黑,不达目的不罢休。“袁月苓捂着嘴偷笑了一下:“嗯,我发现你除了这件事情以外,真的是一个善良,有正义感的人,我不如你。” “怎么会,月苓一定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袁月苓叹道:“很多时候我都只想到自己……想不到别人。那天栏杆坏了以后,我想的是你没事就好,你却想到要树立警示牌,怕别人掉进河里。 “这件事情也是一样……我想到的是挫败王聪明就好,你却……你总是比我多想一步,会去想到别人……我觉得有点惭愧。” “不会的,月苓,我相信你也是个好人。至少,你也会欣赏着坚持这些事的我啊,不是吗?”周嵩按住了袁月苓的肩膀。 “反正明天也该出院了,我帮你一起,只要把驱魔的时间留出来就好。”袁月苓笑着,把自己的头发拨到脑后:“还有,我决定要奖励你。” “奖励我什么?”周嵩笑呵呵地说。 “你自己提一样,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不管什么都可以?”周嵩眼睛一亮,双手一拍。 ……袁月苓已经开始后悔了。 女孩子怎么能随便做出这种承诺呢。 第五十三章 结婚? 袁月苓紧张地看着周嵩的脸,希望他不会说出那个最令自己害怕的请求。 那样的话,是耍赖还是效法“曾子杀猪”的故事? 若是从了他…… “共生解除以后,我们真的还会在一起的,对吧?”周嵩用手抚摸着袁月苓浓密的秀发。 “你什么时候才能停止问这个问题?”袁月苓恼道。 她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错把刚才那个光芒耀眼慷慨陈词的人当成了周嵩。 “好好,我收回这个问题,你刚才不是让我许愿吗?”周嵩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等我到了法定婚龄,我们马上结婚吧。至少,先领证。” “那还两三年呢,你对着现在的我,想的却是未来的我吗?”袁月苓口头上打趣,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感谢周嵩的不杀之恩。 “还带自己吃自己醋的啊?你答应我嘛。” “这算是求婚了吗?就在这,就这样?”袁月苓抬起头来,看周嵩。 “不是,这又不是正式的,不是你说要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你这是一个愿望吗?这是一辈子的愿望呢。”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难道不是一个愿望吗?”周嵩把头放在袁月苓身上蹭。 “谁知道呢,”袁月苓努力托住周嵩的头顶,不让他往自己胸前蹭:“这么多日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看我,穿衣服你又不喜欢,又不喜欢看你的小说,也许你现在没有喜欢上别的小姑娘,但总有一天我会变老变丑。” “我周某人若是变心,辜负于你,就让雷劈死我。”周嵩郑重地抬起右手。 见他如此,袁月苓心头的疑云略微散去了一丢丢,嘴上只是笑道:“那你离我远点,别牵连到我。” 周嵩还是摸着月苓的头发,像个跟妈妈要糖吃的孩子一样,不依不饶:“那,说好了,等我年龄到了,你就马上和我结婚。” “都说那不算一个愿望了。”袁月苓有些烦了:“你是不是就因为我说……行行行,我答应你,等到你22周岁,如果咱俩还没分,我就……我就……哦不行,还要等我排上队,打完九价疫苗。” 打什么九价疫苗,那么贵的东西,你有在排队?哄鬼呢? 还有什么叫“如果咱俩还没分”? 周嵩拉下了脸:“你的意思,我想和你结婚,就是为了和你上床?” “不是吗?”袁月苓一扬眉毛。 “你好幼稚!”周嵩放开她,站起身来。 “到底是谁幼稚?” “是你把我想得太低级!我要就为那个,你让我许愿的时候,我直接说要你跟我……不就行了吗?” 袁月苓不得不承认,周嵩说得没错,嘴上却不肯服软: “结婚,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咱俩22岁的时候,不管是我还是你,不管是考研出国还是工作,都是一个关键的上升期,这个节骨眼结婚成家捆在原地?现在的人都是先立业,后成家……” “人家郁盼望15岁就在招胥了。”周嵩反驳道。 “你家要是有郁家一半,不,三分之一有钱,你也可以。” “不是,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呢?”周嵩有点弄不明白了:“且不说结婚的房子,我爸妈早就准备好了。这两个人,相爱相知,有了两三年的感情基础,到了年龄就结婚有什么不对?就好像有病就要吃药一样,天经地义! “结婚花钱吗?你说婚礼拖一拖也就算了,民政局扯个证只要九块钱。你说的考研,出国,工作,有影响吗?结了婚该干嘛还是干嘛,又不耽误,没人规定结婚就得立刻生孩子。那些爱情长跑七八年不结婚的,除非是年龄不到,否则在我看来都是神经病,就是奔着分手去的。” “对,都是神经病,这个世界上就你周嵩最正常。” “事业,房子,学业,这这,那那,全都是借口。”周嵩越说越激动:“要么就是对眼前人还不太满意,要么就是不想承担家庭责任,还没玩够……” “既然结婚也不耽误这些,那不结婚也不耽误这些,为什么非得那么着急结婚?好了好了,我不想和你吵。”袁月苓摆摆手。 “苓儿,你听我说。”周嵩缓和了一下口气,学着何思蓉叫她“苓儿”,一面重新把袁月苓抱进怀里。 月苓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得开,只是轻轻掐了他一下。 “苓儿,你想过没有,”周嵩抱着袁月苓的肩膀:“喜欢和馋身子,到底有什么不同?喜欢难道就不可以馋身子吗? “正人君子也好,渣男也好,只要功能正常,到了青春期都会思春,都会想要。 “只是君子想的是,我要结婚,渣男想的就是,我要打炮。这就是区别。 “喜欢一个人也是一样,爱就是想要在一起。从见到你,爱上你的第一刻起,我就想要和你结婚,想要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 “我那个时候常常会想,要是我们现在就能结婚该有多好。在我的想象里,我们会在学校外面租一个小房子,不大,但是很温馨。 “小房子是蓝色的,墙壁是乳白色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我们俩每天一起上课,下课,手拉手一起去学校,一起回家,晚上回家一起做东西吃,一起念书,再一起睡觉——就是纯睡觉那种啊。 “在家里,应该一切都是很温馨的,安静的,不会有任何嘈杂的声音打扰,我们俩可以很放松地说话,一直到我们都睡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希望你住院吗?因为在这医院的病房里,我们两个的状态,是最像……一个家庭的时候。” “狗子,”袁月苓插道:“我发现,你心里住了一个小姑娘,我才是男的。” “共生也好,结婚也罢,又或者是和你做……对我来说,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就是把我们两个人的生命从根本上联系到一起,把我们的烙印紧紧地刻在对面的灵魂中。只是,共生,毕竟是要被解除的吧……?”周嵩的声音越说越小。 “狗子。”袁月苓伸出手,去摸周嵩的脸颊:“你这两年,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吗?” “是。” “在我最讨厌你,对你态度最恶劣的时候,也是?” “是。” “狗子。” “汪。” “你知道你是个变态吗?” “??……我……不知道。” “不能再放你出去祸害别人了,袁部长今天代表生活部为民除害,答应你的愿望了。”袁月苓低下头,没有看周嵩的眼睛。 “好耶!” “好耶!”袁月苓抬起头来,对着周嵩露出姨母笑。 第五十四章 镜子大师 当晚,俩人腻歪了许久,洗了澡,躺在各自的床上聊着天睡去。 “袁月苓,我爱你。” “嗯,我知道的呀。” “你就不能……”周嵩撅起嘴巴:“你还从来没对我说过那三个字呢。” “呃……” “如果说不出口的话,‘我也是’也行。” “狗子,一步一步来。”袁月苓想了想,柔声道。 “嗯。”周嵩翻了个身:“睡吧。” …… …… 是夜。 袁月苓起床,睡眼懵懂地进了洗手间。 小解完,她趴在洗手台上,又洗了把脸。 就着柔和的月光,袁月苓望着镜中的自己,法令纹似乎有一点深了,是这些天在医院,这里的空气太干燥了吗? “没事,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这么想着,又有点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冲着镜子笑了一下。 镜子里的自己没有笑也没有吐舌,板着脸看着自己。 ??? 袁月苓朝着镜子挥了挥手,里面的人依然纹丝不动。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到天灵盖,袁月苓本能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等她再转向镜子的时候,里面的少女向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都听到了,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不管共生存在还是消失,他都会逼你嫁给他,把你一辈子捆在他身边,供他享用。只要他一天活着,你就一天得不到自由。”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是……是谁……”袁月苓哆嗦着,靠着墙壁瘫软了身体。 “我是谁?我是袁月苓。”镜中的少女甜甜地笑着:“我倒想问,你是谁呢?” 镜中少女的额头亮了起来,袁月苓看到她的头上漂浮着一轮小小的新月。 “我才是袁月苓。”袁月苓咬着牙站起身来,指着镜中的少女:“你,是魔鬼。” 镜中少女笑了起来:“就算我是魔鬼,你也该知道,魔鬼总是很诚实的。 “这个姓周的男人,已经毁掉了你的大学生活,接着他还要毁掉你的一生。究竟,我是魔鬼,还是,他才是魔鬼? “以你的相貌才能,难道找不到比他优秀数倍的如意郎君?他如果真的爱你,早就放你自由,让你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你胡说,我爱他,我们是相爱的,我们在一起很好!”袁月苓反驳道。 镜中的少女又发出口桀口桀口桀口桀口桀的笑声:“你爱他,是啊。毫无疑问,你只能爱他,你只能答应他的逼婚,从你认识他的第一秒起,你就已经不再拥有自由意志了。你除了爱他,你还能怎么样呢?” 袁月苓脸色铁青地冲出了卫生间。 “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marryhimwilldestroyyou.” 镜中少女在背后说。 袁月苓举着椅子冲进了卫生间。 镜子破碎的巨响把周嵩从睡梦中惊醒:“怎么啦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分割线—— “要出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在这个免责协议上签字就可以了。”住院部主任把双手交叉在一起:“但是,我还是建议……” “不了,真的不考虑了。”周嵩连连摆手,拿过免责协议,看都不看就签了字。 “你应该知道,幻视和躁狂是精神分裂症的,非常典型的征兆之一……”主任不甘心,又补充了一句。 “袁月苓,不是疯子。”周嵩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说出口的话却仍然蕴含怒意。 “随便你们吧。”主任无奈地挥了挥手,拿起一份报纸。 《求爱不成,花季少女惨遭同学杀害》 “卧槽,这么凶残的吗?”主任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抖了抖报纸,开始细看内容。 此时,周嵩已经走在医院的走廊上了。 一边走,他忍不住一边回忆着夜里的情形。 凌晨时,冲进病房卫生间的周嵩,看到的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滓,以及对着镜子叫骂的少女。 “周嵩是爱我的!而且我也爱他!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休想拆散我们!”袁月苓来来回回说的就是这两句话。 就这一点上来说,周嵩也不得不怀疑,袁月苓疯了。 毕竟这还是袁月苓第一次说她爱他。 所以,其实应该没疯吧,周嵩想。 有谁愿意承认,自己的女友只有在疯了以后才会说“我爱你”呢。 闻声而来的护士嘱咐不要去刺激她,周嵩和人群只好和袁月苓保持距离。 袁月苓发泄一番后,好像也发现了他们一样,在原地呆立了一会,然后就彷若无人地回床上睡下了。 值班医生来做了个简单的检查,没什么异常指标。 过了一会,袁月苓又醒了,很奇怪地问,为什么这么多人围着——她对砸镜子的事表示一无所知。 最后,医生把周嵩拉出去说,应该是梦游,近期睡觉最好有人看护。 袁月苓虽然强调自己从不梦游,但人证物证一大堆,也只好相信。 然后,她强烈要求出院。 周嵩也觉得,这个院住得实在是心力交瘁,他缴完了赔偿镜子的钱,就回到病房去,接袁月苓出院。 老毒物与何思蓉也来了,四个人叫了一部车,热热闹闹地回了学校。 周嵩手里捧着月苓,旁边坐着她的好姬友何思蓉,老毒物坐在前面副驾上。 车子直接开到了11幢的楼下,何思蓉扶着袁月苓,后者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凡事有我呢,你也回去休息吧。” 看到周嵩一副依依不舍,欲言又止的样子,何思蓉劝道:“我会照顾好她的,有事电话,啊。” 袁月苓刚一进门,久违的小朋友和学霸就站起身,迎了上来,满脸都是笑。 “月苓,你可算回来啦!” “月苓,我们都想死你了。” “月苓,最近期末,我们实在太忙了,没有去看你,别往心里去啊。” “不会。”袁月苓虚弱地说,在何思蓉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 小朋友的梳妆镜正对着自己,袁月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对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啊!!!!”袁月苓倒吸一口冷气,猛地起身跑过去,把那面镜子扣在了桌上。 随后,她低着头,缩着背,口中喃喃自语些什么,把整个寝室里所有的镜子,甚至是反光度高的东西都遮了起来。 小朋友与学霸看她这种精神状态,嘴上没说什么,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心里想的都是“她这个样子,真的能出院了吗?” “月苓。”学霸走到她身边,拉过椅子坐下:“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你起来了,我们有件事和你商量。” 袁月苓无力地点点头。 本周五中午上架 望首订支持!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本周五中午上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上架感言 人家大神写上架感言,我这个新人新书新扑街也东施效颦,学着人家写上架感言,您呀别见笑,既然都追到这里了,那就都是我的朋友,(我认为)都是鉴赏水平相当高的朋友,咱们呀唠唠嗑。 一:关于共享血条这个脑洞 这个脑洞我其实由来已久,说有十几年了也不夸张。最早的时候是魔兽世界安其拉神庙的“双子皇帝”出现了共享血条型的怪物,后来是“燃烧的远征”黑暗神庙里的“伊利达雷议会”出现了共享血条的boss。 这个“f4”组合里面有男有女,当时我还在上高中,就不禁想,如果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彼此有着这样“同生共死”的血缘关系,那他们彼此的感情、关系,他们看待彼此的方式会是怎么样的? 我以为,那会是一种比性关系、夫妻关系、情侣关系都要深厚许多的情感。 这种想法让我感到神妙莫测,但是把这种写法写出来,成为你们今天看到的《我和校花共享血条》,却已经是十多年过去了。 最近一次刺激我写这本书的,是魔兽世界9.0团队副本的“纳堡”里的泥拳boss。他会用锁链锁住两名玩家,这两名玩家必须保持在一定的距离里,否则就会一起死亡,同时,还必须绑在一起躲各种圈各种技能…… 是不是很像两人三脚? 我觉得,一定要发生在两个关系不好的人身上,两个各种理念都冲突的人身上,它才会有足够的戏剧冲突和张力。 于是,周嵩和袁月苓这两个孩子开始渐渐在我的脑海中成型。 这两个偏执狂,一个偏执地爱着对方,另一个偏执地恨着对方。 一个偏执地想要得到对方,另一个偏执地想要逃离对方。 在我看来,这两种对立的情绪是对等的,它们的共同点是“非理性”的。 周嵩和袁月苓原本是好朋友,而周嵩也是第一个向袁月苓告白的男孩子。 根据“破冰理论”,周嵩其实就是一个不幸的“破冰者”。 未来的两年里,她被二十多位男生告白,这时候的她已经能够礼貌得体地拒绝对方,并且和对方保持正常的人际关系了。 谁都可以,唯有周嵩不行。 袁月苓的“不理性行为”,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 这样的悲剧,生生不息,但大家都以为是合理的。 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周嵩,也不是因为周嵩不好,只因为他出现的时机和位置——如果破冰者是杜鹏飞,是王聪明,他们很可能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但是王聪明和杜鹏飞应该没那么傻,他们懂得知难而退。 未来的周嵩也许也会懂得,但是大一的周嵩不懂。 那一年,他才17岁,没有人、没有书教过他怎么去爱,怎么去追。 学校不教,老师不教,父母不教,高考也不考。 他误以为第一眼的荷尔蒙就是一生的真爱。 他误以为谈恋爱这种事情,也是和学习一样,努力就有回报收获的。 他误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误以为对爱情的坚贞是一种美德,他还不懂有时候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 周嵩,在大一到大三的这段时间里,他都是一个“愚人”。 他的“愚”毁掉了自己的生活,也严重影响了袁月苓的生活。 可我觉得,他只是个糊涂人,不是个坏人。 我始终觉得,既然是一本给青少年和成年人看的书,它就不该和儿童文学一样。 最开始做大纲的时候,我设计了七位人物,笔下的七位人物,没有一个人是六边形战士,他们每个人都是真实、有缺陷的人,普普通通的人。 (郁盼望除外,她不在五行六道轮回之中:-p) 但,他们也都不是坏人,我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批判讽刺的对象,恰恰相反,他们每个人都需要成长,他们需要在彼此的友谊、爱情和共同奋斗中,实现自我救赎和相互救赎。 关于所谓“跟踪狂”的形象,在许多文学和影视作品都曾经出现过,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标准的炮灰和反派。 没有人会同情他们,仿佛他们天生就是该死的混蛋,而我想说,哦,不,不是的。 不一定是这样的。 我想要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去填补一个空白,让人们有机会正面的,去进入一个所谓的“跟踪狂”的内心世界。 他或许误入歧途,或许做了不正确的事情,或许伤害到了自己也伤害到了别人,但是他的心不一定是坏的,只是缺乏正确的引导。 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像该死的白左圣母言论。 我知道,也许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犯过这种愚蠢的错误,可是…… 那种青春时期,第一次喜爱一个姑娘,却因为各种阴差阳错,外力内因的阻挠,始终求而不得,最终抱憾终身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啊…… 我希望每一位读者,都能在这个过程坎坷,前途光明的故事中,略微弥补少年时的遗憾,为青春绮丽的梦画上一个结局。 这是我设计的爽点,想带给大家的东西。 可理想是美好的,水平是有限的,人与人的悲欢也难以共通。 有些人觉得爽不到,有些人觉得就是压抑地喘不过气来,我也一直在寻找原因。 也许,只能继续在摸索中前进了吧! 除此以外,我想,和你们讨论一个问题: 袁月苓,她真的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吗? 她固然有权利不喜欢一个人,有权利拒绝一个人,没有人有权利强迫她。 可是,如果她能够理性而平和地拒绝男主,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如果在这两年多的纠缠不休中,她能有一次,哪怕就一次,坐下来,愿意和男主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也许这种无止境的互相折磨就会停止。 但是她不愿意。 她就是不愿意。 她就是甘愿自己被恐惧厌恶之类的情绪支配。 直到共生的出现,她才不得不,与周嵩坐到谈判桌前。 而袁月苓绝对不特殊——在你,在我身边,绝大多数女性都是这样的,并且可能相当一部分男性认为,这是对的,就应该如此。 想要挑战这种政治正确的观念,是需要勇气的。 也许会扑街,也许会挨骂,也许不同的读者也会有不同的观点和看法。 可我始终认为,这是一个,至少,这是一个值得去探讨的课题。 ——分割线—— 我第一次写小说,是我初一的时候,那时候我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孩子,可是她不理我。 当时我用作文纸在上课的时候,写下了人生第一篇小说《青苹果》,投给《少年文艺》杂志。 当然,结果是杳无音讯的。 我提笔最开始的初衷,就是为了意淫我和她的恋爱过程。因此,我对“小说是用来yy的”和“小说是为了爽”这种观念,有着先天的理解与认同。 同时,我认为这与“小说同时也要让人有所收获”的观念是不冲突的。 我希望自己读完一篇小说,除了消磨时间和情绪上的收获以外,还能够有其它的收获。 我也希望我的作品能给你们带来“爽”以外的其它收获,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我从高中开始在杂志和报纸上发表小说,毕业后进入杂志社做文学编辑,但是我确实是第一次写“网络小说”——如果高中时候写的魔兽世界同人不算的话。 不仅是第一次写,我甚至是第一次看。 我以前从来不看网络小说,我第一次看网络小说是在我提笔开始写《共享血条》这本小说以后。 因为我意识到,隔行如山,我必须对同类型作品有一个学习和了解。 某种意义上,算是边做边学,边学边做吧。 黄金三章,这个是毒点,那个是毒点,各种各样的网文的潜规则,我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原来“文青”是一种病,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共享血条》这个文,最开始的时候是在艾泽拉斯国家地理的“旋涡书院”板块连载,承蒙许多老哥的建议,前后推翻重改了好几版,才有了你们现在看到的版本。 在此对漩涡书院所有帮助和支持过我的老哥老姐表示感谢。 可惜,虽然反复修改,但还是被人说“毒”,说“压抑”,目前看来,应该是初步扑街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本身我对第一本书的目标就是能签约,不单机,就足够了。 感谢九组编辑若叶,让我第一次写网文就能够签约,并且迅速给了我连续两次试水推的机会。 也感谢每一个,能坚持到这里,能看到我的上架感言的读者。我先前说过一次,现在我要再说一次,哪怕只有一个读者还在看,我都会坚持写完它,不太监。 我不是全职作者,也不需要靠写网文养活自己,我不会去写套路爽文,我会继续努力试图找到那个在艺术性和娱乐性中间的平衡,这一本找不到,就下一本继续,直到我精疲力竭为止。 同时请你们放心,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温暖治愈的结局,不会在临了给你们“文青”。 让我吹捧你一下——每一个能看到这里的读者,你们都是好样的。 首订,请你多支持。 每次更新,你可以不投票不打赏,但请多发几条本章说,陪我说说话,让我看到你还在。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 如果你想看更多和“跟踪狂”有关的,特别的,爱与救赎的故事,我这里有两本可以推荐呢。 1:《你往何处去》,作者显克微支,严肃文学,诺贝尔文学奖得奖作品。 2:《狂奔的木小姐》,作者郑小陌说,女频网文,能接受女主视角的朋友们可以看看。 那么…… 抿那,我们,本周五,上架见。 第五十五章 谎言之父 “周嵩,王聪明这档子事,你跟咱们袁部长说了没有?监控视频我已经拷出来了,今天早上这一路我都没敢提,怕拆你的台。” 看袁月苓她们上了女生宿舍楼,老毒物把周嵩拉到一边,掏出一个u盘。 “这个给你,该有的都在里面,找王聪明对质这事,就别叫我抛头露面了。” “什么意思啊?”周嵩有些不解。 “哎呀,这查个ip都无所谓,但这个是私调监控,它不合程序。 “干这个事儿,好说不好听。他要问这是哪来的,你就说他管不着,只要这视频上的人是他王聪明,这个案他呀翻不了。” “行,你给我吧,这事儿你跟何思蓉说过吗?”周嵩接过u盘。 “没有,这事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u盘现在给你手里了,谁再问我什么,我都是不知道。” 老毒物信誓旦旦地说着。 “你要是觉得私下解决不解气,我也可以找个理由,下午招呼大伙儿开个会,不过我觉得不至于。” “这个事先放放吧。” 周嵩把u盘小心地塞进衣服内兜里,抬头有些忧心地望向袁月苓宿舍的窗口。 “咱别放放了,找他要趁早,到了下礼拜又该咱们被动了。” 老毒物看着周嵩这个样子,有点着急了。 “这事我昨天晚上都跟月苓都说了。”周嵩解释道。 “那几个意思,难道她说放王聪明一马?她当打游戏呢,宽宏大量化敌为友?她是要打退堂鼓了,咱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她,我和她都觉得,咱们不应该止步于扳倒王聪明,还是应该尽力把咱们宿舍装空调的事办成它。” “能办成当然是好事一桩,可是咱们现在这,没啥进展啊,就剩这几天了,往哪办,怎么办啊?你要知道,要是到下周,这事落了地确定没办成,就算有王聪明捣鬼的证据,但这理,可就不全在咱们这边了。” “这我知道,昨天我和月苓也谈了,我叫她帮我约了杜鹏飞,这事从开头就是他张罗的,我想跟他商量商量。” “杜鹏飞?你这是找架打吧?我可告诉你,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是进了局子再吃个处分……”老毒物很讶异。 “打什么架,总要试试,跟杜鹏飞认识也这么久了,他这个人,只要别跟他掰扯女人的事,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可问题是,你俩,唉……成,那我帮你盯着点王聪明吧,这u盘揣怀里它无所谓,这毒蛇揣怀里,那可是要咬人的。” 老毒物叹了口气,向周嵩告别。 ——分割线—— 虽然袁月苓半宿没睡,很疲惫,但是一闭上眼睛,那个镜子中的自己仿佛就出现在眼前,一上午都睡得很不踏实,电话铃声一响,马上就醒了。 她往身边摸了摸,才想起电话还在外衣兜里。 她探头向床下望了望,灯是关着的。 “小朋友?学霸?小蓉?有人在吗?” 确认寝室里只有自己之后,她只好自己下床去拿手机。 “盼望妹子……” “你还没起那?”郁盼望在电话的另一头,听袁月苓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我上午在考试,没看到信息。你信息里说的事情,详细跟我说一遍。” 袁月苓迟疑道:“这事情我连周嵩和小蓉都没敢说,只说给你听。” “你放心,除了赵神父以外,我谁也不说。”郁盼望干脆利落地说。 袁月苓把昨天夜里见到镜中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郁盼望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医生怎么说?” “你也觉得我有精神病?”袁月苓生气道。 “不是我觉得你有精神病,”郁盼望解释道:“是驱魔程序的正规流程第一步,就是在临床上排除精神疾病的可能性。我让赵神父来帮你,本身就是违反程序的,但是因为你的症状很明显不是用精神疾病能够解释的……但是昨天夜里这件事……” “盼望。”袁月苓打断了她:“你研究的魔鬼附身案例里,有见过这种,出现在镜子里的情况吗?” “没有。”郁盼望干净利索地回答道:“魔鬼和天使一样,是灵体,通常情况下,牠不会以外力的形式介入主物质位面,对附魔者的影响更多集中在精神攻击的层面。” “精神攻击……制造幻觉,对吗?”袁月苓反应很快。 “昨天夜里的情况,如果你不是做梦或者梦游,或者……虽然你不爱听,排除掉精神疾病的可能性,我们假设它真的是恶灵扰动造成的……那么,我觉得牠有可能是在攻击你内心的弱点。” “嗯……”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男朋友还有你闺蜜?”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镜子里的人说的话……好像有点儿道理。” 袁月苓迟疑着说:“虽然,她应该是不怀好意,但是她说,魔鬼总是很诚实的,说的都是实话……” “诚实?!” 郁盼望的语气显得难以置信。 “你知道撒殚是谎言之父吗? “魔鬼和牠的仆从们,总是标榜自己诚实守信,但是牠们不会告诉你,牠说的所谓事实,永远不是事实之全部。 “被恶意剪裁过的真相,比凭空捏造的谎言更具破坏性。 “牠所谓的守信,就是按照牠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地曲解承诺。 “如果你质疑,牠们就会告诉你,牠们的身份本让牠们不屑于那么做,牠们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你在引诱牠,完美地把责任推到你的头上。 “跟魔鬼对话,人是赢不了的。” “是,是这样的吗?”袁月苓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脯。 “驱魔人守则第一条,永远不要和撒殚正面讲话,也不要听牠说什么。” 郁盼望关照道:“如果牠再出现,你就把耳朵堵上,不要和牠对话,然后奉圣三之名呵斥牠。” “圣三?” “圣父,圣子,圣神。” “圣父,圣子,圣神。”袁月苓默默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响起了上课铃声:“我要先去上课了,回头我再给你消息,月苓姐姐掰。” “盼望妹妹掰……”袁月苓把手机垂到脖子上,怔怔地说。 宿舍里又沉入了寂静,袁月苓一边回忆着盼望的嘱咐,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第五十六章 小酌怡情 中午11点半,杜鹏飞一个人等在“校外小馆”仅有的一个雅间里,有些不自在。 “明天有时间么?见个面吧。”手机里传出袁月苓的声音。 杜鹏飞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重听这条,昨天夜里11点43分发来的语音消息了。 可惜,和第一次听的时候一样,声音清澈平静,无悲无喜,听不出情绪,背景里也没有任何可以辨识环境的声音。 他依然没能从中找到能缓解焦虑的理由。 这条语音后面是他自己的回复: 23:59行。 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才看到消息,随手一回。 只有杜鹏飞自己知道,不是的。 真相是,从打收到这条消息后的15分钟里,杜鹏飞都像动物园下午四点半的狼一样,从卧室转到客厅,从客厅转到厨房。 公平地讲,横眉怒目把输光身家的人赶下牌桌,那是一种菩萨般的慈悲; 而看似同仇敌忾地抛出一句“有赌未为输”,然后再慷慨地借出筹码的,才是真正会让人万劫不复的魔鬼。 “明天有时间么?见个面吧。” 魔鬼把一枚筹码塞进了两手空空,一只脚已经踏出赌场大门的杜鹏飞手里。 魔鬼的手段杜鹏飞看惯了,讲道理的话,他应该立即把这枚筹码,丢给眼前看着最顺眼的侍应生,换来两人份的好心情。 但道理是道理,人心是人心,一个人走进了另一个人心里,就成了最不讲道理的事情。 “行。” 杜鹏飞纠结了15分钟,终于决定重返赌桌。 赢一把大的,或者输掉这枚筹码,两个结局他都能接受。 上世纪有一位作家说过: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杜鹏飞也有自己的人生感悟:梭哈要趁早啊,梭得太晚,输赢都是为难。 雅间的门被推开,杜鹏飞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施施然走了进来,他便就知道,这枚筹码已经完成了它鱼饵的使命。 或许,应该飞出一拳,直击面门。 又或许,他该横眉冷对,拂袖而去。 最后,他还是决定体面一点,坐到庄家把牌开完。 “是你。”杜鹏飞没抬眼皮,端起茶杯辍了一口。 “是我。”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 “我必须来。” “我知道你会来。” “我不是来找你决斗的。”周嵩坐到了桌子对面,转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然后,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撂:“凉了。” “你说,我是该报警说你非法拘禁月苓呢,”杜鹏飞起身,绕了过来:“还是,掐住你的脖子,逼你带我去见她呢?” 他的一只手,重重地压在了周嵩的肩膀上。 “我猜,她可能不想见你。” 周嵩动了动身子,把肩膀从杜鹏飞手底下拿了出来。 “语音是我让她发的,后面跟你约到这里的信息,也是我替她发的。” “这顿你请。”杜鹏飞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应该的,都是我的主意,你可别记她。” 周嵩把壶里的凉茶倒掉,又沏上一壶,把杜鹏飞的茶杯倒满。 杜鹏飞冷笑了一声。 “耍这种把戏,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那你不还是来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这葫芦是透亮的,你就别装糊涂了,我不信你跟部里其他同学没联系。” “我想听你自己说。” 周嵩耸了耸肩,把这些日子,王智意图借袁月苓生病和空调安装谋夺部长职位一事,简明扼要地向杜鹏飞陈述了一遍。 但很明显,一直在嗑瓜子的杜鹏飞根本没认真听。 “所以呢,这与我何干?”杜鹏飞冷笑道。 “若说与你无关,也确实无关。但要说有关,也是在有关……” “周嵩,你告诉我。”杜鹏飞直视周嵩的眼睛:“咱俩过去确实有点交情,但是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理由帮你?你怎么敢还来找我?” “我不是要你帮我。” “我也没有理由帮袁月苓。是,我杜鹏飞对前女友一向有情有义,可这袁月苓,应该也不算吧?” “我也不是要你帮袁月苓。” “真是,我一走,什么跳梁小丑都往出冒,”杜鹏飞放下瓜子:“那王聪明,空有一张俏脸蛋,其实是个草包,狗一般的人,也想抢部长的位置。” “不过我运气不错,已经抓到王智的小辫子了。”周嵩道。 “你拿监控视频和电脑数据找王智,这事就平了,还来找我干嘛?” “生活部这点事是平了,可是咱们学生宿舍装空调的事,还在泥里陷着呢。” “那又与你何干?” 周嵩有点想笑,难怪袁月苓和杜鹏飞搭档工作这几年风平浪静的,他俩连思维方式都这么像。 闹了半天,黄毛竟是我自己? “是雨我无瓜,可是,这关你的事啊杜部长。” “哎?前,前部长,别乱说哦。” “这事毕竟是你这几年一力推动的啊,你舍得就这么,颗粒无收撂荒长草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扶危定难的事,杜某现在有心无力啊。” “对啊,你这一走,把大伙是忘了,但咱可不能让大伙忘了你啊。 “杜部长,喜大功,装空调,吹牛皮,事临头,无计想,弃职走,鸡毛扬。 “杜部长,术无方,人走茶凉三年奔走一朝丧,众学子,心盼望,错付庸人夏梦春秋枕黄粱。 “杜部长觉得,大伙喜欢听哪段?”周嵩拿根筷子敲着吃碟,边敲边唱。 “你小子这些天是去丐帮进修了?你们那板儿呢?来打段板头听听,不利索不给钱啊。”杜鹏飞气乐了。 “我真打利索了您真给钱吗?” “呵呵呵。”杜鹏飞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收起笑容说道:“乐子也找的差不多了,结账吧。” “最后再跟您打听个事儿。”周嵩又把他的茶杯倒满。 “说。”杜鹏飞抱起肩膀,靠回椅子里。 “那杜鹏飞,当初为什么要出头,去搞这个宿舍装空调的麻烦事?” “切。”杜鹏飞不屑地晃了晃脑袋。 “为官一任,就算为了述职报告不交白卷,也得拿出个做点事的样子,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 “我知道,杜鹏飞那厮,这四年一直住宿舍,冬天一起冷夏天一起热,你我都知道,这厮有得是钱,完全可以包酒店的。” “……所以呢?” “我还知道,杜鹏飞经常伺候基建处刘处他们那几个钓鱼佬去俱乐部钓鱼,你我都知道,他讨厌钓鱼的。” “……” “我更知道,杜鹏飞大二就任职部长,前程似锦,可惜到临毕业离职,还是原地没动,你我都知道他完全可以更进一步的。” “……” “所以,我想知道,杜鹏飞这老小子,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出头,去搞这个宿舍装空调的麻烦事么?” 周嵩盯着杜鹏飞的眼睛问道。 “老板,两瓶二锅头!”杜鹏飞冲着雅间门外喊了一嗓子。 第五十七章 喜欢到爱的距离 袁月苓迷迷糊糊地听到钥匙拧进锁孔的声音,随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打开了灯。 她眯起眼睛。 好像做了奇怪的梦,梦里她看见一个人被人拿钱砸,然后又是一场热闹喜庆的葬礼,头好痛。 “苓儿,你这是睡了一中午?”何思蓉垫起脚尖扒拉着袁月苓的床:“我今天下午没课,想去逛街,你要不要去?” “啊?几点了?逛街?” “两点半了,咱们姐妹俩多久没一起逛街了?整天除了住院就是围着两个臭男人转。”何思蓉拉着袁月苓的手摇了摇:“我今天也没给你带饭,食堂也关了,不想饿着就跟我走。” “两点半了?”袁月苓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想不起来,但是觉得出去散散心也不错,就简单收拾打扮了一下,给周嵩发了个微信,与何思蓉手挽手出门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冬日的阳光晒在袁月苓身上,让她暖洋洋的。 连阴霾的心情都好像挥去了一些。 可是……头还是好晕啊……周嵩是不是喝酒了,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打电话,骂娘。 无人接听。 “你还在喝?别喝了![炸弹][炸弹][刀]” 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微信又响了一下,是郁盼望发来的。 “赵神父今晚空出来了,可以提前一天。你们准备好场所,把地址发过来,我们晚上过来。” “好耶!”袁月苓心情一下子晴朗起来,顺便截图发给了周嵩。 “神父今天晚上要过来。”袁月苓放下手机,兴奋地说。 “好事呀。”何思蓉说:“能解决问题的话,就太好了,我也想见识见识,你们打算在哪办啊?” “好呀好呀。”袁月苓说着,又想到些什么,问了郁盼望一声。 “不行,这件事情参与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你不要到处乱说!”郁盼望这次回信来得很快。 “知道了。”袁月苓耸耸肩,把消息给何思蓉看了,后者点点头:“那,我在寝室等你们的好消息,你可得看仔细了,说给我听啊。” 手机又响了一下。 “知道了。”周嵩不咸不淡的回信姗姗来迟。 “他应该是在课上,不方便回信息。”何思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你少来了,这些天你一直在帮着周嵩骗我,你当我不知道?”袁月苓突然变了一副面孔,阴恻恻地盯着何思蓉。 “我骗你什么了?”何思蓉一怔,转了转眼珠,决定负隅顽抗。 “好了,别演了。”看着何思蓉这样子,袁月苓憋不住笑了。 “王智的事,空调的事,昨天狗子都跟我交代了。” “哈,周嵩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叛徒!我代表人民代表政府枪毙了你……”何思蓉气得直跺脚。 “好啦,好啦,不气了,我替我家狗子给你道歉了。”袁月苓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说话间,姐妹俩坐上了去镇上的公交车。 “周嵩忘恩负义也就算了,秦江尧这个老家伙居然也不跟我通气,太可恶了。” 何思蓉余怒未消。 “对了,你和你们家老家伙怎么样了?”袁月苓靠在何思蓉肩膀上。 “回去就分手,什么怎么样?”何思蓉咬牙切齿。 “别闹,算是正式处对象了?”袁月苓问。 “算是吧。”何思蓉噘着嘴:“他非要一个名分,说不然的话有些事情不能做,我后来想想,他要名分,我就给他咯。” “小蓉。”袁月苓抬起头来。 “苓儿,你就别劝我了,你都说好多次了。”何思蓉说:“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小朋友也好,学霸也罢,没那么容易影响到我的。” “你喜欢和秦江尧在一起吗?” “喜欢。” “那你爱他吗?” “你爱周嵩吗?”何思蓉反问道。 “爱。”袁月苓的声音不大,显得底气不足,却没什么犹豫。 “??”何思蓉有些吃惊:“行吧。” “老毒物这个人吧,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何思蓉分析给她听:“但是我俩不合适,他年纪比我小,我毕业工作了他都还在上学呢,此其一。其二,他不是本地人,将来也不一定有能力留在魔都发展……” “你这么现实,直接找个魔都男朋友好了。” “我也想啊,哪儿那么容易,都跟你一样好福气?”何思蓉酸酸地戳了她一下。 “那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保护好你的,你的……”袁月苓小声说道。 “可我不想把***当成一个交易的砝码,你懂我意思吗?女人,应该是独立自主的,不能再被那些封建的道德观念捆绑束缚,那样的男人我不要也罢……” “你这是什么思想啊!”袁月苓有些火了:“你独立自主,你还想靠本地的老公留在魔都,然后又不愿意……又要靠男人又要讲独立自主,这不就是……这不就是……双标吗?” “青春苦短。”何思蓉耐着性子给她解释道:“大学生谈恋爱,碰到合适的,对眼的,谈就是了,嘴上说着天长地久,有几个是真的想到未来的?不都是过家家,图个眼前痛快? “我只是不想那么虚伪,骗对方也骗自己罢了。”何思蓉接着说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不在一起,将来是会后悔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八字没一撇,想那么远干啥?整什么海誓山盟,有意思吗?” “胡说八道,谁说大学生都是这样的!”袁月苓气得涨红了脸:“我和周嵩就是考虑未来的。” “你们俩是奇葩,不具有代表性。”何思蓉随口道,说完了发现袁月苓脸色不对,又说:“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 “……”袁月苓沉吟了半晌:“你这些想法,和秦江尧也说过?” “说过啊。” “他认可你?” “这个嘛……”何思蓉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到了到了,哎,师傅,停一停,再开下门!!!” 何思蓉拉着袁月苓跳了起来。 ——分割线—— 离开校外小馆,周嵩打算先回宿舍休息一会,醒醒酒。 宿舍门没有关,周嵩径直走进去,然后眼皮一坠。 因为胖哥坐在电脑桌前,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对着一尊小圣母像,在念中文版的玫瑰经。 哎,怎么自从那个郁盼望出现,自己周围的整个画风都变了呢…… “……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呃,呃,然后是……”胖哥手里翻着一本蓝皮封面的小书:“哦,然后是,痛苦五端……” “错了错了。”周嵩纠正道:“直到永远后面要说阿们,然后是吾主耶稣,请宽恕我们的罪过……” “哦对对对对对。”胖哥一敲脑袋:“吾主……等等,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又怎么会这个,还这么熟练?” 周嵩轻轻笑了笑,没有理睬他的问题:“你念这个干什么,丈母娘要考?” “没有没有。”胖哥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小书收了起来:“是我自己想更接近,更了解盼望的精神世界……” “好了,又是撒狗粮。”周嵩伸出右手,阻止胖哥继续说下去。 “啥洒狗粮,搞得你自己是单身狗一样。”胖哥憨厚地笑道。 周嵩也笑眯眯地走上前,抱住了胖哥的胳膊。 “爪子!几个菜啊喝这么多?”胖哥吸了吸鼻子,闻到周嵩身上的酒气。 “袁月苓,”周嵩笑得像朵花:“她说她爱我,她终于说她爱我了。” 胖哥有些惊愕,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最后说:“挺好的,恭喜你。” 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一天呢。” “你可是钦定的乘龙快婿,慌个毛,一切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周嵩拍打着胖哥。 “有那么简单,那可就好了。”胖哥笑笑说:“还有,就为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我妈跟我急了,叫我春节别回去了。” “是不让你当上门女婿嘛?害,老人家说气话,过阵子就好了。”周嵩安慰道。 “唉,也是,就是春运火车票一直抢不到。”胖哥挠了挠微微有些弯曲的头发:“再这么下去,只能买机票回家了。” 周嵩笑笑说:“我以前久闻春运大名,今年我终于有机会亲身体验一下了。” 胖哥瞪大了眼睛,愣了七八秒钟才说:“不是吧,你们这才哪跟哪,你就要跟她回家见家长了?” “她车票都买好了。”周嵩点点头:“你不也见过盼望的家长吗?” “可以啊兄弟。”胖哥由衷地说:“为你高兴,真的。” 一边说着,胖哥拿出烟盒,丢给了周嵩一支,周嵩习惯性地接了过来。 胖哥拿出打火机,准备给周嵩点火。 周嵩犹豫了一下,把烟还给了胖哥。 胖哥倒没有尴尬,把打火机一扣:“不用给我了,我也戒了。” “咋,小盼望不让你抽?”周嵩略感意外。 “也没有,就是她提过一次,不喜欢身上那股味儿。” “舔狗。”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个人异口同声。 随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很多心情,不到自己经历一遍,都是瞎吹牛逼。” 胖哥感慨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两年在袁月苓身上花的精力……很不值得,而且我说句可能会得罪兄弟你的话,我觉得她不是值得的人。但是我现在看你们这样,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像你没经历过春运一样,你只有自己经历一次,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一样,只有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才能开始从感性上体会到,你这两年来的酸甜苦辣咸……好吧,甜是最近才有的。 “总之,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变得更好,这不算舔狗。”胖哥总结陈词。 “咋说都是你有理。”周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威胁道:“我也很喜欢盼望的,你要是敢对不起她,别说兄弟做不成了,我都不放过你。” “嗯。”胖哥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将来入赘了,你就是大少爷了,日后我混不下去要饭了,你可得打发点。”周嵩笑道。 “去!”胖哥瞪眼道:“说的我好像图谋不轨人家的家产一样。” “富婆,饿饿,饭饭。”周嵩捏着嗓子说。 “你可别恶心啊!”胖哥指着周嵩说:“我是喜欢她这个人,我不是软饭男!别人笑话我,我认了,你不行,嵩子。” 周嵩见胖哥的神情很认真,赶紧收起了笑容:“ok,了解!” “哎,对了,你不是这两天在忙那个空调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需要我帮忙吗?”胖哥转移了话题。 “嗯,有点眉目了。”周嵩觉得胖哥应该没心思听这些凡尘俗事,就敷衍了一下。 胖哥倒也没有追问,周嵩往自己床上爬的时候,胖哥又说起了别的事:“你们魔都……哪里有比较有名的,呃,就是那种,小商品街,夜市,就是内种?” “六浦路?”周嵩想了想:“不对,那是卖衣服的。夜市的话……里昌路夜市?你要干嘛?” “盼望说她从来没逛过夜市,她妈都不让她吃那些,说不卫生,叫我今天晚上带她去。”胖哥解释说。 “我就知道大小姐又要下凡体验生活了——不是,你们又要见面?不是前天才一起鬼混了一宿吗?”周嵩拧目。 “那你和袁月苓还天天鬼混呢。”胖哥笑道:“盼望爸妈管她管的严,所以现在她想出去玩的时候,都会打着和我约会的幌子,把我叫上。” “不是,我怎么听着,”周嵩眉头一皱:“你就是个特大号的工具人呢?盼望把你当挡箭牌,盼望爸妈拿你当一个免费的监护人保姆,替他们看着女儿……” “想那么多干嘛,她开心,我也开心,不就好了?”胖哥淡然一笑。 周嵩伸了个懒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帮我关下灯,谢谢,我要睡觉了。” “对了,”胖哥按着手机,又抬起头来:“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十八岁以下能混进去的小网吧不?” “我初中那会儿没准还有,现在,别想了,都被罚得倾家荡产了。”周嵩说:“网吧有什么好去的?她家没网没电脑咋的?你带她去横山路酒吧一条街还比较实际。” “酒吧,不好不好,不去不去。”胖哥嘟哝着摇摇头。 周嵩拿过手机,看到一条袁月苓发来的信息,原来她已经起床了,正要与何思蓉一起去逛街。 还有一张截图,周嵩点开一看,是郁盼望发给袁月苓的: “赵神父今晚空出来了,可以提前一天。你们准备好场所,把地址发过来,我们晚上过来。” “擦!” 斜对面的床上传来一阵哀嚎。 “咋了?”周嵩明知故问。 “被放鸽子了,她说晚上要和神父出去办点事,而且星期五不能吃肉,索性改天。”胖哥郁闷地说。 “呵,真可惜啊!”周嵩窃笑着回了袁月苓一条“知道了。” 然后把身子躺平,拉起被子盖住全身,他的确需要小睡一会。 第五十八章 为谁红妆(感谢白银盟主 烟寒无心) 袁月苓与何思蓉一人手里拿一杯奶茶,悠闲地逛着汇南镇上的“蛇之梦”商场。 不需要费神跟男人鸡同鸭讲,和小姐妹悠闲逛街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坐着电动扶梯路过三楼,右手边就是angelicpretty的门店,每次从这类商店面前经过的时候,袁月苓都是目不斜视,从来没有产生过进去逛一逛的想法。 一个打扮夸张的lo娘从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提满了大袋小袋。 “唐小洁?”何思蓉脱口而出叫道。 那lo娘回过头来,原来并不是唐小洁,只是背影相似而已。 何思蓉吐了吐舌头。 “小蓉……我想进去看看。”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袁月苓拉了拉何思蓉的手。 何思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 “欢迎光临angelicpretty,小姐姐。” 店员迎了上来,身穿比刚刚的lo娘更夸张的款式,深深地鞠躬。 “呃,我们就随便看看,看看。”袁月苓不自在地摆了摆手。 当她看见那些衣服上的价格标签时,脑子里一阵眩晕,只想赶紧拉着何思蓉出去。 “果然……这是唐小洁郁盼望们才玩得起的啊。” 袁月苓强行让自己的脸色保持镇定,咬着牙齿,对何思蓉小声说道。 “破产三姐妹你以为是叫假的?”何思蓉小声说:“不过这个牌子本来就是顶级的,也有相对便宜的牌子。” 袁月苓拿出手机,打开马云,搜索着lolita裙子,松了一口气:“你看这价格就正常多了嘛。” 何思蓉瞥了一眼她的手机:“这些叫作‘山’,穿出去你当心被lo娘警察出警。” “什么山?还警察?”袁月苓一脸懵逼。 “山,就是山寨货。”何思蓉和她咬着耳朵:“lo娘警察就是……” “这么复杂啊。”袁月苓说:“我们还是快走吧。” “不过买山也没什么不好,”何思蓉坏笑着说:“反正我看你也不会穿出去,只是和狗子开房穿的话,都一样。” “开什么房!”袁月苓怒道,拉着何思蓉的手就朝店门外走去:“走了。” 那热情的店员却跟了上来,笑盈盈地拉着两位女生介绍。 “mistysky……小白云op……这些都是卖得很好的款式……”店员热情地带着她们俩四处逛着。 “呃……我们……”何思蓉说。 看出她俩没什么钱,店员又看着何思蓉说道: “小白云jsk特别符合这位美女的气质呢,现价比op低一点,3500人民币左右,不过依然好看到飞起啊!” “那……我就试试吧……”何思蓉眼珠子转转,同意了。 反正试试也不要钱,拍两张照片发给老毒物,看看他怎么说? 算了,还是不要发给他了,不然搞得自己在暗示他掏钱一样…… 袁月苓看着何思蓉捧着小裙子进了试衣间,留自己一个人站在那热情店员旁手足无措,最后也硬着头皮拿了一套creamcookiecollection进了试衣间。 她花了将近十分钟,才哆哆嗦嗦地把这件裙子穿好,对着穿衣镜拍了一张,发给了周嵩。 想了想,又撤回了。 她端详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好像快要认不出来了。 虽然不明白这种风格浮夸的衣服到底好看在哪里……为什么小洁、盼望还有狗子他们都那么喜欢…… 但是…… “我穿这套衣服,比唐小洁和郁盼望她们俩都要漂亮多了。” 从别处传来一个她自己的声音。 袁月苓怔了一下。 镜中的自己伸手抚摸着镜面,呢喃道:“魔镜魔镜告诉我,到底谁才是最美丽的女人?” “又是你。”袁月苓因为有了心理准备,镇定了不少。 她弯下腰,从换下来的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本笃驱魔十字架,举在面前:“退散吧,奉圣父,圣子,圣……呃……” 啥玩意来着? 还有一个圣什么?可恶,明明就在嘴边。 “阿们!”镜中少女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俏皮地答道。 “拜托,不要提那三个大傻子。”镜中少女咯咯地笑着:“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情,干嘛把那些不解风情的臭男人挂在嘴边?” “神还有性别吗?你,魔鬼,也有性别吗?”袁月苓冷笑道。 “父啊子啊的,你说呢?这也要骗自己吗?好了,我们来谈点更实际的问题。”镜中少女笑道。 袁月苓堵上了自己的耳朵,开始背诵那些意味不明的驱魔经文。 “vade,satana,inventoretmagister……”她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十字架。 “你是从什么时候堕落成这样的?” 堵住耳朵没有用,镜中少女的声音像是会直接穿透到她的脑海一般。 “omnisfaciae,hostishumanaesalutis.” “小洁也好,盼望也罢,她们都是因为自己喜欢,才会去打扮自己。” “humiliaresubpotentimanudei,” “而你,却是为了讨好一个……呵,普通而又自信的男人。”镜中少女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contremisceeteffuge,invocatoa……” “你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不是妓女,不是他的……性工具。” “nobissanctoetterribilinomine……” “我们女人穿衣服,只要自己好看,谁管男人觉得好不好看?” “queminferitremunt.以圣父,圣子,圣神的名义,你完犊子去吧!” 袁月苓举着十字架,在空气中挥舞了一竖一横,朗声宣布道。 镜子变得模糊一片,随后又清晰地显出人影,那是举着十字架的自己。 袁月苓放下十字架,又朝镜子挥了挥手,确定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这小小的胜利让她有些自鸣得意,拿着十字架在镜子前晃了晃:“你也不过如此嘛。” 身后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把她惊了一大跳。 “苓儿,你干嘛呢?你进去都快半小时了,你在跟谁说话?”是何思蓉的声音。 袁月苓松了一口气,随后暗暗嘲笑着自己:“没事,我出来了。” 换下身上这套又昂贵又难受的衣服——这裙撑简直是对腰部的摧残,袁月苓套上长裤,出了试衣间,一边和店员道歉,一边拉着何思蓉的手落荒而逃。 “我说苓儿,咱至于不至于啊?不买也用不着逃不是?”何思蓉有些不解。 “确实,太贵了,平时又穿不出去。”袁月苓还是没敢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何思蓉。 “一套是不太好穿出去,咱可以穿一件啊,穿搭穿搭,有穿就有搭啊。” “……”袁月苓没怎么搭话,脚底下也没停。 “喂喂喂,你走那么急干什么啊?咱出来是练腿的嘛?”何思蓉跟得有些喘了,拉住了袁月苓。 “你不对劲,刚才到底怎么了?” “没,没怎么。”袁月苓还是顾左右而言它。 “中午你说,我说谎瞒不过你,你不会觉得,就你自己聪明,别人都是睁眼瞎吧?”何思蓉这次看上去真的生气了。 “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害怕。”袁月苓眼看瞒不住了,有些吞吞吐吐的。 “那,你不用说话,你已经被我看穿了,真相就是……”何思蓉一本正经地宣告。 “啊……?”这次换袁月苓糊涂了。 “你是不是胀坏了他们家的衣服?”何思蓉凑在袁月苓的耳边小声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经过了足足5秒钟的思想斗争,袁月苓决定承认这个不存在的罪行。 “果然!他们家的衣服你可赔不起。虽然就这么逃跑,良心上会有些不安……”何思蓉沉吟着。 “小蓉,你看那边!”袁月苓忽然手指一个方向。 “少来,又打岔!”何思蓉不满道。 “真的呀,你看这个狗狗,它像不像狗子?”袁月苓跑到玻璃橱窗前,指着一个白色的小奶狗模型说道。 这个小奶狗模型是坐姿,头是仰着的,一副呆萌呆萌的表情。 “哪里像了!”何思蓉看了一眼。 “简直一模一样好吗?”袁月苓兴奋地拿起手机拍了下来,发给周嵩。 “你喜欢,你就买下来呗,送你家狗子当圣诞礼物。” “虽然价格有点……不过圣诞礼物嘛,刚好。”袁月苓当即拍板,决心割肉。 二人离开了商场,袁月苓又拉着何思蓉去逛旁边的综合性批发市场。 这家批发市场主要卖一些服装、包包和小配饰,以物美价廉——呃,至少是价廉的特点,吸引着广大学生和周边镇民。 过道并不宽敞,何思蓉左挪右闪,还是差点撞到人,袁月苓莞尔一笑,拉着她朝一间服装店走去。 趁着何思蓉试衣服,袁月苓用微信给郁盼望汇报了刚才的情况和战果。 “你说她头上有个月亮形状的东西吗?”郁盼望说。 “dei.” “夜里出现那次有吗?”郁盼望问。 “有。” “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不早点说?” “(表情)” “我知道了,晚上的房间准备好了没有?” “我马上就去开。” …… “你看这件,狗子穿合适吗?” 袁月苓熟练地翻着架子上的衬衫和卫衣,拿起一件,冲着何思蓉身上比划。 “你有毒吧,主子。”何思蓉翻了个白眼:“我的身材又和狗子不一样,你瞎比划什么呢?给他买衣服,还不如叫他本人过来。” “叫了叫了,他和老毒物正在路上呢。”袁月苓摇了摇手机。 “有毒,说好的闺蜜时间呢?” …… “这件应该还合身。”袁月苓相中一件衬衫,抬头,然后一愣——何思蓉人呢? 目光在周围扫射,只见何思蓉手里拿着一双黑色小皮鞋走了过来:“你试试这双。” 袁月苓的目光投向那双露背小皮鞋,立刻感到一阵尴尬。 鞋子前面的位置是褶皱款式的花边,脚踝中间部分的花边在一个直带的基础上,加入了波浪线设计,鞋身上还有一对可爱的蝴蝶结…… “这什么呀,小学生穿的吧?拿走拿走。”袁月苓挥挥手。 “你又不懂了吧,这个呀,叫梅露露,是lolita小裙子的标配之一,你看,这是绵阳泡芙家的正品,也不贵,才一百多块钱。” “喔……” “买不起小裙子,先买双鞋子也是好的,而且也可以搭日常系的衣服,狗子准高兴——真买个胡里花哨的裙子,你不一定有勇气穿出去的。” 袁月苓脱下自己的一只运动鞋,露出一只印着很多草莓的小白袜来。 这同样不是她喜欢的,只是为了哄周嵩高兴而勉强穿了,用长裤的裤腿盖住鞋面,不让人家瞧出来。 她穿好那只“梅露露”,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眯着眼睛看着它:“小蓉,唐小洁是不是有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 “有吗?没注意。”何思蓉说:“都跟你说了,绵阳泡芙家的梅露露,这是lo娘标配之一。” “你却是为了讨好一个……呵,男人。” 一个声音从脑海中响起。 袁月苓好像看到穿衣镜中的路人,特意转过脸来盯着自己。 她感到一阵眩晕,扶着脑门在小沙发上坐下来,不敢再抬头。 “主子,你怎么了?”何思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和模糊。 “我们女人穿衣服,只要自己好看,谁管男人觉得好不好看?” 地砖上映出的模糊人影似乎也在对自己品头论足。 为什么觉得,听起来……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啊…… 月苓想。 “袁,月,苓!”何思蓉摇晃着她的肩膀。 “啊?没事。”袁月苓缓过神来,用脚把这只梅露露脱掉,穿上自己的运动鞋:“给人家放回去吧。” “嗯?你不买啊?一会儿我问问老毒物喜欢不喜欢,我自己来一个。”何思蓉自言自语道:“对了,苓儿,那边那个店铺有很多lolita袜子,你也可以看看……” “不看不看!”袁月苓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何思蓉接起一个电话:“喂?尧尧?你们到门口了?3号门,你们别动,我出来接你们。” 袁月苓想叫住何思蓉,但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 她颤抖着从裤袋里摸出那枚十字架,紧紧攥着它举到额前,双目紧闭。 “这是我们女孩子的事情,干嘛把那三个臭男人挂在嘴边?”…… “父啊子啊的,你说呢?这也要骗自己吗?”…… “闭嘴啊!!!!”袁月苓抱住自己的头,哀嚎道。 商店里的顾客惊愕地向她望来,店员惊愕地向她望来,跟在何思蓉身后进店的老毒物和周嵩,三个人也一起惊愕地向她望来。 第五十九章 舞出绽放的青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最美不过夕阳红……呃,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毒物、周嵩、何思蓉与袁月苓四个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在稍微窄一些的地方,就是一堵移动的人墙。 因为不好意思看到迎面来的路人纷纷被逼从慢车道绕路,他们将队形切换为一前一后。 袁月苓与何思蓉手拉手走在前面,周嵩和老毒物则走在后面。 女孩子在一起,总有数不尽的话要说,总会洒下一地铃铛般的笑声。 何思蓉偶尔回头望望老毒物,确认他俩没走丢。 何思蓉牵着袁月苓,一边走还一边大幅度摆动着俩人的手,好像两个一起放学的小学生。 “幼稚!”老毒物说。 何思蓉用没牵着的另一只手拉了拉左眼的下眼睑,发出一阵咂舌声:“要你管啊!略略略!” 老毒物童心大起,伸手牵过周嵩的手,紧紧握在手里,然后以更夸张的姿势甩起了膀子。 周嵩大惊,像触电一样甩开了他的手:“滚!” 他瞪圆了双眼:“你傻逼啊你!” 前面的两位女生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何思蓉更是直呼“干得漂亮!” “凭什么女生可以,男生为什么就不行!”老毒物不服气道。 “哎哟,好啦。”何思蓉放开袁月苓的手,从背后推着袁月苓往回走了几步,把月苓的手交到了周嵩手上,自己拉起了老毒物的手:“走吧别丢人了。” 四个人继续一前一后走着,只是交换了队友。 老毒物与何思蓉两个人继续咋咋呼呼的,周嵩和袁月苓却没怎么说话,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偶尔的,周嵩向袁月苓投去温情脉脉的一瞥,却刚好对上月苓投来的目光。 少男少女的目光撞上,没有人慌乱,也无人移开,只是相视一笑,随后将手捏得更紧了。 十指,紧扣。 袁月苓还是没有把镜子里的事情告诉何思蓉和周嵩。 她不想让周嵩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还盘踞着另外一个自己。 她担心被朋友们当作怪物。 她害怕他们听了那魔鬼的说辞后,觉得有道理。 就让牠再得意一会吧,反正我有盼望给的法器和真言护身。 等今天晚上驱魔成功,你就要彻底滚蛋了。 而我的意志坚如钢铁! “我在想……”周嵩转头对袁月苓说。 “你是不是在想……这样真好,真想这条路再长一点,最好永远都走不完,我们四个人可以永远这么一直走下去,是也不是?”袁月苓抿嘴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周嵩一惊。 老毒物羡慕地说:“蓉蓉,我们两个什么时候才可以达到他们这种心意相通的境界啊?” 何思蓉轻笑了一声:“相信我,你不会想的。” 四人途径小镇的喷泉广场,隔着老大远就听到落地音响在放着二十年前的流行歌曲。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你是……” 伴着音乐,大爷大妈们像中学生做广播体操一样,排着整齐……或者不那么整齐的队伍,跟着一个领舞,跃动起舞步。 “得劲儿!”老毒物忽然鬼叫了一声,手上使劲,拉着何思蓉往广场舞的队伍中走去。 “哎你干嘛呀,”何思蓉叫道:“你慢点,慢点。” 周嵩和袁月苓停下脚步,伸着脖子朝他俩张望。 老毒物放下了何思蓉的手,好像一只灵巧的猴子,跳着跑进队伍中的一个缺口,一边看着周围人的动作,一边有样学样起来。 他,随风起舞。 他,尽显妖娆。 他,旋转跳跃。 他,独领风骚。 开始,何思蓉还在笑骂他,说你是不是又喝多了,今天怎么这么兴奋啊老毒物,但看着看着,又不禁咋舌了起来。 这舞技,上电视台参加一个选秀什么的,应该还行吧? 他不仅非常地将其他人的舞步模仿得惟妙惟肖,而且还自己加入了许多高难度的动作。 老毒物啊老毒物,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还有这技能? 何思蓉正发呆间,老毒物已经跳到了自己的面前,拍着自己的胳膊。 “你也来呀。”老毒物喜滋滋地说。 “不行不行,我不会。”何思蓉连连摆手。 “来嘛……” “我穿着皮鞋呢,还有跟,丝袜打滑。”何思蓉说。 俩人正在“扭打争执”间,何思蓉抬头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帆布鞋的女生,施施然走过身边,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伸开自己的手臂,加入了这场舞蹈。 她的舞姿比起老毒物来说,稍显笨拙,可妙就妙在,她是个美少女。 倘若每天聚集跳广场舞的,都是这样的美少女,想必就再也不会有人吐槽和抱怨广场舞了。 那美少女边跳边回头唤道:“狗子。” 周嵩点点头,没有犹豫就加入了她。 何思蓉彻底傻了眼:“为什么……苓儿这么文静的姑娘……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十五分钟后。 音乐声停了下来。 数位大爷大妈围着四位少年,七嘴八舌,赞不绝口,家长里短,问东问西。 当听到他们四个都有对象时,有几位叔叔阿姨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那个领舞的妇人也走了过来,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风韵犹存。 她是来邀请大家加入广场舞团的。 袁月苓一边讪笑敷衍着,一边留下了何思蓉的手机号码,拉着周嵩落荒而逃。 “为什么留我的电话号码?”逃离广场之后,何思蓉气喘吁吁地抱怨道。 “因为你看上去最需要锻炼啊。”老毒物笑道。 “秦——江——尧,你——无——了!”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老毒物夸张地大叫着,俩人一前一后跑远了。 “幼稚。”周嵩评论道。 “唷,狗子,你现在都可以说人家幼稚了啊。”袁月苓笑道。 “老毒物跟我说过,他高中是跳街舞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周嵩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袁女侠你又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我啊,”袁月苓踢着一颗小石子:“我们古纳额尔那个小镇……平时娱乐活动很匮乏。每到夏天的时候,吃了晚饭,镇上很多人都会去供销社前面的湖边跳广场舞……年轻人也很多啊,我初一初二的时候基本上天天去,也是个广场舞小公举好吧。” “我的小公举,你太可爱了。”周嵩弯下腰,抱着袁月苓的膝盖把她抱起来。 “哎,哎,放我下来,你干嘛呢。” “举高高啊。” “神经……” ——分割线—— 大学城,勤奋街,“夕缘”宾馆,门口阶梯下。 “那……你们接下来去哪?”袁月苓盯着自己的帆布鞋面。 “生活部今天放电影呢,我带小蓉去看。”老毒物挠挠头说。 “我不要看电影,我们和他俩一起。”何思蓉撒娇地扒拉着老毒物的胳膊。 周嵩、老毒物两人均是一惊:什么虎狼之词? “我们……就在他俩隔壁不就好了。”何思蓉跟老毒物咬着耳朵。 “你神经啊你……不说好了等圣诞节嘛。”老毒物急道,一把拉过何思蓉就走:“我们去看电影了啊,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啥,生活部的电影不是你放的么,你不到谁能放……”周嵩笑道,却被袁月苓一把拉过,往“夕缘”宾馆中走去。 二人出示身份证,按照郁盼望的指示,开了一个大套间。 袁月苓从前台小姐手里接过房卡,与周嵩一起手拉着手往电梯走去。 “叮——” 电梯的门敞开了,袁月苓忽然停住了脚步:“我去门口超市买点东西,你先上去。” 周嵩点点头,从袁月苓手中接过房卡,走进电梯,转过身来。 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然后不见了。 是谁来着……?算了,应该看错了。 周嵩上了楼,刷卡进了大套间,“哗”了一声。 这个房间好大,装修好华丽,大床好软…… 想到即将与袁月苓两个人在这里独处,周嵩有些燥热了起来。 冷静,周嵩,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说起这正事…… 希望杜鹏不要食言吧,不然抽到好牌,打不出去也白搭。 周嵩钻进卫生间,解开裤腰带,褪下裤子,在马桶上坐下,然后摆出“思考者”的造型。 ……嗯。 ……啊。 话说回来,我的宝贝月苓怎么还没上来? 周嵩心里嘀咕着,打算下去康康。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提裤子,一手去拿抽纸。 不好,站得太快了,有点头晕目眩…… 周嵩伸出左手抵住卫生间的墙壁,右手捂着心脏。 眼前出现了一片雪花……也许,应该叫金星? 周嵩的视野模糊了起来,陷入黑暗。 只一秒,又重现光明。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楼的前台大厅里,面前站着的人是……杜鹏飞? 什么情况,想谁就能看见谁吗?有这种好事我应该…… 怎么感觉自己的视野也矮了一截? 周嵩想要说话,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想要转头,想要移动肢体,都是不能。 接着,他发现自己自动低下了头。 他看到了微微隆起的,包裹在白色毛衣中的胸脯。 “你在跟踪我?”周嵩听到自己发出了袁月苓的声音。 他恍然大悟,这其实是一个……第一人称固定机位的摄像机模式。 所以,自己无意中又解锁了共生的新姿势? 好耶!这个功能好耶…… 等等,为什么杜鹏飞…… 杜鹏飞转过身来:“我又不是周嵩那混球。” “他是我男朋友,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袁月苓冷冷地说。 周嵩心里暗喝一声:好,拿赏! “月苓,是不是病了?” “是袁月苓。” “你是因为看到我,所以才找借口出来的——” 袁月苓冷笑道:“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让,我要出去买东西。” “我想和你谈谈。”杜鹏飞靠近了一步。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请你不要纠缠我,我怕周嵩误会。” 周嵩感动得鼻子酸酸的。 “就五分钟。”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在这说。” 杜鹏飞朝沙发看了看:“坐下说吧。” “就在这说。”袁月苓抱着胸,站在原地不动。 外一篇 无处安放的青春 (免费) 当天中午,一点半。 校外小馆的客人,到这个时间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 老板一边慢悠悠地收拾着店里的桌椅,一边时不时地张望一下雅间里剩下的那一个客人。 周嵩盯着桌上的空酒瓶,和酒精带来的困意努力地搏斗着。 他需要这个安静而空旷的地方抓紧时间思考,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杜鹏飞过不了多久就要动身出国了,在宿舍装空调这件事上,他的确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但是,他也在尽可能的范围里,提供了建议并承诺给予帮助。 杜鹏飞告诉周嵩,虽然基建处拿出来的两个方案看起来很缺德,但其实无论学校也好,学校的官僚也好,根本没有人在乎空调使用费租金之类的零散收入。 国家办学校,本来就不是开来赚钱的,学校的主要支出都是来自教育部的拨款,还有根据招生规模的补贴,空调收来的那点钱,除了增加审计负担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卵用。 官僚们最关心的,从来不是如何拿公账上的100块公款,办成价值120块钱的公事,而是如何把公账上的100块公款当成自己的钱花,装进自己的腰包,转化率低一些,100当50,100当10块,只要安全,那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基建处从不关心项目工程有没有用,也不关心项目工程资金充裕不充裕,更不关心学生是欢迎还是反对,他们只希望永远有项目工程开工。 只要开工,只要有钱从他们手上过,哪怕是一块冻肉,从冰箱里拿出来再放回去,再拿出来再放回去,如此反复,经手人的手上绝少不了落下油水。 项目被叫停,他们才是最着急的。 至于为什么弄出来的是这俩方案,无非是做法需求很简单,用电扩容再装个插座的事,校长手里的设计所,3000块一个月的新手,1天就能出图,预期利润高,合作投标方也会更舍得给回扣。 曹文龙的方案做得很出色,杜鹏飞自己最初的设想也是中央空调分层布置集中调节。 也正是因为如此,学校才不可能采纳。 一方面,中央空调设备多为定制化生产,学校对厂家没有太多议价的空间。 而且,学校的宿舍楼,兴建时间有早有晚,结构和设施各有不同,需要结合每一栋宿舍楼各自的情况,做出因地制宜的设计方案。 这个设计工作量很大,校长的设计所做不了,另找大设计院的话,不仅设计费谈不到回扣,还可能因为设计质量偏差,在后续工作中,遭遇一系列的麻烦。 官僚最怕的,不是麻烦,最怕的是麻烦完,油水捞不到多少,还要多承担责任。 所以,技术问题永远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所有技术问题说到底,全都是人和利益的问题。 杜鹏飞当初一时气盛,绕过学生会主席团,凭着家世渊源直接找校长商谈,启动了空调安装的项目审议流程,狠狠地得罪了学生会主席。 所以,现在那些王八蛋,巴不得看着项目流产来证明自己的权柄。 即使是后来重新调整,减少先期投入,计划先改造两栋楼的方案,也拖到了杜鹏飞要准备出国,拖成了摇摇欲坠之事。 此时,那王聪明又恰巧横一杠子从中搅和——堂堂大学校长,你以为跟扑街作者一样,会被曲曲几条网友留言左右决策? 那只能说明,校长本来就准备好要退了而已。 袁月苓说这件事本来就办不成,说明她看事很准。 与周嵩不同,她不是一个会在看不到胜算的赌局上下注的人。 事到如今,杜鹏飞能帮忙的,也只有承诺可以向校长引见周嵩,以及,为曹文龙方案中的中央空调系统,提供可靠的合作商了。 至于问到杜鹏飞,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掏一笔钱,把事情全办了,杜鹏飞把手上的酒一饮而尽,杯子往桌上一撴:“你当我没想过吗?自己兜里有钱和家里账上有钱,那永远是两码事。” 看来无论哪一朝哪一代,这太子大抵都是不太好当的。 千头万绪想不到出路,不知不觉间,周嵩还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中了彩票,头奖500万1000注得了一大笔钱。 然后他拿着大捆的钞票,把校长的脸抽成猪头,然后端着这个猪头,去学生会主席的坟头上送锦旗。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民群众载歌载舞,欢送这一对王八蛋入土,爽得周嵩都舍不得醒了。 可惜,梦境是美丽的,现实是冰冷的,饭店雅间的空调是要耗电的。 “同学,同学,醒醒,醒醒,这么睡该着凉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几点了?”周嵩裹紧了自己的外衣。 “这都两点半了,我这也该收了,不尽兴咱下午再来?”老板还是那么会说话。 “那行,结账吧。” “不用,你那个同学走的时候就结了。” 第六十章 但见新人笑 杜鹏飞今天心情很复杂。 像个傻逼一样,被一句话钓到了学校,想见的人没见着,倒被不想见的人灌了一肚子酒,又许了一桌子愿,想想也是醉了。 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对杜鹏飞来说,求学生涯的主要目的,绝对不是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人脉才是最有价值的收获。 父辈的关系,终究会是属于父辈的,学校里这些可能走向各行各业,未来可期的同窗兄弟们,才是属于他自己的宝藏。 同窗之谊,同窗之谊,若是食不能同、宿不能同,又有何谊可言同? 杜鹏飞可不想撒钱装逼当凯子,最后只得一群酒肉朋友。 周嵩这个人,如果不是中间隔着一个袁月苓,应该会是个不错的朋友。 宿舍装空调这事,他杜鹏飞去张罗,成了能得一笔人望,不成,跑下来的人脉和实践经验在手也不亏。 可他周嵩去搞,成败对他都不会有太多好处。 本来,听说他在那里立什么军令状,还以为是色令智昏。 今天见面才知道,原来只是一个……怎么说呢……“纯粹的人”。 同窗两三年,自己竟然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曾经给人感觉一无是处的家伙。 被这种人看得起,杜鹏飞以为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尽管自己无意成为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不止的竞技者,但…… 至少,也应该是那见了这样的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 天色已晚,杜鹏飞独自一个人走在t大的校园里,走在路上还是能看到几个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给他打招呼。 有的喊他“杜部长”“杜公”,有的喊他“鹏飞”或者“老杜”,还有一人叫他“情圣”。 “情圣?你肚子里的台词肯定是‘渣男’。” 杜鹏飞微笑着,向这个他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男生点头致意。 从统计学的角度讲,杜鹏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没错。 但众所周知,完美先生通常是没朋友的。 杜鹏飞需要至少一个安全的缺点,所以戴上“渣男”这顶桂冠是上上之选。 就算不小心招惹了哪位兄弟的心仪之人,也只能证明那女子生性轻佻而已,权当是做了兄弟的试金石。 事情过去,男人之间的情谊,反而能更进一步。 作为资深试金石,哪个是黄金,哪个是黄铜,哪个干脆就是专门骗人的合金,杜鹏飞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只是很多时候交浅不言深,看破不说破罢了。 当然,杜鹏飞也有点精神洁癖。 除非是对某人决心认真,否则他不愿意招惹处女。 倒不是怕负责怕被人赖上或者怎么的,这些女孩子终究是要结婚嫁人生子的,他不愿意做那伊甸园中引诱人的古蛇。 当然,若是真的看上了,杜鹏飞也会毫不客气“落袋为安”。 届时,便是宁教卿负我,不教我负卿。 杜鹏飞以此作为自己的心理道德底限,无论别人认同不认同,自己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别人的事,无所谓打眼不打眼。 但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又是另一码事了。 那天在六院,看到袁月苓的“妈富隆”以后,自觉打了眼的杜鹏飞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拂袖而去。 后来在西餐厅,听到周嵩宣称他和袁月苓“没什么”,并被那个眼睛很毒的郁盼望鉴真以后,杜鹏飞心中名为“懊悔”的种子就开始生根发芽。 泡妞这种事,杜鹏飞还有两个原则,一是“不容忍不忠”,二是“不挖人墙角”。 但他忍不住破戒了——他给袁月苓打过一个电话,约她出来谈谈。 未曾想,袁月苓以“我有男朋友了”为由拒绝了他。 也不知道该是遗憾,还是对对方的品性感到敬佩,但无巧不成书的是,那天晚上杜鹏飞路过“校外小馆”时,恰巧看到袁月苓和周嵩靠窗坐着,并且泼了他一脸水。 出于好奇,杜鹏飞驻足观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人看似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罢了,罢了,杜鹏飞对自己说。 毕竟周嵩比自己更喜欢袁月苓,付出的也更多,杜鹏飞对自己说。 毕竟我拥有一整片森林,周嵩只有这么一只小羊羔了,杜鹏飞还对自己说。 但不管怎么自我安慰,果然心里还是很不痛快啊。 幸运的是,之后他便忙于各类繁杂俗事,无暇分心。 直至今日,方才偷得半日闲。 饱暖思……爱情,他又不禁想到袁月苓来。 这他娘的可真不符合海王人设啊,杜鹏飞对自己大摇其头。 想到那个摇曳生姿又朴实周到的姑娘,杜鹏飞的心里有一块地方空了,又感到隐隐的刺痛。 袁月苓啊袁月苓,你究竟是含苞待放,还是欲盖弥彰?杜鹏飞看不清。 首先,自己和她告白之后,对方不接受也不拒绝,表示需要考虑考虑,这一考虑就是一个多月。 当然,以杜鹏飞的看人眼光,他相信袁月苓并非有意吊着自己,实在是真的没谈过恋爱的小女生的选择纠结症,因此他也没急,由着她慢慢想。 可结果,她和那个姓周的好上了。 这就有意思了,周嵩追了她两年多,你要答应就早点答应,我也就不打你的主意了。 可你为什么偏偏在答应我“考虑”期间,接受周嵩了? 想到这件事,杜鹏飞还是有点生气。 这般胡思乱想之间,杜鹏飞已经攀上了网桥,又一阵西北风朝他的领口里灌进来。 学校宿舍装空调,确实是个必要之举,杜鹏飞想。 他拿出一包“软华夏”,抽出一根,用zippo点燃。 今天他得在这边开间宾馆过夜。 宿舍的床位当然还给他留着,但是他不想去。 一是因为没心情再跟人寒暄。 二是因为……实在是太他妈的冷了! 走到校门口,他看到老毒物领着一个姑娘就进来了。 那姑娘穿着雪白的羽绒服,裹着一条红色围巾,脸看起来肉嘟嘟的,但凭杜鹏飞阅女无数的眼光判断,其实并不胖,还挺可爱的。 而且有点眼熟啊,在哪见过的? “杜部长。”老毒物点头哈腰的样子真是一点也没变。 “老毒物。”杜鹏飞颇有风度地点了点头:“这位是?” “我女朋友,何思蓉。”老毒物笑嘻嘻地介绍道。 “不认得我了?我是何思蓉啊,袁月苓的舍友啊,你们活动我经常帮忙的,我还帮你贴过海报呢。”何思蓉神采奕奕地打招呼。 妈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一个帅哥就一脸花痴?老毒物不快地想。 要不,还是早点落袋为安算了吧。 还有,你这台词怎么都跟上次见到王聪明一模一样的啊! 老毒物在心里咆哮。 此时,杜鹏飞想的却是: 袁月苓,怎么到处都有你的影子,却见不到你的人呢? “袁月苓……她,最近还好吗?”杜鹏飞出于礼貌,问了一个他觉得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其实……不太好,医生其实不想她出院的。”何思蓉迟疑了一下,如实答道。 “她又怎么了?”杜鹏飞感到有些意外,怎么就跟住院部杠上了呢? “她……” “杜部长。”老毒物打断了何思蓉的话头:“人家女孩子们的私事,不是咱们老爷们应该打听的,咱又不是人家的什么人对不对?” 妈的,这就是你前几天给我说一半藏一半的理由?杜鹏飞心想,果然还是人走茶凉了。 不愿与他再多言语,杜鹏飞“哼”了一声,点点头:“姐弟恋好,姐弟恋好,祝白头偕老。” 一边说着,一边看都不看他们二人一眼,走了。 杜鹏飞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一股闷气憋在心里,好像怎么也吐不出来。 拐进勤奋街,这灯红酒绿的景象原是他的最爱,此刻也让人觉得分外寂寥。 算了,就这家“夕缘”吧,看着装修还不错,懒得再找了。 推开门,杜鹏飞踏进酒店前厅,一抬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袁月苓从前台服务生手里接过房卡,与周嵩手拉着手往电梯走去。 “叮——” 电梯的门敞开了,袁月苓停住脚步:“我去门口超市买点东西,你先上去。” 周嵩点点头,从袁月苓手中接过房卡,走进电梯,转过身来。 杜鹏飞不自觉地闪到了周嵩的视线之外,站定之后,又有些茫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在跟踪我?”少女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杜鹏飞有些尴尬地转过身来:“我又不是周嵩那混球。” “他是我男朋友,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袁月苓冷冷地说。 杜鹏飞又烦躁起来。 袁月苓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她的头发长了一小截,从未有过的黑眼圈爬上了她的脸庞。 她今天穿着一身素白的毛衣毛裤,脚踩白色帆布鞋,虽然依旧美丽,但难掩憔悴。 “月苓,是不是病了?”杜鹏飞脱口而出。 “是袁月苓。”没有表情的少女纠正道。 “你是因为看到我,所以才找借口出来的——” 袁月苓冷笑道:“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让,我要出去买东西。” “我想和你谈谈。”杜鹏飞可不是那种,遭遇几句冷言冷语就张不开嘴的菜鸟。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请你不要纠缠我,我怕周嵩误会。”袁月苓冷冷地说。 “就五分钟。” 袁月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在这说。” 杜鹏飞朝沙发看了看:“坐下说吧。” “就在这说。”少女抱着胸,站在原地不动。 杜鹏飞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是周嵩逼你给我发语音的。” “没有那种事,错也是我的错。”袁月苓道。 “之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医院丢下你的。” “没有那种事,错也是我的错。”袁月苓化身复读机。 “但我也没把你丢在医院不管,我先把周嵩叫过来,让他好好照顾你,然后交了当天的费用和三天的住院费才走的。” “费用我转给过你,是你不收。”袁月苓点开马云宝。 “听我说,苓苓。”杜鹏飞伸手去按袁月苓的肩,后者灵巧地闪过。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杜鹏飞说。 “谢谢。”袁月苓说:“那你就祝我和周嵩幸福吧。” “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你不能糟蹋你自己。”杜鹏飞严肃地说:“你和谁谈恋爱,那是你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你以前和我说过,你的原则是婚前绝对不会……我看得出来,你俩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袁月苓没有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疲惫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杜鹏飞,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已经没有资格过问了。周嵩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被他糟蹋,我乐意。” “他那是爱吗?那是控制欲,占有欲!”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我没有。”杜鹏飞举手投降:“只是我希望你冷静,慎重。你可以现在不原谅我,但我杜鹏飞有自己的原则,你今天跟周嵩过了这个坎儿,你跟我就永远没机会了。” “机会?”袁月苓气急反笑:“我不认为自己需要你来给我任何机会。” 袁月苓又看了一眼手机:“5分钟到了,我要上去被糟蹋了。” 说完这话,少女就回头向电梯走去。 杜鹏飞想跟上去,双足却像被定在原地一般。 从袁月苓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他已经没有一点意思了。 杜鹏飞以往的人生教会他,女人对于已经没有爱了的男人,就是这么冷酷,决绝,毫不念旧情,不回头。 这让杜鹏飞偶尔会产生对女人厌烦的感觉。 “杜鹏飞。”袁月苓走进了无人的电梯,又转头叫了他一声。 “怎么?”杜鹏飞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周嵩说,装空调的事情你愿意帮忙,他很感谢你,你这人的心还不算坏得彻底。 “他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希望以后,大家还是同学,朋友。” 袁月苓的双眸盯着电梯外的空地。 “哦,知道了。”杜鹏飞说。 “夫唱妇随,只要你不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也一样。” 袁月苓说完这话,电梯门已如断龙石般合拢,将内外两个空间彻底隔绝。 和大家推荐一首朴树的老歌 朴树的《旅途》歌词 写回答 ? 朴树的《旅途》歌词 写回答有奖励 共4个回答 ? 科院小百科 2019-08-18 科院小百科团队,欢迎大家加入! 关注 旅途 歌曲原唱:朴树 填 词:朴树 谱 曲:朴树 我梦到一个孩子,我梦到那个孩子 在路边的花园哭泣,昨天飞走了心爱的气球 你可曾找到请告诉我那只气球,飞到遥远的遥远的那座山后 老爷爷把它系在屋顶上,等着爸爸他带你去寻找 有一天爸爸走累了,就丢失在深深的陌生山谷 像那只气球再也找不到,这是个旅途 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 在这条永远不归的路,我们路过高山 我们路过湖泊,我们路过森林 路过沙漠,路过人们的城堡和花园 路过幸福,我们路过痛苦 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和大家推荐一首朴树的老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糟蹋了 袁月苓走进宾馆房间,把自己的包放在桌子上:“神父他们要晚一点才到。” 这是酒店顶楼的一间大套房,他们为了空间宽裕,并且避免可能的声响惊扰到隔壁,而特意选的。 挺贵,但是,该花钱的地方不能省。 “需要咱们提前布置准备什么吗?”周嵩说。 “不需要。” “他们还有多久到?” “不知道,可能两个多小时吧。” “你去买的东西呢?” 袁月苓一怔,支支吾吾了几句:“便利店也没什么好吃的,我们叫外卖吧。” 说着便拿起了手机。 “我才不要吃外卖。” 周嵩却走过来,一个公主抱将她拦腰抱起。 “干什么?”袁月苓警觉道。 “糟蹋你。”周嵩轻笑道,把袁月苓放在床上,然后就势爬上床,用手撑着床面,悬空趴在袁月苓身上。 “我提醒你,我们来这里是办正事的,不是让你来找乐子的!”袁月苓有点慌乱:“等等?糟蹋?” “夫唱妇随,你愿意被我糟蹋的。”周嵩俯身,轻吻着月苓。 袁月苓杏目圆睁,一把将周嵩掀开,自己一骨碌地坐了起来:“你又跟踪我?偷听?” “天地良心,我没有。”周嵩伸了个懒腰:“我刚才就坐在马桶上,不知道怎么的,你和杜鹏飞说话的声音,就从我脑子里闪过。” “你放屁,共生要是真的强到这个地步了,我怎么不知道?”袁月苓道。 “大概又解锁新天赋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周嵩如实说道。 想了想,又嬉皮笑脸道:“私会前男友,并且隐瞒不报,你可知罪?” “谁私会……”袁月苓不服气地说:“等等,怎么就前男友了?” “必须惩罚你!”周嵩伸手就去解袁月苓的扣子。 他的本意只是调戏。 原以为月苓会一把打开他的手。 哪知袁月苓跟个木头一样,任凭他胡作非为,只是用自己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看。 ??? 你都这么客气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 ………… “衣服,”袁月苓说:“衣服不要乱丢,都挂起来。” 袁月苓看着周嵩将她的衣服团成一团,扔在书桌上,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平静地嘱咐道。 ??? 怎么感觉跟妈妈一样。 “哎呀……”周嵩假装没听见:“你怎么……上下不是一套啊?” “为什么要是一套?”袁月苓反问道。 “你这上面白的下面黑的,好难看啊。”周嵩点评道。 “谁会看?” “我啊。” “难看你就不要看了。”袁月苓恼道,伸长了胳膊去取书桌上的外衣。 “好看好看。”周嵩连忙伸手去抱。 他的手指触到袁月苓,自己也觉得痒痒的,挺舒服。 “我以前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共生还有这作用,”周嵩小声道:“双倍的快乐。” “狗子,我发现你不老实。”袁月苓好像发现了华点:“你都见谁上下一套了,唐小洁吗?” “你怎么老提她!”周嵩有点凌乱:“hgame啊,岛国动作片里,都是一套啊。像你这样的少女,都是一套纯白……” “你还看皇片,恶心!”袁月苓指着周嵩说。 “?”周嵩不解:“男的谁不看?” “放屁!”袁月苓抱胸:“我不信!把衣服还我!” 周嵩又亲了上去。 “狗子,适可而止啊。”袁月苓敏捷地闪过,轻轻踢了周嵩一脚。 本意是“轻轻踢一脚”,但是因为太轻了,物理上的效果变成“在小腿上剐蹭了一下”。 周嵩僵住了,袁月苓也僵住了。 “是不是,挺舒服的。”周嵩小声地说。 袁月苓的双颊飞速地闪过一丝红晕。 “再蹭一下……就一下。” “我不!” 周嵩伸手轻抚袁月苓的白袜:“你今天这个……挺可爱的,上面的图案。” 因为今天刚逛了街又跳了广场舞的缘故,少女的足握在少年的手中,有一些潮湿,又有一些温度。 “嗯,你喜欢就好。”袁月苓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里。 …… “哎,你干嘛呀,脏不脏!”袁月苓急道。 “嗯,不臭。”周嵩摸了摸鼻子。 “当然不臭了……”袁月苓又轻轻剐了周嵩一脚:“但还是有股汗味,我都闻到了。” 周嵩一怔:“对哦,都忘了嗅觉共享了……” “闭嘴。”袁月苓嗔道,随后爬到床头,关上了灯。 …… …… …… 周嵩舒服了,袁月苓也舒服了。 袁月苓侧头枕在周嵩的胸口上,可以听到狂野的心跳。 “狗子,你说,我这算被你糟蹋了么?” “不算吧……又没到最后一步。” 看着袁月苓抬起头看着自己幽怨的眼神,周嵩决定闭嘴,然后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干什么,家暴啊?”袁月苓搂过周嵩的手臂,抱在怀里:“你是我第一个肌肤相亲的男人。” “但是,你还没有准备好做女人。”周嵩温柔地撩拨着袁月苓有些汗津津的头发。 “那你还要发坏?” “其实,我一开始只是在开玩笑,我以为你一定会反抗……”周嵩吞吞吐吐地解释着。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一定会反抗呢?”袁月苓反问道。 “这毕竟……毕竟是你的第一次……吧?” 袁月苓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 “我们其实,早就跨过了那层粗俗的关系,不是吗?” 袁月苓从周嵩身后贴了上来,两臂环过他的脖颈,指尖在他的胸膛和肩背上轻轻游走。 “很早以前,共生刚出现的时候,你就在你自己的宿舍,远程把我糟蹋了,不是吗?” “那,那还是不太一样的……” “只要集中精神,我们就可以感受到彼此细微的触感,就像现在,你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我取悦你,就相当于取悦我自己……” “你别这样,这样会让我误会,误会你在……”周嵩僵硬地坐了起来,但是不敢回头转身。 “我在引诱你?”黑暗中,袁月苓退回床上,用被单遮住了自己。 “难道不是你先的么?”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你,不是你了。”周嵩觉得有点冷,但是他还是坐着没动。 “什么样的我,才是我呢?”袁月苓的声音很轻,好像在自言自语。 “对你避而不见的我才是我?” “对你横眉冷对的我才是我?” “对你强颜欢笑的我才是我?” “对你温柔体贴的我就不是我了?” “对你托付余生的我就不是我了?” 难道对你来说,镜子里那个我,才是我吗?这句话袁月苓没有说出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嵩摆着双手。 “你不是说,刚才你靠共生都听到了么?在楼下,杜鹏飞说了,只要我跟你上了这个楼,进了这个屋,他就不会再要我了。 “所以我上楼了,杜鹏飞死心了,你周嵩放心了,希望更进一步了。 “好吧,我对自己说,既然选了,就不要后悔,既然信了,就别再怀疑。 “然后你像小狗撒尿占地盘一样,在我身上…… “然后现在你又说,这个样子的我,不是我了?” 袁月苓的声音从呢喃到怨泣,最后变成了声嘶力竭。 到底又在作什么啊?一天不吵都不行吗?周嵩疲惫地想。 “不是这样的。”周嵩转身,把袁月苓拥入怀中。 “不管什么样的你都是你!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我现在能给你的,已经全都交给你了,暂时不能给你的……”袁月苓的头靠在周嵩的肩上,轻声耳语。 “我只在乎,现在的你,是不是还在用你自己的意志,在乎着我。”周嵩用尽全身的力量,拥抱着怀中的爱人,希望这力量可以传递出他心中的赤诚与决心…… ……直到……直到他自己感觉到呼吸困难。 用我……自己的意志吗?袁月苓只是反复地想着这句话。 周嵩松开手,两个人一起喘了半天才缓上气来。 “咳咳……咳……”袁月苓脸色煞白地埋怨:“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情绪上来,就由着性子开始莽的毛病?。 “几年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你在冲动的时候,要是能考虑一下后果……” “你会更喜欢一个深谋远虑的我吗?那样的我还是我吗?”周嵩用和袁月苓刚才差不多的语气反问道。 “少如果了,二哈是变不成谛听的。”袁月苓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周嵩的期期艾艾。 “而且我喜欢二哈,乖,把我衣服叼来。”袁月苓把周嵩的衣服丢给他,又补充了一句。 周嵩穿上几件里面的衣服,袁月苓打开了灯。 “噫!这什么啊,好恶心啊!”袁月苓叫道。 “呃,这个就是……” “别说别说,我不想听。” 袁月苓一把扯下了自己的两只袜子,用食指和大拇指的尖尖夹着它们,翻身下了床。 好看的裸足弓起来,只用脚尖和脚跟着地,像个唐老鸭一样,摇摇摆摆地进了卫生间。 接着,卫生间里就传来了水声,袁月苓用莲蓬头对着自己的脚狂冲,又按了两下墙上的沐浴乳,在脚上打起泡沫来。 “你就这么嫌弃我吗?”周嵩喊道。 “乖,别作,去把窗户打开。”袁月苓说。 “开什么窗啊,这么冷的天。”周嵩抱怨道。 “一股恶心的味道,你想等会神父和盼望一进门,就先闻着这股味儿吗?” 妈的,有道理。 周嵩跳下床,把房间的窗户打开,又将窗帘拉上。 一股寒气倒灌进来,周嵩连忙又穿上一件羊毛衫。 “狗子,帮我洗袜子。”袁月苓的声音又从洗手间传来。 “干嘛要我洗。”周嵩随口道。 袁月苓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脸不高兴:“我帮你洗过几盆衣服了?你帮我洗一次就不行?而且这袜子你自己弄脏的,就该你自己洗,你不洗,我就丢掉了。” “好好好,洗,洗。”周嵩连忙说:“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袁月苓已经穿好了衣服,一边光脚往帆布鞋里面伸,一边解释说:“盼望和神父他们已经到了,我去接他们,你赶紧帮我洗干净,别一会儿出洋相。袜子在洗手台上挂着。” “知道了。”周嵩走进卫生间。 袁月苓给自己系好鞋带,拿起手机,便出了门。 走到前台的时候,她的心还揪了一下。 还好,杜鹏飞果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神经病吧。”袁月苓嘲笑着自己的多疑,杜鹏飞又不是狗子,怎么会还等在这里。 走出“夕缘”旅店,袁月苓沿着勤奋街向t大后门走去。 那辆黑色的奔驰v级已经停在那里了。 一位头戴鸭舌帽,身穿校服,叼着棒棒糖的长发少女,和一个穿黑色长袍执手杖的男子站在车前。 待看清那男子的面目,袁月苓倒吸一口凉气:“是……是你?” 眼前这个男子,分明就是那日在网吧暗中跟踪他们的人! 郁盼望一怔:“你和赵神父见过?” 赵神父笑道:“那日恰巧来大学城……有事,路遇袁同学,总觉得周身有些古怪,好像有邪灵搅扰的尾迹,一时心起,便悄悄跟在后面,还请袁同学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袁月苓拍拍胸口,向赵神父鞠了一躬:“那就有劳赵神父了。” “叫我赵先生就好。”赵神父微笑道。 郁盼望嘟起了嘴:“赵叔叔,怎么从来也没听你说过这件事啊?而且,你既然已经亲眼见到了,就更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怎么还拖到今天?” 三人一边走,一边攀谈,拐回勤奋街,进了“夕缘”宾馆。 等到上了楼,袁月苓在走廊里走得好好的,忽然感到浑身酥麻,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倒在地上。 “???”郁盼望大惊,上前把袁月苓扶起来:“怎么了,月苓姐姐?” 袁月苓已经翻起了白眼,说不出话,一边抽搐,一边手指向了一扇虚掩的门。 赵神父大踏步流星地冲进房间,只见周嵩倒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地上都是积水,显然是触电了。 赵神父暗道不妙,在房间中四处寻找有没有绝缘体的物件,好将周嵩拨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 正在叫苦不迭之际,房间里的灯忽然熄灭了,空调的旋转声也停了。 一片黑暗中,赵神父有点懵逼。 “赵叔叔真笨!” 籍着走廊的灯光,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女,向他晃着手中的房卡。 “把房卡拿下来,自然就断电了。” 第六十二章 魔影乍现(感谢盟主 冰菓一生推) 过了好半天,被电得酥麻的周嵩才缓过劲来。 袁月苓也悠悠地醒转过来。 “周嵩,你……”袁月苓向他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你真的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吗,为什么洗个呜……洗个衣服都能把自己搞触电?” “这不能怪我啊。”周嵩无辜地说:“这插排口这么低,谁知道又忽然漏水了……” “这个设计太有安全隐患了,我要投诉这家旅店。”周嵩愤愤不平地说。 郁盼望和赵神父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不着忙。”赵神父抬起了右手:“既然你们请我来这里解决问题,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也希望你们不要刻意隐瞒。” “好的。”周嵩和袁月苓对望了一眼。 “在我们到之前,你们两个,是不是发生了性关系?”赵神父神色淡然地问。 “没有。”袁月苓脱口而出。 “……”周嵩咬紧了牙齿,拽了拽袁月苓。 “……发生了,但没有完全发生。”袁月苓又小声回答道。 郁盼望对袁月苓露出失望的表情。 赵神父则看了看郁盼望。 郁盼望对赵神父点点头:“实话。” 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又转向袁月苓:“月苓姐姐,我上次是不是在电话里跟你说过,前两次周嵩哥哥忽然遇险,有可能是因为他对你动了情欲?” “……说过。”袁月苓低下了头。 周嵩想到,在医院病房时,袁月苓也和自己说过这个猜想,自己当时没有太信,如今这才知道,这并不是月苓自己的猜想,而是郁盼望的判断。 “这魔鬼。”周嵩苦笑道:“那瞎子说的所谓的克夫,我算是明白了。这魔鬼就是喜欢月苓,所以任何男人想要接近她,牠就会想要弄死他……这,这魔鬼,莫非是杜鹏飞?” “别瞎扯了!”郁盼望道。 赵神父伸出左手,阻止了郁盼望的进一步发言:“色欲是七罪宗的一宗,我们推测,影响袁同学的这个恶魔,本身的属性,很容易受到情欲的激发而变得活跃。” “所以,这就是华夏人所说的克夫了?”袁月苓问道。 “在开始驱魔仪式以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同样的,必须如实回答。”赵神父竖起一根手指。 “您说。”袁月苓慌忙道。 “你,相信天主吗?” 袁月苓和周嵩都是一怔,心想怎么会是这个问题。 袁月苓更是心生不满:你是来救人的还是来传教的,若我说不信,难道你要见死不救不成? 赵神父好像看穿了袁月苓的想法,解释道:“驱魔仪式并不是一种魔法,驱除魔鬼,归根结底靠的不是圣物和圣水,也不是仪式和经文,那些都只是外力的辅助,归根结底还是要依靠受驱魔者自己的合作,激发受驱魔者的信念,因此——” “就好比某种疾病的治疗,药物不能杀死病毒,只能激发人体的免疫。”郁盼望插嘴道。 “我明白了,神父。”袁月苓点点头:“从前我什么也不相信,但是现在……在经历了所有的这一切以后,已经由不得我不信了。 “既然,魔鬼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天主也一定是有的。 “因此,请神父帮我,请天主帮我。”袁月苓说。 赵神父看了郁盼望一眼,后者露出犹疑的神色:“是实话,但并不完全是实话。” 赵神父点点头:“我知道了。” 赵神父知道,袁月苓这番话并非表明皈依之意:就和大多数的华夏人一样,她的“信仰”是功利式的,交易式的——但凡有利可图,或是有求于人/神,那就不妨姑且信上一点。 ——但愿这一点点芥菜种子一样大的信心,能起作用,赵神父想。 随后,他对着郁盼望点了点头。 郁盼望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往外掏着东西。 十字架,圣母像,基督像,念珠,圣水,盐,书还有……好几副手铐? 郁盼望扫视着整个房间,站起身来,搬过来一把有扶手的座椅。 “请袁同学坐上来。”赵神父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袁月苓乖乖地坐了进去,郁盼望拉过袁月苓的左臂,拿起呈亮的手铐,将她铐在椅子扶手上。 “???”周嵩和袁月苓面面相觑。 “小小羊,你从哪儿弄来这种警用手铐的,这犯法的吧?”赵神父有些不安。 “黑市买的呗。”郁盼望满不在乎地说:“附魔者被激活的时候,最少四个壮汉才能压得住,何况月苓姐姐又共享了周嵩哥哥的力量值,你又不让我多带人……” “可是……”赵神父抚摩着椅子的扶手:“就算手铐够结实,椅子扶手不结实啊。” “对哦……”郁盼望也犯了难。 …… 最后,袁月苓仰卧在床脚凳上,被几根粗绳索五花大绑,手脚又被铐在四个凳腿上。 这样子……属实有点难看。 “委屈你了,袁同学。”赵神父有些歉意。 “嗯嗯。”袁月苓摇摇头:“没事的,赵神父。” “小小羊,去看看房间隔音怎么样。”赵神父嘱咐道。 “这还用看吗?”郁盼望耸耸肩。 果然,隔壁房间传来有人说话走动的声音。 赵神父皱起眉头:“换一家好的宾馆吧。” “不行,”郁盼望摇摇头:“好的宾馆有烟雾报警器,你不会想看到那个场面的——天花板上降水,把我们全都淋成落汤鸡。” 赵神父头痛地扶额:“那要不把她的嘴也堵上?” 周嵩觉得有些不舒服,刚要抗议,郁盼望却摇了摇头:“不行,那样你怎么问牠的名字?何况就算堵上嘴,牠也可以用腹部说话……” 赵神父长叹了一口气:“真是难搞啊……” “赵叔叔,你那个国际驱魔人协会两个月的速成培训班,没教你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吗?”郁盼望揶揄道。 “你行你上?不管了。”赵神父说:“就这么弄吧。” 周嵩和袁月苓对望了一眼,看着这一老一小的争执,肚子里均是同一个想法: “喂,你俩到底行不行啊?也太业余了吧!” …… “要穿祭披吗?我给你带来了。”郁盼望的大书包仿佛是哆啦a梦的次元口袋。 “不用吧,又不是做弥撒。把圣带给我。” 郁盼望摸出一根紫色的带子。 “怎么是紫色的?没带黑色的吗?” “黑色是做亡者炼灵用的啊赵叔叔!” “不是……算了,紫色就紫色吧,没差。” 周嵩又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袁月苓,后者已经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周嵩看这局面,也无路可退,只好去安慰袁月苓,让她不妨先小睡一下。 …… “周同学,”赵神父递过来一本厚厚的小书:“你会念拉丁文对吗?” “呃,不会,郁盼望只教我念了几段……” “发音规则她教你没?会发音规则就可以捧读了,而且你的部分都比较简短。” “……还没教。” “赵叔叔!”郁盼望一跺脚:“我来念不就行了?” “可他是男孩子……”赵神父迟疑道。 “但他不是教友啊!喂!你昏头了!” 赵神父思考了一下:“行吧,小小羊来吧。” 周嵩只好又退到了一旁,习惯性地摸出了手机。 袁月苓:“……” …… “跪下。”赵神父轻声说。 周嵩一个激灵,膝盖一软,却见郁盼望跪在了赵神父面前,连忙扶住墙站直。 “egoteabsolvoapatistuisinnominepatrisetfilii??etspiritussancti.”赵神父伸出右手的手掌,以手掌边缘对着郁盼望,划了一竖一横。 “amen.”郁盼望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从书包里拿出一块白色的蕾丝头纱,披在自己头上:“开始?” 赵神父亲吻了一下手上的紫色圣带,把它披在自己的肩上。 “innominepatrisetfillietspiritussancti.”赵神父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amen.”郁盼望手捧着那本小书,答道。 “我呢,我要做什么?”周嵩干巴巴地问道,见没有人理他,便有样学样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赵神父拿起圣水壶,拧开盖子,用蘸着少许水的塑料棒向袁月苓身上撒去。 袁月苓闷哼了一声,微蹙眉头。 “很疼吗,月苓?”周嵩自己没什么感觉,但还是关切地询问道。 “嗯嗯。”袁月苓摇了摇头,用鼻子发出否定的声音。 “nereminiscaris,domine,delictanostra,velparentumnostrorum:nequevindictamsumasdepatisnostris.”赵神父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继续朝袁月苓身上撒着水。 上,下,左,右。 上,下,左,右。 周嵩生怕月苓着凉,跑去把窗户重新关上,又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上升了几度。 “paternoster,quiesincaelis,sanctificeturnomentuum;adveniatregnumtuum;fiatvoluntastua,sicutincaelo,etinnostrumcotidianumdanobishodie;etdimittenobisdebitanostra,sicutetnosdimittimusdebitoribusnostris……” 赵神父唱了起来。 周嵩听得有些呆。 除了那些cd、mp3中录制好的歌手歌曲,他从来没在现实中亲耳听到如此美妙的歌喉嗓音。 “天籁之音”对于周嵩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虚幻的形容词,但赵神父的歌喉是……那样空灵,在一丝慵懒中,好像漂浮在天上一样。 “……etnenosinducasintentationem.”赵神父放下了圣水,摊开了双手。 “sedliberanosa.”郁盼望的歌声接了上来。 这是周嵩第一次听盼望唱歌,那清亮的少女音如夜莺般婉转,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他却不禁又生出对胖哥的妒忌来。 袁月苓打了个哈欠,因为手被捆着,没法遮自己的嘴,顿时满面通红。 “狗子,我脸上痒……”袁月苓向周嵩投来求助的目光。 “感觉到了。”周嵩在自己的脸颊上抓了几下,完全不解痒,这说明痒的源头不在自己。 他上前一步,去挠袁月苓的脸。 “周嵩。”郁盼望说:“尽量不要靠近她。” 周嵩挠完了月苓的脸,对盼望吐了吐舌头,又退开了。 那赵神父用电影里神父唱经的调子又吟诵起来。 “deus,innomuosalvummefac:etinvirtutetuajudicame. “deus,exaudiorationemmeam:auribuspercipeverbaorismei.” 这种调子很平,大多数时候是在用汉语拼音的第一声念诵句子,只是在断句的时候会有一个音调的上扬或是下垂。 “quoniamalieniinsurrexeruntadversumme,etfortesquaesieruntanimammeam:etnonproposueruntdeumanteconspectumenimdeusadjuvatme:etdominussusceptorestanimaemeee.” …… 周嵩站立在一旁,见这两人又唱又跳——好吧,其实只有唱,没有跳,一领一合,一问一答,就这么捣鼓了半个小时。 然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两个人的对唱停了下来,赵神父走到床边坐下,继续翻看手里的经书。 郁盼望也站起来,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 周嵩注意到,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因为右腿僵硬,所以轻微地一瘸一拐。 胖哥,你这个畜生。 “跪麻了都。”郁盼望注意到周嵩在看她,吐了吐舌头说道。 “这算,驱魔完成了?”袁月苓迷茫地问道。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要把我捆在这里这么久啊。 “我们这算是成功了吗?”周嵩小心地问赵神父,一如他当日在医院等待宣判。 赵神父轻轻合上手中的经书:“我只能说,就你们目前的情况,考虑现有的客观条件,分析总结,也许可以认为,综上所述,概括说来,你应该可以发现,虽然这么说可能不中听,无论结果如何,前景或许微妙,现阶段只能如此预期……” “成功还是没成功啊?”周嵩焦急地催促。 “大概,没有。”赵神父诚恳地回答。 靠!! 正在周嵩无语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郁盼望单腿一跃而起,跳着去开门。 周嵩伸着脖子往外望,只听郁盼望与门外那人轻声交谈了几句,便重新锁好门,左手提着一个手提式冷藏箱,右手抱着一个大天使雕像回来了。 那大天使雕像看着就很沉,郁盼望走得摇摇晃晃,周嵩连忙上前去接。 “把驱魔香炉给我。”郁盼望摇摇头,一边吩咐一边把雕像轻轻放在地上。 “啊?香炉?啊,哦,哦。”周嵩花了三秒才反应过来郁盼望说的是什么,拿过自己的书包,把那个之前在医院,挂在袁月苓病床上方的“太上老君炼丹炉”取了出来。 郁盼望把那个冷藏箱摆在地上,刚一打开,所有人就都捂住了鼻子。 这……还能再臭一点吗? 袁月苓没法捂鼻子,面露痛苦的神色。 这种臭味实数夸张,如同烂苹果和臭鸡蛋混合在一起,还有一股鱼腥气。 周嵩虽然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但是由于共享袁月苓的嗅觉缘故,那股气味还是一点都挡不住。 十几秒后,他竟然闻出一股芳香甜味…… 袁月苓向他投来求救的目光,赵神父却对周嵩摇了摇头。 “狗子……袋子。”袁月苓虚弱地说。 周嵩环顾四周,没看到塑料袋,眼见月苓就要吐在她自己身上,周嵩抄起一个纸篓跑上前去。 “别去!”赵神父厉声喝道。 晚了。 袁月苓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手铐,一把掐住了周嵩的脖子。 周嵩感到一阵窒息,他惊恐地发现,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是灰白色的。 手指肿胀粗长,指甲泛着红色,又尖又长又利。 说得更直白一点,小时候在动画片里看到的老巫婆的手,大概就是这样的。 郁盼望当机立断,摸出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棒球棍,冲过来,打在袁月苓的手臂上。 袁月苓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没有松开手。 反而掐得更紧了。 郁盼望丢下棒球棍,拧开圣水瓶的盖子,全部倒在袁月苓身上。 周嵩感觉到那只手松开了一些,大口大口呼吸着。 与此同时,赵神父咬开一包盐,也劈头盖脸向袁月苓身上洒去。 伴随着一声骇人的怪叫,那只手松开了。 周嵩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郁盼望抱着腰向后拖了几步。 “好奇怪……”周嵩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红印:“你打她,为什么我不疼?我身上也没有被淋到的感觉。” “因为,”郁盼望简短地回答道:“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第六十三章 控告者 听到郁盼望说袁月苓不在这里了,一股寒气从周嵩的脚心倒灌到头顶:“那月苓去哪了?她不会有事吧?”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被绑在床脚凳上的少女发出了奚落的声音。 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几根青筋暴露了出来。 接下来,是十几根,几十根,她的整个脸庞都变得沟壑纵横,脸色也暗了下来。 “周嵩,打火机。”赵神父从容不迫地向周嵩伸出了左手。 “打火机……打火机……”周嵩上下摸着自己的衣兜裤兜。 “啊,周嵩。”牠开口了。 周嵩一阵恶寒。 月苓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不,那是两个声音,一男一女,分别从喉咙和肚子里发出来,形成一个混音。 周嵩知道,这里面哪一个都不是袁月苓的声音。 “周嵩啊,你真的要站在这个伪神鹰犬一边,对真正的神明执刃相向吗?”牠又仰头笑了起来:“吾辈可是你的大恩人呐,你难道忘了,就在刚才,你还在用吾辈赐予你的能力,享受着双倍的欢愉,转眼你就要秉着那苍白的正义来驱逐吾辈?” “不要听牠说话,把耳朵堵住,打火机给我!” 赵神父已经在郁盼望的帮助下,将那坨巨臭无比的……“肉”塞进了驱魔香炉。 “如果没有我的帮忙,你会得到她吗?周嵩? “如果没有我的帮忙,她已经死在你的柴刀下了,而你也将遭受你其他同类的制裁。”牠说。 “你胡说!”周嵩大吼道:“我永远不会伤害月苓!” “凡人的谎言在吾辈面前没有任何意义。”牠露出了一个残酷的微笑:“所有的未来都如同书卷般在吾辈面前展开,吾辈看到了,在所有没有吾辈的未来里,你们一个在地狱,一个在去地狱的路上。” 郁盼望跑上前来,伸手从周嵩的裤兜里拿出打火机:“赵神父,我觉得应该让周嵩先出去。” 赵神父点点头:“周嵩,你先出去吧。” 周嵩没有说话。 赵神父看向他,只见周嵩脸色煞白,捂住自己的耳朵,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好吧,赵神父叹了一口气。 郁盼望已经把香炉中的鱼肝点燃了,一股猛烈的浓烟从香炉中窜了出来。 这鱼肝光是放着,就已经臭不可闻了,焚烧起来的味道更加是让人难以抵挡。 周嵩倒像是被唤回了魂儿,他站起身来,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呕吐起来。 “啊……熟悉的味道。”牠说:“道貌岸然的赵神父……赵家公子,你披着所谓圣子的圣带,自以为用祂的权柄能够伤害吾辈?” 赵神父没有理牠,只是拿着一把小扇子把黑烟朝“袁月苓”继续扇去。 “可是谁又知道,在你圣洁的面孔下面,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你对这孩子的母亲,真的只有青梅竹马的友谊吗?你三天两头往郁家跑,真的只是牧灵需要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小羊,把牠的嘴巴堵住!”赵神父举起了手中的十字架。 “你什么意思?”郁盼望没有执行赵神父的指令,只是怔怔地说道。 “哎,你最喜欢的赵叔叔,最喜欢与他亲近的赵神父……”牠残酷地笑了:“他本该是你的父亲啊!” 郁盼望的脑袋哄一下炸开了。 “赵叔叔……是我的……父亲?” “郁盼望!”赵神父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相信牠!” …… 赵神父回头,只见郁盼望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然后倒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周嵩也从马桶上抬起头,讶异地看着这出伦理大戏。 “小盼望啊小盼望……” “袁月苓”将目光转向了瘫坐在床边的郁盼望:“你总想着成为圣人,对吧?可为什么你们全班同学都不喜欢你,在背后说你是个绿茶婊呢? “因为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的茶艺如此精湛,是先天的,并不需要后天的训练——甚至远甚于你的母亲。” “你再侮辱我妈试试?”郁盼望站起身来。 “你对你的未婚夫也是如此。那个肥胖的男人,你明明瞧不起他,却拿他当你的挡箭牌,只为了满足你那愚蠢的……小小的,冒险心愿。 “等到你羽翼丰满的时候,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而他会为了你留在这片他永远无法扎根的土地上,被浸泡在谎言与欲望勾兑的毒酒中,最后凋零腐烂,被冲进肮脏的下水道。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吾辈,小盼望?你知道的,吾辈口中只有真相。” “那不是真相。”郁盼望站起身来:“如果哥哥真的通过了时间的考验,我会履约娶他。” “或许吧。”牠说:“反正对你来说,娶哪个男人都一样,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郁盼望的脸色变得铁青。 “如果被人知道了真相,在你钟爱的教会里,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哦,想一想,要是你的母亲知道了,她该对你有多失望呢? “你会被每一所女修院拒绝,你的教友会在你的背后指指点点,当然,你可以不承认,你可以找无数个男人来证明自己,吾辈也可以不介意被你欺骗,但是,你又能欺骗你自己多久呢……” 赵神父讶异地看向郁盼望,神色复杂。 郁盼望一跃而起,奔至门口,一把扯开了门链,连鞋都没穿,穿着袜子就要往外跑。 然后,她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了。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周嵩坚毅的脸。 周嵩拖着郁盼望的胳膊,回到了“袁月苓”的面前。 “她,不是绿茶婊。”周嵩指着郁盼望对牠说:“她是我这十九年来,遇到过的,最美好,最善良,最勇敢的女孩子,不,人类。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的灵魂就像天使一样,这一点,无论她到底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无法改变。 “赵神父,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能看出来,他不是一个伪善的人。即使他真的曾经犯过……犯过什么错误…… “至于我。”周嵩沉声说道:“你亦无权给我定罪!人的一生当中,可能会闪过一千个,一万个荒诞不经的念头,它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是一闪而过,就会被理智和道德所掐灭!” “你,他,妈,的,在,撒,谎!”周嵩掷地有声。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周嵩,我没选错你。” “从起初,你就是杀人的凶手,不站在真理上,因为在你内没有真理;你几时撒谎,正出于你的本性,因为你是撒谎者,而且又是撒谎者的父亲。”郁盼望的声音响起,她重新戴好了头纱。 “……那日夜在我们的天主前,控告我们弟兄的控告者,已被摔下去了。他们赖羔羊的血和他们作证的话,得胜了那条龙,因为他们情愿牺牲自己的性命死了。”赵神父再次举起手中的十字架。 “啧啧啧啧啧,没意思。” “袁月苓”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还不如一个外行,都不敢正面回答我吗?你们就指望着那些旧书本来面对新世界?” 郁盼望重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本书:“神父。” 赵神父定了定神,沉声念道:“在至高者护佑下居住的人,在全能者荫庇下居住的人。” “袁月苓”道:“那一定不是你们。” 郁盼望接道:“请向上主说,我的避难所,我的碉堡,我的天主,我向你投靠。” 赵神父走近了一步,将十字架抵在袁月苓的脑门上:“祂必救你脱离猎户的缧绁,祂必救你脱免害人的瘟疫。” “祂以自己的羽毛掩护你,又叫你往祂的翼下逃避:祂的忠信是盾牌和铠衣。”郁盼望的头纱划了下来,她伸出左手把它提溜上去。 赵神父:“你不必怕黑夜惊人的颤栗,也不必怕白天乱飞的箭矢。” 郁盼望:“黑暗中流行的瘟疫,正午毒害人的疠疾。” 赵神父:“在你身边虽倒毙一千,在你右边虽跌仆一万。” “阿们!”那“袁月苓”叫道。 周嵩惊恐地听到,窗玻璃破碎的声音。 郁盼望的音量拔高了:“疫疾却到不了你身边!” “你们今天晚上全都要倒毙在我身边!”“袁月苓”叫得比她还响。 “名字!”赵神父咬牙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二、三、四、五、六、七。” “告诉我!你的名字!”赵神父也吼了起来。 周嵩听到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里面的人是怎么回事,需要帮助吗?” “不需要!”周嵩吼道。 “吾辈名号‘军旅’,”牠发狂地大笑起来:“吾辈众多,无穷无尽!吾辈的倒影遍布宇宙星辰!” “够了!”郁盼望返身,抱起那尊巨大的天使雕像,用力地举向“袁月苓”。 “我们早就知道你是谁了!远古的恶魔阿斯摩太!你曾被天使长raphael所驱逐,你还会再次被祂驱逐!” “小把戏。”牠冷笑道:“阿斯摩太那种蠢物岂配与吾辈相提并论。” 郁盼望一怔,赌错了?也许……牠也许又在说谎。 “牠的尾巴将天上的星辰勾下了三分之一,投在地上。那条龙便站在那要生产的女人面前,待她生产后,要吞下她的孩子……我们的数量无穷无尽,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袁月苓”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但还在喃喃自语。 “michael和他的天使一同与那龙交战,那龙也和它的使者一起应战,但它们敌不住,在天上遂再也没有它们的地方了。于是那大龙被摔了下来,它就是那远古的蛇,号称魔鬼或撒殚的。那欺骗了全世界的,被摔到地上,它的使者也同它一起被摔了下来。” 赵神父念完了上面这段话,再次举起了十字架:“我是奉祂的名而来的,阿斯摩太,现在我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命令你离开这位主的使女。” “休想。”牠说。 “命令你的不是我,是在十字架上被宰杀的那一位,是总领天使michael和raphael……” “如你所愿,与伪神不同,吾辈乐于回应每一位迷失灵魂的请托……” 灯一下灭了,整个房间振动起来。 “地震了?”周嵩跌坐在地上,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袁月苓”眼中的红光。 “开开门!”门外又传来拍门的声音,紧接着周嵩听到一声熟悉的“哞——” 是牠,那头通体发黑的巨牛? 接着,周嵩听到了撞门的声音,门板上赫然出现两个牛蹄印。 “赵神父!盼望!怎么办啊!”周嵩呼喊着。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他。 灯,亮了起来。 赵神父看到袁月苓脸上的青筋消失了,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她眼中奇异的光消失了,眸子再次明亮起来。 ……狗子,你干嘛?小心! 她想要喊,却发不出声音。 赵神父听到脑后传来的风声,下意识地一偏头,躲过了这一击。 他转过身去,周嵩的眼中只剩下眼白,手里拖着那根棒球棍。 “盼望,你快跑!”赵神父急道。 晚了。 被重重的一脚踢软了膝盖,在郁盼望跌倒跪地的瞬间,球棍高高扬起…… “啊!” 郁盼望本能地举起手臂阻挡,然后手臂顺理成章地被打断,她痛得昏了过去。 若不是赵神父抽出手杖接下了第二击,下一秒被打碎的,就是郁盼望的脑壳。 大力的一击被架开,球棍被反作用力弹得老高,以周嵩的肩膀为轴,向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 手握球棍的周嵩好像根本没有想要去控制,只随着棍子的运动向后踉跄了两步。 赵神父见状,伺机探出手杖的弯把,勾住了周嵩的脚踝,猛地往回一带,周嵩便失去了平衡,仰面跌倒。 一击得手,赵神父正打算趁胜追击,夺下球棍,没想到周嵩虽然倒地,手上的球棍竟如同一个可以自己行动的物件,无视握着它的周嵩还倒在地下,直接刺向赵神父的肋下。 窝尼玛…… 赵神父不敢怠慢,连退了几步,退到了昏倒的郁盼望身边。 那向前猛刺的球棍,直接把原本仰面倒在地上的周嵩拖起来,又拖倒成了脸朝下,然后停在了半空,静静地等待握着它的周嵩重新爬起来。 第六十四章 驱魔(物理) 看到眼前周嵩奇怪的动作,赵神父有些迟疑。 现在的局面,看起来是那根球棍拖着周嵩在行动,周嵩甚至更像是这球棍的拖累,但是这不河狸。 魔鬼在主物质位面虽然可以操弄一些把戏,比如移动水杯、弯曲勺子之类的小手段,但那些都只是借力使力。 可是,控制冷兵器拖动着一个大活人,还能如此迅猛有力? 怕不是《所罗门之钥》记载的72柱魔神中的一位了? 战机稍纵即逝,没有时间留给他过多思考。 赵神父执手杖作剑,趁周嵩立足未稳,先是轻击压住球棍棍首,球棍毫不示弱上挑相接,赵神父的手杖顺势沿其光滑的棍身直劈向周嵩握棍的右手。 球棍不是真正的兵器,没有护手,周嵩的手也没有装备护具,赵神父希望此一击可以击破周嵩的右手拇指关节,夺下球棍。 没有武器只凭肉体,量周嵩也掀不起太大风浪。 周嵩有可能后撤应对,赵神父也准备好了变招。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周嵩伸出左手,握住右手虎口当作护手,不退反进,同样顺着赵神父手杖让出的空隙直刺他的胸口。 电光火石间,已无从变式,赵神父只好尽量测过身体,躲避球棍刺击,另一边的手杖继续保持攻势。 棍杖交击,赵神父的左肩被球棍正面刺中,所幸球棍头大柄细,只是关节脱臼,跌倒在地。 而周嵩的左手三指,已经被手杖挑到了诡异的角度,明显是断了。 显然,周嵩完全没有被这点小伤所影响,一击得手后,立即旋转身体,球棍向赵神父身侧横扫而来。 赵神父守着盼望退无可退,只好再次以手杖硬接。 一模一样的重击,虽然被防出去了,但还是震得赵神父一阵耳鸣。 赵神父下意识反击,以杖直刺周嵩的咽喉。 周嵩依然完全不在乎,硬着脖子毫无躲闪或防守的意图,同时双手再次高举球棍,自上而下直劈赵神父的额顶。 年轻的魔鬼不讲武德! 显然,赵神父很吃亏。 他当然无意换命,也不能真的对周嵩痛下杀手。 无奈,只得收回刺出的手杖,双手自下而上接住这一击。 咔嚓! 赵神父的手杖这次撑不住了,被球棍一劈两半。 赵神父努力把头偏向一侧躲避,余势未尽的球棍擦着他的耳边砸在他的左肩。 他丢下断掉的手杖,双手死死抓住球棍,与周嵩展开了争夺。 可是,受了伤的赵神父,如何是受异力加持的周嵩的对手? 很快,赵神父就被甩到了墙角。 球棍甩开赵神父后,并没有追击,而是再次高高扬起,准备处决失去了保护者的郁盼望。 刚刚恢复意识的郁盼望,想要爬开,还没来得及翻身,就被周嵩一脚踩住小肚子。 周嵩对着郁盼望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用脚碾了两下。 “隔呃……” 那是……饿了一星期的流浪汉,面对满桌美味佳肴的笑容。 郁盼望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了。 “哧溜!”周嵩咽下了口水,趴下身来,往郁盼望雪白的脖颈处咬去。 “拉斐尔,救我……”郁盼望闭上了眼睛。 赵神父拼命地想要扑过来,但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鞭长莫及。 接着,他看到一道强光闪过,接着是周嵩的哇哇大叫。 那道光出现得很快,散去时亦是很快。 消逝的光芒在空气中留下一个模样好像天使翅膀的尾迹。 “raphael!!!”周嵩狂吼:“又是你!!!” 此时“周嵩”的嗓音已经和刚才“袁月苓”的嗓音别无二致。 “周嵩”抄起球棍,准备先处决赵神父。 “狗子,住手!” 就在赵神父的脑壳要走向跟他自己手杖一样的结局时,袁月苓终于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举在半空的球棒完全无视惯性定律,停了下来。 接着,周嵩像一具无人的铠甲一样,松松垮垮地倒下。 棒球棍也从他手里掉到了地上,滚开好远。 ——分割线—— 郁盼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手臂上绑着厚厚的石膏,稍微动一动,仍然是钻心的疼。 昏迷了几个小时,在她的感觉中,却只是一瞬。 这种香甜无梦的深沉睡眠,对她来说,是少有的。 因此,她觉得很舒服。 她听到了自己母亲嘟嘟囔囔埋怨的声音。 接着是赵神父的声音:“我错了,小羊,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带小小羊参加驱魔仪式了。” “你发誓。”郁母不依不饶。 “你知道的,不能为小事随便发誓。” “我女儿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爸爸……妈妈……赵……哥哥?”郁盼望不想让赵神父发出来这个誓,赶紧开口呼唤道。 “盼望,你醒了。”好几个人凑上来,带着关切的语气。 看到周嵩的脸,郁盼望露出害怕的神情,本能地缩了缩。 “好了,周嵩,你先出去。”赵神父吩咐道。 “没关系没关系。”郁盼望摇了摇头:“周嵩,你眼睛怎么了?” 周嵩苦笑道:“你家胖哥打的。” “哥哥,你还会打人呢?”郁盼望嗔道。 “兄弟,对不住对不住,着急了点。”胖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拍拍周嵩的肩膀。 “你起开,塑料兄弟情,为了衣裳打断手足。”周嵩打趣道。 “嚯,要是我打断袁月苓的手,你不揍我?”胖哥反驳道。 袁月苓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缩了一下。 “揍。”周嵩说。 “妈妈,我又看到天使了。”郁盼望用左手撑着墙面,想要坐起身来,袁月苓赶紧上来扶她。 “那可真好啊,女儿。”郁母慈爱地摸了摸郁盼望的头。 见她不信,郁盼望急了:“是真的!是拉斐尔,祂又来救我了……妈,你信仰那么虔诚,为什么就是不信我看到拉斐尔呢?” 郁母摇了摇头,与老许交换了目光,二人均是面露担忧之色。 “好了,小小羊,这次我也看到了。”赵神父道:“回头我和你爸妈说。” “你们……都出去一下,我有话跟赵叔叔说。” 众人纷纷离开以后,郁盼望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赵神父:“你是不是我爸爸?” “我是你信仰和灵性上的父亲。”赵神父说。 “正面回答!”郁盼望气急。 “你号称研究驱魔十来年,魔鬼一句话就给你整破防了?”赵神父揶揄道。 “我很早就觉得,你和我妈的关系好得不一般了!”郁盼望一仰头。 “确实好,但我一直也只当小羊是妹妹,真正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是你的父亲老许。”赵神父笑道:“但小羊年轻时很倔,当年我21岁进修院,小羊仍不死心,我修道9年,她就等了我9年,一直到我圣神父时,她才彻底放弃,随后接受了你父亲的入赘……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你母亲急着要给你招胥的原因了?” “什么,我妈是你的舔狗?” “你小点声!” “然后,我爸不仅是我妈的舔狗,还是接盘侠?”郁盼望瞪眼:“我就说呢,为什么爸爸一直看赵叔叔不顺眼!” “胡说八道,什么接盘侠。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我和小羊都从未有过不轨之事。”赵神父叹道:“说了你也不信,感谢科技日新月异的发达,你去和老许做个亲子鉴定,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做屁啊做,你忘了,我能看穿谎言?你说的是实话。”郁盼望说。 “还是做一下吧,万一你看走眼了呢?”赵神父笑道。 “不会的,我鉴谎的能力是拉斐尔给的。”郁盼望自信地说:“况且,我要怎么和我爸开这个口啊?” “你可以和我做。” “你还没完了?” “我倒真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女儿。”赵神父笑着摸了摸郁盼望的头。 “所以说,你本该是我的父亲,这话也可以这么理解:你本来会是我的父亲,只是你放弃了。”郁盼望还在琢磨:“魔鬼玩了一个偷换概念的文字游戏。” “嗯哼,有可能。” “不对,要是你……你和妈妈,那就没有现在的我了。”郁盼望撅起了嘴。 “我想,灵魂既然是天主造的,就算换一个父亲,也许你还是你,你还是郁盼望,只是长相有些不同,性格有些不同……”赵神父慈爱地说。 “屁咧,那就该是赵盼望了。” “好像也对。” “嗯,而且应该会比现在更漂亮吧?” “你太贪心了,小小羊,美貌也是一种诱惑啊。”赵神父叹道。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职业病是吧?” “对了,小小羊,有关你的取向问题……” “赵叔叔,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以后再说吧。可不可以帮我去把范熙叫进来?” 赵神父站起身,走出病房,紧接着范熙走了进来,拘谨地坐在椅子上。 “盼望……” “哥哥。” “你最近可真够倒霉的,先是被我弄伤腿,又被周嵩弄伤手。水逆么?” “你小点声!”听到“弄伤腿”,郁盼望紧张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父母。 随后,她打趣道:“我也觉得,应该离你们寝室的人远一点。” “那你可得小心一个叫王智的人,他以前也是我们寝室的。” “王智是谁啊?” “害,不重要。”范熙说:“那天出海,我只知道你是要抓一条鱼,做驱魔的材料,没想到这个驱魔的对象,就是我室友的女朋友……还把你弄成这个样子。袁月苓和周嵩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不能说。”郁盼望摇了摇头:“这是要替当事人保密的,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是我们自己的工作失误,你千万不要因此怪罪周嵩。” “我知道了。”范熙有些闷闷地说。 “你过来。”郁盼望说:“到左边来。” “咋啦。”范熙一头雾水地转到病床的左侧,随后被少女一把拉过了手。 心跳,停了。 “不,不是说结婚前,都不可以有任何身体接触的么……”范熙结结巴巴地说。 “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不能抢。”郁盼望调皮地说。 “哈哈……”范熙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 “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嗯。” “胖哥哥,我看起来茶吗?” “什么茶?” “绿茶。” “怎么可能啊!”范熙急道:“谁在跟你瞎说?” “你可得想好了,”郁盼望说:“做郁家的女婿,可是有很大风险的。” “什么风险?” “其实呢,我还从来还没有喜欢过任何男孩子,都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郁盼望委婉地暗示道。 “害,那很正常,你还小嘛。”范熙满不在乎地说。 郁盼望欲言又止,想了想,又说道: “我可能只是拿你当我的挡箭牌,因为我爸妈管我管得严,我可以打着和你约会的名号到处去玩。”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范熙笑道:“你就先把我当哥哥就好了。” “可是,等到将来要成婚的时候,如果我还是接受不了你,怎么办?” “这……”范熙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谈恋爱谈几年分手的都很多呢,很正常。” “是没错啦。”郁盼望不依不饶地说:“但是你可能要为了我留在魔都,学习你根本不需要学习的东西,最后如果被扫地出门,就会一无所有。” “其实,就算没有你,我也想留在魔都。”范熙说着,第三次摸了摸鼻头:“至于让我一无所有,我知道你们家不会这么做的。” “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就好!”郁盼望放开了范熙的手:“反正,我没有在欺骗你,也没有在利用你。” “盼望,假如有一天你喜欢上别人了,”范熙又想了想:“或者不想跟我再有交往了,可以直接告诉我。如果你正式提出,我就会和你母亲说,我退出……” “笨胖哥!”郁盼望生气地用左手锤了一下床,然后抓住了范熙的衣服:“你难道没有一点进取心吗?没有一点想要抓住什么的决心吗?” 郁盼望把“抓”这个字咬得很重。 “我,我只是害怕让别人困扰……而且这种事情,尊重女孩子的意愿才是对的吧?”范熙不明白郁盼望为什么会忽然生气。 “你呀,你这人还不如周嵩!” 第六十五章 软饭硬吃 “阿秋!”周嵩和袁月苓一起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穿少了?”周嵩伸手为袁月苓掖好领子。 “狗子进步很大,快升级为暖男了。”袁月苓轻笑着。 周嵩和袁月苓此时刚从医院出来,因为两个人都忘记吃晚饭,此时他俩更是胃痛起来。 见胖哥进去了,周嵩和郁父母、赵神父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袁月苓出门觅食。 “驱魔失败了,你好像心态很稳定。”周嵩有些奇怪地说道。 “来之前盼望就跟我说过,驱魔不是一蹴而就的,往往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我现在也想通了,活着也就那么回事呗,只要我和狗子彼此心里有对方,大不了一起死呗。” 袁月苓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摸摸自己的眼睛——因为周嵩的眼睛挨了两拳,导致她自己的眼睛也痛痛的。 “别胡说!”周嵩忽然想到驱魔时“袁月苓”所说的话,大惊失色道:“谁要跟你一起死!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嗯。”袁月苓说:“只是沒有想到,最后的结果会这样惨烈,还连累了神父和盼望他们。” “唉。” “你把盼望打得可真够惨的,”袁月苓道:“要不是神父身手不错,今天我们可能会全交代在这。” “神父说是你喊住手,我才住手的,不然他也没机会,你当时什么情况?” “我当时就像被梦魇困住了一样,能感知到身边发生的情况,甚至能看到你们在搏斗,但就是动不了,说不了话。 “我脑子里一直在拼命地喊住手,一直到真的喊出声来。没想到真的管用。” “好歹我本能地听你话……”周嵩长叹道:“这鬼怕是从你身上出来,到我身上来了。” “应该不是。”袁月苓分析道:“我觉得更有可能是,牠在利用我,控制你的身体。” “控制我的身体?”周嵩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可以互相控制对方的身体?” “嗯,有这种可能。”月苓点头道:“因为我还能感觉到……牠的存在,就在我灵魂深处潜伏着。” “感觉跟玩游戏似的,要是可以互相上对方的号,那就太好玩了。”周嵩一拍巴掌说。 “有什么好玩的?”袁月苓翻翻白眼。 “你看我的手,再看你的手,都没事吧?赵神父说他当时打伤了我的左手,但是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周嵩举起左手,活动着手指。 “谁知道呢。”袁月苓道:“目前看来,这个共生还有许多我们没发现的功能和秘密,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到看到它们的那一天了。” “又说丧气话。”周嵩指着马路的斜对面:“那里有沙县耶。” ——分割线—— 沙县小吃,即使对面没有兰州拉面,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在饥肠辘辘的夜里,在一眼望到头,全都拉着铁闸门的漆黑街道上,沙县小吃那一抹微光,就是疲惫旅人的天堂。 此时此刻,周嵩就沐浴在它的荣光中。 “感谢天主!”周嵩夸张地合起双掌说了一声,然后哧溜哧溜地吃起了拌面。 袁月苓本想吐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也合掌默默祝祷了一番,拿起塑料勺子。 与周嵩的狼吞虎咽不同,袁月苓吃得非常文雅。 “你就吃这么一两小馄饨,真的能吃饱?”周嵩把大半碗拌面吞下肚,又回过头来看着月苓说。 “我最近都吃的很少,有时候懒了,就不吃了。”袁月苓放下塑料勺子,拿出自己的指甲钳,把上面的掏耳勺塞进左耳。 “那怎么行,不饿吗?”周嵩一惊:“人是铁饭是钢。” “不会。”袁月苓摇摇头:“似乎你吃得饱,我就没啥胃口,也不会饿,也不想吃。” “啊这……”周嵩有些傻眼:“你怎么从来也不说啊。” 说着,他把面前吃剩下的面推给了月苓:“你吃。” 推过去了,又觉得不大好意思,便说:“我们再叫一碗。” “不用,真不用。”袁月苓说:“你吃,我也一样尝得到味道的,你只要吃慢一点,别太狼吞虎咽就好。” “……好。”周嵩把碗端了回来,嘀咕道:“这不科学,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呵呵。”袁月苓轻笑:“其实我一直觉得,吃饭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怎么比胖哥还懒,吃你都嫌麻烦。” “不是啊,狗子,你想。”袁月苓把挖耳勺从左耳拿出来,又开始掏右耳。 “等以后我毕业了,工作了,你替我把饭都吃了,我就可以不用吃饭了。” 袁月苓把手放在下巴上,头斜45度朝着右上方。 “还有啊,如果大家都在加班,你就可以在家帮我睡觉,这样我就可以永动机地工作下去。你想想看,这在职场当中是多大的优势啊?我一定能很快升职的。” “不是,”周嵩拧目道:“您就是奋斗逼?996?无偿加班拖别人下水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哈哈。”袁月苓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腰。 “别笑了,你笑得我肚子疼……”周嵩捂着肚子说:“还有啊,我为什么可以在家帮你睡觉,我难道不用上班吗?” “如果睡觉可以创造更多的价值,为什么不睡?不睡图什么?”袁月苓抬起头来,双脚轻轻踢着桌子下面的横杠:“你呢,就在家里做做家务,做做饭,其它时间都用来睡觉。要是还有闲工夫,就可以写写你那科幻……” “???”周嵩说:“那我成什么了?大号蓄电池,还是软饭男?” “哎呀,男人的面子。劳动不分高低贵贱,这怎么能叫吃软饭呢……这是分工不同啊。”袁月苓的眼睛已经笑成了月牙儿。 “不成不成,平时还好,哪天你工作累了,心情不好了,咱俩吵架了,你准拿我吃软饭喷我。”周嵩连连摆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不会啊,那样你就可以反喷我,”袁月苓把脚从横杠上拿了下来:“你就说:你能在外面有无限充沛的精力工作,不是因为我在家给你供应能量吗?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啊!” “你妈的……为什么……”周嵩恨恨地说:“竟然觉得这种生活还挺有吸引力的……医生说我最近肠胃不太好……” “是吧,不错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不行不行不行,我还要做家务呢,将来还要带孩子,这可比上班累多了。还要负责吃饭、睡觉……” 听到“带孩子”三个字,袁月苓脸色一红,嗔道:“你还真想吃软饭,让我一个人在外面拼啊。做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 周嵩有点尴尬:“我这不是顺着你在说嘛,钓鱼执法不可取。” 第六十六章 勤奋街少年杀人事件 “狗子,把头伸过来。”袁月苓弯了弯手指。 “啊?你要给我看一个宝贝?” 袁月苓伸手拎过周嵩的耳朵,拿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里面:“噫!你多久没掏耳朵了……?” “啊?”周嵩茫然地说:“耳朵?” “你上次掏耳朵是什么时候?”袁月苓气鼓鼓地说:“难怪我不管怎么掏,都觉得耳朵痒!” “上次……”周嵩用力地思索着。 “算了,别想了。”袁月苓说:“估计是放暑假的时候,阿姨给你掏的吧?” ??? “头,放桌上。” 周嵩乖乖地把头放在桌上。 袁月苓扒开周嵩的耳朵,把挖耳勺伸了进去。 “不行……看不清……还是……”袁月苓手捧狗头,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周嵩:“????” 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女膝枕吗? 周嵩的右脸紧紧地帖在袁月苓的大腿上,隔着毛裤都能感觉到热浪的温暖。 他的鼻子正对着月苓的小腹,往下数寸,便是那关闭的,从未有人打开过的,幽静的神秘花园——王侯将相,皆出于此也。 月苓的小耳勺已经伸入了周嵩的左耳,他听到自己的耳朵里传来嘎嘣脆的声音,有一种尘封的烙印正在松动。 这种感觉,超乎寻常。 虽然次数不算多,周嵩也并不是第一次采耳。 可这种难以言喻的酥麻爽感? 简直不亚于昨天晚上……在夕缘旅店,神父盼望他们来之前,周嵩和袁月苓在房间里行的苟且之事…… 好吧,还是稍逊风骚,稍逊风骚。 周嵩忍不住哼了起来。 “别叫!”袁月苓打了他一下,然后冲沙县老板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周嵩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那股奇怪的气味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首先是裤子的味道,毛质的长裤混合着洗衣粉的清香,挺好闻。 “如果穿的是白丝,那就完美了。”周嵩嘟囔道。 等等,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里面似乎还混合着一些别的味道。 那是……袁月苓自己的味道。 袁月苓的体香,周嵩已经比较熟悉了。 而这是一种……不太一样的,味道。 周嵩的目光忍不住投向了被层层掩盖的花园入口。 王侯将相,皆出于此也。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去。 “狗子。”袁月苓以冰冷的口吻制止了他:“你活腻了?” “呃……” “坠河,被花盆砸破头,触电,你猜挖耳勺能不能戳死人?” “你别说了……”周嵩颤抖着说。 “好啦,狗子,乖乖躺着,等魔鬼被赶走了,我穿……”袁月苓俯下身,在周嵩耳边说:“我穿白丝再给你挖耳朵。” 周嵩一喜,他知道袁月苓说出这句话,是付出了很大勇气的。 他不知道的是,袁月苓是想以此和镜中女孩的蛊惑对抗。 “我听到了啊,拉勾不许耍赖。” “幼稚!” 袁月苓从周嵩的耳朵里挖出一大块……不雅之物,伸手去拿抽纸,却发现抽纸没了。 桌上有一份昨天的报纸,征得店家的同意后,袁月苓的屁股稍微离开椅子,将报纸取了过来,把不雅之物弹在上面。 《求爱不成,花季少女惨遭同学杀害》…… 周嵩感觉到袁月苓的身体僵硬了,手也停住了。 “怎么了,月苓?” 悄无声息。 “月苓?”周嵩抬起头来。 那店家走了过来,看到袁月苓的双眼死死盯着报纸,笑道:“是啊,太惨了,小姑娘才16岁,上高二。这个事情这两天都在议论,因为就发生在旁边的大学城。” “不是高中吗?”袁月苓努力掩饰着自己声音的颤抖。 “看这里,外国语学院附属高级中学。”店家指了指报纸的某一个地方,甩着手又进厨房去了。 “周嵩,你看看。”袁月苓把报纸往周嵩那边推了推。 周嵩看到这个标题,心中暗叫不妙,虽是数九寒冬,一边读着文章内容,一边汗就下来了。 “周嵩,你怎么看?”袁月苓转过头去,一脸平静地望着周嵩。 “你……叫我狗子吧,你叫我周嵩我慌。”周嵩说。 这段时间的相处,俩人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只要袁月苓连名带姓地叫周嵩,多半就是有了情绪。 “你怎么看嘛。”也许是为了掩饰这种情绪,袁月苓故作调皮地戳了两下周嵩的腰。 纵然周嵩情商再低,再读不懂空气,此刻也不得不展现出强烈的求生欲。 “真可怜啊!”周嵩叹道。 “谁可怜啊?”袁月苓假笑着,扒拉上了周嵩的肩膀。 “都可……都是那可恶的男人的错,这小姑娘太可怜了。”周嵩愤愤不平地说。 “是吗?”袁月苓歪了歪头。 “这男的真是垃圾,该枪毙,该千刀万剐,该下地狱!”周嵩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毙不了。”袁月苓淡淡地说:“这男的是她同班同学,也才16岁。” “那真是太……可惜了!”周嵩一咬牙道。 “周嵩,你这演技,我劝你以后不要对着三岁以上的孩子说谎,被拆穿很难堪的。”袁月苓冷笑道:“你觉得内男的特别可怜是吧?听到他判不了死刑,心里暗暗高兴呢对吧,是不是觉得这女孩特别活该?” “这是从何说起呢?就算都是男人,我也没有理由去同情一个杀人凶手啊。” “都是男人?不止吧?那可是你素昧谋面的同门师弟啊,一脉相承的套路,示爱不成就骚扰,骚扰到最后……” 第六十七章 海上花 “袁月苓。”周嵩的表情严肃起来,按住她的肩膀:“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有一些很严肃的话跟你说。” “你说。”袁月苓的眼神有些躲闪。 “首先,我认为这是一场悲剧,无论我对这个男生的行为是怎么理解的,都改变不了他大错特错的结论。”周嵩认真地说:“暴行必须被谴责,发生这种惨案我非常痛心。我祈祷逝者的灵魂可以安息,希望凶手可以被制裁,也希望他可以忏悔,我真的希望世界上永远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嗯。”袁月苓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轻轻点点头。 店家好奇地向这边张望了一眼。 “其次,我们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我们……都互相,我,伤害过你,很深地伤害过你,而这个过程中,我也收到过你不经意的伤害。” 周嵩本想说“互相伤害很深”,又怕袁月苓生气,再起祸端,便用了这种委婉的表达方式。 “所幸,那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现在能在一起,很不容易,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呵护这段感情。 “不是说我们不能吵架,吵架有时候也是一种沟通的方式……而是尽量少作,尽量少无理取闹……我也不是说你无理取闹,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和心情……哎呀,你懂我意思吧?” 袁月苓沉默了一会,勉强点点头说:“我懂。” 周嵩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又补充道:“尤其是眼下这个时间段,魔鬼还在不断搅扰我们,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们尤其应该互相信赖,要团结,不要分裂。魔鬼就希望我们分裂…… “我不知道你当时还有没有意识,昨天的驱魔仪式里,那个魔鬼就像一个检控官一样,牠指控我,赵神父,郁盼望……指控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牠巧舌如簧,能抓住任何莫须有的蛛丝马迹进行挑拨,进行揭露。” “我当时,脑子昏昏沉沉的,有记忆,但是很模糊。”袁月苓面带忧虑,轻轻拥着周嵩:“狗子,你能不能告诉我,牠指控了你什么?” “我……月苓,我希望你允许我暂时不回答这个问题,可以吗?”周嵩移开眼睛。 “狗子,你不说我也知道。牠应该是说,如果没有共生,你将来可能会杀掉我,就像报纸上的那个新闻一样,对不对?”袁月苓把周嵩抱得更紧了。 周嵩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而且,虚构一个前提,然后在这个前提下推演,最后用这个空中楼阁去指责甚至审判他人,是一件非常荒诞而且没有逻辑的事情。万恶论迹不论心,论心世间无好人。那个魔鬼偷换概念,以思想罪指控他人,这恰恰暴露了牠的外强中干,我们只要彼此信任,团结一心,就不会被它有可乘之机。” 袁月苓轻笑:“狗子,你在这做政治报告呢?” 她把面碗往一旁推了推:“快吃吧,都凉了。” ——分割线—— 郁盼望的父母认为没必要住院,想带她回家,郁盼望却又犯了小孩脾气,非要在医院休息。 老许和郁母商议了一番,嘱咐了范熙几句,便和赵神父一起坐着奔驰v5回去了。 三人离开后,单人vip病房就只剩下郁盼望和范熙两个人了。 “哥哥。”盼望又扯了扯范熙的袖子。 “我在。”范熙如小爱同学般答道。 “关于上次我们见面,你跟我商量的事情,我后来回去跟父母探了一下口风,其实是可以商量的。”郁盼望冷着脸说。 “什么事情啊?”范熙有些茫然。 “……”郁盼望的脸涨得通红,左手锤了一下床边:“忘记了就算了!” “你说的该不会是……”范熙迟疑道:“有一个孩子跟丈夫姓吧。” “哥哥。”郁盼望把头转到右边去,不看他:“虽然但是,你得努力才行。你得证明自己的价值……” “?”范熙摸了摸微曲的短发。 “别误会,我是无所谓啦,这都是我爸妈的意思。而且,就算不论这件事,单就入赘而言……你也是要体现足够的价值的。” 郁盼望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你,你可不可以说得更具体一点?”范熙说。 “郁家招胥,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撒种工具人而已。”郁盼望忍不住用被子蒙住脸,然后又把头伸出来:“他们还需要一个能够帮忙打理家族生意的人。”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范熙说。 “我说这话可不是在劝退你啊,”郁盼望把脸转过来说:“我觉得你就不是一个……努力的人。可是哥哥,人在这个世界上,不管要得到什么,都是要去‘抓’的。” “你总是在说‘抓’这个字。”范熙注意道。 “以色列人的祖先,雅各伯,他的名字就是‘抓’的意思。”郁盼望说:“雅各伯出生的时候,就抓着他哥哥厄撒乌的脚跟,后来又与天主摔跤,死死拉着祂,不让祂离开,请祂祝福自己……因此,天主给他改名为‘以色列’。” 范熙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个人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从而实现目标。当然,天主的力量要远胜过人类的力量,因此人们要去依仗和仰望天主,可是哥哥,你永远记住,天助自助者。一个人如果自己放弃了,就算是天主也救不了你……” “我懂了!”范熙志气满满地抓住了郁盼望的胳膊:“我也要这样抓着你,就算有一天你不要哥哥了,我也要抓着你,像……像周嵩抓着袁月苓那样。” “噗。”郁盼望笑道:“也不要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啦。” “你应该挺欣赏周嵩的吧,否则为什么会那么帮他?”范熙说。 “我是挺欣赏他这股劲儿的,但不是支持他的做法。”郁盼望解释说:“我帮他是因为……哥哥,我推介一本给你吧。显克微支《你往何处去》,我最喜欢的爱情,没有之一。” “是起航的还是舒克的?男频还是女频?”范熙拿出手机,准备搜索。 “什么起航舒克,男频女频?”郁盼望莫名其妙道:“下次见面我带给你就是了,看完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帮周嵩了。” “好的!”范熙重重地点头。 “总之呢,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压力,你还有很多时间……毕竟他们,那么喜欢你。” “可我希望的是,你能喜欢我……”范熙在冲动下脱口而出这句话,立马后悔了。 “至少,我现在已经不反感你了。”郁盼望认真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范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哥哥,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你还要知道,这在我这里,评价已经算很高了。”郁盼望安慰他说:“比你的室友高。” “哈哈,我知道。”范熙伸手去拉她的手,想了想又缩回来了。 “我先前不是给你讲了吗……我从来没喜欢过任何男生。”郁盼望说:“按理来说,我都快16岁了,班上的同学都……但我就是没感觉,一点感觉也没有,对谁都是。可能我心思不在这上面吧。” “也可能是你妈逼……”范熙揣测道。 “不许讲脏话!” “我是说,也可能是你的母亲,逼你逼得太紧了,所以产生逆反情绪了。”范熙连连摆手。 “或许吧……其实也不太可能,应该不是这个原因。”郁盼望闭上眼睛,露出一丝痛苦和害怕的神色来。 “盼望……”范熙终于拉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动。 “我呢,”范熙转移了话题:“从前总是对什么都无所谓,别人都说我洒脱,我自己知道,我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不求上进。 “我本来觉得,我就这样一生平庸下去挺好的,直到我遇见了你,我才知道,从前我不想努力,是因为我还没有遇到值得让我努力的东西。” “你才是东西!”郁盼望嗔道:“哥哥,你这人看着老实,嘴巴还挺甜的,很会啊。” “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范熙说。 “嗯,看出来了,是实话。”郁盼望轻声说:“那你就……抓住你要的东西吧。不早了,睡吧。” 郁盼望说着,合上了眼睛。 “盼望,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来着。” “你问。” “我觉得我初试的时候表现很差,为什么会进入复试啊?” “初试的那些刁难,其实是为了激怒你的。”郁盼望轻轻笑了笑:“一方面来说,这是个服从性测试,脾气不好的人转头就走了。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为了测试面试者在心情不太好的情况下,还愿不愿意对路人伸出援手。反正据我所知,他们就是这么一个套路。” “对路人伸出援手?” “比如,帮人家买地铁票什么的。” 范熙总算想起来了。 那天在地铁站,那个低声细语和工作人员商量能不能进站的男子,那个戴副眼镜,文质彬彬的,其实有点像骗子的男子。 “我就觉得他像骗子!没想到是你们的托儿!”范熙一拍大腿,笑着摊开手掌:“二十块钱还给我!” “不还。”郁盼望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等你抓不住,要放弃的时候,我再还你。” “切。”范熙故意扭过头去,抱住胸。 “嘻。”郁盼望摇了摇他的手,却牵动了右臂的伤口,疼得“嘶”了一下。 “盼望,你还好吧。很疼吗?” “多大点事儿,骨折而已。”郁盼望笑道。 “你怎么也开始说‘多大点事儿’了?”范熙说:“对了,你这次被人打断手,有没有又哭鼻子啊?” “惹,人家才没有。”郁盼望心虚地说。 “我不信。”范熙摇摇头。 “哥哥,我渴了!”郁盼望叫道。 范熙站起身来,准备去倒开水。 “不要水,我要喝香芋牛奶!还要吃棒棒糖!”郁盼望用左手敲着床:“范熙哥快去给我买!” 范熙笑笑,拿起皮夹子起身,走的时候带上了门。 在前往便利店的路上,范熙不禁又想起,出海那天后来发生的事。 那天,范熙把郁盼望从船舷下面拽上来时,着实被那血淋淋的伤口吓了一大跳。 “船长,郁小姐受伤了!”范熙把盼望抱回船舱,又去喊来了船长。 游艇上备有全套急救药品,船长在客舱里剪开了郁盼望的左裤腿,对伤口进行了简单包扎。 “你给她把救生衣解开,潜水服脱掉,身上水擦干,裹条毯子。 “一会醒了的话,有葡萄糖水,给她喝一点。风暴就快到了,我得回上面去。” 船长给盼望打了一针破伤风,嘱咐范熙道。 “yes,captain!” “现在是冬天,湿衣服在身上人受不了,你一会把衣服也换换,舱里有我的衣服。” 船长拍了拍范熙的肩膀,就离开了船舱。 范熙扭过头去,试着解开郁盼望的潜水服。 可是不看的话,又无法正常操作,无奈,只得又转回头来,眯起眼睛。 脱下她的潜水服,范熙松了一口气,暗暗嘲笑自己想太多。 因为,现在又不是夏天,里面还是有衣服的,而且在潜水服的保护下,基本上是干的。 郁盼望的一只脚光着,一只脚还穿着湿袜子,范熙帮她脱了下来,又用毛巾给她把脚擦干。 湿头发就没办法了,这也没有电吹风机,范熙帮她简单擦了擦,又去卫生间换上了几件船长的衣服。 船长也是个粗壮的汉子,可是他的衣服穿在范熙身上,就突出一个滑稽。 又一声震雷,紧接着,船突然开始大幅度转向,整个船舱忽然大角度倾斜了过来。 范熙被甩在船舱的右壁上,桌上的器皿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发动机的轰鸣声产生了一道变调,船舱里的灯闪了闪,熄灭了,随后亮起了绿色的应急照明。 不好,盼望! 范熙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赶回主船舱,找到了已经被从床上甩到了墙角的郁盼望。 范熙很想上去问问船长眼下的情况,可是又不放心留郁盼望自己在这里,只好关紧门窗,在墙角找个地方,把她护在自己身旁。 船似乎在进行了一个180度大掉头后,以一个头低尾高的姿势停了下来。 发动机没了动静,耳畔除了风哨声,就只有船骨受到压力时,那种嘎嘎吱吱的声响,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我渴了……”郁盼望终于恢复了意识。 范熙忘记在哪里看到的,“我渴了”是基督在十字架上的7句临终遗言之一。 他连忙拿出一瓶葡萄糖递了过去。 “咱们的船是不是没在走?”郁盼望喝了两口葡萄糖,恢复了一点力气,坐起身问道。 “发动机好像坏了,船长刚才去上面还没下来。”范熙如实回答道。 郁盼望观察四周,打开了墙上的一个盒子,里面是一部电话。 “喂,船长,你在吗?这里是郁盼望。”原来这是一个船内通讯用的电话机。 “……”没有任何回应。 郁盼望又呼叫了几次,还是无人回应。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应该没事,你现在腿上还痛吗?没事的话,要不然我上去看看?”范熙决定自告奋勇。 “……”盼望没有说话,愣愣地看着窗外。 过了好一会,她才点了点头。 范熙披上一件雨衣,走到了舱门口,回头望了望。 郁盼望还是坐在原地,眼睛看着窗外的风雨。 刚走出舱门,范熙就被侧面袭来的强风骤雨打了个趔趄。 他赶快抓紧护栏压低身子,这才找回了平衡。 观察了一下船的情况,原来现在船头朝着的是风来的方向,但又被什么东西从船头固定着,没有顺着风浪移动,才形成了这么一个船头低船尾高的姿势。 虽然风大浪大,但是船体似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害,这让范熙的心里稍安。 他正准备到驾驶室去看看船长在不在那里,忽然从身后的船舱里,传来女孩子凄厉的哭声。 范熙吓了一大跳,然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盼望,赶紧又回了船舱。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电光照亮昏暗的船舱,范熙看到郁盼望还在刚才那个角落里,抱着腿哭成了一团。 “没事,没事,不哭了,不哭了。”范熙一边安慰着盼望,一边搜索观察了一下周围,没发现什么。 他不知所措了,完全想不出,她因为什么在哭,简直像一个不可理喻的孩子…… 是啊,范熙这才意识到,她真的只是个孩子而已。 虽然长得高高大大,虽然总是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只有十五岁,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而已啊。 范熙没有想太多,伸手把郁盼望搂在怀里,想要尽量给她安全感与温暖。 然后,被对方狠狠地推开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了结婚以前不可以碰我嘛!”郁盼望哭得更凶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 一切解释都是多余的,范熙只能蹲在边上,看着郁盼望抱着她自己哭。 过了好一会,她哭累了,这才渐渐转为了低声啜泣。 “我腿上好疼。”郁盼望哽咽着说。 是啊,那样的伤怎么会不疼呢? 范熙感到深深的自责。 郁盼望一直以来的勇气和活力,让范熙忽略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的事实,忽略了那并不致命的伤势,给她带来的痛苦。 “本来我想,今天打着和你约会的幌子,出海把鱼抓了,然后晚上回家。 “你和船长只要保守秘密,谁也不会知道。现在全完了,半夜回不去,爸爸妈妈肯定急疯了。现在还受了伤,回去肯定会被妈妈狂骂了。” 郁盼望又哭了起来。 “没事,我就说,是我拉着你去看通宵电影了,电话没电了,这事我替你扛。”范熙拍着胸脯说。 “那样妈妈肯定不会再让我见你了,你不会后悔吗?”郁盼望抬起头来。 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后悔吗? 会后悔吗? 后悔吗? 悔吗? 吗? 啊…… 我当然会后悔了!!! “欢迎光临全佳,面包三件八折。”店员的声音和自动门打开时的音乐声,将范熙从回忆中唤醒。 范熙转了两圈,找到香芋牛奶,来柜台结账:“有棒棒糖吗?” “喏。”店员朝旁边努了努嘴。 忘记问她要什么口味的了,算了,每种口味来一样吧。 说出来,赵神父真是他的再造恩人。 那天后来,如果不是赵神父站出来,替他俩兜了底,自己这准女婿的身份呀,恐怕已经被剥夺了。 范熙抱着两盒香芋牛奶,踏出了便利店的大门。 夜凉如水。 第六十八章 叉出去! 袁月苓的室友,“学霸”张雅琴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翻看着桌上的一本《建筑学概论》。 手上翻着,眼睛看着,却没有一个字进脑子里。 “学霸”当然也是有姓名的,只是张雅琴这个名字,就如同她的相貌和性格一样,使人过目即忘。 久而久之,张雅琴自己也乐意别人用“学霸”这个并非完全名副其实的绰号来称呼自己。 虽然缺少了一些女人味,但也总好过“袁月苓同宿舍的那个眼镜”。 她一般都会去图书馆,但是今天“小朋友”特意嘱咐过她,要留在寝室里,一起把袁月苓赶出去。 同寝三年,说没有感情,那一定是假的。 就像智力90的沮授总是给人智力高的印象,而智力91的曹操却往往被认为智力略低。张雅琴虽然得到了“学霸”这个称号,但就算纯以课业成绩论,她比袁月苓还是略逊一筹。 为这种事情妒忌是不存在的,毕竟又不是中学生。 一个寝室既然能有两个“学霸”,那她俩走得近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袁月苓最好的闺蜜始终是何思蓉,但张雅琴则是袁月苓最好的学习伙伴。 因为这个缘故,张雅琴的心里其实不是很赞成“小朋友”劝退袁月苓的主意。 但最终,“小朋友”还是拿大量武疯子伤人的案例震慑了张雅琴。 就算袁月苓不会伤人,她发起病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是要负责任滴。小朋友如是说。 张雅琴旋即提出,临近期末回家时间,这个点袁月苓找房子会很尴尬,因此,舍友应该一起补贴她头两个月的房租。 小朋友同意了。 本来昨天早上袁月苓出院回来,小朋友就要和她提的,但是看她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俩还是决定,等袁月苓起来再说。 她们没有等到袁月苓——下午出门上课的时候,她还在睡,等到下午回来时,袁月苓已经与何思蓉出门逛街去了。 何思蓉……会是个大麻烦。 她一定会为了维护袁月苓,和自己撕起来。 届时,形成二比二的态势,滚的到底是哪两个人,可就不好说了。 结果当晚袁月苓又没回来,和那个痴汉一样的周嵩出去开房过夜了。 “真是个不自爱的女人!” 当天晚上,张雅琴站在阳台上,和她的男朋友打电话聊天时,说到了这件事。 “哎呀,人家和男朋友开房,怎么就不自爱了。那咱俩不也……”雅琴男友说。 “不是这个问题,他俩才谈几天呀?”张雅琴道:“而且,怎么能和那种痴汉……” “哎呀……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好事呀。” “好个屁,简直就是坏榜样。就她那个龟毛性格,呵,你看着吧,周嵩心愿已了,等草腻她了,准找理由甩了她。” ”不至于,不至于。” 张雅琴没好气地说:“你知道吗,自从他俩成了以后,学校里的风气都被带坏了。” “怎么说?”雅琴男友一怔。 “以前我们学校男生追女生,被拒绝了也就算了,现在一下子冒出来好几个死缠烂打的,”张雅琴说:“美其名曰,又相信爱情了,连周嵩都能追到袁月苓,我还怂什么。” “啊这……”雅琴男友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那么想笑。” “还有喔,我跟你说,她那个痴汉男友,周嵩,他那个室友,平时看着人模狗样了,原来也是个痴汉!痴汉一窝!” “又怎么了?”雅琴男友对她的校园八卦明显不感兴趣,但也只能耐着性子问道。 “他那个室友,范熙,找了一个15岁的女朋友!比他小6岁,6岁!” “你比我小12岁。”雅琴男友提醒道。 张雅琴的男友和她同一个属相,是一家外资企业的中管。 为这事,大一的时候,张雅琴没少受到同学们当面背后,明里暗里的嘲笑和指指点点。 “那能一样吗?我成年了,她没成年!而且那个女的家里超级超级有钱!” “人往高处走,也无可厚非。能泡到也是实力。” “你今天几个意思?我说一句你怼一句?成心气我是不是?”张雅琴提高了嗓门。 “没有,我就是觉得吧,既然咱们也被别人非议过,就别去非议人家,人家两个人过得好就行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要睡觉了,挂了。” “哎,等等——” “嘟——” 昨天好像是任性了一点,张雅琴惆怅地想。 她合上了面前的《建筑学概论》。 手机里,男友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半条信息,显然是生气了。 为了人家的事情,自家闹别扭,未免也太傻逼了。 该不该主动认怂认错呢? 可是又好不甘心! 也许再等等,再等等,对方的电话信息就会过来了…… 雅琴,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 袁月苓的磨牙声又从自己头顶右上方的床铺传来。 寝室里没开灯,只有她们两个人,在一片寂静中,那声音让张雅琴有些毛骨悚然。 袁月苓以前从来不磨牙,或许小朋友真的是对的。 张雅琴有点烦,把自己的右脚摆到了左腿上,拨弄着自己的脚底。 这丝袜的质量真的很差,才穿一下午,出门也没走多少路,就已经起球了。 大腿处还有一小块勾丝。 而且还掉档! 25块钱一双,就这? 张雅琴愤怒地拿起手机,准备向马云投诉。 一声清脆欢快的微信铃声响起,男朋友来信息了! 这一局,自己赢了。 张雅琴喜上眉梢。 “你们那个校花室友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雅琴男友问。 “等会她起床,小朋友回来,我们就和她提。” “依我看,要不就算了吧……同窗同门之谊,到了社会上就很难得有这么纯粹的交情了。人家身体不好,你就多帮着照顾照顾……” “等等,我先不跟你说了,校花的声音有点不对劲,我去看看。” 张雅琴放下手机,蹑手蹑脚地往袁月苓的床边走去。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这声音…… 分不清是在打鼾还是磨牙,还是在……说梦话?怪笑? 张雅琴害怕了起来。 这种声音激发了她刻在基因深处的原始恐惧。 就好像小时候……柜子里的老鼠,永远躲在阴暗的,看不见的角落里,嘲笑着自己。 “老袁。”张雅琴用颤抖着的声音呼唤着。 没有反应。 张雅琴攀上扶梯,站在扶梯中间一格,伸手拍了拍袁月苓。 刚接触到袁月苓的身体,她便感到一阵惊心。 指尖传来的那股冰凉和僵硬……如同触到一块坚硬的石头。 “老袁!袁月苓!”张雅琴大叫了两声。 “袁月苓!袁月苓!你别吓唬我好吗???” 那不知道是鼾声还是磨牙声的怪异声响停住了,张雅琴硬着头皮又摇了她两下。 她……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张雅琴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狂念着阿弥陀佛,把袁月苓的脸转了过来。 她的心脏如同被重压碾过,骤然停止了跳动。 袁月苓的脸上…… 根本就没有脸啊! …… “啊!!!!!!!!!!!!!!!!”张雅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被一个人从身后扶起。 张雅琴语无伦次地指着上铺的无脸人,想说些什么,嘴巴里发出来的却都是无意义的吱吱呀呀。 “你在找什么?”袁月苓亲切地说:“你为什么要在死人中找活人呢?” ”你…你…你…” 张雅琴慢慢地转过头去。 ”凡人呀,你们就这么喜欢嚼别人的舌根子吗?有趣。” 袁月苓的尖牙利齿咬上张雅琴肩膀的瞬间,张雅琴自我保护式地晕了过去。 …… …… …… 宿舍里,寂静无声。 虽是白天,室内却因为窗帘拉着而显得阴沉。 虽然只有四个女生在,气氛却肃杀如战场。 小朋友皱着眉头,抱胸看着袁月苓。 何思蓉在学霸的肩上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袁月苓蜷缩在椅子上,表情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细看她的眼睛,还有些恍惚。 小朋友叹了一口气:“苓儿……” 袁月苓发出轻微的声音:“我知道了,我搬出去就是了……” 何思蓉欲言又止,想要出言反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不是搬出去不搬出去的问题,”小朋友说:“你把学霸吓得半死,还把人咬伤了,你安的是什么心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我不知道……”袁月苓像是要哭出来了,她把赤裸的双足放在椅子上,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了进去:“我真的不知道……” “小朋友,你别逼她了。”何思蓉急道。 “这都好几年的室友了,我们也不报警或者报告学校了,医药费你总得出吧?”小朋友说。 “算了,不要了。”学霸抚摸着被包扎好的肩膀:“不是很严重,用不着去医院。” “唉,学霸也是个好心人。”小朋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袁月苓,你得的不是狂犬病吧?” “怎么说话呢!”何思蓉怒道。 “不是……真的不是……”袁月苓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 “不是就好,”小朋友解释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帮学霸确认一下,要不要打疫苗。毕竟,我们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病对不对……你又不肯说……” “我说,我说,我是精神病。”袁月苓哽咽道:“我走,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学霸你尽管去医院看,医药费我会赔给你的……” “老袁……”学霸虽然被咬伤,却还是感到一丝歉意。 袁月苓已经走到自己的床位前,打开柜子开始收拾东西了。 小朋友感到很满意,本来以为会很难办的一件事儿,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还免去了出头两个月的房租钱,于是也假惺惺地上前来,要帮着一起收拾。 “不用了。”何思蓉冷冷地拒绝了小朋友:“还有,苓儿就算要搬,也不是今天——总得等她把房子找好吧?” “啊这……” “这什么这,你要她去睡大街么?” “小蓉……”袁月苓的哽咽现在还有一部分,来自这最后的感动。 “今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不走,我们今天晚上可是不敢睡觉的,万一晚上给我们全咬死呢?要钱是吧?给你。”小朋友掏出两百块钱拍在桌上。 “谁要你的臭钱?”何思蓉铁了心要和小朋友翻脸了:“等会房子我和你一起去找,咱们俩呀一块住,房租我帮你分摊掉一半。不,都我出也行……” “小蓉……你别这样。”袁月苓轻声说。 “哦,你要和狗子住是吧?当我没说。”何思蓉好像想起了什么。 “才不是!我是说,房租不要你全出……”袁月苓一呆。 “哇,雪,雪!!!”一旁的学霸却忽然鬼叫起来,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血?袁月苓一惊。学霸肩膀又出血了? 随后她听到阳台玻璃门被移开的声音。 转头一看,她惊呆了。 刚才窗帘拉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 没有风,胖乎乎的雪孩子,一个一个张开素白的翅膀,在寒日下悠哉悠哉地荡着,不紧不慢地游着,在魂归大地之前,尽情地享受着旅途的最后一程。 学霸和小朋友已经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雀跃着挥舞双手,试图邀请那些懵懂的旅客,亲手提前结束他们的旅程。 雪……真的好大。 虽然袁月苓在家乡看惯了雪,但她来魔都的这三个年头,却从来没有见过魔都的雪——如果那些落地即化的雨夹雪不算的话。 不过这点怪事跟自己最近的经历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如果事态的古怪程度以这个趋势发展,那可是善莫大焉了。 “明天,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哎!好浪漫!”学霸拍着手,拿起手机拍照发给她的男朋友看。 袁月苓的手机也收到了一连串的消息,她知道是谁发来的,可她就是不想点开。 眯着眼睛欣赏了几分钟雪景,袁月苓在内心默默地感叹,雪是好雪,只可惜不是六月。 第六十九章 五百,只要五百喔! 没有心思再去关心天气,袁月苓扭头回到床边,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苓儿。”何思蓉跟了回来,抬头看着袁月苓的屁股:“你先别收拾了,咱们呀先用手机app看房子,等选好了,雪也停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看房。” 袁月苓正好在把枕头往下拿,她一跃落在地上,手捧着枕头发了三秒呆,这才答道:“好的。” “哎呀,你振作一点,苓儿,”何思蓉压低了声音:“别理她们俩,你还有我,还有狗子……” “你别和我提他。”袁月苓一边瓮声瓮气,一边拉开了枕头上的拉链。 “咋了嘛,又吵架了?哎呀你俩吵得也是够频繁的。” 何思蓉帮着袁月苓一起,把枕头芯子从枕套中往外拖:“不过也没啥,很正常,我和秦老师昨天晚上也小吵了一架。” “都秦老师了?”袁月苓揶揄道。 “你别打岔,你和狗子又吵什么?” “真没吵,是我自己在作。”袁月苓硬邦邦地说。 “你出来一下。”何思蓉从袁月苓手中将枕头抱过来,摆在她的笔记本上。 “干嘛呀。”袁月苓被何思蓉扯到了走廊上。 “你和周嵩,到底怎么回事?你俩说到底是绑在一块的,以为跟别人那样,上午去领个红的,下午换个绿的,第二天早上再换回红的?民政局不行还可以起诉上法院,法院也不行咱把那没良心的宰了。你这情况,鬼不答应,你没得选啊。听你说驱魔那个情况,我怀疑你就算心一横找根绳吊上去,都解脱不了。苓儿,长点心吧,咱别作了,日子还长呢。”何思蓉苦口婆心。 “唉……”袁月苓想了一会,把昨天夜里在报纸上看到新闻,然后和周嵩的对话简单说了一遍。 “然后呢?因为这吵架?替古人担忧?”何思蓉说:“有毒吧,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影响自己的事情,你之前劝我不是挺明白?现在怎么跟学霸一样了?” “学霸又怎么了?” “学霸没怎么,这不重要,接着说你俩的事情。”何思蓉急得一跺脚。 “我俩没怎么,我就是忽然觉得,我不怎么喜欢他了。”袁月苓故作云淡风轻地说。 “你别闹!”何思蓉又跺了一次脚:“你不是那种拿恋爱当儿戏的人。” “我的确不是,所以这几年来,那么多人追我,我都没有答应。结果呢?”袁月苓怆然起来: “结果我的初恋给了一个,曾经想要杀了我的人。我的初恋,我的初吻,我还允许他在我身上做那种事……我……甚至还对他动感情了。” “你到底在作什么啊,那只是报纸上的新闻啊,不是他啊!”何思蓉扶住额头,顾不上问她周嵩在她身上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两人相处,想要好就得糊涂点,不能总翻旧账。你这不但翻旧账,还变本加厉翻不认识的人的旧账?也太离谱了。” “何思蓉,你到底是我的闺蜜还是周嵩的闺蜜,周嵩许给你多少好处?还是你根本就是喜欢他?!”袁月苓有些口不择言,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对不起,小蓉,我撤回,我有点乱说话了。” 何思蓉瞪了她好几秒种,长出了一口气:“没事,苓儿,我不怪你。” “谢谢你,小蓉……”袁月苓拉住了何思蓉的手:“小蓉,我现在感觉,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走了一段好长好长的路,然后……我还做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苓儿……” “然后,我现在好像醒过来了一样。”袁月苓说:“不,也许是陷入一个更深的梦魇中……”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啊?”何思蓉也开始害怕起来了。 “没什么……”袁月苓摇摇头:“我只是想,稍微冷静一下。” “嗯,你自己理理自己的情绪吧,千万不要轻易去下什么决定。虽然以前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他不会伤害你,你们俩之间是有真感情的。” “我知道了……” 袁月苓与何思蓉回到寝室,周嵩又一条微信发了过来:“?” 何思蓉拿起月苓的手机,递给她:“回他消息。” 袁月苓点点头,接过手机,首先夸奖周嵩雪景拍得很漂亮,然后说自己不回信息只是因为特别累,刚起床,没有什么事情。 至于周嵩约她晚上见面,她只是回了一句“再说吧。”就把手机放下了。 袁月苓拿起枕头,继续将枕头芯子往外拉。 “啪嗒。” 一个物件从枕头套里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袁月苓困惑地将那东西捡起。 乍一看上去是个毛线团,仔细一看,有胳膊有腿,毛线团算是脑袋的话,就是白衣黑裤黑眼镜的一个小人的模样,倒有几分憨态可掬,小人手里还举着一个金色的五角星。 “这,这是什么啊?”袁月苓反复翻看着这个东西。 “这应该是……巫毒娃娃。”何思蓉接了过去,皱起了眉头。 “什么叫巫毒娃娃?”袁月苓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巫毒娃娃,”何思蓉解释说:“巫毒教源起于非洲南部,他们施法时需要通过一种媒介,就是巫毒娃娃……巫毒术中有许多法术……” 袁月苓脑袋轰了一下。 难道……自己这段时间遭遇的一切,都来自这个巫术? 共生,魔鬼附身,镜中人,浑浑噩噩的自己…… 小朋友和学霸也围了上来:“这东西,以前见何思蓉玩过啊。思蓉,这是你织的吗?” “可能是。”何思蓉翻看着手里的这个东西:“我大一大二研究voodoo的时候,织过几个这东西。可它为什么会在苓儿的枕头套里?” 袁月苓抬起头来。 何思蓉发现,寝室里的三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苓儿,你不会以为……”何思蓉有点方了。 “当然不会。”袁月苓淡淡地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我们寝室的人做的?这宿舍平时人来人往,门也不是天天关着,基本上是无头案了。” 何思蓉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蓉,那就还给你了。”袁月苓转身打开自己的衣橱。 “害,我要它干嘛,我改玩塔罗很久了。”何思蓉嘻嘻笑道。 袁月苓想了想,把它装进自己的衣兜,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双雪地靴。 “苓儿,你要出去啊?”何思蓉问。 “嗯,周嵩叫我去堆雪人,打雪仗。”袁月苓强颜欢笑。 说着又把雪地靴放了回去,在衣柜中翻找着。 她看到了那双白色的,印着好多小草莓的袜子。 她把它拿出来,随手抛进纸篓中,随后拿了一双纯黑的棉袜和运动鞋出来,往脚上套着。 何思蓉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再见。”袁月苓笑笑,拿起自己那把黑伞,与三位室友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走出了门外。 众所周知,“再见”唯一不能表达的意思是:再见。 走到宿舍楼门口,门外是漫天雪舞,袁月苓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撑起伞。 雪已经堆起来了,并不算特别厚,袁月苓却觉得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 她想到了家乡古纳额尔的冬天,还想到了那天在医院,梦见的那场大雪,还有通体发黑的红眼巨牛……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像铺天盖地的雪一样像她袭来。 也许,自己就该是一个人,单单就一个人,一直是一个人。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直到她死掉的那一刻为止,皆该如此。 她一脚踩进一个覆着白雪和薄冰的小水坑,水坑不深,但冰凉的雪水还是渗进了她的鞋子,浸湿了她的袜底。 袁月苓却好像没有丝毫感觉,只是麻木地走着,走着。 虽然中介和房东都讶异于这种天气还有人出来要看房,但一位中介小伙还是本着下雪天反正也没生意,给这个学院派美女张罗张罗,谈成血赚谈不成不亏的心态,热情地帮她联络。可惜袁月苓看了三间房,都不满意。 第一间相对便宜的,是群租房。 五六户人家合用一个客厅一个卫生间,自己看的那间房是隔断出来的,隔音很差,只有十个平方不到。 合租室友多为男性,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第二间房也与此相仿,只是面积稍大一些,房租也更贵了一些。 第三间房倒是让她挺满意的,面积又大,又干净,设施一应俱全,而且离学校又特别近——就在大学城里,出门右拐就是勤奋街。 只是……这个两室户是不单租的,如果租下来的话,还要做二房东,否则可承担不起。 袁月苓已经没什么钱了。 本身,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600元,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才能勉强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接连两次住院,用完了低保,周嵩虽然贴了自己不少,但终究自己还是用了一些。 谈恋爱也很花钱,袁月苓想。 虽然周嵩总是不愿意让袁月苓花钱,但是袁月苓不喜欢躺在男人身上的感觉,那跟一般意义的不劳而获完全不同,那给她的感觉就是一张张堆积但又看不到金额和利息的账单,压在心头,难以呼吸。因此平日里大大小小也没少买单,还反过来帮周嵩买了不少衣服。 所以,她真的没钱了。 这间房子,如果找周嵩合租的话…… 不行,还是租不起。 况且,引狼入室的事情不能做。 就算说好了只是合租,以周嵩的尿性,夜里赖在自己房间不走,却又能如何? 不出多日,女儿清白之身不保,暂且不说,既然自己能把学霸莫名其妙咬了,若是哪天夜里咬断了周嵩的脖子,岂不呜呼哀哉? 一边想着,一边登上了去看第四家房子的公共汽车。 这间房子离学校有点远,更偏郊区方向了,因此价格也比较亲民。 从图片和数据上看,袁月苓也相当满意。 就是每天去上课要辛苦一点了,不过也没什么,路上背背单词也不算浪费。 在路上,袁月苓打了个瞌睡。 湿袜子在运动鞋里已经重新结冰,不久后就将她冻醒。 袁月苓感到一阵轻微的呼吸困难,她猛然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幸好,此时公交车刚好到站,袁月苓逃一般地下了车,打开手机导航,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跑出大约一公里左右,确定自己身体异常的症状消失以后,她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看来,那家房子是暂时看不了了,除非带着周嵩一起来看。 袁月苓给中介打了个电话,向对方致歉,取消了约定。 不知不觉间,她拐进了一条有些破败的街道。 一眼望去,这条街道上的店铺大多数卷帘门都是关着的,或是拉到很下面,只留出很窄的小缝。 夕阳西沉,那些留出缝隙的卷帘门中,透出蓝色或是粉红色的灯光来。 此时雪已经停了,被大雪覆盖的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站着一些浓妆艳抹的女人。 她们大都倚着墙或电杆站着,其中的几位抽着细长的女士烟,上身穿得鼓鼓囊囊,戴着毛帽和围巾,高高的皮靴拉到膝盖上面,短裙和皮靴中间露出一小截包裹在裤袜中的大腿。靠近一些就不难发现,她们或许比袁月苓还要年轻一些。 该往何处去?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袁月苓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把自己的围巾裹好。 她轻轻跺了跺脚冻得有些僵硬的脚,往手心哈了几口气,拿出手机查询着回学校的路线。 虽然很不想回到那个宿舍,在总不能在这一直站着喝西北风。 “喂,你!”一个声音从马路对面传来。 袁月苓定位好了现在的位置,输入t大的定位,按下搜索。 “喂,小姑娘!” 叫我吗? 袁月苓抬起头,看到一个忠厚的阿伯向自己走来。 “啊?怎,怎么了?”袁月苓收起了手机。 是要问路吗? “走。”那阿伯警觉地打量了一下路的两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啊?哦。”如果是平时,袁月苓一定不会理他,至少也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今天,浑浑噩噩懵懵逼逼的袁月苓,仿佛智商彻底下线了一般,莫名其妙地跟在阿伯后面。 自己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被什么黑恶势力盯上了吗? 眼前的阿伯是要保护自己吗? “你……要带我去哪?”袁月苓忍不住问。 “小姑娘,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新来的吧?以前在这一片没见到过你。”阿伯说。 “新来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袁月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放心,今天下雪天,我会给小费的。平时300,今天400够不够?”阿伯憨厚地笑着,满脸都是慈祥。 ??? 袁月苓好像明白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手心发麻:“我……我要走了。我不是……” 阿伯急了:“别走啊,前面拐弯就到我家了。你们店里那个环境我不喜欢……” 袁月苓撒腿就跑,身后还传来了阿伯的喊声:“500!不少了!” 第七十章 周公子,周老爷 袁月苓从那人身边挣脱,一边跑,一边哭。 她觉得,自己此生第一次遭受这样的羞辱。 袁月苓有一个很喜欢的微信表情,是一个卡通形象拖着一包巨大的行李,一边走一边哭。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到这地步。 她转过脸去,生怕那老东西追上来。 但是并没有。 那人脸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雪地上。 碰瓷? 袁月苓心里嘀咕着,想要假装没看见走开,却硬是迈不出脚步。 假如见死不救的话,会不会更进一步把灵魂卖给魔鬼呢? 她把手揣进裤兜里,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十字架,鼓起勇气,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老头?老伯?”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没敢扶他,打了急救电话。 在送阿伯去医院的路上,袁月苓把围巾盖过了鼻子,只露出眼睛。 在解决这个醋坛子鬼之前,千万不能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了。 既然有魔鬼,说不定也有鬼魂,冤死了的找上门来,这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袁月苓跟车到了医院,申明自己只是路人,拒绝了垫付医药费的要求。 幸好,那阿伯醒了过来,也并没有碰瓷,只是打电话让儿子把医保卡送来。 经过检查,阿伯没有大碍,只是路上太滑摔了一跤。 “谢谢你啊,女娃子。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你。” 阿伯说这话时没有看着袁月苓,而是死死盯着她右手攥着的玫瑰经念珠:“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幸亏有你路过……” 自然,绝口不提开价500元的龌龊事。 “您没事就好。”袁月苓朝阿伯露出一个淑女的微笑。 一老一少,尴尬地保持距离,心照不宣。 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袁月苓觉得这次再不接不行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一天不接我电话?”周嵩的声音听起来多少沾点气急败坏。 “你什么态度啊?让我接电话你给我开工资了吗?”袁月苓没好气地说。 “你……你你你一天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你还怪我态度不好?”周嵩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还把app定位也给关了?” “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手机没电。”袁月苓冷冰冰地说。 “有事!” “说。” “空调的事情,校长已经点头了,明天的审议学生会长……”周嵩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了不起,这都让你办成了,你是想找我邀功吗?”袁月苓打断了周嵩的话。 我的男朋友丢下我去给他们谋福利,他们却把我从宿舍撵出来,现在我在冰天雪地里无处栖身,还得给我这个亲亲宝贝男朋友加油打气吗? 哈,可惜这空调呀,唯独我吹不上。 “话剧要开始了,我在大礼堂门口,你再不来我们就要迟到了。” “我不去。” “你啥意思啊你。” “字面意思,我又不是你的陪玩,你想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你想玩什么我就陪你玩什么,告诉你,我不看话剧,也不,我就不欣赏你们有两个臭钱就矫情白赖的所谓艺术!” “你在哪,我过来接你。”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袁月苓!你有完没完?” “又想杀我了,对吗?”袁月苓冷笑着挂断了电话。 周嵩把电话打了回来,袁月苓想也没想就按掉了。 ——分割线—— 此时此刻,周嵩正站在大礼堂门口。 他暴跳如雷。 字面意思的暴跳如雷。 握紧双拳,举过头顶,大腿紧实的肌肉收缩,双脚起跳。 一下,两下,三下。 双脚振得发疼。 手机从裤袋里飞出来,帅帅地落在地上。 曹操曹操曹操曹操曹操。 周嵩连忙把手机捡起来,淦你娘,花屏了。 双脚的麻劲还没过去,脸上虚空挨了一耳光。 行啊,你,开始家暴了是吧? 周嵩朝自己左脸挥去一巴掌,没有用劲,但比刚刚挨的那一下要重。 过了三秒,一记更重的耳光虚空落到周嵩脸上。 “疯女人!”周嵩骂道。 他一把掏出两张话剧票,想要撕掉。 转念一想。 小了,格局小了。 难道我周嵩一辈子就做她袁月苓的提线木偶? 高兴了就狗子亲亲抱抱,不高兴了就肆无忌惮地作? 然后我整个人的情绪就,跟着她的指挥棒走? 我看你作到什么时候! 你不看,我自己看! “周公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唐小洁今天穿着一身休闲装,整个人散发着青春的光彩。 她的身后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都是外联部的学生干部。 “小洁。胖哥,你怎么也来了?”周嵩有点惊讶。 唐小洁笑道:“小洁请的,怎么,不可以么?怎么说也是老部长。” “可以,可以。”周嵩讪笑道。 这时,周嵩才看见,胖哥的身后站着一个戴鸭舌帽,长发披肩,右手打着石膏绑带的姑娘。 她看周嵩的目光躲闪了一下,没有和他打招呼,周嵩本想和她打招呼,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愣着干嘛呀,进去吧。”唐小洁热情地招呼道:“噢,你要等袁部长吧?” “不等她,等她干嘛。”周嵩笑笑:“走吧,进去吧。” 这是t大话剧社的公开演出,虽然是学生社团,但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有专业的老师指导,水准不下于专业话剧团,最关键的是票价亲民。 不只是t大,整个汇南大学城的学生都想来看。 可惜就是场次不多,因此,永远座无虚席。 听说袁月苓不来,唐小洁很高兴地没收了他的一张票,给了外联部新进的一位组员。 落座以前,周嵩碰到几个在话剧社认识的同僚给他打招呼。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话剧社也是周嵩参加的主力社团之一,职位是编剧。 后来因为心思都放在袁月苓身上,也就渐渐淡出了所有的社团活动。 要是自己有好好跟话剧社活动到现在,话剧社也不至于连一个拿得出手的作品也没有。 周嵩之所以判断话剧社没有好的作品,是因为他们选择演出的剧本是:《雷雨》。 早知如此,当初话剧社何必招编剧职位呢。 周嵩一边吐槽着,一边按着票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然后,唐小洁一脸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他旁边。 ??? 唐小洁朝一脸懵逼的周嵩晃了晃手中的票——她把自己那张票给了新部员,留下了袁月苓那张票。 “不欢迎?”唐小洁扬了扬眉毛。 “没有,没有啦……”周嵩赔笑着。 他不安地看了看胖哥的位置,发现他坐在前面。 郁盼望只要不回头,就不会看到他们…… 到底是在心虚什么啊。 “为啥事吵架了?”唐小洁压低声音问。 “没吵,她不舒服。”周嵩敷衍道。 “心里不舒服吧?”唐小洁饶有兴味地说:“你现在跟小洁也开始不老实了哈?” 周嵩沉吟了一下,从今天凌晨在沙县,袁月苓是怎么看到报纸上的凶杀案新闻开始,如何向他发难,自己是如何回答和劝慰的,讲到袁月苓今天一天如何对他爱答不理,最终对自己在电话里发难,原原本本讲了一通。 “你犯了个错误。”听完周嵩的讲述,唐小洁直截了当地指出:“女孩子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而这也是袁月苓对你最缺乏的,过去这两年的事情,就像一根刺,要彻底拔掉是不容易的。” “我知道。”周嵩干巴巴地说。 “你正确的思路,是竭力和报纸上的那个杀人犯撇清关系,切断她的一切联想。”唐小洁继续分析道:“但是你居然承认了你有过这个想法,这就很讨厌了。” “我不是,我没有……”周嵩惊道。 “你给她讲的那些大道理,都是对的。”唐小洁继续分析道:“但是没有用,女孩子是听不进去的,女孩子要的是爱,是安全感…… “而你,不能给她安全感,反而是压迫感……” 一个微信提示音打断了唐小洁的说教。 是袁月苓发来的。 “狗子,对不起,我今天有点过分了。” 周嵩喜上眉梢,心里憋着的一块气通畅了。 然后,他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不回吗?”唐小洁笑道。 “不回。”周嵩淡淡地说:“看完话剧再回。” “行啊,小伙子,”唐小洁后仰:“pua长进很快啊。” “我不想p什么ua。”周嵩解释说:“我只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被她牵着鼻子走。” “嘘,开始了。”唐小洁把食指放到唇上。 周嵩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戏剧上。 杂念,玩蛋去吧! ——分割线—— 袁月苓没有在医院陪那位阿伯太久。 约莫半小时左右,阿伯的老伴和儿子就赶到了。 阿伯的老伴对袁月苓千恩万谢,颤巍巍地从一个针织小布包里,拿出五张红票子,想要感谢袁月苓。 袁月苓犹疑了一下。 老伴又问袁月苓,是怎么发现并搭救自己的老伴的。 阿伯对袁月苓投来一个哀求的神色:“小姑娘,你一定要收下我们的感谢,千万不要客气。” 袁月苓从医院出来以后,久违的饥饿感袭上心头,找了一家干净的小店,点了两荤两素。 店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身材姣好的小姑娘,吃下足足四大碗米饭,随后把筷子放在碟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店家疼爱地把电饭煲搬了过去:“小姑娘,慢慢吃,这里还有,不收钱。” 吃完晚餐,袁月苓还想看看房,可是时间太晚了。 她坐在洗手间里,想着今晚的去处。 房子没租到,去开宾馆的话,眼下虽然不差钱,但出门的时候没带身份证。 去网吧过夜?经历过一次就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最理智的选择当然是趁着宿舍还没锁门赶紧回去。 小贱人还敢把我锁在门外不成? 把我逼急了,我就放周嵩咬她。 只是……实在不想看到那两个人。 巫毒娃娃的事,说实话,仔细想想,何思蓉的嫌疑比较小。 何思蓉这几年对自己怎么样,袁月苓心里也有数。 何思蓉这么干,作案动机何在? 但若说100%排除她的嫌疑,袁月苓倒也没有那个信心。 无论怎么说,因为不想看见某些人,就让自己睡在桥洞下面,那也太蠢了,无非是亲者痛仇者快。 周嵩…… 他怎么还不回自己信息? 翅膀硬了? 自己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和自尊心,放下面子去主动道歉服软,他居然……不回? 打电话过去,居然还关机了? 袁月苓猛地从马桶上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她赶紧扶住了卫生间的墙。 眼前一黑一亮,自己已经坐在了学校的大礼堂中。 ??? 就像那天周嵩在宾馆,看到袁月苓和杜鹏飞在前台说话一样,袁月苓同样花了几分钟,才搞明白眼前是个什么状况。 原来那天,周嵩就是这么看到自己和杜鹏飞说话的。 先前周嵩说是因为共生,自己还不信,只以为他在一旁偷听。 这台话剧叫什么来着……哦,对,《雷雨》。 舞台上,一个戴圆框眼镜,留胡子的老爷凶巴巴地对他的妻子说:“为你的儿女们做一个服从的表率!” 袁月苓中学的时候读过《雷雨》剧本,记得这老爷名唤“周朴园”。 周嵩轻声叫了一句:“好!” …… 那满脸忧苦的妻子喝下那碗苦药,直奔上楼。 周朴园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对身旁的儿女和下人们说道:“有病就要吃药,这有什么不对?” “说得对啊。”周嵩说。 “周公子,想不到你还挺大男子主义的。”坐在一旁的少女笑道。 大男子主义可不太好,袁月苓想。 “这不是大男子主义……”周嵩解释道。 等等,坐在一旁的少女??? 袁月苓没有注意周嵩具体说了什么,只听唐小洁娇笑道:“周公子真的是很有思想深度的,与随大流的常人不同,和周公子聊天很长见识。” 周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有啦,就是从小喜欢看书,然后喜欢胡思乱想。然后最近认识郁盼望以后,和她聊天的时候,她给我输出了很多新观点……” “新观点?”唐小洁笑道:“来自中世纪的新观点?” “对我来说是新观点。”周嵩认真地说:“不管我认可不认可她说的,她都给了我很多新的思考和启发……” 好啊,周公子,你很好,大哲学家,思想有深度。 我在外面流浪,你一点也不着急。 台上周老爷逞威风,台下周公子话剧么看看,唐小老婆郁小老婆左拥右抱…… 此间乐,不思苓也! 袁月苓在内心口不择言地一通乱骂,好像全然想不起,是自己不搭理人家,只怨恨这姓周的是渣男。 短时间内情绪波动太大,她被断开了联结,又回到了冰冷的卫生间。 她听到没有关紧的水龙头,滴下的水滴,所发出的声响。 “小姑娘,你怎么进去就不出来啦?我们要打烊了咧!” 卫生间外传来饭店老板的声音。 “来了来了,马上好!” 番外二 无处安放的青春(2) (免费)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毕竟明晚才是平安夜。 但是,今天晚上的校外小馆格外热闹。 老板乐呵呵地忙进忙出,招呼着包下了整个小店的,这一大群来自旁边t大的少男少女,一点都没有嫌他们为什么快半夜了还不走。 反正明晚是圣诞夜,没生意的。 曹文龙自己提了一瓶啤酒,坐在店门外的小板凳上,望着夜幕中纷飞的雪花,好像在发呆。 “他们在玩谁是内鬼,你在这不冷吗?”有人伸手从背后把曹文龙手里的酒瓶轻轻抽走,但是曹文龙并没有回头看是谁。 “方老师,今天让你破费了,本来我就是想元旦请今天这些人聚一聚的,等我这个月的工资结了,尽快还你。” 那方老师笑道: “大家从昨天晚上忙到快今天晚上,把各个楼的空调改造方案赶出来了,你就好意思让大家吃碗泡面回去睡觉啊?你可是发起人啊。 “话说回来,曹文龙,你就这么放心把大家的心血,就这么给了那个周嵩,你和他很熟吗?据我所知,他连同那天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瘦子,在学生会也都是跑龙套的。” “把我的方案给周嵩看的,不是方老师你吗?”曹文龙轻笑道。 “曹文龙,这又没别人,能不能不要总老师老师的,你我同岁的,你比我还大半年呢。” “知道了,方老师。” “我拿你的方案给周嵩,是因为我了解你。但是这次,你发动了这么多同学,想想看,如果周嵩这次像他说的,能办成,当然皆大欢喜。但如果他办不成,甚至把大家的心血出卖了,糟蹋了,大家会怎么看你?你要如何自处?他们会相信你的清白吗?你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 “所以您今天张罗请客,让大家伙儿吃顿好的,是想趁热打铁,提前替我向大家请罪了?” “起码到时候,大家的怨气会少一点,也许,也就过去了。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莽撞的性格,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这个周嵩特别信任?” “你的理想,就是当老师吗,方敏老师?” 方敏先是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我每次听到别人喊方老师,总是觉得是在说我的父亲。”她回答道。 曹文龙从方敏手中取回啤酒,远处一座工地上的塔吊被淹没在大雪中,看不清了:“我小的时候,在家乡,最喜欢的事就是看村里的瓦匠盖房子,看着一砖一瓦拔地而起,吊梁上瓦,变成一个家,特别有满足感。 “看得多了,自己也就有了一些想法,然后我就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那些大人,但是他们都觉得我是瞎扯。 “那时候起我就立志,要给自己盖一栋实践我自己想法的房子,让那些只会重复几十年前的经验的大人们看看。 “可惜,我并不是特别擅长读书,高考考了三次,才勉强扒上重点大学的边,分数还不够建筑学,被调剂到了机电系。” “其实机电系平均就业和期望薪资都比建筑系要好,建筑系只是名头响、上限高而已,其实大部分毕业都改行了。”方敏说。 “我明白的。这年头,我这样的家庭,连拥有一个自己的家,都已经近乎奢望了,还为自己造一个,还自己的理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连我现在学的这些,设计的这些,能用得起的地方,你我怕是连门都进不去的。” “所以你……” 曹文龙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这次这个周嵩,出来争取的这个宿舍空调改造,不管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有多大本事,这可能都是我离梦想最近的一次机会了。喜欢的,就要尽全力去争取,这样到了失败的时候……” “失败的时候……就可以尽情地埋怨时代……”方敏好像是在喃喃自语。 “而不必恼恨自己。” 初冬的寒夜里,两个年轻人微笑着,将彼此的酒瓶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第七十一章 女配为何全都不对劲? 话剧大约三个小时,中间有十五分钟休息时间。 中场休息的时候,周嵩觉得装逼也要适可而止,掏出手机打算给袁月苓回消息。 ? 擦。 先前摔花屏了,刚刚收袁月苓消息的时候又好了,现在却自动关机了。 不管怎么摁,它都不再亮了。 “怎么惹?”唐小洁把头伸过来,一股芳香涌进周嵩的口鼻:“手机坏了?” “嗯……手滑摔了一下。”周嵩尴尬地说。 “你给我吧,我表哥是开手机维修店的,让他那边免费给你修。” “那敢情好,我就不客气了。”周嵩没有多想,把手机递给了唐小洁。 “小洁,你手机借我一下,我给月苓打个电话。”周嵩说。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确定要用我的打?”唐小洁提醒道。 周嵩一怔:“……还好吧,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接过唐小洁的手机,又还给了她:“想想还是算了。” 下半场话剧结束后,周嵩跟着外联部的众人往外走。 郁盼望从洗手间出来,迎面撞上周嵩,眼神本能地躲闪了一下,把半个身子藏到胖哥身后。 周嵩觉得那眼神有些熟悉…… 那是共生出现以前,袁月苓看他的眼神。 “盼望。”站在大礼堂外的台阶上,周嵩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郁盼望。”少女似笑非笑着,把牵着胖哥的手别在了背后,后退了半步。 ??? “咳……郁盼望,对不起。”周嵩充满歉意地说。 “那不是你的错。” 留着齐长发的少女今天穿着淡色风衣,倒是和周嵩身上的风衣相得益彰。 衣服、鞋子、帽子都是素色,身上没有任何装扮的赘饰,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好像……回到了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好像,这段时间以来的友谊都是周嵩的幻觉。 周嵩有些烦躁,当着胖哥的面又不好意思问:“你对我怎么这种态度?” “你的手……还疼吗?”周嵩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 “托你的福,还好。”没有表情的少女道。 一辆黑色奔驰v5停在大礼堂的台阶下面,郁盼望放开胖哥的手,锤了一下他的胸膛以示告别,又和唐小洁亲昵地耳语了几句,没有理周嵩,上车就走了。 外联部的众人陆陆续续散去,最后就剩下周嵩、唐小洁与胖哥三人。 “别想了,盼望现在看到你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吧?”胖哥拍了拍周嵩的肩膀:“回头我再帮你劝劝她。” 周嵩干笑了两声,心里有些不爽:明明是我先的,她也是我为你牵线的,现在倒要你来做好人了。 雪已经停了好几个小时,地上的积雪却没有丝毫融化的痕迹。 “周公子,”唐小洁发出了邀请:“小洁来的路上,看到操场上有人在玩雪,一起去吗?” “好啊好啊,一起去吧。”胖哥拍手道。 唐小洁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心想范大部长以前可没这么缺乏眼力劲儿啊。 于是,就这样,三个人悠哉悠哉地向着学校操场走去。 “怎么样?今天的戏,什么感觉?”唐小洁今天穿着一双ugg雪地靴,颜色、款式都和周嵩买的那双很像。 “怎么说呢……有点一言难尽。”周嵩沉吟着:“其实我觉得四凤妈妈的选择挺好的,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让它成为一辈子的秘密,对大家都好。” 唐小洁赞同地点点头:“附议。”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胖哥插道:“有些事情,如果拖着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倒不如……” “说实话,我那时候都以为,他们俩要私奔成功了。”周嵩叹道:“谁知道,又被那继母给搅了。说实话,这部剧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继母,再次是那个四凤的哥哥——简直就是个流氓无产阶级代表,然后,那个继母,真的是作天作地作空气。我甚至可以说,全剧都是她一个人的作,在推动剧情发展,最后作得全家家破人亡,这下满意了吧?” 周嵩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 唐小洁与胖哥面面相觑。 本身,唐小洁问周嵩“什么感觉”,是想问话剧社同学演得怎么样,不想周嵩以前没看过《雷雨》,竟一本正经点评起剧情来——观点还有些,不够主流。 唐小洁叹道:“其实继母也是个苦心人。” 胖哥接道:“其实周朴园这个家庭是有问题的,继母也是长期生活在其中,像个笼中之鸟,才会这样的。你看她反反复复说,这屋里越来越喘不过气来了,这其实是她的家庭生活的真实写照。这都是周朴园给她的……” 周嵩反驳道:“这就是和继子通奸的理由么?” “当然不是……” “周公子——周大公子,虽然犯了和继母通奸的错误,但是人家知道这是不对的,后来也躲着继母。结果那不知廉耻的继母还对周公子死缠烂打,最后……”周嵩愤愤不平道。 “嵩子,”胖哥叹道:“虽然盼望今天一直在跟我说,幸福是要抓的,可我还是觉得,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抓得太紧,是会适得其反的。就好像用手抓沙子……” “胖哥,”唐小洁打断了胖哥:“今天演二公子那个同学,是大一新社员,挺有灵性的吧。” “不错不错,着实不错。”胖哥点点头。 见此二人无意于再和自己讨论剧情,周嵩也沉默了。 他安静地走着,专注感受着白雪在脚下发出的沙沙声。 身为一个魔都人,每次积雪的时候,周嵩都会像一个孩子般快乐。 今年的这场雪更是来得及时——明天就是平安夜,自己又追到了心仪的女生,此时此刻,我本该与她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才对。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还有,那个像天使一般灵动的盼望,她为什么…… 三人路过了11幢宿舍门口。 周嵩驻足,望向袁月苓的阳台。 玻璃门里,黑魆魆的。 “胖哥,手机借我一下。” 周嵩给袁月苓打了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poweroff.” ……搞什么鬼?周嵩烦躁地想。 想给何思蓉打电话,却发现…… 自己根本背不出何思蓉的电话号码啊。 “你们谁有何思蓉的电话号码?” “我有。”唐小洁拿出手机,翻看着通讯录。 电话响了几下,何思蓉接了。 “苓儿?没和你在一起吗?”何思蓉的口气很吃惊。 “……” “她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说要和你堆雪人打雪仗啊!” “……” “是啊,到现在也没回来!” “……” “你别急啊,我穿个衣服,马上就下来了。” 周嵩放下电话,把手机还给胖哥:“你俩去堆雪人吧,我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怎么肥四?”唐小洁和胖哥异口同声地关切询问。 “袁月苓不知道去哪了,我得去找。”周嵩言简意赅地答道。 胖哥和唐小洁陪周嵩站在11幢门口等何思蓉,一边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 七八分钟后,一个穿白羽绒服,戴毛线帽子和红围巾的少女出现在楼道口:“狗子,我们出发吧。” “说了多少次,你不可以叫!”周嵩抗议道。 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胖哥扭过脸来道:“我们……还去吗?” “去哪儿?”唐小洁心不在焉地说。 “不是说要去操场玩雪吗?” “小洁忽然累了。” ——分割线—— 何思蓉带着周嵩走了四、五个袁月苓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 他们又去了“自由人网咖”,没有见到她。 “夕缘宾馆”的前台也说今天没有一个姓袁的女孩子来开房。 所有他俩能想到的地方,全都跑了一圈。 最后,他俩还去了一下派出所,可是警察不以为意。 除非学校出面报案,不然一个成年人下午出门晚上没回来,根本算不了什么事。 深夜两点多,周嵩与何思蓉坐在一家麦当劳里,精疲力竭。 周嵩趴在靠窗的桌子上,呆呆地看着又飘起的大雪,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随后,他又被何思蓉推醒了:“你还有心思睡得着啊!” “别闹,”周嵩瞪着迷离的双眼说:“我是在想,也许月苓现在睡着了,我有可能在梦里和她联系上。” “别鬼扯。”何思蓉不太清楚共享梦境的事情,抢白道:“累了就说累了,你要在这睡,我可回去了啊。” “累也是真的累,”周嵩坦诚道:“我都快记不起来,我上次正常时间好好睡觉是几天以前了。” 何思蓉没有再说什么,任凭周嵩睡了。 随后,她给袁月苓又打了一个电话。 因为袁月苓一直关机,本来她也没有抱什么指望。 没想到提示语音从“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何思蓉一喜,又接连打了几个,都是“正在通话中”。 她休息了两分钟,再次打过去。 草。 又关机了。 何思蓉心头升腾起一股无名邪火。 她想一把拍醒周嵩,然后和他说,走,咱回学校,不找了。 但是看到周嵩憔悴的睡颜,她又不忍心叫醒他了。 这样也好,何思蓉想。 她起身,问工作人员借了一块小毯子,轻轻披在了周嵩的身上。 接着,她就这么坐在一旁,静静地欣赏周嵩的睡颜。 大风,大雪,润物,无声。 孤男,寡女,空室,静处。 好啊,好得很。 见周嵩睡得很沉,何思蓉大着胆子,摸了摸周嵩的头发。 “狗子呀……”何思蓉低吟着。 不想,周嵩一下子醒了过来,瞪大眼睛望着她。 何思蓉尴尬至极,光速缩回手,假装若无其事地拍着自己的脸:“她手机开机了,但是通话中,过了一会又关机了。 “我看呀,人家就是故意躲着咱,咱俩还巴巴地不睡觉,大半夜在这抽风。” 是时,周嵩还处在大梦初醒的半懵逼状态,摸着自己的头,没有言语。 何思蓉越说越气,眼眶红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真是不值得!这袁月苓就是个白眼狼,对她多好都没用!你对她那么好,如果没有共生,到现在她也不会和你说话的。 “我这几年,对她怎么样,她心里没点逼数的吗?我靠,我这种华夏好闺蜜级别的,这么低级的栽赃陷害离间计,她居然也能上当?” “消消气,消消气。”周嵩终于缓过来一点了:“她估计也就是给你们那两个室友给气到了。那个小朋友,还有那个张学霸,我记住了,我周朴园有债必偿!” “你得了吧你,就你还周朴园。你以为你是网文龙傲天男主吗?” “哈哈,也是,应该不会有我这种类型的网文男主。” “再者说了,你们家月苓把人咬了在先,到哪说去也不占理啊。” “……这话倒也有理。” “袁月苓,你王八蛋!”何思蓉叫了起来。 “其实我就很纳闷,为什么每次关系稍微好一点了,感觉她喜欢上我一点了,就要来个这一出。” “袁月苓,你没有心!”何思蓉继续叫骂,麦当劳工作人员投来了倪视的目光。 “差不多得了啊,”周嵩指着何思蓉说:“当着男朋友的面骂他女朋友,我不要面子的啊。” “舔狗,还舔!”何思蓉骂道:“你给我骂她!” “我……”周嵩张了张嘴。 “骂!” “袁月苓,你讨厌!”周嵩叫道。 何思蓉无语:“你是娘娘腔么?” “跟你谈恋爱真的很气人!”周嵩开始进入状态了:“说话真的感觉很气人,有啥事咱俩人摆开了交心谈谈,非得含沙射影阴阳怪气的!” “她这人从来就这样!那小朋友学霸她们为啥心底不待见她啊,自己真的从来不反省吗?”何思蓉接道。 “简直不可理喻!看个报纸都能闹别扭!我都已经和她说成那样了,我还当她听进去了,结果白天就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夜里关机,离家出走!” “先生,请勿大吵大嚷!”麦当劳服务员终于忍不住了。 周嵩与何思蓉俩人对望着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里都是泪。 明明都没有喝酒,却好像两个喝醉的人。 借着这股“酒”劲,何思蓉上了头:“周嵩,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周嵩豪气干云地一挥手:“你说。” “我喜欢你。” ??? 周嵩打了一个哆嗦,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麦当劳服务员伸着头往这边看来。 “你别紧张,”半分钟沉默后,何思蓉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只是忽然觉得,得让你知道一下。你只用跟我说,你知道了,就可以了。” 周嵩沉默了一会:“你以前怎么从来没说?” “我是女孩子耶!而且,我怎么说啊?你眼里除了苓儿,还有别人吗?……” “……何思蓉,谢谢你。”周嵩真诚地说:“我不是在说客套话,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我这样的人,也会有女孩子喜欢……” “不客气。”何思蓉大度地扬了扬手。 “但是……别的不说,老毒物也算是我的好朋友了,所以……”周嵩斟酌着词句。 “打住打住。”何思蓉说:“用不着你给我发卡,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下,仅此而已。” “好,我知道了。”周嵩站起身来,深深地给何思蓉鞠了一躬。 何思蓉坐着没动,泰然自若地收下这一礼:“我和老毒物说好了,明晚我就是他的人了,刚才我忽然觉得,要是再不跟你说,就晚了。” “你……想好了?”周嵩迟疑着说:“你俩认识有一礼拜吗?有吗?”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就阻止我,我听你的。”何思蓉的眼神有些躲闪。 “你别……别这样。”周嵩有些慌了。 “周嵩,你知道吗?”何思蓉怆然道:“你这两年……我一直在帮你跟袁月玲面前说好话,劝她给你机会,为这事,我俩都吵过好几次。” “……我……知道……月苓跟我提过。何思蓉,从今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 何思蓉挥出粉拳,锤在周嵩的肩膀上:“今天的事儿,说完了,就完了。走吧,兄弟。” “去哪儿啊?”周嵩抬起头。 “歇也歇了,骂也骂了,该说不该说的话也都说了,继续去找苓儿呗。”何思蓉站起身来:“谁让咱俩爱她呢?” “走吧。”周嵩也戴上自己的帽子。 何思蓉的电话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来,听了几句,把手机递给周嵩:“找你的。” “谁啊?”周嵩嘀咕着,接过了电话。 “是我,郁盼望。”少女的清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啊……盼……呃,郁盼望,你好你好。”周嵩忙不迭地应道:“怎么啦?” “我打你电话,是唐小洁接的,我才问她要来这个号码。”郁盼望的声音有些迟疑。 “噢噢,对,我手机坏了,给她修去了。”周嵩嘴里应着。 “明天……不,今天中午你有时间吗?”郁盼望的声音有些软闷,完全没了往日的从容与自信。 “怎么啦?” “请,请和我约会吧!” “what?!” 第七十二章 麦路人 放下郁盼望的电话,周嵩陷入了一种沉思。 “怎么了?”何思蓉拽了拽他的胳膊。 “我想到一个方法……可能……有效。”周嵩一边说着,一边回身往卫生间走去。 郁盼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先不去想,还是先想正宫……不是,先想正经事! 小周嵩,不要急,好好想一想,上次你是怎么连接到袁月苓的视觉的? 首先,坐上马桶。 嗯……嗯…… 没感觉! 那也得坐满十分钟吧……还是要二十分钟?总之一定要让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产生眩晕感? 在那之前……刷会手机吧。 等一等,我的手机在唐小洁那里。 周嵩摆出一个“思考者”的姿势。 何思蓉这个女人,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是周嵩喜欢的类型,但是作为人生当中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告白,周嵩对她充满感激。 也许应该反对她明天晚上出去和老毒物做违反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事情,替她的父母约束一下她。 但是这样会不会有背刺老毒物的嫌疑? 而且这样何思蓉就会认为,自己对她有意,拿她当备胎了吧。 一旦让她产生这种错觉,将来她就有可能在袁月苓面前背刺自己了。 永远不要小觑女人的妒忌心。 并且,永远不要得罪女朋友的闺蜜。 不过,自己对她的告白无动于衷的话,会不会也引起她的怨恨? 应该不会吧,都说好了,好兄弟一辈子了。 老毒物,你可要替兄弟照顾好她。 比起这个……郁盼望又吃错了什么药? 背叛胖哥是不可能背叛胖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胖哥的。 大一入学的时候,就是胖哥来接自己的。 别人都想着接妹子,只有胖哥是真心实意接新生。 自己和之前寝室人闹僵搬出来的时候,也是胖哥顶着王聪明的反对,主动邀请他入住的。 在无数个失意的夜里,是胖哥一次又一次陪他吃烧烤喝啤酒,谈心,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就是因为胖哥的存在,回宿舍感觉像回家一样,在宿舍的感觉比家里感觉好多了! 胖哥就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他的! 再说了,就算月苓毛病很多,就算月苓还不够喜欢自己,就算月苓有点作,就算自己和月苓还在闹别扭…… 但这些都不应该成为自己三心二意的理由。 我周嵩绝不是那种,得手以前拼命舔,得手以后就当渣男的乐色。 当然,和盼望的友谊也很珍贵。 盼望会打电话约自己,确实也让他阴霾的心情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胖哥,盼望,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老毒物还有何思蓉也是。 人生除了爱情,还应该有友情。 那样才是坠吼的。 想一想,等到自己30岁生日那天。 如果只有老母亲和月苓两个人陪在左右。 就算蛋糕很大,很香,很甜。 也难免会觉得落寞吧。 话说回来,坐了这么久,也应该差不多了吧。 周嵩一边想着,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站起身来。 …… …… 何思蓉手捧着咖啡纸杯,轻轻缀饮了一口。 狗子这是掉进马桶里了? 话说回来,刚刚贸然告白果然还是太鲁莽了吧。 以后要怎么相处啊。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卫生间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 ??? 她站起身,走到那个画着烟斗的门前,轻轻敲了敲。 “狗子,你还好吧?” 鸦雀无声。 何思蓉的心里犯起了嘀咕。 她思考了一会是进去康康,还是找个男的进去康康。 还没等她想好的时候,周嵩已经单脚跳着出来了。 “我知道苓儿在哪里了。”周嵩有些兴奋地说。 “你脚怎么了?”何思蓉问。 “没事,麻了。” 这种积雪的场面,又是凌晨三四点,自然是叫不到车的。 周嵩拉着何思蓉一路狂奔,两个人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周嵩生怕去晚了,袁月苓又转移了阵地。 从麦当劳出发,冰天雪地里跑了两三公里,他们终于抵达了…… 另一个麦当劳。 ——分割线—— 袁月苓最后还是没有回宿舍。 毕竟小朋友都已经把话说成那个样子了。 辞别了房产中介,袁月玲去了自由人网咖,躺在那天和周嵩一起过夜的情侣卡座沙发上。 因为没带身份证,不能开宾馆,要回去拿的话也晚了。 手机没电了,她也懒得管。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迷迷糊糊间,过去了几个小时。 也说不清是被尿憋醒还是被冻醒,反正就是醒了。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恰巧看到周嵩与何思蓉进了网咖,伸着头找人。 鬼使神差地,袁月玲躲进了厕所隔间。 待了大约二十分钟,她才轻手轻脚地出来。 确认周何已经走了,她生怕他俩杀个回马枪,也离开了网咖。 最后,就兜兜转转到了这家麦当劳。 如今已开遍全球的m记快餐连锁,据说是在100年前由一个华国青年在大洋对岸创立的餐饮品牌,经过多年的发展演变和在各国市场的本地化,其创始人的来龙去脉以及原本的口味特色已经几乎不可考。 唯一100年间都没有改变的,是其24小时营业的经营模式。 每天晚上11点至次日早晨6点,m记快餐的餐品会变更成为更简单却更贵的夜间餐单,并且不再接受优惠券。 袁月苓很长时间一来都不太理解,这个经营时段这样的菜单,其预设的顾客群体究竟是谁。 直到今天,她自己也咬着牙买了这样一份夜间快餐。 一个汉堡,一包薯条,一杯牛奶,价钱够在学校食堂吃三顿,没有一样东西是袁月苓爱吃的。 但是可以让她坐下来的时候挺直脊梁,不会被店员误认为她和角落里的几个流浪汉是同类。 不过既然付了大价钱,也就可以理直气壮要求服务,袁月苓向营业员借了充电器,虽然并不想心疼周嵩,但是总不能让何思蓉也跟着着急,报个平安吧。 端着餐盘,来到店内东边的角落坐下,虽然这边不如柜台附近暖和,但是店员从柜台也看不到这里,离店里那几个总是悄悄看自己的男人也最远。 接通电源,手机很快就能开机了,然后就跳出许多未接来电提醒,却都是何思蓉。 袁月苓有些恼怒,抓过手机拨出了周嵩的号码。 “喂?”是一个软软的女声,还带着困意。 袁月苓有些懵,慌忙挂掉了电话。她以为自己拨错了号码,连忙重新检查了一下,好像也并没有错。 “喂?哪位啊?”还是那个女声。 “小蓉,是你吗?”虽然声音一点都不像,但是袁月苓还是试着问了一下。 “你打错了。”接着嘟嘟嘟切断了听筒里哈欠声的尾巴。 这个女人是谁? 为什么电话会打到她那? 周嵩手机丢了? 那捡到手机的人要么关机私藏。要么听电话提条件或者归还,现在这算什么? 周嵩身边睡着别的女人? 他不是在跟何思蓉一起找我的么? 难道是我想错了,他们根本不是在找我?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决堤一般涌入袁月苓的脑海,让她拿着手机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无声无息间,手机自己锁屏然后息屏,黑色的屏幕镜面上倒映出一张美丽但有些失魂落魄的脸。 恍惚间,那美丽的倒影眼波流转,露出了一个有些矫揉造作的笑容。 又来? 回过神来的袁月苓毫不犹豫的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郁盼望给的十字架开始念诵经文。 abinsidiisdiaboli,liberanos,domine. utlesiamtuamsecuratibifacias libertateservire,terogamus,audinos. utinimicossanctaelesiaehumiliaredigneris, terogamus,audinos. utinimicossanctaelesiae terogamus,audibilisdeusdesanctuariosuo. deusisrahelipsetruderitvirtutem etfortitudinemplebisuae. benedictusdeus.gloriapatri. …… 五分钟后,定下神来的袁月苓再次拨通了周嵩的号码,她觉得自己还是了解周嵩,或者说她觉得自己了解男人。 一个曾经一亲自己芳泽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下身段去跟何思蓉那样的鬼混? “喂?找周公子的是吗?你是哪位啊?”电话里的女声变得精神洪亮了许多,更加悦耳了,只是传到袁月苓耳朵里就被过滤成了噪音。 “周嵩在干嘛?”袁月苓质问道。 “你哪位啊?我明天……”电话里的女声也变得没好气起来。 “你是谁?” 袁月苓厉声打断,听到“周公子”这个肉麻的称呼,她对自己的问题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答案,但是她有点不想面对这个答案,所以怀着一点侥幸心理,希望得到一个不同的答案。 “我唐小洁啊,周嵩这电话……” 听到“唐小洁”这个名字,袁月苓挂电话关机拔线一气呵成,趴在了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 唐小洁这个人,是她袁月苓在这个学校最不想打交道的一个,因为在这个女人面前,袁月苓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深深的自卑。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是大二的时候,无论姿容学业还是校内风评,她袁月苓是学院引以为傲的高岭之花。 但是随着今年夏天新生入学,事情悄悄的发生了变化。先是开学典礼上滴水不漏的致辞,然后是闪电般组建了t大第一个cosy社团自领社长并一人担数角献上一场颇具水准的秀。 唐小洁这个名字开始被校内外熟知。 她成绩一般,但是家资巨富出手阔绰,完全不屑于奖学金甚至根本不需要考虑工作和收入。 她浓妆艳抹,但女生不瞎都知道,她的素颜和袁月苓有8分像,加上高档保养,很少有同龄女性可以望其项背。 她交游广泛,但又长袖善舞,少有花边绯闻,仿佛她身边的男人都是有固定轨道的卫星,不近不远稳定可靠。 与唐小洁相比,只能在学业和学生会工作中倾注大量精力以获取奖学金来交学费和维持生活的袁月苓,因为不会用也用不起化妆品和保养品,只能硬着头皮一瓶大宝走天下的袁月苓,整天钻研那些高大上的建筑学理念,却难有片瓦遮头只能孤独的在快餐店过夜的袁月苓,连一个周嵩都搞不定,最后还落得被魔鬼缠身的袁月苓,有魔鬼的诅咒捆绑,还能被唐小洁撬走周嵩的袁月苓。 校花,实际上只是个笑话。 高岭之花也已经是高阁之花。 唐小洁的人生是袁月苓梦寐以求的,但是她居然还有心思取代自己,有时候真的要说人比人得死啊。 不知不觉间,袁月苓好像睡着了,但又好像没有,她觉得脚很冷,可能是袜子有点潮,也可能是周嵩在搞事…… 她决定什么都不做,你有本事就把脚塞到干冰里去。 “姐姐,你这样睡觉会丢东西的。” 一个声音把袁月苓叫醒了,她从臂弯里抬起头来,眼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样貌很清秀,穿着校服运动外套,里面不知道套了几层,鼓鼓囊囊的,背着一个沉甸甸的书包。 “姐姐,你的电话就这么放在这,被人拿了你都不知道。”这男孩看袁月苓醒了,就指着她的手机跟她说。他说话有点慢,一字一句的。 袁月苓看了一下周围,也不知道几点了,店里的灯大部分熄了,只有柜台和门口还比较明亮。柜台附近的座位上,几个人影或坐或卧,还能听到一些轻微的鼾声。 “谢谢你,小弟弟。”她把手机装回了衣服的内兜,向这这个男孩道了声谢。 “你喝牛奶吗?”袁月苓把牛奶杯递给他,奶已经凉透了,但是袁月苓觉得,这孩子来提醒自己,应该还是有所期待的。 “不用,我不饿。”男孩摆了摆手,退开了半步。 “我没动的。”袁月苓又解释着把杯子往前推。 男孩还是摇头,腼腆地笑了一下,踩着自己的鞋跟,啪嗒啪嗒地回到远处的座位上,趴在桌子上。 袁月苓看了他一会,也闭上自己的眼睛。 虽然很疲倦,但是,却一直睡不着。 再次睁眼的时候,那小男孩也没在睡觉。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右手支棱在桌上,托着右脸,安静又忧郁地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 第七十三章 离家出走三小时 不需要很多的阅历就能看出来,这孩子跟那些流浪者不同。 他是离家出走跑出来的。 现在令袁月苓不解的是,他想要什么。 “姐姐,你也是离家出走的吗?”男孩发现袁月苓在看自己,就又啪嗒啪嗒地走了过来。 袁月苓的困惑也得到了解答:他是来找认同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是离家出走?” 袁月苓并不想顺着他的话头编瞎话。 离家出走是不理智,没有生存能力的小孩子,赌一时之气,大冬天夜里跑出来,更是大错特错。 她不能不负责任地给这个孩子提供虚假的自信。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买了吃的又不吃,如果你也是离家出走,我有经验,可以带带你。” 男孩傻傻地挠了一下后脑勺,笑了一下。 “你才多大?还是老司机了?” 突然的转折让袁月苓没憋住笑出了声。 “那不打搅了。”男孩有些沮丧,转身又要走。 “哎,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跟姐姐说说呗。” 袁月苓起身拉住男孩,让他坐在了桌子对面。 “那,是不是我告诉你了,你就让我带你?” 男孩又高兴了起来,笑容有一点没心没肺。 “那就要看你说不说真话了。”袁月苓循循善诱。 “我就是每次闯大祸,都会出来避避风头,只要撑几天别被找到,再回去,编一段挨饿受冻的凄惨经历,大人十有八九就不会再追究了。”男孩认真地说。 “看来你经常闯祸啊。”袁月苓适时地引导着话题。 “哎,我也不是喜欢惹祸,但是考试题太难,同学嘴太贱,老师事儿太多,这些我也左右不了。但他们不管是谁的错,总是我的屁股受罚。” “不要总是找客观理由,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袁月苓模仿着中年人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表演了一句经典台词。 “对,对,对,他们总是这么说,好像所有的问题都源于我的屁股还不够痛。”小男孩一副得遇知音的激动。 “不过你是女生,又这么漂亮,你爸妈肯定不会从你的屁股上找原因,那你为什么还要跑出来呢?自己父母说点难听话,听着就听着呗,总比这天寒地冻的,一个人没地方落脚强。” 霍,你把我的台词说了,那我说什么? 莫名被抢了台词,袁月苓一时接不上话,只得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但是,既然是出来了,就一定要坚持,至少三天,不然适得其反。 “我第一次晚上跑出去,还是初二,对外面哪能过夜也不了解,在过街地下通道对付了半宿,差点被蚊子吃了,后半夜就被人发现找回去了,回了家那可好,超级加倍。” “……” “那你就开始专门研究离家出走了?” “那当然了,吃一堑要长一智啊。离家出走是手段不是目的,本质上是一种自我流放,自我惩罚,回去的时候,我们要让大人相信,我们在这个自我惩罚的过程中受到教训了,这样才能避免进一步的惩罚。 “所以离家出走的关键是,一,照顾好自己,并且开头的几天不能被找到。 “二,过了头几天,要和家里人联络,报平安,缓解家人的焦虑。 “三,一定要拿钱,除了能让家人知道你是真的离家出走而不是没回家吃饭,也是在外面能有钱应急。像你这样,随手花钱,回去就算你爸妈不心疼钱,也会觉得你在外面没遭罪,九九八十一难少哪难都得给你安排上。” “对不起啊,我刚才还以为你是饿了呢。”袁月苓道了个歉。 “我带着钱呢,但是我不能随便花,多少钱拿出来我就争取多少钱带回去,我妈打工挣钱也挺不容易的。”男孩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卷皱皱巴巴的钞票,很自尊的给袁月苓展示了一下,又小心的收了起来。 看到这孩子还是挺知道心疼父母的,袁月苓正打算从这个角度劝劝,男孩好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对了,我最近还总结出了第四条,就是千万别走太远,最好能经常溜回家看看。” “经常回去看看是为什么?难道不容易被发现吗?”袁月苓也只好顺着他的话问。 “这可是经验之谈,你看到那边那个穿西装的没有。”男孩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顺着他指的方向,柜台附近的长座位上,睡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大约35岁,手里还握着旁边一个行李箱的提把。 “那人看起来挺体面的,也不像流浪汉啊,这么大男人了还能离家出走啊?”刚来的时候,由于紧张和抗拒情绪,袁月苓并没有注意观察这些睡在快餐店里的流浪者,现在仔细观察之下,的确与她想象中的那种不同。窗边座位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老人,头发已经全白了,梳的整整齐齐,衣着虽然普通,但也很干净。 “他的事,我也是昨天才听说的。”男孩跟袁月苓小声解释着。 “这个人啊,听说是搞什么金融投资的,之前给父母买楼买车,挺风光的,但是后来赔了,欠了好多钱,离了婚,自己的房车都卖了,还是没还清,躲到父母家里追债的也追过来。他爸妈就让他拿点钱去国外避避,欠的钱他们想办法。” “这种时候,也只能指望父母了吧。可是他这不是还在国内吗?”袁月苓叹了一口气。 “这是半年前的事了,他这刚从国外回来。” “债没清,不敢回家?没钱只能躲在这里?” “不是的,你肯定猜不着。”男孩摇了摇头。 “那你别说,让我猜猜看……” “别是脑子坏了?找不到家了?”袁月苓琢磨了一会,忽然一拍大腿。 “是找不着家了,但他脑子没坏,是他爸妈,卖房搬家消失找不着了。” …… 听了男孩给的答案,袁月苓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的说了一句:“谁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呢……” “所以我才加了第四条,不要走太远,尽量常回去看看。”男孩干巴巴的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这是出来几天了?回家看过吗?”袁月苓打量他身上穿的衣服都还算整洁,精神也不错的样子。但是这孩子显然在回避自己离家出走的真实原因。 “没有回去过,我不敢。” “这样吧,天亮了,我替你回去看看,你家里人不认识我,很安全。” “真的?太好了,姐姐你对我真好。” “别爱上姐姐哦,咱们不合适。” “我有数,我就是想,要是张舒雅也能对我这么温柔就好了。”男孩红着脸低下了头。 “张舒雅是你妈妈吗?”袁月苓心里就是想逗他。 “我妈叫刘定君,跟个武将似的,张舒雅是我同学。” “你喜欢张舒雅?”袁月苓明知故问。 “可是她讨厌我,她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滚开。明明她还没有姐姐你一半好看,脾气却大你好几倍。”男孩噘着嘴,一脸的不忿。 “你可别给姐姐戴高帽,姐姐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脾气。”袁月苓赶紧往外摘,她可不想再来一个精通离家出走的迷弟。 “好脾气的人都这么说。”男孩笑嘻嘻的、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家吗?”袁月苓赶紧换了一个话题,作势望着窗外的夜色。 “你说说看。”男孩骑在椅子上,意趣盎然。 “我是逃婚出来的。” “姐姐你有那么大吗?我还以为你只比我大一两岁。不过你这么漂亮,想找个般配的也不容易呢。”男孩认真的评论道。 “那男人我从来没见过。 “盲婚哑嫁,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封建遗毒?好歹来点资本主义吧,你爸妈也欠钱还不上了?”男孩好像骑木马一样在椅子上前后摇晃。 “是冥婚。” 咣当!男孩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地滑站不起来,只得坐在地上向后倒退。 “你、你、你别是鬼吧?!”男孩颤抖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气。 “姐姐逗你玩的,这点胆量,还老司机带我呢?”袁月苓笑的花枝乱颤,起身把这傻小子扶回桌边坐下。 “姐姐你大半夜的不带这么吓唬人的。那你是不是得和我说点实话,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幼小心灵啊?”男孩虽然一时惊魂未定,但终究小孩心性,很快就不计较了。 “姐姐就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出来散散心,跟你的故事比起来,就是简单枯燥且乏味。 “我就说嘛,我就从来没听过有年轻女生自己跑这来过夜的。毕竟这地方的半夜对一个单身女孩来说,还是挺危险的。不过店里来过一个逃婚女鬼的故事,一定会有很多人信的!”男孩托着下巴总结陈词。然后马上转向了新的兴趣点。 “那你这个老司机今天晚上可得把眼睛擦亮点了,又有女鬼来啦,还是怀孕的。”袁月苓望着店门口,跟男孩打趣。 只见一个女子瑟缩着推门进了店,约么25岁年纪,上身穿着一件羽绒服,下面漏出来的却是睡袍下摆和大半截光着的小腿,脚上一双湿了一半的棉拖鞋,看身形体态,应该怀了孕而且月份不小了。 她进门也没往柜台去,往店里四周看了看,在与袁月苓和那些睡觉的人距离都比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先开始只是苦着脸呆坐,后来又伏在了桌子上,又过了一会,便传来嘤嘤的哭泣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姐姐,你,能,看见她对吧?”男孩一脸紧张的问袁月苓。 “那鬼就那么好见那?小屁孩别胡思乱想了。”袁月苓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怀孕女人的哭声越来越大,惊醒了那些睡觉的流浪者,但也许是碍于自身难保的尴尬处境,他们都只是观望,没有人上前宽慰。柜台里的店员闻声也出来了,但是女人根本不理他,只顾自己越哭越伤心。这个最多不过20岁的小伙子面对这个情况也是毫无办法。 “老司机不去指指路吗?”袁月苓有些不合时宜的揶揄男孩。 “这大人的事哪轮得着我说话啊?姐姐你去问问呗。”男孩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 很明显,这个女人是在家里受了委屈出来的,袁月苓并不是很想去掺和别人的家务事。于是她摇摇头,抱起肩膀闭目养神。 “姐姐,我这两天看到一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好久没去学校了,你能帮我解释一下这是说的什么意思吗?男孩的话有些没头没脑,但是袁月苓听懂了。 她睁开眼睛,起身走向那一群束手无策的男人和那一个哭泣的女人。 原来女人和丈夫住在附近的小区,丈夫上班,女人照顾家,一直还算恩爱。今天上半年,女人怀孕了,本来是好事,但她丈夫竟然以自己不育为由指责妻子出轨,并且开始明目张胆的勾三搭四。妻子无奈之下想通过亲子鉴定自证清白,丈夫还拒绝配合。随着女人身子月份越来越大,家里的矛盾日益尖锐。终于在这天夜里,一场争吵之后,男人把女人撵出了家门。 袁月苓口才好,脑子灵,家务事虽然谁来也断不清,但至少能帮助孕妇控制情绪,了解情况。 终于女人止住悲声,同意了袁月苓的建议,诉诸法律维护自身权益,店员打电话报了警。警察来了以后明确指出,丈夫抛弃怀孕的妻子,视情节严重程度可以追究刑事责任的。 怀孕的女人坐上警车去了警察局,店里又恢复了一小时前的寂静。借住的人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抓紧时间休息,店员小伙也回到了柜台里玩手机。 袁月苓觉得很累,有点喘不上气,就也打算睡一会,才忽然发现,之前聊了半个晚上的小男孩不见了踪影。 “那个小男孩呢?”袁月苓问。 “什么小男孩?”麦当劳服务员莫名其妙地说。 “就那个,刚刚还一直在跟我聊天的啊。你没看到吗,大概长这么高——” 还没等服务员说话,店门再次卷着雪花被人推开。 然后出现在袁月苓面前的是风尘仆仆的周嵩与何思蓉,这让她一时心中有些慌。 一时间,她好像被父母老师在网吧逮个正着的中小学生,堵住的鼻子都通了气。 离家出走,三天内不能被抓到,她想起了小男孩的叮咛。 这才三小时吧? 第七十四章 唐小老婆还是郁小老婆? 由于袁月苓说什么也不肯回宿舍,周嵩与何思蓉带她在夕缘旅店开了个小单间休息。 “小蓉,你别走了……”袁月苓拉着何思蓉的手。 何思蓉扭头看向周嵩,后者没有说话,但是她在他的眼神里读出那个请求: “小蓉,你走吧。” 啊……真是太让人为难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何思蓉还是选择了重色轻友,推说早上有翘必死的课,离开了旅店。 何思蓉走后,一开始,袁月苓还是希望周嵩也回去,给她一点个人空间。 她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无论周嵩如何劝说,都一言不发。 周嵩不敢把她一个人丢下,硬把她抱到了床上,身上还被狠狠踢了几脚。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觉得疼,可能还会再踢几脚。 周嵩把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她也不脱衣服,就这么全副武装和衣躺着。 周嵩不敢再刺激她,没有上床,也和衣躺在了沙发上。 房间小,沙发就小,周嵩蜷着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究竟是疲惫战胜了满腹的心事和不舒适的姿势,周嵩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没有做什么梦,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有些亮堂。 不知名的鸟儿们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啼着。 袁月苓站在自己的身前,一言不发。 “哎哟我的妈啊!”周嵩被吓了一大跳,叫了起来。 他警觉起来,捏住拳头,虽然不一定有胜算,但至少应该体面一些。 后者却没有说话,也没有袭击他。 看眼睛的颜色,应该是正常的,周嵩稍微放款了心。 袁月苓转身回到了床上,拍了拍自己的边上。 周嵩会意,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跑着跳上了床。 他在袁月苓身边躺下,后者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正在周嵩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只柔软但冰凉的小手拉过了他的手。 袁月苓把周嵩的一只手臂放在自己的腰上,又抬起头,把周嵩的另一只手臂压在脖子下面。 就这样,周嵩从背后抱着她,一动不动。 “周嵩,睡吧。”袁月苓说。 周嵩觉得这可不太睡得着。 他努力地将身体蜷起,让自己的屁股往床边上靠,免得前面顶到袁月苓的后面。 生命如此短暂,脆弱,美丽。 他周嵩还不想死。 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周嵩再次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嵩感到有一个人压在自己身上。 柔软的唇与自己的唇相接。 周嵩想要睁开眼睛,却是不能。 他的头紧紧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整个人不断下沉,下沉,好像凹陷了下去。 缓慢的……坠落。 下午1时许,电话机响了起来,周嵩接起,是前台打来的,问他们要不要续房。 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周嵩心里一惊,却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一阵风吹机的声音。 袁月苓光着脚,裹着白色的大毛巾走出来,见到周嵩便说:“醒了?” 周嵩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怔怔地说:“上午睡觉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亲我来着?” “没有,你在做梦。”袁月苓板着脸说。 “说谎。”周嵩察言观色着说。 袁月苓没憋住,笑了出来。 “咋,恢复正常了?”周嵩高兴地说。 “我一直很正常。”袁月苓收起了笑容:“来,帮我吹头发。” “帮你吹头发可以,但你以后可别再这样了。你知道你这一作,作者掉多少追订么?”周嵩嘻嘻笑道。 “又在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袁月苓把手里的鼓风机递给周嵩。 周嵩拨动着鼓风机上的开关,开大,关小,关掉,又打开。 好像一个拿到新玩具的儿童。 毕竟,他几乎没怎么用过这玩意儿。 “别对着一个地方吹,烫!……后面!……近一点儿!……再远一点……!” 过了二十分钟,周嵩手都酸了,还没吹完。 而且这东西声音很响,根本没法和月苓聊天,就很烦。 “算了,我自己来吧。”袁月苓接过吹风机,自己又吹了快十分钟,那阵噪音才停了下来。 “好麻烦啊,”周嵩说:“我洗完头都是等它自己干的。” “我就是嫌麻烦,才把长头发剪掉的,现在你又非要我留长头发,以后你就要学怎么吹。”袁月苓说:“转过去,我穿衣服。” “哦……” “别委屈巴巴的,咱们多活两天好么。” 周嵩扭过去趴在床上:“知道了。” “你后来是怎么找到我的?”袁月苓把手别到背后,系着胸衣后面的拉扣。 “我去厕所间蹲了半个小时,然后……” 周嵩把当时的情形描述了一通:“刚好我去过那家麦当劳几次,有点印象,就赶紧过来了。” “我知道了。”袁月苓摸了摸上午刚洗的胖次,好像还没有完全干,又拿过吹风机。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周嵩注意到。 “嗯,昨天晚上我也不小心触发了,”袁月苓解释道:“我看到你和唐小洁在约会。” “约哪门子会啊!”周嵩叫了起来,后背发凉:“所以你后来生气关机是因为这个?” “……”袁月苓专注地吹着那条胖次。 “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解释,你现在当着我面,把唐小洁拉黑了……” 周嵩一怔,心想月苓怎的这般无理?且不说自己欠唐小洁这么多人情,就算是之后在学生会,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要不就先拉黑给她看,回头再偷偷恢复吧。 “……不,删好友。”袁月苓好像也想到这一层。 “我的手机还在她那呢,怎么拉黑啊!”周嵩忽然灵机一动。 “我还在等你解释,为什么我打你的电话会是唐小洁接的?她还骂我。”袁月苓淡淡地说着,拿过一条纯黑的棉裤袜,提起它的上摆,将手臂伸进长长的袜筒,从臀边往脚尖处卷。 周嵩简单地解释了手机在唐小洁那里的原因,然后又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和唐小洁在一起看话剧的经过。 “这样。”周嵩撑起身来,爬到袁月苓边上:“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和唐小洁单独见面了,如果我要见她,一定带上你。” “行叭。”袁月苓没有多想,轻轻点了点头。 她将手掌插进裤袜撑开一个空间,抬起左腿,伸进卷好的裤袜里,将它顺着光滑的皮肤提到大腿处。 然后是右腿。 她从床上站起身,站在地面上,两手提着裤袜的边,将它提到小腹处。 然后弯下腰,处理着腿上的几处褶皱。 周嵩看傻了,咽了一口口水。 穿好了袜子,袁月苓转过身,重新跪坐在床上,看着周嵩:“喜欢吗?” “还……还好,呃,喜欢。” “你喜欢的那些lolita啊jk啊花边袜子啊我实在是接受不了,最多也只能这样了。”袁月苓抿着嘴唇说:“你知道我的,我从小到大基本上都只穿裤子。” “没,没事。”周嵩揽住了被裤袜包裹着的腰:“只要是你,穿什么我都喜欢。” “周嵩,你真的……绝非良人。”袁月苓叹着气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当初拒绝你,并没有错——你有家暴倾向。” ???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周嵩大惊失色。 “你昨天对我动手了。”袁月苓的语气好像在讲一件别人的事情。 “什么呀?”周嵩想,她说的只能是大礼堂前面的隔空对扇了:“那不是你先的吗?而且……我们这不是闹着玩吗?” 袁月苓又下床站了起来,一件一件往身上穿着衣服:“我爸也经常对我妈动手……你最好……你看着办。” “哎呀,月苓……”周嵩的话被前台打来的电话打断了,后者催促他们尽快办理退房,否则就要扣押金。 “知道了。”周嵩有些烦,粗声粗气地撂下了电话。 “周嵩。”袁月苓已经穿好了衣服,把自己的头发扎成一左一右两个很小的辫子。 “卧槽!”周嵩说。 “喜欢吧?” “喜欢喜欢!”周嵩扑上去抱住袁月苓。 袁月苓没有动,也没有回抱他:“周嵩,我呢……其实是一个非常怕死的人。” “嗯?” “我才二十岁不到,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情没有做……我想好好活下去。我就是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我不想死。” 袁月苓把头搁在周嵩的肩膀上。 “傻妞。”周嵩拍着她的背说:“怎么忽然没头没尾说这些。” “刚共生的那会儿,我被你弄得,也产生过和你同归于尽算了的念头。”袁月苓回忆道:“可是我不敢,我不舍得。我想活下去。” 同归于尽?周嵩有些后怕,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以后呢,我尽量少作,尽量和你好好相处,尽量对你好一点。”袁月苓说:“我希望你和我保证,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不会伤害我的生命安全。” “傻妞……我保证。” “你对天发……对天主发誓。” “除非你给我戴绿帽子。”周嵩逗她说。 袁月苓有些喘不过气来,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回到了心田。 “可以,你发吧。”但袁月苓只是这么说。 “我发誓。” 周嵩举起右手,心里一阵纳罕。 人家情侣发誓,都是海誓山盟,咱俩这是什么玩意儿? “行了,就这样吧。”袁月苓淡淡地说。 “昨天的事,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道歉?”周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我已经道过歉了,昨天晚上发信息给你的。”袁月苓说:“等我帮你把手机拿回来,你自己看。” “我次——奥!”周嵩忽然想起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嚷了起来。 “又怎么了?” “我答应了别人,中午一起吃中饭,我全给忘了,现在都快2点了!” “跟谁约了啊?”袁月苓随口问道。 周嵩张嘴欲说“老毒物”,转念一想,现在视觉都可以共享了,撒谎实在是给自己挖坑。 “唐小老婆还是郁小老婆?”袁月苓似笑非笑地问。 “郁小老……”周嵩脱口而出。 “不是,不要打,疼!钓鱼执法不可取!”周嵩在床上滚来滚去,闪躲着拖鞋底。 ——分割线—— 郁盼望觉得非常生气。 约好了11点半,现在已经快2点了。 面前的这壶茶,早就凉透了。 周嵩还没有来。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怠慢郁大小姐。 从来没有。 就因为他周嵩有移动距离上的限制,为了安全起见,自己才大老远又一次跑到这偏远的地方。 而且这个“校内小馆”怎么看都不是太干净…… 他周嵩只不过是一个区区…… 等一等。 自己似乎同时受到了“忿怒”和“傲慢”的影响。 郁盼望,不要限于诱惑。 深呼吸,吸,呼。吸,呼。 “没关系。”郁盼望的脸上浮现出淑女的微笑。 “校内小馆”的服务员想要走进包间,为郁盼望续一壶茶。 却被站在门口的两个,戴着墨镜穿着西服的男子拦住。 保镖接过那壶茶,走过来为郁盼望沏上,然后倒了一杯出来,先行喝了下去。 “嗯!”保镖对郁盼望点点头,又退回门口。 真的是有够夸张,郁盼望想。 有一种犯人被全天24小时监视的赶脚。 不过,考虑到自己差点送了命,父母有些紧张过度也是可以理解的。 死亡……再一次离自己那么近。 对于基督徒来说,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永恒生命的开始,郁盼望想。 如果自己真的死于“周嵩”的手下……郁盼望有自信获得天国门票一张。 可是…… 当那根棒球棍对自己举起来的时候,当自己的手臂折断的一瞬间,当“周嵩”露出他的尖牙利齿朝自己的脖颈处咬下来的时候,郁盼望还是害怕了。 那种恐惧,根本不受理智的支配。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来这个世界一趟,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我不能让父母伤心…… 也不想让哥哥难过。 我的恐惧是正当的,郁盼望拼命说服着自己。 但是这种恐惧实在是太强烈了,以至于在看话剧的大礼堂再见到周嵩的时候,自己完全不想搭理他。 在扭头离开,坐上奔驰v5之前,她瞥见了周嵩受伤的眼神。 是那么悲伤,那么无助的眼神…… “爱,就是能够体会到别人的痛苦。”赵神父总是这么说。 “能够直面并且克服自己的恐惧,才成称为勇者。”老许则这么教育自己的独生女。 “我们每个人,天生本该都是良善的。”李修女在课上的循循善诱又传进她的脑海:“是因为我们不断地受到他人的伤害……我们害怕再受伤,为了保护自己,因为恐惧,我们把自己封闭起来,然后又无意识地去伤害别人……” 是啊,那不是周嵩的错。 如果自己因为自己的恐惧就让周嵩受到伤害。 那我与那袁月苓何异? 郁盼望拿出蓝封皮口袋版的《圣母小日课》,翻到“午后经”。 手机响了一下,是范熙发来的信息。 第七十五章 你喜欢我?你喜欢她? 周嵩赶到校外小馆的时候,在外面看见了那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保姆车。 他进了店门,径直冲向唯一的包厢,然后被两个墨镜西装男截住,一左一右架着丢到了大厅里。 “让他进来吧。”包房里,郁盼望若无其事的命令姗姗来迟。 “整这俩门神出门,得不少挑费吧……”周嵩揉着酸痛的身体,在郁盼望的对面坐下,嘴里嘟嘟囔囔抱怨着。 “你打断了我的胳膊,我小惩大诫,算扯平了。”郁盼望似笑非笑着,望着周嵩说。 郁盼望的右手被绑带固定为一个奇怪的姿势,坐在窗前的样子,要是再批一件呢子大衣,那就活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军事独裁者的模样。 郁盼望的伤,虽然周嵩自己完全没有印象,但是大家都说这是他亲手造成的,也由不得他不信。 再次见到少女这强撑着的模样,周嵩有些心疼,同时心里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扯不平,扯不平,还差远了呢。”周嵩赔笑道:“再多丢两次。” “经上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郁盼望站起身来,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抽出她的棒球棍,轻轻地在周嵩的胳膊上一下一下敲着。 虽然球棍并不是刀斧,但周嵩还是不由得想起了老妈在厨房剁骨头之前的预备动作。 周嵩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判断着对方开玩笑和来真的几率各占几成,嘴上却满不在乎地说:“经上还说,爱你的仇敌。” “最近圣经读得挺熟啊。”郁盼望笑了一下,把棒球棍又收起来了。 周嵩擦了擦额头的汗:“那是,每天都在学习——这顿我请。” “请什么请,这地方也没什么可吃的,你这个点才来,应该也吃过了吧。”郁盼望板着脸说:“就陪你聊半个小时,我就要走了。” “啊这……好吧。”周嵩有点郁闷,但也没话可说。 两个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对坐了三分钟,谁也没说话,只有周嵩自己尴尬地吃着桌子上赠送的花生米。 这间包厢的窗户关着,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雪已经停了。 一抹天光斜照进来,郁盼望的侧颜恰好笼罩在其中。 最近的事情把郁盼望折腾得够呛,平日里红润的脸色竟然透出一丝苍白。 她漫不经心地嚼着泡泡糖,腮帮子上的彭彭肌一动一动的,也显得格外饱满。 那满溢到好像要撑破皮肤的胶原蛋白……简直让人想要咬一口。 说起来,月苓也比她大四岁而已,为什么感觉……已经比她黯淡了不少? 红颜易老,周嵩想到这四个字。 从前他单单知道这四个字,却没想过会这么残酷。 想得有些出神。 “你在看什么?”郁盼望的声音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惊醒。 “呃……先是在看你,然后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在郁盼望面前,他只能选择说实话。 “嗯。”郁盼望笑了笑。 周嵩垂下头去,不再看她:“所以……你为什么会忽然要我和你……约……约会?” “朋友之间不定时聚聚,这还有为什么?”郁盼望不解地说。 “呃……你不是说约会?” “约会,约见会面啊。”郁盼望有点茫然。 “……行叭。”周嵩说,他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 “你喜欢我?”郁盼望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又是一道剑气直逼周嵩的脑门。 ??? 这小姑娘是真的没情商还是故意的啊? “我拒绝回答。”周嵩昂起头说。 郁盼望露出一个凛冽的笑容:“拒绝回答往往也是一种答案。” “喜欢,非常喜欢。”周嵩索性说:“是那种对妹妹的喜欢,是对非常在乎的朋友的喜欢……和喜欢月苓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不同。” 郁盼望看了他一会:“不完全是实话。” ??? 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郁盼望轻笑了一声道:“男人嘛,正常的。”便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 可恶,胖哥到底是怎么受得了这个家伙的。 想曹操,曹操就到。 郁盼望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按着自己的屏幕:“稍等……我回条消息。” “你今天晚上……要带胖哥出去吗?”周嵩转着手里的一根筷子。 “嗯,带他去堂里参与弥撒,和我爸妈一起。”郁盼望说:“我正在和他说呢。” “哦……” “对了,我刚才已经给月苓姐姐发过消息了,不知道她跟你说了没有。晚上你带月苓姐姐到汇南教堂来,教堂有活动,早点来。到时候,我和赵叔叔准备看下时间,再试一次。” “啊?哦,哦,哦,好的。你爸妈能同意吗……?” 郁盼望把手机举到唇边:“我先不跟你说了,我陪周嵩再坐会儿,晚上见。” “哎?”周嵩有点惊讶:“你和我出来,胖哥知道啊?” “?”郁盼望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周嵩讪笑道:“没事,没事。” 你真的不是来破坏我和胖哥的关系的吗? 俩人聊了会儿《雷雨》,郁盼望又给周嵩讲了一些她们学校里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郁盼望面对周嵩还有点紧张和不自在,聊到后来,俩人之间的气氛融洽了许多。 “我刚出生的时候,差点就死掉了。”郁盼望说。 “真的假的!”周嵩叹道。 “后来我爸妈急了,赶紧找赵叔叔来给我施洗,我就活过来了。” “……卧槽,真的假的!”周嵩半信半疑,嘴上就只剩下重复这四个字了。 “嗯……反正大人都是这么说的。”郁盼望翘起了腿,撑起了头:“后来,我小时候,就有点自闭,跟同学也不太合群……爸妈带我看了好多专家,吃了很多药。” “你?自闭症?真的假的?”周嵩咋舌。 就她这风风火火的性格…… “你除了真的假的还会说别的吗?”郁盼望有点好笑。 “假的真的啊!”周嵩笑道,郁盼望作势要打,周嵩偏头闪过。 “后来,是李修女长期给我做心理辅导,慢慢才好起来的。”郁盼望说:“关于怎么克服与生俱来的恐惧,她教会了我很多。” “可是你现在还是有点愣,有时候说话做事的时候。”周嵩这话刚一出口,便自觉冒昧唐突。 还好,郁盼望没有生气:“嗯,都这么说,不过现在这样,对我已经够用了。” 是啊……就算你再不会说话,也不会遭受社会的毒打…… “对了,这个给你,”周嵩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在月苓枕头里发现的巫毒娃娃,递了过去。 “巫毒娃娃。”郁盼望没有接,一下子认了出来。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有人放在月苓枕头里的,她让我带过来给你看看……” 郁盼望朝门口站着的保镖招招手,那人大踏步走过来,盼望跟他要了一个打火机。 然后提溜这娃娃的线头,把它从脚底点着了。 “别烧啊!”周嵩大惊失色:“不得先研究一下么。” “不需要。”郁盼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一股难闻的焦味扑面而来,周嵩掩着鼻子,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玩偶在地上化为灰烬。 “这种东西如果是外行搞的,谁研究也没用,如果是内行搞的,现在被你们找到了娃娃,也就没什么好研究的了。你们回去再测试一下,如果真的是巫毒引起的,现在应该已经解决了。”郁盼望伸了个懒腰:“陪我出去走走。” “校外小馆”的老板在心里骂娘。 包厢里坐了几个小时,一个菜都不点,喝了两壶茶,吃了两盘花生米,还在地板上烧东西,就这么走了? 老板有些敢怒不敢言。 直到那保镖掏出皮夹子,递过去几张大钞以后,老板这才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四人。 二人在未化尽的积雪里走着。 郁盼望今天也穿了一双雪地靴,把左手插在裤袋里,好像也很享受这种踩雪的感觉。 “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周嵩与盼望并肩走着,时不时还会撞到她的肩膀。 “圣诞节了嘛,我心情总是很好。”郁盼望说:“特别是这种,有雪的圣诞节,第一次见呢。” “被你这么一说,我的心情也好起来了。” 周嵩不小心又撞到了盼望的肩膀。 “你能不能别老挤我,撞得我胳膊疼!”郁盼望抱怨道。 “不好意思……” “月苓姐的住处问题,你不要担心。”盼望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我们家在这一带应该有酒店什么的,我回去打个招呼,给她安排间房。” “你们家的酒店,应该挺贵吧,我怕我们付不起。”周嵩笑道。 “我说跟你收钱了吗?这附近本来就没有淡旺季,酒店住不满,房间空着也是空着。”盼望满不在乎地说。 “以月苓的自尊心,她可能不会接受。”周嵩踌躇地说。 “真是麻烦。”郁盼望撇撇嘴说:“那我给她找间走廊尽头常年卖不出去的,让她住进去以毒攻毒,冲冲煞气抵房费吧。” “盼望……”周嵩感动地说:“你为什么对我……对我们这么好?” 郁盼望刚要说话,却见到老毒物与何思蓉俩人,打着悠儿从前面就过来了。 ——分割线—— 老毒物今天一天都很激动。 实际上,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很激动。 古人云,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乃人生四大幸事。 当然,在婚前性行为泛滥的今天,洞房花烛夜可能主要用来清点红包了。 但,至少今晚,是老毒物个人的,货真价实的洞房花烛夜。 今天夜里,他即将告别近二十年的处男之身。 当然,他之前就有这个机会,只是自己放弃了。 打仗还要讲究一个出师有名,名不正则言不顺。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上床更是如此。 虽然,恋爱了也不一定能结婚,但至少不能,在恋爱的时候就没准备结婚。 经过这段时间的约会,何思蓉已经步步退让,将俩人的关系从“互不干涉的py”转变为“具有忠实义务的情侣”,对于俩人未来的展望,何思蓉也从“毕业即分手”让步到了“走一步看一步”。 考虑到他俩认识也就一周左右,这已经是相当恐怖的攻略速度了,老毒物想。 虽然何思蓉依旧态度可疑,但是自己欺骗自己可是男人的天赋。 老毒物准备好迎接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了。 话说回来…… 这件事对于老毒物来说,还挺神秘。 中学期间,老毒物没有上过生理卫生课。 上大学以后,当舍友们在11点熄灯后,聚众看动作片时,老毒物强忍着好奇,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没有参与。 在老毒物的心中,这应该是一件神圣而又神奇的事情。 首先,关于那种非凡的滋味到底在身体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老毒物充满了好奇心。 比这更重要的是,老毒物想象不出来,如果有一天,自己和一位女性,发生了这种……超越灵魂肉体的特殊关系时,他想象不出那样的两个人会变成什么样。 当他们再见到彼此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异样感觉呢? 一旦两个人的关系到达了这一步,他们感受彼此的方式,是否会发生升华?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是不是会像二维世界升级到三维世界那样…… 带着这些纯情小处男的浪漫幻想,老毒物打了个哆嗦,把手里的纸巾丢进纸篓。 从昨晚到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没办法,一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激动。 老毒物看了看时间,虽然还早一点,但也差不多了。 好,出发! 老毒物从床上一跃而起,披上羽绒服,往11号寝室跑去。 “这才几点啊。”何思蓉刚出宿舍门口,就开始抱怨了。 “不早了不早了。”老毒物嘻嘻笑道。 二人牵着手去一食堂吃了一顿饭。 “看把你猴急的?”吃饭的时候,何思蓉用筷子点了一下老毒物的头。 “?那之前不都是你在急吗?”老毒物不以为然地说。 往勤奋街走去的时候,两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小小的不满。 老毒物觉得何思蓉不太重视。 他幻想了一天,何思蓉会打扮成什么样来见她,结果她的打扮随意得好像是出门打瓶酱油一样。 何思蓉想的是,这人居然猴急到,都不能带我先好好吃一顿圣诞大餐?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忽然老毒物看到一个气质出众的高挑美少女带着一个周嵩迎面走了过来。 这少女虽然好像一只手受了伤还吊着绑带,但是反而为她摄人的美貌增添了两分平易近人,把好像出门打酱油的何思蓉照成了灰姑娘的姐姐们的形状。 老毒物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没错啊是周嵩,这小子烧成灰我都认得。 但他身边的那个姑娘,明显不是袁月苓部长。 部长个子没有这么高。 这少女确实是一个美人坯子,等成年长开以后,也许不会输袁部长多少,老毒物想。 只是……好你个周嵩,臭小子,不老实。 “盼望!”何思蓉踮起脚尖,放开了老毒物的手,张开双臂欢呼着,跑向那个少女。 “别别别别,”少女害怕地向后躲闪:“膀子膀子,膀子疼。你是谁呀?” 少女身后不远不近的两个墨镜西装男冲刺了过来,架住了何思蓉的胳膊,把她推开了几步。 ……这就相当尴尬了。 “不认得我了?我是何思蓉啊,袁月苓的舍友啊,你们……” “何思蓉。”老毒物有点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你有没有发现,你说的话,跟你和王聪明,杜鹏飞说的话一模一样……你不要每次都……” “啊,我想起来了。”郁盼望淡淡地说:“刚认识周嵩的时候,我们六个人就在食堂吃过一次饭。” 虽然称不上特别熟,何思蓉还是跟郁盼望攀谈了起来。 女人真是这么自来熟的动物。 “对了,空调的事情,”老毒物把周嵩拉到了一边。 “先不说这个,你俩这是干嘛去?”周嵩问。 “嘿嘿,我俩说好了,今天晚上第一次办事。”老毒物高兴地说。 周嵩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何思蓉,正好与后者的目光撞上。 “我和老毒物说好了,明晚我就是他的人了,刚才我忽然觉得,要是再不跟你说,就晚了。”周嵩想起了何思蓉昨天的话。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就阻止我,我听你的。”何思蓉是这么说的吧? 周嵩的脑袋一时有点嗡。 郁盼望忽然转过头来对周嵩说:“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们先聊吧。” 老毒物忙说:“不用不用不用,你们聊吧,我们也赶时间。” 说着拉起何思蓉的手就走了。 周嵩忍不住冲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又瞅了一眼,何思蓉回头向他招了招手,便再没有回头了。 “你喜欢她?”周嵩的身边,传来了郁盼望难以置信的声音。 “没有这回事。”周嵩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侵入人间,好好看! 为大家推荐一本同类型校园恋爱+对抗邪灵的《侵入人间》。 可能很多人已经看过了,作者与我一样是nga老哥,文笔极好,令我难望向其背,是我读过的网文中文笔最好的,有种读实体文学的感觉。 高中题材,双女主系统,xp也和咱有所接近,更新和咱一样拉胯,节奏进入比较慢……emm,想不到了。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侵入人间,好好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大小姐的生死抉择 通常,每年的圣诞夜,郁家都会去hk圣心堂过。 今年却移到了汇南堂,原因是子夜弥撒后,赵神父要在那里执行一次驱魔仪式。 郁家和吴主教交情一直不错,在郁母的游说下,吴主教破格秘密批准了这次驱魔仪式。 这种危险的事情,郁家当然不想让盼望参与。 但是架不住女儿在家打滚,老许还是心软了,向妻子提出堵不如疏。 遂,全家一起前往。 现在是下午3点,子夜弥撒会在夜里10点举行。 郁盼望却要从汇南赶回市七女中取一个包裹,然后再赶回汇南。 这个包裹是从埃塞俄比亚寄来的,为某人准备的圣诞礼物。 没错,她是一个非常注重仪式感的人。 虽然有车,可因为是圣诞前夜,加上难得下雪,路上车多人多,车也走得很慢。 如果华夏可以放开航空管制就好了,郁盼望惆怅地想。 还有这烦人的保镖。 长那么大只,一本正经地坐在车里,仿佛他俩的圣诞心愿就是把这车的窗子外面焊上铁栏杆。 抵达市七女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三人向着学校的门房间走去。 “大爷,您值班呢?”郁盼望甜甜笑着,像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 门房秦大爷抬起头来,把老花镜拨到鼻子上,瞪着她:“郁盼望?你的手怎么了?” 郁盼望满不在乎地拨了一下长发:“挨打了呗,没大事。” 秦大爷把眼镜推上去,从抽屉里摸出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铁钥匙,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来给郁盼望开门。 “哎,现在这些年轻的爸妈不讲武德,下手真是没轻没重……今天礼拜天,你不歇着,这么大雪,专门跑来啥事啊?”秦大爷问。 “哦,有个我的包裹,在您这儿吗?” “你去你们班信箱找找吧。”秦大爷说着,打开了门:“这两个人是谁,非本校师生不可以进的。” 一个保镖二话没说,从兜里掏出两包“软华夏”递了过去。 “可不敢收,可不敢收。”秦大爷连连摆手:“周五的时候,我刚被校长叫去批了一顿,说再有下次就……” “你们就在门口等着吧,学校里又没人,我拿了东西就回来。”郁盼望朝保镖们弯了弯手:“平时上课你们也不可能跟进学校里来啊。” 两位保镖彼此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对了,大爷,”郁盼望随口问道:“您的腿怎么了?前两天不还好好的?” “没事,”秦大爷有些尴尬地说:“昨天我去汇南我儿子家,下午没事出来遛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好有个……路过的女娃子好心,帮我叫了救护车……” “这样啊。”郁盼望说:“那您以后可要多当心一点了,特别这种天不好的时候。” “对了,那个女娃子好像也是你们的教友,手里拿着一串带十字架的那种珠子……” “是嘛?这么巧。”盼望说。 “你今天不去教堂吗,今天不是那个什么什么……平安夜?” “我拿了包裹就去。”郁盼望觉得寒暄已经够了,钻进窄门,朝秦大爷点点头,便向着自己的班级走去。 从校门口到教学楼,大约要走七、八分钟的距离。 一路上都是连绵不绝的常绿树木,顶着白雪在夜色中随风摇曳着身姿,发出沙沙的声响。 好像……还是第一次晚上来自己学校呢。 隔着铁栅栏可以看见流淌的酥州河,此时好像也停止了流动,不知道是不是也结了冰。 花坛栽种的白玉兰依然盛放着,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室内游泳馆的门锁了,只得绕过去。 一个黑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啊——!” “别叫,是我。”那黑影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你怎么也来了?” “我……我……”郁盼望用力摇着头,想从少女的身边绕过去。 那少女却一把揽过了郁盼望的腰,把她半抱在怀里:“郁盼望。” “黄思佳,你,你……放开我。你弄疼我的手了。”郁盼望扭动着自己的腰,挣脱了黄思佳,连连后退几步。 “盼望,你还要躲我躲到几时呢?”黄思佳忧郁地说:“你知道我来七中上学都是因为你吗?” “我……我……”郁盼望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对不起……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都行,只是不要再缠着我了。” “我想跟你和好。”黄思佳温柔地说。 “可是……” “你不是标榜有爱心吗?对那些纠缠你的男人,你都那么耐心……为什么对同为女人的我如此冷漠?” 黄思佳说话虽然幽怨谦退,举止表情却咄咄逼人。 “我……好,我可以和你再做回朋友。”郁盼望把“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不缺朋友,我也不需要你做和那些人一样的朋友。”黄思佳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了几步,再次揽住了盼望的腰:“我们明明爱着彼此,你为什么要……” “那都是初中的时候不懂事,都过去了……你知道这是不对的,去找你们牧师聊聊吧。圣诞节快乐。”郁盼望甩开黄思佳的手,快步走开努力让自己的呼吸频率正常。 黄思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把拽住郁盼望,扳过她的脸,不容置疑地吻了下来。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郁盼望用左手用力地推开黄思佳,全速向教学楼里跑去。 …… 她停了下来,用一只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 心脏,狂跳。 腿上的伤口是不是扯到了?好疼…… 幸好,黄思佳没有追上来。 对了,走廊里的自动感应灯怎么都没在亮了? 这也……太黑了吧。 郁盼望一脚踢到一个硬物,疼得“嘶——”了一声。 一阵穿堂风吹过,走廊的尽头,有一扇没有关好的门“砰”地砸了一下。 北风在窗外发出凄厉的嘶鸣,接着又是一扇没关好的窗“砰”了一下。 郁盼望摸着墙,一步一步走着。 对了,手电筒……手电筒。 郁盼望摸出手机,却发现屏幕一片漆黑,怎么都按不亮。 空气里传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怪怪的味道。 郁盼望一路小跑了起来。 摸到自己班级的教室,打开了公用的邮箱,自己的包裹就好好地躺在里面。 她一把拿过这个包裹,转身向着出口方向快步走去。 …… ??? 楼梯呢? 这走廊也太长了吧,怎么一直走不完? “圣母在上……”郁盼望喃喃地说。 一个地上的人影……从前方的教室门口,一点一点渗了出来。 “天军之统帅,总领天神圣弥额尔,请保佑我们战胜专横的强权与黑暗的统治者……”郁盼望颤抖着说。 那地上的人影不见了。 她推门进了女厕,奔到厕所的窗前。 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学校的门房,那一抹亮着的灯光。 “秦大爷!秦大爷!!!秦大爷!!!” 叫得声嘶力竭,却没有丝毫反应。 ok,郁盼望,冷静,镇定。 你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 比起这个……虽然都这种时候了…… 有些突如其来的感觉,还是不得不应对。 她拉开一扇厕所隔间门,从里面锁好,用左手褪下了裤子,坐在了马桶上。 郁盼望陷入了思考。 鬼是不可能打墙的,既然自己一直在走廊打转,找不到楼梯,一定是在视觉和空间感上出现了问题。 就好像蒙住双眼走直线,最后一定会走成一个圆。 一边紧张地思考,一边她的嘴里也没有停下: “我们的天主实在是拯救人的天主, 上主天主使我们摆脱死亡的关口。 天主必要把他敌人的头颅击穿, 必要把固执于恶者的脑袋打烂。 我主说:“纵使他们逃至巴商,我也要把他们捉回来, 纵使他们躲在海底,我也要把他们逮回来, 为使你在鲜血中洗涤你的脚, 你的狗以舌头舔食敌人的血。” …… 有了,这个方法应该可行! 郁盼望听到了呲呲的声音,感到自己的膀胱一阵轻松。 接着,一滴温热的水就落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紧接着又是一滴。 两滴。 她用手接住这淅淅沥沥的水…… 怎么有股……骚味儿? 她抬头向上看去,那水流却忽然大了起来,带着一股冲击力呲在了自己脸上,顺着脖颈流进衣领里。 那带着骚气的液体流进衣领后,好像有生命一般,向着她的下半身涌去。 郁盼望本能地紧紧闭上嘴巴,避免液体流进嘴里。 等到水流停住以后,她抹了一把眼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徐捷的头正在厕所隔间门的上方,笑嘻嘻地看着她。 郁盼望叫出声来:“徐捷!你这个变态!你想干什么?” 她羞愤交加,手忙脚乱地把裤子往上提,然后一把推开了厕所隔间的门。 外面并没有人。 随着隔间的门被推开,失去了支撑力的少年头颅落到了地上,还一跳一跳的。 一跳一跳的,是吗……? 郁盼望冷笑着擦了擦眼睛,再看过去,果然只是一颗排球。 小把戏。 郁盼望推门,离开了洗手间。 不要被眼前的幻象所迷惑,郁盼望。 按照计算的轨迹,找到离开这里的路吧。 她伸手推开一扇教室的门。 果不其然,教室的后门朝着另一个方向。 沿着后门出去,她到了一座新的走廊。 虽然一模一样,但她就是知道,这是新的。 身上的衣服,包括里面的衣服,都湿了一半,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骚味,让她有点恶心。 左,上,左,上。 那些液体流进了她的雪地靴里,浸透了短袜,使她走路的时候都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留下浅浅的脚印。 右,下,右,下。 更糟糕的是,在这样的气温下,进了水的衣物都在夺取她的热量。 她的体温开始下降。 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拉斐尔……以你的翅翼,引导我的方向,让我走出这座迷宫吧。 在这扭曲的回廊和不规则的教室之间穿行了大约十五分钟,再次走进一间教室时,她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 徐捷和黄思佳两个人,在书桌上…… 徐捷的上身还披着松垮的校服,黄思佳面色潮红,头发散乱,全身只穿着两只有些受潮的黄色短袜。 明明在做这种事情,为什么自己推门进来以前,听不到一点声音? 徐捷和黄思佳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郁盼望,依然全心投入地挥洒着汗水与青春,教室里充满了尴尬的气味。 郁盼望强忍住尖叫的冲动,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们……继续。” 说着便快步往教室另一侧的后门走去,一面嘴里念叨着:“路过……” 虽然遮住了眼睛,她却听到了俩人跳下书桌的声响,还有袭来的风声。 三步冲刺到后门,郁盼望伸手去拉门。 锁上了,纹丝不动。 来不及多想,郁盼望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后门撞去。 还没有撞上,郁盼望就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揪住,然后那人拖着自己的头发往回走。 郁盼望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了高达100分贝的尖叫。 然后,徐捷的手便捂上了她的嘴巴。 郁盼望张嘴便咬。 徐捷吃痛,松开了手,郁盼望大叫道:“你不是徐捷,你不是黄思佳!” 那“徐捷”邪魅一笑,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天主,求你快来救我, 上主,求你速来助我。 愿那些图谋杀害我的人,受辱退去, 愿那些喜欢我遭难的人,含羞出走! 愿那些向我呵呵的人, 个个满面羞惭而退去无影。 愿那些寻求你的人……” “天主不在这里。”那“徐捷”用可怖的声音开口了。 “阿斯摩太,我因父,及子……唔!” “徐捷”用不知道哪里取出来的一卷胶带,封住了郁盼望的嘴。 “真是个吵闹的女人啊。”那“黄思佳”捂着嘴笑了,她的声音又嘶哑,又声若洪钟:“初中我俩谈的时候,她可不这样。” “唔唔唔唔唔——”郁盼望左手挥过一拳,直奔“徐捷”的太阳穴而去。 “徐捷”轻轻偏头,闪了过去,随后抓住郁盼望受伤的那只右臂,用力扭动。 郁盼望疼得快要晕过去了,却因为嘴巴被胶带贴住,无法喊叫。 随后,“黄思佳”一记直拳,用力打在她的小腹上。 郁盼望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别让她晕过去!”徐捷一边喝道,一边将郁盼望重重地摔在书桌上。 “徐捷”卡住了郁盼望的喉咙,“黄思佳”则用力按住了郁盼望的一只胳膊和一条大腿。 郁盼望用没被压住的另一只腿踢向“徐捷”,徐捷没有闪避,硬吃了这一脚,随后卡紧了盼望的脖子,又给她脸上来了重重一拳。 “吾辈名为阿斯摩太,意为毁灭者。”阿斯摩太两手掐紧了郁盼望的脖子,“黄思佳”则去把郁盼望的裤子往下拽。 “你既已知晓吾辈之真名与能力,竟一次又一次地碍事。” 黄思佳已经将郁盼望的几层右裤腿都撕了下来,右脚的雪地靴也被丢到一旁。 雪白的大腿,暴露在寒冷而干燥的空气中。 大腿外侧的伤口崩裂,留出的汩汩鲜血,淌到了已经半湿的白袜上。 “不要那么粗鲁,月亮的女儿。”阿斯摩太微笑着朝“黄思佳”摇了摇头。 “吾辈本可将尔立毙于此,但你们那虚伪软弱的主,似乎总是喜欢标榜自己愿意给凡人选择的权利。”阿斯摩太继续哈哈笑道:“吾辈……亦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唔唔唔——” “如若你顺从吾辈,吾辈便留你性命并许你安享余生。反正你这肉体终有一日会属于一个男人或者女人,眼前的这一男一女都是钟爱你之人,不妨任你以自由意志挑选一位,作为……善意的回馈。” 那“黄思佳”咯咯地笑了起来:“选我,选我!” “唔唔——” “当然,你也可以效法你那些……可怜的小圣女们,为了守护那愚蠢而又不值一提的贞洁,放弃自己……如蝼蚁般的生命。 “吾辈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进行选择。” 阿斯摩太的右手化作利刃,抵在郁盼望的咽喉上。 郁盼望唔唔唔的,似乎想说些什么。 阿斯摩太犹疑了一下,撕开了盼望嘴上的胶带:“如若你继续呼唤天堂之名,吾辈便将你的喉咙撕碎。” “我怎么知道,”郁盼望喘着气说:“我如果顺从你,你就会让我活着离开?” “吾辈所言,即为契约,契约乃吾辈力量之本,契约乃深渊秩序之源。立约而无信者,终将为深渊之主所弃。”阿斯摩太信誓旦旦地说。 “……” “一分钟到了,makeyourchoic,mygirl.”阿斯摩太温柔地抚摸着郁盼望的长发:“live?ordie?” “选我吧,选我。”那“黄思佳”嘻嘻笑道:“这样你将来仍然可以和丈夫说,你从未认识过男人。” 两行清泪顺着郁盼望的脸颊滑了下来。 她浑身颤抖着。 阿斯摩太皱眉道:“吾辈虽然有着无限的时间,你可没有。” “我,我选择……” 第七十七章 门房秦大爷 “我选择……”郁盼望用蚊子一样地声音说。 她瑟缩着身子,眼神在眼前的两个“人”的影子之间游移。 “你让那个女人出去。”郁盼望似乎是艰难地作出了决定,然后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 “黄思佳”轻笑一声:“到底还是……选择了……” 她干脆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丝毫不在意自己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双黄色短袜,径直走到教室的后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而“徐捷”则意得志满地附身上来。 就是现在! 郁盼望深吸一口气,使出了全身的力量,踢向了“徐捷”的胯下。 “哼。”阿斯摩太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手,敏捷地侧身闪过,这力道十足的一踢只贴着大腿飞过。 郁盼望觉得喉头一凉,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 但她没有时间担心这个。 郁盼望一个打滚,从桌子上翻到地上,然后掀起桌子朝阿斯摩太砸去。 趁“黄思佳”还没反应过来,郁盼望一个箭步冲向了打开的后门! 一头将“黄思佳”撞出了门外,郁盼望转身把门关上,撒腿就要跑。 “黄思佳”如同蜘蛛一般爬了过来,抱住了她的小腿。 瞬息间,无暇思考,郁盼望用穿着雪地靴的那只脚,往“黄思佳”的头颅踏去。 “黄思佳”比她更快,先一步咬住了郁盼望另一只被剥掉靴子,只余白袜的脚。 剧痛。 郁盼望眼前一黑,还是踩在了“黄思佳”的头上。 “黄思佳”松开了口,身体瘫软到了一边。 “我要把仇恨放在你和女人,你的后裔和她的后裔之间,她的后裔要踏碎你的头颅,你要伤害他的脚跟。” 《创世纪》三章十五节,郁盼望想。 不及多想,此时“徐捷”已经撞破了教室的后门,走了出来。 郁盼望撒开丫子在走廊上狂奔。 说是撒开丫子…… 受伤的右臂被紧缚在胸前,使她无法摆动双臂。 每跑一步都牵扯着大腿上伤口。 被“黄思佳”咬过的地方开始发麻。 鲜血,已经把洁白的短袜染成红色的,又被脚上流出来的黑血再次渲染。 喉头的鲜血似乎怎么也止不住…… 郁盼望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就这样一高一低,一瘸一拐地跑着,阿斯摩太应该早就追上她了才对。 但牠只是笑眯眯地背着手,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不远也不近,好像逗弄猎物的猫。 “前方只有死路互通。”阿斯摩太说:“现在回头,答应顺服,你还有这个机会。你的伤口,吾辈将为你治愈。” “休想……” 跑过一个拐角,郁盼望的视野亮堂了起来。 封闭式的走廊通向了半露天的户外走廊,月色照耀在仿佛嬉闹追逐着的少男少女身上。 郁盼望翻身,攀上了走廊的金属栏杆,坐在上面。 她感觉到胯下一股彻底的冰凉。 “哦?终于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吗?”阿斯摩太饶有兴味地说:“自杀可是直接坠入地狱的重罪,这值得吗?” 郁盼望的教室在三楼,按理说距离地面只有10米距离。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失血,盼望看着楼下盖着雪的灌木还是一阵眩晕。 虽然是相对柔软的泥土…… 虽然有植物和雪地的缓冲…… “勇敢地跳下去吧,没什么好怕的。”阿斯摩太笑道:“祂为你吩咐了自己的天使保护你,他们要用手托着你,免得你的脚碰在石头上——圣咏,91章。” “拜托,2000多年了,来点新鲜的吧。”郁盼望深吸一口气,把另一条腿也搬到了栏杆外面,调整了一下姿势,一跃而下。 …… 阿斯摩太走到栏杆前,向下张望。 那“黄思佳”也慢慢走了过来,揉捏着自己变型的头脸让它们恢复正常:“我早就和你说过,这只小羊羔是不会屈服的。” “当然,吾辈一点也不意外。”阿斯摩太道:“不过,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 …… …… 郁盼望睁开眼睛。 她感受着自己的四肢。 虽然浑身痛得好像散了架,但是自己非但没死,而且好像也没有受任何重伤。 身上和脖子上的血好像也都止住了,开始结痂。 难道……真的是拉斐尔天使又来救我了吗? 接着,郁盼望就发现自己靠着一个结实的肉垫。 “哥哥!”郁盼望惊呼:“你怎么来了?” “我……” 范熙剧烈地喘着气,坐起身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就想说到学校来接你。” “你是怎么进来的?”郁盼望有些狐疑,到了眼前这一步,她已经彻底没法分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了。 “就这么进来的啊,门口没人,大门开着。我走到这里,刚好看到你坐在铁栏杆上,我叫你,你也不理我,然后就看到你跳下来了。”范熙回忆着。 “你的手怎么了?”郁盼望发现范熙的双臂都耷拉着。 “不知道,完全使不上力气,可能是接住你的时候脱臼了。”范熙苦笑道。 郁盼望还是不确定眼前的范熙是不是真的范熙,毕竟这一切也太巧了一些。 何况,他怎么知道我回学校了?我又没和他说,今天可是周末…… 疑点太多。 啪,啪,啪。 顾不得多想,郁盼望转身朝身后望去。 “徐捷”和“黄思佳”已经穿戴整齐,鼓着掌从花园拐角处走了过来:“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啊。不顾自身的安危,奋不顾身地接住了自己的小女友,为此付出了双臂全废的代价,真是可歌可泣。” “他们是……?”范熙疑惑地问道。 “感谢吾辈吧,不忍心让你就这样死去,小盼望。”那“徐捷”抚掌笑道:“是吾辈以冥冥之音引导你的夫君来到这里,救下了你。” “一直妨碍你们的人是我!”郁盼望怒道:“哥哥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你们为什么要把他也连累进来?” “哦?恐怕未必吧。”阿斯摩太道:“捉那条该死的鱼不是也有他的一份吗?” “那也只是我在利用他,他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们放他走,要杀要剐冲我来。”郁盼望冷冷地说。 “你在教吾辈做事?”阿斯摩太笑眯眯地蹲了起来,捏住了郁盼望的下巴。 “你别碰她!”胖哥虽然双手不能动弹,仍然试图撞开阿斯摩太,并怒喝道。 “啊,你也想教吾辈做事。不过没关系,吾辈欣赏你的勇气。”阿斯摩太站起身来:“我会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范熙气急,看来人一步步逼近而且言语不善,虽然双臂动不了,但还是抬腿踹了过去。 阿斯摩太轻松地闪开,使了一个背摔,庞大的身体被重重地仰面摔在地上,大地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击倒了范熙,阿斯摩太重新踱向郁盼望:“在贞洁与生命之中,你选择了前者。凡人的世界已经堕落到今天的地步,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吾辈果然没有看错你。 “吾辈现在好奇的是,这一次的新题目,你又会如何抉择呢?” ??? “又是两个只能活一个的把戏吗?不用废话了,杀了我,放哥哥走。”郁盼望怒喝。 “瞧瞧,这孩子被上面的家伙洗脑到这个地步。”阿斯摩太身后,“黄思佳“一边用锋利的指尖在胖哥的胸口刻画着什么,一面大声地感叹。 “早就知道在他们的宣传中,吾辈与吾辈的故乡是什么样的面目。但是小盼望,你应该明白,造谣者口中的混乱与毁灭,往往参照于他们自己的经历和本心。 “其实吾辈最是通情达理,不会出你想的那种两难问题。不如这样吧,”阿斯摩太再次在俩人的身前蹲下:“你这么拼命守护的贞洁,也不过是为了他而已……” “我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郁盼望反驳道。 “随你怎么说吧。”阿斯摩太笑道:“吾辈大发慈悲地决定,不让你在我们这两具皮囊中选择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郁盼望觉得自己的四肢在冰天雪地下开始渐渐失去知觉。 “黄思佳”吟唱起郁盼望听不懂的语言,随后她就觉得周身一片温暖。 虽然在户外的雪地中,却如坐在壁炉前一样。 “我再次给你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对你来说,应该更容易一些。”阿斯摩太竖起食指道:“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当然,只有你自己。这个胖子的血肉将成为吾辈的晚餐。” “你知道我不会选这个的。”郁盼望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魔鬼。 阿斯摩太微笑着伸出第二根手指:“又或者,你在这里,同你的夫君完婚,吾辈就放你们两个一起走。这个胖子是成为你真正的夫君还是成为吾辈的盘中餐,就看你的选择咯,小盼望。” “完婚,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噢,阿斯摩太,你那腐烂的大脑是被驴踢了一脚吧。” “黄思佳”咯咯笑道:“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所谓的未婚夫,你替她除掉他,岂不是正中下怀? “你有什么理由觉得,她会为了一个还不怎么熟的,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的身体呢?” “我不是律师,不喜欢问知道答案的问题。”阿斯摩太摇头道:“我们的小盼望如果能接受别人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死去……那也算是一个有趣的实验结果。” “下三滥!”郁盼望忍不住破口大骂。 “清理掉不理想的对象,还是提前接纳他……makeyourchoice,mygirl.” 阿斯摩太站起身来:“别考虑太久,一小时后,如若吾辈所要求之事尚未完成,便会取其性命。” “我已经在那胖子身上种下了我的宝贝,如果到时间,他不能得到你的心,我的宝贝就会立刻吃掉他的心哦。”“黄思佳”开心地补充道。 说完这话,“徐捷”便勾着“黄思佳”的肩膀,消失在夜色中了:“吾辈就不打扰你们的……私人空间了。” “无耻!!!”郁盼望跺着自己的脚。 ——分割线—— 秦大爷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在女中看门这20年,练就了这位阿伯牧羊犬一般的敏锐嗅觉。 秦大爷自知不是什么私德毫无瑕疵之人。 但凡手里有点闲钱,他总爱去寻欢作乐。 男人至死是少年,喜爱温暖的少女有什么错?在内心,秦大爷总是如此为自己辩驳。 作为门卫的职业道德,秦大爷亦非无可指摘。 那一抽屉“软华夏”就是铁的罪证。 但至少……只要我在岗一天,就不能放一头豺狼进这个学校。 这是我的领地,我的羊群。 秦大爷因此而充满了使命感和自豪感。 他小心地锁好了学校的门,拄着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往校园中走去。 郁盼望进去也太久了,不得不进去康康。 三楼的走廊感应灯还是坏的。 这帮家伙,说好今天来修的,结果又拖到明天。 秦大爷走到高一(4)班的教室。 那是郁盼望的班级。 秦大爷皱起了眉头,事情果然不太对劲。 桌椅有被移动过,现场有打斗的痕迹…… 秦大爷捻起桌上的一根长发。 接着,他看到了一只倒在某张课桌下面的雪地靴。 秦大爷捡起这只雪地靴,努力回忆着。 郁盼望今天来的时候,穿的就是这只吧? 不好。 秦大爷拿出手机,想要报警。 就像所有惊悚片的烂俗套路一样,没有信号。 秦大爷的目光投向了教室被撞坏的后门。 这扇门已经变形,门窗玻璃碎了一地。 门外的走廊上,有淡淡的脚印,是暗红色的。 秦大爷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既然电话打不通,那就先回门房室,把那两个大小姐的保镖领进来吧。 这也是事从权宜,秦大爷想。 在返回门卫室的路上,秦大爷听到了远处传来少女的哭声。 盼望…… 秦大爷攥紧了拳头。 如果到校门口叫人再回来,最起码一刻钟过去了。 分秒必争。 秦大爷捏紧了手里的拐杖,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似乎……是在钟楼的后方,小花园这里。 秦大爷绕过了楼的拐角, 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他的血液都凝固了。 地铁,大爷,手机.jpg 竟有人在这般冰天雪地中行此苟且之事? 你们就不冷吗? 顾不得多想,秦大爷蹑手蹑脚走向那个背对着他的彪形状汉。 “对不起,盼望,我想活下去。” “……” “盼望,你别哭,等我们出去,我就立刻入赘到你家,好不好?” “……” 女孩却只用手臂捂着脸啜泣,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他摆布。 恶心!就是一句话!恶心! 秦大爷在心里怒骂。 近了,更近了。 “哥哥。”女孩子开口了。 “怎么了?”壮汉貌似温柔地停了下来。 “我……我还是做不到。你可不可以……先打晕我?我……” “打晕你?我,我又怎么做得到……” “呀——嘿!”秦大爷一身巨喝。 你做不到,大爷我做得到啊! 拐杖随着一道风声,劈到了那彪形大汉的后脑勺上。 没有想象中的打击感,拐杖仿佛砸在了一团棉花上。 那壮汉也并未如想象般倒下,只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缓转过脸来。 秦大爷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张脸虽然也有如人类般的五官,却已经完全混乱了位置,好像刚刚被搅烂的生日蛋糕。 郁盼望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 秦大爷见她身上的衣物尚且还算完整,不仅暗暗松了一口气。 总算,没有来迟。 “秦大爷,您别打他……他是我……”郁盼望叫道。 那五官扭曲的壮汉低吼一声,朝着秦大爷扑来。 “哥哥,你也别动手呀!”郁盼望只看得到他的背影,急道。 壮汉拳风刚劲,根本不待秦大爷反应,一记重拳砸在他的软肋上。 秦大爷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闷哼了一声,被打翻在地。, 壮汉不依不饶,继续飞身扑上来,一拳直击秦大爷的面门。 秦大爷已经无力招架,但是他无意中尖端向上的拐棍,居然无声无息地刺入了壮汉的胸膛,又仿佛刺进一团棉花般毫无阻力。 “哥哥!大爷!”郁盼望站起身,一瘸一拐跑了过来。 秦大爷看到这壮汉瘫软了下来。 他的身体在解体。 他的衣服一点一点瘪了下去。 一只蝗虫……从壮汉的衣袖中飞了出来。 天知道为什么下过雪会有蝗虫…… 紧接着,更多的蝗虫从壮汉的领口,袖口中飞了出来。 如果这也能叫蝗虫的话。 这些蝗虫的形状仿佛准备上阵的战马,它们的头上好似有像黄金的荣冠,面貌有如人的面貌;它们的头发好似女人的头发,牙好似狮子的牙;它们的胸甲有如铁甲,它们翅膀的响声,有如许多马车奔驰上阵的响声;它们有相似蝎子的尾和刺。 郁盼望大张着嘴巴,看着“胖哥”的躯体在自己眼前被解构,最后只剩下一堆衣服。 “女娃子,你不用管我,你快跑!”秦大爷倒在地上,还在用力地挥舞着拐杖,驱赶着奔向自己的蝗群。 第七十八章 集结号 汇南镇,极乐汤。 洗澡是为了清洁身体,泡澡是为了享受。 现在还有多少年轻人,愿意花几个小时去享受泡澡? 这里就有一对。 周嵩和袁月苓各自泡完了澡,又一起做了汗蒸,此时正躺在二楼休息区里。 他们穿着浴袍,一人靠着一个巨大熊本熊布偶,慵懒地躺坐在榻榻米上。 当然,这两个熊本熊也紧紧挨在一起。 空气中回响着“平安夜”的旋律,听着就让人很平安。 泡澡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呀,周嵩舒服地眯缝眼睛,挂在袁月苓身上,抚摸着她白嫩如莲藕的手臂。 虽然价格对两个学生来说不算特别便宜,但是物有所值。 这种时候,真想来根烟……可惜身上没有,这里也不让抽。 周嵩伸手拿过冰镇雪碧的易拉罐,摇了摇,里面已经空了。 “怎么就喝完了。”周嵩抱怨道。 “谁喝不都一样。”袁月苓淡淡地说,继续玩着她的手机。 “你今天怎么忽然这么舍得花钱了?”周嵩捧着月苓的胳膊,伸出舌头舔了两下。 “马上也要过年了,我爸爸总是说,年前洗个澡,冲冲身上的晦气——别舔了,像个痴汉一样。” “不舒服吗?”周嵩抬起头。 “倒也不是不舒服……有人。” “哪有人。” 袁月苓看看四周,确实没什么人,也就眯缝起眼睛,任凭周嵩舔自己了。 …… “怎么停了?” “你也舔我。”周嵩嘻嘻笑着。 “我拒绝。” …… 袁月苓捧起了周嵩的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飞快地舔舐了两下,然后迅速地放下了。 “好了,舔过了。” “好好舔嘛。” “有人来了。” 周嵩只得懒洋洋地坐好。 “这个送给你。”袁月苓取出之前与何思蓉一起逛“蛇之梦”的时候,买的白色小奶狗模型。 “这是?” “圣诞礼物。你看,是不是长得很像你?” “哪里像了!”周嵩发出那种动漫风格的夸张咆哮。 “很像啊,你看,蠢萌蠢萌的,你怀疑我的眼光?”袁月苓眯起眼睛。 这个小奶狗模型是坐姿的,仰着头。 “不能说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周嵩连忙点头。 “阴阳怪气,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袁月苓不高兴了。 “喜欢喜欢,喜欢……”周嵩赶紧把它抱进怀里,生怕袁月苓真的抢回去似的。 “所以,我的圣诞礼物呢?”袁月苓对周嵩伸出右手,摊开手掌。 周嵩脑袋嗡了一下。 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最近又焦头烂额的,竟把这事给忘记了。 “哎呀,这圣诞礼物嘛,当然是得明天早上你睡一觉起来,在袜子里找了。”周嵩急中生智。 “呵。”袁月苓看破不说破。 男人。 周嵩有些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郁盼望说提供住处的事情,你真的要拒绝啊?” “当然,我不受那个寄人篱下的气。”袁月苓继续眯缝着眼睛划拉手机:“周嵩你永远记住,朋友不是你亲爹亲妈,就算是亲爹妈也……总之人情债最难还,少欠为妙。” “哦……” “我自己有多少能耐就吃多少饭,有什么能耐就住什么房,心里有数睡得踏实。”袁月苓说:“在医院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想要在学校外面租个小房子吗,什么蓝色的墙壁乳白色的灯光……明天咱们俩就一起去找吧。” “好叭……”周嵩忽然意识到华点:“你同意和我一起住了?!” “谁同意了!”袁月苓脸一红,自觉失言:“让你帮我一起找我住的地方而已!” 切,真没劲。 “不早了,该去教堂了。”袁月苓提醒道。 “弥撒不是十点才开始吗?”周嵩不想动。 “盼望不是说叫我们早点去吗,路上不还得要时间……?” “打个车不就完了?” “这雪都没化干净,圣诞节晚上打车,你有没有一点生活常识啊?”袁月苓好气又好笑。 “好叭……对了,那你路上陪我玩会雪嘛,不然明天全化了怎么办?” “……真是的,等放假去了我家,玩到你晕雪。” ——分割线—— 范熙当然完全不知道女中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要被牛头人了。 他不知道那里有一个伪装成自己模样的蝗虫聚合体,刚被秦大爷干碎。 所以,他只是全心全意地发愁要为盼望准备什么圣诞礼物。 他实在不知道郁盼望缺什么。 事实上,她什么也不缺乏。 范熙之前旁敲侧击问过她几次,她都叫他什么也别买。 女孩子说这种话,真信你就输了。 前面拐弯,就到汇南教堂了。 可是这边零零散散的商铺并不能给他带来新的灵感。 范熙觉得很愁。 要不要,再转两圈? 或者先去教堂圣物组看看也行,投其所好嘛。 范熙信步向教堂走去,随后接起了一个电话。 “喂,妈?……” “……” “嗯,吃过了,自己一个人吃的。” “……” “没,没分,我们约着晚上去教堂呢,我正往那走呢。” “……” “不是,不是什么小年轻过洋节凑热闹,她就是信这个的。” “……” “对,她们全家都信。” “……” “应该,是要入的吧。” “……” “您别激动,别激动。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跟意和团似的呀?” “……” “得了吧,说得跟真的似的。就您供的那观音菩萨和关二爷,本来人家也不是一个体系的。” …… “佛教的教义您知道多少啊,每天就知道插三炷香……” “……” “妈,我不是要和您吵……您看,这大过节的。” “……” “哎呀,正规的,正规的,不是地下的。” “……” “知道了,妈您也多当心身体,我下个月就回来了。” “……” “暧,我回头再打给您。” 范熙放下电话,抬头仰望着这座建筑上方“天主堂”三个大字。 唉,烦得慌。 话说回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人。 也许是因为教堂的台阶下面不远处,停着警车。 穿着反光背心的警察站在马路斜对面,一边彼此交谈,一边盯着这边。 他们腰间的对讲机时不时发出一声怪叫,然后是杂乱的人声。 一个高挑俊朗的神父站在教堂门口,和到来的信徒寒暄,打招呼。 “赵神父,盼望没说今天你也在这里。”范熙上前搭话。 “小范,我今天是临时来帮忙的,你上里面先去坐吧,等会郁盼望来了我让人叫你。”赵神父很热情地招呼范熙。 “好的,赵神父。” “赵神父!”一个个子高高的,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挤开人群走了过来:“沈斌请假了,何神父也不知道哪去了,现在少一个招待,怎么办?” “嗯?” 他们两个这是什么眼神?不要这样看着我啊。 …… 五分钟后,范熙笑容可掬地站在了教堂的门口。 他的身上斜披着一根红色的绶带,活脱脱像个礼仪小姐。 那红色的绶带上面,有八个烫金的汉字。 “天主是爱阿肋路亚” 这他nia的还能再土一点吗!!! 啊,这,我得找个借口脱身才行,不然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我的小呀小盼望,你为啥还不来? ——分割线—— 唐小洁讨厌圣诞节。 事实上,她讨厌圣诞节,元旦,春节,情人节,等等一切热热闹闹的节日。 “飘雪的黑夜,是寂寞的人的天堂。 独自在街上,躲避着节日里欢乐的地方。 远方的城市里,是否有个人和我一样? 站在窗前,幻想对方的世界。” 唐小洁松开了手指,将刚才录的歌上传到“唱吧”。 今年圣诞到底要怎么过呢? 要不躲在寝室睡一觉拉倒了。 ……果然还是办不到啊。 张小雨她们几个约她去黑马会所,还说新到了几个小鲜肉男模。 ……还是算了吧,假装没看到。 有几个学校里的男生约自己出去吃饭,可是自己对他们一个也不感兴趣。 要不,随机挑一个? 还是算了吧。 看看学校里有没有什么有点意思的活动? …… 话说回来,这个圣诞节lolita茶会还行,就是有点远,在嵩江,要不要约小盼望一起去? 等等,她们家信教的,应该要去教堂吧。 …… 说起这教堂,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圣诞夜的教堂呢。 ——分割线—— 老嬷嬷把杜鹏飞送到了“彼利日大之家”的门口。 “您留步,您留步。”杜鹏飞温良谦逊地朝老嬷嬷鞠躬。 “小杜啊……你每个月都能来这里看望孩子们,真是太好了。”老嬷嬷感慨地说:“孩子们都很喜欢你呢。” 因为我每次来,都会给大家带很多礼物吧,杜鹏飞心想。 “对了,差点忘记。”杜鹏飞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了过去:“圣诞节到了,给孩子们买点新衣服吧。” 老嬷嬷摆摆手,拒收了:“现在都支持扫码奉献了,现金还要去银行存。” 杜鹏飞一怔:“啊,好,知道了,我回头直接转您微信。” “今天没开车?” “中午跟人喝了几杯。您回去吧,外面凉。” “真的不留下来和孩子们一起吃晚饭,参与完子夜弥撒再走?”老嬷嬷说。 “不了,我和一个发小约了汇南堂的弥撒。”杜鹏飞解释说。 杜家和郁家一样,都是传承了几十代的天主教家族。 但是,和郁家不同的是,杜家传承到杜鹏飞这一代,已经没有多少信仰了。 对杜鹏飞来说,教会只是一个文化圈子,一个固化的阶层,一个人脉场和一种生活方式。 都21世纪了,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还会沉迷于那套东西,杜鹏飞想。 当然,他也无意于公开宣布背教,这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几年前,当父亲提出,出于商业目的考虑,要和郁家联姻的时候,杜鹏飞是不以为然的。 毕竟在他看来,那个仿佛还活在中世纪的家族,思维江化,赔光底裤也只是早晚的事。 但是,当他见到郁家小女儿的容颜时,想法就动摇了。 哪知,那小呢子对自己进行了背景调查,发现了他是花花公子以后,就态度强硬地拒掉了订婚的提议。 毕竟21世纪了,她的父母也不好强迫她。 杜鹏飞叹了一口气。 算了,还想她干嘛。 就算王斯聪当了舔狗,我杜鹏飞都绝不当舔狗。 通常,教友们称呼杜鹏飞这种人为“冷淡教友”,或者“四大瞻礼教友”。 所谓的“四大瞻礼”其实是一个华夏教会独有的概念,即“圣诞节”、“复活节”、“圣神降临节”和“圣母升天节”,被视为四个最重要的节日。 作为四大瞻礼教友,一年就去这四次教堂,今晚就是其中的一次。 就当是打卡签到流吧,杜鹏飞想。 走出小巷,坐上提前预约好的神州豪华型专车,车子汇入雪夜的车流里,缓缓前行。 ——分割线—— “秦江尧,你他妈的是不是故意的!”何思蓉怒道。 “天地良心,绝对不是!”秦江尧可怜兮兮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要不,我还是去找别人吧。”何思蓉还是气鼓鼓的。 “你敢!”秦江尧一把搂住了何思蓉:“你是我的!” “那就重振雄风啊!”何思蓉锤着身边的枕头。 秦江尧真的很懊悔自己的愚蠢。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因为激动,一天之内连续三次…… 然后办正事的时候就……??? 原来这真的会有影响的啊。 何思蓉更是一肚子火。 先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秦江尧还是带她先去吃圣诞大餐。 结果,因为没有提前预订,所有像点样子,有些档次的饭店餐厅都被订满了。 无奈,只好带着肚子里那些食堂的食物去开房。 然后,所有的宾馆也都满了。 夭寿啊…… 最后,他们终于开到了一间房。 还他娘的是间卖不出去的标间,连窗户也没有。 两个人的衣服堆在一张单人床上,然后挤在另一张单人床上。 最后,秦江尧拉稀摆带了。 当听到秦江尧交代了他干了些什么以后,何思蓉跳起来就要穿衣服走人。 “别走,再给我一次机会。”秦江尧哄着她:“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马上的。你先休息一会儿。 “今天我一定给学姐办踏实咯!”秦江尧信誓旦旦地说。 秦江尧隐约记得附近有一家成人用品商店。 蓝色小药丸什么的,应该买得到吧? 秦江尧坐电梯下了楼,一路上充满了不自信。 要是成人用品商店今天因为圣诞夜打烊了怎么办? 奇怪,前台跑哪儿去了? 秦江尧推开了宾馆的门,一阵扑面而来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哆嗦。 雪,又大了起来。 秦江尧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有点懵逼。 这条路上刚才不说是车水马龙吧,也算人来人往,现在怎么……? 秦江尧嘀咕着,寻着印象沿着来路走过了几个路口。 店铺都关了,路上也没有人。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秦江尧望向了钟声传来的方向。 半条街外,钟声传来的方向,借着月色可以看到教堂高大的钟楼。 镇上的这座教堂,最近翻修过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大威猛了? “秦江尧!你干什么呢?!” 有人用力拍了一下秦江尧的后背,加上突然的一声喝,吓得秦江尧一缩脖子差点坐在地上。 “你怎么回事?我一个人在那没窗户的屋子里等得心慌,合着你跑出来在这听钟啊?现在想撞钟当和尚,晚了知道吗!” 原来是何思蓉。 “姑奶奶,人吓人吓死人啊……” “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开始怕我了?再过十年,你是不是得在厕所里搭床了?” “你终于开始考虑我们两个人的未来了……”秦江尧感动地说。 何思蓉没接这个话茬: “喜欢听钟是吧,走走走,咱们去跟前听个够,要不我再把你放钟里头,我敲给你听,听完好好想想,自己现在应该想什么。” “呃……应该……想你的夜?” 7017k 前桌女生竟是我的头号黑粉 这本我追了很久了。 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蹲厕所,然后追更。 这是一本,讲写的。 主角是一个高中生…呃,网文作者。 虽然很多人把它当单女主狗粮文看,我个人倒是不太能欣赏里面男女主的感情戏。 我追的是里面的事业线,以及群像戏。 如果你恰好感兴趣这个题材,不妨看看。 顺便说一句。 樊老师,yyds. 分割线。 今天看到他们家运营官搞写同人文的活动。 吃饱了没事干,一时手痒,花一小时写了两千字。 我这写着玩,您想看的话,可以看个乐呵。 懒得校对或者仔细推敲琢磨,以下全文放出。 皮一下图个乐呵,就很开心,切勿较真。 标题:恐怖猫和野犬的故事 今天是林珊璞和李言摊牌的第七天。 也是邻居搬走的第三天。 同时,亦是《拔旗吧!反派恶少》断更的第五天。 打爆李言电话的,不只是安西,还有陈瑜。 “继续逃学的话,学校就要处分你了,到时候,我都保不了你。” 手机短讯上,是陈瑜冷冰冰的信息。 处分就处分呗,说得谁在乎似的。 毁灭吧,赶紧吧。 李言摊在自己的房间床上,红着双眼,打量着满地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头。 等到吴佳瑶从国外回来,可能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末日了吧。 管它呢,反正李言的心早已死了。 坏女人,果然是坏女人啊。 自己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明明只是隔层窗户纸,却迟迟不愿意捅破。 明明早就可以落袋为安,却迟迟拖延,好像自以为能像猫玩弄掌心的老鼠似的。 李言啊李言,你究竟是自卑还是自负,究竟是怂蛋还是冒进? 我看不懂你,我李言,看不懂你,李言。 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酱爆?就因为他其貌不扬吗?还是因为他…… 李言为他年轻的愚蠢,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雨柔仙子,果然是跟酱爆走了。 为什么不呢? 他是新兴的两万订大神。 他撕裂了地平线,也撕裂了李言的心。 下个月,《撕裂地平线》的实体书就要出版了。 酱爆是安西组杀出的第一匹黑马,也将是最后一匹。 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安西组了。 安西组的小群里,大家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 最近一条聊天记录还在6天前。 对于酱爆的黄毛行为,指尖大哥,小糕多多喜,李云奉先,自然是都看不惯的。 可酱爆不在乎。 安西组的成员……除了悄悄地和他保持距离,还能做什么呢? 安西也不可能帮自己伸冤的,说到底,编辑怎么能因为个人的好恶,关系的远近,就掺和进作者的私人纠纷呢? 一切,都只不过是成绩说话罢了。 说到底,引狼入室的人,不正是他李言自己吗?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学习成绩,写书成绩,邻居…… 我就是个笑话。 门铃又响了一下。 到底是谁啊,这样锲而不舍的。 李言叹了一口气,跨过地上堆积如山的外卖碗和塑料袋,不情不愿地去开门。 门被打开,一位戴着鸭舌帽,叼着棒棒糖,面无表情的少女站在门外。 王夕沐穿着一双白色贝壳鞋,过脚踝的白色短丝袜,再往上是白皙光滑的小腿肌肤…… “我是来打你的脸的。”王夕沐莫得感情地解释道。 李言把左脸伸过去:“打吧,打完了就走吧。” 王夕沐冷笑了一声,自说自话地脱下了鞋,光脚穿袜子踩上了李言的地板。 “别,别,地板上脏,我给你拿拖鞋。” 李言慌不迭地给王夕沐拿来一双拖鞋,后者却已经自顾地开始收拾房间里的辣鸡了。 ??? “愣着干嘛,来帮忙啊?”王夕沐说:“别让我看不起你。” 李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王夕沐一起收拾起来。 “几年过去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王夕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笑。 李言没有说话,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不,事实上,也不太需要压抑。 因为他已经连忿怒的力比多也已经没有了。 “当年初中你追我的时候,我不理你,你也是这样要死要活的,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王夕沐的嘴角上扬。 李言真想把她打包团成一团,然后叉出去。 “那不一样……”李言反驳道。 “有什么不一样?”王夕沐反问道。 “我……”李言挠了挠头:“初中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已经和你几次正式道歉了,我们不是说好,谁都不再提了吗?” “是啊,你是不对,毕竟你让我那么困扰,”王夕沐叹道:“可是,你摸着良心扪心自问,不对的人只有你吗?我,王夕沐,就没有一点点不对吗?” ??? 李言拧目。 “我……明明也不讨厌你。”王夕沐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来:“就因为害怕同学们的嘲笑,害怕初中早恋被叫家长,才故意躲着你。看到你那么伤心,我却硬着心,完全不为所动。” “……” “从小我就有自闭症的倾向,父母带我求访了很多名医,吃了很多药。可是我……我却把自闭症当成一块挡箭牌,心安理得地用这块盾牌来防卫自己,伤害别人,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厌恶人类的情绪……” “……” “难道我应该做的,不是积极和他人沟通,让自己走出来吗?可是我做了什么呢?我把自己关了起来……李言,我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其他很多人。” “王夕沐……” “野犬老师,我是玖沐,我是……玖沐三千代。” “玖沐,你到底想说什么?”李言结结巴巴地说。 “我这只恐怖猫呀,想要野犬给我一个救赎他,也救赎自我的机会。”王夕沐伸手拉住了李言。 ??? 李言浑身一个哆嗦,却下意识地捏紧了少女的手。 “可以吗?”王夕沐的声音仿佛梦呓。 “可……可以吧。”野犬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 “那,请多多关照了。” 毫无征兆的,柔软的嘴唇贴上了李言的唇。 李言无数次幻想过他和林珊璞的初吻,但没想到,他猜错了结局。 初吻猝不及防降临的时候,李言的大脑一片空白。 少女的唇很柔软。 无视自通地,李言反手抱住了王夕沐,把她柔软的身躯压在身下。 “……不可以!”王夕沐喘着气,推开了李言。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李言赶紧道歉。 “不,我的意思是。”王夕沐抿着嘴,将一缕头发拨到了脑后:“你不应该先码字更新吗,反,派,恶,少?” 是啊,李言怔怔地想。 今天再不更新,就连下个月的全勤也没有了。 7017k 第七十九章 平安夜,圣善夜(1) 周嵩和袁月苓手挽着手,并肩而行,踏雪漫步。 一路闲谈,一路玩雪,不知不觉间,路上的行人变得稀少,远处张灯结彩的尖顶教堂也映入眼帘。 他们不禁加快了脚步。 “你们这是要去哪?”路边的警车旁,站着一个警察,看到他们经过,便开口询问。 “我们去前面教堂。” 周嵩老实地回答。 由于周嵩同学行事一向问心无愧,所以面对警察很少会有所顾虑。 “是在册的教徒吗?”这警察模样周正,身材高大,制服笔挺,但说话口气却透着蛮横。 “不是。”袁月苓接了话。 “身份证。”警察不容质疑地伸出一只手。 “我们干什么了?为什么要查我们身份证?”袁月苓不服气地辩白。 “宗教事务条例第二十九条:宗教活动场所应当防范本场所内发生重大事故或者发生违犯宗教禁忌等伤害信教公民宗教感情、破坏民族团结、影响社会稳定的事件。” “警察法第十七条: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公安机关,经上级公安机关和同级人民政府批准,对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秩序的突发事件,可以根据情况实行现场管制。” “居民身份证法第十五条第二款:依法实施现场管制时,需要查明有关人员身份的,有权查验居民身份证。” …… “身份证。”警察甩出一大堆法条,摊开的手却没有动。 “没带。”袁月苓翻了个白眼。 “我带了。”周嵩连忙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想交到警察手里,却被扒拉到了一边。 “姓名,身份证号。”警察转向袁月苓,掏出一个小仪器。 人畜无害的周嵩同学果然是永远不会被查问的。 …… 袁月苓被这警察找了一番晦气,气哼哼地告诉他,自己和男友是被郁盼望邀请才来教堂的。 郁盼望是谁?警察当然不知道。 不过,这警察倒是没再追问,还亲自领他们到了教堂门口。 刚好,遇到一位矮矮胖胖的神父走出教堂大门。 这神父看起来五十多岁年纪,笑容可掬,和蔼可亲,西服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爱中又透着一丝喜感,活像一个胖员外。 “老何,这两个学生说是你们教友的朋友,今天来玩的。郁盼望你认识吗?”警察大大咧咧地跟这位神父吆喝着。 “哦,呵呵,知道知道。郁姐妹的确说有几位朋友今天要来,陈警官辛苦了。” 何神父一边答应着,一边迎了过来。 双手递过一支烟。 “不辛苦,我借下厕所。”陈警官摆摆手,没接烟,径直进了教堂。 “我们是郁盼望的……朋友,她让我来了以后,找教堂的负责人。”袁月苓跟胖神父说。 “是我是我是我,我姓何。”何神父还是笑眯眯的。 “你好,我叫袁月苓,他是周嵩。”袁月苓大方地伸出右手。 “喔——你好你好你好,郁姐妹和我说过你。”胖神父握住了袁月苓的手:“好好好,年轻人好。我这有点事,你们先进去吧,外面冷。” 暂别何神父,踏进教堂的拱门,袁月苓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周嵩脱口而出。 “叔叔,我们见过吗?”小男孩天真烂漫地说。 周嵩一时语塞。 叔叔你个头啊! “叫大哥哥!” “好的,叔叔。” 那日在麦当劳的厕所,周嵩运用远程共享视力的能力,探查袁月苓的位置时,就看到袁月苓在和这个小男孩说话,不想在这里又碰见他。 “哎……?那个谁,你怎么在这啊?你昨天晚上跑哪去了?”袁月苓接过了话头。 “姐姐,你也来蹭吃的啊?” 好球,她是姐姐,我是叔叔,没毛病。 “蹭吃的?”袁月苓不解。 那天晚上在麦当劳,和袁月苓就离家出走深入交流经验的小男孩,竖起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 “今天晚上这里二楼有冷餐会,自助的,管饱。” “哦……你怎么还没回家啊?”袁月苓弯腰问道。 “我呀,我的时间还没有到。”小男孩说着,就准备走开,突然双脚就离了地。 原来是刚才的警察,从他背后拎起了他的脖领子。 “你们,认识这小鬼头啊?”这个警察说话的口气,总让人想起''当警察的小时候多半是混混''这样的传言。 “哎哎哎,你干嘛啊?”小男孩挣扎着,还不忘冲袁月苓和周嵩边摇头边挤眉弄眼。 小男孩其实并不算矮,但架不住这个警察真的挺高,拎他跟拎小猫一样。 “就见过一面,不算认识。”袁月苓不想再跟这个警察扯上什么麻烦事,干脆实话实说。 “这小子鬼鬼祟祟的,来到这就划拉吃的。我问他什么都不说,还编瞎话说什么来体验生活搞社会实践的。我估计他是离家出走的,老何那个老好人……” “你才是离家出走的!我就是出来玩的!你放下我!”小男孩又开始奋力挣扎。 警察无奈松开手,脚刚一着地,他就一溜烟跑掉了,路上还不忘冲着警察做了个鬼脸。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离家出走的?”周嵩问道。 “我就吃这碗饭的,见多了。你们要是知道他家里的联系方式就告诉我,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啊。”警察望着小男孩跑开的背影,难得地露出一丝温柔。 “不能联系总部查一下吗?现在不是都联网了?”周嵩接着当好奇宝宝,然后感觉有人在裤兜里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联系了,没有相关的失踪报案,而且今天到处过这洋节,人都派出来盯现场了,分局都没人。反正老何这里冻不着也饿不着,有什么明天再说不晚。” “我们有线索一定及时上报。”袁月苓赶紧接话。 警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开了。 “你似乎很讨厌警察?”周嵩觉察到袁月苓是有意要结束对话。 “周嵩……” “叫狗子。”周嵩摸了摸袁月苓圆鼓鼓的后脑勺。 “周嵩……我不是讨厌警察,只是这个人,让我很不舒服。”袁月苓抿着嘴,脸色有些发白,抱住了周嵩的胳膊。 “为什么啊?” “……我,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在哪见过这个人,但是又记不起。而且,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这么大个子的,见过不会不记得吧?你脑子那么好使,除非是小时候。而且人家也不是坏人。” “不说他了,你觉不觉得,这里面有一种阴森森,很压抑的感觉?让我觉得有点喘不过来气来。 “那天,对,你考英语四级那天,我和小蓉来过这个教堂,虽然没有进来。我总觉得,这个教堂好像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么气派……” “会不会是因为……”周嵩托着自己的下巴:“因为你被附身,所以对神圣事物会有本能的恐惧?” “也,也有可能……”袁月苓迟疑地说:“但我不太确定……” “姐姐!”那小男孩又从远处的墙角探出头来:“你上来,拿几个蛋糕神父不会发现的。” 这座教堂共有三层,此时二人位于不大的前厅中,往前就是被称为“圣堂”的所在,弥撒便是在其中举行。 二层和三层则是神父的办公室、会客室、客房卧室、信徒的活动室、藏书室、天主教知识分子协会的办公室,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袁月苓对踏进圣堂有所抵触,便跟着小男孩上了楼,周嵩决定自己进去转转。 “不会有问题吧。”周嵩有点不放心她。 “能有什么问题,这可是教堂。”袁月苓莞尔:“下午你去和郁小老婆约会,把我一个人丢在旅店里,你倒没怕出问题。” 周嵩有些语塞,和袁月苓挥了挥手,自己踏进了圣堂。 学着别的信徒的样子,周嵩蘸了一些圣水,有模有样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左膝单膝下跪,一脸肃穆地进了圣堂。 随后,他背起手,绕着圣堂的四周走了一圈,好奇地四处张望打量。 周嵩是第一次来教堂,但是他觉得,这里与他想象的不一样。 袁月苓说得没错,圣堂里有一种阴森森的压抑感。 明明光线很充足…… 袁月苓说,她觉得自己来过这里很多次,周嵩也有这种感觉…… 草。 醍醐灌顶。 这不就是梦里那个教堂吗? 共生刚开始出现的时候……自己刚开始姨妈痛的时候……这个梦做过n次。 就在这里,自己和月苓举行着婚礼…… 由于梦境的共享,月苓显然也做过很多次这个梦。 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共生……梦中的教堂……现实中的教堂……梦中的婚礼…… 周嵩苦思冥想着。 不对,很不对。 梦里的教堂不大,天花板也不高。 这里的天花板也不高。 但是进来之前,我们明明看到的是一座高耸的仿哥特式建筑。 外部空间和内部空间严重不统一,作为建筑设计系的学生,周嵩竟然现在才发觉。 ……嗯。 应该是上面几层的空间被挪作他用了吧。 但……这种设计也太屌怪了。 周嵩坐进了一排长椅中,以指尖轻击着前排长椅的椅背。 信徒的人数比他想象的少,可能是来得早了。 不过,还是有一些老太太,坐满了前几排,手持玫瑰经念珠,一唱一和地用一种……周嵩觉得不大好听的调子唱起了玫瑰经。 那是魔都话+文言文,用一种像佛经一样的调子唱出来,哀怨如泣如诉。 “亚物玛利亚,满被圣宠者,主与尔偕焉。 女中尔为赞美,尔胎子耶稣,并为赞美。” 左排的老太太唱完这两句,右排的老太太便接道: “天主圣母玛利亚,为我等罪人,今祈天主,及我等死候。亚孟。”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宗教本土化吧,周嵩嘴里跟着乌里嘛里,脑子里胡思乱想。 周嵩不知道,这其实是明末利玛窦那帮人搞出来的。 这些自称“西儒”的耶稣会士,为了打破东西方文化的壁垒,发明了这种所谓的“恭敬调”。 他个人的话,还是更喜欢赵神父和郁盼望的拉丁文,还有他们的拉丁圣咏。 比起这个…… 周嵩又想到了自己在松林的时候,和唐小洁一起对流星许的愿望。 天主,上帝,真主,如来佛祖,阿弥陀佛,阿肋路亚,太上老君,关二爷……随便哪个神,求求你们了,让我能跟袁月苓……哪怕只是做回朋友也行啊,我愿意为此……牺牲一半寿命! 许这个愿望到今天也并没有太多时日,回想起来却恍若隔世。 而且,有一种强烈的羞耻感。 郁盼望所侍奉的这位神,被称为天主的……会不会就是因为祂垂允了我的祈祷,我和月苓的关系才能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倘若是的话,那么那个“牺牲一半寿命”的赌咒是否也会被应验? 周嵩有些心慌,想到自己在三四十岁就英年早逝的危险,不禁产生了一种恐惧。 当然……我并不后悔,但…… 不,垂允我的祈祷的,很可能不是神,而是魔鬼。 毕竟是这么邪门的事情…… 周嵩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那个许愿,很有可能无意中和哪个魔鬼签订了灵魂的契约。 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糟糕得紧了。 假设地狱果然存在,他周嵩并不想去此一游。 自己的灵魂即使并不高贵,也不能卖给魔鬼。 …… 说起来,我到底在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些什么啊。 周嵩忽然又哑然失笑,嘲笑起了自己。 眼前更应该关心的是,等会的驱魔仪式会不会成功吧。 假如共生真的被成功解除的话,袁月苓真的会履行她的诺言吗? 不知道。 但,眼前已是骑虎难下之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能赌。 周嵩将面前的跪凳翻了下来,学着别人的样子合起了掌,嘴唇翕动着,默默祈祷起来。 …… “唷,周嵩,你这是……大彻大悟,皈依我佛了?”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毒物?”周嵩下意识地站起来,有些尴尬地抓着自己的裤子。 竟然被认识的人看见了……好羞耻。 “你们两个……不是那啥去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周嵩咳嗽了一声,找到一个突破口。 何思蓉翻了个白眼,耸耸肩。 老毒物露出不自在地神色,央求何思蓉道:“千万别说……” “哎?小蓉?秦江尧?”袁月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的,小男孩也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蛋糕。 嗯?月苓不是不肯进圣堂吗,周松乡。 老毒物看到袁月苓,也不禁呆了呆。 袁月苓今天穿着一身过膝的黑色连衣裙,黑长袜黑皮鞋,整个人透着一种古典雍容的感觉。 好一个正装出席。 这种美丽……老毒物觉得她好像从哪里走出来的仙子。 “呃,袁部长你也在啊,来得正好,我正好有情况跟你汇报。”老毒物清了清喉咙,压低了嗓门。 “什么事,你说吧。” “周嵩真的是应该好好地拜拜菩萨,这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今天上午,你们都没回学校不知道,咱们宿舍空调的事落听了。” 听到“好好地拜拜菩萨”,旁边几个老太太投来了电影里英勇的华夏战士看日寇的眼神。 “好事儿啊,可跟菩萨有什么关系啊?” “你是不知道,今天上午那审议会可热闹了。”老毒物打开了话匣子。 “学校项目预算审议会,学生会每次都要派代表列席的,你知道吧?” “那不就吉祥物吗?那地方哪有咱们学生会说话的份。”袁月苓摇摇头。 “秦江尧别卖关子,有话快说。”何思蓉有些不耐烦。 “你别着急啊。”老毒拉着大伙找地方坐了下来:“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学生会长亲自去了,而且听到安装空调的预算被取消以后,当着校长就跟基建处拍桌子了,这你敢信?” “啊?”袁月苓和何思蓉异口同声。 “你跟着啊什么?你认识会长吗?”老毒物揶揄何思蓉。 “我,怎么不认识啊,不就是那个小个子南方人说话软软的,我上次帮你们贴海报的时候……”何思蓉不服气。 “你可拉倒吧,你贴海报能认识全世界人,唯独没见过我是吧?”老毒物气笑了。 “小蓉,你让你们家老秦把话说完。”袁月苓赶紧打圆场:“他平时不闻不问,这时候去那拍桌子有什么用?校长还能依他的?” “要不怎么说跟菩……”老毒物畏缩地看了一眼那几位老太太:“跟上帝还愿呢,校长还真给面子了。 “具体的,我不在现场就不添油加醋了,总之就是会长自己带了一份改造的方案,把基建处的人一顿卷,怼得那边接不上话。 “后来校长看了方案,说很好,当场指示,不仅重新安排预算,而且还依据新方案的标准追加了50%。”老毒说得眉飞色舞。 “这里头也没周嵩什么事啊?”何思蓉挠挠后脑勺。 “这事儿,杜鹏飞张罗好久,到他走也没办成,王智那小子拿这个事做文章篡权,说老实话,搁我是真没那个底气拍胸脯顶这个雷的。”老毒佩服地拍了拍周嵩的肩膀:“你再看咱嵩哥,啥都不想,就立军令状,抓了王智的小辫子咱也不撤,就硬上。这才几天功夫?啥也没干,这事儿就成了,漂漂亮亮,这运气谁有?” “就是啊,谁说我们苓儿克夫的?100%的旺夫嘛。”何思蓉一拍手,高兴起来。 听到“克夫”二字,袁月苓打了何思蓉一下,嫌她说话不分场合:“都小点声,教堂呢。” 周嵩听那老毒物一口一个“周嵩运气好”“周嵩啥也没干”,心里有些不舒服,张了张嘴却只说:“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先前那大个子警察,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又一次对袁月苓投来了凛冽的目光。 7017k 第八十章 平安夜,圣善夜(2) 范熙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在门口像个迎宾小姐一样,接待了数以百计的信徒,却没有等到那个他所盼望的身影。 简直,快要化为望妻石了。 给她打电话也一直打不通,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眼见人流越来越稀,距离弥撒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年轻的范熙终于忍不住走下教堂台阶,向前走到小巷的尽头。 下另一处台阶的时候,范熙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目眩,打了个趔趄。 他连忙扶住了身边的墙壁。 视野中的阶梯黑了一下,又亮堂了起来。 “你还好吧?”一个好听的女声。 “没事,没事,可能真的是站门口喝太久西北风了。”范熙觉得自己的扁桃体有点疼。 因为逆光,范熙只看到一个熟悉的少女身影向自己走来。 走路的步伐轻盈,两条可爱的双马尾跟着一动一动,身穿着华美的lolita长裙…… 范熙知道郁盼望会穿这种衣服,但还从来没见她穿过,更何况那少女走路时摆动的有力双臂,更是证明了她不是自己要等的女孩。 “范部长?”少女惊讶地抬起头。 “唐部长。”范熙微微颔首。 “你怎么来这儿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范熙还没有说话,唐小洁退开一步,打量着他身上的绶带。 “天主是爱,阿肋路亚。” 唐小洁把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一字一顿,读出了这八个大字。 糟了! 忘记摘下来了。 胖哥一阵尴尬,下意识地伸手去摘这绶带。 “摘什么?”唐小洁抚掌笑道:“莫不是当盼望的面一套,背着盼望的面另一套?” “没有……”范熙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谁若在人前否认我,我在我天上的父前也必否认他,盼望有没有教过你这句?”唐小洁继续逗他。 “没有,什么意思呀?”范熙尴尬地又把这绶带扶正了。 “没什么意思,”唐小洁朝着教堂迈开了脚步:“准备什么时候领洗进教?什么时候完婚?” “那还早着吧……”范熙道:“你也是教友?以前完全看不出来。” 唐小洁今天穿的这件lo服,有些哥特风?这是叫哥特风吧,范熙想。 这件衣服无比华丽,比之唐小洁平日里穿的“轻lo”却又“重”了不少。 繁复的花纹与褶皱间,点缀着许多小十字架,上面还有基督、圣母和天使的画像…… “小洁怎么会是教徒?”唐小洁笑道:“人家来凑热闹的啦。” “哦……看你穿的这衣服还以为……”范熙笑道。 “这套衣服小洁买来很久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场合穿,这不,机会来了。” “这样啊……”范熙停住了脚步。 “不陪我进去吗?”唐小洁看了看他。 “我,我要等盼望。”范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盼望跟我说了,她晚一点就到,让小洁看到你的话,就先带你进去。”唐小洁的眼珠转了转,说道:“她怕你会着凉。” “真的吗?”范熙问道。 “小洁骗你干嘛,有钱拿啊?走吧!” 踏进教堂的拱门前,范熙不经意地抬了一下头。 是错觉吗?这教堂长高了? 这个门也不太像自己站了一个多小时的门口…… 和范熙一起站岗的那些兄弟也都不见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现在人怎么那么少了? 范熙打了一个哆嗦,好冷,这教堂里面都不舍得开空调的吗? ——分割线—— “求神父降福,我犯了罪。”杜鹏飞摘下帽子,轻轻地跪在告解亭的一侧。这种木质的告解亭在全世界的教堂中都很常见,两面开口,有一块可以推上来放下去的隔板。忏悔者跪在一侧,神父坐在中间,从里面将隔板推上去,便可以隔着一道纱窗交谈。这纱窗非常致密,使告解者和神父不能认出彼此的面容。当然,这只是一种形式,往往没什么卵用,因为一个教堂的神父和信徒往往非常熟悉,光听声音就能知道谁是谁。幸好,杜鹏飞肯定不是神父特别熟悉的那种人。“嗯哼。”赵神父身披紫色圣带,把头靠在了杜鹏飞的那一侧。“我上次办告解是今年的8月15日,”杜鹏飞拿手机翻看了一册告解条例。“我的信仰非常冷淡,几乎从来不祈祷,也不愿意对他人承认我的信仰。”杜鹏飞说:“我常常怀疑天主的存在。”“嗯哼。”赵神父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我几乎从来不到教堂参与弥撒,只有每年的四大瞻礼才来。”杜鹏飞继续说道。“嗯……”杜鹏飞怀疑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不过,那样更好。“我不够尊敬我的父母,当我和父亲因为商业的事情上发生分歧的时候,我偶尔会与他剧烈争吵。“我的脾气不好,有时候会动手打人。不久之前,我在学校的车棚里把我的一个情敌狠狠揍了一顿,下手很重。后来,我追的那个女孩子还是跟他走了,这让我一直到现在心里都对他有些怨恨,有时候我会暗暗在心里咒骂他。“我有时候会**,会看色情的影片、和图片。我曾经与多位同校的女生发生过性关系。”“多位?几位?”赵神父的眼睛睁开来。“……?”杜鹏飞有些尴尬:“从什么时候算起?”“啊,算了。”赵神父把眼睛闭上:“你继续。”“……我还邀请我的生意伙伴去ktv,就是那种有陪唱小姐的,不正规——呃,不完全正规的场所。“在商业竞争中,我常常采取商业欺诈的行为。在生活当中,我常常会有或大或小的谎言。我父亲搞一些避税的行为的时候,会寻求我的帮助。还有,还有……嗯……我偶尔会下载盗版影片,以及去。”“笔什么阁?”“。”“什么趣阁?”“就是看盗版。”“这可是一项很严重的罪行啊!令人发指。”赵神父说。???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揪着这个吗?“呃,总之……嗯……还是那个女生,后来成为了被我打的那个男生的女朋友,但我还是不甘心,私底下偷偷约那个女生出来,虽然她最后还是没有出来。我……我看到她的时候,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多看她几眼。然后,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她要和她男朋友开房,我还上去阻挠……”“阻止别人发生婚前性行为,似乎并不能称为罪过。”赵神父评价道。“我知道,但是我动机不纯……”“好了,现在你发痛悔……”“神父,我还没有说完。我……还喜欢另一个女生,可是她不喜欢我,还拒绝了我们家的婚约,为这件事情,我常常对她感到心里怨恨。“然后,现在她有了未婚夫,就是那个被我打的那个男生的舍友,就是那个被我打的那个男生介绍的,这让我非常生气,我的心里充满了妒忌……”杜鹏飞一边说,一边弯曲着自己的五指。“你是来忏悔的,还是来发泄情绪的?”赵神父说。“我……”杜鹏飞垂下了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有!我每个星期五都不守斋戒,我骄傲,坚吝,迷色,忿怒,贪饕,妒忌,懒惰。我……”“像你这样的人,还来假惺惺忏悔什么呢?走出这间教堂你就会忘记这一切,然后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即使是天主也赦免不了你的罪行,收拾收拾准备下地狱吧。”告解亭里传出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那好像不是神父的声音。“您……刚才说什么?”杜鹏飞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真的是神父说的,杜鹏飞一定会找吴主教投诉死他。“我说,别念你的告解手册了,赶紧发痛悔吧。”杜鹏飞定了定神。刚才……应该是产生幻觉了吧。他并没有放下手机,因为他早就背不出悔罪经了。 “天主耶稣基利斯督。我重罪人、得罪于天主。今为畏天主、尤为爱天主万有之上、一心痛悔我之罪过。定心再不敢得罪于天主。望天主赦我之罪。阿们。 “神父,罪人有罪,无知罪、忘记罪,求神父替天主赦免罪人一切大小罪。” 杜鹏飞念完,放下了手机。 “天上的慈父,因他圣子的死亡和复活,使世界与他和好,又恩赐圣神赦免罪过,愿他借着教会的服务,宽恕你,赐给你平安。现在,我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赦免你的罪过。”赵神父说着,隔着纱窗对着杜鹏飞划了一个圣号。 杜鹏飞也在胸前划了一个圣号:“阿们。” 他长出了一口气,刚要站起身来走人,赵神父的声音又从里面传来。 “你的补赎是念七遍玫瑰经……” “七遍?!” “以及通读《圣咏》与《德训篇》。” “???” “在未来的一年里,你要每个主日天按时参与弥撒…… “在未来的一个月里,你自己挑三天,守大小斋。 “此外,你还需要进行一次朝圣……”赵神父一本正经地说。 一般神父给的告解补赎无非是“念三遍天主经”这种。 如此繁重的补赎,实在是闻所未见。 因此,杜鹏飞差点脱口而出:“你搞我是吧?” 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要去耶路撒冷、罗马还是圣地亚哥啊?” “经济条件允许的话,那当然是最好的。当然,如果经济条件不允许,去余山就可以了。” 经济条件允许……吗? “请赞美感谢天主,因为他是慈善的,他的仁慈永远常存。天主已经宽恕了你的罪过,平安回去吧!”赵神父开心地说。 “感谢天主,谢谢神父。”杜鹏飞咬牙切齿地答道。 ——分割线—— 对于唐小洁的到场,同学们都非常意外,随后表示了热烈欢迎。 当然,袁月苓的欢迎有几分真心,不得而知。 为了防止打翻醋坛子,周嵩对唐小洁的态度也比较冷淡和敷衍。 唐小洁仿佛猜出了缘由,也没有太往心里去。 由于她非常喜欢小孩子,因此,唐小洁和那个小男孩一见如故,攀谈了起来。 “胖哥,你这礼仪小姐缎带……?”周嵩嘻嘻笑着,嘲笑范熙。 “天主是爱,阿肋路亚。”袁月苓像唐小洁一样,一字一句把这八个字念了出来。 范熙感到一阵尴尬,用力咳嗽了一声,拍了拍手,朗声道:“弥撒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大家服从招待的管理,将手机静音,不要到处走动,不要大声讲话,预备好自己的心灵,等待弥撒的开始。弥撒马上就要开始了……” “还挺像模像样的。”周嵩咬着袁月苓的耳朵。 同学们轻声嘻笑着,慢慢完全收了声,都在同一排坐好。 有些人玩起了自己的手机,还有一些人则好奇地拿过面前放着的《甲年弥撒经书》和《天路妙音》翻看起来。 “让一让……小洁去一下洗手间。”一片安静中,唐小洁弯着腰站起身,轻轻地说。 “姐姐,洗手间在二楼。”小男孩提醒道。 唐小洁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郁盼望吊着绑带进来,风度好像一个迟到的大领导。 她们二人却仿佛没有认出彼此一般,径直擦肩而过了。 正在巡视全场的范熙看到郁盼望终于来了,激动地迎了上去。 郁盼望没有看范熙,只是冷着脸对他举起左手,示意“等会”,便朝着周嵩他们坐着的那排走去。 被冷遇的范熙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又将自己身上的绶带扶正,以掩饰尴尬。 “你们两个,跟我来,准备第二次……仪式。”郁盼望敲了敲袁月苓面前的长椅椅背,小声说。 ——分割线—— 弥撒很快就要开始了。 说来也奇怪,今年来的信徒,比往年少了不少。 这可不是好兆头。 何神父迈着既不轻盈也不沉重的脚步上了三楼。 这座教堂已经有了一百多年的历史。 三楼没有修缮,还是陈旧的木地板,走在上面,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何神父喜欢这种空气中弥漫着的,岁月的味道。 他上楼是回自己的房间拿保温杯的。 子夜弥撒大概会持续1个半小时到2个小时,他必须提前喝饱水。 当然,也不能喝得太饱,不然中途又会想上厕所。 作为一位老神父,他很能把握好其中的平衡。 何神父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然后,他整个人僵住了。 一个大个子警察和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漂亮女孩,并肩坐在神父的床上。 那大个子抵在女孩咽喉上的匕首,闪着寒光。 7017k 第八十一章 再见,共生 “让一让……小洁去一下洗手间。”一片安静中,唐小洁弯着腰站起身, 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同样很哥特的口罩戴了起来。 “至于嘛?你以为还是中世纪,马桶直通粪坑啊?卫生间在二楼,我刚才去过,挺干净的。”何思蓉看她这样,故意大惊小怪。 “也不是,这里这股……味儿,小洁有点犯鼻炎。”唐小洁一阵风地去了。 范熙在堂里转了两圈,见也没有什么事,就站在入口处,伸着头继续做望妻石。 终于,他等到了。 郁盼望进门的时候,右手吊着绑带,脖子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项圈,披肩的长发扎成了一个长长的马尾辫。 她少见地化了一个晚妆,但仍然难掩有些发青的眼圈和憔悴的神情。 身上穿着唐小洁同款的lolita华美款,白色棉质蕾丝长袜配黑色小皮鞋。 经典的黑白配显出高级的时尚感。 范熙很是激动,连忙迎了上去。 “盼望,你怎么这么晚?” 郁盼望看到范熙迎面过来,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没事,回头再给你解释。” 范熙换了个话题:“今天怎么还化上妆了,还真挺漂亮的。” 郁盼望冷着脸,没有再看范熙,只是对他举起左手摇了摇,示意“等会”,便朝着周嵩他们坐着的那排走去。 被冷遇的范熙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又将自己身上的绶带扶正,以掩饰尴尬。 “盼望……” 看到郁盼望走过来,周嵩和袁月苓都跟见了大领导似的,起身相迎。 “别问,没时间解释。”郁盼望定了定神,打起精神说:“你们俩跟我来,今天我有十足把握。” 说完,她憔悴地咳嗽了两声。 “不参加子夜弥撒了吗?”周嵩有些意外。 “一切圣事……都在弥撒中。”郁盼望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袁月苓看了周嵩一眼,二人和同学们打了招呼,便跟着郁盼望朝圣堂外走去。 走到前厅处,范熙追了上来:“盼望……” 郁盼望背对着他,皱了皱眉头,没有转身:“哥哥,你先回去参与弥撒,我这边完事了再来陪你。” “再来陪你”这四个字说得轻飘飘的,范熙却是听得一阵面红耳赤。 “又要驱魔的话,我可以帮上忙的,我力气大。”范熙自告奋勇道。 “不用。”郁盼望还是没有回头。 “呃……对了,叔叔阿姨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郁盼望没有再理他,只是径直往楼梯走去了。 袁月苓见状,赶紧跟上。 周嵩对范熙耸了耸肩,摊开手,轻声说:“别太急。” 说着便跟着两个女孩去了。 范熙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黏了。 ——分割线—— 周嵩和袁月苓跟着郁盼望上了二楼,沿着走廊七绕八拐,路上郁盼望随手从一把椅子上拿了一个坐垫塞给周嵩,都没和他们说话。 最后,在一幅巨大的油画面前停下。 那是一幅菲利普二世和玛丽一世国王夫妇的“合影”。 郁盼望掀起那幅油画,伸手进去按了一下墙壁。 伴随着一道奇异的声响,原本平平无奇的地板上出现了一道向下的阶梯。 周嵩和袁月苓面面相觑,暗自咋舌。 这咋还有机关暗门呢,真和里一样了。 这道阶梯很长,从高处往下望,袁月苓有些头晕。 她一手拉着周嵩,另一手拉着盼望,专注于脚下的阶梯。 等下完了阶梯,她四处望望,这里显然已经是地下了。 地面有些潮湿。 一扇古旧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郁盼望一只手用力推门,门却丝毫不动。 周嵩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打开门后,周嵩二人跟着郁盼望进了房间。 这房间相当朴素,约莫三十多个平方,四周都是石砌的墙壁,房间的正中央是一把阴森森的铁椅子,周围只有几盏油灯的幽光照明,目及之处都是铁链镣铐之类的刑具。 周嵩和袁月苓见状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暗暗发憷。 他们对望一眼,却谁也没有开口询问郁盼望。 郁盼望要过坐垫,放在铁椅子上,让袁月苓坐在上面,拿着一捆又粗又结实的绳索,就要捆袁月苓。 没过一会儿,袁月苓就被五花大绑,四肢被手铐固定在一个金属的架子上。 “你……是不是应该把我也捆了?” 想到上次驱魔发生的事情,周嵩心有余悸。 郁盼望摇了摇头:“不必,你只需去隔壁休息。” 周嵩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一扇金属门。 那道门的样子有点像银行的金库门,又有点像巨轮的船舱门。 郁盼望让周嵩帮她一起转动着门上的“方向盘”,打开了这扇门,对周嵩做了一个“请君入瓮”的手势。 周嵩往里瞅了瞅,这方面大约十个平方,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你一个人行吗?”周嵩有些担心的望向袁月苓。 “神父一会就来,只要你出不来,这事儿就稳了。”郁盼望往周嵩后背上推了一把。 随后,就听到金属门在自己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周嵩陷入一片黑暗。 没有灯吗?周嵩想。 这tmd其实是个秘密地牢吧!!! 为什么国内的教堂地下会有这种东西…… 这不河狸。 他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 因为没有信号,所以没有网,因此手机也没什么好玩的。 周嵩席地坐下,靠在墙上。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少女的惨呼声,伴随着两个混沌不清的声音用拉丁文大声宣告什么的声音。 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才好。 一边胡思乱想着,周嵩竟一边……睡着了。 ——分割线—— 范熙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到了老毒物的身边。 老毒物贱兮兮地凑了上来:“范部长……刚才那个小姑娘,真的是你女朋友啊?” 范熙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不知道。” 看出范熙的心情不太好,作为高情商油条的老毒物本该闭嘴,但他今天似乎就是不想克制:“这么小的姑娘,你真下得去手啊。” 一向好脾气的范熙黑着脸站起来,走到另一侧长椅上去坐了。 老毒物有些尴尬,想要跟上去赔个不是,何思蓉却拉了他一把。 “就你话多,”何思蓉说:“等他消消气再去道歉吧。年纪小怎么了,你就嫌我老呗?” “你不老,”老毒物漫不经心地哄了何思蓉一句:“你看起来就15岁。” 嘴上说着,他心里却着实有些不痛快。 他相信运气,但是却从不轻易相信运气会站在自己一边。 先前,他对袁月苓有所好感,但是他不相信自己有那个运气。 最后,袁月苓和周嵩走到了今天的关系,他尚且还能衷心祝福周嵩功夫不负有心人。 毕竟,周嵩下的功夫,全校人都看得见。 但是郁盼望…… 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去病房探视袁月苓的时候。 那天她穿着一身中学生校服,光华四射,甚至掩盖了校花袁月苓的风采。 自己还被她怼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老毒物觉得向不懂事的孩子发动攻势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外加习惯性的“有逼数”,因此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就像对袁月苓那样。 甚至,几个小时以前,在路上,他见到郁盼望和周嵩走在一起的时候,甚至没想起来,她就是医院碰到的那傲娇小姑娘。 但是现在,他却被莫名其妙的嫉妒占据了心灵。 这让他的心情很不好。 “你,不道德!”一个声音在心里暗暗骂范熙。 “不,你只是在嫉妒。这样不对,这样很丑陋。”另一个声音又告诫自己说:“你应该立刻停止。” 老毒物转身,拉起何思蓉的手,凝视着她的脸,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小蓉不比袁月苓差多少,也不比那个郁……什么差多少。 小蓉很可爱。 秦江尧,你要知足。 你喜欢的是小蓉。 何思蓉不知道老毒物在自我催眠,只道他忽然深情,便也红了脸。 “别这样,这是在教堂。”何思蓉嗔道。 “教堂怎么了?”老毒物不以为然道:“不也就是个……” 他压低了声音:“封建迷信的场所?” 何思蓉挑眉道:“你可以不信,但是对未知的领域要保持敬畏。” 老毒物不以为然地撇嘴道:“咱怎么说也是半个业余科研人员,今天我就是要说道说道你。 “21世纪都过去快一半了,咱们都是985的大学生,从小接受科学精神教育长大,对吧?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怎么现在还会有人信这些玩意儿? “华夏到今天还有这么多封建迷信,怪力乱神,实属举国之耻。 “你看那范部长,为了一个漂亮女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就对愚蠢的唯心主义低头。 “你再说说你,没事你捣鼓你那些个星盘啊,塔罗牌啊,我之前都没好意思说你……” “说够了没有?”何思蓉挎下脸。 “……说够了。”老毒物意识到自己上头了。 “给你一个向唯心主义低头的机会。” “低。”老毒物低下头,用头顶朝着何思蓉。 “没出息。”何思蓉嘲笑道:“我倒希望你可以再硬气一点。” “我求生欲贼强。” 何思蓉叹道:“你说别人迷信,可是你又何尝不是一种对科学的迷信呢。” “科学不是宗教,它是一种看待事物的方法……” “没错,所以你不懂科学,也不懂唯物主义。”何思蓉说。 “……?” “你的狂妄就暴露了这一点,你的勇气来源于无知。” 老毒物紧紧闭上嘴巴。 不要和女人讲道理,他想。 “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过。”何思蓉犹豫着要不要把袁月苓身上发生的怪事,还有驱魔仪式这些事告诉他。 想了想,果然还是不合适吧,这涉及到苓儿的隐私。 何思蓉叹了口气:“你休息好了吧?要不我们回去吧。” “赞成,这地方我真是不想多待。”老毒物说。 俩人站起身来,却看到一样貌似杜鹏飞的人形生物左顾右盼地迎面走来。 老毒物擦了擦眼睛,真的是杜鹏飞! ——分割线—— 杜鹏飞纳了闷。 明明只是出去抽了一根烟。 回来的时候,怎么感觉教堂里的人就少了很多? 光线也变得暗搓搓的。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杜鹏飞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找个后排的角落坐下。 “杜公?” 他听到有人叫他。 “你们俩……?怎么也来了。”杜鹏飞很是意外。 范熙也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向杜鹏飞挥了挥手。 看到范熙,杜鹏飞又是一愣。 随即便想到,是了,他一定是陪郁盼望来的。 想到这一点,心里不禁又有些发酸。 幸好,那个女孩并不在范熙身边。 杜鹏飞懒得去想原因,只道眼不见为净。 一边和老毒物他们轻声寒暄,一边扫视全场,没有看到自己那个发小的身影。 奇怪,刚刚还在的,到底跑哪儿去了。 老毒物问到杜鹏飞为何而来,杜鹏飞因为刚办完告解,不想立马犯诫,便含含糊糊承认了自己的天主教家庭背景。 无妨,反正我也马上要出国了,杜鹏飞想。 老毒物与何思蓉自是大感惊讶,尤其是老毒物。 毕竟杜鹏飞平日里在学校的作风…… 三人就近找位置坐下,何思蓉开启了好奇宝宝模式:“那杜公,你知道弥撒到底是啥不?” “弥撒,就是天主教的主要宗教仪式呗。”杜鹏飞漫不经心地答道。 “具体是干什么呢?” “一会儿开始了,你们自己看不就是了。”杜鹏飞想了想,又补充道:“弥撒的本质是献祭。” “献祭?”何思蓉饶有兴味地说。 “嗯……通过在祭台上的献祭,将面饼和酒转化为基督的圣体和圣血。” 杜鹏飞艰难地回忆着自己在儿童主日学上学到的内容。 “那,岂不是就是相当于……一种请神的仪式?”何思蓉托起自己的下巴。 “这……怎么说呢?”杜鹏飞摊开双手。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拍手的声音,二楼传来的器乐的声音,所有会众都站起身来。 杜鹏飞、老毒物、何思蓉和范熙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只有那小男孩满不在乎地坐在跪凳上,把长椅当成桌子,在一个小本子上涂涂画画。 “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尽享天赐安眠……尽享天赐安眠。” 杜鹏飞与范熙跟着二楼唱经班的声音唱了起来,老毒物与何思蓉则开启了围观模式。 何神父出现,身穿着金黄的祭披,走上了祭台,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白衣的辅祭。 何神父?杜鹏飞眯起了眼。 赵神父又去哪了? 刚刚他才听说,何神父好像临时有事,今晚的弥撒由赵神父主祭来着。 这些费脑子的事,不想也罢。 应付完赶紧撤了。 ——分割线—— 周嵩不知道睡了多久,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了。 他伸手挡住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重新适应光亮。 “成功了。”郁盼望面无表情地说:“阿斯摩太逃走了。” “真的吗?太好了。” 周嵩跟着郁盼望走出这间“地牢”,袁月苓的绑绳已经解开,正在活动着自己的手脚。 “月苓……” 袁月苓没说话,上前来伸手捏住周嵩的耳朵,重重地扭了一下。 “哎哎哎,干嘛呀。”周嵩吃痛,但没有反抗。 袁月苓松开手,紧接着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周嵩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她。 袁月苓二话没说抬起左手又是一下。 周嵩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脸毫无感觉。 他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真的,成功了? 袁月苓也证实了这一点,露出放松的微笑。 上一次她露出这种笑容,是在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周嵩却屏住了呼吸,好像等待放榜的考生。 “那,现在呢?”周嵩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什么现在?”袁月苓没有看周嵩。 “你……还是我的么?”周嵩知道问这样的话,显得特别没有底气。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们,不会真的打算,去履行那可笑的承诺吧?”袁月苓的耳畔传来一个声音。 她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额头上带新月的,镜中少女,就那样,站在这里。 那本该是郁盼望站着的地方。 “别惊讶,我的力量获得了增强……不需要通过镜子才能显形了。”镜中少女解释道。 袁月苓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镜中少女,她已经不见了。 站在那里的,依旧是郁盼望。 “怎么了?”郁盼望冲他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7017k 第八十二章 形影不离的另一半 午夜之前,又下了一场雪,此时已经悄然止住。 万物被笼罩在一片寂静中。 一位穿着黑色长裙,黑裤袜和黑皮鞋的少女在雪中慢悠悠地踏步。 雪,已经有些厚了,一脚踩进去,白雪没过鞋面,因此她的皮鞋已经湿漉漉了。 少女丝毫没感觉心疼,因为她的心情很好。 她的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位满眼写着青涩的少年。 少年的两只手紧紧拉着她的右手不放,她也就任凭他抓着不放。 共生,真的解除了…… 袁月苓不断用冰冷的手触摸着自己的脸庞,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场梦,终于醒了吗? 虽然,她或许曾经说服自己相信,自己从中可以获得许多优势。 但是这种没有选择余地的链接,对袁月苓来说,终归是一场噩梦。 而没有什么气息,能比自由更甜美了。 距离完全的自由,还有一定的距离。 阻碍当然还是存在的。 那就是双手拉着自己,跟在后面不放的少年。 一般意义上来说,他的身份是自己的男朋友。 同时,虽然不是他的责任,虽然他的确也保持了一定程度上的克制和尊重,但终究还是趁人之危。 袁月苓忍不住想,如果就此提出分手,或是翻脸不理睬对方,会发生什么事? 结合他以前的作风来看,不会善罢甘休吧。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也并非没有可能。 周围一片寂静漆黑,也没有其他人……袁月苓幻想着自己倒在血泊中,鲜血染红白雪的画面,竟然觉得有一丝凄美。 坏掉了坏掉了,袁月苓心想。 她不打算冒这个险。 就算周嵩不会采取过激行动,他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她永远也忘不掉那个报纸上的新闻。 没有了共生的束缚,摆脱他就成为了一种可能。 只要将来出国了,周嵩就拿自己没办法了。 即使不出国,只要逃到其他城市……甚至是回老家,周嵩应该也找不到自己。 回老家都出来了,袁月苓嘲笑着自己,摇摇头驱走了这些奇怪的想法。 还是先和他继续相处一阵子,再做决议吧,袁月苓想。 一来,周嵩无法指责她撕毁承诺。 二来,把他逼急了,对自己总是没有好处。 袁月苓不想再重复前两年的循环了。 三来,在之前的交往中,说一点感情也没有积累下来,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到底有多少,袁月苓需要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 此外……虽然郁盼望宣称驱魔成功了,赶走了阿斯摩太,共生也确实是消失了…… 可是那镜中的少女还在她的耳边低语。 她究竟是谁? 袁月苓知道,事情还没结束。 却说她身后跟着的周嵩,此时自然也是满腹心事。 为了缓解紧张,他一直在问袁月苓刚刚驱魔的细节。 袁月苓却回答得心不在焉,语焉不详。 他不断地和她说话,只是想确定她还会和他说话。 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只是想一再确认俩人的关系,这样他才安心。 这段日子以来,周嵩一直努力想让自己在这段恋爱关系中游刃有余,不要再做被牵着鼻子走的傻瓜。 可是当共生消失的一刹那,他才发现自己所有的坚强都是假装的。 他还是那个傻乎乎的,痴痴的纯情少年。 他没有再可以用来约束她的东西,只能傻乎乎地跟在她的后面。 寄希望于她的爱,她的良心发现,或者两者都是。 寄希望于那些,主动权完全不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只是因为,自己是那样地喜欢着她。 这两年来,周嵩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本来,本来一切都挺好的,直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报纸新闻出现。 从麦当劳找回袁月苓以后,他俩虽然表面上和好了,但是周嵩能感觉得到,他们关系在实质上的疏远。 而当袁月苓发现共生真的解除以后,她对他的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能明显觉察出来的冷淡,实在没有办法让周嵩觉得放心。 袁月苓停下了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好、理智又沉稳:“周嵩。” “我在。” “让我一个人呆呆好吗?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的。”袁月苓和他商量道。 “嗯……”周嵩嘴上答应着,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袁月苓转过身,迎了上去,一把叼住了周嵩的嘴唇,然后用力把自己的舌头顶了进去。 “唔……唔……” 十五秒后,她放开了他。 “走吧,男朋友,让我自己待一会。”袁月苓伸出右手,向下,在周嵩身体的某处捏了一把。 “……???”周嵩惊呆了:“你——!” “走。”袁月苓板起脸,指着教堂的方向。 “你……别走太远,注意安全。”周嵩慢慢地走开了。 袁月苓长出了一口气,就地坐了下来,将自己的双腿放在了雪地上。 她的体温融化了冰雪,很快,身下的裙子和裤袜都变得湿漉漉了。 可是,就是很开心啊。 自己终于又是一个人了,哪怕就在这么短的瞬间。 就算坐在雪地里,把身上弄湿,也不会有另一个人跑出来说,喂,你弄得我很冷。 就这么坐了五分钟,袁月苓才站起身来,准备先回教堂去。 然后,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两个人影,站在暗处,紧紧拥抱。 袁月苓轻笑了一下,打算绕路而行。 忽然,她觉得这两个身影有点熟悉。 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看到,男人的身材非常高大,可能有一米九以上。 女人也很高,只是被男人衬托得不明显。 她的一只手臂上是不是吊着绑带? 袁月苓看了他们几秒钟,那女人已经发现了她,男人也随即转头。 袁月苓的心脏狂跳起来,转身就跑。 因为跑得太急,袁月苓摔了一个大跟头。 一双大头皮靴出现在自己眼前。 随即,一双大手把自己扶了起来。 “谢谢……”袁月苓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雪,却见到是那找麻烦的警察。 她的心揪了起来,低头就要从大个子身边绕过。 “我叫陈建明。”警察伸出自己的臂膀,挡住了去路。 “陈警官,请你让我过去。”袁月苓冷冷地说。 警察却猛地一个壁咚,把袁月苓逼到贴墙。 “周嵩!周嵩!周嵩!”袁月苓叫了起来:“周嵩,救我!” 她又把头转向了自己刚跑来的方向:“范熙!范熙!救我!” 那警察也不着急,任凭她喊。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袁月苓。”大个子冷冷地说。 “你……究竟是什么人,一直找我麻烦?”袁月苓发出颤抖着声音。 “与我形影不离二十年的妻子,竟然不认识我……”大个子警察的语气很哀伤。 ??? “你有病是吧?”袁月苓怒道:“我没有结过婚,只谈过一个男朋友,你认错人了!”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大个子沉声道:“这二十年来,你可知我是怎么过来的吗?现在,你准备另寻高枝了是吗?” “我根本不认识你!” “那个姓周的傻小子,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未来。”大个子咬牙切齿地掐住了袁月苓的下颌:“下一个二十年后,你打算怎么办?面对命运,还是运用你的美色,寻找第三个受害者?”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袁月苓从口袋中掏出那个本笃驱魔十字架,顶在大个子的脑门上:“离开我,不洁之灵!” “这玩意对我没用。”大个子警察苦笑道:“我不是魔鬼,也不属于地狱。” “那你是天使了?”袁月苓道。 “拜你所赐,我亦永远无法抵达天堂。”大个子叹了一口气,放开了自己的手臂:“你走吧。” ——分割线—— 弥撒礼成。 神父匆匆离开了。 那些信徒老头老太们也一边彼此寒暄,拉着家常,一边弯腰驼背地离开了圣堂。 刚才还算热闹的教堂变得冷清起来。 杜鹏飞还趴在位置上,用手揉捏着着自己的喉咙。 “怎么了,杜部长?”唐小洁温柔地拍着杜鹏飞的背。 “没,没事……我,我被噎着了。”杜鹏飞艰难地说道。 “用手抠喉咙,把它呕出来。”老毒物提议。 “不行……那可是……圣体。”杜鹏飞说。 ???不就是一块面饼子吗,老毒物想。 何思蓉走开去给杜鹏飞倒水。 “你呀,肯定是不虔诚,菩萨挑理了。”老毒物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你看人家周嵩多上道,我刚到这的时候,人家一个人自己跪在菩萨面前,拜得可虔诚了,菩萨就保佑人家,爱情能有袁部长投怀送抱,事业能有学生会长天降救兵。” 杜鹏飞听到“爱情能有袁部长投怀送抱”这句,简直想揍他,却全身无力。 “学生会长干啥了?”唐小洁问。 “你消息不是挺灵通的?不知道?” 老毒物又把对周嵩躺赢一切的羡慕之情,简短地表达了一番。 杜鹏飞想说什么,但是被卡得又咳嗽起来。 何思蓉已经为杜鹏飞接来了一杯温水,杜鹏飞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啊,好像好一点了。”杜鹏飞重新在椅子上坐直:“亏你秦江尧还自诩算个科学工作者,你以为什么事靠求神拜佛就能解决? “要是都靠这个,你我还在林子里吃树叶呢。” “你想说周嵩是幸运星下凡吗?什么好事天然就围着他转?咋,他是主角?”老毒物开始有些阴阳怪气。 “空调的事,周嵩找过我。”杜鹏飞简短地说。 “我说你那天怎么来学校了,不过你自己都没能办成的事,周嵩找你帮忙,你不但帮了,还把事帮成了?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我记得你俩的关系……嘿嘿,可不怎么好吧?” “一码说一码,袁月苓的事上,是她袁月苓选择了周嵩,而不是他周嵩赢过了我。但是在空调这件事上,周嵩的确令我刮目相看。” “愿闻其详。” “他找到了一个支点,借了我的力,撬动了本来已经锈死的利益体系,达成了目的。” “杜部长,咱能不卖关子了吗?” “你去问他自己吧,他想说,自然会告诉你,从我这,好说不好听。 “总之,人活着是不能都说实话的,那样的话,太丑陋了。” 杜鹏飞再次端起水杯。 老毒物陷入了沉默。 “唐小洁,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怎么没跟你的姐妹们去玩啊?”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气氛过于尴尬,何思蓉突然问向唐小洁。 “哎呀,小洁也就是突发奇想,来凑个热闹嘛。” “说起来,”何思蓉指出:“弥撒开始以前你说去上个厕所,然后就没人影了。” “不是啦,小洁回来以后,弥撒已经开始了,不好意思走来走去,就在最后一排坐下了呢。” “对了,范熙呢?”老毒物忽然转过头说。 “你老管人家干嘛?”何思蓉说:“他和他的小女友出去了。” “那咱们也别白来一趟,刚才那谁不是说二楼有冷餐会?不知道收摊没有,去康康。”老毒物说。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共生,也许是因为失去了共生后对未来的不确定,暂别袁月苓后,周嵩一直被一种久违的饥饿感包裹着。 他顺理成章的来到了二楼的餐厅。 餐厅的布置是典型的西式冷餐会,四周是座位,中间的长餐桌上各式餐点准备的颇为丰富,但是却没有什么人,这让周嵩一度感到困惑,难道本地那些精打细算的老头老太太信了福音就变得不爱占便宜了? 不过当他回忆起那狭窄陡峭的楼梯,就又释然了。 餐厅里只有四个人在就餐,然后这四个人占据了餐厅的三个角。 刚才的何神父和郁盼望坐在一起,好像正在跟她交流什么严肃的话题,还时不时的瞟向餐厅另一角的大个子警察。 那个大个儿似乎已经完全放下了人民卫士的包袱,脱掉了警服外套,只穿着一件紧绷的包裹在结实肌肉外面的衬衣,吃得很欢快。 餐厅的另一角,离家出走的小男孩正在专心致志地试图用吃剩的螃蟹壳子搭建一个机器人。 一边取餐,一边思量了一会,周嵩端着餐盘坐到了小男孩的斜对面。 这孩子莫名的和袁月苓熟络,但是袁月苓却未曾和自己提起他。 之前自己凭着共生带来的自信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但是现在…… “饼子哪有螃蟹好吃?来一个?”小男孩倒也热络。 “好啊,来一个。” “差点被那个条子包圆了。”小男孩压低声音向周嵩抱怨。 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周嵩的餐盘上时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额,多拿了一点,这不是怕你袁姐姐一会来了没有了嘛。”周嵩有些尴尬地解释着。 “三明治白斩鸡薯条可乐……没一样是袁姐姐爱吃的,你这男朋友就是这么当的啊?”小男孩揶揄道。 “周大哥我跟你说,这女人心疼你的时候迁就你怎么都行,但你别以为她真不在乎,到不心疼你的时候就,该拉清单算总账了,悠着点吧。” “你小小年纪见过几个女人。”周嵩不得不拿着自己不到20岁的年纪倚老卖老,来争取回一点脸面。 “我见过一个我妈就够够的了。” 周嵩无话可说只得闷头吃东西,小男孩倒也乐得清净继续他的机器人大业。 又有人推门进来。 居然是杜鹏飞? 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虽然之前在校外小馆喝酒的时候跟他有点推心置腹的意思,但今天这个共生被解除的档口,周嵩实在是不想他出现在身边。 还好,杜鹏飞好像是根本没看见自己,拿了一杯牛奶和两块点心,顾自坐在了餐厅无人的最后一角。 过了一会,何思蓉也来了,她连餐盘都没拿直接坐到了杜鹏飞邻桌,紧跟着进来的是老毒物,拿着餐盘挑了一盘子各色菜式,坐在了何思蓉对面。 郁盼望也结束了神父的谈话,起身坐到了何思蓉的旁边。 然后,范熙也呼哧呼哧地推门进来,然后顺理成章地坐到了郁盼望对面。 于是乎,周嵩的同学哥们朋友情敌甚至倾慕者全都聚集在了餐厅的一角,除了周嵩自己。 周嵩还想趁着去拿食物不动声色地坐过去,但又苦于第一次拿了太多吃不完,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正在周嵩纠结于是让自己隐蔽一点来熬过眼前的尴尬,还是显眼一点防止一会袁月苓来的时候也坐到那边去时,餐厅的门被人大力地撞开了。 “有人吗?不好了!出事了!”一个女孩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然后脚下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小洁,怎么了?”坐的靠外的杜鹏飞一边眼疾手快地搀住了她,一边问。 周嵩也赶忙凑了过去。 妆都花了的女孩伸手把口罩拽到了下巴上,用力地喘了几口气,才用颤抖的声音说: “谁手机有信号?快,帮我报警,快叫救护车……”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反应不过来。 “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杜鹏飞问。 “哎呀,没时间了,外面趴着一个女孩子,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唐小洁扶着一把椅子,瘫坐了下来。 “……我们再也不必为那个麻烦的人殚精竭虑了,我们再也不必为艰难的人生而不堪重负了,我已经为我们谋划好了一切……” 第八十三章 钟为谁而鸣 看到眼前的情境,周嵩腿有点发软。 范熙见状,连忙扶了他一把。 钟楼下,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俯卧在地。 头发沾染着一些水渍和污垢,糊在露出来的小半边脸上,难以辨认五官。 但是那熟悉的黑长裙,黑裤袜,黑皮鞋…… “袁姐姐!?怎么会是……”小男孩刚才一直仿佛事不关己,但是看到现场却突然激动起来。 “小孩子不能看。”唐小洁把小男孩拦在了自己身后,“好像是袁学姐,可是我刚才摸她的时候已经凉……” 不,这不可能。 周嵩甩开范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想要将女孩的身体翻过来察看。 但是当周嵩跪下来伸出手,想去掀开女人湿哒哒糊在脸上的头发时,双手又颤抖着无法控制。 所有人都聚集在这周围,没有人敢再靠近一步。 头顶的古旧机械钟楼上,齿轮与机杼开始转动,夹杂着木质结构特有的杂音,以及少许散落而下的浮尘,苍凉的钟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小心!”有人惊呼一声。 周嵩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胳膊就被人拽住。 随后,整个人被用力地向后拖。 他脚下本就不稳,一下子坐到了后面某人的脚腕上,被硌得生疼。 就在周嵩惊讶之余,还想挣扎的时候,钟楼的大钟在他眼前从天而降,带着惊人的势能,砸在地上那个女人的身上。 四溅的血肉被抛向天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形成一道道弧线,散落在周围的地上,散落在周嵩的脸上。 “我这下……可不欠你了。”周嵩身后,刚才拉开他的唐小洁,吃力地抽出自己的脚腕,喃喃自语。 周嵩却没有听见。 嘎吱吱……嘎吱吱…… 令人窒息的寂静,让木料变形的噪音尤为刺耳。 周嵩呆坐在满地狼藉的血污中,眼睁睁看着那口刚刚砸进木质地板后,还露在外面一半的大钟。 看着它一寸寸地,将它周围本已不堪重负的木板压扁,碾碎。 看着它一寸寸地向下沉,他的心也在一寸寸地向下沉。 终于,在巨大的塌落声中,铜钟轰然落入地板底层,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大坑。 眼泪越流越多,周嵩想伸手去抹,但是看到手上的东西,胃液涌上了喉咙。 他挣扎着,爬到那钟砸出来的巨坑前,向下望去。 深不可测。 好像地狱的入口。 自然,女人也不见了踪影。 周嵩知道,那不是袁月苓。 不管看起来多像,都不是。 周嵩就是知道。 只有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不至于纵身往那深坑中一跳。 何思蓉把唐小洁扶了起来。 唐小洁脱下左脚的梅露露,褪下白色的棉质蕾丝长袜,露出光洁的脚踝。 经过检查,所幸只是轻微扭伤,应该没伤到筋骨。 周嵩还是一副灵魂脱壳的样子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何思蓉想说他两句什么,张了张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这种状态下,谁又能指责他什么呢? 杜鹏飞第一个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没信号?大家帮忙打电话报下警。” 众人纷纷掏出自己的手机,结果,没有一个人有信号。 只有周嵩没有检查自己的手机,但是…… 也没人愿意在这种时候再去招惹他了。 “报什么警啊,我就是警察啊。”陈警官好像忽然想起来这回事一样。 “你的步话机能向外联络吗?”杜鹏飞问。 “也……没有回应。”陈警官面露尴尬。 “那你能一个人破案?”杜鹏飞又问。 “看目前这个架势……有点难。”陈警官托着下巴。 “不管怎么样,先报警,电话不通就走着去!陈警官,保护现场就是你的事了。” 杜鹏飞的话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一致认同。 “你们这些人都有嫌疑,谁也不能私自离开。”陈警官严肃地宣布。 “那你就跟着咱们大伙一起走。”杜鹏飞斩钉截铁。 众人准备离开时,周嵩成了一个麻烦。 只见他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不论谁叫他,都没有反应。 “让我来!”范熙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把周嵩夹在胳膊底下,带了起来。 一行人迈着凌乱的脚步,乱哄哄地朝着教堂门口走去。 小男孩跑得最快,所以他很快就哭丧着脸跑了回来。 他说教堂的大门被人锁上了。 众人来到门前,果然门被从外面锁住,推动之下纹丝不动。 范熙和陈警官两个人一起抬起一架小长椅,当做冲锤用力地往大门撞去。 “砰!” “轰!” “duang!” 汇南堂是一座老教堂,大门也是木制的,看起来不说摇摇欲坠,起码也不是固若金汤。 但这两个大块头三下撞上去,看上去已经有多处裂缝的门,竟然连一处新增的凹痕都没有。 陈警官与何神父又带着大家查看了其它出口。 教堂虽然不小,但是大家都很积极,很快就有了结果。 所有的出口都被锁住了。 教堂的窗户高而狭窄,因曾作为战时堡垒而在窗外安装有挡板,现在连这些挡板也被落锁了。 恐慌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焦虑的人们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教堂四处打转,寻找可能的出口。 周嵩还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郁盼望去饮水机接了一点水,帮他清理脸上和身上的血污。 范熙本来也想要再去找找出路,看到郁盼望没有动,便还是陪在她身边。 最积极离开的杜鹏飞与一直沉默不语的何神父也没有动。 杜鹏飞点起一根烟。 “这里是圣堂……”何神父皱了皱眉头。 “这里不是圣堂。”杜鹏飞吐出一口烟圈。 “你说什么?”何神父有些生气。 “你也不是何神父。”杜鹏飞说。 “杜鹏飞,你什么意思?”郁盼望不满道。 杜鹏飞冷笑了一声:“你究竟是什么人?” 未等何神父回答,杜鹏飞便一个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了何神父,在他身上摸了起来。 “杜鹏飞,你干什么?”郁盼望急了,上前来就要推开杜鹏飞。 杜鹏飞从何神父的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然后推开了他。 还没等郁盼望谴责杜鹏飞胆敢对神职人员不敬,杜鹏飞已经冷笑着翻起了这本小册子:“何神父,您和大家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何神父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转身就要逃跑。 郁盼望给范熙使了个眼色,后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拽住了何神父:“请留步,神父。” 杜鹏飞和郁盼望一起翻看着这本小册子:“这是……” “是拉丁文吧?”杜鹏飞迟疑地说。 “这是……”郁盼望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好像是……驱魔礼文。” “驱魔礼文?” “但是,是倒过来的驱魔礼文。”郁盼望说。 杜鹏飞马上反应过来了。 “今天晚上给我喂的饼就有问题。” “饼?你是说圣体?圣体能有什么问题?”郁盼望问。 “刚才的弥撒,你没在吧?” 郁盼望点了点头。 杜鹏飞道:“刚才的弥撒,是用拉丁文举行的。” “那不是很好吗?”郁盼望说。 “何神父是一个现代主义者,压根就没学过拉丁文,更别说做拉丁弥撒了。”杜鹏飞说:“而且,刚才他念的拉丁文……我怎么听都觉得非常古怪,现在我知道了,就是倒着念的。” “嗯。”郁盼望若有所思。 “还有圣体……”杜鹏飞继续说道:“他递给我的圣体,是月牙形状的……入口苦涩……” 通常,用作转化圣体的无酵饼,都是圆形。 如果神父将其掰开,就是不规则的形状。 月牙形状的圣饼?那可真是闻所未闻。 郁盼望皱起眉头:“神父,您必须给大家一个解释。” 郁盼望深吸了一口气,把这本小册子合上,转身面对何神父。 “您究竟为什么,要执行召唤恶魔的仪式?”郁盼望厉声质问。 “郁姐妹,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呀!是他,是他,逼我这么做的!” 众人顺着神父手指的方向扭头看去,只有范熙依然警惕地看着何神父,生怕他想借机溜走。 只见陈警官手按在腰间的警棍上,走了过来:“我?我逼你做什么了?” “大家都在这里,你别想再恐吓我!”何神父气得脸红脖子粗:“不是你把刀架在那个女同学脖子上,逼我就范的吗?” “你说什么?”陈警官一惊。 何神父陷入了回忆中。 那是弥撒开始前的约十分钟。 何神父迈着既不轻盈也不沉重的脚步上了三楼。 他的心里在奇怪,今年来的信徒,比往年少了不少。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座教堂已经有了一百多年的历史。 三楼没有修缮,还是陈旧的木地板,走在上面,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何神父喜欢这种空气中弥漫着的,岁月的味道。 他上楼是回自己的房间,拿枸杞保温杯的。 子夜弥撒大概会持续1个半小时到2个小时,他必须提前喝饱水。 当然,也不能喝得太饱,不然中途又会想上厕所。 作为一位资深神父,他很能把握好其中的平衡。 何神父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然后,他整个人僵住了。 一个大个子警察和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漂亮女孩,并肩坐在神父的床上。 那大个子抵在女孩咽喉上的匕首,闪着寒光。 “尔等意欲何为……”何神父颤抖着,指着大个子警察说。 “别逗了,何神父。”那大个子警察说道:“别因为你的名字叫何为,就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何神父道:“我的名字的意思是,何乐而不为……” “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帮我个忙,也何乐而不为对吧?”大个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匕首往唐小洁的喉头紧了紧。 “尔等意……你到底要干什么?” 大个子警察朝着桌上的一本书努努嘴:“一会儿你做弥撒的时候……” …… “一派胡言!狗屁不通!”大个子警察暴跳如雷地打断了神父的自述:“我要你念这个鸟书作甚?还挟持人质逼你念?我要念,我自己不会念吗?” 杜鹏飞皱眉道:“叔叔,你让神父说完。” 一直沉默的范熙提出了一个问题:“按照何神父的说法,他做弥撒的时候,警察同志应该还在三楼挟持人质吧?那他到底念没念,警察同志怎么会知道?” 何神父苦笑道:“当时我也问了陈警官这个问题,陈警官是这么回答的—— “你只管念,你做了没做,我自会知道。” “这事情很好求证,”郁盼望开口道:“找唐小洁来问问就知道了。” 教堂里面虽然不小,但也并不大到夸张,很快,还在观察窗户寻找出口的唐小洁被找回了前厅。 “弥撒开始之前,你有没有被这位陈警官,或者任何人劫持过?”郁盼望指着陈警官说道。 “我……”唐小洁露在口罩外面的两只大眼睛尴尬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范熙将自己的右手握拳,拍在左掌上,为唐小洁秀出他的肱二头肌:“你不要怕,尽管说实话。” “我……小洁不记得了。”唐小洁认真地说。 ??? 众人皆拧目:你特么在逗我? “是真的……”唐小洁按住自己的脑袋:“从来这里以后,到弥撒开始之前的事情,我全都……小……我全都记不得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失忆?”老毒物忍不住问道。 众人都暗想,你这演技,看起来……还是算了吧。 因此,许多人都将怀疑的眼神投到了唐小洁身上。 “她可能是真的失忆了。”陈警官沉声道。 “好啊。”何神父忽然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门,指着陈警官和唐小洁:“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何神父,您先别激动。”杜鹏飞皱眉道:“倘若唐小洁和陈警官真的是……她只需要否认陈警官劫持过她,就可以了,何苦装失忆来着?” 众人一听之下,都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杜鹏飞又转向何神父道:“如果按照你说的,陈警官挟持了唐小洁,强迫你执行那本书上的仪式……那为什么弥撒结束后,您既不报警,也不与大家说这件事情,反而没事人一样坐在二楼和陈警官一起吃东西呢?” 何神父苦笑道:“弥撒结束后,我回到自己的卧室,什么都没发现,只有一间空屋子。 “报警指控一个警察绑架要挟自己念经,是一件很荒诞的事情,我没有证据。 “况且……吴主教在教务会议上多次强调要和警方保持融洽的关系,不要得罪警方。 “因此,我在冷餐会上和郁姐妹就这件事情先行沟通了情况……” 何思蓉忍不住道:“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第一个想到的靠山,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好了,既然何为恶人先告状,那就让我来告诉大家他的真面目吧。”陈警官拍了拍手。 “其实谁欺骗谁根本无所谓,真理的真名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想要什么?’其他的,都只是绰号而已。” 7017k 第八十四章 男儿有泪 陈警官的身份,他的身形和气场依然颇具威严和威慑力,因此,议论轰轰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 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开口了。 “我知道诸位中间有人会奇怪,我陈建明作为一个警察,为什么不在警车里,而是整个晚上都呆在教堂里面。 “我来解释一下。 “每年的圣诞节,各大小教堂都是警力重点关注的对象。 “这主要是为了贯彻华夏的宗教政策,保护信教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毕竟这种大规模的群众聚集,是很容易出意外的,必须要维护好现场的次序。 “同时,也是要防止潜在的,蓄意破坏国家宗教政策的犯罪份子的行动。 “但是,通常警方不会直接插手宗教事务,我本人自然也不是信徒。 “宗教事务,原则上还是由宗教人士内部协调解决,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别瘠薄水字数了,我们不是无知妇孺,现在也不是打官腔的时候。袁月苓死了,你能不能说重点啊?” 老毒物打断了陈警官的话。 这时,一直坐在地上,几乎被人忽略掉的周嵩同学,忽然蹭地站起身来。 ??? 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他,等他发表高见。 “月苓,一定还好好的。” 周嵩艰难地从牙齿里挤出这几个字:“那个女人不是她。我要去找她,我怕她出危险。” 说完这话,便一摇一晃地向教堂深处走去。 “周嵩……!”唐小洁叫了一声,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嵩子!”范熙也叫道。 但周嵩完全充耳不闻,走进了一片幽暗之中。 “别让他自己瞎走!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躲在什么地方。”何神父冲着大家说道。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我去看看他。”几乎同样透明的小男孩,从人群后面站起来,没等别人说话,向着周嵩走的方向跑了过去。 “咳,咳,”老毒物咳嗽了两声:“现在是何神父指控陈警官,陈警官指控何神父,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不要自作主张,大家在一起比较安全,先让陈警官把话说完,再做打算,好不好?” “我今天晚上是有任务在身的。”陈警官接过了话茬。 “局里最近收到了上级的通报,最近有许多斜教分子在正规教会的掩护下蠢蠢欲动。 “我个人对上级这种风声鹤唳的甩锅通告,本来是不以为然的。 “但是,局里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让各个组交换了负责的区域,让我们盯紧一点,不要在这种日子搞出事情来。 “我与何为神父是刚刚认识,但是他对我们警方的工作,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和支持,这让我一开始很高兴。” “教会在铲除异端斜教的立场上,与你们当局是一致的,我为什么不支持?”何神父气鼓鼓地辩解道。 “你们当局,说得好。”陈警官的脸色阴沉起来。 “我今天晚上一直在教堂里巡视,一开始的确是没发现什么。 “但是在你们那个仪式,是叫弥撒是吗?在那个仪式开始之前,我上了三楼。 “在经过一间房间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现在想想,很像是你们那个弥撒过程中念诵的东西。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还是听不清具体的声音,只觉得那声音不像汉语,也不像英语或者任何一种语言,倒像是从喉头发出的无意义振动。 “我感觉很不好,敲了门,但是没有人回应。 “我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撞门进去,又怕硬闯搞了乌龙,回去还要受批评。 “还没等我考虑清楚,里面的吟唱声已经停了下来。 “紧接着,我便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朝门口走来。 “出于职业习惯,我将自己隐蔽在角落的阴影里。 “然后我就看到何神父领着那个叫唐小洁的姑娘出来了。” “你撒谎,你根本不配做警察!”何神父愤怒地大喊。 “对,就是这种状态。当时他眼睛里闪着这种狂热的光芒,唐小洁却眼神空洞,浑浑噩噩,走路的姿势像梦游。 “现在看来,想是何神父对唐小洁做了什么催眠,她才会失去那段记忆吧! “我等他们二人走后,想进房间查看,但是,门又被锁了。 “我考虑过后,觉得缺乏证据,就还是决定暂且先不要打草惊蛇,继续观察。” 讲到这里,陈警官抬头指向了何神父:“何为啊何为,我以为你也是个体面人,竟然做这种事? “丧心病狂,搞杀人献祭的斜教仪式,还妄图栽赃给警察和当局? “你是觉得,你锁个门就可以只手遮天了? “你究竟意欲何为!”陈警官厉声喝道。 “你,你,你……”何神父气得浑身发抖。 “好了!”老毒物情绪有些崩溃地叫了起来:“何神父,不管你们互相指控,谁在撒谎,但这教堂的主人是你,现在死人的事情姑且不论,你想怎么样才放我们出去?” “对。”何思蓉附和道:“我们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至于事情的真相,自然有当局和警察来判断。” “我没有,我不知道是谁锁了门……”何神父有气无力地说。 唐小洁一跺脚:“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扯上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管!小蓉说得对,我们不能一直被困在这地方,门窗如果都锁了,不也都是木头吗?咱们砸,不行点火,总有办法。” 郁盼望沉声道:“用物理的方法,应该是无法离开这里了。” 何思蓉哆嗦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郁盼望看着何思蓉说:“还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吗?你说弥撒就是一场请神的仪式…… “不管何神父是出于什么目的,做了这个书上的仪式,将弥撒倒着做……他都很可能已经将一个地狱里的恶魔放了出来,就在这里。 “也许,就在我们中间。” 何思蓉与何神父的脸色都变得煞白。 “看来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你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某人沉声道。 ——分割线—— 走道里的灯很昏暗,此时午夜已过,一片幽暗苍茫中,周嵩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盯着那幅菲利普二世和玛丽一世的油画发呆。 菲利普二世穿着华美的白丝,拄着一根手杖,位于画的左侧。 玛丽一世坐在画的右侧,一脸端庄肃穆,右手握着一枚绝美的都铎玫瑰。 两位国王的身前,宫廷的地毯上,躺着两只可爱的小狗。 一公一母,相依偎。 恩恩爱爱,像不像我和月苓?周嵩痴痴地想。 周嵩拿出月苓在“极乐汤”送给他的白色小奶狗模型,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眼睛有些湿润。 几个小时以前,他们俩还在极乐汤的休息大厅相依偎,舔舐着彼此的手臂。 一两个小时以前,他们俩还跟在郁盼望后面,通过这幅画背后的机关,走进隐藏的地下,准备驱魔仪式。 半个多小时以前,在教堂外的小巷子里,月苓还主动吻了自己,甚至还大胆地伸手扭了自己一把。 可现在…… 周嵩再次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尝试通过共生来感知袁月苓现在的位置。 他一无所获。 感知的尽头,唯有一片黑暗。 “周嵩!你是叫周嵩吧?”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而稚嫩的声音。 周嵩想要抹掉眼泪,但却越流越多。 周嵩掀起了那幅油画,学着郁盼望的样子,皱着眉头假装寻找背面的机关。 “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丢人。” “谁想哭了,小屁孩,别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这个地方,人死不能复生,你骗得了自己一时,早晚还是要面对,但是到那时候,你会比现在更糟糕。” “袁月苓绝对没死,你没经历过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周嵩勃然大怒,猛然转身,拎住了小男孩的领子。 小男孩的脚尖离开了地面,他却垂着眼帘叹了一口气:“我经历过的。” ??? 周嵩松开了手:“对不起……” 他一边嗫嚅,一边靠着那堵墙,慢慢滑了下去:“对不起……” “……”小男孩也跟着蹲了下来。 “我小的时候,很调皮。 “有一次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往家里冰箱的冷冻室里倒了很多水。 “我妈回家的时候,我正在玩我的奥特曼模型。 “我妈打开冰箱,差点背过气去。 “她蹬蹬噔地跑到我面前,一把就把我的奥特曼模型给砸了。” 小男孩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你知道我每天只有一块钱零用钱吗?我为了攒这个奥特曼模型,花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可是我才玩了它一个下午,它就被当着我的面砸了。” 小男孩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含含糊糊起来。 “周嵩,你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吗?这件事情,我到现在都没有原谅我妈。 “我愣了半秒,然后暴跳如雷,嚎啕大哭,满地打滚。 “那个奥特曼,成了我终身难忘的童年阴影。 “当着一个孩子的面,砸毁他心爱的玩具,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吗? “后来,我第二次哭得那么伤心,就是韩莲杰死掉的时候了。 “她就这么死在我的面前,死在我的怀里,她的血弄得我全身都是。”小男孩伸出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的手心:“就算在她咽气之前,她还在说她讨厌我,不想见到我,让我滚。” 小男孩哇一声,放声大哭起来:“我想让韩莲杰活过来,哪怕我们只是继续做同班同学也好。就算妈妈再砸掉了我100个奥特曼,我也愿意……” 周嵩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韩莲杰这个名字,虽然并不认识,但是总觉得在哪里读到过。 周嵩想问,你和这个韩莲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又知道若是他肯说,不用自己问,他也会说。 哭泣这种事情,往往也是受到情绪的感染的。 若是一个感情疏远的亲人去世,人往往不一定想哭。 但是在哭声一片的追悼会上,他也比较容易加入别人的行列。 周嵩似乎已经几年没有哭过了。 从疑似“袁月苓”的身体被发现起,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哭出声来。 倒不是他在死撑,实在是被巨大的麻木感占据了。 这是人类在遭遇巨大精神创伤时的应激机制。 这死孩子给他整破防了。 一刻钟后,当唐小洁寻声找到他俩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大孩子和一个小孩子靠着墙面对面地掉眼泪。 考虑到时间、环境、还有他们现在的处境,这种声音还是有一点吓人的。 唐小洁默默走上前去,轻拥住这两个孩子。 周嵩用力地擦着自己的眼泪,声音也渐渐变为了低声的呜咽。 “你们两个呀,这种时候,还是跟大家待在一起比较好吧? “你们都没看那种悬疑惊悚电影吗?这种情况下,离群落单的人,往往就是接下来的死者啊!” “我没有心情听一大堆闲人在那边七嘴八舌吵……”周嵩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哽咽:“月苓不见了,我知道没人真的在乎,但是我不能不在乎。” “周嵩,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唐小洁抚摸着他的背:“但是你要振作起来,要接受这个现实。” “袁月苓没有死,她在恶作剧呢。”周嵩说:“这幅画的后面,藏着一个机关,只要触发这个机关,通往教堂地下室的阶梯就会出现。 “月苓她可能就坐在那个地下室的小黑屋里,等着我去救她……等着我去找到她……”周嵩说着,又咧嘴大笑起来,站起身,继续找着油画背后的开关。 “周嵩!你给我振作一点!”唐小洁从周嵩的背后抓住他的肩膀。 那男孩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没有说话,一边吸着自己的鼻子,一边踩着鞋后跟踢踢踏踏地走了。 此时,教堂里忽然停电了。 周嵩的周边陷入了一片黑暗。 周嵩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唐小洁从身后抱在怀里了。 他本能地想要挣开,全身上下却忽然使不上一丝力气。 “周嵩,”唐小洁温柔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袁学姐,虽然但是,其实我心里也存着侥幸和希望。 “只是,我希望你能够坚强,不要再逃避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即使袁学姐真的……你也必须要好好生活下去,不只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身边所有关心你,爱你的人。” “我身边关心我,爱我的人……”周嵩嗫嚅着说。 “比如说……唐小洁。”唐小洁说。 “有些人拼搏一生,所求不过一句能骗过自己的谎言罢了。” 第八十五章 愚者的决心 “我知道,这个时候,讲这些,不合时宜。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周嵩,就真的木讷到,完全体察不出来……小洁我的心意吗?” 唐小洁用力把周嵩的身体转了过来。 黑暗的走廊里,周嵩能感觉到她凝视自己的眼睛。 “我……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够朋友,我以为……你对大家都是这样的。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小洁喜欢周公子。” 黑暗中,周嵩看不到唐小洁的表情,只感觉有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触到了自己的嘴唇。 只半秒,还没等周嵩反应过来,又飞速地移开了。 “小洁……”周嵩说:“月苓尸骨未……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说这些,真的很不合适。” “小洁知道。”唐小洁动情地说:“小洁不是要趁虚而入,小洁只是害怕周公子想不开而已……你,你只要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小洁就放心了!” 在黑暗中沉默了不长不短的时间,周嵩的哽咽也止住了。 “小洁,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你喜欢我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用情专一吧?” “可是,如果我能够放下月苓,能够和你在一起,那我的专情就没有了,你也就没理由再喜欢我了。这是个悖论……” “不是的,周公子,小洁……”唐小洁急道。 “你放心,唐小洁。”周嵩轻轻笑了起来:“我不会做傻事的。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 “呃,我……小洁不是……”唐小洁迟疑地说:“不过,听到你说你不会……小洁还是放心多了。” …… 周嵩与唐小洁背靠背坐着,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唐小洁感觉自己的背后热乎乎的,她能感受到周嵩的心跳。 周嵩开口了:“我记得盼望跟我说过,没有比自杀更懦弱的行为了。” “你对着我,脑子里想的还都是郁盼望吗?”唐小洁调侃他说。 周嵩一怔,总觉得这个句式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没有多想,继续说道:“虽然,在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失去月苓以后,我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失去支撑、动力和意义了。所以我,本能地,拒绝接受这个可能性。 “但是,我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不管月苓身在何处,我都不会放弃她。 “就算我永远也见不到她了,我也会替她,把她的那份活下去。 “不管是谁伤害了她,我都一定要让他付出七倍的代价。 “我会找到月苓的父母家人,承担起本应由我们承担的责任。 “她的父母……你没必要这么……”唐小洁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 周嵩给唐小洁讲起不久前,他和袁月苓一起在c幢教学楼看这部电影时的情形。 他回忆起那一天,袁月苓的脸庞,被银幕的反光映成阴郁的青白。 他想起那声若有若无的抽泣,想起那颗划过的清泪,照亮了袁月苓脸颊上几处浅浅的痘痕,落入嘴角的浅湾。 他想起,在电影散场后的河堤旁,月苓问他的问题。 “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办?”当时,袁月苓念出了电影中女主的台词,眼睛却没有看周嵩。 “嵩不才,未敢言居君之剑,但愿以身作盾,护君周全。”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这又是从哪看来的中二宣言?”周嵩还能记得,当时袁月苓憋着笑的样子。 很少能看到她那样的表情,真的很可爱。 可是,自己却没能守护好她。 如果刚才袁月苓要求自己“让她一个人呆会儿”的时候,没有乖乖返回教堂,而是跟以前一样偷偷跟着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周嵩觉得很憎恨自己。 他给唐小洁讲起那一天,他带着袁月苓去自己的“正义巢穴”学习的情形。 “想一想。”在那破旧并落满灰土的教室里,周嵩深情款款地说:“从你出生的一瞬间起,你就一直在一个没有我的世界里,等待着我的降临……” 唐小洁呢喃道:“然后,她说:你也要在没有我的世界里独自生活吗?” ??? 周嵩说:“没有,她什么也没说,就催我一起学习了。” 唐小洁道:“那么,你要在没有她的世界里独自生活吗?总得有人——” “是的。”周嵩沉声说:“我不会再和别人恋爱结婚了,我会一直守着她。也许,我可以问问赵神父,怎么才能像他一样,出家做一个修行的人……我,我还要赡养月苓的父母……我……对不起,唐小洁,真的对不起……” “你神经病啊!”唐小洁猛地站起身来:“谁要你赡养父母,谁要你……我……她父母没有别的孩子吗?” 周嵩忽然失去了背靠,一下子躺倒在地板上。 唐小洁没有扶他,站起身来,跺脚道:“你这个大笨蛋先生!牛角尖先生!自我感动先生!” 周嵩虽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生气,但也觉得这恒河里,毕竟自己刚刚明确拒绝了她。 “对不起……”周嵩一边说,一边心里暗暗纳闷,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自己还得哄别人。 唐小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撒腿跑走了。 黑暗中,慌不择路的她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痛!” 周嵩站起身来,循着声音慢慢走过去:“没事吧?” 他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周嵩回头望去,黑暗中,那幅菲利普二世和玛丽一世的油画后面,墙壁竟然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来。 ——分割线—— 重重的一拳,落在了何神父的右脸颊上。 烛光中,何神父对陈警官怒目而视,扭头啐了一口,吐出一颗带着血丝的唾沫星子。 陈警官又重重地按住了何神父的肩膀:“说,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 “我说了,我不知道!以天主的名义,我没有说谎!” “你已经没有资格以祂的名义说话了。” 说话的人是郁盼望。 身穿华美lolita的小女孩坐在餐桌上,翘着脚,抱着膝盖,眯起了眼睛:“无论你与陈警官谁说的才是真相,当你选择执行那个召唤恶魔的仪式的时候,你就已经背弃天主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依然是祂的仆人,我这么做是为了救人……” “救人?”郁盼望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长袜上的褶皱:“为了救一个人,把恶魔从地狱里释放出来,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害死多少人?你是傻子么……” “我……我认为魔鬼只是一种隐喻和象征,是人心里的东西。”神父直了直腰板:“那些倒着念的经文……只是念一些单词而已,最重要的是我的心!如果念那些就可以拯救一条生命,我为什么不念?” “呵!这就是自由主义者的信仰吗,见识到了。”郁盼望露出了憎恨的神情:“像你这种人,根本就没有信仰。” 郁盼望跳下桌子,一步一步走向前:“否认魔鬼的存在,就是否认信理,就是异端。何况,就算这个仪式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后果,你竟然觉得做这些亵渎天主的行为,只是……念一些单词?” “天主知道我的心,你无权论断我!”何神父大声宣布道。 “我同意。”郁盼望点点头:“何神父,念一遍天主经吧。” “什么?” “念一遍天主经,试试看。”郁盼望鼓励道。 何神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念了起来:“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旨……旨……” 何神父抠着自己的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当嘴里没有东西时,想要连续做吞咽的动作,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喉咙被某种虚空之物堵住,无法发出声响。 “看到吗?你已经没有祈祷的能力了。”郁盼望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何神父:“你还不明白吗?天主已经遗弃你了。” “愿……你的旨意……奉行……奉行在人间……”何神父又剧烈咳嗽起来,终于放弃了。 “你刚刚的行为,已经让你成为一个不可救赎者,你成了一个和魔鬼签订契约的人……”郁盼望痛心疾首地说:“你还说你不相信有魔鬼?那你现在相信了吗?你相信魔鬼了吗……?” “我……”何神父痛苦地捂住了头。 “你是个不信者。”郁盼望宣布了她的裁决:“你不仅不配做神父,甚至不配做一名教友。” 杜鹏飞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郁家小妹,就少说两句吧。” “你闭嘴,你这个银乱的人。” 杜鹏飞眼儿一瞪,真的不言语了。 “而你,何为,你这个为了30块银币而卖主的犹达斯!” 陈警官拉起何神父,冲着他的肚子用力来了一拳。 何神父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够了!”一直沉默寡言的范熙忽然大喊了一声,走过来推开了陈警官。 “嗯?”郁盼望眯着眼睛看着范熙。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神职人员,他还是个老人。” 范熙望向他心爱的女孩,感觉在看一个陌生的人。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范熙又指着陈警官说道:“如果说他是一个罪犯,现在也还没有证据。就算他真的是罪犯,也不可以刑讯逼供,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呢!” 陈警官把自己的制服一脱,丢在一旁:“那我现在不穿这身衣服。 “我要他交代他的阴谋,放咱们大伙出去。 “你看看,现在电力中断,通讯中断,人出不去,跟被困在透水的矿井底下有什么区别? “所有的出口,包括窗户都被封死了,连通风口都被堵死了。 “你怎么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连空气都不够用了? “现在你们这些学生仔,啊?一个个看起来跟文明人似的,我可告诉你,了解文明不等于了解人性。 “被困井下海上这种情况,这么多人,没有补给,时间长了,人他妈的就不是人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吃我几拳这么便宜了。 “你个毛头小子跟我讲王法,我告诉你,今天在这,老子就是王法!”陈警官说到激动处,从腰间抽出电警棍,指着范熙的鼻子,淡蓝色的电弧噼啪作响。 范熙一惊。 郁盼望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哥哥,这儿没你的事,待着就好了。” “盼望,”范熙走上前去,望着她:“你刚才的样子吓到我了,你冷静一点,好吗?咱们俩相处的时间不久,但你一直在告诉我,天主是爱,宗教的精神就是爱,你忘了吗?他只是一个老人,怎么说也是为……为主效力半辈子的。不要搞得好像开裁判所一样……” 郁盼望摇了摇头,拉住范熙的手:“哥哥,教理讨论可以等我们逃出去了再说,但有一件事,怪我之前没有和你说清楚。 “我希望,你可以永远和我的立场保持一致。”郁盼望露出一个笑容,轻抚了一下范熙的脸颊:“你知道我妈为什么最后看中老许吗?因为他从来不会反对我妈的立场。” 范熙的脸胀成猪肝色。 “我妈妈也一直希望为我找一个这样的人。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甚至有时候善良过头了,我不怪你。”郁盼望说:“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可以再犯这种错误了哦,知道了吗?” 众人发出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郁盼望虽然没说任何重话,也一直保持着微笑。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对范熙的态度是什么。 老毒物忽然觉得自己不羡慕范熙了。 小蓉还不错!嗯!是的! 老毒物拉过何思蓉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后者却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样,“切”了一声,又翻了翻白眼,把手抽了出来。 此时,陈警官又开始殴打起何神父来。 范熙咬了咬牙,松开郁盼望牵他的手,转身去将陈警官扑倒在地。 虽然范熙的吨位够重,身形够大,肌肉够结实,陈警官手里却是有家伙的。 一阵火花电流,范熙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喂,动我的人?你不要太过分了!”郁盼望叫了起来。 “自己养的狗不拴好了,跑出来咬人,我这还是轻的。” 陈警官把电警棍收回腰间,冲着何神父的肚子又是一拳。 “陈警官,适可而止了吧。” 杜鹏飞站了出来,伸手拦住陈警官。 郁盼望没再理会这边发生的事,只是蹲下身子,温柔地亲手把范熙扶到椅子上休息。 “你们一个两个都想当好人是吧?好啊。” 陈警官没有再去抽警棍,一把甩开了杜鹏飞。 “那我也当好人吧,当好人多轻松啊,坐着不动就可以了。 “你们这些人就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等断水断粮的时候,我再看你们的嘴脸。” 杜鹏飞没吭声,小心地将何神父扶了起来,抽出几片纸巾,给何神父擦着脸。 何神父慢慢转动着头,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陈警官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在角落里,双手抱胸,扭过头去,好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小男孩刚从楼上下来,此时正两眼懵逼。 那骨瘦如柴的男生与他圆脸的女朋友正在窃窃私语。 何神父知道,其实他俩都是比较支持陈警官的做法的,只是看着怒气冲冲的杜鹏飞和范熙,也不想冒头反对。 郁盼望那个强壮的男友虽然反对陈警官殴打自己,但也并不信任他,此时正是满眼警惕之色。 郁盼望则站在刚刚丢了面子的他边上,好像正在轻声细语地哄他,看都不朝何神父看一眼。 何神父有些心寒。 郁盼望和杜鹏飞这两个小鬼头,都是何神父看着长大的。 神父不能结婚,没有子女,一直把他俩当成自己的子女看待。 虽然何神父相当偏左,郁家极为偏右,杜鹏飞长大以后也游离于教会之外,但是大家私底下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 此时郁盼望的态度,深深伤了何神父的心。 还好,何神父看得出,至少杜鹏飞这娃娃还是真心关怀着老朽的…… 这是何神父仅有的安慰了。 可是…… 还有更重要的事。 何神父试着在心里祈祷,发现自己依然无法念完一句完整的祷文。 显然,自己确实是被神抛弃了。 郁盼望说的话,其实一个字也没有错,何神父想。 我就是一个犹达斯。 只不过,我为的不是30块银币,而是一个无辜者的性命。 我没有做错什么。 这时候,他看到刚才离开的周嵩和唐小洁,从教堂走廊里面急奔进来。 “大家听着,我和周嵩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密道,也许有可能通向教堂的外面!”唐小洁大声宣布:“哎,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尊敬那些敢于付出代价改变命运的人。愚者,你比那些整天只会祈祷,希望别人施舍的人,更有资格得到幸福。” 第八十六章 魔都堡垒 “什么密道?”老毒物第一个迎了上来。 “那边的画后面,找到了一条暗门,也许能够出去。” 唐小洁一边回答,一边往何神父这边走。 “这停电黑咕隆咚怎么找到的?” “运气好呗。何神父,你这,这是怎么了?”唐小洁看清何神父狼狈的模样,有些讶异。 “唉,这不是陈警官怀疑,是何神父把大家困在这里的,刚才动手了。”老毒物解释道。 “呵,我怀疑,我动手,我读书少,你们这大学是真没白念啊。”陈警官在一旁愤愤地说。 “别理他,你们发现了什么?详细说说。”杜鹏飞白了陈警官一眼。 …… “画后面的暗门?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的?那里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听着唐小洁的叙述,何神父又激动了起来。 他颤巍巍地起身,蹒跚地走到郁盼望身边。 “郁姐妹,你劝劝你的朋友们,你知道的,那下面不能进去啊。” 何神父拉着郁盼望的手,低声下气地求她,但是郁盼望轻轻地把手抽了回来,将目光投向别处,缄口不言。 “我都不知道教堂里还有机关暗道,那何神父,为什么那里不能去?也许困住咱们的坏人,就藏身在那里呢?” 杜鹏飞耐心地向何神父询问。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那里面通向地下,现在没电,很黑,很危险的,而且没有出口。” 何神父忧心忡忡地解释。 “我说何神父,何为老先生,咱能别哄小孩了吗?刚才的事情你还没说清楚,现在你说这谁信啊?”老毒物又开始不耐烦了。 “郁姐妹,你也说说话啊。”何神父再一次望向郁盼望。 “好吧,是你让我说的。”郁盼望安顿好范熙,站起身来。 “那暗门我知道,里面有两间房是过去作为刑讯和关押用途的房间,有百八十年没用过了。” “私设刑狱,贵教了不起啊,哼。”陈警官冷言。 “那是违法的,但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没有用途了,只是还没有封闭起来而已。”何神父连忙地解释。 “对,现在那里是可以自由进出的,另外……” “另外就没别的了,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出口呢。” 郁盼望还想说点什么,就被何神父打断了。 “不对,您让盼望把话说完。”唐小洁表示了怀疑。 “就是,何为你到底是让人说话,还是不让人说话?”陈警官更是毫不客气。 何神父望了望郁盼望,一脸痛苦地坐在了椅子上。 “另外,里面还有一条路,通向供奉圣髑(du)的地下室。但是那里是锁着的,我并没有亲眼见过,也没有进去过。” “圣,还毒?那是什么?”老毒物纳闷地问。 “哎呀,不是你那个毒啦,别什么都瞎插嘴了。”何思蓉拽了拽他的袖子。 “圣髑,简短地说,就是圣人的遗物、遗骨或者是血肉。汇南堂保存的这个圣髑极为珍贵和特殊,因为它是一具……完整的,带有血肉的遗体。” 老毒物插嘴道:“用福尔马林液处理的那种?” “不是。”郁盼望说:“那是一位华夏殉道圣女的遗体,死于意合团的刀下,当时只是草草地刨坑掩埋了,过了十几年被重新发掘出来,遗体丝毫没有损坏,仿佛刚刚去世一般。” 众人一片哗然,各自议论纷纷,心里的想法都是“你吹牛逼吧你”。 “但是何神父从来不让人进去那个密室,而且也从来不向信徒宣讲。”郁盼望补充道。 何神父连忙解释:“那毕竟是至圣之物,而且历史很久了,出了问题我向上向下都没法儿交代,而且这年头也没什么人真的相信圣物的力量了。” “据我所知,可不是这样。”郁盼望道:“我查阅过很多相关文献,百年前这里打过仗,这咱们都知道。 “海对岸的敌人一度攻陷过这座城市,这座教堂也曾被敌人占领,一个月以后敌人撤走,一群孩子和一个神父,被人在那个供奉圣髑的密室中发现,奇迹般的还活着。 “神父说,他们是被圣髑的神力加护,才得以在这么长时间里存活下来。 “本堂的圣髑神力在当年一度名声鹊起,现在这座教堂能有如此的规模,也是凭借当年信徒的捐赠和教廷的拨款。 “这是一个奇迹,没有圣髑的力量,他们是怎么被困密室几十天活下来的?” “圣物灵不灵验先不说,”老毒物若有所思:“打仗的时候,牧师就是被困在那里出不去的,不就是说真的没有出口?” 人群开始失望叹气,沮丧地准备四散休息。 “等等。”杜鹏飞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说的那段事我不太了解,但我在本地的战史博物馆,曾经了解到这样一件事。” “你说说看。”何思蓉的眼睛里放出了光。 “郁家小妹说起的那场战争之后过了五年,这座城市再一次被海对岸的寇匪攻陷,而且这一次,他们一呆就是八年。” “这谁不知道啊?你看他们现在还敢蹦哒吗?”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在阴阳怪气。 “当时这座教堂曾经在敌人的攻势下,被作为守军的堡垒使用。 “记录里说,当时敌人已经完全攻陷了周边地区,他们因为不想付出更多伤亡,所以与教堂内的守军谈判,承诺只要他们投降,就可以作为战俘活下来,日后可以交换给我国政府。 “但是敌人不知道,当时教堂里还庇护了一群女子学校的学生,守军军官考虑到她们的安全,一直在拖延,但是由于战局已经完全崩溃,他们等不来援军了。 “后来这支部队还是投降了,但是重点不在他们,而是那些学生。 “我在一本回忆录中看到过这样的叙述,当年一群女学生被困教堂,教堂的守军进退维谷,后来守军通过电台跟当地活动的地下组织取得了联系,之后这些学生通过教堂地下室的密道撤出了教堂,被地下组织的人接应走了。 “虽然写回忆录的人,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成就的普通人,也没有记载清楚是哪个教堂,军队的军官是谁,但是我觉得这中间搞不好有联系。” 杜鹏飞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你是说……”老毒物搔着下巴,欲言又止。 “会不会第一次战争以后,被困过的神父长了心眼,在教堂修缮扩建的时候,修了可以出去的密道?”何思蓉拳击掌心,恍然大悟。 “很有可能啊!”唐小洁也兴奋起来。 “那还等什么,去找出口,怎么也要试试。”老毒物振臂一呼,人群立即开始蠢蠢欲动。 “那里不能去,没有出口,你们怎么就不信呢……”何神父捶胸顿足。 杜鹏飞扶着何神父重新坐下:“好了,何神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您也就别坚持了。您不愿意,我们能理解,您不想去也没关系,但是现在不是讲究那些的时候了——地下室的钥匙在哪?” “你,连你也!没有钥匙,我不知道什么钥匙!” 何神父愤然起身,紧跟着就被人一脚从侧面踹了个跟头。 是陈警官:“你还来劲了,非得吃点苦头是吧?”紧接着又是一脚。 何神父在地上被踢得打了个滚,痛苦地呻吟着。 “喂!”杜鹏飞怒喝道,对陈警官摆出了空手道的起手姿势。 “大家听我说!”陈警官没有理睬杜鹏飞,提高了自己嗓音。 “里面如果路窄,咱们人多,注意秩序,不要掉队落单。 “现在没电,手机我建议大家留一台开机,剩下关掉,省得需要的时候全都没电。 “前面那个,叫周嵩是吧?你拿我手电筒带路。 “中间,胖兄弟,刚才不好意思了,别往心里去,你个子高人稳重,拿一根蜡烛走中间举高点,注意别失火。” 陈警官拿过一支蜡烛,点燃交给范熙。 “万一里面有可燃性气体怎么办?”老毒物突发奇想。 “盗墓都敢点蜡烛,地下室又不是沼气池。”陈警官冷眼瞥了一眼坐在墙角喘粗气的何神父:“我断后。” 人群陆陆续续地在手电光和烛火的引领下,鱼贯走入教堂的侧廊。 “厄里、厄里,肋玛撒巴黑塔尼!” 留在圣堂里的何神父,忽然发出这样一声大喊。 既然天主认为我做错了,那就这样吧! 紧接着就是沉重的撞击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人群又乱哄哄地倒转回来。 幽暗的圣堂内,几声惊恐的尖叫交织在一起。 昏黄的烛光下,郁盼望冷静地遮住了小男孩的眼睛。 何神父倒在了祭台的一角旁,脑袋活像个被摔碎的西瓜。 地上,红的白的…… “这种迂腐愚蠢的传统只会招致灭亡,醒醒吧!这种固执带来的惨剧,我们看的还少吗?为什么不能动动脑子,改变一下呢?” ——分割线—— 陈警官仔细搜查了何神父的尸体,没有找到任何钥匙。 老毒物提出,何神父又不是副本里的boss,不会把掉落随身携带。 在他的提醒下,众人又分头去把三楼的每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 说是众人,那几个女孩子全程都没帮上什么忙,全都在哭哭啼啼,好像死去的是她们的亲人一样。 郁盼望没有哭,但也全程黑着个脸,坐在一旁不动。 果然女人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老毒物想。 何神父就这么一头撞死在自己身边,老毒物的心里当然也不太好受。 他一直在回忆刚才的情形,心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逼那老人逼得太紧,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才酿此惨剧。 反思的结论是,这主要都是郁盼望和那恶警的锅,何神父的血,论道德层面,无论如何归不到他老毒物头上。 这么想着,心里压力也不禁小了一些。 最终,男生们还是没有找到密道后面那道门的钥匙。 大块头们暴力破门的尝试也告失败。 无奈,老毒物弱弱地提出,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工具,或许他可以试试。 …… …… 老毒物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油画背后的那道门锁给撬开了。 “手生了点,花了二十分钟,还好,还好!”老毒物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小伙子骨骼惊奇,从哪儿学来的这本事?”陈警官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要是咱们能活着出去,你可得跟我回所里解释一下,再备个案。” “我……”老毒物苦笑道。 他就是不想让别人质疑他为什么会这项技能,才迟迟不愿意出手的。 老毒物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他的宝贝何学姐,后者还在哭泣哀悼她的本家,因此也没有关心到他的才能。 老毒物松了一口气,帮何思蓉把她的发卡重新戴好。 这一群人按照陈警官的指挥,后面的人扶着前面的人的肩膀,像一条蜈蚣一样,慢慢进了密道。 周嵩拿着警用手电筒打头阵,范熙举着烛火走在中间,陈警官断后。 密道里没有阶梯,只有一条不断下坡的路。 开始尚且干燥平坦,渐渐就越来越泥泞潮湿。 一滴水落在周嵩的脸上,刺骨冰凉。 又走了约莫几百步,周嵩的脚已经没入了冰凉的积水里,每走一步都溅起了水花。 “我要回去了。”一个少女的声音从周嵩身后传来。 “盼望,都到这里了,哪还有回头的路啊。” “我袜子都湿了!”郁盼望叫道。 众人皆是无语,都到这般生死关头了,你还管袜子湿不湿? “这套衣服很贵的!”郁盼望说完,顾自放开了范熙的肩膀,也甩掉了何思蓉搭在她肩上的手,就往反方向走去。 “盼望!”范熙急道,也摸着黑追上去。 周嵩调转手电筒,往来时的路上照去,生怕胖哥他们撞了墙。 “你们两个,给我回来!”陈警官厉声喝道。 没人鸟他,这一男一女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了。 陈警官叹了口气:“不管他们,我们重新把队伍连接起来。” 众人越是往前走,水位越是高,等到积水淹到众人腰部上下的时候,又有两个人和郁盼望一样吵着要打道回府了。 “这也不是办法。”陈警官皱眉道:“你们先停在这里,我一个人先探探路。” 他拿出一个塑料袋,把手电筒裹在其中。 周嵩发出了略显嘶哑的声音:“陈警官,你留在这里,让我去前面探路。这种时候,大家需要你这种镇得住场面,求生技能强的人在。” 陈警官略微沉吟了一下:“好吧,你水性好吗?” “挺好的。”周嵩回答说。 “周嵩,我记得你不会游泳,别逞强,让我来吧。”是杜鹏飞的声音。 7017k 第八十七章 盼望 提示:昨天的章节《魔都堡垒》后半部分进行过重置,为避免剧情衔接不上,请重新 陈警官手中的烛火,伴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圣堂的侧廊门后,这宽大空间中的光亮,就只剩下了郁盼望身边的一座五联烛台上的一根蜡烛。 郁盼望摆弄着陈警官给她的电警棍。 啪啦! 蓝色的弧光带着撕裂空气的脆响,一瞬间照亮了郁盼望的脸庞,然后一切又重归黑暗。 “不要玩那个东西,很危险的。”范熙不安地说。 “没事,我就是随便试一下,陈警官不信任你,但是我信任你。” 郁盼望大大方方地把电警棍头朝下稳稳地立在了桌子上,用眼神吓退了跃跃欲试的小男孩,然后拿起身旁的烛台。 郁盼望拔下其中的一支,凑在另一支的烛火上点燃,然后把这上面剩下的所有蜡烛全部点亮。 五倍的光亮,让圣堂里亮堂了不少。 “我们还是……现在需要我做什么?”范熙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我们把何神父先挪到比较……旁边的地方,把这里收拾一下。陶……陶……” “陶坤。”小男孩提醒道。 “陶坤你去二楼的临时餐厅,把能吃的东西收集一下,拿到下面来,被老鼠偷吃了的话就不好了。” “知道了。”小男孩有些没精打采地回答。 ——分割线—— 穿过暗门后,是长长的走廊。 周嵩和老毒物拿着手电在前,杜鹏飞和陈警官举着烛火在后,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然,陈警官发现前面的人不走了。 “怎么了?” “路分叉了。”老毒物吆喝道。 人群遂聚集到了岔路口。 “我觉得应该走这边的木门。”周嵩指着l型走廊的角落处说。 “这门也打不开啊,而且咱们一直也没往下走,这不是地下室的门吧?”老毒物推了推门,那门纹丝不动。 “我也觉得,这道门的可能性大一些。”唐小洁又试着拉了拉门把手,自然也是徒劳。 “先走另外一边试试吧,在这里光琢磨也是没用。” 杜鹏飞望向另外一边的走廊。 “是的是的。”何思蓉终于从何神父之死带来的打击中缓过一些劲来,开口附和。 “那个郁盼望也不来,她应该知道路的,要不咱们先走那边吧。” 陈警官举起蜡烛,向着l型走廊的另一端照了照,目及之处都是和脚下一样的砖石走廊,并没有任何不同。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大家继续保持刚才的队形,向着走廊的另一端前进。 又走了一段路,下了一些台阶,走廊尽头又是一扇关闭的门。 “怎么还是门。”老毒物不耐烦地拉了拉门上的铁环,古旧的大门依然纹丝不动。 周嵩上手用力去推,老毒物见了也一起帮忙。 吱呀声响,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了。 手电光小心地往门后的空间里巡视了一圈,然后老毒物的身影才闪进门里。 何思蓉也探头进去,周嵩和杜鹏飞合力把门整个推开,也和唐小洁一起走了进去。 杜鹏飞则和陈警官一起呆在了门口。 “这就是用来刑讯的房间吧?”何思蓉巡视了一圈周围墙上挂着的可怖刑具,然后想要在房间中央的铁椅子上坐一下。 “别乱坐!”老毒物一把将何思蓉架住:“万一有机关怎么办?” 何思蓉吓了一跳,连忙远离了椅子。 “哪有什么机关?”唐小洁随手拍了拍那椅子,似乎的确只是非常普通的铁椅子。 “那就是这个门了。”老毒物拿手电照着一扇上面装有舵盘样转把的金属大门说道。 “这最早是不是用来藏钱的?弄得跟金库大门似的。”何思蓉摸了摸那转把,又搓了搓手指,并没有想象中的厚厚尘土。 “最好别有钱,不然这门咱准打不开。”老毒物试着上手去旋转舵盘,感觉一个人仍然是很吃力,就招呼杜鹏飞。 “杜公?不过来看看?里面也许有金子呢。” “有什么都归你。”杜鹏飞靠在入口大门边,一动没动。 “万一里面都是死人怎么办?他们不会把死在这里的人都塞进去了吧?”何思蓉忽然打了个冷战。 “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我打赌里面屁都没有。”唐小洁给老毒物帮了一把手,舵轮开始转动,金属大门缓缓打开。 “还真是屁都没有,幸好没跟你打赌。”过了一会,老毒物悻悻地从门里出来,对着唐小洁说道。 “不过还是有点收获的。”老毒物拿出一张小纸片:“上头字看不清了,你们谁眼神好,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小洁你来看看。”何思蓉接过来看了看,又喊唐小洁。 “我哪看得清啊?这么黑。”唐小洁接过来,也是一筹莫展。 “你不2.0的眼吗?”何思蓉打趣她。 “2.0也不是夜视仪啊。” “拿给我看看。”陈警官发话了。 他接过纸条,拿手电筒照着,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半天:“红什么奶冰?” “红豆牛奶冰?警察大哥,你咋知道我爱喝这个?”何思蓉开心了起来,仿佛真的已经喝到喜欢的饮品了。 “嗨,就一个购物凭条。”老毒物听完垂头丧气,拿过纸条胡乱塞进裤袋。 “看来咱们走错了,还是去刚才那个打不开的门那里看看。”杜鹏飞招呼大家道。 一行人再次回到那个l型的拐角,回到刚才那扇小木门前。 虽然来回的路程并不遥远,但大家还是觉得有些疲惫。 “这个地方通风成问题啊。”老毒物再次上前推门,门还是纹丝不动。 “这门也没有锁眼啊,就是这么一个门。”他双手在门上摸索,仍是一无所获。 “你们觉不觉得,这木门潮气很重?”唐小洁也摸了摸门,摘下口罩嗅了嗅。 “会不会是因为受潮膨胀,所以才打不开的?”周嵩也试着推了推,感觉好像有一点点动。 “都让开,我来试试。”说话的人是杜鹏飞。 然后他飞起一脚蹬在门上,一下,两下,三下…… 终于,那门有一点开始活动,一厘米一厘米地往里退,金属合页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最终在杜鹏飞的猛力攻势下轰然敞开。 门被踹开时,杜鹏飞力道未尽,差点栽进去,幸好旁边的周嵩一把抱住了他。 那黑洞洞的门里,一股阴晦潮湿的森然之气扑面而来 ——分割线—— “行了,上面餐厅里能吃的都搬下来了。”范熙跟郁盼望请示下一步的工作。 “也没什么事了,休息一会吧。”郁盼望一边温柔地回应范熙,一边伸手把小男孩打算偷拿切片火腿的手打开。 “哎,你让他吃点呗,这么多呢,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跟他这么大的时候,整天都饿。”范熙看小男孩可怜巴巴地啃着面包,有些于心不忍。 “请问你跟他那么大的时候是几岁?又请问你觉得我今年几岁?”郁盼望语气中的温柔再一次化作凝冰。 范熙竟一时无言以对。 “现在不是惯着孩子嘴的时候,你这个人啊,就是心太软。你可能从来也没有了解过,饥饿会把一个好人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郁盼望说完,叹了一口气,靠在范熙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分割线—— 穿过那扇潮湿的木门,向前走几步,就是向下的楼梯。 楼梯斜度不大,但很窄,一边是墙,另一边则是一片漆黑。 杜鹏飞找了一个小石块丢了下去,听到的仿佛是落水声。 这次换了陈警官在前面领路,众人一个搭着一个前面的肩膀,小心地一步步走下楼梯。 楼梯还没下到低,走在最前面的陈警官脚下就泛起了水花声。 “有积水,大家注意脚下,按照我走的位置走。”陈警官向后晃了晃手电。 很快,冰凉的积水就没过了周嵩的脚面,然后到了膝盖。走在最前面的陈警官大半截身子都在水里了。 周嵩能听到身后的老毒物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他知道,这样的气温下,即使是室内,被冰水浸透衣服,也是极易导致失温的。 但是不知道为甚什么,他自己却并不怎么觉得冷。 “陈警官你等一下!”忽然走在最后的杜鹏飞冲着前面喊道。 “怎么了?”陈警官高举着手电,小心的转身,从水里蹚了上来。 “这水太深太凉,咱们这还有俩女生,下不去的。”杜鹏飞说道。 “就是啊,这下去人都冻死了。我妈妈说女孩子的下身不能泡冷水的,一辈子的事。”何思蓉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袜子都湿透了,这身衣服很贵的。”唐小洁也附和道。 “你唐大小姐差这一身衣服钱吗?咱们现在困在这里进退维谷,咱们要是困死在这,那可真是永远健康了,啥用啊?”老毒物的声音打着颤,但是态度很坚决。 “这样,谁水性好,去前面探探路,看看能不能过。”陈警官的声音带着歉意,“按说该我去,但是我这个确实不太会水。” “我来吧。”杜鹏飞从后面挤到了水边。 “还是我来吧。”周嵩突然拦住了杜鹏飞。 “你水性行吗?以前去海边叫你,你都不去。”杜鹏飞感到有些意外。 “就是,周嵩这可不是逞能的地方。”唐小洁也跟着搭腔。 “没问题。”周嵩没等其他人表态,撂下话就把上衣脱了,然后是鞋,裤子。 何思蓉连忙举起手挡住了眼睛,而唐小洁则抱起肩膀,把脸转向了别处。 周嵩接过陈警官递给自己的套了一个塑料袋的手电,鼓足一口气,沿着楼梯,踏入了刺骨的水中。 周嵩的水性并不好,但是他做出这个选择也并非是一时冲动。 他这么做是因为在刚才,他感觉,有些熟悉的东西回到他的身体里了,就是那种应该影响自己的没有影响自己,应该感觉不到的东西感觉到了,就是共生的感觉回来了。 这让周嵩感到兴奋,他急切的想要验证,因为只要能够验证,就意味着袁月苓一定还活着,而且不会离自己太远。 冰寒刺骨的浑水包裹着周嵩,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那种因为失温而迅速流失体力的感觉,这个现象让周嵩感到兴奋,因为这意味着袁月苓所处的环境还算安全。 周嵩举起手电向前照去,只有远处一片黑暗和水面映成粼粼波光。 他决定努力向前游,至少找到这片水域的尽头。 然而,很快,周嵩就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三面都是墙的死路。 周嵩没有浪费时间沮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个猛子扎下水底。 所幸,警用手电能防水,本应漆黑无光的水下有了一米左右的能见度。 很快,周嵩就找到了自己希望找到的东西。 还是门。一扇圆形的门。 是防水门,这种外开的门被外面几米高的水压压住后,除非门的另一面也住满水,不然神仙来了也打不开。 不过既然是门,就一定有被打开的打算。 虽然在水下无法呼吸,全身寒冷刺骨,但周嵩的大脑却格外清醒。 他在门的周围仔细的搜索着, 天主保佑,再给我一点运气吧,一点就好。 周嵩在心中认真的祈祷。 终于,一个齿轮连杆出现在手电光的尽头。 周嵩下水以后,留在楼梯上的人都很焦虑,老毒物在陈警官和杜鹏飞之间转来转去,欲言又止,潮湿的寒气更是让唐小洁冻得直不起腰,她只得蹲在墙角抱成一团,大口的呼着气,杜鹏飞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了,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善。 “看,水位在下降!”一直蹲在水边望着漆黑的水面发呆的何思蓉惊喜的叫了起来。 追着下降的水位和远处的微光,留在岸上的人和下水的周嵩终于汇合了。 “是你把水搞走的吗?前面有出路吗?你的水性怎么这么好?”何思蓉一边掏出一大把纸巾去把周嵩身上的水擦去一边叽叽喳喳的,自己一个人就表现出了七嘴八舌的气势。 “是有一个门,但是有锁。”周嵩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只能干脆哪个问题都不回答。 把手电还给陈警官,勉强的弄干了身体,重新穿上衣服,周嵩感觉暖和了不少。突然有人从他背后重重打了一拳,他疼的直咧嘴,还以为是杜鹏飞,回头一看,原来是唐小洁。 “我还以为你死在水底了呢。”唐小洁甩了周嵩这么一句话,就不理他了。 “她很关心你呢,刚才一直在念叨你。”杜鹏飞拍了拍周嵩的肩膀,示意他往前走。 陈警官和老毒物站在那个放水门面前,感觉莫名其妙。 “这种门加个挂锁算干嘛的?”老毒物问陈警官,后者只有摇摇头。 “陈警官,你不是有枪吗?给它一枪,我看电影里,这种锁一枪就废了。”老毒物再一次向陈警官建言。 “谁告诉你我有枪的?”陈警官退后了一步,警惕了起来。 “刚才蹚水,我看见你从腰里拿出个东西揣怀里了,不是枪吗?”老毒物似乎并没有察觉对方的反应。 “你是电影看多了。”陈警官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手枪:“这种枪很难打断锁扣,而且在这种狭窄的空间,一旦跳弹,搞不好伤到人的。”说完,他又把枪揣回了怀里。 “没办法了。”老毒物站起身,回头正看见刚走来的何思蓉周嵩等人。 “小蓉,你头上那卡子给我来几个。”他吆喝道。 锁开了,没花多少力气。 “这种锁本来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老毒物对自己的开锁技巧做出了如上的解释,但还是收获了大家,尤其是何思蓉的衷心赞赏,陈警官还热情地邀请他出去以后去他们局里报备。这让本来就脸皮薄的老毒物很是不好意思。 门被几人合力拉开,里面是一间干燥整洁的石室,石室的中心,是一局体面的石制棺椁。四周墙壁上,还有点燃着的长明灯。 “看来这就是郁盼望说的供奉圣髑的密室了。”杜鹏飞凑近仔细看了棺椁外壁的文字,做出了上述结论。 “没有盼望的地方,怎么会是地狱呢?” 7017k 拉跨条6月28日 由于某种,种种,主观和客观的原因。 我拉跨了。 我承诺最迟今晚23:59会更新。 而且【有可能】是8000+的二更兽。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拉跨条6月28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逃出生天 供奉圣髑的石室不仅干燥整洁,照明良好,还有着一种别样的温暖。 早就冻得哆哆嗦嗦的一行人,争先恐后地钻过圆形的门洞,进到里面四下张望。 周嵩跟在最后,本来也想进来,却被里面先进去的杜鹏飞从门口拦了下来。 “干嘛?”周嵩有些不满。 刚刚如果下水的是他杜鹏飞,虽然他是海王,也得冻死在底下。 “出去说。” 杜鹏飞看其他人都被石室内的棺椁和墙壁上的壁画文字所吸引,悄悄从门里钻了出来。 “周嵩,我没别的意思,你能不能在我们进去找出路的时候,在外面守住这道门?”杜鹏飞小声地对周嵩说道。 “为啥?” “你想,咱们都在里面,万一外面有人来,把这门锁了,里面再找不到出路,咱们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我说你刚才在那个有铁椅子的房间,也一直没进去,你觉得陈警官有问题?”周嵩恍然大悟。 “毕竟,咱跟他也是萍水相逢,而且,我总有一种,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人盯着的感觉。如果是你的话,我信得过。” 杜鹏飞双手把周嵩的手拉起来握了握,转身进了石室。 周嵩手上残余了一丝温暖,心里也跟着温暖起来。 在教堂莫名其妙碰到以后,周嵩和杜鹏飞其实也没说太多话,但两个人的距离就是莫名被拉近了。 或许,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如此。 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在车棚打得头破血流,也可以在事后一笑抿恩仇,对酒当歌。 “嘿,应该就是这里了!”正当周嵩感慨时,石室里传出老毒物兴奋的声音。 原来在正对着棺椁的地方,沿着一串石阶向上,是一樘装饰华丽的对开门。 “小蓉,卡子拿来。”虽然这门也是锁着的,但是老毒物看起来信心满满。 大家都兴奋地围拢过来,周嵩也从防水门那边探出头来,期待着老毒物开锁成功的消息。 “咔哒”。 虽然老毒物一度急得直冒汗,但锁终于还是开了。 老毒物紧张地试着拉了拉门把手,很轻松地拉开了一条缝。 温暖的光从门缝中漏了出来,伴随而来的似乎还有少女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在众人兴奋的欢呼声中,老毒物如王者归来般,双手拉开了这道既不高大也不沉重的大门。 门开了,在门外迎接老毒物的, 是郁盼望。 更准确地说,是郁盼望手中的电警棍。 “我刚才就听到那个书架后面有动静,还以为幕后黑手终于要露面了呢。 “搬开书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毛病,没想到是你们。 “看来,这就是原本从大厅去圣髑藏室的门吧。” 郁盼望把一些面包和香肠,分发给垂头丧气的陈警官杜鹏飞等人,一边故作轻松地说着。 “不可能!既然这道门是从大厅去地下室的,按照当年的传说,就一定有从地下室通往外面的通路!我一定能把它找出来。” 老毒物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气急败坏,草草吃了两口东西,就再次大步迈进了石室。 “你不去陪陪你家秦老师?我觉得他压力有点太大了。”唐小洁小声地问何思蓉。 “谁顾得上谁啊,我压力就不大吗?”何思蓉愁眉苦脸地嘟囔道。 话虽如此,但无论是因为对所谓圣髑的好奇,还是因为对逃生希望的不放弃,短暂的休整之后,圣堂里除了郁盼望左右为难的范熙和困得不行的小男孩之外的所有人,还是都跟着老毒物到石室里去地毯式搜索了。 范熙站在石室门口,一会朝里望望,一会往外看看。 “不行的话,咱们开棺吧?” 又是一段时间的搜索无果,老毒物双手扶在圣髑的棺椁上,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也看不出来他在跟谁商量。 “不行!”郁盼望站在圣堂的书架前,对着石室里面大喊。 “主意是我出的,大家都同意,告诉你是因为,大家还把你当自己人。要是有神罚,等大家出去以后,冲着我来吧。”老毒物对着郁盼望吼回去。 石棺的盖子不轻,周嵩在抬的时候,很希望胖哥能进来帮忙,但他也知道,以胖哥的家庭弟位,这太为难了。 终于,在男生们的合力之下,棺盖被掀开到了一旁。 “让开,让我看看。”老毒物扒拉开前面的杜鹏飞,打着手电探头进去察看。 “怎么tmd还有一个棺材?”老毒物看向杜鹏飞。 “外面的叫椁,里面的才是棺,圣髑应该就在棺内。”杜鹏飞明显对老毒物的态度不满,但还是平心静气地向他解释。 石椁比较大,而里面的黑漆木棺却比较小,两者之间的空隙,也是一览无余,空无一物。 “你,该不会想把木棺也开了吧?”杜鹏飞看着老毒物牙咬得腮帮子青筋暴露,有些忧虑地问道。 “要不然呢?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老毒物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那黑漆棺木。 “见棺者发,见尸者,杀。”杜鹏飞伸手压在了老毒物的手背上。 “小的我知道您家祖上是京城的贝勒。”老毒物红着眼睛盯着杜鹏飞,语气却刻意变得恭敬起来。 “可是您家的大清早亡了。” 他猛地从杜鹏飞手下面把手抽了出去,冲着周嵩挥舞了一下。 “兄弟,动手,开棺。” 木棺的盖子并没有上钉,很容易被抬了起来。 传说中的圣髑,尸身不朽的圣女,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位穿着粉红色碎花大襟袄,黑色缅裆棉裤,两只手互揣在袖子里摆在胸前,脚上白布袜蹬着一双黑布鞋的小女孩。 大约是小女孩,因为她脸上戴着一副跟全身装束很不协调的黄铜面具,看不到面容。 衣服看起来很新,要不是那老旧的款式,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上周的。 “还真的是栩栩如生啊……”何思蓉惊叹道。 “你看见什么了就栩栩如生了?”唐小洁不以为然。 “确实有记载称,有圣者离世后,其尸身下葬经多年后开棺而不腐。但是这面具是什么地方的规矩?”杜鹏飞陷入了沉思。 陈警官打着手电,察看刻在棺椁内侧的不明文字。 老毒物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人有意伸手下去检查。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伸出手,在棺木的四周,仔细搜寻着按钮开关之类的东西。 起初,他还很小心,但是找了一圈一无所获之后,他又开始焦躁起来。 他伸手去挪动圣女的腿脚,试图察看她身下的地方。 杜鹏飞想要阻止,却被陈警官一把抱住了。 动了几下之后,老毒物忽然感觉到手感有些异常。 未免过于轻了。 他伸手握住圣女穿着棉裤的小腿,很瘦很瘦,比自己瘦得多。 他又掀起了她的裤脚。 露出的是森然的白骨。 “什么圣女,什么百年不朽,不过是编出来骗钱的把戏罢了。” 老毒物胜利般地向周围人宣告,向他们展示这个可悲的真相。 何思蓉和唐小洁躲到了最远处的墙角窃窃私语。 杜鹏飞掏出手机,想要拍张照,可是打不开了。 他想找周嵩借,也是早就没电了,只得遗憾地作罢。 可是,出口在哪里的线索还是没有,老毒物心急如焚。 “我之前审过一些盗贼,听他们说,他们有时候会把盗洞开在棺椁的下方,进来偷东西。 “咱们要不要把棺材挪开看看。”陈警官提出了一个建议。 “那就别废话了,周嵩,过来搭把手。” 黑漆棺木被起出了棺椁。 棺木位置的下方,赫然是一个颇大的地洞。 “这会错不了了,周嵩,你去帮我问郁盼望小姐,她走不走?”老毒物说。 “不过,这个洞口的尺寸,她们家范部长,怕是过不去了。”周嵩还没说话,老毒物又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郁盼望胖哥还有那个孩子,都说不走。”过了一会,周嵩回来了。 周嵩看着被移开的圣人棺木,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鞠了一躬。 “还拜呢,你是不是没有把这圣女是怎么回事告诉外面那几个人?”老毒物嘲笑道。 周嵩摇了摇头。 “你呀,总是一副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样子,王聪明的事是这样,后来我以为你长进了,现在看来还是这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活着不能全靠着运气和谎言。” 在陈警官第一个下去探了探路之后,一行人陆续进入地道。 杜鹏飞习惯性地留在了最后。 他趁着石室里只有自己的时候,迅速地去到成殓圣女的棺木前,双膝跪了下来,一边口中默念祷文请求圣女的原谅,一边屏住呼吸伸手掀起了她脸上的青铜面具,看了一眼。 “我主!我天主!”杜鹏飞说。 “杜鹏飞,你快点,等你了!”坑道里,周嵩在招呼他。 “来了,马上。”杜鹏飞伸手把棺木小心地合好。 棺材下面的地洞并不是盗洞,而是正经修筑的地下通道,连通到附近的地下排水管廊。 这种四通八达的管廊,接纳着这座东方明珠光鲜亮丽外表下的所有疲惫与遗憾,他们汇聚在这里沉淀过滤,重新变得澄清,然后奔向大江大河。 他们一行六人在地下管廊里走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一处向上的爬梯。 花了很大力气,顶开了一个有厚厚积雪的井盖,爬上了地面。 从下水道的井下爬出来,本该是逃出生天的喜悦,却丝毫没有感染到众人。 即使在100年前,魔都汇南的区域里,也不曾有过如此空旷广袤的荒原。 地是白雪皑皑,天是阴云横渡,天地之间是凛风怒号漫天雪舞。 “这是哪?”手机依然没有信号,众人沉默了许久之后,唐小洁终于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陈警官紧锁眉头向四外观察,但似乎一无所获。 “咱们要不然,先原路回去?”杜鹏飞试探地建议着。 “放屁,老子千辛万苦从那个地洞里爬出来,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这海阔天高之间!”老毒物咬牙切齿地驳回了杜鹏飞的意见。 周嵩此刻也非常焦虑。 原路退回教堂其实是个好方案,因为他感觉体力在流失。 据此,他判断,袁月苓此刻的处境可能和自己同样不好。 但是,这种情况下孤身行动,也确实过于冒险了。 “哎,你们看,那边是灯光吗?”何思蓉忽然雀跃地指向远处。 隐约中,确实有一点星星的火光,晃动在风雪深处。 “有光就有希望,有光就不会迷路,有光就有人,找到人,咱们就能得救。” 大家在老毒物的鼓舞下,再次振奋起来,踏着深深的积雪,向着远方的希望之光进发。 一路前行,目及之处只有一片雪域荒原。 没有人,没有建筑,没有街道,似乎刚刚的那个井盖,是这个世界里文明的最后遗迹。 周嵩已经放弃了思考这究竟是为什么,因为他需要保存体力,让自己在到达那灯光之处前,不要倒下。 何思蓉已经彻底体力不支,三个男生轮流背着她,才没有让队伍在风雪中停下来。 随着距离目标越来越近,那光源的面目也越来越清晰。 那似乎是一盏点亮于高耸塔楼的烛火,微弱却又有着不合逻辑的穿透力。 随着那建筑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烛火却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 终于,六位疲惫不堪的旅人,走到了这座高耸建筑紧锁的大门前。 一座宏伟的哥特式建筑。 一座漆黑的教堂。 肃穆的拱顶和高耸的尖塔令人望而生畏。 所有人心里都充满了强烈的不安,但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何思蓉把所有的发卡全给了老毒物。 老毒物在锁前用尽浑身解数,但是冻僵的手指不听使唤。 “让开,我来”陈警官终于忍耐不住,大喝一声,推开老毒物,掏出手枪对着那锁头就是三枪。 枪声在这空旷的环境里传得格外悠远。 锁头应声落地。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老毒物起身奋力推开那两扇高大沉重的大门,温暖的光从门缝中漏了出来,伴随而来的似乎还有少女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门开了,在门内迎接老毒物的。 是郁盼望。 更准确地说,是郁盼望手中的电警棍。 “知道结局再做选择?也没有这样的智慧。还是说,你活在一个由自己掌控的世界里?没有谁能创造命运,我们都只是顺应着它的流向,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已。” 7017k 第八十九章 抓住救命稻草的野兽们(1) 郁盼望找来了一口铁锅,当作火盆,胖哥点燃了一些书籍和碎木料,勉强算是可以取暖的篝火。 篝火驱散了这里盘踞已久的黑暗,照亮了一群狼狈不堪、眼神空洞、形同走肉的人们。 是啊,谁能想到,本以为身陷邪恶牢笼,千辛万苦不惜代价,想要逃出生天。 逃到最后才发现,这黑暗的牢笼却已经是最后的天堂。 把二楼临时餐厅的汤汤水水和剩菜收集到一个铁盆里,加一些水,架在篝火上煮开。 美其名曰奶油杂烩浓汤,配上一块干面包,就是今晚的配给。 天堂的食品和燃料也都十分有限,节约显然是必须的。 “是祂发怒了。” 刚听到老毒物一行人的遭遇后,郁盼望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有人再去问“祂”是谁。 也没有人如之前那般,不以为然,阴阳怪气。 相信这是神明的惩戒,总比相信这是魔鬼的诅咒,来得更有希望一些。 周嵩却想到了他与袁月苓一起做的那个梦。 雪国,列车…… 他们两人第一次试图在梦中进行正面沟通的地方。 那天醒来后,周嵩立刻忘记了这个梦,后来却又莫名其妙很不科学地想了起来。 即使在这种时候,郁盼望也不允许大家在圣堂内进食。 众人在前厅吃东西的时候,郁盼望一直跪在圣堂内祈祷。 后来,杜鹏飞也加入了,样子无比虔诚。 “周嵩,咱俩一会去把圣髑的棺椁,重新,呃,安放一下吧。” 饭后,老毒物故意挑周嵩在郁盼望附近的时候,发出了他的邀请。 “不必了。”郁盼望显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睁开眼睛:“我和哥哥早就都收拾好了。” “那,那我们去给圣女赔个礼,道个歉。”老毒物表情尴尬,但还是在坚持。 本来大家就都聚在篝火旁取暖休息,这下,注意力又全都聚集到了老毒物和郁盼望身上。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郁盼望一脸肃穆的表情:“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 “那,可是,我们……”老毒物有些说不出话。 “以色列人抬着神圣的约柜返乡,抬柜的司祭脚下拌了一跤,一个没有资格触碰约柜的人上去扶了一下,当场被一道圣光击毙。诸位觉得,自己的行为应该被击毙几次?” 郁盼望站起身来,扫过面前一张张惊惶的面孔。 “大家也是被逼无奈,也不是想要亵渎神明,是你的神先困住了大家,大家只是想要去寻求帮助而已,难道要把大家都困死在这里,才能平息上帝的怒火吗?” 陈警官已经没有了执法者的威仪,说的话虽然还在讲道理,但语气已经近乎哀恳。 “祂的仁慈永远长存。你们冒犯圣徒的安息之所,祂不但没有直接降罪惩罚,反而指引你们在风雪中重新回到了这个圣所,还安排我给你们准备了热腾腾的食物。 “这是祂的慈悲,也是我的光荣,更是给大家一个救赎自己的机会。能不能抓得住,就看诸位自己了。” 郁盼望说着,张开了双臂。 周嵩皱了皱眉头。 认识郁盼望也有一段时间了,周嵩知道她是一个信仰虔诚的人。 但是开启这种神婆模式?周嵩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不像她啊,周嵩想。 “抓得住,必须抓得住,只要能让神灵息怒,咱们干什么都行。”周嵩还没琢磨清楚,老毒物已经开口表忠心了。 “你家秦老师这变脸可够快的,他平时也这样吗……” “别问我了,我跟他真的没那么熟……” “他要不是这种人,我也不会在新成员里专门提拔他……” “老毒物这个绰号可是真没起错……” “你们说的老毒物原来指他啊……” 老毒物的表态又快又积极,很快引起了一片议论。 “你们诸位,也是这么想的吗?“郁盼望提高了音量,但是又似乎并不需要回答。 “刚才我在祈祷的时候,祂对我说话了,圣神像鸽子一样降临在我的舌尖。”郁盼望的语气颇有一丝夸张。 “祂说,对你们冒犯圣髑的行为,可以宽恕。 “只要杀害袁月苓的凶手在这里伏法认罪,剩下的人都可以立刻离开。” “否则,”郁盼望接着说道:“没有人可以离开此地。” 话音刚落,众人便一片哗然。 “凭什么说是我们中间的人杀了人?今天教堂里那么多人呢。” “会不会是因为,凶手就在我们中间,神才专门把我们留下?” “祂既然是神,肯定知道凶手是谁,问我们做什么?” “这也许,是神给我们的惩罚与考验?” “袁月苓遇害,祂为什么要惩罚我们?我们又不都是凶手。” “也许,上帝是认为我们都有错。” “我们又不是警察,而且这不是有警察在吗?我们哪有本事抓凶手啊?抓不到凶手,就有罪吗?” 闹闹哄哄中,唐小洁的声音特别突出。 “抓不到凶手不是罪!”郁盼望站到了一把椅子上,居高临下。 “但是,今天在这个神圣的场所,一条鲜活的生命遭人杀害,消逝在你们的眼前。 “你们都是袁月苓的同学、朋友,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中除了作为受害者家属的周嵩,有谁想过替受害者洗冤雪恨吗? “有谁想过替受害者伸张正义吗? “没有,连一个都没有。 “你们所想的,全都是赶紧撇清关系,不要让受害者的死给你们添麻烦! “你们的冷漠,难道无罪吗?你们,难道不是沉默的帮凶吗?” 郁盼望的控诉掷地有声,刚刚还在七嘴八舌的众人,大都低头不语,默默地拉大了彼此间的距离。 但是,郁盼望这话,在周嵩听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的时候,妈妈给我讲过一个笑话。”郁盼望继续深情地说:“有一个人,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一直担心有一天天主会惩罚他。有一天,他在海上遭遇风浪,就祈祷说,天主啊,看在同船的无辜的人的份上,请救我们脱离险境吧。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郁盼望绘声绘色地模拟了一个老头的声音:“这么多年了,我凑齐这一船人,我容易吗我?” 黑暗中,不知道谁笑出了声:“啊哈哈——” 很快又觉得这个笑话相当不合时宜,笑声又戛然而止。 “今天来教堂的这么多人,为什么最后被关住的是你们这些人,我想,祂一定是有所深意。”郁盼望总结道。 “这个,郁盼望小姐的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作为警察,主持正义,缉盗追凶,那是我的天职。 “今天,既然万能的,呃,天父?要求我们找出杀害袁月苓的凶手,我就会不遗余力地把这个人揪出来。” 陈警官似乎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现在是什么局面,大家伙儿都看得见。”老毒物背着手,也走到了人群的前面。 “出路出路没有,吃的东西只有冷餐会的剩饭,外面暴风雪,屋里现在最多5度。 “硬挺下去,大家都得死在这,所以我建议,这个凶手,还是自己站出来吧。” “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呃,成……这个这个,这个凶手,今天如果主动坦白从宽,天规有郁小姐,国法有陈警官,一定会为你争取一个公正的裁决,啊?就不要连累这么多人给你陪葬了。” 老毒物的废话虽然貌似在理,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引起了一阵奚落声。 “我看这一屋子里,最不像好人的,就数你了。”不待周嵩说什么,大家身后已经有一声音响起。 “嘿,小子,我可不太认识你,但是作为长辈,给你一句告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老毒物抬头看,发现是那个离家出走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 “我乱讲什么了?袁姐姐出事,就见你一心想着赶紧走人,做贼心虚!” “想走的人可不止我自己,你不要血口喷人。” “想一走了之的人的确不一定是凶手。”唐小洁突然插话了。 老毒物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但是凶手一定是最最想一走了之的人。” ??? “还真是,就数这个老毒物张罗找出路最积极……” “你是没跟着,不知道,他还会撬锁,从来都没听他说过……” “哇,正经人谁会撬锁啊!” “不光撬锁,还会挖坟呢,换成我,肯定不敢碰圣人的棺椁,他可好,说掀开就掀开了,拦都拦不住……” “发现走不掉就想着讨好郁盼望和警察,把自己摘出去……” 这些话语,仿佛在刚有微风拂过的湖面上,砸下了一块巨石,砸出了一个可怖的旋涡,旋涡的中心就是手足无措的秦江尧。 “那么,真的是你吗?真遗憾,其实我一直都还挺喜欢你的。” 陈警官从腰间亮出了手铐。 “这,这,这,你,你你你你们说话要讲证据。”豆大的汗珠从老毒物的额角哗哗地冒了出来。 “证据,没错,你有自己无罪的证据吗?”陈警官严肃地问道。 “谁主张谁举证,无罪推论,警察同志您可得讲法!” …… “我是有罪!”老毒物突然大喊起来,“我藐视神明,我亵渎圣物,但是我大家能够脱困,我绝对没有杀人,何思蓉可以为我作证,袁月苓出事之前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的!” “哦,何思蓉,你能为他作证吗?”陈警官一把把何思蓉拉出人群。 “啊?我,我们,我和秦江尧……”何思蓉磕磕巴巴的。 “看来她不太想为你作证。”陈警官把手铐的一个环锁在了老毒物的手腕上。 “小蓉你?!” “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何思蓉终于战胜了打结的舌头。 “请问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男女朋友。”老毒物赶紧的抢答。 “很好,那你们两个要么都是无辜的。要么,就是同谋。”陈警官突然将手铐的另一端压在何思蓉的胳膊上。本来就虚弱的何思蓉当场吓的跌坐在了地上。 “老陈,老陈,小蓉刚才在外面一路伤了元气,您别这么吓他,有什么事你问我。”老毒物连忙的扶住了何思蓉。 “别紧张,我看起来像会乱来的人吗?”陈警官有些邪魅的笑了笑,“我只是想问一下何思蓉,既然凶手不是你们两个,那么,你认为凶手是谁?” “……”何思蓉惊魂未定的向四周看了看,所有被她看的人都本能的退开了半步。 “我觉得是,唐小洁。”何思蓉没有说不知道或者不想说的勇气,最后,她低着头,说出了这个出事以后大部分时间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人的名字,然后松了一口气。 “你的理由是什么?”但是陈警官显然不想放过她。 “因为,因为,唐小洁嫉妒袁月苓。” “我一不缺钱二不缺男朋友,我嫉妒她什么啊?”唐小洁被突如其来的背刺搞的心神不宁。 “你是有钱,也不差男人,但是你跟周嵩走得那么近,你就是嫉妒袁月苓能有周嵩这样一心一意的男朋友,所以你杀了袁月苓想取而代之!”何思蓉仿佛自暴自弃一样冲着唐小洁一顿控诉,听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唐小洁更是当场笑出了声。 陈警官倒是一点没笑,反倒点了点头。“因妒杀人的案子每年都有很多,很多人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是因为什么而遭人嫉妒。” “那么唐小洁,既然你觉得何思蓉对你的指控很可笑,那你认为会是谁? “杜鹏飞咯。这个人一向自视甚高,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应该围着自己转。据我所知他主动追求袁月苓花了不少心思,结果不仅袁月苓选择了各方面都远不及自己的周嵩,自己还被袁月苓当面羞辱。他自称教徒但在学校从未表现出任何教徒的样子,也许今天他来就是冲袁月苓来的,他们再次发生了冲突,才导致袁月苓出事的。”唐小洁的回答仿佛胸有成竹。 7017k 第九十章 抓住救命稻草的野兽们(2) “简直是无稽之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袁月苓羞辱了?和平分手而已!” 杜鹏飞冷笑着,拽了拽自己胸前的领带。 “搞个对象,谈不成分手,好聚好散,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以为我会为了这种事情,放弃大好前程?”杜鹏飞说着,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如果都像你们这样信口雌黄,我是不是可以说,是范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反正他块头大,丢个钟下来也不在话下。” 范熙忽然被cue到,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这次轮到郁盼望笑出声了:“我的男人,没瞎都不至于。” “要我说,根本就是秦江尧跟何思蓉同谋,作不在场的伪证,实际上就是他干的。” 杜鹏飞再次调转枪口。 “我为什么要这么干?我又不喜欢袁月苓。” 老毒物没想到,矛头这么快就又指向了自己。 “你喜欢不喜欢袁月苓,你心里没点b数吗?”杜鹏飞冷笑道:“那天晚上是谁电话里跟我说,要不是袁月苓头天晚上塞了个胸大无脑的便宜女朋友给你还是个处女,他才没心思帮着周嵩那个傻蛋对付王聪明呢,王智本来都答应下个学期把部长位子让给他了。我手机好像有开通话自动录音,我找找。” 杜鹏飞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卧槽,杜鹏飞!”老毒物大叫一声:“我跟你鞍前马后这么久,私底下吹牛装逼的话你留录音?!” “秦江尧,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真是瞎了眼!” 何思蓉狠狠地甩开老毒物,然后拉住陈警官哭诉:“今天晚餐前,我跟秦江尧有一段时间走散了,我不知道他哪去了,也不能给他作证。 “而且我跟他只认识了几天,根本就不熟。”何思蓉想了想,又补了一刀。 只认识几天…… 根本不熟…… “小蓉,你别听杜鹏飞胡说八道,我不是内个意思。而且我没说你胸大无脑,而且我跟你分开那一会,就是去了个厕所。”老毒物提了提肛,感觉一股寒流自上而下奔涌,就要喷发而出。 “所以我是便宜女了?没错,我何思蓉没男人喜欢,只能倒贴你这个阳委货,我真便宜!” 虽然忽然间吃到这么大一个瓜,但是在座的各位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的状态,现场没有一丝快活的空气。 其实话一出口,何思蓉立马后悔了,可是覆水难收。 说一个男人什么都行,唯独不能说他不行。 况且,这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 何思蓉刚想道歉,老毒物的表情已经狰狞起来了:“呵,你说跟我只认识几天,根本不熟,不熟你跟我开两次房了!你们处女的生活都这么丰富吗?” 何思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摇了摇头。 老毒物本来还有更狠的话要回怼,但是看到何思蓉用手背擦拭着豆大的泪珠,又咽了回去。 “咳,那个啥……”杜鹏飞忽然想打个圆场,却又觉得说啥都不合适。 郁盼望翘着二郎腿,高坐在篝火的后面,一言不发,跃动的火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周嵩眼看着一路走来,互相扶持的小伙伴们,转瞬间同室操戈,心里又气又急,但是却无计可施。 他真心地希望,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梦醒,一切都是美好。 忽然,存放圣髑的石室里,发出了一声轰响,打断了圣堂内丑陋不堪的吵闹。 有人?! 不等别人反应,陈警官展现出其卓越的素质,一个箭步冲进了石室。 一阵打斗声和几声惨叫之后,一个惨兮兮的年轻男人被他从石室拖了出来,丢到了篝火前。 “王聪明?!”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老毒物还是认出了那张曾经俊美的脸。 “怎么?又是认识的?”半天都只看热闹不说话的郁盼望,也站了起来,还给王聪明倒了一杯热水。 “他叫王智,是我们一个学校的同学,但是他为什么在这,我就不知道了。” 老毒物对郁盼望毕恭毕敬地汇报道,丝毫不敢隐瞒。 “既然是熟人,那就由你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吧。 “这个地方,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他既然在这,说明也是天主计划的一部分。” 郁盼望拍了拍老毒物的肩膀,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王智自称是下午喝醉酒,遗失了钱包和手机,步行回学校时,路过教堂支撑不住,被一位神父扶起。 那神父安排他在教堂三楼的小屋里休息醒酒。 王智说,那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神父。 众人问他为什么躲在暗处不露面,他支支吾吾半天,才承认自己醒来后,出房间找不到人,来到大厅时见到了铜钟坠落。 他担心自己被人怀疑,就想偷偷溜走,没想到,到处都走不出去。 王智想要跟圣堂里的众人汇合,又见到何神父被审讯殴打乃至自杀的过程,十分惊惧。 他知道老毒物一行人要走密道找出路,便一路尾随。 杜鹏飞详细询问之下,确定了一直让他心神不宁的跟踪者,就是这个王智。 却说那王智一路跟着陈警官老毒物他们,穿过地下管廊,见他们上去后,没敢跟得很紧。 结果,等他上到地面,已经看不到陈警官一行人的身影,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去的地方,只好原路返回石室。 万万没想到,棺椁的盖子又被人盖上了。 他推开棺椁石盖的时候,发出了声响,这才被众人当场抓获。 “我发现,你小子编故事是一把好手啊。” 老毒物似乎在审问王智的过程中找回了自信。 “我也想讲一个故事,请诸位静听。 “一个月之前,王智通过他在我们学校基建处的关系,取得了学校明年安装空调的方案。 “他出于个人的私心,把这个方案放在了校内网上,煽动一些不明真相的同学联名反对,导致这个方案流产。 “这一点我有证据,周嵩跟何思蓉都可以证明。” “你想说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个方案真的很过分,我是为民请命。”王智辩解着。 “不要着急,听我讲完。 “之后,学生会生活部的前部长杜鹏飞卸任,准备接任的副部长袁月苓,身体不好几次住院。 “就在上个礼拜,学生会开会的时候,王智串联了包括学生会秘书长在内的一些人,的确也包括我,”老毒物说着,心虚地避开了周嵩投来的目光:“打算取代袁月苓的部长职位,而借口就是袁月苓因病工作不力,导致学生宿舍安装空调遭到取消。是也不是?” “我……”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袁部长虽然住院,但是王智算漏了她的男朋友周嵩。 “为了压制周嵩的反对,他不得不拿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来逼周嵩立军令状。 “这个任务就是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让学校重新启动空调安装计划。 “结果是什么呢?结果就是今天早上——哦,昨天早上,学校的审议会上,校长不但亲自指示重启空调安装计划,还增加了预算,王智同学一败涂地。 “你在基建处的那个同乡,没有陪你喝闷酒吗?还是你陪他喝的闷酒?” “我为什么喝酒用得着跟你打报告吗?” “接下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就像他说的那样,神父好心安排他休息,他醒来后,在教堂遇到了袁月苓同学。 “那个拒绝了他的追求,选择了周嵩的袁月苓同学。 “那个破坏了他计划的袁月苓同学。 “冤家路窄,一时心头火起,不仅杀了她,还把钟楼的钟砸下来毁尸体泄愤。 “而且你王聪明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就在学生会议上,周嵩跟我和你翻脸的当天,我俩走在路上,一个花盆掉了下来,要不是我推开周嵩,恐怕他早就火化了。 “不信诸位可以看看,我现在手臂上的伤还没全好。”老毒物作势要撩袖子。 老毒物此时说起花盆的事,自然一方面是为了佐证自己的指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醒周嵩,不要忘记自己的救命之恩。 陈警官转向周嵩:“花盆一事,确有此事?” 周嵩点点头:“确有此事,但没有证据是王……” “杀害袁月苓的凶手就是你,破案了。”陈警官宣布了他的判决。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王聪明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 陈警官拿了一块破布,塞住了王智的嘴,一拢他的两只胳膊,把他的双手铐在了背后。 王智还想挣扎,却被一脚踢软了膝盖,跪到了地上。 “这个人杀害了袁月苓,有人反对秦同学的结论吗?” 陈警官看向在场的其他人,收到的是一片沉默。 “既然真凶落网,郁小姐,是不是可以……跟您的主请示一下,放大家伙儿回去了?” 这话是老毒物问的,但是应该也代表了在场许多人的心声。 “不,我们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郁盼望走上前来。 她从陈警官腰间抽出手枪,把它递向老毒物。 “宽恕罪人是天主的事情,我们的任务是送他去见天主。” 听闻这话,老毒物吓得倒退了几步,连连摆手:“不是应该交给司法机关审判吗?我……我们……” “怎么,能做出这么完美的推理的你,为什么会不自信呢?莫非你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可是,只有真凶自己才能确定别人不是真凶啊。” 郁盼望上前一步,递出的枪柄看起来与枪口无异。 “我不是……不是我!”老毒物开始语无伦次。 “既然你没有罪,就先向她投石罢!” 郁盼望在老毒物的耳边低语,老毒物缓缓地接过了枪。 他颤抖的双手举起枪,对准了王智的后背。 王智还想挣扎,却被陈警官死死摁住。 杜鹏飞没有多想,往前走了一步,计算着一个飞踢踢走手枪的成功率。 范熙捏紧了拳头,前进了一步。 然后,在郁盼望警告的目光下,又前进了一步。 何思蓉和唐小洁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 “不要……”她们说。 “不,我没有错,”老毒物似乎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我是为了袁月苓,为了正义,为了拯救大家,我——” “老毒物,不要!”周嵩大吼了一声。 他身上有共生的诅咒。 他曾被恶魔附身。 他已经比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笃信世上真有神明的存在。 但是现在。 教堂外的世界,异象难解。 袁月苓,生死下落不明。 这个“郁盼望”却在这里,打着天主的旗号。 借题发挥,大行莫须有的互相揭发。 甚至意图私刑处决。 他无法理解郁盼望想干什么,如果她真是郁盼望的话。 但无论是范熙、杜鹏飞还是他周嵩。 他们都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很有可能无辜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被私刑处决。 老毒物箭在弦上的一口气,被周嵩一声吼打断,再回过头,看到手里的枪,仿佛是发现手上盘着一条毒蛇。 他惊惶地把它丢在了地上,躲到了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够了。”眼见枪落了地,杜鹏飞连忙的上前想要捡起来。 可是陈警官身手更敏捷,他闪电般拿回了手枪,顺势将枪口顶在了杜鹏飞的太阳穴上。 “这东西,我不给,你不能抢。”陈警官语气很轻,但拇指却扳开了枪机。 看到杜鹏飞用极微小的动作点了点头,这才满意地扬起了枪口。 杜鹏飞退开时已经是冷汗直流。 “我可以为王智作证,他绝不是杀害袁月苓的凶手。” 周嵩又往前走了两步,众人的注意力才终于集中在了他身上。 王智努力地扭过脸来,满眼都是感激。 “因为我现在可以100%确定,袁月苓还好好地活着。” 周嵩话一出口,本来还挺好奇的陈警官,很明显地泄了气:“你作为袁月苓的男朋友,在场和她关系最近的人,她遇害后这么长时间,不见你积极地为她伸张正义。 “现在真凶落网,你又出来说一些异想天开的东西,现在不是陪着你玩如果游戏的时候了。王智是不是真凶,天父自有公断。”枪口再一次指向瘫软的王智。 杜鹏飞走了过来,一面警惕着郁盼望和陈警官,一面拉了拉周嵩的袖子。 “我能理解,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心情。 “我也和你一样,真心爱过她,我和你一样难过。 “可是,你也不能够无证无据,因为你自己的一厢情愿,就否定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事实……”杜鹏飞在说这些废话时,一直在给周嵩使眼色。 周嵩没有理他:“证据,证据就是我和袁月苓,并不是你想象的,简单的恋人关系,而是,共生。” “共生?” “我和月苓,是共享血条,共享生命的。” 第九十一章 凶手竟是我自己!? 何思蓉张大了嘴巴看着周嵩。 郁盼望面无表情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范熙和杜鹏飞对望了一眼,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唐小洁依然坐在圣堂的角落里,被阴影笼罩的她,看不清面容。 老毒物也回过了神:“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简单地说,就是她如果死了,我也会死,反之亦然。”周嵩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进行了解释。 “有这种事?”陈警官似乎并不相信:“如果确有其事,死者另有其人,秦同学对王智的指控将无法成立,而且我们可能一直走在完全错误的道路上。 “你详细说说吧,但我建议你不要撒谎。”陈警官把王智丢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周嵩不徐不疾地讲起了他和袁月苓的这个羁绊,好像在讲一个久远的,别人的故事。 从最早的小腹坠痛说起,说到那次在马迭尔咖啡馆的“初次相会”,再说到袁月苓因为坐车离开大学城而病倒,住进医院,然后和自己在一起…… 杜鹏飞越听,脸色越难看。 唐小洁猛地站起身来,坐到了离周嵩很远的地方。 外面的风雪变得更狂暴了,风哨声夹杂着远处的雷声,形成诡异的混音。这栋建筑似乎也在狂风的压力下,有些不堪重负,时不时的,有一些木渣石屑从屋顶散落到地上和人们的身上。 “你等一下,”陈警官忽然打断了他:“你说的这些都是很私人的事情,现在袁月苓并不在这里,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异想天开信口雌黄?这里都是你的同学朋友,他们中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一片沉默中,郁盼望开口了:“周嵩说的共生这件事,我知道。” “我……我也知道。”何思蓉弱弱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掌。 老毒物向何思蓉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合着,只有我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吗?” “我说我也一无所知,你会感觉好点吗?”范熙说道。 “抱歉,他们请求我帮助他们解决这个诅咒,我怀疑是魔鬼附身,不想把你卷进来。” “这算是诅咒吗?”老毒物好像有点没转过弯来。 “袁月苓其实对这件事还是很困扰的,这一点何思蓉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今天我在教堂安排了驱魔仪式。” “我好歹也是他几年的室友,我好歹也是你挂名的未婚夫,你为了他冒那么大的危险出海捕鱼,还受了那么多伤,你让我替你瞒着你父母,你却替他瞒着我……哎,你的伤……”范熙说着说着,好像变成了自言自语。 “好啦,你们儿女情长的事以后再说,说到底,只要袁月苓不在场,这个共生的说法,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你们这些人的所谓知道,也不过是道听途说。”陈警官打断了这些唠叨。 “我绝对没有撒谎。”周嵩有些着急。 “你们怎么看?我跟你们大家都是头一天认识,但是你们彼此都是朋友,你们相信周嵩的说法吗?”陈警官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这样吧,愿意相信周嵩共生的说法,请举手。”看到大家还在你看我我看你,陈警官又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何思蓉第一个举了手。 杜鹏飞马上也举起了手。 接着是范熙。 老毒物犹犹豫豫地举起了胳膊,还没举到顶就放了下来,然后又慢慢往上举,再次放下。 唐小洁抱着肩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空地,好像没她事一样。 “小洁,你觉得我和周嵩都在骗你吗?你真觉得是王智杀了月苓?”何思蓉见状,走过去,来到唐小洁身边。 “我?我的观点重要吗? “你们,袁月苓的室友,周嵩的室友,袁月苓和周嵩的同僚兼你的**,袁月苓的同僚兼前男友兼周嵩的情敌。 “我是谁啊?我就是个吃瓜群众,我什么都不知道,合情合理,我表什么态啊?我有什么资格表态啊?” 虽然戴着口罩,但是谁都看得出,她情绪很不好。 她阴阳怪气了一番,再次起身,坐到了更远的地方。 “好了,我明白了。”陈警官说话了:“看来我们都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误解中,我们搞错了死者的身份,凶手未必是我们中间的人。 “那口钟,恐怕也不是泄愤或者意外那么简单。 “在有新的线索前,我们不能再盲目行动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啪啦! “我要去和父神沟通,希望能得到新的启示。”一道令人肝胆惧裂的炸雷响过后,郁盼望有些突然地说:“陈警官,你能跟我来吗?我不希望被打搅。” “呃,我陪你吧?”范熙说。 “你也很辛苦,休息一下吧。另外看好王智,别让他再跑了。” 范熙目睹着郁盼望带着陈警官登上祭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陈警官和郁盼望都不在眼前,所有人都感觉松了一口气。 “所以说,”杜鹏飞从怀里摸出一个烟斗,叼在嘴上,用牙齿使劲咬着: “在这场比赛中,袁月苓……选择了你,是因为她必须选择你,从一开始我就必败无疑。” “你可以这么说,”周嵩有些歉意地说:“虽然并非我的有意为之。” 老毒物嘲笑道:“杜公啊杜公,你现在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就因为不甘心承认自己的失败,就情愿接受这样的解释吗?” “credo.(我信)”杜鹏飞淡然笑道:“共生,完美地解释了过去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所以说,袁月苓虽然选择了周嵩……心里真正爱着的,还是我杜鹏飞吧。”杜鹏飞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吸了一口烟斗。 唐小洁轻蔑地看了看杜鹏飞:“或许她以前喜欢过你,但是一发现落后便为了可悲的颜面而半路退赛的人,还有什么值得爱的。” “那她后来真心喜欢上周嵩了吗?”杜鹏飞在椅背上磕了磕烟斗。 “我怎么知道。”唐小洁淡淡地说:“但是不管她后来喜欢谁,也都和你没关系了。” 范熙把王智嘴里的破布拿了出来,但是手铐没有钥匙,还是只能戴着。 “周嵩,谢谢你……”王智走到周嵩面前,二话没说就跪了下去。 “你到底有没有杀人?”杜鹏飞问他。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老毒物这家伙太毒了,他在这冤枉我,是要我死啊。”王智哀嚎起来。 “我要你死?花盆谁扔的?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花盆谁扔的?!是谁要谁死!?”老毒物突然火冒三丈。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一直说的花盆到底是什么啊……”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我?!” “……”王智现在的样子,活像一只吓破胆的兔子。 见到王智过去的那股机灵劲儿荡然无存,周嵩暗自摇了摇头。 又盘问了他一会,发现王智真的是什么都不清楚,纯粹是因为之前做贼心虚,才采取了这种猥琐可疑的行为模式。 从地下通道上到地面,发现世界已经全然不同后,他就更加神经质了。 因为遭到惊吓过于紧张,这时放松下来后,守着火堆,王智就睡着了。 风雪似乎停了,寂静的圣堂里,只有王智和小男孩的鼾声。 范熙在尽职地看守篝火,找来各种可以烧的东西,以维持室内的温度。 杜鹏飞坐在昏昏欲睡的周嵩边上,抽完了一袋烟草,何思蓉则把脸埋在双掌之中。 摇曳的烛光中,唐小洁在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 “那么,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老毒物打破了沉默。 “什么怎么办?”杜鹏飞问。 “既然我们相信周嵩的说法,既然王聪明不是凶手,既然袁月苓没死,那么死的人是谁?袁月苓本人在哪?神到底想让咱们干什么?” “神?……”杜鹏飞露出困惑的表情,欲言又止。 “继续找凶手吗?怎么找?我们连谁死了都不知道,上哪找凶手去?你现在饿不饿?你觉得咱们能撑几天?”老毒物有些烦躁地抱怨。 “既然凶手不在咱们中间,那去找就是了,总比咱们之间,自相残杀来得好吧?”何思蓉倒是赞成杜鹏飞。 “这座教堂很大,还有一些暗门密道,现在又没有电,既然能藏下一个王智,有其他人隐藏其中也未可知。”范熙说。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感觉背后发凉,警惕不安地张望着四周的幽暗。 范熙继续说:“我看过一部电视剧,说一群人流落原始荒岛,勉强求生,岛上发生了各种奇诡的事情。 “结果到最后发现,整个岛的地下全是高科技人工设施,还有隐藏的大量工作人员,所有的怪事都是这些人搞的。 “咱们再坚持坚持,也许就会有转机的。” “那个电视剧的名字叫《烂尾》吧?”杜鹏飞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实很清楚了,虽然我们不知道死者是谁,也无法查证,但是大家都看见了,死者的穿着打扮和袁月苓基本一样,体貌也很相似,同时,袁月苓消失了。 “于是我们在一开始,把这些现象归纳为‘袁月苓死了’。”杜鹏飞接着说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脱了裤子放屁的说话方式了?”老毒物的心态似乎也放松了下来,开始会说点怪话了。 “怎么?这么理解有问题吗?远看是狗近看是狗,踢它不动打它不走,那就是死狗咯。”范熙说完,自己呵呵地笑了起来。 然后撞见了唐小洁的白眼,又咽了回去。 “还有可能是只假狗。”杜鹏飞拎起了周嵩捧在手心里的小白狗,拿在眼前看了看。 小狗晃来晃去,一脸无辜的可怜相,和刚才的王智颇有几分神似。 “你还给我!”周嵩把小狗赶紧拿了回来:“你有话明说好吧,上次和你喝酒你就这样,怎么才离开学校几天,就成了个官僚似的。” “现在,周嵩为我们证明了,袁月苓还活着。那么情况就变成了,有一个女人穿着袁月苓的衣服死了,而袁月苓失踪了。”杜鹏飞循循善诱。 “你到底想说什么?”唐小洁突然显得有些紧张。 “我说什么并不重要,真相才重要。这种局面,袁月苓自己是凶手才是最大的可能性。” “你胡说!”在周嵩站起来之前,在唐小洁骂出来之前,何思蓉的口水已经喷到了杜鹏飞的脸上。 “杜鹏飞,你个臭流氓,在学校的时候,仗着有两个臭钱,整天人五人六,装凯子养破鞋,你以为你是谁啊? “海王?你就是个海王八! “你临着没几个月就要出国了,跑来跟我们苓儿表白,你安的什么心? “明摆着,玩完了跑吧啊?你还真打算带袁月苓出国去给你当使唤丫头吗? “月苓没让你得手,你就给她泼脏水,说她跟人乱搞,坏她的名声。 “现在大家都困在这了,袁月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不想着给她伸冤,也不想着救她。 “开始的时候,撺掇老毒物找出路的是你,回来了还想着到处栽赃,现在你居然还想给月苓泼脏水,你还是不是人啊?你还有一点人味吗?……” 这一串连珠炮让杜鹏飞有点懵,他觉得槽点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吐起。 很奇怪,何思蓉这样的破口大骂,都没有惊动在祭坛后方的郁盼望和陈警官。 但唐小洁还是把她劝住了。 何思蓉气鼓鼓地回到椅子上,盯着杜鹏飞的眼睛里烧着仇恨的火焰。 “杜鹏飞,你凭什么说月苓是凶手?”等何思蓉冷静了一些,周嵩这才问杜鹏飞。 “怎么?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杜鹏飞反问。 “我什么时候这么想了?”周嵩被问懵了。 “那你为什么要主动揭露共生的存在?” “我不说话,王智就要被老毒物枪毙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一个朋友,亲手冤杀了我的另一个朋友。” “……朋友?老毒物看你,还真是没看错。”杜鹏飞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开始发现尸体的时候,要向大家隐瞒共生的事情?” “我……” “而且,同样作为知情人的你,”杜鹏飞问向何思蓉:“你为什么也隐瞒了这件事?” “我不说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共生会不会共死,他们两个又没有谁死过。而且月苓人都没了,还要把这种事情说出去,她太可怜了。” “对啊,何思蓉隐瞒的理由很充分。但是你为什么要隐瞒?” “我……因为我那个时候,以为死者真的是月苓。”周嵩说。 “说好的同生共死呢?” “因为,因为那时候,我忘了共生的事了。” “等等,周嵩,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苓儿一直对解除共生期待有加,她根本不想被你捆着! “今天晚上你们来教堂,是干什么的?”何思蓉忽然严厉地发问。 “来教堂就是来教堂,我和月苓……我们俩……想进教,不行吗?” 周嵩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不应该说实话。 何思蓉蛮横地拉过老毒物,从他的裤兜里翻出一堆东西,在里面找出一张小纸片。 “这是一张鲜芋仙红豆牛奶冰的付款凭条,今天咱们去密道里的小黑屋时,秦江尧捡到的,而你并没有进去。 “这上面的日期,时间,”何思蓉抖着手里的凭条:“那天那个时间,我在医院陪苓儿,而你给我带来了一碗红豆牛奶冰,说是秦江尧让你给我带的。 “我可不信,就这么巧,还有另一个人,有一张一毛一样的凭条,遗落在了那样一个地方。 “你为什么要带苓儿去那种地方?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你在出事之前就去过那里,而且你向大家隐瞒了你去过,宁可让我们白白绕路,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他隐瞒的东西是,共生已经消失了。”郁盼望从祭坛后方绕了出来。 7017k 第九十二章 有罪推定 “他隐瞒的东西是,共生已经消失了。”郁盼望从祭坛后方绕了出来。 杜鹏飞扬了扬眉毛,范熙也看向了她。 “一小时前,我们爬出地面,看到世界已经毁灭了。”老毒物喃喃地说:“十分钟前,有人给我讲了共生这么一个荒天下之诞的故事,所有人还都信了,一本正经讨论到现在。 “而现在你又告诉我共生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老毒物重新瘫在椅子上。 郁盼望没有理老毒物,径直从认识周嵩的时候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今天晚上的第二次驱魔仪式。 当然,她省略了第一次驱魔中那些令人难堪的指控,也没有讲自己在学校里那些难堪的遭遇。 “今天的驱魔仪式我很有把握,应该是成功了的,当时他们也告诉我。如今我们身处天父的领域,魔鬼更是无存身的可能。” 你管这叫作天父的领域?虽然我对宗教并不精通……但我总觉得…… 不像啊!!! 某人在内心深处腹诽着,但什么也没说。 “着啊!就算你所说的共生属实,但是现在,不,应该说就在袁月苓遇难以前,就已经被郁小姐解除了,你凭什么证明你说的,袁月苓还活着的观点?”陈警官又起劲了。 “一开始,我们的确以为共生成功解除了。”周嵩承认道:“因此我也一度消沉。 “但是后来,我发现共生并没有解除。 “之前走暗道去圣女的石室,那前面的积水陈警官你是蹚过的,有多冷你是知道的。 “杜鹏飞说的没错,我本人水性不好的,事实上,我只会狗爬式,蛙泳都不会抬头换气,掉进河里稳死的那种。 “我能潜水过去,闭气这么久,放掉水让大家通过,开门,凭的就是共生带来的能力,因为月苓水性好。 “如果共生真的解除了,我应该死在那水底了。” “你可快拉倒吧你。”何思蓉平日里竭力隐藏的大碴子味儿又出来了:“编,使劲编,反正死无对证。在座的各位有谁能证明你不会游泳?” 在场的同学面面相觑。 确实,从来没有人跟周嵩一起去过游泳池、水上乐园或者海边。 范熙开口道:“周嵩好像是不会游泳,以前我喊他去游泳他都说自己不会……” 王聪明也接道:“我们三个都在一个寝住过,这个还是知道的……” 没等其他人开口,何思蓉率先回答道:“但这也只是无法证伪周嵩的说法,而无法证实。 “行了,我就不绕弯弯了。“何思蓉又说:“事情很明显,是周嵩杀害了袁月苓。” 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如果我没有失忆,应该不是我。”周嵩无力地辩驳道:“我有多喜欢月苓,在座的各位,全校人都知道,如果说有谁最不可能伤害月苓,那就是我。” “喜欢一个人和伤害一个人并不矛盾。”何思蓉指着周嵩道:“你知道,一直以来对于你和袁月苓的关系,我作为她的闺蜜一直是积极的态度,但是,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你配得上袁月苓。” “呃……?” “刚才郁盼望小姐提到,今天的驱魔仪式完成以后,这个共生也就被解除了,是这么回事吧?” “是没错。”周嵩承认道。 “我是苓儿的闺蜜,也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共生的事情,我是最早知道的人,关于苓儿的内心想法,也常常和我交流,因此,我认为,苓儿在重获自由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和你分手,对你恢复以往的态度。”何思蓉说:“这是一个很合理的假设。” “很合理。”周嵩承认道:“但是我知道,那不是事实。” “弥撒结束的时候,我亲眼看到苓儿离开教堂,而你……死乞……呃,硬跟在后面,我能看出她其实不是很想让你跟着,是事实吧?” 周嵩犹豫了一下:“是事实。” “当时我以为只是你们的……呃,日常的情侣争吵,因为苓儿不喜欢你,所以你们经常吵架,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应该是苓儿想要分手,你不同意。” “那不是事实。” “因爱生恨,恼羞成怒,既然得不到就毁灭,这样的事情……恐怕在全世界的每个角落,每天都在发生,就是这么回事。” 何思蓉结束了自己的发言,重新坐下。 郁盼望沉思着,开口了:“其实这种可能性从最开始,就在我的脑子里了。甚至,在给月苓姐姐做驱魔仪式以前,我就担心过这种危险。 “但是,人总会有侥幸心理,况且驱魔仪式也不得不做。”郁盼望说:“事情发生以后,我有了跟何……何……一样的怀疑,但是共生这件事情属于不能外泄的隐私秘密,因此我只能选择沉默。 “但是现在,周嵩哥哥,你可能要做出解释了。”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周嵩苦笑道:“她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我不是我的话,我也会怀疑是我的。” 这番话说得颇有些绕,不过在场的众人都能秒懂。 “但,问题是,月苓她就没打算和我分手。所以我没有作案动机。”周嵩向众人讲述了,他和袁月苓离开教堂以后的情形。 “谁能证明?”何思蓉没等周嵩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 “谁主张谁举证,你的指控也不过是没有凭据的有罪推论。”周嵩沉声道。 “只可惜……”陈警官把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这里早就不是文明世界的现代法庭了。 “我干了这么多年警察,这种情杀的案子实在是太太太太常见了,我见了不知道多少。何思蓉同学的推论实在是太合理了,你问问在座的各位,有几个人相信你?” 周嵩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这个阶段的游戏规则,已经演变成了,判谁有罪就杀谁了吗? “我。”范熙举起了自己的手:“我相信嵩子。” 郁盼望好像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范熙。 范熙转向郁盼望说:“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在这神圣的祭坛前我也敢这么说。 “我也知道,你希望我可以永远和你的立场保持一致,就像老许对你妈妈那样。 “但是,我必须为嵩子作证,我认识了他三年,我了解他,我知道他不是这种人。 “我的良心不允许我保持沉默,即使说完了你就会和我分手……我也必须发声。” “胖哥……”周嵩感动地说。 “哥哥,你在说什么惹大家笑话的话呀。”郁盼望微笑道:“什么分手不分手的?我怎么会阻止你凭良心为别人作证呢?” “谢谢。”范熙点了点头,朗声道:“我愿意相信周嵩的为人,也许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因爱生恨的凶手,但是我相信,即使袁月苓今天晚上和周嵩提出了分手,他也不会杀害她。” “参考性很有限的证词。”何思蓉点评道:“完全主观。” “你的指控不主观?”范熙反驳道。 “并且,你是周嵩的舍友,哥们,本来就是有偏向性的。”何思蓉继续胡搅蛮缠:“而且你还欠周嵩的人情,因为郁盼望就是周嵩给你介绍的。” 何思蓉其实并不清楚这一点,她是通过那天在食堂的六人聚餐时,范熙看郁盼望的眼神,以及周嵩和范熙的关系推论出来的,结果歪打正着。 “一码归一码!”范熙低吼道。 何思蓉没有再和范熙针锋相对,而是转向了众人:“我完全有理由认为,以周嵩以往的表现和性格,他完全做得出这种事。 “在座的大三大四的同学,你们每一个人,都亲眼看到了这几年来,周嵩是如何骚扰逼迫袁月苓的! “大一的同学,也肯定通过学哥学姐的介绍,了解的差不多了。” “走到哪跟到哪!走到哪跟到哪!跟个牛皮藓一样! “做得太过了,周嵩!苓儿几次要报警,我就不该劝她!把辅导员逼得给你家里打过几次电话,都恨不得叫家长了!大学生被叫家长!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痴情,觉得同学大家都很支持你,同情你? “其实别人都在背地里笑你,孤立你!别人都在看乐子,看你们的笑话,连累苓儿也成了大家嘴里的笑话谈资。”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嵩不可思议地看着何思蓉。 这个圆脸的可爱姑娘,不久之前还在深夜的麦当劳对他告白。 她还告诉周嵩,自己一直在支持着他,同情着他。 而现在,这姑娘正在用夸大其词的方式当众指控和羞辱他。 周嵩提了提肛。 “不是小蓉你怎么回事啊,今天逮谁咬谁?”老毒物看到何思蓉疯狂输出周嵩,不禁又想起何思蓉刚刚背刺自己的事情,颇为感同身受。 “你闭嘴。”何思蓉说。 “是,我过去的行为确实有些偏激,但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况且,我已经反省认错了,和月苓恋爱以后,也和她道过歉了。”周嵩对着何思蓉,但其实是说给大家听。 “恋爱,我呸!”何思蓉冷笑道:“心里没点b数吗?恋爱。你那叫强抢民女,叫霸占,叫胁迫!” “我不是,我没有!” “趁虚而入!乘人之危!” “袁月苓是主动要求和我成为恋人的,中间还有一次我提出要不要和朋友做起,也是她拒绝的。” “主动,自愿,是啊。”何思蓉顿了一顿,又说道:“你明明知道苓儿说要和你在一起是无奈,是权宜之计,你却心安理得地享用着这一切,心安理得地要求她尽着女朋友的义务。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心里没点b数吗……?” “我……我一直很尊重她……” “甚至在第一次驱魔那天晚上,月苓开房间是用来做驱魔仪式的,你却在那里面强迫她和你发生了性关系!”何思蓉尖叫了起来。 全场哗然。 周嵩感觉自己的脖子全湿了。 杜鹏飞投来的目光好像带着一丝杀气。 老毒物咧了咧嘴,耸了耸肩。 范熙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 周嵩头上的青筋凸出来几根:“谁告诉你那是我强迫她的?” “对,又是她自愿的是吗?”何思蓉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她只是没办法,才从了你的吗?你利用共生为所欲为,并不是只有暴力强迫才叫强迫的。” “何思蓉!”周嵩气得浑身发抖:“这是袁月苓和你说的,还是你自己的脑补?” “小蓉。”一直坐在黑暗中的唐小洁开口了:“说得有点过头了。你们说话,是就说是,非就说非,免得你们招致审判,《雅各伯书》5章12节。”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何思蓉没理她:“周嵩这种,共生前死缠烂打,共生后为所欲为的男人,一旦共生被解除,遭到抛弃,怒而杀人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跟前两天外国语学院附属中学的杀人案一模一样。” 小男孩正在喝水,忽然咳了出来。 “好了,我们投票吧。”郁盼望抬腕看了看手表:“认为周嵩同学有罪的,请举手。” 说着,郁盼望率先举起了手。 陈警官与何思蓉紧接着举起了手。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男孩擦着嘴角的水渍,弱弱地举起了手。 “四票。”郁盼望说:“认为周嵩同学无罪的,请举手。” 王聪明举起了手。 接下来是范熙。 黑暗中,唐小洁默默地举起了白嫩的手臂。 “还有没有了?”郁盼望环顾四周。 “三票,4:3。”郁盼望宣布。 陈警官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对准了周嵩的脑袋。 唐小洁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施施然走了过来,挡在周嵩前面。 “要杀,就一起杀吧。”唐小洁淡淡地说。 “你以为我不敢?”陈警官咬着牙,拇指扣下了保险。 “等等!”有一个声音发了出来。 老毒物好像如梦方醒一样,用力举起手:“我,反对票!” “4:4平,”郁盼望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陈警官先放下手枪。 “你又欠我一次。”老毒物咧嘴,轻声道。 “杜公子,为了投票能有个结果,恐怕你不能继续投弃权票了。 “现在,决定权交给你。”郁盼望看向了杜鹏飞。 “我吗?”杜鹏飞怔了一下。 第九十三章 出拳没有章法 诺大的圣堂中,寂静无声。 除了偶尔夹杂几声轻轻的咳嗽,就只剩下了人们的呼吸声,还有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杜鹏飞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来回走了七八圈。 终于,他在周嵩的前一排坐下,侧身朝着周嵩,又在自己的椅背上敲了敲烟斗。 “别浪费时间了,”陈警官催促道:“你已经思考够久了。” “周嵩,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杜鹏飞说。 把一个人的命运交给他的仇人来宣判,这真是一场恶毒的游戏。 周嵩的眼前浮现出那晚的车棚。 当时,自己在杜鹏飞已经无法收势时侧了个身,避开锋芒,然后仿佛身体带着某种记忆,擒住杜鹏飞的肩膀,脚下一勾一绊,把他掀翻在地。 “你他妈的。”自己红着眼睛,跨坐在杜鹏飞身上,左一拳右一拳招呼下去:“我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你却对我唯一喜欢的女人下手!” “别打了,嵩哥,我错了。”那晚的杜鹏飞吃了两拳后举起双臂封住正脸,嘴里开始求饶。 …… 周嵩又想起第一次驱魔那天晚上,自己坐在宾馆房间的马桶上,第一次解锁共生的远程视野分享能力,亲眼看见杜鹏飞是怎么当面吃瘪的。 “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你不能糟蹋你自己。”当时,杜鹏飞严肃地说:“你和谁谈恋爱,那是你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你以前和我说过,你的原则是婚前绝对不会……我看得出来,你俩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当时,袁月苓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杜鹏飞,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已经没有资格过问了。周嵩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被他糟蹋,我乐意。” “他那是爱吗?那是控制欲,占有欲!”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我没有。”当时,杜鹏飞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 虽然,因为空调的事情去找杜鹏飞喝酒以后,二人的关系表面上看似乎有所缓和。 虽然,在今晚漫长的历险中,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和杜鹏飞形成了某种默契。 但是,毕竟,是自己利用开挂的能力强行赢走了杜鹏飞喜欢的女人。 更要命的是,何思蓉的那番话,足以重新点燃杜鹏飞心中的怒火。 “甚至在第一次驱魔那天晚上,月苓开房间是用来做驱魔仪式的,你却在那里面强迫她和你发生了性关系!”就在刚才,何思蓉这么指控他。 “你难道不知道,她只是没办法,才从了你的吗?你利用共生为所欲为,并不是只有暴力强迫才叫强迫的。” 何思蓉方才咬牙切齿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让周嵩现在都不敢再看她。 杜鹏飞一定很信服这个逻辑,因为连周嵩自己都听进去了这话,对自己产生了道德性的质疑。 难道,这真的算我强迫她的么……? 可是,明明她是愿意的…… 明明,她只要一个“不”字,一个阻止的手势,我就会立刻停下来的。 …… 对了! 卧槽! “杜公,你听我说。”周嵩紧张地开口了:“如果我现在死掉,月苓也会跟着死掉的。我们两个的共生有一个能力,可以分享对方的视野,只要给我半个小时……” “哦?”杜鹏飞笑了一下:“所以,这就是你憋到现在的,劝我投反对票的方案?用一个我曾经喜欢过,后来又背叛过我的女人的生命,当作你的人质?” “不是,”周嵩想咽口水,嘴里却完全干涸:“我了解杜鹏飞你,至少不是一个,愿意流无辜人血的人……” “现在才开始戴高帽,拍马屁?晚了。”杜鹏飞站起身来:“我宣布,我的决定是——” 周嵩屏住呼吸。 “反对票。”杜鹏飞说。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 周嵩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等咱们都活着离开这里,”杜鹏飞又回过身来,撑着椅背笑道:“我一定要找个车棚再狠狠揍你一顿。” “我也还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周嵩勉强也挤出一个微笑。 “我依然坚持我原先的判断,袁月苓的嫌疑很大。”杜鹏飞朗声宣布道:“周嵩,你刚才说的那个,需要半小时的能力,赶紧用吧。” “好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何思蓉叫了起来:“你们这些臭男人,全都是一伙的!” 众人迷惑地抬起头来,看着涕泪横流的圆脸女生。 “本来,我以为我们这群人当中,有一个人是杀人凶手,其他人都是我的伙伴。 “现在,我才知道,你们这一群人全都是凶手。 “葫芦僧判葫芦案,黑锅扣给不能说话的! “作为袁月苓唯一的闺蜜,我不能容忍这种污蔑! “哪怕她已经死了,哪怕我自己可能也要死在这里…… “我也要和你们这些……男男相护,欺凌女性的,父权制社会下的……” 何思蓉已经泣不成声。 “这是哪跟哪啊!你真的需要到宛平楠路600号看看了!”老毒物嚷了起来:“就因为我们不同意对周嵩的无端指控,就成了男男相护呗? “陈警官和这贪吃的傻小子都投了支持票,他俩不是男人?唐小洁投了反对票,她不是女人?这都挨得上吗? “我真是不知道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才形成这么畸形的思想! “我想喷你已经很久了,你觉得,随便找个不认识的男人**,你就是反抗父权的斗士了?就是主宰自己身体的新时代独立女性了?” “老毒物,你他妈的王八蛋!我真是瞎了眼,随便找个不认识的男人,我也不应该找你! “你算什么男人?你喜欢袁月苓以为别人不知道吗?你连周嵩都不如,周嵩还知道去努力争取,而你只会在角落里想!活该你硬不起来!” “别别别别,别别别别。”杜鹏飞一把从背后抱住了老毒物:“我们在找凶手,跟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 “周嵩如果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把共生的事情说出来呢? “他说出来是为了救王智。 “王智是他的朋友吗?他俩有仇,为什么要救?” “你杜鹏飞还和周嵩有仇呢,不也救了他?”何思蓉冷笑道:“我告诉你们为什么,因为你们这些男人,沆瀣一气,互相袒护。 “大伙儿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些投反对票的男人,每一个都是袁月苓的觊觎者! “你们全都是求袁月苓而不得,你们每一个都是杀害袁月苓的凶手,你们都是共犯! “丑陋!恶心! “我们家苓儿,一个苦命的孩子,十年寒窗苦读,省吃俭用来魔都上大学,你们每一个人却都想把她变成你们的玩具…… “周嵩,不用说了。 “杜鹏飞,呵呵,懂的都懂。 “王聪明,追求袁月苓不成,故意在学生会结党篡权,想要通过打击苓儿的事业来报复。 “秦江尧,这人更是卑鄙无耻,喜欢苓儿又不敢说,整天偷偷意淫。对我也是这样,一方面看不起我对待女性身体自主权的态度,一方面觊觎我的身体,又当又立。前脚还在跟我甜言蜜语,后脚……你们看看他这吃相! “范熙……范熙……”何思蓉卡壳了。 “嗯?”范熙饶有兴味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作为一个跟袁月苓几乎没有太多私人交集的人,范熙对何思蓉接下来要说的话颇为期待。 “范熙就是个勾引未成年少女的人!” 话音刚落,郁盼望本人就笑出了声。 范熙懵了一下,挠了挠头。 “你们就是一伙儿的,你们都是求而不得,所以就想毁了她。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你们这些男人闯了祸,就把黑锅扣在女人的头上,哪怕那个女人已经被你们害死了。 “你们男人祸国殃民,背负千古骂名的却是女人,西施貂蝉杨贵妃,哪个不是这样?…… “周嵩骚扰袁月苓的时候,全校的男生,有一个站出来替袁月苓说话主持公道的不?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冷漠的看客,要么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要么就是替周嵩加油打气出主意……” “吵死了。”周嵩低声说:“得不到就想毁掉的人,难道真的不是你自己吗?推己及人……” 他有些烦躁,因为何思蓉的嚷嚷让周嵩没有办法专注于联结到袁月苓的视觉。 她的话越来越离谱,不仅忘记了自己也是一直在暗暗支持周嵩的,也忘记了自己刚刚所说的,有关周嵩被男生孤立的话。 但她自己完全意识不到,只是越说越悲愤,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控诉有理。 “对,没错,就是这样的。就像我说的,你在迷雾之中看穿了事物的真相。”只有何思蓉自己听得到的少女低语,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 …… 陈警官将何思蓉的双手捆了起来,然后把她的嘴巴堵上。 “确实有点吵了。”陈警官评价道。 “别捆太紧,她手上都淤青了!”唐小洁抗议道。 “每一个人都有权利提出指控,为自己辩驳,也有权利参与投票,”郁盼望指出:“但是在投票失败以后继续大吵大闹,撒泼打滚,这种行为会破坏秩序。” 小男孩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请大家仔细考虑一下我说的可能性,”杜鹏飞诚恳地发言:“虽然我无法肯定我所说的推论,一定是事实——事实上,它仅仅是一个可能性。 “但是,为了这种可能性,我们值得去探究。 “那就是,周嵩说的,有可能是实话。 “我们假设,共生临时消失的那段时间,袁月苓为了彻底摆脱周嵩,杀人,李代桃僵。 “她给一个无辜的路人女生换上自己的衣服,杀害了她,然后破坏了钟楼的绳子,毁尸灭迹,意图金蝉脱壳。 “袁月苓很有可能还在这间教堂,应该进行彻底的搜查。” “这种假设太荒唐离谱了,你怕不是什么奇怪的犯罪题材电影看多了。”周嵩忍不住道。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月苓为了摆脱你,很可能无所不用极。”杜鹏飞说。 “这不是摆脱不摆脱我的问题,拜托,现在是21世纪,现代社会!科技和司法那么先进发达,一个人想要摆脱自己的社会身份,谈何容易!你简直是异想天开!”周嵩气笑了。 “周公子说得对。”唐小洁也站起身来:“我们现在之所以会陷入这种窘迫的处境,就是因为完全与世隔绝开了。 “难道那口钟落下来以前,袁月苓在动手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吗?” “我承认,这种假设,仅仅是一个假设,”杜鹏飞道:“但是,你们二位至少不会反对,我们应该先把袁月苓找出来吧?” “当然,我赞成。”周嵩毫不犹豫地说。 “……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唐小洁坐下了。 王智、范熙、老毒物等人也纷纷表示赞成。 何思蓉开始呜呜呜地扭动起身体来。 “让她说话吧,听听她要说什么。”周嵩道。 杜鹏飞走上前去,一把将何思蓉口中的布扯了出来。 “给我松绑,我也要去找苓儿!”何思蓉说:“就算还有半丝她还活着的可能性,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不等其他人回答,唐小洁已经走上前来,亲手给何思蓉松绑。 “其实,我倒还有一种新的假设可能性。”唐小洁一边给何思蓉松绑,一边说道:“袁月苓是自杀。” “她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周嵩道:“你们现在这是在干嘛,异想天开头脑风暴?” “想一想,袁月苓发现共生被解除以后,应该是很开心的吧?”唐小洁道。 “应该……是的吧。” “假设共生确实按周嵩所言,后面又回来了,”唐小洁说:“我们不知道共生回来的具体时间,但……有没有可能,在发现共生回来以后,袁月苓就陷入了一种极大的绝望之中?” “这是理所当然的。”杜鹏飞说。 “所以,在这种绝望情绪中,袁月苓选择了自杀,她决定和周嵩同归于尽。”唐小洁道:“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共生并不真正具备共死的功能,所以,最后只有她一个人一了百了。” “既然同生,当然共死。”陈警官叹道:“其实,我也从一开始就怀疑死者不是袁月苓,只是一直不能确定,也就没有说。 “没有说的另一个原因是,”陈警官走到唐小洁的面前:“我倒想看看,她到底要演哪一出,演到什么时候。” 第九十四章 袁月苓重新上线 “没有说的另一个原因是,”陈警官走到唐小洁的面前:“我倒想看看,她到底要演哪一出,演到什么时候。” 唐小洁的嗓音有一些颤抖:“你什么意思?” 陈警官咧嘴一笑:“就是你想的意思。” 话音刚落,陈警官赫然出手,照着唐小洁的左颊便是重重地一记耳光。 周嵩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后仰摔倒在长椅上。 他整个人都懵掉了。 嘴里一股血腥味,脸上全是火辣辣的感觉…… 自从小学以后,自己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重的耳光,以至于周嵩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周围的人群也陷入了短暂的震惊,然后是一片慌乱。 在一片女声的哭叫中,周嵩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啐掉口中并不存在的血沫,咬紧牙关双拳紧握,直扑向那个警察。 陈建明余光已经看到了周嵩的行动,但是他完全没有打算对其作出什么反应。 只见他躬身揪起刚刚被自己打瘫在地的女孩,对着她的小腹又是一记重拳。 周嵩扑至半路,忽然觉得胃部剧痛,似乎连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来,脚下一绊,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范熙手里抡起的椅子也砸向了陈建明的后脑。 他蹲身躲过了椅子,丢开手上的女孩,步伐转动,周嵩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范熙已经重重摔倒在地上。 二百多斤的壮汉倒地势头惊人,众人都觉得地板好像颤了一颤。 “魔古摔跤术……”杜鹏飞喃喃地说。 杜鹏飞当然不会忘记,那天在车棚,周嵩是怎么利用魔古摔跤术让自己吃尽了苦头。 “杜公!”老毒物嚷道。 “嗯。”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老毒物和杜鹏飞一左一右包抄了上去。 正当杜鹏飞打算发挥自己空手道大师兄的优势的时候。 陈建明已经拔枪指向了他们。 “我只是小施惩戒,管教自家婆娘,你们激动什么?想吃枪子儿了?” 二人停住了脚步,举起了四手。 “看清楚了!”陈警官用手枪的枪托砸晕了女孩,一把撕下了她的口罩。 “看清楚了!她是谁?”他一只手掐住昏倒女孩的后颈,一把撕下她的口罩,捏起她的下巴,展示在众人面前。 女孩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一条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马萨卡!”老毒物揉了揉眼睛。 “原来是这样……”杜鹏飞轻轻地说。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何思蓉叫道。 “啊这……”王聪明说。 范熙没有说话,只是把昏迷过去的周嵩扶起来。 “是袁姐姐!”小男孩把手里的水杯放了下来。 郁盼望则是一副“早在我所料之中”的表情,只是把翘着的双腿交换了一下。 …… …… 陈警官拿凉水泼在袁月苓的脸上,周嵩也随之悠悠醒来。 “淡水资源有限,咱们应该省着点。”小男孩抱怨道。 “外面那么多雪,说什么淡水资源有限。再说,我们不会再困在这里太久了。”陈警官在袁月苓的面前蹲了下来。 “放开我。”袁月苓无力地试图挣脱身上的绳索。 “这一晚已经太漫长了,吾妻,”陈建明的面庞在快要燃尽的篝火前,忽明忽暗:“节约一点时间吧,你为什么要杀害唐小洁?” 周嵩没有听到那声轻微的“吾妻”,只是倚靠在范熙的身上,一边抚摸着自己肿起来的脸,一边打量着眼前被捆起来的爱人。 看着看着,他又对陈建明投去仇视的目光。 你凭什么打我的老婆? 周嵩盘算着从背后过去放倒他,又不吃枪子的可能性。 话说回来…… 整整一个晚上,好几个小时,袁月苓就这样穿着一身lolita混在人群中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起疑心…… 此事初看颇为怪异,仔细想想,其实也合理。 因为这唐小洁与袁月苓,相貌本就八分神似,身高差也不过三四公分,体型也都一般纤瘦。 向来素面朝天的袁月苓,学着唐小洁化了浓妆,大多数时候都戴着口罩,教堂停电以后,她又一直待在暗处,少言寡语…… 其实,若是有心怀疑,自然不难看出破绽。 只是“袁月苓”死后,众人皆一片混乱,大多数人想的都是如何逃出生天。 既然没往那方面想,自然也就很难发现了。 “你为什么要杀害唐小洁?”陈警官又问了一次。 “我没有……”袁月苓虚弱地反驳道:“我不知道唐小洁是谁杀的,我转了一圈回来以后,就看到唐小洁……” “嗯,你想告诉我,你看到唐小洁的尸体,然后脱下了尸体上的衣服,给自己换上,又给尸体穿上自己的衣服。”陈警官点头道:“我们局里每次新分来的小年轻,第一次出现场见尸体,不吐的都是百里挑一了。” “不是,不是,”袁月苓用力摇着头:“我们是之前就换了衣服,是唐小洁提出的,我们要和周嵩玩一个恶作剧游戏……” “呵呵,你们觉得这故事编得好吗?”陈建明抬头看向众人。 大家虽然不说话,但心里多是大摇其头,觉得颇为牵强。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陈警官道:“发现唐小洁身亡以后,你为什么要冒充唐小洁,误导大家认为死者是你自己?”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袁月苓说:“为了躲你!” 众人皆一怔,心想这又是什么展开? 袁月苓给大家讲了她和周嵩初见陈建明,陈建明就一直刁难她的事情。 接着,她又讲到,共生解除后,自己在教堂外的小巷子里支走了周嵩,见到陈警官的反常举动。 “他就这么把我按在墙上,然后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袁月苓有点不好意思,吞吞吐吐,边想边复述道:“与我形影不离二十年的妻子,竟然不认识我…… “陈警官还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比如什么,这二十年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现在,你准备另结新欢吗?什么什么的……” “我这辈子就谈过周嵩一个男朋友,他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丈夫,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袁月苓越说越顺畅:“你们说,他的这种行为,不就是性骚扰吗?我当然很害怕!” “笑话,我怎么会做这种事?”陈建明仰头道。 “你当然会做。”杜鹏飞指出:“就在刚才,你打月苓的时候,还在说什么管教妻子,什么吾妻之类的屁话。” “我跑进冷餐会的时候,本来想说唐小洁出事了,结果有人喊我小洁,我又看到陈警官也在那里,就灵机一动,想要暂时隐瞒自己的身份……免得又被陈警官盯上。 “我本来想,只要离开这里就好了,谁能想到后面就一直被困在这里,骑虎难下,只好将错就错……” 袁月苓前面rpg了几个小时,已然信用破产,这会说话的时候又含糊闪烁其辞,讲出来的内容逻辑也是牵强不已,自然没几个人当真。 “那你……”周嵩虚弱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跟我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冒充唐小洁跟我告白,说的那些话……难道也是为了躲陈警官吗?” “当然不是了,”袁月苓说:“我就是……忽然想看看,如果我死了,又有别的妹子来撩你,你会怎么办。” 周嵩摇了摇头。 “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吗?”袁月苓急道:“你也觉得我是凶手,是我杀了唐小洁?” “那倒……不至于。”周嵩很勉强地答道。 “精彩。”郁盼望拍起手来:“我来是为把火投在地上,我是多么切望它已经燃烧起来!你们以为我来是给地上送和平吗?不,我告诉你们:而是来送分裂。因为从今以后,一家五口的,将要分裂:三个反对两个,两个反对三个——路加福音12章。” “别在那念经了!投票吧!”陈警官叫道:“认为袁月苓有罪的,请……” “反对。” “反对。” “反对。” “反对。” …… 这一边倒的声音让陈警官有些懵。 “不管袁月苓有没有杀唐小洁,”老毒物道:“我们不可能处决她,否则就是一尸两命。” “没错。”范熙沉声道:“除非有证据证明,是周嵩和袁月苓一起谋杀了唐小洁。” “比起那个,”杜鹏飞说:“虽然袁月苓说的话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是我觉得更不可信的就是你,陈建明警官!” “没错!” “没错!” “+1” 陈警官从刚才到现在,身上就是疑点重重,不可能没有人怀疑他。 何况,在场的其他人大多都是同学朋友,陈警官则是一个陌生人。 之所以一直无人指控他,一多半是因为他手中有枪。 杜鹏飞嘴上一会支持这个,一会儿反对那个,其实心里想的一直是稳住他,伺机夺枪,由自己来掌控局面。 现在,正好大家意见比较统一,自己带头,便是一呼百应。 “何神父说你拿刀架在唐小洁的脖子上,逼他做那个什么仪式,看来是真的吧!” “你就是因为心虚所以才一直殴打何神父!” “这就说得通了,陈警官先劫持了唐小洁,后来又杀了她灭口!” “别一口一个警官了,姓陈的是真警察假警察还不知道呢,哪有真警察跟他一样,整晚像个暴躁老哥一样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表弟就是上警校的,他说里面都是流氓。不当流氓怎么抓流氓啊?” “还有,袁月苓说他性骚扰的事情,多半也是真的。” “对啊,什么丈夫管教妻子,吾妻之类的话,你们不是都听到了吗?” “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就算揭穿袁月苓的身份伪装,也不用把她打成那个样子吧?” “就是啊,打女生打得这么狠,根本就是个变态吧!” …… 七嘴八舌间,陈警察拔出手枪,拉开了保险栓,摆出警戒的样子,环视着众人。 “说够了没有?”郁盼望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警官若是凶手,为什么要带你们出去?然后还把你们一个个活着带回来? “让你们全都死在外面的风雪中,他做不到吗?做了需要负责吗? “一直都是他冲在前面,替你们遮风挡雨,现在你们的罪孽招致神罚,却不思忏悔,居然诬告一名忠诚的卫士?” “你这就是打算不讲理了?”杜鹏飞喘着粗气问。 “杜鹏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秦江尧做了错事,尚且知道诚心悔过,你身为教友不守教规,终日做些左右横跳的龌龊事。 “你装模作样的忏悔或许可以骗过神父,难道还能骗过父神吗?” 郁盼望将矛头直指杜鹏飞。 “陈警官,我看杜公子实在是有些热,热得脑子糊涂是非不分了,辛苦你,请杜公子到教堂外面,降降温,清醒清醒。” “不能这样,外面的天气,出去会冻死的!”何思蓉叫道。 “他若是诚心忏悔,自会平安无事。” “我觉得你自己走出去,会体面一点。”陈建明打开了教堂的大门,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 杜鹏飞咬了咬牙,昂起头,大步走了出去。 教堂内,众人都寂静无声,皆是敢怒不敢言。 “请问,杜公什么时候能回来?”周嵩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你不会真的要把他冻死在外头吧?” “什么时候凶手伏法了,他自然可以和我们大家一起离开这里。”郁盼望回答说。 “如果,真的不是陈警官的话。”忽然,袁月苓虚弱地开口了:“我只能想到一个人了。” 郁盼望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凶手可能是……陶坤。” 众人皆面面相觑,陶坤又他妈是谁? “呃啊,关我什么事啊!”小男孩触电一般地抖了一下。 “果然,陶坤就是你,你就是陶坤吧。”袁月苓有气无力地说。 “我……不是……是……”小男孩有些手足无措。 “你妈叫刘定君,那天夜里,你在麦当劳的时候对我说的。”袁月苓回忆道:“我没记错吧? “……开始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像男人的名字,但是我不记得是在哪儿看过了。 “刚才我在积水的密道里,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勤奋街少年杀人案事件里的凶手的母亲的名字……” 第九十五章 杀妻证道 袁月苓继续说道: “报纸上不会报道这些,但是本地网络上有很多消息披露。 “我看到过帖子说,凶手的母亲叫刘定君,紧急转移财产什么的,为了避免赔偿…… “我问了身边的人,有人说他也有印象,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没错。 “但是我没有太确定……况且,报纸上说凶手16岁,这孩子看起来只有11、2岁……” 小男孩插嘴道:“难怪从教堂外面回来以后,你就对我变冷淡了啊,袁姐姐。” “还有受害人的名字……报纸上的报道是化名,有的说韩晶晶,有的说韩某杰。 “我刚刚被你们绑在这里的时候,忽然想起来: “你和我提到的,你喜欢的女生,是叫韩莲杰对吧?” “韩莲杰……是韩莲杰没错。”周嵩也插了进来。 “在密道里,你跟我说过…… “韩莲杰,就这么死在你的面前,死在你的怀里。 “她的血弄得你全身都是。 “就算在她咽气之前,她还在说她讨厌你,不想见到你,让你滚。” 周嵩复述这番话的时候绘声绘色,让袁月苓不禁打了个哆嗦。 “是啊,她不应该那么说的。” 小男孩苦涩地笑了。 “我真的好想她,你们有谁见过她吗?” 小男孩的表现是那么平静和自然,周围的人却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坐在小男孩周边的人纷纷挪了位置。 “真的是你……?”陈建明把枪口对准了小男孩:“这不可能,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看守所只能锁住人的肉体,却无法禁锢住我们的灵魂。” “这不可能!我明明跟所里查过你了,你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男孩而已……” “我的确只是个离家出走的男孩而已。”小男孩伤感地说:“只是我离家太远,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真的很想再回去看看…… “咱们俩其实都是一样的,小明。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是个警察吧?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是个大人吧?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个世界还有你的位置吧? “你入戏太深,忘记自己是谁了? “不会吧不会吧?” 陈建明握枪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你闭嘴,否则我一枪打死你!” 烛光下,陈建明那足以和范熙媲美的大个子有些佝偻。 …… …… 逮捕小男孩并没有花费陈建明什么力气。 事实上,勤奋街杀人事件的嫌疑人陶坤同学,是束手就擒的。 袁月苓终于被松绑了,此时她正瘫倒在周嵩的怀里。 周嵩搂着她,在她的耳边低语着一些安慰的话语。 袁月苓却是一语不发,死死盯着陶坤看。 “袁姐姐,我对你那么好,那么喜欢你,”陶坤道:“最后被你亲手出卖,也算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谢谢你的喜欢,”袁月苓双手合十,向他拜拜:“这样的喜欢,我有周嵩一个人的,已经足够了。” 妈的,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周嵩想。 “不是那种喜欢啦。”陶坤腼腆地笑道:“我最喜欢的还是韩莲杰。” 陈建明反手就是一耳光:“配钥匙吗?配几把?” 周嵩心想,这就是这个臭小子害得月苓和我闹别扭。 他本想怒斥陶坤一顿,和他划清界限,张口说出的话却是:“姓陈的,你打完神父打女人,打完女人打小孩,没完了?” “别惹他了。”袁月苓小声埋怨道:“他又发飙打你怎么办?” 还好,陈建明没有又针对周嵩,只是逼问那陶坤道:“你杀韩莲杰是因为求爱不成,杀唐小洁又是为什么?” “小洁阿姨那么好,我为什么要杀她?一点动机也没有。”陶坤道:“而且,严格意义上,我也没有杀韩莲杰。” 提到韩莲杰三个字的时候,陶坤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 陈建明冷笑道:“你自己的口供,签的字画的押,现在死到临头了要翻供?晚了。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一死吧?不会吧不会吧?” 陈建明有些得意,当场用小男孩自己的话嘲讽回去,真是痛快! “你不应该从看守所逃出来的,”陈建明说:“你未成年,判不了死,但是在这里,可就是杀人偿命,天命昭昭了。” “我有一个问题,”范熙提出:“就算他是个杀人凶手,也不能证明他杀了唐小洁。更何况,他确实没有动机。” “不不不,你应该这么想,”陈建明摇晃着自己的食指:“其实,要说一个学生仔会忽然杀人,这是很难的事情。 “别说杀人了,就算杀只鸡,杀条鱼,恐怕都未必下得去手。 “这臭小子既然杀过人见过血,那么,再杀第二个就容易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凶手是他的概率,也比是其他任何人的加起来都要高。 “退一步说,就算唐小洁真的不是他杀的,那我们也算是为韩莲杰小妹妹报仇了,绝对不会杀错好人。”陈建明扬了扬手中的枪:“这不就是神把我们这些人聚集在这里,愿意看到的吗?” “其实,杀害韩莲杰的,另有其人。”陶坤说。 郁盼望伸手阻止了陈建明:“这个平安夜,我们已经听了太多故事了,也不在乎多听这一个了,你说是吧?” 陶坤感激地向郁盼望点点头:“那天放学以后,我和平时一样,不远不近地跟在韩莲杰的后面。 “我其实我老跟在她后面也不是想干嘛,就是因为想看见她。 “哪怕只是这么远远地跟着,看着,心里都有一种被充满的感觉。” “变态。”王聪明嘀咕了一句,见周嵩朝他这边瞥了过来,又朝周嵩赔了个笑。 “结果那天,我看见她和一个大块头男人起了争执。”小男孩陶坤继续讲述道。 “那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还没等我想好是先打110还是先冲上去帮她,那大块头已经刺了她一刀,转身跑了。 “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赶紧跑上去看。韩莲杰就那么倒在地上,身上全是血……” 陶坤的表情痛苦起来。 “……”何思蓉跑上前去,给他递了两张纸巾。 “当时我拿出手机,就要拨打120.”陶坤向何思蓉表达了感谢,遮住了脸,又继续讲道:“这时候,韩莲杰忽然又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一见到是我,立刻就破口大骂起来。 “她说……她说…… “抱歉,我不想再复述那些令人难堪的污言秽语…… “总之,她让我滚开,说死都不想再见到我。 “她质问我,为什么又跟着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明明,她明明已经伤得那么重了,却依然用尽全身的力气,骂着我……” 看着再次泣不成声的小男孩,陈建明冷笑道:“所以呢?你就补了一刀?” “我没有。”陶坤说:“当时我只是一直哭,对着他哭,抱着她哭,直到她停了下来,再也没有骂我为止…… “后来,她的身体慢慢凉了下来,巡警发现了我。 “我对警察说,是我杀死了韩莲杰。这并不全是一句假话,当时我如果不管她,直接打急救电话的话,也许她就可以活下去…… “是我,主动放弃了她。”小男孩陶坤说着,放下了自己遮脸的手,直直看着袁月苓说:“袁姐姐,你还记得,在麦当劳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你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袁月苓点点头。 “当时我和警察承认是我杀了韩莲杰,一方面是出于我的愧疚之心。”陶坤继续讲道。 “另一方面,”周嵩开口了: “你想把自己和她永远地连接在一起。 “你想把你们两个的名字永远地连接在一起。 “你想把你们两个的生命永远地连接在一起。 “你渴望成为她的朋友、恋人和丈夫。 “但是你知道,你们可能注定一辈子,就像两根平行的铁轨一样。 “这是你最后一次把你的名字永远和她的名字连接在一起的机会。 “陶坤,谋杀韩莲杰的凶手。哪怕是假的。” “妈的,实在是太变态了!”王聪明又叫了起来。 “这就是病娇的世界吗……”何思蓉喃喃地说。 范熙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老毒物叫道:“周嵩,你好懂啊!” 倚在周嵩怀里的袁月苓推开了他,自己坐起身来,又把屁股往边上挪了挪。 陶坤破涕为笑:“知我者,周哥哥也。”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翻供了呢?”周嵩问:“为了能活下去吗?” “不,我渴望一死,渴望到下面去见她。”陶坤认真地说:“我想亲口和她说一句,对不起。 “我之所以把这件事情讲出来,是因为…… “无论死者是谁,你们今天晚上在这里努力寻找真凶的努力,提醒了我。 “我这么做,恰恰是让真正杀害韩莲杰的那个人,逍遥法外。 “也许,我还会因此害了更多的人。 “我希望,等我死后,等大家出去以后,能去告诉警察,要抓到真正的凶手!”陶坤越说越激动。 “我答应你,一定会汇报此事。”陈建明承诺道。 “不,不能指望你。”陶坤摇摇头说:“你无法离开这个地方的。” “你——!” 篝火已经快要彻底燃尽了。 透过教堂穹顶的彩色玻璃窗,人们可以看到,天开始微亮了。 “精彩的故事,也能让世人引以为戒。”郁盼望点评道:“该做正事了。” 陈建明点点头,摘下腰间的手枪,漂亮地在手上旋转了半圈,递到袁月苓面前。 “老规矩,谁第一个指控,谁来负责执行。” 手枪被陈建明拍进了袁月苓的掌心。 她发现这件看起来不大的东西重若千斤。 …… “我,我不会用!” “保险已经打开了,你只需要握住这里,这里……对,手放在这边……” “别借机揩油!”周嵩忽一声站起来。 陈建明冷笑道:“你还不明白么,楞头小子?明明是我先来的……” 一边说着,陈建明一边退开了几步。 “动手吧,袁姐姐。”陶坤面对枪口,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鼓励她。 “动手啊,你还在等什么?就是因为这种男人,毁了你……”那镜中少女的低语又在袁月苓的耳畔絮叨。 “还是我来吧。”周嵩拦住了袁月苓。 “这可不符合规则。”郁盼望皱了皱眉,警告道。 “我们本就是一体。”周嵩没有理睬她,举起枪,再次对准了陶坤。 陶坤似乎开始有点烦躁了,他再一次整理起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没有看周嵩。 倏地,周嵩扭转了枪口,指向陈建明。 扣动扳机的手指发力,周嵩已经可以想象正义的子弹击破邪恶的大快人心。 他没有注意到,陈建明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要干什么!”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周嵩手中的枪。 情急之下,周嵩想要用力扣下扳机。 扳机后面却被来人用手指垫住,无法击发。 是范熙。 “我就知道你会不老实,你这个人从来就不老实。” 他大力从周嵩手里夺过枪,枪口对准了周嵩的太阳穴。 “还是哥哥你对我最老实,至于这个周嵩……” 郁盼望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她一边轻轻鼓掌,一边走向范熙。 “解决他。” 周嵩冷笑了一声。 圣堂里传出一声巨响。 周嵩耸了耸肩膀。 郁盼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胸绽放的鲜花:“哥哥?” 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郁盼望眉心多了一个冒着青烟的洞。 少女的身体很轻,也很柔。 因此倒在地上的时候,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她的脸上,还带着委屈和不甘的神情。 浓密的睫毛好像还在微微颤动。 周嵩的心揪了一下,扭过脸去。 陈建明张大了嘴巴。 郁盼望的后脑勺嗑在了祭坛的阶梯上。 她的左手放在脖子上的黑色项圈上,长长的马尾辫散落了开来。 殷红的血从她的身下咕咕地流了出来,将华美的lolita洋裙,白色的棉质长袜都染上一抹红色。 “胖哥,咱要是赌错了,可怎么办?”周嵩转过头去,看着范熙。 范熙把手中的枪轻轻掷了过来。 “那就要麻烦你,再给我来一枪。”范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7017k 我的女友是盲女 今天要在这里点名批评一本5月刚上的新书,叫作《我的女友是盲女》。 这本书让我很愤慨啊。 我一个上班的人,本来就应该老老实实12点之前洗洗睡,结果为了追完这本破书,愣是熬到了夜里2点多。 熬到夜里2点多也没关系,但是今天这个时间,我本来是要写最近这个这个……平安夜的破副本的,最终决战章的。 毕竟读者们呼吁回到轻松的恋爱日常的呼声很高。 但是都到这个点了,我一个字都还没有码。 你们说我愤慨不愤慨? 阅读这本“三观不正”的书籍,使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冲击。 《盲女》这本书的主角,才让我真的见识到什么才叫真正的变/态,真正的跟/踪/狂,真正的偷/窥/狂。 与之相比,我们的主角周嵩同学算什么跟/踪/狂啊,分明就是阳光三好美少年好么。 这是一本适合想看“非常规爱情故事”的读者的书(应该和本书读者群体略重合吧?),如果你恰巧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慕/残/癖,那就更是狂喜了。 故事的开端,主角捡到了他的盲人邻居的家门钥匙,从此展开了他的入室偷窥之旅。 但邪门就邪门在这,主角明明是个在韦法犯罪的边缘……不,主角明明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韦法犯罪份子了,但是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甜,莫名其妙的暖…… 明明是个大变态,却把自己搞得跟个守护天使一样,到底是闹哪样啊。 这本书的主角不太适合代入,但是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像个机器人一样,遵守着“规则”的时候,我觉得有一种冒着傻气的可爱。 好像王小波笔下的男主角一样。 这本书的主题也是我最喜欢的,有关少男少女们的,彼此爱与救赎的故事。 作者的文笔也平均线以上,有些地方甚至能读出一丁点儿的王小波的影子。 当然,毕竟是网文,所以只是一丁点儿。 下面说一些缺点,供参考。 首先本书目前还是幼苗,而且暂时每天只更2000字。 校对工作不够细心,的地得不分也就罢了,一些很明显的错别字,本章说里别的读者指出了也不改。 别的暂时想不到了。 另外,如果我今天(7月6日)不幸拉跨了。 请去谴责他。 嗯。 第九十六章 阿斯摩太本体现身? 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也许是三分钟。 也许是五分钟。 也许只有半分钟。 对于范熙来说,都像半个世纪一样漫长。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豪赌。 砝码的一边是众人的得救,另一边是盼望的生命。 郁盼望有问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但谁又能肯定,她不是被附身心控了呢? 敦促范熙下定决心的,是整个晚上,郁盼望灵活多变的腿姿。 那一定不是一个,刚受这种程度腿伤不久的人。 周嵩也看出来了,但是既然盼望是自己的…… 最后按下这扳机的人,也只能是他范熙自己了。 何思蓉和王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转过脸去,面对着墙壁瑟瑟发抖。 老毒物还是张着嘴巴,一直到口水流出来,才猛然一振,回过神来。 陈建明摸着自己的额头,蹲下身来,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先前的嚣张气焰完全不见了踪影。 袁月苓像一只惊慌的小兔一般,有意识地离周嵩更远了。 此时的周嵩也没有多余的心力管她。 一片寂静中,只有小男孩陶坤像石乐志一般,惨笑起来。 他的惨笑声在这种气氛下,尤为骇人。 范熙没有看小男孩,只是走上前去,将少女逐渐冷下来的躯壳抱在怀里。 他犹豫地将手伸向少女小腿上的裙摆,想要检查她大腿的伤势,完成确认。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又似乎很不合适。 接下来呢?就这么等着吗? 每过去一秒钟,距离范熙赌输就更近了一分。 “郁盼望就这么死在你的面前,死在你的怀里。 “她的血弄得你全身都是……” “很好玩是吗?”范熙恶狠狠地回头,对着陶坤说。 等等,那不是陶坤的声音。 范熙再次看向怀中的少女,她的双目圆睁,正冲着他笑。 范熙长出了一口气。 “小心!”周嵩直扑了上去,一把抓过范熙的肩膀,把他往回带。 范熙也反应了过来,放开了“郁盼望的身体”。 女孩的身体散发出一股黑雾,接着,形状可怖的蝗虫从她的七窍中飞舞出来。 接着是她的领口,袖口,裙摆。 女孩的身体迅速瘪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套衣裙鞋袜躺在地上。 而这些人脸的蝗虫则在黑雾中迅速地凝聚成一个怪物。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这怪物约有六米多高,自是压迫感十足。 牠现身的时候,连周围的气温都上升了。 这怪物有三颗头,中间那颗是一个口中吐着……火焰(?)的男性头颅,左右两侧是公牛和绵羊的头。 牠的腿好像公鸡的腿,身后还有一条蛇尾巴。 牠的胯下骑着一头……如狮子模样一般的野兽。 说是狮子,却有着好像龙的飞翼和脖子…… 不是华夏龙,是西方奇幻中常见的那种龙。 “这,这就是阿斯摩太的完全体?”周嵩喃喃地说。 范熙见到牠的血盆大口,想起自己几个小时前,居然和牠在教堂外的小巷子里卿卿我我,不禁一阵恶心,干呕了起来。 求,胖哥的心理阴影面积。 “好丑啊……”何思蓉喃喃自语道。 “嗯?”牠扭头看向何思蓉,满脸写着“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何思蓉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好臭啊,对,好臭。” 确实很臭。 阿斯摩太中间那个人形头颅嘴里喷出来的火,似乎是以牠的唾液为燃料的。 再加上那一股硫磺焦味…… 在场的好几个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但是何思蓉就这么说了出来,难免有嘲讽挑衅摩总之嫌。 阿斯摩太的四颗头颅同时发出低吼,形成诡异的混音。 紧接着,牠一个虎扑向着何思蓉跃去。 周嵩没有多想,冲锋了过去。 双人的跑速叠加在一起,勉勉强强追上刘翔。 周嵩抱住了阿斯摩太的尾巴。 幸好,阿斯摩太的尾上没有倒刺,只是入手黏滑,颇为恶心。 周嵩的衣服上沾满了像焦油一般的液态物体。 阿斯摩太虽然尾巴被抱住,整个身体还在向前冲。 那看上去好像它坐骑的双足飞龙,其实并非座驾,而是身体的一部分。 因此,周嵩没能把这位骑兵掀下来。 何思蓉闭上双眼,向后一缩,还是被烤焦了头发。 在少女的尖叫声中,周嵩感到自己的腰被人抱住。 不用回头,仅凭她身上熟悉的气味,周嵩便知道她是谁。 袁月苓死拽着周嵩的腰,周嵩拽着阿斯摩太的尾巴,两个人发挥出四个人的力气,死命把牠往后拖。 何思蓉缓过神来,手脚并用,朝着“圣堂”门口爬过去。 阿斯摩太一甩尾巴,周嵩和袁月苓一起弹射起飞。 阿斯摩太再次低吼,腾空而起,在低空中旋转了一圈,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毁灭!” 阿斯摩太说。 整个教堂都剧烈摇晃了起来,碎石、砖瓦和木屑簌簌地落下来。 “咱们赶快离开这里,别给怪兽埋了!”老毒物嚷道。 “不行,”陶坤说:“去存放圣髑的地下室!你们的救赎就在其中!” “你!”阿斯摩太吼道:“岂不知背叛吾辈的代价?” 陶坤轻轻一挣扎,陈建明捆住他手脚的绳索便断裂了。 他径直冲向了阿斯摩太。 “陶坤,回来!”袁月苓挣扎着,和周嵩彼此搀扶着站起身来。 “袁姐姐,到底还是关心我的。”陶坤笑着飞了起来,将自己的胸膛戳进阿斯摩太的牛角尖上。 “不!!!”阿斯摩太叫道。 “这个负能量力场……是用我的魂能……维系的,”陶坤面色苍白,回头向袁月苓解释道:“……没有了我以后,袁姐姐你们一定能找到……突破的方式。” 说完这话,陶坤的身体就开始透明化,不到三秒便崩解为无数星点。 “蠢货!”阿斯摩太叫道:“竟敢背叛吾辈!吾辈本许诺,立尔于地狱之中为百夫长,如今尔既甘愿为奴,便成全与你罢!” 牠这般发怒,大吼大叫,却没有再攻击众人,而是消失了。 袁月苓跑到墙角,扶起何思蓉,所有人都朝着那个书架后的秘密通道跑去。 除了一个人。 陈建明半跪在祭坛前面,仰头看着祭坛正上方的十字架一点一点倾斜,最后倒挂。 众人都跑进书架后的通道,袁月苓却停住了脚步。 “陈……你不来吗?”袁月苓喊道。 陈建明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这里的……我想起来了,这里就是我的……limbo……我的家。” 袁月苓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冷冷地抚摸着自己肿起来的脸庞:“随你便吧。” “月苓,快进去。” “嗯。” 袁月苓转身,轻轻拨开周嵩拉她的手,就要进入通往石室的密道。 周嵩站在书架旁,没有再理会这个大个子警官,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所有的彩色玻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被震碎了,露出外面阴云翻滚的天空来。 有一种声音从远方的寂静中悠然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洪亮。 那是沉闷的雷声,由千里之外滚滚而来。 瞬息之间,就来到教堂的屋顶,像是有无数辆火车开来,恐怖的声音把这座教堂好像要撕成碎片。 周嵩看到,教堂的天花板被一只灰白又有些泛蓝的巨手掀开,露出整片浓黑的天空来。 这天空,好像有千重云阵压下来。 “狗子,你在干什么!快进来!” 袁月苓见周嵩站在通道入口不动,急忙又返身跑回来,拉过周嵩的手。 循着声音,她也望向了天空。 浓黑的天空出现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彩斑斓的黑,像是惨烈的厮杀。 光芒把浓重的夜色撕碎,扯烂,吞没。 脚下突然发出难以形容的巨大声响,像被囚禁的魔鬼挣脱了束缚。 地面斜45度倾斜过来,周嵩和袁月苓一起摔倒。 “不!” 眼看就要摔向恶魔的祭坛,周嵩敏捷地一手攀住了石室入口之壁,另一只手死命拉住了袁月苓。 阿斯摩太……就在教堂的外面。 牠的身影已经高过了教堂的尖顶,周身的触手把无顶的教堂连根拔起,拥在怀里。 周嵩单手攀着石壁,虽然拥有两个人的力气,却也承载着两个人的体重,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强酸的唾液滴落下来。 在它们滴落到周嵩身上之前。 范熙伸出了强壮的双臂,使劲把二人拽了上来。 那五彩斑斓的黑不见了,天地间又复归黑暗,如天主创世之前,混沌空虚。 紧接着,是一片灿烂的蓝光,将天地都映成魔鬼的脸色。 这座“教堂”,犹如在海上漂浮,在大海的怒涛中颠簸起伏,成了一只没有帆樯的小船。 …… 范熙端坐在石室内,手扶着石制的棺椁,不动如泰山。 他的思绪飘荡回了跟郁盼望出海的那一天。 回到了那艘在暴风雨中起伏的船上。 那一天,他是多么惊慌失措。 那少女却恬静地披上了自己的白色头纱,对着船舱的窗户跪下。 “拉斐尔,保护我。”伴随着少女呢喃的祈祷声,风浪渐渐地变小,直到平息。 郁盼望祈祷了半个多小时,风浪才渐渐平息,因此,范熙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 范熙望向老毒物,他和王聪明两个人正对着那圣女的棺椁,磕头如捣蒜。 何思蓉则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爹喊娘。 周嵩和袁月苓却站立着,牵着彼此的手,望着石室的外面。 周嵩的另一只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小盼望所侍奉的这位神啊,”范熙低语着:“这一次,你还会保护我们吗?” 装着圣髑的棺椁发出闪耀的光芒,棺顶没有被掀开,是那棺椁自己在发亮。 范熙下意识地缩回了手,但是那道光并不灼热,只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温暖。 周嵩感到一些没有听过的字句涌现到脑海,又自行奔流到舌尖。 就好像那天在英语四级的考场上一样。 他看了看袁月苓,袁月苓也在看他。 “开始吧?”周嵩说。 “嗯。” 袁月苓点点头,摸出那枚郁盼望给她的,她总是随身携带的本笃驱魔十字架,递到周嵩手里。 少女掌心的温暖与十字架的冰冷混合在一起,周嵩知道,自己抓着的,是最后的希望。 周嵩看了范熙一眼,后者会意,摸出自己的打火机,就着棺椁散发的光芒,点燃了石室中那些陈旧的蜡烛。 那股熟悉的蜡烛味道飘了出来,石室中也变得更明亮了。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三人一起在胸前划了一道十字圣号。 老毒物与王聪明抬起头来,有样学样。 只有何思蓉依旧自顾啼哭着。 “别吵。”老毒物斥道。 “祝福我,您的仆人,使她免于伤害,免于罪恶。”周嵩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阿们。”袁月苓答道。 周嵩:“上主,求你垂怜。” 袁月苓:“上主,求你垂怜。” “异教徒!”阿斯摩太开口了,声音好像炸开的雷,从石室的顶端直灌而下。 袁月苓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嵩沉着地把她扶了起来。 “基督,求你垂怜。”周嵩继续低声念着。 “基督,求你垂怜。”袁月苓的声音有些颤抖。 “无信者!”阿斯摩太吼道。 “上主,求你垂怜。” “上主,求你垂怜。” “地狱没有垂怜,吾辈带走了神父,吾辈也将把你们带走。”阿斯摩太宣告。 又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请众同祷,”仿佛带着某种身体记忆般,周嵩将双手举起,两手的大拇指与食指捏成一个圆圈,其余三指直举:“上主,拯救这个人,袁月苓,你的仆人……” “吾辈不是仆人。”阿斯摩太指出。 “因为她的信仰和希望全在于你。” “信仰,已经死了。” “让敌人无法战胜她,主啊,俯听我们。” …… “月苓?” “主啊,俯听我们。”袁月苓咬紧牙关说。 “祂听不到你,祂不在这儿。”阿斯摩太把整个教堂翻转了过来。 奇怪的是,石室中的重力也随之旋转变化,使众人稳稳地扎在地面上。 “天主,已经死了!”阿斯摩太胜利地宣布。 在这声判决下,石室中所有的蜡烛一起熄灭,连发光的棺椁也变回了它原本黯淡的样子。 一片黑暗中,响起了慌乱的声音。 周嵩看都没有看那些蜡烛一眼,继续说道:“天主,把牠赶走,魔鬼的力量绝不能胜过……” “嘿,周嵩,袁月苓,你们做过了没有?”阿斯摩太忽然换上了一副……八卦的语气? “她想做,你也想,是吧?” “……身体和灵魂都受主的保护和引导……”周嵩不为所动,顾自念经。 “嘿,周嵩,我觉得她其实很想和你做。”阿斯摩太的语气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呃……啥?”周嵩一愣,下意识地答道。 “啥你个头!”袁月苓跺脚道:“念你的驱魔祷文!” “我呼唤你的圣名,谦卑地请求你……”周嵩点点头,回过神来,专注于眼前的事。 “其实吾辈觉得你的眼光不错,她值得你付出这么多……虽然胸不太大,对吧?”阿斯摩太的声音轻了下来,虽然还是由屋顶传下来,语气却好像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样。 “救她脱免恶魔之手……救我们脱免恶魔之手……” “讲真,她现在很期待你做那种事,虽然嘴上不会说。”阿斯摩太说:“毕竟,这种双倍的快乐,凡人有几个体验过呢?体验过其中滋味的,又有几个不向往呢? “你不要总是让她等待和失望,毕竟她还要受限于自己的自尊心……也许,还受限于把自己将来卖个好价码的欲望。” “这个人的创造是根据……”周嵩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是根据原罪!”阿斯摩太自信地抢答。 “根据原罪……妈的……不对,是根据天主的喜好而创造……” “根据祂对罪孽和污秽的喜好而创造。”阿斯摩太补充道。 老毒物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嵩,心想这是在说相声吗? 第九十七章 决战吧,阿斯摩太! 老毒物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嵩,心想这是在说相声吗? “根据祂对罪孽和污秽的喜好而创造。”阿斯摩太补充道。 合着,这魔鬼还是个捧哏? “以你天主之名,耶稣基督,是你的独生爱子……” “哦,小宝贝,来我的膝盖上玩。”阿斯摩太用一种老奶奶的腔调说。 只不过牠的体量摆在那边,听起来就有一股狼外婆的味道。 “……阿们!”周嵩总算在阿斯摩太的干扰下,念完了这段驱魔礼文。 “阿们!”袁月苓和石室里剩下的小伙伴们参差不齐地答道。 “阿们!”阿斯摩太也用戏谑的口气跟着念。。 周嵩愣住了。 “别走神!”袁月苓拉了拉周嵩的手,提醒道。 “籍着信德的奥迹,我们的主受难,死去,然后复活升天。 “以耶稣基督的名义,我命令你,阿斯摩太,离开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斯摩太大笑了起来:“不是随便什么闲杂人等照本宣科一番就能动得了我的。” 周嵩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什么东西抽走,他的身体瘫软了下来。 袁月苓赶紧扶住了他。 “吾辈就再给你一点时间吧……”阿斯摩太说:“用不了多久,尸体就会腐烂殆尽,只余下白骨,就连脸皮也不会剩下。 “这段时间吾辈决定去设计一个全新的游戏,很期待届时诸位的精彩演出,哈哈哈。” 令人胆寒的笑声之后,是一阵短暂的死寂。 “我就知道行不通的……”何思蓉绝望地瘫坐在地,头靠着圣女的棺椁,双目失神,喃喃自语。 “牠刚才说的尸体腐烂,是什么意思?”王智有些惊恐地四下观望。 “牠说要把我们饿死在这里吧。”范熙说得好像跟自己无关一样。 “这里没有水,我们在饿死之前就会渴死了。”老毒物纠正道。 “从一开始就不该跟你搞来搞去的,如果我还是一个人,今天肯定会像往年一样,在宿舍睡觉,什么危险都不会有…… “如果你行的话,我现在肯定也还是在睡觉,什么危险都不会有……” 和许多女性一样,何思蓉习惯性地把自身遭遇的一切不顺遂,统统归咎于身边的男伴。 “与其等着在这黑屋子里渴死饿死,我还不如早点解脱算了!” 何思蓉突然猛地用额头撞向棺椁的尖角。 “你疯了!”老毒物算是眼疾手快,冲上去挡住了她。 “你起开!”何思蓉用力挣扎,还想往上撞。 老毒物给了她一巴掌。 “有毒是吧!你们姓何的都喜欢这个死法?”老毒物咆哮道。 袁月苓正想去安抚何思蓉,忽然,棺椁又发出了一声响。 众人皆面面相觑,本能地在四周寻找趁手的家伙。 随后,石盖从里面被推开了。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连个敢出大气的人都没有。 哐当。 石棺盖子滑到一旁,落在了地上。 里面一个身影站了起来。 有人想要攻击,又怕是圣女诈尸显灵,一时踌躇。 “妈的,你们都在这,怎么就没人搭把手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故作轻松,但明显能听得出很虚弱。 范熙用手电照了过去,居然是杜鹏飞。 “你还活着,太好了。”袁月苓脱口而出。 “……”杜鹏飞没有再说话,只是牙齿打颤到格格响。 周嵩没有多想,只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袁月苓:“诺?” “唔?” “嗯。” 袁月苓拿着周嵩的外套,走到杜鹏飞身边,披在他的身上。 随后,她又不安地朝周嵩望了望。 杜鹏飞又哆嗦了好一会,这才开了口。 原来他被阿斯摩太放逐以后,顺着众人来时的脚印,又回到了下水道的出入口。 下水道里错综复杂,好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杜鹏飞一路靠着记忆摸索,终于又找了回来。 教堂拔地而起的时候,他差点被甩了出去。 幸好,抓住了爬梯栏杆,这才幸免于难。 现在,这条通道也是走不通了。 “……你可真走运。”袁月苓轻声地说了一句。 “我不觉得这是运气。” 杜鹏飞小声地说,但是没人在意。 “我早就觉得事有蹊跷,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怪物。” 杜鹏飞听完这边的情况后,虚弱地说:“可是,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神能。 “你们看,它不是拿躲在这里的我们无计可施吗?” “可是,我们在这里也撑不了多久,”周嵩沮丧地说:“大家都会死的。” “你怎么回事,小老弟?”杜鹏飞的声音响了一些。 “你忘了么,多年前的两次战争,圣髑都为在这里避难的人们提供了庇护。 “这一次,也会不例外。 “我不认为,我是纯凭运气,就能活着回来的。 “大家应该对未来有信心。” “可是,圣髑已经是一把枯骨了,你也看到了。”老毒物沮丧地说。 “圣髑刚刚还发出圣光呢,你不也看到了?”范熙大声地反驳道。 “陶坤说这里有结界,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恶魔看起来,就是来耍人玩的,也许牠就是故意不攻击这里,坐等我们自己困死在这。” “秦江尧你别刺激小蓉了!” 好不容易安抚了何思蓉的袁月苓,气恼地制止了老毒物散布负面言论。 “我这还有一些饼干,一盒牛奶,大家省着点吃的话,还能撑一撑。” 范熙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和一个塑料袋:“这是我开始对那个假盼望有疑心的时候,就藏起来的。” 虽然有了一些食物,可是大家还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但是,也没人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只得各自默默地坐着,想着心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闹腾了一番的何思蓉没了力气,好像睡着了。 范熙保留下来的一点食物被放在一个台子上,谁也没有去动。 仿佛,只要这些食物没有变少,大家的生命就不会变少一样。 “杜公,你跪那干嘛呢?”老毒物气若游丝地问。 “祈祷。”杜鹏飞轻声回答。 “哈? “不知道100年前,困在这里的人是怎么熬过去的。 “我怎么感觉才不到一天,就活不下去了呢?” “当然是凭着不腐圣髑的庇护。”黑暗中,杜鹏飞的声音斩钉截铁。 “可是那圣女,既不能让自己不腐,也不能让我们不饿。 “人不吃就会饿,饿久了就会死,死久了就会烂,烂没了就剩一把骨头。 “这他妈的就是科学,信仰不能当饭吃。” 杜鹏飞依然保持跪坐,双手合十: “科学应该去想办法解释现象,而不是一味否定现象本身。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就像过去曾经被困于此的人们一样,我们需要静待时机。 “就算你对结界有所疑虑,你不觉得,这间石室里的温度,不符合外部环境吗? “如果没有神能加护,你我在饿死渴死前,早就冻死了。” 这时,忽然呼隆一声,好像有什么软的东西,从石室入口的石阶上滚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婴儿嚎啕的哭声。 这种时候,忽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婴儿,而且这哭声加上石室内的回音,颇为恐怖。 所有人都被吓得跳了起来。 范熙去摸口袋里的手电,却摸了个空,怎么找都找不到。 杜鹏飞打着了打火机,才发现真的是一个小婴儿。 这孩子看上去就几个月大,光着屁股,是个男孩,很瘦弱,哭声却十分洪亮有力。 袁月苓抱起他来,想安抚一下。 没想到,抱起来后,孩子哭得更凶了,还在拼命踢袁月苓。 何思蓉赶紧伸手接了过去,解开外衣,把他暖在怀里。 看得旁边的老毒物直咽口水。 杜鹏飞把那盒没人舍得喝的牛奶拿了过来。 孩子吃到奶,也就渐渐地不再哭闹,蜷缩在何思蓉的怀里睡着了。 虽然剩余的食物更少了,要吃饭的嘴更多了,众人的心态似乎却不再那么低落。 黑暗中,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个孩子从何而来。 似乎,他们忘记了已经几乎弹尽粮绝的现实。 周嵩好像想起了什么:“这个娃娃既然能进来,也许外面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凶险。 “我出去看看,能找点吃喝回来也是好的。 “胖哥,手电借我用一下。” “手电,不见了。”范熙有些为难地回答道。 又找了一番无果,周嵩决定点起一支蜡烛出去。 “周……狗子!”袁月苓从背后叫住了他。 “嗯?”周嵩转过身来。 袁月苓想劝他让别人去,憋了半天,却说不出口。 “别受伤,别死。”袁月苓好像下定决心一样,跺了跺脚。 “嗯!” 周嵩走上石阶,小心翼翼地举起烛台,向外察看。 可是还没等看清什么东西,烛光中便映出了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 周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重重推了一把,跌回了石室。 紧接着,那个人就闯入了石室。 “何神父?!”杜鹏飞惊呼了一声。 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的观点。 那只是何神父的身体,在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只见那“何神父”站在入口停留了一会,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随后,牠如野兽一般,四肢着地,猛然一跃,直扑袁月苓而来。 袁月苓不及躲避,被扑倒在地。 她的脖子被“何神父”两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掐住。 在何思蓉的尖叫声中,王智、杜鹏飞和范熙同时向那怪物打去。 可是那怪物只腾出一只手,就让他们三人难以近身。 袁月苓已经被掐得脸色发紫。 “说好的神圣结界呢?这东西怎么进来的?”老毒物一边抱着何思蓉安抚,一边嚷嚷道。 “吾辈应该把那些恶心腐烂的事实,倒在这个灭亡中的世界里吗?” 阿斯摩太的声音再一次从上空响起。 “今天,所有人都会听到她的尖叫。 “你们只能干看着。 “你想了解事实,小姑娘,好啊,吾辈就在这…… “你感觉到体内的刺痛了吗?小月苓? “你现在,相信吾辈了吗?” 三位青年发疯般地对“何神父”拳打脚踢,可全都被防了出去。 “周嵩,你他妈就这么看着吗?”老毒物嚷道。 周嵩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脖子,一边艰难地呼吸,一边举起了十字架。 “……我驱逐你,最污秽的恶灵!”周嵩用力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何神父”的动作迟缓了下来。 “扭曲的罪恶,痛苦的泉源!以耶稣基督之名,离开这里!” “何神父”痛苦地扭动身躯,缓缓地,极不情愿地离开袁月苓的身边。 袁月苓坐起身来,剧烈地喘着气。 周嵩也缓过气来,大吼:“以天主之母玛利亚之名,现在就退去吧!” 在周嵩的进逼下,牠一步步从入口退了出去。 但是,牠退出门口后,马上恢复了精神,意欲再次袭击。 周嵩只得在门口与之对峙。 就这样,一里一外,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看,快看!”老毒物一半是惊恐,另一半是兴奋地指向了上方。 石室的顶盖忽然碎裂开来,露出的却不是阿斯摩太的身影,也不是漆黑的天空。 “老婆,快来看上帝!” 老毒物有些痴痴地透过碎裂的顶棚望向天空。 那是一片金色霞光中的巨大人影。 “是上帝终于来救我们了吗?”何思蓉兴奋地大喊起来。 随着霞光淡去,杜鹏飞才看清了那个人影是谁。 本该是天空的地方,是赵神父的影像。 他挥舞着十字架,和另外一个神父一起,口中念着驱魔的礼文。 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 “赵神父!赵神父!”人们对他喊着。 似乎,他听不见。 “我命令你,”赵神父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以我主耶稣基督之名,离开天主所造之物。” 阿斯摩太的巨翼展开,趴在裂开的石室顶,却被一道金光击穿,发出痛苦的嘶鸣。 那道金光照在圣女的石椁上,照亮了整个石室。 众人已经在黑暗中待了太久,都下意识地遮住了眼睛。 “不!吾辈……”阿斯摩太再一次腾空而起。 但是原本在它手中的教堂却开始了自由落体。 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自由落体。 通知 因失误,第九十七章《决战吧,阿斯摩太!》 错把修改前的旧版本传了上来。 所有第一时间追读了的小伙伴,请重新阅读新版本。 一份订阅,双倍快乐,yeah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彼此相爱 “不!吾辈……”阿斯摩太再一次腾空而起。 但是原本在它手中的教堂却开始了自由落体。 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自由落体。 “狗子!狗子!”是袁月苓的呼救声。 教堂急速坠落,所有人都被惯性甩了起来,撞上天花板。 可是袁月苓头顶的天花板已经是一个大空洞了。 她几乎被甩了出去,全靠死死抓住天花板破碎的边缘才能勉力支撑。 但是,周嵩已经被刚才的重力转换晃得失去了平衡。 他的双臂酸胀疼痛,难以活动,脚下还被那个“何神父”抓住了脚腕,完全动弹不得。 目及之处,何思蓉抱着娃娃背靠角落蜷缩着,一动不动。 老毒物只抓住一个墙上的烛台来稳住身形。 王智被棺椁飞起的石盖挤住,难以脱身。 周嵩急得直冒汗,他想要给袁月苓鼓鼓劲,可是口中念诵的礼文一停下,马上就能感到那个“何神父”的力气大了好几倍。 一片饼干挑衅般地漂浮在周嵩眼前。 周嵩奋力一伸脖子,将它吞下了肚。 希望这一点点能量,可以给袁月苓带去微薄的帮助。 “我抓住你了!别放手!” 是杜鹏飞。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贴着顶棚爬到了洞口旁边,抓住了袁月苓的胳膊。 周嵩已经麻木的右臂立时感到了一阵轻松。 他弓起身子,用手里的十字架狠狠刺向“何神父”抓着自己的手。 那家伙一缩手,就立刻被气流甩到了石室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 “老范!!”杜鹏飞冲着离袁月苓位置较近的范熙喊道。 “来了!”范熙虽然应着,但是明显力不从心。 “我,不行了……”袁月苓的声音撕心裂肺。 周嵩打算“跳”过去。 如果不能把袁月苓拉回来,就两个人一起甩出去。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还有一线希望。 他的双腿在墙壁上寻找可以着力的地方,积蓄力量,然后一跃而起。 “月苓,我来了!” “不,你不要!”袁月苓大喊着。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其它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悬浮在石室中央的圣女棺木,竖着挡在了周嵩和袁月苓之间。 棺木的盖子本来就没有钉,现在早已不知去向。 棺木内的圣女依然带着金色的面具,仪态安详。 周嵩已经收不住力,眼看就要扑到圣女身上。 他挥舞手臂想要改变自己的移动轨迹,可都是徒劳。 就在要撞上之时,周嵩忽然被一股轻柔但又无可抵挡的力量推到了一旁。 紧接着,圣女的棺木和身上的衣服碎裂成无数巴掌大小的碎片,散布在了石室的各个角落。 于此同时,金色的面具绽放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夺目光芒。 在被光芒夺去可视能力之前,周嵩隐约看到圣女那嶙峋透光的身体瞬间充盈饱满,肉体雪白,圣洁无瑕。 教堂的下坠放缓了,袁月苓也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托回了石室内。 炫目的光芒散去后,石室内再次陷入黑暗。 但是,教堂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地面上。 “大家都没事吧?”黑暗中,杜鹏飞再次点燃了打火机。 “没事。” “宝宝也没事。” “我还行,就是腿有点麻。” “谁来帮个忙,把这个石头盖子挪开,我被卡住了。” “我来,我来。” 大家都平安无事,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杜鹏飞点亮蜡烛之后,石室内的情形再次让人们陷入迷茫。 石室中央的地面上,一个金色的面具在烛光中反射出暗淡的幽光。 面具的旁边,是一堆凌乱的枯骨。 “圣女……是不是已经……”袁月苓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是为了救我们。”范熙蹲下去,伸出手,但是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周嵩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赵神父似乎在和另一名神父交谈着什么。 很快,赵神父的面孔又转向了人们的方向。 &eius,mnisinctursioadversiri,omasma,omnislegio,innominedominiieradicare,eteffugareabhocsmatetibiimperat,quitedesupernisierredemergipracepit.ipsetibiimperat,quimari,veatibusimperavit……” 此时此刻,在众人的耳中,再没有比这教士的吟唱更悦耳动听的声音了。 …… 阿斯摩太消失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是赵神父赢了吗?” “可是,我们要怎么离开这儿呢?” “卧槽!牠又回来了!” 阿斯摩太的身影出现在石室外的教堂大厅里。 原本黑暗的大厅被牠身上的火焰照得通明。 教堂的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牠安回去了。 “糟糕,牠躲回这里,这下赵神父拿牠没办法了!”杜鹏飞有些着急地喊道。 “我们得把牠赶出去,或者……不然等牠在这里恢复力量,就又有麻烦了。” “麻烦现在就已经来了!”老毒物惊恐地大叫。 刚刚不知去向的“何神父”又一次出现在了石室的入口。 周嵩连忙举起手中的十字架,口中再次念动经文。 可是这一次,何神父几乎完全不受影响。 “完了,圣女没了,这里的结界也没了!”老毒物总是能迅速判断出糟糕事态的原因。 “何神父”势不可挡地撞开试图阻拦牠的杜鹏飞王智等人,再次直直扑向袁月苓。 袁月苓这次有了防备,一个地滚,躲开了牠的攻势。 “滚!” 范熙一声大吼,双手搬起石椁盖,直冲向“何神父”,凭蛮力把牠顶得后退了好几步。 “何神父”脚下被东西一绊,跌倒在地。 范熙顺势把石椁盖一立,将“何神父”扣在了盖子下面。 “愣着干啥,过来帮忙啊!”范熙气喘吁吁地招呼。 几个男生连滚带爬地拥了上来,一起站在上面。 但是,下面的怪物似乎依然在努力脱身。 “这也不是办法啊。”王智喘着粗气。 “不解决那恶魔,终究是死路一条。”杜鹏飞说:“这恶魔是附身于袁月苓,对吧?周嵩你跟月苓是一体共生,你又准备过经文,我想你们之前对牠的攻击是有效的。” “可是,我们的攻击在牠看来只是笑话。”周嵩沮丧地答道。 “牠是在虚张声势,如果你们的攻击无效,牠干嘛派出这个东西盯着月苓咬? “为什么早不派晚不派,偏偏在赵神父开始攻击牠时派出来?这说明牠在害怕。” “可是,我,我又不是神父……也不是英雄,更不是圣人。”周嵩喃喃地说:“我们上一次失败了,而且现在没有圣女的结界,我连这个僵尸都镇压不住了。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各方面都很普通,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我也不懂神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信仰什么,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杜鹏飞走上前去,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袁月苓吃痛,叫了一声,杜鹏飞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和她道歉。 接着,杜鹏飞双手按住了周嵩的肩膀:“嵩子,你听我说。 “有一些事情,把你带到了这里。 “你会来到这里,不是一个偶然。 “你所作的每一个决定,让你来到这里。 “冥冥之中,这背后都有天意的指引,这就是命运,你并不孤单。” “你说什么?”周嵩有些迷茫地问。 “我说,你并不孤单。”杜鹏飞重重地锤了一下周嵩的肩膀。 “啊……”袁月苓又闷哼了一声:“杜公,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 老毒物笑出了声,然后马上意识到大家现在的处境,又笑不出来了。 “我……为……为什么是我。”周嵩抱住了头:“这里只有你受过洗礼,你来对付阿斯摩太吧……” “你还不明白吗?她选择了你。”杜鹏飞拾起了地上的金色面具,塞进周嵩手里,又指了指上面:“祂,选择了你。 “你并不是一个普通人,我不允许你是一个普通人。”杜鹏飞又说:“因为月苓也选择了你,你必须承担起保护好她,让她未来过得幸福的责任。” “啊……” “你从来都不是普通人,你有着天生的正义感与使命感。 “你凭着一腔热血,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调动和凝聚了全校各界的资源,把装空调的事给办了,那可是我几年都没办成的事。”杜鹏飞提醒道。 “嵩子,你是个好人,特别善良,真的。”老毒物接道:“每次咱俩出去的时候,你总是会把路上的瓶瓶罐罐香蕉皮橘子皮捡走,我本来以为你是个环保主义者,后来才知道,你是怕别人踩到了、车轱辘压到了,滑倒受伤。就冲一点,我秦江尧服你。” “这就是美德的力量,所谓美德领导力啊。”杜鹏飞说。 “你总是慷慨地饶恕那些得罪过你的人,”王聪明接过了话头:“我,还有何思蓉,我们都得罪了你,可是你却不计前嫌,还把我们当成朋友,还救我们……” 何思蓉举手:“+1。” “呃……再怎么说,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周嵩挠了挠头。 “兄弟,我没啥可说的,”黑暗中,范熙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你是我在整个大学生涯中,交的最值得的朋友。相信天主,相信自己,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加油,摸摸哒。” “我以前说过,喜欢你的赤诚之心,”袁月苓最后发言:“你可是圣骑士啊,富有正义感,又有担当的男主角。” “呃,真的吗?”周嵩说。 “就是有些变态而已。”月苓莞尔。 众人都哄笑了起来,好像忘记了外面的风暴、现在的处境和踩在脚底下的狂暴僵尸。 “我算是听明白了,”周嵩打趣道:“这一波呀,这一波就叫,你被强化了,快去送。” “你可不能送,我还想活下去呢。”袁月苓打了他一下:“你的精神力很敏感,也很旺盛。 “所以,你和天主的关系,对一些事物的领悟,也比我们其他人都更加,更加……毕竟盼望妹妹不在这里嘛。” “嗯,我在想,你之所以会和月苓共生,应该并不是一个巧合而已。”杜鹏飞继续发散思维:“我是说,为什么是你,不是别人,不是我?这样的事情发生,背后一定有其道理。也许正是因为你强大的决心和意念……” “这样吗?”周嵩若有所思。 “所以啊,把你对袁月苓的执着和信心,还有爱,把这些强大的精神力,转而用在和祂的关系和联结上,就有希望成功。”杜鹏飞说:“升华,升华一下。” “话说杜公,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神棍……呃,我是说,虔诚了?”老毒物说。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原本在面具下的东西。”杜鹏飞迟疑地说:“可是周嵩你并没有看见,你的信心却和我一样强大,不是吗?若望福音上说:因为你看见了我,才相信吗?那些没有看见而相信的,才是有福的!” 忽然,众人脚下的棺盖再一次剧烈地抖动起来,几个人的重量都没办法压制住。 “不好了,我们耽误的时间太长了,牠的力量开始恢复了!”杜鹏飞喊道。 “可是不解决这个东西,我没法跟周嵩一起……!”袁月苓说。 “这个东西交给我,把你的口罩给我。”说话的人是王聪明。 袁月苓有些懵,但还是摘下口罩递给了王聪明。 王智戴上口罩,就开始脱外套。 “你穿我的,我穿你的,后面不是还有一个防水门吗?我来把牠引出去。” “这能管用吗?而且你对付不了牠。” “打不过可以跑啊,别忘了,我很能跑的。快别耽误时间了,衣服给你,唐小蓉你的围巾借我。” “唐小蓉是谁啊!”何思蓉怒道。 “我跟你一起走,掩护你。”杜鹏飞说。 “我也去。”范熙说。 “我……”老毒物欲言又止。 “你个排骨精不中用,照看好唐小蓉和宝宝,算你有功。” “唐……” “王傻蛋,围巾要还的啊。”何思蓉说。 袁月苓身上还穿着唐小洁的lolita长裙,不方便脱,只得退到通道里,脱了下来,招呼周嵩带着王智的外衣进去,再把长裙带出来。 待二人都乔装打扮好,袁月苓返回石室,重重地给王智鞠了一个90度的躬。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用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周嵩和大家。” “好了,我们三个负责引开这个怪物,剩下的,周嵩,只能靠你们了。”杜鹏飞道。 “我知道了。”周嵩捏紧了手中的十字架:“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 袁月苓藏在了圣女的棺椁里。 石棺盖子下面的僵尸也终于将石板捣出了一个大洞。 王智双手捏着长裙的下摆,一边故作惊惶地向防水门外逃走,一边向周嵩竖了一下大拇指。 “何神父”果然上当,直扑向防水门,追了出去。 然后,被埋伏在外面的杜鹏飞和范熙绊倒。 随后,防水门被关闭。 门外隐约能听见传来的打斗声,惨叫声,骂脏话的声音,渐行渐远。 …… 要行动了。 “月苓,准备好了吗?” 周嵩握紧圣女的面具,振作精神。 “我去给你们探探路。”老毒物自告奋勇。 7017k 第九十九章 天亮请睁眼(上) “月苓,准备好了吗?” 周嵩握紧圣女的面具,振作精神。 “我去给你们探探路。”老毒物自告奋勇。 “你省省吧你。”周嵩阻止道:“你照顾好你老婆和宝宝就好。” “妈的,这话怎么听着我跟便宜爸爸似的。”老毒物嘴里吐槽着,已经窜了出去:“怎么说我也是个男的啊!” 大约三分钟后,老毒物铁青着脸又回来了。 “怎么样?安全吗?” “安全,就是有点骇人。”老毒物咬着嘴唇说。 周嵩拉起袁月苓的手,快步向“圣堂”走去。 “仁义诚实是我盔甲,圣道是我剑;信德是我坚固盾牌,能御魔鬼箭……” 遥远的上空,又传来赵神父断断续续的歌声。 周嵩看了看手上,没有盾牌也没有剑。 身上也只有两件旧羊毛衫。 怎么打? …… 由于有了心理准备,二人踏进“圣堂”的时候,并没有感到非常吃惊。 空气是暗红色的。 撑起教堂穹顶的支柱……被暗红色带着粘液扭动着的血肉包裹起来,看着软乎乎的。 “这是什么玩意?”周嵩说。 袁月苓不敢多看,低下头去。 “好像是,这些东西在支撑和修复这座建筑的损伤,不然这样上天入地的,砖石建筑早就碎了。” 老毒物摸出一个勺子,刮下了一点。 但是那东西离开本体后,就很快枯萎了。 “咿呀……!” 教堂洁白的四壁还没有血肉化,只是慢慢地渗出血丝。 周嵩举目向祭坛方向望去。 阿斯摩太的身体……似乎变成了花岗岩的颜色。 牠正蹲在倒十字架面前,一动也不动,好像一座雕像。 “石恶魔?”周嵩心想着。 “咱们砸烂牠的狗头!” 周嵩、袁月苓和老毒物一起抬着教堂的长椅,在柔软的地面上跌跌撞撞地上了祭坛。 三人挥舞着长椅抡到阿斯摩太的身上,只听到硬物砸在石头上的声音。 一丝火花蹦了出来,三人只觉得虎口发麻。 “按照游戏里的一般设定的话……”放下长椅,周嵩托着下巴说:“这种情况应该是石化,物理免疫,然后在回血。” “不懂,”袁月苓说:“所以呢?” “还是得用神圣伤害击破吧。”老毒物自信地判断。 “你们俩真是网瘾少年。”袁月苓撇了撇嘴。 此时,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又从石室中传了出来。 老毒物看了看周嵩和袁月苓。 “快去吧。”袁月苓柔声道。 老毒物奔走而去。 周嵩低头看了看污秽横生的地面,放弃了跪下来的想法。 他举起手中的十字架,清了清嗓子,未曾学习过的旋律涌上舌尖。 “我信唯一的天主,全能的圣父,天地万物,无论有形无形,都是祂所创造的。 “我信唯一的主、耶稣基督、天主的独生子。 “祂在万世之前,由圣父所生。祂是出自天主的天主,出自光明的光明,出自真天主的真天主。” 袁月苓朝他望了望,轻声和唱了起来。 “祂是圣父所生,而非圣父所造,与圣父同性同体,万物是藉着祂而造成的。祂为了我们人类,并为了我们的得救,从天降下。祂因圣神由童贞玛利亚取得肉躯,而成为人。祂在般雀比拉多执政时,为我们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而被埋葬。祂正如圣经所载,第三日复活了。祂升了天,坐在圣父的右边……” 一曲《尼西亚信经》唱毕。 周嵩手里没能像赵神父那样发出光芒。 但,阿斯摩太石化的皮肤却开始出现了裂纹。 这是否意味着,攻击开始奏效了? 但是,威力还是不够。 事不宜迟,等拖到牠恢复力量,手无寸铁的二人将毫无抵抗招架之力。 周嵩搜肠刮肚,想着接下来应该再念什么经文。 似乎,所有郁盼望教他的,还有刚刚圣女的圣髑所赋予给他的,全部都已经念过一遍了。 好吧,那就再来一次吧。 阿斯摩太的石肤变得更接近血肉的颜色,随后牠开口了。 “放弃吧,”阿斯摩太的声音好像用指甲在黑板上划过:“周嵩,你没有那种力量,你也没有那种信仰。 “你口中唱着我信我信我信,但吾辈知道,你什么也不会信。 “你自己不是都知道了吗?那些人就是要你出来送。 “吾辈对你们所作的,也正是以前你对袁月苓所作的那样。 “这个女孩现在之所以会居于这个苦难和恐惧之地,全是因为你。 “聚集在这里,被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因为你。 “你听……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你拖不了太久了。” 好像为了证明阿斯摩太所说的话,范熙洪亮的惨叫声从地底传来。 “你以为吾辈不了解你令人恶心的秘密吗?你那些恶心的罪孽? “你心里很清楚,这几年你对袁月苓所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是她所不知道的。 “如果我把这一切都公之于众,你觉得你的小月苓会怎么看你呢? “你觉得刚刚那些口口声声说你并不孤独的小伙伴们,会怎么看你呢?” “周嵩以前还对我做过些什么?”袁月苓有些好奇,又有点害怕。 “哈哈哈哈哈哈哈……”伴随着阿斯摩太的笑声,牠的石肤开始片片剥落。 “小月苓,你可曾还记得,大一的时候……” “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袁月苓捂住了耳朵:“不管他还做过什么,我,我都原谅他了!” “谎言。”阿斯摩太点评道:“凡人的谎言,甚是低劣。 “事实上,你永远也无法原谅他对你所作的事情,你也永远不会爱他。 “共生永远无法解除,死亡也无法将之终结。你们只能戴着这副枷锁共度余生。 “哦,可怜的小周嵩,这不就是你要的吗?和心爱的女孩一起度过一辈子…… “至于她会不会和你组建家庭生儿育女,啧啧啧……吾辈很怀疑。 “你最爱的人都不曾爱你,遑论你从未谋面的天主?嗯? “是的,你对于天主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周嵩。 “你对吾辈很重要,宝贝。 “祂抛弃了你,是吾辈选择了你…… “你能得到想要的女人,全是吾辈的功劳…… “你曾经在学校的松林虔诚地向吾辈祈祷,是吾辈大发慈悲垂听了你,你怎可如此背叛吾辈……” “够了!”周嵩咬牙切齿道:“即使要失去她,我也……我也尊重她的自由意志选择,而不是用你的力量把她捆缚!” 袁月苓惊讶地看了周嵩一眼。 “谎言啊,冠冕堂皇的谎言。”阿斯摩太好像叹了口气一般:“你很早以前就选择了我,对你的家庭闭上了心门……” “是天主选择了你,这就是你在这的原因,周嵩。”袁月苓道:“接受这个使命,没有祂你赢不了。 “我,袁月苓,在此,以我灵魂的名义起誓,”她说:“我宽恕周嵩对我曾经犯下的一切过错,接纳他做我的朋友和弟兄,接纳基利斯督做我个人的救主。” “什么?”阿斯摩太猛然睁开了眼睛:“这不可能……” “你完了,恶魔。”周嵩牵起袁月苓的手,将两人的手一起举了起来:“在石室内,大家都已经和解了,现在,她和我也和解了。” 二人的手上开始泛出微光。 “你无法面对我们团结的力量。”袁月苓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 “众人都已经和好,并因此和天主和好……”周嵩轻声地说。 “嘛,无所谓。”阿斯摩太说:“你们的光还太弱,已经没有时间了。” 阿斯摩太抖了抖身体。 “周嵩,袁部长!”老毒物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因为地面的起伏过于猛烈,一头摔倒在地上:“你们都是学建筑的,攻击建筑的弱点!攻击血肉最多的点!” 周嵩和袁月苓对望一眼,已经对老毒物的建议了然于胸。 顺着老毒物手指的方向,周嵩手中的光向着上方某个点照去。 袁月苓手中的光朝着另一处照去。 圣光所照耀之处,冒出了青烟,砖石露出血肉的面貌,流淌着脓水。 天花板摇摇欲坠,但离倒塌还是差一点。 阿斯摩太已经彻底恢复,转过身来:“这场游戏,结束了。” 杜鹏飞从大厅外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四脚狂奔的“何神父”。 那怪物的嘴角都是碎肉和鲜血,杜鹏飞的一只裤腿已经被撕烂,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第三道光朝着某处节点照去。 “哈,就连你小子也……”周嵩说。 天花板轰然倒下,周嵩毫不犹豫地把袁月苓扑倒在地,护在身下。 赵神父的巨光毫无阻碍地射在了阿斯摩太的身上。 “我命令你,”赵神父说:“以我主耶稣基督之名,离开天主所造之物。 “命令你的,是把你从最高的天国扔到最深的地狱的那一位。 “听闻而害怕吧,撒殚,信仰的敌人。 “害怕作为人类被迫害致死,又从死者中复活的那位神。 “是祂在命令你!” “我一定会回来的!”阿斯摩太喊出这句老套的反派台词,庞大的身躯在灼热之光中化为了一摊灰烬。 等了半天,天花板也没落到他们头上。 周嵩抬起头,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形,扭曲。 它们如同被卷入旋涡中一样,吸进了袁月苓的脚腕中。 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分割线—— 周嵩睁开眼睛,茫然四顾。 “他们醒了!”一个兴奋的声音,还带着异国腔调。 他身处在一个小房间内,被绳子捆着。 在他的对面,袁月苓也被捆缚着,睁开了眼睛。 赵神父满头是汗地瘫坐在沙发上。 一个鹰钩鼻子的老外正在依次为二人松绑。 “你们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那老外用生硬的汉语询问道。 “我们……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袁月苓从绳索的捆绑中释放出来,轻轻甩着自己的手,看着墙上被打破的玻璃窗。 “我……也是……”周嵩说。 “还记得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老外又问。 “我们在来的路上遇上了一个警察……”周嵩陷入了回忆。 “根本没有那样一个警察。”听了周嵩的大致叙述,赵神父费力地站起身来。 “你们两个是自己来到教堂的,并没有一个警察和你们一起。 “在教堂门口迎接你们的也不是何神父,是我。 “事实上,何神父今天身体不舒服,一直在自己房间休息,没出来过。” “好像……是这么回事。”周嵩的记忆有些复苏了,两段平行的记忆交叠在一起,让他有一种“自己仍未醒来”的错觉。 “我……好像想起来了。”周嵩慢慢地说:“我在门口看到了胖哥……在做……招待? “本来想打个招呼,但是人太多挤不过去…… “盼望……没有来……也联系不上。” “对,当时我打电话给老许,才知道郁家也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在找女儿。”赵神父点头道。 “然后,我和月苓一起参加了圣诞节的……弥撒?”周嵩继续回忆道:“弥撒是您和这位……胡安神父?一起举行的。” 这鹰钩鼻老外便是胡安神父,西板鸭人,他是opusdei(主业团)的成员。 “我也……想起来了。”袁月苓开口道:“进了教堂以后,我还看到杜鹏飞跪在告解亭前忏悔。 “当时我和周嵩还吐槽了好一会,然后找了一个他看不到我们的地方坐。 “参与完圣诞弥撒以后,您和胡安神父把我们带到了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驱魔仪式就是在这里举行的。 “我被绑着坐在椅子上,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 “我……我也是。”周嵩说。 他梦见自己和袁月苓在去教堂的路上,被一个大个子警察拦下了,要查袁月苓的身份证…… 所以,后面发生的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境吗? 可是,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对了!他们没事吧?” “他们?” “唐小洁、秦江尧、何思蓉他们啊!还有胖哥跟杜鹏飞……” 7017k 第一百章 天亮请睁眼(下) “除了杜鹏飞以外,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些人。”赵神父回答道。 “你们的梦,能不能详细说说?”胡安忽然插话进来。 “我……有点模糊了。”袁月苓为难地说。 “我就记得我们与一个三头……四个脑袋的怪物拼杀,还有赵神父也在,您……胡安神父您也在,最后教堂坍塌了,你们赢了吗?” “不,那不是梦。”赵神父肯定地说:“那是你们的精神世界,驱魔,真正的战斗,在这里展开。” 赵神父用弯曲的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 “那你们赢了吗?你还没告诉我。”袁月苓有些焦急地问。 “是的,我们赢了,准确地说,是你们赢了。”胡安点点头:“ashmedai,牠从你身上出来,撞破窗户,逃走了。 “驱魔之所以可以成功,我和赵神父只是外力引导的作用,真正战胜魔鬼的,是你们自己。” “当然,”赵神父接过胡安的话头,补充道:“归根结底,是靠着天主。” “当然,当然。”胡安点着头说。 周嵩望向那扇破损的窗户:“牠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胡安呵呵笑着说:“除非……” 对了,共生! 周嵩与袁月苓同时想到这件事,站起身来。 周嵩锤了自己的胳膊一下,袁月苓则是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啊——”俩人都疼得叫出声来。 “不是驱魔成功了吗,为什么共生还在?” 胡安耸了耸肩,摊开手。 “对了,脚环!”周嵩忽然想到“梦境”的最后一幕:“我们得砸了那个脚环!” “不可以。”赵神父严肃地说。 还没来得及解释,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惊呼,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和嘈杂的议论声。 胡安和赵神父对望一眼,都想起了什么,各自面露惊惧之色。 赵神父站起身来开门。 门还没有打开,便有人在外面用力锤门:“赵神父,赵神父,不好了,粗事了!!” “怎么回事?”赵神父一把拉开了房门。 他有不好的预感。 “何神父……何神父好像……死了。”门外的信徒一脸惊惶地报告。 赵神父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门框。 “还……还有……”报告坏消息的乌鸦信使继续磕磕巴巴地说:“有个胖子在教堂外面的巷子里坐着,没有意识。 “我们把他抬回教堂,叫了救护车,又在堂里的边边角角发现两个学生,同样没有意识。” ——分割线—— 秦江尧醒过来的时候,何思蓉还睡得死沉。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就不知不觉睡到现在…… 秦江尧的右臂被何思蓉枕在脖子下面,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用左臂艰难地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7点11分。 因为秦江尧的动静,何思蓉也一边嘟哝着,一边醒了过来。 “醒啦?”秦江尧摸了摸何思蓉的头。 “嗯。”何思蓉说:“尧尧,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好长好长,又好恐怖的梦。” “嗯?”老毒物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何思蓉开始讲述那个恐怖的圣诞夜噩梦,老毒物越听越心惊。 原来,那不是梦,是真实的经历。 就算是梦,那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梦。 毕竟,两个人同时做剧情完全一样的梦,在概率学上无限趋近于0。 “怎么了?”何思蓉停了下来。 “没什么,”老毒物刮了一下何思蓉的鼻子:“我在你梦里,形象就那么不堪啊?” “做梦嘛,又不能怪我。”何思蓉撅起嘴。 “那你说的什么共生,驱魔,真有这些事?”老毒物故意问道。 “怎么可能,你睡傻了吧。”何思蓉愣了一下。 “emmmmmmmm……” “也不知道那个宝宝怎么样了,有点想他身上的味道,”何思蓉有些伤感地自言自语道:“但没完全想。” “想要宝宝了?”老毒物忽然意识到什么:“睡了一觉,我又可以了。” “啊?”何思蓉的视线往被子下方滑了滑:“真的呀?” “现在,抓紧。”老毒物的鼻子贴着何思蓉的脖子哼哼。 “要不,咱下次吧?”何思蓉缩了一下:“你这忽然一下,我有点没心理准备。” “不,就现在。”老毒物不容置疑地说。 他翻身骑了上去。 “不要……老毒物,不要……”何思蓉的眼里噙着泪花。 ——分割线—— 黑色的奔驰v5停在中心医院的地下车场。 车门静静地被拉开。 郁盼望在老许的搀扶下,有气无力地上了车。 除了崩裂的腿伤和手臂骨折,她又新添了脖子上的刀伤,从三楼跳下来造成的脚踝扭伤,脚上被“黄思佳”咬出的伤…… 至于脸上被揍的那几拳,更是不在话下。 在少女呆滞的眼神下,坚叔拉上了车窗的帘布,回到了驾驶座上。 “许执事,回家么?” “回家。”老许说。 “不……”少女的喉头动了一下:“去参加早上的圣诞弥撒。” 坚叔为难道:“小姐,您这状态……” 老许劝道:“女儿,乖,到时候让赵神父来咱们家给我们做弥撒,好不好?” “赵神父……”郁盼望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搭在老许肩上:“老许,汇南堂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老赵说,驱魔仪式成功了,他们赶走了阿斯摩太。”老许没有看盼望的眼睛。 “那就好。”郁盼望长出了一口气。 老许别过头去。 报喜不报忧,他没有告诉女儿,何神父去世了。 医生的判断是突发性的脑梗。 但是赵神父告诉老许,他在驱魔仪式中,曾经一窥“大幻象”的真相。 醒来的周嵩亦告诉了他事情的全貌。 无论如何,何神父应该算是被这场驱魔仪式连累的。 若是吴主教追究下来…… 罢了,脑梗就脑梗吧。 “望主赐伊永安,而以永光照之。”老许喃喃地说,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赵神父,应该很累了吧……真的又要麻烦他来我们家吗……”郁盼望活动了一下指关节。 “每年25号晚上,他都会来我们家吃火鸡的啊,又不是专门请他。”老许故作轻松地说。 “今年的圣诞晚宴,把秦大爷也叫上吧。”郁盼望提醒道。 “秦大爷还不能出院呢。”老许道:“我们已经请了最好的医生和护工照料他,等他好了,再单独宴请吧。” 郁盼望点了点头:“如果不是秦大爷,我已经……” 咽下去的后半句话是,我的清白已经毁了。 一整夜,郁盼望都在医院半梦半醒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看到范熙那张脸。 在教学楼后方的小花园里,范熙故作无奈地解开自己胸前的外衣。 郁盼望看得出来,他的眼神中,掩饰不住那种庆幸与期待。 而自己,居然默认了。 然后就是秦大爷的拐棍,范熙七窍中飞出的蝗虫。 是我……默认了…… 我竟然……同意了…… “说起来,晚宴叫你范熙哥哥也过来吧?”老许忽然想到什么。 “不要!” 说完这两个字,郁盼望再次干呕起来。 老许连忙伸手为她扯来一条塑料袋。 “不要……千万不要……” ——分割线—— 范熙觉得很不安。 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第六人民医院的病床上了。 身边陪着的,是两名天主教爱国会的工作人员。 见到范熙醒来,他们一起围上来嘘寒问暖。 “郁盼望呢?她怎么样?”范熙的第一反应就是询问女孩的下落。 两名年轻的工作人员对望一眼,自是谁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范熙赶紧给郁盼望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对方挂断了。 范熙心里嘀咕着,又打了一次。 这一次,对方立马挂断了。 第三次打过去,直接就是“嘟(半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了。 正当范熙干着急的时候,杜鹏飞和王智一起走进了病房。 “范部长,你果然也醒了!” “杜鹏飞,王智?”范熙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范熙坐在床上,杜鹏飞和王智拉了两张椅子过来坐下,三人简单交流了一下昨夜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他们三人都是昨天晚上在汇南教堂莫名失去意识的。 被送到六院以后,都是查不出具体症状,又都在清晨时分醒来。 范熙一边与二人攀谈着,一边记挂不下他的小盼望。 手机响了起来,范熙连忙瞪向屏幕。 待见到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他不禁有些失望。 当然,他还是接了起来。 “喂,你好?” “……” “老许?老许是谁?” “……” “啊,爸……啊叔叔!!您好您好。” “……” “好的好的,她没事就好,能让她听我电话吗?” “……” “我知道了。” “……” “没关系的,叔叔,我能理解的。” “……” “那就多拜托您了叔叔。” “……” “好,再见。” 范熙放下了电话,觉得内心发冷。 郁盼望为什么……不肯接自己的电话? 杜鹏飞和老毒物还在讨论些什么。 但,范熙只看到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是因为,在那场梦(幻境)里,自己开枪打了她,所以她生气了吗? 可那……明明不是她啊。 又或者,那是一个邪恶分身,其实还是和郁盼望的本体有所联结的? 范熙不知道郁盼望昨晚在学校里的遭遇。 范熙也不知道郁盼望不知道昨夜在“大幻象”里发生的一切。 他就好像琼恩雪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只得胡思乱想地猜。 “我当然没问题。”杜鹏飞拍着胸脯说。 “我……也没问题吧,”老毒物犹疑地说:“只要身体方面没有后遗症。” “这个您放心,”那个平头小年轻工作人员赶紧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后续的费用方面,我们这边都会承担的。” ?他们在说什么呢。 “范先生,您呢?”平头又转向了范熙。 “啥?” 那平头重新说了一遍,大致意思是,平安夜晚上,教堂里无缘无故昏过去三个人,被送医,若是被当局知道,可能会定性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 “到时候,教堂那边会非常难做。而且,何神父昨天晚上也忽然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杜鹏飞看范熙还是有点懵,帮忙解释道:“所以,如果我们三个没什么大碍,就先不要伸张了,免得教会遇到麻烦。” “哦,可以吧,没所谓。”范熙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分割线—— 对唐小洁来说,每天最难熬的时刻,就是早上醒来的时候。 伴随着睁眼,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边的绝望感。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生活,究竟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像太阳一样,发出闪耀之光去照耀别人。 也许,到头来只是为了掩盖内部的黑子。 出于对这种绝望感的逃避,唐小洁越睡越晚。 好像只要不睡觉,就可以人为地推迟第二天的来临一样。 圣诞夜的晚上,她一宿没合眼,陪着自己的父亲和他的那些老友,在ktv通宵了。 本来是想去汇南教堂凑热闹来着。 结果半路收到了父亲的微信。 没有怎么犹豫,她奔到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身旁。 12月25日清晨,唐小洁把手机充上电。 刚开机,周嵩的电话就进来了。 “喂……周公子……” “……” “你怎么忽然想得起来给小洁打电话了,不怕你家月苓吃醋了?” “……” “没有,我好得很。” “……”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 “教堂?什么教堂?小洁又不是教徒,去什么教堂?” “……” “昨天是一瞬间产生过去教堂的想法啦,不过最后陪我老爸去了。” “……” “行,说好了,不许耍赖。” 唐小洁放下手机。 司机从前方的后视镜中看着她:“小姐,是先回学校吗?” 唐小洁伸了个懒腰:“不,直接去沙川镇,我看看那个别墅。” “是,小姐。” 冬日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车子后座的沙发上,照耀在唐小洁光洁的锁骨上。 她向车窗外望去。 雪,已经开始融化了。 天,亮了。 ——第二大卷完—— 7017k 序章 婚姻咨询 12月25日中午,赵神父与周嵩袁月苓共进午餐。 “驱魔人?我吗?”周嵩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紧紧地抓住了月苓的手:“我才不要出家。” 赵神父摇头吹着手中的咖啡:“你的天分……非常罕见,浪费了就可惜了。” “我哪有什么天分啊!” “昨天晚上在幻象中,你的表现,胡安神父可是都看到了。 “驱魔是一项……被遗忘的传统技艺。 “截止到去年,全米国也就只有二十多位专业驱魔人,华夏更是…… “就这么和你说吧,国际驱魔人协会的津贴,换算成软妹币,也算是高薪了,不比你毕业出去当个画图狗强多了?” 周嵩把月苓的手抓得更紧了:“当画图狗也不当和尚。” 袁月苓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周嵩,如果天主召叫了你,我一定是支持你的。” 周嵩批脸一跨,瞪了她一眼。 “当然,我也理解你在……私人感情方面的处境。”赵神父贼兮兮地凑过来,压低了嗓音:“所以,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私人建议。” “那您说。”周嵩和袁月苓也将身体前倾,压在桌子上。 “简单点说,首先加入鹰国国教,成为安利甘宗的牧师,和袁月苓完婚,然后以已婚牧师的身份改宗到天主教,当神父,可以保留家室。” “这他nia的都行?”周嵩张大了嘴巴。 “我什么也没说过。”赵神父往椅背上一靠,申明道:“除了萝玛,都是不正宗的。” “谁说要嫁给他了。”袁月苓涨红了脸,抗议道。 “哦?我还以……原来如此吗?”赵神父挑眉道。 “就是因为……决定要认真过下去,所以才,必须面对一下,一些事情。”袁月苓说。 “就算是教友,做婚姻辅导也要提前一周预约啊。”赵神父开玩笑道。 “我们……不算吗?”周嵩弱弱地举起手。 “正好,有一个寒假慕道班,很适合你们两个。”赵神父忽然想到什么:“八天速成,开学前领洗。 “哦,主要是袁月苓,周嵩你这边还是考虑一下我那个建议。 “袁月苓的这种状态还不稳固,为了防止邪灵卷土重来,早点领洗总归是好的。” “不行啦赵神父,”袁月苓为难道:“寒假我要带周嵩回老家。” “那就只能明年再说了……”赵神父点点头:“行了,说说你们的问题吧。” 袁月苓清了清嗓子,开始从她和周嵩的相识说起。 她讲到他们是怎么成为朋友,周嵩又是怎么在大庭广众下对她当众告白,自己不理睬他以后,他又是怎么死缠烂打了自己两年多,最后讲到共生以后的种种事情。 在周嵩听来,这番讲述大致上可以归结为血泪控诉,听着自然是十分不爽。 但因为有言在先,也只能一言不发。 袁月苓讲完以后,赵神父又邀请周嵩从头讲一遍。 同样的事情,换个角度讲一遍,可能就会有天差地别的差异。 并且,两个人都认为自己没有撒谎。 “所以,”周嵩讲完以后,摊开了双手:“想请教赵神父,答案是什么?” 赵神父露出困惑的表情:“问题是什么?” 周嵩和袁月苓面面相觑。 “这么说吧。”赵神父把两手交叉在一起:“你们希望我以什么样的身份给出建议?朋友,还是神父?” “神父吧。” “好,以神父身份,”赵神父再次后仰:“你们希望我劝和还是劝分?” ??? 周嵩和袁月苓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是什么古怪的问题? “当然是劝和……”周嵩说。 “神父,您按照本心来说就好了。”袁月苓却这么说。 “作为神父,我建议你们暂且先分开,但你们是不会听我的。”赵神父平静地说。 周嵩大惊失色。 “原因是,在外力的强制下促成的感情,你们身在局中是无法判断它的真伪的。 “打个比方说,一个绑匪和他的人质之间,是无法产生真正的感情的。 “周嵩同学你别急,我并没有说你是绑匪,这只是一个很不恰当的比方。 “总之,不如先以同学朋友的身份相处,等到共生问题彻底解决以后,再彼此冷静地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在一起。” “这样吗……”袁月苓沉吟着。 周嵩伸过手来拉着她,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 袁月苓捏了捏他的手,暗示他放宽心。 “你们这两年的事情,盼望跟我简单提起过。”赵神父想了想说:“你们刚才又和我说了一遍——两遍。” “所以,赵神父怎么看待呢?”袁月苓不露声色地说。 “还是以神父身份么?好。 “周嵩同学,你要好好反省自己这两年的所作所为,你的纠缠不休、跟踪骚扰的行为,已经离违法犯罪的道路不远了。” “我已经反省了,神父。”周嵩干巴巴地说。 “还不够,你明显没有彻底反省。”赵神父毫不客气地指出:“袁月苓同学现在愿意和你在一起,宽恕你过去的行为,不管是出于什么起因,这都说明她内心有着十分可贵的品质,你应当好好珍惜。” “……我珍惜啊,我一直都很珍惜。”周嵩瓮瓮地答道:“可是神父,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吗?月苓她就没有一点点错吗?” “没有。”赵神父干脆利索地回答道:“人家小姑娘不想理你,有什么错,这是人家的权利。” 周嵩很想站起来就走,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内心憋着火,脸上却还要堆出谦卑的笑容…… 周嵩觉得自己开始提前适应社会人的角色了。 “赵神父,”袁月苓却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相反,她有些疑惑:“您一直在强调神父的身份,现在您可以用朋友的身份,给我们提出你的看法吗?您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刚才说的话,也并没有任何违心。”赵神父笑道:“但是,凡事都有两面性,我个人倒确实还有别的见解。” “您说。”袁月苓道。 “周嵩同学对你的爱是很深的,我斗胆猜测你将来不太可能碰到比他更爱你的人。 “作为朋友,我不会左右你的选择,但是希望你意识到这一点。 “没有多少男人,会在见到女朋友变成那副恐怖的模样以后,依然不离不弃守在她身边的。” “可是,”袁月苓咬紧了嘴唇,松开了周嵩的手:“一个深爱你的人,会想要杀掉你吗?”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不要用思想罪去审判别人,否则你就着了魔鬼的道。” 赵神父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你们都听到了,牠还说我和小小羊的母亲有私情,我以人格担保,绝无此事。 “但是,若说我对小羊还有一丝旧情……我自己确实不知道,但是经牠这么一说,倒也不敢说,意识深处100%没有。 “牠对小小羊的指控也是如此。 “说她不喜欢男人,可问题是,不喜欢男人就意味着喜欢女人吗? “也许她只是情窦未开呢? “退一步说,就算她真的喜欢女孩子,只要她没做出过什么,她也是无罪的。 “牠对周嵩同学的指控,与此相仿。”赵神父总结陈词:“就算他曾经在某个瞬间,产生过半秒这种念头,你也得允许——人总会经受诱惑,就算是耶稣也不例外。” “神父,这个我能明白,我的点不在这里。”袁月苓解释说:“我是不能理解,狗子……他这么爱我,为什么会产生杀死我的想法? “就像那个叫陶坤的少年犯,虽然他说他没有杀韩莲杰,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韩莲杰也是被他间接害死的。” 周嵩坐不住了:“神父,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赵神父没有理周嵩,只是对着袁月苓说道:“你不理解是吗?那我告诉你,因为你已经先一步杀死他了。” 袁月苓怔了一下:“所以,确实是我错在先?” “神父也难断家务事,我不和你们讲对错。”赵神父摸着自己的眉毛:“我劝你们暂且先分开,你们都不愿意,你们又要我以朋友的身份给建议。 “所以我对你们说:情侣,夫妻,家庭,那不是讲对错的地方,是讲爱的地方。” 开始灌鸡汤和稀泥了么?周嵩想。 “法律,无论是教会法还是世俗法,那都只是一个……框。”赵神父比划道:“整本圣经,这么厚,天主教法典,那么厚,法律有几百条,几千条,可是教会法的总纲无非一个‘爱’字,宗教的精神,也无非就是这个‘爱’字。” 袁月苓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圣保禄宗徒说:我若能说人间的语言,和能说天使的语言;但我若没有爱,我就成了个发声的锣,或发响的钹。我若有先知之恩,又明白一切奥秘和各种知识;我若有全备的信心,甚至能移山;但我若没有爱,我什么也不算。我若把我所有的财产全施舍了,我若舍身投火被焚;但我若没有爱,为我毫无益处。” “爱……” “你问我,你错了吗?我告诉你,你当然没错。 “你有权利不搭理任何你不想搭理的人,到了教皇那儿,他也不敢定你的罪。 “可圣经的法律应该被积极的理解,而不是消极的理解。 “应该做加法,而不是做减法。 “不要总想着,我不做那个,不做这个,我就没有犯罪。 “要问问自己做了什么。 “你没有违反任何明面上的法律,可是你的行动缺乏爱。” 袁月苓礼貌地听着,心里却想: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你一定在想,这是道德绑架吗?” 赵神父好像能读心一样笑了起来:“还记得吗,我们没有在谈论是非对错,家庭是讲爱的。” “可是,赵神父,”袁月苓不服气地说:“您不能用结果倒推过程,大一那时候,我和他还不是情侣。” “我所说的爱,不局限于爱情,甚至不局限于同学、朋友之间。”赵神父解释道。 “基督的大爱吗,我懂。”袁月苓笑了笑。 “没有拿那么高的标准来要求你,”赵神父叹道:“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不用回答我,也不用回答任何人,问你自己的内心就好。” “您说。”袁月苓说。 “这真的有必要吗?” 赵神父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当年,我真的有必要用这种态度对待他吗? “我是否本可以得体地拒绝他,然后与他保持合宜的社交距离? “我是否本可以做得更好? “是否自己的举手之劳,就能给他人带来莫大的安慰,但就是坚决不去做?” 袁月苓:“……” “爱,就是同理心,就是共情。”赵神父摊开手:“我一直有一种感觉,但是没有依据,所以就不敢乱说。” “您说您说。”一直沉默着的周嵩开口了。 “阿斯摩太被赶走了,但是共生依然存在,这说明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性,还有其牠的魔鬼影响着你们。这也是我催着袁月苓同学尽快领洗的原因。” 袁月苓有些不寒而栗。 “第二种可能性,共生,或许不是魔鬼的诅咒,也许是别的什么意义的存在,是天主的祝福也不一定。”赵神父说:“我不对这句猜想负任何法律道德责任。”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袁月苓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共生,给了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能够体会彼此的痛苦。 “我觉得,这是一项莫大的祝福。 “圣子当年降生成人,也是为了体会人间的痛苦……” 周嵩看赵神父的目光转变为膜拜。 赵神父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看向周嵩:“你也别得意,我说她不代表你就做得好。” “对对对,是是是,您说的都对。”周嵩谦恭地说。 “你们两个当中,但凡有一个拥有这项能力,这两年的纠葛也许就不会发生。 “陶坤和韩莲杰的那桩悲剧也不会发生。 “圣保禄宗徒他老人家还教导我们说:爱是含忍的,爱是慈祥的,爱不嫉妒,不夸张,不自大,不作无礼的事,不求己益,不动怒,不图谋恶事,不以不义为乐,却与真理同乐: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永存不朽。 “能领会多少,就领会多少吧。”赵神父笑道,把咖啡杯往桌子上一墩:“国际驱魔人协会的offer,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也和你女朋友商量商量。” “哦……好。” “时间不早了,我得上郁家去了。” “替我……我们向郁盼望和她父母问好。” 望着赵神父远去的背影,周嵩嘀咕着说:“这句话好耳熟啊。” “哪句呀?”袁月苓问。 “能领会多少,就领会多少。” 周嵩说着,想起来了。 那是郁盼望那天劝他的时候所说的话啊。 第一章 唐小姐的大别野 司机殷勤地为唐小洁拉开了别墅的大门。 右手是二层挑空的客厅,通透明亮。 正前方是宽敞的餐厅,餐厅旁边是电梯。 装修风格稍显冷硬,目及之处一尘不染,家具上都盖着一层白布。 没想到老豆在这种地方还有别墅? 有这样的房子闲着,为啥去年入学的时候,还让我住集体宿舍呢? 女儿我不跟你真要,你还就真不给? 那下次你再不给,就不能怪我抢了。 手动狗头。 之前,唐小洁去参加过一次由郁盼望主持的lo娘茶会,就是在她家举行的。 唐小洁对郁盼望的幸福家庭很是羡慕。 够大,够豪华,够幽静,交通够便利,还有,父母够宠爱。 至少,从今天开始,她唐小洁也迈出了向幸福生活的第一步。 真是可喜可贺。 唐小洁顺着楼梯爬上三楼的露台,举目眺望远方。 周围几户邻居家的建筑风格各异,也有明显是荒废了的。 沙川镇终究还是价值洼地啊,这房子估计也不值太多钱。 不然,老豆也不会痛快让我住吧。 相比汇南镇,沙川镇离汇南大学城要更远一些,大概7公里左右。 这个距离开车的话还是挺方便的。 不过,自己住的话,维护是个大问题。 唐小洁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跳着舞的人影,心里琢磨着。 先前住学生宿舍的时候,就那一亩三分地,卫生都搞不好。 也因此和室友们交恶。 这次搬出来,当然是落个清静,但恐怕得找个钟点工了。 住家的也不错,就是身边多一个生人,终究是不自在。 老豆不会是拿我当住家家政用了吧? 死老头打得一手好算盘…… 哎,卫生间连纸都没有,真是闲得彻底。 啊咧…… 刚才,袁月苓是不是发了一个朋友圈来着? 唐小洁拿出自己的菠萝手机,翻到那条朋友圈。 没错,她是在找房子来着。 当然,如果按照市场价的话,她一定是租不起的。 就算和周嵩两个人一起,就算只是一个卧房,也够呛。 唐小洁有了一个共赢的计划。 ——分割线—— “苓儿,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当驱魔人啊?”公交车上,周嵩扒拉着袁月苓的胳膊,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袁月苓没有抬头,继续在手机上划拉着租房信息:“你还真要去当和尚?等共生没了以后,随你怎么折腾,现在你跟我绑着,你就老实待着。” “啊,为什么?刚刚当着赵神父的面你不还挺支持的?” “那不然呢,当场不给赵神父面子?”袁月苓放下手机,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狗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就咱俩这情况,你怎么当驱魔人啊,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满世界跑,我呢?我也跟着你跑? “郁盼望昨天晚上被攻击了,你不知道?昨天晚上的幻象把何神父给害死了,你不知道? “驱魔人这一行就跟刑警似的,高危职业,你出点什么事,因公殉职,我跟着你一尸两命。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呀? “好不容易把阿斯摩太给赶走了,赵神父说我身上可能还有别的什么鬼,还不定什么时候能解决呢。 “你当驱魔人,到时候魔鬼再报复到你家属身上,我这辈子还能指望消停吗?” 周嵩目瞪口呆地看着袁月苓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哒。 “我,我就是想……如果我做了驱魔人,以后不用请神父,我自己就可以保护你了。” 袁月苓怔住,叹了一口气。 她伸手揽过周嵩的肩膀,把他的头按在自己小巧玲珑的胸脯上,顺毛:“狗子啊……” “汪(第一声)。” “噔噔噔!” 袁月苓拿起手机察看,看是不是有房东给自己发消息了。 …… “狗子,你快看看这个。”袁月苓托起周嵩的脑袋,把手机屏幕亮到他面前。 “什么呀?” 那是一条刚刚推送的本地新闻。 勤奋街少年杀人事件的嫌疑人陶坤,昨天夜里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据悉,陶坤是前天夜里从看守所出逃,翻墙摔成重伤的。 弥留之际,他还心心念念惦记,自己赶不上韩x杰的追悼会了。 …… 二人对望良久,谁也说不出话来。 “前天夜里……就是我在麦当劳遇到他的那天夜里。” “我们得去一趟派出所,把真凶另有其人的事情报告警察。”周嵩说。 “且不说陶坤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准备怎么跟警察说?我和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全都不认识,但是我做了一个梦,凶手另有其人?” “哎怎么我说什么你怼什么啊,难道这事儿就不管了?” “管,但是我们得想想办法。”袁月苓又顺了顺周嵩的毛:“狗子,我这会让有点心烦意乱,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嗯。”周嵩说。 袁月苓又接起一个电话。 不是房东也不是中介,是她妈。 “妈。” …… “奖学金还没到呢,得下个月了。” …… “没事,我正在路上,去看房子。” …… “宿舍能住我当然不会出来住。” …… “我花钱也是我自己挣的。” …… “那我问你,你知道陈建明这个人吗?” 周嵩精神一振,竖起耳朵。 ……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没事,随便问问,那先挂了。” 袁月苓放下电话,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周嵩反过来给她顺毛。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过了老半天,袁月苓开口了。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周嵩说。 “我们家狗子长大了。”袁月苓夸奖他说:“哎,沙川镇到了,咱们快下。” 二人下了车,袁月苓打开低德地图app,定位着唐小洁发来的地址。 “苓儿,我还是觉得吧,你和唐小洁一起住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你不就是觉得,我和她一起住,你就没机会想歪点子了呗?” “什么歪点子啊,这沙川镇离大学城7公里,我稍微跑远一点儿就过距离了吧?” “这倒是个问题。”袁月苓歪头想了想:“不过我上次找房子的时候,跑出10公里才开始不舒服,7公里应该还好。” “那也悬啊,而且……” “行了,就是这了,离公交站不算远的,上课也方便。”袁月苓在一栋三层别墅前停住了脚步。 唐小洁亲自来开的门。 袁月苓双足的脚跟互相蹭了蹭,很随意地把皮鞋脱下,用穿着厚黑丝的脚趾勾着,放到了一旁,这双玉足便踩上了光洁的地板。 “别别别,穿拖鞋,石材地板很凉的,伤身。”唐小洁殷勤地为来客拿来两双拖鞋。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唐小洁端来两杯水。 稍微寒暄了十几分钟,袁月苓站起身来,请求唐小洁带自己看房间。 “一楼,二楼,三楼,都有很多空房间,”唐小洁带着周嵩袁月苓一层一层逛着:“每一层都有独立卫浴,还有……” “哇,有浴缸……”袁月苓露出星星眼。 “是吧?”唐小洁笑着说:“每一层都有,你们想住哪一层都可以。” “没有们,只有我。”袁月苓纠正道。 “啊?”唐小洁一怔,随之又笑了起来:“哎呀,随便你们。” 周嵩老大不高兴,逛得没精打采的。 “怎么了?周公子?”唐小洁小声问道。 “你说呢?”周嵩有气没力地说。 “哦~~~小洁懂了。”唐小洁笑道:“是不是你本来想借这个机会和她一起住,因为小洁叫月苓来住,她就正好不带你了?” “和聪明的女人讲话就是舒服,”周嵩轻轻地说:“架不住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对不住了,周公子。”唐小洁瘪了瘪嘴:“先前没想到。” “你俩嘀咕啥呢?”袁月苓回头问。 “我在跟她说,”周嵩一本正经地抬起头来:“我觉得,这个灯——” 袁月苓走上三楼的露台,举目望去,一阵心旷神怡。 这是一栋湖边别墅,紧挨着沙川镇那清澈见底的大湖。 向侧边望去,就是高耸的沙川天主堂。 另一边,是乐天玛特。 “狗子你看,住在这儿,也许每天可以听到教堂敲钟呢。”袁月苓有点兴奋。 “我又听不到。”周嵩哼唧了一下。 “狗子,不闹情绪了,啊。”袁月苓又摸摸周嵩的后脑勺,转身面对唐小洁:“但是,我应该租不起这么好的房子。” 袁月苓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颇为遗憾和失落。 “害,租什么租,”唐小洁一挥手,脱口而出:“拎包入住就是了,不收钱。” 这句话一出口,她才看到周嵩恶狠狠瞪她的眼睛,又补了一句:“叫你们狗子也一起搬进来,反正空房间多。” “那怎么可以。”袁月苓正色说:“还有,这是我的狗子,别人不能叫。” “哈哈哈。”唐小洁干笑着,祭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你看这房子这么大,小洁一个人住也是浪费,空着也是空着,夜里起来上厕所都瘆得慌。 “小洁呢,主要是想自己找几个伴儿,顺便呢,要是你们要做饭的话,给小洁蹭一下,总吃外卖也不卫生呀。 “月苓你看,这儿地方这么大,要做的家务一定很多,到时候要是有你给小洁帮把手,小洁可不就轻松多了?” 唐小洁这话说得婉转,袁月苓和周嵩却是秒懂。 周嵩心里合计着,等于你拿免掉的房租,雇我老婆给你当老妈子,那哪儿成啊? 他转头望向袁月苓,她正拖着下巴思考着。 周嵩在她脸上看到的,是心动。 哦,我们家郁盼望说要提供住处,你教育我说,不要欠朋友人情。 怎么到这会儿你就真香了呢? “不行不行。”周嵩摆起了右手:“房租该多少就多少,按市场价,顶多给个同学优惠价。 “家务方面,我们力所能及地帮你。” 周嵩这话一方面强调了“我们”,向袁月苓重申了搬进来的决心。 另一方面“力所能及”的意思当然就是,交了房租我们就只管自己的那一块了。 唐小洁撅起了嘴:“都是同学,朋友,提钱就见外了,小洁是差钱的人吗?” “这个嘛,一码归一码。”周嵩寸步不让。 “月苓的家境,大家都知道的,周公子也不是特别富裕,小洁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呀。” 唐小洁这番话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失言。 果然,袁月苓的自尊心又被激了起来:“我觉得,周嵩说的也有道理。” 唐小洁泄了气。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报个比较高的价格,让袁月苓重新考虑“免费”的提议。 结论是,不行。 袁月苓应该会直接离开。 正当她琢磨的时候,袁月苓已经在手机上查起沙川镇的行情来了。 最终,袁月苓挑了一个朝北背光,面积也最小的次卧。 饶是如此,按市场价,这也得三四千的租金。 “两千五,不能再多。”唐小洁伸出一巴掌:“包含水电煤,网络。” 这两千五也是吓死人呐。 袁月苓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地。 “行吧,两千五就两千五。唐小洁,我们欠你人情。”还没等袁月苓想好,周嵩已经应了下来。 周嵩想的是,既然月苓很喜欢这里,让她住下来,自己是能博好感的。 况且,紧挨着教堂,也符合周嵩的新爱好。 同时,两千五的月租金是她袁月苓决计承担不起的,而自己可以向家里申报专项资金扶持。 这样,月苓等于住在自己租下的房子里,那样的话…… 至少想把他赶出来的时候,底气就没那么足了吧。 周嵩啊周嵩,人都说你是老实人,现在怎么也心机婊了呢? 周嵩一边想着,一边嘴唇上扬出弧度。 “行什么行啊。”袁月苓打了他一下:“小洁,我们回去再想想。” “想什么呀,就这样了。”周嵩和唐小洁异口同声地说。 唐小洁开着她那辆粉红色的玛莎拉蒂,载二人回t大准备搬场。 路上周嵩打了几个电话,想叫几个男生出来帮忙。 第一个电话当然是打给胖哥。 “喂,胖哥啊,我现在要帮月苓搬家,你有空来帮把手不?” …… “哦,那行吧,圣诞快乐,摸摸哒。” 周嵩放下电话。 “怎么说?”唐小洁问。 “胖哥说他今天晚上要去郁家,吃什么圣诞火鸡。”周嵩解释道。 “火鸡有什么好吃的,柴得要死。”唐小洁撇了撇嘴:“就这玩意儿还被列入华夏传统家禽呢?”。 接下来还能找谁呢? 杜鹏飞和王聪明自然是没那么熟的。 虽然在昨天的幻境里,大家都已经和解了。 但是幻境里的他们是不是他们,还要打一个疑问号。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老毒物的电话没人接。 周嵩连打了三个,正要放弃的时候,老毒物接了。 “喂?嵩哥?” “你在哪呢?半天不接电话。” “我他娘的被铐进局子了!” 7017k 第二章 忄 生侵指控 “姓名?” “秦江尧。” “年龄?” “18岁。” “职业?” “学生。” “哪个学校的?” “警察叔叔,您都知道,还要再问一遍。”秦江尧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你别在这嬉皮笑脸的,信不信我把你铐了?”民警扶了扶眼镜,故意凶他。 “……”秦江尧坐直了,摆出严肃的表情。 眼镜喝了口水:“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吗?” “警察叔叔,她真的是我女朋友。”秦江尧有些无奈地说。 “女朋友怎么了?”眼镜摇了摇头:“结了婚也不能硬来啊,只要违背妇女意志,那就是犯法的。” “违背妇女意志——”老毒物好气又好笑地说:“警察叔叔,您看看我这小胳膊小腿,您再想想她那身板,您自己信嘛?” “说说详情经过吧。”眼镜继续做着笔录。 “有啥好说的呀,昨个平安夜,我俩约好了献上彼此珍贵的第一次。”老毒物把手机解锁,递了过去:“这儿有微信聊天记录,能证明我俩是情侣关系,以及她是自愿的。” 眼镜接过秦江尧的手机,划拉了起来:“接着说,献上……后来呢?” “后来昨天晚上我……太兴奋,后来就……没弄嘛,我俩就睡着了。 “早上醒过来,我发现自己直撅撅的,就说好啊,择日不如撞日。” “然后她表达了反对。”眼镜指出。 “嘴上是反对,可是也没反抗啊。”老毒物两手一摊: “她是跟我一起走着进的宾馆,你们可以查宾馆监控。 “我们确实是情侣,你们可以查通讯记录也可以找我们的同学作证。 “她要是说我用强,我敢保证是她身上没伤。 “有没有下药有没有喝酒这种事,你们法医肯定也是一验就清清楚楚。 “强女干不是她一张嘴就一顶大帽子给我从头扣到脚的。” 老毒物愤愤不平地说。 “你好像挺懂的嘛。”眼镜揶揄道:“学法律的?” “学化学的。” 眼镜:“噢。” 一个平头警察推门进来,和眼镜交头接耳半天,又出去了。 眼镜站起身来,给老毒物面前的一次性杯子又续上热水:“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的。” 老毒物:“?” “半推半就的,给人家弄疼了吧?”眼镜说:“这种事情,讲究一个气氛,你这么粗暴,人家稀里糊涂的,回头越想越气,可不就报警抓你吗?” “就是这么回事嘛。那看来,这种事你们还碰到挺多的?”老毒物问道。 “说多倒也不能算多,”平头道:“但确实有一些这种……情侣纠纷,浪费警力的情况。” “那现在咋办啊?”老毒物问。 “你俩先分开冷静冷静,等会你女朋友冷静下来了,你出去给她好好赔礼道歉认个错,签个调解同意书,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哎,谢谢叔,”老毒物巴巴地说:“您也帮我多劝劝。” “老徐在劝呢,他劝不动我再去看看吧。”眼镜说:“抽烟不?” “不抽。”老毒物下意识地摇摇头,又说:“抽。” “哎,你这手机振半天了,你接不接啊?” “接,接接。” 老毒物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到了耳朵上:“喂?嵩哥?” “你在哪呢?半天不接电话。” “我他娘的被铐进局子了!” “啥玩意儿?”周嵩说:“你又去开锁登堂入室了吗?” “登你妹啊!” “被逮捕了还能接电话啊?” “没逮捕,就是传讯。哎,这个何思蓉,真是没法说!” ——分割线—— 唐小洁驱车把周嵩和袁月苓放到汇南镇派出所门口。 本来按照袁月苓的意思,她自己去劝何思蓉就好了,周嵩可以先去帮着搬家。 但是周嵩坚持要和袁月苓一起去。 “老毒物,也算是我兄弟。”周嵩如是说。 唐小洁本来也想一起去派出所,袁月苓却认为不合适。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俩一定希望知道的同学越少越好吧?” “那既然这样,别太操心,小洁给你们喊搬家公司。”唐小洁把车窗摇了下来:“有什么事情处理不了,再给小洁打电话,别客气。” “谢谢你,小洁。”袁月苓感激地鞠了一躬:“给你添麻烦了。” “有啥麻烦的,都是同学。”唐小洁按了一个按钮,车窗升起:“晚上家里那边见啊。” 周嵩还在看玛莎拉蒂远去的屁股时,袁月苓已经冲进了派出所的大厅。 一进门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看到一个警服笔挺的高大身影。 她一开始想要逃,从口袋里摸出十字架,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又坠入了什么梦魇。 “邢文进,你等一下。”忽然,旁边办公室里出来一个领导模样的警官,把这个大个子叫住了。 “呃……?”袁月苓有点懵。 周嵩也从门口跟了进来,见到那个被叫作邢文进的警察,起先也是一怔。 “应该是那陈建明昨天夜里化形的时候,随便就近找了一个警察的模样……你看这个公示牌上,有他的照片和名字。” 周嵩四处观察之后,走到袁月苓身后,轻声对她说道。 袁月苓冷着脸,没有理周嵩,找到了老毒物。 “小蓉呢?”袁月苓冷着脸问。 “不知道,隔壁吧。”老毒物说。 袁月苓没再理老毒物,转身到隔壁,抱着还在抽抽搭搭的何思蓉安慰去了。 “哎,女人果然都是抱团的生物。”老毒物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道。 “你到底干嘛了?”周嵩拉了一张椅子,在老毒物面前坐下:“这可是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死刑你妹啊,五年封顶。”老毒物烦躁地挥了挥手:“阿呸!” “还指望你来帮袁部长搬家呢,哎,”周嵩说:“结果我俩一起来探监。” “别说风凉话了,赶紧想想办法吧。” “我能想什么办法?”周嵩说:“你袁部长这不是来劝何思蓉了吗?” “最好是啦,”老毒物闷闷不乐道:“万一她是来劝她坚持起诉的呢?” “怂了?心虚了?”周嵩揶揄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别扯淡,身子再正,染上一身腥,总归也是麻烦事。”老毒物叹道:“这个何思蓉……真的是,情绪管理能力为零,说翻脸就翻脸,太可怕了。” 周嵩没有搭他的话茬。 他想起前不久的雪夜,袁月苓出走的那一天。 在麦当劳里。 “我喜欢你。” 圆脸的少女对着自己露出干净的笑脸。 “我和秦江尧说好了,明晚我就是他的人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就阻止我,我听你的。”少女的眼神有些躲闪。 “你别……别这样。”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 是不是应该拦着她的? 周嵩又想到在昨天的幻境中,对着自己疯狂开炮的何思蓉。 “好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何思蓉的表情有些狰狞:“你们这些臭男人,全都是一伙的! “本来,我根本不相信,咱们这群同学中间,会有人能干出杀人害命的勾当。 “现在,我才知道,你们这一群人,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对了,在幻境中,她和老毒物是不是也吵了一架来的? 想起昨晚何思蓉对自己的乱咬,周嵩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自己真的在幻境里被一枪崩了,在现实世界里也会死去吧? 想想何神父…… 周嵩的思绪又飘到了阿斯摩太现身后的时刻。 在教堂坠落的时候。 何思蓉抱着娃娃背靠角落蜷缩着,一动不动。 当时她的那个侧影……好像圣母。 何思蓉啊何思蓉,你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唷。 “喂,嵩子。”老毒物伸手在周嵩面前晃了晃。 “啊。”周嵩这才回过神来:“对了,你先自己再玩一会儿,我想起个事儿。” “我玩你妈呢……”老毒物随口骂了一句,看着周嵩走出去。 接待周嵩的刚好就是那位刑文进警官。 周嵩对着他那张大个子陈建明的脸,心里难免有些发憷。 那刑文进听完周嵩的讲述,面露难色:“同学你这事儿,不好办啊。 “犯罪嫌疑人陶坤已经认罪了,又在看守所里翻墙身亡。 “这案子,差不多也就结了。 “你说要调看卷宗,可是你跟当事人都没有任何关系,派出所是不能给你调看的。 “你说要我们重新调查,又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只靠你一个人觉得,是很难启动重新调查的。” 袁月苓所料果然不错,周嵩想。 最终,刑文进答应会向上级汇报。 周嵩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敷衍。 他回到老毒物在的房间,眼镜跟着走了进来:“秦同学,你女朋友撤诉了,在这个调解同意书上签字吧。” 老毒物眉梢一喜,松了口气,飞快地签了字。 …… 手续办完,四人一起走出派出所。 女生走在前面,男生走在后面。 何思蓉脸上的泪痕已然风干,晚风一吹,疼得厉害。 她的走路姿势还高高低低的。 周嵩不禁想到,就在几天前,四个人才刚一起从汇南镇走回大学城。 路上还一起跳了广场舞。 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吗? “周嵩,小蓉说她不想跟秦江尧一起走,”袁月苓停住脚步,好像在回答周嵩的内心所想:“我先送她回寝室,然后再去沙川整理东西。” “那我呢?” “你……你俩爱上哪去上哪去。”袁月苓淡淡地说:“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你又要因为别人的事情跟我作?”周嵩脱口而出。 袁月苓走过来,拉过周嵩的手,高声说:“对啊,就是不想看见你们两个混蛋!” 一边说,一边手里使劲,捏了捏周嵩的手心,使了个眼色。 目送着两个女孩拦了一辆车扬长而去,周嵩有些出神。 “怎么的,嵩哥?” “没事。” “心情不好,陪咱喝两杯?” “行的。” ——分割线—— 一路上,袁月苓揪着眉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怎么说话。 何思蓉哭也哭够了,低头默默玩着手机。 袁月苓的手机收到周嵩发来的消息:“亲爱的,这一对比我才知道,你一点也不算作。” “呵呵。”袁月苓回复。 “怎么样,小蓉?”袁月苓放下手机,偏过头去:“如愿以偿做女人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何思蓉还是捧着手机:“感觉说不上来,心里空落落的。” “后悔吗?” “后悔……不……不后悔吧。” 袁月苓冷笑道:“可是我后悔。” 何思蓉猛地抬头:“?” “我后悔把老毒物介绍给你,”袁月苓说:“你玩基3那些个情缘,你不能找他们去吗?圣诞节晚上,横山路酒吧一条街,你不能去吗?再不行,找个嵩江大学城不认识的人约一下,不行吗?多安全啊?你干嘛非祸害我们家老毒物?” “袁月苓你什么意思啊?”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这老毒物又不是我们家周嵩,你用完了想扔,直接说就行了,犯得着上局子闹腾吗?” “袁,月,苓。”何思蓉气得心里哇凉哇凉的:“我……” “你现在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弄得你和老毒物都全校闻名,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根本就不是这样!”何思蓉嚷道。 “我,我本来是想和他好好的,认真地试试的。”何思蓉说:“可是后来……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醒过来以后忽然觉得,秦江尧很可能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人。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我是提出暂缓一段时间的。 “结果他非要。” “那你应该更认真一点反抗的。”袁月苓指出。 “我当时脑子很乱,一团乱麻,一片空白,还没等我想清楚,事情就发生了……”何思蓉的眼泪又扑棱扑棱掉下来了:“而且他特别粗暴,特别着急,就生怕我下一秒改主意一样,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就这么硬来。 “我到现在都感觉被撕了一样……你说,我告他,算诬告吗?” 这老毒物也确实不是个东西,袁月苓心里想着,伸手给何思蓉顺毛。 “不管怎么说,因为一个梦而改变主意,也确实是,让人挺不能接受的吧……?” “苓儿,那真的是一场梦吗?”何思蓉倔强地瞪向她。 “不然呢?”袁月苓下意识地说,没有看她的眼睛。 …… 二人回到11幢宿舍楼下,刚好遇到唐小洁指挥着工人,将袁月苓的最后一个纸箱搬上货车。 袁月苓和唐小洁一合计,都觉得这个时候把何思蓉放回宿舍不太合适,不如大家一起饮杯茶。 三人上了车,往沙川镇驶去。 袁月苓坐在货车的尾部,漫不经心地听着唐小洁跟何思蓉聊老毒物的事儿。 忽然,她感觉到嘴里充满了烧烤的味道。 接着,又有啤酒往自己嘴里灌的感觉。 自从共生以来,周嵩吃东西的时候,袁月苓确实会同时感觉到,但是那种感觉都是淡淡的,只要分散注意力就可以忽略掉。 而现在,她的感受就像有一个透明人在用力往她嘴里塞东西。 “啊……”袁月苓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苓儿?”何思蓉和唐小洁中断了谈话。 一片寂静声中,周嵩的声音在袁月苓的耳畔响起:“姓秦的,要是何思蓉肯原谅你,你还和她好不?” 接着,又一大口啤酒朝月苓的嘴里灌了下去。 “谁原谅谁啊?”这是老毒物的声音:“她都报警抓我了,我还和她好呀?我又不是舔狗。” 周嵩的声音:“怎么说也是你把人家给要了,真就拍拍屁股不负责任了?” “这不是负不负责任的问题,而是我对她这整个人,失去了信心。”老毒物叹道:“她要真的还想好,那就再说吧。 “她要是不想好了,我也不求着她。” “也罢。”周嵩的声音。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袁月苓紧张地说。 唐小洁与何思蓉对望一眼,一起摇了摇头。 第三章 共享血条协议升级 “你怎么那么容易就撤诉了?一不做二不休,要告就告到底啊!” “唉,一方面是苓儿劝我算了,另一个方面是,警察也劝我说,这种情况是告不赢的。 “我问了几个认识的学法律的,也都这么说。”何思蓉一边嘎嘣嘎嘣嚼着薯片,一边解释道。 “唐小洁你别瞎起哄了成不?”袁月苓翻了翻白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你别听袁月苓的,她呀就是个老封建。”唐小洁打趣道。 “哈?” “她呀,天天就指着自己的那层膜当宝贝。”唐小洁说:“今天要是这事儿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别说报案了,肯定马上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生是周家人,死是周家的死人,你信不信?” “……”袁月苓欲言又止。 假如发生在她身上的话…… 生死的事先放在一边,报案当然是不可能报案的,毕竟周嵩坐牢和自己坐牢有好大区别? 共生到了这个份上,就算周嵩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自己恐怕也只有同归于尽和同流合污两个选项。 “就算警察不肯立案,咱们不是还有舆论工具吗?” 前方红灯,霍拉拉司机一脚急刹,三个女人都身子往前一倾。 “什么微薄啊,逗瓣啊,打拳打起来啊。”唐小洁继续说道:“网络暴力啊,在网上血泪控诉啊,舆情倒逼司法啊……” 袁月苓已经听出唐小洁在说反话了,便没有再反驳。 “实在不行,不还有米兔吗?” 绿灯亮了,霍拉拉司机又一脚油门大开,窜了出去。 “哎,怎么开车呢?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唐小洁。”何思蓉说:“我后来冷静下来想了想,我就是想让警察教育教育他,也不想让他坐牢或者背案底。” “唷,还是心疼他啦?” “才不是,闹大了我自己也麻烦啊。”何思蓉道。 “何思蓉我告诉你,”唐小洁换了一副正经的语气:“我不管你是因为老毒物,还是因为你自己,你永远记住,以后做事情,想清楚了再做。 “关起门来怎么作,怎么变脸,怎么打架,都是家务事,告到了衙门口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了,上纲上线的话,哪怕是不起眼的事,都可能上升到一辈子后悔。” “哦……”何思蓉觉得自己一个大三学姐被大一学妹训斥,有点没面儿。 好在,这里也没什么外人。 “你这就好像,朋友问你要一个东西,你也给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到头来东西也给了,还落不着好,人家心里还恨你,你图啥? “费力不讨好,出力了还遭埋怨,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会想不到吧?” 听着唐小洁的话,何思蓉心里已经后悔了,嘴上却不肯服软:“都2034年了,怎么还把这种事情当成男孩子占便宜,女孩子吃亏呢?什么给不给东西的……” “是啊,舒服到了也好,你舒服到了吗?”唐小洁说。 “……” “该反抗的时候不反抗,白白被人捅一下,然后又去把对方得罪,得罪了一下又跑了。”唐小洁继续数落道:“自己受了欺负,对方没有受到惩罚,还给人落下话柄,说你害他在先,不是他不负责任——哪头你都落不着啊?” “哎呀你别说了……”何思蓉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啊……”此时,袁月苓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苓儿?”何思蓉和唐小洁中断了谈话。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袁月苓紧张地说。 唐小洁与何思蓉对望一眼,一起摇了摇头。 唐小洁并不清楚袁月苓身上具体发生过什么事,何思蓉却是一清二楚。 她的心又揪起来了。 “不会吧,苓儿,又开始了……?”何思蓉小声地说道。 袁月苓摆摆手,拿起手机给周嵩打电话。 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是关机状态。 “把你们家老毒物的电话给我。”袁月苓转向何思蓉。 “这……”何思蓉面露难色:“我没背,今天生气的时候,把通讯录和通话记录都删了……” “微信呢?” “微信也删了……” 袁月苓有些抓狂。 霍拉拉又开出几个路口,袁月苓忽然大喊了一声:“狗子,别喝了!”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唐小洁更是面带疑虑地看向袁月苓。 先前她听到一些风声,说袁月苓之所以被宿舍赶出来是因为精神出了问题。 唐小洁并没有太当真。 但如果是真的…… 唐小洁认为,自己也许应该重新考虑邀请她同住的事情。 袁月苓这一声大喝却立竿见影,嘴里被灌酒的感觉立刻停止了。 三秒钟后,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月苓?” “狗子,是我,你听得到我吗?”袁月苓生怕再引起唐小洁的怀疑,没有张嘴,只是在心里默默说着。 希望这样也可以。 “听得到。”周嵩说。 “你手机打不通,赶紧打给我。”袁月苓在心里默念。 又过了十秒钟,袁月苓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喂?月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我没注意。” “你在用谁的手机打?” “老毒物的啊。” “你赶紧回别墅这里来,马上。”袁月苓说着,挂断了电话。 其实既然已经可以脑内通话,打电话也就成了不必要的事情。 袁月苓之所以要求周嵩打过来,主要还是为了证实一下周嵩真的可以听到她,而不是她在撒癔症。 在最初的困惑过后,袁月苓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共生,不但没有远离,反而加强了。 目前已经观测到的现象有: 1:弱日常感官联结转换为强日常感官联结。 2:通过某种方式可以直接在心灵内通话。 3:共生的距离限制很有可能缩短了。 “第三点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周嵩问他。 “因为我人已经开始难受起来了。这才四五公里多一点……”袁月苓在内心默默地说。 “苓儿,你赶紧让司机停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周嵩的声音很紧张。 “师傅……师傅……我人不太舒服,你可不可以稍微停一下?” 霍拉拉司机皱起了眉头:“哎呀小姑娘啊,我们是按单算钱的啊,中间耽搁的时间都是算我们自己的……” 唐小洁一拍椅子:“让你停就停,造成的损失小洁补给你,多少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司机也只好停下了车。 “袁部长,你怎么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唐小洁关切地问道。 “不用不用。”何思蓉抢答道:“等周嵩来了,就好了。” “唷,这还是相思病呢?”唐小洁有些不明所以,嘴上打趣道。 “你手机没电了,我都没办法发定位给你。”袁月苓在心里默默地说。 “不用不用,我能感觉到你在哪。”周嵩说。 袁月苓有些惊讶地闭上了眼睛。 果然,在视网膜的杂乱光点中,她感觉到一个明显很特殊的光点正在向“自己”移动。 她就是可以感觉到。 ——分割线—— 范熙的这顿圣诞火鸡吃得不大开心。 倒不是说火鸡不好吃——范熙是第一次吃火鸡,他觉得比传闻中的好吃多了。 火鸡是整只的,肚子被剖开,里面塞满了诸如苹果一类的辅料。 盐和黑胡椒被涂匀在肚内。 肚内盛放着香料,用竹签扎紧了肚边。 火鸡的表皮上撒着盐,黑胡椒,以及涂满了黄油。 烤后的火鸡是金黄色的,包在锡箔纸里,摆在长餐桌的中央,当作主菜。 赴宴的人不多,除了郁盼望一家三口外,还有赵神父、范熙自己和郁盼望的外公郁保禄。 郁保禄坐在主位,郁盼望坐在与范熙相邻的位置,全程却没有同他讲一句话。 范熙甚至可以感觉到少女的手在颤抖。 她在害怕,范熙意识到。 这个一度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似乎完全沦为了恐惧的猎物。 她在害怕什么呢? 范熙不知道。 难道,是在害怕我吗? 吃饭之前,赵神父做弥撒的时候,郁盼望就是这样了。 当时,赵神父背对着众人,俯身在临时搭建的小祭台上,低声诵念着拉丁语。 郁盼望跪在离范熙最远的对角线位置,长长的头纱覆盖了整个背部,垂到了她洁白的袜底上,好像一尊雕像。 在这种情况下,范熙当然是食不甘味,尝不出火鸡的味道的。 老许也有些后悔不顾女儿的反对,强行邀请范熙前来赴宴。 “按理来说,我今天不该做弥撒的。”饭桌上,赵神父的口气好像在说人家的事:“吴主教启动了一项针对驱魔仪式的调查,主要是因为何神父的意外死亡。 “所以在调查结束以前,我被暂时性的停职了。” 餐桌上响起一阵惊讶和愤慨的议论声,郁盼望的长辈们议论着如何解决这件事。 “我吃饱了。”手臂吊着绑带的少女站起身来,向大家鞠了一躬,还没有得到回答,就起身往楼上走去。 赵神父说了一句“失陪”,也站起身来,尾随少女而去。 饭毕,自觉无趣的范熙向郁盼望的家长们提出告辞。 老许觉得很抱歉,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吩咐坚叔送他。 “不必了,我坐地铁就好。”范熙彬彬有礼地推辞道。 “范弟兄,请你留步。”赵神父的身影出现在了郁盼望的房门口,又快步走下楼来。 “赵神父。”范熙礼貌地向他致意。 “不要丧失盼望,多给她一些时间——我会跟进的。”赵神父对范熙耳语道。 “嗯。”范熙说。 ——分割线—— 周嵩和老毒物吃烧烤到一半,便撂下他跑路了。 老毒物嘴上嘲讽着他“舔狗”“气管炎”,等周嵩走后,对着吃剩下的半盆烧烤,竟流下一滴眼泪来。 赶往沙川镇的途中,周嵩接到了胖哥的电话,问他晚上在不在宿舍,说是想要聊聊。 周嵩也只得充满歉意地表示“下次一定”。 两年多来,胖哥总是在周嵩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 可如今,胖哥需要他的时候,自己却分身乏术…… 周嵩觉得很抱歉。 他上了三位女同学所在的霍拉拉,货车继续向沙川镇驶去。 三个女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谈老毒物的事情,周嵩也就很知趣地闭口不提。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妹子们的脸都忽明忽暗。 “今夜我依然在路上,依然在盲目地张望。”周嵩轻轻哼着这首歌,食指弯曲轻击着节拍,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暮色。 …… 霍拉拉抵达别墅门口,众人一起搬着袁月苓的纸箱子。 很难想象,袁月苓在宿舍里那么小的空间,竟然能整理出来十几二十个纸箱。 四人帮着袁月苓一起,把这些纸箱搬进了她的卧室。 还有几个大箱子没有拆封,临时放在了客厅。 “明天再弄吧,大家今天都很累了,早点休息。” 加钱打发走了霍拉拉司机,唐小洁宣布了她的英明决定。 袁月苓虽然没有吃晚饭,却被周嵩的烧烤塞饱了。 唐小洁跟何思蓉吃外卖的功夫,袁月苓和周嵩一起洗了个澡。 这个一起是指时间上的一起,不是空间上的一起。 毕竟别墅有三个独立卫浴。 何思蓉帮着袁月苓铺好了她的床单,两位少女便将周嵩赶出了卧房。 周嵩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闷闷不乐地躺在客厅的棉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着昨夜里那个恐怖的幻境,想着陶坤和韩莲杰的不白之冤,想着这次共生效果的增强意味着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睡得好好的,胯下忽然就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周嵩一把掀开毯子,右手在沙发上乱摸着。 他没有摸到任何液体。 周嵩略微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快20岁了还尿床。 毕竟上一次尿床的时候,自己才不过3岁。 只是,为什么这种尿床的感觉如此真实? 那种湿热一瞬间的感觉…… 此时,二楼传来了隐约的抽水马桶声响。 周嵩抬头徇声望去,只见一个黑影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周嵩把头缩回了被子里。 一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那脚步声踏上了楼梯,在空荡的客厅里发出清晰的回响。 周嵩翻身朝向沙发背,把头埋进沙发的角落里。 脚步声,不疾不徐,离周嵩越来越近了。 终于,在周嵩的后脑勺处停下。 第四章 坐在你背后 周嵩翻身朝向沙发背,把头埋进沙发的角落里。 脚步声,不疾不徐,离周嵩越来越近了。 终于,在周嵩的后脑勺处停下。 周嵩可以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的,轻轻的呼吸声。 他让自己的呼吸尽量保持自然。 俩人对峙了不到半分钟,周嵩感到自己身上的重量瞬间增多了。 那是……一条棉被。 少女轻手轻脚地帮他把棉被盖好,生怕惊醒了他。 周嵩忽然有点想念自己的母亲。 他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去看望她了。 周嵩猛地翻身,伸手,一把将少女揽进怀里。 少女想要惊叫,嘴唇却被封住了。 …… …… 沙发的嘎吱声响让周嵩有些尴尬,幸好,一切都结束得很快。 少女的手向下,向下…… …… 少女抬起曼妙的裸足,在周嵩的肚皮上划了几个圈。 …… 周嵩长出了一口气,少女侧身在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擦着她自己的手。 少女站起身来,回身在周嵩的唇上落下一吻,一边继续用纸巾擦手,一边啪嗒啪嗒地远去了。 …… 阿斯摩太被赶走了……应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吧? 周嵩迷迷糊糊地想着,再次睡着了。 …… 妈的,不对劲! 周嵩猛一下坐起身来。 客厅里依然很昏暗,清晨和煦的阳光委屈巴巴地被阻挡在厚重的窗帘之外,只透过一丝缝隙彰显着它的存在。 昨天……半夜的那件事,是真实的还是做梦? 周嵩摸了一把自己,没有找到什么残存的痕迹。 可是,身上多出来的棉被似乎证明着那不是梦。 昨天夜里,周嵩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袁月苓,现在回想起来,少女身上的气味,好像与她平时不太一样。 最重要的是,那种亲密接触的感受……似乎是单方面的? 周嵩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袁月苓之前,他从未和其他适龄女性发生过身体接触。 每一次和袁月苓进行身体接触的时候,周嵩都有着双倍的触感。 当他抚摸对方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到被抚摸。 就像上次在夕缘宾馆那样,袁月苓用脚掌触碰他的时候,周嵩一样可以感觉到脚底传来的温度、触感,还有痒。 但是这一切,昨天夜里都没有。 那完全是前所未有的,单方面的独特感受…… 卧槽,别他妈的是闯祸了! 周嵩的心里哇凉哇凉的。 可别步老毒物的后尘啊…… …… “周公子。” “啊,小……唐小洁,早上好!” 唐小洁蹲在沙发边上,满眼写着笑意。 她身穿着lolita款的粉色睡衣,脚上穿着粉色的兔头拖鞋,以及镂空的白色短袜。 不愧是你啊,谁大清早在家里就穿袜子的? 看到周嵩投来的视线,唐小洁微笑着扭了扭脚趾。 ???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帘布拉开。 阳光洒了进来,但并不刺眼。 周嵩感到客厅里也没有亮堂多少。 “周公子,起来洗漱,准备吃早餐了。”唐小洁招呼道。 “啊……好……”周嵩双手捏着被单,投去“你先回避一下”的眼神。 唐小洁离开以后,周嵩穿戴整齐,简单洗漱后,便向着厨房走去。 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厨房在哪。 唐小洁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出来。 “周公子,让开。”唐小洁说:“来厨房干嘛,在餐桌等着就行了。” “呃……?” 唐小洁走到长餐桌前,为周嵩拉开首位的椅子,站在边上。 周嵩有些木哒哒地坐了下来。 面前的这碗意大利海鲜面,附带有两小片烤的很有焦质感的小面包。 面的摆盘充满了层级感,最底层是一层微黄的意大利面,其中混合着红色的酱汁。 两者互相搅拌在一起,中层是黑色的蛤蜊和白色的瑶柱,黑白二色泾渭分明的分布在意面的上方。 最顶层是红色的虾仁以及摆盘的蔬菜,三层都洒落有点点绿色的碎片,那是欧芹和青蒜的点缀。 ……也未免太豪华了一点吧。 周嵩默默地祝祷了一番,拿起叉子说:“我开动了!” 咬了一口蛤蜊,周嵩的口腔里溢满了蒜香和贝类的质感,夹杂其中的油脂清香更让人欲罢不能。 面的滋味更是绝妙,在番茄和海鲜的混合下来自于各种香料的细微口感非常丰富,但是它们却如此有序的在口腔排列在一起,令人吃惊。 正当周嵩赞不绝口的时候,又一个碟子摆到了自己面前。 那是一盘冒着蒸汽,码得整整齐齐的……水饺。 “尝尝!” 周嵩抬起头来,茶色卷发肉肉脸蛋的少女一边在围裙上擦着双手,一边对着自己微笑。 “这……是你自己包的吗?”周嵩用筷子夹起一个水饺,细细端详着。 “不然呢?”袁月苓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砂锅。 “这又是什么呀?”周嵩感觉自己被蒸汽糊住了眼睛。 “羊杂汤。”袁月苓介绍道。 “啊,对了,山西老陈醋,狗子等我一下!”何思蓉慌慌张张地朝厨房跑去。 “狗子,快尝尝我做的羊汤。”袁月苓笑眯眯地说。 “海鲜面要趁热吃完哦。”唐小洁弯下腰嘱咐道。 “唔……”周嵩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厨房的门响了一下,郁盼望双手端着一个巨大的餐盘走了过来,上面罩着不锈钢的餐盘盖。 等一下。 郁盼望? 还尼玛双手? 周嵩意识到,大事不好了…… 他的眼前一黑,然后醒了过来。 是袁月苓把被子掀了。 什么四个女人一起帮我做早饭这种事情…… 果然是做梦啊!! “起来!” “???啥情况啊?”周嵩冷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抱住了可怜的自己。 “上午有课,快点,唐小洁已经下去车库了,十分钟。”袁月苓说着,把几件衣服朝周嵩甩了过来。 “……这浓浓的妈妈感是什么怎么回事?”周嵩嘟哝道。 “你要是我儿子,早就打死你了。” “不是,又生什么气啊?” “你自己做的什么怪梦你自己忘了吗?”袁月苓翻翻白眼,啪嗒啪嗒地走了。 …… 十分钟后。 周嵩和袁月苓神色木然地坐在玛莎拉蒂的后座。 何思蓉神色木然地坐在副驾驶上。 唐小洁神色木然地开着车。 周嵩的肚子叫了一声。 差点脱口而出“妈,我饿了!” 袁月苓看了他一眼,拿出一枚还热乎的白煮蛋,悉心剥了起来。 “别把碎屑弄车上啊。”唐小洁看着后视镜说。 “苓儿,你煮的吗?” “嗯。” 还是自家媳妇儿疼人啊!虽然比羊杂汤差一点,那也是爱啊!还给我剥好! 袁月苓在小塑料袋里剥好了蛋壳,递给周嵩。 周嵩接过那一袋子碎蛋壳,看着袁月苓把白净的鸡蛋塞进了她自己的樱桃小口。 唐小洁笑出了声。 周嵩却品味着满口蛋黄的美味,心里更感动了。 还是月苓好,知道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很辛苦,所以都帮我把早餐给嚼了! “我还要。”月苓吃完以后,周嵩的饥饿感有所减轻,但是还不够。 “早上都吃两个了,还一碗粥,你要吃多少啊你。”袁月苓轻声说:“你不怕血管堵死?” 不明真相的唐小洁开始心疼周嵩了。 …… 玛莎拉蒂驶进校园,周、袁、何三人与唐小洁告了别,向着上午上课的教室走去。 这冬季的校园,也像往日一般安详宁静,也像往日…… 周嵩一路走,一路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有些感慨。 树叶落尽的枯干树枝,覆着薄冰的小河; 护栏极低的网桥,总是来去匆匆的学生。 虽然也没过多少日子……但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竟然对这种普普通通去上课的感觉陌生了起来。 要是,可以一直过这种普普通通的生活,也是一种平凡的幸福吧。 身边的两个女人停了下来。 周嵩扭过头,看到老毒物就站在自己面前,手里还提着两个包子。 “上……上课啊。”周嵩说。 “啊,上课。”老毒物的眼珠转了几圈。 “袁部长你好啊。” “嗯。”袁月苓轻轻颔首。 何思蓉的眼神游移不定,看着自己的鞋尖。 她在纠结要不要搭理他。 哪知,老毒物就像没看见她一样,和周袁挥了挥手,绕过三人,走了。 何思蓉转头看着老毒物的背影,眼睛里像要冒出火一样。 “走吧,小蓉。”袁月苓轻声劝道。 三人走进大阶梯教室,刻意不去看坐在前排的学霸和小朋友,向着后排走去。 路过同学们身边的时候,周嵩感觉到了投射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还有一些听不清楚的窃窃私语。 与其说是听不清,倒不如说是“不想听清。” 本来,周嵩是跟袁月苓,何思蓉她们坐在一起的。 罗教授点完名过了十分钟,周嵩觉得有些不习惯,便在心里和袁月苓打了声招呼,坐到她的斜后方去了。 周嵩趴在桌子上,听着罗教授中气十足的关西口音,在背后打量着袁月苓。 两年多来,他都是这样在斜后方看着她,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 他好像一个攒了两年钱,终于买下心爱的手办的小男孩。 即使很乐意把它摆在家里,抱在怀里,他也永远想念它在橱窗里的样子。 从这个角度欣赏她……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周嵩觉得有些舒适。 袁月苓的头发略微长了一些,将她白皙的脖子遮住了一半。 露出的另一半脖子上,毛细血管依稀可见。 袁月苓今天穿了一件深色的大衣和短裙,加绒的黑色厚裤袜延伸进一双黑色的短靴中。 周嵩不喜欢靴子。 他向袁月苓转达了这个意见。 “可是我喜欢啊。”袁月苓无声地说。 “而且穿着不舒服,我感觉硬邦邦的,脚趾有点痛。”周嵩反馈道。 “好好听讲,别影响我。” 周嵩安静了下来。 袁月苓的耳朵几乎没有耳垂,按迷信的说法,这是命薄没福气的特征。 她的左耳下垂,有一颗很小的痣,虽然一般人不会注意到,但周嵩总是会看它。 周嵩可以感觉到袁月苓的呼吸。 他不需要刻意调整,自己的呼吸就会她同步。 周嵩能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起伏——他感觉到有一两胸前肉被不存在的内衣紧紧勒着,挺不舒服的。 做女孩子有时候还挺不舒服的,对吧?周嵩想。 “你好,是的。”袁月苓默默地说:“周嵩你到底还能不能好好听讲了?” 怎么自己胡思乱想对方都能听到呢?周嵩皱起了眉头。 他有点不喜欢这个强化过的共生状态了。 还是之前的那种程度恰到好处……周嵩想。 这个问题还是得想办法解决一下,不能放着不管。 周嵩支棱起耳朵开始听课。 忽然,罗教授的声音变成了双重混音。 就好像电脑上和手机上开着同一个直播,传出来的人声。 “周嵩你干嘛呢?”袁月苓转过身,瞪了他一眼,无声地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嵩解释道,抱住自己的脑袋轻轻敲。 那模样活像上个世纪听收音机的人,在收音机发出噪音以后,旋转按钮调整着波长。 袁月苓也捂住自己的耳朵,开始调波长。 好了,总算可以继续听讲了。 …… 一个上午的课上完了。 人潮向着食堂涌去。 唐小洁下午还有课,但是周嵩和袁月苓下午是没课的。 何思蓉去食堂吃饭了,周袁二人却直接杀回了8幢寝室去搬东西。 刚好,8幢阿姨不在,袁月苓没费功夫就闯了进来。 胖哥在床上窝着,看到他们俩进来了,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怎么了胖哥,不帮忙吗?”周嵩打趣道。 “你要抛弃我,还要我帮忙?”胖哥没好气道。 “唷唷唷唷,怎么回事啊。”周嵩打趣道:“昨天晚上不是才去盼望小姐的家里参加家宴吗?怎么今天跟失恋了一样。” “日尼玛滚。”胖哥翻身朝着墙壁。 “这是怎么了?”周嵩心里对袁月苓说:“真失恋了?” “别是小盼望欺负他了吧?”袁月苓回答道:“说起来,得抽空去看看小盼望才是。” “小盼望才不会欺负人,她又不是你。” “呵呵,你找她去呗。” 二人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在心里拌着嘴。 …… “行了,周嵩,你还是吃饭去吧。”袁月苓忽然直起腰,敲着自己的大腿外侧。 “怎么了?” “你在这儿一点忙都帮不上,还那么大只挡路。”袁月苓噘着嘴瞪向了周嵩:“我饿了,至少你还能帮我吃饭去。” “也好。”周嵩说:“一个人收拾一个人吃饭,效率高。” …… “怎么回事啊,自己的东西让女朋友给你收拾,自己一个人吃饭去了?”胖哥又把头从上铺伸了出来:“不像话了啊。” “没用的,范部长,已经走了。”袁月苓微笑着说:“我习惯了就好。” 袁月苓一边说着,一边从杂物堆积如山的原王智床铺上跳下来,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 “范部长,这是你的吗?”袁月苓抬头问道。 “不是我的,谁拿垃圾袋装东西啊。” “哦。”听到胖哥说不是他的,袁月苓就心安理得地打开了它。 她从里面拿出一双,样式老旧的学生布鞋出来,有些发愣。 这是女式的吧…… 而且,好眼熟。 7017k 第五章 跟踪狂另有其人? 袁月苓从黑色垃圾袋里面拿出一双,样式老旧的学生布鞋出来,有些发愣。 这是女式的吧…… 而且,好眼熟。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嫌恶地用脚尖拨动黑袋子里的东西。 胖哥沉重的身躯落在地上,惊天动地。 “袁部长,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袋子,有几年了,忘了。”胖哥解释说。 袁月苓面无表情地用小指尖从袋子里勾起一个粉红色蕾丝边的cup:“这是你的?” 胖哥硬着头皮说:“是我的,我变态。” “但这是我的。”袁月苓指出。 袁月苓指尖上的这个东西小巧玲珑,不仅粉粉嫩嫩,还能闻见一股皂荚的味道。 “呃……这个……那个……不是的吧……”胖哥说。 袁月苓继续从黑色塑料袋里面扒拉出一个密封塑料袋,里面是一些细碎的头发,两个还存有不明液体的饮料瓶…… 这些个玩意儿如果不去做dna鉴定,确实是无法断定就是自己的。 但是接下来还有尾端有咬痕的铅笔、带有风干汗渍的手帕、所剩无几的润唇膏,每件东西都十分眼熟。 然后,还有这个,精致的相册。 那里面的每一页,都精心地插满了袁月苓的相片。 那些都是袁月苓本人都没有见过的各种抓拍照片。 角度多为背影,或是侧颜。 袁月苓默默地翻看着这本相册,从大一到大三,好像是妈妈为女儿准备的成长记录。 “可惜咱们学校没有新闻系,是吧?袁月苓挤出一丝冷笑。 “这些就不是我的了,”胖哥艰难地说:“有没有可能是王聪明的呢?毕竟这是他的床。” “胖哥,”袁月苓轻轻唤了一声:“对兄弟讲义气是优点,可是栽赃无辜路人,这可不像你吧。” 胖哥的脸色胀得通红。 袁月苓把这些鬼东西一起丢回了塑料袋。 “我得往好处想,”袁月苓像是在自言自语:“起码这里面没有别的女生的东西,对吧?” “袁月苓,你就原谅嵩子吧。”纠结了好一会儿,胖哥再次开口了。 “我不原谅又能怎么样?我又没得选。” 袁月苓站起身来,呆了一会,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然后,没有和胖哥打招呼,就朝宿舍门口走去。 “你……不收拾了吗?”胖哥在背后说道:“我可以帮你一起收拾的。” “不收拾了。”袁月苓淡淡地说。 “袁月苓。”胖哥伸手搭住了她的肩膀。 袁月苓停住了脚步,回转过身来。 胖哥连忙又缩回了手。 “当时……我和王聪明、杜鹏飞一起在地下拖着那个怪物……”胖哥轻声说:“那不是一个梦,对吧?” “……” “我听到牠的声音说,”胖哥回忆道:“这几年你对袁月苓所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是她不知道的。 “然后你回答牠说:我都宽恕他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袁月苓下意识地说。 胖哥叹道:“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只要是你的话……” 他蹲下腰,开始拆周嵩机箱后面的线:“你要不要来帮我?” 袁月苓伸手拔下了周嵩显示器的线。 ——分割线—— 后院起火的周嵩还浑然不觉,只顾着动歪脑筋。 他在二食堂的精品小炒区找到了唐小洁。 “周公子。”唐小洁和她的女伴们打了声招呼,端着自己的砂锅坐到一张小桌上。 “包租婆。”周嵩热情地招呼道。 “把小洁叫老了。”唐小洁撇嘴道:“一看你这谄媚的笑容,就知道小洁又要当工具人了。” “没有没有,你说到哪里去了。”周嵩搓着手说道:“你看,最近你可是又帮了我和月苓的大忙了,市价三四千的房间,你两千五就借给我们了,我欠你的人情越来越还不上了。” 唐小洁笑得花痴乱颤:“小洁就是给自己找个伴,坏了你的好事,还人情呢,你别恨死小洁就蛮好了。” 周嵩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已经承了这么大的人情,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就是…… “你可千万别再把别的房间免费借给我或者低价借给我了,最好是比原价高一点,毕竟,不能再让你吃亏了。” 唐小洁愣了一会儿。 她不知道共生,更不知道距离限制的事儿。 因此唐小洁认为,即使她不另借房间给周嵩,袁月苓也不会允许他和她住在一个屋的。 大不了,请周嵩继续住宿舍就是了。 唐小洁思考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了。 “我呢,有点不开心了。”唐小洁说。 “怎么了?”周嵩心里一惊。 “我觉得你变了,”唐小洁认真地说:“我喜欢那个淳朴善良的你,而不是这个,跟我说事都要拐弯抹角,玩语言文字的你。” “对不起,小洁,”周嵩诚恳地道歉:“我是真的想要和月苓每天生活在一起。” “这就是我对你失望的另一个点,”唐小洁悠悠地说:“我开始看不懂,你到底是真心爱袁月苓,还是和那些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没区别了。” “唐小洁,我真的只是为了和她一起生活,不是为了那个。”周嵩说:“如果我是为了那个,如果我不尊重他,我早就……” “我也不是反对你想那种事。”唐小洁叹道:“只是……老毒物的前车之鉴,我希望你一定要引以为戒。” “不会的。”周嵩信誓旦旦地说。 “小洁想要看到一个更真诚的周公子,而不是故作心机,那样子讲话的周公子。”唐小洁说着,伸手拉过了周嵩的手。 周嵩像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 毕竟现在共感这么强,到时候又给袁月苓抓个正着,打翻醋坛子可就不妙了。 “周公子……就那么讨厌小洁吗?”唐小洁轻轻叹道。 “不,不是的!” “罢了!这也算你的优点吧。”唐小洁一抬手:“赶紧吃吧,凉了。” ——分割线—— 周嵩回到寝室的时候,胖哥和袁月苓已经把周嵩的行李都打包成箱了。 比起女孩子,周嵩这个直男的行李就没那么多了。 纸箱子只有三四个。 最大的行李就是显示器和机箱了。 这么点东西,叫霍拉拉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胖哥提议,不如每天来上课的时候都带一点回去,没几天也就搬完了。 周嵩和袁月苓都同意这个提议。 胖哥提出要帮他们带一个箱子,顺便参观一下他们的新家,周嵩拒绝了。 周嵩的手指了指胖哥书桌上,学习灯的灯泡。 胖哥心领神会。 “对了,胖哥,”袁月苓提着箱子出去以后,周嵩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 “你和小盼望,真的没事?” “能有什么事?”胖哥点燃一支烟:“我们稳的,照顾好你自己,讲点卫生,有事跟哥说。” ——分割线—— 周嵩和袁月苓每人提着一个箱子,坐在公交站台的金属长椅上。 一阵风吹过,带起数片枯叶打着转儿。 这幅景象有点像《晚秋》的电影海报。 袁月苓短裙的裙摆飞舞起来,她连忙伸手按住。 周嵩觉得胯下一阵凉凉。 穿裙子还真是有点不习惯,漏风。 明天还是叫她穿回裤子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少女好看的侧颜。 少女的表情有些忧郁。 他伸手揽过了少女的肩膀。 袁月苓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叹息,安静地被他搂在怀里。 周嵩的手中拥着少女,目光这才留意到袁月苓脚上那双样式老旧的学生布鞋。 他有些疑惑。 这种鞋,周嵩在小学的时候经常见到。 蓝色胶底白色布面,脚背处露出来袁月苓的黑袜,一根固定的搭扣,将双足的脚面分成四半。 “喜欢吗?你不喜欢皮靴,我就换了。”袁月苓见周嵩在看她的脚,把双足往他那边挪了挪。 “喜欢。”周嵩承认道。 “不好奇怎么来的吗?”月苓笑道。 “我记得你大一的时候,上体育课的时候,偶尔会穿。”周嵩说:“你有的时候会把鞋留在教室里,上体育课的时候换,然后再换回来。” “后来,”袁月苓悠悠地说:“教室里的鞋就不见了。” “啊?难怪后来再没见你穿过。”周嵩嘀咕道:“放在教室里的鞋怎么会自己不见呢。” “当时我就想啊,肯定是被周嵩拿了。”袁月苓回忆道:“从那以后,我就更讨厌你了。” 周嵩:“???” “虽然明知道是你拿的,但是今天从你寝室里翻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是有点复杂。”袁月苓咬着自己的嘴唇说。 “等一下……”周嵩巴巴地说。 “别紧张,狗子。”袁月苓坐过来了一些,抱住了他的胳膊:“我已经原谅你了。” 周嵩忽然弯下腰,把袁月苓的鞋子硬扒了下来,一扬手丢进了公交站台的垃圾桶。 “呀!你干什么啊!你有病啊!”袁月苓惊叫了起来。 公交车缓缓地停在了二人面前。 周嵩一把横抱起了袁月苓,上了车。 “听好了,月苓。”周嵩把袁月苓在一个高高的座位上放下:“我,从来没有偷过你的鞋子。” “周嵩,你听我说。”袁月苓晃荡着两只脚丫:“昨天晚上,不对,前天晚上,阿斯摩太说你还做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的时候,当时我说我都原谅你了,你还记得不?” “记得。”周嵩说。 “正是因为我宣布跟你和解,我们才一起打败了阿斯摩太。 “昨天中午,赵神父和我说的那些话,回去以后,我也一直在想。 “所以,这一次我是想真的,忘掉以前不开心的事情。 “我以前,总是寄希望于你能够改变,变得完美,变得符合我对另一半的期待。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才发现,如果不是现在这样不完美的你,我应该也没办法度过之前的种种困难。 “我不应该那么自私。 “现在,我想努力来理解你,接纳你。”袁月苓说这些话的时候,每隔几个字就停顿一下,因为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 “月苓……”周嵩的鼻子酸酸的。 他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不再自私地,把真实的你,视为需要挽救和改变的对象。 “我愿意相信你之前对我做的所有行为,都是出于纯粹的爱。 “所以,请你承认吧,承认你做过那些事,就好像在教堂里对神父承认一样。 “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我的人,也是你的人,只要你……别去拿别人的东西就好……” “袁月苓……”周嵩说。 这会是个陷阱吗?这会是钓鱼执法吗? 不,仅仅是有这种想法,都会是对少女这番真诚的亵渎。 “如果你再对我说谎,我会很失望的……非常非常失望……” 在一番甜蜜的告白结尾,袁月苓发出了警告。 …… 手持佛珠的老太太投来了厌恶的神情。 “又是他们两个。”老太太看着这对在公交车上旁若无人激吻的年轻男女,嘟哝道。 少女的脚上没有穿鞋,纯黑的双足踩在男生的鞋面上。 “妈,认识?”旁边的中年妇女问道。 “在六院把病房弄得乌烟瘴气的就是他们啊,后来我就换病房了,你忘了?” …… “月苓。”一番热吻结束,周嵩推开了少女。 他双手按住了袁月苓的肩膀:“你看着我的眼睛。” “嗯。”袁月苓认真地看着周嵩的脸,准备接受他的忏悔。 “我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非常感动,非常,非常,非常感动。 “我已经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但是,那双鞋子,不是我拿的。”周嵩举起三个手指:“以圣父,圣子,圣神……还有圣母她老人家的名义。” 袁月苓一惊。 “我之所以丢掉那双鞋,就是因为,既然有人拿走了它,就不知道他对它做过什么……” 袁月苓一阵恶寒。 “那这些呢?”少女好像想起了什么。 纸箱子被美工刀切开,周嵩半跪下来,检视着其中的物品。 最终,他拿起了这本相册。 “月苓,你会摄影吗?”周嵩平静地问。 “不会……只会用手机拍。”袁月苓说。 “我也是。”周嵩站起身来,扶住了头顶的抓杆:“如果我真的会摄影,那么你也应该共享了这个技能。所以,我说我不会,这一点对你来说很好验证。” 袁月苓默默点了点头:“不用了,不需要验证——我说过,我要信任你。” 接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胖哥的话:“有没有可能是王聪明的呢?毕竟这是他的床。” “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我倾向于不是,”周嵩回答道:“王智为什么会把这些东西留在自己的床上?王智不怕被人发现后社死么?他是个要脸的人吧?” …… 公交车在沙川站的站台前停了下来,七八秒后,又开走了。 袁月苓一手扶着周嵩的肩膀,靠着站台的牌子,穿自己的短皮靴。 7017k 第六章 健康而有节制的同居生活(1) 二人捧着两个纸箱回到别墅,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一进门,周嵩就抱着箱子往二楼走。 “哎,你上哪儿去啊?” “我去把电脑装上啊。” “你少玩一会都不行是吗?” 其实周嵩倒不是急着玩电脑,主要是想把电脑安在袁月苓的房间里头,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不是……那行吧,你说咱们干什么?这连个电视都没有。” “咱们便宜租了房间,得了好处不是白得的,就别当大爷了。 “人唐小洁回来之前,我们得把这屋好好收拾一下,别让人戳后脊梁。” “这多干净的房子啊,你看这地板都能照见人,收拾什么啊?”周嵩弯下腰,摸了一把地板,端详着自己的手指。 “你这个人眼里从来就没有活儿,这一看就是开荒保洁突击清扫的……” 袁月苓拉着周嵩,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什么门顶柜顶花栏墙扶手底隔断灯碗,手摸过去都有灰尘,厨房水槽底和碗柜角落里甚至还有霉斑。 “驴粪蛋,表面光而已。趁着唐小洁还没回来,晚饭前我们起码得把厨房打扫出来,不然饭都不好做。” 这话说着,袁月苓已经开始洗抹布了。 “还做饭啊?还是点外卖吧,吃完饭一起收拾吧。 “我们这,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清洁这些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总感觉好亏啊。” “周嵩,我有时候就纳闷,你是替别人活着的么? “我承认,我之前要求你戒烟戒酒,健康饮食,合理作息,适当运动,主要是为了我自己的健康。 “但是,你改善自己的饮食和生活环境,难道都是给别人看的? “是不是没有人管你,你就会躺在垃圾堆里,玩电脑到永远?” 你怎么好像我妈一样啊……周嵩张了张口,没有说出来。 “而且这个唐小洁,也是甩手掌柜当惯了的,你说你俩凑一对多好,一起在垃圾堆里打滚。 “你非要跟我过,行,你就得讲干净。 “她要是看到我收拾这些地方,肯定会觉得我矫情而且别有用心,所以咱们一定得在她回来之前搞定。 “晚上你想吃啥?”袁月苓一边问,一边顺手拉开冰箱。 周嵩的眼睛一亮。 好家伙! 这对开门的大冰箱里,冷冻室里除了冰激凌就是冰块,冷藏室里满是啤酒、洋酒、鸡尾酒、牛奶之类。 “你看,我说吧,这是能过日子的?”袁月苓悻悻地关上了冰箱门。 “那你说吧,从哪开始。”周嵩搓了搓手。 “算了,我来收拾,你去超市买点菜什么的回来吧。” “买什么?” “我给你列张单子。” …… “呃,只有调料和蔬菜豆腐,不买点肉吗?” 周嵩皱着眉头,看着这张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购物清单。 “你买肉,会吗?”袁月苓狐疑地看着周嵩。 “这话问的……”周嵩一脸无奈:“我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那行,怎么买,你就当我是卖肉的……不许笑!” “行,行,”周嵩努力控制住表情:“老板……来,二斤,肉。” “我看你还是算了,超市有那种盒装的羊肉卷,涮羊肉用的,你买一盒那个就行了,不要太贵的,再买四颗大葱,不要小葱啊。” 周嵩依依不舍地话别了家中的娇妻,骑了一辆共享单车赶往乐天玛特。 推着购物车,对着清单,连找带问转得满头大汗,总算是买齐了所有东西。 “到哪了?天都快黑啦。”忽然,周嵩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好听的女孩子声音。 “报告领导,都买齐了,准备结账。” 周嵩不由得一个立正。 这种没有自由的感觉,并不太好。 “你先别动,让我看看……” 周嵩盯着购物车看,眼神聚焦。 接着,眼前出现数个重影,又恢复正常。 “让你买的豆腐呢?” “这不豆腐吗?” “那叫本子豆腐,给我换成华夏豆腐去。” “……” “你瞅瞅那是葱吗?” “那个,这上面贴的都是st精品蔬菜。” “那是蒜,葱蒜你都分不清,这玩意快比羊肉还贵了,你就真买啊?” 周嵩擦了一把汗。 他拿菜的时候压根没看价格。 “蒜不是那个白的,一瓣一瓣的吗?” “那叫大蒜,你这个笨蛋,把那破蒜放下,拿点大葱去。” “……” “你这羊肉从哪拿的?超市那停电了?” “没有啊?冰柜拿的。” “你是不是刚来就拿了?” “是,是啊?” “这就化成这样了,等你回来不成烂泥了?换一盒支棱的去,要支棱梆硬的啊,记住了。” “……哦。” “这怎么还有一块……猪肉吗?” “对啊,我想吃,我刚跟我妈微信上要了菜谱,把需要的配料也买齐了,回来我做给你吃。” “你想吃还是做给我吃啊?” …… 周嵩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我回来了!”周嵩喊完,又出于好玩,用日语再喊了一遍。 当然,并不会出现日剧里大和抚子小跑到玄关,跪地迎接的场面。 周嵩推开袁月苓的房门进去,感觉房间已经大变样了。 窗明几净,井井有条……就是有点中性,不像女孩子的闺房。 周嵩有些惊讶,他原以为袁月苓会想尽办法跟他分开住。 可是双人的席梦思上,周嵩自己的枕头和袁月苓的枕头并排在一起,棉被也是。 袁月苓甚至还把周嵩的台式机给拼装好了。 周嵩有些感动,又有些为了自己中午去找唐小洁说的话感到愧疚。 此时此刻,袁月苓正趴在地上,认真地拼那种拼接的地毯。 她的两只脚弓起来,脚心朝着周嵩,黑色的袜底已经起了一片白白的小球。 周嵩听过一种说法,霓虹人的素白足袋发明出来便是为了限制妇女的行动,与华夏古代的缠足是异曲同工。 为了防止足袋的底部变黑,显得不庄重,大和抚子们便会一直跪坐。 而袁月苓的袜底则说明了她是一名光荣的劳动妇女。 此时此刻,袁月苓趴在地上拼地毯。 黑色裤袜包裹着的大腿,向上延伸进她的裙摆中。 被短裙遮盖的臀部微微翘起,时不时还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而改变位置。 周嵩的内心悸动,燥热不已。 他把东西往地上一丢,走上前去,从后面把袁月苓抱在怀里。 “别闹。”袁月苓轻声说。 “没闹。”周嵩又一次把月苓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俯身压了上去。 “狗子。”就像第一次驱魔那天一样,袁月苓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晚上吧。” “现在就是晚上。” “等我铺完地毯,洗个澡。”袁月苓讨厌自己的工作进行到一半被打断。 “不要,洗了澡就没味儿了……” “门……窗帘……!” …… 冬天,天黑得早。 窗帘被拉上了,房间中幽暗无声。 除了比平时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袁月苓没有发出其它任何声响。 周嵩闭上双眼,完全用视觉以外的官能去感受着身边的姑娘。 因此他没能看到袁月苓流下的两行清泪。 她偏过头去,另一个头上有月牙的自己,就蹲在床头。 “赶走了阿斯摩太,还有谁能阻止他呢?”那少女冲着袁月苓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难道,你就甘心让我们,成为这个男人的……性工具?” 袁月苓紧紧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那少女已然不见了。 周嵩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好像一个盲人一样,能够从空气的流动和温度的变化中,去辨别袁月苓此刻的位置。 他的皮肤可以感受到少女的呼吸。 他的鼻子里闻到一股汗味,那是袁月苓身上的汗味,也是他自己的。 两种汗味混合在一起,前者带有一股芳香荷尔蒙的气息,后者则令人不太愉快。 “要不……我先洗个澡……”周嵩喘着气说。 袁月苓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周嵩感觉到自己的肌肤被轻柔的舌尖划过,同时自己的舌尖也传来一丝苦涩和咸咸的味道。 “呃……” 周嵩听到少女传来恶作剧般的,轻轻的笑声。 “啊……” “别叫。”月苓打了他一下。 周嵩闭上自己的嘴巴,感受着袁月苓脚心的触感。 闷了一天,又走了一天路的裤袜有一些汗湿,足底起的球带来一种粗糙的摩擦感。 周嵩感觉到自己的脚心也在什么东西上划过。 周嵩顶住了月苓。 ——分割线—— 郁盼望躺在自己的卧室里,睡姿一点也不优雅。 她的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痛苦地呜咽着,身体扭作一团。 她感觉到有一个人,趴在自己的床上。 床板正在嘎吱嘎吱地晃动着。 郁盼望睁开了眼睛。 她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范熙赤裸着上身,趴在自己的身上。 “万福玛利亚,天主在上…… “妓女为名…… “我应在子宫中孕育,接而诞生出至高神的儿子。” “而天主应赐予他……” 郁盼望听到的这个声音是双重混合的两个女声。 本能地,她开始念诵拉丁语的驱魔祷文。 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从少女的口中发出来。 她只是翕动着嘴巴,一张一合。 “……从此牠的王国将万寿无疆……”范熙宣布道。 郁盼望终于发出了声音。 伴随着少女惨无人寰的尖叫声,房门被一把推开了。 老许、郁母和赵神父三个人一起冲进了房间。 郁盼望的双眼大大地睁着,死盯着天花板。 赵神父望向天花板,那里什么也没有。 房间里,除了郁盼望,本也没有其他人。 “怎么办?”老许神色哀伤地说:“要……请精神卫生中心的大夫来看看吗?” 赵神父的手指划过了少女的脸颊,和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没有说话。 ——分割线—— “不可以……”袁月苓轻声但是坚决地说:“你如果敢破我的……底限,我会比何思蓉做得更绝。” 周嵩好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退缩了。 “呀。”少女有些惊讶:“怎么一下子……哎呀……” “没事。”周嵩说:“你可以相信我,我不是老毒物。 “既然你说要给我完全的信任,我就绝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那你也支棱起来啊……”袁月苓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要支棱梆硬的啊,记住了。”她在心里对周嵩说。 “苓儿,你跟我在一起以后,幽默感见长。”周嵩夸赞道。 袁月苓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把:“我说的是羊肉卷。” 周嵩睁开了眼睛,少女圆滚滚的头正在向下移动。 “不,月苓……那个不可以。”周嵩连忙叫道。 “什么?”袁月苓有些迷惑。 “别用嘴……妈的,味觉会共享的。” 袁月苓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想什么呢?” 说着气恼起来,又开始锤周嵩。 “别别别,痛痛痛,我是误会了……”周嵩缩成一团。 “我不知道痛吗?你刚刚在想桃子呢?” “对对对,我在想桃子,想桃子。” “我想吃桃子了,你给我去买。” “等先完事呗,要多少桃子有多少桃子。” “你还想怎么完事?” 两个人正在床上扭打成一团,袁月苓的手机忽然发出巨响。 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的打搅总是格外大声而刺耳。 “别管它。”周嵩命令道。 “那不行,万一唐小洁回来了呢——嘘,是我妈的视频。” 周嵩连忙放开了她,袁月苓下床奔到门口去开灯。 “快,狗子,我衣服还整齐吗?”袁月苓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没找到镜子。 “整整齐齐,我没脱你衣服。”周嵩说。 袁月苓接下了视频。 周嵩靠在床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听着母女两个拉家常。 她们母女讲的古纳额尔的地方方言并不难懂,只是需要费点劲。 周嵩没有刻意去听。 “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感谢我吧,你俩慢慢造。”是唐小洁的微信。 “弄得你无家可归,多不好意思啊。”周嵩言不由衷地回复道。 “行了啊你,我是外联部有事搞比较晚,今天睡宿舍了。”唐小洁说。 这时,周嵩觉得鼻腔发痒,还没反应过来,就和袁月苓一起打了个喷嚏。 …… “你房间里有人?男孩子?”袁月苓母亲警觉地说。 7017k 第七章 健康而有节制的同居生活(2) “啊……哪有什么男人啊,那是电视。”袁月苓象征性地站起来转了转,但是谨慎地避免了周嵩进入镜头。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老古板,”袁月苓母亲的眼中写满担忧:“但是我希望你有事情不要瞒着妈妈。” “妈,你放心,我有数的。” “你有数有数,就是藏在心里不说,一个人出门在外,爸妈不在身边,你一个人在花花世界,别迷了心性……” “知道了知道了,妈,你女儿是那种人吗?” …… 母女两个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挂断了视频。 “呼……”周嵩长出了一口气:“月苓……” “转过去!”袁月苓说。 周嵩用被子蒙住了眼睛。 少女放下手机,将上身的毛衣脱下,丢在脚边。 然后,伸手调整了一下胸衣,把齐大腿的短裙顺着双腿脱下。 接着,袁月苓两只手提起连裤袜的臀边,将手掌插进去,撑出一个空间。 她坐到床的边上,把裤袜褪到大腿处,先抬起左腿,将裤袜沿着光滑的皮肤脱下。 然后是右腿。 “别脱啊,我还要……呢。”周嵩把头伸出被子。 “谁让你看了?”袁月苓一声怒喝。 “有什么嘛……又不是没看过。”周嵩嘀咕着,再次蒙上自己的眼睛。 袁月苓没有理他,只是让右腿的裤袜也完全和足尖的脚趾分开。 然后,她弯腰捡起毛衣、短裙和裤袜,走到房间的角落里,丢进一个布框里。 “不弄了,我饿了。”袁月苓说:“看好了狗子,以后脏衣服脱下来,就都扔到这个框里,不可以再像住宿舍那样,到处乱扔。” “哦……你到底是要我看还是不让我看?” “你等一下!” 袁月苓打开衣柜,拿出一套白色棉布的睡衣睡裤来。 袁月苓把手伸到背后,解开胸衣的扣。 ——分割线—— 杜鹏飞和老毒物并肩站在汇南堂的大门口。 “杜公,真的要……吗?”这个地方给老毒物留下的第一印象,可不怎么好。 “我必须亲眼看看。”杜鹏飞语气坚定地说。 何神父身故,赵神父被停职调查,汇南堂暂时没有新的本堂神父。 此时此刻,只有一个爱国会老头住在里面看门。 杜鹏飞让父亲给这边打了招呼,因此老头没有刁难他们二人,就放他们进去了。 杜鹏飞和老毒物下到地下室,看着石室外那道死锁的大门。 “老毒物,拜托了。”杜鹏飞说。 这道锁略微有些复杂,老毒物花了十几二十分钟,才终于搞开了。 期间,杜鹏飞一直在帮他把风,生怕爱国会门卫老大爷下来。 “好了。”老毒物轻声说。 二人一起走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石室。 石室中的场景,与“梦境”中的别无二致。 老毒物忽然有点想何思蓉了。 “你去帮我把风。”杜鹏飞说。 老毒物悻悻地出去了。 杜鹏飞跪在石棺前,默念了几句请求宽恕的话。 他用颤抖的双手移开了棺盖。 这动静有点大啊…… 杜鹏飞在心里拼命祈祷着,门卫老头的耳朵不好。 接着,他掀起了里面的棺盖。 那是一位穿着粉红色碎花大襟袄,黑色棉裤,两只手互揣在袖子里摆在胸前,蹬着一双黑布鞋的小女孩。 她的脸上没有黄铜面具,因此杜鹏飞可以看见她红润的脸颊,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果然,传说是真的啊……”杜鹏飞自言自语道:“即使在这里,也能穿透幻境中的同一时空……拯救了大家。” ——分割线—— 袁月苓住了三年宿舍,也就三年没怎么做过饭。 平日里她喜好素食超过荤食,因此只会做几样简单的小荤,大荤就不行了。 既然唐小洁不回来了,她也懒得折腾太正式的。 既然狗子说他想吃红烧肉,那就试试看吧。 她下载了一个食谱app,配合周嵩父母在微信上手打的步骤要领,两个人就开动了。 周嵩把买来的半斤猪肉解冻,泡水洗了,悉心切成大大小小的块,丢进水里煮。 接着,他又转身去切葱。 “我还以为你不会做饭呢。”袁月苓说。 “本来是不会的。”周嵩说:“现在自动达到你的水准了。” “蛮好蛮好。”袁月苓说。 做完了一些简单的前期准备工作,周嵩被袁月苓赶出厨房。 “少爷,今天我来服侍你。”袁月苓学着何思蓉的口吻,开玩笑道。 周嵩听了觉得十分受用,坐在餐桌上,玩着袁月苓的笔记本电脑。 “你也稍微学习一下,马上期末考了。”袁月苓把猪肉小火焖上,又把一些蔬菜下在另一个锅里:“别光顾着刷视频,刷你那屎黄色论坛。” “我没在刷屎黄色论坛。”周嵩说:“月苓,你好像不太会做猪肉,平时也很少吃肉。” “嗯,我们那边的人吃牛羊肉比较多。” “你好青真啊。”周嵩开玩笑说。 “青什么真,就是猪肉总觉得有股味儿。”袁月苓在油锅上敲了两下铲子。 “魔都的红烧肉做好了,不会有味儿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非常香……” “可别对我的第一次抱有太大指望。” “作为你的男朋友,我不该期待你的第一次吗?” “……我发现你这人现在都快比红烧肉还油了。” 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和炒菜发出的滋滋声中,她没有听到周嵩再说话。 周嵩也没有再看电脑,而是将目光投向厨房中忙碌的少女。 他觉得自己好像下班回家的丈夫,在注视着忙碌的妻子。 傍晚的万家灯火中,总算有一盏,是为他周嵩而亮的了。 周嵩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常年陷在泥泞沼泽中的旅人,忽然有朝一日,袁月苓把他拽了出来,扔到开满鲜花的草地上一起打滚。 尽管知道袁月苓并非出于纯然的自愿,周嵩的心中依然充满了感激。 毕竟,共生咒不是索情咒,换成性格刚烈一些的女生,可能早就和他同归于尽了。 可是,袁月苓真的已经……尽力了吧。 有多久,没有再感受到这种家的味道了? 周嵩用力吸着空气中的肉香,在厨房中忙碌的少女身影似乎和母亲的身影叠在了一起。 袁月苓疑惑地转过头去。 “狗子,你哭什么?”她有些慌张地跑出厨房。 “没有,我哪有哭。” 周嵩把脸上的泪水拭去:“都是你,油烟飘到我眼睛里来了。” 袁月苓放下手里的小木铲,走到餐桌前,蹲下来抱住狗头:“好了啦好了啦。” “谢谢你,袁月苓。”周嵩说。 “啊?不客气。”少女的声音有些慌张。 “月苓,这周末,我想回去看我爸妈了。” 袁月苓有些为难,想了一下:“马上期末考了,等考完的,行么?” “你这话就说的,好像你不复习就会挂科一样。” 袁月苓摸了摸周嵩扁平的后脑勺:“让我想想吧,一时半会的,有点没做好心理准备。” “嗯。菜是不是焦了?”周嵩推了袁月苓一把。 周嵩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打量着厨房中忙碌的袁月苓。 少女在做饭的时候把中发扎了一条很小的辫子,挂在脑后。 她的身上穿着整套的白棉布睡衣,既不性感,也不可爱,脚上蹬着一双棉拖鞋,露出光洁的脚后跟来。 周嵩打开马云,搜起少女居家睡衣来。 “月苓,”过了一会儿,他把头歪了出来:“你穿双袜子行吗?” “什么呀,今天不是都弄过了吗,不弄了。”袁月苓有些不开心。 “不是,”周嵩想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的脚好冷啊。” “不会吧……”袁月苓狐疑地说:“我怎么没感觉?那你回房间给我拿吧。” “在哪呀?” “那个白色的架子上,第二层第三个小抽屉。” 周嵩回到二楼的房间,找到了那个抽屉。 挑了十多分钟,找出了一双勉强带一点点花边的素色袜子来,走下楼去。 光耀暖暖,搭配师之力觉醒! 这样的月苓魅力猛增50%。 周嵩拿出手机,一连抓拍了十几张照片,才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 “别拍了,你这样又要让我怀疑那个相册的作者是你了。”袁月苓拿起小木勺,尝了一口肉汤。 “淡了。”周嵩点评道:“加冰糖。” “吃枣得糖尿病!” …… …… 在肚子饿了以后才去做饭。 做的还是完全不熟悉的新菜谱。 魔都红烧肉还特别废时间和工序。 导致的结果必然是,两个人都饿得要死。 “小火焖45分钟是真的吗,真的不会糊吗?” “你的火一定要小,中火的话就会焦了。” 十点整,终于开饭了。 一碗魔都红烧肉,一碟没有肉丝的芹菜,一碗炒蛋,还有一碗番茄蛋汤。 “尝尝,快尝尝。”袁月苓摘下围裙,站在周嵩边上,紧张地搓着手。 周嵩拉了袁月苓一把,让她在他身边坐下。 “……求你降幅我们和你所赏赐我们的食物……” 周嵩悉心品尝着袁月苓的手艺。 袁月苓只是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着他。 肉的甜味不够,肥肉不多,嚼在嘴里有些硬邦邦的。 另外几个家常菜倒是中规中矩,不过不失,就是糖放少了。 单论味道而言,周嵩以为还不如一食堂的胖师傅盖浇饭。 当然,意义非比寻常。 “好吃吗?” “好吃。” “都说了对我要诚实。” 周嵩无奈,一抬筷子,用肉堵住了她的嘴。 “啊呜——” …… …… …… 一起吃饭的时候,周嵩和袁月苓尽量选择同一时间吃同样的菜品。 不过,就算各吃各的,问题多半也不大,就当吃大杂烩盖浇饭了。 “但是,不要在我吃肉的时候喝汤啊。”周嵩抱怨道。 袁月苓放下喝蛋汤的勺儿,拍着桌子笑了起来。 周嵩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袁月苓笑的时候没有捂嘴,而且嘴巴张得很大。 周嵩先是看着她发呆。 然后,也看着她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袁月苓说。 “你现在,在我面前,是一点都不讲淑女形象了。”周嵩说:“在外面从来没看到你这么笑过。” “对啊,”袁月苓伸出双手,勾住周嵩的脖子,然后起身坐在他的大腿上:“我就是个乡野村姑,你快点看清我的真实面目,讨厌我,然后我就能自由了。” “你当我的面拉屎我都不会放了你。”周嵩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袁月苓俏脸一冷,拿筷子打他:“吃饭的时候,不许说……” “你怎么跟我妈一模一样……” “正常人都知道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 袁月苓一边骂他,一边扭过自己的笔记本,看起综艺来。 这综艺名叫《理想的生活》,大概内容就是一群明星跑到一个农庄里面,种植,劳动,招待客人,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自给自足的乡村生活。 他们还养了好几条大黄狗,也不知道是秋田还是柴犬,挺黏人的。 周嵩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看综艺,也要看点儿有意思的综艺嘛。”周嵩提议。 “你想看什么?” “无诚勿扰啊,相约星期五啊,千里挑一啊,新时代相亲啊……” 袁月苓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这有什么意思嘛,就看一群人种田?” “这就是我理想的生活啊!你不觉得很美吗?” “这要是你理想的生活,你就不用费劲千辛万苦考出来了,直接在家里待着不就好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袁月苓决定不再理睬他。 周嵩一边吐槽,一边陪她看完一集《理想的生活》,顺便把红烧肉吃完了。 “饭是我做的,你得洗碗啊。”袁月苓伸着懒腰站起身来,露出白白的小蛮腰:“把厨房收拾干净了,不然等唐小洁回来……” “好好。”周嵩码起面前的空碗空碟,向着厨房走去:“你干嘛去?” “我先洗澡。” “不行不行,你得等我一起。” “为什么?” 周嵩和她解释道,由于现在共生的触感复制已经被放大到了极致,所以洗澡、上厕所这些行为,都最好同时进行。 “否则,我这边在洗碗,然后感觉全身泡在热水里……” 包括上厕所也是。 周嵩给她讲了昨天夜里,袁月苓起夜给他带来的后果。 那宛如尿床般的快意…… 袁月苓又笑得直不起腰来。 周嵩没有问袁月苓,上完厕所以后,有没有下来给他盖被子。 万一真的不是她。 周嵩可不想自掘坟墓,无事生非。 7017k 第八章 共沐一缸水(上) 袁月苓看着周嵩收拾了一会儿,嫌他手脚太慢,便帮着一起收拾起来。 收拾完厨房和餐桌以后,袁月苓催着周嵩出去给她买桃儿。 “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周嵩提议道。 “也行……还是算了,我衣服都换了。” 周嵩提出袁月苓可以在睡衣外面披一件外套,袁月苓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最终的结果是,周嵩点了桃子外送。 袁月苓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多说什么,拿了换洗衣物就去洗澡了。 …… …… 周嵩坐在一楼的洗手间马桶上,听着身旁浴缸哗哗的放水声。 心满意足之余,又有些难以名状的淡淡不安。 热水器的质量很好,放出的水温度很稳定。 蒸腾的水雾吸进鼻子里,有股童年时代新年的味道。 “和新年有什么关系?”袁月苓与周嵩的颅内对话已经收发自如。 “小的时候,我和爸妈还有爷爷奶奶都住在老公房里面。”周嵩解释说:“住房和洗浴条件都很差,只有在过春节的时候,去大嬢嬢小嬢嬢家走亲戚,才能在他们家洗澡。” “嬢嬢是什么意思?” “魔都话,就是爸爸的姐妹。” “狗子……其实这一点,你跟我有点像……” “那个时候在亲戚家洗澡,就是这种,热水的味道。” “嗯……我能体会。”袁月苓说:“这种热水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啊。” “月苓。” “嗯。” “以后我们结婚了,家里也要装浴缸。” “啊?哦。” “装那种双人的,圆形的,带按摩和泡泡浴的。”周嵩说。 “还双人的干嘛呀,”袁月苓说:“你们家有那么大的地儿么?” “敲墙,扩大卫生间的面积,咱们不就是学这个的么。”周嵩说。 “扯吧你就。” “……” “哎,你那有卫生纸没?” “有啊,怎么了?” “我这没有了,你给我拿点上来。” 周嵩把水龙头关上,只穿着四角裤衩,哆哆嗦嗦地朝二楼跑去。 周嵩的脚掌感受着地面的冰冷。 一种特殊的冲动在他的心头升起。 他还没有决定好,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二楼的卫生间,门是虚掩的。 热气蒸腾的水雾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袁月苓把一只玲珑的玉手伸出门外。 周嵩的心砰砰直跳。 他没有把卫生纸放在那只手中。 不给自己太长的思考时间,周嵩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推开了天堂的大门。 “干什么呀!出去。” 袁月苓一惊,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见他闭着眼睛,便也没有发怒。 周嵩反手把门锁好,背朝着袁月苓,一手把卷纸向后递给她:“不。” “出,去。” “不!” …… …… …… 在一番称不上激烈的肢体冲突和言语摩擦后,袁月苓举白旗投降。 原本为一个人准备的水位线,忽然进来两个人,瞬间溢出浴缸的边缘,哗哗地流满了地面。 热水龙头被关掉了,水蒸气也随之开始稀薄,使周嵩能够看清对面的人影。 袁月苓不仅穿回了文胸,甚至找了一件夏天的t恤穿上了。 因此,周嵩也觉得有湿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怪不舒服的。 她瞪着周嵩,脸颊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气愤,胀得通红。 “干嘛全副武装的,不难受嘛?”周嵩不合时宜地逗她说:“我要是真的想偷看你,在你自己洗的时候,用你自己的眼睛看不就好了?” 周嵩说这话的本意是为了举起双手,表明自己还算绅士。 可听在袁月苓的耳朵里,却成了“我可以为所欲为”的宣告。 这激怒了她。 “你成功让我在第一天就后悔了。”袁月苓的语气冰冷。 “别这样,只是一起……”见她如此,周嵩也有些后悔刚才的鲁莽。 “你一点都不尊重我,一点都不。”袁月苓强压着怒气,用手撩着热水:“这样怎么洗?动都动不了。” 两个人的脚都放在对方的脖子旁。 袁月苓没有脱袜子,被浸透的棉袜显出比平时略深的颜色,紧紧贴在她的脚上,还滴滴哒哒地落着水滴。 “所以说要买双人浴缸啊。”周嵩说:“前天在极乐汤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事情了。 “洗澡是清洁,泡澡是享受。 “小时候我那些亲戚家里,都是装了浴缸的,后来我们家自己拆迁了,新房也理所当然装了浴缸。 “袁月苓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袁月苓眯着眼睛,有力无气地应了一声,躺在水里一动不动。 “所以我一直觉得,装浴缸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周嵩继续说道:“后来长大了,学了建筑,才知道现在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不装浴缸了。 “一方面是城市的住宅面积吃紧,浴缸太占地方,另一方面是城里人的生活节奏太快,就算买了浴缸,利用率也很低。” “……”袁月苓好像快要睡着了。 “所以,我就想啊,等以后我们结婚了,一定要有一个大浴缸。 “不管生活压力多大,平时多忙,都得挤出时间来一起泡泡澡,说说话。 “我其实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别人夫妻情侣都是分开洗澡。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泡澡。” “你真的想不出更浪漫的事情了吗?”袁月苓动了动身子。 “不是,你听我说呀,就算等我们七老八十了,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和肥嘟嘟的老太太,也要一起泡泡澡。” 袁月苓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你就不知道先问问我,我享受这种泡澡吗?”袁月苓强行板着脸。 “袁月苓,你享受这种泡澡吗?”周嵩真诚地询问。 “七老八十还是算了吧,泡着泡着晕过去了。”袁月苓憋着笑道。 “哈。” “而且到那时候,互相看着不恶心吗?”袁月苓把一捧水往周嵩脸上洒去。 “怎么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一如当初。”周嵩唱了起来:“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周嵩动听的歌声在浴室中充满回音。 感应灯暗了下来,周嵩没能透过幽暗的水雾看到袁月苓变红的脸。 “唱的比说的还好听。”过了半晌,袁月苓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我是说真的,你有没有发现,这样一起泡澡,是一件非常放松的事情?”周嵩说:“就……很安静,很慵懒,很放松,没有别人打扰,一起说说话,共沐一池水……” “嗯。”袁月苓轻轻点了点头。 浴帘被一只手拉开。 额头上有着一轮明月的少女,穿着袁月苓今天外出的服装,蹲在浴缸旁边。 她的小皮靴半浸在浴室地面的积水里。 月之少女把手伸进浴缸水中,轻轻泼向袁月苓的脖子:“我们这是怎么了? “我们一直坚持的独立和自主呢? “为什么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 “莫非我们也和那些陷入恋爱中的女人一样了?” 原先只会出现在镜中的那个人,自从平安夜晚上在幻境地下室的“驱魔”成功以后,似乎便摆脱了的媒介的束缚,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在袁月苓身边,说上几句话。 袁月苓以为自己习惯了,但仍是被吓了一大跳。 “你给我滚开!”袁月苓一拍水面。 “什么?”周嵩坐了起来。 “没有,狗子,没说你。”袁月苓疲惫地说。 “你还好吗?”周嵩紧张地问。 “虚情假意的关心。”月之少女指着周嵩,指责道:“你和所有男人一样,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永远不会在乎女人的感受。 “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你很放松,但是袁月苓她很紧张啊!” 周嵩自然听不到她说的话,这话还是说给袁月苓听的。 那月之少女说完,从袁月苓身边暂且隐退了。 袁月苓用脚踢了一下水,伸手拉紧了浴帘。 “狗子,说到极乐汤,我就想起一个事情。” 她把双脚放在了周嵩的胸膛上:“我的圣诞礼物呢?” “……!” “你说第二天早上会出现在我的袜子里的呢?” 袁月苓抬起右足,扭动着自己的脚趾。 水从湿透的袜尖处落下来,滴在周嵩的脖子上。 “我给你准备的圣诞礼物就是——”周嵩脑子一转,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一个家。” 周嵩已经迎接好了挨骂的准备,但袁月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接着,她坐起身来,靠近周嵩。 伴随着哗啦的水流声,周嵩看到湿透的t恤逼近了。 “我希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这座城市,我要给你一个家。”周嵩认真地许诺道。 “可是周嵩,不知道你想过没有,”袁月苓的语气很轻柔:“在这座城市,像你说的那样,可以容纳两个人享受慵懒安静共浴的房子,要多少钱?” “什么?” “你说浴室,魔都房子这么贵,你觉得自己几年能挣下一个,能放下双人浴缸的卫生间? “还是说,买在远郊?” “为什么要买?”周嵩莫名其妙地反问。 “结婚以后,你不会打算还在家里住吧?和你爸爸妈妈一起?”袁月苓故作惊讶地问道。 “不会啊,”周嵩认真地解释道:“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爸妈就帮我把婚房准备好了。” 袁月苓:“???” “我们家现在有三套房子,两套是拆迁补偿的,还有一套是我爸妈攒钱买的,都在外环内。 “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管,拎包入住就好了。”周嵩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自信。 “有祖辈荫萌就是好啊,可是捧着金饭碗,泡面也变不成健康食品。”袁月苓说。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将来卖了重新买也行,你想住在哪?” 袁月苓一时半会组织不出语言了。 “咱们家的房子,大倒是不大,都是一百多平的三室户,卫生间也不是很小,操作空间还是有的。” 袁月苓扶住了额头。 “我不希望今后都端着金饭碗吃泡面,或者哪怕吃满汉全席也一样。 “我不希望生活在一个没有金饭碗就不配吃饭的地方。 “我……你还记得吧,我一直都希望你能陪我到国外去。” 袁月苓把浴帘掀开一个角,露出头来:“既然是要出国深造,不考虑找一个,靠诚实劳动能买得起碗的国家定居吗? “到时候,咱们可以在客厅里摆你那大浴缸。” “移民?”周嵩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我……” “你只说你计划出国,我以为你是要上学,没想到你是想定居。”周嵩斟酌着自己的语言:“我觉得,就算出国留学,毕业回来报效祖国还是比较好的选择。 “华夏就算不完美,可是地上也没有天国,你说呢?” 怎么说得别人好像华奸一样,袁月苓想。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啊。” “而且,你是有个弟弟,我可是独生子啊……我自己跑了,将来谁照顾他们?” “也不是非要定居不可……我就顺口那么一说……” 她觉得这次还是不能太深入。 那么,结束这个话题的方式是…… 袁月苓鼓起自己的腮帮子,从浴缸里站起身来。 她两手交叉,抓住t恤的衣摆,将它脱了下来,拧一下,丢进脏衣塑料桶里。 周嵩,石化。 “帮我搓背吧。”袁月苓强忍着剧烈的心跳,转身背对男友。 …… …… 周嵩拿着打满了肥皂沫的毛巾,卖力擦着她的背。 袁月苓感叹道:“有个男人,还是有点用的。” “那必须有用。”周嵩说。 “狗子,我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袁月苓温婉地说。 “嗯。” “我一直不肯给你,你怪不怪我?” “给我什么?” “……没什么。” 周嵩这才反应过来。 “哦!内个呀!怎么会怪你呢?” 周嵩露出一个质朴的笑容:“我反而更加喜欢你了,我心目中的袁月苓,就是这样自重自爱的女生……” 7017k 第九章 共沐一缸水(下) 周嵩露出一个质朴的笑容:“我反而更加喜欢你了,我心目中的袁月苓,就是这样自重自爱的女生……” “官样话。” “真心话。” “那,你不想要我?”袁月苓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从周嵩手中接过那块毛巾。 她伸手从窗台上拿过沐浴乳,按压了两下,打在毛巾上,擦拭着周嵩的胸膛。 周嵩一个激灵:“苓儿,你别这样。”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一直以来,你喜欢的,只是自己想象中的我?转过去。” 袁月苓一边帮周嵩搓着背,一边说道:“其实我根本没你想的那么保守,之前跟你说一定要等到结婚也是假的。” “啊?你什么意思?” “我呢,其实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未来的家。”袁月苓说:“之所以大学时候不谈恋爱,纯粹是因为知道将来会出国,不想浪费大家时间而已。 “对于男朋友,我觉得其实也是感觉和时间到了就可以。 “所以,我只是还没有完全信任你,还不够喜欢你罢了。”袁月苓说。 “你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些?”周嵩有些支棱。 “因为我下定了决心,不管好的坏的,以后都要对你毫无保留,说实话。 “我也希望,你对我也能这样。” “好,那你想知道我的感受吗?” “想。” “第一反应是有点悸动,原来可能要等到结婚年龄,现在可能可以提前。” “嗯。” “第二反应是有点失望。” “嗯。” “首先是失望你还不够信任我;其次是失望……你说你也没有那么保守。” “我要真的那么保守,你还能在这跟我一起洗吗?我还能让你和我一起住吗?”袁月苓嘲笑道:“周嵩你真的很怪,一边希望我保守,一边又步步紧逼。” “我哪有步步紧逼……”周嵩说。 “所以啊,周嵩,将来我们相处时间长了,你会越来越发现,真实的袁月苓,和周嵩脑补想象出来的袁月苓,可能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到那时候,周嵩还会喜欢袁月苓吗?” “喜欢,永远喜欢。”周嵩不假思索地说。 “你根本就没好好思考。”袁月苓埋怨道。 “我……我会好好思考的。”周嵩说。 “嗯。”袁月苓蹲下身来,开始搓周嵩腿上的泥。 “至于说不信任你……其实也不能说是你的错。”袁月苓叹了一口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上高中的时候,班上也有一个你那样的男的,是个校霸。” “我可从来没当过校霸。”周嵩抗议道。 袁月苓没有搭理他的话茬,自顾说下去: “高一的时候,他开始死缠烂打我们隔壁班的一个女的。 “也是放学跟着,没事就往人跟前凑,一样一样的。 “他还有一帮小弟,没事就围堵那个女生。” “啊,这……我跟这种人不是一款。” “好了,中间你就自己洗吧。” 周嵩用鼻子蹭了蹭袁月苓光洁的肩膀,故意哼了两声。 “你这么不要脸,怎么就跟他不是同一款了?” 袁月苓打了他一下,又往手上的毛巾上加了一些沐浴乳:“那个女生挺漂亮的,结果整个高中三年都没人敢招惹她,谁追她都会被校霸打。” “这……也很好理解。啊……” “别叫,再叫自己洗!” “……唔!” “后来,高三的时候,那个女生终于不堪重负,答应他了,就跟我一样。” “你别老往自己身上揽。” “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袁月苓伸手拿过喷头:“转过来。” 温软的水流从周嵩的脖颈处流下,冲刷他的全身。 沐浴乳纷纷被冲刷而下。 “后来内男的就逼那女孩子上床,后来就上了。” “呃,再后来呢?” “后来过了一个月,那校霸玩腻了,就把那女生甩了。” 袁月苓的口气很平静,周嵩却越听越心惊。 “再后来,那女生抑郁了。” “再再后来呢?” “再再后来呀,我来魔都念大学了,和她就没再联系了。 “再再后来,我认识了你。”袁月苓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好了,给你洗完了。” 她把喷头挂了起来,重新坐回浴缸里。 周嵩的拳头捏紧了。 “狗子?” “我想要买张机票飞到古纳额尔去,找到你说的那个校霸,然后一刀把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唷唷,怎么了,眼睛都红了。” 周嵩的反应这么大,袁月苓还是有些吃惊。 “就是因为有这种男的存在……所以女生才会那么警惕,才会不信任男人,然后我们老实男人受害。” 你们老实男人。袁月苓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好啦,就算没有他,我对你的态度可能也是一样的。”袁月苓劝道:“这是我自己……性格的问题吧。” 袁月苓把湿袜子脱了下来,也丢进塑料桶。 “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周嵩重新坐进浴缸:“我以前总是很不平,有些女生就跟受迫害妄想一样……总是过度保护自己,把自己像刺猬一样,缩起来,宁可把别人伤得遍体鳞伤,也不愿意试着打开一下自己的心灵……我不是在说你……呃,不是光说你…… “总之,你刚才说到这件事,我才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囚徒困境啊。 “不应该把什么都归咎于女孩子,因为男的里面,垃圾也实在太多了……” “嗯嗯嗯。”袁月苓连连点头。 周嵩想了想:“你看,在一起以后,我还算尊重你吧?” “你是认真的吗?”袁月苓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哦。”周嵩有些失望地缩了缩脖子。 “非要这么说的话……往好处想,起码比老毒物强。” “我是永远不会像老毒物,像那个校霸那样,对待你的。 “你的第一次,我会一直等到你彻底接纳我的那一天。”周嵩信誓旦旦地说。 “乖狗子。”袁月苓坐起身,摸了摸周嵩的头,以示嘉奖。 “今天下午你去超市买菜的时候,我一边收拾家里,一边脑子里就胡思乱想。 “我在想,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大一那时候我就直接答应你了。” “不能同意更多。” “我在想,如果那样的话,我的大学生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会比现在的经历更好,还是更坏?” “肯定是更好啊。” “我当时都吓坏了你知道吗,”袁月苓笑着说:“三年了,我第一次冒出过这种想法。 “从前,也不是完全没有产生过这种念头,但都是一闪而过。今天,我却认真遐想了……” “月苓……” “我感觉,住在这里以后,我好像真的在魔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袁月苓说:“有自己的屋子可以随便打扮,有你。 “虽然笨笨的,冒着傻气,像个小狗一样,有时候还会欺负我……” “我就那么不堪啊!” “但还是很可爱啊。” “……好吧!” “所以啊,你要继续乖,做一个绅士。 “要多尊重我,不要老强迫我,要多关心我的感受,知道吗?” “嗯!!” “只有这样,那个镜中人才没有理由再指控你。” “什么镜中人?”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送桃子的外卖到了,你帮我去取。”袁月苓说。 周嵩从浴缸里站了起来,伸手取过一条大毛巾裹在腰上,开门出去了。 袁月苓也爬起来,将浴室的门反锁,脱掉身上的内衣内裤,再次坐进浴缸。 嗯……? 袁月苓忽然想到什么。 她拿过一条毛巾,把自己的双眼蒙住。 ——分割线—— 桃子…… 我在想桃子…… 周嵩把那一箱桃子放在餐桌上。 他哆哆嗦嗦地回到卧室,穿上几层衣服,又下楼来对付这些桃子。 它们不仅饱满,而且多汁,果皮上有一层薄薄的绒毛,但是很润泽,托在手中,每一个都像硕大的珠子。 周嵩从来不吃桃子。 但是剥桃皮的技能也是会共享的。 周嵩把桃子清晰干净之后,抓了一把盐在手里,将桃子的表面搓洗了几遍,又用清水冲。 他拿了一把刀子,在桃子的表面划上一个十字。 周嵩把桃子放在盆子里,倒上一些开水,没过了桃子。 两分钟后,他将桃子取出来,顺着划开的十字,很轻松地就把桃子皮撕下来了。 周嵩颇有成就感地看着自己剥好的那几个光洁的桃子。 他开始幻想袁月苓出来以后,看到桃子时,惊喜的模样。 周嵩好像一个等待老师夸奖的孩子。 …… …… 可是袁月苓迟迟没有出来。 周嵩在心里催促了她好几次,她的回答都是“马上好马上好”。 他开始在客厅里踱步。 也许袁月苓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将自己的衣物撕开,编织成一条绳索,从二楼浴室的窗户垂了下去。 袁月苓再次逃跑了。 周嵩摇摇头,嘲笑着自己的丰富想象力。 …… 二楼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周嵩端起摆着三个桃儿的托盘,向着袁月苓走去。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偷来蟠桃献母亲的……的……什么小神仙。 袁月苓看到周嵩手里的桃子,反应没有周嵩想象的热烈。 但她还是摆出了一副很夸张的表情,然后走上来抱住周嵩,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周嵩很受用。 “你去房间里等我,自己玩会,我处理一下卫生间里的水。” …… 周嵩哈欠连天地在卧室里等了快半个小时。 袁月苓回来的时候,他有些生气。 袁月苓把手里的盆重重往地上一顿:“你还生气了?那洗手间地上全是水,你不清理,我不清理,等唐小洁回来绊死她吗?” 周嵩心服口服,无话可说,只是催促着袁月苓赶紧尝尝他的桃子。 “你今天帮我洗内内,好不好?”袁月苓伸手揽住了周嵩的腰。 “好!”周嵩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没有洗衣机吗?” “哎呀,内衣袜子这种要用手洗,特别是内内。” “怎么洗啊?” “我会洗,你应该就会,有肌肉记忆的,去吧去吧。”袁月苓说着,在周嵩的背后轻轻推着。 周嵩回到了二楼的洗手间。 整个战场已经被袁月苓打扫干净,焕然一新。 周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手里的塑料盆。 …… …… “狗子,你在干什么?”少女的暴喝声在周嵩脑海里响起。 “……我在洗衣服啊。” “别闻了!臭臭!洗!” “噢……”周嵩有些尴尬地开始放水。 周嵩的手指在温水中搓洗着盆中的衣物。 “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的,不可以偷懒,知道吗?”袁月苓在他的心里说:“否则女孩子的那个地方会发炎的,到时候你也别想好过。” “知道啦知道啦。” 周嵩的口中满溢着桃香。 汁水可口香甜,果肉柔软,和汁水搭配在一起,柔中带滑。 谈不上喜欢,但也绝说不上讨厌。 “好吃吗?”周嵩在心里问袁月苓。 “好吃!谢谢狗子!” 周嵩觉得自己没白忙活。 …… 周嵩的头皮被热风吹着,有些烫。 他知道,那是袁月苓在用电吹风机。 “为什么你每次洗完头都一定要吹干啊?”周嵩问。 “啊?不吹干就睡觉的话,会头疼的。” “会吗?我从来不吹,也没有头疼啊——有点烫了。” “那我拿远一点。”袁月苓说。 “我差不多给你都搓完了。”周嵩说。 “狗子乖,把肥皂水倒掉,再用清水都过一遍。” “知道。” …… “话说,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洗衣服。” “我的天,你从前都是怎么过来的?” “啊,以前住家里就是我妈洗啊……然后上大学住宿舍以后就是攒,攒一波送洗衣房。再后来,我不就有你了吗?” “不是,内内你也攒起来送洗衣房?” “我有很多很多内裤……嗯,比较多。” “周嵩我们分手吧。” “哈……” “胖哥怎么受得了你的?” “这个嘛……” “我不管,反正现在你要当我的舍友,我一定把你训练成一条爱干净的狗子。” “你可别真的把我当狗了。” 周嵩把塑料盆里的水倒了出去,又将袁月苓的贴身衣物们拧干。 他端着洗好的衣服,向着卧室走去。 “不开心了?”袁月苓说。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7017k 第十章 少女强颜欢笑 袁月苓醒的很早。 尽管昨晚弄到一两点钟才睡,她还是醒的很早。 她做了双人份的早餐,简简单单的培根和煎蛋,四溢的香气让袁月苓觉得很温馨。 她试了好几种方法,可是周嵩坚持没有醒,只好在培根凉掉之前,遗憾地吃掉了它们。 两块培根,两个蛋,双份的量,完整的仪式感。 也许狗子在睡梦中能够尝到味道,袁月苓自我安慰道。 …… 不过,多半不会有什么睡梦。 因为袁月苓自己就一夜无梦,睡得很沉。 周嵩规律的鼾声起伏说明,这家伙真的是累坏了。 由于共享血条的缘故,袁月苓自己也十分疲惫。 之所以坚持早起,除了她自认为良好的生活作息习惯以外,主要还是因为上午8点半有课。 而现在已经七点了。 如果狗子一直保持这种死睡状态的话…… 袁月苓搞不懂,为什么在睡觉和醒来这个问题上,共生并不能使两个人完全同步,只会分担疲倦和困意。 她和周嵩聊到过这个问题,周嵩回答说:“因为上帝希望我在你睡着的时候,还能守护和照顾你。” 有时候,真的搞不懂狗子到底是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说他会说话吧,情商大多数时候低得要死。 但是说起情话来又反应极快,而且面不改色。 大概,这就是写的人吧。 袁月苓不爱,但是她忽然产生一个冲动,想把周嵩写过的全部看一遍。 她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一手托腮,一手抚摸着周嵩杂乱的头发。 狗毛又该修剪啦,少女想。 咦,怎么都长白头发啦? 窗帘已经被拉开了,冬日里的暖阳斜照着少年的侧脸,给了他一些额外的颜值加成。 浓密的睫毛下面,少年的眼球在眼皮底下转动着,不知道正在独享什么样的美梦。 这并不是一张,会让袁月苓一见倾心的帅脸。 但是浓眉大眼,五官周正,皮肤白皙的他,客观上也绝对能称得上“清秀”。 起码,带的出去。 袁月苓向来拒绝承认,自己是肤浅的“外貌协会”成员。 “否则,我怎么会拒绝王聪明?”她总是拿这一条来向何思蓉举证。 但是,所谓的“眼缘”和“感觉”对爱情的选择左右有多大,不会因为她的否认而减小。 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没法避免。 从大一见到周嵩的第一面起,那张脸就没有进入她潜意识的考量范围内。 她喜欢周嵩,喜欢周嵩的才气,喜欢周嵩的有趣,甚至刚认识的时候,她还喜欢他的性格。 她喜欢这个朋友,但是从来没想过要和他谈恋爱。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周嵩猝不及防地当众向她告白时,她油然产生了一种“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x我”的受冒犯感。 既然如此,这兄弟,不要也罢。 当袁月苓还在郁盼望那个年纪的时候,偶尔也幻想过未来夫君的模样。 很不幸,无论是相貌外在,还是气质内在,抑或是性格,周嵩同学都完美规避了袁月苓预设的每一种正确答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袁月苓已经开始在内心慢慢化解过去的仇怨。 她甚至重新喜欢上了作为朋友的周嵩。 现在……为了达成恋爱的幸福,还差一件事。 只差临门一脚。 袁月苓歪着脑袋,变换着姿势端详睡梦中的周嵩。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她想捕捉一个心动的瞬间。 无论是哪一种打光,哪一个角度,哪一种表情,或者是某个无意识的微表情。 就让我心动一下吧,一下就好,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好像祈祷被垂听了一般,周嵩很配合地在睡梦中露出一个微笑,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小酒窝。 一个,不是一对。 “可以,接近了。”袁月苓凑上前去,吻了一下那个小酒窝。 咦……这是什么,口水吗? 有点……emmmmmm。 袁月苓泄了气,拿出一张湿纸巾擦拭着周嵩的嘴角。 无论是神还是魔的恶作剧,她都是被剥夺了自由择偶权的那个人。 “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同在一行字之间。inthebookofthedestiny,wetogetherbetweenarowofcharacters.” 袁月苓的脑海里冒出一句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话。 她从来没有读过莎翁任何一部著作,这应该是周嵩以前背诵过的。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 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可能要和这个人结婚,做那种事情,给他生猴子,然后一起过到七老八十还要一起泡澡。 也许,真的一辈子都无法从共生中解脱出来。 命运的赠礼也好,诅咒也罢,她袁月苓都准备低头顺服了。 高高在上的天主,sweetjesus,我现在只是想要爱上他而已,这个心愿过份吗? 也许,应该多去参加几次弥撒,反正沙川天主堂就在附近。 …… 胡思乱想间,时钟已经指向了快八点。 上课是来不及的了。 上课上课,不上了,翘他妈的! 上了两三年大学,翘课记录为0,我是有多循规蹈矩啊。 袁月苓钻进被窝,内心萌生一种反叛的快意。 重新上床的动静很大,但是周嵩还是没有醒。 他口中嘟哝了两句什么,凭着睡梦中的本能,把袁月苓重新搂进怀里。 袁月苓把耳朵贴在周嵩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 “周嵩,我爱你。”袁月苓一本正经地说。 周嵩没有理她。 “我要给你生猴子。”袁月苓说完,自己笑了场。 这一夜,是他们第三次睡在一起。 第一次是在医院,她背靠着周嵩,半夜里阿斯摩太就跳出来代表月亮消灭了他。 第二次是在麦当劳被周嵩跟何思蓉找到以后,白天在宾馆里,她主动拉着周嵩上了床,依然是背靠着他睡。 像八爪鱼一样扭着一起睡,这还是第一次。 虽然并不是很舒服,但袁月苓喜欢。 毕竟,她是一个睡觉总要抱个东西的人。 我,袁月苓,古纳额尔市高考理科状元,连续三年获得国家奖学金,省级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 我,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 做女朋友也是。 袁月苓抱紧了周嵩,恶狠狠地翻身而上,开始啃他。 周嵩终于醒了过来。 ——分割线—— 上午10时许,周嵩醒了过来。 窗外是阴天,房间里并不算亮堂。 肚子并不是很饿,看来袁月苓起床吃过早餐了。 不仅是早餐,袁月苓甚至还把周嵩弄醒,主动云雨了一番。 这让周嵩又是惊喜,又是不习惯。 完事以后,周嵩又睡了个回笼觉。 ……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少女的眼睛睁着,平躺,看天花板。 他俩的双手十指紧扣着。 “早啊。”周嵩说。 “醒了?”少女回答说。 “起不起?” “随你。”袁月苓说:“我再躺会。” 于是周嵩心安理得地决定陪躺。 袁月苓戳了戳周嵩的腰,然后把一边脸颊凑了上来。 周嵩嗦了她一口。 “什么时候醒的?” 两个人都没有再睡着,而是双双平躺着,望着天花板,开始闲聊。 聊天没有主题,漫无目的,周嵩觉得很放松。 “我呢,其实并不是一个崇洋媚外的人,”袁月苓的声音有些空:“我一心想出国,是为了离我的家人远一些。” 周嵩惊讶地转头看了袁月苓一眼,又继续看天花板。 “你们家的事情,我是外人,不好插嘴……不过……但是……” 周嵩心想,月苓和她母亲视频电话的时候,关系听起来还好呀? “那就闭嘴,听着。” “……好。” “我高三那年,无意当中听到,我父母在商量一些跟我有关但我又一无所知的事。” 周嵩:“嗯?” “他们提到了家里的债务,还有我的婚事……” “你父母替你物色对象了吗?可是我知道的父母都喜欢琢磨这个,想要彩礼还债的话,我出得起。” “这个债不是钱能还的,他们说婚事的时候,说的不是那男人怎么样,也不是婚房嫁妆,而是看风水,选阴宅。” ??? “他们把你许了阴婚?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 “很可笑对吗?更可笑的是,他们好像是在谈论一件,早就安排好的事情,很笃定我没几年日子了的样子。” “……” “在那之后,我想了十天十夜,都想不通我的父母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最后我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考大学,出国留学,远走高飞。” “这会不会,会不会只是一个误会?” “前两天在公交车上,我不是打电话问我妈,知不知道陈建明吗?当时你也在边上。” “我没注意,好像是有吧。” “我妈愣了一下,然后说不认识,没听说。”袁月苓冷笑道:“她的反应,她的语气……我知道,她在说谎。” 周嵩觉得手脚冰凉,他侧过身来,把袁月苓抱在怀里。 袁月苓温顺地把下巴放在周嵩的肩膀上:“我们大家一起躲进圣女房间的时候,陈建明没有动,他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说他不能离开那儿,说那里就是他的什么灵薄,他的家。” “出来以后我请教了胡安神父,什么是limbo。胡安神父告诉我,中世纪的神学传统认为,没有受洗就夭折的婴儿,还有流产的胎儿,就会去limbo。 “limbo的字面意思是地狱边缘,也叫婴儿前厅。 “因为没有受洗而无法进入天国享福,但是本身也没有罪过,因此不能进入地狱……” “limbo是一处混沌的意识场,灵魂的沉睡安眠处,没有天堂的福乐也没有地狱的刑苦。” “听起来是个很无聊的地方啊。”周嵩故作轻松地说:“你现在好懂,《重生之我的老婆是大神学家》。” “别打岔。”袁月苓认真地说:“所以,那个陈警官很可能是一个婴灵,也就是我父母想给我配阴婚的对象。” “所以他才理直气壮地以你的老公自居。” “阿斯摩太离开那座假教堂以后,我们在石室的避难所,滚下来的婴儿,很可能就是陈建明的真身。” 周嵩用手指尖划着袁月苓的背:“因为阿斯摩太的影响减弱,所以陈建明失去了负能量,就变回一个只能哭的孩子了。” “周嵩,从那以后,我一直很害怕。”袁月苓把身体整个蜷了起来:“我可以忍受他们偏爱弟弟忽略了我,但是想要弄死我,然后卖给人家许阴婚还债,我就不太能接受了。” “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周嵩巴巴地说:“毕竟是你的亲身父母啊。” 袁月苓推开他,露出幽怨的眼神。 “要不,寒假别回去过年了,万一他们对咱们下手呢?”周嵩紧张地思考着:“你爸妈欠多少债?我们家能给的,应该比陈家多,我可以为你赎身……” “我不是妓女!” “不是……我是要帮你……” “总之,我本来准备读内魔古大学,离家里近一点。”袁月苓继续回忆道:“自打那以后,我就拼命地想要考远,越远越好。不管他们怎么反对,我都不肯放弃……” “所以你才会不远万里来魔都上学。” “还不够。”袁月苓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紧紧贴住周嵩:“只要我留在国内不出去,他们还是会找到我,抓住我……” 她的指甲嵌进了周嵩的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 “袁月苓你冷静一点……”周嵩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直觉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并不一定如袁月苓猜测的那样。 他相信有父母会把女儿卖给婆家换取利益。 他也相信有父母会把死去的女儿卖给人家,许阴婚。 但是把活着的女儿害死,只为了阴婚? 天下绝无是理。 倒不是他周嵩对人性之恶有什么过分乐观的估计,只是这实在是不划算。 怎么说也是亲生女儿,冒着担刑事责任的风险,做这样的事……? 他不熟悉袁月苓的父母,但是他熟悉袁月苓。 他很熟悉袁月苓这种,因为捕风捉影和无端的猜想,从而恐惧到歇斯底里的状态。 这是他最不喜欢的袁月苓,他最害怕的袁月苓。 话虽如此……这也是他最心疼的袁月苓。 这孩子,究竟经受了怎样的创伤,才会……? “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周嵩拍着袁月苓的背,柔声安慰道。 即使内中大概率有隐情,小心一点总是不会有错的。 身为她的男人,必须要保护好她,必须要让她觉得安全…… “还有一件事,我之前一直瞒着你,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袁月苓坐起身来,双手抓着被子:“关于镜中……” 周嵩的手机铃声刺耳地响了起来。 在这种环境场合下,多少显得刺耳与不合时宜。 “去接。”袁月苓似乎冷静了一点,戳了戳周嵩的腰。 “不管它。” “接吧。”袁月苓支棱起身体,拿过周嵩枕边的手机,递给他。 “喂?哪位?”周嵩不耐烦地问道。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孩的声音。 “周嵩呀,我是毛老师。” “啊,毛老师你好你好。”周嵩赶紧换了一副口气。 他已经猜到毛老师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周嵩呀,你怎么又没去上课呀?你都多久没来上课了?” “啊?我昨天才……” “周嵩啊,你这个学期,一共才上过几次课啊?罗教授说,你今天下午再不来,这学期就别想及格了。” “来来来,一定来。”周嵩连忙说。 “你还拉着袁月苓也一起翘课?”毛老师的语气酸溜溜的。 “啊这……是她没叫我起床……” 袁月苓的脸上飞起一阵绯红,站在床上,咬住自己的小枕头,用力踩了他一脚。 “啊!!!!!!!”周嵩惨叫道。 “你鬼叫什么?周嵩呀,你自己摆烂不要拖袁月苓下水好伐?你下午上完罗教授的课,来辅导员办公室一趟。” “ookk,稳的。”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毛老师的语气变得很恐怖:“你要是再敢鸽我,等死吧你就。” 第十一章 风雨中的未来 早上还出太阳,上午的时候就阴了。 周嵩煮了两包方便面,二人吃完出门时,已经开始飘起了细雨。 等到他们赶到公交站台,细雨就成了中雨。 袁月苓撑着一把大黑伞站在路边,用力挥着手。 “你说这罗老头是怎么回事嘛……”周嵩坐在公交牌匾下面,划拉着手机。 一部亮着“空车”牌匾的汇南出租车无视了路边焦急的少女,扬长而去。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辆了。 袁月苓泄气地垂下头,再次挨个打开几个网约车app检查。 所有app都显示长时间的排队等待。 公交车已经32分钟没有来了。 一阵猛烈的风吹起,雨量也瞬间见长,被风裹挟着拍到了袁月苓的俏脸上,怪疼的。 “你说这公交公司又是怎么回事嘛,真想投诉他们……”周嵩本能地闭了闭眼,然后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袁月苓拿出纸巾擦着自己的脸。 她的手机响了一下,伸手去点信息,点了两三下却没反应。 一阵烦躁从心底涌起,她用力地用纸巾擦拭着屏幕上的水珠。 “你说我们要是……” 袁月苓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回裤兜里,面无表情撑着伞回到公交站台牌匾下面,合拢伞,开始打周嵩。 “你有病啊!”周嵩一边招架闪躲,一边叫道。 “我说我说我说,我说什么我说?”袁月苓恨恨地用伞骨又轻轻打了他的手臂一下,随手把伞扔到地上,开始揉着自己的手臂:“不都是你?早上按时起来去上课,不就没这事了? “我叫了你一个小时你都不起来,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装的?” 周嵩有些莫名:“早上?早上你不是把我弄醒,然后我们内个的嘛,然后……” “然后你还跟毛老师说那种话,你是不是想让全班全校都知道我们住一起了?” “倒也不能说不想……” “你去死吧你!~你只考虑你自己,完全不顾忌我的名声……” “不是,我……” “你什么你?为什么我一个女孩子站在马路边上又是拦车又是叫车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坐在后面一边玩手机一边说风凉话?” “我说什么风凉话了,我是在问唐小洁有没有时间来接我们。” “唐小洁是你妈呀,还是你真的当她是你小老婆了?大下雨天的,来回快二十公里,人家凭什么呀?人家自己不用上课吗?” “她说她下午没课……” “你这人怎么消费人情毫无顾忌的呢?找什么唐小洁呀,你早说啊,我喊杜鹏飞开车来接行不行啊?” “行啊,你叫啊。”周嵩认真地说:“我没在开玩笑,我真的不介意。 “周嵩,我以前觉得你不要脸可真是错怪你了,你是臭不要脸呐。” “我真的快赶不上点名了,毛老师说罗老头说我下午再不去,就死定了……” “怪谁,怪谁?怪罗教授吗?你这学期上了几次课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怪我,怪我。”周嵩有些意外,袁月苓以前从来不会说粗话。 “你到底对自己的人生是怎么打算的?大一大二还知道去上课,还知道坐在我背后,用那种让人发毛的眼神看我,大三你怎么连跟踪我都懒了呢?”袁月苓张牙舞爪地说:“你还敢说你爱我!” “???这也能怪我?”周嵩的火气也上来了:“这学期那他妈的杜鹏飞三天两头陪你去上课,我还跟着去,添堵吗我? “你是不是巴不得教室里日常上演血溅五步?” 袁月苓气得笑出声来:“合着你翘课都是因为我。” “那不然呢?我每个学期都是算好了2/3以上的出勤率的,不就是因为你两次住院的时候,我都没去上课,陪着你,才搞成这样的吗?”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说到这个我就想问问你了,杜鹏飞真的只是追你,不是你前男友吗?你俩真没好过?” “你觉得好过那就好过呗,”袁月苓面无表情地捡起黑伞,用力把它撑开:“我回去了。” “别介啊,”周嵩急了:“你回去了我还怎么去学校,我真的要挂科的。” “那你就去学校,记得多跟人打招呼,这样我死了你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了。”袁月苓撑着伞,朝着别墅方向走去。 此时,通往汇南大学城的“沙南线”终于姗姗来迟,好像船一样在没过大半个轮子的积水中驶进站来。 周嵩跑过去,伸手拉住袁月苓的手腕,朝着“沙南线”跑去。 “挨,挨,你慢点!”袁月苓一边喊着,一边被周嵩拽着往公交车那边跑。 跑着跑着,周嵩只觉得左脚一凉,是袁月苓一脚踩进人行道下方的积水中。 俩人上了车,袁月苓费劲地将那把大黑伞收起来。 “滴,学生卡!” “滴,学生卡!” 还好,车上空位很多。 袁月苓挑了一个靠窗的单人座坐下,周嵩只好坐在她前面,看着她脱下左脚的运动鞋,倒出一点点水来。 “不好意思。”周嵩讪讪地说。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这么弄我好了,”袁月苓淡淡地说:“到时候我得脚气你去天天泡药水,反正你打游戏,两边的腿只是装饰品。” 周嵩:“???” 白色的棉袜湿透了并不明显,只是比平时显得颜色更深一些。 紧紧贴着少女玉足的棉袜覆盖到脚踝处,再往上是黑色的加绒裤袜,延伸进牛仔裤的裤腿中。 袁月苓将裤腿略微往上提了提,黑色裤袜便在小腿下方显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来,上方是干的,下方是湿的,覆着一层水膜,还闪着光。 袁月苓一抬手把棉袜脱了下来,在手心中拧出水来。 黑色的裤袜包裹下,细细的双腿看不到一点赘肉。 小巧玲珑的双脚被袜子包裹着,露出诱人的曲线,脚跟处不断地有水滴下。 袁月苓把脚趾弯了起来,足尖又有水流下,她弯腰用手去挤压,随后将袜头的线再次与脚趾对齐。 挤过了脚尖,她又开始从下往上一点一点挤。脚掌,脚跟,脚踝,小腿…… 指缝间有水滴渗了出来,黑色的裤袜经这样的挤压后也产生了一些褶皱,袁月苓只消一抹又把它们展平。 最后,她放下了牛仔裤腿,把棉袜和运动鞋重新穿上。 周嵩伸手挠了挠袁月苓的胳膊。 袁月苓一甩胳膊,没理他,看向了窗外。 周嵩又挠了挠她。 “狗子,不吵了吧,累了。” 周嵩心中暗想,一开始也是你挑事,现在你说不吵就不吵了。 袁月苓瞪大了眼睛:“那你想怎么样?我给你跪下来磕个头行不?”作势就要站起来。 “别别别别别别别……”周嵩慌忙扶住了她:“那句话不是跟你说的,是内心os吐槽,发错频道了,不吵了不吵了……” 袁月苓刚要说什么,周嵩的电话振动了起来。 “喂,哪位?……” “……” “啊!神父您好您好……” …… …… 周嵩放下了电话,若有所思。 “老赵说什么?”袁月苓将身体前倾,扒拉在周嵩的椅背上。 “不是老赵,是那个西板鸭人胡安。” “怎么啦?” “他说,如果我愿意接受国际驱魔人协会的条件,他们会给我一封最高级别的推荐信,帮我拿到牛津大学基督堂学院的研究生offer,并且提供丰厚的奖学金支持……” “有多丰厚?”袁月苓饶有兴味地问。 “基本上……就不用自己花钱了吧。”周嵩想了想。 “你怎么想?”袁月苓问。 “我还不知道……再说你不是反对我干这一行么。”周嵩巴巴地说。 “可是我在你的脸上看到的是心驰神往。”袁月苓指出。 “这个……”周嵩实话实说:“是比画房子更好玩一点,而且那可是牛津啊老婆,牛津哎!” “牛津怎么了,学神学专业,你回来都找不到工作……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卖身协议肯定要帮国际驱魔人协会打工的。”袁月苓想了一下,温婉地说:“狗子,我给你讲一个段子。老师问学生,法律法律,法和律有什么不同。 “学生说,如果我说我男朋友是律师,我妈会很开心,如果我说我男朋友是法师,我妈得打死我。” “你有那么在意你妈怎么看吗?” “……可是我在意别人的目光啊,好好的建筑设计师它不香吗?” “算了,反正我估计也去不了……”周嵩又想到什么:“胡安问我要大学的成绩单……他说什么,gpa的权重大概会占据录取百分之多少的因素。” “呃……” “我不知道国内补考怎么算绩点,如果挂科补考按照补考成绩算绩点,那没事,如果补考只给最低合格绩点,那影响很大……” “不是有最高级别推荐信吗?” “那也只是把权重从40%降低到百分之……” “哈,哈。”袁月苓冷笑了一声:“少壮不努力,这下你可不能说,是我妨碍你追求梦想了哈。” “你高兴个啥劲儿?” 吵吵闹闹间,“沙南线”在汇南大学城的终点站停泊了。 车门打开的瞬间,袁月苓看着外面的一片汪洋,顿时意识到: 刚才的袜子全白拧了。 …… …… 风雨中,周嵩撑着袁月苓那把大黑伞,试图遮盖住两个人的身躯。 “瓜婆娘,昨天晚上就有橙色预警了,手机都不看!” “我忙了一晚上哪有功夫看手机?你不也没看?” 他俩刚开始时,还左跳右跳避开水坑,再几步,路上便已无下脚之处。 虽然路边草坪中貌似没有积水,袁月苓在水边踌躇了几秒钟后,轻轻伸出了左脚,白色的运动鞋向水坑中慢慢踏了下去....... 这一步便湿到了脚踝,另一脚则落处更深。 周嵩忽然感到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穿过,这种心疼的感觉前所未有。 他仿佛可以听到,袁月苓的玉足每踏下一步后,挤压出两层袜子与运动鞋中积水的声音,心中则更不是滋味。 这时的雨是今天以来最大的了,风从侧面刮来,雨点横扫着整个校园。 往日里喧闹的校园几无一人。 狂风中,周嵩只能打着伞勉力遮住俩人的上半身,将腰部以下的半身交给大雨随意冲刷。 袁月苓的牛仔裤在半分钟之内全部湿透,两个随意卷起的裤脚被大雨冲得先后落下,搭入水中。 刚开始,她还能小心而优雅地轻轻踏下每一步,但这已经是非常狼狈地随风摇曳,踉跄地向食堂的方向踱步了。 周嵩勉强地将手撑在伞面上,身子艰难地向前倾着,才能抵挡迎面吹来的强风。 每走一步,他就在肚子里大骂一句罗教授。 他能感觉到,裤子湿透后紧紧地贴在腿上,而湿透后的裤袜又将腿紧紧裹住。 袁月苓大腿上的裤袜和长裤仿佛紧紧地粘在了一起,而膝盖以下的长裤每走一步,都在裤袜上轻轻滑动。 可怜的运动鞋与棉袜都淹没在了水里,风中摇摆的袁月苓已无余力去感觉它们的存在。 到了教学楼附近,风小了些。 二人快步冲进教学楼,摆脱了这恐怖的大雨。 “上岸”后,袁月苓感觉每跑一步,脚上鞋袜中的积水都被向前甩出,而脚落地时,运动鞋棉袜中的水被挤出好多,并发出“啪嗒”的响声,抬起脚后又觉得沉重。 袁月苓拉扯着自己的长裤,一方面为了把褶皱拉直,一面感觉到湿透的袜子和长裤之间的摩擦居然有一点舒服。 她的双腿扭动了几下,长裤的位置终于恢复,再弯下身,将棉袜的袜口向上拉起,小心地整理了被水冲得凌乱的袜口。 “报告。”周嵩瑟瑟发抖地喊道。 大学里迟到一般是不用喊报告的,奈何这罗老头脾气古怪。 罗教授中断了授课,抬头朝教室门口望去,只有周嵩浑身湿透像从游泳池里爬出来一样,身后跟着罗教授最得意的女弟子。 女弟子同样跟游过泳一样,脸上都是水珠,湿透的刘海紧紧贴在额头上。 此时,她正怯怯地躲在周嵩的身后,害怕同学看到她里面衣服的轮廓。 只是站在门口,二人的足下就积聚起小谭。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安静,安静。”罗教授喊道。 罗教授有些心疼袁月苓,他的本意只是想刁难一下周嵩,却没有算道…… “快回去换衣服吧,这个天着凉了不得了,算你们两个今天正常出席了。”罗教授吩咐道。 袁月苓为难地表示,自己已经不住在宿舍里了,教室里又响起一番起哄和八卦的笑声。 何思蓉自告奋勇地要陪袁月苓回寝室换衣服,三人走出教学楼外,在屋檐下惆怅地等着雨变小。 “周嵩啊,你就是这么照顾我们家苓儿的?”何思蓉埋怨道。 袁月苓和周嵩一起打了个喷嚏。 “小蓉,你别说他了,跟他没关系……”袁月苓护着他说。 周嵩捏紧了拳头,暗暗下定决心,下学期要去考驾照。 第十二章 退学警告 周嵩第一次见到袁月苓的那片松林里,站着一对青年男女。 松树下的男人身形结实,方脸堂留着板寸,下巴青黢黢的,颇有些枭桀之气。 对面的女人穿着浅蓝色高领毛衣和黑裤子,及腰长发用一个格布发箍束的一丝不乱。 “什么事啊,方老师?”男人问。 “我给你打电话就非得有事吗?”女人反问。 “我平常都在教室,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眼前的女人身子忽然向前一闯,男人想后退,可是一步便撞上了身后的松树,温润的嘴唇已经覆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吻让男人一时无措,但随后他便也将女人紧紧拥入怀中。 “方老师,被人看见会给你惹麻烦的。”激吻过后,男生退开几步,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道。 “明明你比我大,‘方老师’这块挡箭牌,你还打算一辈子都用吗?”女人语气有些无奈。 “方老师,一日为师……” “算了,反正你老师我最多再做一年半载,你喜欢这么叫就珍惜机会吧。 “为师还要去一趟毛慧燕那,徒儿你哪来哪去吧。”女人撂下话飘然而去。 “方敏,我……”曹文龙望着方老师的背影,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告别心事重重的笨徒弟,方老师向着辅导员的办公室走去。 方才下了一场大雨,此时已经完全止住,路上还有一个又一个的水洼,方老师小心翼翼地绕过它们,避免湿了脚。 前有冬日雷暴,现有冬日台风,这几年的魔都气候突变,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 方老师不无忧虑地想。 曹文龙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从他那里总是能听到一些可怕的传闻和猜想。 会不会真的有一个灾难的时代,就要降临了? 到了。 方老师推开辅导员的办公室。 屋里有四、五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正在谈笑风生。 “方老师来啦?”毛慧燕欠了欠身。 “钱老师今天没来呀?”方老师随口问道。 “你不知道吗?”毛慧燕对着方老师小声说道:“钱老师被人举报跟学生有染,现在停职了。” 方老师心中有什么东西猛然一坠。 毛慧燕这是意有所指?还是自己多心了? “我看就是钱老师卡他们学生期末成绩有点狠,被坏学生设计坑了。”另一个头圆滚滚的辅导员说道:“就怕是空穴来风啊。” “说到这个,毛老师,”一个男辅导员接话道:“听说你们班那对苦情鸳鸯,成了?” “哎哟别提了,一说我就胃疼。”毛慧燕道:“袁月苓可是我们班的尖子生,给那臭小子霍霍的……以前那些事就不说了,现在可好,也开始翘课了。” “人呢,”男辅导员评论道:“向下走总是比向上走来得容易的。” “而且……”毛慧燕面带忧虑地说:“最近我去查寝,听说周嵩和袁月苓都搬出去了。” 周嵩吗?方老师的耳朵抖了一下。 啊,那个小伙子…… “那也很正常吧。”圆滚滚说。 “他们才谈几天啊,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回事?”毛慧燕抱怨道。 “你可得当点心,多关心关心。”男辅导员说:“你还记得上学期我们班被退学的那个学生吧?就是因为怀孕。” “退什么学啊……既然打算要孩子,就领证啊,这又不违反规定。”毛慧燕嘀咕道。 “可是男的小啊,年龄不够,22周岁呢。你们周嵩到了没?” “让我康康……”毛慧燕眯着眼睛,身体前倾,开始调阅学生的档案…… “毛老师。”方老师清了清嗓子,提醒毛老师她的存在。 外面的风刮得呜呜响,方老师当然希望早点办完事早点回教职工宿舍去。 “报告!” “进来!”毛慧燕心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毛慧燕指了指墙上的时钟:“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 “对不起毛老师,”周嵩说:“您让我下了罗老师的课再来,我们回去换了衣服,就来晚了。” 毛慧燕和方老师望向这两个手牵着手的学生,他们俩人身上都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看起来有点滑稽。 周嵩身上穿的外衣明显偏大,袖子放下来能盖住手,袁月苓身上的衣服则显小。 “你们这是,哎……”毛慧燕说:“袁月苓你出去等着吧,我跟周嵩单独谈谈。” “毛老师,”袁月苓认真地说:“周嵩的未来和我的未来息息相关,我必须知道他会怎么样,不然……” 听到“周嵩的未来和我的未来息息相关”这句话,旁边的几个女辅导员都交头接耳,表示甜到了。 毛慧燕斜着眼看看两个学生仍然十指相扣的手,心中不悦,心想这女孩子真是智商负数。 袁月苓哭着,抱着自己的大腿,求自己为她做主,摆脱同班骚扰者的景象好像还在昨天。 今天你就敢搁这站着发狗粮? 幸好老娘有未婚夫,毛慧燕想。 毛慧燕瞥了一眼周嵩,后者明显不敢表示反对。 野狼驯化为家犬了么,毛慧燕想。 但愿你能镇得住他。 毛慧燕叹了一口气,拉开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拿出一张a4纸,把左手的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在纸上弹了一下。 那张纸被弹的地方应声而破。 这就有点尴尬了。 毛慧燕咳嗽了一声,又抖了抖纸:“这上面显示,你这个学期所有的科目,所有,出勤率都低于2/3。” 周嵩连忙说:“毛老师,我保证这学期剩下的出勤率会是100%。” “你少来,这学期还有几天啊?”毛慧燕说:“你知道出勤率低于2/3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意味着挂科。”周嵩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那你知道挂科几门意味着留级吗?” “毛老师,现在是第一学期。”周嵩礼貌地提醒道。 看到这招不好使,毛慧燕决定变本加厉地吓唬他:“没错!所以你可能会被退学!” 毛慧燕满意地看到,周嵩和袁月苓的脸色唰一下变色了。 “你不知道吗?学校对于一个学生四个学年的总挂科数目是有规定的。”毛慧燕现场胡掐:“我记得,之前的四个学期,你的补考次数总共是……” 毛慧燕顿了一顿。 “13次?” “对,13次!” 听到这个数字,袁月苓觉得无地自容,想找条缝钻进去。 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的她,她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场面她真没见过。 “所以,你这学期只要再挂科……三门,三门以上,就要被劝退了。”毛慧燕恐吓他说。 一声炸雷响过,周嵩不太确定是真的打雷了还是自己脑子里的惊雷。 袁月苓晃了两下,一时没站稳,周嵩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毛慧燕见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 “毛老师,我后面一定会认真复习,争取把期末考考好。”周嵩信誓旦旦地说:“只是平时分这块……还请毛老师跟各科老师求求情,别卡得太死。” “我去求情?”毛慧燕一挑眉毛。 “我去我去,我自己去沟通。”周嵩心领神会。 “耗子尾汁吧。”毛慧燕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往椅背上一靠。 方老师见状,准备上前来说她自己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毛老师。”袁月苓开口了,方老师停住脚步。 “嗯?”毛慧燕对着袁月苓换上一副温柔的表情。 “我想放弃……下学期的交换生资格。” “你说什么?”毛慧燕嚷了起来:“为什么?” 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又一起望向这边。 连周嵩本人都是震惊不已。 “没……没为什么。”袁月苓抿着嘴,低下了头。 “该……该不会是因为他吧?”毛慧燕手指周嵩。 “嗯……我没办法和他分开。”袁月苓继续看着鞋尖,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道。 袁月苓所说的“没办法分开”是一种科学还不能解释的物理现象,但这话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却是不折不扣的撒狗粮。 “你脑子不清楚,下学期再来跟我说这事吧。”毛慧燕说。 “我……也是犹豫了很久了,但是,可能真的想不出解决办法了。”袁月苓艰难地说:“所以我才想,早点把机会让给别人。” 毛慧燕觉得很无语:“袁月苓,你——” 方老师看着外面随时又要狂风大作的天气,实在忍不住了:“毛老师,我……” “你们俩先走吧,袁月苓,下周找时间单独来找我一趟。”毛慧燕挥了挥手。 “好的毛老师。”袁月苓说。 “毛老师,还有一件事——”周嵩说。 “走了,狗——周嵩。”袁月苓一拽他。 周嵩路过方老师身边的时候,和她对望了一眼,点头示意。 “等一下,周嵩,”就在周嵩要出门的时候,毛慧燕叫出了他:“你周岁多少岁?” “19,”周嵩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道:“怎么了?” “没怎么,注意安全。” 毛慧燕这四个字一出,办公室里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啊?好的。”周嵩还没反应过来。 袁月苓却捏紧了他的手,把他拽出了辅导员办公室。 …… …… “月苓,月苓,你走慢一点,等等我。”周嵩气喘吁吁地小跑追了上去:“你又生我气了?” “没有,”袁月苓言简意赅地说:“天又要下雨。” “可我觉得你生气了。”周嵩说。 此时的袁月苓,让他想到了小学二年级时,第一次被老师叫到学校训话的,失望的母亲。 “真没有。”袁月苓停下脚步,等周嵩追上来,然后拉住他的手。 小男孩怯怯地抓紧了母亲的手。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交换生的事情。” “反正也去不了,还说它做什么?”袁月苓淡淡地说。 “先前我还指望能够解除共生以后去,现在我也死了这份心了。 “你也别太有心理压力,说到底,这也不能怪你。”袁月苓安慰他说。 “太可惜了……”周嵩心疼地说:“应该再等等再跟毛老师说的,万一下学期解了呢?” 袁月苓一怔。 显然,周嵩应该是巴不得自己走不成,绑在他身边的才对。 他居然会真心地替她着想? 她有些小感动。 “没事儿,不过是三个月的短期交换学习,不影响什么的。”袁月苓故作轻描淡写。 “那你也应该再等等啊,”周嵩说:“万一,万一下学期出发之前,共生解了呢?” 袁月苓停住脚步:“那我也舍不得你离开你三个月啊。” 周嵩,石化。 袁月苓说这话本身就是顺口一嘟噜,没怎么过脑子。 毕竟天天听周嵩说情话,听也听会了。 没想到周嵩的反应这么大。 看着周嵩开心的样子,不知为何,袁月苓的心里也开心了起来。 “是否自己的举手之劳,就能给他人带来莫大的安慰……?”袁月苓想到赵神父那天说的话。 因为别人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这是不是就是赵神父所说的“爱”呢? 袁月苓意识到,从小到大,自己都很少有这样的感觉。 她很少会真情实意地为他人感到高兴。 因为她深知,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包括父母在内,所有人都有可能会背叛自己。 她并不真的爱她的弟弟,因为每一个心爱的玩具,只要弟弟看上了,就一定会被他夺走。 她也不爱父母,因为每一次和弟弟的争执,父母都一定会偏袒弟弟。 何思蓉是她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当何思蓉碰到什么好事的时候,袁月苓虽然表面上会替她高兴,但是潜意识深处仍然会觉得那是何思蓉的事情,归根结底与自己无关。 所谓的“高冷”,不过是变色龙的保护色啊。 想到何思蓉在教堂幻境中,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歇斯底里的模样,袁月苓觉得很愧疚。 “周嵩。”袁月苓说。 “嗯。” “我爱你。”袁月苓有些上瘾。 爱别人,也许真的是一种很快乐的体验? …… “周嵩,你振作一点!我背不动你!” …… 二人攀登上t大的网桥,等车。 “你别坐在栏杆上,不安全。”周嵩拽着袁月苓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她拉离了桥边。 此时的风又开始大了起来,让他俩有些焦虑。 “苓,你为什么不让我跟毛老师报告跟踪狂的事情?”周嵩想起来一个事。 “你这人,就是没一点眼力劲,”袁月苓说:“你没看到旁边有个老师也找毛老师有事吗?外面风这么大,老师也想早点回去啊。” “哦。” 狗子擅长替他人着想,只是不擅长观察,袁月苓想。 “而且,让毛老师觉得你贼喊捉贼,很好玩吗?”袁月苓又说:“你以为,我丢了那些东西以后,没有跟毛老师反映过吗?辅导员真的有用,你早就进局子里蹲着了。” 周嵩:“?” 袁月苓吃吃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周嵩的胳膊:“走了。” 周嵩回过头,看到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停在桥中央。 第十三章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哇 唐小洁听了周嵩转述辅导员的话,嗤之以鼻。 “拿着鸡毛当令箭,吓唬人罢了。”唐小洁说:“不行我回头再去打听打听,学校里那些人小洁很熟。” 回到别墅,袁月苓不由分说地把周嵩赶到楼上去学习,自己一头扎进了厨房,为唐小洁做第一餐感谢宴。 周嵩坐在自己的电脑前面,嘴里咬着一支笔,面前摊着一本书,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些上面。 虽然厨房在楼下,周嵩却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厨房传来的,两个少女的笑声。 有点岁月静好,齐人之福的幻觉啊…… 周嵩用手指戳了一下开机按钮。 袁月苓拼的电脑,能不能点亮,需要测试。 嗯……看来是没问题。 那么这边的网速怎么样呢? 需要测试一下…… 嗯!不错! 身后的房间门被推开了,周嵩下意识alt+tab。 袁月苓把切好的水果拼盘重重地搁在桌上,一句话没说,转身出去了。 周嵩讪讪地关上了电脑,重新开始学习。 可是鼻子里这一股油烟味,真的很让人分心啊。 …… …… “神学?牧师?这些跟周嵩沾边吗?”唐小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我也不赞成。”袁月苓用小木铲翻着锅里的葱爆羊肉。 “小洁之前一直没好意思问你们,你们俩怎么忽然对宗教这么热衷了?以前可没看出来……那个郁盼望,真就传教带师吗?可她也从来没给小洁洗过脑啊。” “我很热衷吗?还好吧……”袁月苓没多想,下意识回答道。 “那他是怎么说的?神职人员是要守一堆清规戒律的,他不要你了?”唐小洁问。 “那倒好了,赵神父给画了条道,说是可以两全。” “所以他真动心了?话说回来,这行当跟机关公务员似的,没啥竞争旱涝保收,没准适合他的种性格。将来他有所成就,你就是主教的妻子,很酷啊。” “主教只会有情妇,不会有妻子。你听说过哪任教皇是有公开的家室的?” “没有……吗?” “当然没有。”硬要说的话,圣伯多禄(彼得)算一个,但是没有拿出来说的必要。 “没有就没有呗,教皇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净做梦。” “这就意味着,有家室的人,入了这行,是没有什么职业上升空间的……一辈子基层打工仔。” “你担心他抛弃你?我还以为你是被他缠得不行了才从了的,一直不敢深问,原来你已经爱他到不能自拔了?”唐小洁明显兴奋了起来。 “抛弃是不可能抛弃的,在教会里,离婚即便不说绝对不可能吧,但要那么容易,鹰王亨利八世就不会背教了。” 唐小洁歪了歪脑袋,冒出三个问号来。 虽然但是,以前从来不知道袁月苓还精通历史啊。 “总之,他做这个,如果将来不思进取躺平混吃,跟着这样的男人我会很痛苦——虽然他多半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锐意进取向上攀登,我就会成为他的负累,我还是会很痛苦。”袁月苓摇了摇头。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你这还没嫁就开始悔,是不是急躁了一点?” “明知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一往无前……我做不到。” “你应该乐观一点啦,到时候他要是心里有你,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努力的,你不用早早地贷款背个包袱。 “如果他不爱你了,那就一拍两散好了,干嘛要死乞白赖的?” “你不明白……” “我明白,你就是满脑子从一而终的封建思想。” 之后唐小洁发表了或许可以命名为《唐小洁烈观》的即兴演说。 袁月苓无法告知真相,只好尴尬地附和。 不过,她也看出来,唐小洁说她圣诞夜玩了一宿没睡,应该是没有说谎。 …… “蒜泥白肉!” “麻婆豆腐!” “葱爆羊肉!” “香菇油菜!” 每上一道菜,袁月苓就像店小二似地吆喝一嗓子。 唐小洁坐在餐桌前,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袁月苓在心里叫周嵩下来吃饭没反应,便上楼去叫他。 推门之前,她听到周嵩在里面打电话的声音。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站在门口听了起来。 周嵩应该是在和胡安神父通电话,谈绩点的事情。 袁月苓有些失望。 转念一想,周嵩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也未尝不是好事。 总比天天打网游来得强。 牛津大学啊…… 袁月苓拿出手机,搜索着鹰国牛津有什么适合自己的学校。 可是如今共生的距离限制缩短了……就算是同城也未必可以。 原本清晰的未来再一次蒙上了一次迷雾,袁月苓烦躁地放下了手机。 周嵩似乎又换了一个人打电话。 这次他的通话对象是……杜鹏飞? 站在门口听,既听不清,又容易被发现。 袁月苓转身进了洗手间,褪下裤子,在马桶上坐下。 集中注意力……感知周嵩的听觉…… “杜公,这个事情,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 “周嵩,我们家是做生意的,介入公安办案流程,你太看得起我了。” 杜鹏飞的声音熟悉又陌生,有些沙哑,又有些疲惫。 相比之前的年少轻狂,短短的一个月,他的声音多了一丝成熟稳重。 袁月苓的心莫名被什么东西牵扯了一下子。 “陶坤这件事……”周嵩说。 袁月苓站起身来,按下冲水的键,切断了听觉的联结。 两个姑娘坐在下面等了十多分钟,周嵩才像个大爷似的姗姗来迟。 用了膳,周嵩帮着袁月苓把厨房和餐桌收拾好,俩人回卧房去学习。 “周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袁月苓用笔敲敲周嵩的手背:“小房子是蓝色,墙壁是乳白色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我们俩每天一起上课,下课,手拉手一起去学校,一起回家,晚上回家一起做东西吃,一起念书,再一起睡觉。” “对啊……是不是到了该一起睡觉的时间了。”周嵩打了个哈欠。 “你要去牛津,不是要看国内的绩点吗?马上期末考了,就不能抓紧点吗?”袁月苓撅起嘴。 “……”周嵩眼睛一亮:“你同意让我去了?”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翻过了一页:“抓紧吧,等考完了我再陪你玩游戏,啊?” “嗯!” 袁月苓本想和他谈谈镜中人的事情,又觉得此时不宜分心,便决定期末考完了再议。 复习到了后半夜,周嵩本想再一起沐浴,袁月苓以唐小洁在为由拒绝了。 二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 “别弄我了。”袁月苓说:“刚刚还困得要死,这会儿就来精神了?” “稍微一下下……” “就给你三分钟!” “十分钟!” “五分钟!” ——分割线—— 原本周嵩心里憧憬的同居生活是,可以和袁月苓一起看书、看电影、玩游戏,然后一起讨论和分享文学音乐啥的。 但现实却是无尽的柴米油盐和复习迎考。 袁月苓似乎总有做不完的家务,然后把剩下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对于建筑,周嵩谈不上有多热爱。 之所以会报考这个专业,多半也是听从父母的建议,觉得这个专业大有钱途而已。 不过,周嵩倒也不十分烦恼。 毕竟,也就期末考之前这段很短的时间而已。 袁月苓答应周嵩,等考完以后,可以好好陪他,为了他而尝试新的事物。 因此周嵩也就把注意力专注到眼前的考试上来。 周末来临以前,周嵩去了一趟市区,面见胡安神父。 胡安在市区开了一家西板鸭语培训机构,没什么生意,就是一个长期居留的牌面。 他的住所就在语言学校的一条街外,装修风格奇异。 墙壁是深色的,周嵩有一种玩菠兰游戏《巫师5》的时候,进入中世纪百姓人家的感觉。 他敲了敲墙壁,才发现这并不是木质的。 “好逼真!”周嵩感叹道。 胡安介绍说,这是欧式古典温和风,袁月苓却认为她在书上见过的欧式古典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二人在内心交流着对主人装修品味的点评。 周嵩喜欢得不得了,甚至有些激动。 袁月苓却认为住宅最重要的应该是敞亮,这种装修风格太让人压抑了。 二人一边在心里争执,一边在深棕色的沙发上坐下。 能把这些冰箱、挂屏电视和沙发完美融入仿中古特色的风格中,却不显得突兀和不协调,实在有两把刷子。 胡安为二人端来了两杯香槟,袁月苓起身接过,躬身致谢。 他看到周嵩正盯着一幅军事独裁者的画像出神,便介绍道,这是他们本国从前的某位领袖。 “那胡子挺帅的,”周嵩恭维道:“军服也帅。” “那么,”胡安翘起腿,斜坐在小沙发上,举起了手中的香槟:“干杯。” “干杯。”“干杯。” 简单寒暄了一阵,周嵩忐忑地递上了自己的成绩单。 胡安皱着眉头看了一会,放下了它:“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周嵩一喜。 “今后,请尽量保证,减少补考的状况。”胡安又补充道。 “一定一定。” “那么,你做好决定了?”胡安确认道。 袁月苓转过头,看着大落地窗外繁华的魔都市景,远处的东方之珠,怅然若失。 “我没什么太大问题,问题是她。” 周嵩指了指袁月苓,意为,请胡安神父帮忙说服贱内,彻底地,积极地,支持自己。 胡安却会错了意,点点头:“当然,当然,我早就考虑到了你们的特殊情况。” 袁月苓回过头来。 “你的女朋友,她是个学习成绩优异的人?” “是的是的。”周嵩把早就准备好的,袁月苓的成绩单递了上去。 “国际驱魔人协会,与牛津基督堂学院有着深度的合作,但是,”胡安解释说:“与建筑学院,比较少交集和来往。 “但是,我依然委托了鹰国那边的朋友,尽量给予一般程度上的推荐,结合袁月苓同学本身优异的专业成绩,我认为,问题不会很大。 “当然,奖学金方面,可能……”胡安面露难色:“需要自己去争取。” 离开胡安的家以后,周嵩兴高采烈,袁月苓却闷闷不乐。 周嵩询问她怎么了。 袁月苓本想告诉他,牛津大学虽然声名在外,其建筑学院却是相当一般,并不在自己的预期之内,何况,不能走公派也没有全额奖学金,她负担不起这个费用。 想了想,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挺好的呀,这次算我抱上男朋友大腿了。”袁月苓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分割线—— 生活在紧张忙碌又枯燥乏味的复习迎考中,一天天的过去。 唐小洁的课程表与周袁二人并不重复,生活节奏更是南辕北辙,为了通勤方便,周嵩买了一辆二手的电瓶车,每天载着袁月苓同进同出。 开始的时候,袁月苓坐在周嵩的后面,下雨天后背常被溅上泥点子,后来便转移到了坐前面。 周嵩喜欢袁月苓坐在前面,因为聊天比较方便,不容易受到风声的干扰。 虽说用心声交流不会受到风声的干扰,但是毕竟耗神,所以能张嘴的时候还是张嘴。 袁月苓坐在周嵩身前,双脚放在踏板上,目光炯炯有神。 这种姿势比坐在后座要亲密许多,周嵩每天骑车的时候就像拥着她,欣赏着她圆滚滚的后脑勺。 不顾袁月苓半真半假的抗议,周嵩特别喜欢抚摸和亲吻她好像小男孩一般的后脑勺。 周嵩说袁月苓的后脑袋特别可爱,每次看着她的后脑勺的时候,都能真实感觉到袁月苓的临在。 坐在前面只有一个坏处,就是会为坐在后面的人遮风挡雨。 考虑到他俩的特殊状况,谁来遮风挡雨最后都是一样的,因此也就不成为一个问题了。 他每天就搂着袁月苓骑车满校窜,除了上课以外,还要找各科老师谈话。 作为理工类院校,t大常年保持4:1的男女比例。 像袁月苓这般容貌的姑娘,通常都会出现在豪车的后座,而不是坐在电瓶车的踏板上,被当成挡风板,呼啸来去。 因此,周嵩收获了很多路人意味不明的眼光。 第十四章 破产姐妹周嵩 作为理工类院校,t大常年保持4:1的男女比例。 像袁月苓这般容貌的姑娘,通常都会出现在豪车的后座,而不是坐在电瓶车的踏板上,被当成挡风板,呼啸来去。 因此,周嵩收获了很多路人意味不明的眼光。 虽然秀恩爱常被诅咒死得快,可是当真不秀,便如锦衣夜行一般了。 因此,他多少感到有些得意。 这周内,他们搞定了9位手握生杀大权的任课老师中的7位。 大多数老师都是比较好说话的,周嵩自己就能搞定。 找到老师,先寒暄一番,赞美一番该教师的授课水平以及人格魅力。 一般这种时候,老师就会笑呵呵请周嵩有话直说了。 如果对方抽烟,便递上两盒“软华夏”,如果不抽烟,便递上茶叶,随后表达一番对平时成绩的担忧。 随后老师就会义正言辞地批评一番周嵩的低出勤率,周嵩则会表达一番深刻悔悟的态度。 少数几个不好搞的,再由袁月苓出面说情,一般也就成了。 最后都会以此为结语:“这样吧,只要你期末考超过70/75/80,我就算你及格。” “别说80,90都行啊!”周嵩一得意,脱口而出。 “别胡说,就80,就80。”袁月苓瞪了周嵩一眼,对老教授说道。 “回去好好谢谢女娃子吧。”老教授眯着眼说:“你啊,书不好好读,花功倒是顶流。要不是优秀学生替你求情,我才不给你过呢。” “是是是,谢谢张教授。” 周嵩和袁月苓离开张教授的办公室,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名单。 名单里的9个人名,已经有7个被打上了红色的x字。 那些讲师副教授教授们倘若见到自己名字上的x字,一定会改变主意,坚定不移地干掉周嵩。 “先易后难,还剩下两个最难搞的家伙,”周嵩眯着眼睛说:“罗教授和姓郭的。” 周嵩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用力挪开了撑脚:“要不,我去找罗教授,你去找姓郭的?” “我去找罗教授吧,至于郭老师,”袁月苓踩上电瓶车踏板:“我劝你放弃治疗吧。” “姓郭的是很难缠没错啦……” “而且他还是个出了名的色鬼,我去找他没准倒是能成。”袁月苓坏笑着:“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无所谓。” “真的吗?你无所谓?”周嵩斜着眼睛看她:“你现在怎么成这样了捏?” “早都跟你说了,你喜欢的是想象中的袁月苓。”袁月苓故意逗他。 “哦,是吗?”周嵩的手揽上了袁月苓的腰:“那真实的袁月苓是啥样的?” “对男朋友百依百顺,完全属于你,你说干啥就干啥,你说不干啥就不干啥。”袁月苓胡掐道。 “那这样,我有对付姓郭的的妙计。” “你说。” “你就去找姓郭的,进门把门反锁好,然后把bra拽出来,冲到窗口大喊非礼啊!那姓郭的准着急,让你别喊,然后你不就可以提条……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轻点儿!” “你们圣骑士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看来袁月苓说的百依百顺是假的,周嵩松了一口气。 周嵩骑车把袁月苓放在了罗教授办公室在的那栋楼的入口,然后又骑车去了姓郭的的画室。 郭英才,男,34岁,骨瘦如柴,长发披肩,离过一次婚,教授《建筑美术》这门课。 此人好色且严苛,每个学期男生在他手上挂科率接近50%。 长得不好看的女生的挂科率同样是50%。 为此,他得罪了很多人。 坊间传闻,半年前,姓郭的被毕业生套麻袋狠狠揍了一顿。 这事情是真是假,周嵩并不知道,只知道无论如何,姓郭的这学期也没有一点要收敛的意思。 若放在平时,挂他一门也无妨,无非是补考,债多不愁。 不过胡安神父刚关照过自己,尽量不要再挂科了。 还是得想想办法。 周嵩还记得姓郭的在课上当中嘲笑自己的画是幼儿园涂鸦。 周嵩还记得自己上《建筑美术》的时候,前脚点完名后脚就从后门出去了。 这本是一项很常规的操作,却激怒了姓郭的,以至于他扬言周嵩这学期不用去上的课了,因为必挂,而且补考也必挂。 当然,这些话周嵩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之后他就悉听尊命,没再去上姓郭的的课。 要是姓郭的讲那些不负责任的话的时候,能给他录下来,这事儿就好办了。 周嵩拿出手机,打开录音机app,又关上了。 不过,姓郭的应该不会那么傻。 最好还是由月苓出面。 倘若只是陪着笑脸说两句好话,就能解决问题,也未尝不可。 若是这厮敢于言语调戏甚至动手动脚……自己就可以掌握视频音频证据,顺便进去暴打他。 当然,袁月苓是肯定不愿意钓鱼执法的,何况姓郭的应该也没那么容易上当。 如果不能让姓郭的相信袁月苓没有手机录音也没有带隐形录音笔和探头,这只老狐狸应该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共生能力虽然可以分享到袁月苓的视觉和听觉,但是周嵩也没有想到用外部设备去捕捉它们的方法。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周嵩在姓郭的的画室前转了八圈,否决了一个又一个方案。 “你们圣骑士就是这么做事的吗?”袁月苓的话还犹在耳边。 是啊,我周嵩做事应该光明磊落。 可恶,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 “我这边搞定了,你那边怎么样啊?”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我还没想出对付他的办法,所以还没进去。”周嵩回答说。 “你怎么那么墨迹,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袁月苓说。 “我骑车回来接你?” “没几步路,我都快走到了。” 周嵩正和袁月苓发着脑内电报,面前的铁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长发的男子和一个女生出现在了门口。 “郭老师好!”周嵩喊道:“呃,方老师?” “你们聊,我先走了。”方敏捋了一下头发,对周嵩抿嘴一笑。 方敏侧了一下身子,周嵩下意识地退开一步,目送着她离开。 袁月苓的倩影也在楼梯拐口出现了。 “周嵩,期末考好好画,只要在平均水准以上,我给你及格。”郭英才说。 “啊?好。”周嵩怔怔地说:“谢谢郭老师!” 那姓郭的脸上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伸手重重拍了拍周嵩的肩,关上门进去了。 “什么情况?”袁月苓走到周嵩身边,摸着自己的肩膀:“好痛啊。” ——分割线—— 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之余,周嵩形成了一个网购的新爱好。 众所周知,他的生活费并不高,但是总觉得没地方花钱。 毕竟,除了在食堂吃饭和游戏上的花费以外,他没有别的开销,而大学城的伙食又惊人的便宜。 游戏也只不过是充月卡而已,有一次他甚至闲钱多到找工作室买了一条25人成就龙。 在共享血条这件事发生以前,周嵩曾经想过通过剁手来排解内心的烦闷。 他去汇南镇的商业街转了一下午,又在马云上按照产品分类逛了一个晚上,最终没有找到一个想买的东西。 这种佛系的购物欲望一度让周嵩感到烦恼。 而现在,这种烦恼终于消失不见了。 周嵩自己的解释是:房子大了,买东西有地方放,消费习惯随生活环境改变而改变。 但问题是,马云的大数据推送已经把周嵩的账号认定为一个少女,而不再是一个二次元宅。 ——他买的基本上都是袁月苓身上穿的东西。 袁月苓并不领情,指出自己的衣裙鞋袜都够用,不要再往家里搬。 “而且,你买之前,至少让我看一下,我喜欢不喜欢。”袁月苓如是说。 “不用看,让你看的话,你一定会不喜欢。”周嵩嬉皮笑脸地说。 周嵩的我行我素带给袁月苓的另一个担忧是,她怀疑周嵩在外面借了网贷,或是刷爆了花呗。 他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啊! 12月31日是2034年的最后一天,也是最后一个星期天。 周嵩和袁月苓起了个大早,就近去沙川天主堂参与主日弥撒。 跟着人家唱完了年终《谢主辞》,在回去的路上,袁月苓顺路去了菜市场,嘱咐周嵩先回家淘米把饭煮上。 一进客厅,就看到唐小洁瘫在摇椅上,叼着一根冰棍看杂志,前仰后合,摇得椅子嘎吱嘎吱响。 周嵩的眼睛在铜版封面纸上扫了一眼,那是2035年1月刊的《科幻皇帝》。 “我买的杂志,我还没工夫看,你倒捷足先登了。”周嵩笑道。 “真是令人感叹啊,”唐小洁翻过一页:“都2035年了,杂志还活着,真——好。” “如果这也算活着的话?”周嵩苦笑道:“小众自娱自乐罢了。” “小洁倒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唐小洁把手里的杂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书拿在手里的触感,那种独特的墨香。” “真的吗?”周嵩眼睛一亮。 “真的。”唐小洁站了起来:“话说,你这文笔和想象力,为什么不去终点中文网搞连载呢?” “网络,我吗?算了吧。”周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耸耸肩。 属于我的时代,在我还没有出生之前,就已经过去了。 见周嵩不愿多谈,唐小洁没有追问:“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你老婆呢?” “买菜去了。” “周公子这个甩手掌柜做得好哇!颇有大男子风范。” “?”周嵩挠了挠头。 “youneedcry,dear!”有人在门外叫道。 “快递吗?我的我的!”唐小洁兴奋地奔出门外。 不多久,便扛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哗啦”一声,包裹全部抖在餐桌上:“这怎么全是你的啊,周公子。” “谢谢小洁,”周嵩亮出美工刀:“作为你帮我拿快递的奖励,我允许你和我一起享用拆快递的快感!” “真的吗?周公子真好!”唐小洁快乐地摸出另一把美工刀。 ……你到底是从哪里瞬间摸出来的! “这袜子买得挺好看的,小洁拿一双?” “……拿呗。” “这山寨裙子,退了,会被lo娘警察出警的,小洁有一条同款的,送给月苓姐姐。” “……穿过的她不会要吧。” “就穿过一次,又不是内衣,有什么关系——你别让她知道不就行了。” “啊这……” “这双鞋不错,小洁喜欢,不过你这么擅自……我觉得月苓姐不但不会高兴,反而会生气吧。” “嘛……”周嵩学着老毒物的口癖说。 “这套jk制服面料很差,版型也有问题,退了,回头小洁给你推荐霓虹原版的。” “霓虹原版的,就是真的霓虹jk的校服吗?” “对呀对呀。” “那敢情好——你这是什么表情?” “周公子啊……这汉服的做工太粗糙了。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全都给我退了,以后这种事情都包在小洁身上。” “好嘛。” 最后,唐小洁拿出来一样怪东西。 “这是什么?”唐小洁摸着这东西。 周嵩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面不改色:“啥玩意儿?我没买过,寄错了吧。” 他若无其事地把它接了过来,狠狠塞进快递袋中:“啥破玩意儿啊?” 啥破玩意儿啊,昨天买的今天就到货?坑死我了。 唐小洁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嵩一眼,欲言又止。 “你想说啥,就说呗。” “那小洁可说了。” “说。” “好不容易追到的,可别再自己作没了,有些东西,还是循序渐进,适可而止比较好吧?” “洒家自有计较。”周嵩硬着头皮说。 “那敢情好,是小洁多嘴了。”唐小洁咯咯笑了起来。 “没有,其实也没多嘴……”周嵩有些不自在地说:“小洁都是为我好。” “知道就好。”唐小洁笑道,把快递包推到一边,捧着杂志坐了过来:“呐。” 扑面的香气迎面而来,事实上,是不是有些过于浓烈了? 害怕被袁月苓闻到,周嵩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唐小洁今天却没有任何退缩之意:“呐?小洁觉得这篇《夕闻道》还是很有新意很有内涵的,一起看看吧?” “啊……好,我现在就看。”周嵩伸手想要取过杂志。 “一起看吧。”唐小洁邀请道。 周嵩想要拒绝,又不想得罪了包租婆,还在犹豫间,唐小洁已经把杂志摊在了他面前。 玄关处传来开锁的声音,周嵩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月苓姐,你回来啦。”唐小洁抬头笑盈盈地说。 袁月苓看着他们二人,有些发怔。 “老婆回来了。”周嵩硬着头皮,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袁月苓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进了厨房。 开个单章,说两句话吧~ 本来并不想发单章说这些,感觉怪丢人的,不过还是讲两句吧。 本书现在每天的免费收入都比订阅收入高出很多。 在没有上架以前,以及上架感言中,我都说过,无论成绩如何,这本书不会烂尾,不会太监。 如今我也是在为了践行这个承诺而努力着。 但是,这不代表我不会沮丧,不会有挫败感,不会心情不好。 而一个消极的心态也会对后续的创作或多或少产生负面的影响。 白天我需要上班工作,晚上我的精力都花在更新上,我已经很久没有玩游戏了。 如果你喜欢这本书,请你多支持我一下吧。 平安夜副本的后半段订阅数据下滑很严重,很多人表示还是更希望看男主和女主一对一的恋爱日常。 因此我也是加快了副本的节奏,提前开启了第三大卷的日常,并且将镜头主要对准了男女主角。 但是,在短暂地回暖之后,订阅数据又开始滑落。 如果是对章节内容感到不满意,恳求您在本章说里提出尖锐的批评意见,让我知道你的具体感受。 如果是想要养一养,恳请打开自动订阅,让我看到你还在。 如果你正在qq浏览器,或其它免费渠道阅读本书,甚至看盗版,请允许我诚挚地请求您,来起点支持我吧。 在qq浏览器发布的章说和评论,作者是看不到的,也无法与您互动,但是在起点的互动,每一条,每一天,我都会抽时间阅读浏览和参考。 以我这样缓慢更新的速度,订阅实在花不了多少钱:一天两毛钱。 如果愿意动动手指看几个视频,不仅可以免费订阅本书,甚至还有得赚。 我之前就说过,我不靠这个吃饭。 基数在这里,就算订阅翻一番,我也多买不了几个冰西瓜。 订阅的数字在我的眼里不是金钱,那只是一个数字。 可是这该死的数字,意味着信心,支持,肯定,安慰,还有希望。 订阅数字,就是作品的生命线。 最近书友群加了几个新人,聊天之下才知道,他们甚至连起点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敦促我下决心发布这个丢人现眼的单章。 如果你恰好喜欢我,恰好喜欢这本书,请来起点主站支持正版,动动手指,为本书注入一针强心剂吧。 另外,为了鼓励订阅,最近考虑出几个全订福利番外。 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主题方面的建议,欢迎留言告知。 谢谢你看完这么多碎碎念。 谢谢。 7017k 第十五章 与两位Jk少女的跨年夜(上) 袁月苓在厨房剁肉,剁得砰砰响。 周嵩在外面听得胆战心惊,好像刀砍在自己的骨头上。 “我进去帮忙打个下手。”周嵩想要站起身来。 “你给我坐下。”唐小洁面带微笑,语气却不容置疑。 “你干嘛害我?”周嵩小声地说。 “小洁什么时候害过你?”唐小洁轻轻踩了周嵩一脚。 周嵩只觉得脚背上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过,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好好好,好好好,有话好说,别再动手动脚了行不?” 周嵩几乎是哀求道。 唐小洁嗤笑了一声。 两个人一起读一本书这种事情,节奏很重要。 由于阅读速度不一致,看得快的那个人难免会不自觉地表现出焦躁,而被等待者也会感到心理上的压力,从而强迫自己加快速度。 和唐小洁一起阅读却没有这种感觉。 她似乎总是很平稳地阅读,不发一语。 当周嵩读完一页的时候,她总能探查到他的目光位置,立刻翻去下一页。 “我觉得,这些科学家的做法,没什么必要,而且有点自私。”周嵩一边看一边说。 “是吗?”唐小洁说:“小洁以为获得新信仰的你,会特别有所感触呢。” “信仰……吗?我吗……”周嵩望着在厨房中忙碌的袁月苓,若有所思道:“子曰,朝闻道,夕死而可矣……可若是夕闻道呢? “在二十多岁的年纪,一下子改变了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而且被要求投身于其中……” “你也可以拒绝呀,不是吗?”唐小洁温婉地说:“而且,二十多岁还年轻呢,别说得跟个垂暮老头子似的,你还有大把时间。”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恐怕我未必还有大把时间,周嵩忧郁地想。 “你没有看到我这段时间看到的东西,”周嵩组织着语言,边想边说:“我没办法拒绝这个使命,有太多需要帮助的人了,可是能帮助他们的人却很少。” 周嵩从容不迫地说完了这句话,又翻过一页。 啊,还真是个热血的少年漫主角呢,唐小洁暗想。 “今天过年吃饺子!都来帮忙!”袁月苓手端着一碟面皮和一碟剁好的肉馅走出厨房,“砰”“砰”两声重重搁在桌上。 ——分割线—— 我觉得周嵩也不饿,蒸点米饭,炒个肉沫豆角好了。 袁月苓淘好米,放进电压力锅,盖好盖子。 这么点事情都要我来,真是的。 算了,就不叫那一对外行来厨房添乱了吧。 袁月苓从冰箱里拿出一小盒肉馅,放进微波炉里,解冻,15分钟,启动。 午饭前主人和客人聊聊天,非常正常,对吧? 周嵩买的豆角太老了,虽然摘这样的豆角很有乐趣。 但是主人和客人在聊天,我是什么身份呢? 我可不是你的使唤丫头,我是全知的监督者,这么近的距离,什么都逃不过我的耳目。 让我看看你们在聊什么?有没有说我的坏话? 老老实实在看书?《夕闻道》? 还是这种无聊空想的所谓科幻。 要是能证明魔鬼和上帝都是外星人,倒是能让人安心不少。 算了,豆角还是少了点,再炒个白菜吧。 就从这一大块五花肉上切一点来搭配。 “叮”! 啊,解冻的肉馅……糟糕,微波炉忘了调低温度! 这肉馅都没法要了。 周嵩这货光知道玩,也没点眼力劲儿帮帮忙。 什么时候能长进一点,不要只会那个地方支棱啊。 那本破书有那么好看吗?怎么不见你给我看看? ……为了得到一个答案,宁可得到答案后马上带着这个答案去死? 就这还科学家?就这还碰瓷孔子? 登这种鼓吹抄答案,并且明知抄答案0分还鼓吹抄答案的文章,这杂志编辑怕是有大病。 这米饭怎么还没好……干!忘了按启动。 脚面怎么冰冰痒痒的?别是有什么蛇虫鼠蚁吧? 不对,我穿着厚拖鞋呢? 呸吧,当着我的面你俩就敢在桌子下面踩来踩去??? 明天元旦了,包饺子! 谁也别想吃现成,都给我帮忙干活! 袁月苓从冰箱拿出刚才那块五花肉丢在案板上,右手利刃闪着寒光,恶狠狠地剁了下去。 ——分割线—— “好香好香!自己包的饺子就是香!”唐小洁笑眯眯地坐到了桌子对面。 袁月苓坐到周嵩身边。 整整齐齐的是她和周嵩包的,奇形怪状煮漏了的,都是唐小洁的手笔。 唐小洁像往常一样,双手支棱着下巴,看着这对小情侣念饭前经。 然后,她自己也双手合十,用日语嚷了一句“我开动了!”,开始了三人的用餐。 袁月苓脸上不露声色,把两只穿着白棉袜的脚重重地搁在周嵩的两个脚背上,没事还用力碾上几下。 周嵩也只好面带苦笑,承受着这份蹂躏。 你都不嫌疼,我还能嫌么? 饭后,周嵩赶紧溜进厨房去洗碗,袁月苓和唐小洁在外面收拾。 …… 周嵩洗完了碗,客厅里却没了声音。 等到他把碗都收进橱柜,才听到唐小洁的声音。 “不是的,月苓姐姐,你这领结戴歪了,来,小洁帮你戴。” 周嵩伸出头去,看客厅里的两个人在干什么。 这一望不要紧,差点把手里的碗给摔了。 袁月苓身穿米色的针织衫,里面是白色的学生衬衫,下身格裙,一双黑色的棉袜一直拉到膝盖处。 唐小洁则换上了一套藏青色的名古屋襟水手服和百褶裙,配白色的中筒袜,正在给袁月苓重新系领结。 周嵩又惊又喜。 在他眼里——事实上,在世人眼里,袁月苓总是好看的。 但他没有想到,换上jk制服的袁月苓,竟然能好看到这种反人类的地步。 袁月苓甜美,单纯,不谙世事又楚楚可怜的外表,与jk制服的气质相益得彰,天作之合。 与之相比,几乎很少素颜示人的唐小洁,在气质上就要逊色不少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周嵩想。 毕竟唐小洁化妆跟袁月苓素颜是一个颜值水平。 周嵩本以为,要劝说袁月苓试试这种衣服,需要花费很多口舌。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洗个碗转个身的功夫,袁月苓就把衣服给换上了。 看着站在一旁对他挤眉弄眼的唐小洁,周嵩心想,难道这一切都是唐小洁蓄意的神助攻? 周嵩走出厨房,唐小洁正在对袁月苓的新装大加溢美之词。 虽然周嵩觉得唐小洁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理,但是这种夸张的语气,反而削弱了说服力。 “好了好了。”袁月苓抿着嘴,看向周嵩说:“今天过年,就让你开心一下。也就这套衣服稍微正常点,那什么……别的……太……” 袁月苓想说“别的都太羞耻了”,又觉得这么说会冒犯唐小洁,遂改口道:“……太不适合我了,还是赶紧退了吧。” 唐小洁用嘴唇比了一个“见好就收”。 午餐后是例行的午睡时间。 只要下午没有课,周嵩和袁月苓总会稍微躺个一会。 此刻,周嵩正平躺着,闭着眼睛。 “今天怎么那么老实了?”袁月苓用指尖划着周嵩的胸口。 “哎,累了,一天天的,总得歇一下啊。”周嵩说。 “装吧你就,难道我感觉不到你的反应?”袁月苓笑道。 “那是你的错觉,我这会心如止水。” 周嵩死鸭子嘴硬是有原因的。 相比华丽夸张的洛可可风和始终没能成功破圈复兴的汉服,jk制服对袁月苓来说,是相对来说接受度最高的风格。 她唯二的顾虑就是“过于幼齿”和“有软涩情的嫌疑”。 先前,周嵩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买这些衣服是为了让袁月苓更加美丽可爱,绝非床上特供品。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打消袁月苓的顾虑,化解她的心结,做一下柳下惠又何妨? “行,有本事你就一直憋着。”袁月苓笑道,抱着周嵩的胳膊,也开始小寐。 袁月苓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不端庄,越来越不淑女了,周嵩想。 理性告诉他,这是一件好事,但周嵩在心里,还是有些想念那个矜持高冷的袁月苓。 男人都是贱骨头?周嵩想。 也罢,只要多带她见见人,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以前的她。 …… …… 睡得迷迷糊糊的,周嵩感觉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吃痛醒了过来。 “不是,我现在怀疑你有暴力倾向,要不就是自虐倾向……”一股怒意从心头升腾起来,周嵩嚷嚷道。 “这是什么?”袁月苓手里拿着一根皮绳,冷冷地说。 “啊,这个……你怎么乱翻我快递呢?” “我乱翻你快递?那么多快递,都是给我买的衣服鞋,我不得给你整理整理,该退的寄回去啊?”袁月苓双手端着项圈:“这是给谁买的?我戴还是你戴?” “谁也不戴,我这是买错了……”周嵩怂成一团。 袁月苓打开项圈,就往周嵩的脖子上套去。 周嵩下意识一缩,没能躲开。 尺寸没能吻合。 “懂了,还是我的。”袁月苓又把项圈抽了回来,戴在自己脖子上,刚刚好。 “咔哒”一声,她把项圈扣上了。 “拿着呀。”袁月苓把绳子的另一头往周嵩手里塞。 周嵩不敢接。 “你敢买你不敢牵呢?”袁月苓冷笑道:“买一堆莫名其妙的衣服,我穿也穿了,戴也戴了,你就开始遛呗。” “不是,月苓。”周嵩解释道:“我就是一时心起,觉得好玩,也没几个钱,买来看看的。” 袁月苓伸手去解脖子上的这玩意儿,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周嵩赶紧伸手帮她去解:“别生气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项圈解开,袁月苓左手一扬,把这绳子扔进了脏衣篓。 “周嵩,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好啊。”袁月苓叹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双手端起周嵩的两个爪子。 “不是,你不喜欢,咱们退了就是……”周嵩的眼神有些躲闪。 “我是说,怎么好不容易养成的好习惯又没了呢?”袁月苓伸手把周嵩的脸掰了回来:“进门鞋应该放哪里?” “鞋架上。” “你今天脱在哪里?” “……” “和你说了,家里钥匙固定挂在门框上,”袁月苓手指着光秃秃的门框:“脏衣服要放进脏衣篓里,不要走到哪脱到哪儿。” “昂。” “洗衣服的时候,浅色的和深色的要分两桶洗,不能一锅端。” “我分了!” “那可能是你红绿眼色弱,不能怪你。共生没改善你的色觉吗?” “……” “还有,水没了要记得烧,杯子要记得洗,不要直接对着冷水壶吹。还有,晾衣服不是这么晾的,我再教你一次——” “你是不是有瘾?” “?” “妈妈瘾。” “要是我以后生个孩子跟你一样,那我肯定过不下去,想要一了百了。” “没事,肯定像你,又勤劳又能干,又贤惠又善良。”周嵩揽住了月苓的腰:“好啦,袁月苓,好不容易说今天跨年放假,要陪我玩的,你不会打算就说我一个下午吧。” 周嵩说着,把头放在袁月苓的肩膀上。 袁月苓扭了一下身体:“你想玩什么?” “嗯……要不……” “要不我陪你看书吧!科幻皇帝,你选一篇,咱俩一起读。”袁月苓忽然一拍大腿。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想法。 难道,凡是唐小洁做过的事,袁月苓都要同等做一遍? “那挺好的,不过还是改天吧,你陪我玩双人成行4吧?”周嵩灵机一动。 “啊?又要玩游戏啊。”袁月苓撅起嘴。 “双人成行4可好玩了,我一直想玩,但是一个人玩不了,非得两个人。胖哥不爱玩这个,我就一直没玩过……” 就这样,周嵩和身穿冬季jk装的少女玩了半个下午的游戏。 途中因为互相甩锅和嫌弃对方菜,半真半假地吵了几句。 “你说什么说,我这是笔记本,键盘小!”袁月苓说。 “行,咱俩换换,我用你的笔记本,你用台电。”周嵩说。 …… “狗子。” “嗯?” “我忽然觉得,玩这个游戏,好像共生的两个人啊。” “啊……” 少女放开了手中的鼠标,安静地把头放到了周嵩的肩上。 “晚上,真要去坐摩天轮跨年啊?”少女问。 “嗯,不是都说好了吗?我都安排好了。”周嵩说。 “可是又冷,又远,到时候还没车回来……”袁月苓说。 “哎呀……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浪漫,不讲究仪式感。”周嵩笑道。 “咱俩到底谁是女生啊?” 7017k 第十六章 与两位JK少女的跨年夜(下) 唐小洁把手机支架安好,按下录制键,开始跳宅舞。 她闭上眼睛,转了一个圈,脚步轻盈。 好像一个孤独的音符。 那对小情侣的争吵声又从2楼的房间飘了下来。 唉,周公子啊。 唐小洁叹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中止了录像,删除。 周公子这个人的毛病确实不少,唐小洁一边想,一边坐回了沙发上。 可如果是小洁的话……如果是小洁的话,应该不会每天和周公子吵架吧,唐小洁想。 明明,小洁才是更适合周公子的那个人。 兴趣爱好,思维方式,生活习惯,性格,都更加匹配啊。 而且小洁没有袁学姐那么爱挑刺,以及性子倔。 当然,仅凭这些的话,并不足以使得唐小洁喜欢上周嵩。 只是……杜鹏飞讲过一句话,当一个人走进另一个人的心里时,就成了最不讲道理的一件事。 唐小洁蜷在那晚周嵩躺过的沙发上。 横刀夺爱给人戴绿帽子这种没品的事情,唐小洁是决计不会做的。 何况,也没有这个必要。 爱会消失,连母爱都无法例外。 正因为如此,唐小洁认定楼上那一对没有未来。 也因为如此,唐小洁看周嵩始终顶着一道光环。 等他俩结束以后……接盘这种事情,不丢人,也没有不道德。 有过一次恋爱经验的周公子,如同经过一所学校的培育,会成为一个更优秀的男友。 袁月苓的人,他应该已经得到过了,周公子的夙愿已了。 因此,他的执念肯定没那么强了。 这就确保在分手以后,他有可能接受其他女人。 如果他还不能接受,那更好,唐小洁有信心扮演好那个他唯一可以接受的女人。 …… 现在最令人担心的反而是袁月苓这边。 虽然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是以唐小洁对她的理解…… 她有可能是那种处女情结比男生还重的人。 尽管快2035年了,这样的人群始终存在。 袁月苓沦陷的速度比二战的筏国还快,这让唐小洁想不明白。 这意味着,被得手的袁月苓可能会死撑着不撒手。 周嵩又是个要脸的人,绝对不会主动抛弃袁月苓。 即使袁月苓不在他身边,他依然会刻意保持和自己的距离,这让唐小洁有些忧伤。 但是换一个角度看,也说明周嵩是一个道德上高度自律,对伴侣忠心的人,应该加分。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顺其自然吧。 琢磨来琢磨去,搞得自己跟个恶毒女配一样。 没有谁是谁的天造地设,也没有谁非谁不可。 楼上的声音轻了下来,唐小洁在沙发上打了个滚,站起身,准备重新录她的视频。 门被“砰一声”打开了,袁月苓跑出来,叫道:“要穿你自己穿出去!你再这样今晚就别去了!” 唐小洁叹了一口气,再次中断了视频拍摄,删除。 居委会唐主任沿着楼梯上了二楼,聆听了发生的事情。 “这和你没关系,唐小洁。”袁月苓很羞愧地扶住了额头。 “周公子,月苓学姐她还不能接受,你不应该强迫她,应该给她时间。”唐小洁劝道:“而且你换个角度想啊,这么美丽的月苓学姐,除了你以外,别的男人都看不到,那不是更好吗?干嘛非要带出去给路人展示呢?” “我没有强迫她,”周嵩解释道:“她今晚想穿什么出门都行,我只是想和她探讨一下,穿衣风格有没有必要这么狭隘,固化,她就说我逼她。” “本来就是啊,”袁月苓反驳道:“在家里偶尔穿给你看看,陪你……也就算了,你还想让我穿出去!” “月苓学姐,我也不是光说他,你也是,”唐小洁劝道:“这挺正常的衣服,又不难看又不怎么样的,又不是让你穿比基尼出门对吧……你看这裙子,优等生,挺保守的,比你前两天穿的裙子还长几公分……也就是隔壁国家人常穿的衣服……” “霓虹的学生出了校门都会换下来,穿常服。”袁月苓道:“在社会上还穿jk制服的,说句不好听的,都是援助……” “那霓虹是霓虹,”唐小洁劝道:“丝袜一开始还是男人穿的呢,现在会有人觉得是男装吗?钢琴最开始是酒吧里用的轻浮乐器,现在你们教堂里没有吗?没必要弄得跟留发不留头似的嘛……” “反正我不喜欢。”袁月苓低声嘀咕道。 “唉,你们这两个大宝宝哦。”唐小洁扶额,对着这两个学长学姐说。 “不喜欢就算了嘛,我真的没有逼你,”周嵩说:“我就是和你探讨——” “行了,你少说两句。”唐小洁瞪了周嵩一眼。 ——分割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唐小洁开着车往市中心的“魔都之眼”驶去。 “魔都之眼”是魔都这几年才建起来的巨大摩天轮,是仿造“天京之眼”造成的,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高,更大,更强,一经竣工便立刻成为网红打卡胜地。 这个巨大摩天轮转一圈大概42分钟,到最高点的时候,可以俯视东方之珠电视塔的塔顶。 袁月苓嫌过膝袜太冷,在裙子下面穿了厚打底裤,拒绝了周嵩买的梅露露,换上那双爱情信物雪地靴,凸出一个祖国混搭风。 还在车上的时候,她就戴上了厚厚的口罩。 “这样不就行了嘛,”唐小洁打着左闪方向灯:“小洁专车接送,外配大口罩,保证不让一个熟人看到你。” “唐小洁,你这样我们很过意不去。”袁月苓的声音在口罩里有些含混。 “有什么,小洁本来就想去坐摩天轮啊。”唐小洁笑道:“你们放心,小洁不做电灯泡,到了那儿咱们就分头玩去,跨完年再集合。” 周嵩和袁月苓都知道,这不是实话,唐小洁是推了今晚原本的聚会来陪他们的。 “不要,大家一起玩吧。”他俩异口同声道。 “谁的电话在响?”唐小洁说。 袁月苓把电话接起,说了几句,捂住了送话口请示周嵩:“少爷,何思蓉也想来一起玩,可以吗?” “不是和你说了,少跟何思蓉来往嘛。” “跟你谈恋爱不仅管我穿什么衣服,现在连交朋友也要限制了吗?” “何思蓉对我做过什么,你忘记了吗?” 在教堂幻境中,何思蓉一番煽动,差点要了自己的狗命。 周嵩不待见她,合情合理。 袁月苓用心声传来一句话:“那不是她受了恶魔的影响吗?” “那只是你的猜测,况且,她对老毒物做的事情,总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吧?这女人就可怕。” “那事儿本来就是老毒物不对,何思蓉已经很客气了。”。 周嵩不想再吵架,遂说:“那让她来吧。” “算了算了,我回掉她吧。” “别别别,让她来。” 多一个电灯泡,多两个电灯泡,区别不是很大,何况多一个熟人看到她,能帮助她更好地走出对于服装的舒适圈,周嵩想。 “话说回来,”袁月苓挂了电话以后,周嵩才想起什么来:“她跟老毒物还没和好呢?都一星期了。” “可能不会和好了吧。”袁月苓耸耸肩。 “……总感觉……妈的,这叫什么事啊。”周嵩说:“对了,元旦放假你不跟我回家,咱们不该去看看郁盼望吗?” “早就联系过了。”袁月苓看向窗外。 唐小洁接过话头:“好像她现在拒绝接受任何人的探视,连胖哥都见不到她,得过完这个疗程。” “她是因为我们才变成这样的,”周嵩在心里对袁月苓说。 “我知道她小时候得过自闭症,好像是他们那个什么修女治好她的,”唐小洁继续说:“没想到这次复发更严重了,那么活泼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说疯就疯了呢?” “她没疯,”周嵩反驳道:“而且自闭症也不属于精神疾病。” “她现在可不是简单的自闭症啊,是严重的幻觉,”唐小洁说:“每天都能看到胖哥的幻影在强……她。胖哥也是实惨,什么都没做,莫名其妙就被讨厌了。” “赵神父现在全程在跟进,替她驱魔。”袁月苓在心里对周嵩说:“但是听说一点效果也没有。” 谈到郁盼望,三人的心情都觉得沉重,尤其是周袁二人。 一时间,车内安静了下来。 ——分割线—— 在周嵩潜意识中的浪漫幻想里,坐摩天轮跨年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 周嵩带着袁月苓来到空无一人的游乐园门口。 周围一片寂静,漆黑,袁月苓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周嵩打了个响指,整个游乐园忽然亮了起来。 旋转木马开始随着音乐上下起舞,摩天轮开始缓缓旋转。 袁月苓抬起头来,顺着周嵩手指的方向望向天空,那绽放的烟花形成了一句向袁月苓告白的话。 …… “别想了,你又不是什么富二代。”袁月苓在内心吐槽他:“你个男生怎么还爱看韩剧呢?” 周嵩一怔:“你怎么又窥视我的思维?你就别惦记杜公了,那不适合你,这辈子踏踏实实跟我过吧。” “谁要窥视你,是你意淫得太用力吧。” 现实中,魔都之眼灯火辉煌,售票窗口前面人头攒动,队伍排成了九曲长龙。 “坐这个,还不如去内滩呢。”何思蓉抱怨道。 那你就去啊,没人求你来,周嵩暗想。 排队的过程中,居然有人兜售ac娘的周边,打听之下才知道,a站今年在魔都之眼这搞跨年主题活动。 十年前谁能想到,a站竟能东山再起,击垮b站重新成为二次元视频站龙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周嵩感慨地想。 周嵩买了三个丸子头发箍,三个丫头一人一个。 唐小洁跟何思蓉都很喜欢,袁月苓也已经不再挣扎。 周嵩亲手为袁月苓戴上ac娘的丸子头发箍,只觉得她的颜值又翻了一倍。 “这下我彻底成使唤丫头了。”袁月苓说。 “这怎么能叫使唤丫头呢……读书人的事,能叫使唤丫头吗?” “以后你不要再叫我月苓,要叫我历史。” “为什么啊?不过我喜欢历史。” “因为历史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啊。” “历史,你跟我在一起以后,幽默感每天都在增长。” “得了吧你就。” 运气不错,等到他们四人排上队以后,已经过了11:30pm. 这就意味着,大伙儿可以在天上跨年了。 “可惜啊,你俩早一年在一起就好了。”唐小洁说着笑话:“去年跨年,3334,三生三世。” 摩天轮的舱门打开了,周嵩拉着袁月苓坐了进去。 “?”袁月苓探头朝外面望望:“你俩怎么不进来?” 唐小洁拉着何思蓉闷头进了下一个舱。 舱门合上了。 袁月苓环顾了一圈舱内,坐到了周嵩的对面。 “历史,坐过来。”周嵩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们……不得保持一下平衡吗?”袁月苓不安地换了个坐姿。 俩人斜对面坐着,保持着“平衡”。 袁月苓把口罩摘了下来,露出煞白的脸庞。 她不敢看窗外,只是盯着脚下的地面,把丸子头发箍摘下来,又戴上去。 周嵩将身体前倾,拉过袁月苓的手,他感到少女在微微发抖。 “你在害怕?” “有点。” “你恐高?” “也……说不上恐高。就是心里,不踏实……” “早知道你恐高我就换别的跨年项目啦。” “你知道什么呀,你什么都不知道……”袁月苓的嘴唇哆嗦着:“你就知道你自己。” 此时这个舱已经上升了约45度,地面远远地被甩在了身下。 从舷窗往下望去,排成长龙的队伍好像蚁群。 虽然已近午夜,这城市的灯火却比天上的繁星百倍闪亮。 也不知道是周嵩拉了她一把,还是她自己扑过来的,身穿针织衫的少女紧紧把身体埋在周嵩的怀里。 “狗子,我好怕。” “别怕别怕,别看外面,别往下看,就跟我说说话就好了。” “我不是说摩天轮……” “嗯?” 袁月苓不说话了,周嵩也没有追问,只是听着她的心跳声。 “狗子,我……我很没有安全感,你能多给我一些吗?”少女抬起头来。 第十七章 袁月苓怦然心动 袁月苓不说话了,周嵩也没有追问,只是听着她的心跳声。 “狗子,我……我很没有安全感,你能多给我一些吗?”少女抬起头来。 周嵩抚摸着袁月苓圆鼓鼓的丸子头:“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也一直在你身边。” “这个,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你。”袁月苓说。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周嵩温柔地问道。 …… “狗子,你真的爱我吗?” “这又是什么古怪的问题?”周嵩哑然失笑。 “我……怎么都感觉不到你的爱?”袁月苓小心翼翼地说着:“我不是要作,我就是……” “要不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周嵩有些无语。 “我总觉得……你对我更多的是占有欲吧?我是你的洋娃娃,性工具,家政保姆,辅导员,游戏陪玩,陪聊对象……可是我感觉不到你对我好。”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要怎么才算对你好呢?”周嵩有些急了。 “狗子,你是个骗子。”袁月苓柔声道:“你这些年寄给我的每一封信里面,都在许诺如果我和你处朋友,你会对我多好多好,把我宠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你是不是都忘记了?” “原来……!那些信你都看了!”周嵩有些意外,又很高兴:“我本来以为,你会都看也不看就扔掉,删掉。” “那你还一直写?” “就……可悲的舔狗嘛,自我感动。”周嵩嘿嘿笑了起来:“就当给亡妻写信了。” “好啊周嵩,你咒我死!” “别闹别闹,痒,你这不是又复活了嘛。”周嵩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这个儿子是死而复生,失而复得了,路加福音15章。” “我不和你说话了,”袁月苓恨恨地说:“周嵩我告诉你,你给我写的每一封信,我就是看也不看都删了,扔了。” “好好好,扔了扔了。” …… 袁月苓趴在周嵩的怀里。 周嵩用手轻抚着袁月苓的后背,隔着针织衫和衬衫,他能感受到胸罩带子在后背的突起。 这种良好的交互状态给了他勇气,使他敢于继续这送命的话题。 “你说嘛,我怎么不爱你了,怎么对你不好了。” “你怎么爱我了,怎么对我好了?” “我什么没有做?” “你做了什么?” “搁这演狗血言情剧台本呢?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无理取闹吗?” 袁月苓被逗笑了:“说正经的,狗子,你回忆回忆,你都为我做了些什么?” “嗯……”周嵩说:“我陪你吃陪你喝陪你睡帮你买菜帮你刷碗帮你洗内裤陪你一起学习一起上课帮你削桃儿带着你骑电瓶车兜风帮你搓背……还有……” “我真是谢谢你啊,要你陪我睡。”袁月苓故作咬牙切齿。 “哎呀……” “这些每个男朋友都会为女朋友做啊,哪怕他不爱她。” “?” “所以,这些都不能证明你的爱。” “那你还希望我做什么,我做什么才能证明我的爱?” “……我不知道。”袁月苓呆了一会,喃喃地说:“我怎么知道?” 袁月苓的悲哀神色,让周嵩想到了《夕闻道》里面,被问到“宇宙的目的是什么?”的排险者。 “……我想把你扔下去。”周嵩微笑道。 袁月苓也笑了起来:“好吧,我可不是在跟你作啊,就是探讨探讨。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觉得身边的小姑娘都好作,总是觉得如果我谈恋爱,一定不会跟她们一样。” “结果你自己谈了恋爱以后化身作精。” “对啊,我怎么这么讨厌啊。”袁月苓故作轻松地笑着。 “袁月苓你看,”那个讨厌的声音又从她的耳畔响起了:“这万家灯火。” 不用回头就能知道,又是具现化的月之少女。 所以她没有回头。 “每一扇窗户里都有一个平凡的人家,”月之少女的声音继续响起:“悲哀的,平凡的人生,做着自己不想做的工作,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生儿育女……” 袁月苓很想回头打开舱门把她推下去。 ……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坐摩天轮的时候吗?”周嵩在月苓的耳边说。 袁月苓在周嵩的怀里点了点头:“记得啊,大一刚开学的时候。”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带你来这里跨年。” “我没得失忆症。”袁月苓轻笑:“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想来?” “你……”周嵩组织着语言:“既然已经决定好一起面对未来了,你总不能……还把我们过去的回忆,当成什么坏事吧?” “没有啊,我一直都没有忘,”袁月苓陷入了回忆:“那时候的你……多好啊。” “那时候的你也和现在不一样。” …… …… …… 那是大一刚开学的时候。 2032年的夏天比往年的哪一个都热,也比往年的哪一个都更持久。 虽然已经接近九月底,气温仍然超过30度。 这么晒的天,周嵩却被一帮深井冰同学拉出来,去什么晋江乐园玩。 一个长发的少女连跑带跳地从草地上经过,洒下一地笑声:“周嵩,你快一点啊,就等你一个人了。” 少女在空中180度旋转向后,面朝周嵩,她的两只手臂也自然而然地随之摆动。 少女的上身穿着天蓝色的短袖t恤,下身是一件洗到褪了色的中裤,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腿在阳光的暴晒下显出一丝小麦色。 “来了来了,累死了。”身材修长的清秀少年嘟囔着,手里提着少女的帆布包,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 “喂!快点啊,过山车就要开了!”杜鹏飞在[u1]不远不近处,一手搂着一个女孩,[u2]另一只手朝他俩挥着。 “老杜!老范!你们带大家上去吧,周嵩说他害怕,不敢坐!”少女将两手放在嘴边,朝他们喊道。 “???”周嵩拧目。 杜鹏飞和胖哥带着其他大一新生,陆陆续续上了过山车。 “快点,快点。”袁月苓招呼着。 周嵩走到平台,没好气地[u3]把手里的帆布包丢回袁月苓身上:“你才怕坐过山车呢。” “对的对的,是我怕。”少女嘻嘻笑着,背好双肩包,推着周嵩一起上了摩天轮。 袁月苓那一次也是坐在周嵩的斜对角,说是要维持“平衡”。 “摩天轮有什么好坐的嘛,”周嵩瘫在座位上:“一点都不刺激。”[u4] “可以静下心来,欣赏美丽的风景呀。”袁月苓笑着说。 周嵩看到少女的足上沾着一片草叶,没有多想,俯身为她捻去。 “谢谢。”少女下意识地把脚缩了回来,脸红到了耳朵根子上。 她的脚趾在丝袜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那一天,袁月苓穿了一双淡色的搭扣塑料凉鞋,和晶莹剔透的透明短丝袜。 因为在草地上走过的缘故,袜子上沾了一些泥土,还有湿润的痕迹。 老实说,周嵩17年来并没有见过有人这么穿过。 在背后,他也听别的同学嘲笑过袁月苓“土到掉渣”。 当时,他还把人家给怼了。 “谢什么?”周嵩淡淡地说,把目光投向舷窗外。 “上次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为了我,跟别人吵架。”袁月苓抿了抿嘴唇。 “哦,那个啊,好朋友嘛,应该的。”周嵩有点不好意思:“最讨厌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的人了。” “不要和同学吵架嘛……尤其是……” “哦。” “还有,谢谢你今天能够陪我出来玩![u5]”袁月苓嘻嘻笑道。 “我,我又不是因为你叫我才出来的,是为了多参加集体活动!” “好的好的,我知道。”袁月苓捂住了嘴巴。 “挨嘿嘿……”周嵩到底没能绷住,傻笑了一声。 接着,是长达数分钟的安静。 袁月苓记得,那个摩天轮很小,跟“魔都之眼”一比就是个弟弟。 “老袁,你为什么非要坐摩天轮啊?那个旋转木马其实也挺好玩的。” “你以为我是怕坐过山车?小瞧人。” “女孩子怕高,怕那种刺激的,不用不好意思,我能理解。” “我就是想登高俯瞰才坐摩天轮的,我的家乡没有什么高楼。” “这……魔都比这摩天轮高的高楼太多了,你这是舍近求远啊。” “我去过,可是没有证件只能被困在电梯厅里,在没有窗户,四面封闭的电梯厅,无论是地下162米还是地上632米,都感受不到任何区别。” “你没有坐过飞机吗?”周嵩脱口而出 [u6]“……” “呃,坐飞机其实啥也看不见,连云都不多,想要从空中俯瞰这个世界,摩天轮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自觉失言的少年有亿点尴尬,连忙找话题找补。 此时摩天轮的舱位已经到了11点钟位置,距离地面估计有80米高。 “周嵩,你从高处往下看的时候,有没有那种迫切渴望一跃而下的冲动?”袁月苓似乎也没有在意周嵩的失言,她把脑门贴在舷窗上,眼睛直盯着下面的地面。 “没有!”周嵩听闻心里一紧,赶紧起身坐到了袁月苓旁边,同时挽住了少女的胳膊。 “我会有,不过现在,在不太高的地方,已经很少再出现那种感觉了。” 袁月苓微微笑了笑,把胳膊从周嵩手里轻轻抽出,起身坐到了少年的对面。 “太热了。”袁月苓补充了一句,双手把长发拢成了一个马尾,用手腕上的皮筋扎了起来。 …… “别看了。”袁月苓低下头去,嗔道。 “啊?啊!没有没有!”周嵩如大梦初醒一般:“你,有没有想过学跳伞?” 袁月苓的眼睛一亮:“这边有吗?” “魔都,国际大都会,魔都,什么没有?魔都,还有什么没有见过?”周嵩学着电视里的语气说。 “可是……我没有钱。”袁月苓忽然想到什么,眼神黯淡了下去。 “跳伞俱乐部年满18岁就可以报名,价格也不是很贵……应该不是很贵啦。不行我请你呗?” “不用了。”少女摇摇头:“等我打工赚到钱,你再陪我一起去吧?” “我……报不了。”周嵩忽然想到什么,有些吞吞吐吐。 “害怕啊?害怕才要面对啊。” “我……还不够年龄。” “哈,看你挺大个子,原来是个弟弟啊,来,叫姐姐。” “我就是生日小而已,我看你也不大啊,冲什么大辈?” “姐姐我是2014年属马的。” “瞎说,你明明也是15年的。” “你怎么知道的?……啊,姐姐我是上户口晚,小地方跟你们这城里不一样。” 和周嵩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摩天轮到达了最高点。 灼烈的阳光直射到了袁月苓的脸上,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清晰。 周嵩看向舷窗外,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 袁月苓觉得他有点可爱。 “怎么了?”周嵩觉察到袁月苓在看他,转过脸来。 “你出汗了。”少年露出温柔的神色,满脸写着关心,伸出手掌来,为她呼扇着风。 少女的心脏别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终于找到了,袁月苓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一直在寻找这个,对周嵩怦然心动的时刻。 “周嵩,我和你说件事。”袁月苓的表情严肃了下来。 她走到周嵩跟前,乖巧地蹲下。 “什么事啊,这么一本正经的。”少年嘻嘻笑着。 “你可能会觉得我脑子烧坏了,但是我没有太多时间解释,”袁月苓紧张地说:“我是两年后的袁月苓,按照原有的轨迹,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向我告白。” “啊?” “而我会被你吓坏,粗暴地拒绝你,然后拉黑你,连朋友也不和你做了。 “所以,你一定不要首先跟我告白,等别人先告白。 “我刚才已经对你第一次心动了,你就慢慢地追我,不要心急,不要急躁,慢慢地等水到渠成。 “你去买两本书,《指男针》和《谜男方法》,里面有对付我这样的女孩子的方法。 “你要讲卫生,好好学习,做一个优秀的男人。 “这样,我就会是你的。周嵩,你说话呀。” 周嵩没有说话,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下来。 摩天轮停止了转动,蝉鸣声也瞬间遭遇了休止符。 7017k 第十八章 裸睡 周嵩没有说话,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下来。 摩天轮停止了转动,蝉鸣声也瞬间遭遇了休止符。 袁月苓举起右手,在周嵩眼前晃了几下,他一动不动。 一只蓝黑色的蝴蝶被惊起,飞出了舷窗外。 几十秒过去了,周嵩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袁月苓困惑地站起身来,忽然又有一个循循善诱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既定的过去无法改变,而既定的过去导向既定的未来。”月之少女从背后搭上了袁月苓的肩膀:“这一切,你都只能看着,不能干着。” “……”袁月苓伸手把月之少女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开:“别碰我。” “无论你重来多少次,都改变不了什么,回忆只是回忆。”月之少女说:“就好像一场梦。” 被困在时间长河中的少女听到了周嵩的歌声。 不是面前的这个他发出来的,而是好像画外音bgm一般。 “风不停,绿树荫,阳光晃眼,天真蓝。 “我们在奔跑,沿着夕阳,是你喘息,起伏不定,我闭上眼睛。 “我们躺,在青草上仰望,看日子在飘荡。 “我们像,那朵云彩一样,来不及回头望。 “真快呀,我的夏天,像浮云般飘散,说着,她,再也不回来。 “别忘记呀,你们还在玩耍,和我再,漫天飞扬吧,真想再见,那天你的脸。 “再见……” 不知何时,袁月苓的泪水冲破眼眶,决堤而出。 摩天轮的舱门,向一旁滑开。 “滚出去!”袁月苓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月之少女的手腕,猛地把她丢了出去。 袁月苓愉悦地听着月之少女坠落时的尖叫声。 随后,她弯下腰,轻吻着那被冻结在时光中的少年的唇。 摩天轮再次转动起来,少女看到舷窗外晃眼的阳光变回了夜色,自己身上的t恤也变回了冬季jk。 “傻瓜,”袁月苓更咽着说:“你不知道坐摩天轮到顶点的时候必须接吻,这样就不会分手了吗?” 面前的男人和自己一样泪流满面,泪水和唾液混合在一起,让她觉得舌尖咸咸的。 “谁……谁说的?”周嵩用含混的声音问道。 “何思蓉。” 舷窗外,绚丽的烟花在东方之珠电视塔顶的夜空中炸开,形成“2035”这四个数字。 摩天轮下排队的人群,和摩天轮的每个舱室中,都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欢呼声自天至地,连成一片,就好像到了2035年,这个世界就一定会比2034年更加美好一样。 “狗子,新年快乐。” 袁月苓擦着自己的眼泪,挂着笑。 “历史,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还请多多关照。” “余生,都请多多关照。你老历史历史的喊,不怕把我变成历史吗?” “过年了不好瞎讲八讲的。”周嵩伸手捂住了袁月苓的嘴巴。 两个人抹着眼泪,对望着傻笑起来。 “我刚才……” “我都看到了。”周嵩温柔地说:“在你的回忆里,被推下去那个人是谁?” “那是袁月苓呀,你缠了两年多的那个。”袁月苓笑着说。 “那你又是谁?”周嵩故作惊讶地扬了扬眉毛。 “我是袁月苓,爱你的那个。”袁月苓俏皮地说。 周嵩还想再追问,袁月苓已经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切换前置摄像头。 “说茄子。” 袁月苓没有自拍杆,只能尽量伸长了胳膊,让镜头可以覆盖两个人的脸,还有身后东方之珠电视塔的尖顶。 “哎呀你过来点。”袁月苓伸手把周嵩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摆出一个土土的剪刀手。 “对哦,在一起那么久,都没怎么一起拍过照。”周嵩发自内心地扬起一个笑脸。 袁月苓变换着各种角度,拍了几十张照片。 “哎呀,你把腮帮子鼓起来,头再侧一点,对,就这样,可爱。” 摩天轮下降的过程中,袁月苓一直捣鼓着各类修图app,给他们俩的合影加上各种滤镜,p上颜文字和各种挂件。 “我还以为,这些应该是属于唐小洁们的技能。”周嵩点评道。 “什么话。”袁月苓拍着手机屏幕,给周嵩的脸颊上拍上两朵腮红,给自己加了猫胡子:“我是女孩子耶,你还以为我是大一刚进来时候的那个土包子吗?” “可是……”周嵩弱弱地说:“我喜欢的就是那个土包子啊……哎你别删,别删,好好的照片删了干嘛?” “不好,这张拍坏掉了,这张也是。哎你抢我手机干嘛,你还给我,好好好,不删,不删。” 从摩天轮下来以后,唐小洁跟何思蓉都觉得袁月苓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仅口罩不戴了,整个人还一直挂在周嵩身上,一刻也没有下来过。 唐小洁与何思蓉谁都没有见过这么黏人的袁月苓。 “你们俩……刚刚在天上都干了什么?”唐小洁疑虑重重地问。 “苓儿,那舱室里是有摄像头的,你知道不?”何思蓉说。 何思蓉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思蓉学姐:新年快乐。——江尧。” 何思蓉秒删。 袁月苓这才放开了周嵩的胳膊,撞了一下何思蓉的肩膀:“有必要吗?回一下吧。” “苓儿,我的事你就别管了。”何思蓉闷闷地说。 “哎,哎,你们谁帮我举一下手机,我拍一段斗音。”唐小洁忽然停下脚步:“来都来了。” 何思蓉举着手机,唐小洁脱掉棉衣,露出里面的水手服,丝毫不畏严寒地在大街上跳起宅舞来。 “别掐了,我不看还不行吗?”周嵩转过身去。 “你喜欢看,等考完了我跟唐小洁学,在家跳给你看?” “真的?”周嵩喜上眉梢。 刚在一起的时候,周嵩开玩笑地提过一次,被袁月苓骂了个狗血喷头。 “真的,但是不拍视频不发网上,只准你一个人看。” 周嵩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你你就这么想让别人看我吗?” 那边厢,唐小洁已经拍完了视频,一边穿上外衣一边检视着何思蓉拍的视频:“魔都之眼的招牌拍进去了没啊?” “拍进去了拍进去了。”何思蓉不耐烦地回答道,一边再次按掉老毒物的来电,将他拖进拦截名单。 在回家的路上,袁月苓好像一只猫一样,趴在周嵩的怀里睡。 唐小洁先把何思蓉送回了寝室,然后带着周嵩和袁月苓回到沙川镇。 “今天过瘾了?”一进卧室,袁月苓就问周嵩。 “过瘾了过瘾了,”周嵩说:“下次穿这身去学校上课吧。” “知道得寸进尺四个字怎么写吗?” “好吧……” “哎,狗子。”袁月苓又扒拉了上来。 “你别这样,我害怕,你把那个摔死的再拿回来一点。” “你觉不觉得……”袁月苓神秘兮兮地说:“背上有点痒。” “嗯,是有点。”周嵩品味了一下。 “你今天……再帮我搓一次背好不好。”袁月苓小声地说道。 “你不是说唐小洁在,不能一起……”周嵩一怔。 “我想通了,管她的?” “你人设崩了啊……要不,你今天就穿着这身陪我泡?” “……下次一定。”袁月苓无奈地说:“你到底还有多少xp,一次交代全了行不?” 虽然嘴上说“管她妈妈的”,但袁月苓还是不能这么大胆。 袁月苓先进去放水,等到唐小洁进了另外一个浴室,周嵩才抱着换洗衣服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进了袁月苓的浴室。 在一片热气蒸腾中,周嵩毫无思想准备地一把拉开了浴帘。 他的血液瞬间凝结成冰。 …… “怎么了?”袁月苓故作镇定的明知故问,但是音量暴露了她的心虚。 “要不……你还是……穿……像上次那样?”周嵩的眼神盯着浴缸外的地面,拿毛巾擦着自己。 “别装了,你自己都偷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天地良心,我没有。”周嵩举起手:“以圣……” “不许乱发誓!”袁月苓急道。 她急切地坐起身来,身体前倾,遮住了周嵩的嘴巴。 “……”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这样近一步缩短了,而且没有了清水的阻隔。 袁月苓又躺了回去,脸红扑扑的:“我相信你……我们家狗子还是有点绅士风度的。” “那个啥……”周嵩说:“不是要搓背么?” 生怕被唐小洁发现,他俩没敢泡多久,匆匆忙忙地互相搓了背,简单冲了冲,就一前一后地裹着浴巾回了浴室。 周嵩关上灯,两个人躺进棉被里。 “啊!真舒服!” “别叫!” “大冬天洗完澡,躺进温暖的被窝里,是很舒服啊。” “……抱紧点。” “哦。” 同床共枕已经习惯了,但像这样的坦诚相见,实属首次。 “你身上好烫。”周嵩说。 “嗯,你也是。” …… “感觉怪怪的。” “嗯,睡吧。” …… “zzzzzz……” “我去,狗子,你真睡?” “……?半夜三点几了,不睡觉干嘛?”周嵩迷迷糊糊地说。 “你不爱我了。”袁月苓试图挣脱周嵩的怀抱。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周嵩哭笑不得:“你说我……那啥一点吧,你说我油,说不愿意做我的内啥工具,完了我就想,那就单纯一点吧,这样你会感觉好一点,然后你又说我不爱你。” “你!你是猪头吧你?” “那……” “那什么那,睡觉!” …… 这晚周嵩睡得特别香甜,一夜无梦。 于他而言,这是少有的。 他感到特别宁静安详,好像一个婴儿安睡在母亲的怀里。 这感觉,超乎想象。 清晨时,袁月苓已经穿戴整齐,将周嵩唤醒。 “嘛呀?才几点?” “今天新年第一天,要去堂里呀,未来的神学生大人不去?” “去去去,烧个头香,保佑我们今年顺顺利利。”周嵩一个鲤鱼打挺,又被棉被外的低温给杀了回去。 一堆叠好的衣服向周嵩飞来。 周嵩哆哆嗦嗦地穿着衣服。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住在家里,也是这样。 每天早上在母亲的骂骂咧咧声中醒转,然后母亲会帮他把所有的衣服放在胸口的被子上。 熟悉的感觉,真好。 “这件绿的好丑,你从哪儿翻出来的?”周嵩随口抱怨道。 “月苓喜欢你穿绿的嘛,你就穿嘛。”袁月苓跪在床上,笑眯眯地说:“月苓都为你穿过jk了……” “我穿我穿,求你别学唐小洁说话了,我瘆得慌。” “小洁要是听到这话,该有多伤心呢?” “……” 周嵩把这件绿色的衣服穿上,嘴里打趣着:“还好没有连帽。” “周公子喜欢的话,月苓可以给你织上呢。” “你有毒吧!我打你啊!” 早餐依然是两个白煮鸡蛋,袁月苓裹紧了围巾,周嵩把小电驴推了出去,就近赶往沙川天主堂。 “历史,你说这一月一号的弥撒为啥不叫新年感恩弥撒,要叫啥天主之母弥撒呢?”周嵩跪在跪凳上,打了个哈欠。 “我怎么知道,咱俩谁是神学生?”袁月苓把围巾摘下来,往头上裹。 “别一天天的神学生,八字没一撇呢。” …… “唉,这神父讲的什么呀,普通话都说不标准。” “是呀。” “我想赵神父了,什么时候去看看他吧。” “+1.” 弥撒结束以后,周嵩骑着小电驴载着袁月苓,晃晃悠悠地往家赶。 “停!”袁月苓喊道。 “?”周嵩捏住了左右两个刹车把。 “这家菜场的东西挺新鲜的,我去买菜,你回去再睡一会——记得把米淘好煮上,别再跟昨天一样。” “历史,你回去睡吧,今天我来买菜做饭。” “啊?” “嗯,昨天晚上你在摩天轮上说的话,我回去想了又想,”周嵩说:“我觉得吧,我是应该对你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狗子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袁月苓下了车,在周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今天就一起去菜场吧,不然你也不知道买什么,我还得在家指挥。” 周嵩的眼睛一亮:“好啊,一起逛菜场,太有过日子的感觉了。” “是呀。”袁月苓跺着雪地靴里的脚,伸出戴着露指手套的手,在手心哈着气:“咱们这日子呀,也算越来越步入正轨了。” 7017k 第十九章 疼痛的77次方 周嵩上一次进农贸市场,依稀还是读小学的日子。 十年匆匆而过,身边这座远东第一城日新月异,只有这些农贸市场,虽不断迁址,却依旧沉湎于过往的时光中。 地面上总是湿哒哒的,路两旁的排水沟里漂浮的油渍映出扭曲的彩纹,下水道的入口处更是覆盖着一层层不可名状的东西。 路过一个卖鱼的摊位的时候,老板手里捏着水管冲洗着一地血水和内脏,恶心的腥气扑面而来,脏水差点贱到袁月苓的裤腿上。 “喂!~”周嵩怒喝。 “噢!不好意思!美女让一下!” 袁月苓早就见怪不怪,反过来劝周嵩不要那么暴躁,在外面丢人。 “小姑娘,你又来了!这是你男朋友啊?今天要点什么?” 看起来,袁月苓已经是这里的熟客,一些老板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 “嗯,我男朋友。”袁月苓一边笑吟吟地回答着,一边挑挑拣拣。 周嵩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有些狼狈地蛇皮走位,闪避着各种有可能到来的污秽触碰。袁月苓却如鱼得水,好像已经当了很多年家庭主妇一样,目标明确地前往不同的摊位,在大爷大妈中潇洒地穿梭。 周嵩跟在袁月苓的身后,看着她的臀部,不禁又想起昨晚的睡眠来。 昨天……因为客气,所以都没好意思怎么看。 更是主动拒绝了袁月苓想要进行“爱的交流”的表示。 主要原因是因为真的太累了——从31号清晨到1号凌晨,将近20多个小时没咋合眼,到处跑,各种折腾,周嵩早已脱了力。 次要原因是,周嵩自己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讨厌袁月苓总是说什么“被当成性工具”。 开始还是半开玩笑的语气,昨天夜里在摩天轮上,则是一本正经的埋怨了。 周嵩觉得不可理解——20岁不到的青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和姑娘生活在一起,只对特定单一目标释放涌动的爱意和青春能量,怎么就要被贴上一个“lsp”的标签了? 爱与性不可分割,所谓的“柏拉图式爱情”的幻想,周嵩只有在小学三年级时才有过。 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也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不和你……难道还要外面去找别人吗?怎么就“性工具”了呢? 话虽如此,错过了昨夜这么好的机会,今后肯定还是会后悔的吧。 如果抓住的话,也许现在已经…… 上个世纪一位叫“星河”的科幻作家说,时间足够你爱。 周嵩劝慰自己,我还有的是时间。 “狗子!闪开!”袁月苓大喊大叫着,把周嵩从沉思中唤醒。 少女左手提着一点猪肉,右手拿着两根黄瓜,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自己奔来,路上还撞到两个人。 周嵩下意识地闪过,袁月苓一阵风般从他身边跑过。 “追啊!狗子!”少女扔下这句话,背影就快消失在人群中。 周嵩撒开丫子追了上去。 袁月苓应该是跑进这条巷子了吧? 周嵩沿着巷子一路跑着,前方又有一条岔路口,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这时,少女已经喘着粗气,扶着自己的腰,从左边的岔路口慢慢走回来了。 “什么情况?”周嵩莫名其妙地问道。 “有人在跟踪我们……”袁月苓喘着气慢慢说道。 “你怎么能确定……” “他在用摄像机偷拍我。” …… …… 在回家的路上,两个人的心情都有点沉重。 “没有那个人的话……我们俩这几年的关系可能也不会糟糕到这个地步。”袁月苓说:“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你。” “比起这个,”周嵩的关注点有所不同:“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你的安全问题吧?” “安全……吗?”袁月苓没什么底气地说:“如果他会对我不利,早就下手了吧?” 提着菜开门进了玄关,袁月苓在鞋柜前蹲下,解开白色帆布鞋的鞋带。 用放置在鞋架旁的抹布擦了两下鞋面上沾染的污水,她把鞋子脱了下来。 污水渗过了鞋面,在脚面的白袜上也留下两三点深色的痕迹。 “狗子你看。”袁月苓掀起牛仔裤的裤腿,给周嵩看袜筒处夸张的蕾丝花边。 这双袜子周嵩买来以后,袁月苓一直压箱底,今天是第一次翻出来穿。 “嗯,看到了。”周嵩挤出一丝笑容。 “你这是什么反应嘛?”袁月苓失望地嘟起嘴:“怎么了嘛,还在想那件事?” “嗯。” “别想了,去房间等我。”袁月苓没穿拖鞋,光脚穿袜子跑上前去,搂住周嵩的腰。 “大早上的……我去做饭了。”周嵩伸手轻轻拨开少女的手。 “去,房,间,等,我。”袁月苓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我不是你的性工具。”周嵩故意气哼哼地说。 “嘿!” #%……&¥%##¥#@@……*))&&* “你是不是?” “我是,我是,你说啥都是。”周嵩嘴里告饶道。 “你是什么?” “工具。” “嗯?” “我是你的性工具。” “这还差不多。”袁月苓满意地说。 “……姑奶奶,拿开行吗,很臭啊。”周嵩躺在地上,费力地试图搬开少女的右足。 “才穿一早上怎么会臭?”袁月苓语气狐疑地说:“再说你不就喜欢臭的?” 少女收回踩他的脚,朝着拖鞋架走去。 “你自己没闻到吗,一股子海鲜味。”周嵩坐起身来,揉着自己的后脖颈。 ——分割线—— 2035年的春节是2月8日,t大的期末考试周放在了1月的中旬。 周嵩既然对各科老师都夸下了海口,自然也不敢过于掉以轻心。 日子就在无尽的学习当中一天天过去。 袁月苓满意地看到,爱的回馈带来了更多爱的回馈。 周嵩主动请缨包揽了每天的“买洗烧”和大多数的家务。 原本自理能力胎教肄业的他,运用袁月苓分享给他的家务能力,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买菜的时候,周嵩总会买上几个大桃儿,回来给袁月苓洗好剥好切好,摆盘端上。 “总算有点魔都男人的样子了。”袁月苓夸他说。 嘴上这么说,袁月苓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有时候会喊着“放着我来”上来抢。 “你就让我宠你两天吧。”周嵩如是说。 笼罩在那个“跟踪狂”的阴影下,周嵩禁止袁月苓再单独出门,袁月苓也没有反对意见。 放弃了晚上的图书馆自习,周嵩总会在天黑以前带袁月苓回到家里,两个人就窝在家里看书。 袁月苓觉得,那个疑似跟踪狂的身影暂时没有再出现过。 睡前的共浴渐渐成了一种常态,他俩甚至不再刻意避开唐小洁。 这让唐小洁连续几天脸色都不太好看,问她又问不出个名堂。 1月15日,上下午各考完一门。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在一食堂用餐,精神小伙秦江尧却端着餐盘不请自来。 “秦江尧你吃快一点,早点吃完早点走。”袁月苓说。 “哇,不是吧袁部长,”老毒物说:“你们都24小时黏一起了,不腻的吗?中午吃饭时间都容不下我这颗小小的电灯泡。” “不是我容不下你,何思蓉一会儿要来。” “那不是更好吗?”老毒物说。 袁月苓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 “老毒物,不是我说你,”周嵩大大方方往袁月苓的铁盘里夹着菠萝咕咾肉:“哥也是过来人啊。这男人啊,最忌讳的就是放不下。 “女人她不喜欢你,你就随她去。 “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事业,是自身的魅力。”周嵩语重心长:“大丈夫何患无妻?兄弟如手足,妻子如……” 袁月苓看了他一眼。 “妻子如肋骨,对不对?不是你的型号的肋骨,强求你也安不上啊。 “这个这个佛经上讲破执念,啊?我执,人生八苦,求不得……这个这个,啊?一切有法为皆为泡影……” “你不是基督教吗?还是天主教?”老毒物说。 “圣经上说,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虚而又虚,万事皆虚,你滴懂?总之甭管什么教,你就别缠着何思蓉了。”周嵩劝道:“你又没吃亏,对吧?给自己留点尊严。 “说白了,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被你喜欢啊?她配吗?配几把钥匙啊?” 老毒物连连点头:“哥你说的都对,但是一想到这些话是从你嘴巴里出来的,我就觉得我信你个鬼。” “哥这是悟了,懂吗?哥不愿意看你重复哥的弯路。” “可是,嵩哥你这怎么看都更像是贤者模式。”老毒物看了袁月苓一眼。 “我和你月苓姐的成功是无法复制的,”周嵩摇头晃脑道:“你难道不明白吗?” 何思蓉在不远处喊了袁月苓一声,袁月苓端起盘子朝她走去:“狗子我先过去啊,下午考试别迟到。” “哥,你跟我说,”老毒物偷瞄了一眼何思蓉,压低声音问周嵩:“我要怎么样才能跟何思蓉共生?” “你他妈疯了吧你,”周嵩紧张地往四处张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少跟我来这套。” “我就算知道我也不告诉你,”周嵩说:“你付不起这代价。” …… …… 是夜,周嵩莫名其妙,毫无征兆地从睡梦中醒来。 他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 墙上的时针指向3点整。 黑暗中,周嵩低头亲了一下怀里的少女,后者却忽然睁开眼睛,吓了他一跳。 随后,舌尖就这样,被吸住。 周嵩怀疑自己发烧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烫? 某道生命的洪流瞬间冲破了理智和道德的束缚,如决堤的大坝般,一溃而下。 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周嵩喘着粗气,翻身而上。 (致读者:之前已经被编辑警告过了……实在不敢在作死的边缘继续试探了,所以……就省略号吧) …… …… …… “怎么了,狗子?”少女疑惑地问。 “疼。”周嵩说。 “我还好,还能顶得住。”少女的指甲嵌入了周嵩的背上。 袁月苓很快又松开了他,换了个动作,转而抓向被角。 少女咬着牙,示意男友一鼓作气。 “这……我心疼你。”周嵩说。 你顶得住我都顶不住啊! 周嵩开始意识到,这并不正常: 这种情况下共生对于痛觉的复制似乎不是单纯的一比一复制,而是开始指数叠加。 换句话说……可能是由于生理结构的不同,这种痛感被指数倍放大了。 周嵩感觉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捏住了自己的籽孙袋。 每向前进0.1毫米,那只大手就捏紧一分。 据说,人类是无法把自己憋死或者勒死的。 因此,人应该也无法捏爆自己的…… 何况,就算周嵩可以做到,他也无法让袁月苓承受这一切。 此刻,袁月苓的眼睛紧闭,双手死命地抓着被角,密密麻麻的汗珠已经从额角渗了出来。 她的表情痛苦扭曲,皱得好像刚出生的婴儿,原有的美貌一丝一毫也不见了。 任何一个人见到她这张脸,都不会和“美女”两个字进行一丝一毫的联系。 少女的眼泪没有经过面颊,而是从耳边上面直接滴到枕头上。 尽管如此,她却咬着牙齿,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开口要求他停下。 周嵩放弃了。 这他娘的设定根本就是个bug啊! 周嵩沮丧地翻身朝向墙壁。 “怎么啦?”袁月苓虚弱地拍着他的肚皮:“没事啦,我听小朋友说,她最开始也是试了好多次,前前后后一个月才成的呢。” “是嘛,”周嵩说:“学霸也是?” “那倒没有,”袁月苓回忆道:“学霸男朋友有经验啊,就容易得多。关键小朋友和她男朋友,还有咱俩,都没经验。” 这不是经验不经验的问题,周嵩想。 “这不是经验不经验的问题,”周嵩说:“我是怕你一时冲动以后后悔。” “我已经不会后悔了。”袁月苓温柔地摸着他的肚皮。 “我们毕竟谈的时间不长,等感情稳定一点才好,”周嵩说:“我怕害了你,我宁愿……也不想你以后后悔,埋怨我。 “而且,你不是还要排队打疫苗吗?” 袁月苓听了这番漂亮话,心下大为感动。 真的是爱极了一个人,才会有这种做法吧,袁月苓想。 “狗子……” “睡吧,明天还得考试呢。”周嵩觉得身上的疼痛有所减轻,摸着袁月苓的手背说道。 “你转过来,我要你抱我……” “要不,你趴在我身上睡?”周嵩突发奇想。 “好啊!”袁月苓毫不客气地翻身而上。 …… …… …… “要不,你还是下来吧?” “嗯。” 袁月苓躺回了周嵩身边:“我觉得,我被你喂胖了。” “不至于。” “我觉得我们要买个体重秤,每天早晚跑步。” “又跑啊?”周嵩想起了第一大卷时,被支配的恐怖。 “这次我陪你一起跑,别怕。” 其实把她喂胖一点也好,惦记她的豺狼会少一些吧?周嵩想。 但是月苓跑步的话,就会有热气蒸腾的小脚了…… 第十九章 疼痛的77次方 心累了,不想申请解封了,直接删节重发了。 ———————————————————————— 周嵩上一次进农贸市场,依稀还是读小学的日子。 十年匆匆而过,身边这座远东第一城日新月异,只有这些农贸市场,虽不断迁址,却依旧沉湎于过往的时光中。 地面上总是湿哒哒的,路两旁的排水沟里漂浮的油渍映出扭曲的彩纹,下水道的入口处更是覆盖着一层层不可名状的东西。 路过一个卖鱼的摊位的时候,老板手里捏着水管冲洗着一地血水和内脏,恶心的腥气扑面而来,脏水差点贱到袁月苓的裤腿上。 “喂!~”周嵩怒喝。 “噢!不好意思!美女让一下!” 袁月苓早就见怪不怪,反过来劝周嵩不要那么暴躁,在外面丢人。 “小姑娘,你又来了!这是你男朋友啊?今天要点什么?” 看起来,袁月苓已经是这里的熟客,一些老板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 “嗯,我男朋友。”袁月苓一边笑吟吟地回答着,一边挑挑拣拣。 周嵩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有些狼狈地蛇皮走位,闪避着各种有可能到来的污秽触碰。袁月苓却如鱼得水,好像已经当了很多年家庭主妇一样,目标明确地前往不同的摊位,在大爷大妈中潇洒地穿梭。 周嵩跟在袁月苓的身后,看着她的臀部,不禁又想起昨晚的睡眠来。 昨天……因为客气,所以都没好意思怎么看。 更是主动拒绝了袁月苓想要进行“爱的交流”的表示。 主要原因是因为真的太累了——从31号清晨到1号凌晨,将近20多个小时没咋合眼,到处跑,各种折腾,周嵩早已脱了力。 次要原因是,周嵩自己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讨厌袁月苓总是说什么“被当成性工具”。 开始还是半开玩笑的语气,昨天夜里在摩天轮上,则是一本正经的埋怨了。 周嵩觉得不可理解——20岁不到的青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和姑娘生活在一起,只对特定单一目标释放涌动的爱意和青春能量,怎么就要被贴上一个“lsp”的标签了? 爱与性不可分割,所谓的“柏拉图式爱情”的幻想,周嵩只有在小学三年级时才有过。 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也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不和你……难道还要外面去找别人吗?怎么就“性工具”了呢? 话虽如此,错过了昨夜这么好的机会,今后肯定还是会后悔的吧。 如果抓住的话,也许现在已经…… 上个世纪一位叫“星河”的科幻作家说,时间足够你爱。 周嵩劝慰自己,我还有的是时间。 “狗子!闪开!”袁月苓大喊大叫着,把周嵩从沉思中唤醒。 少女左手提着一点猪肉,右手拿着两根黄瓜,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自己奔来,路上还撞到两个人。 周嵩下意识地闪过,袁月苓一阵风般从他身边跑过。 “追啊!狗子!”少女扔下这句话,背影就快消失在人群中。 周嵩撒开丫子追了上去。 袁月苓应该是跑进这条巷子了吧? 周嵩沿着巷子一路跑着,前方又有一条岔路口,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这时,少女已经喘着粗气,扶着自己的腰,从左边的岔路口慢慢走回来了。 “什么情况?”周嵩莫名其妙地问道。 “有人在跟踪我们……”袁月苓喘着气慢慢说道。 “你怎么能确定……” “他在用摄像机偷拍我。” …… …… 在回家的路上,两个人的心情都有点沉重。 “没有那个人的话……我们俩这几年的关系可能也不会糟糕到这个地步。”袁月苓说:“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你。” “比起这个,”周嵩的关注点有所不同:“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你的安全问题吧?” “安全……吗?”袁月苓没什么底气地说:“如果他会对我不利,早就下手了吧?” 提着菜开门进了玄关,袁月苓在鞋柜前蹲下,解开白色帆布鞋的鞋带。 用放置在鞋架旁的抹布擦了两下鞋面上沾染的污水,她把鞋子脱了下来。 污水渗过了鞋面,在脚面的白袜上也留下两三点深色的痕迹。 “狗子你看。”袁月苓掀起牛仔裤的裤腿,给周嵩看袜筒处夸张的蕾丝花边。 这双袜子周嵩买来以后,袁月苓一直压箱底,今天是第一次翻出来穿。 “嗯,看到了。”周嵩挤出一丝笑容。 “你这是什么反应嘛?”袁月苓失望地嘟起嘴:“怎么了嘛,还在想那件事?” “嗯。” “别想了,去房间等我。”袁月苓没穿拖鞋,光脚穿袜子跑上前去,搂住周嵩的腰。 “大早上的……我去做饭了。”周嵩伸手轻轻拨开少女的手。 “去,房,间,等,我。”袁月苓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我不是你的性工具。”周嵩故意气哼哼地说。 “嘿!” #%……&¥%##¥#@@……*))&&* “你是不是?” “我是,我是,你说啥都是。”周嵩嘴里告饶道。 “你是什么?” “工具。” “嗯?” “我是你的性工具。” “这还差不多。”袁月苓满意地说。 “……姑奶奶,拿开行吗,很臭啊。”周嵩躺在地上,费力地试图搬开少女的右足。 “才穿一早上怎么会臭?”袁月苓语气狐疑地说:“再说你不就喜欢臭的?” 少女收回踩他的脚,朝着拖鞋架走去。 “你自己没闻到吗,一股子海鲜味。”周嵩坐起身来,揉着自己的后脖颈。 ——分割线—— 2035年的春节是2月8日,t大的期末考试周放在了1月的中旬。 周嵩既然对各科老师都夸下了海口,自然也不敢过于掉以轻心。 日子就在无尽的学习当中一天天过去。 袁月苓满意地看到,爱的回馈带来了更多爱的回馈。 周嵩主动请缨包揽了每天的“买洗烧”和大多数的家务。 原本自理能力胎教肄业的他,运用袁月苓分享给他的家务能力,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买菜的时候,周嵩总会买上几个大桃儿,回来给袁月苓洗好剥好切好,摆盘端上。 “总算有点魔都男人的样子了。”袁月苓夸他说。 嘴上这么说,袁月苓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有时候会喊着“放着我来”上来抢。 “你就让我宠你两天吧。”周嵩如是说。 笼罩在那个“跟踪狂”的阴影下,周嵩禁止袁月苓再单独出门,袁月苓也没有反对意见。 放弃了晚上的图书馆自习,周嵩总会在天黑以前带袁月苓回到家里,两个人就窝在家里看书。 袁月苓觉得,那个疑似跟踪狂的身影暂时没有再出现过。 睡前的共浴渐渐成了一种常态,他俩甚至不再刻意避开唐小洁。 这让唐小洁连续几天脸色都不太好看,问她又问不出个名堂。 1月15日,上下午各考完一门。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在一食堂用餐,精神小伙秦江尧却端着餐盘不请自来。 “秦江尧你吃快一点,早点吃完早点走。”袁月苓说。 “哇,不是吧袁部长,”老毒物说:“你们都24小时黏一起了,不腻的吗?中午吃饭时间都容不下我这颗小小的电灯泡。” “不是我容不下你,何思蓉一会儿要来。” “那不是更好吗?”老毒物说。 袁月苓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 “老毒物,不是我说你,”周嵩大大方方往袁月苓的铁盘里夹着菠萝咕咾肉:“哥也是过来人啊。这男人啊,最忌讳的就是放不下。 “女人她不喜欢你,你就随她去。 “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事业,是自身的魅力。”周嵩语重心长:“大丈夫何患无妻?兄弟如手足,妻子如……” 袁月苓看了他一眼。 “妻子如肋骨,对不对?不是你的型号的肋骨,强求你也安不上啊。 “这个这个佛经上讲破执念,啊?我执,人生八苦,求不得……这个这个,啊?一切有法为皆为泡影……” “你不是基督教吗?还是天主教?”老毒物说。 “圣经上说,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虚而又虚,万事皆虚,你滴懂?总之甭管什么教,你就别缠着何思蓉了。”周嵩劝道:“你又没吃亏,对吧?给自己留点尊严。 “说白了,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被你喜欢啊?她配吗?配几把钥匙啊?” 老毒物连连点头:“哥你说的都对,但是一想到这些话是从你嘴巴里出来的,我就觉得我信你个鬼。” “哥这是悟了,懂吗?哥不愿意看你重复哥的弯路。” “可是,嵩哥你这怎么看都更像是贤者模式。”老毒物看了袁月苓一眼。 “我和你月苓姐的成功是无法复制的,”周嵩摇头晃脑道:“你难道不明白吗?” 何思蓉在不远处喊了袁月苓一声,袁月苓端起盘子朝她走去:“狗子我先过去啊,下午考试别迟到。” “哥,你跟我说,”老毒物偷瞄了一眼何思蓉,压低声音问周嵩:“我要怎么样才能跟何思蓉共生?” “你他妈疯了吧你,”周嵩紧张地往四处张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少跟我来这套。” “我就算知道我也不告诉你,”周嵩说:“你付不起这代价。” …… …… 是夜,周嵩莫名其妙,毫无征兆地从睡梦中醒来。 他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 墙上的时针指向3点整。 黑暗中,周嵩低头亲了一下怀里的少女,后者却忽然睁开眼睛,吓了他一跳。 随后,舌尖就这样,被吸住。 周嵩怀疑自己发烧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烫? 某道生命的洪流瞬间冲破了理智和道德的束缚,如决堤的大坝般,一溃而下。 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周嵩喘着粗气,翻身而上。 …… …… …… “怎么了,狗子?”少女疑惑地问。 “疼。”周嵩说。 “我还好,还能顶得住。”少女的指甲嵌入了周嵩的背上。 袁月苓很快又松开了他,换了个动作,转而抓向被角。 少女咬着牙,示意男友一鼓作气。 “这……我心疼你。”周嵩说。 你顶得住我都顶不住啊! (从这里开始,删除了一大段 大概剧情是,我们来细化一下共生: 你受伤,我也痛,这是常规状态。 如果互相伤害,那就会开始共振了。 疼痛会无限放大。 其他类似的感觉也可以类推。 因此,男主感到了比分娩还要强大的疼痛。 他无法承受,也不愿意让女主承受,只得中途放弃 ) 周嵩放弃了。 这他娘的设定根本就是个bug啊! 周嵩沮丧地翻身朝向墙壁。 “怎么啦?”袁月苓虚弱地拍着他的肚皮:“没事啦,我听小朋友说,她最开始也是试了好多次,前前后后一个月才成的呢。” “是嘛,”周嵩说:“学霸也是?” “那倒没有,”袁月苓回忆道:“学霸男朋友有经验啊,就容易得多。关键小朋友和她男朋友,还有咱俩,都没经验。” 这不是经验不经验的问题,周嵩想。 “这不是经验不经验的问题,”周嵩说:“我是怕你一时冲动以后后悔。” “我已经不会后悔了。”袁月苓温柔地摸着他的肚皮。 “我们毕竟谈的时间不长,等感情稳定一点才好,”周嵩说:“我怕害了你,我宁愿……也不想你以后后悔,埋怨我。 “而且,你不是还要排队打疫苗吗?” 袁月苓听了这番漂亮话,心下大为感动。 真的是爱极了一个人,才会有这种做法吧,袁月苓想。 “狗子……” “睡吧,明天还得考试呢。”周嵩觉得身上的疼痛有所减轻,摸着袁月苓的手背说道。 “你转过来,我要你抱我……” “要不,你趴在我身上睡?”周嵩突发奇想。 “好啊!”袁月苓毫不客气地翻身而上。 …… …… …… “要不,你还是下来吧?” “嗯。” 袁月苓躺回了周嵩身边:“我觉得,我被你喂胖了。” “不至于。” “我觉得我们要买个体重秤,每天早晚跑步。” “又跑啊?”周嵩想起了第一大卷时,被支配的恐怖。 “这次我陪你一起跑,别怕。” 其实把她喂胖一点也好,惦记她的豺狼会少一些吧?周嵩想。 但是月苓跑步的话,就会有热气蒸腾的小脚了…… 7017k 第二十章 周嵩衣锦还乡 周卫东今天醒得格外早。 当然不是因为自家的混小子说今天中午要回家蹭饭。 那让宋老师张罗张罗富富有余,劳动不了他这个一家之主费神。 关键是,混小子说的是带女朋友回来。 喂了二十年的小笨猪,破天荒地终于拱回来一颗白菜,怎么说都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周卫东就是心里有些忐忑。 之前儿子以交女友为名,问家里要钱的时候,周卫东的第一反应是“来!骗!” 也就她宋老师揣着明白装糊涂乐意信他。 别说给人带回来看看了,连照片都不肯发一张,估计是不怎么好看。 问他女孩家境,也是支支吾吾的,估计也是帮不上什么忙。 就上回,忽然说要回家看看,菜都烧好了,这浑小子又把爹妈给鸽了,实在可气。 万一实在丑得见不了人呢? 万一家里穷弟妹一堆,狮子大开口呢? 万一自家浑小子被套牢,无路可退呢?那可怎么办? 周卫东陷入了悲观的情绪。 哎,我也是六十岁的老同志了,这好吗?这不好。 宋老师倒是乐呵得屁颠屁颠的,一大早嘴里就哼着越剧的调儿,在家里搞大扫除。 买菜做饭的光荣使命就交给了周卫东。 内退以前,周卫东常有饭局,每次吃到喜欢的菜,就去后厨找大厨攀谈,让人家教他做法,回去以后自己瞎捣鼓,这一手厨艺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周卫东一直想教儿子学做菜,儿子却不愿意学,认为做饭就应该是女人的事。 都2035年了,还抱着这种思想,真不知道是从哪学的。 周卫东忧心忡忡。 话说回来,在周家,平日里做饭的确实是妈妈宋爱英。 周卫东手艺好,但是做好需要的功夫也大,他平时也懒得折腾。 所以只有来客人时,周卫东才会亲自掌勺。 既然是儿子女友第一次上门,周卫东还是要给儿子撑足面子的。 除了自己的拿手菜式,他还在酒楼定了几个大菜。 上回下这么大工夫,还是严区长来做客。 严区长是他的同学,周卫东天天拿出来吹,严区长也没有给他提个一官半职。 这是因为周卫东脾气古怪,经常得罪人,所以虽然工作能力强,也只当了一辈子芝麻小科长,一直到今年内退,才给算了一个副局级待遇,交权让位。 对于周卫东多年的原地踏步,妻子宋爱英口出怨言自也是在所难免。 “你别光看人家严国富,”周卫东总是这么说:“我那帮子同学里面,还一大堆被抓进去的呢?我能平稳落地,已经是福了! “最起码,我把儿子结婚的房子给攒出来了嘛!” 说起儿子,这小赤佬也不是个东西。 周卫东40岁晚来得子,父子关系却一直不冷不热。 这小子中学读书还行,考大学的时候,好说歹说要去外地读书。 “哪有魔都人去外地念大学的?”周卫东如是说。 最后,儿子去了汇南大学城,念t大的建筑系。 虽然说位于魔都的对角线上,但是回家一趟也就3个小时而已,儿子却只有寒暑假才回家,跟去外地读书差别不大。 实数不孝! 这也就算了。 最令周卫东气愤的是,大学读了两年多,辅导员老师往家里打电话打了不知道多少次,内容都是控诉他锲而不舍地骚扰某个女同学。 就在几个月前,周卫东和宋爱英还被请到了t大辅导员老师带着他们俩去见了学院的领导。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我代我们儿子给你道歉了,是我们管教无方。”周卫东还记得自己在那小女娃子面前赔礼道歉的样子。 当了一辈子干部,周卫东极要面子,对上级都未曾如此谄媚,但是对着这乡野丫头…… 周卫东感到颜面扫地。 他还记得那个丫头的样貌。 穿着普普通通,一看就都是八浦路的地摊货。 个子挺高,但是头发太短,身材更是要什么没什么。 周卫东尤其不喜欢她的相貌。 丑倒是不丑。 但面相是天庭窄下颌尖,窄鼻梁尖鼻头,两腮薄颧骨高。 空有一双大眼却是下三白,透着刻薄难相与。 “这不是管教有方无方的问题。”院领导说。 当时,那女生没有说话,建筑院领导递过来一根烟,周卫东随手夹在耳朵上。 “这个事情怎么弄?”院领导问:“周局长,我们也很为难啊。您儿子十年寒窗苦读参加高考不容易,在我们学校也快三年了,这真要因为这种事情被开除……我们也很于心不忍啊,啊? “可是您也知道,这是什么年代啊?网络这么发达,这种事情……学校也很有压力啊! “说白了,再过一年,您儿子毕业了,这种事情也轮不到学校来管的,那就是警察了。” 领导的语气很客气,周卫东却觉得每一句话都在抽自己的老脸。 辅导员老师打电话叫儿子过来一趟,那女生表示不愿意见到儿子,就先走了。 儿子一进门,周卫东就一个巴掌甩上去了。 那浑小子却捂着腮帮子,用那种眼神看着他老子。 “老子这辈子的人都给侬则**样子丢完了!”周卫东吼道。 “哎哎哎,老周,教育为主,教育为主,别动手。”建筑院领导嘴上这么说着,屁股却黏在椅子上。 最终,他们强迫儿子签订了保证书,保证到毕业实习之前,都不再靠近那女生一百米之内,不给那女生打电话发信息或者任何形式的主动联系,否则甘愿接受学校任何处分。 “那上课怎么办?”儿子说。 “上课,她坐第一排,你坐最后一排。”辅导员老师说。 “学生会呢?” “你还是学生会的?”院领导的眼镜都要掉下来了。 领导的本意是叫他退部滚蛋,没想到却遭到了他们学生会那个姓杜的部长弹压。 最后的保证书内容加上了一条“学生会活动除外”。 打归打,骂归骂,说还是要好好说的。 当晚,周卫东和宋爱英陪儿子吃饭。 那么大一个小伙子,在他老爹老娘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 “你继承了你老子的基因,长得人模狗样的,干嘛非吊在那个**丫头身上?”周卫东恨铁不成钢地拍着儿子的肩膀:“重新找一个女朋友,到时候跟你爸我说,老爹的金库随时支援你!” “谢谢爸。”儿子喝了一口啤酒。 …… …… 那件事之后过了三个月,儿子就和自己说,找了个女朋友。 唉,算了,周卫东想。 就算丑点,就算家里条件差点,老子也认了。 只要不再跟之前那个胡闹纠缠,怎么都好。 周卫东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和宋爱英一起正襟危坐,等待着他们人生中第一个准儿媳的登门。 “叮咚!”九点收到消息说出发,路途三个小时,十二点门铃响起,不早不晚,完美。 宋爱英站起身来,一路小跑去开门。 周卫东对镜子做了一下面部肌肉操和表情管理,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又在头发上抹了一把。 “哎呀……来啦?” “妈!” “阿姨……” 啊,是甜美的少女声音。 想当年,和英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还没来得及展开他的遐想,那狗儿子甩着两只空手就进来了。 “爸。”周嵩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狗儿子的身后,跟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戴着蝴蝶结发卡,穿着白色的碎花连衣裙和蕾丝边的白袜,脚踩宋爱英新买的拖鞋,貌美如花,身材苗条,个子修长,简直像从画里出来的一样。 周卫东觉得自己之前想的有点太多了。 浑小子还是有点真本事的,不愧是自己亲生的。 这门亲事,周卫东不打算拦着。 “不像话!你为什么空着手,让你同学拿那么多东西?”周卫东呵斥道。 “没事的叔叔,我拿得动。”少女拎着大包小包,笑颜如花。 其实,一路上东西主要都是周嵩在拎,到了楼下他才全部塞给袁月苓的。 “为了给爸妈一个好印象。”周嵩如是说。 袁月苓把手上的大包小包放下,施施然给周父周母鞠了两个躬:“叔叔阿姨好。” 又黑又长又直的接发也随之垂了下来。 袁月苓有些忐忑,害怕被长辈看出来头发是接的。 接着,她便得体地递上礼物,给周卫东的是两条“软华夏”,给宋爱英的是一袋高级茶叶和保健品。 挑礼物并没有花很多时间,毕竟周嵩了解他的爸妈,问题是袁月苓没钱了。 而周嵩也没钱了,如果问父母要的话,就变成花人家自己的钱给人家买礼物,袁月苓觉得很不合适。 最后,她瞒着周嵩弄了点消费贷款,谎称是剩下的奖学金,这才买了礼物。 周卫东觉得这女娃子言行甚是得体,更加喜欢。 不像那傻儿子,只会站在一边傻笑。 宋爱英帮袁月苓挂好了披在连衣裙外面的外套,给她泡上了一杯茶,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婆媳俩在茶几前的沙发上坐下。 周卫东却忽然意识到这姑娘有些面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 啊,他们学校领导的办公室里……周卫东不愿意回想的屈辱史…… 看来,儿子果然是喜欢这一款,又找了一个跟她长得像的。 “周嵩,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同学吗?”周卫东说。 袁月苓又站起身来:“叔叔阿姨,我叫袁月苓,月亮的月,苓……茯苓膏的苓。” 现场的空气凝固住了。 周卫东张大嘴巴,和宋爱英对望着。 袁月苓的心揪住了。 之前幻想周父周母没能准确记住她名字的幻想,破灭了。 “又见面了,叔叔阿姨。”袁月苓把飘到嘴角的长发拨开,再次鞠了一个90度的躬:“上次的事情,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什么?”周嵩一副局外人的样子:“你们见过?” 午餐在尴尬的气氛中拉开了序幕。 周卫东一脸严肃地看着电视,不太说话,只偶尔才接上几句话。 袁月苓感觉自己的背上都湿了。 周嵩用膝盖碰了碰老爸的腿。 宋爱英直接踩了周卫东一脚。 周卫东不为所动。 幸好,表面上宾主之间还在客客气气地聊天。 “……不是的……我爸妈都是工人,爸爸在伐木场工作,妈妈是镇上的裁缝。”袁月苓说。 周卫东黑着脸蹦出来一句:“有兄弟姐妹吗?” “呃……有……”袁月苓尴尬地说:“有个弟弟,上高中了。” 周卫东点了点头,幅度小到说没点也可以,然后继续看电视了。 周嵩很想站起来把桌子掀了然后和他爸大吵一架。 宋爱英也很无奈,觉得老头子这倔脾气又上来了,这气氛是怎么也拉不回来了。 一桌子好菜,四个人却没一个人尝得出味道,糟蹋了。 吃完饭,袁月苓主动端着碗筷想去厨房洗,周卫东却招呼她坐下:“小姑娘,你把东西放下,我们聊一聊。周嵩,我看你也累了,回房间去睡一觉吧。” 周嵩坐在那边,好像没听到一样。 “狗……周嵩,你听你爸爸的吧,我和他们聊聊,没事的。”袁月苓劝道。 周嵩站起身来,黑着脸回自己卧室去了。 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自己说话还没一个外人管用,周卫东摇了摇头。 周嵩回到卧室,关上门,在床上躺好,直接把视觉和听觉都切换到袁月苓的频道。 “你进来了?”袁月苓在心里问。 “我看着呢。”周嵩说。 “怎么办啊?” “牢记四字要诀,不亢不卑。”周嵩说。 袁月苓在客厅茶几前端坐着,打量着周嵩的父母。 周父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打着领带,梳着一个大背头,手里拿起一根香烟:“不介意吧?” 袁月苓摇摇头。 他有一点小肚子,但不是很明显,整个人举手投足都是颐指气使的官员模样。 周母很瘦,短头发,戴眼镜,一看就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在大学里教书那种。 此时她正穿着一身旗袍,和周父交头接耳些什么。 “小袁啊。”周卫东打破了沉默。 第二十一章 四十万元的嫁妆 “小袁啊。”周卫东打破了沉默。 “叔叔。”袁月苓强迫自己挤出微笑。 “我就有话直说了,可好?”周卫东点燃了香烟,把打火机“啪”一下丢回茶几上。 “叔叔您说。”袁月苓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如果是犬子强迫了你,你不要怕,跟叔叔阿姨说,我们替你做主。”周卫东说。 宋爱英接上周卫东的话:“阿姨在这也表个态,小袁,阿姨很喜欢你,也希望你能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 周卫东瞟了宋爱英一眼。 “但是,如果周嵩真的强迫你了,阿姨一定替你做主,都30年代了,婚姻这种事情一定要你情我愿……” “阿姨,叔叔。”袁月苓放下茶杯,带着甜美地笑容说道:“既然叔叔阿姨这么直接,那我也直接地说。” “嗯。”周卫东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点点头。 “最开始的时候,我和周嵩在一起,确实算不上是自愿的,我甚至一度很痛苦。” 周卫东和宋爱英对望一眼。 “但是后来,在相处的过程中,我也慢慢地接受了他,认可了他,喜欢上了他。” “哦?” “况且现在,我也……离不开他了,怎么说呢?”袁月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袜尖,斟酌着词句:“我和周嵩,有了生命上的联系,虽然不是我愿意的,但是这种纽带,已经是无法切断的了。” 袁月苓只是想用委婉含糊的方式描述共生的关系。 但是传到周卫东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你儿子做了什么事你们清楚,这次还想轻轻松松对付过去可没那么便宜。” 周卫东皱起了眉头,目光在袁月苓平坦的小腹上打了一个转。 袁月苓敏锐地注意到了周卫东的目光,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话给对方带来了怎样的误解,臊了一个大红脸。 刚要解释,宋爱英温和地开口了:“小袁呀,你们家是内魔古哪里的呀?” “古纳额尔。” “古纳额尔?那地方我待过两年呀!”周卫东一拍大腿:“96年我刚毕业那会儿,到偏远地区做过扶贫工作,就在古纳额尔。” “真的呀?”袁月苓也摆出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叔叔还在我们那扶过贫?” 周卫东今年刚退下来,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眼下有一个年轻的小美女坐在面前,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开始大肆吹嘘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 这其中还夹杂着对古纳额尔风土人情的追忆,大有班门弄斧之意。 袁月苓对他的话题虽然不是很感兴趣,总算也接得上话,边听边频频点头,总算把这天聊上了。 见现场的气氛大为缓解,周嵩略微宽下心来。 实在没兴趣听自己的老爸在那吹牛逼,周嵩抵挡不住困意,竟睡了过去。 …… …… …… “我弟弟呢,他非常聪明,从来不用大人操心,将来肯定也是985211,到时候肯定是用不着我这个做姐姐的操心的,没准还能帮衬我呢。”袁月苓笑盈盈地说。 周卫东点点头。 他对袁月苓的话是喵信喵疑,但是袁月苓极强的求生欲让他觉得挺满意。 “对了,我记得你们那儿结婚彩礼要求挺高的,当年我还介入调解过几场彩礼纠纷,现在还是这样吗?”周卫东装作不经意地开了一个新话题。 好家伙,来者不善啊。 “这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袁月苓谨慎地回答着:“毕竟我还小,没怎么听过这方面的事情,高中毕业我就出来了。回头我可以问问我父母这方面,但是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肯定不会出现跟网上新闻那样……” “啊,是啊,这就是地域文化的差异所在了。”周卫东无视了妻子使来的眼色,继续阐述这个话题:“你像我们魔都这边,基本上都是没有彩礼这一说的,内地就和我们不同。我妹妹的女儿,也就是周嵩的表姐,前两年出嫁了,一分钱彩礼也没收,还带过去几套房子。” “啊,那挺好的。”袁月苓说。 “我们呢,本来也是希望周嵩能找个本地人的,没有歧视的意思,无非就是图个文化差异小。”周卫东又点着一根烟。 “可以理解。”袁月苓言不由衷地说。 周卫东继续说道:“不过感情这种东西呢,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自己,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过多干预。 “周嵩他有多喜欢你,我们是知道的,不然你们毛老师也不能三天两头往我们家里打电话。” 见周卫东哪壶不开提哪壶,袁月苓低头道:“过去的事情,都是我不懂事,给叔叔阿姨们添麻烦了。” 这话说出来,心里顿时就是满腹委屈。 袁月苓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要为了这些事向周嵩的父母道歉。 “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这几年的事情,周嵩和叔叔阿姨向你道歉才是应该的。”周卫东正色道:“叔叔这话的意思是,只要你们两个人能够好好相处,叔叔阿姨一定是尽全力支持你们的。” “谢谢叔叔。”袁月苓微微欠身致意,心里却觉得对方应该没那么容易让自己过关。 接着,周卫东又问袁月苓,到底是怎么和周嵩好上的。 见实在躲不开这个话题,袁月苓只得取材于生活,半真半假地搞起了现场艺术创作:“其实我和周嵩在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就互相喜欢,但那时候我不知道那就是感情,只把他当朋友。因为我大学的时候本来没打算谈恋爱的……” 宋爱英插道:“大学生了,也应该考虑未来的婚姻和规划了。魔都这边,中学生谈朋友都很多,老师和我们家长也都挺支持,只是周嵩他一心学习……” “你别打岔,让小袁讲下去。” “后来我拒绝他以后,他一直纠缠不休,我就越来越烦他,然后就恶性循环。”袁月苓说:“直到前不久,我忽然生了一场急病,被同学送到医院急诊,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大家都觉得我快去了。” “这,怎么回事?”周卫东关心地问。 袁月苓没有正面回答:“我在濒死之际,脑子忽然冒出来周嵩这个人。 “当时我身边只有几个室友,父母兄弟也都远在天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忽然很想再见周嵩一面。 “我知道,在这座城市,最关心我的人只有他。我觉得我就是死,也得死在他怀……身边。” 袁月苓深情款款地胡编,把自己都感动了。 “啊,所以那天周嵩本来要回家,结果没回,就是因为你。”周卫东说。 “当时周嵩其实已经放弃我了,不肯回来,我说,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于是,他回来了,你没事,他要求和你交往。”周卫东说。 “嗯,后来我住院期间,也是周嵩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袁月苓说:“再后来,也就慢慢相处出感情了嘛……” “原来如此,”周卫东点点头,感叹道:“人不到面临死亡的时候,往往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在乎和想要的是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哉?” “没错没错,叔叔总结得太好了。” 又东拉西扯了半个小时,周卫东站起身来,带着袁月苓参观了这个家。 这是一户位于15层的三室一厅,周卫东带着袁月苓把周嵩房间以外的房间都参观了一遍,站在阳台上指着外面说:“就在楼下,六楼,有一套一样的户型,那是将来给你们结婚准备的。” 忽然说到结婚,袁月苓还是有些不适应,心想“怎么现在就说这些”,脸上却只是笑着,应着。 “再往那边,看到吗?那边,”周卫东指着远处的一栋高楼说:“那里面还有一户三室,将来也都是给你们的。” 周卫东的口气就活像在说,尔目力所及之处皆为朕的王土,将来你要辅佐太子的统治,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叔叔,”袁月苓鼓起勇气道:“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早……” “我们家生活还算过得去,”周卫东说:“所以,我们也不会去贪图女方家的条件,只要人好性格好,人品好,这些都没什么的。 “但是话说在前头,这些房本上的名字,都没有周嵩的,将来住可以给你们住,等我们死了也都是你们的,但要是过不了几年离婚了,那肯定是分不走的。” 周卫东故作幽默地哈哈大笑,袁月苓却觉得这笑话烂透了。 “我弟弟的儿子,也就是周嵩的堂兄:他堂嫂也是外地人。”周卫东继续说道:“按照我们这边的规矩,房子男方家里出了,装修就是女方出了,小袁你知道的吧?” “啊……我不太清楚这些事情……” “后来周嵩他堂嫂家里就负责了婚房的装修支持,也没多少,40万,跟房价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 袁月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别说40万,就是4万,想必父母也是拿不出来的。 ——分割线—— 周嵩一觉睡到黄昏,觉得神清气爽。 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长发白裙的少女背对自己,坐在床上。 那长发像瀑布一样直,像铅笔一样黑,垂到后背的中心,让周嵩想到某个正在精神卫生中心疗养的少女。 周嵩伸过手去,从后面把少女揽住。 少女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直接瘫倒在周嵩的怀里。 “爸妈呢?”周嵩的手不老实。 “都出去了。”袁月苓说。 周嵩放心大胆地享用起来,袁月苓一声不吭,顺从地配合他。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周嵩没有开灯,没有开空调。幽暗中,一对年轻的恋人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晚风吹过窗台,在窗帘布上掀起一阵阵抖动的波纹。 “别弄我裙子上,白的难洗。”袁月苓嘱咐道。 “嗯。” 周嵩长出了一口气,袁月苓和往常一样,顺手就要脱了袜子去洗脚,却被周嵩一把按住了手。 “咩?”少女有些疑惑。 “别脱,好不好。”周嵩说。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周嵩你真是越来越恶心了。” “谢谢你啦。”周嵩晃着少女的两只胳膊。 少女将双足悬空挂在床沿外,俏皮地问道:“周嵩,你觉得我这个服务可以打几分?” “也就……十分吧。”周嵩说。 袁月苓拿起手机,笑意盎然:“你是支负宝还是薇信?” “薇信吧。”周嵩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一边配合地说着,一边拿出手机,扫了袁月苓的付款码,随手转过去52元。 余额不足。 尴尬。 周嵩不露声色地发过去5.2元。 “谢谢老板,记得给我五星好评喔。”袁月苓把手机收起来,伸出双手,勾住了周嵩的脖子,用晶晶亮的眸子看他:“周嵩,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便宜呢?” “害……”周嵩开着玩笑:“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内部价,内部价。” “那,我这样的,要是对外营业,得收多少啊?”袁月苓捏了捏周嵩的鼻子。 “呃,这是违法的喔……非要说的话,怎么的也得翻个一两百倍吧。” “有那么多吗?”袁月苓歪着脑袋说。 “肯定有啊,也许还不止呢。你看啊,你这个长相身材气质,再加上名牌大学生的身份,关键是……” “你很懂啊。”袁月苓说:“那我的第一次呢?” “这个要看,”周嵩回忆道:“我以前听他们讲过,几万块应该是最少的,关键还是要会包装。” “龟龟,那这样的话,我努努力,四十万的话,一年赚得出来吧?” “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我骑电瓶车送你,顺便保护你。”周嵩在袁月苓的耳边呢喃道。 周嵩配合着袁月苓,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怪话,不禁又莫名性奋起来。 袁月苓轻笑着抚摸周嵩的脸庞:“你对我可真好。” 周嵩亲着她的脸颊:“话说,为什么是四十万啊?” “你爸爸要的呀,我的嫁妆。”袁月苓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什么玩意儿?”周嵩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下午不是都听到了?”袁月苓冷冷地说。 “我没……共生这个听觉联结不稳定,后面断了,然后我就睡着了。到底怎么回事?” 太阳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房间中一片黑暗。 借着微弱的反光,周嵩看到,不知何时,袁月苓的脸上已经布满清泪。 “你,睡着了?”少女不可思议地说道。 “我……” “你竟然睡得着。”袁月苓点点头。 第二十二章 睡沙发的人 “你竟然睡得着。”袁月苓点点头。 “不是,“眼看着女友又要发飙。周嵩慌了阵脚:“这内置无线电太不稳定了,维持也很耗精力,后面直接断了,连不上了。而且你不是知道吗,我今天三四点钟就醒过来睡不着了……” “难道我昨晚睡好了?被你爸妈话里有话地挤兑了一下午,我还累呢。”袁月苓抬起头:“你累就继续睡,我也出去找地方睡,运气好40万明天早上给你拍桌上了。” “不是,口嗨归口嗨,可别说着说着当真了?”周嵩连连摆着手:“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跟我说。” 少女浑身颤抖着,推开了周嵩,背对他躺在床上。 她蜷缩着,好像一只煮熟的小龙虾。 袁月苓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和周嵩作,和他好好商量对策。 为此,在这种情绪状态下,她甚至没有拒绝周嵩的求欢。 周嵩父母的态度,袁月苓本来认为是此前矛盾的后遗症,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可是听到自己在周嵩的父母面前如坐针毡时,他周嵩居然睡着了…… 袁月苓真的感到极其失望。 “小的小的,硬把我往里拽,老的老的,把我往外撵,你们就不能内部先沟通好吗?我清清白白一小女子,从没欠你们周家什么,凭什么啊?就凭你家吃公家饭啊?”袁月苓恨恨地说。 脚心上黏糊糊的感觉传来,袁月苓怒从心头起,一把扒下了自己的袜子,往周嵩头上扔去。 周嵩敏锐地一缩脖子,避开了两只团起来的袜子。 他拿过床头的纸巾,抹着袁月苓的眼泪,嘴里说着车轱辘话哄着她。 …… 袁月苓冷静一些后,把周卫东下午的话复述了一遍。 “狗子,我的心里是真的委屈,”袁月苓更咽着说:“但是我不敢和你爸爸吵,我也不想把气撒在你身上,不想让你受气。我只想自己扛着。可是,我真的好委屈啊……” “我知道我知道,”周嵩心疼地揽着少女,把她扶起来:“理那鸟人作甚!洒家去和他说!” “周嵩你心里清楚,我是盯着你家的财产,盯着这个魔都的户口吗?”袁月苓的双臂瘫着:“你是不是我要跪在你老周家门口,求着你爸让我嫁进门,不然就死?” “不是……没有……”周嵩紧张地说:“我觉得我爸也不是针对你,他可能就是这么想的……各地有各地的规矩嘛,他可能对你的实际情况还不够了解……” “那就更没办法了,”袁月苓说:“我根本就配不上你老周家。” 周嵩:“……” “哪有这样的?我还真不稀罕破房子加不加名字,但是不加名字还要出钱装修,这算怎么回事啊? “我需要你那破户口吗?我本科学历在魔都本地缴金十年就可以拿户口,和本地人结婚也要7年! “还有,我不知道我们那要不要什么彩礼,我也不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他们要,我可以不在乎,但是我没有立场说服他们放弃,他们毕竟把我养到那么大……” “历史,你听我说。”周嵩从身后紧紧抱着她:“我去和我爸沟通,你不要着急。 “什么40万不40万的,他不出钱,我们住毛坯房,我们一起工作,一起攒钱装修。 “你们家要多少彩礼,他不出,我自己赚。咱们不都要出国吗?我们不稀罕他们的,我们一起努力……” 周嵩有些语无伦次。 “周嵩……”袁月苓说:“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钱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 “不就是40万吗?我毕业去做画图狗,难道赚不出来了?这是你父母的态度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我去和他们沟通。” 周嵩心里哀叹,男人就是难啊。 “我不想住在你家里,我不想和他住在一起。”袁月苓将两只赤足放在地板上,站起身来。 “这,我也没钱给你开房了啊。”周嵩为难道:“交了房租买了电瓶车,最后一笔钱都给你接头发了。” “头发是我要接的?难受死了。”袁月苓恨恨地说:“你非说你爸喜欢,结果呢?我明天就去拆了!你们家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周嵩想说“他不喜欢你又不是因为这个”,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反正就几天时间,我还有一点剩下的奖学金,够住旅店了。”袁月苓指剩下的消费贷款。 少女看向飘窗外,已是万家灯火。 “不是,”周嵩巴巴地说:“你就这么搬出去,不就等于撕破脸了吗?乖老婆咱们别冲动好不好……?”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是爸妈回来了。 周嵩轻轻推了一下少女的背,袁月苓不情愿,也只得把脚伸进拖鞋,啪嗒啪嗒地去门口迎接二老。 周卫东和宋爱英买了一堆火锅食材回来,说是晚上吃火锅。 周嵩向来讨厌和他的父母一起在家里吃火锅,因为周卫东他们不仅不会吃火锅,还要指手画脚。 锅底其淡如水,没牛油能吃? 调料没有蒜泥,还喜欢煮一大堆绿色蔬菜和拼夕夕上买来的辣鸡丸子。 羊肉片就那么一两盒,味道不咋地,还抠巴巴的,一般周嵩吃个半盒,周卫东就开始嫌他吃的多了,大谈胆固醇的危害。 以上这些周嵩也就算了,但…… 年轻人煮火锅都是整盘整盘往里倒,大坨大坨往外捞,周卫东却要两片两片边煮边吃,还批评周嵩“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涮’?这样和煮好了再吃有什么区别?” “你说得对,可是懒啊。”周嵩翻翻眼皮说。 都像周卫东那么吃火锅,手臂都要废了,周嵩想。 好在,今天袁月苓在,周卫东还比较克制,饭桌上的气氛也比中午融洽很多。 尽管如此,周卫东还是喋喋不休个没完。 人家家里都是老太婆唠叨,就我家这个老爹,嘿。 “对了,小袁,你们家信教啊?”周卫东说:“看你们俩刚才比划的。” “啊?没有,没有。”袁月苓说。 “是我,”周嵩害怕父亲又多一个反感袁月苓的理由,赶紧把话头揽过来:“是我最近在学教义,硬拉着月苓一起。” 果然,周卫东觉得很反感。 “弄这些没用的东西有什么用啊?上帝能给你饭吃吗?我们做饭给你们吃,你们感谢上帝,这是什么道理啊?” “?”周嵩觉得这角度过于清奇,心下不快。 “爸和你妈都是吃皇粮的,将来也希望你考公呢,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周嵩黑着脸,刚要说话,袁月苓抢先一步把话头截了过去。 “叔叔,周嵩他不想考公,他想出国去深造。他们教会要保送他去牛津,还出全额奖学金。” “真的?周嵩你怎么不早说?”周卫东听了这话就高兴起来了,拉着周嵩问东问西的。 宋爱英则问起袁月苓有什么打算。 “我可能也会去牛津,继续读建筑。”袁月苓说:“毕竟……没法跟周嵩分开。” 袁月苓和周嵩的父母谈起自己未来的规划,周卫东听得连连点头。 “小袁真是个努力的人啊。”周卫东对袁月苓的印象又有所改善:“比周嵩强多了,不仅努力,而且对自己有规划,思路清晰,不错,不错。” “我们那边的人,如果不努力,也根本不可能考到魔都来啊。”袁月苓笑道。 周东海一高兴,又开始讲起华式没品笑话:“说到你们那边的人啊,96年我在古纳额尔扶贫的时候,有个同事讲过这么一件事。 “有个人自驾去内魔古玩,撞死了牧民一只羊,心想这次摊上大事了。结果小袁,你猜后来怎么样?” “怎么样?” “结果牧民非但没有过分为难他,还把死了的羊烤了请他喝了几天酒,最后还自掏腰包买了火车票送他回家。”周卫东讲完,抚掌大笑。 “这么好的呀?也是,我们那边的人是挺淳朴的……”袁月苓用筷子比较粗的那一头顶着自己的腮帮子。 “噗——”周嵩扭头把雪碧喷到地上,赶紧找抹布来擦。 袁月苓愣了好一会,没搞懂笑点何在。 “车,车没了……”周嵩解释说。 袁月苓脸上青一阵紫一阵,陪着尬笑起来。 “爸,”周嵩不高兴地说:“你当着月苓的面讲内魔古的坏话,是不是情商也太低了啊?” “有什么啦,不就是个段子吗?”周卫东满不在乎地说:“小袁不会介意的吧?” “当然,不会介意。”袁月苓说。 “你看看!”周卫东摊开手。 周嵩觉得头很痛。 ——分割线—— 袁月苓嘴上说着要去找旅店住,最终也没敢走。 宋爱英在书房里把沙发摊开来,铺上枕头被子。 “我睡沙发吧,你睡我的床。” “不要,到时候你爸又要心里骂我不懂事了。”袁月苓嘟着嘴说。 “理他个鸟!”周嵩说。 “你的床上刚刚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袁月苓说:“我就是要睡沙发。” 周嵩坳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是夜,袁月苓洗了澡,躺在周嵩家的书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掀开棉被,在黑暗中用脚摸索着拖鞋,走到阳台上。 少女移开封闭阳台的窗户,凛冽的空气一下子倒灌了进来。 她贪婪地呼吸着。 少女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好像一只笼中的金雀。 几个月前的袁月苓,一定不会想到,自己会落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少女感到压力,这些压力让她有些想家。 想念那个自己一直想要逃离的家?袁月苓觉得有些荒诞。 可是……自己的家,总比寄人篱下的,受气小媳妇的生活强吧……? “历史,冷。”脑海中响起那个可怜巴巴,让她又爱又恨的熟悉声音。 她伸手关紧了窗户,回到棉被里躺下。 少女抬眼,望着阳台上的晾衣杆。 身旁空落落的,自己一个人睡,倒有点不习惯了。 明明……应该感到的是独处的空间和自由才对吧。 她想念周嵩的怀抱。 袁月苓闭上眼睛,侧过身去,决心不再去想。 “历史,你睡了吗?”小男孩又一次吵了起来。 “睡了,闭嘴。” “我不习惯……不习惯一个人睡了。” 袁月苓轻笑了一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跟他一样了? “不是刚给你弄过吗?一天只能一次。”袁月苓好像老师一样板着脸,用严肃的语气回答他。 “不是……我不是要……” 袁月苓听到周嵩的卧室房门被打开了,然后书房门的把手转了半圈。 “咔哒。”门从里面被锁住了。 “不可以,回去。”袁月苓紧张地说:“你实在要就自己弄,我在这边配合你。房间里不是还有一双我的……” 真是不懂事!要是让周嵩爸爸发现了,又该觉得自己是不自爱的倒贴货了。 “你想哪儿去了,”周嵩急道:“我没那么内啥好吧?我只是想抱着你,和你说说话。” “你回去,我陪你聊天就是了。”袁月苓说。 周嵩有些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哎,回家就是哪哪都不自由,还是住在沙川镇最开心。”周嵩说。 “我跟你说啊,等回了古纳额尔,你一定要老实点,千万别让我爸妈觉得你……更不要夜里闯空门啊,”袁月苓叮嘱道:“会被杀掉的。” “洒家自理会得,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周嵩回答说。 哈,你最好不是!袁月苓腹诽着。 “哎,你等会啊,我妈电话。”袁月苓说着,接起了自己的手机。 “喂,妈妈啊?”袁月苓说。 “……” “考完了考完了,放假了。” “……” “嗯,在收拾东西,过两天就回来了。” “……” “对了,妈妈,我跟你说件事情。” 袁月苓觉得,再不摊牌就来不及了。 她想告诉母亲,她交了个男朋友,过几天会带他一起回来。 袁月苓酝酿着勇气和情绪。 可还没等她酝酿好,电话里母亲又开口了。 “…………” 袁月苓默默地放下了电话。 “狗子同学。”少女抬头望向漆黑的虚空。 “哎,我在!” “和你爸爸说,今年我要留在魔都过春节。” 7017k 第二十三章 明铺暗盖 袁月苓陪周嵩聊到后半夜,迷迷糊糊睡去。 期间周嵩问她为什么不回古纳额尔了,她却只是说“我陪你过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怎么的,想赶我走?” 次日上午,她刚迷迷糊糊醒来,起来想上厕所,书房门一开,就见周嵩跟猫一样钻了进来。 “你家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别瞒着我。”周嵩严肃地说:“是不是你爸妈反对我们俩?有什么事我可以去向他们解释,你不用自己扛。” “你想哪儿去了,你当我爸跟你爸一样啊?“袁月苓扶额:“我弟弟明年高三了,报了个假期集训班,过节住校不回家,我爸妈就打算趁这个春节出去旅个游,算是结婚25年的纪念,满意了吧。” “出去旅游挑什么时间不好,非要春节?住校补课也不可能在学校过年吧?这要是魔都这种地方,春节出去旅游还蛮正常的,内地应该很重视春节团——唔。” “你的话太多了。”袁月苓故作调皮地说。 少女喵呜喵呜地把周嵩推倒在沙发上,牙齿都没有刷,便开始熟练地服侍他,打断了他的追问。 少女的动作虽然熟练,但没什么激情,好像是寒假的最后一天赶抄作业,手上虽然在写着,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袁月苓……”周嵩两手撑在地上,盯着袁月苓的脸,忧虑地说。 此时,书房的门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袁月苓跳下沙发去开门,周嵩象征性地隐蔽了一下。 “阿姨……”袁月苓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出头去。 “月苓,起了吗?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你没别的事的话,方便跟阿姨一起去吗?”是宋爱英的声音。 “好啊好啊,阿姨你稍微等我一下下。”袁月苓乖巧地答应道。 …… 草草完事之后,袁月苓精心洗漱,穿上她心爱的小皮靴,跟宋爱英一起出了门。 天主保佑,至少让她们娘俩相处得好一些。 都说婆媳关系难处,公媳关系好处。 这公媳关系都处成这样了…… 周嵩穿好衣服去刷牙,洗漱完毕之后来到客厅,周卫东正在红木沙发上正襟危坐,拿着手机……玩消消乐? “中午想吃什么?给你做豪华蛋炒饭?”周卫东一看到周嵩出来,就放下了手机,和蔼地说。 周嵩黑着脸坐在父亲面前,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又拿起打火机。 “臭小子上个大学就学了这?好的不学!”周卫东不爽地劈手夺过。 “我平时不抽,只有在烦的时候抽。”周嵩冷冷地说。 “得亏我是你爹,你在外面求人办事的时候,也是这种态度吗?”周卫东翘起腿,把夺来的烟点上:“情商这么低吗?” 周嵩沉吟了一下,说:“有道理。” 遂换上一副笑脸:“爸!” “这还差不多。” “你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我把她弄到手不容易。”周嵩诚恳地说。 “所以呢?”周卫东翻翻眼皮。 “我知道她家条件不怎么好,但是感情这个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你要是给我搅黄了……”周嵩斟酌了半天词句:“咱爷俩……” “臭小子,”周卫东打断了周嵩的话:“你觉得,老子我要是真的反对你俩,她还能住下来?昨个下午我就让她滚蛋了。” “……但你也不能存心恶心人家……昨天晚上人家在我这哭得稀里哗啦的,你让我夹在中间怎么做人?” 周卫东沉默了一会儿,把烟掐灭了:“我怎么恶心她了?男方出房,女方出装修费,魔都这边本来就是这个规矩,又不是我胡编乱造的。” “您觉得她家出得起吗?” “当然出不起,”周卫东笑道:“所以我不会真的让她出什么钱,但是她得知道,有这么回事。 “她得知道,这个世界上,躺平在男人身上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周嵩有些无语:“人家根本就不稀罕躺我身上,是我硬追的。” “我当然知道,问题就在这里。周嵩我和你说实话,就她这条件,如果不是你死乞白赖盯了人家两年,我是真的不想同意。 “但是啊,”周卫东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了:“那种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我也不是没有过啊。” 周嵩:“?” 这种话实在是不像老爸嘴里能说出来的。 “那是我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认识你妈,我们班有个女同学,扎两根麻花辫子……” 周嵩颇有兴味地听着:二十年来,他从未想过,父亲也会有这一面。。 “讲啊。”见周卫东沉默了,周嵩催促道。 “讲什么讲,臭小子就知道八卦。”周卫东掐断了烟:“总之,那时候我如果没那么傻,也就没你妈什么事了。她如果也正常结婚生子的话,孩子应该也快结婚了吧……” 见周卫东有些感伤,周嵩拍了拍老爸的肩膀。 “爸,将心比心,你就别害我,你好好待人家,别老刺激她。月苓自尊心还是挺强的……” “你知道个屁,”周卫东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瞪眼道:“为了不让你被这乡下丫头牵着鼻子走,你爸我唱红脸,你妈唱白脸,这是分工,是策略,懂吗?” “哎?”周嵩有点懵。 “这个小姑娘,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是你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到的。”周卫东继续解释道:“这个小姑娘,以前我在你们学校也见过,本身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不情不愿地和你在一起,肯定觉得她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占了天大的便宜,所以要你哄着,舔着。” “……” “舔狗不得好死,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嗯。” “妈的,知道还舔?”周卫东眼睛一瞪,就是一记暴栗。 “痛!”周嵩抱住头。 “周嵩,你干嘛呢!”周嵩的心里传来袁月苓的怒喝。 “能干嘛,老子揍儿子呢!”周嵩没好气地回道。 “没事吧,要不要我和阿姨早点回来?”袁月苓关心地问。 “不用,玩你们的。”周嵩在心里说。 “你以为舔狗舔到了,就不是舔狗了吗?”周卫东教训道。 “你这样强追来的人,需要用一辈子来舔,而且对方永远不会对你满意,对你的要求永远只会水涨船高。 “人心不足蛇吞象,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对她多好,她永远会觉得自己吃亏了。 “这种婚姻是不会幸福的,结了婚都要离!”周卫东掷地有声:“我们老周家,可没有离婚的传统! “你相貌随你爹,一表人才,为什么这么糟践自己?你爹我年轻的时候,小姑娘不要太多,怎么你就一点也没遗传到呢?” “所以您这算什么?服从性测试?压力测试?调教?筛选?……”眼见周卫东又有开启忆当年吹牛逼模式的危险,周嵩赶紧拦住。 “随你怎么理解。”周卫东看向窗外。 “那现在呢?”周嵩顿了好几秒,问道。 “现在啊,我觉得这女孩子人还可以,而且确实是喜欢你,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这臭脾气、霸道又倔强的坏老头,脸上露出了孩子般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那你以后可以好好对她了?”周嵩一喜。 “我做父亲的,还是要有点严肃和威严的。”周卫东挺直了脊梁,换上惯常的扑克脸。 “袁月苓她讨厌我没关系,她又不跟我结婚,是跟你结婚。只要你们俩能过得好,天天在背后骂老头子我,又怎么样?” “爸……”周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玩你的去吧。”周卫东挥了挥手。 “对了爸,还有一件事,”周嵩搓着手:“月苓说她春节不回去过了,就住咱们家,到时候走亲戚什么的,把她一起带上吧?” 周卫东很吃惊,盯着周嵩看了半天,嘀咕道:“这丫头……是个豁得出去,很有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啊。” “不是,爸,她是因为……” “走亲戚的事情,我再想想吧,关键是你俩别下学期就分了,到时候被亲戚们笑话。”周卫东说:“还有,你等会劝劝袁月苓,让她别一时冲动,想清楚,和她的家人商量商量,免得让她的长辈对我们家产生什么想法。 “我知道你也没什么钱了,”周卫东从怀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儿子:“密码是你妈的生日,要过年了,给小姑娘买两件好点的衣服,出去玩的时候大方点,别老让人家花钱。” “爸……” “好了,这是我的私房钱,别让你妈知道,也别让小姑娘知道。”周卫东又点上一根烟:“不许乱花啊,一定要用到女孩子身上,让她自己保管也行。” “爸……” “好肉麻好恶心,给老子滚。”周卫东拿起电视遥控器。 ——分割线—— 周嵩躺在床上,反复打量着手里这张银行卡,心里五味陈杂。 周卫东最后也没有去炒饭,宋爱英和袁月苓从超市回来,娘儿俩一起做了午饭。 周卫东和宋爱英狠狠地夸奖了袁月苓的手艺和贤惠。 用完午餐后,周嵩拉着袁月苓陪他回房午睡。 “怎么样,和我妈相处的?”周嵩紧张地问。 袁月苓欲言又止。 “怎么了嘛?” “还好吧——挺好的呀。”袁月苓说。 周嵩把他爸给的银行卡塞进袁月苓手里:“给,拿着。” 袁月苓翻翻眼皮:“干什么?” “咱不是都没钱了吗……问家里要了点,我怕我乱花,给你保管吧。密码是7608……” “不用。”袁月苓把卡推了回去:“你自己放着吧,昨天我妈给我打了一笔,让我自己过年,退了两张火车票,也是一笔钱。” “呃……”周嵩挠挠头。 第二天上午,宋爱英又带着周嵩出门“逛超市”。 “妈,你这也太假了,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呗,搞得鬼鬼祟祟的。” “小姑娘和她家里人关系怎么样?”头发微卷的老太太单刀直入。 “关系……挺好的呀……呃,不知道。”周嵩顺口答道。 “跟妈说实话,害不了你。”宋爱英没有看周嵩,手里翻检着要买的菜,语气却很严肃。 “据我所知……”周嵩一边回忆,一边犹犹豫豫地说:“可能,大概,不是那么,特别,好……?” “小姑娘忽然说过年不回去了,是不是因为跟家里关系不好?是不是因为你?”宋爱英继续追问道。 “她没说啊,我也问了,她不告诉我。我问她是不是因为我,她回答说她弟弟要什么假期集中住校补课,她爸妈打算结婚25周年纪念出去旅游,什么什么的……” “……”宋爱英的表情有些凝重。 “其实我是觉得,不太可信啊,妈你觉得呢?”周嵩挠挠头。 “不知道。”宋爱英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对人家好点,自己的卫生习惯搞搞好,多听听人家的,不要那么强势……” 两三天后的一个中午,周嵩一觉醒来,抱向身边,却扑了个空。 他坐起身来,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周嵩打开房门,沿着过道往客厅走去。 由于刚睡醒,周嵩还有点头昏脑涨,半梦半醒。 他听到母亲和月苓低声说话的声音,时不时,还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鬼鬼祟祟站那干嘛?”宋爱英笑盈盈招呼道:“过来啊。” 长发的少女盘腿坐在地上,身穿棉睡衣,袜底白得发亮。 “阿姨,这个我真的不能要,狗子,你快劝劝阿姨。”袁月苓一边推辞着什么,一边向周嵩投来求救的目光。 “脚上那个是你妈妈送你的,手上这个也是妈妈送你的,为什么不收呢?”宋爱英说。 周嵩的目光投向了宋爱英手中的一副手镯,怔了一下。 这么快的吗? 周嵩不懂翡翠,但这副手镯种质细腻通透,颜色鲜阳纯正,形状光素,用料厚实,没有绺裂,一看就不是什么地摊货。 “妈,你这是干什么啊。”周嵩口里埋怨着,走到宋爱英跟前,蹲下来,从母亲手里接过这副手镯。 然后,他拉起袁月苓的手,不容置疑地为她戴在手腕上。 袁月苓的脸红了。 “妈给你,你就戴着。”周嵩说。 宋爱英满意地看着姑娘的手腕,露出慈祥的笑容。 翡翠手镯质感浓厚、华贵精美,更是女性腕间的宠物。 它色泽绮丽,那一环清润的翡翠镯子戴在月苓的纤纤手臂上,总给人无限高雅之感。 周嵩看着这副手镯,好像在看一副镣铐,又好像在看他和袁月苓的结婚证。 周嵩跑回自己的卧室,跳上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他在床上扭来扭去。 第二十四章 周嵩拆毁沙发 玩了一会儿《魔兽世界2》,打完一个小副本,袁月苓还没进来。 周嵩觉得有些着急,又担心贸然出去会适得其反。 于是,他悄悄地连通了与袁月苓的共感。 眼前的手里捧着一本相册。 地上,还有好几本封面花花绿绿的相册。 别说是现在,就是周嵩刚出生的那个年代,相册也已经是无人问津的玩意了。 人人都有手机,都可以随时随地拍照、拍摄视频,数以万计的照片视频被上传至云端或者存在自家的硬盘里。 然后永远不会再被打开。 但周嵩的母亲还是保留了传统的相册。 有时候周嵩觉得,自己恋旧的习惯是遗传自母亲。 “你猜猜,这里面哪个是嵩嵩?” “这个高个子?那,是这个拿玩具枪的?不会是这个小胖吧?” “呵呵,是这个。” “那是个小姑娘吧?” 那张照片上,一个头发有点长,模样清秀的孩子站在队伍的第一排,笑容灿烂。 “好可爱……好漂亮。”袁月苓发自内心地说着,伸出左手抚摸小周嵩的脸。 “是啊,”宋爱英笑道:“是不是越大就越不可爱了。” “谁说不是呢,”袁月苓笑道:“现在可讨厌了。” 袁月苓一边和宋爱英谈笑着,一边一张一张翻着周嵩成长的照片。 时不时,她还拿出手机,把她特别喜欢的照片给拍下来。 “中学的时候最呆,一看就是个呆子。”袁月苓对宋爱英说。 宋爱英摸了摸袁月苓的头,站起身来,朝洗手间走去。 袁月苓伸手拿过另一本相册,翻到2015年。 那是相册的第一页。 第一张照片是刚出生的周嵩,浑身红红的,皱成一团,像个小猴子。 “狗子呀……”袁月苓轻轻地说,低下头吻了那个婴儿。 周嵩断开了视网膜的联结。 他把头埋进枕头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分割线—— 在这种极端的幸福感中,周嵩度过了两三天的时间。 周东海不再有意刁难袁月苓,袁月苓虽然很难喜欢他,二人总算保持着礼貌和友善的社交距离。 袁月苓醒着的时候,有一半时间是和宋爱英在一起的。 周嵩怎么也不明白,她和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聊。 他可以用共生能力去旁听,但总觉得不怎么礼貌,便由她们去。 周嵩以为,袁月苓和他的母亲关系越近,与他的关系也就会越近。 有时候吃完晚餐后,周嵩、袁月苓和宋爱英会三个人一起出去散步。 周嵩牵着母亲的手,母亲牵着袁月苓的手,看起来就像一对兄妹陪着母亲出来散步。 不仅牵手,还打着悠。 “要是有一天你和周嵩分手了,”宋爱英说:“还是可以来找阿姨玩的,阿姨一直想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妈!”周嵩不高兴地说:“说什么分手啊。” “一定一定。”袁月苓抱住宋爱英的胳膊,把头往她的肩上靠了一下。 这天散步回来以后,宋爱英照例为袁月苓放了满满一浴缸水。 袁月苓照例第一个洗。 宋爱英也照例在书房把沙发拉了出来,铺上被子。 做完了这一切以后,宋爱英照例回到了自己和周卫东的卧室。 周嵩全身都感觉浸泡在了热水中,在床上躺不住,便在走廊踱着步。 “我想进来和你一起洗。”周嵩心想。 “不——行。”袁月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周嵩再一次晃到了书房门前,看着已经铺好的沙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只思想斗争了五秒钟时间,便踏进了书房。 周嵩将被子叠了起来,然后把摊开的沙发重新恢复原样,再将枕头整整齐齐地放在沙发上。 完美,周嵩想。 然后,周嵩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头发湿漉漉的少女手持吹风机,身穿睡衣走进了周嵩的房间。 袁月苓站在床前,疑惑地看着瘫在床上的周嵩。 “奇怪了,我感觉我老年痴呆了。”袁月苓说。 “怎么了?”周嵩故意漫不经心地说。 “我记得我散步回来的时候,你妈帮我把沙发摊开铺好了。”袁月苓说。 “没有吧,我记得她今天没有帮你铺沙发。” 袁月苓狐疑地看着周嵩,周嵩的目光坦荡荡地迎了上去。 忍住,憋住,不能笑。 只要你笑了,就功亏一篑了。 也别去想,免得她听到你的心声。 袁月苓没有在周嵩的脸上发现什么破绽。 她用右手的虎口贴住了自己的下巴,头30度上扬,嘴里自言自语:“奇怪啊,我明明记得她铺了床的……难道是昨天的?” “就是昨天的,人有时候记忆就会出现这种错乱。比如说……”周嵩解释说。 “那,我自己去铺吧。”袁月苓说。 “你别去,你好好想一想啊。”周嵩说:“为什么她前几天都给你铺沙发了,就今天没有铺?难道是忘了吗?” “你的意思是?”袁月苓怔怔地说。 “意思不是很明显吗?”周嵩从床上爬下来,走到隔壁书房,不由分说地把袁月苓的枕头和被子捧回自己的床上。 袁月苓的脸再一次红了。 …… 袁月苓靠在周嵩的胸膛上,随手划拉着自己的手机。 虽然周嵩的父母就在隔壁房间,还是有点怪怪的…… 但袁月苓和周嵩一样,享受着能靠在一起的夜晚。 …… 忽然,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 因为她在朋友圈看到了弟弟的自拍,还有定位。 南棒国?骗人的吧? 说好的寒假补习班呢? 弟弟和父母,他们三个人……都去南棒国度假了? 这小子还追韩星呢?! 袁月苓觉得手脚冰凉,她颤抖点开评论,输入了一个“?” 然后又删掉了。 再次刷新,那条朋友圈也已经被弟弟删除了。 别急……让我捋捋,袁月苓关上手机屏幕,扶住自己的额头。 春节为了带儿子出国旅游,情愿和女儿撒谎,让她一个人在外地过年。 家里明明并不宽裕,生活费也给得很少,袁月苓并没有计较。 但是他们却舍得花钱带宝贝儿子去南棒国追星。 和自己撒谎的理由也就顺理成章了,不带上自己,就可以省一个人的钱。 “历史,怎么了?”周嵩发现了女孩的不对劲。 7017k 第二十五章 新年钟声 袁月苓良久没有说话,只是耷拉着手臂,把整个脸埋在周嵩的胸前。 沉默良久,少女摇晃了一下男友的手臂。 “狗子,我们早点领证结婚吧。” 周嵩一怔。 原以为周嵩会大喜,爽快地答“好”,等了半天却没有反应。 “狗子?”袁月苓再次摇了摇周嵩的胳膊。 “啊,好。”周嵩回过神来,如梦方醒般地说着。 “怎么还不情不愿的?” “哪有……”周嵩笑着揽过月苓:“我就是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那你是在做梦吗?” “没做。”周嵩举起双手,夸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腮帮子。 “那我们做吧?!”少女握紧小拳头,发出邀请。 “做什么?”周嵩莫名其妙地问。 “……没什么,睡吧。” 少女把手机插上电,背对周嵩躺下,闭上眼睛。 “……不行啦,历史。”周嵩反应过来,硬把她掰了回来:“爸妈就在隔壁,这隔音不好……” “知道,我就是口嗨一下。”袁月苓冷冷地说。 “哦……” …… “生气了?” “没有。” “我们等下次爸妈出去的时候……” “说了,我就是口嗨一下。” …… 是夜,宋爱英起夜,路过书房门口,竟见书房门敞开着。 她疑惑地走进书房,看到了仍然是沙发形态的沙发床孤零零的,就陪它坐了一下。 然后,宋爱英起身,轻轻地拧开周嵩卧室的门把手,往里探了一眼,又默默地关好了门。 ——分割线—— 袁月苓没有去质问父母为什么撒谎,也没有和周嵩说这件事。 次日,她趁周嵩和周父母都在午睡的空档,在客厅里跟何思蓉打了个电话。 “我觉得,你应该跟你爸妈正面沟通,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想法,别猜来猜去的,”何思蓉说:“那毕竟是你爸妈,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 “嗯。”袁月苓坐在红木沙发的垫子上,一只赤足放在了上面。 “但是,你绝对不能让周嵩和他爸妈知道这个事情。”何思蓉继续说道:“你们两个的共生,有可能让他窥探到你的思维,你千万要小心。” “为啥?”袁月苓的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白玉牙雕般的脚趾。 “你要知道,在谈婚论嫁这件事上,透了自己在娘家没地位,就太被动了。 “因为女孩跟娘家的联系越弱,就越容易被婆家拿捏。” “啊……?”袁月苓手上忍不住抠了一下,然后又抠了一下。 “娶媳妇,尤其是媳妇家里穷的,婆家天然希望媳妇进门就断了跟家里的关系。 “当然,随着少子化和社会的发展,这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样的儿媳妇几乎看不见了,尤其是你这种,配得上她周嵩的高材生,又漂亮……” 何思蓉最近仿佛选修了婆媳关系学之类的东西。 袁月苓一边听着,一边下意识地把手指送到鼻子边上,嗅了嗅。 emmmm……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袁月苓,你到底听没在听啊?” “听着呢听着呢。” “艾玛,反正你记住了,我听你的描述,我脚着这老周家那是洪洞县里无好人呐。 “周嵩他爸没事,他要是真反对,一天都不会让你待下去,跟周嵩妈妈你可得留个心眼。 “你那个周嵩,我看也不是帮你的,也是天天想要控制你。苓儿,就算是结婚,也要做一个保留独立自主人格的女性,你可千万不能对他们暴露出你的弱点,否则他们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狗子出来了,我先挂了。” “你可长点心吧,袁月苓。” ——分割线—— 周嵩觉得,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原本不温不火的亲子关系,在加入了袁月苓这个新成员后,慢慢变得有点像一个甜蜜的四口之家。 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周卫东和宋爱英发现,周嵩在袁月苓的调教下,生活自理能力、卫生习惯和家务能力都提升了一个档次,遂对袁月苓大加赞美。 随着周卫东对袁月苓的愈发友善,原本紧张的双边关系也逐渐正常化了。 胡安要求周嵩每隔两天去他家里一次,袁月苓也只得同行。 就读神学硕士需要哲学本科作为基础,因此胡安开始给周嵩讲哲学基础。 袁月苓随从旁听,从苏格拉底到柏拉图,又从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周嵩理解得很快,袁月苓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上午的哲学课结束后,胡安会请他们吃他亲手做的西板鸭料理。 下午的时间分为两部分,先是给周嵩和袁月苓一起上要理问答课,再是给周嵩上《天使学》和《魔鬼学》的课程。 不用去上课的那天里,周嵩和袁月苓会睡到自然醒,一起读半小时福音书,念一串玫瑰经,然后出去帮宋爱英做饭。 午睡起来以后,袁月苓会陪周嵩玩会儿《魔兽世界2》。 周嵩剑指之下,袁月苓的火球随之而至,轰得小部落抱头鼠窜。 不玩游戏的时候,他们会一起看电视,看电影,看书,看杂志还有听歌。 年三十以前,袁月苓把周嵩初中高中和大一大二写的每篇都看完了。 读这些的时候,袁月苓趴在床上,周嵩坐在地上,往她的脚底抹“大克宁”药膏。 电脑的音箱里放着那些周嵩喜欢的,三四十年前的老歌。 矮大紧,许树,朴巍,罗小佑,庚戌年华…… 可惜,虽然周嵩努力解释了,袁月苓还是很难理解这些歌里的情怀。 周嵩列了一个他喜爱的电影清单,每天一部,陪着袁月苓看。 作为交换,周嵩也得捏着鼻子陪袁月苓看那些国产电视连续剧和综艺。 十天来,周嵩认识的华夏明星比过去十年认识的都多。 看书这部分,还是以周嵩感兴趣的书为主。 由于总是无法同步进度,所以采用了朗读的方式进行,周嵩读一段,袁月苓读一段。 周嵩觉得这样有点傻,袁月苓却乐此不彼。 袁月苓每天都表现得快快乐乐的,周嵩却觉得她眉宇之间凝着一丝忧愁。 总体而言,这段生活是完美无瑕的,美中不足的是袁月苓声称她有了一点脚气,并将责任推到了周嵩的头上。 周嵩无法反驳,好在精神生活足够丰富,也就不用总想着那些事了。 不知不觉间,年三十就临近了。 当然,魔都的年三十也没多少年味儿。 在周卫东看来,年味首先就是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 可是周嵩从小就没怎么闻过这股硝烟味。 唯一的区别就是,街道和地铁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城市越来越空了。 “都回家过年了。”周卫东说。 袁月苓抬头瞥了他一眼。 “历史,想家了?”周嵩又剥好一只虾,蘸了蘸醋,放到袁月苓的饭碗里。 “没有,”袁月苓摇摇头:“我现在就在家。” 听了这句话,周东海、周嵩和宋爱英都很高兴。 宋爱英拿出一个准备好的红包,塞给袁月苓,说是压岁钱。 袁月苓没有客气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谢谢阿姨。” “来,干一杯。”周卫东举起盛着白酒的酒杯。 袁月苓端起红酒杯子,让自己的杯沿保持在周卫东的杯沿以下。 “砰!” “祝叔叔阿姨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第二十六章 旧历暗流 吃完晚餐,周卫东和宋爱英在客厅看春晚,周嵩和袁月苓到楼下小区里去散步。 少女的手中握着那个项圈(周嵩没想到她会把它带回来),周嵩的手捏着绳子的另一头,二人一前一后,在小区里晃荡着。 袁月苓走在前面,周嵩跟在后面。 鞭炮声似有似无地从远方的外环以外传来,听不真切。 “我们到外环外面去吧?”袁月苓提议:“比较有气氛一点。” “好啊。” 结果,因为怎么都叫不到车,只好作罢。 小区中的照明不太密集,周围暗搓搓的,行人不多。 “等过完年,我带你去跳伞吧,”周嵩说:“欠你好几年的承诺了。” “嗯。”袁月苓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了?”周嵩说:“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有。”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不用强求的。” “没事,不是因为这个。”袁月苓说:“我愿意的。” 少女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什么人以后,把手里的东西戴在脖子上。 “咔哒。” 少女继续前行,周嵩手上的绳子一紧,脚下踉跄了一下,慌忙跟上。 “可能,是有点想家了。”袁月苓甩开双手,迈开步伐。 周嵩摸出手机,点开一首老歌。 “冬天,嘴唇变得干裂的时候 有人开始忧愁,想念着过去的朋友 北风吹进来的那一天 候鸟已经飞了很远 我们的爱,变成无休的期待 冰冷的早晨,路上停留着寂寞的阳光 拥挤着的人们,那里面有让我伤心的姑娘 匆匆走过的时候,不能发现你的面容 就在路上,幻想我们的重逢 冬天,飘着白雪 这纷飞的季节,让我无法拒绝 想你的冬天,飘着白雪 丢失的从前,让我无法拒绝 飘雪的黑夜,是寂寞的人的天堂 独自在街上,躲避着节日里欢乐的地方 远方的城市里,是否有个人和我一样 站在窗前,幻想对方的世界。” 一曲毕,俩人来到一个荷花池中的小亭,并肩坐下。 “好听吗?”周嵩问。 “好听。”袁月苓把头靠在周嵩的肩膀上。 “我从小就喜欢这首歌,”周嵩说:“每到年三十的时候,我在外婆的家里,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就觉得特别孤独。 “那时候我就会想,远方的城市里,是否有个人和我一样,站在窗前,幻想对方的世界。 “那个人就是你,袁月苓。 “现在,我再也不会孤独了。” 袁月苓想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站在窗前幻想过远方的世界,又觉得这话不合时宜,所以只是用轻柔的吻回应他。 “那今年年三十,咱们怎么没有去外婆家呢?难道是因为我来了?” “不是的,今年安排有变,初二去外婆家,初五去奶奶家,都会带你去的。”周嵩连忙解释道。 “过个年,就这样?”袁月苓轻轻地说。 “嗯,就这样。”周嵩说:“小的时候还会今天去大嬢嬢家,明天去小嬢嬢家,后天去舅舅家,大后天大姨妈……后来就越来越敷衍,走动越来越少,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啊这……”身为北方人的少女感到匪夷所思。 “别啊这了,前两年连这两次聚会都省了的年也有呢。”周嵩笑道。 “……也好,省心多了。”少女憋了半天,憋出这六个字来。 一阵夜风吹过,荷花池的水面激起一阵涟漪。 周嵩望了一眼那池水,又望了一眼袁月苓脚上的白帆布鞋,用手肘顶了顶少女的腰。 “不要啦,脚气还没好利索,而且这水很脏的。”袁月苓轻轻地从周嵩怀里挣了出来。 周嵩抚摸着她的脖颈,又把她抱了回来。 “狗子。” “你也是狗子。” “其实我忽然发现……我挺喜欢你那样跟在我背后的……你说我是不是坏掉了。” “那,以后我就天天跟着你,就跟以前一样。” “嘻,大狗遛小狗。” “要不我买只小狗送给你。” “不要啦,哪有时间养狗。 “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一个电影,叫《少年的我》,周秋雨演的。”袁月苓把双腿放到周嵩的腿上:“那里面的男主角就天天跟着周秋雨,其实就是一个暗中的保镖,保护他不被任何人伤害……” “我也要天天跟着你,豁出性命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你。” “你别,你的性命就是我的性命。” 青年男女抱在一起,嘴上说着一些没营养的屁话,彼此之间却乐此不彼。 半个小时以后,少女从周嵩的膝盖上一跃而下:“麻了。” “嗯。” 袁月苓慢慢地走到荷花池边,蹲了下来,伸出右脚,用帆布鞋的鞋底去触碰水面。 周嵩捏紧了手里的绳子。 “还是算了,水太脏了。”袁月苓尴尬地笑着,收回了脚:“我们回去吧。” 少女摘下项圈,还是捏在手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前脚刚进门,后脚袁月苓母亲的视频电话就打来了。 袁月苓犹豫了一下,选择了音频接通。 袁母却吵着要她开视频,袁月苓只好去书房找了一面白墙,点开了视频。 “在他家里吧?”袁母说。 “他是谁?”袁月苓装傻。 “别装傻了,我都看到了,摩天轮,那小伙子挺精神的。”袁母说。 袁月苓愣了一下,自己发朋友圈的时候明明屏蔽了父母。 难道……忘记屏蔽了弟弟? 袁月苓露出一抹苦笑……这猪脑的程度,果然是亲姐弟啊! 见袁月苓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袁母笑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不是你想的那种老古板,但是你不该瞒着妈妈。” “妈……对不起,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 “大年三十的,不该让那小伙子给妈妈拜个年吗?”袁母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 …… 周嵩冲到洗手间门口,用木梳用力压着翘起来的头发。 “行了行了,可以了,快点来吧。”袁月苓催促道。 周嵩凑了过去。 袁月苓把手机转向周嵩。 屏幕中出现一张,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苍老的脸。 周嵩的母亲晚育,今年有50多岁了,袁月苓身为自己的同龄人,她的母亲怎么看起来比自己的妈妈还老的模样? “妈……阿姨!”周嵩叫道。 “哎,你好!”袁月苓妈妈笑了起来,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吃饭了吗?” “吃了!” “要按时吃饭!” “好的,阿姨新年快乐!” 周嵩满脸堆着笑,努力分辨着她的口音,认认真真回答着。 “新年快乐!”紧接着,老太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什么,这次周嵩是真的听不懂了。 “我妈问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噢,噢,我爸爸是……公务员,我妈在党校教书!”周嵩说。 “……” “对,家里就我一个!” “……” “对,是同学,一个班的。” “&*%&%*……*……*……*” “啥?” “我妈说,叫你照顾好我。”袁月苓戳了一下周嵩的腰,翻译道。 ……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发奇想,袁母提出要和周嵩的父母打个照面,互相拜个年。 周嵩很赞成,袁月苓却有所疑虑:“太早了吧……哪有这样的。” 袁月苓还在和母亲讨价还价时,周嵩已经很积极地把周卫东和宋爱英叫了过来。 袁月苓只得将手机转向了周卫东他们。 “你好你好,新春快乐!”周卫东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对着袁母作揖。 袁母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转瞬即逝。 周卫东的表情也凝固了半秒。 还没等周围的人觉察出异常,此二人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神色,气氛热火朝天地开始互相说着吉祥话。 袁父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也入镜和周卫东、宋爱英和周嵩打了招呼,互相说了些场面话。 只是,没有见到弟弟。 袁月苓在内心冷笑了一声:还搁这装呢? 两家大人互相拜过年后,袁月苓挂断视频。 宋爱英回客厅去看春晚了,周卫东却在书房搓着手,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袁啊,”周卫东开口问道:“你妈妈是不是在呼合浩特上过学? “没听说过啊?”袁月苓有些疑惑。 “你妈妈姓万吗?”周卫东又问。 “我妈叫陈洪莉,耳东陈,洪水的洪,茉莉花的莉。您跟我妈认识?” “啊,那就不是,我可能是认错了,我有个同学,长得跟你妈妈有几分像,很多年没有音讯了,刚才我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不过应该不是。” “同学不太可能吧,我妈妈和您差着岁数呢,我们农村人是老的比较早啦……” 周嵩瞥了袁月苓一眼,心想二三十年后,月苓也会变成那模样吗? 那可不行,自己一定要好好呵护她才行。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一下,小袁你别往心里去。”周卫东说完,做出不经意的样子,锤着自己的背回客厅去了。 ——分割线—— 周嵩的卧室里,没有开灯。 周嵩和袁月苓靠在床上,袁月苓手里抱着个枕头,盯着电脑桌上的屏幕。 那里面,在放舞台剧《雷雨》。 “大过年的,看这个干啥啊,不看春晚打两个本都行啊。”周嵩说。 “上次怪我不好,乱闹脾气,没陪你看成《雷雨》,这不是想补给你吗?”少女笑道。 “可是我并不想重新看一次这个……”周嵩嘀咕道。 …… …… …… 与此同时,周卫东坐在小区门口对面的便利店门口,拿出手机。 没有打开通讯录,而是凭着尘封的记忆,他输入了一个号码。 对方秒接。 “周卫东。”对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是我。” “果然是你。” “确实是我。你看起来老了很多……”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会说话。” …… …… …… 周嵩陪袁月苓看了上半场《雷雨》,已经打起哈欠来。 视频源自动跳到了下半场,袁月苓爬到床前面,按了一下空格键。 “衣服应该洗好了,我去晾一下。”袁月苓回头说。 “去吧去吧。”周嵩摸起手机。 袁月苓又喵呜喵呜地爬了回来:“你帮我洗内内。” “嗯嗯嗯~~~”周嵩扭了几下,表示拒绝。 袁月苓轻轻打了他几下,周嵩用被子蒙住脸。 少女跳下床,上阳台上晾衣服去了。 见袁月苓离开,周嵩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抓过手机,浏览着信息。 拜年的微信和短信不少,可惜不是手机运营商和银行发来的,就是群发的。 “兄弟,新年快乐啊~”周嵩总算找到一条不是群发的。 “你也是啊,胖哥。” “{表情}{表情}” “盼望好点了吗?你俩怎么样了?” “她出院了,医院查不出精神方面的疾病。”胖哥回得很快:“她这两天精神状态也不错,我俩刚刚还通了一会电话。” “那可真是……太好了。”周嵩道。 然后他打开了郁盼望的” 一分钟后,郁盼望回了个“?” “听说你没事了?出院了?”周嵩连忙回复道。 “出了,有没有事还很难说。”郁盼望说。 “过两天有空,我和月苓想来看看你。” “可。” 想到又可以见到郁盼望,周嵩快乐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趁着这份好心情,他翻着通讯录,给老毒物也发了一条祝福短信。 前脚刚发出去,后脚就有消息进来。 不是老毒物,是杜鹏飞。 周嵩一愣,连忙伸手去点。 还没等他看清楚杜鹏飞的消息内容,就听到一声少女凄厉的惨呼。 那声音似远似近,好像就在隔壁,又好像是从对面楼发出的。 周嵩愣了一下,他有点分不清那是电视里的声音,还是真实的。 “狗子,救我!”很快,呼救声音就从心里面响起来了。 周嵩窜了出去。 “阳台,阳台!” 周嵩冲进书房。 眼前的一幕让周嵩的大脑一片空白。 袁月苓的整个上半身都悬在窗外,两只手死死地抓着三根金属制的晾衣杆。 她的下半身也悬在半空,本能地、疯狂地踢着。 袁月苓的头高脚底,随时都要坠下去,惊恐的惨叫声在高楼之间回荡。 周嵩冲上前去,死死地握住了她的两条小腿,把她往回拉。 …… …… …… “所以说,”周卫东吸了一口烟:“有些事情,埋在心底,带进棺材里,除了上帝和你我,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这是一种仁慈,是一种大善。” “或许你是对的,周卫东。”电话那头的人沉吟了一会,如此说道。 “正是如此。”周卫东道:“我们已经错过了一些东西,就不要让别人也——” 周卫东听到几声凄厉的叫喊,顺着声音的方向,他抬起头来。 夜色中,他什么都没看到。 第二十七章 月影传说 袁月苓洗了自己和周嵩的袜子内裤,把它们挨个夹到塑料圈的小夹子上,又从滚筒洗衣机里把洗好的衣服拽了出来,一件一件用衣架串好。 手机里似乎传来被消息轰炸的声音,可是少女的手是湿的,没有办法看。 她将手伸向了墙上挂着的摇把,将三根铁质的晾衣杆拉向窗口这边。 袁月苓把衣服一件一件往上晾。 有一个人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别闹,狗子,痒。”袁月苓笑道:“你先回去躺好,我晾完衣服就进来陪你玩,啊?”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蹭着袁月苓的后脖颈。 冰凉的气息喷到她的身上,凉凉的。 袁月苓没管他,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周嵩的长发垂到了她的面颊上,痒痒的…… 周嵩,长发?! 据袁月苓所知,这个家里的四个人,只有她自己有长发(伪)。 袁月苓的血液冻结住了,她艰难地扭过头去。 然后看见一张完全被长发覆盖的脸。 尖叫刚涌到喉口,双足就已经被来者抬起,少女的身体重心向前偏移,整个人趴在了三根悬空的晾衣杆上! 风声在耳旁鼓着,15层高度的地面就这么摆在她的面前,随时准备与她来一个亲密拥抱。 “这可比摩天轮低多了,”身后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下去一次你可是亏了呢。” “狗子,救我!” “这才几天功夫,头发长得真快,我都不太适应了,我看你倒是挺适应的。” “阳台,阳台!” “什么时候喜欢被牵着走了?”月之少女轻笑着:“有些人活着,她已经死了,说的就是你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月之少女把袁月苓的腿一掀,她就要从窗口中滑出去——然后被一双大手抓住,用力往后拽。 “申尔福,天主圣母,仁慈之母;我等之生命,我等之饴,我等之望,申尔福……” 袁月苓的重心回到下半身,她一边用力推着那几根晾衣杆,一边接着周嵩念道:“旅兹下土,厄娃子孙,悲恳号尔。于此涕泣之谷,哀涟叹尔。呜呼!祈我等之主保,聊亦回目。怜视我众。及此窜流期后,与我等见尔胎……” 袁月苓往后摔倒在地板上——准确地说,摔在了周嵩的肚皮上。 少女感到肚皮上受到重物坠落的冲击,和周嵩一起发出了痛苦的哼鸣。 ——分割线—— 周嵩捧着家里的盐罐子,洒的几乎满卧室都是。 “好了好了,”袁月苓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床上:“明天又要被你妈妈骂了。” 卧室外,传来了家门被打开的声音,似乎是周卫东回来了。 “我刚才在楼下,听到有人惨叫的声音,好像是个女的,你听到没有?”周卫东在周嵩卧室门外问着话。 “没注意,”是宋爱英的声音:“我在房间里插着耳机呢。” “希望不要有什么事才好。”周卫东说。 周嵩试探性地给胡安发了个微信,胡安居然回了。 “您还没睡呢?” “我在看春节联欢晚会lol”胡安如是说。 周嵩觉得好无语。 听了周嵩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胡安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并叫他们天亮就来他家报道。 “撒盐也没什么用,她已经和我共生有一段时日了。内部的恶魔,外面的盐有什么用?”袁月苓说。 周嵩去客厅翻找了502胶水,跳上飘窗,把窗户封死。 周嵩一边干着活,袁月苓一边把镜中人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这么大的事情,你一直瞒着我?”周嵩失望地说。 “对不起,我错了……”袁月苓说:“最开始是不敢和你讲,因为我吃不准那是魔鬼还是我人格分裂……我怕你觉得我有精神病,或者觉得我对你还是不真心……后来想和你讲,每次要讲的时候都会被别的事情打断……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我又怕我说了以后,你会像现在一样对我失望,骂我,然后就一直拖延…… “再再后来,我以为她被我解决了,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你是怎么想的?”周嵩低吼着:“无论那是魔鬼还是什么人格分裂,都不可能怕高吧?” 袁月苓自知理亏,只得默不作声。 “你听好了,”周嵩半蹲着转过身来说:“窗户已经封好了,这些玻璃都是钢化的,应该砸不坏,但是你平时没事还是尽量避免靠近飘窗。” “嗯……” “以后书房和阳台你都不要去,衣服我来洗我来晾。反正你不管在家里也好,在外面也好,都要尽量避免可能高空坠落的地方。” “知道了……” 周嵩和袁月苓没有赶上跨年的倒数,新的农历年就在周嵩封窗户的行动和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中度过了。 做完了预防措施以后,周嵩和袁月苓按照胡安微信里的指示,念了《圣母小日课》中的《晚经》和《夜课经》,在床上躺下。 周嵩故意背对袁月苓躺着,袁月苓从后面抱着他:“狗子,不生气了好不好。” 周嵩不说话。 “那不然……你打一顿我出气。” “我没有自残倾向,谢谢。” 保持着这个姿势,周嵩迷迷糊糊睡去,但却睡不踏实。 夜里周嵩醒过来,坐起身想喝水,却见一个人形的黑影站在床前,微堵的鼻孔瞬间通了气。 待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风衣,不禁暗暗好笑。 周嵩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女,见她背对自己蜷缩着身体,没有多想,便将她转了回来。 少女的长发从额上垂了下来,掩住了半边脸,喵呜喵呜地拥住周嵩,又是一番云雨。 …… 清晨。 周嵩怔怔地倚靠在床头。 袁月苓已经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递到面前了。 “我不想穿这个绿的。” “可是我喜欢你穿绿的。”袁月苓撅起嘴。 周嵩一边穿衣服,一边指着前方问袁月苓:“我晾在那的风衣呢?” “什么风衣?”袁月苓莫名其妙地说。 “就我经常穿的那件风衣啊,不是挂在那么,我昨天夜里才看到的。” “你那件风衣还在沙川呢,我就没带回来。” 周嵩明白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嘟哝道:“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他下了两碗面,二人胡乱吃了,出门打了个车,直奔胡安的府邸。 十时许,周卫东才从床上爬了起来,见二人已经出去了,不满地对宋爱英说: “真是不懂事!大年初一早上也不和父母拜年,就先出去了。” “你别怪人家小姑娘,”宋爱英道:“这种事情,肯定是周嵩的主张,小姑娘也只好跟着。” ——分割线—— 在经过昨夜的惊魂后,袁月苓觉得胡安这个中世纪阴宅装修风格更让她压抑了。 连看胡安那鹰钩鼻,都让她觉得狰狞起来。 “周嵩,你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也跟我学习了那么久,你来分析分析。”胡安在客厅踱着步。 “头顶上有闪亮的月牙,”周嵩抚摸着下巴:“可能是某种邪恶的异教神祇……月神?” “有可能。”胡安说:“继续。” “太阴星君为道教神仙,即为月神,俗称太阴,民间百姓又叫月光娘娘、太阴星主、月姑、月光菩萨等。崇拜太阴星君,在华夏由来已久,在世界各国也是普遍现象,这是源于原始信仰中的天体崇拜。华族民间也把太阴星君看成嫦蛾,在每年的阴历八月十五日举行太阴星君诞辰祭……也就是中秋节。” “嫦娥差点把我推下楼?”袁月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一定是嫦娥,古希腊也有不少月神。”周嵩继续说道:“古希腊神话中的月神有好几位。最主要的正统月亮女神是塞勒涅,她源自古希腊对天体月亮的崇拜。满月女神潘狄亚,她是塞勒涅与宙斯的女儿,象征月亮引发的露水,也象征满月。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她在古典晚期可能跟月亮也有了关系。” 胡安满意地鼓掌:“这脑子,教一遍就能背诵,天生就是学霸的料。当然,世界各国各民俗文化中,还有其牠的月神,因此也不一定就是这几位当中的一位。” 袁月苓举手欲发言,却被周嵩转身打断: “历史,你这月苓的名号,是谁给你取的?” “我……我妈妈吧?我想不起来了。”袁月苓努力回想着:“我上小学的时候问过他们一次……我妈好像说是……一个我的远方表姑帮忙起的……有什么寓意来着……哎呀,想不起来了。” “历史,有空你找你妈妈问问清楚。” “嗯,我试试看吧。” “师父,”周嵩继续说道:“那月神开始只能在镜子中蛊惑袁月苓,在经历了圣诞夜的那个教堂幻象以后,就可以脱离媒介直接出现在月苓身旁了,这说明月神的力量得到了增强。” “先前你和我提到说,”胡安接道:“在那个幻境中,何为神父在临死前,曾经被人胁迫执行一个逆弥撒,将一个恶魔从地狱放出人间。”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个月神了。”周嵩喝了一大口茶:“恶魔一定在地狱中,被放出人间是不可能的,但是恶魔又同时存在于人间。既在这里,也在那里,师父,如果我的理解没有错,人间的恶魔只不过是某种力量有限的投影。 “而何为神父执行的那个亵渎仪式,大大强化了这位月神在人间的力量,并且还在持续强化。”胡安道:“就在昨天晚上,牠的力量已经强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涉物质运动了。” “也不一定是干涉物质运动,”周嵩提出:“也可能是催眠了月苓,诱导她自己往下跳……” “我没有……”袁月苓反驳道。 “你的推断也是有可能的,”胡安说:“就在昨天晚上,同一时间,有另一个姑娘从她家的二楼坠落。” 周嵩猛地站起身来:“郁……” “你不要担心,她没有受伤,”胡安耸了耸肩:“她说,是拉斐尔再次保护了她。” “这……”袁月苓不解地说:“同一个恶魔,可以同时附身两个人吗?” “我没有听说过,”胡安摇了摇头:“一个人同时被多个恶魔附身的案例很多,但是反过来的案例则没听说过。但是,理论上,恶魔既然能够同时存在于地狱和人间,那么,同时寄居于两个人的身体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阿斯摩太和这个月神似乎在你的身体里有过一段时间的共存,”胡安继续分析道:“在圣诞夜的仪式中,阿斯摩太被驱逐了,但是这个月神留了下来,并且不断成长牠的力量。” “那现在怎么办?驱魔吗?月苓她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周嵩着急地说。 “牠是一个很强大的敌人,”胡安说:“牠之前被你“驱逐”,很快就回来报复,贸然执行驱魔仪式只会激怒牠,你,你们,我们,所有人,都会受伤。” “那怎么办?”周嵩说。 “暂停哲学和天使学魔鬼学课程,加速要理问答课程,为袁月苓早日进行圣洗圣事。” “那有什么用?”周嵩急道:“郁盼望从小就受了洗,还是给那个狗屁月神玩得死去活来!” “要对天主有信心,如果没有信心,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胡安说。 “正确的废话。”周嵩在内心点评道。 胡安好像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闭目祈祷了起来。 周嵩和袁月苓不敢打扰他,只是屏住呼吸等着。 胡安睁开眼睛:“万邦的众神尽数虚幻,但上主却造成了苍天。我借给你们一个宝贝,一定要妥善保管。” 胡安起身,往内室去。 周嵩和袁月苓伸长脖子等着。 过了约莫三分钟,胡安手里捧着一个金属小盒子,从卧室走了出来:“arrodirse!” …… 胡安来到二人的面前,将手中的金属小盒子高高举起:“这是真十字架碎片。” 周嵩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 “真十字架碎片……是那个吗?在哈丁之战中,由圣殿骑士团守护,最终被阿拉伯人击碎的……” 第二十八章 父亲的爱 袁月苓怀抱那盒真十字架碎片,一路上又是心安,又是惴惴不安。 心安的原因在于,有了这等圣物护身,那月之恶魔想必是一时半会近不了身了。 不安的原因是,胡安要求随身携带,一旦遗失,那可真是万死莫辞,怎么也赔不起了。 为此,她每过十秒钟就伸手触碰衣兜,确认一下那小盒子还在。 “真十字架,相传就是钉死基督的那个十字架,由君士坦丁大帝的老娘圣海伦娜于公元326年前后在圣地朝圣期间所发现。真十字架在历史上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哈丁战役中,耶路撒冷王国的十字军被萨拉丁的***大军击败,真十字架虽然被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殊死守护到最后时刻,但最终还是被***军队打碎。” 周嵩念着手机上查来的资料。 袁月苓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小盒子。 “你说,这个萨拉丁,怎么这么坏啊!”袁月苓闷闷地握紧了小拳头:“生气!!” 袁月苓皱着眉头鼓起了腮帮子,那模样可爱极了。 周嵩见状,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脸颊:“历史其实是很复杂的,因为政治和宗教立场不同……” 不过,屁股决定脑袋,女孩子能有这种朴素的善恶是非观,其实也就够了,周嵩想。 打开了这个话匣子,周嵩便与袁月苓讲起了古老的耶路撒冷王国,还有三大骑士团的故事。 “耶路撒冷啊……”袁月苓好像想起了什么:“杜鹏飞好像过两天就要去那朝圣了说。” 周嵩警觉道:“杜鹏飞?你和他还有联系?” “没有啦……”袁月苓扒拉着周嵩的胳膊:“就是听那个谁说的……谁来着?” 周嵩平静地望着她,等着她说谁来着。 “哎,狗子,以后你也带我去耶路撒冷好不好?”袁月苓想到了什么似的,转移了话题。 “……好。”周嵩说:“杜鹏飞能去的地方,我都能带你去。” “哎呀,跟他有什么关系。”袁月苓露出嫌弃的表情,呼扇着手。 周嵩没有再追究这个话题:“你说,这胡安神父怎么对我们这么好啊?” “不是因为你骨骼惊奇,是天生的驱魔人吗?”袁月苓抿嘴笑道:“将来成了圣人,可别忘了糟糠之妻啊。” “圣人,拉倒吧。” 二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回了家,一进门,就见周卫东双手抱胸,虎着个脸站在客厅里,气氛颇为肃杀。 “叔叔,新年快乐……”袁月苓怯怯地招呼道。 “爸,新年快乐。” “月苓啊,”周卫东换上一副温柔的表情:“你先进屋休息会,我和周嵩讲两句话。” 袁月苓脱了鞋,连拖鞋都没顾得上穿,蹬蹬瞪地跑进了卧室,趴在周嵩的床上,开始集中注意力偷听起来。 “坐。”周卫东指了指红木小沙发。 “什么事啊,一本正经的,弄得我好慌。”周嵩讪笑着坐下来。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房间里的地板上为什么洒了一地盐?你妈进去差点绊死,你就那么着急继承房产吗?” “……能不能不要三句话不离房子啊?” “还把窗户上都涂了我的502胶,你是三岁小孩吗?开都开不了,怎么通风?”周卫东越说越气:“老子我刮了一个下午,才算打得开窗,女朋友在这里,不好意思骂你,自己生点魂灵!” “你又给我把窗户弄开了?”周嵩也觉得很生气。 袁月苓下意识地握紧了小盒子,往远离窗户的那一侧挪了挪。 “我问你,”周卫东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你们俩,平时做什么安全措施吗?” “啥?”周嵩一口水喷到地板上。 “你要死啊,”周卫东听着卧室里传来的少女咳嗽声,低声骂道:“老子弄这房子装修容易吗,地板进了水要翘起来的,不用你花钱是不是?” 周嵩:“……” 周卫东擦了地板,想起了主题:“问你呢,有什么安全措施吗?” “没有。”周嵩干脆利索地回答道。 周卫东有些捉急:“我建议你还是……” “我俩就没有过,做什么措施?”周嵩理直气壮道。 周卫东傻眼,下意识地踢了一下周嵩的屁股:“那你天天睡一张床上搞毛呢?身体有问题要和你老子讲,早点带你去看啊。” “月苓比较保守,她不愿意,我尊重人家有什么不对吗?”周嵩不解。 周卫东忽然又想起此番谈话的真实目的:“没什么不对,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周嵩:“?” 周卫东继续说道:“结婚以前最好都保持这样,这是为了人家小姑娘好。毕竟感情这种东西,万一分手了呢?人家小姑娘将来还要嫁人的……” 周嵩翻翻白眼:“哦,知道了。” “还有,”周卫东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万一,还是犯了错误,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啊!” “知道了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你看看这两件衣服,适合月苓的尺寸吗?”周卫东侧身抱过两个大纸袋。 周嵩疑惑地拆开看,那是一件女式的绒毛大衣和一件黄色的羽绒服:“你中彩票了?” 周卫东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你蓓蓓姐姐公司内购的,就这两件了,不合她的尺寸……” “蓓蓓姐姐的公司不是做男装的?” “嘶——怎么就你屁话多?快滚快滚。” ——分割线—— 袁月苓站在周嵩的床上,试着两件新衣服。 “你爸这人,看着讨厌,其实心地还挺好的呀,还怕你把我给糟蹋了我将来嫁不出去呢——我就看不惯那老毒物式的嘴脸。” “往坏处想啊,”周嵩笑道:“也许是因为我爸还是看不上你,怕你将来赖上我。” “不会,那他还给我买这么好的衣服啊,这可是香耐儿的。”袁月苓拿着手机,用前置摄像头打量着自己:“哎你们家怎么连个落地镜都没有啊。” “我一直男的房间要啥落地镜啊,你要你买,你不怕嫦娥再从里面跑出来就行。” 见袁月苓的脸色骤变,周嵩连忙安抚她道:“我开玩笑的。” “哎,你别说啊,这衣服真的很合身也很舒服,虽然颜色土了点。”袁月苓蹲下来:“你说你爸妈是不是对我好过头了,又是送镯子又是横一张银行卡竖一个大红包,现在又给买衣服,我有点压力啊。” “有啥压力啊,”周嵩懒洋洋地眯眼道:“说起来,镯子呢?” “我收起来了,哪能一直戴着啊,万一嗑着了碰着了……哎呀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慌了,生怕把这十字架碎片弄丢,要是再戴一个镯子,我是真的不敢出门了。” “历史,你别有啥压力,我爸妈对你好,那是他们应该的,谁让你摊上我这么个呢?” 周嵩嘻嘻笑着,爬上床,一手搂着袁月苓的腰,一手垫在她的膝盖下面,就这么把她横抱起来。 “哎,哎,你干什么呀,放我下来。” 周嵩轻轻摇着袁月苓的身体,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的双目,一边摇一边唱起歌来: “在你嫁给我之前,我有话要对你说。也许我的这些话,让你听了不好受,反正你得听我说,说说我的心里话,因为今天喝的多,所以才敢对你说。 “你在每天晚上,不能睡的比我早,你在每天早上,不许起的比我晚,饭要做得很香甜,打扮起来要大方,还有婆婆和小姑,都要和睦的相处。 “你不要忘记,你不要忘记,我是一个没有本领的人……” “那我可太惨了。”袁月苓故意瘪了瘪嘴。 “我这个家全都靠你,全都靠你呀,全都靠你,家中的事只有你,只有你才能做得好。” “那我要你干嘛呀?”袁月苓笑道。 “不要指望我,我是个废人,娶到你是我最大的福分。” 周嵩一边唱,一边抚摸着袁月苓的黄色羽绒服,蓬蓬的,很可爱,手感很好。 袁月苓笑出声来,抚摸着周嵩的脸颊:“是凡人,不是废人。” “不,就是废人。” “狗子不是废人,狗子要成为一等一的驱魔人,拯救万千像我这样的少女于水火中。”袁月苓认真地说:“就好像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一样。” “为什么是少女,少男不管了吗?” “男自强!”袁月苓再次洒下一床银铃般的笑声。 周嵩把袁月苓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两个人对望着,笑成一团。 笑着笑着,袁月苓在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怎么啦?”周嵩抚摸着少女的脸,用手指为她拭去眼泪。 “狗子……我……其实好怕……”袁月苓呜咽道:“我知道,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想成为驱魔人的。狗子,你一定要救我……” “傻瓜,我不是早就说了吗?嵩不才,未敢言居君之剑,但愿以身作盾,护君周全。” …… …… …… 与此同时,客厅外,周卫东正在压着嗓子打电话。 “头发是需要带有毛囊的,不能是剪断的那种哦。”电话那头,是一个好听的女声。 “噢,那掉下来的头发呢?”周卫东手里捻着一根弯曲的长发。 “您可以拍照给我看看。” “噢……我等会拍给你们。你们这个机构,保密性应该没问题吧?” “我们只对委托人沟通的,也就是只跟您沟通,结果只给您知道,您觉得不方便也可以使用化名。” “噢,那就好,那就好。”周卫东说。 “样本不一定是头发,常规样本有血样、血痕,口腔拭子、头发,费用一共是2000元。” 现在这么便宜了吗?周卫东心想。 他还以为要上万元的费用。 真是太好了。 “特殊样本有指甲、烟头、牙刷、晶血、口香糖,费用是2300元。” “晶血?”周卫东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把整个卫生巾用干净袋子装起来就可以了,烟头的话,要不能沾过水的,采集两三个用干净纸巾包起来,牙刷的话,本人使用满十五天以上就行了。” “噢,就是要多花三百块钱对吧?” “是的,牙刷您不确定的话,您也可以先邮寄过来,如果检测不出来dna,再进行补样就行了。” “你可以再给我介绍2000元的那几个样本吗?” 三百块不多,那也是钱啊,周卫东想。 “可以的,血样、血痕,口腔拭子、头发。血痕就是扎手指,涂在医用棉签上,口腔拭子就是用医用棉签,在嘴巴里面两边转几圈,血样的话是抽血,样本都是看委托人采集哪个方便就选哪个,对结果不会产生影响的,因为人的dna是不会变的,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办理,可以您带样本到受理点,也可以选择邮寄样本……” 周卫东放下电话,背着手走进卫生间,小心翼翼地锁好门。 “啪嗒”一声,他把马桶圈放了下来,坐上去。 伸手拉过废纸箱,掀开盖子。 里面只有纸。 看来,还没到日子,周卫东心想。 …… …… 年初二,袁月苓跟着周嵩一家前往羊浦区的六角场,参加外婆那边的家宴。 向来素面朝天的袁月苓,破天荒地用宋爱英的化妆品化了个淡妆。 宋爱英亲自下场指导,在她的脸上拍了一层粉,画了眉毛又涂了嘴唇。 “你这还不如素颜好看,”周嵩评价道:“显老。” “今天是去见你的亲戚,你觉得好看不好看并不重要。”袁月苓一边说着,一边从箱子里摸出来一双高跟靴。 周嵩的眼睛都直了:“你咋还有高跟鞋呢,从来没见过啊。” 袁月苓换上高跟靴,那真叫一个亭亭玉立,站起来感觉跟周嵩的个头都差不多高了。 “不是,历史,你知道我最讨厌高跟鞋了,伤脚。而且总会让我想起我初中时候那个肥婆班主任,而且你个子已经很高了……” “狗子,你怎么那么不懂事?”袁月苓摸着周嵩的腰:“你把你自己的喜好先放一放,想想今天是去干什么的?” “好吧……”周嵩举手投降。 第二十九章 失败的尝试 从周嵩家里出发到六角场,需要横穿大半个魔都,周卫东开着车在高架上走走停停,堵了两个多小时才到。 宋家子女六人,宋爱英排行老二,周嵩上面一共有三个表姐,相貌平平,成就平平,却一个赛一个眼比天高,盛气凌人。 当听到袁月苓来自古纳额尔的时候,三姐妹不约而同地嘴角上扬,露出讥讽的微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第二十九章 失败的尝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我体面的朋友 周嵩醒来的时候,袁月苓没躺在身边。 他摸过枕边的手机,点开一条新的语音信息,放在耳边。 随后,他坐起身来,看到少女坐在电脑桌前面背对着自己,肩膀一耸一耸的。 “怎么啦,哦唷,宝宝……心疼你。”周嵩爬到床前面,从背后抱住了袁月苓。 女孩已经满脸都是泪。 “又怎么啦?不哭不哭……乖了乖了。” “没事……你别管我,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哭一会儿就好了。”袁月苓抽噎着说:“我真的不是要作,我就是忽然很想哭,我自己哭一下就好了。” “靠在我怀里哭比较好吧。”周嵩把少女轻轻地抱回床上,后者伏在周嵩的怀里,眼泪打湿了他的胸膛。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少女不再动弹,接着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我没事了,谢谢你。” “你到底怎么啦,跟我说说。” 周嵩本想问问袁月苓是不是还疼,但是自己感受了一下,又觉得没必要明知故问。 “真的没事,就是忽然觉得,今天自己迈过了人生的一个新阶段,有点伤感而已。”袁月苓抹着脸:“让唐小洁知道了,又要笑我满脑子封建思想了。” “哦唷,”周嵩安慰着她:“那不是……没能迈过去吗?” “那也是迈了,迈过了半小步,从0到1的区别,我不想自欺欺人。”袁月苓瞪着那双本来已经很大的眼睛,咬着嘴唇小声说:“都……接触过了,难道你想不认账?” “怎么可能不认,我还怕你不认呢,你能这么想我都要开心死了。”周嵩拍着少女的背:“我们两个人终于成为一体啦,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你真的很开心?”袁月苓抱住周嵩,用侧脸贴住那块被自己泪湿的地方。 “当然开心了,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我现在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袁月苓,我要努力地工作,赚钱,把你喂得胖胖的,还有……” “周嵩,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给你了,”袁月苓说:“等你哪天腻了我,后面就只能指望你的良心了。袁月苓,一败涂地。” “还有共生啊,”周嵩温柔地说:“你要是敢对不起你,你就躲起来,扎我的小人,拼命折磨我。” “拿我自己当小人呀?”袁月苓推开了周嵩,盘腿坐在床上,低头抚摩着自己被弄脏的白袜:“周嵩,你说……咱俩这事可咋整啊?如果共生不解除的话,等结了婚也没办法……吧?” “不急,再慢慢多试几次。” “可是……”袁月苓小声说:“我有心理阴影了,不太想试了怎么办?” “那就不试了呗,”周嵩摆出一副轻松的语调:“你呢,如果想试,我们就多试几次,大不了上麻醉,你要是不想试呢……我刚才也想了一些没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啊?”袁月苓好奇地问。 “办法一,用工具,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后面不就好了?” “我才不要……!”袁月苓惊讶地叫道。 “办法二,我找我的朋友来帮忙。”周嵩憋着坏笑。 袁月苓:“?” “打个比方说……” 袁月苓:“???” 周嵩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微信窗口,按下了最近一条语音: “嵩子啊,我离你那大概还有七八公里,一会儿就到了啊。你那好停车不?嘟!” “周嵩!”袁月苓勃然大怒:“你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 “哎呀,别打,轻点,疼!你都不疼吗?”周嵩护住了自己的头:“我不就开个玩笑吗,你咋还能当真了!” “你去死吧你!”袁月苓又踹了他一脚,往床上一跪,把脸埋进枕头里。 “怎么了嘛……我不是跟你说过,初三跟他约了个午饭吗?本来想在外面吃的,反正爸妈也不在,干脆在家招待他吧?” ——分割线—— 杜鹏飞驱车到了周嵩的小区门口,按下了通话键。 “我到了,是这个银鼎路和顶边路的路口吧,东门,三期?” “哎,你到了?我下来接你。”周嵩说。 …… “嵩子。”车库里杜鹏飞摇下车窗,和他招了招手。 “我还怕门卫不让你进车库。”周嵩拉开车门上了车。 “那倒没有。最近怎么样?”杜鹏飞随口问道。 “这边走,停我爸的车位,省得麻烦。”周嵩指了一个方向。 “挺好的,夜夜笙歌,策马奔腾。”然后他故作轻松地接着说道。 杜鹏飞愣了一下,宽容地笑了:“你不用跟我宣誓主权,再见我没准我已经出家了。” “你?出家?”周嵩有些吃惊:“花花公子看破红尘了?”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杜鹏飞笑了笑:“主要还是最近经历的这些事儿。” 周嵩知道他在说什么,默默点了点头:“理解。” 说话间,周嵩指引他停进了车位。 然后,杜鹏飞下车掀起前备箱,拿出两个礼品盒。 “来就来,带东西太见外了吧?”周嵩客气着。 “听赵神父说,你也要出家?”杜鹏飞没有接周嵩的话茬,顾自朝着电梯走。 “出什么家,我可吃不了那个素。”周嵩说:“赵神父最近都销声匿迹了,你见过他?” “嗯,我昨天去看郁盼望,见到了。”杜鹏飞说:“老赵现在被停职调查,没什么事情就住在郁家,专门照顾盼望。” “盼望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她不是和你不怎么对付吗,你们还有往来?对了……”周嵩心里的疑问爆炸,全都涌了出来。 “怎么说杜家和郁家也是多年的交情,去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你别急,等会坐下了慢慢说。” 周嵩用钥匙打开了门:“拖鞋……拖鞋……这双我爸的,你穿他的吧。” 杜鹏飞走进门,随手把提着的礼物摆到餐桌上。 “你家这房子不错啊。”杜鹏飞在客厅里转了两圈。 “哪儿就不错了,跟你家比还不是贫民窟啊。这是客厅,这是书房,洗手间在这,这间是我爸妈的房间,这间是我……和月苓的。” 杜鹏飞背着手,看着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床上铺着两个枕头,添加了一些女孩子元素的卧室,言不由衷地点了点头:“都挺好。” 回到客厅,周嵩给杜鹏飞泡了一杯热茶。 “不用忙,不用忙,我坐会儿就要走了,晚上的飞机。” “去耶路撒冷吗?记得给我们带点当地圣物回来。” “好说,好说。” “也别太着急,吃了午饭再走,”周嵩招呼杜鹏飞在红木沙发上坐下:“你现在怎么回事,精神不太好啊。” “唉。”杜鹏飞往沙发背上一靠:“最近家里的生意出了点事要打理,弄得焦头烂额的……总算在我出去以前,都帮我爸解决了。” “解决就好,富二代也不好当啊。”周嵩笑笑说:“不过我看郁盼望就天天无忧无虑的,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 “呵。”杜鹏飞拿起茶杯,摇头吹了吹:“他们家就他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里都怕化了,不也整天想着招胥。本来,家父提出联姻,强强联合,他的父母倒还好说,可是郁盼望自己特别讨厌我,扬言如果父母逼她就出家当修女,这事最后只能作罢。” 周嵩一时有些懵,觉得信息量过大。 “她不待见我,也是这个原因而已。”杜鹏飞喝了一口茶:“不过现在也和她说开了,也就那么回事了。 “这些话本来没必要和你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杜鹏飞转着喝干的空塑料杯,眼神有些迷离:“被自己喜欢的人讨厌的痛苦,你绝对不是唯一一个。” “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过,还有这么一段啊?” 杜鹏飞苦笑了一声:“可能是因为我情史太丰富了吧。同学都叫我情圣,这是好听的,难听的叫我炮王,所有人,包括郁盼望都觉得我是渣男。可是周嵩,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周嵩不知道说什么。 杜鹏飞塞了一根烟在嘴里:“不介意吧?” “没事。” “我记得大二大三的时候,咱们还经常一起吃小炒,撸串,喝啤酒,回想起来还是昨天的事儿。 “要是没有袁月苓,咱俩应该到现在还是哥们吧。” “是啊,都怪那姓袁的不好,红颜祸水,只会影响咱俩击剑的速度。”周嵩打趣道。 杜鹏飞笑了笑。 “都过去了,咱们现在还是朋友。”周嵩正色道:“其实月苓的事儿,是我胜之不武,有时候我觉得,应该和你说声抱歉的。只是,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这个,不行。” “理解,理解。反正月苓我也没抢到,盼望还被你牵线许给范熙了,这仇也算报足了吧。”杜鹏飞叹道:“按说是扯平了。” “哈,这我也不知道……” “不怨你,路是我自己走的。”杜鹏飞眼望着吐出来的烟圈:“盼望这事儿,谁也怨不得,就算没有范熙,也会有别的上门女婿。” “老杜……”周嵩抬起头来。 “我这回去耶路撒冷,朝圣结束就直接去留学了,下次见面可能是几年以后了,所以我才想着说,今天来和你们见个面,话个别。” “我……们吗?”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月苓。”杜鹏飞拍了拍周嵩的肩膀:“我还是了解你的,不爱表达脾气大,爱钻牛角尖,控制欲强,这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袁月苓跟了你,你可不能欺负人……” “youhavemyword.”周嵩郑重其事地说。 二人说话间,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杜鹏飞下意识地朝玄关处望去,见到一个双马尾的女孩子提着大包小包的菜走了进来。 那女生脱掉老爹鞋,露出一双白色的运动棉袜来。她把菜放到地上,捋了一把辫子,蹲在地上,把老爹鞋放在鞋架上,又拿起一双粉红色的小兔棉拖鞋换上。 女生身穿白粉色系的轻lo长裙,领口、泡泡袖口和裙摆处都有着蝴蝶结、蕾丝等元素。 这软萌的装扮让杜鹏飞一瞬间以为是唐小洁或者郁盼望来了,直到那女孩抬起头,露出那张熟悉的脸庞。 这是用了霸王生发液吗? 杜鹏飞的心被撕扯了一下。 作为一个阅女无数的人,杜鹏飞看到袁月苓脸上的少女青涩,已经开始渐渐朝着已经人事的女子的风情万种转变。 他上一次见到袁月苓是在圣诞夜的教堂,至今不过一个半月而已。 他还记得,袁月苓最讨厌这些“奇装异服”,讨厌蕾丝、蝴蝶结和软萌的穿搭风格。 她竟然愿意为周嵩做到这种地步了呢? 还是周嵩在强迫她呢?杜鹏飞不知道。 周嵩留意到了杜鹏飞的目光,轻笑了一下。 袁月苓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给客人打个招呼。 不打吧,显得没礼数。 打招呼吧,又怕那口子打翻醋坛子,回头阴阳怪气寻晦气。 一边琢磨着,一边提着菜进了厨房。 “历史!”周嵩叫道。 “哎!”袁月苓又从厨房门里探出了头。 “见到客人怎么也不打招呼,没礼貌!”周嵩说。 袁月苓肚里骂道:“你冲谁大呼小叫呢在?” “杜……杜部长。”少女怯怯地微微低头,叫道。 那模样好像一个被家长训斥的小孩子。 “多谢多谢。”周嵩心里说。 “那……我先进去做饭了。”袁月苓说着,又进了厨房。 杜鹏飞觉得自己上当了,他认定这是周嵩的报复性蓄意宣示主权行为。 所谓的骗狗进来杀,大抵就是如此吧。 周嵩拿起杜鹏飞的烟盒,抽出一根塞进嘴里。 “适可而止啊。”心中的少女说。 他又不露声色地掐了,翘起了二郎腿。 少女在厨房里忙得一头汗,两个大男人坐在客厅里聊闲天。 杜鹏飞想要进厨房帮女主人的忙,又怕瓜田李下惹男主人不快,心里也是两头为难。 …… …… …… 饭前,周嵩邀请杜鹏飞领“饭前经”。 “菜太丰盛了。”杜鹏飞说。 袁月苓从冰箱里拿出几听啤酒,给周嵩和杜鹏飞满上,然后低眉顺眼地坐在一旁。 7017k 第三十一章 盼望与怀疑 “走一个?”杜鹏飞对着周嵩举起杯子。 周嵩点点头:“敬什么?” “敬……”杜鹏飞思忖着:“教皇的健康?” 周嵩点点头:“敬庇护十三世长命百岁。” 一饮而尽。 杜鹏飞看着这一桌子菜,心里有些感慨。 之前和袁月苓来往的时候,一直说想尝尝她的手艺,袁月苓总说宿舍没条件,能以后有机会了一定做给他吃。 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方式兑现了诺言。 “再走一个,敬……” “敬青春,敬友谊!” “敬青春,敬友谊!” “第三杯,敬什么?” “敬袁月苓!” “好,敬袁月苓!” “哎?好好。”少女慌张地端起空杯,然后往里面倒了半杯啤酒:“你们俩干了我随意。” 酒过三巡,三人都有微醺之意,桌上的气氛也少了些许尴尬,变得自然和缓和了不少。 “韩莲杰那个事,算是有点进展。”杜鹏飞夹了一大块红烧肉:“警方决定重新梳理证据,寻找新的调查方向。” 袁月苓诧异道:“哇,太好了。” “这样啊,”周嵩比较冷静:“看来还是没有什么线索吧。” “哪那么容易啊,时过境迁,两头死无对证。”杜鹏飞淡淡地说:“要是那个傻小子肯自救,何至于如此。” 三人就案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聊着聊着,话题开始发散,杜鹏飞转头看向了袁月苓:“月——袁月苓,你还记得年三十晚上,你差点被推下去的准确时间点吗?” “我,我不太记得……”袁月苓抿了抿嘴。 “我记得,你当时给我发了条微信,接下来月苓就跟我呼救了,”周嵩拿出手机:“也就是……11点37分。” 杜鹏飞点了点头:“郁盼望坠楼的时间就是11点37分。” 周嵩和袁月苓对望了一眼。 “半月人——我和赵神父暂且如此称呼牠,半月人很可能同时侵占了你们两个人的身体,”杜鹏飞说:“赵神父推断,将来有可能会有更多的同步性事件在你们身上发生……” “该不会,月苓也会和盼望共生吧。”周嵩忽然脑洞大开。 “不知道,现在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杜鹏飞说:“我可能会离开华夏好几年时间,没有办法再跟进这件事,郁盼望又不愿意理睬范熙……赵神父一个人,可能支持不住了。我希望你们俩可以多关心盼望,而且,这可能也能给解决你们自己的问题起到帮助。” “我知道了……”周嵩暗暗地捏紧了拳头:“对了,盼望为什么会忽然害怕胖哥?” “这也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之一,”杜鹏飞说:“你们知道圣诞夜我们被困在那里的时候……郁盼望经历了什么吗?” “不知道。” “盼望一直不愿意告诉别人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父母也只能从秦大爷那里得到一些支离破碎的线索。一直到前两天,她才和父母说了这件事。我觉得,你们可能也需要知道这件事……” …… …… 听完杜鹏飞的讲述,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些事情,按理来说,我不应该透露给别人。”杜鹏飞诚恳地说:“但是,我信任你们,盼望她也真的需要朋友,她不能再把自己关起来……” “盼望,她是不是陷入了某种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中?因为她觉得,自己对魔鬼妥协了,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所以对信仰和自我认知产生了动摇。”周嵩说:“这种自我怀疑和否定,加深了她小时候自闭症的症状,由于她把自己的心灵重新封闭起来,所以驱魔的效果也不会很好……呃,我就是瞎猜瞎分析。” “可是,盼望妹妹她,明明是在牺牲自己拯救别人。”袁月苓说。 ——分割线—— 都说吾之砒霜彼之蜜糖,谢可馨同学虽然常常因为自己一米五五的身高有些自卑,对熟人给的“小朋友”这个花名有些不满,但她自己可能不太了解,身材玲珑小脸大眼的她,就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合法萝莉”那种存在。 她的不幸在于和袁月苓分到了同一个寝室。 虽然也有不少男生搭讪她,可惜话题最后往往都拐到了袁月苓身上。 在这些搭讪的人中,谢可馨最中意李正义。 李正义,南棒国来的留学生,身高一米八几,比谢可馨大一岁,颜值超高长得跟棒剧男明星似的,不得不说,超有吸引力。 但正因为如此,花心也是难免的。 他先是主动接触谢可馨,然后旁敲侧击地希望结识袁月苓,发现袁月苓无动于衷后,又不着痕迹地把谢可馨拉上了床。 谢可馨本来很开心,但后来李正义又老是半真半假地说她矮,没事表达一番对袁月苓大长腿的向往。 胖了可以减肥,穿衣风格不喜欢可以改,可是这矮,那真是一辈子无解的难题。 “你喜欢高的我们可以早点分手,虽然袁月苓谁也瞧不上,但你要是肯跪下来舔,没准能让你舔一下呢。”谢可馨阴阳怪气道。 “我还是喜欢舔我家小朋友。”当时,李正义笑嘻嘻地搂着她道歉,说自己不过是开玩笑。 “那你倒是舔啊。”谢可馨把34码的小脚伸到了李正义的鼻子下面,却被李正义云淡风轻地拨开了。 就这种态度,下次当然还敢。 时间长了,谢可馨也想开了,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人也不能不下床不是? 大年初三晚上,周嵩和袁月苓一起送杜鹏飞去红桥几场的时候,谢可馨正身穿白色的羽绒服和黑色的长裙,黑色的“回利”鞋配白色的格子短袜,蹲在自建房前面的水泥地上玩烟花,寂寞而惆怅。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她的手机响了一下,顿时精神一振,取出察看。 并不是李正义发来的信息,而是一个不怎么熟的男同学,大一的时候追过她的。 谢可馨刚刚宽慰一些的心又被失望给击碎了,油然而生对这位男同学的恼怒。 然后她直接拉黑了这个倒霉鬼。 她现在只想看到李正义给她发的消息,想听他的情话。 可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刷新他没啥动静的朋友圈。 这厮已经8个小时没接电话没回信息了,8个小时。 谢可馨打过去的未接来电都已经几十个了。 她很想打个飞机到手尔去,然后潜行给李正义一个闷棍,然后捆他在床上,开冲动来一套偷袭背刺菊花茶再肾击五星剔骨接消失疾跑,让他再也不舍得冷落自己。 谢可馨打开app,开始查询程都到手尔的机票价格。 然后她又查了一下自己的余额。 呃,这种冲动的想法,还是想想就好了。 谢可馨站起身来,往前方的小河走去。 半小时后,李正义的电话来了。 谢可馨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数了五秒,这才接听了电话。 “小可馨小可馨,对不起对不起。”电话的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好听的,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说着一听就知道是外国人的汉语:“今天我去我姨妈家里吃饭啦,遇到了几个好久不见的兄弟们,多喝了几杯酒,醉倒了,刚刚才醒过来。” 谢可馨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接受这种解释,只是低吼道:“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手机不是静音就是振动,不然就是忘在这里忘在那里……” “哎呀,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春节,事情很多。”李正义解释道。 谢可馨又发了一会儿火,语气渐渐和缓,跟李正义聊起天来。 “没吃什么,吃的火锅……” 正聊得好好的,又有来电进来,在听筒里发出“嘟嘟嘟”的声响。 “我才不要吃你们那种部队锅呢,你什么时候到我们这边来嘛,我带你吃真正的火锅。” 谢可馨没有理睬那个来电,继续和李正义烫着电话粥。 “辣白菜有什么好吃的嘛,真是的。” 那个来电锲而不舍地反复拨打,持续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终于,谢可馨不耐烦了:“我先不跟你说了,一直有电话进来,我看一眼。” “好的,宝贝,我爱你。”李正义如蒙大赦。 谢可馨皱着眉头察看了未接来电,顺手拨了回去。 对面秒接。 “喂,蓉儿,你干嘛呢?”谢可馨语气不快地说:“我跟我男朋友打电话呢。” 何思蓉是谢可馨的室友,谢可馨把袁月苓赶出寝室的时候,二人一度交恶。 但毕竟,何思蓉没能搬出去和袁月苓住在一起,而是继续住在了寝室里。 慢慢的,自己跟何思蓉的关系也就恢复正常化了。 “小朋友……我可能,出事了。”何思蓉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什么鬼?” “我这个月……已经迟了8天没有来了。”何思蓉带着哭腔说。 “我靠你不是吧你?”谢可馨精神一振。 “该怎么办啊?” “这有什么怎么办的?先去医院做个尿检,或者网购个验孕棒也行,都不一定的事儿,别没事自己吓唬自己。” “欧欧……” “你跟老毒物说没有?” “没,我都很久没跟他说话了。” “你傻逼吧你?” 7017k 第三十二章 真把我当收费的了? 从红桥机场回来的路上,周嵩坐在网约车的后排,挽着袁月苓的胳膊,一脸甜蜜。 袁月苓嫌弃地撇了撇嘴:“你知道只有gay才这么挽女生吗?” “老婆,我发现你现在什么都懂啊,这就是人妻的魅力吗?” 网约车司机忍不住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是说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在前男友面前这么给我面子。” “你知道就好——我说了多少次了,我没有前男友!” “真的?那你们出去那么多次了,就真的没牵个手什么的?”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们有过什么啊。”袁月苓扬了扬眉毛,忽然发现了华点。 “那怎么可能啊,老婆为了报答你,你给我提个要求吧。” “行,陪我看十集综艺吧。” “五集行不行啊。”周嵩摆出苦瓜脸。 回到家的时候,周卫东和宋爱英他们已经回来了。 袁月苓想拉周嵩看综艺,却被老公公截胡,拉着她坐在客厅侃大山,等到洗漱完毕进了房间,已经是哈欠连天,只得不了了之。 初四一早,周父周母又不见踪影,胡安的课要到初六以后才恢复,周嵩下楼买小笼包,又到便利店买了一罐百事可乐喝。 周嵩初中的时候就喜欢喝百事,喝多了觉得腻才买了几罐可口换换口味,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了坚定不移的可口党。 如果餐厅只提供百事,他宁愿出门去买,也不向恶势力低头。 就在前几日,他心血来潮尝了一罐百事,结果历史又再次颠倒重演,“真香”了。 人的口味就是这样没个定性,不同的时间段都可能发生变化,一段时间所狂热钟情的,过一段时间就可能索然无味。 大鱼大肉吃多了,难免想来点小青菜,白雪冰激凌吃多了,就想来点巧克力。 所以,周嵩心血来潮,买了一条黑色的浪砂5d天鹅绒包芯丝带回去,也是差不多的心态。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些天一直百依百顺的袁月苓,眉头紧紧地拧起来了。 袁月苓一把将那包东西丢在周嵩头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你真的把我当收费的了?还是你任意摆布的玩具?” 周嵩莫名其妙,不想跟袁月苓吵架,只得好言安抚。 “我就是想看一下,你穿这个是什么样子的,就是好奇……又不用你穿出去,也不是要干嘛……” 袁月苓虎着脸,捧过自己的笔记本,顾自看起综艺来。 周嵩凑过去,被推开,又凑过去,袁月苓把屏幕朝他转了转,接着周嵩抱住了月苓的肩膀,又好言哄了一会儿。 袁月苓打小没穿过裙子丝袜,第一次买裙子还是大二下学期的时候,也没穿过几次,无非搭配秋冬的厚打底,穿这5d的薄丝裤袜纯属首次,费了老大劲儿穿好,还当场刮了丝,只觉得腿上一阵紧缚感,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两腿伸出去,肌肤裹在薄如蝉翼的黑丝中透出白皙来,周嵩觉得很好看,袁月苓却虎着脸不和他讲话。 如此一来,周嵩也没了什么欣赏的心情,劝她赶紧脱了,袁月苓却充耳不闻,就这么盘着双腿,别别扭扭地看着电视,只当周嵩不存在,时不时对着屏幕露出姨母笑。 7017k 七夕狗粮番外 注:本番外为if线,纯属节日娱乐,不代表真实剧情发展。 *** 七夕的这天晚上,周嵩拖着疲倦的身躯,用颤抖着的手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里的门。 天色已晚,客厅里没有开灯,一片黑魆魆的。 周嵩的肚子发出一阵怪叫声。 自己因为跑面试没有顾得上吃晚饭,为什么袁月苓在家也没有吃东西? “我回来了。”周嵩疲惫地脱下脚上的皮鞋,摆在鞋架上。 他把手伸向自己的领带,漫无目的地把目光投向客厅中的沙发。 沙发上有个人影,一动不动。 周嵩吓得叫出声来。 “怎么不开灯啊!人吓人,吓死人呐!” 周嵩“啪”的一声按亮了客厅的灯。 一个年轻的妇人披头散发,身穿黑色的真丝衬衣,蜷着两条光洁的大腿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没有穿袜子。 岁月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留下为数不多的痕迹。 虽然已经三十出头,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般。 她的苹果肌不如大学时饱满,黑眼圈有些重。 袁月苓的目光呆滞,没有看周嵩,也没有和他说话。 她的脸颊上,挂着两行刚风干的泪痕。 周嵩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可爱的小天使,充满灵动的青春少女,t大当之无愧的校花,竟成了眼前的这个怨妇? “今天面的这家公司……虔诚无忧上写着50-150人,去了发现只是个20多人的小公司……舍不得开钱,没啥太大意思。”周嵩清了清嗓子,说道。 袁月苓:“……” 周嵩:“明天还有两个面试,看看怎么样吧。” 袁月苓:“……” 周嵩:“厨房的饭怎么没动过?你为什么不吃晚饭?” 袁月苓冷冷地开口了。 “张雅琴又拿奖了……” 周嵩有些莫名:“张雅琴,谁?” “我以前的舍友,绰号叫学霸那个。虽然叫学霸,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超过我。” 袁月苓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残酷的微笑,周嵩最害怕见到她的这个表情。 “当年追在我屁股后面,还到处拍人马屁,现在嫁了个好老公,资源可是好的很。 “孩子早早要了还是双胞胎,明明毫无审美,全凭会做题考出来的,现在凭着丈夫的人脉,在destroy新约克跟的都是世界瞩目的项目。 “最多再十年,届时她只要肯回来,最年轻的女工程院士就要诞生了。 “再这样下去,普利茨克奖指日可待啊!” “那个啥,”周嵩有些尴尬地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袁月苓的声音像刀一样刮过了周嵩的骨头:“别想以前的事了,找点其它奋斗目标……对吧?你还会说点别的不?” “哎呀,不说这个了,”周嵩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走到袁月苓身边蹲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老婆,七夕节快乐啊,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万一我一直找不到人生目标,怎么办?我的人生就是每天躺在这个沙发上,像条狗一样伸着头等你回家吗?” 周嵩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失败。 “没关系,慢慢来……你还年轻,有时间。”周嵩安慰着妻子。 “年轻?”袁月苓笑出声来:“我已经三十岁了,到现在还一事无成,人生早就已经结束了吧。” “人生还很长,主耶稣他老人家三十岁的时候才出道……” “然后三十三岁就可以钉死在十字架上了,对吧?” 袁月苓挥了挥手。 “说起来,你差不多也开始厌倦我了吧? “不对,应该早就厌倦了吧?” “你又开始了?”周嵩的分贝提高了。 “你上一次碰我是几月的事情了?”袁月苓冷笑道。 “我这不是这几个月一直在找工作,工作不稳定,哪儿有心思啊……”周嵩急道:“哎呀,好好好……” 周嵩伸手去抱袁月苓,却被后者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开了。 “我还没那么欠……那个。”袁月苓羞愤地说。 “老婆,今个难得过七夕,咱不作了行不?”周嵩压着自己的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 “不过也要谢谢你,一直到现在才厌倦我。不像有些人,追到了草到了,过几个月就甩了,不,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整整折磨了我十年。” “你的命都是我给的!”周嵩终于没忍住,吼出声来。 “是啊,没错,”袁月苓再次露出了那抹微笑:“每次说到最后,没话可说了,就是这么一句。 “这十年来,你在家里一言不合就掀桌,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听得到。” “我什么时候一言不合就掀桌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楼下的老太太劝我离婚不知道劝了多少次,每次我都说,我的命都是我老公给的,算了,忍着吧。” 幽怨的少妇把光洁的足踝伸到了丈夫的面前:“砸了它,取下它,你就马上可以摆脱我了,警察也追究不到你头上。明天面试万一顺利呢?万一找到一个新工作呢?把家里的债还清,说不定可以再找一个呢?” “袁,月,苓。”周嵩咬着牙齿,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夫妻二人对视良久,周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袁月苓揽进自己的怀里:“不闹了。” 这一次,袁月苓没有再推开他。 少妇的声音宛若梦呓。 “当初……共生……就是你找女巫施的法吧?” “你就不能来点新鲜的吗……” “为了能占有我吧?你心里很清楚,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和我在一起,不是吗? “趁虚而入这一招,我爸也对我妈用过呢。” “我说了很多次了,没有这回事!”周嵩低吼道。 “你能不能别每次一言不合一不开心就把这个拿出来指控? “当初放弃这一行也不是我强迫你的吧?我还给你弄到了牛津的建筑学院的申请……?” “我能不放弃吗?你不听我的劝,非要做那狗屁驱魔人,一天天的满世界跑,我除了跟着你风餐露宿,有别的选吗?有哪家设计院要我?” “我做驱魔人不是为了帮你驱逐那月亮女妖?” “对,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从大一开始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纠缠我也是为了我。” “哈哈,”周嵩气急反笑:“继续,继续,加速,加速。我真想拉开抽屉坐时光机回去,找到大一的我,给他俩耳刮子,叫他别再纠缠你!” “哈。”袁月苓双掌一拍:“终于说实话了吧?” 周嵩:? “开始后悔当时脑子进水,接下我这个累赘了吧? “什么都不会,每天只会在家里沙发上躺着,一看就很错气吧? “虽然和校花在一起让你觉得很爽,可是到了今天,也不会再有人羡慕你了吧?” 袁月苓手指着周嵩,笑得前仰后合。 “我去做饭了,”周嵩站起身来:“你想吃什么?” 袁月苓双手抱胸,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 “你先休息一会,等会吃饭。”周嵩温和地说。 “哦,对了,我药快吃完了。”袁月苓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还剩几天的量?”周嵩站住了脚步。 “三四天吧,家里没钱的话就暂时断药吧,反正我感觉吃不吃也就那样。” “药还是要吃的。” 周嵩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和袁月苓对话的语气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争吵只不过是留不下一丝痕迹的涟漪。 “你工作已经找了两三个月了吧,哪来的钱?”袁月苓再次笑了起来。 “鹰国牛津大学神学博士,听着多气派!回国连个工作也找不到。” “我会再去找协会的人谈谈,他们不会不管我的。”周嵩想了想。 “要不,再去找胖哥借点?”袁月苓提议。 “别了,上个月借他的还没还呢,他也不容易,账目缺漏比较大的话,郁盼望要找他麻烦的。”周嵩道:“只要这个月能找到工作,就一定没问题的。” “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的。”袁月苓指出。 “当年如果不是你把郁盼望得罪了,大不了我去艾斯德尔集团谋个文案的差事,养家总是养得起的。”周嵩再一次没忍住。 “啊,是,都是我不好,得罪了你的小老婆,否则……” “够了!!!”周嵩没有回头,只是捏紧了拳头。 袁月苓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抱紧了手中的抱枕。 “说实话,我们分开会比较好吧。”她用哀求的口气说:“我求你了。” “教会禁止离婚。” “但是允许分居。” “就咱们家这个财务状况,还要平白多出一份房租吗?”周嵩说。 “如果你在外面碰到了什么好女人,就跟她一起吧,不用管我的。”袁月苓怆然道:“当年你就让我死,也许我还幸福一点。” “好了,可以了,再多就烦了。”周嵩转回身来,再次抱住袁月苓:“你先回房休息吧,饭好了我来叫你。” …… …… …… “又是面啊。”袁月苓抱怨道。 “想给你做魔都蛋炒饭来着,没冷饭了。”周嵩解释道。 “刚才我在想,实在不行的话,我把我爹留下的房子卖掉一套吧。” 袁月苓抬了抬眼皮,刚要说什么,忽然捂住了嘴巴。 “唔——” “你怎么了?”周嵩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绕过餐桌去拍袁月苓的背。 “别拍,别拍,我想吐。”袁月苓赶紧抬手阻止了他。 “多喝点热水吧。”周嵩说着就要去倒。 “嗯……没事了,就是一下子。” “最近经常这样吗?”周嵩关切地在袁月苓身边坐下,抚摸着她的手臂。 “有时候……会吧。”袁月苓迟疑地回答道。 “你不会是怀孕了吧?”周嵩掐着算着上一次夫妻生活的时间。 “……开什么玩笑。”袁月苓摇摇头。 “我没开玩笑,我们必须要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对吧?” “明天去医院的时候顺便检查一下好了……”袁月苓想了想,说。 …… …… …… “别玩手机了,来,把药吃了,赶紧上床睡觉吧。” 袁月苓一仰头,把药片吞下肚。 “狗子,我真的觉得我要少吃点药,怕影响到你的精神状态,这样就更不好了。”袁月苓爬上床,抚摸着周嵩的肚子。 “我感觉……还好。”周嵩转过身,就要去关灯。 “狗子……今天,交公粮吧。”袁月苓阻止了他。 周嵩本能地想要推说自己很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好。”周嵩同意了。 袁月苓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一个抽屉:“我穿什么袜子?丝袜还是棉袜?要什么颜色的?” 周嵩叹了一口气:“随便吧。” 袁月苓穿好袜子,走到床边,抬起一只脚,放在周嵩的枕边:“你看,你最喜欢的,蕾丝边,蝴蝶结,小白袜。” “嗯。” “你看我啊,别看手机了。”袁月苓埋怨道。 “唐小洁和杜公子都在找我,问我要不要去帮忙。”周嵩兴奋地说。 袁月苓也是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啊。” “不过,都不在魔都。” “没事,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袁月苓摩挲着周嵩的肚皮。 “最近经济不景气,岗位机会实在是不多,这些机会必须要抓紧了。” “三十来岁的人了,必须确定好自己的方向了。”袁月苓回到自己的那一边床上,钻进被窝里:“狗子,活着为什么这么辛苦?” “因为……亚当和厄娃那两个老王八蛋偷吃禁果?”周嵩说。 “你一直说让我寻找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你呢,你有想做的事情吗?”袁月苓柔声道。 “我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周嵩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 “阿们。”袁月苓轻声说:“我也是。” “真的吗?”周嵩放下了手机,转身抱住了妻子。 “是真的,”袁月苓点点头:“到目前为止,我只是强忍着绝望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一定没办法撑到现在。” “……” “狗子,我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 “我上周找何思蓉陪我去做了检查,我的确怀孕了。” 周嵩没有说话,只是把头侧过来,把耳朵放在了袁月苓的肚皮上。 “你很开心?”袁月苓说:“孩子是新的负担。” “也是新的希望。”周嵩努力辨认着胎儿还不可闻的心跳:“都会好的,总会有的。只要我们两个人还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袁月苓红着眼圈说。 周嵩忘我地和妻子做了,好像他们年轻时一样。 事毕,袁月苓沉沉睡去。 她的脸呈现出平静的模样,就好像她还是个孩子,还没有来得及经历任何人生烦恼的洗礼。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还有希望。”周嵩喃喃地说着,抚摸着沉睡妻子的肚皮。 那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应该给他/她取个什么名字呢? 人生还来得及翻盘,周嵩想。 卖掉房子,到国外去……以神学博士的文凭,混口饭吃不难。 或者,留在国内,投奔唐小洁,或者投奔杜鹏飞。 自己甚至可以去找胖哥,让他向郁盼望转达袁月苓的歉意,让郁家帮自己的忙。 在生存面前,面子没有那么重要。 我还有强大的能量,还有无数珍贵的人脉资源,这些都只是一时的低谷。 “铛!铛!铛!铛!铛!铛!……” 客厅里的老式落地钟旋转着发条,喘着气,敲响了午夜12点的钟声。 那台钟是新婚燕尔的时候,袁月苓非要买的。 总会有希望的。 在未来。 (本番外剧情创意参考借鉴改编自《他人世界末》,在此鸣谢,也在此向大家推荐这款游戏。 本剧情为if线,不代表真实的剧情走向) 7017k 第三十三章 校花和校花共享血条 周卫东从他弟弟那里回来时,已是夕阳无限好。 刚出电梯口,就听到一阵土嗨土嗨的音乐。 进门就看到,周嵩和袁月苓在跟着客厅大电视上面的画面跳舞。 电视上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头戴猫耳,屁股上戴着长长的尾巴。 袁月苓头上戴着丸子发箍,身穿针织衫和格裙,穿着黑色透明裤袜的脚上没有穿拖鞋,正笨拙着模仿着电视里的舞步。 “a只为找一点懒散,放松不太难,人生在世,再认真都没完,无非输了酸,a你也爱看动漫,加个好友先,不知不觉sayhi成习惯,一晃好多年。好时光是当下的灿烂,总是突然迸发新灵感……” 一曲舞毕,袁月苓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这个太难了,狗子,你换一个简单的给我学……” 周卫东击节赞赏:“不会啊,跳得很好,很有天赋!周嵩跳得也不错!” 两个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叫,这才发现周卫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了。 “爸……你吓死人啊!” “叔叔……”袁月苓的脸上飞过一丝红晕,想要逃进屋内,又感到不礼貌,只是下意识地往周嵩身后缩了缩,用力把裙摆往下按了按。 “我也是个舞林高手啊,”周卫东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翘着腿坐到红木沙发上,再次开启了忆当年模式。 周卫东说,他四十多岁的时候因为每天饭局应酬,糖尿病三高五高,差点嗝屁,后来不知怎么的迷上跳舞,毛病全都好了,还收获了一堆欧巴桑迷妹,天天缠着他让他教跳舞。 “所以,晚上跟我一起去跳舞吧,就在旁边公园里面,”周卫东提议说:“我教你们学点基本的舞步,三步,四步,华尔兹,将来进入社会了这些技能可能用得上。” “下次一定,”周嵩表态道:“我先带她把这个练会了。” “你们这个,哎,就跟广播体操似的,在家里瞎玩玩瞎跳跳而已,以后到了社会上,交际场合……” 袁月苓回屋,脱下格裙,换了一条深色的长裙:“狗子,你真的不去吗?” “我……晚上跟公会的人约好了啊。”周嵩在电脑前面正襟危坐:“今晚要给狗部落一个措手不及。” “部落是猪,我们联盟才是狗。”袁月苓提醒道。 袁月苓本想换一双厚打底袜,却被周嵩推出了门:“陪好爸。” 周嵩就这么享受了一晚上的快乐游戏时光。 过惯了和袁月苓连体婴儿一般的生活,周嵩觉得偶尔享受点个人空间也不错。 如果没有人一直搂着自己肩膀摇来摇去,那就更好了。 袁月苓大汗淋漓地回到家,坐在周嵩的床上一边擦汗一边抱怨:“这袜子在鞋里老打滑。” “嗯。”周嵩一边打游戏一边回答道。 “狗子,明天跟你爸爸一起去,那边有广场舞,你最喜欢的。” “我什么时候最喜欢了?” “我先去洗澡了啊。” “别,等我会,马上就好。” 十分钟后,周嵩站起身,一把将袁月苓推倒在床上。 ——分割线—— 初五的时候,外环又像年三十一样,响起了密集的爆竹声。 “这个在魔都,叫作迎财神,就是在初五。”周嵩解释道。 “神奇,”袁月苓说:“我们那边就没有这种说法。” “是嘛,我还以为这是全国性的习俗呢。”袁月苓说着,戴上了一顶帽子。 周嵩奶奶的家并不远,就在几条街区外,一家人步行前往。 由于在周嵩外婆家那边的家宴遭受了不愉快的经历,对于今天的家宴袁月苓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 她没有化妆也没有穿高跟鞋,只是穿着已经有些习惯的软萌风服装就出发了。 令她意外的是,周嵩父系这边的亲戚却显得格外友好,气氛也令人舒心。 爷爷奶奶,两个嬢嬢,一个叔叔,还有周嵩的堂兄表兄表姐,都对袁月苓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围着她嘘寒问暖。 唯一让她有些烦恼的就是把她拉进房间,然后非要往她口袋里塞大红包的周嵩奶奶。 周嵩的哥哥姐姐们都已经结了婚,一个即将移民奥州,另外两个都自己开了公司,这几年钱没少赚,父辈里面,也属周卫东混的最差。 一直到吃完饭,众人的注意力才从新媳妇的身上移开,开始用魔都话噶起珊瑚来(注:魔都方言,指侃大山)。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周嵩在心底暗暗问袁月苓。 “挺好的,”袁月苓回复:“总算有一点,你家就是我家的感觉了。” “真的?你别哄我。” “是真的。” 袁月苓回想起来自己在内魔古度过的春节,自己永远是个小透明,受到这样关注,实属首次。 …… ……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胡安神父那边的教理课也恢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十字架碎片”起了作用,月之恶魔再也没有出现滋扰。 初十那天,袁月苓通过了要理问答考试。 令周嵩想不到的是,洗礼仪式安排在了郁家。 时隔多日以后,他终于再次见到了郁盼望。 少女的精神状态比他想象的要好,虽然面色惨白地歪坐在轮椅上,却神智清醒,目光有神。 “hi。”少女虚弱地和周嵩、袁月苓打了个招呼,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两个月未见,郁盼望竟又瘦了十几斤,皮包骨头眼眶深陷的样子让她无与伦比的美貌也打了折扣。 周嵩暗自心惊,这邪魔竟如此好生厉害,像郁盼望这样从小受洗又虔诚的人尚且被折磨至此,即将到来的仪式又能起到多大的帮助呢? 周嵩有些没信心。 袁月苓跪在郁盼望面前,拉着她的手,泪流满面:“盼望妹妹,你受苦了,都是因为我,你才……” “她呀,她这是求仁得仁。”老许说。 “爸!”郁盼望噘起了嘴。 “我们真的应该早点来看你的……”袁月苓说。 “那是因为我不见客啊,又不是你们不来。”郁盼望微笑道。 按照赵神父的安排,郁盼望将成为袁月苓的“代母”,也就是外界俗称的“教母”。 周嵩搞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还能比“女儿”更年轻,但是既然神父如此安排,两位姑娘也都没有异议,这事儿就这么办了。 …… “你们向教会求什么?” “信德。” …… “你是否弃绝万恶之源的魔鬼?” “弃绝。”袁月苓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 胡安手捧经书,转向郁盼望说:“你已接受做她的代母,你在天主台前认为他有资格今天领受圣洗吗?” 郁盼望按流程答说:“我认为她有资格。” …… 赵神父手端着祝福过的水,拨开了袁月苓的刘海。 胡安接过赵神父手中的水,口中念道:“贞德,现在我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给你授洗。” 念到圣三名号的时候,胡安让水三次流过了袁月苓的额头。 郁盼望紧紧按住轮椅的扶手,老许搀扶着她站起来。 随后,少女亲手为袁月苓披上白衣,递上点燃的蜡烛,披上洁白的蕾丝头纱。 那头纱巨大无比,袁月苓跪在地上,头纱披下来都可以盖住脚底。 周嵩眯着眼睛打量袁月苓,好像在看一位新娘。 弥撒结束后,两位少女紧紧相拥,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周嵩想找郁盼望谈谈胖哥的事情,却被袁月苓阻止了。 “回头我慢慢和她讲。”袁月苓如是说。 在郁家用过了餐,坚叔开车送周嵩和袁月苓回家。 行至一半,袁月苓忽然觉得一阵熟悉的暖流飞流直下,捂住了小腹。 完了,回去又要洗内裤和裙子了,袁月苓在心里哀嚎。 “怎么了?”周嵩关切地问。 “明知故问。”袁月苓皱着眉头,用前额顶着前排椅背。 “我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周嵩感觉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说。 袁月苓心中一凛,难道自己受洗后,共生解除了? 她伸手捏了周嵩一把,剧痛从自己的身上传来——白高兴了。 “你真的感觉不到?”袁月苓问。 “真没有!” 回到周家,袁月苓冲进卧室拿自己的日用型,又一头扎进了洗手间。 几分钟后,袁月苓带着见鬼一样的表情从卫生间走出来。 “怎么样?”周嵩紧张地问。 “没有血,”袁月苓语气肯定地说:“只有痛经,没有姨妈,来姨妈的人……不是我。” 当天晚上,袁月苓和郁盼望通了电话,第二天又再次造访了郁家。 胡安神父也闻讯赶来。 可以确认的是,独特的共生现象确实发生在了袁月苓和郁盼望身上。 这并不是一种“群体共生”,因为周嵩和郁盼望之间没有任何直接互相作用关系,新的共生关系只发生在两位姑娘之间。 除此以外,这种共生关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距离限制的迹象。 抑或是,距离限制超过了郁家到周家的这几十公里距离。 胡安主张打报告给吴主教,让梵国派专家团来介入此事,赵神父却提出反对意见。 郁盼望和周嵩对此都有些情绪激动,袁月苓却很平静:她已经麻了。 除了新的共生危机,袁月苓还有别的事情要烦恼。 那就是华夏极品公公,搞事担当周卫东。 ——分割线—— “狗子,我们早点回学校呗。”这天晚上,袁月苓摇晃着周嵩的衣袖说道。 她很想勾着周嵩的脖子说话,但是这样郁盼望也会有感觉,只能尽量避免身体接触。 “住在家里有什么不好啊,回沙川还得自己做饭,开学再回呗。”周嵩皱皱眉头。 这已经是袁月苓第三次提这种要求了。 “狗子……”袁月苓撅起嘴。 “起码陪爸妈过完元宵节吧。”周嵩说。 “……” 周嵩最近的心情也不太好。 自从袁月苓和郁盼望共生以后,没羞没臊的生活就戛然而止了。 他又被迫恢复了单身汉时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 袁月苓觉得,能有机会体验和享受一番柏拉图式的恋爱生活也挺好的。 “这正是证明你对我的爱情纯洁无瑕的好时机啊。”她宣布道。 周嵩却觉得,这玩意儿有个期限还好,这一眼看不到头的日子就不太值得乐观。 得亏不是他周嵩和郁盼望共生了,否则她们还指不定要怎么把自己绑起来呢。 “我爸现在不是对你挺好的嘛,你干嘛老不待见他?” 周嵩觉察出袁月苓有点生气了,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厚得能砸死人的《士林哲学》,转过身拉住袁月苓的袖子。 “是对我挺好的……”袁月苓嗫嚅道:“就是有点……太……好了。” “啥意思啊?”周嵩莫名其妙地问。 袁月苓沉默了。 她想起那天陪周卫东去跳舞的时候,对方偷偷拔走自己的一根头发,这件事她一直没有和周嵩说过。 每次周卫东看她的眼神都是那么……过于慈祥,她也不知道怎么给周嵩说。 还有前两天,饭后和周嵩出去散步,和周卫东的“偶遇”…… 凭袁月苓丰富的反盯梢经验,她认为这不是什么偶然。 有事没事就拉着自己闲聊,吹嘘他当年的光荣历史,还说:“姑娘,你就算你跟我儿子成不了,这事也不用慌,你还是我们周家的座上客,你千万不要觉得有负担。”云云。 这种话起码说了4次了。 还有很多,很多不对劲的事…… 可是如果告诉周嵩自己的顾虑,会不会好像在挑拨他们父子关系? 周嵩会不会认为自己又是神经过敏,受害妄想? 如果这事儿挑明了,今后自己该如何与周嵩相处? “历史?”周嵩摇了摇袁月苓的肩膀。 “没事了。”袁月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那就过完元宵节走吧。” “我爸这人呢,是不怎么讨人喜欢,说句不该说的,我都不怎么喜欢,”周嵩劝道:“但他现在对你真的很好,简直是当亲女儿对待,我都嫉妒了。他身上毛病多,你多担待一下,别往心里去。” “嗯。”袁月苓说:“狗子,我们结婚以后,一定不会和你父母一起住吧?” “肯定不会。”周嵩信誓旦旦地说。 7017k 第三十四章 一条狗的回家路 元宵节过后,周嵩依依不舍地离开家,陪着袁月苓回到了沙川镇。 唐小洁还没回来,周嵩在袁月苓的威逼利诱下,陪她花一天时间进行了大扫除。 在征询了郁盼望的意见后,周嵩出去买了饭,给袁月苓做了豪华肉丁虾仁蛋炒饭。 郁盼望对口味给予了认可。 这让周嵩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在同时照顾家中的两位…… 在这种畸形的关系中,周嵩和郁盼望都被迫放弃了吃饭的权利。 因为如果他们俩都吃饭,袁月苓就会肚皮撑得圆鼓鼓。 所以最后的解决方案就是,由袁月苓一个人完成大家的进食任务。 袁月苓吃饭的时候,周嵩就坐在旁边看着她用小勺子把米粒送进口中咀嚼。 “别看了,玩你的游戏去。”袁月苓有些不太适应,想要轰走他。 “历史,你真好看。”周嵩说。 “我知道的呀。” “你怎么能这么好看啊。”周嵩继续说着批话。 “因为我妈长得好看呀。” 周嵩对此感到怀疑。 最近的时日,由于身体接触禁令,周嵩学会了重新退一步看袁月苓。 没事的时候,他就会坐在袁月苓身边,痴痴地看着她,好像大一的时候。 周嵩在这种行为中找到了往昔时光的感觉。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见周嵩还是这么喜欢自己,袁月苓也挺欣慰,总是会回头摸摸他的脸。 于是,两个人都感觉很幸福。 郁盼望过意不去,提出允许俩人进行一般情侣的身体接触,只要别太离谱就行。 因此他们晚上还会相拥入眠,只是在下身会垫一个枕头,避免无意中的接触。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果然不出所料,袁月苓和周嵩的成绩在学院里并列第一。 “这样总不能再给我挂科了吧。”周嵩乐观地说。 袁月苓却皱起了眉头:“你考那么好干嘛,凡事你就不知道收着点,非要用力过猛。谁不知道上学期你什么成绩,你这样让别人怎么想?” “哎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得允许暂时落后的同志迎头赶上啊。”周嵩笑嘻嘻道。 袁月苓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 ——分割线—— 开学前一天,袁月苓捡回来一条狗。 一条又瞎又粗野又下贱的不明品种破狗。 这么说可能有些言过其实,只不过是一边眼睛有些发炎,后腿也受了轻伤,对着周嵩十分不友善还喜欢绕着袁月苓脚脖子转悠罢了。 当时袁月苓出去买东西,周嵩本来要同去,袁月苓却叫他在家安心看书。 周嵩正在微信上和胡安讨教“唯名论”和“唯实论”的根本区别,袁月苓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了。 “周嵩,这里有只狗狗受伤了,牠好像没有主人,怎么办啊?” 周嵩素来不喜猫狗,心想怎么办,凉拌,与我何干?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漠啊!”袁月苓说。 周嵩:? “那要不……”周嵩连上了袁月苓的视觉:“你看牠还戴着蝴蝶结,明明是有主人的呀。”: “我问了周围的人了,这狗狗已经在这流浪好几天了,牠好像几天没吃东西了。” “那你买点东西给牠吃吃就好了。” “哎呀,要不我把狗子带到教堂去,看看他们会不会收养……” “教堂又不是小动物收容中心,你不如查查附近哪有那种动物救济所……” “我查了,没有。” …… 周嵩靠在椅背上,挤按睛明穴。 “师父,我能不能打个岔。” “你说。”胡安道。 “我很怕狗,我女朋友喜欢狗,如果她捡了一条流浪狗回家,我该怎么办?” “你们俩在未婚同居?”胡安发现盲点。 “呃……大别墅,合租。”周嵩扯了个谎。 “婚恋辅导问题找赵先生。”胡安说。 周嵩不想去找赵神父,他在脑中开始模拟,如果是赵神父的话,会怎么说。 …… …… …… 果然不出所料,45分钟后,袁月苓自说自话用一根绳子牵着一条白狗回来了。 “教堂的那两只大黄狗一看到小狗就狂叫,追杀,吓死我了。”袁月苓拍着自己的胸脯。 “那两只阿黄信了耶稣还是没有爱。”周嵩一边打趣,一边端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盛牛奶的碗还有狗粮。 “狗狗不能喝牛奶啊。”袁月苓抱怨道:“会拉肚子的。” “啊,是这样吗?超纲了。”周嵩本以为袁月苓会夸奖他,没想到上来就是埋怨:“你看牠吃得多开心。” “真是的。”袁月苓蹲下身来,轻抚狗头。 周嵩有些不高兴,想把这狗叉出去:“你租人家的房子,养宠物问过房东了吗?” “问过啦,”袁月苓抬起头来:“唐小洁也喜欢狗狗。” 啊这…… 周嵩想说,你把狗带回家来,是不是至少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了袁月苓眼中的光。 是他许久都未曾看到的。 “狗子,我们给狗狗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袁月苓快乐地说:“叫开心怎么样?” “生气。”周嵩嗡嗡地说。 “好,就叫生气。生气,生气,看,这是爸爸。” “你养狗就养狗,我可不当狗爸爸……”周嵩气哼哼地说。 “那你要帮我溜。” “可以,但是你要先带生气去打疫苗。”周嵩说着,又下意识退了两步。 下午的时候,周嵩骑电瓶车带着袁月苓和狗去最近的宠物医院打针。 袁月苓抱着狗狗,坐在踏板前面,兴高采烈。 “你小心点,别被牠咬了。”周嵩忧心忡忡。 “不会的,你看牠好乖啊。”袁月苓说:“对吧,生气?” “嗷,嗷!” 二人到了宠物医院,给生气打针,洗澡,又买了宠物项圈,狗点心,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晚了。 宠物医院消费不低,幸好袁月苓春节时从周家收的红包够多,因此经济还足够宽裕。 花这么多钱在捡来的野狗身上,再加点都能买条好的品种狗了,周嵩暗想。 他紧张地看了看少女,后者的苹果肌依旧圆滚滚鼓鼓囊囊,好看的嘴唇下垂着。 “真是的,估计是应该生气年纪大了,又有伤,所以被遗弃了吧。”袁月苓闷闷不乐地说。 什么时候见你对人类有这么强的同情心就好了,周嵩想。 “你心里嘀咕什么呢?” “啥也没嘀咕,我就是想也不一定是被遗弃了,也可能是孤寡老人养的狗,老人去世了之类的?”周嵩说。 当天晚上,袁月苓本想让生气在卧室里睡,在周嵩的强烈要求下,最后还是把牠留在了客厅。 夜里周嵩做了一个梦。 梦里,周嵩回到了小学的时候,每天上下学路上,都要经过一条暗巷。 小周嵩总是不敢经过那条暗巷,因为那里总是有此起彼伏的犬吠。 一片幽暗中,他放轻脚步,穿过那个地方。 一只恶犬发现了他,犬吠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接着,起了连锁反应,小巷居民养的十几条狗此起彼伏地开始暴哮。 周嵩的大脑指挥不了自己的双腿。 他开始狂奔。 他的凉鞋掉了一只,他也不敢回头去捡,只是用力地狂奔着。 风声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 他知道,有一只通体黑色的大狼狗在追赶他。 口腔中充满了血腥的气味。 右边的小腿后面,已经能感觉到恶犬呼出的热气。 …… 周嵩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 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生气就趴在他的面前。 还没来得及叫喊,这老狗已经扑了上来,咬住了周嵩的咽喉。 …… …… 周嵩再次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 房门紧锁着。 周嵩下意识地掐着自己,想确认这次是不是真的醒过来了。 很痛。 他把枕边人给掐醒了。 少女瞪着迷离的双眼,坐起身来,一边揉着被掐痛的地方,一边看着她的男友。 “对不起……”周嵩说:“我不是故意的。” “该道歉的人是我。”袁月苓说。 “嗯?” “我不知道你那么怕狗,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呀。”袁月苓埋怨道。 “其实,也没那么怕了……小时候有个玩伴,被狗咬了得狂犬病死了,所以觉得特别可怕……长大以后,就还好吧。”周嵩硬着头皮说。 “狗子,这事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不问你一声就把生气带回来的。”袁月苓抱住了周嵩的胳膊:“我现在知道了,你是真的爱我,愿意这样包容我……” “我,我只是想看到你开开心心的,”周嵩说:“你抚摸生气的样子,眼睛里的光,我不忍心熄灭它。” “我们稍微养几天,等找到合适的寄样家庭或者流浪动物收容所,我就把生气送过去。”袁月苓说:“对我来说,还是你这只大狗狗最重要。” “神,神经病啊,留着养呗,不然今天的钱不全白花了!”周嵩故意嚷嚷道。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睡觉吧。” “嗷,嗷!”门外传来了生气的叫声。 “狗子……”袁月苓伸手勾住了周嵩的脖子,黑暗中,少女柔软的唇接近了他。 周嵩很想迎上她的唇去,却强迫自己转过了脸。 那记轻吻,落在了周嵩的面颊上,湿湿的,痒痒的。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袁月苓就把周嵩叫起来了。 她给生气套上圈,牵着周嵩的手,两个人打着悠出了门,步行往沙川天主堂走去。 生气似乎对牠的新生活感到很兴奋,微张着口吐着舌头,四条小短腿飞快地迈着步子,呼啸着一往直前。 周嵩拉着牠,不得不小跑起来。 “早上的空气真~好!”少女说。 “忽然感觉这是很米式的生活啊,”周嵩说:“一栋大house,丈夫和妻子,一条狗。” “那还差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袁月苓大大方方地说。 “那,我们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周若望,好不好听?男孩女孩都合适。”袁月苓歪着脑袋想了想。 “emmmmmmmm……倒也……” 二人一路讨论着孩子名字,一路牵着生气,沿着大湖边上走到了教堂。 门卫已经和他们很熟悉了,把两只阿黄关进里面,随后,袁月苓把生气拴在了教堂外院的铁栅栏上。 “师傅,麻烦您帮看一下哈。” “没问题!”那爱国会门卫大叔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袁月苓打开挎包,取出郁盼望送她的头纱,披在头上,和周嵩一起踏进教堂。 “以后,我们就在这个教堂结婚吧。”周嵩提议。 “可以啊。” 那生气被拴在门口,以为新主人又要遗弃自己,对着袁月苓的背影狂叫起来。 …… 参加完平日的早弥撒,俩人又牵着狗回家,路上袁月苓买了两个肉包子吃。 回到家,周嵩把昨晚充上电的电瓶车推出来,二人向着新学期的第一天驶去。 …… …… 进了教室,同学们都为袁月苓忽然变出来的长发惊奇不已,好几个女生围着她,问她接头发贵不贵。 何思蓉愁眉苦脸的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袁月苓捏了一把周嵩的手,向她的好闺蜜走去。 周嵩另找一个位置坐了,用手撑起头,随意看向一个方向。 然后恰好和“小朋友”谢可馨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小朋友凛冽的目光,吓了周嵩一大跳。 论颜值,小朋友虽然和历史、盼望、小洁她们三个没法比,也算得上是个小美女了。 可惜,尽管无冤无仇,她却从来都和周嵩不对付。 先前是因为周嵩纠缠袁月苓,作为袁月苓的室友,小朋友敌视他。 后来袁月苓倒戈投诚,小朋友又莫名其妙和袁月苓翻脸,把她赶出了寝室,于是还是跟周嵩敌对。 小巫婆,早晚要你付出代价,周嵩心里暗骂了一句,别过脸去。 课上了一半,袁月苓m他说:“狗子不好了,出事了。” “狗怎么了?” “不是生气,是何思蓉,她怀孕了。” 周嵩和袁月苓一起剧烈咳嗽起来,罗教授停下了授课,以为他俩是故意的,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你再说一遍?” “何思蓉,怀孕了。” 课间,周嵩刚要窜到袁月苓身边去,却见毛老师在大教室的门口探头探脑。 “周嵩,袁月苓,你们俩,过来一下!”袁月苓朝教室里头弯着手。 本就闹哄哄的教室里议论纷纷。 众所周知,袁月苓已经跟周嵩住在一起了,此时同时蒙辅导员老师的召叫,不知所为何事? 周嵩和袁月苓一头雾水地跟着毛老师往她的办公室走去,路上问她,她也不说话。 毛老师没有带二人去辅导员的办公室,而是径直把他们带到了院领导那里。 院领导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发量已经支撑不起他那智慧的脑壳,个子不高不矮,穿着蓝色衬衫和皮鞋,眼中透着一股精明。 周嵩还记得,上一次自己来到这里,是因为身边的这个女生告状,把自己爸妈都招到这里来了。 犹记得,自己进门就吃了老爹一记耳光,那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念及旧恨,周嵩愤愤地瞥了女友一眼。 “唉,你们两个人啊,怎么就不能给学校省点心呢?”院领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用手指着二人,上下点着。 “我们又怎么了?”周嵩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们怎么了?你们两个人,来来回回闹了院里两年多,现在好不容易消停了,你们愿意恋爱就就好好处嘛,期末考试舞弊图个什么?” “考试舞弊?”袁月苓惊叫出声。 “各科高度雷同,两个人的试卷错误雷同接近100%!“ 7017k 第三十五章 舞弊疑云 周嵩和袁月苓对望了一眼,立时便明白了眼前所发生的事。 周嵩刚要说话,就被袁月苓按下了。 “龚院长,”袁月苓平复了一下情绪,婉转地开口了:“学校说我们作弊,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龚院长道:“你们两个人多科目大面积雷同的试卷就是证据。” “我没有作弊,”袁月苓强调:“我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龚院长换了一副缓和的口气:“我是相信你的,袁月苓同学。一直以来,你的优异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这次的成绩也是你正常水平的发挥,老师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作弊,也知道你根本没有必要作弊。 “因此,这件事情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性,周嵩同学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你身上安置了什么设备,达到了他的目的。 “这第二种可能性嘛……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全校同样也是目共睹的。如果你遭到了周嵩同学的胁迫交往,甚至他进一步胁迫你帮助他作弊,不要害怕,告诉我们,学校和老师都会替你做主的。对于恶势力,我们绝不姑息!” 周嵩按捺不住,就要站起身来:“龚老师,我人还在这呢?” 龚院长拿出一张纸:“这是你签的保证书,保证毕业以前都不再接近袁月苓同学,否则甘愿接受学校的任何处分,你不会忘记了吧?” 袁月苓的声音有些颤抖:“龚院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此一时彼一时,我既然接受了周嵩同学,我们就是正常恋爱关系,您这是……?” 龚院长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认为,二位同学是协同作弊了。按照校规,你们的考试成绩全部取消,而且会承担相应的处分。” 袁月苓刚要说话,龚院长又打断了她:“或者,袁月苓同学对此毫不知情,那我们只处理周嵩同学一个人就可以了。” “龚老师,您不要为难我们。毛老师,您说句话啊。”袁月苓的眼里噙着泪花。 毛老师上前一步,开口劝道:“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你自愿和周嵩交往,只要不违反校规,不越界,都是你们的自由。可是现在是这个考试雷同作弊的问题,说白了,总要有人负责吧?你再袒护他,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连累到你自己。” “周嵩正在申请国外的大学,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挂科吃处分!”袁月苓脱口而出:“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负责,就取消我的成绩,处分我一个人背吧!” 话音落下,周嵩、毛老师和龚院长都吃了一惊。 “看来,袁月苓同学帮助周嵩同学作弊的动机也有了呢。”龚院长点着一根烟,对毛老师说道。 “袁月苓,毛老师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你不要因为陷入恋爱冲昏头脑,自毁前程。你是优秀学生,学校是对你寄予厚望的……” “所以,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刁难我们呢?如果怀疑我们的成绩有假,可以为我们再安排一次单独考试——”袁月苓带着哭腔说:“求求你们了……” 龚院长叹了一口气:“袁月苓同学,这也不是我和毛老师要为难你们,你们都是本院的学生,我这么做图什么呢?实在是校方有压力,总得给个交代不是? “这样,我也不愿意让你们两个一起受处分。你俩回去商议一下,明天给我们答复,究竟是谁来担这个责任。” “龚老师!”袁月苓怆然道。 “月苓,冷静一下。”周嵩拍了拍袁月苓的手,站起身来。 “龚老师,毛老师,”周嵩朗声道:“你既然判定我们的考卷雷同,那,要么是我和袁月苓两个人串通作弊,要么是考试试题泄露。总不能是有什么鬼神作祟对吧?” 听到“鬼神作祟”这几个字时,袁月苓紧张地抬头看了周嵩一眼。 周嵩继续娓娓道来:“那就是我俩串通?可是所有的考场都有探头,应该不难抓到证据,如果真的有证据的话,这间屋子里应该不止这么几个人。 “所以,我猜,龚院长找我们来,是想谈谈考试泄题的事情吧?” 周嵩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不亢不卑,却带着一丝不怒自威和不容置疑。 龚院长愣了好几秒钟,在办公桌上一拍:“周嵩,这是什么地方,容不下你讨价还价,胡搅蛮缠!你说有老师泄题,好啊,告诉我谁泄的题,哪个办公室哪个老师?拿出证据,我可以不追究你们两个——” “谁主张谁举证,你主张我们作弊,没有证据,要我们自证清白?”周嵩感到不可思议。 “对啊,谁主张谁举证,不是你主张有老师泄题吗?”龚院长双手一拍。 “龚老师,您不能不讲理,您叫我们来不就是想了解泄题的事吗?可我们确实不知道啊。”周嵩一副不可思议的无辜样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龚院长露出可怕的表情。 “周嵩!”袁月苓站起来,拉住了周嵩:“龚院长,对不起,周嵩有些冲动。我们回去再讨论讨论,明天给您答复。” 龚院长低着头没有看他们,只是向外挥了挥右手:“好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这件事情就这样办,你们先回去吧。” “龚老师,我还是请您三思,看在我这几年——” “你求他没用的。”周嵩说。 “周嵩你少说几句!”袁月苓一边和龚院长毛老师道着歉,一边拉着周嵩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二人走后,一个长发的男人从窗帘后面走了出来。 “郭老师,你也看见了,我们没有他们作弊的证据,雷同卷最多是0分重考。”龚院长说。 “龚院长,你是知道我的。”那姓郭的悠悠道:“这么赤裸裸的作弊行为,学校明明知道但束手无策,您觉得要是传出去,校长会怎么看咱们学院,教育部会怎么看咱们学校?” “你!唉——!”毛老师欲言又止:“龚院长,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去吧。” 毛老师摇着头离开了。 ——分割线—— 周嵩和袁月苓没有上下午的课,直接回了沙川。 一进门,生气就嗷嗷叫着冲出来迎接袁月苓。 袁月苓给生气喂了食物和水,稍微摸了几下牠的脑袋,清理了地板上留下的秽物,就躺在沙发上,面朝里,也不说话,也不吃饭,只是默默流泪。 然后浑身透露的都是一股“我们分手吧”的气质。 周嵩给郁盼望打了电话,两个人各自进食了自己的一半饭量,喂饱了三个人。 一个下午的时间,周嵩就坐在茶几上,也没有和袁月苓说话。 生气则趴在袁月苓的正下方一动不动,好像一个脚垫。 当然,周嵩也没闲着,他一直拿着手机谋求自救。 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当,自己本来就一团乱麻的前程受影响就算了,袁月苓要是被扣个作弊的帽子…… “哪儿有这么做事的,这么大个学校,还蛮不讲理了怎么?别是得罪什么人了吧?”米国时间已经是后半夜,杜鹏飞居然还没睡:“我帮你问问吧,这也就是我出国了,要是我还在学校,看我不弄死他们。” 胖哥跟周嵩讨论了蛮久,也没有想出切实有效解决问题的办法。 唐小洁没有说什么,只说自己明天返校,到时候去找人。 本想再问问老毒物,一想到对方此时应该正为“喜当爹”而焦头烂额,还是别去烦他为妙。 说起这喜当爹……忽然,周嵩想起了自己的老爹。 “你就说你作弊没有吧。”周卫东在微信里的发言总是简洁直白。 周嵩打了许多字,然后删掉,再打字,再删掉,最后只留了两个字“没有”。 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周嵩的电话响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来电话的不是周卫东,而是曹文龙。 “你们这事儿啊,我听说了。” …… “我跟你说,这事儿背后就是那姓郭的在捣鬼。” …… “姓郭的是校长的小舅子,你不知道吗?” …… “要不他怎么能嚣张成这样呢?” “……” “之前姓郭的不给你及格,就是方老师去和他交涉的,他是被迫让步。” “……” “现在方老师……” 周嵩正在打电话,袁月苓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喂,小蓉。” 袁月苓没有穿拖鞋,光脚穿着袜子上阳台去听了。 这个电话说了很久,周嵩在沙发上等得差点睡着了。 袁月苓回来,看到自己的沙发被人占了:“起开。” “不起,”周嵩拍了拍大腿:“要躺躺这儿。” 袁月苓面无表情地,恶狠狠地,从周嵩身下把自己的枕头用力跩了出来,往二楼卧室走去。 周嵩和生气都一跃而起,跟在袁月苓屁股后头进了房间。 “去!你出去!你不可以进卧室!”周嵩摆出一副吓人的样子,把生气撵了出去。 袁月苓爬上床,回头看了看黑魆魆的白袜袜底,拍了两下,然后连牛仔裤和棉毛裤一起脱下来,扬手丢进脏衣篓里。 袁月苓钻进被窝,面朝里。 周嵩跟着钻了进去,从后面抱住了袁月苓。 “咱们得跟何思蓉好好聊聊。”冷不丁的,袁月苓背对着周嵩开口了。 “什么?”周嵩吃了一惊。 “孩子的事啊,她现在挺苦恼的。”袁月苓轻声说:“这事还得瞒着学校,未婚先孕,正常来说得休学了。” “老毒物什么态度啊?我也没好问。” “我也没问。”袁月苓翻身坐起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空气:“狗子,我给你掏耳朵吧?” “啊?” “好久没给你掏耳朵了,感觉有点不舒服。” …… 周嵩乖乖地趴在袁月苓光洁的大腿上,目力所及之处就是少女的白色胖次。 “周嵩啊,”袁月苓温婉地说:“我下午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周嵩闭目享受着采耳服务,舒服地脚趾都蜷了一下。 “我在想,自从认识你以后,你到底给我带来了多少开心的时候,到底给我带来了多少东西。” “那一定……不少吧。”棉签在耳朵里把一些东西搅得嘎嘣嘎嘣响。 “从咱俩谈恋爱以前,基本上没有。”少女的声音很柔和:“你除了自我感动以外,带给我的除了麻烦还是麻烦,唯一给我的就是一双ugg雪地靴,还是我不太需要的。” “那不能怪我啊,”周嵩下意识地用指甲划过袁月苓的大腿:“是你不给我机会对你好。” “别摸!”袁月苓打了一下周嵩的手背,周嵩这才想起来,赶紧把手缩回去:“替我和盼望妹妹道歉。” “什么妹妹?那是你代丈母娘。”袁月苓说。 “……没有这种设定吧。”周嵩有些无语。 “那咱俩谈恋爱以后,你又给我带来什么东西呢?”袁月苓继续问道。 “很多啊……”周嵩有些急了,掰开指头准备数。 “你别急,”袁月苓摸摸他的头:“我下午躺在沙发上,就在想这个问题,然后发现,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 “我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你除了对我索求,除了拖我的后腿,别的什么贡献也没有。”袁月苓的声音很平静,周嵩却身上发冷。 “一开始,我怀疑是月之恶魔又出现了,可是我没有看到她,”袁月苓继续娓娓道来:“然后我才发现,这竟然是我自己的声音,自己的想法。 “这时候,代母发现了我的情绪波动,在心里问我怎么回事。” “呃,然后呢?”周嵩问。 “翻个面。”袁月苓拍了周嵩一下。 周嵩老老实实翻了个面。 这时,他的眼前不再是胖次,而是袁月苓曲线优美的小腿,以及只有36码的小脚。 作为169身高的人,36码实属小脚,这让袁月苓有时候走路重心不稳,偶尔会摔跤。 “你怎么也涂上指甲油了?” “好看吗?” “不好看,我不喜欢你化妆啊这这啊那那的,我喜欢那个干干净净的你。”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简约风的穿着,老是用蕾丝边那些胡里花哨的来打扮我?” 7017k 第三十六章 新地中海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简约风的穿着,老是用蕾丝边那些胡里花哨的来打扮我?” “那不一样……” 袁月苓把挖耳勺伸进周嵩的另一只耳朵,继续说道:“然后,代母就引导着我回想你的好,慢慢的,我就想起来了。其实不管大事还是生活小细节,你对我都挺好的,只是我全都当成理所当然的,然后视而不见。代母说,这个就叫作地中海。” “地中海?”周嵩一怔。 “地中海是罗马的内海,就好像内湖一样。虽然地中海那么大一只,但是罗马人却对它视而不见,因为已经习以为常了。后来,圣施礼华用地中海来形容那些因为过于熟悉而被人们忽视的事物……” “不管怎么说,你能意识到我对你好,那真是太好了。”周嵩虽然觉得这个比喻用在这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怪,但还是很开心地说。 “嗯,”袁月苓说:“我在想,虽然月亮女妖从那以后就再没出现过,但她还是不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而代母……她虽然年纪小……怎么说呢,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我能感受到她感受的,远远超过了语言沟通的效率,所以,又从另一个方向影响了我,我说得有些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能明白。” “雷同这件事,我一开始真的很生气,”袁月苓继续说道:“我特别生你的气,我觉得你这个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抄作业都不会,害了我们两个。你为什么非要考那么高的分呢?” “嗯,”周嵩说:“我下午已经在反省了。” “但是,我触碰到了代母的……脑电波?灵魂?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神秘的感觉。”袁月苓回忆道:“掏好了,坐起来吧。” 少女把头放在了周嵩的肩上:“然后我才意识到,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我们两个人都没往那方面想,否则我早就会提醒你的。一件事情,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责任,是我们一起犯的错,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归咎于你呢? “一旦意识到自己思维模式的局限性,就觉得很可怕。我总是对你生气,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都是因为你的存在,我的生活才这么不如意的。但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人都是这样的吧,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周嵩道:“当天主追究亚当和厄娃偷吃禁果的时候,女人把责任推给了蛇,而男人把责任推给了女人和天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天主才会把他们逐出伊甸园吧?” “人的原罪或许就在于此。”少女总结道:“所以,我们应该一起去面对,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不应该首先想到互相推卸责任。” 周嵩的手机在外屋的桌子上亮了起来,振动。 “嗷!嗷!”生气大吼了两声。 那是周卫东的讯息: “儿子,既然你说你没做,那我相信你。我已经托人向学校方面打了招呼,只要你自己能站得住,这件事一定可以圆满解决。” 7017k 第三十七章 沙川会议 最近的一段时间以来,秦江尧总是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 对于喜欢的人,“从未得到”和“得而复失”究竟哪个更痛苦。 他没有找到答案。 按理来说,跟何思蓉就这么点时间,能有多深的感情? 更何况,何思蓉身上的毛病,秦江尧简直是随随便便就能举出一大堆。 “这女人,不值得。”秦江尧摇着头说。 “这波我又没吃亏,血赚。” 可惜,不管秦江尧如何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那个圆圆脸的少女还是像魔鬼一样,总是在夜深时候,偷偷趁他不注意,溜进他梦中。 啊,算了,别再跟爹提魔鬼了。 想起圣诞夜那个又臭又长的“梦”,秦江尧还是心有余悸。 如果人类不会做梦,是否烦恼就少了一半? anyway,当何思蓉打电话通知秦江尧自己怀孕了,要求出来说话的时候,秦江尧本能地将它当成了一场梦。 毕竟他已经有经验了,只要梦见跟何思蓉和好,就一定是梦。 只是,这一次为何迟迟醒不过来? 秦江尧揉揉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位少女。 个子相对比较高的那个,穿着天蓝色的长裙和浅色的单鞋,眉宇中多了一分忧愁,连圆圆的脸蛋好像都瘦了一丢丢。 个人比较矮的那个,一脸嫌恶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好像要在秦江尧身上穿个洞。 秦江尧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你说,怎么办吧?”谢可馨问道。 “确……确定了吗?”秦江尧结结巴巴地问。 谢可馨把报告用力拍到了桌上。 何思蓉看着眼前这个精瘦的男人,心里打定主意,只要他说出“堕”“打”“做”之类的字眼,便拿上他的钱走人,此生江湖再见。 “我,我希望你生下来,我,我会跟家里说,我们可以先订婚,等我到了年龄,我们就领证,我……” “做你大头梦,”谢可馨冷笑道:“我们来找你,只是来要无痛的钱。” 是这样吗?秦江尧的心沉了下去。 他抬头向何思蓉投去一个“是这样吗?”的眼神。 “我……我还没想好。”何思蓉嗫嚅着说:“苓儿……” “你听那个精神病的干什么?她在那做圣母婊,她出钱帮你养吗?她帮你带吗?你休学一年的损失她来承担吗?将来你还嫁人吗?” “嫁我啊!”秦江尧头一昂。 “嫁一个强女干犯?什么年代了?拍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啊!”谢可馨冷笑道:“2035年了,来点资本主义的玩意儿吧。何思蓉心肠好,没往死里搞你,这要是我,不让你社死我就不姓谢!” “这他妈有你什么事啊!”秦江尧火了。 何思蓉低着头,咬着嘴唇,当初的张牙舞爪全都不见了:“我,下午我还是想去找苓儿商量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谢可馨说。 “你们俩……”何思蓉迟疑道。 “放心,打不起来。”谢可馨道。 “我,我也去。”老毒物说。 …… “进来吧进来吧。”唐小洁热情地招呼三人,把早就准备好的拖鞋拿了出来。 “嗷!嗷!嗷!汪!”生气窜了出来,对着谢可馨大叫起来。 “生气!别叫!”袁月苓喊道。 生气好像没有听到,继续对着谢可馨龇牙咧嘴地狂吠。 谢可馨向那老狗走了几步,生气又躲到了袁月苓的身后,继续狂吠。 袁月苓心下纳闷,生气一向温顺,见到唐小洁也没怎么叫唤,怎么今天变了个性子? 看样子,牠只是在对谢可馨一个人输出,看来小朋友这人,人品着实不行。 袁月苓冷笑了一声,放任了生气。 “老毒!”周嵩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铁铲出来招呼道,对两位女客视若无睹。 周嵩和袁月苓对谢可馨的来访都颇为意外和不满,只是嘴上没有说什么。 谢可馨却不以为忤,背着手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唐小洁你这房子真不错啊!” 秦江尧殷勤地扶着何思蓉坐到了沙发上,又窜进了厨房,跟周嵩嘀嘀咕咕去了。 “苓儿,我们寝室终于集体转大人了,真是可喜可贺呀。”谢可馨也老实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 “哼。”袁月苓冷笑了一声。 生气终于叫累了,发出一阵呜咽声,上二楼去了。 …… 周嵩不想做饭给何思蓉和小朋友吃,却也耐着性子尽了待客之道。 午餐时分,谢可馨赞美袁月苓“你养的狗很不错”,差点又激怒了男女主人。 何思蓉非常后悔把小朋友带过来,事到如今也只好拼命给小朋友使眼色,拍袁月苓的背。 老毒物却只是坐在何思蓉身边,低眉顺眼地给她倒水,夹菜。 饭毕,何思蓉帮着袁月苓进厨房收拾了,谢可馨坐在沙发上,跟唐小洁聊着天。 周嵩站在一旁,刷着手机,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龚院长和毛老师都没有再联系他们,好像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老爹真的能有这种能量? 很多时候,没有消息也未必就是好消息。 周嵩很佩服袁月苓,自己的事情没解决,就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 袁月苓跟何思蓉收拾完,手牵着手走回客厅,在谢可馨的对面坐下。 “我说话直,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们俩,但我们有个共同点,就是关心何思蓉。”谢可馨说。 “嗯哼?”袁月苓翻了翻眼皮。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竭力怂恿何思蓉休学生孩子,”谢可馨看了一眼袁月苓脖子上挂的银十字架:“你最近信了闪米特沙漠鞋教,所以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给身边人洗脑了?你做圣母只要动动嘴皮子,有没有想过何思蓉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袁月苓涨红了脸。 “首先,没有什么竭力怂恿,何思蓉本来就有意留下她的孩子,”周嵩把手按到沙发背上:“袁月苓只是给出了她的意见和建议,听不听,最终的决定还是再何思蓉自己。 “第二,我老婆尊重生命,何错之有? “第三,我们让你进来,是看了何思蓉的面儿,你要是再用这种语气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寂寞无声,两秒。 “周嵩,你……”袁月苓说。 “咳,咳。”眼看着起手就要打起来,唐小洁觉得自己有必要打个圆场:“作为这栋房子的主人,各位可否听小洁一言?” 周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洁觉得,这件事情还是看何思蓉自己对秦江尧是怎么想的。喜欢,还是不喜欢。”唐小洁道:“如果不喜欢,只是为了孩子去结婚,生活在一起,小洁不赞成。但是如果心里还是喜欢的,那么抓住这个天赐的礼物,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小洁觉得,重点在于,你们如果要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就应该给他带来完整的家庭和关爱。” “说的一点都没错,”谢可馨答道:“何思蓉,你想跟秦江尧在一起吗?” “我……我不知道。”何思蓉嗫嚅道。 “你不要逼她!”秦江尧急道。 “就算他们两个愿意在一起,”谢可馨继续说道:“这也不是要孩子最好的时机,老毒物,你月收入多少?” “开啥玩笑啊,我一个大一学生……” “那不就结了,你们两个都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拿什么养孩子?”谢可馨说:“你们俩不考研了?毕业以后不找工作了,先在家歇几年?老毒物你真的准备一边奶孩子一边过完大学四年?什么年龄,什么阶段,就该做什么事,你看着精明,怎么一遇到这事情就犯蠢呢?” “因为,那他妈的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老毒物憋了半天,青筋暴起。 “那是何思蓉的孩子,女性的身体,女性有自主权。”谢可馨尖锐地说道:“你说你爱何思蓉是吧,你说你想娶她是吧?你有没有想过何思蓉休学一年,对她未来的人生和规划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你是爱何思蓉呢,还是拿她当生育的工具呢?” “放你娘的狗屁!”老毒物站起身来,被周嵩从后面一把抱住腰:“大哥,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我说错了吗?”谢可馨冷笑道:“这两个月你找过何思蓉吗?听到他怀孕你就冒出来了?” “你有病是吧?”老毒物吼道:“我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发信息,是她不见我,难道非要跟周嵩缠袁月苓一样才叫爱吗?” 场上又安静了一秒。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老毒物转身向周嵩和袁月苓作揖。 “谢可馨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的。如果你们不能给孩子一个幸福的家,那么强行带她来这个世界,是不负责任的。”唐小洁托着下巴,当随风倒的墙头草。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周嵩压低声音,扯了扯唐小洁的袖子。 “我是何思蓉这边的。”唐小洁笑眯眯地说。 “我有一个表姐,”周嵩忽然开口,插了进来:“袁月苓见过,就是蓓蓓姐姐。” 7017k 第三十八章 沙川会议(2) 注:昨天的更新章节有大量修改,请重新阅读,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竭力怂恿何思蓉休学生孩子,”谢可馨看了一眼袁月苓脖子上挂的银十字架:“你最近信了闪米特沙漠鞋教,所以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给身边人洗脑了?你做圣母只要动动嘴皮子,有没有想过何思蓉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袁月苓扬了扬眉毛,准备展开反击,然后被谢可馨中断施法。 “你能保证秦江尧不变心吗?他变了心你出钱帮养孩子吗?你休学一年,孩子落生就丢给老人吗?再休学一年吗?休学两年复不了学,就得自动退学了,到时候难道背着娃娃上课?” “我不会变心的!”秦江尧头一昂。 “你一个强女干犯让人怎么信你?奉子成婚,什么年代了?电视剧这么拍都没人看了!”谢可馨的音量越来越高:“2035年了,来点资本主义的玩意儿吧。” “嗷!嗷!嗷!汪!”生气窜了出来,对着谢可馨大叫起来。 “生气!别叫!”周嵩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生气好像没有听到,继续对着谢可馨龇牙咧嘴地狂吠。 谢可馨向那老狗一龇牙,生气又躲到了袁月苓的身后,继续狂吠。 袁月苓心下纳闷,生气一向温顺,很少真的生气,怎么今天变了个性子? 看样子,牠只是在对谢可馨一个人输出,说明小朋友这人,人品着实不行。 袁月苓冷笑了一声,放任了生气。 主人不管狗,也只好靠自己了。 谢可馨站起身来,那狗子发出一阵呜咽声,灰溜溜地又跑上二楼去了。 “哎呀,屁股坐麻了——你养的狗子挺有趣的。”许可馨夸张地活动了一下肢体,重新坐下,笑盈盈地说。 …… …… “怎么说到我了?”周嵩听到“狗子”两个字,心中暗想。 周嵩在厨房里听到客厅中的会谈陷入了僵局,也听得出,这个小朋友谢可馨来者不善。 他的心思并不在何思蓉和孩子这里,说到底,这不是他的事情。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龚院长和毛老师后来都没有再联系他们,好像前几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老爹区区一个退休小科长,真的能有这种能量? 很多时候,没有消息也未必就是好消息。 周嵩很佩服袁月苓,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就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 直到听到生气生气的吠叫和小朋友谢可馨话里话外的夹枪带棒。 谁他妈的敢欺负我的袁月苓? 他擦了擦手,摘下围裙,回到了客厅。 周嵩来到谢可馨面前,按住了袁月苓坐的沙发椅背。 “首先,没有什么竭力怂恿,谁都能看得出来,何思蓉本来就有意留下孩子,”周嵩中气十足地说道:“袁月苓只是给出了她的意见和建议,听不听,最终的决定还是再何思蓉自己。 “其次,我老婆尊重生命,何错之有? “第三,你之前干的那些破事,我老婆能放下不代表我也能,你要是再在这里阴阳怪气,我就请你滚出去。” 寂寞无声,两秒。 “周嵩,别……”袁月苓说。 “咳,咳。”唐小洁觉得自己有必要打个圆场:“作为这栋房子的主人,各位可否听小洁一言?” 周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洁觉得,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看何思蓉自己对秦江尧是怎么想的。喜欢,还是不喜欢?”唐小洁道:“如果不喜欢,只是为了孩子去结婚,生活在一起,小洁不赞成。但是如果心里还是喜欢的,那么抓住这个天赐的礼物,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小洁觉得,重点在于,你们如果要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就应该给他带来完整的家庭和关爱。” “说的一点都没错,”谢可馨答道:“何思蓉,你想跟秦江尧在一起吗?” “我……我不知道。”何思蓉嗫嚅道。 “你不要逼她!”秦江尧急道。 “就算他们两个愿意在一起,”谢可馨继续说道:“这也不是要孩子的最好时机,秦江尧,你月收入多少?” “开啥玩笑啊,我一个大一学生……” “那不就结了,你们两个都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拿什么养孩子?”谢可馨说:“你们俩不考研了?毕业以后不找工作了,先在家歇几年?秦江尧你真的准备一边奶孩子一边过完大学四年?什么年龄,什么阶段,就该做什么事,你看着精明,怎么一遇到这事情就犯蠢呢?” “因为,那他妈的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老毒物憋了半天,青筋暴起。 “那是何思蓉的孩子,女性的身体,女性有自主权。”谢可馨尖锐地说道:“你说你爱何思蓉是吧,你说你想娶她是吧?你有没有想过何思蓉现在生孩子,对她未来的人生和规划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你是爱何思蓉呢,还是拿她当生育的工具呢?” “放你娘的狗屁!”老毒物站起身来,被唐小洁一把拉住:“小洁这可不兴动手哦。” “我说错了吗?”谢可馨冷笑道:“这两个月你找过何思蓉吗?听到他怀孕你就冒出来了?” “你有病是吧?”老毒物吼道:“我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发信息,是她不见我,难道非要跟周嵩缠袁月苓一样才叫爱吗?” 场上又安静了一秒。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老毒物转身向周嵩和袁月苓作揖。 “没事。”周嵩笑了笑。 “谢可馨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的。如果你们不能给孩子一个幸福的家,那么强行带她来这个世界,是不负责任的。”唐小洁托着下巴,当随风倒的墙头草。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周嵩压低声音,扯了扯唐小洁的袖子。 “小洁是孩子这边的。”唐小洁笑眯眯地说。 “我是知道你其实很喜欢宝宝,才那样鼓励你的。“袁月苓没有再理睬谢可馨,看着何思蓉说:“说到底,你才是真正做主的那个人。” “我知道。“何思蓉闷闷不乐地说:“我唯一真正在乎的,也只有他。“ “……那个小男孩,“袁月苓试探地问道:“那个滚下密室的通道,被你抱在怀里的孩子,还记得吗?“ “永远不会忘……“何思蓉带着哭腔答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谢可馨莫名其妙地问道。 没人理睬她,何思蓉继续说道:“我不能再让我的宝宝置身于那个可怕的地方,我做不到。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把那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隐没的流产儿,未见光明的婴孩……虽然人间疾苦,可他们也想看看它,他们也该拥有选择的权利吧?“袁月苓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唐小洁莫名其妙地说:“如果来到这个世界注定不会幸福,不让他们来到难道不是更仁慈的吗?“ 袁月苓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从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你不知道,他们已经来了啊……“ “唐小洁,如果你遇到不幸的人要自杀,你会阻拦他吗?“何思蓉抬起头。 “肯定会的吧。“唐小洁说。 “如果你遇到不幸的人,你会想要为了他好,人道毁灭他吗?如果不承担法律责任的话?“何思蓉又问道。 “我神经病啊?当然不会。“唐小洁说。 “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巨大,邪恶的谎言中。“何思蓉说:“我们被告知,胎儿不是拥有自己灵魂的活人,只是一堆没有人权的细胞。就像从前的奴隶主,他们认为黑奴不是人一样,只要在主观上否定对方是人,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剥夺对方的人权,心安理得地为所欲为,在道德上说服自己…… “从小,我就跟着妈妈一起生活,是妈妈把我教育成为一个女性主义者。 “到了大学以后,谢可馨也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我感到痛苦的是,自己曾经所坚信的一切好像都在崩塌,好像都是为了自私自利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打着身体自主权的旗号,去剥夺另一个无辜者的生命,只是因为自己不想承受10个月的负担,不想承受今后可能造成的负担……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明明是为了自己去剥夺了别人的一生,却还要骗自己说,我是为了他好…… “那个孩子,他那么暴戾,实在是因为他承受了太多委屈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反复说的这个孩子是谁。“谢可馨发言道:“我不知道这和女性主义有什么关系,简直是莫名其妙,既然你被他们洗脑了,既然你认为胎儿是人,你就生吧,关我什么事,又不用我养,我真是多管闲事......“谢可馨多少沾点气急败坏。 “对不起,小朋友,你不要生气,“何思蓉委屈巴巴地说:“你们几个都是我的好朋友,虽然你们的观点不同,但是出发点都是为了我好......所以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谢可馨你也不要因为我生气了...... “其实我现在蛮痛苦的,就好像经历了一场蜕变一样……好像自己一觉醒来,窗外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像自己过去所坚信的和坚持的都是错的……我没有办法忘记圣诞节那天晚上的事情,虽然我很努力地想忘记……“ “蓉儿,我懂你。“袁月苓心疼地抱住了自己的闺蜜:“我是真的懂你,这几个月我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周嵩低头看了看袁月苓消瘦的脸庞,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 “我现在觉得,那些所谓的坚持,全都是假的,只有母亲的本能在支撑着我......我想让他看看这个世界,我想给他完整的家庭和爱。“何思蓉说着:“可是,我不敢告诉我妈,我没信心说服她,她一定会想不通,被我气死的。 “我不能因为自己作为妈妈想爱孩子,就作为孩子去伤害自己的妈妈。”何思蓉痛苦地摇着头。 周嵩再次开口了:“你妈妈也不一定就会生气,凡事都可以一分为二地看。 “我有一个表姐,袁月苓见过,就是蓓蓓姐姐。” 袁月苓忽然觉得,周嵩这时候讲话的口气很像周卫东。 “啊,见过。”袁月苓有些莫名地答道。 “她是一个事业狂人,大学的时候谈了一个男朋友,到研究生毕业都不愿意结婚,后来那男的就跑了。 “蓓蓓姐姐每天废寝忘食地996,在二十七岁那年就爬上了企业中层管理的岗位,可谓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 “说重点好吗?”谢可馨皱了皱眉头。 “但是渐渐地,我表姐发现,公司其实并不打算重用她。在她三十岁那年,总裁招聘了一个新的副总监,说是为了辅助她的工作,其实……” “其实是为了取而代之?”秦江尧接道。 “我那个表姐很疑惑,直接去找到了总裁。 “总裁开始支支吾吾,打了一堆官腔,但最后,她还是问到了真实的原因。 “原来,那个将要取代她的副总监,还在上学期间就结婚,把两个孩子生了,而我那个表姐,在人眼里还是未婚未孕女性,始终是个不稳定因素。 “尽管表姐在总监面前赌咒发誓,拍着胸脯说自己在未来5年内不会结婚生子,可是……没有人会相信她。 “最后,表姐辞职了。她想跳槽到其它公司,可是其它公司虽然都很欣赏她的履历,但是听到她未婚未育,就…… “现在,表姐还待在家。”周嵩耸耸肩。 “这就是父权社会对女性的迫害!”谢可馨愤愤不平地嚷道。 “无论我们今天如何评价社会,社会都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周嵩悠悠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即使不考虑人性良知这些东西,即使纯粹从精致利己主义的角度出发,从事业的角度出发,保住这一胎,都是弊大于利。 “更何况,现在老毒物还有何思蓉的父母……呃,何思蓉的母亲,都应该相对年轻,帮忙带孩子还尚有余力……” 周嵩绕到沙发前面坐下,牵住了袁月苓的手:“其实,我和月苓也在筹备头胎的事情了,我们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周若望,男孩女孩都适用,大家觉得怎么样?” 第三十九章 退婚 “更何况,现在老毒物还有何思蓉的父母……呃,何思蓉的母亲,都应该相对年轻,帮忙带孩子还尚有余力……” 周嵩绕到沙发前面坐下,牵住了袁月苓的手:“其实,我和月苓也在筹备头胎的事情了,我们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周若望,男孩女孩都适用,大家觉得怎么样?” “呃……若望,意思是像盼望一样?”秦江尧说。 袁月苓老脸一红,低下头去。 “好了,狗子,可以了,别用力过猛。”周嵩的心里传来少女的声音。 “oj8k.”周嵩回复道。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 “蓓蓓姐姐不是自己开公司的吗?而且很早就结婚了吧?”袁月苓忽然想到什么,在心里问周嵩。 “是啊。”周嵩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所以你又在写呢吧?” “那是我玩过的一个游戏的剧情。” “你这……” “很多时候,故事的真实性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传达出来的道理是对的,那就可以了。主耶稣经常用比喻来教导门徒……” “哎呀你可拉倒吧,蓓蓓姐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幸好我不是你的姐姐!” …… 何思蓉咬了半天手指,忽然决定了什么一样站起身来,瞥了秦江尧一眼。 “稳的,稳的。”秦江尧心领神会,举起右手说:“虽然说有时候觉得吧,自己还是个孩子,但是为了你和他,我愿意早点长大。阿姨……不,咱妈那边,我保证能让她想通。” 看到秦江尧的反应,笑意爬上了何思蓉的眼角眉梢。 谢可馨叹了一口气:“既然何思蓉自己意已决,那我也支持她。反正,不影响学习是不可能的了,”谢可馨转向了何思蓉:“你们两个要想清楚,休学的这一年时间你住在哪,费用谁来解决,孩子出生以后,谁来帮你们带孩子,还有,关于费用,我给你们算一笔账……” “先不忙,”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刷手机的唐小洁抬起头来:“小洁刚刚查了一下,就在去年,有一位女生因为未婚先孕被我们学校劝退。” “什么玩意儿啊,“周嵩叫了起来:“都2035年了,还整这阴间活儿,不是说大学结婚还加学分吗?” “那你倒是结啊,”唐小洁无奈地说:“你和袁月苓为什么还没结婚?” “因为我不到年龄啊,”周嵩这话说出口,自己就愣住了:“坏了,老毒物才大一。” “虽然小洁觉得学校处理这种问题的政策有点匪夷所思,”唐小洁道:“但是目前看来,你们俩结不了婚的话,何思蓉是真的有可能被处分,甚至开除的。” 何思蓉,石化。 老毒物,石化。 “看吧,”谢可馨多少有些得意地说:“你们这事儿,太想当然了,不现实。” “何思蓉你应该够年龄了,要不你另找个人先领个证,等老毒物到了年龄再......”唐小洁一拍脑袋。 “越说越离谱了,你当是过家家呢?”谢可馨冷笑道:“离异可是要上户口本的,就算这个男的不在乎自己的婚史一团乱,可领了证就是真的夫妻,彼此之间负有责任和义务,到时候摘不开,谁来背这个锅,你吗?” “我……”袁月苓咬着自己的嘴唇。 “要是我年龄到了,月苓又允许,我肯定帮你们抗起来。”周嵩道。 “学霸的男朋友倒是肯定够年龄,”谢可馨揶揄道:“要不然你们去问问她?” “这……还是算了吧。” “嗯……”袁月苓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想了一下,我们这些人里,除了已经出国的杜鹏飞,就只有一个男的到年龄了。” “我也想到了,而且那个人,他的未婚妻,据我所知,很通情达理。”周嵩也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你们说的该不会是……”秦江尧迟疑地问道。 “该不会是……他吧?”唐小洁接道。 ——分割线—— 与此同时,范熙正坐在郁家大宅的客厅里,手里捧着一杯已经凉了的茶,微微颤抖。 “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许的眉毛皱成一团:“我很抱歉,不是客套话,我真的很抱歉。” 虽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范熙的脑袋还是有些嗡嗡的。 “我们会尽力补偿你……一笔,合适的费用,另外,艾斯德尔集团也可以为你提供一个合适的岗位……” “许执事,”范熙打断了面前男人的话:“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理论上来说,这是通知,而不是商议。“老许遗憾地说。 “如果盼望不要我了,我希望她当面亲口对我说。”范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提出了这个请求。 “郁盼望,可能,现在不想见到你。”老许提醒道。 范熙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郁盼望的闺房,在那闺房前,一位面带愁容的神职人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老许看了一眼范熙,从他的眼神中,老许好像看到了还是少年时的自己。 两个人僵持了一小会儿。 “罢了,”老许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想上去,我不拦着你。那道门能不能叫开,就看你自己了,如果我女儿执意要你离开,我做父亲的,也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谢谢您,许执事。”范熙感激地站起身来,鞠了一躬。 上扶梯的时候,范熙走得很慢,好像这样就能拖延那个必然会来到的结局。 走到二楼的时候,范熙回头看了一眼楼下。 坚叔正和老许站在一起,彼此窃窃私语。 范熙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赵神父,祝福我。” 赵神父的模样比起范熙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消瘦了许多。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掌放在范熙俯下的头顶上,默念着降福的经文。 随后,赵神父走到了不远不近的地方,抱着胸看着他。 范熙深吸了一口气,叩动了少女的门扉:“盼望,我是哥哥。” 门内,鸦雀无声。 范熙等了半分钟,硬着头皮再次叩了叩门:“郁盼望,我们可以再谈一次吗?” 7017k 第四十章 挽留 范熙第三次敲响了郁盼望的卧室门。 他注视着这条熟悉的走廊。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条走廊。 但是如果……范熙没能成功打开这扇门,这就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条走廊了。 再过几年,几十年,这条走廊都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可对于范熙来说,不过区区几个月时间,世界就已经天翻地覆。 门紧闭着,门缝里没有光透出来。 范熙背靠着房门坐下,把耳朵贴在门上。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范熙第三次敲响了郁盼望的卧室门。 “……郁盼望?”范熙清了清嗓子。 “是我。 “你醒着吗? “如果醒着的话,能答应一声吗? “或者你不想说话也行,随便敲一下什么东西就好……” 一片安静。 范熙觉得很尴尬。 他想起当年周嵩纠缠袁月苓的时候,他作为好兄弟虽然一直站在周嵩这边,可心里其实是不太认可的。 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吗? “假如你睡了的话就算了。” …… “我会在门口等到你醒过来为止。” 没有退路了。 范熙决定厚颜无耻地继续下去。 “每隔十五分钟我都会问一次的。” …… “你醒了吗? “你饿了吗?我做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嘴上这么说着,范熙却坐着没动。 “不想吃也没关系,不开门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隔着门说话。” …… “郁盼望,我……” 这时,门的那边终于传来了一丝动静。 那听起来像是一声哀叹。 “别烦我了,范熙。”少女的声音从闺房中传来。 “你醒了?” “你现在开始学周嵩了是吗?” “我很担心你,所以就来了。”范熙说。 “我没有学周嵩,是郁盼望叫我这么干的。 “那时候在医院里,那孩子对我说,以色列人的祖先,雅各伯,他的名字就是‘抓’的意思。 “我答应过那孩子,就算有一天,她不要哥哥了,我也要抓着她,就像周嵩抓着袁月苓那样。” 闺房中又传来了一声叹息,只是这次近了一些。 “我……我不想被你讨厌。”范熙说。 “可是我一直都很讨厌你。”郁盼望温和地说。 “是吗?”范熙感到有些意外,又不怎么意外。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准备站起来离开。 可是,他的灵魂太重了,以至于站不起身来。 “为什么?”他虚弱地问。 “女生讨厌一个第一次见面,眼神里就写着觊觎和贪婪的男生,很正常吧?” “……那个叫一见钟情。”范熙反驳道。 “差不多一个意思。”郁盼望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说完就快走吧。” “既然很讨厌我,为什么要选择我……” “我没有选择你,是我母亲选择了你。” “但你没有拒绝……”范熙决定把这场尴尬的对话继续下去。 “因为你比较安全。”郁盼望干脆利索地说。 “所以不管是谁,只要他比较安全,就可以做你的丈夫吗?” “我没有这么说。”郁盼望迟疑了三秒,这才说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更近了一些。 范熙判断出,少女现在正和他一样,靠在了门的另一边。 “那……我……?” “其实是因为,你和我很像吧。” 范熙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少女已经给出了答案。 “嗯,是有一点像……所以,我们……可以……” “哥哥,你是个好人。” “……你也是,而且你比我要出色得多。” “是吗?”少女说。 少女在门的那一头发出一阵轻笑。 “你笑什么?”范熙说。 “听我说,哥哥,拿上我父母给你的赔偿金,离开我吧。”少女劝道:“你会碰到一个爱你的姑娘的。” “也许会,也许不会。”范熙巴巴地说。 “你还不明白吗?我永远不会爱上你的,因为我喜欢的不是男孩子。”郁盼望的声音轻不可闻。 “可是在海上的时候,你告诉我,这是一种逆性之罪。”范熙指出。 “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郁盼望说:“所以我和我初中的女朋友分开了。” “盼望……” “你嫁到我们家,是不会幸福的,你会是一个职业经理人,一块遮羞的门面,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郁盼望说:“你看老许在家里有什么地位吗?” “你说的不是真话,郁盼望,”范熙说:“你能够看穿谎言,却不擅长说谎。而且,你的母亲很尊重你的父亲。” “范熙,我话都说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啊?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郁盼望,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范熙温柔地说:“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被你吸引了,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更不是因为一些身外的东西。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你有着世界上最干净的灵魂,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的身躯里装着一个天使。” “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圣人,那就远远地看着我吧。我将来很可能会进修院……” “既然这样,”范熙觉得已经够了,事实上,已经超过太多了:“我就不纠缠你了。” 他双手撑起地面,准备将自己撑起来。 7017k 第四十一章 魔都的森林 “既然这样,”范熙觉得已经够了,事实上,已经超过太多了:“我就不纠缠你了。” 他双手按着地面,准备将自己撑起来。 “哥哥。”门那边又响起了一声呼唤。 “我在。” “不要怨恨我,你现在不会理解,但我是为你好。”少女用说不出的叹息陈述道。 “我不会怨恨任何人,尤其是你。”范熙诚恳地说道。 “从小,母亲就给了我很高的期待。”郁盼望抬起头,面对着眼前的虚空:“我被培养学习各种技艺,大提琴、声乐、茶道、绘画、舞蹈,淑女的美德,上流社会所需要的一切才艺。” “……”范熙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同时,母亲还致力于培养我的商业头脑,以继承艾斯德尔集团的生意,那是郁家三代人共同努力的结晶。” “嗯。” “老许非常疼爱我,他希望我只要快快乐乐地就好,不要给我太大的压力。”郁盼望轻笑道:“可是,母亲虽然愿意在小事在迁就我父亲,以标榜她具有服从的美德,但是大事上,她是寸土不让的。” “如果你有兄弟,也许就会轻松很多。” “在家里,我是小小羊,是盼望,在外面,我是郁家大小姐,唯一的继承人。我被教育,凡事都要符合郁家继承人的身份。 “我曾经问母亲,我们已经有这么多钱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经营,为什么不能富贵即安。” “没想到你也是这么佛性的人。”范熙笑了笑。 “母亲告诉我,因为集团为许许多多人提供安身立命的工作岗位,我们肩具养活他们,给他们提供好的生活的社会使命。母亲还告诉我,只有源源不断地有新的资金注入,郁家才能持续不断地为教会、ngo和慈善基金、孤儿院和养老院提供资金上的后盾。 “是母亲告诉我,人活着不是单纯为了自己。慢慢地,我养成了,凡事都要尽力回应他人的期待的习惯。”郁盼望说。 “你一定压力很大。”范熙说。 “但我没能回应母亲的期待,我让她失望了。”少女沉吟了良久,再次缓缓开口:“从小学的时候——幼儿园大班的时候开始,父母就注意到了我的性格有些孤僻。在我8岁那年,我被确诊患有自闭症。” “什……”范熙说。 “对不起,无论是我还是我的父母,都一直隐瞒你这件事。” “盼望……” “父母为我请来了全世界各地的名医,专家想要治好我的病,可是都收效甚微。有人告诉母亲,这是一种先天的基因疾病,无法痊愈。” “……” “而当时的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是喜欢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尤其是老宅地下的那个图书馆。五年前以前,我读完了里面的大多数书籍。 “我知道我是个社交怪胎,无论在学校,在教会,还是在商业伙伴的社交圈子里,我都是不合群的那一个。 “尤其是学校……我恐惧学校。孩子们都笑话我,有些胆子大的甚至试着掐我,或者用铅笔戳我。上学期间,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因为不管在什么时期,我都比身边的人高一个头,后来又有些人嘲笑我是傻大个,巨人,没事捉弄我。后来老许冲到学校去,把那些孩子给打了,我们赔了不少钱,然后转学了。” “呃……” “我沉迷于数学,还有那些古老的神秘学。我敌视这个世界,我更加敌视人类。虽然圣经要求我爱人类,可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人类的邪恶甚至超过地狱中的魔鬼,我不知道要怎么爱人类。” “我能体会。”范熙说。 “也是在老宅的藏书室里,拉斐尔找到了我。” “你是说,那位七大天使长之一的拉斐尔。” “起初我不相信,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某种精灵什么的……但是渐渐地,我开始相信,祂就是圣经当中记载过的那一位,一个快活的青年。” “快活的青年……” “拉斐尔的意思是,‘天主将治愈’,乃是‘施治愈之术的光辉使者’。 “在《多俾亚传》的记载中,祂驱逐了恶魔阿斯摩太,拯救了可怜的少女撒辣。” “那可真……好。” “拉斐尔告诉我,除了治愈人的疾苦,祂还曾经传授给诺厄建造方舟的知识与技巧。旧约记载与雅各伯摔跤、解除亚巴郎老年痛苦的天使亦是祂。祂治疗的不仅是人的身体,还包括人的信仰。” “斯国一,所以说,小盼望是一个天选者。”范熙感叹道:“将来一定会成为圣女吧?” “在成为圣人之前,我要先成为一个正常人。”郁盼望苦笑道:“再后来,母亲为我请来的呆湾的李修女,做我的私人神师。你见过她,就是你初试的时候见过的那位修女。” “我记得她。”范熙点点头。 “李修女是非常厉害的心理学大师,也是神修指导大师。在她的指导下,我开始做圣依纳爵神操,在她和拉斐尔的双重帮助下,我的自闭症症状缓解了很多。” “感谢天主。”范熙点点头说。 “虽然如此,我仍然没有多少朋友,在别人的眼里,我依然是一个怪人,一个举止乖戾的人。” “总要一步一步来。”范熙说。 “说来有趣的是,”郁盼望轻轻笑了起来:“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人,她每天都要参加两台弥撒。” “两……台,每天!” “但是当她听到我说,拉斐尔对我说话的时候,她却把我拉到魔都精神卫生中心,反复诊断。” “这……”范熙想了想,吞下了“也很正常”四个字。 “无论我做什么,母亲都会反对我。”郁盼望回忆道:“我想成为一个驱魔人,她却说我是女生,没办法成为神父,没有神权就不能驱魔。” “噢……” “我想做修女,她也反对,因为我是独生子女。” “嗯。”范熙再次在心里给出了“也很正常”的评价。 “初二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一个姓黄的女孩子,和我告白了。” “啊这……” “我没有拒绝她,因为我害怕如果我拒绝了她,我就失去这个朋友了。” “是这样吗……” “我就这样度过了两年的荒唐时光,连拉斐尔也不再回应我了。我想结束这种畸形的关系,却始终拖延……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东窗事发了。我至今还能记得,那一天母亲失望的表情,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那种表情。 “老许给了我一耳光,母亲在床上躺了三天,没怎么吃东西。” “你……你们……” “后来,母亲想把我从女中转出去,可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呢?” “至少,这个学校的人,哪怕不喜欢你,表面上也会客客气气的,最多孤立你,不太会出现霸陵的情况……” “这样啊。”范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捧梗,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来安慰门那边的女孩。 “我答应母亲不再和黄思佳来往,也不和别的女孩子有密切接触,我还答应她,让她来为我挑选上门女婿,等到20岁就马上结婚。” “原来如此。”虽然对面看不到,范熙还是点了点头。 “再后来,她选择了你。 “一开始我觉得很奇怪,但是我都答应过她了。 “于是我想,行吧,只要人好,人可靠就行,就答应和你处处看。” 范熙道:“看样子,处的不太行吧。” “其实还行。”少女回答说。 范熙愣了一下:“谢谢。” “母亲……有她独特的经验和眼光,和你相处让我觉得很舒服。”少女给出了很高的评价:“一开始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才发现,我们是一类人。” “为什么?” “你和我,都是那种,试着努力去回应他人对自己的期待的人,”郁盼望说:“也都是安于天命,随波逐流的人。” “我……” “可我还是不老实,就像我总是喜欢给自己安排一些冒险那样,我也总是鼓励你奋力去抓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明白了。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对吗?” “是的,圣诞节那天晚上的事情,有人告诉我了——你别怪那人,是我逼他的。” “该死的,”郁盼望捏紧小拳头,锤了一下地板:“我会去找周嵩算账的。” 地毯很厚,没有发出声音。 “不是周嵩……我没说过是他啊。”范熙慌了。 “我知道你想告诉我,那天晚上的人不是你——我当然知道。”郁盼望回头,看着门缝里透出的光亮。 “如果是我本人的话,我情愿一死,也不愿意坏了你的名节。”范熙说。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少女回答说。 “那你为什么还……” “哥哥,你们那天晚上在教堂里发生的事情,你能详细和我说一遍吗?” “当然可以。” …… …… “原来是这样的。”郁盼望轻轻地说:“在你对我开枪的瞬间,你就是这个世界的英雄。” “我……对不起?” “哥哥,你觉得,信仰和贞洁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从前我会反对,现在我不知道。”范熙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在阿斯摩太逼我在它们中选择的时候,我没有犹豫地从楼上跳了下来。 “可是当阿斯摩太以你的生命来威胁我的时候,我妥协了。 “如果不是门房秦大爷救了我,我已经……”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的动机是高尚的,”范熙转过头,把额头贴在门板上:“你是为了拯救他人的生命和灵魂而付出自己的牺牲,就算你因此而失贞了,天主也绝不会因此责备你的。我,我也不会……” “人看外表,天主看人心。”郁盼望叹道:“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时,我是对你怀有期待的。” “???” “当时的我,渴望你进来,占有我。当时,立刻,就在那里,在那个草地上,占有我。”郁盼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好像不是她自己发出来的。 “你在说什么啊?”范熙的声音有点大,楼下和楼上的三个男人都投来目光。 “出格的欲望,道德与信仰所束缚的理智,展开决斗使人惊慌。”郁盼望喃喃地说:“当阿斯摩太提出那个要求的瞬间,我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少女接着说道:“如果阿斯摩太绑架一个路人来威胁我,我可能不会愿意牺牲自己。 “可那是你,哥哥。 “我一下子就投降了:我心想,好吧,如果是你的话,那就来吧,我没有选择了。 “我是在自我牺牲,我是被逼无奈,我是被胁迫的,我是在做一件无可奈何又正确的事。 “但这只不过是在欺骗神明,也欺骗自己,事实就是,当时的我,在心里感谢阿斯摩太给了我这样一个,理直气壮的机会。” “郁盼望!” “范熙,你明白了吗?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弱点。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分手的原因。” “你有病是吧!”范熙有些生气了:“既然你喜欢我,我就绝对不会放弃你!”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郁盼望说:“我的灵魂已经不贞洁了,我的信仰也是千疮百孔。 “我是一个没有本领的人,我学习了十年的驱魔知识,第一次交战就被打得丢盔弃甲,这证明了母亲是对的。 “我想成为圣人,可我却是一个不道德的人。我所谓的冒险,其实就是时时刻刻都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去打破秩序,而且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犯错了。 “只要轻轻一击,我就会倒下,只要一点诱惑,我就会跌倒,这就是我。 “圣诞节那天晚上回来以后,我发现困扰我整个童年的自闭症又回来了。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好过,我只是伪装自己,假装自己已经好了。 “你们看到的,都只是我的面具而已…… “现在,我装不下去了。 “我没有能经得住阿斯摩太的试探,所以我的门户大开,那个月之女妖趁虚而入,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这都是我自找的。 “哥哥,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房间里吧,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要相信天主……你这样自暴自弃,对得起陪伴和照看你的拉斐尔吗?”范熙苍白无力地劝道。 “我始终相信祂,我只是不再相信我自己了。”少女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哭腔。 第四十二章 海蜃 “郁盼望,你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你很傲慢。”范熙打开一个app。 “是吗?”门的那边传来少女慵懒的声音。 “格林多后书,12章9节,是怎么说的?”范熙找到了他要的段落。 “情愿夸耀我的软弱,好叫基督的德能常在我身上。”郁盼望背了出来:“哥哥,你学的很快。” “你讲完了你的人生史,该轮到哥哥了吧?”范熙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嗯。” “高一的时候,我得了急病,引发了感染性休克。 “为了保命,大夫给我使用了激素,大量的肾上腺皮质激素。 “治疗花费很大,医保也报销不了太多,我家里跟亲戚借了不少才应付上。 “我当时新交的女朋友,来医院看过我一次,坐了半小时,走了。 “之后直到我出院,恢复,都再没联系过。 “命是保住了,但是激素的负作用也很强。 “后来我就膨胀的厉害,体重最大的时候,从150涨到快要300斤。” “300斤!你现在多少?”少女惊呼了一声。 “240还是220吧,很久没称了。 “我本来在学校篮球队打中锋的,返校以后也是不可能打球了。 “你所遭受的那些,嘲笑,孤立,排挤那些东西,我全都经历过。 “但还是有一些人在帮助我……一直到现在,我都怀念那些帮助过我的人,还有他们的恩情。” “哥哥……” “但是我总不记得那些欺负我的人,而记得那些帮我的人。”范熙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就这性格吧。 “所以你叫我别怨恨你,我不会的,我只会记得你对我的那些好,记得你给过我机会。” “哥哥,你把自己说的好像拉斐尔一样,快活的青年。难道你从来都没有觉得痛苦的时候?” “有的吧,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有个女生和我走得特别近,也给了我很多帮助。”范熙回忆道:“我记得,她也管我叫哥哥,可能是因为我块头大吧。 “高三那年,我和她告白了,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很老套的故事,对吧?可人就是这样的。 “所以,周嵩在那边跟自己较劲较了两年,我是不理解的。 “不管对方给出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就是她不想跟你在一起,所以就会有你想的那么多弯弯绕绕。而且这不是考试,你把错题改对,分数就会增加,就可以从不及格变成及格。因为题目的标准答案在她心里,而且是善变的。” “哥哥,难怪别人都说你活得通透。”郁盼望轻轻笑了起来。 “通透……吗?”范熙笑了笑:“也许是吧。 “上大学以后,我选择了躺平主义。 “我也不想找女朋友,我也不想争权夺利。 “我只想踏踏实实健健康康的,来报答我爸爸妈妈的生养之恩。 “愿意做我朋友的,我就对他好,不愿意拿我当朋友的,我也随他去。 “我吃自己喜欢的肉,玩自己喜欢的游戏,看自己喜欢的,刷自己喜欢的直播。 “我觉得我过得挺好的。 “我参加学生会,不为捞钱也不为权力,就想着力所能及地帮大家做点事,帮大家解决一些困难。 “因为从前有很多人帮助过我,所以,我想把这些帮助回馈给其他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这种对他人期待的回应中……我觉得很满足。 “即使是这样的我,也可以每天平和地面对,你又为什么总是……怨天……呃……” “我没有‘总是’!”郁盼望抱怨道。 “大家都觉得,女孩子只要漂亮就够了,靠着一张脸的话,什么都会很顺利,而且我家还那么有钱,我简直是什么都不缺……” 难道大家说错了吗?范熙暗想。 “可那真的会幸福吗?” “至少钱能驱散大部分庸俗的烦恼。”范熙谨慎地答道。 “现在的我,就好像本来在大海里朝着灯塔的方向游,结果这个灯塔忽然连着陆地一起消失在浓雾中了。”少女说。 “也许灯塔和陆地只是海蜃,接受自己是凡人的事实很痛苦,可无论如何痛苦,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范熙说。 “这些年我每每看到希望,紧接着那束光就会被人关掉,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我屈服,要我面对现实。 “郁盼望,你不是第一个给我一束光又关掉它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对我来说,你就和别的所有盼望一样……” “但你坚持到现在了,不是吗?”郁盼望情绪有些激动:“你现在说的话就是在道德绑架我,强迫我回应你的期待。难道你说服我的逻辑就是,我必须为了你的幸福而嫁给你吗?” “对,我就是在强迫你,就是在绑架你。”范熙慢条斯理地说。 他的语气非常镇静,仿佛胸有成竹。 但他知道这是孤掷一注。 “如果我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会让你更加幸福快乐,我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范熙说:“但是我知道,你不会。 “因为我们的确很像,所以我知道,堕落不会使你快乐。 “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这两个月,没有让你更好。 “你想要放弃那些东西,你都不会成功。 “你的信仰,你对这个社会肩负的责任,你对身边的人的关爱,你希望每个人都幸福的愿望,你回应他人期待的渴望…… “有哪样是你能够真正放弃的吗? “不,郁盼望,我今天强迫你,我命令你,和我结婚。 “因为那样可以让我很快乐,把我从绝望的泥潭中拉出来,而你也会因此觉得满足,于是,我看到你闪闪发光的样子,就会觉得很幸福,最后,你……” “这是循环论证吗?”少女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哥哥,你这是在耍流氓。” “但是你很早就明白了,不是吗? “你愿意去帮助别人,喜欢去帮助别人,并且擅长去帮助别人。 “那么,只要坚持做下去就好了。 “你总是需要找一个丈夫的,你下一次遇到这样懂你,这样爱你,和你的目标这样一致的人,需要多久呢?” 范熙说完了这些话,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可是,出了这些事以后,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了。”过了几分钟,少女回答道。 “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是你至少可以相信,相信着你的我!”范熙的语气逐渐慷慨激昂:“我认识的郁盼望,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可爱家伙。她的外表看起来很酷,好像一只机灵的小警犬,却有着火热的内心;她有着一股傲慢、叛逆和中二的精气神儿,但那都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受伤害;她淳朴如鸽子又机警像毒蛇,她永远与这个堕落的世界为敌,却深爱着每个人……” 身后倚靠的房门被猝不及防地拉开,没有任何准备的范熙向后倒了下去,随着“砰”的一声响,少女被夹在门板和墙壁中间。 “痛……啊,烫!你这个大混蛋,说谁是小警犬,说谁中二呢?” 范熙灵活地就地打了个滚,随手把房门关上,然后扑向一手揉着自己的鼻子,另一手揉脚的少女,把她拥进怀里。 也许海上的浓雾才是海蜃,就如同这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门。 …… …… …… “要我和你结婚,可以,”少女把头放到了范熙的肩膀上:“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十个都行。”范熙还在回味刚才的感觉。 “你要先娶何思蓉。” “你确定你可以出院了?”范熙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她。 ——分割线—— 唐小洁的别墅,沙川会议现场。 讨论的间隙,袁月苓端起一杯茶,摇着头吹着气。 忽然,她的全身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就好像一扇门板砸在了她的身上。 袁月苓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 手里的茶水掉在地上,因为有地毯的原因没有摔破,滚烫的开水却淋湿了她右足的短袜。 “啊!” “怎么了?”周嵩赶紧抽出两张纸巾,弯下腰去擦。 袁月苓刚要说话。 …… 我勒个去! 袁月苓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下半边脸部,猛地站起身来,用左脚向二楼一跳一跳而去。 客人们纷纷在她身后表示关切,都不知道袁月苓到底出什么事了。 周嵩一路小跑过来,搀扶起她。 “代母,你在干什么?!”袁月苓握住了楼梯的扶手。 异常的感觉消失了,她大口喘着气。 “对不起对不起月苓,发生了一点意外,我晚点跟你解释。”郁盼望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周嵩扶着袁月苓回到卧室,郁盼望又传来另一条讯息:“告诉何思蓉,胖哥同意了。” “太好了,”袁月苓眉飞色舞地告诉周嵩:“胖哥同意了。” “啊……这样真的好吗?”周嵩还有些犹疑。 “先别管这个了,首先,我要……” “什……?”周嵩还没有反应过来,袁月苓的嘴唇已经贴在了他的唇上。 ——分割线—— 谢可馨拒绝了唐小洁留宿的邀请,坚持要回学校。 “这都过11点了,你又要翻水房?”唐小洁劝道。 “我和阿姨关系好,今天出来之前我打过招呼了——我这人认床。” “那行吧,”唐小洁也不多坚持:“小洁开车送你。” “你刚才不是喝了几杯红的?”谢可馨提醒道。 “哦对对对对,小洁给你叫车吧。”唐小洁摸出手机。 “唐小洁!”老毒物从三楼把头探出来:“这个灯是不是坏了啊?” “没有没有!哎,谢可馨我车帮你叫了啊,稍微等会。”唐小洁往三楼跑去。 谢可馨蹲在玄关处,把一只小脚伸进自己的“新平衡”运动鞋里,系着鞋带。 一阵狗铃铛的声音由远及近,向她传来。 谢可馨扭过头去,看着生气屁颠屁颠地从客厅中穿过,往厨房跑去。 “??。”谢可馨温柔地唤道。 生气停下脚步,下意识地转过脸来。 “呜……吼……”生气躲进楼梯下面,两只漆黑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她,露出为数不多的几颗牙。 “??,世界可真小啊。”谢可馨露齿一笑。 …… …… 这一夜,无人安睡。 “嵩子,我他妈的要当爸爸了。”秦江尧醉醺醺的,抱着周嵩在房间里跳舞。 “滚你妈的,别碰我,一边躺着去。”周嵩把他推到床上。 “怎么了嘛……”秦江尧摆成一个“太”字,嘟哝着。 “钙里钙气的。” 身后传来一阵反胃的声音。 “草。”周嵩抄起纸篓迎了上去:“别平躺着!” …… …… 袁月苓坐在床上,给何思蓉剪着脚指甲。 “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姓谢的关系那么好啦?”她的语气中不无埋怨。 “哎呀,一个寝室的,闹太僵总归不好的咯……我永远是你的人啊。” “哼。” “哎,狗子说你们也在备孕头胎,真的假的?” “你听他放……” “袁月苓,你俩还没有过吧?我没猜错吧?” “你烦不烦,关你什么事?” “那就是没有了。我就知道,你还是不甘心。” “没有这回事。” “哎,你知道谢可馨为什么后来跟你过不去吗?”何思蓉忽然神秘兮兮地说。 “为什么?” “她男朋友,李正义,对你有意思。” “什么鬼?” “李正义呀,那个超帅的棒子。” “我知道李正义是谁!哎我就奇了怪了,她自己男人看不好,把怨气撒到我头上干嘛?我又没勾引那个李正义……” …… …… 范熙在楼下房间跟郁盼望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后者索性约他到客厅来看电影。 “深更半夜的,让你爸看见不好吧?”范熙有些踌躇。 可郁盼望却又犯了大小姐脾气。 果然,电影看了一半,老许起夜,见客厅有光,便下楼察看。 家庭影院设备投出七彩斑斓的光映在白墙上,自己的掌上明珠蜷在沙发上,靠着一个壮汉的胸膛。 妈的,过于嚣张。 “几点钟了?明天你范熙哥哥不要上课了?”老许忿忿地用魔都话呵斥女儿。 范熙吓了一跳,一个激灵,推开郁盼望,坐正了:“叔叔!” “明天他又没课的咯。”郁盼望满不在乎地用魔都话回答道。 7017k 第四十三章 乏味又枯燥的日常 “沙川会议”过后,周嵩过了一段平静而又幸福的生活。 生活中有小摩擦,却没有大起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除了基本没有了身体接触外,堪称完美。 说基本,就是在“沙川会议”之后,袁月苓主动吻了他。 自从袁月苓和郁盼望共生以来,周嵩和她唯一一次亲密接触,袁月苓始终没有对他解释。 可能是因为解决了何思蓉的事情心里高兴吧,周嵩想。 胖哥那边,搞到自己的户口簿颇费了一番劲,最后还是搞定了。 他老大不情愿,但还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跟何思蓉去民政局扯了证。 “你可不能再放我鸽子,不然我户口本离异更找不到老婆了。”胖哥拿着结婚证,认认真真地跟郁盼望说。 “你的心就放到肚子里。”郁盼望勾住他的肩膀,一副“今后我罩你”的样子:“我会对你负责哒,要相信我。” 范熙与何思蓉都穿着白色的衬衫,在一块红色的幕布前拍照,颇有上世纪6、70年代的古老风情。 为了哄他开心,郁盼望也和胖哥拍了一张。 周嵩觉得这张照片里的胖哥特别帅,很是羡慕。 “婚博会可以拍这种照片来体验。”胖哥如是说:“我和盼望就是在婚博会拍的。” “看着很般配,很有夫妻相。”周嵩恭维道。 “跟哪个有夫妻相?” “两个都有。” “尼玛,拿来吧你。”胖哥劈手将结婚证夺过。 周嵩由此萌生了去婚博会的欲望。 “婚婚婚婚婚什么博会,我看你是热昏。”袁月苓吐槽道:“又要我陪你去ajoke,又要我陪你去漫展,现在又要去婚博会,你才几岁呀你就婚博会。不行,你只能选一个。” “?跟几岁有什么关系,那郁盼望还陪胖哥去婚博会呢?” “这么喜欢郁盼望啊,那你去找她啊,反正……” “第九诫:不可贪恋他人的妻子,罚你抄写诫命。” …… 却说周卫东那边,跳舞的时候拔了袁月苓的一根头发去做鉴定,本想立刻寄出,他联系的机构却要元宵节后才上班。 周嵩和袁月苓前脚刚去沙川,后脚他就把头发送到鉴定机构去了。 一周后出结果,报告说没有血缘关系,他这才放下心来。 周卫东一改之前的口风,有意无意劝周嵩趁着父母手脚还能活动的时候早点完成人生大事。 周嵩嘴上唯唯诺诺,心里却颇为尴尬。 某日,周嵩把这事当笑话说给袁月苓听。 “你在暗示我什么?”袁月苓扬了扬眉毛。 “没有,没有。” “那就是明示。”袁月苓撅起嘴。 “你说,要是你跟盼望妹……丈母娘的共生一辈子也解不了,难道我就真的一辈子不碰你了?结婚以后也是?”周嵩可怜巴巴地说。 “你要碰我,胖哥就要碰盼望,你俩合计合计,自己心里过得去就行。”袁月苓逗他说。 “……不是,这……”周嵩哭笑不得。 “我都帮你想好了,到时候实在不行,就这样,”袁月苓双手勾住了周嵩的脖子:“结婚以后,弄一个注射器,你自己弄在里面,然后打进去……” “???好家伙,这个办法好,岂不是可以达成处女怀孕生子?” 于是,袁月苓指控周嵩渎神,罚他抄写圣咏。 ——分割线—— 冬去春来,周嵩最喜欢的春天来到了。 魔都这座城市的气候很怪,基本上脱了羽绒服没几天就要穿短袖了,春秋苦短得好像青春一样。 也正是因为此,魔都的春秋在周嵩眼里尤为珍贵。 就像矮大紧在歌里唱的那样,“我是你秋天穿上的楚楚衣服”,在周嵩眼里,女孩子在春天和秋天换上的衣服,是最最美得让人心碎的。 冬天裹得太厚,夏天穿得太薄,春秋装则恰到好处,配上伤春悲秋的情结和魔都春秋苦短的特性,就更是在记忆里刻画出五彩斑斓来。 “哎呀你别买了,不是过日子的人。”袁月苓心疼地埋怨道:“买那么多春装干嘛,穿不了几天就压箱底了,而且你又不能碰我,平白增加诱惑。” “这是什么话,”周嵩不以为然道:“我希望我老婆美美的,跟碰不碰有什么关系,不要老说的我给你买情趣内衣一样。” “你买的这些都太粉,我穿不出去。” 说是这么说,像以往一样,袁月苓最终都屈服了。 周嵩睡在粉色春天的怀中,惟愿时间就此停住,好让他这样做完他一生的梦。 天气回暖了一些的时候,袁月苓穿了一次水手服去学校上课。 虽然她坚决拒绝了粉色水手服的提议,但是藏青色水手服仍然吸引了班上和学校里许多额外的目光。 这些目光让一贯以低调为宗旨的袁月玲如芒在背,但是随之而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给了周嵩极大的满足。 “名古屋襟确实很适合月苓,不过下次你可以试试关东襟不用胸挡,”中午在二食堂,唐小洁点评道:“又纯又欲的感觉。” 周嵩抱紧了袁月苓:“不要欲,就要纯。” “还有这个百褶裙也太长了吧,”唐小洁说:“在霓虹,这种长裙叫不良,都是太妹穿的,你应该给月苓买优等生。” “那是霓虹的文化已经被米国给扭曲了,”周嵩悠悠地说:“在前昭和时期,大平洋战争结束以前,霓虹的学生制服就是这个裙子长度。现在的霓虹人,一年四季都强迫女学生露腿,这种变态品味我是非常看不惯的。” 唐小洁觉得这话接不下去,讪笑着转移了话题。 袁月苓终于练会了《爱在a站》舞蹈,在周嵩的连哄带骗下,录了一支完整的视频。 周嵩把视频上传到了斗音和a站,吸引了一波不大不小的热度,袁月苓却勃然大怒,强迫周嵩把视频删除。 “别闹,说不定就火了呢?”周嵩奋力抵抗。 “我tmd不想当网红!” 尖锐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唐小洁坐在客厅沙发上,抿了一口茶。 “汪汪汪,汪汪汪!” 唐小洁摸摸生气的狗头,叹口气,在本子上的“正”字上又添了一横:“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不是,怎么就网红了,发两个视频有啥不好的?” “我要是想当网红,我大一开始就让谢可馨跟何思蓉帮我拍了,我用你当我的经纪人?” “……” “你到底是咋想的,你想看这些衣服,我穿给你看了,你还非逼我穿出去给别人看;你想看我跳舞,我给你跳了,你还非拍成视频放网上去,让那些四斋蒸鹅心yy你老婆你心里特别爽是不是?” “老婆……?” “……” “你刚刚是不是自称是我老婆了?” “你别给我在这转移话题!你删不删?” “好好好,删……删……” 在这些吵吵闹闹的日子里,生气给袁月苓带来了不少的乐趣,也带来许多麻烦。 刚来他们家的时候,生气还知道到外面去大小便,后来就开始在家里的地板上进行。 虽然每天早晚两次遛狗,但不管是上一天课还是上半天课,回到家的时候,地上都准时有一摊东西。 周嵩提出“棍棒底下出孝狗”,应该予以惩戒,建立条件反射,袁月苓却护犊子,表示反对。 “老狗膀胱不好,不要太为难牠——你是不是有家暴倾向?” 周嵩想说这是滑坡谬误,想了想又懒得说,干脆回答“是”,回房间去了。 袁月苓气得跺脚,也只好自己清理地板。 唐小洁没课在家的时候,有时候会帮他俩多溜一次“高兴”,改善一下这种危机,然而治标不治本。 最终,袁月苓决定在门外搭个狗屋,把生气栓到门外去。 周嵩当然没什么意见,唐小洁却提出了顾虑,觉得夜里有时候气温还比较低,怕生气这把老骨头吃不消,又怕有人偷狗去吃肉。 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 由于生气常月累日地在家解决,搞得客厅里永远有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最后袁月苓也开始不高兴了。 毕竟,每天清理秽物的活儿都是自己这个使唤丫头的,那两位金贵的城里少爷少奶奶是不会接近的。 袁月苓好像完全忘记了,是自己自说自话把这教不好的野狗带回家来,反倒内心埋怨唐小洁不让她搭狗屋,常常暗自生闷气。 复活节那天,大学城的汉服社恰巧组织了一场集体春游踏青活动,活动地点是粥庒。 这天同时也是范熙同学光荣领洗的日子,为表愿做盼望小姐的守护天使之意,取教名“拉斐尔”,地点是在市中心的徐家角大堂。 范熙西服笔挺,皮鞋锃亮,那身行头一看就是高订的,价值不菲,整个人的气质都脱离了屌丝阶层。 郁盼望也一本正经地换上了拖地长礼裙,淑女的帽子和蕾丝长手套,搞得周嵩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是要参加他俩的婚礼。 周嵩、袁月苓、老毒物跟何思蓉四人都参与了这台复活节大礼,之后各自向范熙呈上礼物。 在众人“盖主真复活,阿肋路亚!”“阿肋路亚,阿肋路亚。”的相互问候声中,坚叔把一辆7座大suv从教堂院子里开出来。 路上先回了一趟郁宅,盼望和袁月苓在那里换上了汉服,之后坚叔便送这些孩子们前往粥庒和唐小洁他们汇合。 这一车人,除了坚叔,都身着汉服,一路上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袁月苓和郁盼望坐在第一排,手拉着手,卿卿我我的。 “怎么样,还习惯吗?”郁盼望问袁月苓。 “还……还好,如果身边的人都这样穿,我也就没什么了。”袁月苓抿嘴道。 “看吧,你还是面子太薄,太要合群了。”郁盼望拍着袁月苓的手背。 “我就是不喜欢引入注目嘛。”袁月苓垂下头。 “其实你穿汉服真的特别好看,真的。”盼望说:“你这喜欢低调的性子,碰到周嵩这个晒妻秀恩爱狂魔,也真是苦了你了。” “可不是嘛,他跟你家范哥哥住了几年,也没学点好的性子。” “老范倒是巴不得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惜,赘婿没法要这要那。”郁盼望打趣道:“要不,咱俩换换,我们四个都开心。” 袁月苓回头打量了一眼正在和周嵩谈笑风生的范熙,吃吃地笑了:“我才不换。” “啧啧。” …… “所以你现在宿舍不住了?”周嵩惊讶地问道。 “嗯,前两天坚叔他们刚帮我把宿舍所有东西都搬到了郁家。”范熙点点头。 “哇靠,你这上门女婿也太快了吧!”周嵩惊道:“那你睡在……?” “想什么呢。”范熙的嘴唇弯了弯:“当然是另外单独一个房间。盼望还是很保守的,那天我……” 周嵩有些出神地望着,身着青绿色曲裾的袁月苓,只觉得如此佳人必是九天下凡尘。 “……所以现在,我就在跟她的母亲学习和实践整个集团的运作和打理。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周嵩回过神来:“在听呢在听呢。” 范熙道:“总之你有空还是回宿舍一趟,看看还有什么要的东西落下的,阿姨说,说不定哪天就安排别人搬进来,到时候全给你扔了。” “噢……知道了。” 坚叔卡着饭点把大家送到了粥庒,正赶上吃饭的点。 六人和唐小洁、汉服社的同学们汇合,吃了饭,参加了集体活动(主要是拍照,拍照,和拍照),便开始了化整为零的闲逛。 郁盼望和范熙牵着手站在一座石拱桥上,看着桥下的老毒物跟何思蓉卿卿我我,便和他打趣道:“有没有当面被戴绿帽子的感觉?” “你这人现在怎么越来越没正经了?”范熙皱眉道。 “没有,我就是问问,平时和你‘老婆’有联系没?” “我联系她干什么啊?” “你俩可千万别犯错误啊,不然到时候教区法庭就没法判你们婚姻无效了。”郁盼望半开玩笑地提醒道。 范熙没有说话,只是翻起了白眼。 7017k 第四十四章 最美好的时光 袁月苓撑着油纸伞,在小河边漫步。粥庄号称江南第一水乡,白墙灰瓦间,小桥流水,穿斗飞檐,翠竹石街,河埠亭栏,水阁临溪,轻舟醉漾,处处显得古雅幽静。仿佛将江南所有地方的灵气都汇聚到一起——才怪咧,袁月苓只看到两旁都是贩卖同质化旅游纪念品的商铺,街上摩肩接踵的都是长枪短炮走马观花的游客。 真的要游玩江南古镇的话,得去那种没被旅游业开发的地方才行,袁月苓想。 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粉色绣花布鞋,鞋尖微微翘起,露出包裹在白色布袜中的脚面来。这种绣花鞋的帮面材质是绸缎,内衬透气棉布,虽然鞋底为防滑橡胶底,走路多了仍然有些隐隐作痛。 袁月苓的双足裹着白色的云袜,这种布织的袋子比起现代的袜子来说一点也不舒适,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纯粹为了满足周嵩的强迫症。 自己的这种扮相好像竖店的廉价群演,又好像从小时候听过的恐怖故事里走出来的陈年干尸,袁月苓自嘲地想。 这几年汉服文化在魔都是蔚然成风,在教堂都能经常见到几个身穿汉服来望弥撒的家伙,真是有趣得紧。 “小姐姐。” 显然,好这一口的不仅是周嵩,也不仅是汉服社的那些男男女女。 袁月苓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一个长相干净的男孩子,肤色稍许有些深,看起来也是大学生,比自己稍微高一点点,戴一副nerd气质的黑框眼镜,满脸踌躇。 “有什么事吗?”袁月苓问道。 “对不起,我不是坏人,”那男生腼腆地说:“你……很可爱,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吗?” “……” “我真的不是坏人,我也是纠结了蛮久……”那男生解释道。 看来,方才在自己周围打转的家伙就是他了,果然没安好心。 袁月苓一向厌恶搭讪者,认为他们都是不安好心的登徒子,遂没好气地呵斥道:“走开!” “我真的不是坏人,只是想认识你一下。”搭讪男还想挣扎一下。 “我报警了啊?”袁月苓拿出手机,恫吓他说。 “yoman?”此时,周嵩一手拎着两瓶饮料,大踏步流星地朝着自己走来。 此子头戴明朝的网巾,嘴上粘着一缕胡须,身材硕长,风度翩翩,手里摇着一面纸扇,看起来竟然有些小帅。 那纸扇的扇面上用毛笔写着竖排的小字:在天我等父者、我等愿尔名见圣。尔国临格。尔旨承行于地、如于天焉。我等望尔、今日与我…… 袁月苓迎上前去,拉住周嵩的手,躲在了他的背后。 搭讪男感到一阵尴尬,匆匆说了声抱歉,便要转头离开。 “站住。”周嵩笑眯眯地合上手中的纸扇。 搭讪男转过身来,抱拳道:“大哥,我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只是想问能不能认识一下,并没有想要冒犯。” “没关系,”周嵩又把纸扇打开,手里呼扇着:“这位仁兄,最近是不是特别嗜睡,常常醒不过来?” “是啊,”搭讪男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有没有出现过莫名其妙的头疼,心口疼或者胃疼?” “有,胃疼,我还去医院检查过,医生什么也查不出来。” “是不是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际关系上的不顺利?”周嵩继续问道。 “有啊,”搭讪男抱怨道:“简直是水逆了!” “此非水逆,乃鬼制也。”周嵩解释道。 “邪祟缠者,浅则为鬼制,若深则为附魔。”周嵩解释说:“你的周身有不好的东西,但还没有到附身的程度,只是不时地攻击你,对你的身体和生活造成不好的影响。” 那搭讪男听着半信半疑,看看袁月苓,又看看周嵩。 袁月苓发现,搭讪男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从“可爱的小姐姐”变成了“江湖术士的帮凶”,颇为尴尬。 “你……我……”搭讪男道:“我是个穷学生,没什么钱。” “分文不取。”周嵩从怀里掏出一串玫瑰经念珠递上去:“每日诵念玫瑰经可改善,念法这个小纸片上有,还有这个卡片的背面是我的微信,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 那搭讪男狐疑地看着这张卡片上的“国际驱魔人协会见习驱魔人周嵩”的字样,表情更加迷惘了。 “如果你周围有搞占卜的,玩塔罗牌的,笔仙的,或者其它玩弄邪术的人,尽量阻止他们或者远离,更不要参与。”周嵩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谢……谢谢。”他结结巴巴地说。 “还有,谢谢你喜欢我女朋友,眼光不错。”周嵩一把将扇子收了起来:“我们还要去玩,恕不奉陪,月苓,走了。” “哎……哎?” 粥庄的水流宽敞,还能划船,是真正的小河。 垂杨袅袅,一船撑出绿荫,穿过桥洞,是古镇居民黝黑的脸庞。 “狗子,我很好奇,现在的你,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袁月苓蹲下身来,撩着河面。 “不就那样。”周嵩淡淡地说。 “能看见那些东西……应该很可怕吧?”袁月苓忧虑地说。 “空气当中到处都是病菌,病毒和漂浮的颗粒,会很可怕吗?”周嵩道:“只有会让人生病的那些,才值得关注。驱魔人不是猎巫人,到处捕猎魔鬼,哦,不是的,我们只治病救人。” “你现在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你师父了。”袁月苓笑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周嵩踌躇了一下:“你和盼望,头上笼罩着一层相同的黑雾……我和胡安一直在试图拨开迷雾中的真相,把这狗娘养的月神揪出来,但是……每一次感觉接近了,牠就又退了一步,始终摸不到……” “不要紧,”袁月苓温和地安慰道:“有真十字架护身,牠拿我没办法,只要知道你还在不断地为了我努力,我心里就很开心了。” “嗯,”周嵩默然道。 “话说,你跟胡安学习才几个月,就已经有阴阳眼了,国际驱魔人协会这么厉害的吗?” “不是,”周嵩苦笑道:“师父说我这是千万中无一的天赋,就算是师父他自己,也只能很模糊地去感受邪恶的存在……” “嗯,不过狗子,”袁月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在学校里,少管闲事,已经有人跟学校举报你了,说你……” “我知道,”周嵩淡淡地说:“我有在注意这个问题了,但是,看到需要帮助的人,还是忍不住……总没法放着不管啊。” “狗子,你就是……”袁月苓斟酌着词句:“心太好了。” “驱魔人总是要一边跟邪魔战斗,一边跟不信者周旋的,习惯就好。”周嵩故作轻松地说:“而且,现在一般也没人敢动我。” “可别盲目自大,”袁月苓慌忙提醒道:“区区一个代理学生会长而已,越是公众人物,翻车的时候越是容易摔得鼻青脸肿。墙倒众人推可不是说着玩的。” “知道了知道了。”周嵩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察看,是刚才的那个搭讪男加他的微信。 “对了,”周嵩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干嘛对那男的态度那么粗暴?” “那不然呢?”袁月苓反问道:“我跟别的男的保持距离也有错吗?” “当然没错,”周嵩在屏幕上敲着字:“我的意思是,礼貌友好地回答人家,你有男朋友了,就行了。” “那结果还不是一样?”袁月苓不以为然道。 “用友好和爱,去回报每一个对你善意的人。”周嵩劝道。 “最近又没少跟我代母聊天吧?”袁月苓揶揄道。 “我知道世界很险恶,每个人都要学习保护自己,而且人与人之间也应该有着必要的界限,”周嵩解释道:“但是我始终希望,我周嵩的女人,是一个对他人心怀善意的人。 “我知道你过去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之间才有了那么长久的,那么多的,不必要的摩擦。” “你又开始了。”袁月苓噘嘴道。 “首先,你把搭讪的人默认定义为坏人,就是不对的。”周嵩道:“你看,我和你成为同班同学,那是‘恰好’,我有条件以同学的身份慢慢接近你,但是假如我没有和你考到一个学校,我也是在粥庄的水乡无意中看到你,爱上你呢?我该怎么向你表达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认识你而已?” “那就是我俩没缘分呗。” “缘分是一个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周嵩道:“天主给人类最宝贵的礼物,就是自由意志,我们应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你看啊,对于我来说,我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不搭讪,然后此生再不见,搭讪,然后被你当成轻浮的坏人,还是此生不相见。 “你发现问题在哪了没有?由于你的恶意,你人为地切断了我们之间交通的桥梁。” 说话间,二人携手登上了一座高拱的石桥。 “你说的很对。”袁月苓伸手拿过周嵩的手机,在屏幕上按着。 “你干嘛呀?” “我把那小哥哥的微信推送给我自己。”袁月苓故意说道。 周嵩劈手来夺他的手机,袁月苓却只是笑着把手机放在自己背后:“还说屁话不?” “不说了不说了。”周嵩告饶。 “代会长!代会长!”一个汉服男从桥下跑了上来,他没有沾胡子,看起来特别像一个阉党:“左社长请您过去一趟。” 袁月苓不再和他闹,把手机还给周嵩,挥了挥手,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 她独自倚靠在桥栏上,若有所思。 周嵩同学确实是一支潜能无限的绩优股。 本学期开学以来,周嵩就一鸣惊人,在生活部的首次工作会议上,提出推动汇南大学城联合学生会的计划。 周嵩提出,t大男女比例失调,而外国语学院的男女比例则反向失调,如果能够打通汇南各校联谊的通道,将有效地解决学生们的脱单老大难问题。 周嵩的这一提案受到了不少人的嘲笑。 “我们生活部可不是拉皮条的!”当时,有人如是说。 “什么叫拉皮条?在大学时期找到自己的伴侣,难道不是一件正经事?”周嵩激烈地反驳道:“生活部生活部,究竟他妈的什么叫他妈的生活?” “我赞成。”王智第一个举手表态。 “我也赞成。”第二个是秦江尧。 当时的袁月苓自己,坐在部长的位置上,交叉着双手,一语不发。 搞定生活部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路还很长。 周嵩拿出跑空调的劲儿来推动此事,面对着许多的困难和嘲笑,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已有的人脉,在曹文龙、方老师和生活部众人的帮助下,成功地建立起大学城联合学生会,以及多个大学城联合社团。 今天活动的这个汉服社,就是第一批大学城联合社团试点中的一个。 作为“校园社会活动家”的周嵩,为自己在校内外赢得了很高的声望,成了不少大学城学生眼中的英雄。 而当他们俩人在公开场合亮相的时候,人们对他们的介绍也终于从“这是袁月苓和她的男朋友”变成了“这是周嵩和他的女朋友”。 袁月苓切切实实地为周嵩感到骄傲。 一阵“笃”、“笃”的声音从桥下传来,将袁月苓从回忆中唤醒。 她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瞎子拄着拐杖,一颠一颠地飘上桥来。 之所以说“飘”,是因为那道袍拖在地上,完全看不到脚,只见人一高一低地走着。 那瞎子戴一副金丝圆墨镜,面色青紫,脸上沟壑纵横,留一缕山羊胡稀稀拉拉,没说话就龇着一口黄板牙,举一块牌子,正面写着“摸骨算卦占卜吉凶”,反面是一个收款二维码。 袁月苓觉得这瞎子好生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道是这些江湖术士都长一般模样。 “小姑娘,别来无恙?”那瞎子飘过袁月苓的身边,停下脚步,发出难听的声音。 袁月苓等了好几秒,才迟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跟我说吗?” 7017k 拉跨条8月25日 休息,休息一天。 预计9月上旬完结。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拉跨条8月25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路的尽头 袁月苓觉得这瞎子好生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道是这些江湖术士都长一般模样。 “小姑娘,别来无恙?”那瞎子飘过袁月苓的身边,停下了脚步。 袁月苓等了好几秒,才迟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跟我说吗?” “正是姑娘。”那瞎子朗声道:“汇南一别,已时隔多日,不想竟在此遇见。先日一卦,老夫观姑娘乃残魄转生克夫旺己之相,气运财运皆夺自夫君,而恋慕姑娘之人必因气运大损而早亡,今日一见,则克夫之相大减,敢问是受何方高人点拨而化解之?” “啊,是你!”袁月苓想起来了:“大师!上次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今天把卦资给您补上。”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扫瞎子牌子上的二维码。 “老朽先前已有言,此实卦不取分文,”那瞎子摇头道:“但请姑娘将周身所遇之事告之老朽,便是报答。” 袁月苓微微迟疑,便作出了决定:“大师,借一步饮茶说话。” …… …… …… 小河边的茶馆里,那瞎子听完袁月苓一五一十的讲述,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原来克夫之相非先天命定,而是鬼灵附身所致,稀奇,稀奇!至于这共生之法,老夫倒也略有耳闻……” 那瞎子卖了个关子,停住不说了。 袁月苓心领神会,拿出手机扫码。 “威信收款到账,五,百,圆。” “这一妖法,老朽当年闯关东时,听当地部族的人提起过,名唤‘缚魂术’,甚是毒辣阴狠。” “缚魂术?可有法解?”袁月苓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这……”瞎子陷入了沉吟。 袁月苓又要扫码,瞎子却摇了摇头:“相传,此巫法为战时死士所用,选童男女以灵魂相缚,分享彼此之战力,以少击多,以命搏敌,非到山穷水尽之时绝不会使用。是以,施咒之初便未曾想过解法。” “啊?那就是没办法了?”袁月苓有些失望,但又不是特别失望。 “倒也未必尽然,”瞎子道:“老朽斗胆猜测,既然非选童男女以缚此咒,若是元阴外泄,则又何如?” …… …… …… 告别了那老道,袁月苓心事重重地和周嵩他们会合。 唐小洁和郁盼望租了一条小船,七人登船,对酒当歌,唐小洁更是取出琵琶,弹一曲《春江花月夜》为同学们助兴。 周嵩盘腿坐在船头,见袁月苓眉宇之中有些忧愁,问之却语焉不详,便不再追问。 眼下虽是鲥翔浅底,燕渡舟头,浮舫戏浪,携友尽欢,但周嵩的心里还是没来由地隐隐不安,总觉得这平静的美好时光,恐怕为时不久了。 返程时,唐小洁还是和汉服社的人一起乘大巴,剩余六人坐坚叔的车。 天已全黑,mpv疾驰在漆黑的过道上,众人的兴致却丝毫不减。 “今夜我依然在路上,依然在盲目的张望,那些腐烂的理想,正在我身体里消亡……”周嵩扫着吉他,给大家唱了一首《路的尽头》。 “好!!!”众人纷纷喝彩,掌声连连。 “嵩子,”范熙说:“你现在这嗓子,不去参加大学城的十佳歌手比赛?” 周嵩笑道:“你忘了我是主办方工作人员之一,哪能自己参加比赛呀。” “这有什么关系,”范熙不以为然:“或者你可以作为压轴上台给大家表演一曲,再让袁部长给你伴舞。” “我……我才不要!”袁月苓连忙说:“让你家小盼望给他伴舞吧。” “我不介意啊。”范熙嘻嘻笑道:“看小盼望的意思。” “我又不是你们大学城的学生。”郁盼望哼了一声。 和来时一样,袁月苓和郁盼望坐在一起,母女俩一路说着悄悄话。 “哥哥啊,挺好的,”郁盼望轻声回答道,看了一眼范熙,又换成了心声交流:“和他在一起挺好的,可靠、安心、舒服,我从小都是一个人,现在哥哥搬进来以后,感觉自己真的多了一个特别好的哥哥,我挺开心的。” “哎呀,哥哥哥哥的,”袁月苓在心里说:“是问你作为未婚夫来说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没啥感觉。”郁盼望疑惑地回答道:“能有什么感觉?你和周嵩有什么感觉?” “哎呀,你这,这我要怎么跟你解释呢?”袁月苓有点不好意思:“算了,你还小,等你成年再告诉你。” “放肆!你这样和长辈讲话吗?” “母后息怒啊!” 其实郁盼望并不是完全不懂袁月苓在说什么。 只是,这话没法跟她说。 那天,在沙川会议结束后,袁月苓报复性地热吻了周嵩。 她没有想到,这给郁盼望提供了一个现场对照组。 与周嵩的kiss确实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 这种感觉,黄思佳给过她,范熙没能给她。 “应该是他俩比较熟练的缘故吧。”郁盼望有些脸红心跳。 这么想着,郁盼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周嵩,周嵩正在跟谁打着电话。 明明初见面时觉得平平无奇,现在在月光的照耀下,明暗分明,瞅着竟然有点小帅。 郁盼望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慌忙转过头去。 “坚叔,这开了多少公里了啊,怎么还没下高架?”郁盼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邪了门了,”坚叔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按照导航,已经过了十多公里了,还没有看到下高架的出口。” 袁月苓有些不安,她看到路上除了自己所在的这辆车以外,再没有其它车辆。 郁盼望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继续和袁月苓交流着儿女情长的话题:“其实,那天如果不是因为你,任凭哥哥说出花来,我可能都不会从那个监牢自己走出去,跟他和好。” “我其实也没说什么,”袁月苓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告诉你,我不希望我的代母成为从前的我,那种讨厌的样子……” “言语的作用很有限,”郁盼望点点头说:“多亏了共生,让我能在心里捕捉到你的那种情绪,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 …… …… “意呆利人?吉普赛女巫?”周嵩专注着和杜鹏飞通着电话:“我知道了。” “……” “月神的女儿?听起来像是对基督的拙劣模仿。” “……” “难怪在世界各国的月神神话中,我们都没有找到她。” “……” “是这样的,我明白了。谢谢你。” …… …… “郁盼望,来一个!郁盼望,来一个!郁盼望,来一个!……” 周围忽然吵闹起来,周嵩皱了皱眉头:“我先挂了,等到家再和你联系。嗯好,拜拜。” 周嵩放下电话,把头从座位里伸出来:“怎么了?” “我们让盼望妹妹唱首歌!”何思蓉兴奋地回答道:“周嵩,你能帮她伴奏吗?” 周嵩点点头,从别人手中接过吉他。 “那,我就给大家唱一首通俗歌曲吧。”郁盼望站起身,看了一眼周嵩,报出了歌名。 众人又欢呼鼓掌起来。 郁盼望清了清嗓子,那如夜莺般婉转的歌声便回荡在车内。 周嵩拨动琴弦,和弦从指尖流了出来。 “在无数的黑夜里,我用星星画出你。 “你的恩典如晨星,让我真实地见到你。 “在我的歌声里,我用音符赞美你。 “你的美好是我今生颂扬的。 “这一生最美的祝福,就是能认识……” 众人轻轻应和着她的歌声,渐渐地成为合唱。 “走在高山深谷,他会伴我同行, “我知道这是最美的祝福。” “啊!!!”坚叔惊恐地叫声中断了她的歌声。 在众人惊恐的尖叫声中,郁盼望回头望去。 是乌鸦…… 铺天盖地的乌鸦,撞在挡风玻璃上,使眼前只剩下一片黑红混合的古怪景象。 坚叔什么都看不见,下意识地踩下了紧急制动。 它失灵了。 雨刮器开始疯狂地运作,却没能恢复一丝视野,只是让挡风玻璃更加血肉模糊起来。 接着,车子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短暂的减速,有几个没系安全带的人一头撞在前座后背上。 “小蓉,你没事吧!”秦江尧惊叫。 汽车失去了控制,车头九十度转弯,向着路边冲去。 坚叔猛打方向盘,为时已晚。 在高速坠落中,车内失重了。 那几个没系安全带的人又上升撞到了车顶。 这一刻,众人都想到了那晚在幻境中,“教堂”的坠落。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还没等周嵩反应过来,汽车的坠落就停止了。 众人又七扭八歪地跌到了车里。 秦江尧双手托住何思蓉,用自己的身体做她的肉垫,然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小心宝宝……” 除了车内的慌乱交谈和叫声,周围静得可怕。 周嵩听到好像巨大羽毛翅膀呼扇的声音。 挡住车窗玻璃的乌鸦纷纷散开,众人都可以看到,车子似乎被一只巨鸟给抓住了。 从车窗内朝外望去,只能看到三对洁白的巨翅。 “拉斐尔……?”范熙喃喃地说。 车子平稳地被放到了高速公路上,紧接着,那个拯救他们的巨大生物也平稳落地。 这生物看起来像一个成年男性,身高六米左右,赤裸着上身,皮肤是古铜色的,布满了肌腱肉。 他的头上戴着一个铜盔,遮掩了眼鼻,只露出嘴巴如钢铁般的线条,右手握着一把阔剑,左手臂上缠绕着金色的锁链。 方才那些前赴后继扑向汽车的乌鸦,此刻只敢聚拢在远处的空中盘旋,形成一团遮蔽月光的黑云,不时传来一阵阵粗劣嘶哑的叫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那天神将三对巨翅收拢在背后,长身站起,提剑警惕的观察夜色下远处的鸦群,巍然不动。 秦江尧反应过来,倒头便拜:“是天神啊……” 他把头磕得砰砰响。 天神矗立片刻,凛然挺掌中阔剑,剑锋直指悬崖外遮天蔽月的鸦群。 周嵩看过去,鸦群像是被天神的剑势震慑,四散飞开,一直隐藏在鸦群背后的月光洒了下来。月光下的天边,映出了一个人形,是一个女人,如同天神一般高大的身形,着古罗马式的托加,露出半边的少儿不宜,额前弯月型的饰物,映着惨白的荧光。 如果杜鹏飞提供的情报准确,这位就是那月神的所谓女儿了。 女巨人盘桓在空中,与天神保持着距离,似乎在等待什么。 而天神却平举阔剑不为所动。 众人纷纷扒着车窗观看这场面神奇的对峙,何思蓉甚至拿出了手机拍照。 “你没有听从我的劝告,又去请求那些邪魔外道的帮助,招来祸灾……”郁盼望的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 忽然,在一片乌黑的鸦群飞过女巨人身前之后,刚刚还在那里的女巨人不见了,而与此同时,一只覆着黑羽的麟爪扼住了天神的喉咙。 周嵩眼前一黑,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 他慌忙回头看向袁月苓,这才发现,两眼失神的郁盼望已经用双手扼住了袁月苓的咽喉。 范熙没有丝毫犹豫,砂锅大的铁拳随即而至,郁盼望闷哼了一声,不仅松开了手,还连连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一丝鲜血从盼望的嘴角流了下来,她露出了冷笑的表情。 周嵩和袁月苓恢复了呼吸,剧烈咳嗽着。 胖哥还真下得去手,是个狼灭,周嵩想。 “嵩子,趁现在!”没等郁盼望站起身来,范熙大吼一声,扑上前去,用240斤的重量把少女的身躯压在身下。 袁月苓打开挎包,将一本蓝色封面的口袋书递给他。 还有一个木制的小盒子。 “用真十字架碎片。”她说。 周嵩点点头,用颤抖的手极不娴熟地翻开蓝色书签夹着的那一页,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念起拉丁文来。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车外的天神,祂也终于挣脱了女巨人的绞杀,挥剑反击。 袁月苓跪在车座上,熟练地和周嵩对着经。 郁盼望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终于在范熙精疲力竭之前不动了。 “万恶的泉源,信仰的敌人,我命令你,”周嵩的左手紧紧捏着真十字架木盒,用颤抖的声音说:“离开这位上主的婢女。” “哈哈哈哈哈哈,”郁盼望用尖锐的声音回答说:“你又不是神父。” “然,信徒皆祭司,”周嵩说。 “你甚至没有受洗,是个pagan。”郁盼望指出:“你是个痴汉和污秽的罪人。” “基督耶稣到世界上来,是为拯救罪人:而我就是其中的魁首。命令你的不是我,而是……” “???????。”在那路的尽头,天神高声吼着什么:“??????????!” 没有人看清天神是如何出剑的,只看到那身穿托加的女人被剑风斩为两段,随后散为两团乱飞的乌鸦,退出很远才重新聚拢化形。 “我知道你是谁,”周嵩大喊着说:“阿拉迪亚,月神狄安娜污秽的女儿,奉耶稣基督之名,离开她!” “如你所愿……”郁盼望和窗外那身穿托加的女人同时说道。 郁盼望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澈,而窗外的那个女巨人开始逃离。 天神挥转起左手的锁链,灼热的烈焰沿着锁链直扑女巨人而去。 7017k 第四十六章 难念的经 郁盼望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澈,而窗外的那个女巨人开始逃离。 天神挥转起左手的锁链,灼热的烈焰沿着锁链直扑女巨人而去。 一道白光闪过。 …… …… 坚叔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手中握着方向盘,mpv正在以100码的时速在高架上奔驰。 天神和女巨人都不见了。 我竟然睡着了?坚叔暗暗后怕。 他微微减速,回过头去,看着一车惊魂未定的小孩子。 嗯?这也许不是梦,坚叔想。 一个月后。 周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雨点嘈杂地落在玻璃窗上,狂风把窗户摇得砰砰响,连带着关好的卧室门也一直在响。 明明睡前已经按照雷电预警紧闭了别墅的所有门窗,到底是哪里来的他妈的穿堂风啊? 雷声的鼓点由远及近,从远方的云层到周嵩的耳边,连绵不绝,没完没了,好像那晚天使的怒吼声——这一切在周嵩半梦半醒的大脑皮层,都产生了许多介于梦境和清醒之间的被动幻想。 他好像又回到了复活节那天恐怖的晚上,总领天使拉斐尔在天边与邪神展开着永恒的殊死搏斗。 所以说,窗户到底有没有关好啊…… 桌上都是书、纸,还有电脑,可不能被淋到…… 说到纸…… 睡前读的那些像疯子呓语般的《阿拉狄亚女巫福音书》,更是在他的心里搅动着,放大着恐怖的情绪。 周嵩好像听到那个沙哑的声音,在断断续续地刮着他的骨头。 everochetuseiunospirito, 虽然你是灵性的创造, matusetnataperessereancora. 但你必须再次降生 mortale,etudeviandare 成为必死的生灵;你必须离开 suterraefaredamaestra 到大地上成为一位老师 adonneea''uominicheavranno 男人和女人将 volentàdiinparartuascu 成为巫师,成为你的学生 chesarpostadistregonerie. 并且欣然学习巫术的知识 nondeviesserfigliadicaino, 你不必像该隐的女儿那样 ederazzachesonodevenuti 也不必像有些种族那样 scelleratiinfamiacausadeimaltrattamenti, 因为苦难而变得邪恶和声名狼藉 不必像犹太人和吉普赛人 tuttdriebriganti, 成为了小偷和强盗 tunondivieni... 你不必如此堕落 tusarai(sempreprimastrega, 你将(永远)是第一个女巫 世间的第一个女巫 tuinsegnerail''artediavvelenare, 你将传授毒药的知识 diavvelenare(tutti)isignori, 毒杀那些(最伟大的)领主 difarlimortineiloropzzi, 让他们死在自己的宫殿里 dilegareilspiritodeloppressore, (用巫术)束缚压迫者的灵魂 edovesitrovauncontadinoroeavaro, 对于富有而吝啬的农民 insegnareallestregetuealunne, 传授巫师,你的学生 如何毁灭他的庄稼 contempesta,folgoreebalen, 驱使可怕暴风雨、闪电 congrandineevento. 驱使冰雹和疾风 quandounpretetifaradelmale, 如果神父伤害了你 delmalecollesuebenedi''zioni, 使用邪恶的手段 tulefarei(sempre)undoppiomale (总是)将两倍伤害的返还给他 colmionome,colnomedidiana, 以我之名,以狄安娜之名, reginadellestreghe... 众女巫之王…… quandoinobiliepretevidiranno 如果贵族和神父说 dovetecrederenelpadre,figlio, 你必须信仰圣父、圣子、 emaria,rispondeteglisempre, 和玛丽亚,总是回答 “ilvostrodiopadreemaria “你的神明、圣父和玛丽亚 sonotrediavoli... 是三个恶魔……” ilverodiopadrenoneilvostro-- “真正的父神不是你的—— ilvostrodio--iosonovenuta 你的神——我将会 perdistruggergentecattiva 在摧毁邪恶的人同时 distruggero.... 也摧毁它……” m的狄安娜m的阿拉狄亚m的月神和女巫,fxxx你们全家!”周嵩坐起身来,喘着粗气。 雷雨没有弄醒袁月苓,她反倒被周嵩的骂声惊醒,这使得她有一些起床气。 但是袁月苓把它们压制了下去,反而迷离起双眼,抚摸着周嵩的胳膊:“怎么啦狗子,又做噩梦了?” “没,就是很烦。”周嵩摇摇头:“我现在知道,教会为什么不让普通人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了,实在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心灵。” “但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要成为驱魔人的人,你一定得经受这些。”袁月苓鼓励道。 “嗯,你继续睡吧,我睡不着,起来看会书。” “我要上厕所……狗子陪我去。”少女掀开了被角。 周嵩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少女来到卫生间,俩人把门锁上。 袁月苓在周嵩面前坐下,接着是眦眦的水流声,周嵩却不看她一眼,只是敲打着自己的手机。 “你在门口等着就好了,进来干嘛。”袁月苓埋怨道。 “哦,光顾想事情了。”周嵩心不在焉地说。 “跟哪个小姑娘聊天呢,大半晚上的,这么专注。” “杜鹏飞。” “……”袁月苓有些无语。 他觉得脚上很不舒服,有些黏黏的东西干了以后,好像一层涩涩的粉末般绷在脚上,怪难受的。 周嵩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趾:“你要不把袜子脱了,把脚洗洗吧,怪难受的。” “唷,你终于知道我难受了啊?”少女嘲笑着他:“我偏不脱偏不洗,让你好好享受一下——” 少女一边说,一边将包裹在白色冰冰袜中的小脚从拖鞋里拿出来,轻轻蹭着周嵩的小腿。 周嵩后退了半步:“别弄,这会没心情。” 少女有些愠怒地“哼”了一声,把脚缩回来,踩着拖鞋站起身来,一手提裤子一手按下了冲水按钮。 眼前的男人看都没有朝她看一眼。 袁月苓怒气冲冲地移开了洗手间的门,啪嗒啪嗒地朝卧室小跑而去。 周嵩连忙放下手机,追了上去:“你跑慢点,一会超过五米了!” “你又不喜欢我,超距离死了算了!”袁月苓回答说。 “别闹了,”周嵩说:“我们是在琢磨你的事儿呢。” 回到卧室,袁月苓钻进被子里,蒙上头,把身体蜷起来。 雷声渐渐止住了,周嵩坐在床边,怀里抱着她,一边不断亲吻她一边轻声哄着她,直到少女睡着为止。 听着少女均匀的呼吸声,周嵩轻手轻脚地拿过空调遥控器,把空调温度往下调低了1度。 想了想,又调低了1度。 此时已是5月的上旬,家里的空调才关了没几天,又从制热转向了制冷。 幸好,刚下过雷暴雨,气温不高,屋子里的闷热也有所减轻。 周嵩怕热,袁月苓怕冷,这段时间,二人常为空调应该开几度而争吵。 “怕冷的应该迁就怕热的,因为冷可以盖被子可以加衣服,热却不能剥皮。”周嵩竖起指头说。 当时,袁月苓笑了一下说“好啊”,便把冬天的大衣穿上了。 才几分钟,周嵩就热得满头汗,连忙告饶。 “当然,我们这种情况比较特殊,不可一概而论。” 最终,周嵩只能忍受着比较高的空调温度。 然后他身上就会总是湿湿黏黏的,袁月苓也会很不舒服,然后一遍一遍催他去擦洗身体。 共生带来的弊病还远不止这些。 复活节那晚对郁盼望的驱魔看似大获全胜:名为“阿拉狄亚”的恶魔离开了郁盼望,郁盼望和袁月苓的共生关系也随之解除。 之所以说“看似”则是因为,阿拉狄亚非但没有离开袁月苓,他和袁月苓的共生关系反而进一步加剧了。 共生距离的限制急剧缩短,最终定格在了五米左右。 也就是说,只要他和袁月苓的距离超过五米,后者就会立刻失去意识,陷入生命危险。 这个玩笑就有点离谱了——应该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且不说这给他们双方的生活都带来的极大的不便,这还将袁月苓的生命置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五米,什么概念? 倘若俩人挤公交地铁,一个上去了另一个没能上去,车门一关开动,袁月苓人就会没了。 为此,周嵩提议凡是出门的时候,都要用手铐把两个人的手铐起来。 袁月苓思索良久,决定只在人流比较密集的场合这么干,至于平时,凡事小心为上便是。 想到自己追求袁月苓的时候,对方曾经要求自己不要靠近她小于五米距离,如今却是再无法大于五米,不禁有些讽刺。 当然,周嵩并不因此感到欢欣鼓舞。 他意识到,面对阿拉狄亚带来的威胁,不能再做鸵鸟了。 “按这个趋势,共生距离还会慢慢近一步缩短,如果有一天变成负的距离怎么办?”周嵩忧心忡忡地说。 “那……要不,我们就先变成负的距离?”当时,袁月苓眼波流转,勾上了周嵩的脖子。 “……”周嵩不露神色地把少女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拨开。 袁月苓和郁盼望的共生解除以后,周嵩与她胡天胡帝了一个礼拜,感觉身体被掏空,但是最后一步的尝试仍然没有成功。 为此,袁月苓甚至提出了打麻醉这种主意。 她的积极性过于反常,让周嵩产生了一丝怀疑。 “因为我爱你呀。”袁月苓这么解释说。 周嵩对此喵信喵疑。 他对这个事情积极性不高,一来是因为,在共生的加成下,擦边球已经足够快乐;二来,对于那种反常的痛楚,周嵩已经有点ptsd;三来,他对这段关系的安全感已经足够高,共生关系也使他的占有欲已经溢出,因此,反而不再急于求成。 甚至,在这种24*7无法离开对方视线的相处模式中,周嵩偶尔也会有一点点烦躁感。 “是不是男人啊,”上个星期,袁月苓还有点生气:“这么点疼都忍不了,我都可以,你不行,还说喜欢我?” “历史,我是心疼你,不忍心看你受这个苦,”周嵩嘻嘻笑道:“再说咱们还没结婚,要守诫命。” “自己怕疼就别往我身上揽,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守诫命你给我搬到隔壁去住。”袁月苓拉着周嵩的手,作势要把他丢出去。 “那不行,”周嵩死死抓住门把手:“我出不起另一份房租了。” 袁月苓:“……” “哎哟我的傻姐姐唷,”周嵩拉住了袁月苓的双手:“用你的小脚想一想,我能不想……让我们两个合二为一吗?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啊?等赶走了阿拉狄亚……” “那要是一辈子都赶不走她呢?” “胡安已经回意呆利的协会总部找同僚商讨对策去了,我这不是也每天都在研究这个阿拉狄亚女巫教派,寻找对策嘛?”周嵩劝道。 又是一声惊雷,将周嵩从回忆中唤醒。 他拉开椅子,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 看着一桌子的书本和纸张,周嵩有些烦躁地把它们推到了一边。 “那要是一辈子都赶不走她呢?”周嵩想。 好像,很久都没有玩游戏了,周嵩忽然想解解压。 开机,打开d盘,点开worldofwarcraftii文件夹,xe启动! 等等……周嵩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才打开文件夹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不自然的东西。 后退,后退……d盘,原本熟悉的红色长条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半蓝半白。 可用空间,12tb????????????? “学习资料”文件夹,0字节? 周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 …… 他站起身,把熟睡的袁月苓给摇醒了。 “干什么呀!”袁月苓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起床气了。 …… “你把我叫醒就是为了这事?是我删了,怎么了?”袁月苓气鼓鼓地说。 “不是,你不经过我的同意,私自删我硬盘里的文件,你不觉得这越线了吗?” “你吼我?”袁月苓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不是,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啊?这可都是我多年的珍藏——” “看着不爽,就删了。”袁月苓说:“刚才我就那样在你面前,你看都不朝我看一眼,然后趁我睡着了又去看片子?” “不是,我……”周嵩有些哭笑不得。 “我就是贱!白给,倒贴,都送不出去。”袁月苓低吼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腻了?” 周嵩呆了一会,挠挠头,一语不发地回到电脑前坐下了。 袁月苓脱下两只冰冰袜,团成两团,朝他甩了过来。 其中一只砸到了他,抽得脸颊生疼。 周嵩又想发火,旁边却传来了少女嘤嘤的哭声。 窗外,又是一阵白光闪过,数秒后,在窗畔炸响。 客厅里传来生气的吠声。 周嵩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关上了电脑。 今天晚上这游戏,注定是又没心情玩了。 第四十七章 阴影 周嵩要求袁月苓给他道歉,并且承诺下不为例。 袁月苓拒绝道歉。 为此,俩人冷战了半天,互相没怎么说话。 第二天早上,俩人望完弥撒遛完狗,周嵩照例开电瓶车载袁月苓去上学。 由于头一天晚上吵架到后半夜,周嵩精神不是很好,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是一场婚礼的新郎。 新郎身处的这个教堂不大,有着明显中式的风格。在木质的三角屋顶下,宾客稀稀拉拉,看不清面容。和煦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下,面前新娘的脸却深埋在头纱的覆盖下,丝毫没有被照亮。 “这位同学,你是否愿意以自己的灵魂起誓,接受袁月苓同学作为你的合法妻子,从今往后爱她,尊敬她,安慰她,关爱她并且在你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诚对待她,直至死亡?”罗神父手中托着厚厚的祭典,示意周嵩回答他的问题。 望着眼前被他缠了两年的女孩,新郎思绪奔涌。 两年多来,他在学生会任劳任怨,换来的也不过是更多凝望她背影的机会。 “我愿意!”现在可不是思前想后的时候,回答态度和答案本身同样重要。 罗神父满意地点点头,转向了我们的女主角。 “袁月苓同学,你是否……” “我……”女孩无声地开口,嘴撅起来,形成一个“不”字的开口。 新郎瞪大了眼睛,心脏都要从喉头跳出来了。 “是否可以就我上节课布置的这个规划方案,阐述一下你理解的设计思路和优缺点?” 新娘和新郎一起望向了罗神父。 听着罗神父郑重地重复刚才的问题,那眼神从疑惑到询问,再到恼火,最终定格在了嫌恶。原本洁白的无垢也在一片黑雾的浸染下陷入无光。 汗水淌进了新郎的眼睛,他隔着衣服死死攥着口袋里的小盒子,指望着那里面除了戒指还能有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方案是由伦敦首席建筑和城市顾问里查德罗杰斯在1992年.....”女孩忽然开口了。 周嵩猛地抬起头,却被讲台上罗教授秃脑门的反光晃到了眼睛。 醒来的那一瞬间,周嵩意识到,共生刚出现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件事),自己就反复做过这个梦。 圣诞夜的幻境中,那个教堂就是梦里的这个教堂。 此时,一席黑衣却穿着纯白运动鞋的女孩站在投影仪前侃侃而谈。 因为俩人正在闹别扭,今天的袁月苓又恢复了从前的着装风格。 “......之所以有这样的不足,并非他的专业水准不够,而是他低估了魔都的发展速度,也高估了华夏的发展速度。谢谢。” 女孩乌云踏雪般从讲台飘回了周嵩身边的座位。 “袁月苓同学的见解很有想法,看来下了功夫,很不错。”罗教授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浓重的关中口音依然中气十足。 “接下来是随堂测试……” 一阵小腹的坠痛突如其来地袭来,周嵩和袁月苓对望了一眼。 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了。 “罗教授,我肚子疼。”周嵩举手,罗教授向他点了点头。 周嵩快步走出教室,在门口等袁月苓。 袁月苓却迟迟没有出来。 罗教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袁月苓同学,谈恋爱也没有必要这么黏嘛。” 班级里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还是要给彼此留一点个人空间的,没必要上厕所也形影不离的,又不是中学生……” 周嵩站在教室门口,感觉两股中间有什么东西正在飞流直下。 袁月苓铁青着脸从教室里冲了出来,往女厕所跑去。 周嵩连忙跟上。 …… 袁月苓换好护垫,走出了公用卫生间,瞪着周嵩。 “内内,全脏了。”少女红着眼睛说。 “要不,下午的课翘了,我们赶紧回家吧。”周嵩连忙说。 “你忘了?你跟毛老师保证过,这学期100%出勤率。”少女的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这姓罗的傻逼,”周嵩恨恨地说:“我要他付出代价。” 一边说着,一边抱住了袁月苓,就此结束了冷战状态。 “狗子,这日子,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少女呜咽着说。 周嵩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抚摸着爱人的头发。 “哎,你们在这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口那边响起。 周嵩抬起头来,是辅导员毛老师。 “我正好在找你们,学校给你们单独安排了补考。”毛老师如是说。 …… …… …… 中午,周嵩陪袁月苓去生活园区旁边的小商品市场买裤子。 袁月苓买了一条黑色的裤子和一条黑色的胖次,用周嵩的亲密付付了款,径直去卫生间换了,二人干脆在小商品市场闲逛了一会。 “这个狄安娜,罗马的月神,”周嵩边走边说:“号称是路济弗尔,也就是路西法的姐姐。” “来头这么大?”袁月苓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和她的弟弟路西法,生了一个女儿,”周嵩继续说:“他们把她命名为阿拉狄亚,又称希罗狄亚。” “什么啊,亲姐弟乱伦吗?”少女的眼中流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貌似是的。”周嵩说:“女巫福音书上说,在那个年代,大地上有很多富人和穷人,富人把所有的穷人都变成了奴隶,在那个年代,许多奴隶遭受着虐待;在每一座宫殿和城堡中,他们都遭受着囚禁和拷打。 “许多奴隶逃了出来。他们逃出自己的国度,成为了小偷和恶人。他们晚上不再睡觉,而是谋划逃离和抢劫他们的领主,并将领主杀死。为了避免被奴役,他们藏匿在山林中成为强盗和刺客。” “听起来还真是……冠冕堂皇。”袁月苓点评道。 “反抗领主啦,反抗压迫者啦,反抗暴政啦,反正就是左派的那套说辞,”周嵩道:“将圣三位一体描述为三位恶魔,把神父和教会视为统治者的帮凶,无非就是这套东西。” “有没有可能,其实她们是对的?”袁月苓弱弱地说了一句。 周嵩瞥了她一眼。 “当然不可能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袁月苓连忙说:“不能听她们说了什么,而要看她们做了什么。” “将邪魔供奉为神明,将真神描述为恶魔,简直荒诞。”周嵩摇了摇头。 “很正常啦,”袁月苓道:“自己供奉的就是神明,对立的一方就是恶魔,屁股决定脑袋。” “可惜,她们对自己的神明也不怎么恭敬,”周嵩评价道:“我读了女巫们的咒语,里面除了对狄安娜和阿拉狄亚的祈祷以外,居然还会有一些强迫和威胁的语句。” “哈?”袁月苓吃了一惊。 “比如这一段,”周嵩拿出手机,翻到某一页。 “aradia!aradia!tanto 阿拉狄亚!阿拉狄亚!祈求你 perl''amorecheportihatuamadre, 为了你母亲对你的爱, eal''amortuoi, 以及我对你的爱, tipregrazia, 请给予我恩惠, 我向你祈求的恩惠 &agraziamifarei, 如果你赐予了我这恩惠, treifaraivedere, 你将向我显现三件事物, &risciare, 蛇的爬行, livre, 萤火虫的翻飞 eranatare 青蛙的歌唱 &agrazianonmifarai, 如果你不答应这些祈请, &unonpossaavere, 我想你将不再有 averepiupaebene, 不再有宁静和安息, etanotudebbasodarti. 即使相隔遥远你也将为此困扰。 eameraodarti, 直到你为我实现它, &iobri...chetupossatorrnar 你只能执行我的命令 &uodestino. 服从命运的安排。” “这……这也太邪恶了吧。”袁月苓打了个寒颤:“我要是那阿拉……阿拉什么的,我先灭了她们。” “撒殚崇拜的本质,就是自我崇拜,崇拜自己,极端的利己主义。”周嵩将手机揣回兜里:“而圣经让我们爱别人,孰恶孰善,一目了然。” “对了,”袁月苓似乎想到了什么:“既然狄安娜是一个罗马神,阿拉狄亚女巫教派又是从意呆利来的,为什么我在华夏也会受到她们的影响?” “21世纪了,文明之间的交流大大增强,你应该是很早就遭到了女巫的毒害。”周嵩分析道。 “华夏也会有这些女巫吗?”袁月苓喃喃地说。 “我没有查到这方面的资料,不过,杜鹏飞告诉我,在南棒国有她们的分部。” “南棒国?”袁月苓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春节去南棒国旅游的一家三口。 应该只是巧合吧。 “这些南棒国的女巫非常邪恶,”周嵩道:“杜公给我的资料显示,她们会在傍晚拐骗男性幼童,并将其阉割。” “……?”袁月苓蚌埠住了。 “幼儿园血案,在幼儿园贴满带血的卫生巾,殴打保守派老年妇女,线下暴力不支持她们的年轻女性。开放专用付费频道,滚动播放虐杀南棒国男性的作品。直播活吃男性,亲手掐死亲生儿子,拍照并配文字滚回地狱去吧魔鬼……这些女巫认为,消灭男性就是净化世界。” “神经病吧!”袁月苓浑身颤抖,捂着耳朵蹲了下去:“我听不下去了……” 周嵩把她扶了起来,拍着她的背。 “难道南棒国没有警察吗?”袁月苓发出悲鸣声。 周嵩耸了耸肩。 “怎么啦,周嵩,你又在欺负我们月苓?”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周嵩抬头,只见小朋友和学霸手挽着手,笑盈盈地和自己打着招呼。 周嵩一怔。 他分明看见,小朋友的背后……隐隐约约有一个新月形状的虚影。 周嵩揉了揉眼睛,那阴影便消失了。 “没有,”袁月苓定了定神。 她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买换洗裤子的,遂解释说,因为要去罗教授的设计院实习,所以来挑一些比较成熟的职业装。 那小朋友拍着胸脯说自己知道哪里能买到价美物廉的ol装,自告奋勇地要带袁月苓去。 虽然周嵩很不乐意,但是袁月苓却拉不下脸,四人遂打车来到汇南镇上。 周嵩坚决推辞了小朋友挑选的包臀短裙和高跟鞋,最终挑选了一套西裤装和2cm跟的小皮鞋。 小朋友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换装的袁月苓,摇了摇头:“老气,老气。周嵩,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大男子主义的毛病,活得跟封建时代来的一样。你看我们苓儿,这么漂亮的腿,我们羡慕都来不及呢,你却天天给她包得严严实实的。” “就是说啊,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怕把她捂住痱子。”学霸帮腔道。 周嵩的心中涌出一股怒气,刚要反唇相讥,袁月苓却拉了拉他的袖子:“没事的,我也觉得端庄一些的好。” 袁月苓对着穿衣镜左照右照,周嵩坐在皮凳子上看着她,心里却涌出一丝伤感。 在他的心里,袁月苓永远都应该是那个穿着运动服和白球鞋的青春女孩。 此时此刻,看着她身穿灰色的职业装,只觉得是沾染了社会的风尘,年华老去,青春散场。 “不过就是个实习而已……干嘛搞那么正式。”周嵩嘟哝道。 “小朋友,”袁月苓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想让周嵩跟我一起去罗教授的设计院实习,但是早上我跟罗教授说的时候,他好像不太同意,我记得你跟罗教授的关系也蛮好的……” “不过就是个实习而已……干嘛连这也非得黏在一起啊。”小朋友吐槽道:“我知道了,下午我和学霸帮你一起去说说吧,正好老头欠我个人情。” “谢谢啦。”袁月苓的眼睛弯了一下。 返程的路上,周嵩在心里问袁月苓:“这个什么破实习的事情,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啊。我们是是要去鹰国念书的,实哪门子习啊?” “说是实习,其实就是帮罗老头去帮忙打工做事,”袁月苓解释道:“上学期期末,我不是帮你去跟罗老头求情吗,他提出的交换条件就是让我这学期去帮忙,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说过吗?好像有,好像没有,周嵩没什么印象了。 “说到这个事情,我一直在想,这次补考的事情。” “补考有什么事情,到时候我们脑内交流,故意错开一些题目的答案,也就是了。吃一堑长一智。” “不是,我在想,如果他们说怕我们又作弊,把我们分开位置考,超过5米怎么办?” 袁月苓,再次蚌埠住了。 7017k 第四十八章 青春;职场;爱情;灵异 陆仁贾最近心情不太好。 本来,他一个躺平社畜,每天过得都很开心。 早上9点,他会准时来到公司打卡,然后去21层的pantry打上一杯卡布奇诺:少糖,多奶,绝不把疲劳带到工作中去。享受完咖啡,他才会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来,打开电脑,然后拿出手机,开始考虑午餐点谁家的外卖。 按照公司规定,晚上6点下班,通常情况下,9点走就不会被上司刁难了,偶尔会加班到10、11点,公司原则上禁止员工加班过夜,可以说是良心企业了。 更值得称道得是,不靠近重大节日的星期天基本都会放假,员工可以自由的选择来公司上班或者在家工作。 每个月20日公司都会给员工的账户里发放一笔金钱。发放的金额取决于员工上上上个月的工作表现,通常都很可观。员工可以用其中一部分用来感谢房东对他的好意收留,另一部分用来感谢银行过去对他的无私援助,还能剩下一小部分,基本可以允许他偶尔在家工作时可以吃点外卖以外的东西。 这样的生活,当然有着光明的未来。 组里一个女设计师,五年前刚进组的时候就是最靓丽的一朵娇花,现如今智慧和阅历爬上了她的嘴角眉梢,也让她的身形没有了短板。 但在这个组里,她仍然是那最靓丽的娇花。 三年前她有一个男朋友,后来因为她没时间约会黄了,对此陆仁贾觉得于心不忍,提出愿意亲自补偿对方受到的损失。 那女设计师十分感激,然后坚持谢绝了陆仁贾的好意。 于是,到如今,他们仍然作为伙伴一起拼搏奋斗着。 破坏这种奋斗精神的,是老罗最近塞进来的两个实习生。 其实一开始老罗说要塞进来一个女大学生的时候,陆仁贾还是挺开心的。 虽然不一定抱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总是看着赏心悦目,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结果后来就变成了女大学生和她男朋友,捆绑销售。 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那女大学生穿得跟个银行职员一样老气横秋,却仍无法掩盖她的美貌和青春靓丽。 女大学生的身后跟着一个男大学生,穿着上面印着广告的大t恤衫,超短裤和人字拖,露出修长的大腿来。 陆仁贾认为,此子虽然不能说是平平无奇,但至少也是泯然众人,很难想见他们竟然是一对小情侣。 情侣去死!陆仁贾在小玻璃房会议室里面打了一套军体拳。 出来以后,他故意把这两个人安排在组里的两个对角,一个在他左边,一个在他右边。 尽管如此,还是阻挡不住这两个人的卿卿我我。 上班时间倒是没偷聊qq,中午吃饭都在一起也就算。 可为什么每次其中一个人上厕所,另一个人也要跟过去,站在厕所门口玩手机? 这件事情逐渐引起了其它组的人的议论,陆仁贾找袁月苓谈了一次,说得比较委婉。 少女低垂着眼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她乖巧地答应着,出去以后依然故我,两个人一起上厕所。 年轻人,缺乏社会的毒打!陆仁贾咬牙切齿地咬碎了笔帽。 说到工作的表现,袁月苓倒是很不错,可那个周嵩却是混子中的战斗机。 陆仁贾每次从他的身后走过时,他都会飞快地alt+tab或者按下窗口最小化按钮。 饶是如此,陆仁贾还是瞥到过几次周嵩屏幕上的内容:他似乎总是在看一些哲学、宗教和神秘学方面的pdf。 陆仁贾找老罗告状,老罗说:“你别管他,他一个月就600块实习工资,我养得起。 “开头我没想招他进来实习的,说白了,是袁月苓非要带他进来的,他进来就是来盯他老婆的,明白了不?” “明白了。” 放下电话,陆仁贾陷入了沉思。 在陆仁贾尚且青春年少的时候,他读过一本名叫《青春散场》的文青,男主和女主恋爱4年,相敬如宾,结果在大四实习的时候,女主嫌弃男主不上进,被实习经理温柔地占有。 当时陆仁贾被毒得一个星期心情不好,转瞬间,自己却成了“实习经理”。 实习经理和实习经理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陆仁贾十分惆怅。 如果仅仅是狗粮管饱,那还只是一些情绪上的事情。 毕竟陆仁贾是一个理智、成熟、有意志力的成年人。 可是后来,那周嵩一到六点就准备下班,严重影响到了本组的工作节奏。 本来,陆仁贾是巴不得他早点走的。 可是他一走,袁月苓就也要跟着走。 陆仁贾去做袁月苓的工作做不通,只好去做周嵩的工作,还自讨腰包请他们吃必败客的披萨。 哦,对了,还动不动请假,一请假就是两个人。 2035年的今天,生育率持续下跌,离婚率已经和结婚率持平,竟然还有这么黏成连体婴儿的情侣,竟然还有这么低眉顺眼、百依百顺的女孩子。 希望那男的是富二代吧,可一定要是富二代啊。 只有这样,陆仁贾的心态才可以平和一点,才可以心服口服一点。 可是看他那打扮,和平时抠抠索索的样子,也不像什么有钱人。 某天中午,陆仁贾吃完外卖,端着咖啡杯往工位上走去的时候,听到吧台那边传来一阵女孩子们兴奋的叽叽喳喳声。 “老陆,老陆,你快过来看。”胖胖的女设计师朝他弯着手。 “什么呀?”陆仁贾狐疑地往吧台走去。 女设计师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段斗音视频,在大礼堂的舞台上,一位少年在彪海豚音。 货真价实的海豚音,陆仁贾一开始还以为是配音。 “这小伙子,长得有点像我们组那个谁啊……”陆仁贾点评道。 “什么叫像,就是!”女设计师道:“老陆你再看看旁边那个跳舞的女孩子是谁?” 陆仁贾拿过女设计师的手机,眯着眼睛打量着。 在周嵩的身旁,袁月苓一边跳舞一边为他和声伴唱。 她身着一款夏日的jsk款,以暗黑和红色组成,在雪纺的材质上增加了很多细节的蕾丝设计,单是胸前和裙身的蕾丝精致程度就让人赞叹不已,袖口和胸前缎带的设计也别出心裁。 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陆仁贾很不甘心地在内心作出了这样的评价。 “所以,他俩上周请假,就是搞这个去了?”陆仁贾把手机还给女设计师。 “是啊,这是汇南大学城的联合校园歌手比赛。”女设计师解释道。 “拿了第几名?”陆仁贾问。 “没有名次,人家是评委,最后上去压轴表演的。”女设计师回答道。 陆仁贾噎住了。 “老陆你是不知道啊,这条视频现在上了斗音热搜和围脖热搜,说不定他们俩呀马上就要辞职出道了呢。” 陆仁贾仰起头,咕咚一口把剩下的,已经凉了的咖啡一饮而尽。 不服不行啊。 我要是也能有这嗓子,我也能找这么漂亮又性格好的女朋友。 我也可以上班天天光明正大地摸鱼,六点钟准时走。 等等,我还上什么班呀…… ——分割线—— 晚上十时许,周嵩骑着小电驴,载着袁月苓,披星戴月地回到了沙川。 “我说你啊,一张草图画了两个星期,你也稍微认真一点吧。”袁月苓抱怨道。 “一个月600,还要996,我认真他奶奶个腿。”周嵩道:“胡安给我布置了多少作业,你是不知道?” “可是,实习不是去赚钱的,是为了学习,为了锻炼,而且你把老罗得罪了,后面还过不过了?” “我锻炼什么啊我以后又不干这行,”周嵩不以为然道:“我出勤率够,考试分高,老罗也拿我没办法。” “你确定学校老师要整你,找不到办法?”袁月苓气呼呼地说。 周嵩和袁月苓刚踏进玄关,唐小洁和生气就迎了上来。 “生气!小洁。”袁月苓弯下腰,一把将生气抱在怀里:“让我看看今天尿了没有?” 周嵩只觉得上身一沉,被重物压着,看着袁月苓进客厅去了。 “没尿没尿,”唐小洁回头喊道:“我今天没课,溜过狗了。” “谢谢小洁!”袁月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玩她的狗。 “周公子,”唐小洁结果周嵩手里的书包:“今天有星探联系小洁,说要包装你们俩出道。” “啥玩意儿?”周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 …… 周嵩喊袁月苓去洗澡,袁月苓却只顾着玩生气,让他自己先去。 一直到她觉得全身被浸泡在了热水中,这才放下生气,拿了换洗衣服,向浴室走去。 此时已入初夏,他还泡澡,真是病得不轻。 …… 浴室的门被轻轻地移开,把头发盘起来的少女抱着一个盆挤了进来,又回身把门锁好。 “来了啊。”周嵩懒洋洋地说。 袁月苓把灰色的西服外套留在了房间里,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和灰色西裤以及肤色的短丝袜。 这条西裤两侧松紧腰,收腰效果相当不错,塑造了职业女性的曼妙身材,简洁利落裤脚,纤细瘦腿拉长腿部曲线,中腰设计,贴合腰部,视觉上增添了时尚感。 她就这么穿着它们迈进浴缸,在周嵩的对面躺下。 周嵩立刻感到全身被湿衣所包裹的沉重感。 “今天这么好兴致?不热呀?”周嵩笑着问。 灰色的西裤被浸湿以后,呈现出更深的颜色,皱巴巴地紧紧贴在她的腿上。 “你还知道热啊。” 袁月苓把两只脚搁在周嵩的胸膛上,周嵩捧起其中的一只,在湿漉漉的袜底上舔了一口。 “别舔!”袁月苓呵斥道。 “其实马上天热了,你没必要天天穿成这样上班的。”周嵩说:“我看别的女同事也都是随便穿的啊。” “上班就要有上班的样子。”少女的手划着浴缸里的水。 “跟你说,我爸明天要来,我们明天6点就得走。” “又要早退啊,陆仁贾又要发牢骚了——你爸又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说来看看咱们。陆仁贾爱发牢骚,随他去呗。” “你这么老是早退,影响我工作,可不太行。” “啥玩意儿就早退,天天996还不给加班工资,我爸说这是犯法的,”周嵩道:“我爸以前是劳动局的,这你知道吧?他跟我说,这种单位,收集好加班证据,等离职的时候来一波仲裁,稳的。” “神经病啊,以后我还在不在这圈里混了?”袁月苓翻翻白眼。 “有啥好混的啊,”周嵩说:“唐小洁跟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我不想出道,就想搞建筑。”袁月苓认真地说:“这是我从小的理想。” “或者你也可以业余时间搞搞直播什么的,”周嵩说:“也能赚不少钱。” “周嵩,”袁月苓柔声道:“你知道我这人天性不喜欢抛头露面,这次陪你上台演出,也是因为距离限制,你非要上去唱,我是为了陪你——” “你就是传说中的,能够靠脸吃饭,却非要靠实力吧。”周嵩有点郁闷:“你不喜欢抛头露面,哪次学校搞活动不是你做女主持?” “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是我,”袁月苓纠正道:“而且我也是被学生会逼的。”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可赚钱了……” “周嵩,虽然我从小家里都很穷,可是我觉得,钱不是全部。” 袁月苓让周嵩站起身来,转过去,为他擦着背。 “就像找对象也是,我为什么没有找有钱的男朋友,却选择了你呢?是因为你……” “你说这话真的不是送给我吐槽的吗?” “是因为你也有自己坚持的梦想,不是吗?”袁月苓劝道:“你不做驱魔人了?你要抛弃你师父了?” “不冲突嘛,”周嵩抬杠说:“神父修女也能去参加选秀节目呢。” “总之,你要去就去,我不拦着你,但是别拉着我——”袁月苓话说了一半,想到了什么,又沉默了。 “怎么了?” “要是共生的距离一直解决不了,好像你做什么都得拉着我。” “……好像是这样。” “狗子,其实一开始我是反对你做驱魔人的,但是你一直坚持,我也就支持你了,”袁月苓柔声道:“你也一定会支持我的理想的,对不对?” “当,当然……” “你摸着良心说,我现在是不是什么都顺着你?”袁月苓从后面抱住了周嵩:“只有这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娱乐圈的水浑得很,我不想淌,我也不想当什么搔首弄姿的女主播……” “主播也不一定要搔首弄姿吧。” “周嵩,让我只对你一个人搔首弄姿,好吗?” “月苓……” 第四十九章 实至名归 “狗子,上次的事情,我和你道歉。”袁月苓冷不丁地说道。 “什么事情?”周嵩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经过你同意,删你电脑的里面,是我不对。”少女道。 “嗯哼。”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袁月苓说:“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还是希望,你能把目光放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还没等周嵩回答,袁月苓便在周嵩的身后跪下了。 周嵩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哗啦的水流声,少女吩咐道:“转过来。” …… …… …… …… …… …… …… 周嵩感觉自己被一把剪刀喀嚓剪断,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 …… 周嵩醒过来的时候,浴缸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 水面上漂浮着袁月苓的衬衫、两只丝袜和一丁点儿的血丝,袁月苓已经不见踪影。 “月苓?月苓?”周嵩在心里呼唤。 没有任何回应。 周嵩站起身来,看到袁月苓已经帮他把换的衣服拿好了放在一旁。 周嵩换上衣服回到房间,还是没看到袁月苓。 “月苓?月苓?”周嵩在别墅中寻找袁月苓的身影。 他没有找着。 周嵩在心里搜寻袁月苓的位置。 一片寂静,好像所有的联结都被切断了。 生气的狗窝空着,似乎也不在家。 袁月苓……走了? 牵着生气走了? 周嵩一时有些恍惚。 等等,她怎么能够离开自己5米以外? 共生,解除了? 周嵩觉得自己的周身格外安静,他无法再感觉到袁月苓的肌肤所感觉到的东西。 都……结束了? 还是说,这是一场梦而已,就像圣诞夜那天晚上的“解除”那样? 月苓呢? 因为发现共生被解除了,所以立刻头也不回地走了吗? 怎么可能。 周嵩嘲笑着自己。 上次共生解除,不是还好歹耍了一招金蝉脱壳吗? 这半年来,他们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基础,袁月苓又刚刚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他。 怎么可能跑了啊。 周嵩跑回卧室,打开衣橱,袁月苓的衣服什么的都在。 对了,电话。 因为已经习惯了用心声沟通,他一时半会竟然没想起来,自己还能打电话。 他把手机拿到手里, 电话拨通了,然后被干脆地按掉。 就在支撑希望的廊柱一并断掉前,玄关处传来了开门声。 周嵩跑了出去,飞步下了楼。 袁月苓松开了生气的缰绳,后者迈着飞快的步子从周嵩的身边穿了过去。 少女身穿一件黄色的单薄连衣裙,光脚穿着拖鞋,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了,狗子?” …… …… …… “好啦,好啦,狗子乖。”卧室的床上,袁月苓抱着周嵩,拍着他的背:“狗子,你也太没有安全感了,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跑掉呢?” “我就是一下子……吓到了。”周嵩哽咽着说:“我醒过来,你人就没了,我已经习惯了和你共生的日子,忽然一下子,啪,没了……” “好啦狗子,”袁月苓温柔地吻着他的脸:“共生没了不是好事吗?你看,我现在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嗯。”周嵩破涕为笑:“不过你也太突然了,都不提前告诉我,我都没反应过来……而且,而且……” “好啦,提前告诉你,你又要紧张,不就又失败了?”袁月苓在周嵩的耳边说着:“我可告诉你啊,我这人老封建老封建了,你要是敢不对我负责,敢不要我,我一定让你死。” “死太便宜,对你不负责任的人值得更丰富多彩的下场。”周嵩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放心了下来。 “好了,挺累了的,睡觉吧。”袁月苓放开周嵩,爬到床边,关上了灯。 周嵩想要再来一次,袁月苓拒绝了:“不要啦,还很疼呢,你不疼了吗?” “没感觉了。”周嵩如实说道。 “果然是共生解除了呢,”袁月苓点了一下周嵩的鼻子:“就算是这样,你以后也不要忘记,多考虑我的感受呀。” “嗯嗯!” 是夜,二人相拥而眠至天明。 周嵩记得,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做了。 第二天早上,袁月苓没有像往常一样叫醒周嵩,而是自己溜了狗去上班了。 周嵩再次感到恐慌,不过手机里有袁月苓的威信留言。 “我去上班啦,今天就不叫你一起了,想让你多睡一会吧。 “回头我和老陆说一声,以后你就好好在家做好你师父的功课吧。 “放心,我今天会早点下班来见你爸爸的,你先就去接他吧。 “厨房冰箱里有菜,你自己用微波炉热一热吃,餐桌上有三明治。 “生气我早上已经溜过了,你中午和晚上记得各溜一次。” “有事你给我发微信,我看到了就会回的。 “狗子,不要七想八想,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啾咪。” 周嵩拿着手机,愣了半天,心里百味陈杂。 他觉得有点不开心。 先是自说自话删他的片,再来是自说自话替他辞职,完全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其实就算共生解除了,他也想跟月苓一起去上班的。 忽然之间,就这样丢下自己一个人了说…… “你别替我辞职呀,你替我请假,我还是想要上班的。”周嵩回了一条讯息。 袁月苓没有回他。 他给袁月苓打了两三个电话,袁月苓都没有接。 周嵩有些恼火。 摆脱了共生的感觉很奇怪,不管是对周嵩来说,还是对袁月苓来说,都是如此。 但是对于周嵩来说,这种忽然之间失控带来的空落落的感觉,尤其让人怒不可遏。 他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冲到公司去。 可是袁月苓把他的电驴骑走了。 “是这样的,刚和月苓姐……我是说,月苓解除共生了以后,我也是花了一个礼拜才慢慢习惯过来,你们俩的时间就更长了,是需要适应的。”在电话里,郁盼望轻柔地劝道。 碎月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柔然终不还。 ————————————神麚二年夏黑山北麓魏军前锋营地———————————— 月明星稀,巡逻队的歌声渐渐飘远。一位披甲军官将战马交于辕门军士,疾步穿过营地,向中军大帐赶去。 陈永福跟随将军征战已四年有余,从普通一兵积功升至前锋营副将,他非常清楚,将军不喜欢夜间被打扰,也非常清楚,将军即使就寝也绝不会褪去铠甲。 将军正在用一把匕首郑重其事的在配剑满是刻痕的剑鞘末端,刻上一条新的刻痕。 “老陈,什么事?” “报将军,这些天偷袭咱们补给线的柔然人小队,今天上钩了!抓了六个活口,剩下死了。个个都有尖狼牙,这是一支精锐。” “咱们有伤亡吗?” “将军设计的陷阱厉害,咱们只有两个兄弟轻伤,没大碍。” “俘虏人在哪?” “营外刑台,等几个时辰天亮了咱们就......”陈永福的声音难掩自己的兴奋和喜悦。 “跟我去看看。” “一颗尖狼牙十条魏军命啊大哥!他们可是个个都有.......” “不跟我的话可以去休息了。” “......” 营北辕门外,六个被五花大绑的柔然战士跪在空场上一字排开,每个人身后站着两个持刀军士。 “话,本将只讲一次,你们听好了。” 将军的目光一个个扫过这些柔然人,他们身上几乎都有不轻的伤,即使没有绑绳,也已经无力再战。 “你们中间只要有人愿意归降,不仅他自己可以活,他今天在这里的伙伴都可以活,我可以给你路费去想去的地方生活,本将说话算话。” 意料之中的寂静。将军并没有尴尬,他踱到队伍一端的柔然战士面前,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 “你,愿意活下去吗?” 这是个最多十八九岁的青年,眼角眉梢是伤疤和烟尘遮不住的稚气,颈间吊坠的一枚三寸长尖狼牙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柔然勇士誓死不降!” 将军点点头,起身走向第二个人。 身后,陈永福已经割开了那个少年的喉咙,奔涌的鲜血染红了那颗狼牙,浇灌入了他脚下干枯的土地。 “呸!” 不等开口,一口唾沫已经袭上将军的衣甲。将军摇摇头,走向了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年龄稍大,体格魁梧,神色亦是坚毅。他的右腿被一支破甲箭射穿了,仅剪去了箭头和尾羽,所以只能勉强倚着左腿跪着。陈永福注意到,他颈间没有狼牙也没有项链。 “你,愿意活下去吗?” “......” “我想活!” 这不是眼前这个人在说话。 声音不高的话语却如雷闪划破了肃杀的气氛,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队尾的柔然少年。他一边重复呼喊着“我想活”,一边以膝为足挣扎着爬向将军,看押的军士看到将军的眼色,也没有阻拦。 将军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盯了好一会。他比先前第一个柔然战士更年轻一些,肤色苍白,身材纤瘦。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也没有狼牙项链。 一个好运的新兵蛋子。陈永福看着自己从军这些年见到的第一个乞降的柔然俘虏,心里这般想着。 其余的几个柔然战士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便是如暴雷般的怒吼唾骂,若不是有军士弹压,他们简直要张嘴咬死这个可耻少年兵。 “你们这些人都应该好好谢谢人家!” 甩下了一声呵斥,将军让陈永福把这个柔然少年带回了中军帐。 中军大帐中现在只有,端坐将台之上一言不发的将军,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柔然少年,凛然持刀侍立一旁的陈永福。 “柔然这是没男了人?”沉默的许久的将军终于开口了。可是这话让陈永福听来摸不着头脑。那个柔然少年显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很快,疑问就有了答案。 将军大踏步走下将台,揪起柔然少年的衣襟,一把扯开他的领口。陈永福看见了浅粉色的中衣、洁白光滑的...... “女、女、女、女人?!!”陈永福有些语无伦次。他没有看见,那领口底下藏着的项链上,坠着五枚闪着寒光的尖狼牙。 那个柔然少女吓的蜷缩成了一团,满眼都是泪水。 “今晚本将要亲自夜审此贼,以解连日征战之乏,陈副将要不要一起啊?” “不、不了,将军慢审,将军慢审。” 陈永福匆匆奔出中军帐,“将军夜审,恐涉军机,都给我滚远点!”他大声吆喝着驱赶走了附近守卫的军士。 中军帐内,回过神来的柔然少女再一次跪伏在了将军脚下。 “名字。” “我叫萨仁。” “月亮的意思。” “将军博闻广识。” “样貌不错,你跪我所为何事啊?” “萨仁不想死,只要将军饶萨仁性命,萨仁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少女又跪爬半步上前,用袖子去擦拭将军战靴上的灰尘。 “什么都愿意做?”将军抽开脚,扶剑俯身凑在她的耳边,似乎是在嗅她身上的气息。 少女跪坐起身,身体后倾,但没有更多躲避,眼神也变的迷离起来…… “你最愿意做的事,将军突然在少女的耳边开口了。 “恐怕是杀我吧?” 柔然少女眼中的迷离瞬间消失,她开口从舌下翻出一枚锋利的刀片咬住,甩头划过将军的颈项,带出一缕淡红。见未得手,她紧接着执刃于手,又攻了几招,但很快不敌,被将军执剑鞘击飞了武器,人被踩在脚下。 “失手了,真遗憾吧?” “这一次是你运气好,但是我们不会罢休的!”少女的口气依然凶狠,但人已经动弹不得。 “你们的男人都死光了吗?!”将军忽然有些失态。 少女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盯着面前的沙地,“柔然壮士多得像大漠里的砂子,我自愿替父从军,为国尽忠,踩死你们这些魏国蝼蚁,我们柔然女人就够了!” “今天来的这些人,袭扰粮道是假,助你诈降行刺是真。无论事成与否,你们都注定十死无生。”言语间,将军的剑刃已经贴上了少女的脖颈。 第五十章 等待袁月苓 (昨天的章节后来又编辑新增了2000字内容,请先返回阅读,再观看下面的内容。) 听郁盼望说要来,周嵩紧急收拾了一下卧室里的杂物,还拖了一下客厅的地板。 然后他坐到沙发上,翘着腿,尽量揣摩一切从来都是如此的心境。 他拿着手机,看着袁月苓发来的回信,打了两行字,又删掉了。 就你忙啊,哼哼,我也很忙。 周嵩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回味起昨天晚上在浴室里的情形。 无论怎么回味都不会厌倦。 只可惜一到关键时刻就昏迷断片了,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完全成功? 周嵩想着这些事情,就感觉到,袁月苓还在他的身边。 …… …… …… “叮咚,叮咚,叮咚!”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队又开始立大功。 周嵩连忙提好裤子,往门口跑去:“生气,别叫!” 门打开的一刹那,强烈的阳光照了进来,比阳光更炽烈的,是少女明媚的笑容。 郁盼望头上戴着一顶淑女帽,身穿到小腿的红裙子,蕾丝边短白袜配搭扣小白鞋。 周嵩给她拿了拖鞋,引她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不用不用,我不渴。”郁盼望的气色好了很多,脸色恢复了红润,身上的伤也几乎都痊愈了。 她翘起小腿,足尖颠着袁月苓的拖鞋,环顾四周:“你们这不错啊。” “还行吧,不如你家。”周嵩讪笑道:“我的胖哥呢,怎么没来?” “他呀,”郁盼望撇撇嘴:“跟我妈去集团实习了。” “哈……实习。”人人都在实习,只有周嵩自己被抛下了吗? “所以……你俩这事儿,算是订下来呗?”周嵩不经意地问道。 “诺。”郁盼望向周嵩伸出左手。 晶莹剔透的中指上,戴着一枚小型钻戒。 “呀咧呀咧,”周嵩靠在沙发背上:“妒忌使我变形。” “你难道不应该恭喜我吗?”郁盼望嘟起嘴:“羡慕嫉妒恨的话你也给袁月苓买一个去啊。” “哪有那么多钱啊……”周嵩嘟哝了一句:“钻石都是智商税。” 话音刚落,周嵩就发现自己又交了情商税,好在郁盼望并不以为意,只是将身体微微前倾:“其实我来找你,主要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你……你说。”周嵩说。 “共生为什么忽然解除了?你做了什么?”郁盼望的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我……” “你给她驱魔了?” “没有。” “共生解除以前,你们俩做了什么?” “……”周嵩面露难色。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猜都猜得到。”郁盼望叹了一口气。 “什……” “我劝她不要听那瞎子的话,但是她不听。”郁盼望道:“这么大只的女儿真的很难教。” “瞎子?!”周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那天瞎子对袁月苓说的话,她虽然没有告诉周嵩,却告诉了郁盼望。 “原来你不知道。”郁盼望有些意外。 在周嵩的逼问下,最后她还是说出了实情。 “原来如此……”周嵩沮丧地说:“难怪她会这么积极,我早该想到的。她又瞒着我,利用我……” “你别这么想,”郁盼望连忙劝道:“对月苓来说,她一定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认为你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最后才会去这么做的。” 周嵩对这话将信将疑,但是信了这话心里会好受一点,于是就信了。 “你觉得,阿拉狄亚离开她了吗?”周嵩问。 “我不知道,”郁盼望的神色似有一些悲哀:“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我已经看不到牠了。”周嵩承认道。 “还是别太掉以轻心。”郁盼望提醒道。 “自然,”周嵩道:“饿了吗?带你出去吃饭吧。” 郁盼望瞪大了眼睛:“我以为你会在我来的路上把饭做好呢。” 周嵩耸耸肩:“我也想,共生没了以后,我不会做饭了。” “实惨!”郁盼望捂着嘴笑了起来。 周嵩带郁盼望出门吃饭,顺便把生气带出去溜。 少女一手提着一把没有撑开的遮阳伞,另一只手牵着狗绳,生气对她已经没有敌意了,一会儿在她面前欢脱地跑着,一会儿凑到她的脚踝处蹭蹭嗅嗅。 “这狗很喜欢你呢。”周嵩说。 “都说五伤圣方济各能和动物对话,我要是也有这种能力就好了。”郁盼望说。 “我可不想有这种能力,”周嵩打趣道:“否则我就不忍心吃肉了。” “说的也是啊。”少女笑道。 附近没什么高档饭店,周嵩带郁盼望在一家普通的馆子吃了饭,后者也没觉得有啥不适应。 吃完了饭,天阴沉了下来,俩人遂决定再去低水湖边走走。 周嵩把手插在裤袋里,和郁盼望并肩走着,有一段时间,俩人谁都没有说话。 郁盼望甩开的手臂偶尔会碰到他,他也时不时会不小心撞到郁盼望的肩膀。 两个人并排走又不能牵手的话,好像挺麻烦的,周嵩想。 走累了,俩人在滴水湖旁的一架长椅上坐下了。 一阵微风吹过,一望无垠好像镜面的低水湖面上起了褶皱,很快又被抚平不见。 “说起来……”周嵩看向身旁的少女:“你今天不上学吗?” “最近爸妈在帮我办转学,可能下周或者下下周就要去了吧。”少女闭着眼睛回答道。 “好好的,转什么学啊?”周嵩脱口而出,随即想到,应该是圣诞夜晚上的遭遇,让她对女中的校园环境有些ptsd吧。 郁盼望没有回答,直接转移了话题:“你和袁月苓来过这吗?” “嗯,有时候会来。” 周嵩给郁盼望讲起自己和袁月苓来湖边的情形,通常是晚上,他们也会坐在这张长椅上歇息,还会在这里接吻。 那时候,生气就像现在一样,乖乖地趴在长椅的下面,好像是一个脚凳。 偶尔的,袁月苓会把一只脚伸进水中,拨弄着湖面。 周嵩下意识地看了看郁盼望的搭扣小白鞋,心想这个真好看,回来要给袁月苓也买一双。 郁盼望顺着周嵩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脚,周嵩连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你和胖哥哥,真不愧是好兄弟。”郁盼望揶揄道。 周嵩当然知道她意有所指的是什么,有点臊。 “呃,毕竟我和他同居的时间比你俩长多了,臭味相投也是正常的。”周嵩笑道。 “什么就同居了,”郁盼望低下头去:“胖哥哥只是住在我家而已。你和袁月苓这才叫同居——话说回来,你们这样不好吧?” 周嵩有些心虚,赶紧发动转移话题技能:“所以说,你和胖哥处得还不错吧。” “不错倒是不错,就是他这人有点……卫生习惯不太好,太懒了,”郁盼望开启了吐槽模式,狠狠批斗了胖哥的生活习惯。 周嵩笑得前仰后合,把胖哥在寝室的种种事迹添油加醋了一番。 “……你知道他最夸张的时候,连续一个星期没有下床——除了上厕所,全都在床上进行,我都想给他买根管子。 “……有一阵子他那个衣服都堆在地上,像山一样,然后他就坐在衣服堆里面玩电脑。 “……我们寝室本来不是4个人吗,后来都搬走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才叫我过去住了。 “……我一进门,那股味唷……有点像尸臭的味道。”周嵩忽然止住了,因为她发现郁盼望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笑什么笑,你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袁月苓都跟我说了!”郁盼望说:“没想到你是这样出卖兄弟的人。” “呃……我必须严正申明……我刚才说的都是带有艺术加工成分的,主要是为了节目效果,切勿当真……” 二人一路说笑着,牵着生气往家走。 生气好像特别喜欢郁盼望,跑得比哪一天都更欢脱,郁盼望也就跟着一路小跑。 于是,周嵩不再和她并肩行走,只是手插着裤腰带跟在她身后。 少女的心情也不错,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的,两根马尾也随之一跳一跳。 “盼望。”周嵩叫道。 “嗯?”少女停下脚步,回身望他。 “没事,叫叫你。” “有病。”郁盼望嘟哝了一声,并没有真的生气。 …… …… “这就是你和袁月苓的房间啊,”郁盼望背着手转了两圈:“看着还挺干净的。” “那是。” “肯定是袁月苓天天给你收拾打扫。” “才不是,我也干活的!”周嵩抗议道。 郁盼望走到书桌前,拿起周嵩倒扣在桌上的书:“《论存在者与本质》?进度这么快,看得懂吗?” “看得懂,但又不完全懂。”周嵩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只能一边看一边问胡安,但是胡安很忙,有时候……” “哪里不懂,请教我呀。”郁盼望大大咧咧地往周嵩的电脑椅上一坐,脚一蹬,转了一圈。 “真的?你看过?”周嵩有些惊喜。 周嵩拉过另一把椅子在,老老实实地跟郁盼望讨教起问题来,盼望一一给他解答,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盼望,你太厉害了,”周嵩感叹道:“你以后也要读神学吗?” “我不读,”郁盼望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妈妈说女孩子读神学没什么用,又不修道。喂,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游戏?” 郁盼望自说自话地打开了周嵩的电脑。 周嵩心里暗暗感谢袁月苓把硬盘里少儿不宜的东西删光了。 “你家不能玩游戏吗?”周嵩好奇地问。 “没,妈妈说游戏是虚度光阴,对灵魂没有益处的东西,”郁盼望回答道:“还说老许当年就是被游戏给耽误了。” “这……我接不上了。”周嵩蚌埠住了。 “快点,一会儿我就得回去了,有啥好玩的?” “那,你看看这个《仙剑奇侠传13》,可能适合你。” “好像不错,上学期我听班上的好几个人说过。” …… …… 周嵩坐在郁盼望的身旁,看着少女开心地打着游戏,自己坐在旁边指点江山,心情也不禁也跟着少女一起雀跃起来。 他端详着少女的侧颜,原本白皙光滑的脸颊竟然冒出来了几颗不太明显的小痘痘:“郁盼望,你长痘痘了。” “我长了,就长了。”少女满不在乎地说。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床上,周嵩不禁想到了那个三年级时的黄昏,他在青梅竹马家里,也是这样看着她打游戏…… 那一天,小周嵩下意识地凑上去,在青梅竹马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就好像吻妈妈一样。 …… “天黑了,我得回去了。”郁盼望的声音将周嵩从回忆中唤醒:“这个怎么保存啊?你帮我留着这个存档,别覆盖了。” 周嵩送郁盼望出去的时候,唐小洁刚好从玄关进来:“周嵩,外面有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咦,咦咦咦咦咦,盼望?” “那是我的保镖。”郁盼望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你怎么看到我回来就要走啊,再坐会儿呗。”唐小洁劝道。 “不行……”郁盼望把一只手掌竖着放在嘴边:“再不回去,我妈就要回来了。” “好吧吧……” 周嵩和唐小洁把郁盼望送上商务车,坚叔和他们俩挥了挥手,升起窗户。 二人目送着mpv远去的身影。 “等会月苓回来,你别跟她说盼望来过啊。”周嵩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唐小洁叮嘱道。 “周公子,你变了。”唐小洁似笑非笑地说。 “不是,主要是月苓这人,醋劲儿大……哎?” 前方的路口,出现了一盏远光灯,由远及近,停在了周嵩和唐小洁跟前,熄灭了。 “你俩杵这干嘛呢?”黑色衣裤和白色运动鞋的女孩分开双腿,用脚刹住了电瓶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俩。 “啊,我们这不是在等你回家吗?”周嵩笑嘻嘻地说。 “周嵩你可以啊,一天不回我信息不接我电话。”也没管唐小洁在场,袁月苓直接手点着周嵩说道:“爸爸来了吗?” “还没呢。”周嵩双手接住了袁月苓抛过来的一袋水果。 袁月苓轻轻拍了拍唐小洁,径直朝家门口走去。 生气奔了出来,袁月苓一弯腰,牠就一跃扑进了她怀里。 “生气!”袁月苓喊道。 7017k 第五十一章 旧考题,新答案 (回馈新老读者,今天开始免费更新) 袁月苓放下生气,回房间换了衣服,出来看到周嵩,劈头就问:“今天有客人来吗?还进里屋了?” 周嵩心知袁月苓既然这么问,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痕迹,若是撒谎反而给自己挖坑,遂老老实实回答道,郁盼望来过。 令他意外的是,袁月苓没有吃醋也没有生气,只是责怪周嵩为什么不留郁盼望吃饭。 “她说她妈快回来了,就匆匆忙忙走了。”周嵩说道:“你为啥不吃醋啊?” “我代母来我为什么要吃醋?”袁月苓奇怪地白了他一眼。 “可是你以前都……” “你这在家一下午也不说准备晚饭?你爸来了吃什么?”袁月苓打断了他。 听到周嵩解释说他失去了烹饪技能,袁月苓不高兴了:“那你不会下个app自己学吗?” 数落了他几句,袁月苓系上围巾冲进厨房做饭,幸好,冰箱还有多的食材。 饭做了一半,周卫东就到了,袁月苓和生气迎出来:“周嵩,周嵩,你爸来了,快下来!生气!别叫!叔叔,我菜还在锅里,我先去盯着啊。” 那生气不依不饶地鬼叫,周卫东作势要踢,牠才跑远了,继续对着周卫东叫。 “去!”周嵩下得楼来,脚尖从生气肚子底下挠了挠它的肚皮,生气朝他看了一眼,夹着尾巴跑掉了。 周卫东在沙发上坐下,唐小洁笑眯眯地端上一壶茶。 “谢谢你啊,小姑娘,周嵩,这是你同学啊?” “她呀,是我的房东。”周嵩手撑着沙发背。 唐小洁陪着坐了几分钟,便失陪告退回自己房间去了,周卫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小声道:“你这个同学,长得和袁月苓有点像啊。” “啊哈哈,巧合吧。”周嵩也回头看了唐小洁一眼。 “那狗也是你们房东养的?”周卫东毫不掩饰自己对小动物的厌恶。 “啊,是啊,哈哈。”周嵩眼珠一转,回答道。 “我就说嘛,你们两个自己,人都养不活,还养畜生呢。”周卫东又看看厨房:“怎么样?你们两个现在?” “就那样呗——挺好的,没啥不好。”周嵩说。 周卫东絮絮叨叨了一堆俩人相处的注意事项,接着话锋一转:“补考的事,学校跟你们说了没有?” “说了,但是没说具体哪天。” “突击考试嘛,你们得考出好成绩自证清白啊。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卧槽。”周嵩的脸白了。 既然共生解除以后,他失去了袁月苓的做饭技能,那共享来的考试能力是不是也…… 汗珠开始在周嵩的额头凝聚。 “没事,不用太紧张,考试应该不难,不会为难你们的。”周卫东轻松地说道:“你正常发挥就是。” 周嵩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周卫东微微一笑。 “这你就别管了,你老子我是什么人?” “你安排学校考试的?”周嵩不可思议。 “臭小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周卫东邪魅一笑。 “爸,有个事儿……”周嵩期期艾艾地说。 “又要多少?”周卫东摸出手机。 周嵩提出,想给袁月苓买一副对戒,再拍一套婚纱照,周卫东一听数字,脸色就沉了下来,曰:“不要失了你的时了!你自己只觉得谈了一个对象,八字没一撇,就开始搞这些有的没的来!” 周卫东骂完,拿起手机,摁了几个零:“够不够?” “够了够了,谢谢爸。”周嵩起身勾住了周卫东的脖子。 “恶心!你只有在要钱的时候才记得我是你爸!” 袁月苓端着两碟菜从厨房出来,见到这父慈子孝的场面,不禁露出了姨母笑。 晚餐时,袁月苓听到是周卫东帮忙解决了考试的问题,敬了他好几杯。 周卫东看她的眼神也变回了普通公公的样子,让袁月苓心下大为宽慰。 只是席间,周卫东和唐小洁相谈甚欢,让袁月苓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 是夜。 周嵩和袁月苓洗完澡,并排躺在床上。 他转身抱住了她。 “不要了……我今天很累……而且还在疼……”袁月苓拨开了他的手。 “那……用脚?” “周嵩,我说我今天很累,上了一天班,回来又忙到现在。” “好嘛……”周嵩说:“对了,我带你玩《仙剑奇侠传13》吧,很好玩的。” “别整天玩游戏了,共生没了,你连做饭都不会了,考试怎么办?”袁月苓关掉了灯,翻过身去:“晚安。” “你还没有给我晚安之吻。”周嵩故意发出委屈巴巴的声音。 袁月苓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翻过身来,粗暴地伸手把周嵩勾了过来,用力地嗦了他一口,然后可可爱爱地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晚安。” 然后,又转过去了。 “月苓。”周嵩唤道。 “……” “袁月苓。” “……嗯。”袁月苓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进入了梦乡。 周嵩轻抚着袁月苓的手臂,心里满是惆怅。 他用力地把袁月苓翻过来,搂在怀里,又把自己的一条大腿搁在少女的身上。 …… …… …… 周嵩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自己小时候上的幼儿园,和宋爱英手牵着手,在楼梯上。 忽然,宋爱英的身体一片一片地解体,碎片从楼梯的窗户里飘了出去,四散在天边。 小周嵩一边哭着一边到处找妈妈,但是整夜都没有找着。 …… 清晨时分,周嵩警觉地醒了过来,身边又是空的。 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周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袁月苓走到自己身边,站住不动了。 接着,柔软的唇便触到了自己。 他假装睡得很沉,袁月苓一连亲了他三四下,拿起自己的挎包,推门出去了。 周嵩坐起身来,端起床头柜上的小盘子,吃起了还热乎着的培根鸡蛋。 小盘子的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狗子,接下来的考试得靠你自己了,这是今天要完成的作业,不做完的话,晚上不让你上床。啾咪。” 无论自己愿不愿意,他都得开始适应没有共生后的生活了,周嵩想。 7017k 第五十二章 周嵩疯狂英语 周嵩吃完早餐,靠在沙发上出神,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被手机信息提醒叫醒时已是中午。 他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察看留言。 秦江尧问他,是否出席下午的学生会会议。 周嵩想都没想,让秦江尧自己去应付那些闲事。 “行,到时候我把会议纪要传给你过目。”秦江尧说。 杜鹏飞发来一些英文文献的pdf,这是周嵩之前拜托他帮忙找的。 “thx.”周嵩回复道。 接下来他点开袁月苓的威信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昨天的。 一股无名火升腾起来,恶狠狠的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被接起来了:“喂,狗?有事吗?”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愉快的。 “你为什么一个上午都没有给我发信息?”周嵩质问道。 袁月苓愣了一下:“我从早上忙到现在呀!而且你不是也没给我发信息吗?” “我刚起来。”周嵩说。 “那你睡觉我给你发消息干什么呀?”袁月苓说。 眼瞅着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袁月苓说:“好好好,我下午给你发,行了吧?” “你可要说到做到。” “好~~~~~”袁月苓把这个“好”字拖得很长:“你吃中饭没有呀?有没有溜生气啊?牠又要在家里拉尿了。” “没有,饿得动不了。”周嵩撒娇说。 “那要不……我给你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点的我都爱吃。” “好好好,我给你点,你记得遛狗,看看牠碗里还有没有水和吃的,没有你就加一点。” “知道了。”周嵩说。 “你下午抓紧学习知道吗,别又只顾着玩,我先不跟你说啦,我要快点吃完饭然后眯一会,我太困了。” 周嵩起床,刷牙,洗漱,给生气添了一点自来水,套上绳子就出了门。 他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决定绕着别墅走一圈就回家。 这气温……已经快30度了吧。 好想吃冰西瓜。 周嵩没精打采地拉着生气绕着别墅走了半圈,胡安的电话打了过来。 胡安的英语语速很快,周嵩听得迷迷瞪瞪的,一连问了好几个“pardon?”,胡安遂切回了生硬的中文:“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嵩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没什么,可能是信号不太好。”周嵩说。 “好,我说的那几本书已经发送到你的电子邮箱了,我可能会在圣母升天节前后返回华夏。” “好的,师父。” “有什么问题,及时汗我沟通。拜拜。” 胡安挂断了电话。 周嵩把不情愿的生气硬跩回家里,后者一肚皮火,当场在地板上撒了一泡尿作为报复。 他顾不上管,直接回到房间,打开了胡安发给他的那几本书。 然后他又打开了杜鹏飞发给他的文献。 它们都像天书一样。 周嵩垂头丧气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这才意识到,他的英语四级考试都是靠共生袁月苓才过的。 袁月苓在大一的时候就过了英语六级,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和老外对话以及阅读外文文献的时候轻松自如。 现在他奶奶的麻烦大了。 想要去牛津,就不能再挂科。 本来,专业课方面,自己经过这半年来袁月苓的督促和共同学习,已经有了不小的提升。 加上现在的突击复习,补考60分及格总是没有问题的。 可这英语…… 纵然有推荐信,托福和雅思总得考一样。 况且按照现在这个水平,就是去了牛津也听不懂课。 周嵩背着手,在房间里打转。 手机响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袁月苓发来的。 “狗,我刚睡醒,现在又要开会了。开会的时候我可能不方便接电话,回信息可能也不能很及时,有事你给我留言,我有空了马上回你。” “历史,你想不想我?”周嵩回复道。 “想~~[抱抱][抱抱][抱抱]” “真的想假的想?” “真的想,啾咪。” “你晚上回来,帮我补补英语课吧,魔鬼特训那种。” “怎么忽然要补英语啦?” 周嵩把自己刚刚意识到的情况讲给了袁月苓听。 “。。。。。”袁月苓发来一串句号。 “怎么了?”陆仁贾手里端着一杯焦糖玛琪哈朵,放在袁月苓面前。 “啊,谢谢,已经到点了吗?”袁月苓掀开纸杯盖的缺口,抿了一口。 “没有没有,我们这里是很rx的,你要是精神不好可以去休息室再歇会。”陆仁贾露出一抹成熟男人的笑容,屁股一扭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 咖啡是热的,不烫嘴,温度刚刚好。 袁月苓最近经常喝咖啡,之前一段时间那种精力充沛的状态怎么都找不回来了。 她知道是因为不再与周嵩共生的关系。 自己摄取能量和营养,自己分配好精力和体力。 这些都需要重新适应。 “减糖,不加奶,没错吧?”陆仁贾道。 袁月苓点点头:“嗯,有心了。” “怎么了,愁眉不展的,可以跟我说说吗?”陆仁贾喝了一口自己的少糖多奶卡布奇诺。 袁月苓欲言又止,笑了笑。 “是因为男朋友吧?” “嗯……周嵩学习上碰到一点问题,我挺发愁的。”袁月苓犹疑了一会儿,回答道:“你知道有什么快速提高英语水平的机构吗?” “你是指提升实际水平还是应试水平?” “考试,考试吧,考试都过不去,谁还在乎你的实际水平呢?” “考托福雅思的话,就是老东方啊。”陆仁贾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老东方……”袁月苓双手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按着:“不便宜啊……” 周卫东给自己的红包也就刚够交两个课程的。 …… …… 下午的时候,袁月苓和郁盼望谈到这件事, “找什么机构啊,我来给他一对一特训。”郁盼望说:“正好我最近两个礼拜没啥事。”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袁月苓心里暗自嘀咕,一个高一学生真的有能耐给大学生补英语么? “没事,我这也是帮胡安和驱魔人协会的忙,主不会让有天赋的人才被语言关卡住,你就放心吧。” “这么麻烦你真的可以吗……”袁月苓很不安:“其实我是想过辞职回家带他的,但是我这里的项目进行到一半,中途走掉太不负责了。” “有责任心是优点。” 听到郁盼望这么说,袁月苓的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她伸手拿过自己的挎包,取了一颗药出来,塞进嘴里,用热水冲服。 此时,陆仁贾正站在她身后那一排工位后面,与其他同事说着什么,恰好看到了她,心里一声长叹。 现在的年轻人啊…… 当然,她有男朋友,而且住在一起,我在期待什么呢?陆仁贾嘲笑着自己。 总不能像学生仔那样,自欺欺人和自己说,她在祛痘吧。 少女刚把药塞回挎包里,电话就又振动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按掉,回复道:“在开会。” 对面秒回一个哭哭脸。 袁月苓看着微信上的两屏幕留言和数个未接来电,意识到周嵩可能又要发牢骚了,拔掉了手机的数据线,弓着身子小跑到楼梯间,给他打了过去。 “喂,狗子,我在开会呢,溜出来上厕所给你打的。我好吧?” “……” “中午外卖好吃吗?” “……” “嘿嘿,那就好。” “……” “我知道啊,盼望跟我说过了,你就跟着她好好学吧,加油。” “……” “对了,问你个事儿呗。” “……” “你知道我喜欢喝什么咖啡吗,什么口味?” “……” “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嗯,微信说哈。” “……” 袁月苓放下电话,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第五十三章 榴莲自由和自由的榴莲 周嵩花了半天才把吃灰的词汇手册扒了出来。 abandon… abandon… abandon… 三小时后,依然在a开头的前面几页打着转。 周嵩想要abandon了。 当年高考的时候,就是被英语拖了后腿,不然也不会报t大,不报t大就不会认识袁月苓,不认识袁月苓就不会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 说起来,袁月苓高考比他总分高了两百,最后却和他来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emmm…… 生气又在客厅开始鬼叫,眼瞅着也快到黄昏了,太阳不再毒辣,周嵩寻思着不如一边遛狗一边背吧,还能呼吸点空气提神醒脑一下。 他提溜着生气出了门。 一边走一边给生气拍了一张美照,传给了袁月苓。 毫无意外地石沉大海。 周嵩又长按图片转发给了郁盼望。 “可可爱爱。”郁盼望回复道:“真想摸摸它。要不明天还是我来你这吧。” “那太麻烦你了,我也可以把生气给你带过去。” “不要了,老许怕狗。单词背得怎么样了?” “在背呢。” 他边发信息边跟着生气走,一家水果铺子的老板正站在门外,看到他就喊道:“今天一个人啊?” 周嵩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啊。” “女朋友怎么没来啊?”水果店老板问。 “上班呢。” “小女朋友也没来。”水果店老板又说。 周嵩愣了一下,回忆着昨天和郁盼望遛狗的时候是否路过了这里。 果然路过了…… “大叔,水果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啊。”周嵩紧张地说。 “哈哈哈哈,放心,我的水果新鲜得很,乱吃都没事——要不要进来挑点啊?” 这算勒索吗?周嵩心里暗暗吐槽着,走进了店里。 刚一进门,一股屎一般的气味就扑面而来。 周嵩皱了皱眉头。 他挑了一个西瓜,几个大水蜜桃,准备结账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 刚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袁月苓貌似吃榴莲味薯片来着,被自己打电话制止了。 从那以后,月苓就再也没有吃过榴莲了。 既然共生解除了…… “老板,再拿一个榴莲。” 周嵩拍照发给了郁盼望。 “西瓜!榴莲!哧溜哧溜!”郁盼望说。 “你也喜欢榴莲啊,桃儿呢?” “一般般,不怎么吃。” 周嵩抬起头:“老板,榴莲再要一个。” …… …… 周嵩问袁月苓回不回来吃晚饭,得到了照常加班的回复。 一个西瓜俩榴莲加几个大桃子,他完全没手牵绳,索性把狗绳丢在地上,让生气自己跟着他回家。 刚一进家门,唐小洁就尖叫了起来:“榴莲!!!你买了榴莲!!!” 怎么这些女生都喜欢吃这屎一般的东西……周嵩郁闷地想。 “你给我丢出去!不许你让榴莲玷污小洁的冰箱!”唐小洁双手握拳,举过头顶。 周嵩很高兴能有人与自己共情。 “哎?给月苓和盼望买的?”唐小洁撅起嘴来:“这次就饶了你,下不为例。” “妥妥的。”周嵩信誓旦旦地保证着,把水果往冰箱里塞。 “榴莲要放冷冻层,会不会吃呀你。” “必然不会啊,谁要吃这种屎一样的……” ”西瓜有没有小洁的份?” “当然有啦,我们先干它半个。” “不,先冰起来,不冰不好次。” “好。” “小洁点了披萨,周公子一起吃吧?” 她点的量很多,周嵩没有客气推辞,和她一起共进了晚餐。 唐小洁与人有约,饭后就又出了门,周嵩回到自己的房间,天已经全黑了,他没有开灯,爬上双人床摆出一个“太”字。 “什么时候下班?” …… “还要一会儿呢。”五分钟后,袁月苓回信。 “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要了,今天可能会比较晚,你来了也是傻等啊。” “早点回来!”周嵩说。 按下发送键以后觉得语气不太好,又补了一句:“太晚不安全。” “嗯嗯,我尽量啦。” 周嵩把手机丢在一旁,用被子裹住了头。 …… …… 一觉醒来,袁月苓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信息。 周嵩发了一个“?”过去,这次她秒回了。 “很快了!等陆仁贾过一下就可以了!” 周嵩打开灯,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刺目的光线。 abandon… abandon… abandon… 第五十四章 理想的伴侣 范熙夹着公文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9点了。 虽然全身累得好像散了架,但他还是满怀幸福的期待。 一进门,郁盼望就如往常一样,一路小跑出来。 范熙伸手要去抱,却因为少女的身形忽然矮了下去而扑了个空。 郁盼望跪坐在玄关上,鞠了一躬:“哥哥,您辛苦了。” 范熙瞬间石化,连忙弯腰把少女扶了起来:“你又看什么奇怪的动漫了么……快起来,给你爸妈看到,怎么想我?” “老许去修院避静了,我妈去粤州出差了,梅姨请假了。”郁盼望笑嘻嘻地站起来,靠在范熙的身上。 有这样一个小可爱在家等着自己,不管在外面有多辛苦,都完全不觉得累了。 范熙伸手把少女揽在怀里,还没等他细细感受这副躯体的柔软,郁盼望已经一脸嫌弃地把他推开了:“别抱,你身上好臭,全是汗。” “我先去洗澡。”范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脱下皮鞋,一股不好闻的味儿立刻散发了出来。 “不好意思……”范熙嘴里嘟囔了一声,飞快地冲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流过范熙的全身,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哥哥,换的衣服我给你放门口了。”少女的声音在浴室门外响起。 “谢谢了,大小姐。” 多年的躺平生涯结束后,有朝一日忽然化身为奋斗比,范熙还是有些不习惯。 但是,一想到自己是为了成为合格的郁家上门女婿,为了和盼望永远生活在一起,范熙就觉得全身充满了干劲。 ……一切都很完美,如果这水能热起来就更好了。 …… “大小姐,为什么都不出热水啊?”范熙用浴巾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好,走出了浴室。 “叫小小羊,干嘛老大小姐大小姐的。”郁盼望走了过来:“热水器可能故障了?你要不去楼上的浴室?” “算了,夏天冲个冷水澡也没啥不好的。”范熙一边说着,一边用毛巾擦着自己短短的天然卷发:“我就喜欢叫你大小姐。” “不行,你这脚得用热水好好泡泡——对了!”郁盼望好像想起了什么,走进浴室,拿出一个塑料盆,又往厨房跑去。 “?”范熙不明白郁盼望想干什么,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顺手打开了电视。 中央空调的冷风很足,范熙觉得很惬意。 他拿过茶几上的打火机,又伸手去摸自己的外套口袋。 烟,不翼而飞。 在公司的时候忘记带打火机,在家又找不到烟,范熙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无名火。 几分钟后,少女双手端着塑料盆走出厨房,从她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走路姿势来看,盆里装满了水。 “啊,谢谢。”范熙坐直了身体,看着郁盼望把一大盆热水放在他的脚前。 范熙将双足浸入了水中。 “烫吗?”少女关切地询问道。 虽然确实有点烫,范熙还是回答说:“还好,刚刚好。” 郁盼望再次在他面前跪坐了下来,将一双十指玉纤纤伸入水中,握住了自己的46码大脚。 “大小姐,你干什么!”范熙大惊,下意识地将脚缩了回去,几颗水滴飞了出来,溅到郁盼望的胸前的睡衣和脖子上。 “对不起……”范熙大为窘迫。 少女脸上的愠色一闪而过,转身抽出茶几上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脖子和胸口。 “坐着别动。”她的声音很平静,却不容置疑。 接着,少女再次伸出双手,握住范熙的脚腕,把它们放进水中。 少女的手指在范熙的脚趾间游动。 “大小姐……你这样我要折寿的,要是让爸爸妈妈知道了……” “我若不洗你,你就与我无分。这句话是在哪里的?”郁盼望问道。 “……若望福音13章8节。”范熙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谢谢你,大小姐。你至少拿个小板凳坐……” “我家哪有那种东西。” 范熙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她身穿上下两件套的浅粉色睡衣,上身是长袖的,下身是到脚踝的长裤,没有穿袜子,婀娜的臀部坐在如纤纤玉笋般的足底上,如铅笔般黑亮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 “我爱你,郁盼望。”范熙表白道。 “我知道的呀。”少女感觉脸颊有些烫,下意识地回答道。 说起来……这句话,好像是和代女袁月苓学的。 非常不巧的是,半年前,当袁月苓这么回复周嵩的“我爱你”时,周嵩曾经和范熙抱怨过。 “标准答案难道不是‘我也爱你’或者‘我也是’吗?”范熙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像一个轻松的玩笑。 “我……我不好意思。”少女低下头。 范熙明智地决定不作深究。 “哥哥,你要知道,”郁盼望轻柔地说道:“招上门女婿是我父母的意思,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一段正常的家庭关系,像圣经当中描述的那样。你要做我的头,所以,我不喜欢你总是诚惶诚恐地喊我大小姐,和我说话的时候,不要姿态总跟楼上那两个保镖一样,你要记住,将来你会是我的丈夫,我会是你的妻子,妻子帮丈夫打水洗个脚,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所以,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丈夫’,还是因为我是范熙?” “这有什么区别吗?”郁盼望奇怪地问。 “……”范熙沉默了。 “小小羊,我也帮你洗脚。”紧接着,范熙提出。 郁盼望的脸上闪过一片绯红,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要……” 一想到要让他触碰自己的脚,少女觉得还是要做足够的心理建设:“我还不好意思。等结婚以后吧。” “这也要等结婚以后?” 郁盼望用毛巾帮范熙擦干脚,端着塑料盆到浴室倒了,返回客厅说:“哥哥,陪我看电影。” …… 郁盼望非常喜欢看电影,几乎每天都要看一部电影,而范熙也习惯了陪她看各个时代、各个国家、各种类型的电影。 只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挑的电影不好看,少女有些心不在焉。 范熙拉着郁盼望的小手:“你的手很好看,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平时不怎么干活的。所以,你偶尔给我洗一次脚就够了,我不忍心把你的手弄皱。” “德肋撒修女在硬度加尔哥答,给多少穷人洗过脚呢?” “你的教名就叫德肋撒,是因为她吗?” “不是,我的主保是大德肋撒,加尔默罗会的会祖。” “噢……”范熙有点晕。 “你在公司的实习还顺利吗?”郁盼望把头靠着范熙的膝盖,躺了下来。 “还行吧,”范熙谨慎地回答道:“只是,你母亲的期许是让我将来管理整个集团,我觉得还是压力非常大,要学的东西特别多……” “不要紧,慢慢来,你还有很多时间呢。”少女安慰道。 “嗯。” …… 范熙今天的心思也不在电影上,他低头看向少女,银幕的反光把她的脸庞映成阴郁的青白色。 他犹豫着弯下腰,想要亲吻少女。 “和你说一件好玩的事,”少女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蠢蠢欲动:“今天有人邀请我参加选美比赛一刚。” “这,好事啊。”范熙说:“你去吗?” “当然不去,”郁盼望说:“我看了比赛的流程,里面居然还有穿比基尼上台展示的环节。就是那种侧边只有一条带子的……好恶心……光是看到这个就觉得受到了侮辱。” 是啊,连睡衣都这么保守的她……自己身为未婚夫,好像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腿。 “这……我觉得这才叫真正意义的物化女性。”范熙思考了一下,评价道。 “同意。”郁盼望说:“你知道的,我向来反对女权主义,但是这些故意强迫女性暴露,消费女性身体来博取男性眼球的行为,我是真的很想打拳。” “是的,”范熙谨慎地附和道:“包括很多游戏啊,什么的,故意减少女性角色的布料,我以前很喜欢……毕竟那时候我是宅男,后来,经过你的教育,我才认识到这是不对的。一些女权主义者会抨击这种行为,给游戏厂商施加压力,然后就会加布料,以前我觉得纯属有病,现在我挺赞成的……怎么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范熙觉得很紧张,自己已经在顺着她说了,莫非这一题,还是做错了? “孺子可教。”少女勾住范熙的脖子,一个仰卧起坐,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范熙放下心来,这说明“回答正确,满分。” 要让自己的三观始终和这位大小姐保持一致,不比处理公司那些繁杂的事务轻松。 范熙想到了上周跟老许的喝酒闲聊,貌似,老许当年也经历过类似的过程…… …… ……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郁盼望跟范熙说了补习的事儿。 “给周嵩补英语?好啊,你多帮帮他。” “好,我还担心你会不开心呢。”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范熙莫名其妙地说。 “没,没事。” …… …… 电影看完了,郁盼望坐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感觉有点奇怪。”范熙说。 “怎么了?” “自从我搬进来以后,这还是我们俩第一次独处吧?其他人都不在。” 少女笑道:“楼上还有两个保镖呢?” “对哦。”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郁盼望的双腿垂了下来,光洁的脚掌在地板上摩挲,寻找着她的粉红小兔拖鞋:“难得爸妈不在……我们可以做点平时不方便做的事情。” “这……”范熙为难地说:“你爸妈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过我,不能……” “哎呀,你不说谁知道,你跟我才是一边的吧?”少女故意板起脸。 “那……那当然了。” “我都已经快十六岁了,是我妈太古板了……” “楼上的那两个保镖不会告密吧?” “他们才不会呢。” “你想好了?确定吗?” “想好了啊,确定啊,多大点事啊搞得那么严肃。”少女撇了撇嘴。 “那……好吧,大小……小小羊。”范熙下定了决心:“我陪你。” “去我房间还是你房间?”郁盼望高兴地抱住了范熙的胳膊。 “……都不好啦,我搬进来之前,你父母就立过规矩,正式完婚前,咱俩谁也不可以进对方的房间。” “哎呀,总不能在客厅沙发上吧,多不舒服。” “没事,可以的。”范熙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拿过来?” “嗯。”郁盼望在沙发上盘起腿,抚摸着自己的长发。 范熙大步走进自己的卧室,将那台内星人游戏本端了出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玩啥?” “《仙剑奇侠传13》。”郁盼望毫不犹豫地说。 范熙打开sbeam,开始购买。 与此同时,郁盼望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 电话刚响了半声,周嵩就接通了:“喂?” “喂,周嵩,要麻烦你一个事……你把你电脑里那个仙剑13的存档发给我邮箱,行吗?” “我看看我能不能找到存档位置,等会我搜一下。”周嵩说。 “你怎么了,听声音气呼呼的?”少女敏锐地觉察到什么。 “郁盼望,我想跟你请教一个问题。”电话那头,周嵩说。 “什么问题?” “教会如何看待工作?” “工作?”郁盼望一边回忆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手拍范熙的肚子玩:“教会里最强调工作的意义的是opusdei主业团,他们的会祖圣施礼华主张工作是俗人成圣的方式,一切正当合法诚实的工作都可以被圣化,奉献给天主。你师父胡安就是主业团的人。” “他不驱魔人协会吗?” “这两个又不冲突。” 范熙完成了购买,开始下载《仙剑奇侠传13》,见少女在打电话,也无聊地拍起她平坦的小腹。 “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周嵩的情绪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我就是想知道,如果一个人,因为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加班了,没时间陪她男朋友,主业团怎么看待这种行为?” “如果因为对工作无秩序的尽责,而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或者忽视了自己对家庭的责任,这就是不正当的行为了。所以说,袁月苓还没回家?” “都11点多了!”周嵩怒气冲冲地喊道:“我现在只想打个车去公司,然后给陆仁贾的脸上来两拳,然后……” “calmdown!rx!”郁盼望咳嗽了两声:“你现在去公司接她是对的,因为太晚了,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但是不要做什么让她难堪的事情,ok?她是我代女,我会找她谈的……” “好的,拜托了。等等,她好像回来了……我先挂了啊。” 郁盼望放下电话,自言自语道:“这一对还真是永远让人不省心啊。” “对啊,大半夜给人家老婆打电话。”范熙笑了笑说。 “……不是,电话好像是我打过去的。”郁盼望愣了一下。 “我开玩笑呢,”范熙说:“游戏下好了。” 7017k 第五十五章 幸福的家庭 袁月苓披星戴月赶回家,刚进门,大狗小狗就一起扑了上来。 她一弯腰,避开了周嵩,把生气抱了个满怀。 她搂着牠摸了好一会,才把牠放回地板上。 接着,她给周嵩投去一个“轮到你了”的表情。 周嵩没有说话,只是学着生气的样子奋力一跃,整个人都悬空挂在了袁月苓身上。 “呃……啊……救命……快下来……我扛不住了……”袁月苓痛苦地抱着大狗,整个人摇摇欲坠:“下来下来……” 周嵩放开了她:“错了没?” “错了。” “哪儿错了?” “不知道。” “几点了?” “哎呀狗子,”袁月苓拉过周嵩的双手,和他撒娇:“今天是有特殊情况,整组人都在加班,我也不好一个人走对不对?你是知道我们这边的……以后我争取早点走,我已经跟陆仁贾说过了……” 周嵩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 “怎么了?” “你……”周嵩上下打量着袁月苓:“你今天穿的这是什么?” 面前的袁月玲上身着短袖衬衫,下身是一条不到膝盖的褐色短裤,白净的双腿伸进一双运动鞋中,看不到袜子。 “怎么啦?”袁月苓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什么问题吗?今天白天外面气温35度,你又不是第一年认识我,我夏天不都这么穿的吗?” “说好的上班要有上班的样子呢?”周嵩有气无力地说。 “哎呀,其实我们公司还是挺rx的……”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周嵩说:“你露肉太多了吧。” “还好吧……”袁月苓困惑地说。 “你还没穿袜子?” “穿了呀。”袁月苓甩掉一只运动鞋,把一只穿着灰色船袜的脚抬起来给周嵩看。 “你明明知道我讨厌船袜。” “我并不知道,就算我知道,这么热的天,我这么穿舒服。”袁月苓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善了起来:“我上了一天班,加班到现在,累得要死,你不说接我吧,我自己回来你还把我堵在门口批判我裤子太短,我穿的袜子你不喜欢,是吗?” “那是我不想来接你吗?” “让!”袁月苓踢掉另一只运动鞋,径直往客厅里走,还撞了一下周嵩的肩膀。 等袁月苓等了一晚上,周嵩已经一肚子火了,肩膀又被撞得生疼,这使他瞬间大怒,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按住了袁月苓的肩膀。 “松手,”袁月苓停住脚步,冷冷地说:“你弄疼我了。” 周嵩没有动。 袁月苓用力甩了一下肩膀,走掉了。 周嵩在原地站了半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 …… “月苓,月苓。”周嵩敲敲浴室的门。 无人应答。 “还在生气呢?别生气了。” “……” “你开开门,我们一起嘛。” “……” “我有话跟你说。” “……” “我今天给你买了桃子,西瓜还有榴莲!” “……” 周嵩带着一肚子火回了卧室,等了很久袁月苓才推门进来。 她径直爬上床,面朝墙壁睡下。 周嵩也在袁月苓身边侧身躺下,摇了摇她的肩膀。 袁月苓纹丝不动。 “历史,我们谈谈。” “……” “我今天等了你一天,你要是不理我的话,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 “历史。”周嵩更大幅度地摇了摇袁月苓。 袁月苓不理他,他就一直喋喋不休,直到袁月苓心态爆炸,坐起身来:“你白天闲着没事干,到了晚上睡不着觉就折腾别人?!” 周嵩一怔:“我哪就闲着没事干了?!” “就算我是历史,也应该由胜利者打扮。这半年我忍够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穿衣自由。”袁月苓又说。 “不是,你给我翻译翻译,”周嵩怒道:“什么才他妈的叫他妈的胜利者?” 袁月苓冷笑一声,又躺下了。 “这又是谁教你的?”周嵩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阿拉狄亚又对你说话了?” “没有。” “那就是陆仁贾咯?” “……” “那个姓陆的没安好心。” “陆组长什么也没和我说过,跟这些都没关系。” “那你怎么忽然……” “周嵩。”袁月苓叹了一口气,翻过身来,拉过他的一只手:“我和你聊一件事情,你不许发火,我们就心平气和地探讨一下,你看行不行?” “你说。”周嵩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两个人和平分手的可能性?”袁月苓问他。 那种紧张和灰心的情绪一下子又涌了上来:“你……” “你别担心,我不是在和你提分手,我只是问你,有没有想过。” “从来没有,”周嵩摇摇头:“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开的可能性。” “可是你心里很清楚,咱俩不合适。”袁月苓诚恳地说:“咱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样硬捆在一起,你也难受,我也难受。 “分手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做好朋友,也许都不会有现在那么难受。 “你想和我谈恋爱,我也和你谈了大半年了,你想要我,我的第一次都是你的了,你也应该满足了吧。 “我上班的时候就是很专注,不喜欢一直看手机看消息,手机我都是静音,所以很容易漏接电话。 “对我来说,事业就是很重要,我没办法抛下一组同事和工作,到点就下班准时回家,就因为我的男朋友想我。 “我讨厌jk讨厌lolita也讨厌汉服,我讨厌穿黑丝,我讨厌玩游戏,我不爱,不爱看科幻,不喜欢话剧音乐剧,我也不喜欢校园民谣,我还对历史不感兴趣。 “我就喜欢看你眼里那些垃圾没有营养的电视剧和综艺,因为那些不用动脑子,很放松。上了一天班很累,下班我就想看点不动脑子的。 “我是一个很世俗很世俗的人,我知道生活当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有多可贵,你是不关心这些的,因为你可以躺在你爸妈身上,没钱了就问他们要。 “你关心精神世界,我注重世俗的成功。很可能,你的梦想乡,就是夕阳下一杯酒,富贵闲人,无案牍之劳,不用和一群禄蠹假笑应酬。 “可是我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站着,所以我就不能躺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梦想乡,可能不是我的朝圣地,而是我的安魂所,我的埋骨地啊?” “你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不上班在家里躺着,是你赚钱在养我?”周嵩打断了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那实习工资才多少钱一个月啊?这是剥削!你看看这周围的一切,不都是花我的钱吗?” “提钱是吧?分手以后,我都可以慢慢赚钱还给你。”袁月苓仰了仰头,用手指擦眼泪。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月苓……”周嵩有点慌了。 “听我说,狗子,”袁月苓伸出双臂,把周嵩抱在怀里。 少女换了一副比较缓和的口气:“我答应过你,共生解除以后不会马上和你分手,会给我们更多的机会和时间,你也看到了,我没有说话不算话,对吧?” “嗯。”周嵩的眼泪滴到了袁月苓的肩膀上。 “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要和你分手,我只是单纯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如果你不同意……” “我不同意。”周嵩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么ok,我们两个人可以……” “只有死亡可以把我们分开。” “我们两个人可以找时间坐下来谈一谈,找一个大家都能比较接受的折中方案,到底怎么相处。” “死亡也没办法把我们分开。”周嵩的这种声音让袁月苓有些恐惧。 “你能好好听我说话不?”袁月苓又有点火了。 “……我知道了,”周嵩说:“我们就好好谈谈吧。” “周末吧,行吗?我今天太累了。”袁月苓说。 “嗯。亲亲?” 袁月苓端着周嵩的脸,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两个人的泪水也流到了一起,接着和唾液在舌尖混合,咸咸的。 最后,相拥而泣。 “周嵩,我对你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你感觉得到吗?”袁月苓哭着说:“我也不是没有为我们的关系付出过吧?”。 “谢谢。我当然感觉得到。”周嵩伸手去抹袁月苓脸上的水,袁月苓也在擦拭周嵩的脸。 俩人滚到一处,周嵩一把将她的睡衣从下往上掀了起来。 “先去洗澡。”袁月苓手指着房门,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命令道。 拉跨条 这样,天地和天地间的一切点缀都完成了。到第七天天主造物的工程已完成,就在第七天休息,停止了所作的一切工程。天主祝福了第七天,定为圣日,因为这一天,天主停止了他所行的一切创造工作。 (创2:1~3)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拉跨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周嵩的阴阳两界 周嵩拿着莲蓬头随便洗了洗,就把浴巾往腰上一围,小跑出了浴室。 袁月苓侧卧在床上,手里托着一本《建筑美学》。 书一丝不苟。 少女拿书推了他一把:“你没洗干净。” “洗干净了。” “汗味还有呢,你肯定就糊弄了几下。” …… …… 两个人在床上躺好,袁月苓调着第二天的闹钟:“我靠都2点了,你真的是一点都不管我死活。” “哪有……” “别抱了,热不热啊。”袁月苓一扭身体,甩开了周嵩,眼角挂着泪痕慢慢睡去。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第五十六章 周嵩的阴阳两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青春散场 早上,周嵩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房间里就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首先一声熟悉的“我靠”,然后是“都八点了!” 接着是重物从床上弹起的声音,最后还踩了自己一脚。 “哎呀——啊——” 被无视了。 他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以及夺门而出的声音。 十分钟后,又夺门而入。 少女上身穿着短袖白色衬衫,下身是长度盖住一半小腿的“不良”藏青色百褶裙,脚上还是昨夜换上的那双荷叶边短白袜,带着战斗的痕迹,一夜未脱。 “狗子你醒啦?”少女别别扭扭地走过来,双手捧住周嵩的脸颊,吻在他的唇上:“我先走了,你今天要好好学习。” “站住。” “怎么了?”少女已经触到了门把手,又停住了脚步:“这身还不够青真吗?” “不是,你昨天加班到那么晚,今天还得9点到?”周嵩不满地说。 “对啊。”少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周嵩很无语:“我送你吧,我怕你心急慌忙的,骑车不安全。” “谢谢狗子,我会注意安全第一哒,你多睡会,养养精神,一会儿盼望来了可要好好跟着她学。” “可是我送你的话,路上就可以和你说说话了。”周嵩不由分说地起床,开始找衣服。 “你的衣服在这边,”袁月苓拉开一扇橱门:“怎么老记不住呢?” …… 袁月苓穿了一双黑色jk小皮鞋,整个人的风格看得周嵩两眼直放光。 从沙川出发到公司,电瓶车大约要骑40-45分钟的路程,天空很晴朗,没有云,两个人都晒得要死。 周嵩让袁月苓坐在自己前面,这样可以吹到迎面凉爽的风。 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很少,马路很直,路旁的小河很清澈,还很绿。 袁月苓戴着遮阳帽,后颈沁出细细的汗珠。为了表示公平,周嵩自己也穿着长裤,他感觉空气都要被晒化了,鼻子里则充斥着自己身上传来的汗臭以及柏油马路融化的味道。 这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应袁月苓的要求,一路上周嵩都在教袁月苓唱那些老歌。 “你不是说你没兴趣吗?” “让你教,你就教。” “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忧伤,开满山岗,等青春散场……午夜的电影,写满古老的恋情,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失去了共生的周嵩也失去了那优美的嗓音,不过略带沙哑的喉咙唱王羊的歌倒也恰到好处。 “写满古老的恋情,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五音不全的少女歌声从前面飘来。 “不对,是写满古老的恋情,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 “写满古老的恋情,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这一次比刚刚跑得更厉害。 周嵩有点绝望。 “基督的灵魂求你圣化我,基督的圣身拯救我。”周嵩换了一首歌。 “基督的灵魂求你圣化我,基督的圣身拯救我。”到了袁月苓嘴里就都变成了平的调子。 但至少,这首歌的节奏比较固定,对她来说应该相对容易点。 “基督的宝血酣畅我,基督肋旁的水涤净我。” “基督的宝血酣畅……” “基督的宝血酣畅……”周嵩纠正道。 “没错啊,是基督的宝血酣畅……”袁月苓急了。 “酣畅~” “酣畅~” “……”周嵩叹了一口气:“我放弃了。” “……”少女回头看他:“又生气了?” “没有,怎么可能。”周嵩笑着摸摸她的头:“我就是忽然觉得,我们这样挺好的,好像青春电影里那样。” “嗯。”袁月苓没啥太大感觉,只是附和了一声。 “说你爱我。”周嵩说。 “你爱我。” “……”周嵩打了一下袁月苓的后脑勺。 “我爱你。”袁月苓说。 “谢了。” “不客气。” 周嵩的电瓶车停在公司的楼下,袁月苓一跃下车,又在周嵩脸上亲了一口:“我走啦?” “等一下,手机给我。” “哎呀,我知道了,主动给你发消息,开振动,随身携带,接你的电话,回你的信息。” 周嵩把袁月苓的手机拿过来,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在上面按来按去。 “干什么呀?我已经迟到了。”袁月苓有些不爽了:“拿来,还给我。” “诺,给你。” 袁月苓接过手机,看到锁屏背景变成了她和周嵩跨年夜在摩天轮上的合照。 “丑死了,也不知道挑张好看的。”袁月苓随口吐槽道。 “你怎么样都好看。” “我知道,我说的是你。”袁月苓把手机装进包里,挥了挥手:“走了啊。” …… “等等。” “又怎么了?”袁月苓不耐烦地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你腿怎么了,一扭一扭的。”周嵩关切地询问道。 他倒不是故意捉弄她,只是单纯没往那方面想而已,但袁月苓觉得他得了便宜嘴上还要卖乖,脸上闪过一片绯红之色,怒气冲冲地瞪眼喊道:“你有病吧你!” 在周嵩迷惑的目光中,少女走进了办公楼,靠在墙上。 她拿出手机,端详着那张摩天轮上的合照,自言自语道:“我好像长胖了。” 然后,她动了动手指,把锁屏壁纸换回了原来的。 设一条手机提醒,在下班的时候提醒自己再换回来。 最后,少女蹲下身来,脱去鞋袜,拿出包里的人字拖换上。 今天也要努力啊,袁月苓! 第五十八章 香色沙川 周嵩骑电瓶车回家的路上,手机在裤袋里振动起来。 “喂?”周嵩用脚刹住车,从裤兜里掏出电话:“你已经到了?你稍微等我会,我马上就到!” 马上,指半个多小时。 周嵩赶到位于沙川的别墅,抬头望见郁盼望背着手站在别墅门廊的台阶上,看自己的眼神写满了“你礼貌吗?” 少女穿着过膝的蓝色牛仔连衣裙,配白色的t恤,这么热的天居然还是长袖。她的脚上穿着三叶草的运动鞋,纯白的运动短袜勒住脚脖子,很紧实。 一位黑衣墨镜的保镖站在她身旁,给她打着一把粉嫩的小伞。 那副凛冽的神情,让周嵩想到了他们在“光头麻辣烫”的初次会面。 “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周嵩停好了车,连连作揖,和少女赔笑道歉。 郁盼望把两位保镖留在车里,换上袁月苓的拖鞋,自顾上了楼,推门进入周嵩的房间,坐在电脑椅上,转了一圈。 周嵩打开空调,调到最低温度,又去冰箱里拿出冰好的西瓜,切了半个端上来。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周嵩把西瓜和调羹递上去,让她挖着吃。 “不热。”少女言简意赅地说,然后挖了一大勺西瓜送进嘴里,心情愉悦了一些:“我一直这么穿。” 真好,周嵩心里暗想。 “看够了没有?”郁盼望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 “看够了就学习吧。”郁盼望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拿出一本本书。 看着郁盼望冷若冰霜的俏脸,和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周嵩有些纳罕,又有点失落。 “到底怎么啦?”周嵩忍不住又问道。 “昨天晚上,你又欺负我代女了吧?”郁盼望抬了抬眼皮说。 “那怎么能叫欺负呢?读书人的事情,能叫欺负吗?” “那就读书!” …… 手机里有袁月苓的几十条留言,周嵩快速扫了一遍。 首先是抱怨她身体的疼痛,指责周嵩的粗暴。 然后是说搞到夜里2点让她整个人都不行了,以后除非周末,12点前必须睡觉。 再来是和周嵩说今天组里又新来了一个新设计师,那小姐姐怎么样怎么样。 陆仁贾今天像吃错了药,为一点小事对组员们大发雷霆。 办公桌上被换了新的盆栽,袁月苓很喜欢,发来了照片。 袁月苓还说她喜欢花。 再来是一条社会新闻,母亲担心22岁的女儿谋害3岁的弟弟,将其杀害,仅仅判了5年。 袁月苓对此情绪激动,大加抱怨。 最后一条是“狗子,我今天给你发了很多留言哦,现在我要专心工作了,想我就给我发消息吧。” 周嵩觉得虽然有些刻意,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心下觉得满意。 发这么多信息还有空跟郁盼望告状,看来她也没先前说的那么忙嘛。 刚回了几句,手机就被郁盼望没收了。 …… …… 窗外知了聒噪的叫声被厚厚的玻璃隔离,变得稀薄,混合着卧室里空调的嗡嗡声,令人烦躁。 周嵩埋头刷着题,郁盼望坐在他身边刷着手机。 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从身边传来。 曾几何时,周嵩也很眷恋袁月苓身上的同款香气,可是不知何故,这份清香却一天天淡了,变得遥远而陌生。 郁盼望交换了一下翘着的左右腿,一不小心,前脚掌蹭到了周嵩的小腿。 不知道是否是品牌的缘故,她穿的袜子触感和袁月苓的不太一样,那种强烈的刺激使周嵩瞬间一个激灵,哆嗦了一下。 虽然只是半秒,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是舒服是一种无法抵赖的客观事实。 郁盼望皱眉看了看他,脚尖在地板上一点,远离了周嵩几公分。 然后,将双足放在远离周嵩的另一侧。 …… …… 午饭时间。 “还不错哦,进步很快。”郁盼望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真的吗?”周嵩喜出望外。 “为了奖励你,中午我下厨给你做饭吃,你再巩固巩固知识。”郁盼望的情绪看起来好了许多。 “真的假的!大小姐要亲自下厨?”周嵩有些惊喜。 …… “滋啦!”郁盼望戴上围裙,把菜下在锅里,有模有样地炒了起来。 菜是保镖跑腿买来的,有肉有菜,看起来很丰。 “所以,到底为啥吵架?”郁盼望问道。 “袁月苓没和你说吗?” “她当然说了,但是我要听你的版本。”郁盼望看了他一眼。 明明只是个小姑娘,为什么妈妈力这么强?! 周嵩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后半夜少儿不宜的部分。 “你的独占欲控制欲果然很强。”郁盼望随口说道。 “不是什么独占不独占的问题,”周嵩说:“胡安神父就给我讲过,现在的女人穿得太暴露了,叫我走在路上目不斜视,多念玫瑰经。” “所以你批评袁月苓是出于宗教原因,希望她可以做一个端庄的女性?”郁盼望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周嵩直了直腰。 “那船袜呢?违反哪条教义?”郁盼望丢下手里的铲子,关上火,笑眯眯地把手别在背后,侧弯着腰。 “那倒没有……” “你们忙到夜里两点,都在干什么,当我不知道吗?”郁盼望摆出《逆转裁判》的手势,指向周嵩:“也是在维护教会伦理吗?” “womentalk!”周嵩捂着脸颊跳了起来。 “所以说,少年,”盼望把炒好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菜式,从锅里盛到盘子里,摆了一个漂亮的盘:“不要用宗教当挡箭牌,满足自己的私欲。” “不,不是的!”周嵩抗议道:”我是真的觉得……” “好啦好啦,”郁盼望托着两盘香喷喷的菜,摇摇摆摆地端上桌:“我会跟她讲仪表端庄的意义的,也会劝她尊重你的感受,但是你,周嵩,我现在说的是你,弟兄是不是首先应该带个好头,而不是一味要求姐妹呢?” “是说没错啦……我接个电话。” “喂,胖哥?怎么啦?”周嵩看了一眼再次走进厨房的郁盼望,往阳台方向走了几步。 “……” “对,你老婆在我这呢。” “……” “上课呗,上午上英语课,中午上思想品德。” “……” “对啊,做饭了。我俩一起做的。” “……”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 “我知道了,谢了。” 周嵩向厨房投去目光,胖哥刚才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那个大小姐的手艺,无论看起来多有食欲,都不要去尝,要命。” 第五十九章 羊肠小径 周嵩看着眼前色香俱佳的两盘菜,思酌着胖哥这警告是不是话里有话,最终还是在盼望盼望的眼神下选择了无视之。 想想看,最多不过就是徒有其表好看不好吃而已。 何况入口后味道也只是比卖相差一些而已。 甜度有点高,但是作为魔都人,周嵩觉得问题不大。 胖哥也许只是吃不惯吧,吧…… …… …… …… 不知道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周嵩才悠悠地醒转过来。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审判我。 宗教法庭也可以。 就算要判我思想罪,也不应该直接下毒。 “周嵩,你醒了!”郁盼望惊喜地喊道。 周嵩用力地撑开眼皮,美丽的少女正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好闻的体香宛若天使的芬芳,直往周嵩的鼻孔里钻。 我说……未免也凑太近了吧。 一阵穿堂风吹过,被微微撩起的发梢触碰到了周嵩的脸颊。 周嵩的心脏停跳了半拍。 郁盼望退了半步:“要去医院吗?” 周嵩一把推开她,跑进最近的洗手间,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 “对不起,我偷偷练习了很多次,改良了好多,没想到还是这样。” 为什么满脸委屈的人是你啊喂!你自己就不能尝尝吗? “我自己试吃明明还不错,不过已经有进步了,”少女捏紧了拳头,好像在自言自语:“上次哥哥可没醒得那么快!” 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啊! 周嵩仍然觉得头晕恶心,坚持要睡个午觉。 一个多小时后,他醒了过来,感觉自己好了不少。 房间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呼气声,周嵩抬头,看到郁盼望居然睡在飘窗上。 175cm的大个子无法在飘窗上舒展,她的头脚分别抵着两侧的墙壁,身体弯成一个半月形,好像睡在吊床上。 因为这样的睡姿,她的长裙裙摆稍微落下来了一些,露出有些发红的膝盖。少女的双手抱胸,长长的眼睫毛抖动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周嵩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手里的毯子盖在郁盼望的身上。 他有一种拍照的冲动,又觉得实在不太好,最终还是放弃了。 说起来,这“母女”俩有些脾气还挺像的,比如明明都那么漂亮,却不喜欢在朋友圈和社交媒体上晒照片。 在周嵩认识的所有可称得上“美女”的人中,这可是独二份。 周嵩站在郁盼望身边,回复着袁月苓的消息。 忽然,郁盼望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身躯也扭动了两下。 兴许是做噩梦了。 周嵩犹豫着该不该把她唤醒。 自从认识郁盼望以后,为了解决自己和袁月苓的问题,郁盼望吃了太多的苦头。 满身的伤痕刚刚痊愈不久,内心的伤痛却不知道还要缠绕她多久。 周嵩有些内疚,又有些心疼。 忽然,郁盼望睁开了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周嵩。 没有迷离的眼神,也没有惊讶,好像她早就知道他在这,好像她刚才只是假寐。 “别看了……”郁盼望低声嗔了一句:“去背今天的词汇,我等会检查。”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窗户方向转过身去:“我太累了,再睡会。” 周嵩走到床边,拿过自己的枕头,塞进少女的脑后:“辛苦你了。” 他开始背单词。 郁盼望所面对的那片天空,飘着大朵的白云。 周嵩记得自己的中学时代,常坐在教室里,托着腮帮子,看着天边的白云发呆,把它们的形状想象成各种事物。 小小的周嵩总是觉得,自己被关在一个笼里。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看云了? …… …… 郁盼望没再睡多久,便起来继续叫她学英语了,一直到天边完全黑了下来,才宣布放饭休息。 袁月苓发来消息:“狗子,对不起,今天还是不能准点走……不过应该不会太晚,我尽量早点搞完回家陪你。” 周嵩回复说:“不用太着急,工作最重要,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别有压力,不用太担心我。提前半小时跟我讲,我去接你。” “狗子,你转性了?”袁月苓秒回。 “haha,就是觉得,也要试着互相体谅,互相理解嘛。” “啾咪!” 周嵩放下手机,把桌上的骨头丢到地上给生气吃。 郁盼望坐在他对面,吃着大碗宽面。 “慢点吃,别噎着了。”周嵩说。 吃完晚餐,郁盼望牵着生气的狗链子,和周嵩一起离开这家小店。 “怎么样,好吃吧?”周嵩问她。 “虽然卫生状况可疑,不过确实很美味。”郁盼望给予了肯定的评价。 “天黑了,你还不回去,没事吗?” “我爸妈都去外地了,哥哥还在在加班。”郁盼望说。 “喔……”周嵩说。 从这家小面馆到别墅,最近的路是一条幽静的小道。 没有月,没有星,也没有路灯,能见度很低,笼罩二人的是那种纯粹的黑暗。 路的一边是山,另一边是林。 “你不怕吗?”周嵩问道。 “有啥好怕的?”少女反问道。 “没,没事。”周嵩回头张望,虽然他看不见,但他知道,那两个保镖就在不远处跟着。 “我挺喜欢这种氛围的,安静,没有车,没有人,也没人打扰。”郁盼望说:“有点在余山脚下那种感觉。” “嗯?” “从大路到余山修院,会经过一段环山公路,我们叫它教友小径。 “吴主教就住在那里,小的时候,我经常去找主教爷爷玩。 “有时候呆太久了,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我就在教友小径上慢慢走着,就像现在这样。 “很开心,很放松,很惬意。” “嗯,月苓都不愿意走这条路,说觉得害怕。” “我们不一样,我喜欢冒险,而安全是她最需要的东西。” “是这样吗?” 郁盼望和袁月苓真的是很不一样的人,周嵩想。 袁月苓说她“讨厌jk讨厌lolita也讨厌汉服,讨厌穿黑丝讨厌玩游戏讨厌讨厌科幻讨厌话剧音乐剧,讨厌校园民谣还讨厌历史”,可是郁盼望…… “这些我好像都很喜欢,”少女轻柔地说:“噢,除了黑丝,还有,校园民谣是什么?” “你也讨厌黑丝啊?” “无所谓讨厌还是喜欢,无感,有时候搭配衣服的时候会用到,仅此而已。”郁盼望说:“我跟你聊这个很奇怪耶。” “哈哈,是啊。”周嵩有些尴尬地笑道。 “唐小洁也喜欢这些,所以我跟她有段时间走得很近。”郁盼望说。 和郁盼望在一起好像总是有聊不完的话,要是和月苓也能这样,那该有多好。 交往才半年,俩人的话就已经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得周嵩绞尽脑汁起话题。 有时候袁月苓会讲一些公司里的事情,周嵩不是很感兴趣,也只能耐心听着,微笑着频频点头。 走到有光亮的地方,袁月苓的信息也过来了。 “月苓过半个小时下班,我得去接她了。”周嵩说。 “我送你?把你送到那,你再骑车带她回来。”少女提出。 最终,这个计划以无法将周嵩和电瓶车都体面地塞进车里而作罢。 7017k 第六十章 乐不思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每天周嵩都会早起送袁月苓去上班,然后晚上再去公司接她。 袁月苓注意到,周嵩喋喋不休的抱怨少了,上班时间的信息轰炸少了,催促她下班的电话少了,这让她感觉压力减轻了,可以专心沉浸在工作中。 周嵩和袁月苓会在上下班的小电驴上聊天,回家后一起简单冲个澡,然后上床以后再说一会悄悄话。 袁月苓一般会说一说工作中的事情,也说不了多少,很快她就会陷入梦乡。 这种恰到好处的关心与交流让袁月苓对周嵩的感觉也好了很多,甚至觉得,这样下去也不坏。 袁月苓当然知道,周嵩的忽然“克制”,是被别的人或事物分散了注意力。 但她不是很在乎——猜忌,妒忌,不安,全然没有。 她甚至感谢另一位姑娘能帮她分走压力。 星期六一般是要加班的,星期天她会和周嵩一起去沙川天主堂望弥撒,回来以后继续睡到下午2点。 起床以后她会吃周嵩准备的午饭——不好吃,但是能吃上一顿“家里人”做的饭,让她感觉很不错。 吃完饭,她会给周嵩一周一次的“交公粮”,顺从地提供全方位的合理服务。反正绕不过的路就不如走直线。 周嵩通常会花上两个小时,弄完了袁月苓正好出门遛狗,在夕阳下的湖边走一走,在长椅上坐一坐。 袁月苓可以把头枕在周嵩的肩上。 …… 再说周嵩这边,他觉得体验也不错。 不用再和女友无尽地争吵,白天他把精力都花在了英语学习中,晚上和郁盼望出门遛狗,然后再去接袁月苓下班,到了周末,顺理成章地纾解一下这一周的压力。 十几天来,利用周嵩做作业和背单词的功夫,郁盼望断断续续地把《仙剑奇侠传13》打通关了。 “女娲族的宿命真是令人唏嘘啊。”郁盼望说。 “嗯。” “再用点力。”郁盼望说。 “不安全吧……”周嵩嘴上说着,手里又用力推了一大把。 郁盼望身下的秋千飞得更高了,洒落一地笑声。 周嵩这才意识到,她还是个孩子啊。 身为十多年的驱魔爱好者,郁盼望很喜欢和周嵩这个未来的专业驱魔师交流相关领域的知识和经验,如果周嵩能把自己多年搜罗整理的知识成功应用于实践,那四舍五入,自己也算驱魔人导师了。 “真的,那时候我以为我要交代在海里了……”郁盼望心有余悸地说。 “你为了我们做得太多了,好几次都有生命危险……”周嵩越听越觉得抱歉。 “是哥哥打中了那条鱼,所以才有了第一次给袁月苓驱魔用的材料。”郁盼望伸手拨了一把身边的另一座秋千:“你也一起啊。” 周嵩坐上秋千,用脚掌蹬着地面,听郁盼望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场大冒险。 …… 少女一只手紧抓着软梯,另一只手举起探照灯。 她轻轻褪下一只脚上的袜子,将赤足没入海水中轻轻地荡着。 海面上已经腾起了弥漫的雾气,游艇鸣着长声雾号,海浪撞在船体上,碎成一片片冰冷的浪花,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此时正是严冬时节,郁盼望却好像对这彻骨的寒冷毫无觉察,依旧瞪大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循着灯光,在翻滚的海面下,寻找那有着幽蓝背鳍大鱼的身影。 …… “等一等,”周嵩说:“所以为什么一定要你去当诱饵啊,让胖哥或者船长去不行吗,或者用线绑一块肉……” “我也是在古籍上看到的,”郁盼望随口说:“一些魔物会对童贞女的鲜血很感兴趣。” “啊这……” “我,我什么也没说!”郁盼望忽然反应过来,有些臊。 “看来果然挺有效的,这么说来,胖哥打伤你也算歪打正着了?”周嵩笑道。 “都叫你别说了……”郁盼望的声音轻了下去。 “好吧,难怪后来看到你腿一瘸一瘸的,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胖哥欺负你了。”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好欺负吗?!” “哈哈,没有了,我记得那时候我还跟胖哥吵了一架。” “嗯,知道,哥哥跟我讲过。”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讲?” 少女不说话了,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 过了一会,她又轻轻开口了:“呐,所以说,你还挺关心我的?” “那……那当然了,我们是好朋友嘛!”周嵩说。 少女“嗯”了一声,又不言语了。 “我们一直会是好朋友的,对吧?”周嵩问。 “一定会的。”带着少年人的天真,郁盼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一阵夜风吹过,少女的裙角和头发一起随着秋千飞扬。 数日后。 一直让周嵩心神不宁的考试,终于来了。 通知的方式很特殊,7点通知10点考试,搞突击。 袁月苓向陆仁贾请了假,说了不少拜年的话。 周嵩倒是淡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样子。 骑着电动车载袁月苓去学校,时间宽裕,也就不用太赶。 路上袁月苓发现,联系不上何思蓉,手机打不通,各种宿舍群班级群学生会群也鸦雀无声,倒是往教务处座机打电话确认考试,老师接了。 周嵩强行无视掉了学校大门口的空旷宁静和制服笔挺精壮黝黑的新保安所带来的强烈不协调感,但是当他和袁月苓走进学校前广场时,面对几辆迷彩涂装的信号屏蔽车和无线电测向车,还是决定面对现实。 顶着袁月苓复杂的眼神,周嵩在最近的垃圾桶,告别了他这些日子以来为考试做的充分准备。袁月苓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会考低一点,你好好发挥。” 周嵩故作轻松地摊了摊手,转身走进了考场。 十二点的铃声响起,对着一张诡异的大杂烩考卷满头大汗的周嵩终于得以离开那间孤独的考场,然后他发现,那些来的时候好像消失了一样的同学们也全都从各个教室里涌了出来。 迷彩涂装的车辆都不见了,门口的保安又变成了那个总是戴不正帽子的圆脸大叔。 拿出手机一番情报交换,原来,今天这次突击考试,是全校集体参加的。 而直到今天通知之前,所有老师和学校工作人员都还认为这些准备是针对周嵩和袁月苓的考试雷同抓典型的。 周嵩不确定这是不是也在老爸的运作之内,但是在考试有结果之前,他不太想去求证。 不久之后,考试似乎有了结果。 说似乎,是因为的确有了结果,说似乎,是因为这个结果与我们故事的主角完全无关。 教育部以这次突击考试中找到的几个成绩异常的学生作为突破口,揪出了一个集泄题培养枪手和高科技作弊等手段于一身的跨多所高校的考试舞弊集团,而其中的主要成员,就有龚院长。 所谓针对袁月苓和周嵩的考试雷同的复查,大约只是被拿来当作掩人耳目的幌子吧。 总之,周嵩终究也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袁月苓也不知道自己故意放水有没有起作用,那个名叫“全科雷同”的校园传说,在风靡一时之后,被名为“塌方式腐败”的新传说取代,不再有人提起。 7017k 拉跨条 这几天有急事要忙,更新先咕了,诸位见谅。 不会很久。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拉跨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阿拉狄亚 郁盼望所带来的短暂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转学手续办完以后,她插班到福新中学就读。 那是一所男女混校的市重点中学。 周嵩失去了他的专属英语老师,以及常伴在左右的朋友。 “你还是按照我的方式去学,有任何问题随时跟我联系。”郁盼望如是说。 “没有问题的时候可以和你联系吗?”周嵩俏皮地问道。 “当然可以。”郁盼望对周嵩甜甜地笑着:“不过听说福新中学管的挺严的,在学校的时候我不一定能及时接你电话回你信息。” “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尽管周嵩依依不舍,可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周嵩和袁月苓必须重新适应没有了她帮忙调节的生活。 袁月苓打算辞职。 “等这个项目跟完,我就辞职回家带你的英语。”袁月苓如是说。 “真的没问题吗?我希望你不要太勉强。”周嵩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你怎么回事?”袁月苓嘟起嘴:“我回家陪你,你还不开心了?” “我很开心,”周嵩认真地说:“但是如果你为了我委屈自己,长久来看,对我们的感情不利。毕竟,你是一个很看重自己职业发展的人。” “代母教你这么说的吧?”袁月苓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没有。”周嵩矢口否认。 袁月苓拉过他,用力亲了一下:“狗子到底还是慢慢长大了。” 7月上旬的时候,这个项目就差不多能完成了,到时候既完成了对罗教授的承诺,又有了完整的跟项目经验,对陆仁贾和同仁们也算有了一个交代,接下来就是全力以赴帮男友解决英语的问题。 两个人在一起,总不能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吧,袁月苓对自己说。 郁盼望每天都在对自己进行的“女德”教育功不可没,袁月苓揶揄地想。此时此刻,她正拆开一个快递,里面是一本半散了架的古书,叫作《妇女时髦问题》,下面写着1930。 “代母,书收到了,”袁月苓在电话里说:“您就真拿100多年前的东西来教育我呀。” “圣经还是两千年前的呢。”郁盼望回答说。 “这竖排繁体的书我是真看不来,而且应该很珍贵吧,我怕我弄丢了。我把短裙短裤都丢了还不行么?”袁月苓的声音有些气鼓鼓的。 “穿什么,不穿什么,都是外在,如果只是被动遵守,就没有意义,主要是领会精神。”郁盼望假装没有听出来。 “哎呀,我都听周嵩的不就行了。”袁月苓可不想再听到什么“操练谦卑和顺服”,起码今天不想。 “你可不能啥都听他的,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圣人,丈夫的话也是需要分辨的……” 一阵音乐铃声从电话的那头传来,打断了郁盼望的话。 “我不跟你说了,要上课了。拜拜。” 袁月苓放下电话,习惯性地叹了一口气。 “小袁,你来一下。”陆仁贾冲她挥挥手。 袁月苓跟着他进了玻璃房。 “这个星期天大家都在加班,有事情能克服还是克服一下吧。”陆仁贾劝道。 袁月苓面露难色:“可能不行,我入职的时候就和人事说过了,星期天我都要去教堂的。” 何况,这个星期天还和周嵩盼望他们约好了去余山。 陆仁贾叹了一口气:“唉,好吧。对了,你七月真要走?” “嗯,我得回内魔古去。” “是因为周嵩吧?”陆仁贾一眼就看穿了袁月苓在找借口。 “……” 接着又是一通挽留和洗脑。 …… …… …… 五月是圣母月,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袁月苓和周嵩、胖哥、盼望还有盼望的父母一起上余山。 余山被教廷封为圣地,按照传统,魔都的教友每年5月都会上余山,全国各教区也会有朝圣团陆续赶来,对所谓的余山圣母献上崇高的礼敬。 袁月苓和周嵩先去郁宅与他们会合,今天郁家没有开车,而是去hk耶稣圣心堂登上了堂区租来的大巴。 许执事带队,拿着一根话筒站在司机身边,面向一车会众讲话。 郁盼望坐在周嵩的前排,一路上和胖哥谈笑风生。 半个月以来,这是周嵩第一次见到她,她的笑容一如既往…… 可是,哪怕她就坐在自己面前,周嵩还是觉得她有些遥远。 “天哪,天哪,”郁盼望忽然转过头来:“法定婚龄下调至18周岁了。” “啥?!”周嵩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 郁盼望把手机塞了过来,周嵩和袁月苓一起凑上去,法定婚龄被下调至18周岁,由今年9月1日开始实行。 “难以置信,”胖哥评价道:“2021年生育率腰斩的时候就有代表提出这项议案了,居然一直到今年才落地。” 周嵩很兴奋:“这是好事啊,月苓,我们可以结婚了!” “啊这……”袁月苓一时有点懵圈:“总,总得先见过我的父母再说吧。” “好,暑假我就跟你回古纳额尔!”周嵩毫不犹豫地说。 “其实倒也不一定要这么着……”袁月苓斟酌着词句。 “小小羊,我们也可以早两年完婚了。”胖哥也有点激动,一把抱住了身旁的女孩。 “好呀。”郁盼望的笑容很自然。 许执事和郁母同时投来了警告和斥责的一瞥,胖哥赶紧放开了盼望,正襟危坐。 “看看人家,多么爽利。”周嵩酸了,戳了袁月苓一下。 “那这样的话,哥哥,你得早点去跟何思蓉把离婚手续办了。”郁盼望想起了什么。 “不着急,到你18周岁还有两年多,离婚冷静期才一年。”胖哥说。 “你是不着急,人家秦江尧急伐啦?”郁盼望翻翻眼皮。 “对哦。” “只想着自己一刚。”郁盼望拍打了胖哥一下。 说话间,大巴驶入名为“教友小径”的环山公路,在山门外停下。 周嵩下了车,一手扶额遮阳,抬起头来念道:“佑之教……呃不对,进教之佑。” 这四个大字的石匾上方,立着几尊天使的石雕,栩栩如生。 在一片郁郁葱葱中,许执事手里打着小旗,率领圣心堂会众上山。 余山并不高,不一会儿,众人便爬到了半山腰,抵达“三圣亭”。 三圣亭和中堂修女院中间的广场上,已经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所谓“三圣”,指的就是“耶稣、玛利亚、若瑟”这一家三口,又称为“圣家”。 此“圣家”便为信众婚姻家庭之表率。 这里供奉着一家三口的雕像,是余山朝圣的起点,由此向上攀登便是“十四苦路”,朝圣者会沿着十四苦路边拜边上,最终抵达山顶的“余山圣母大殿”。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三圣亭,他们遇到了老毒物跟何思蓉。 “你们怎么也来了?”周嵩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们为什么不能来?”何思蓉微笑着说。 原来,他俩是跟着汇南堂的队伍过来的。 何思蓉穿着宽松的衣服,身形已经有些发显出来,一手拖着腰后。 “小蓉说,想请余山圣母保佑宝宝顺利出生,健康平安。”老毒物说。 “好事啊,”周嵩说:“月苓有什么想求的吗?” “有的,”袁月苓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保佑我早点和周嵩结婚,永远开开心心生活在一起。” “呃……”周嵩挠了挠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了。 “哎呀,是真的啦。”袁月苓拉过周嵩的手晃了晃,目光还是平视前方。 周嵩顺着袁月苓的目光回头看去,那里除了汹涌的人群以外,什么也没有。 “你看到什么了?”周嵩问。 “阿拉狄亚。”袁月苓说:“你看不到吗?” 那个身穿托加的古罗马女人怀里抱着一个正在吮吸她的孩子,面带微笑在人群中穿梭。 在这里?圣地?怎么可能? 周嵩什么也没看到,拔出本笃驱魔十字架四处挥舞,口中念念有词。 袁月苓也伸手去掏真十字架碎片,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因为这段时间放松了警惕,真十字架碎片放在家里了。 少女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埋怨自己的粗枝大意。 毕竟,谁会相信,仅仅是因为做了那种事情,魔鬼就会被驱逐呢? …… 只一闪之间,阿拉狄亚便来到了袁月苓面前。 少女刚要惊叫,阿拉狄亚却微笑着把手指放到唇边,“嘘”了一下。 顿时,袁月苓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拉狄亚凑近,将嘴唇贴在她的耳边: “…………” 袁月苓的脸色唰一下白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袁月苓被解除了禁言,轻声说道。 阿拉狄亚却微笑着摆了摆手,很快隐没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7017k 第六十二章 加速,加速? 从余山回来以后,袁月苓连着好几天都郁郁寡欢,周嵩问她怎么回事,她也语焉不详,只说是再次受到了阿拉狄亚的惊吓。 从进入6月开始,周嵩和袁月苓的关系达到了一种新平衡。 首先,周嵩从共生消失后的那种缺乏安全感中逐渐走了出来,他开始渐渐相信,近期内,原则上,袁月苓已经接受了和自己共同生活的未来,接下来自己只要在留学的事情不要拖后腿,未来可妻。 其次,整个六月他俩都没吵过架,这在人类历史上尚属首次。 6月的第一个星期日,袁月苓陪他去参加了魔都婚博会。 与游戏展,动漫展等各种展会不同,这个魔都婚博会一年会举行四次,入场券基本是通过各种渠道免费白送。 而这一切渠道都被周嵩完美避开了,二人购票入场,袁月苓又是一阵埋怨他不会过日子。 起初周嵩还回了几句嘴,进场一看,全都是卖货的——卖婚戒的,xx婚纱的,xx婚庆服务公司的,顿时承认老婆骂得对,这是花钱买票进场看广告来了。 周嵩想买一对订婚戒指,袁月苓开始反对,后来见他很坚决,便要求他不要买太贵的。 “你想啊,说不定暑假你跟我回去了,我爸妈同意了,我们下半年就结婚了呢?那你这订婚戒指也戴不了几个月,不浪费吗?咱们钱要用在刀刃上。”袁月苓如此劝道。 “那好吧。”周嵩嘟着嘴巴说道。 然后,忽然发现了华点,眼睛亮了:“下半年结婚?” “只是可能,可能。”袁月苓道。 最后,买了一副对戒,大约2000出头。 “你看,这上面还有十字架呢,多好啊。”袁月苓竖起左手中指,转了一个圈。 周嵩把发票和盒子收好,拉起她的手,俩人并肩而行。 “我主要是想,”周嵩说:“你平时在外面,咱俩一整个白天见不到,你肯定会很想我。” “啊?” “所以,有了这对戒指,就可以代替我,你就可以一直感觉到我在你身边。”周嵩温柔地说。 “真~好,谢谢狗子。”袁月苓把语调拉得很长,心里却说,你只不过是怕别人以为我单身而已。 说话间,二人逛到纳瓦拉婚纱,被导购热情地迎了进去,拉着他俩在一张白色小圆桌旁坐下,递过几大本相册,开始忽悠。 四十分钟后,二人已经被舌灿莲花的销售吹得五迷三道。 “你怎么看?”袁月苓问周嵩。 “你拿主意吧。” “代母说了,男人要做头。” “那就问问你代母吧,她不是已经跟胖哥订过了?”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袁月苓嘴里嘀咕着。 周嵩和导购打了个招呼,起身离开,给郁盼望去了一个电话。 恰好,盼望在上体育课,周嵩把纳瓦拉婚纱提出的条件、价格、服务说了一通。 “纳瓦拉,可以的,我们也是这家拍。”郁盼望听完以后说:“不过,他们的价格可以这么便宜的吗?” 周嵩喜滋滋地捧着合同发票和袁月苓一起走出来,回头看看纳瓦拉婚纱的“展位”,无数的圆桌边上围着无数的青年男女,就这,还真是看不出结婚率下降的趋势。 袁月苓已经开始后悔了:“咱们这八字没一撇就把婚纱照订下来了,会不会太早啊?” “怎么会啊,”周嵩说:“暑假回去,事情谈好,开始装修房子,婚纱照订圣诞节我都觉得晚了呢。你也听到她说的了,不提前半年根本订不到。” “你听她吹牛!她那个急吼吼的样子,那么说当然是为了骗你早下单。” “是说没错啦……”周嵩道:“可你刚刚不也满眼放光吗?”、 “我才没有满!眼!放!光!” 回去的路上,周嵩不觉得疲惫,只有满心的兴奋:“没想到我们俩真的要结婚了。” “嗯,挺突然的。”袁月苓闷闷地说。 “怎么啦,你不高兴吗?” “高兴呀。”袁月苓笑着捏紧了周嵩的手:“周嵩,你可要加油努力,我这下半辈子可托付给你了。” 周嵩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小心地将袁月苓拥入怀中。 黄昏的马路口,两具身影交织相拥在一起。 …… 因为买了便宜的戒指,周卫东给的钱还剩下几千,周嵩寻思着给袁月苓买个applewatch。 “有毒是不是,我没有苹果手机买什么applewatch?”袁月苓说。 “主要是为了电话功能。” “狗子,”地铁上,袁月苓放下举着拉环的手,抓起周嵩的手:“算我求你了,给我们省点钱好吗?我向你保证,上班时间尽量把手机放在身边,开振动,如果要放在位子上充电我会提前和你说,如果我没接到你电话或者信息没有回,最多不超过3个小时一定回。” “1个小时。” “2个小时。” “deal.” “deal.” 7017k 第六十三章 生气的失恋 袁月苓确实说到做到,周嵩也人为刻意降低了上班时间找她的频率,双方都感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满意。 对周嵩来说,一方面他白天要去老东方听课,回来还得自学哲学和驱魔课程,时不时还得去学校处理学生会的事情,人也忙起来了;二方面安全感也有所提升,既然过度黏人出力不讨好,索性有所控制。 老毒物自己来家里玩过一次,提醒他把老婆看紧一点,周嵩心里却不以为然,觉得袁月苓断不会出轨——起码现在不会。 尽管如此,被人耳旁吹了风,他还是打算找一天去跟她,求个眼见为实的安心。 这一波呀,这一波就叫古典文艺复兴。 结果这天袁月苓主动打电话回家,问他晚上要不要去公司陪她加班。 “我以前提过,你不是都说不方便么。”周嵩很惊讶。 “以后6点以后,还有周六,你都可以进来,反正大家也都认识你——你来不来?” “……今天不了吧,事儿挺多的。”周嵩犹豫了一下,还是懒惰占了上风。 “那好吧。”袁月苓口气有点不高兴地挂了电话。 周嵩愉快地哼着小曲,打开了吸尘器,拖着它在客厅里劳作。 跟什么踪啊,吃饱了撑的。 把家里收拾的干净一点,袁月苓回家以后心情就好,还会表扬他。 她好,我好,大家就好。 如果让周卫东和宋爱英知道自己这个学期家务能力突飞猛进的话…… “小洁,回来了啊。”周嵩抬头,忽然看见唐小洁。 她没穿袜子,脱掉了脚上的女式凉鞋,换上塑料拖鞋,从玄关走进来。, 令周嵩尴尬的是,少女压根没搭理他。 唐小洁今天穿着一个白色的吊带,露出了粉嫩的香肩,胸前的深沟若隐若现。 她的下身是一条超短的裙子,周嵩甚至怀疑自己看到了臀部的下半部分,这使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周嵩把吸尘器关了:“小洁,回来了啊。” “嗯。”唐小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续往楼上走:“会长转性了啊?” “啊?”周嵩看了看手里的吸尘器,讪笑了一声:“闲的没事玩玩。” 唐小洁一只脚已经踩上了楼梯,忽然又停下脚步,冷冷地说:“听说你们要结婚了?” “可能吧,”周嵩挠了挠头:“暑假就要去见她父母了。” “难怪开始学做家务了。”唐小洁说。 “跟结婚有啥关系,结婚还要我做家务,那我娶她干啥。”周嵩把腰一挺,说了一句“硬气话”。 唐小洁欲言又止,想了想说:“行吧,一心一意就好 周嵩困惑不已地看着唐小洁上楼了,忽然意识到从这个角度看,她走光了,赶紧挪开了目光。 周嵩重新打开了吸尘器的开关,发出呼啸声。 说起来……尽管还在对着袁月苓假笑,但唐小洁对自己态度冷淡不冷不热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啊。 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难道是从郁盼望高强度给自己补习英语那段时间开始的……? 先前并没怎么在意,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现在和袁月苓的关系稳定了,不免更在意起朋友来。 况且,若是关系搞僵了若是不知不觉得罪了房东太太,再被迫搬家被赶出房子的话,就算不是自己的错,也实在是跌份的事也是一件麻烦事。 周嵩觉得,有必要找唐小洁谈一谈了。 他将手中的吸尘器放到他将手中的吸尘器收起来,爬上三楼,敲了敲唐小洁的房门。 笃,笃,笃。 “说。”少女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那个,我要出去溜生气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 “hello?” “小洁今天人不舒服,你自己去吧。” 周嵩不无失落地带着生气出了门。 这条老狗最近又老了不少,刚来的时候还能一路小跑,现在走路都晃。 周嵩牵着牠,嫌牠走得慢,想拽几下又怕牠受内伤,只得耐着性子慢走。 他把生气带到一个最近发现的狗狗聚会点,那里有很多ggmm牵着自己的柴犬、贵宾、泰迪、阿拉斯加、哈士奇、秋田等等等等进行着社交活动。 人有人的社交,狗有狗的社交,快乐是他们的,周嵩什么都没有,只能带着生气默默站在一边。 兴许是因为,它又老迈又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这老狗是个串串,所以在歧视链的最底层吧,连带周嵩也被狗友们看不起。 真他妈真实,周嵩苦笑。 …… 一只华丽的贵宾跑了过来,闻起生气的屁股。 见有狗搭理牠,生气也高兴地闻起了牠的屁股。 两只狗互相闻了一会屁股,贵宾转过身去,走路都恹恹的生气忽然精神焕发,从后面抱住贵宾,准备成其好事。 一个时髦女郎快步走了过来,一边大声呵斥,一边强行拉走了贵宾。 生气追了上去,却被周嵩手里的绳子拖住。 生气发出了凄厉的叫声,撕心裂肺,这是周嵩从来没有听过的叫声。 那不是“汪汪”也不是“嗷嗷”,而是一阵高音频的,类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发音,就好像被人用力地踩住了要害。 “初恋轻轻地来,爱人无言离去,在淡淡如水的月光里; 阵阵撕裂的痛,和苍白闪烁的泪,在无法忘却的记忆里……” 周嵩松开了手里的绳子,生气窜了出去。 那时髦女郎怒视着周嵩,嘴里用方言骂了几句脏话,抱起贵宾就走。 周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牵起生气的绳子,追上前去:“侬嘴巴里面不二不三骂谁呢?” “我骂狗呢,人急什么?”女郎撇了撇嘴。 在大庭广众之下,暴跳如雷的周嵩和那撒泼的女郎对骂了十分钟。 周嵩讲魔都市区话,那女子讲汇南话,两边都听得半懂不懂,却只管骂,泄了心里的邪火。 等他意识到有人在拿手机录视频的时候,便拉起生气扭头就走。 “喂,月苓,等会我来陪你加班。”周嵩一边走,一边看着下沉的夕阳。 “……” “嗯,好。”周嵩说:“还有一件事。” “……” “我们给生气找一个小母狗吧我们给生气找一个老伴吧。” “……” “我知道,但是……牠好可怜啊。” 7017k 第六十四章 乘风破浪的生日 临近六月下旬的时候,周嵩很喜欢的一位导演的新片即将上映,名唤《后会有期》。 电影还没有上映,单曲《非凡之路》就先行,风靡了大街小巷。 周嵩一边单曲循环这首《非凡之路》,一边在网上搜了半天“大学生送女朋友什么生日礼物”,都没有找到满意的答案。 忽然,宛若天启般,他灵光一闪,想起前阵子俩人一起逛二手家居市场的时候,看到过一顶陶瓷制的西式王冠,上面一个小十字架,里面可以点一只小蜡烛。 “喜欢?喜欢就买吧。”周嵩见袁月苓驻足,便如此提议道。 “不要,家里没有用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当时,袁月苓如是说。 拿定了主意,周嵩便出门去那家二手家居市场,把沉重的王冠搬了回来。 袁月苓下班回来,看到这玩意儿,眼睛一亮,周嵩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左膝下跪,在袁月苓的右手上吻了一下:“myswordisyours,myqueen.” 袁月苓的生日是6月24日,而周嵩的生日则紧随其后,是7月1日。 “接下来形势逆转,轮到你想礼物了。”周嵩笑着说。 “我把我自己打包装箱寄给你吧。”袁月苓托着下巴。 “送过的东西不能重复送。” “呵呵哒。” 袁月苓以天气太热为由拆掉了接的长发,周嵩觉得如果热的话,可以梳一个发髻,可终究也没有说什么。 此时她蓬松的童花头留到脖子上:这款学生短直发中偏分斜刘海发型设计,是比较顺直的层次感发型,从侧面看是有着中学生的清纯效果的发型,两边的头发紧贴着脸颊,周嵩选择觉着还行。 生日那天的计划也是一变再变,起初周嵩是计划高档西餐二人世界没羞没臊,后来许久没聚的胖哥说要来,自然不好拒绝他们小两口的热情,袁月苓见状,又叫上了何思蓉他们。 唐小洁本来借故推脱,最后还是出席了。 小朋友居然也来了,还送了袁月苓一瓶香耐尔蔚蓝香水作为生日礼物。 不请自来的还有一个精神小伙王聪明,就这样,愣是坐满了一大桌。 周嵩本来想在别墅里办趴体,见唐小洁不是太乐意,最后还是选择了下馆子,席间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余山一别,周嵩又是快一个月没有见到盼望,他俩坐在一起(范熙坐在盼望左边,袁月苓坐在周嵩右边),聊得颇为愉快。 在所有宾客中,郁盼望是唯一空着两手来的。 “我给你们订了一个1:1的进口花地玛圣母像,已经让人送到沙川去了。”郁盼望如是说。 “哇哦哇哦哇哦……已经圣过了吗?” “嗯,让老赵圣的。” 饭毕,王聪明这家伙提议去唱k,众人开始纷纷响应,结果郁盼望说妈妈关照了要早点回家,小朋友很想去,但是何思蓉看了看老毒物,摸着明显隆起来的肚皮面露难色,一群人散去了一半,此事便不了了之。 周嵩提出“夕缘旅店”新出的情侣主题房间值得一试,袁月苓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让周嵩颇感意外。 俩人拜托唐小洁把堆积如山的礼物先带回沙川。 房间很大,有各种灯光效果可以调节,宣传的各类设施崭新且一应齐全。 一进房间,周嵩就大呼物超所值,一头扑倒在心形的大床上。 他这才知道,所谓的水床,是真的在床里灌满了液体,躺上去就陷下去一半,既柔软又清凉,感觉自己要化掉了。 …… “历史,等我们结婚了,也买这种水床吧。” “冬天怎么办?” “好像有的水床有加热系统。” “电费怎么办?” “……不差钱。” 一边抬着杠,一边抬起头来,周嵩见到袁月苓换上的衣服,整个人都惊呆了。 “holy……” 那是自己高中时代的一套女生校服,上身是由粉色和白色组成的短袖运动衫,下身是相同色调的九分运动长裤,脚踩一双白色帆布鞋。 “你是从哪……” “知道你的高中,网上查资料,然后马云买的。”袁月苓微笑着,一只手微微提了提裤腿,镂空的夏季短袜就从鞋帮和裤腿中间露出一抹白来:“本来想搭运动鞋的,不过泡水容易坏,舍不得。” “泡水?”周嵩dna动了。 袁月苓朝玻璃墙浴室里的双人按摩泡泡浴冲浪浴缸甩了甩头。 “你这是有备而来啊。”周嵩说着,扑了上去。 …… …… 落地音箱里响起悠扬的歌声,微醺的周嵩搂着袁月苓,随着节奏笨拙地起舞。 “哎呀,笨蛋,你又踩到我脚了!” “没事,鞋不就是用来踩的?” “才不是吧?……” 周嵩随着音箱哼唱起来。 “你不听那东家长,你不说那西家短,不会对那邻居家,产生什么妒忌心而我不沾花惹草,我想大概我不会,也许可能我不会,可能也许我不会。 “只有喝一杯,我才敢说,我不会记得说过了什么,明天起床后,我努力工作,没有尊严也没什么…… “等我到了晚年,你不能比我早死,不能死在我前面,哪怕仅仅晚一天,就是晚一天也好,不许你比我早死。在我临终时,请你握着我的手,请你握着我的手,请你握着我的,手……” “好,好。”袁月苓眼中带笑,握紧了周嵩的手。 浴缸里的水放满了,周嵩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 “烫吗?”周嵩问她。 袁月苓摇了摇头。 全副武装的少女被放入了水中。 …… “怎么样,双人的就是比家里的单人好很多吧?” “是啊。” 一小时后,俩人终于玩够了水,袁月苓也不换掉湿衣裤,穿着湿鞋袜就这么跳上床,拿两副手铐把周嵩铐在床头。 “哪来的手铐啊!” “上次驱魔盼望留下来的。” “嚯!你你你吃错药了,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周嵩佯装用力挣扎。 “你就说喜欢不喜欢吧?” 其实周嵩不太喜欢“被”这么做,不过…… “你过生日,我通力合作。” 本该完美的夜晚,却被袁月苓中途不期而至的“那个”所打断,周嵩还得半夜出门去便利店给她买夜用型。 “狗子,对不起。”是夜,袁月苓躺在周嵩的怀里说。 “说什么傻话呢,”周嵩温柔地吻着她:“我爱你到永远。” “可哪儿有什么永远……”袁月苓下意识回答道。 “?” “没,没什么,”袁月苓抱紧了他:“我也爱你。” …… 7017k 第六十五章 后会有期 过了袁月苓的生日,便到了本学期的期末考试季,考完了差不多就到周嵩的生日了。 周嵩生日当天,周卫东恰巧去市区参加退休老干部庆祝某节日的活动,活动结束后看天色还早,又自说自话杀将过来,要好好给儿子过个生日,并说自己已经在饭店等了。 于是,周嵩想要两个人过次生日的愿望再次泡汤。 “爸,过两天我们不就回去了,你还特意跑一趟。”周嵩埋怨道。 袁月苓低眉顺眼地给老公公续上酒。 “哈,20周岁生日可是整数生日啊,按理来说应该请亲朋好友给你大操办一场的。”周卫东笑道。 “别介,”周嵩抬抬眼皮:“我又没立什么功。” 不知为何,周卫东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一杯又一杯,并拉着袁月苓又说了很多严肃得体和不着五六的话。 周嵩喝的不多,主要是袁月苓在陪——他从前可从来没发现,看似文静乖巧的袁月苓竟然有这么好的酒量。 或许,这就是北方人吧,周嵩想。 这顿饭吃完,周卫东已经走不了直线了。 周嵩想带父亲回沙川休息,周卫东却说什么也要回去,似乎是明天还得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样子。 袁月苓拿出手机想叫代驾,周卫东却嘱咐她去车里拿一张名片。 “让小刘来接我,就……可以了。”周卫东大着舌头说。 “可是……” “我跟周嵩单独谈谈。”周卫东说。 袁月苓接过钥匙,脚步踉跄的去了。 袁月苓站在路边转了两圈,也没发现印象里的那辆有点旧的黑轿车在什么地方。 思考一番之后,她摸出了刚才周卫东给她的那个跟廉价打火机样子差不多,还不如自己的小电车钥匙体面的车钥匙。 钥匙的一面是塑料上金属拉丝面的srt三个英文字母和一个抽象小动物头组成的电镀logo,颇为中二。反面就是印着开锁,关锁,开后备箱等图示的操作按钮。 袁月苓一边反复按着开锁键,一边举目四顾。 然后她听到不远处喇叭轻响,转身发现两个和周卫东差不多岁数的中年男人正用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同时有些局促的让到了一旁。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辆披着极其绚丽夺目的紫红色涂装的两门轿车。 袁月苓觉得自己应该是搞错了,又按了两下钥匙。 那两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也绝的自己应该是搞错了,彼此交换着眼神。 但是那辆轿车的灯光告诉他们,谁都没有搞错。 两个男人神色复杂的一边小声议论什么一边走开了。 袁月苓走上前时,只听到几句hell、demon、cat等一些令人不安的词句。 她觉得要么是酒精作祟要么是女鬼作祟,不过现在她不在乎这些了。 围着车转了一圈,在看到车头的中网旁白有一个和车钥匙上一模一样的字母加小动物的中二logo后,袁月苓放心的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 这车外面看着挺大,而且还只有两座,可座位也并不算宽敞,更离谱的居然是个手动挡。 虽然档杆看起来不一样,但是袁月苓从小就看惯了父亲拉货的那辆破面包车,本质上一模一样。 虽然不明白未来公公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辆充满了矛盾的汽车,不过袁月苓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副驾,名片……黑色的包……哪有啊?”微醺的少女眼神迷离地搜索着。 她打开了副驾驶的手套箱寻找,这个手套箱里东西很整齐,一点都不像小时候家里的破面包车的手套箱,那里永远堆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文件票据和油腻腻的工具和手套。 并没有名片盒之类的东西,内层盒里是一个古旧的红皮本。 也许是架在本里?袁月苓随手翻开,扉页的一张照片映入眼帘。那是一对青年男女亲昵的合影,但看穿着打扮,应是许多年前了。 男人的眉眼间有周嵩的影子,不出意外,就是年轻的周卫东了。说实话,周嵩对比他老子,算是有点长残了。 但是当袁月苓的目光落在那个女人脸上时,一股恶寒从心头涌起,冷汗大滴大滴的落在手上,酒一下子全醒了。 ——分割线—— 第二天,袁月苓照例去上班。 她说项目已接近尾声,过了这个星期,她就会和陆仁贾提交正式辞呈。 然后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下星期她会和周嵩回家,在家里住十天,顺便和周卫东他们商量提亲的条件,置备礼品,然后带周嵩回古纳额尔,过好暑假。 学生会今天有本学期的部长级总结会议,袁月苓嘱咐周嵩务必出席。 “我今天是跟公司请不出假了,要是咱俩一个也不去开会,准被人说道。”袁月苓如是说。 周嵩抵达学校后,给袁月苓打了个电话。 “喂,历史,今天《后会有期》首映电影票你买了没啊?” “陆仁贾给开会呢,中午我买一下。你出去了吗?” “嗯,已经到学校了,我先去宿舍收拾东西。” 下学期大四开学以后,自己和胖哥缴纳的住宿费到期,自然不会再续,充满回忆的安乐窝就要搬来新生。 在那之前,宿管会把这个宿舍格式化。 因此,周嵩需要回来收拾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物品,胖哥也拜托周嵩帮他看一下。 其实能被留下的,也不会有多少太有用或者太贵重的物品,只有情怀和回忆是无价的。 无价可以是无上的价值,也可以是一文不值,取决于当事人怎么想。 胖哥刻在墙上的字“内卷,躺平”依然清晰——废话,这才半年,当然清晰。 饶是如此,周嵩触到那四个字的时候,仍然摸到一手灰。 “胖哥,这些二次元老婆你还要不要啊?”周嵩拍了一段视频,发语音过去。 “不要了。”胖哥说。 “哦。” “还是要吧。” “尼玛。” 周嵩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拉开了自己的抽屉。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两眼死死盯着抽屉里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面具,一个金灿灿的面具。 周嵩当然记得这个面具,这是去年圣诞夜,在幻境中所见到的圣女面具。 他回忆了一番,自己当时确实是把面具带在身上了。 可那不是幻境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嵩为这个“神迹”默祷了一番,虔诚地捧起它,装进袋子里。 “历史,你猜我在宿舍发现了什么?”周嵩给袁月苓发了一条微信。 “什么?不会是我的东西吧?”看来她已经不那么忙了,回消息很快。 “是,也不是。回去拿给你看。”周嵩决定卖个关子。 这次袁月苓没有立即回复,周嵩已经习惯,也没在意。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周嵩离开寝室,前往学生会的会议现场。 “今天大家到的都很齐。”平时神龙不见首位的学生会长今天坐在首位,周嵩坐在他的右边。 学生会长扫视了一下全场:“好像就生活部部长没来。” 说到“生活部部长”五个字的时候,会长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嵩。 宣传部部长说:“没关系,反正代会长可以枕边传达工作。” 除了唐小洁,其他部长都吃吃笑了起来,现场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周嵩也跟着笑了。 学生会长绷着脸敲了敲桌子:“严肃点!” 声音止住一些后,会长指向了宣传部部长说:“你先汇报。” ——分割线—— 沉闷无聊这破会一开就是几个小时,走出会场的周嵩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拿出手机,点开威信,看到袁月苓的回信。 “电影票买了,晚上影院见。” 老婆办事我放心呵…… 周嵩把电话拨过去。 “怎么了?”电话那头袁月苓的声音稍微有点哑。 “你没说是哪个电影院几点啊,买的是情侣座吗?不差那点钱,上次旁边那老哥,你也知道……” “啊……是卡座,就那个咱们上次去的那个影院,晚上7点半。你吃饭了吗?” “还没顾得上呢,我现在去吃。” “那你赶紧吃饭吧……以后也没有谁能替你吃饭这码事了,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哎,知道了,知道了。晚上见,挂了啊。”共生消失也有些日子了,周嵩已经适应了,对于袁月苓的强调,有些烦躁。 “搭便车回去吗?”唐小洁的车静静地滑了过来,降下车窗。 周嵩犹豫了一下:“不了,我还得收拾一下宿舍里的东西,晚上约好了看电影。” 唐小洁面无表情地耸耸肩,一句话也没说,升上车窗开走了。 …… …… 周嵩到电影院门口等到了7点,还没等到袁月苓,倒是好巧不巧地等来了陆仁贾。 他似乎也是来影院等人。 周嵩颇为意外,魔都有这么小吗,这都能碰上? 出于礼貌,周嵩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提起了袁月苓的项目。 “袁月苓?”陆仁贾愣了一下:“她昨天晚上跟我提的离职,今天早上就收拾东西走了,虽然说项目基本完成了,可是这也太任性了。周老弟你是不是护食护得太紧了点?老大哥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周嵩黑人问号:“辞职?我不知道啊?” 他又打给袁月苓,这次关机了。 …… 周嵩上了出租车,在车上致电唐小洁。 “袁月苓?好像不在家,我也刚回来没多久,要不我喊喊她?”唐小洁说。 “拜托了。” 周嵩放下电话,咬紧了牙关。 那种久违的,熟悉的,重要考试开始之前的紧张感又回来了。 他夹紧双腿,提了提肛,点开袁月苓的微信,输入:“你在哪?怎么关机了?看到打给我。” 还没有发送,就有来电进来了。 周嵩心头一喜,才发现来电的是唐小洁,不是袁月苓。 “袁月苓不在家,我在你们房间门口喊她,也没人回答,我不太方私自便进你们的房间。” “没事,你进去看看,你可是房东啊。”周嵩急道。 “周嵩,”唐小洁沉默了一会儿:“门口鞋架子上,平常就是空的吗?” “不是啊,我是就两双鞋来回换,但是她常爱穿的鞋都在鞋架里啊。” 7017k 第六十六章 消失的爱人 夜幕下,唐小洁开着粉色玛莎拉蒂载着周嵩,在公路上蹒跚踌躇,引得后面的车辆不断鸣笛催促。 “你们他妈的着急奔丧就飞过去啊!”唐小洁对着在后面按了半天喇叭,终于超车过去的小车比了个中指。 “咱们也快点吧。”周嵩手里握着手机,眼睛一个一个扫过街边的女人,以及看起来比较纤细的男人。 唐小杰无奈地摇了摇头:“快一点到哪去啊?总也得有个方向吧?“ “我电话打了一圈了,连杜鹏飞我都问了,个个都说不知道。要不我再给何思蓉打一个,我刚才觉得她说话有点闪烁。”周嵩又开始拨号。 “先别打了,她真有事瞒你的话,电话里也问不出个屁来。 “你先别慌!镇定点!”唐小洁的目光炯炯有神,手握方向盘,直视前方:“你们这两天真的没吵架?” “真心没有,我们最近一个月都没吵架。” “你觉得是特别好还是懒得吵了?” “什么叫懒得吵啊!我俩最近感情可好了,昨天下午,就我爸来之前,她还主动跟我……而且还……” “打住打住!”唐小洁连忙打断他:“我不想听你俩上床的细节。” 我也没打算说啊,周嵩想。 “你说她只是出门去遛狗,谁遛狗把电脑、平板、所有的鞋、衣服和旅行箱都带上的啊?”唐小洁说:“而且她白天一直在骗你,不是吗?她知道今天我们俩都会去学生会开会——” “如果她是要走的话,就不会留下那么多东西了。” “她留下的是梅露露lolita鞋,jk猪腰子鞋,搭汉服的绣花鞋。”唐小洁提醒道:“都是她不喜欢的。” “她生日内天陪我玩水的帆布鞋也在,反而是jk小皮鞋好像被拿走了。” “她的枕头也拿走了,衣橱也空了大半。”唐小洁说。 周嵩买的那些镂空的,蕾丝的,荷叶边的袜子被留了下来,jk、lo裙和汉服也被留了下来,其它夏季的衣服都没了。 周嵩一只手抵着车门,把额头放在手背上:“秋冬天的衣服都在啊,那些才是贵的吧,她为什么没带走?” “因为我出门晚,她一个下午时间来不及收拾完。”唐小洁说。 “可以叫霍拉拉和搬家公司啊。”周嵩说。 “袁月苓还留下了你买的订婚戒指和你妈给的手镯,不是吗?” “可是她带着我送她的生日礼物,那个皇冠!”周嵩的声音有些响了:“你别说了!” 眼看周嵩快要发火了,唐小洁闭上了嘴。 男孩子果然是会自己欺骗自己的动物呢,唐小洁心想。 短暂的沉默后,唐小洁给出了建议:“街上瞎转悠还不如大海捞针呢,咱们去学校康康。“ …… 车停在了11幢宿舍楼下。 “你在这等我,我上去找找问问情况,马上就回来。”唐小洁说。 周嵩没有说话。 二十分钟后,唐小洁下来了。 “袁月苓没有回过宿舍,更加没有住在宿舍的痕迹。谢可馨不在,那个张雅琴应该没说谎。”唐小洁说。 “嗯。”周嵩脖子歪在一边,有气无力。 “你怎么跟被抽了筋似的!”唐小洁斥责道:“好好想一想,她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她肯定是被坏人绑架了,我们报警吧。” “别开玩笑了,绑架,要赎金的电话或者信呢?” “那就报失踪。” “成年人了,这才几个小时,报失踪?而且你是她什么人啊,用什么身份报失踪?” “那你说怎么办?” …… …… 唐小洁把周嵩送到派出所门口。 “你好了打我电话,我再去周围找找。” 周嵩点点头,朝唐小洁挥挥手,走进派出所。 这间派出所周嵩在这半年里来过两次,一次是圣诞节前的下雪天,跟何思蓉一起找失踪的袁月苓,来过一次这里。 何思蓉告老毒物强女干的时候,又来过一次。 周嵩看那两个值班的警察——一个眼镜,一个平头,居然都觉得有些面熟。 周嵩克服了一下心里的紧张:“我要报案。” …… …… …… 报完案后,唐小洁来接周嵩。 她自然也是没有找到袁月苓,一路上俩人都没说什么话。 回到沙川后,周嵩走路都有些不稳了,唐小洁扶着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托住了他的背。 “小洁,”周嵩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待会。” “行,有事喊小洁,小洁就在这。”唐小洁站起身离开,帮周嵩带上了门。 一片黑暗中,周嵩虚弱地倚在床上。 他差不多一天都没吃饭,但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周嵩机械地拿起手机,下意识地按下了那个号码,仿佛只是刻在原始基因中的本能,静静地等待着那个“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响起。 那个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然后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 周嵩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喂。”袁月苓沙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历史!你终于……你没事吧?你在哪?” “对不起。”袁月苓疲惫地说:“我在回古纳额尔的火车上。” 周嵩的心沉了下去。 一切的自我欺骗都被无情击碎,一股热流从口中直冲额顶。 为了避免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对方挂电话,周嵩捂住送话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空气,然后轻轻地把手机放在了床上,打开了免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袁月苓沉默了半晌:“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了。” “你后悔了?” “嗯,至少应该陪你看完那个电影再走的。” “……历史,你在下一站下车,等我,我去接你,咱们看电影,看《后会有期》,明天,或者哪天都行,我再陪你一起回家,可以吗?”话到最后,周嵩的声音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袁月苓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很坚决:“我做不到。” “……为什么?”周嵩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长久的沉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你哭了?”周嵩说:“如果你想和我分手的话,你应该当面和我提,你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 “我不敢,”少女带着哭腔说:“我怕你打我,把我关起来,我怕你杀了我……” “怎么可能啊?”周嵩听到这些感到很委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们最近相处得不错,不是吗?” “那是你觉得!”袁月苓说:“我每天小心翼翼看着你的眼色生活,你当然觉得不错,可是我……” “你不开心,我做得不好,你说啊,我改啊!”周嵩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了。 “不是改不改的问题,是……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啊,周嵩!”少女说:“我尽力了!” “……”周嵩觉得这话他接不上了。 “我真的尽力了……”少女边哭边说:“最开始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共生,我答应和你好好相处,我尽力了。你要我答应你,即使共生解除了,也不要马上和你分手,而是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多给我们一些机会,我也遵守诺言了,我尽力了!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袁月苓,”周嵩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在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那么多事情以后,你还对我一点喜欢也没有吗,连1%都没有过?” “……”袁月苓沉默。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开心,你说你开始喜欢我了,全都是假的吗?全都是演戏吗?” “……”袁月苓继续沉默。 “你对我,真的一点点感情也没有吗?”周嵩绝望地问。 “我不知道。”袁月苓说:“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周嵩心里松了一口气,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你不告而别的真实原因,也不是怕我伤害你,而是你没有办法当面和我分手,你对着我,就下不了决心,所以你选择了逃跑。就像大一那时候一样……” “也许是吧,我不知道。”说服检定掷骰成功! “回来吧。”周嵩深吸了一口气:“回家吧。” “……狗子。”袁月苓说。 “哎。”周嵩温柔地回应道。 “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冷静冷静吧。”袁月苓提议道:“我想在家和我爸妈待一阵子,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周嵩知道,事已至此,要劝她现在下车回来,假装无事发生,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他只好妥协。 “好。”周嵩说:“那我们这段时间还能联系吗?” “……”少女沉吟了一会:“我会接你电话,但是不要频繁联系,可以吗?” “行,”周嵩说:“你在路上注意安全,当心小偷,下了车到了家都跟我说一声。” “周嵩。”袁月苓说。 “嗯?” “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袁月苓说:“如果我真的做出决定了,希望你尊重我,好吗?” 周嵩不想违心地说“好”,也没有力气说别的,只是说:“就这样吧,早点休息。你买的是卧铺么?” “……是。” “肯定不是,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有安全感呢?” “周嵩,你爸爸的钱,我都会还给他的。” “你说什么呢?!” “就这样吧,我先休息了,手机快没电了。” 电话被挂断了,周嵩起身站在窗前。 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他满脸的泪水。 但是,现在不是任由自己内心那个,遇事只会撒泼打滚的笨小孩宣泄情绪的时候。 周嵩伸手抓起窗帘抹了一把脸,然后顺手将窗帘拉紧,身影完全隐入了黑暗。 首先,能联系上,这终究是好事。 而且,袁月苓也并没有身处危险之中。 令人遗憾的是,她终究是想要离开了。 当然,还有一丝希望,袁月苓的态度告诉他,此事尚有回旋余地。 …… 周嵩久违地点燃了一支烟。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很荒唐。 自己对她那么好,这半年来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甚至已经发生过了灵与肉的亲密交流,成为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可终究还是拴不住她的心。 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注定不能是双向的奔赴,如果这一切注定是自己的独角戏…… “也许,我真的错了。”周嵩自言自语道。 强扭的瓜不甜,自己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都毫无意义,不仅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袁月苓。 他的心里居然涌出一股对袁月苓的抱歉来。 转了一圈,飞回原点。 但是,他不后悔。 还是有一些不一样,周嵩安慰自己说。 我终于还是和她发生关系了——不是指性关系,那只是一部分,周嵩的意思是,自己终于和她发生了双向的,生命中的联系。 即使将来孤独终老,自己也可以不断反刍这半年的恋爱回忆。 剔除那些不好的部分,留下好的部分,再加以美化。 人在世上行走,记忆是唯一的包裹。 有了这份记忆,就千百倍好过只有一厢情愿的追随…… 如果再来一次。 如果上天必须要他在“曾经拥有”和“一无所有”间二选一。 他还是会选择“曾经拥有”。 真是卑劣又自私,不是吗?周嵩拷问着自己。 可是,爱情就是自私的吧…… “爱情”这种低级的情感,完全无法和宗教所说的那种,来自天主的大爱相提并论。 “爱情”不过是“爱”的影子。 是人们,是自己,错误的,把爱情给神圣化了。 …… 周嵩丰富的内心戏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吃点东西吧,我做的。”唐小洁在门外说。 周嵩从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那我放门口了。”唐小洁说。 “不用,”周嵩打开房门:“一起吃吧。” “啊……?好。”唐小洁有些意外。 7017k 第六十七章 你往何处去 “依稀又回到了在宿舍和胖哥一起把酒言欢的日子。”在未封的阳台上,周嵩望着天空中躲在云层后面的弯月,感慨了一句。 “范熙?”唐小洁抬起头。 “是啊,他很照顾我,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常会陪我坐在宿舍的阳台上,喝啤酒吃烧烤,看月亮,聊天。”周嵩望着不远处的教堂尖顶:“有一次我们还把空啤酒瓶往楼下扔,发泄不满——当然是看好了没有人的情况下。 “意思就是小洁没有照顾你,所以你心怀不满呗。”唐小洁微笑着为周嵩在玻璃杯里添满了啤酒。 月光很白,啤酒上漂浮的泡沫很白,都没有唐小洁的大腿白。 少女慵懒地靠回藤椅上,她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髻子,穿一条牛仔短裤,上身的露脐装显出姣好身材的小蛮腰来,一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白皙裸足形状完美。 面前是一张小塑料桌,桌上是点外卖来的啤酒、烧烤和她自己拼凑的两个下酒菜,桌子的对面是使她怜惜的忧郁少年。 “没有,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只有感恩。”周嵩狠狠地从串上扯下一块肉,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这种前科你还敢去派出所,你是应该感恩。”唐小洁笑道。 “可惜,胖哥现在有了自己的安乐窝,再也不能陪我瞎胡闹了。” “吃醋了吧?” “吃什么醋?”周嵩一怔。 “妒忌人家有这么好的老婆。” “嗐!” “其实郁盼望比袁月苓适合你多了,而且她也喜欢你。”唐小洁认真地说。 “你瞎说什么呢……” “只不过,既然是我先来的,那就算排队接盘,她也得在小洁的后头。” “……” 唐小洁素来喜欢开一些暧昧的玩笑,周嵩早已习惯,此时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遂随口转移话题:“今天晚上的月色真美。” “你知道这句话对女孩子说,是告白的意思吗?” 周嵩苦笑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我的玩笑。” 唐小洁差点脱口而出“周嵩,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忍住了。 她沉默了一会:“反正,没有了胖哥,还有唐小洁陪着你。iwillbethereforyou.” 一阵夜风吹过,颇为凉爽惬意,唐小洁耳畔的发梢也随之飘舞。少女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微微上扬,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谢谢你。”周嵩感动地说。 “谢毛线谢,喝酒。”唐小洁脖子一仰,先干为敬。 “干!”周嵩也一口闷。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唐小洁问。 “她说要分手冷静期,那就等着呗,”周嵩说:“现在我做什么应该都是负作用吧。” “你可能不爱听,我倒是觉得……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着的话,最后可能凶多吉少。”唐小洁说:“毕竟我是女生,更了解女生。” “那怎么办,现在就杀到古纳额尔去?”周嵩陷入思索。 “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周嵩拿出手机,给唐小洁看袁月苓的身份证照片:“我早就拍下来了。” 袁月苓的身份证照片好像还是高中时候拍的,照片上的小丫头黑不溜秋,一股土味儿。 “身份证上的地址也未必是现在的住址……不过,总算也是个线索。”唐小洁叹了一口气:“所以,你还是不打算放弃吧?” “我不知道,”周嵩说:“理智告诉我,是该放手的时候了,实际上,我担心自己做不到。” “……那也很正常。”唐小洁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她说已经在火车上了,是骗你的?” “想过,”周嵩说:“狗是不能上火车的,她只能托运、寄养或者放在朋友家里。寄养的费用很高,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可能舍不得。” “如果她连夜上了火车,那就说明下午她就办好了托运,但是下午的时间很紧张。”唐小洁接道。 “她说自己已经上了车,可能是想让我别再找她,”周嵩续上一根烟:“如果她还没走,可能会明天一大早去办托运。” “最大的可能性是,她把狗寄在何思蓉家里了。”唐小洁分析道。 “甚至可能她人也在那里。明天我去拜访一下何思蓉,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周嵩道:“另外,老毒物如果知道点什么,应该会透给我。” “未必,你会为了兄弟得罪老婆吗?” “会的吧……不知道。” 唐小洁拿出手机,搜索着什么:“汇南办理宠物托运的店总共就只有几家,明天我去其中一家等着,剩下几家我也摇人去堵着。” “这么麻烦你,而且还兴师动众的,不好吧?” “那就算了吧。”唐小洁故意这么说,把手机收了起来。 “别,别,那就麻烦你了。” …… …… 次日,周嵩醒得很早。 做了一宿噩梦的他不敢再睡,可是不睡的话也只是停留在另一个噩梦中。 周嵩的胸口有些疼,他起身,习惯性地去客厅检查生气的狗粮和水还够不够。 对着空空的狗窝发了一会楞,他才缓过劲儿来。 对那条老狗,她倒是更有不离不弃的决心呢。 周嵩笑了起来。 …… 天亮以后,唐小洁送他去了何思蓉的出租屋,自己径直去宠物店堵人。 何思蓉的住处没有袁月苓,也没有狗,周嵩盘问了她一会,没有任何收获。 走的时候,何思蓉让老毒物送他。 “兄弟,我会骗你吗?”老毒物劝道:“要是何思蓉真的窝藏要犯,她能瞒你我也不能瞒你的。” “我相信你。”周嵩点了点头。 初升的太阳有些晃眼,周嵩浑浑噩噩地不知该去往何方,不知不觉竟又回到了11号寝室楼的门口。 树上的蝉开始鸣叫起来,周嵩坐在宿舍楼的门口发呆。 学校里的人好像也少了很多,但还是偶尔有路过的学生和他打招呼。 “周代会长!” “老周!” “周公!” 周嵩面带微笑,礼貌回应。 男人成熟的标志之一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周嵩对自己说。 他扭头望向11幢宿舍黑漆漆的门廊走道。 这个地方,曾经是周嵩心目中的“圣地”,两年多来,他曾经无数次在这里坐着、站着、徘徊着、隐藏着,就为了等袁月苓从这里走过自己的眼前。 那时候的袁月苓比现在更有活力,刚从小地方来的她,穿着很朴实,脸上还带着一些乡村的气息。 少女胳膊里夹着课本和笔记,穿着七分中裤、塑料凉鞋和肉色短丝袜从那个黑漆漆的门廊里走了出来,目不斜视地从周嵩身边快步走过。 周嵩熟练地跟了上去:“早啊袁月苓。” “滚。”袁月苓说。 “你干嘛这么对我,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周嵩一边诚恳地说,一边亦步亦趋。 “滚。”袁月苓再次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谈谈,谈一次就好。” “滚。” 两个人就这样走向学校的食堂、教室或者图书馆,路上的行人早已见怪不怪,微笑着朝俩人行注目礼。 少女将书抱在胸前,一路竞走着,少年在她右后方,俩人好像一对吵闹的情侣,朝图书馆方向走去。 “你别跟着我了!”袁月苓终于说了一句除了“滚”以外的话。 “谁跟着你了,我也上图书馆去学习。”周嵩说。 袁月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身朝教室走去。 当然,周嵩没有放弃。 少女忍不住跑了起来,在转弯的时候滑了一下,摔倒在地。 周嵩一惊,伸手去扶,已经晚了。 少女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随后推开了周嵩伸来的手:“别碰我!” 于是周嵩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动。 袁月苓自己爬了起来,检视着裤子膝盖处的破损。 “月苓,你小心一点呀。”十七岁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又是手足无措,又是心疼。 “你有病吧你!”袁月苓用古纳额尔的方言骂道,挥拳打周嵩的胳膊。 少年一动不动站着,任凭她打。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少女尖叫道。 “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周嵩委屈地说。 袁月苓气急败坏地用脚踢着周嵩的小腿,而周嵩只是站着,静静地看着她。 真是可笑啊,周嵩想。 他在校园的花岗岩小径上停了下来,看向路旁的大石头。 周嵩擦了擦那块大石头,轻轻地坐在上面。 那一天,袁月苓就是在这里摔倒的,把他踢得够呛。 其实说实话,也并不怎么疼,但就是很可笑。 自己当年怎么会做这么丢人的事情……如今想来,简直像个泼皮。 周嵩对着当年的自己摇了摇头。 可是,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还是在满世界地找她吗? 周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出示学生证,走进图书馆。 他上了二楼,习惯性地望向了窗边的位置。 袁月苓总是喜欢坐那个位置,而她待在图书馆的时间又很长。 周嵩走过去,在袁月苓同一张桌子的斜对面坐下。 少女就好像没有看到周嵩一样,只是继续奋笔疾书。 换位置是没有意义的,反正不管换到哪里,周嵩都会跟上来,她索性无视之。 学霸张雅琴替她的室友出头:“喂,这里有人了。” 周嵩笑笑,不理她,只是翻着手里的《科幻皇帝》杂志。 袁月苓似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但是过了好久,一本薄薄的册子依然停留在开头的几页。 好几次她端起水杯,周嵩都认为下一秒这杯水会赏光来到自己脸上。 周嵩凝视着那张脸,好像永远也看不腻一样,好像能用目光把她吞下肚子。 当年自以为是深情,现在想来,不过是痴汉的样子罢了,周嵩摇了摇头。 “学……学长,您有事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周嵩定了定神,眼前的人当然不是袁月苓,而是一个漂亮的学妹。 “抱歉,”周嵩礼貌地挪开了眼神:“我只是在想事情,想到出神,没有在看你。” “噢……”那学妹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失望。 紧接着,她又小声说道:“周学长,可以问您要一个微信吗?” “什么?”周嵩一愣。 “别误会别误会,”学妹涨红了脸,连连摆手:“我知道学长和袁学姐很恩爱,我只是仰慕学长,想要认识一下而已……” 学妹的声音越说越小,周嵩已经把二维码递到了她的跟前。 7017k 大家中秋快乐,今天放假一天 大家中秋快乐,今天放假一天。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大家中秋快乐,今天放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分手快乐 从图书馆出来,旁边就是一食堂。 过去和袁月苓在二食堂吃饭比较多,去一食堂可以有效避免勾起回忆。 图书馆的有趣经历似乎唤醒了周嵩的食欲,他大手一挥,点了四荤一素,内含两块葱烤大排,才11块钱,一个铁盘子都快盛不下,竟然吃出了一丝幸福感。 吃完这顿,周嵩又要了一杯冰镇的鲜榨橙汁。 也许应该答应刚才那个学妹共进午餐的邀请的,他边喝边想。 这种莫名的愉悦感被食堂里开始放的《后会有期》主题曲《非凡之路》所中断,周嵩慌忙了离开了食堂。 唐小洁那边传来消息,各大宠物托运站都没有疑似生气的身影。 此时已近盛夏,又是午后阳光最毒辣的时候,天上连一丝云朵都没有,空气中连风都是燥热的。 周嵩打车去唐小洁那边和他会合,等到宠物托运站关门,两人才悻悻地离开。 唐小洁提议要一起看《后会有期》,周嵩想了想,同意了。 《后会有期》是一部公路电影,讲的是三个年轻人从萨拉出发,前往极东岛的一段旅途。 周嵩全程板着脸看屏幕,没有笑,也不吃唐小洁递来的爆米花。 “这个极东岛,以前我和历史聊天的时候提到过,我们说好等以后有机会一起去玩的。” “这样啊。”唐小洁说。 “仔细想想,我和历史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粥庄。” “是喔。”唐小洁说。 电影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周嵩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通常情况下,为了保证自己和他人的观影体验,周嵩在电影院不会看手机,此时却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屏幕——是袁月苓打来的。 自从袁月苓从家里逃走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周嵩猫着腰穿过一排膝盖,出了放映厅,接电话的时候还有点小开心。 “对,我在看电影呢,后会有期。” “哦,好看吗?”袁月苓的语气很淡,并没有问他和谁一起看。 周嵩吐槽了几句“期待已久的电影,竟然这么难看。” “是吗?”袁月苓漫不经心地问:“这么难看啊?” “也不是难看吧,可能就是我们之前期待太高了,我觉得还是可以看看的。” “嗯。”袁月苓说。 “你可以找时间去看看呀,我们还可以聊一下,就当一起看了。”周嵩提议。 “我看看有没有时间吧,这边电影院离好远。”袁月苓的口气好像在说“下次一定”。 “对了,历史,我刚刚在想,”周嵩定了定神,道:“我们在一起以后,好像还从来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以后,不,就这个暑假,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袁月苓沉默了几秒钟:“周嵩,我们可能没有以后了。” 周嵩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什么?” “我想好了,我们还是分开吧。” 周嵩的心狂跳起来:“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 “……”周嵩把手机紧紧贴在脸上,没有说话。 “你看,你能同意吗?”少女的声音夹杂了一丝小心翼翼。 “我有的选吗?”周嵩苦涩地说。 “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你同意,或者不同意。”少女说。 周嵩清了清嗓子:“那我们……” 周嵩想说的是“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说到“们”的时候,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喉咙。 紧接着,周嵩便听到喉咙自己发出了声音。 “我不同意。”周嵩听到自己这么说。 “你果然还是这个样子,周嵩。”袁月苓说:“本来,如果你同意,我还可以对你说声谢谢。” “袁月苓,我来找你,”周嵩虚弱地说:“我们当面谈一次。” “……我不会再见你了。”袁月苓的语气很坚决。 “我有你的家乡住址,而且你开学了总是要回来的。” “我开学就去实习,不回学校了。”袁月苓不甘示弱:“你愿意来你就来,身份证上的地址只有空房子。” “我会找到你,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周嵩想要打断自己说出的这些蠢话,他的嘴却拒绝服从大脑的指挥:“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凭什么!”袁月苓的声音激动起来:“恋爱自由,我还没有分手的权利了?!” “袁月苓,我们已经……我要对你负责。” “谢谢你,不需要!” “你也要对我负责。”周嵩的大脑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别耍无赖了!我当初不答应你是对的!你就是这种人!永远也不会变!不管我付出多少——” 袁月苓的话语化作一阵呜咽。 周嵩把听筒换了一只耳朵,听着电话那边的哭声。 唐小洁从放映厅的门里探出一只小脑袋,见周嵩脸色铁青,又缩了回去。 “历史,你别哭了,就让我一直对你好,行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鱼死网破吗?”少女边哭边说。 “袁月苓,我不想鱼死网破,你也不想,对吗?” “周嵩,你威胁我?” “我没有……袁月苓,真的不能再……” “不能,周嵩,求求你,放了我。” 两个人都沉默了。 “周嵩。”袁月苓决定破釜沉舟,撒一个大谎。 “你说。”周嵩闷闷地说。 “我,其实已经出轨过了。” “啥玩意儿?”周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个月,我就已经出轨了。” “为什么?” “为了报复你,为了报复你强迫我和你在一起……” “和谁?”周嵩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是……我不能告诉你,我怕你——”袁月苓忽然意识到,如果随便编排一个人,可能会导致对方蒙受杀身之祸。 “难道是陆仁贾?” “怎么可能?我对他没感觉,虽然他一直对我很照顾……” “真的是陆仁贾?!” “不是!!我在酒吧找人约的!”袁月苓叫了起来。 “等等,你在说谎。”周嵩让自己冷静了一下。 “我没说谎。”袁月苓坚持道。 “那你敢对着郁盼望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吗?”周嵩道。 袁月苓沉默了。 “是不是只要我出轨了,而且盼望证实我说的是实话,你就会放过我?”过了一会,袁月苓说:“那我就把这个谎言变成真的吧。” “你敢!”周嵩勃然大怒。 “早知道到头来还是死在你手里,当初共生的时候就应该和你同归于尽。我居然寄希望于你还有善心,这样苟且偷生到头来什么意义也没有……” 袁月苓挂掉了电话,这次,她直接关机了。 袁月苓对他们这段感情的宣判终于下达,周嵩想。 死立执,不得上诉。 周嵩揉着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颊,怪异地咧嘴笑了笑。 他仍然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像哨兵一样站了十来分钟。 回到唐小洁身边的时候,《非凡之路》已经随着片尾字幕响起来了。 7017k 第六十九章 寻找历史 周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唐小洁弄回家的了,一到家他倒头就睡。 他想要一觉睡下去,永远不要再醒过来,事与愿违的是,天还没亮他就醒了。 周嵩套上一件t恤,踩着教堂的钟声出了门,进堂望了一台弥撒。 弥撒结束后,他就坐在教堂的铁栅栏外,看着教堂广场上晨练的大爷大妈,一根接一根抽烟。 周嵩点开袁月苓的微信朋友圈,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只看到一条直线。 他发送了一条威信:“1”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周嵩喃喃地说:“goddamnyou.” 周嵩本想回沙川睡回笼觉去,昨天图书馆遇到那漂亮学妹却发来威信,想要当面请教功课。 他本欲拒绝,转念一想,既然“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难道还要为了这种不值得的女人守寡三年不成? 与其躺在家里作天作地,倒不如该干嘛干嘛。 我周嵩亦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他回别墅洗了个头,换了件名牌t恤,骑着电瓶车去了学校。 虽然自己功课也不咋地,不过大一的那点东西还算能够对付,况且学妹显然也不是真的为了功课而来。中午学妹以表达感谢为名,顺理成章地邀请他在音乐咖啡厅共进便餐,这让周嵩一时产生“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的错觉。 我才不会再为那女人流一滴眼泪,周嵩想。 我压根不会为了她难过。 下午的时候,学妹另有其它安排,周嵩礼貌地与她告别,准备回家休息。 路过网桥的时候,却又遇到了历史。 在那边的水泥河堤上,还不是历史的袁月苓穿着自己送的雪地靴,小心翼翼地试探薄薄的冰面。 少女身着冬装,怀里抱着木吉他,弹唱《冬季校园》。 周嵩下了网桥,往河堤上走去,在她身边坐下。 他与她并肩而坐,空气中传递来对方身上的温暖。 “好了好了,狗子乖,都过去了。”袁月苓一曲弹毕。放下吉他,把头靠在周嵩的肩上。 周嵩轻轻地伸手揽过了她。 “鞋,还合脚吧?” 周嵩若有所思地看着臂弯里的少女沉静地化为虚无。 阳光透过垂柳洒到水面,风吹过,波光粼粼。 独自坐在河堤上,他望向校园的目光带着期望又带着畏惧。 嘴角痒痒的,舔了一下,咸的。 周嵩站起身,拍拍屁股,往a幢教学楼走去。 半年未见,楼侧的藤蔓植物似又茂盛了几分。 当初本来打算经常带袁月苓来废弃的教室里学习的,结果到现在也没来过几次。 周嵩来到顶层,好像一个偷窥班级的班主任一样,把脸贴在后门的玻璃上,鼻子微微变形。 教室里,有一个少女羞涩地坐在课桌上,慢吞吞地褪下了她的雪地靴,露出一双透明的天鹅绒短袜来。 一位半蹲着的少年手捧少女柔软无骨的小脚,检视着什么。 “你脸凑那么近干什么?”少女说着,把脚往回抽。 “别动。”少年用手勾住短袜的袜边,将它褪下几公分,露出一个金属环。 就是在这个教室里,袁月苓给他讲了古纳额尔的家乡,还说要给他买羽绒服,好带他回家见父母。 羽绒服倒是穿上了,只是回家见父母……好像一个玩笑,显得格外讽刺。 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袁月苓的父母了吧。 周嵩拿出手机,拍摄了教室里的照片,给袁月苓传了过去。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好怀念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一起在教室里学习的那段日子。”周嵩又发了一条信息。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教室里的少年在少女的脚背上落下一吻,紧接着,两个人同时转过脸,朝周嵩投来四道严厉的目光。 周嵩大骇,差点叫出声来,踉踉跄跄地逃离了现场。 他在一间又一间的教室中穿行着,每一间教室里都能看到那个自己追逐了三年的背影,但只要靠近,就会在指尖化为泡影。 他来到了生活部放校园电影的教室。 放映机开着,墙上正在播放《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男主正在一间落满灰尘的旧教室里与死去女主的幻影阴阳相望。周嵩转过头去,袁月苓果然坐在那里,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 袁月苓很放松地坐着,两只手臂舒展开,搭在两边的椅背上,抬头望着银幕的方向一动不动,银幕的反光把她的脸庞映成阴郁的青白。 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牵手的地方……周嵩想。 “放过我吧。”袁月苓说。 “什么?”周嵩问。 “放过我吧,放过你自己。”袁月苓的双眼暗淡无光,空洞地对着屏幕,好像在看电影的样子。 周嵩捂住自己的太阳穴,蹲了一下,强迫自己清醒。 电影声渐渐从耳中淡去了,周嵩站起身来,周身只有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空无一人的教室。 7017k 第七十章 健康的新生活 周卫东说周嵩这娃从小就楞,这是周卫东说的。 小时候周嵩调皮,周卫东一巴掌呼扇上去,小周嵩犟头倔脑地看着他,往往过了五秒才跟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始哇哇大哭。 这娃反射弧长,周卫东如是说。 虽然周嵩认为自己从大一开始就常年处于失恋状态,但是正儿八经的失恋他这还是头一回,没什么经验。 从学校回到沙川以后,他已经擦干了眼泪,下决心说服自己开始新生活。 他哼着小曲,登录《魔兽世界2》,一口气玩了几个小时。拿出积蓄,准备狠狠地消费一把新版本。 自从和袁月苓交往以后,他的上线时间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渐渐从半afk发展为afk。 袁月苓说是陪他玩,到分手也没能满级。 公会众人见他回归,纷纷献上热情的欢迎,虽然无团可打,但还是这让周嵩感到了家的温暖。 女人哪有游戏好玩! 单身的快乐,你想不到! …… 才怪咧。 周嵩抱着房间里的垃圾桶干呕,胃里的一阵阵痉挛刺激着他,可是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胡安神父在电话里说,这种无缘无故的胃痛可能是魔鬼攻击的标志。 周嵩说:“这不可能,我不是驱魔人吗?” 胡安道:“你还没有领受神权,甚至还没有受洗。” 周嵩说:“难道我真的被撒殚攻击了?” 胡安道:“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判断……不,你大概率只是因为分手的坏情绪而已。” 废您妈的话。 周嵩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吃点东西,以便有东西可以吐。 他的游戏角色在铁炉堡蹦跳了一会,最终还是索然无味地下线了。 周嵩觉得很头痛。 明明大脑已经在说“我好了”,身体却在不断地反馈说“不,你没好。” 恶心,想吐,这种生理应激反应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为了克服这些负面的生理反馈,滥用酒精和尼古丁就成了简单粗暴的方法灵丹妙药。(感谢祖国的禁毒工作,让我们的故事不至于在这里画上休止符。) 唐小洁推开门就捂住了鼻子,声音提高了几个把门:“臭死了!你看看你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 一边数落着一边打开窗户通风:“你都快被烟熏死了吧?” 接着顺手抄过纸篓,开始收拾床头柜和电脑桌上的烟灰和烟屁:“你疯了吧,为什么不用烟灰缸?” 周嵩从喉咙里嘟哝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 “周公子,你给我振作一点啊!你再这样小洁要把你赶出去了!” “这是我的房间,不劳费心。”周嵩有力无气地对包租婆兼临时女佣抗议道。 “这是我的房子!住我这就要守规矩!”唐小洁故意叉着腰说。 “一个单身男性独处的地方,你要多一些包容和理解。”周嵩说。 “我不包容不理解,生活不能自理你就搬到小洁的房间里来。”唐小洁气哼哼地说。 “……?”今日份迷惑发言,明明你也是因为不讲卫生整洁,才被前舍友嫌弃的吧?周嵩想。 周嵩慢吞吞地爬起来,帮着唐小洁一起收拾自己的房间。 唐小洁坐在周嵩的床沿,拉着他并肩坐下,一只手搭在他身上:“周公子,小洁要出一趟远门办事,大概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哦……”周嵩说。 “小洁也不想这个时候丢下你,但我推不掉。这几天没人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活着,别把自己弄死,别把房子点了。”唐小洁嘱咐道。 “房子肯定没事,,我自己的话……我尽量。” “你要不,回你父母家先住几天?”唐小洁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回父母家是不可能回父母家的,最近都不可能回父母家的。 不然要怎么跟周卫东解释自己的状态和袁月苓的去向? 周嵩不敢对周卫东摊牌说实话,也害怕见到母亲还有奶奶她们失望的眼神。 因此,尽管周卫东不断催促,周嵩也只是推说自己和袁月苓在学校还有一些事情处理。 在这种“欺上瞒下”中,心头不禁又生出更多恨意来。 唐小洁走后,周嵩陷入到一种难以自拔的抑郁状态中。 他尝试了各种方式也没能提高自己的多巴胺水平。 周嵩这才意识到,在这种时候,有一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好朋友是多么重要。 他趴在床上,手里捏着手机不放,和唐小洁发信息。 唐小洁在忙的时候,他就和那学妹聊。 只可惜学妹放暑假回老家了,否则多约出来玩几次,倒也能缓解状态。 天黑以后,他会和杜鹏飞聊天。 过去他都没发现,自己居然和杜鹏飞这么谈得来。 两位优秀的绅士惺惺相惜,同仇敌忾,无话不谈。 一半的时间里,他们会对袁月苓同学的人性进行无情的讨论和鞭笞。 剩下一半时间,则会对国际政治形势,西方古典哲学和驱魔仪典展开深入浅出的讨论。 这一切都极大地帮助周嵩分散了注意力,提供了正向的情绪价值。 问题在于,没有朋友会24小时陪着你倒黑泥,并且周嵩没有可以约出来的人。 老毒物放暑假回老家了,赵神父和胖哥都去帝都出差了,杜鹏飞提出,让周嵩办旅游签证到米国找他玩,费用由他承担。 周嵩正好想出远门散散心,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出门跑了一天办理护照。 当晚回到家,没有心思打游戏,想找个电影或者米剧看看。 在床上找了半天平板和笔电都没找到,才想起来那都是袁月苓的物品,只好下床在自己的台式机面前正襟危坐。 点开e盘,里面有一个文件夹,里面珍藏了不少正经的电影和米剧,纪录片,很多都还没看。 没看的原因是因为袁月苓太忙了,周嵩总是在等袁月苓有空的时候,俩人一起,一点一点看。 他随手点开一部电影,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 然后,往开头倒放了三四次都没能看得进去。 再换一部米剧,依然如此。 周嵩的眼睛开始不自觉地出现重影。 他觉得没有袁月苓陪他,看什么都好像毫无意义。 周嵩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一个深渊,在其中,连光都会死亡。 他的未来就在这个黑洞中,无论他再吸收什么,都会落入虚无之中。 袁月苓走了,她带走了他的未来。 周嵩无法想象,自己将要怎样在一个没有袁月苓的世界里继续生活下去。 那种胃疼恶心的感觉再次向他袭来,周嵩爬上床,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放声大哭。 自从袁月苓离开后,这次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哭。 周嵩没有开灯,在一片黑暗中,他觉得自己哭嚎的声音好像一只受伤的老狼。 不过没关系,反正唐小洁也不在,不会有任何人被打扰到。 能痛痛快快哭一场,实在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 上一次这么哭,好像是圣诞夜晚上在教堂,袁月苓“去世”以后的事情。 …… 很不巧的,郁盼望的电话在他哭得最起劲的时候进来了。 周嵩按掉电话,给她回复了一条威信:“晚点回给你。” 他放下手机,准备继续哭完,却发现自己的情绪被中断了,只能又咧了一会嘴,嚎了几声草草收场。 这种不爽的感觉就好像没打出来的喷嚏。 周嵩望着郁盼望的电话号码,陷入了沉思。 这几天以来,他没怎么找过郁盼望。 一来,小姑娘正在期末考试,不好打扰人家。 二来,周嵩的潜意识里不愿意让盼望看见自己这样糟糕的一面。 谁都可以,唯独郁盼望不行。 他调理了一下情绪,给盼望拨了回去。 “喂?”少女清甜的声音在电话的那头响起。 仅仅是听到这个声音,周嵩都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是我。”周嵩努力掩饰着声音中的沙哑。 “你哭了?”少女惊奇地问。 “我没有。”周嵩平静地说,然后仿佛地震余震般,无法控制地抽噎了一下。 周嵩的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涌而过。 “……对不起,我这几天都在期末考试,太忙了,今天考完了才有空来找你。”郁盼望的声音很抱歉。 “没事,我挺好的。”周嵩说。 俩人心照不宣地没提袁月苓的事情,而是天南海北地胡侃了一通。 “你们俩,”最后,郁盼望终于问到了他这件事:“真的没有挽回余地了吗?” “她是你的代女。”周嵩不动声色地说。 “代母也只是信仰上的指引而已,感情这种事……”郁盼望说:“何况我这两天也每天都在给她打电话,一直关机。” 俩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周嵩意犹未尽地点开郁盼望的威信,随手刷了一下她的朋友圈,又回到了威信对话界面。 “谢谢你今天找我,和你聊完我的心情好多了。”周嵩说。 郁盼望回了他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 “这几天我常在想,如果当年我先碰到的不是她,而是你,现在又将是怎样的光景。” 鬼使神差地,周嵩输入了这句话。 他自己读了一遍,讽刺地笑了笑,伸手去按删除键。 手指太粗了,他碰到了发送键。 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发送成功了。 ! 周嵩大惊失色,秒撤回。 …… 盼望应该没看到吧?周嵩惴惴不安地想。 他把手机扔在床上,出门上厕所。 放完水回来,周嵩再次拿起手机,蚌埠住了。 郁盼望给他回了两条信息,也都被她撤回了。 她看到了? 她回了什么? 7017k 第七十一章 不想实现愿望的愿望 周嵩对着那两条撤回信息看了半天,几次输入完整的句子又删除了,最后把手机丢到一边,蒙上被子就睡。 早上六点多,周嵩醒过来,看到夜里2点多有胖哥的一条留言。 “在吗?”胖哥问。 周嵩菊花一紧,胖哥别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刚醒,”周嵩惴惴不安地回复道:“昨晚睡得早。” 没想到胖哥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嵩子,我这几天在帝都太忙了,这不,我一有空就来找你了。” 周嵩暗暗松了一口气:“没事,胖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下星期,回来就请你喝酒。”胖哥说:“兄弟,想开点,会有更好的。” “随便了。”周嵩有气无力地说。 “盼望圈子里的妹子很多,她说在给你留意了。” 不会又是高中生吧,还是名流大小姐?周嵩暗暗想着:“谢了,我很期待。” 放下电话,周嵩出门去教堂参与弥撒。 刚搬到沙川的时候,周嵩曾经和袁月苓提议,每天早上都要去参加弥撒。 最终只坚持了几天就放弃了。 想来,自己的爱情大失败,不会是神灵大人怪罪了吧? 如今分手以后,他倒是养成了每天早上去教堂的习惯,在铃铛、乳香和钟声中获得片刻安慰。 但袁月苓还是不会回来,天主的面容亦隐藏在深不可测的幽暗中。 周嵩在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荒诞的行为艺术。 弥撒结束后,周嵩仍然坐在长椅上不动。 他打开圣经,翻到了《约伯传》的第三章。 他朗声念道: “愿我诞生的那日消逝,愿报告“怀了男胎”的那夜灭亡。愿那日成为黑暗,愿天主从上面不再寻觅它,再没有光烛照它。愿黑暗和阴影玷污它,浓云遮盖它,白昼失光的晦暗惊吓它。愿那夜常为黑暗所制,不让它列入年岁中,不让它算在月份里。愿那夜孤寂茕独,毫无欢呼之声。愿那诅咒白日者,有术召唤海怪者,前来诅咒那夜。愿晨星昏暗,期待光明而光明不至,也不见晨光熹微,因为它没有关闭我母胎之门,遮住我眼前的愁苦。 “我为何一出母胎没有立即死去?为何我一离母腹没有断气?为何两膝接住我?为何两乳哺养我?不然,现今我早已卧下安睡了,早已永眠获得安息了,与那些为自己建陵墓的国王和百官,与那些金银满堂的王侯同眠;或者像隐没的流产儿,像未见光明的婴孩;在那里恶人停止作乱,在那里劳悴者得享安宁;囚徒相安无事,再不闻督工的呼叱声;在那里大小平等,奴隶脱离主人。 “为何赐不幸者以光明,赐心中忧苦者以生命?这些人渴望死,而死不至;寻求死亡胜于宝藏,见到坟墓,感觉欢乐,且喜乐达于极点!人的道路,既如此渺茫,天主为何赐给他生命,又把他包围?叹息成了我的食物,不停哀叹有如流水。我所畏惧的,偏偏临于我身;我所害怕的,却迎面而来。我没有安宁,也没有平静,得不到休息,而只有烦恼。” “阿们。”周嵩的身边隐约传来一个女声,他扭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一声“阿们”好像是袁月苓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是啊,从前袁月苓就是坐在身边这个位置上,披着白色的蕾丝头纱,微微仰起小巧的脸,说“阿们”。 周嵩晃晃悠悠地出了教堂,绕到圣母山前面,盯着圣母的雕像发呆。 这尊雕像和家门口的那尊盼望送的生日礼物颇为相似,只是体型更巨大一些。 两道鲜红的水流从圣母像的双眼中渗了下来。 周嵩大骇,连退几步,再定睛一看,哪有什么血水,一切如常。 “赵神父,你什么时候回来?”周嵩打赵神父的电话没人接,遂发了一条威信留言。 打胡安神父的电话,也一直都是语音留言信箱。 “damn.”周嵩嘟哝了一句,抬头看到沙川堂的本堂神父从宿舍楼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有些谢顶的小个子中年人,普通话不怎么标准,走路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好像一个中世纪的修士。 平日里的弥撒都是他主祭,他认得出周嵩的脸,周嵩也认得他,只是俩人没太说过话。 “高神父!”周嵩唤道。 高神父上午有事要出去,俩人约定了下午2点谈心。 周嵩离开教堂,又骑电瓶车到了学校。 他也不知道到学校来干嘛,只是单纯地觉得,一个人待在那栋无人的大别墅里有点害怕。 周嵩漫无目的地闲逛,路过一家冷饮店,觉得口渴燥热,就拐了进去。 这家店从外面看是很有活力的那种网红风格,店内装潢却处处透着那种100年前的奢靡风。 周嵩坐下来拿起点餐单,才恍然大悟——这tmd不就是那个中不中洋不洋马迭尔咖啡馆吗?其实连名字都没换,还叫马迭尔咖啡馆,餐单也还是那个餐单,贵且不合时宜,周嵩只是被花里胡哨的新店外装修蒙蔽了眼睛。 显然,这家店的改革还是卓有成效的,店里客人不少,周嵩只得了一个最不好的位置,就是当初他自己坐的位置。 只不过,这次没有人替他点热巧克力了。 周嵩端起巧克力到唇边,意外地被烫了,这才想起,现在是夏天,服务员似乎对自己的点单再三进行了确认。 现在硬要去换一杯冰巧克力似乎过于胡搅蛮缠,于是周嵩决定等它自己变成冰巧克力。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周嵩放下杯子,靠在椅子里望着对面的空座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坐在这里面对这个场景,想的是一会袁月苓从洗手间出来,自己该怎么开口,怎么和她做朋友。 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自己的大腿感觉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自己开始还以为是椅子上有钉子,很长时间以后他才从袁月苓口中知道,那是袁月苓为了验证共生的苦肉计。 这女人下手可真够狠的,那一下就像…… 就像现在周嵩大腿上的刺痛一样! 周嵩像触电一样从椅子里弹了起来,连忙去查看椅子,但又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你找什么呢?”一个轻灵欢快,而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那一瞬间周嵩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抓紧了桌上那杯巧克力,紧接着就感到刺骨的寒意从拿杯子的指尖渗透进手臂,乃至全身。 他慌忙丢开杯子,那杯热巧克力如同一块石头一样落在覆了冰层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环顾周围,店里的一切都被白霜覆盖,挂上了或长或短的冰凌,或走动或交谈的客人和店员也都被冻结在了各自正要做的动作上。 来人头上的一轮明月告诉他,虽然她的声音和样貌均与袁月苓一般无二,但却并不是袁月苓。 周嵩感到很失望。 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本笃驱魔十字架。 “你刚才想向我解释什么?”桌对面的少女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们。以耶稣基督之名,我命令你离开,阿拉狄亚。”周嵩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说。 “哎呀哎呀,我可是看你相思成疾,为了安慰你才特意打扮了一番呢。”少女故作夸张的语气与周围冰寒刺骨的环境格格不入。 “是周先生不解风情,还是我会错意了呢?”她如同野兽般爬上了桌子,和周嵩脸对脸,无光的双眼死死盯着周嵩的眼睛。 周嵩没有理睬她的挑衅,反正也不会更糟了,既然这魔鬼开放冷气,那自己就赚她这个便宜好了。 “我懂了。”少女突然一盘腿,转身坐回了座位上。 她接着说道:“猎手跟丢了猎物,恼羞成怒了。那么就让我来,替你结束这场无聊的追猎游戏吧。” 周嵩继续念着拉丁语的驱魔仪文。 “只要你点个头,我就替你找到她,用利刃割开喉咙,把鲜血放尽,剖出内脏,剥掉……替你复仇雪恨,你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法律制裁。” 周嵩口中念了一半的祷文停下了。 他违反了“不要和魔鬼说话”的驱魔人守则。 “那么代价呢?”他冷笑着说:“我的灵魂?” “你自己留着好了,这一杯我请。”阿拉狄亚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我拒绝。”周嵩凛然道:“我不会允许你,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袁……” “呀咧呀咧,”桌对面的少女笑道:“真是有绅士风度呢,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 “荣誉当然还是归于你,我会把她……”少女伸手抓起自己头顶的头发,把自己的头颅从脖子上摘了下来,托在掌中,往前一递:“交给你的。你可以把她装饰在你的客厅,或者卧室,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像你们人类世世代代做的那样。” 那掌心的头颅嘴巴还一动一动说话,这视觉冲击力过于强烈,周嵩猛地站起身来,退到墙边,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十字架。 少女耸了耸肩,又把脑袋安回了脖子上:“人类真是一种繁琐的生物,你们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搞不清,还得我来抽丝剥茧,才能让你们了解自己的内心。” “总领天神圣弥额尔,从黑暗的权势中……” “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你想要那个女人回到你的身边,你希望她崇拜你、仰望你……” “……” 少女站起身,走到周嵩跟前,一只手按在墙上,在他的耳边私语:“你希望她跪伏在你的脚边,顺从地任你予取予求,就像……共生还在时的样子。” “我不是!我没有!你这个无耻的怪物,我命令你马上滚开!”周嵩有些气急败坏地挥舞手中的十字架。 “你尽情的大声欺骗世人好了,而你的愿望将会实现,正义将得到伸张,她将会回你的身边。你放心,这一杯,还是我请。”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咯。”阿拉狄亚嘻嘻笑道。 等等,周嵩说。 你总得让我考虑一下,周嵩说。 他没有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 他张开嘴巴,想把“我没有同意”这五个字挤出喉头,但流出的只有嘶嘶的空气声。 那种感觉就好像因为错误的睡眠姿势,而在睡梦中压迫到了心脏一般。 那是无论如何试图大叫,都发不出一点声音的可怖梦魇。 阿拉狄亚嫣然一笑,凑上前,在周嵩的唇上落下冰凉的一吻,消失了。 “你别自说自话,我没同意啊!”终于,他喊了出来。 面前不远处,他看到的却是投来怪异眼神的咖啡店服务员,周围的顾客依旧是或交谈或走动,依旧是那个不中不洋的马迭尔咖啡馆。 周嵩尴尬地躲开了服务员的目光,端起那杯巧克力送到嘴边, 然后,又被烫到了。 “淦你老师!” ——分割线—— 周嵩跟着高神父走进他的办公室,高神父给他泡了茶。 “不用麻烦,高神父,我不渴,喝水就可以了。” “最近总是看你一个人来弥撒,袁姐妹回家去了?”高神父和蔼地问道。 听到他俩分手了以后,高神父面露惋惜之色:“我看你们两个年轻人很好,还想有一天帮你们主持婚配圣事呢。” 听到这话,周嵩的眼眶又有些湿润。 “没关系,”高神父安慰他:“多祈祷,交托给天主,让祂带领你找到真正为你预备的另一半。” “神父,我只想让她回来。”周嵩的声音有些更咽。 “唉。”高神父长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说一些类似“多祈祷”“天主自会照料”之类的正确的,没什么用的废话。 “但是现在我有了机会,”周嵩小心翼翼地说:“刚才在咖啡馆,有个魔鬼跟我说,牠能帮我让她回来,而且不需要我付出任何代价。” “魔鬼?”高神父拧起了鼻子,表情似有一些困惑。 周嵩把刚才在咖啡馆遭遇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和高神父说了一通,只是省去了共生相关的描述,只说魔鬼承诺让女友回来。 才讲了一半,他就看到高神父露出关爱精神病人的惋惜眼神。 “我没疯,”在收到高神父及时就诊的善意提醒以后,周嵩坚持道:“您不相信魔鬼吗?” “魔鬼啊,”高神父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所知道的是,魔鬼都在这里。” 高神父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位置。 周嵩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正在想找个什么理由告辞,高神父又悠悠地开口了:“你说你当时发不出声音,对吗?” “嗯。” “因为你无法当机立断地,拒绝你心中魔鬼的提议。” “我确实……没有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做出决定……我做不到。”承认这一点并不容易,但周嵩不打算对神职人员说谎。 高神父没有斥责他,而是宽容地表示了理解。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高神父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牠说不用你付出任何代价?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犹豫的时候,当你考虑答应牠的可能性的时候,你就已经把灵魂交给了牠?” “是这样吗……”周嵩紧张地说:“神父,我要下地狱了吗?”。 “悔改永远不会晚,”高神父温和地说:“你回去以后,读一读福音书中,耶稣三退魔诱的故事。” “我读过那个。”周嵩说。 “多读,反复读,多默想。” “好。”周嵩木木地点头。 “即使是天主都尊重人类的自由意志,”高神父补充道:“想一想,就算真的按你说的那样,你利用魔鬼的力量把她强行绑在你身边,但是代价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你还能将它称之为爱吗?” “我不知道……”周嵩犹豫地说。 “那不是爱,只是单纯的占有欲罢了。你都不关心那个人自身的感受,又怎么能说爱呢?” “可是……爱情不就是这么个东西吗?我可以对她很好,什么都答应她,只要她和我在一起。这有什么错吗?”周嵩迷惑地说。 周嵩认为,高神父关于魔鬼交易所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但是关于爱情,都是一些政治正确的陈词滥调。 然而,本来也不能指望他会说别的吧? 他只是想找个人谈谈而已。 周嵩彬彬有礼地辞别了高神父,回到了别墅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他给袁月苓打了一个电话,对方依然关机。 一股恶气从胸壑中涌出,他一把抓过袁月苓留下来的订婚戒指,高高举起。 然后,又轻轻放了下来。 好多钱呢,挂咸鱼出了也比摔了强啊。 不然,就这么的吧? 让共生回来,自己就能和袁月苓回到以前的日子。 她既然不照顾我的感受,我照顾她的感受干嘛? 你不仁,我不义。 周嵩,你只是让过去的一切持续下去而已。 你已经和她共生了,你已经借此和她生活在一起,并且得到了她。 半途而废只会让你们两个都受伤。 让这一切继续下去,对我们都好。 对,这也是为了她好。 不,不可以。 高神父说的都是对的。 句句都在点子上。 任何时候,都不能和魔鬼做交易。 与魔鬼做交易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从前的共生,尚可以说自己是受害者。 而这次,你就是共谋的从犯了。 你将成为袁月苓的绑架者,将她捆在家里的地下室里。 那具行尸走肉的躯壳里……会装着一个永远憎恨你的灵魂。 也许她永远不会快乐,也不会让你快乐,反而会想尽一切办法找机会伤害你。 周嵩,你在世上行走,也许不能做一个圣人,至少也得做一个有底线的人。 否则,最终你将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得了吧,周嵩,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装什么高尚。 你要是真的高尚,就会像赵神父建议的那样,共生期间不碰她一个小指头。 你怎么就是从犯了?你又没有答应魔鬼。 默认什么的,只不过是牠在自说自话罢了。 想一想,你喜欢的姑娘就要回来了。 只有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这才是唯一真实的。 只有这才会让你找回自己,找回快乐。 只有这才能救赎你的灵魂。 致敬!向伟大的月神狄安娜和她的女儿阿拉狄亚欢呼吧! 走开,你这个反基督者! 拥抱爱情的魔法……让共生回来吧! 周嵩!保持灵魂的高贵和纯洁!告诉阿拉狄亚,你拒绝她的馈赠! “你们都给我闭嘴!”周嵩吼了一声。 也许高神父是对的,自己需要接受一些精神方面的检查? 周嵩抱着脑袋,直撅撅地往前倒在床上。 7017k 第七十二章 小小羊的救赎(上) 周嵩打算再次分散注意力。 他看到一个以前他很喜欢的游戏出了新dlc,便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一小时后,周嵩进入游戏,面对那熟悉的界面和机制,想起了刚搬过来的时候,他和袁月苓一起玩这个游戏的情形。 周嵩热衷于政策法令,袁月苓注重城市区域规划,俩人携手把小小的海岛治理得井井有条。 emmmm......既视感过强。 他想起了汇南教堂的那幅“菲利普二世和玛丽一世”油画,嘀咕了一句“明明我们如此契合”。 然后关游,退款,一气呵成。 周嵩出了门,信步走到低水湖边。 在长椅那里,他看到一对青年男女坐着,卿卿我我,男生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下子把女孩逗乐了,后者把头放在男生的肩上。 真好啊,周嵩想。 他也曾和袁月苓,和郁盼望坐在这里,而这条长椅上还会迎来更多的过客。 是谁的声音,唱我们的歌? 是谁的琴弦,撩我的心弦。 你走后依旧的街,有着青春依旧的歌,总是有人不断重演,我们的事。 一阵微风吹过,一望无垠好像镜面的低水湖面上起了褶皱,很快又被抚平不见。 青年人的故事就像这褶皱一样吧,只是再过一百年,两百年,当他周嵩、袁月苓和郁盼望都死去以后,这座湖依然会在这里,没什么变化,冷眼旁观着后来人。 说到冷眼旁观…… 有时,不需要目光,在场就是一种凝视。 那对情侣察觉了旁边的周嵩,窃窃私语了一会,发现周嵩没有走开的意思。女孩嘴里嘟囔了一句“神经病吧”,站起来拉着男友走了。 周嵩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坐在长椅上,只是站在湖边继续凝视平静而深邃的湖水。 他产生了一种,突如其来的莫名冲动。 周嵩找来一根棒子,探了探湖边的水,确定是由浅至深平稳过渡后,便小心翼翼地伸出穿着凉鞋的脚往湖中探去。 冰凉,舒爽的感觉从足底传来,湖水吞没了他的一边裤管,然后是另一边。 周嵩的双手划拉着水面,半步半步小心挪动,直到湖水淹到了他的胸口。 心脏的受压迫感让他有些气闷,进而生出了恐惧。 他想要转身返过去,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这一步迈得大了扯到蛋,湖水一下子没到了他的脖子。 不会游泳的他,与来生的距离可能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巨大的恐惧撰住了他的心脏,他来不及思考,就要本能地后退。 周嵩听到身后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接着,有一只胳膊从后面绕上了他的脖子,用力往后一扯,让他仰面就倒。 周嵩张嘴欲叫,冰冷的湖水却涌进了他的嘴巴和鼻腔,气管呛水使他的大脑一阵难以描述的不适。 他本能地手忙脚乱挣扎,只碰到一些肉肉的,软软的东西。 是水鬼? 还是阿拉狄亚来索命了? 接着,他被托出了水面,有个人从后面抱着他,用力往岸边拖。 “你神经病啊!”刚喘上气来,还没看清是谁,周嵩脸上就挨了一个大耳刮子。 挨了这一下的周嵩直接趴在湖边呕吐起胃里的水,那人又只得转而拍他的背。 待见他恢复了一些,那人便责问道:“你知道自杀的人死后都去哪了吗?” “我没有要自杀……”周嵩觉得声音很熟悉,试图解释。 他揉了一把眼睛,才看清是郁盼望,就又剧烈咳嗽起来。 眼前的少女脱下粉白色的运动鞋,往外倒着里面的水。 她本想把袜子也脱下来拧,却与周嵩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是用手按捏着湿漉漉的,被白袜包裹的玉足,从里面挤出一些水来。 郁盼望身上的红色的连衣长裙已然湿透,颜色变得更深,皱巴巴地紧贴在少女身上,将她身体的姣好曲线完全显露了出来。 周嵩赶紧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从上午开始打电话就一直不接,害我一顿好找!”少女开始挤长发里的水:“结果还真的在这找到你了!你说你不是要自杀,难道是游泳吗?” “我就是……自己跟自己作一下而已。”周嵩小声地说道。 郁盼望大声地“哈!”了一下,把鞋子穿好,站起身来,轻轻跺了跺脚——她的脚下已经积了一滩水。 刚才走掉的那对情侣又绕了回来,看到周嵩和一个少女双双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边走边又咬起耳朵来。 周嵩听到那女的说:“你别多管闲事……” “对不起……”周嵩抱歉地对郁盼望说:“先跟我回家换衣服吧,月苓好像还留了一些衣服在——” “我才不穿那坏女人的衣服!”郁盼望气鼓鼓地拎起被留在岸上的书包。 坏女人?周嵩惊愕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说,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郁盼望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解释道:“反正天也热,一会就干了,随它去吧。” “真的不要紧吗?”周嵩关心地说:“会感冒的吧,而且女孩子不是不能泡冷水……” “话真多。”郁盼望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在地上留下一排湿漉漉的脚印。 “去哪儿啊?”周嵩赶紧跟了上去。 “带你去坐公交啊。”郁盼望的鞋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 …… 周嵩跟着女孩上了一辆公交车,此时并非高峰,车上的人并不多。周嵩找了两个位置刚要坐上去,郁盼望却扯了他一下:“别坐。” “怎么了?” “咱们身上还湿的,把椅子给坐湿了。”郁盼望说。 周嵩有些感慨,郁盼望还是一如既往地随时替别人着想啊。 如今的公交车已经全部改成了电力驱动,空气中没什么异味,行驶起来大开大合,非常爽。 司机是爽了,周嵩和郁盼望却拉着吊环前仰后合的。 一个男孩子一直偷眼看穿着湿衣服的盼望,盼望轻挪脚步,把身形藏在周嵩的身后。 “你要带我去哪?””其实周嵩想问的是,殿下,您的随从车驾呢? “不知道。”郁盼望从书包里掏出两根棒棒糖,自己叼上一根,递给周嵩一根。 周嵩摆摆手,郁盼望却撕开了糖纸,把棒棒糖塞进周嵩的嘴里。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周嵩忽然觉得棒棒糖也挺好吃的。 “我呢,第一次坐公交车是去年的时候,就在认识你之前。”少女双手拉着吊环,享受着棒棒糖的美味。 那可真是……令人惊叹?周嵩想。 “那天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走。”郁盼望轻描淡写地说。 “很难想象你这样的乖宝宝会离家出走。”周嵩说。 郁盼望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顾自说道:“第一次离家出走,没什么经验,我就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 郁盼望举起手机,给周嵩看上面的电子多面骰,她骰了一个7。 “坐七站下车,登上下一辆进站的,不同路线的公交,然后再骰,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换乘,看看命运最后会把我带到哪里。” “这……很好玩吗?”周嵩问。 “周嵩,你已经没有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和探索心了吗?”郁盼望撇撇嘴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会这样乘车,当作我自己的冒险。” “好的吧。”周嵩想了想,脱口而出:“反正对我来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怎么都是开心的。” 郁盼望扭过脸去,没有说话。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周嵩有些尴尬。 此时,司机一个急刹,郁盼望猛地撞在了周嵩的身上。 周嵩慌忙伸手扶住她:“小心!” 车厢里骂声一片,周嵩却只觉入手香软——他想到了刚刚在湖里,她抱着自己时的那种感觉。 只一瞬,郁盼望便离开了。她站直了身体,有些不自在地说:“七站到了,快下车吧。” 二人下了车,换乘新的车辆。 这是一辆市内的跨区小巴,居然还保留着售票员这种古老的设定。 两张票一共14元,郁盼望这次没有掷骰。 身上的衣服都干得差不多了,他们在靠窗的双座上坐下。 “给。”郁盼望递过一只白色的耳塞。 “这是?”周嵩一愣。 这年头的耳塞都是无线蓝牙的,这种带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白线的耳塞,属实不多见。 “这是磁带随身听。”郁盼望理所当然地说。 “词带?啥玩意儿?”周嵩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古董了,我从老许的收藏里顺出来的。”郁盼望得意地说:“你猜怎么着,我还找到了一盘《校园民谣》的磁带。我一想,上次你不是说喜欢这个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听起来了。” “这……属实有感觉,就跟黑胶唱片听爵士似的。”周嵩竖起了大拇指。 “嗯哼。”郁盼望把一边耳塞塞进周嵩的耳朵里,按下播放键。 那前奏一响起,周嵩就知道,是矮大紧的《青春无悔》。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最亲爱的你象是梦中的风景 说梦醒后你会去我相信 没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 不仓惶的眼等岁月改变 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斜 人和人互相在街边道再见 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 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 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 转过年轻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是谁的声音唱我们的歌 是谁的琴弦撩我的心弦 你走后依旧的街总有青春依旧的歌 总是有人不断重演我们的事 都说是青春无悔包括所有的爱恋 都还在纷纷说着相许终生的誓言 都说亲爱的亲爱永远 都是年轻如你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永远永远年轻的脸 永远永远也不变的眼” 耳塞的线不够长,周嵩和郁盼望的头挨得很近,他能闻到郁盼望身上那种,衣服湿了又干形成的味道。 “好听吗?”周嵩问她。 “说实话,不好听,”郁盼望说:“但是词写得很好。” “嗯。”周嵩说。 “下一首的词也很好。”郁盼望说。 《模范情书》的前奏响了起来。 “啊,模范情书,”周嵩感慨着说:“我给袁月苓手写的第一封情书就是抄的这个歌词。” “你写情书都用抄袭的吗?”郁盼望撇嘴道:“不过手写还算浪漫。” “你们家胖子没有给你写过吗?” “从来没有。” “让他给你写。” “好。”郁盼望捏了捏小拳头。 《模范情书》的前奏毕,王羊那沙哑的嗓音响了起来: “我是你闲坐窗前的那棵橡树 我是你初次流泪时手边的书 我是你春夜注视的那段蜡烛 我是你秋天穿上的楚楚衣服 我要你打开你挂在夏日的窗 我要你牵我的手在午后徜徉 我要你注视我注视你的目光 然后默默告诉我初恋多忧伤” “这个模范情书就很真实,”郁盼望点评道:“先说,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把姑娘骗到手,然后就开始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不断地索求。男生都是这样的吧?” “啊这,出拳没有章法啊。”周嵩打趣道:“胖哥是这样对你的?我去帮你揍他。” “我觉得你打不过他。”郁盼望上下打量了周嵩一眼。 两个人一边听着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不知不觉间,周嵩竟睡了过去。 自从袁月苓逃走以后,周嵩没有一觉是睡得安宁的,每一个梦都是噩梦。 而这次不一样,周嵩睡得特别踏实。 中间他醒过来一次。 电动的公交车还在大道上奔驰,两边的田野不断后退,周嵩甚至怀疑这是出省的长途巴士。 自己的脑袋正枕着郁盼望的脑袋,而郁盼望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平稳的呼气声告诉周嵩,她也正睡得香甜。 磁带的a面刚好播完了,随身听的播放键“咔”一声弹了起来。 7017k 第七十三章 小小羊的救赎(中) 电动的公交车还在大道上奔驰,两边的田野不断后退,周嵩甚至怀疑这是出省的长途巴士。 自己的脑袋正枕着郁盼望的脑袋,而郁盼望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平稳的呼气声告诉周嵩,她也正睡得香甜。 磁带的a面刚好播完了,随身听的播放键“咔”一声弹了起来。 绕是夏季太阳落山晚,此时天也已经全黑了。 周嵩的大脑飞速旋转着,思考着自己该做的事。 把她推开或是自己挪开? 那样和把她直接叫醒并没有太多不同。 这样会让大家都很尴尬,并非明智之举。 况且,周嵩也不忍心打扰肩上少女的安睡。 好吧,我摊牌了,不装了,这些都是给自己的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周嵩并不想破坏这种状态。 他的鼻腔中是少女头发的气味,只要侧过头就可以吻上少女红润的唇。 周嵩当然不敢。 他还记得,由于自己鲁莽的告白,他毁掉了和袁月苓的关系。 在周嵩看来,一个无礼的吻足够让少女把自己拉黑了。 还有一个人也会把自己拉黑。 大学时期最好的兄弟,对自己最好的,胖哥。 虽然已经渐行渐远,但是周嵩并没有忘记胖哥和自己的交情,胖哥对自己的恩情。 当然,说到恩情,自己已经偿还他一份大礼了。 尽管这么想很不地道,但是周嵩真的很后悔当初那么积极地为胖哥和盼望牵线。 再来一次的话,他不会这么做。 但是,小小羊已经是胖哥的未婚妻了……这个事实只能接受。 不可贪恋你近人的妻子、仆人、婢女、牛驴及你近人的一切。《出谷纪》20章17节。 周嵩决定不作为,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他并没能睡着,后悔吞噬着他的心,进而又生出对郁母的怨恨来。 没过多久,车到站了。 郁盼望醒了过来。 周嵩感觉她轻轻地移开了自己的脑袋。 “周嵩,周嵩,到站了。”少女轻轻摇了摇自己的肩膀。 周嵩佯装大梦初醒的样子:“啊?啊!……唔……” 他睁开眼睛,少女正看着窗外,脸颊红扑扑的。 俩人下了车,发现这公交总站位于荒郊野岭处,灯光照明度很差,黑黢黢的。 他们没有再登上新的公交车,也没有说话,只是并肩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周嵩的心里产生一个念头,如果今晚能和她一起在这里找地方住下来,该当很惬意。 他想问郁盼望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又不敢问,仿佛这一问,对方就会立刻飘走一般。 约莫走了大几百米距离,二人竟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 河边是一片残垣断壁,二人在瓦砾间小心翼翼地行走。 “这是什么河啊?”周嵩打破了沉默。 “不知道。” 若说是河,它未免宽了一些,若说是黄江的一段,又有些窄。 最终,好奇心压到了一切,郁盼望拿出手机地图app,定位了他们现在的位置。 “还真是黄江啊。” 流经整个魔都的黄江,并不是只有内滩的灯火辉煌,也有这样较为黯淡狭隘的流段。 郁盼望找了一块相对干净平整的地方,理了理裙子坐了下来。 周嵩坐在她身边,凝视她的侧颜。 在夜晚的江风中,少女的长发乱舞。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望着江对岸的灯火阑珊出神。 因为坐下的缘故,长裙的裙摆位置稍微高了一些,裙摆和过脚踝的荷叶袜边之间,露出几公分白皙的小腿来。 见周嵩又站起来走到江边,用手拨弄着江水,郁盼望开口道:“你要是再跳下去,我可不跟着你跳了。” “黄江嘛,就是用来给魔都人跳的。”周嵩口中说着不着五六的话。 “我昨天晚上说把你沉黄江是开玩笑的,你没生气吧?”郁盼望说。 “什么沉黄江?”周嵩莫名其妙地问。 “啊,你没看到就算了。”郁盼望说。 周嵩明白了,是昨天自己不小心发出去的那条信息“如果当年我先碰到的不是她,而是你,现在又将是怎样的光景”,郁盼望给的回应。 “哈,那个呀,”周嵩故作轻松地笑:“我就是突发奇想,随口一说。” “嗯,”郁盼望轻轻地说:“我看你后来就没回信息了,以为你生气了。” “怎么会啊!”周嵩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推演之后得出的结论是,”郁盼望认真地说:“可能,现在住在我家里的人,会是你。” 周嵩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其实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很不喜欢你。”郁盼望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我看……” “色眯眯,不会吧,”周嵩忍不住道:“只是被你惊艳到了而已。” 郁盼望轻笑了一声。 “啊,是了,所以你才会对我说什么你是不可攻略的npc,对吧?” “后来,我们第二次见面,是我请你吃西餐,记得吗?” “记得。” “那天我送你回学校,劝了你很多事,最后我说,能领会多少就领会多少吧。” “是的。” “很高兴你领会了,所以我想,你这人或许可以做个朋友。” 又一阵风吹过,郁盼望打了个哆嗦。 周嵩想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但是他没有穿外套,只得徒劳地张开双臂悬在她后背上,好像这样就能挡住风似的。 7017k 第七十四章 小小羊的救赎(下) 虽然周围一片漆黑,天上依然不见星月。 周嵩记不得自己上一次看到繁星是什么时候了。 在有些紧张的气氛里,两具年轻的身体相互靠近着,近到连身上的寒毛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嵩的手搭上了少女的肩膀。 先是悬空的时候不小心落下,旋即抬起,见对方毫无反应,又慢慢落了下来。 然后,他用一种极为僵硬的姿势揽着少女的肩膀,一动也不敢动。 少女微微仰头面对虚空,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继续着自己的讲述。 她回忆起在“夕缘”旅店的第一次驱魔。 阿斯摩太控诉郁盼望,说她是个茶艺精湛的绿茶婊,女同性恋者,还说赵神父是她的真正父亲…… 两个笨手笨脚的菜鸟驱魔人直接被整破了防,当时,是周嵩站出来鼓舞了他们。 “她,不是绿茶婊。”郁盼望模仿者周嵩的语气说:“她是我这十九年来,遇到过的,最美好,最善良,最勇敢的人类。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她的灵魂就像天使一样……我学得像不像?” 周嵩哈哈大笑起来:“都这么久了,我都快忘了,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你知道吗,那一刻,你就是英雄。”周嵩看到郁盼望的眼睛里有星星。 圣诞节前的几天时间里,郁盼望对周嵩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表面上的原因是周嵩差点拿棒球棍打死她,但实际上…… “我是故意想和你保持距离的,因为觉察出我对你的感觉有点不对劲。”郁盼望轻轻地说。 周嵩没有说话,只是揽着少女肩头的手变得更自然起来。 “但是后来,我还是忍不住约你一起吃饭了。”少女说。 “嗯,我还记得,那天夜里何思蓉刚在麦当劳跟我告白,你就打电话来说要和我约会。” “何思蓉,和你告白?”郁盼望瞪大了眼睛,顺手把肩膀上那只咸猪手推开。 周嵩简单讲了当时的情形:“所以,后面就没什么了,都过去了。” “你这家伙到底哪里好了,”郁盼望忿忿地说:“为什么每个姑娘都喜欢你?” 周嵩没有追究“每个”是什么意思,只是说道:“袁月苓就不喜欢我。” “她后来是喜欢你的,真的。”郁盼望认真地说。 “大概要么。”周嵩耸了耸肩,用魔都话说。 “你信不信我?”郁盼望问他。 “信啊,绝对信。”周嵩想到什么:“她和你说过?” “那倒没有,女人的直觉罢了。”郁盼望道。 周嵩有些失望,随口吐槽道:“你算什么女人,小女孩罢了。” “我回去了。”郁盼望作势要站起身来。 “别呀,”周嵩拉住她的胳膊:“你继续讲。” “讲什么呀,没什么好讲的。”郁盼望还是站起身来。 一条黑魆魆的渔船从黑魆魆的黄江中路过,发出“呜——”的汽笛长鸣声。 周嵩很喜欢这种汽笛声,夹杂着江鸥的叫声和码头涛声,有回家的感觉。 “我也喜欢,”郁盼望说:“但我会觉得正要远征起航,去冒险。” “真希望将来能和你一起出海,”周嵩脱口而出:“就像你和胖哥一样。” “我也想,”郁盼望说话的时候眼睛并不看他:“可是你永远不能和胖哥一样。” “……”周嵩觉得这话他有些接不上:“对了,给我讲讲圣诞节以后的事情吧。” “你何曾关心过?”郁盼望冷冷地说:“几个月来,你们没有来看过我,也没给我打过电话。” “那是因为——”周嵩连忙解释。 “我却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你的英勇事迹。”郁盼望说。 “什么?”周嵩琢磨着这是正话还是阴阳怪气。 “那天晚上,在幻境中,是你赶走了远古的恶魔阿斯摩太,拯救了所有人。”郁盼望指出:“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坚定信念,所有人都会死在那里面。” “啊,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啦。”周嵩挠了挠头。 “而我,我却在学校的幻境里输给了牠……”郁盼望失落地说:“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吸引了国际驱魔人协会的注意,他们想要重点栽培你——那是我一直想要的。” “唔——” “有段时间,我甚至对你产生了妒忌。” “啊,这……” “后来再见到你,是袁月苓受洗的那一天,在我家里。”郁盼望叹道:“重新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终于认识到一件事。” “什么?”周嵩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我以为我不喜欢男生,那是错的。”郁盼望停住了脚步:“我和黄思佳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害怕失去她这个朋友。我以为我不喜欢男生,只是因为我从前没碰到过喜欢的男生。” 周嵩为这番忽如其来的告白而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站在原地,一动一动,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战栗。 “你知道吗,周嵩,我心里开心极了。”少女晶莹的泪花在微光下闪烁:“得知自己是个正常人的一刹那,我觉得天都晴朗了……” “我理解。” “你骗人!”郁盼望说:“你并不知道我这些年背负的心理压力……” “我理解,你背负的十字架。”周嵩坚持道。 少女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背过身:“周嵩,我问你一个问题……提醒你,我能看穿谎言,所以你可以不回答……” “喜欢,”周嵩动情地说:“我也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口让他觉得很爽。 少女又转回身来,看着周嵩的眼睛:“你喜欢袁月苓还是我?” 周嵩认真思考了一下:“都喜欢。” “是实话。”郁盼望嘟哝了一声:“渣男。” “啊,这,我也没办法……”周嵩挠了挠头。 “……”郁盼望沉默了一会儿:“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别走,”周嵩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们怎么办?” “没有什么‘我们’,”郁盼望冷静地说:“已经不会有‘我们’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周嵩从后面拥住了盼望,郁盼望只是轻轻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扒开:“周嵩,你越界了。” “是你,你不应该和我说这些。” “或许吧,”少女轻叹道:“我只是想让你振作一些……” “所以是骗我的,对吗?”周嵩急切地问。 “……不是。”少女沉默了一会,如此回答道。 “所以你上次和胖哥闹退婚,是因为我?”周嵩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是,”郁盼望说:“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影响我自己的婚事?我以为你和月苓姐姐会永远在一起……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哥哥不太好而已。” “……结果你没有退成。”周嵩轻轻地说。 “哥哥是个好人,我想让他开心,这样我也会开心,”郁盼望说:“况且,我需要让他去帮助何思蓉,我想救那个孩子的命。你应该能理解我吧,周嵩?” “所以我们的感情和你自己的未来就是可以随便牺牲的,对吗?”周嵩的声音有些更咽了。 “你就怪袁月苓吧,她要是早一点跑,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郁盼望抹了一把眼泪:“对不起,我也许真的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我以为这样会让你好受一点,我没想让你更难受的……” “我肯定会更难受啊。” “对不起,也许是我自私了,我只是想要说出来,让你知道而已。”郁盼望说:“我开始理解,你当年为什么要和袁月苓告白的心情了。” “听我说,郁盼望,”周嵩按住她的肩膀:“教会不许离婚,没说不让退婚,对吧?” “周嵩,哥哥是你的兄弟,”郁盼望提醒道:“你的前女友是我的代女。” …… 周嵩松开了手:“对不起,是我上头了。” “没关系,”郁盼望说:“我真的该回家了。” “嗯,走吧。”周嵩说:“你怎么走?坐公交还是叫坚叔来接你?” “打车吧。”郁盼望拿出手机。 “我陪你,晚上不安全。”周嵩脱口而出。 “嗯。” 郁盼望用手机叫了车,俩人往大路上走去的时候,周嵩给郁盼望讲了阿拉狄亚来诱惑自己的事情。 “这么大的事情,你现在才跟我讲?”郁盼望有些不可思议。 “……”周嵩有些心虚:“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回答的?” “这有什么好问的?”郁盼望莫名其妙地说:“肯定是当场都拒绝了啊。你这人在大是大非方面,我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郁盼望的蜜汁信心让周嵩生出羞愧来。 他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 你听到了吗,阿拉狄亚?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你那黑暗的交易。 我不需要共生来把别人拴在我身边。 我会和你斗争到底。 “今天一天都没联系上老赵或者胡安,不知道他俩在忙什么。我去找了沙川堂的高神父,他竟然不相信魔鬼的存在。”周嵩忧虑地说。 “我回去帮你问问,”郁盼望安慰道:“别太担心了……阿拉狄亚大多数时候只会打嘴炮。” “说实话,我担心月苓那边再受滋扰。”周嵩道:“我想警告她,可是根本联系不上她。” “那也没有办法啊……是挺头疼的。”郁盼望想了想说:“要不你今晚别回沙川了,到我那去住,万一有个什么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令郁盼望感到惊讶的是,周嵩说:“我不去。” “为什么?”郁盼望问:“我伤害到你了吗?你想和我保持距离了?” “不是,”周嵩说:“我很想和你多待在一起,但我怕让你再成为阿拉迪亚的攻击目标。” “实话。”郁盼望看了看他,轻声说。 俩人来到了大路旁,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面对面站着。 “车还没来?”周嵩问。 “嗯,刚叫上,还有三公里多。”郁盼望看了一眼手机。 一阵夜风吹过,郁盼望又打起摆子来。 这一次,周嵩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这一次,郁盼望没有动。 “就说应该先去换干衣服吧,你今天回去准感冒了。”周嵩埋怨道。 “嗯。” 郁盼望没有回抱他,两只手直直的垂着。 周嵩单方面轻拥着少女,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对望着。 他迟疑地低下头,少女没有动弹。 他把头慢慢往前凑去,少女还是没有动。 两个人的唇一点一点接近,五公分,四公分,三公分,两公分…… 郁盼望没有闭上眼睛,只是死死盯着他。 她没有躲开,也没有迎上来。 一公分。 夜凉如水。 7017k 第七十五章 完美陌生人 “汪……汪汪汪……!汪!” 忽如其来的犬吠把周嵩和郁盼望吓了一大跳。 少女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男子,脸红扑扑地低下了头,抿了抿嘴。 周嵩晚上想吃狗肉羹了。 他扭头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生……生气?” 周嵩的声音有些抖。 “真的是生气!”郁盼望喊道。 这么大的魔都,这种犄角旮旯的角度,怎么会有这么巧的巧合? 都不敢这么写啊。 除了天主的安排以外,周嵩找不出别的解释。 周嵩蹲下身,试图辨认这条狗。也许只是长得像呢? 还没等他完全确认,那条狗已经向着他冲刺而来。 周嵩下意识地张开怀抱。 生气奔到了他面前,用力一窜,跳进了……郁盼望的怀抱里。 妈的,早晚把你煽了。 “生气……”郁盼望笑眯眯地虎摸狗头。 唉,这把老骨头,怕是也没几两肉。 周嵩叹着气站起身来。 等等,生气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否意味着…… 周嵩和郁盼望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这一层。 交换了一下眼神,郁盼望把生气放到了地上。 生气晃了晃短小的尾巴,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跑出几步,停下来,回头朝二人张望了一眼,周嵩和郁盼望赶紧跟上。 那生气越跑越快,周嵩从来没见过牠跑得这么快过。 猝不及防地,手心一热,是郁盼望拉住了自己。 郁盼望拽着他一路小跑,过了几条街,打了一个弯,视野豁然开朗,一栋高耸的红砖瓦建筑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那是……一座教堂吗?”周嵩迟疑地问。 “很像。”郁盼望说。 走近一看,那建筑上果然有着“天主堂”三个大字。 教堂前的照明不错,周嵩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教堂门前,手里拿着一根断掉的狗绳,正在焦急地四望。 他的心狂跳起来。 那是一个短发的女孩,穿着白色的t恤,水蓝色的牛仔短裤,露出一对令人惊羡的,近乎完美的白皙美腿,光脚穿帆布鞋——不是光脚,鞋口处露出0.5厘米的黑色弧线,那是周嵩最讨厌的船袜。 “汪!”生气屁颠屁颠地跑了上去。 “生气!你跑哪儿去了!你是要气——” 袁月苓看到了跟在生气身后的周嵩。 恐惧爬上了她有些枯槁的面容。 袁月苓扭头就跑。 周嵩、郁盼望和生气一起追了上去。 “汪,汪汪!” “历史,等等!我不是来——”周嵩一边跑一边喊。 袁月苓不说话,咬紧牙关,面色铁青,按照百米跑的姿势规律挥动着双臂,风从她的耳畔呼呼而过。 生气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后面是郁盼望,周嵩则被慢慢甩在了后面。 忽然,周嵩的左膝一软,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郁盼望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一下,继续追了上去:“袁月苓,别跑了,是我。” 袁月苓迟疑了一下。 “周嵩摔倒了,别跑了。”郁盼望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喊,似乎也体力不支了。 袁月苓停住脚步,转身慢慢走回来,扶住了郁盼望,轻声道:“代母,您怎么在这?” 周嵩爬起身来,检视着自己手掌和膝盖上的破皮,一瘸一拐地向袁月苓走去。 郁盼望伸手拉住了袁月苓,然后扭头对周嵩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周嵩扶着墙站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郁盼望和袁月苓说着什么,周嵩听不清,几分钟后,袁月苓跟着郁盼望慢慢朝周嵩这边走了回来。 走过周边身边时,袁月苓没有停下,也没有看他,而是继续朝前走去。 周嵩跟着他俩走到教堂门口,袁月苓在铁栅栏前坐下,还是没有看周嵩:“就在这里说吧。” 郁盼望拍了拍周嵩的胳膊:“好好说,别急。” 见郁盼望要走,袁月苓抬起头来:“代母,你别走。” “我不走,我不走,”郁盼望哄她道:“我就站远一点,听不到你们说话就好。” 周嵩走上前去,站在袁月苓面前。 “说吧。”袁月苓扭过头去。 “你怎么没回家去?”周嵩温和地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袁月苓生硬地回答道。 “行吧,我就跟你说几件事,说完我就走。”周嵩叹了一口气。 “你说。”袁月苓说。 周嵩讲了今天上午,在马迭尔咖啡馆,阿拉狄亚来找他的事。 “你别慌,我没答应她。”周嵩见袁月苓的脸色不对,赶紧说:“我已经决定拒绝她了。” “真的?”袁月苓有些不相信。 “你要是不相信,我把盼望叫过来,让她帮你人肉测谎。”周嵩说。 原以为袁月苓会说“不用了”,结果她抬头看向郁盼望的方向:“代母?” 郁盼望走了回来,周嵩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郁盼望点点头:“是实话。” 袁月苓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周嵩注意到,她的态度松动了一些。 郁盼望再次离开后,周嵩开口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加小心,提高警惕。” “嗯,好。” “家里还有很多你的东西,有时间你可以回来搬,我不会为难你。” 袁月苓闷了半天,出来一句“知道了”。 周嵩的火气又上来了,忍住了:“第三件事,希望你善待自己,不要为了报复我或者别的什么,就去糟蹋自己的身体。你懂我意思吗?” “嗯,你放心,我不会的。”袁月苓点头道。 周嵩凝望着眼前的少女,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内心没有太大的波折。 他还是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或许,此刻便是恰到好处。 “你的伤,”周嵩正要下决心告辞,袁月苓却主动开口了:“家里还有药,我给你留下了,在床头柜的第三层。” “只是一些皮肉擦伤。”周嵩故作轻松地说。 “……”袁月苓默然。 “那就,”周嵩用弥撒当中的话说:“祝你平安。” 袁月苓握住了周嵩伸过来的手:“祝你平安。” 周嵩放开了少女冰凉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传来了教堂的钟声,还有生气依依不舍的犬吠。 “走吧,咱们。”周嵩对郁盼望说。 “啊,好。” 郁盼望回头看了一眼袁月苓。 她抱着狗,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教堂的钟声里,望着俩人离去的背影。 7017k 呃,本书并没有太监 大家好,我是运营官小助手,登陆作者账号帮他说明一下。 因为看到评论区有两个小伙伴问是不是太监了,其实并没有喔。 作者放假回家去了,家事缠身,所以一直没有更新。 所以,最惨的情况,十一假期结束后也会恢复更新了。 之所以没有写拉跨条是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他也没想鸽大家七天,他也一直希望能抽出空来更新,每天都觉得“今天一定能更新!”或者“明天一定能更新!” 只是意外实在太多了…… 这方面情况他在书友群和大家也交代过。 也希望还没有加群的小伙伴都来加群喔。 另外也在这里说明一下,因为最近看到好几个小伙伴说“说好的九月上旬完结的呢?” 其实,要完结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对吧? 关于完结的速度,确实之前的预估上出现了一些偏差,但是呢…… 作者菌从9月开始就一直为我们免费更新,其实他是最想早点完结开下一本的人,但是大纲太大了收不住是一个事实,他又不想暴力完结或者烂尾,so…… 如果没有什么太大意外的话,10月应该会正常完结,届时也会正式公布新书的预告。 最后,再次邀请还没有加群的读者都来加群哦,精彩番外等着你们~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呃,本书并没有太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要想生活过得去 透过飞机的舷窗俯瞰,范熙的眼前是路加嘴的辉煌灯火。 客机的高度正在慢慢下降,机场快到了。 数月之前,范熙对于乘坐飞机的体验,还停留在廉价航班的昼伏夜出和拥挤嘈杂。如今,身处豪华客机的头等舱,再想要感知到其他人的存在,除了按铃召唤乘务员,就是这窗外的万家灯火了。 于是范熙按了一下铃,然后开始思考。 起初,是岳母郁雅歌亲自带着范熙飞来飞去,与各地政要、客户、董事等各类人士开会,谈项目,签合同,行事气度连女王前面的“女”字都显得多余。 这让范熙一度以为,岳父许哲人是因为不满妻子的强势,才退居十八线不问公司事务,安心做一个教堂小执事的。 就算郁雅歌几次三番地叮嘱他要尽快进入角色,他也没有动摇看法。 直到有一天,范熙的秘书告诉他,他将要在一周后,会见一位中部省份分管旅游开发工作的副市长。 以公司副总经理的身份,独自。 这时,范熙才大梦初醒一般。 所幸,一周的时间说少也不少。 在范熙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郁雅歌迅速地进入了垂帘不听政的状态。 除了偶尔出面弹压一些公司内部的不和谐音,她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花在了陪伴丈夫许哲人上面。 范熙对自己之前对岳父母相处模式的妄自揣测感到羞愧,并暗自心悦诚服地将岳父许哲人奉为自己做男人的唯一偶像。 至于公司内部的些许不和谐音,在范熙看来,恰恰是自己有效维护公司安定团结的外在表现,于是继续做着自己的老好人。 距离范熙按铃召唤乘务员,已经过去了10分钟。 作为高级vip,航空公司理应提供令他满意的服务,这种毫无道理的怠慢更是不可容忍。 尽管范熙并没有想好叫乘务员来干嘛。 尽管按规定,飞机在起降过程中,所有客舱均暂停客舱服务。 尽管负责头等舱的乘务员,是一个跟郁盼望差不多年轻,姿容更加绰约的可爱姑娘。 但范熙依然认为,在飞机开始进入降落程序之前,她有长达2秒钟的充足时间来回应自己的召唤。 但是她没有。 终于,飞机在机场平稳降落。 在飞机停稳之前,范熙在航空公司的乘客评价中为这位乘务员打了一星,然后在她礼貌而不失热情的周到服侍下,步出了舷梯。 郁盼望今日身体不适,作为她未来的合法丈夫,范熙提前结束了原本的行程,归心似箭。 坚叔前来接机,帮着范熙把行李箱往后备箱里塞。 “小姐的病情怎么样?”范熙问坚叔。 “已经请医生来看过了,就是着凉感冒,”坚叔为范熙拉开后座的车门:“烧已经退了,并没有大碍。” “那就好。”范熙嘴上说着,心里不禁埋怨起周嵩来。 兄弟遭难,自己的老婆能帮上忙自然是要让帮的,但是帮完忙也应该要完璧归赵才对。 范熙给周嵩拨了个电话,电话很久才被接通,听筒的那头传来了女孩子的笑声。 他皱了皱眉头。 “喂,嵩子啊,是我,我范熙。” “……” “兄弟,你还好吧?” “……” “没办法啊,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要不怎么让盼望去陪你呢。” “……” “跟你说一声,我现在回上海了。” “……” “我明天来看你。” “……” “那行,就这,明天见。” 范熙放下电话,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 他的心里有些后悔打那个一星,毕竟人家也不容易。 算了,不想了,眼下还有更需要操心的事。 不知道走走停停多久,车终于在别墅的门前停下了。 “爸妈不在家吗?”范熙一边在玄关脱下皮鞋,一边问道。 “夫人他们去旅行了。”坚叔回答道。 范熙穿好拖鞋,径直上了楼,往郁盼望的房间走去。 “小范。”坚叔在背后喊道。 范熙把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夫人规定的,您不可以进小姐的房间。”坚叔提醒道。 范熙的心里涌出一股无名邪火,就像他给空乘打一星的时候一样。 他转动把手,径直推门进去,然后顺手把门反锁了。 “这……”坚叔下意识地追了几步,停下脚步,不知如何是好。 令范熙意外的是,郁盼望并没有在床上休息,而是坐在飘窗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少女身着一条长长的白色睡裙,脚穿灰色棉袜,裙摆和袜筒之间露出几公分白皙的小腿来。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过头,却没有吹,等它自然风干。 范熙看着她,瞬间有些没来由的心疼。 眼前这个病恹恹的瘦弱少女,不仅是他范熙的一生挚爱。 而且也是他现在的生活,他在集团的地位,他所拥有的一切立足的基点。 订婚这种不受法律保护的事情,其实没什么意义。 范熙从前爱看网文,在他的潜意识里,婚约就是用来被毁的。 教会禁止离婚,因此,等到盼望18岁,和自己完婚,圆房,这件事情就算稳妥了。 在那之前,都不可掉以轻心,他必须巧妙地“抓”紧她,必须。 即使受点小委屈,也必须妥善应对。 “哥哥。”少女轻轻地唤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范熙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去,将少女揽在怀里。 “好点了吗?”他温柔地问道。 “本来就是感冒而已,坚叔太大惊小怪了。”隔着衬衫,少女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未婚夫的大肚皮,又轻轻拍了它两下。 范熙的肚皮非常松软,有弹性,郁盼望舒服地把头靠在上面。 “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呢?”少女常常天真无邪地问他。 “泔水。”范熙总是笑着这么回答。 “几个月了?”今天,郁盼望这么问他。 范熙决定不搭理这个无聊的问题,只是用右手拇指和食指钳住少女的下巴,将她的头扳过来,轻轻地吻了上去。 …… 一分钟后,少女推开了他:“好了吧,我都喘不过气了。” 范熙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吻了上去。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手也开始不老实。 范熙上了飘窗,压了上去。 …… “放开……起来……我喘不过气……呃……要被压死惹……” 范熙把身体支起来了一点。 “你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喝酒了?”郁盼望有点火了,用力把范熙往外面推:“你再这样我叫坚叔了啊。” 范熙从飘窗上被推了下来,顺势倒在床上,嘿嘿笑道:“没喝多少。” 郁盼望翻身坐起,两条修长的腿垂了下来:“我都闻到了。” “你和嵩子,亲过了吧?”一时冲动,范熙脱口而出。 “你神经病吧!”郁盼望真的火了:“你给我出去!” 怎么回事?难道这家伙雇私家侦探跟踪我了?郁盼望想。 “哎呀,别生气,我开玩笑的。”范熙赶紧转移话题:“你俩怎么回事,都搞感冒了。” “别提了,那家伙下水作死,我只好……” 郁盼望把昨天和周嵩见面的情形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周嵩向她告白,要求她退婚这些内容。 “这都能碰到袁月苓?也太巧了一点吧。”范熙重新坐回窗台上,再次揽住少女。 “谁说不是呢。” “下次不准这样了。”范熙温柔地说。 “知道了,以后不会和他单独见面了。”郁盼望有些闷闷不乐地说。 “我是说,不准再这样穿着湿衣服把自己焐感冒了。”范熙刮了一下少女的鼻子。 “知道惹……”郁盼望有些小感动。 “所以说,嵩子拒绝了你的告白?”范熙拨弄着少女的长发。 “嗯,他说他心里除了袁月苓没别人,现在准备独身做神父了。”郁盼望讨厌撒谎,但她不能让自己影响这兄弟俩的关系:“而且,他说,‘胖哥是我的兄弟啊’。” “这样啊。”范熙随口答道:“嵩子果然挺够意思的。” 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姑且这么信吧。 “你为什么非要我去见他,还要我把喜欢他这件事告诉他?”郁盼望瞪着范熙,噘嘴问道。 “两方面的原因,”范熙道:“一方面是因为,既然你对他有好感,我觉得说出来会比较好。很多时候,说出来了,可能也就那样了,一直憋着,反而容易长年累月发酵。另一方面,嵩子是我的兄弟,他失恋了,我没办法在他身边陪他,所以让你代替我去安慰他,他会好受点。” “你是真不怕我跟他跑了?”少女扬了扬眉毛:“你对自己就这么有信心?” “你不会,因为你是郁盼望。”范熙笑了笑说:“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我是对郁盼望有信心。” 有些时候,如果善加利用的话,愧疚感也会是很好的武器。 范熙,你要淳朴如鸽,机警如蛇。 少女有点心虚地垂下眼睑:“etnenosindutationem.” 范熙一拍巴掌:“好了,来陪我看电影吧!” ——分割线—— 第二天一早,范熙从自己的床上醒来。 昨晚他有些想赖在未婚妻的闺房里过夜。 倒没有指望把生米煮成熟饭,只是,仅仅是睡一觉的话,也是两个人关系的升级。 但是,郁盼望严词警告了他,这会让郁雅歌和许哲人对他产生怎样的坏印象。 加之,坚叔不断在门外走来走去,还大声咳嗽。 最终,范熙还是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离心爱的盼望小姐到达法定婚龄还有一年半。 伙计,这日子可真难熬啊。 与盼望一起享用了丰盛的早餐,范熙坐坚叔的车往沙川驶去。 此次去见周嵩,一是探望,二也是试探。 兄弟因为女人而阋墙,是常有耳闻的事。 但是发生在他和周嵩身上?那是范熙从来没有想过的。 有必要的话,委婉地敲打敲打也无妨。 一进门,自己在外联部的继任者唐小洁就迎了上来。 这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骚,范熙想。 唐小洁上身是一件低胸装,半个球面呼之欲出,下身着一条热裤,两条大腿又白又亮。 “嵩子呢?”范熙一边把秘书帮忙挑选的昂贵礼物递上去,一边问道。 “在厨房呢,今天我俩一起下厨。”唐小洁接过礼物,笑着说。 这还是范熙第一次来沙川,如果是在几个月以前,他一定会说:“你们这里不错呀。” 周嵩比从前瘦了很多,脸上的胡子又好久没刮了,看上去饱经沧桑。 他戴着一副眼镜,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简直像一个革命者。 周嵩淡淡地点头招呼范熙:“先坐会。” 范熙一愣,他觉得眼前的周嵩很陌生。 “小洁,带胖哥坐一下,给沏茶。”周嵩依然语气冰冷地吩咐道。 “哎,来了来了。”唐小洁边喊边跑了过来。 吃饭的时候,范熙判断出来,周嵩并不是对自己冷淡——他似乎是整个人都不会笑了。 唐小洁一直在殷勤地给他夹菜,剥虾,连醋都给他蘸好,他也只是不冷不热地回应着。 “走了呢,其实也好。”周嵩夹了一口菜,摸了摸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我可以直接领洗,然后进修院,做独身神职。” “不至于,兄弟,”范熙劝道:“咱们再找一个,我和我老婆都会帮你留心的。” 唐小洁尴尬地笑道:“那倒不用啦,范部长,不用帮他留心。至于做不做独身神职呢,周公子也是需要那个什么什么……圣召?还是在祷告当中的呢。” 饭毕,周嵩和唐小洁带着范熙参观整栋别墅。 “这是我之前和月苓的房间,现在就等她什么时候回来搬东西了。”周嵩介绍道。 “这间是我和小洁的房间。”到了三楼,周嵩推开一扇门。 范熙瞪大了眼睛,看着房间里充满少女风的装扮,周嵩的台式电脑,还有席梦思上的两个枕头,看了看周嵩,又看了看笑盈盈的唐小洁:“你,你们两个……” 唐小洁伸手挽住了周嵩的胳膊,冲着范熙连连点头。 看来,你小子完全不需要我来安慰呢,范熙想。 7017k 第七十七章 校花和我共享血条 袁月苓气喘吁吁地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已是后半夜。 这让袁月苓感到有些力竭,但那梦境中的感觉又让她有些留恋。 滚烫的汗珠从额角淌下,跨过眉毛,留在眼皮上摇摇欲坠。 袁月苓用手背去擦,但意料中的湿润却落了个空。她连忙闭上眼睛,抓起枕巾抹了一把,而那不存在的汗珠在短暂的挣扎之后,便落入了眼帘,一阵蛰痛让袁月苓眼泪直流。 …… 袁月苓惊恐地愣了好一会,才终于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不敢去猜测的事情,终于还是回来了。 周嵩,周嵩,你做了什么? 你在干什么? 你能听到我吗? 回答她的,唯有内心死一般的寂静。 袁月苓挣扎着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 那个熟悉的名字已经被删了。 她凭借记忆输入了11位数字。 “嘟——嘟——嘟——” 撞击的感觉迟缓了下来,但是没有人接电话。 随后,她感觉自己的脚掌触碰到柔软的地毯,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是我。”袁月苓说。 “我知道。”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在干什么?”袁月苓问道。 还没等对方回答,袁月苓便意识到多此一问:“你在跟谁做?” “没事我挂了。”对面沉默了几秒钟,毫不客气地回答。 “你等等,”袁月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既然有了新的相好,为什么要答应阿拉狄亚让共生回来?” “什么,共——”对方的语气很疑惑,然后袁月苓感觉一只手掌覆盖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在说什么啊?”接着,那只手又放开了。 袁月苓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很疼,证实了这不是噩梦。 周嵩不说话了。 一个慵懒的女声由远及近:“周周,怎么了,谁这么晚来电话……” 那个声音十分耳熟,袁月苓下意识地把电话挂了。 她在自己的床上蜷成一团,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她感觉到自己光着脚站在冰凉的瓷砖上,脚指头还踢到了东西。 疼得袁月苓“嘶——”了一下。 接着,电话又打了过来。 袁月苓犹豫了一下,接了。 “听我说,袁月苓,我没有答应魔鬼,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周嵩的语气有些着急:“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事情的时候,你现在人在哪?” 袁月苓犹豫了一下:“就在我们上次见面的教堂附近,我住的地方。” “那地方可远了,你有什么身体不适吗?”周嵩问。 “不好!”袁月苓大惊。 换下睡衣,袁月苓穿上内衣内裤,套上一件t恤和短裤,踩着凉鞋就出了门。 “怎么样?还是打不到车吗?” “嗯!这地方太偏僻了,我——”袁月苓快要哭出来了。 “这样,你发定位给我,我让小洁开车现在过来接你。”周嵩果断地说。 “好——等等,有司机给我打电话了。” 那网约车司机听说袁月苓是单身女性一个人,随便找了个托辞就把订单给取消了。 袁月苓彻底傻了眼。 ——分割线—— “干什么呀,大半夜的,做了一半要走,还让我给你当司机?!去接袁月苓??!!”唐小洁绕是脾气再好,此刻也忍不住发了飙。 “对不起对不起,情况紧急,请你相信我这一次。”周嵩双手合十作揖。 唐小洁双手把被单往全身一蒙,躺回了床上:“不去!滚蛋!” 周嵩踌躇了一下,默默地穿上松垮的四角内裤,t恤和长裤。 周嵩走到门口,从门后面的衣帽钩上抓下了唐小洁的手包。 “这件事情很复杂,一句话两句话跟你解释不清,人命关天,我必须马上去,一会我回来,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今天出去了就别回来了。”唐小洁放狠话:““渣还渣得振振有词?见鬼!” “我告诉你,这世上真的有鬼。”周嵩带上房门,直奔车库。 唐小洁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小拳头雨点般地落到了周嵩的枕头上。 果然是舔狗没有房子,无论男女,她愤愤不平地想。 几分钟后,唐小洁听到楼下传来了涡轮声,大惊失色。 你这是要死啊,芭蕉桑! “无证驾驶会处以200元以上2000元以下罚款,并处15日以下拘留!”唐小洁气急败坏地趴在窗口对着楼下喊:“我要报警,你这是偷车!不,抢车!” …… …… …… 周嵩端坐在驾驶室,系好安全带,深吸了一口气。 谈恋爱的时候,袁月苓和周嵩讲过,她爸爸有一辆拉货的破面包车。 出于好玩,袁父教过她一点开车的基础操作,还坐在副驾驶位上指导女儿在院子内外转过几圈。 既然共生回来了,那么……周嵩,你可以的。 地址,用手机导航设置好……不对不对,这是步行导航,得换开车的导航…… 启动……为什么不启动的?明明看他们按一下这个按钮就可以了啊? 制动踏板?……刹车就刹车,什么制动踏板! 哎!卧槽,忘了开车库门! 玛莎拉蒂晃晃悠悠地蹭出了车库。 “无证驾驶会处以200元以上2000元以下罚款,并处15日以下拘留!”楼上传来了尖锐的女声:“我要报警,你这是偷车!不,抢车!” 周嵩没开过车,但是还好,袁月苓连手动挡都会开,在无人的街道上驾驶这种自动挡车,并不比游乐场的碰碰车更难。 踩右边是走,踩左面是停…… 踩得越用力,效果越好…… 哎呀,好像蹭到锥桶了…… …… 有警车?唐小洁不会真的报警了吧?这些女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还好,警察似乎完全没想理自己…… 300米后左转…… ……刚才是不是红灯? 不管了,反正已经过了…… 玛莎拉蒂发出巨大的涡轮声,在漆黑的国道上奔驰。 ——分割线—— 袁月苓蹲在马路边,双手捧着自己的手机。 她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不管周嵩的惊讶是不是装出来的,不管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周嵩在捣鬼,一个毫无疑义的事实是,共生,它又回来了。 目前来看,共生还停留在原始初级阶段。 她不能看到周嵩看到的,听到周嵩听到的,不能和周嵩用心灵沟通,也无法定位他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距离限制还足够远,甚至还没有出现。 但是,谁也不知道距离限制什么时候会出现。 届时,这一百多公里的距离会要了她的命。 周嵩是对的,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这件事,其它事都可以靠后慢慢讨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袁月苓开始觉得全身发冷,肺部无法从空气中获得足够保持清醒的氧气。 是心理作用吧?一定是的。 周嵩…… 如果这次共生回归真的没有他参与其中。 那么,他所表现出来的着急和关心,还是让袁月苓有些感动的。 周嵩是真的在意自己的死活。 蹲在马路边上吹风也没有什么意义,袁月苓站起身来,向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上楼的时候,她踩过一段古旧的螺旋木梯,那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发出嘎吱的呻吟。 袁月苓对空气中挥散不去的霉味已经有些适应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民房——说不大都是抬举了,其实就不到十平米,除了一张床,连走路的空间都有限。 生气抬起头,睡得迷迷糊糊的牠疑惑地咕噜了一声。 本来,离开沙川以后,她是想直接回古纳额尔的。 结果得知父母又带着弟弟去南棒国了。 问他们去干啥也不说,根本就是有毒。 她想回宿舍住或是去何思蓉那里借住,又害怕被周嵩抓到。 最后,在谢可馨的建议下,她来到了这里,找了一个短租房。 好处有三,首先,离周嵩足够远,不可能被他找到。 其次,房租便宜:父母给了一些钱,谢可馨也借给自己一些,得省着点用。 第三,这里有个教堂作为庇护所,至少心理上更能有效抵御阿拉狄亚时不时的骚扰进犯。 袁月苓端着盆,去楼下的公用卫生间简单冲了一个澡,回来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换上一件白色的连衣长裙。 这是第一次上门,去见周卫东他们的时候,自己所穿的衣服。 她又找了一双素白的,过脚踝的棉袜穿上,对着镜子化了一个淡妆,掩盖住黑眼圈和泪痕。 发型就没有办法了,毕竟长度摆在这里,总没法去现接。 袁月苓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容。 镜子里的小美女楚楚可怜,让她自己都有些心动。 接着又顾影自怜,生出“红颜薄命”之类的感慨。 “等红灯,再有十分钟就能到,你出来让我能看见你吧。” “好的。” “谢谢你,狗子。”袁月苓想了想,又补发了一条。 周嵩没有回复。 袁月苓拿出狗链,拴在生气身上,穿好凉鞋,抱着狗,再次出了门。 ——分割线—— 袁月苓抱着生气,坐在副驾驶位上。 周嵩开着车,一言不发。 “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没考,有话回去再说。” 又是pua是吧?还是老一套。 分手不到一礼拜,周嵩就和唐小洁好上了,还在一起做那种事…… 想到这一点,袁月苓还是很生气,甚至有点恶心。 虽然是自己提的分手……但…… 其实,袁月苓本来已经接受了这段关系,打算和他成家,一起走下去。 直到那一天,阿拉狄亚在余山的半山腰再次出现。 在她的耳畔,牠说的是:“至亲的骨肉紧密交融,诸神为之震怒。血缘的诅咒永不消散,谎言的螺旋开始运转,你的命运将在旋涡中永沉黑暗。” 已经和魔鬼打了一阵子交道的袁月苓决定对这种神神叨叨的碎碎念不予理睬。 直到,在周嵩生日那天,袁月苓在周卫东的车里,发现了他的秘密。 她这才明白“至亲的骨肉”“血缘的诅咒”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和自己做了那种事情的男人可能是自己的……她就觉得一阵恶心。 她慌了阵脚,没有去证实这件事,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嵩。 袁月苓,当了逃兵。 离开周嵩以后,袁月苓感到了一阵久违的自由、轻松和痛快,同时,她也慢慢回想起和周嵩在一起的时候,那些争执和不愉快。 况且,即使自己其实和周嵩没有血缘关系,母亲和周卫东出轨婚外情也是事实……吧? 袁月苓觉得不可接受。 决定分手是多种原因共同作用的,但很难说完全不是冲动的。 之前在教堂阴差阳错地又碰到周嵩,不管是出于巧合还是他找到了自己…… 他竟然决定放过自己,这让袁月苓感到很意外。 之后的几天里,周嵩也真的没有来找过她。 袁月苓从来没有想过,周嵩会有放弃自己的一天。 起初,她感到有些不真实,又有些小开心。 不久之后,失落感随之而来。 毕竟她和周嵩相处了大半年,既有生活在一起的习惯,也多多少少有感情。 还没来得及完全克服这种软弱的情绪,共生就回来了。 他却已经和包租婆搞到一起了! 先前在电话里的时候,周嵩明明还挺关心自己的。 没想到见面以后,他竟是如此的冷淡。 生气! “狗子。”袁月苓叫他。 汪汪!生气抬起头看着袁月苓。 而周嵩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 “周嵩!”袁月苓提高了音量。 “怎么了,袁月苓同学?”周嵩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说。 7017k 第七十八章 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吧? 车子驶入了沙川别墅的院子,借着清冷的月光,袁月苓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倚在廊柱旁。 ofcourse,是不久前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迷离女声的主人。 其实,在刚刚决定离开周嵩的时候,袁月苓一度真心希望唐小洁可以取代自己,陪伴在周嵩身边。毕竟女人对男人有好感,时常相处下是瞒不了人的,袁月苓也真诚地希望周嵩可以移情别恋。 但当袁月苓被绮梦燥醒,察觉共生再现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可千万别是唐小洁。 看到周嵩开着唐小洁的车来,对自己又十分冷淡,袁月苓不由得有些怀恋之前那段,暂时坐稳了奴隶的日子。 “袁学姐回来啦~”唐小洁轻快地走下台阶,为袁月苓拉开车门,仿佛来迎接一位度假归来的密友。 的确,算一算也就六七天的样子,不就一个国庆假期吗。 袁月苓对唐小洁报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当然,行李是断没有勇气真的往她手里放的。 生气跳下车,在唐小洁脚边亲昵了一下,然后十分自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那里和牠走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碗里还有满满一碗新狗粮。 “袁学姐,不好意思,本来应该小洁开车去接你的,只是有点突然,小洁刚才太累了,一时下不了床,才让周公子去的。一路平安就好,小洁一定会督促他赶紧拿到驾照哒。” 听到“下不了床”,袁月苓差点没绷住。 不等她接话,唐小洁见周嵩也下了车,就兀自迎上去给了周嵩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就说我家周公子开车一定行。好啦,我去停车,你带袁学姐回她的房间休息吧,小洁刚才都帮她收拾好了。” 说话间就伸手进了周嵩的裤袋。 袁月苓忽然感到大腿根处火辣辣的一痛,差点把手里的东西给扔了。她抬头,只见唐小洁从一脸便秘状的周嵩兜里拽出了一串钥匙,然后上了车开去了车库。 周嵩接过袁月苓手中的行李,带着袁月苓去了曾经是“周嵩和袁月苓的房间”而如今已悄悄变成“袁学姐的房间”的那个地方。 房间里除了基本的家具和卧具之外,干干净净,就像一间酒店房间。袁月苓知道,这屋里原来自己的东西,大多已经被自己带走了。而原来那些周嵩的东西,应该已经全都去到“主人”的房间里了罢。 她不知道的是,周嵩自己也不知道,白天还在这间屋里的那些自己的东西,这出趟门的功夫都去哪了。 “时间也不早了,让袁学姐早点休息吧。”就在袁月苓和周嵩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尬住的时候,唐小洁的声音又从楼下飘了上来。 周嵩如蒙大赦般进门一步,放下行李,只道了一声晚安,便匆匆离开了。 袁月苓坐在床沿,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 她环顾着空荡荡的卧室,短短一星期,竟已物是人非。 从那个破旧小的卧室搬回了这个宽敞的卧室,却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等等。 她袁月苓什么时候也会觉得一个人是“孤零零”的了? 跨越了一百多公里的距离,却没有什么不同。 心若是这么大,全世界都是一座监狱。 少女支起耳朵,想听听楼上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着。 共生能力也还没有重新进化到可以分享听力的地步…… 粗暴地脱下袜子随手一丢,少女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与其同时。 楼上。 周嵩躺在床上,轻轻拥着唐小洁。 “谢谢你。”周嵩诚恳地说。 “谢我什么?”唐小洁柔声说着,把头埋进了周嵩怀里。 “谢谢你能原谅我。” 周嵩本来担心,唐小洁会真的不让他进这个门。 或是与他大吵大闹。 再不济也是面朝着墙睡,像一块坚硬的花岗岩那样。 如果是袁月苓的话,一定会这样吧? 他属实没有想到,唐小洁会在门口等他,还跟没事人一样,和颜悦色地对待他。只是,把他的东西都搬到了自己的房间以宣誓主权。 唐小洁这样,反而让周嵩有点慌了。 “周周,”唐小洁柔声道:“你凭良心说,小洁对你怎么样?” “你对我非常好,”周嵩摩挲着唐小洁光滑的后背:“除了胖哥,这学校里就属你对我最好了。” 这是实话。 如果说周嵩的大三和大一大二有什么区别,那第一个区别就是唐小洁的出现。 她是照进周嵩晦暗大学生活的第一束阳光。 胖哥对自己再好,毕竟也无法替代一个异性友人。 毕竟,失意的时候,有个美少女能陪你吃饭、聊天、安慰你、鼓励你,总能给你更大的抚慰,亦能提振自信。 唐小洁对自己很好,无论是刚认识的时候,还是自己和袁月苓在一起以后。 但是,周嵩觉得,唐小洁不只是对自己很好,她对所有人都很好。 当然,最后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原来你心里都清楚得很。”唐小洁听罢,幽幽地说。 “是的,你对我的好,我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真的。”周嵩诚恳地说:“对于我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我也真诚向你道歉。” “咱们俩的关系,是情侣,不是那个,对吧?”唐小洁用长指甲在周嵩的胸口划着圈,确认道。 “是的,你是我女朋友。”周嵩摸着唐小洁的头发。 “那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有过去对袁月苓一半的好就行。” “……好。”周嵩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吐出这一个字。 “你跟袁月苓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跟我在一起就整天哭丧着个脸,小洁知道你刚分手,一时半会缓不过来,没和你计较吧? “每天忙前忙后跟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你,连一个笑脸和一声谢谢都没有,小洁也没有和你计较过吧? “可你既然答应和我交往,又和范部长说想要做独身牧师,你说,这合适吗? “这大半夜接了个前女友的电话就跟失了魂似的,咱俩做了一半你让我开车带你去见她,是不是稍微过分了一点点啊? “她仗着你喜欢她就欺负你,你难道也仗着我喜欢你就欺负我?老实人不应该欺负老实人。” 唐小洁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有点半开玩笑的意味,但周嵩知道,必须认真对待。 “听我说,唐小洁。”周嵩道:“今天的事情,我确实欠你一个解释,但是这件事情按常理没办法解释。” “你也不用解释什么,”唐小洁柔声道:“你刚刚走的时候,我也反省了自己,这事情我也不对。” “哈?”周嵩一时没反应过来。 “早知道你会开车出去,小洁就开车送你了,”唐小洁道:“你没驾照,又冒冒失失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洁可就要悔死了。要是被警察抓了,也是一件麻烦事……” “小洁……”周嵩有些感动。 “周周,你知道小洁为什么一直喜欢你吗?” 周嵩没有说话,等她继续。 “小洁的父母很久以前就分开了,上中学的时候,小洁就一个人生活了。” “嗯,你说过。” “小洁是个穷人,一个除了钱什么也没有的穷人,我知道这话很俗套,但…… “小洁经历过很多人,很多事。但小洁没有遇到过像周周这样的人。 “小洁喜欢的是那个对爱情忠贞不二,坚持不懈的周周。” “我知道。”周嵩抱紧了她。 “这样的周周,会一直对袁月苓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我却反而生气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周嵩有些慌乱地说。 “只要月苓姐姐同意,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吧?”唐小洁思考了一会儿,猝不及防地说。 周嵩坐了起来:“啥?” “但是小洁有条件,”唐小洁眯着眼睛,掰起了指头:“第一,你要对我们两个一样好,不能再拿小洁当工具人欺负。 “第二,只许我们两个,你不可以再拈花惹草别人了,比如那个郁盼望……” “等等,我和她可从来都没什么啊。”周嵩一怔,申明道:“我和她是好朋友。” “你说是,那就是咯。”唐小洁托着腮看着周嵩。 这是个考验吧?是个试探吧?周嵩紧张地想。 “不好吧,小洁,”周嵩面露为难之色:“重婚罪了解一下?” “小洁对婚姻没什么兴趣,也没有什么信心,”唐小洁面色依旧平静,周嵩却隐约看到了一丝杀气:“不过,只要你答应了我,就永远不可以离开或者背叛小洁。” 开玩喜呢,不结婚养两个情人,一定会被驱魔人协会开除的吧?也会被教会停职。这种事情,不可能一辈子不透风…… 周嵩胡思乱想着。 “等一等,小洁,你别再自说自话了,”周嵩打了个哆嗦,中断了唐小洁的信马由缰:“我不想和袁月苓复合,只想和你一个人谈恋爱。不管未来会怎么样,至少此时此刻,我希望自己是认真的。” 唐小洁扬了扬眉毛,表情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我今天夜里去接他,也不是因为我还喜欢她,纯粹是出于人道主义。”周嵩决心摊牌。 “人道,主义?”唐小洁疑惑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我说了以后,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或者在说胡话。” “不管周周说什么,小洁都相信你。裤子脱下来,我看看刚才掐你的地方青了没有……” “小洁,你相信魔鬼吗?” “哈?” 7017k 第七十九章 破镜 次日,周嵩起床比平日里要早很多,可他出屋以后,看到的是准备好了一桌早餐的袁月苓。 周嵩脑子有些木,懵懵懂懂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却被身后跑出来的唐小洁架着腋下站起来:“去刷牙,洗脸,牙膏已经给你挤好了。 “油条馄饨还有咸食和火腿,袁学姐,你连夜去赶集了吗?这附近好像一直都没有卖早点的。”唐小洁把周嵩推回卫生间洗漱,自己却坐了下来。(注:咸食就是鸡蛋和上面糊撒上葱花烙成的小饼,有很多别称,故此注。) “哪有,就是用家里的东西做的。”袁月苓没有抬眼皮,手里拿着餐刀,把叠在盘子里整张的咸食切成一个个二指宽的条。 “我说这咸食做的怎么连葱花都舍不得放。家里是一点绿的也没有了,没心思做饭,这个季节冰箱里也存不住,总不能烂在冰箱里吧?都扔出去了。” “我放了葱头,还是我之前买的,葱头虽然看起来不好看,味道其实和葱白差不多的。米面火腿,油盐酱醋,过日子的东西不像那些花花绿绿,不是那么容易过期的。”袁月苓在三个碗里撒上虾皮和鸡精,然后撕了一些紫菜放在其中一个碗里。 “周嵩不吃紫菜。”袁月苓如是说。 周嵩没敢在洗手间多耽搁,刷完牙抹了一把脸就赶紧出来,坐回了餐桌旁。 “我不在的时候,你房间里的外卖碗都堆满了吧?”袁月苓自说自话地给周嵩夹了一块咸食:“那东西吃多了可不健康。” “袁姐姐多虑了,”唐小洁笑颜如花地伸筷子到周嵩碗里把那块咸食吃了:“小洁已经物色好了一家星级健康厨房,让他们用食盒送全餐,不再用外卖盒了。” “周嵩还是喜欢我的手艺,对吧?”袁月苓不动声色地说。 周嵩一语不发,闷头吃油条。 唐小洁刚要反击,袁月苓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喂?是我。纳瓦拉婚纱?” 袁月苓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走远了。 唐小洁的脸色黑了。 几分钟后,袁月苓回来了,一边坐下一边说:“周嵩,我们本来订的档期不是明年5月吗?纳瓦拉的人刚刚说,2月有档期空出来了,问我们要不要提前——” “退了吧。”周嵩瓮声瓮气地说。 “什……” “婚纱照,退了吧。” “可是,一半订金是不退的啊。” “这种都是可以转让的,”唐小洁笑眯眯地拿出手机:“小洁可以接受转让。” 袁月苓不吭声了,过了几分钟,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前天奶奶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看她……” 周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把筷子往桌上一顿,站起来走了。 “狗子!”袁月苓也站起来追了上去。 唐小洁坐在位置上继续慢悠悠地吃着,咂了一下嘴:“手艺是挺不错的。” ——分割线—— “你别跟着我。”周嵩倚在三楼的阳台上,望着教堂的尖顶,点燃了一根烟,猛抽一口。 袁月苓剧烈咳嗽起来,却是敢怒不敢言。周嵩见状,又把烟掐了。 她走到周嵩身边,双手扶着栏杆,与他并肩站立。 “早上我去弥撒了,碰到了高神父,”袁月苓轻轻地说:“他还问你来着。” “……” “他还劝了我一大堆,劝我分手要慎重。”袁月苓说:“他说你很难过……” “你什么意思吧?”周嵩低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袁月苓说:“但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你也知道我想干什么,只是装着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袁月苓的眼里噙起了泪花。 周嵩见状,放缓了口气道:“我还是会继续想办法根除共生问题,在生活方面,我也会和你一起尽量互相配合。作为朋友,能帮你的我肯定尽量帮你。” “共生,这辈子不可能根除了。”袁月苓怆然道:“你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吧?我不想再自己骗自己了。” “你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肯定有别的解决——” “你和那个女人,来真的是吧?”袁月苓的语气有些激动。 “她不只是我的女朋友,还是我们在学校的同学,在学生会的同事以及你免费住房的房东,你至少应该维持表面上的尊重。”周嵩提醒道。 “周嵩,”袁月苓放缓了口气:“离家出走,闹分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我已经原谅你了。”周嵩语气生硬地说。 “你们俩……玩玩就行了,”袁月苓压低嗓音说:“周嵩,我了解你,你和我中学时候那个校霸不一样,你不是那种强追女生然后始乱终弃的人,相反,你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 周嵩欲言又止。 “狗子,你说过你会一直爱我,永远不离开我,你说你要娶我,”袁月苓抱上了周嵩的胳膊:“你还说过要陪我去跳伞,结果一直也没去……” 周嵩的确说过这些话。 他不露声色地把胳膊抽出来,提醒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要求的。我不同意,是你说服我的。” “狗子,”袁月苓哀伤地说:“我跟你的时候,还是个姑娘。” “没什么谈判的资本了,就拿初女膜道德绑架是吗?”一个女声娇笑着传了过来。 袁月苓抬起头,只见唐小洁施施然走到阳台上,挽住了周嵩:“可是你忘了,那玩意儿,也不是只有你才有,对吗周周?” 一边说着,唐小洁悄悄伸手,在袁月苓看不到的位置扭了周嵩一把。 “啊!”袁月苓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唐小洁这才想起昨天夜里,周嵩跟她所说的“共生”故事。 所以说,是真的?唐小洁暗自思忖。这可邪了门了。 “怎么了?很意外?”唐小洁说。 “你还是……?”袁月苓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看向了周嵩。 周嵩神色复杂。 “对吗,周周?” “啊,对吧。”周嵩把眼睛看向了别处。 我信你个鬼!袁月苓愤愤地离开了阳台。 唐小洁伸手抚摸周嵩的头:“周周,快去换衣服吧,你忘了今天我们要出去逛街吗?” ——分割线—— 周嵩换好衣服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唐小洁才算打扮好自己。 更离谱的是,袁月苓说她还没好。 “那我们就不等你了,周周,我们自己去吧。”唐小洁拉起周嵩的手。 “等等,”袁月苓追了出来:“我马上就好了,五分钟!” “袁学姐,我俩约会,你非跟着当电灯泡干嘛呀。”唐小洁撅着嘴说。 袁月苓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还是等她一会吧,”周嵩道:“毕竟距离限制什么时候会忽然缩短,谁也不知道。” 唐小洁耸耸肩:“那好吧。” 什么?距离限制?袁月苓把目光投向了周嵩。 “共生的事情我告诉我女朋友了,”周嵩向袁月苓解释道:“我认为她有知情权。” 7017k 明天应该会更,嗯。 最近工作太忙,回家还得加班。白天抽空写的一半还落在单位了,诸位明天见吧。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明天应该会更,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灰姑娘的高跟鞋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给她袁月苓看的——周嵩和唐小洁手牵着手,亲密无间,谈笑风生,俨然一对恩爱小两口。 而袁月苓自己,自从下了车,就好像一个痴女般,一直紧随在他俩身后。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也许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是明知道没什么意义,还是必须去做的。 打个比方说,纠缠该死的前男友? 一种强烈的荒谬感笼罩了她。 好几次,她都想要转身拂袖而去,但周嵩至少会在每次拐弯的时候回头看看她,以确认她没有跟丢。 袁月苓坚信,周嵩的心里还有自己,女人的直觉是不会错的。 同样身为女人的唐小洁一定也清楚这一点。 袁月苓告诫自己说,这一次,她不能再当逃兵了。 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否只是一个,遮掩自己连逃跑的勇气也丧失了的事实的借口。 少女机械地迈动着自己的脚步。 她看着周嵩的背影,感觉自己隐隐约约体会到了周嵩跟着自己两年的那种心境。 她居然开始理解了。 而那个扭动着腰肢的女人,堂而皇之地站在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上,厚颜无耻地偷走了属于她的东西,还耀武扬威地向她炫耀和嘲讽。 才一个星期,你们也未免太迫不及待了。 伴随着愤恨和恼怒的冲动,袁月苓a了上去。 大不了当街打一架好了,让你这南方姑娘领略一下魔古摔跤术。 袁月苓小跑上前,抱住了周嵩的胳膊。 周嵩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而唐小洁则向她露出了宽容的微笑。 ——分割线—— “蛇之梦”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大型商业综合体,只不过这一家位于汇南镇,靠大学城吃饭,到了暑假便难免人流稀落一些。 el的店员小林打了个哈欠,偷偷把左腿向后勾起,盘算着今天有没有可能早点下班。 店员小孙戳了戳小林的腰,他慌忙挺直了腰板。 “这个马子好正点,前凸后撅腿子长,美得冒泡。”小孙说。 “就这?我还当经理来了。”小林漫不经心地嘟囔着,顺着小孙的手指投过目光。 这里本就是美女高频出现之地,早已不是新人的店员小林,对小孙仿佛刚放出来般的一惊一乍感到不以为然。 小孙手指的方向是一对刚从对面versaace出来的男女,那男子左手牵着的长发少女他有印象,身穿过膝的甜美风lolita,镂空的短白袜配梅露露鞋,个头一般高,虽然是浓妆,论样貌在这个地方也实属出众了。 与之相比,这个男人看起来就略显平平无奇了——小林方才只当是小姑娘找了个思聪哥,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这会儿,女的除了手里多了一堆versaace的袋子,没啥变化。令他大受震撼的是, 这男的居然换了一整身versaace的当季新品,风衣甚至还是限量款,虽然神情还是有些木讷,但也远比刚才灰蒙蒙几乎不可见的样子精神太多了。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大夏天穿风衣,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是恒温的么。 等等,这不是重点。 这是傍富婆??!! 你这样的傍上这么漂亮的小富婆?!! 想起自己女朋友点的七夕礼物还没有着落,小林努力地撑大鼻孔,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停留在羡慕嫉妒恨的层次,避免向着悲伤郁闷哭的方向滑坡。 “周嵩!”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娇喘,看来是那男人的名字了。 沿着自动扶梯跑上来的是一个短头发,身材高挑的女孩,身穿白色的t恤,水洗的牛仔长裤和粉白色的运动鞋,虽面有愠色又未施多少脂粉,容貌却更胜那小富婆一筹。 看她的表情,莫不是这男的劈腿傍富婆翻船了?也许是老天为了安慰小林受伤的心灵,眼前这出《柠檬树下》似乎还有着出乎意料的发展方向。 小林一下子把刚刚的复杂情绪丢到了脑后,聚精会神起来。 短头发的姑娘冲上去了。 长头发的姑娘迎了上去。 短头发的姑娘举起胳膊了。 令人心旷神怡的爱恨情仇即将免费上演! 可恶,为什么这里没有人卖啤酒饮料爆米花? ……你把那些大包小包都塞过去是什么意思? el的店员小林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短发美女,虽然提着大包小包,却依然勉力挽上了男人的胳膊,那男子就这么一手一个妞,向着自己的店门走来。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小林一边暗自腹诽,一边收起了看热闹的嘴脸,换上了职业的、专业的、无懈可击的灿烂笑容。 要是被投诉,给女朋友的礼物就更没指望了。 小林还在胡思乱想间,这一男二女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欢迎光临,”店员小林和小孙同时微微鞠躬:“需要看男士款还是女士款呢?” 男子面带有些别扭的神色,轻轻拨开了挽着他的短发少女:“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男款,”长发少女的笑容有一些妩媚:“今天主要是给周公子置装。” “好的,”小林一边为三人带路,一边热情地介绍着:“男士款在这边,我们本季新出的……” 周嵩的目光扫过那一排排价格标签:“不要买了……这不是都已经买这么多了……” 唐小洁笑盈盈地说:“买了西装没皮鞋怎么行,你是我唐小洁的人,就应该体体面面的。” 袁月苓听到“我唐小洁的人”六个字,感觉又是冲着自己说的。 她独自走到皮凳上坐下,放下了手里的大包小包。 这个唐小洁,刚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说好像忘记锁车,支使自己跑回停车场,回来的时候一会说在四楼一会说在二楼,弄得自己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圈才汇合。紧接着,扔给自己这一大堆袋子提,这是把我当使唤丫头了? 周嵩这家伙,从前嘴叭叭的,今天也不说话,我这上下的跑,你就不累吗? “没有小一号的了吗?”唐小洁拿着一双白面红底的高跟鞋问店员。 “没有就算了,我其实挺不喜欢高跟鞋的。显成熟,而且会让脚变形……”周嵩一边说,一边心想,不是给我买鞋的吗? “可是我喜欢啊,你不会以为我唐小洁只有一种穿搭风格吧?” 小孙查了查电脑说:“唐女士,这个新款,的确是没有您的尺码了,您喜欢的话,看要不要订一双,店里可以安排调货的,很快。” “有货再说吧,没准下次见,我就不喜欢了呢。”唐小洁把高跟鞋交给店员,终于开始看男鞋了。 “来,周周,试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轻车熟路地为周嵩挑选了几个款式。 周嵩捧着它们,小心翼翼地走向了换鞋的皮凳——他这辈子都还没穿过300块以上的鞋。 周嵩愣住了。 袁月苓手里捧着那双唐小洁刚才试过,有些大的高跟鞋,坐在皮凳上。她将右腿翘在左膝上,白嫩纤细的手指轻盈地解开鞋带,包裹在白色运动短袜中的脚随即露了出来。 女孩的脸看向别处,周嵩看着她忧郁的侧颜,心突地跳了一下。 这种心跳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大一的时候,自己爱上她的,那个电光火石的一瞬。 那时,他犹如中了化骨绵掌,精神和毅力都无影无踪。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疼,也不知道是心疼她,还是心疼自己。 旋即,想到她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心又硬了起来。 周嵩背对着袁月苓在皮凳上坐下,试起了那三双标价近五位数的皮鞋。 “喜欢啊?”唐小洁妩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就,还好吧?”周嵩说。 他回过头,却见唐小洁笑盈盈地站在袁月苓的面前。 “一般。”袁月苓淡淡地回答道。 “周周,你快来看,月苓姐姐穿这双是不是超好看的?”唐小洁称赞道:“真的很会搭配。” 周嵩慢吞吞地站起身来,绕过皮凳,把目光投向了袁月苓单脚上运动袜加高跟鞋的奇怪组合。 你管这叫作搭配? “……”周嵩沉默。 唐小洁一拍巴掌:“好耶,周周喜欢的,包起来。” “不,不要!”袁月苓慌忙把鞋脱了下来:“我不喜欢!” 她当然喜欢。 这是她穿过的最舒适的高跟鞋,跟那些普通品牌的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只是,这令人目眩的价格,她觉得自己就算有一天能在魔都买房了,也依然是舍不得的。 本来只是试穿体验一下,唐小洁却非不依不饶要买。 唐小洁掏出一张黑色的卡交给店员,袁月苓拦都拦不住。 “我才不要!”袁月苓发了脾气:“你买了我也不会穿!” 唐小洁面露愠色,差点也要发怒,周嵩连忙走过去隔开两个女人:“小洁,算了算了,她不要就不买了。袁月苓,你不要就不要,好好说话嘛。” “我不会!”袁月苓换回自己的运动鞋,顾不上系好鞋带,抓起刚才自己带进来的东西,踩着鞋后跟就出去了。 “买都买了,我可没脸退。哪就那么犟,不识好人心。”唐小洁有些气急败坏。 “消消气,消消气。”周嵩拍拍她的背:“我跟过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了。” “她那么大个人,能有什么事啊?”唐小洁怒道。 “好好好,我们不理她了。”周嵩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唐小洁走出了这家el。 就你这样还当双妻侠,该,翻车了吧?店员小林站在一旁做恭送大驾状,内心窃笑。 有钱任性真好,不过这双鞋,如果他们就不要了的话,自己拿去做七夕礼物,年底应该就可以求婚了吧。 小林偷眼瞥了一下小孙,只见小孙被别的客人牵制住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小林刚要将这双鞋收入囊中,刚才那个不肯要鞋愤而离去的短发小美女,提着大包小包,一阵风似地跑了进来,一把提起刚才那双高跟鞋,说了声抱歉,又一阵风地走了。 7017k 第八十一章 憧憬的未来 秦江尧背着两只手,左顾右盼地晃进了汇南镇的“蛇之梦”里。 何思蓉在家睡觉,打发他出来附近的超市采购东西,难得有一个人出来闲逛透气的机会。 何思蓉的身子已经有五、六个月了,最近孕吐愈发严重,脾气也一天天坏了起来。 这让两个人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感情基础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之前秦江尧在学校里要应付功课和学生会的事情,回家还要伺候身子不方便的老婆,这让他感到非常疲惫。 好在现在放暑假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少了,可两个人总是呆在一起,反而引起了更多的矛盾。 考虑到孩子出生后的情况,何思蓉已经申请了下个学年休学。 她也总算做通了家里的工作,趁着身子还出得了门,又是暑假,两个人计划回一下两边的父母家里,见见老人。 于是采购就成了近段时间秦江尧的日常。 “给她父母买的……给我父母买的……给宝宝买的……给她七舅姥爷买的……”秦江尧拿出手机,嘴里轻声念着那份购物清单。 那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所有要买的东西以及数量。 秦江尧察觉到,自己的后半生,好像也已经变得像这份购物清单一样——清清楚楚,一眼望去,安排得明明白白,仿佛一眼可以看到头,而里面并没有自己的身影。 最近,他时常产生这种对于未来的恐惧感。 诚然,在过去,他的生活也算不上有多幸福美满。 但是,他有幻想,有希望。 或许在下一个分钟,或许在下一个转角,会有一个美丽的邂逅。 伊人长发及腰,纤细高挑,正半跪在地上系她的球鞋带。 他与她无话不谈,她崇敬他的奇思妙想,他们会展开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现在,憧憬的未来正在变成“现在”,曾经的青春幻想正在“具现”。 而秦江尧也越来越看不清,何思蓉到底是不是那个姑娘了。 或许刚认识的时候,自己在她身上还隐隐约约找到过一些。 而这半年相处下来,那份理想的影子却是越来越淡,现实的烟火气也随之越来越浓。 与何思蓉在一起以后,人生就会一览无余看到底——工作,生育更多的子女,抚养孩子长大,衰老,最后死去。 不会再有任何惊喜,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不会再有什么幻想的空间,不会再有转角遇见的,低头系鞋带的姑娘。 就算遇见了,那也是不道德的。 不过,每当想起自己就要做父亲了,秦江尧心里都会升起一种奇异的,正面的情感。 压力亦会随之而来。 说到底,还是不够爱罢了,秦江尧苦笑着想。 许多同学羡慕自己,自己却在这恐婚。 倘若结婚的对象不是“何思蓉”而是“袁月苓”,自己的心态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秦江尧这么想着,抬起头就看到袁月苓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看来最近确实是太累了,秦江尧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那个袁月苓还在眼帘中,她的手里牵着……那是周嵩吗?我的天,都快认不出来了!周嵩的另一只手里牵着……另一个姑娘? 唐,唐小洁? 秦江尧有些紧张,出现这种症状说明自己病得不轻。 他扶着额头转过身去,打算先回家躺一会儿,以观后效。 然后那只大手就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老毒物!你暑假没回家?” 是周嵩的声音。 秦江尧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回过头去。 这几个人已经放开了拉着的手——两位女生站在周嵩身后,彼此窃窃私语着。 见秦江尧看向她们,袁月苓腼腆地朝他弯了弯手指,唐小洁则“嗨”了一声。 “小蓉呢?”袁月苓朝四周望了望。 “在家休息呢。”秦江尧挠了挠头。 ——分割线—— 周嵩和老毒物在一家港式茶餐厅面对面坐下。 “你们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要背着我们说?”唐小洁半开玩笑道。 “嘛,我们哥俩好久没见了,老爷们叙叙旧。”老毒物一挥手道。 周嵩一手按住一个的肩膀,叮咛道:“你们俩要乖,不许再吵架了。” 那模样活像一个送两个女儿出门上小学的家长。 “不会的不会的。”唐小洁摆手道。 周嵩又看向了袁月苓。 “嗯。”袁月苓沉默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唐小洁和袁月苓一起出了茶餐厅,俩人又一起逛到了“ap”品牌的lolita洋装店。 一路上,俩人默默无言。 “唐部长,”就在唐小洁聚精会神地挑拣着衣服时,袁月苓忽然开口了。 “嗯?”唐小洁一边应着,脸却没有转过来,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刚才在el,我有点冲动了,不好意思。”袁月苓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没事。”唐小洁很淡定的说。 “谢谢你的礼物,”袁月苓想了想,又下定决心,轻轻跺了一下脚:“等我正式工作有收入了,再给你回礼。” “不客气,”唐小洁终于转过了脸来:“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是想把你当成姐妹的。” “我们……谈谈?”袁月苓提议。 “别在这儿。” 两位女生找了一家奶茶店,随意点了两杯饮品,在小圆桌旁坐下。 “说吧,谈什么?”唐小洁笑盈盈地说。 “你不知道我想谈什么吗?” “小洁怎么知道你想谈什么?”唐小洁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唇边:“不是你先找我谈的吗?”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 “你该不会是想对小洁说,”唐小洁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低头玩弄起自己玫红色的手指甲:“小洁,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但还是请你把周嵩还给我?” “我以为我们是在友好交谈,不应该有阴阳怪气的。”袁月苓的怒气又有些上来了:“也许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给你,但是将来——” “你这个行市的商业承兑贴现可不便宜哦。”唐小洁吮了一大口面前的饮品。 “可周嵩追了三年的人是我……”袁月苓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些没底气了。 “你说得对。”令袁月苓吃惊的是,唐小洁似乎完全不想争辩。 她凝望着低头叼着吸管的唐小洁,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唐小洁想了一会,再次开口:“所以我才容许你住在我这,这是我给周嵩的礼物。” “你什么意思?”袁月苓很吃惊。 “你是他的,他是我的。”唐小洁干脆地回答说。 “你……”袁月苓说不出话来。 “你好,我好,大家好。”唐小洁说。 “怕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袁月苓毫不客气地说。 “哦?”唐小洁没有抬头。 “就算现在可以这样不清不楚,将来他要跟谁结婚?” 唐小洁没有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婚姻跟感情有什么关系?一辈子这样过下去,不也挺好的?”唐小洁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和周嵩都是教友,”袁月苓说:“教会是不会允许这样的。” “看来教会一定允许你们俩没结婚就过夫妻生活。”唐小洁嘲讽道。 袁月苓没有接这个话茬:“你了解过周嵩憧憬的未来吗?周嵩的职业规划你知道吗?将来他是要做神职人员的。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规划会断送他的职业前程?”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我以前还跟你一块讨论过呢。” “所以你根本没有想过以后,你只要眼前快活。” “我想那么远干嘛?现在开心就够了。”唐小洁怒道:“说不定过两年我不喜欢他了呢?” “你——!感情的事情怎——” “别对我唐小洁说教,”唐小洁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顿:“未来是吧?结婚是吧?如果他想结婚,我会和他结婚的。我完全没有必要和你分享我的男人,我这么做是出于大度,以及一直以来对你们的感情的喜爱,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也不介意换一个更严厉的剧本!” ——分割线—— 老毒物神秘兮兮地把头伸了过来:“说吧,什么情况。” “你最近怎么样?”周嵩故左右而言他:“何思蓉还好吧?” “挺好的啊。” “你俩还好吧?” “嘛,就那样吧,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你别跟我这岔话,你跟袁月苓还有……那谁,怎么回事啊?” 周嵩笑了笑,没说话。 “你上回不说她跑了吗,找人还找到我家来了——” “共生,恢复了。” 老毒物咋舌:“这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周嵩给老毒物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通。 老毒物吃了块叉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那,唐小洁这意思,摆明着是想让你们三个一块过,你干嘛不同意?” “哪有这样的啊,”周嵩下意识地说:“再说,谁知道唐小洁是不是在钓鱼?女人会这么大度吗?” “你是不是傻啊,”老毒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都表达得那么清楚了?不然你以为她干嘛给袁月苓买东西?” “金钱贿赂?劝退?钱多了烧的?” “别傻了!” “我不想这样,”周嵩气哼哼地说:“首先,且不说是不是对得起小洁,凭什么她袁月苓想走就走,想分就分,说复合就复合?” “合着你在这故意赌气呢。”老毒物抚掌笑道。 “不是赌气,”周嵩认真地说:“她回来是因为什么?因为共生。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我追了她两年多,和她相处了这半年,所有的这一切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我俩觉都睡过了,她却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不当回事——这还有什么意义?我厌倦了你明白吗? “等到共生彻底解决了,她还是会走的。起码唐小洁是真心喜欢我的。” “那你呢?你喜欢的是谁?唐小洁还是袁月苓?”等到周嵩这一堆叭叭地说完,老毒物尖锐地问道:“你真的不喜欢袁月苓了?” “无可奉告。”周嵩生硬地回答说。 老毒物端起饮料,坐等周嵩改口。 “你要是真的拒绝她,就让她搬出去。” “难怪别人都叫你老毒物啊!” “心疼了吧?” “而且,袁月苓和我,也多少都算是教友吧?”周嵩转移话题道:“一夫一妻制是从初期教会就定下来的规矩,现在是可以这样,将来我跟哪一个结婚?你知道的,我将来是要在驱魔人协会做事的,如果养情人的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想得可真够远的。”老毒物脸上笑着,心里却很是有些妒忌。 这孙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个阿拉狄亚,简直是莫名其妙,我根本没有同意,牠不会想说,我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就是默认,然后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来了吧……”周嵩嘟哝着抱怨道。 “嘛,你凭什么就觉得,在魔鬼面前,你的态度和选择会有什么实际意义?”老毒物悠悠地打断了他。 周嵩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摆出洗耳恭听状。 老毒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却又不吭气了。 此时,周嵩忽然凭空感觉到被人泼了一脸水。 糟了,她俩动手了? “怎么了?”觉察到周嵩的异样,老毒物问道。 “没,没事。”周嵩感觉到袁月苓的脸被纸巾擦拭着,似乎暂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所以呢?”周嵩缓过神来问道:“我以为你还是崇尚科学的唯物主义者呢。” “不,”老毒物道:“科学是探究客观世界的规律的,本身和唯物主义没有关系。如果鬼神客观存在,那科学工作者就去观测并且研究它们——很显然,我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他们的存在,所以,我不再是无神论者。” “那你想说什么?”周嵩不解。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阿拉……什么玩意儿来着,只是在咋呼你?” “此话怎讲?” “恢复不恢复共生,和你同不同意没关系,甚至那个恶魔,牠自身在其中,可能,我是说可能,也发挥不了主观能动性。” “呃……” “科学不是照本宣科,它是一种方法论,你得学会总结事物发展中的客观规律,去归纳。共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老毒物循循善诱。 “呃……在我和袁月苓,第一次那个以后……”周嵩期期艾艾地说。 老毒物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 “发生了这件事以后,”老毒物继续道:“你们又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共生并没有恢复,对吗?” “对。” “但是在袁月苓离开你一段时间后,共生就回来了,对吧?” “那是阿拉……那个魔鬼又回来了。”周嵩有些焦躁。 “你脑子怎么不转弯呢?要是那个魔鬼真的在起作用,牠早干什么去了?牠为什么会先放任共生消失?也跟灶王爷一样,需要上天述职,所以没在?” “你接着说。” “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会做,而分开以后就不会做了的呢?” “那可太多了,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说话,待在一起,还有……” “我们再换个角度来思考,”老毒物道:“既然共生消失于首次性行为之后,我们是否可以假设,这件事情和性行为有关系?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多久一次?” “呃,每周都会有吧,可为什么——” “你们两个不能分开太远,否则袁月苓会有危险,是也不是?” “是。”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袁月苓不能离开周嵩太远?” “你搁这绕口令呢?” “那如果是周嵩的一部分呢?”老毒物问。 “什么?我的一只手?一片指甲?一根头发?” “你们可以做做试验,指甲头发我觉得是没用的。可能得是某种活的,带着你dna的东西……” “啊,是这么个意思吗……?”周嵩有点开窍了。 “那东西,”老毒物咳嗽了一声:“在空气中存活的时间不过10分钟左右,但是在人体内的环境下,却可以有几天时间……” 周嵩没有说话,空洞的眼神越过老毒物的肩膀,投向远处深邃的虚空。 ——分割线—— “你觉得,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与此同时,袁月苓和唐小洁那边,也暂且结束了刚才互相泼水的不愉快,转而讨论起共生的原理来。 袁月苓提出了和老毒物差不多的分析假设。 唐小洁不得不承认,这个推论很有逻辑。 “刚才小洁的态度不太好,”唐小洁的语气也软了一些:“你想试一次,证实你的假说?” 袁月苓垂下头,没有说话。 “小洁允许了。”唐小洁站起身来,手里划拉着手机:“老毒物那边要走了,我们去和他们汇合吧?” 与老毒物告了别,唐小洁驾车带周嵩和袁月苓回到了别墅。 一路上,三人都不怎么说话,各怀心事。 返家后,袁月苓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再没出来过。 是夜,周嵩和唐小洁洗漱后入寝。 唐小洁把一只手放在周嵩的腰上,开始不老实起来。 “别弄了,”周嵩说:“袁月苓会感觉到。” “管她呢?”唐小洁眯起眼睛:“难道你俩一直不解,我俩就一直柏拉图?” “等等。”周嵩的脸色忽然变了。 一阵难以言述的感觉从身体的某处传来。 “怎么了?不舒服?”唐小洁关心地问道。 不是不舒服,而是太舒服了。 但是这话如何好与唐小洁讲? 片刻后,唐小洁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是她?” “应该是。”周嵩摸出手机,就要拨过去。 “下去吧。”唐小洁轻轻地说。 “什么?”周嵩没反应过来。 “今晚下去陪陪她吧,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没有在生气或者钓鱼什么的。” “你开什么玩笑?”周嵩急道。 “难道,你想三个人啊?”唐小洁眼波流转,半开玩笑道。 “……别闹。” “去吧去吧,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只是明天要记得回来。”唐小洁轻轻把周嵩往外推。 “我去叫她停下来。”周嵩起身,套上一条外裤。 他出了卧房,掩上门,下意识地揉了揉眼。 袁月苓在哭,而且没有擦眼泪。 大颗的泪珠挂在脸上的感觉不太舒服,无论怎么擦脸却都是徒劳。 周嵩觉得自己正在被袁月苓的悲伤所吞噬。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屈服于这种外来的悲伤情绪。 虽然是夏天,但夜晚还是有些凉意。 周嵩没有穿拖鞋,他的脚趾体味着地板的微寒。 然后,在那个他和袁月苓曾经的安乐窝前停了下来。 大半夜的,屋子传出来的那种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哭泣声,有些渗人。 周嵩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叩动了那扇门:“月苓,不早了,早点睡了吧。” 哭声停了下来。 周嵩身体某处那种异样的舒适感也渐渐消失了。 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传来,门开了。 周嵩深吸了一口气:“袁——” 他的嘴巴旋即被堵住,门的里面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一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拖进了房间。 “咔哒”一声,房门落锁。 7017k 第八十二章 追夫火葬场 众所周知,“一力降十会”是一个汉语词汇,意思是一个力气大的人,可以战胜十个会武艺的人,比喻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没用的。 出自于清·石玉昆《三侠五义》第五十回:“韩爷技艺虽强,吃亏了力软;雷洪的本领不济,便宜力大,所谓‘一力降十会’。” 这就是说,纵然唐小洁的态度诚恳热情,技艺千锤百炼,依然胜不过共生所带来的指数级快乐加成。 袁月苓的脚在周嵩身后绕在一起,看上去像个金属线头,脚上的玻璃丝短袜证明了这是精心谋划的,绝非激情犯罪。她的双手按在他肩胛骨上,虽然人在下面,却显出一种气势汹汹的样子。 周嵩软趴趴地瘫在床上,全身大汗淋漓,长出了一口气。 同样香汗淋漓的少女单方面抱住他,拿捏着份量,伸出指甲尖尖的手,在他的背后抓了一把——她什么感觉都没有,袁月苓和老毒物的猜想,得到了验证:共生的效果会因为繁衍行为而消失。 “狗子,谢谢你。” “谢我什么?”周嵩问。 “谢谢你原谅我,”袁月苓温柔地说:“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今后不管再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分——” 周嵩摇摇头,打断了她:“我还没有同意复——” 看着袁月苓受伤的眼神,他又心软了,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此时此刻讲这种话,未免太渣男了,周嵩做不到。 “再说吧。”他从鼻子里敷衍地哼了一声。 “嗯。”袁月苓没再多说,只是把周嵩搂得更紧了。 “去洗澡吧,身上黏糊糊的。”周嵩轻声说着,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好啊,我们一起。” “不要了,我得上去了,”周嵩挣脱了袁月苓的怀抱,下了床:“我短裤呢?” 袁月苓小嘴一瘪。 周嵩回过头去:“又来这套,你哭也没用!跟个小孩一样!” 嘴上这么说,这一夜终究也没有上楼去。 次日上午,周嵩上楼和唐小洁商量。 唐小洁表示,若是袁月苓始终不愿接受她的安排,便要挥起大扫把赶人。 周嵩原则上同意这个安排,但要他去开口却又于心不忍,最终,他拿出了一个曾经被一个强大的国家3亿人口身体力行证明过的并不聪明的方案:休克治疗法——回家躲几天。 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担心唐小洁反对或者要求跟他回家见父母,但是并没有。 “可别再吵架或者打起来了……”周嵩拎着行李箱的拉杆,不放心地叮嘱道。 “小洁尽量。”唐小洁伸手为他整了整衣领。 周嵩逃离修罗场的时候是一个黄昏,当时天边的云彩好像一片一片的鱼鳞。 袁月苓出门买菜去了,周嵩心知她会买一堆他爱吃的菜,喜滋滋地拎回家发现人去楼空,想必体验极差,因此内心又有了负罪感。 自己这共情能力实在是强,周嵩自嘲地想着。 就算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吧。 还在倒地铁的时候,袁月苓就打来了电话。 周嵩不接,也没有按掉,权当没看见。 袁月苓也没有夺命连环call,只是发来微信:“狗子,你到哪儿去了?我刚才买了好多你爱吃的菜,想晚上做给你吃……[难过][难过][难过]” 周嵩叹了一口气,把手机塞回了外套里面的口袋里。 待得到家,周卫东自是喜不自胜,见他形影单只,又破口大骂。 “我先前怎么嘱咐你的!你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我就知道你留不住人!”周卫东骂道:“不要失了你的时了!我反复和你说了,男人要大度一点,要包容,不要一天到晚为一点小事情斤斤计较!生活是两个人一起过的,不要那么懒,家里的事情要帮着做……” 周嵩觉得很头痛:“谁跟你们说我们分手了,她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而已。” 老头子自是不信,当场给袁月苓打电话确认。 周嵩听不到袁月苓在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但是看周卫东的反应,想必她是顺着自己的托辞说了,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在家住了三五天,总体来说,无忧无虑。 袁月苓每天都会给他打五六个电话,既不夺命连环call,也不多打,只是每隔几个小时响一次。 自然,周嵩是不接的。 信息也是如此,每隔几个小时发一条,周嵩不回,她也不多发。 内容则是五花八门,有的是自怨自艾,有的是自我反省,还有一些是对周嵩的想念。袁月苓深刻反省了自己过去的各种错误,从被周嵩追求的那几年开始,到与周嵩交往的半年,不一而足。 袁月苓指出,自己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不管周嵩是不是会再接纳她,都决心要做一个更好的人。 她强调说,离开周嵩是自己一时冲动,实际上,她只是想要冷静一下。在他们分开的这一个星期里,袁月苓已经发现了自己对周嵩的牵挂,即使共生没有回来,她也是会回来找他的。 “要是我能比共生早回来一天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怀疑我的真诚了。我很后悔。”袁月苓如是说。 以上内容翻来覆去发了两天,第三天开始忆往昔,恰同学少年。她回顾着过去和周嵩的点点滴滴,感恩周嵩长久以来的包容和宠爱,甚至连被周嵩死缠烂打的那几年,在她嘴里都成了青涩的浪漫回忆。 “大半夜的,看着我们的合照还有偷拍你睡觉的脸,突然好想你,已经回不去了吗?形影不离的这半年,你都忘记了吗??可是我好怀念好怀念……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男生这么亲密,这么靠近……我坐着你的电瓶车,你说你要载我去往魔都的每一个角落。我们一起去大汤山泡的温泉,当时还因为泳衣闹别扭,还有第一次穿男生的衣服,是你那件大大件的红色polo衫,一起在床上看“理想的生活”……还有想念睡在你身边的踏实感……还记得那顿饱得发困的嘲汕火锅吗?你还带我看了你鄙视的魔都地标,还有看了一部电影《我想和你好好的》。 “我好喜欢在教堂参与弥撒的时候,你认真专注的模样。还有我们每天一起溜的狗,我知道你不喜欢狗,你是为了我养的。你离开的这段时间,生气也很想你。还有为了给你洗臭衣服……你都忘了吗?还有你说的老地方,你说你喜欢学校里的那片松林,还有你坐在低水湖畔长椅和我说的话,你说我们要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这些你还记得吗…… “还有你答应我的事情,照大头贴,穿情侣衫,跳伞,你说以后要给生气找个老伴,带我上羊澄湖吃大闸蟹,一起去蛤尔滨看冰雕……好多好多的憧憬我都想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去完成,我还想着等高铁开通了没那么多人了和你去鼓朗屿踏浪看日出日落,一起做好多专属我们自己的事情……但你已经不乐意了对不对……” 大半夜的,周嵩被整破了防。冷静下来以后,他又怀疑袁月苓是不是网上找了人代笔。 按照周嵩的理解,“同理心”是“善良”的基础之一。这就是说,因为周嵩过去当过舔狗,他就更应该理解女舔狗的情感,并以善意对待之。前几年纠缠袁月苓的时候,他常常痛恨袁月苓的铁石心肠和冷酷无情,并有些愤世嫉俗地上升到了对女性群体的评价和剖析。无论如何,他不愿意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因此他必须有所回应。 关于这一点,还有一些值得补充的地方。众所周知,周嵩只是一个20周岁的青年人,看问题想事情偏激,且缺乏社会经验。等到他30周岁时,或许就不会只以为女人冷酷无情,不知道很多男人也是如此了。举个例子,就在本书读者中,就有一人表示,若是他看了袁月苓发来的这一大段,会直接拉黑她。古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也有陈世美万世骂名,感情这事儿,真是没法说。 此外,受到虐待的人在角色调转的时候,是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人多,还是会进行痛苦转移的人多,同样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无论怎么看,后者都像是一种邪恶的行为:大家所熟悉的“多年媳妇熬成婆”就是一个经典的例子。 具体回到周嵩这件事上来说,情况就更为复杂,因为现在的“受害者”和当年的“加害者”是同一人,因此,周嵩心里是否会暗自得意,或者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感,不得而知。但是就我个人看来,大抵多少是会有一点的。 可以肯定的是,周嵩感到了心酸。当初他拼命追求袁月苓的时候,没少写过类似调调的信,感动天感动地感动自己,唯独没有感动袁月苓,如今袁月苓反过来追求他,再次用这种格式的信感动了他,但是有没有感动到写这封信的袁月苓自己,周嵩还是感到一丝疑虑: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样子的。 有鉴于此,周嵩忍住了给她打过去的冲动,只是回复了一条“别胡思乱想,早点睡”。 既然回复了消息,自然也没必要再装死,第四天开始,俩人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联系。 当然,和唐小洁的联系也没有中断过:他们每天都会通一个小时以上的电话,由此周嵩得知,唐小洁并没有把袁月苓叉出去,甚至俩人的关系似乎还变融洽了一些,简直是匪夷所思。 “你是不是喝多了?”周嵩在电话里问。 “哈哈,小洁今天和月苓妹子一起喝酒谈天,喝了一天……”唐小洁大着舌头说。 “疯了吧你俩……还有什么叫月苓妹子,明明你才是妹妹吧?” “这就不能光从岁数论了,再说你怎么就准知道我是妹妹啦?” “……” “哎,你别打岔,听我说呀。我俩今天聊了好多,以前怎么都没发现,月苓妹子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人……” “哪里有趣了,比你差远了。” “好,拿赏!红包拿好!” 算着共生恢复的日子近了,周嵩打算回沙川一趟,一来为袁月苓续上解除共生的“仪式”,二来和女友见面。 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小区门口被袁月苓堵个正着。 她梳了两个小羊角,穿一身白连衣裙,洋溢着青春活力。 “你怎么来了?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周嵩将这少女拉到角落里,低声问道。 “奶奶又给我打电话了,叫我带你一起去看她……”袁月苓答说。 “你别搞事!”周嵩扶额:“你来了也好,省得我跑一趟沙川了——带身份证没有?附近有钟点房,解了共生你就快点回去吧。” “这么猴急啊?”袁月苓嗔怪道:“这种事情,只能和男朋友做吧?” “你什么意思?” “你不同意复合,就别想碰我。”袁月苓撅起嘴扮可爱。 “随你的大小便吧。”周嵩转身就走。 袁月苓紧紧跟上。 周嵩沿着小区的路七扭八拐转了好几圈,又返回了原点。想来,甩掉她也是没什么意义的,毕竟,袁月苓又不是不认识他家门朝哪儿开。 “你别跟着我行吗?”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回家。”少女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两个纸袋子:“给爸妈的礼物我都买了呢。” “不是你这人现在怎么都……不要脸了呢?”周嵩好气又好笑。 “还不都是跟你学的,”袁月苓理直气壮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报警了啊。” “报!” 周嵩正在无语间,却见到宋爱英提着几袋子菜朝这边走来。刚想拉着袁月苓躲开,她却已经主动迎了上去。 “阿姨。”袁月苓笑盈盈地把手中的礼物递了上去。 宋爱英吓了一跳:“小袁?你不是回内魔古了吗?” “是啊,家里临时有事就回去了,这不,办完了就赶回来看望叔叔阿姨了。”袁月苓面不改色地说。 “哎呀,”宋爱英大为震撼:“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周嵩难以置信地看着袁月苓。 周卫东也很高兴,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还嘱咐宋爱英开车去把周嵩奶奶接了回来。 席间一片其乐融融,周嵩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待得散了筵席,宋爱英开车送奶奶回去的时候,周嵩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周卫东拉进了他自己的卧室。 “怎么了?” 周嵩把自己已经和袁月苓分手,另交了新女友,袁月苓如何纠缠他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通。 与料想的一致,还没有讲完,周卫东就一记暴栗打了下来:“混账东西!袁月苓有什么不好,对你又这么忠心,你竟然始乱终弃?我不同意!” “不是我始乱终弃,分手是她提的。”周嵩把分手的始末经过说了一通。 “生日的第二天和你分的手?”周卫东瞪着眼睛:“生日我还和你们一起过的,你俩不是还好好的?” “就是啊,所以说这女的神经病,”周嵩嘟囔道:“无缘无故说分就分,现在又逼着我复合,哪有这样的?” “女人说分手你就当真?我要是都当真了……算了,”周卫东想了想,转移了话题:“你的这个新女友什么情况?” 周嵩简单大致介绍了唐小洁的情况,周卫东沉吟了一下:“听起来,条件比袁月苓好得多?” “是的。” “但是,家里有钱,又太贪玩,这种女孩子,你不一定把握得住。”周卫东冷静地分析道:“而且她自己家庭关系不和睦,这脾气性格……将来……” 周嵩刚要反驳,周卫东的脑中却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 那天自己喝高了,让儿媳妇去车里拿东西,事后发现手套箱里的红皮本似乎被人动过位置,但又并不能十分确定。 之后见袁月苓没什么异样,周卫东便觉得是自己记错,多心了,如今…… “臭小子,跟你说了多少次,有事情要和家里讲,不要瞒着家里!”周卫东骂骂咧咧地拉开门:“小袁!” “哎!”袁月苓一路小跑而来。 “周嵩,你出去,我和小袁单独谈谈。” 周嵩不情愿地出去了,趴在门上偷听,俩人却把声音压得很低,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了“我和你妈”“鉴定”之类的字眼,不明所以。 半小时后,周嵩听到房间里传来往门口走来的脚步声,赶紧蹑手蹑脚地朝客厅走去。 “我和小袁谈过了,”身后,周卫东大声宣布:“她那天跑走是出于一场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周嵩不明所以。 周卫东咳嗽了一声:“这个不能告诉你,总之,你爸我坚决支持月苓和你在一起,不得上诉。” “30年代了!”周嵩抗议道:“婚姻自由!” “好啊,自由,”周卫东冷笑一声:“你结婚别用我的钱你就自由,楼下的房子也不给你,你跟那个姓唐的私奔去吧,我倒看你这下眼食能吃几天。” “下眼食是啥意思咧?” 袁月苓紧张地扯了扯周卫东的袖子,生怕周嵩受了言语刺激真的跟唐小洁私奔。 毕竟,结婚的钱和房子对唐小洁来说可不是什么问题。 周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两人情同父女的模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你到底和我爸说什么了,把他迷得五迷三道?”是晚,周嵩质问袁月苓。 “这不能说。”袁月苓的眼色中有一丝忧愁。 “和你复合可以,但是你必须和唐小洁和平共处。”周嵩说。 “可以,”袁月苓干脆地回答:“但是你的结婚对象只能是我,婚后就必须和她分手。” “唐小洁不同意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周嵩觉得有些烦:死缠烂打也好,被强迫在一起也罢,所有他施加在袁月苓身上的,全都天道好轮回,让他自己体味了一把。 这倒也公平的很。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虽然周嵩对袁月苓拿家长来拿捏他的行为很不爽,但在情感上,他其实并不真的反感讨厌袁月苓。 再怎么样,她也是袁月苓呵…… 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唐小洁的关系了。 从道义上来说,他不愿就此和唐小洁分手。 何况,他也不敢承受唐小洁的怒火:她偶尔的癫狂让周嵩担心她会走极端。 投机的做法是,这边答应袁月苓和她结婚,那边答应唐小洁三个人一直生活下去,两边瞒,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当然,袁月苓和唐小洁一对话就可能穿帮,所以必须先和袁月苓达成共识。 可周嵩做不出来这种欺骗他人,虚假承诺的事情。 小的时候,周嵩在周卫东的抽屉里翻出来过一盘磁带,那盘磁带的封面图案是一张写满字的揉皱了的纸,封底图案是一面写有阶梯教室4个字的斑驳的墙,歌词的封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唱一首歌,爱一个人,过一生”。 这是小周嵩喜欢上校园民谣最初的契机,他把“唱一首歌,爱一个人,过一生”这11个字打印出来,贴在卧室的墙上。 这就是他对于爱情,对于人生最初的信仰,而现如今,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还是父亲的压力,还是两个姑娘的逼迫,总之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渣男,成为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人。 周嵩觉得,自己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这让他感到痛苦。 “到底是渣人更痛苦,还是被人渣更痛苦?”周嵩发消息给老毒物,进行哲学探讨。 “在吗?”他又给郁盼望发了一条信息。 “?” “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饮杯茶吧,想找人聊聊。” “……不太方便。” “没事,等你有空的时候。”周嵩说。 “可能一直不方便。” “你怎么了?”周嵩察觉到有些不对。 “没什么。” 7017k 第八十三章 周而复始 “你怎么了?”周嵩察觉到有些不对。 “没什么。”郁盼望说。 “有事你要和我说。”周嵩不依不饶。 “……哥哥不让我再和你单独见面。”对面“正在输入”了半天,蹦出来这么一句。 “为什么?”周嵩心里一凉:“他知道了什么?” “不知道。”郁盼望说。 “我是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什么。”紧接着,她又补充道。 “。。。。” “况且,我是有未婚夫的人,和别的男性单独见面确实不合礼节。” “别闹,我不是要约你,只是碰到事情了想找朋友谈谈心。” “电话里说吧。” 周嵩拨语音通话过去,手指一抖却按到了视频。他刚要取消,郁盼望已经接了。 看到郁盼望的脸,他大吃一惊。 郁盼望二话没说把视频挂了。 周嵩又拨语音过去。 “你头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碰到的……” “别胡扯了……” “有事说事。” 周嵩听着这冷漠的语气,一时语塞。 “讲呀。”郁盼望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周嵩硬着头皮简单描述了一下现在的困境,刚讲了一半就被郁盼望打断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周嵩不解:“唐小洁说的还是袁——” “都是。”郁盼望简洁地说。 “呃……”周嵩接不下去话了。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郁盼望冷笑道。 “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周嵩直言不讳地指出。 “那我来给你捋一下这个事,”郁盼望干脆地说:“你先说喜欢我,叫我和哥哥退婚,然后当天晚上回去就上了唐小洁的……” “可是你已经明确地拒绝了我。”周嵩申辩道。 “的确,”郁盼望表示同意:“我没有资格生你这个气。但我就是生气!” 周嵩听明白了,小丫头这是吃醋了啊:“哎呀,小盼望……” “郁小姐。” “好,郁小姐,我……” “然后现在呢?你又和我代女搞不清楚,左右横跳,然后还跑来问我应该怎么办?” “我很痛苦,”周嵩说:“我感觉我现在像个渣男。” “像?” “好,就是。”周嵩举手投降。 “我不想和你们讲大道理,可是你和袁月苓都是教友,也实在太糊涂了吧?” “是是是。” 郁盼望叽里呱啦骂了他一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反正什么三个人在一起,太荒唐了,绝对不可以。” “我觉得也是。” “至于你到底应该怎么办,这是你的人生大事,我不能给你建议,”郁盼望说:“否则以后你会骂我的。” &illfriends,yes?”周嵩确认道。 “如果你不是一个真的渣男的话。” “好,”周嵩说:“还有一件事。” “嗯。” “如果胖哥敢欺负你的话,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敢。” 放下电话,周嵩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次日,周嵩携袁月苓返回沙川。 当着唐小洁和袁月苓两个人的面,周嵩宣布了自己的裁决:他会继续和唐小洁交往,与袁月苓保持朋友关系。 在周嵩眼里,唐小洁身上最大的谜团就是:她到底看上自己什么了? 这段关系的正式开始,也许算是一个意外。 那天,周嵩和郁盼望在江边互诉衷肠,又被生气带到教堂门口,见到袁月苓。 周嵩下决心彻底放弃袁月苓,回去的时候在网约车上,抱着郁盼望哭得稀里哗啦,好像一个小孩,引得司机频频侧目。 唐小洁是标准的“趁人之危”模板,先陪他喝了个酩酊大醉,随即逆推之。第二天清晨,周嵩醒来,赤身裸体,头痛欲裂,还没有弄清自己在哪,便有枕边人告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旋即告白。 所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指的就是“昨夜什么事都发生了”,对于周嵩这样的老实人来说,后面接受告白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的。 现在该来说说周嵩和唐小洁在一起以后的情形。按理来说,唐小洁的相貌并不比袁月苓差太多,又有钱,又喜爱科幻文学,爱玩游戏,爱穿lolita,对周嵩又好,作为重新开始的对象,简直是再好也没有。 周嵩本该感谢这天赐的恩典,但是事与愿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对劲的意思是,虽然周嵩挑不出唐小洁有什么不好,但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会走神。举几个例子,和唐小洁在一起吃饭,他会想到袁月苓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然后嘴里的菜就不香了;和唐小洁一起去低水湖旁边散步的时候,眼神直发愣,唐小洁无论说什么,都只会回答“是”或者“否”,比如唐小洁问“等会是去吃牛排,还是龙虾?”,他就说“好的”,如此驴唇不对马嘴,让她感到十分恼火。 更令人恼火的是,就是在做那事的时候,他也会口误把唐小洁喊为“月苓”,唐小洁就给他一个嘴巴子,周嵩涣散的眼神临时恢复一下清澈,过不了多时又开始混沌——这样的生活实在是让唐小洁觉得够够的,周嵩自己也觉得够够的。 综上所述,周嵩虽然人和唐小洁在一起,却难以真正投入。如果非要说唐小洁究竟有什么不好,可能问题就出在她不是袁月苓身上。依我看,这他妈纯属犯贱,周嵩自己也同意这个说法,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这就像袁月苓刚走的时候,他会恶心想吐一样,纯属生理反应。 唐小洁曾经对此表示理解,也许她自己也知道,既然要接这么一个盘,这样的问题也是必然的——有些问题只能交给时间来解决。 结果,她用不着给他时间:没两天功夫,袁月苓又回来了。袁月苓一回来,周嵩就恢复正常了,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许唐小洁判断自己没有优势,唯一可以凭倚的就是周嵩是个守序而有责任心的人,因此她决定采取怀柔政策,展现自己的宽宏大度来进一步博取周嵩的好感。就周嵩做出的决定来看,这个策略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但是,听到周嵩决定的唐小洁,并没有如周嵩想象的那样开心,甚至应该说没做出多少明确的反应,而是很突然地说她要回揾州一趟去处理家事:周嵩自然能感觉到她有心事。 而在此之前,周嵩也在私底下和袁月苓承诺,如果自己将来和唐小洁散了,就和袁月苓结婚。 “那如果你俩一直不散呢?我怎么办?”袁月苓质问道。 “我……”周嵩想了想说:“我也会一辈子照顾你。我是说,在共生的事情上配合你。” 显然,袁月苓对这个处理结果老大不满意,而唐小洁的暧昧态度,让袁月苓觉得,机不可失。 她终于想起来,一味地舔是没有前途的。于是,等唐小洁前脚去了揾州,袁月苓后脚跟周嵩提了自己的要求。 “既然我们只是朋友,那我有权利选择自己住在哪。” 她搬了出去,而且拒绝透露自己的新住址。让周嵩纳闷的是,这次连狗都不带了。 袁月苓和周卫东解释说,自己要回一趟老家,而面对周卫东“带上嵩嵩”的提议,她也只能郑重承诺“下次一定”。 有共生的风筝线在手,周嵩这次也不担心她会飞得找不到了,而且他没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她,只得由她去。 吊诡的是,唐小洁的电话经常性打不通,不知道揾州的电信设施建设为什么这么拉胯。而给袁月苓发发信息,问问她逛到哪里去了,钱还够不够用,提醒她不要跑太远,这种行为又明显地越了朋友的界,平白落话柄给她。 于是,两个女人就这样在周嵩的生活中消失了。 上一秒还后宫环绕的周嵩又只有“生气”作伴了,这让他常常觉得很生气,甚至想把生气丢出门。他虽然没有又开始精神涣散,但也难免想她——毕竟袁月苓这一走,俩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百无聊赖下,周嵩提出要到揾州去找唐小洁玩。唐小洁表示欢迎,但她说她刚陪父亲去了皇山,要过些日子才回揾州。周嵩阴谋不能得逞,在家日益坐立不安,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感到焦虑。 现在该说说袁月苓最近究竟都在干什么——其实她啥也没干,因为她没啥钱。她在周嵩家附近找的那个短租房,实在是一言难尽,我很佩服她怎么能找到这种风水宝地。 简单的说,那是一排上个世纪的破烂老房子,长长的走廊被隔成了一间又一间,我这么描述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像是监狱。 袁月苓租的那个房间每天的租金是20元,没有窗户,没有电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这件事情有其积极的一面,那就是住在里面睡眠质量相当好,就连买窗帘和眼罩的钱都省了。但是得买耳塞,因为都是空心隔断墙,所以总是会传来泼妇式的大笑。不积极的一面还有除了睡觉和玩手机以外,没有多少事情可干。袁月苓在里面睡到分不清昼夜,一天16个小时,打她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这么颓废过。 袁月苓并不知道,由于自己的过度睡眠,导致周嵩特别精神,通宵达旦肝游戏,白天也不用睡觉。 至于她这边,无论是白天晚上,空气中总是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霉味。睡醒以后,袁月苓手里端着塑料盆子,踢踏着拖鞋,去楼梯间的公用卫生间洗澡。除了袜子以外,袁月苓总是全副武装,因为那些只穿着裤衩的男邻居总是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她。 除了男邻居以外,女邻居看她的眼神也不对——那些女人总是穿着暴露,浓妆艳抹,有的烫着大波浪,有的穿着渔网袜,白天睡觉,晚上出去辛勤工作,下半夜才回来。说到这里,读者君一定知道她们从事什么非法的职业,也明白了邻居们为什么总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袁月苓。 即使是20元一天的房租,对袁月苓也是一个负担,为了省钱,她开始不吃饭,全依赖周嵩的养分供给,这使得周卫东一度对周嵩的食量大增感到忧虑。 我们知道,袁月苓之所以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是想周嵩来找她,而周嵩也想等袁月苓联系他。两个人都想联系对方想得要死,但是谁也不联系谁,用魔都话讲这就叫“作”,但是我们知道,有时候两个人都想竞争主动权的时候,也就不得不如此。 袁月苓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感到宜居度不怎么高,自然生出怨恨来。周嵩又一直不联系她,她当然会假设周嵩心里已经彻底没有她了,只顾和唐小洁快活,因此越想越气。 倘若我女朋友和我冷战,不能和我讲话,为了表达她内心的不满,就会把锅碗瓢盆搞得噼里啪啦响。对于袁月苓,她可以做的事情比这个多,打个比方说,她买了好几个榴莲,坐在床上吃,吃到一张嘴就是那股味儿。 单就这一件事,周嵩就受不了,但是隔壁的邻居们联合投诉到了房东太太那里,因此袁月苓就不能一直吃榴莲了——况且有一说一,这玩意儿并不便宜。 于是袁月苓开始洗冷水澡。考虑到此时正是盛夏,杀伤力并不强,她又用冰箱冻了很多冰,用来加在浴盆里。可想而知,这需要大量的冰块,这就导致了公用的冰箱里全是冰,放不下其它东西。那些邻居再次投诉到房东太太那里,为了避免再次被叉出去,袁月苓只好再次放弃了这个计划。 其实照我说来,她完全可以不用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如果我是她,我就改喝崂山白花蛇草水,拿头往墙上撞,用小刀割自己,拿皮带抽自己——在中世纪,就有很多这样打自己苦鞭的人,那样做是为了以苦行表达忏悔,补赎罪愆。但是我们都知道,袁月苓这人又怕死又怕疼,非常豁不出去,况且她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一来,周嵩既然已经答应一旦和唐小洁分手就回来娶她,那么把关系彻底弄僵就没有好处;二来,让周嵩以为她有自残倾向想必也不是什么加分项;三来,这种刀伤会留下疤,一辈子也好不了;四来,她怎么说也是本书的女一号,在读者面前多少必须顾忌形象。 关于这个崂山白花蛇草水,还有一些值得补充的地方。可能有些人不知道崂山白花蛇草水的口感是怎么样的,根据我本人的实践,你夏天一身大汗地躺在凉席上然后失禁了,于是把带有汗和尿的凉席煮成水喝下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我小的时候,只要不听话,大人就罚我喝这个。 现在该回头来说说周嵩那边的情况。他眼见共生还在而袁月苓硬是搁这玩大变活人,想必不怎么开心。袁月苓吃榴莲那会儿,把他恶心的不行,于是他送出了一个信号,到楼下去吃麻辣烫——其实也没多辣。 如今各行各业都是劣币驱逐良币,我敢说麻辣烫也不例外。2008年的时候我在t大上学,吃的麻辣烫是可以选口味的,我喜欢点重辣,端上来红通通的全是辣油,几乎没有水。但是现在这种麻辣烫就很少,都是白汤端给你,然后让你自己往里加麻加辣加蒜泥——可想而知,这是入不了味的,因此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麻辣烫了。 周嵩楼下的这家麻辣烫也是如此,因此辣也辣不到哪去,袁月苓尚可承受。这样也好,毕竟周嵩对袁月苓是下不了死手的。我年轻的时候玩过一个很搞的游戏叫《哆啦a梦大富翁》,这游戏里的野比大雄弱点就是无法对静香使用攻击性道具,但是野比大雄有什么优点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倘若是共生刚刚出现的时候,两个人谈不拢闹掰了,情形或许会有所不同,但是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利用共生互相伤害也只能是小打小闹的互相捉弄。周嵩本人渐渐乐在其中,这是可以理解的:这就类似于,男孩子在初高中的时候,总是喜欢捉弄喜欢的女孩子——拉拉人家的小辫子,在自己课桌前沿抹上粉,诸如此类,以期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当然,这种行为是幼稚而愚蠢的,除了败坏对方的好感以外用途不大,可惜男人至死是少年:况且周嵩现在除了继续学英语以外,也没有多少别的事可做。 用不了多久,周嵩就可以说要去找唐小洁玩,到时候就可以主动通知袁月苓和他前往。这样并不算冷战失败方,只是出于替对方的生命安全考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周嵩最后还是输了。 袁月苓获胜的经过在此记载如下: 头一天晚上,周嵩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袁月苓和他们公司那个小组长陆仁贾在吃麻辣烫,吃完了以后就去开房。天是灰蒙蒙的,寒冷异常,袁月苓穿着自己送的雪地靴,戴着灰色的丝质手套,周嵩全程跟着他俩,轻车熟路,然后扒在门外偷听,心痛不已。他想要破门而入,那扇门却怎么也踢不开,然后杜鹏飞开门走了出来,与他互相厮打。这个梦做得乱七八糟,当他醒过来以后,感到羞愧异常,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在我们的一生中,每个人都难免会做几个令人羞愧的梦,这没什么。但,有什么的是,袁月苓应该也做了同一个梦。这个梦到底是周嵩做的还是袁月苓做的,不得而知——这引起了周嵩的不安。 前面说过,周嵩最近还是在学英语,他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的命运不再受到袁月苓的钳制。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是行不通的,因为共生仍然存在,他看什么都觉得已经会了,自然也无法进行学习。这也是周嵩很想把袁月苓叫回来解除一下共生的次要原因,但是现在他也只能打他的游戏。 这天晚上,周嵩正在下副本,忽然感觉有一只手在抚摸自己。一开始他以为是袁月苓又在自我安慰,并不以为意,只是希望她可以等自己打完本再弄。 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那个抚摸她并且在她脸颊上轻吻的人,绝不会是袁月苓自己——众所周知,人类是无法自己亲吻自己的。 当他感觉到袁月苓像一个番薯般被剥光后,便再也蚌埠住了。 周嵩气急败坏地打电话过去——其实从这个电话拨出去开始,这场无声的较量就已经分了胜负。 袁月苓却拒绝受降,按掉了。 再打,过了很久才有人接听,在这个过程当中,袁月苓就没有停下来过。 “喂?”袁月苓慵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在干什么?”周嵩说:“你在和谁——” “跟你有关系吗?”袁月苓说:“我们只是朋友吧?” “袁月苓,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周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有些事情,一旦做了,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回头了。” “你现在同意和我复合,我就不做。”袁月苓说完这话,才发现电话已经断了,这句话周嵩并没有听到。 此事着实是个误会,大家都知道,那种窗户都没有的地方,信号不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周嵩以为是袁月苓挂掉的。 电话再打过去,就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了。 现在该说说袁月苓那边的情形。袁月苓和另外一个女人躺在自己没窗户的房间里,那女人正是她的隔壁邻居。 “入行两年了,第一次接这样的客户呢。”那女人娇笑道。 作为一个纯直女,袁月苓其实觉得有些恶心,因此她要求对方只是蜻蜓点水即可。 “我懂,我懂。” 那女人姑且还算漂亮,只是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袁月苓在电话里对周嵩说“你现在同意和我复合,我就不做”的时候,她很努力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电话断掉以后,那女人见袁月苓着急的样子,贴心地提出:“要不用我的电话打打看?” 周嵩可不知道这些,他头天晚上的美梦眼看就要成真,顿时急了眼。《唐睢不辱使命》中,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如此看来,对于布衣而言,共生最大的好处是,“以头抢地耳”真正能对他人造成威胁。 周嵩放下鼠标,站起身来,一头朝墙上撞去,袁月苓则发出“嗷”的一声惨叫,径直昏了过去,把那只鸡吓得要死。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的。 在那之后,又经过了几轮坦诚、高效、富有建设性的对话之后,周嵩和袁月苓终于就双方各自关心的话题达成了协议。提炼之后是五个字: 有事打电话。 当然,期间也有其它收获,比如验证了共生的限制极限距离目前是差一点11公里,超过这个距离,袁月苓的生命体征就会急速下降,而周嵩的身体则不受什么影响。之前那些距离缩短和心意互通的情况都暂时没有再出现,原理不详。 他们有时候会相约见面,明面上的理由是生气,那条狗。每个周六,他们会一起带着生气出去玩,然后生气跟着袁月苓走,周日再一起去教堂,弥撒结束后周嵩把狗带回去。 生气现在过得相当滋润,有好几个人抢着对它好,但是,也许它会遗憾为什么中间没有一条真的狗。 在一起的时候,解除共生的话题袁月苓也不再提了,那些事业啊、未来啊的老生常谈也不提了,结果就是两个人常常半晌没话。袁月苓还算享受这种沉默,除了周嵩当着她的面跟唐小洁发消息聊电话的时候。 “跟她,总有那么多话可以聊吗?”有一次,周嵩和唐小洁打完电话,袁月苓忍不住问他。 “哈。”周嵩说。 “你跟我那时候,都没这么多话。”袁月苓酸溜溜地说。 “哪有。”周嵩说。 当时的情形,又可以详细描述如下:那是一个飘着雨的周六午后,周卫东和宋爱英一起参加同学会去了,整个周末都不在。周嵩和袁月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一人把一个角。屋里的温度打得很低,又是下雨天,所以袁月苓的牙齿禁不住有些打颤——如果她调高温度的话,周嵩又会觉得热,于是她只好把身子抱成团,还穿着袜子。 生气趴在袁月苓的脚下,给她当脚凳轻轻踩着,周嵩一边抽烟一边划拉着手机,一些来源不明但又耸人听闻的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南棒国有人被残忍地杀害了,警方认为是情杀,受害者是一位事业成功的男性。周嵩感觉最近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报导,他很想和身边的人聊一聊,可他也知道,这个话题别说袁月苓,连唐小洁都拒绝和他交换想法。 窗外是一片灰蒙蒙的,好像玩游戏的时候将视频特效关至最低时的模样。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在不断发出轻不可闻的嗡嗡声。周嵩说完“哪有”之后,袁月苓就侧过身,伸出一只胳膊揽住了他,又从生气背上抬起足来,在周嵩的小腿上轻轻摩擦。 周嵩好像嵩山一般巍然不动,身体僵硬,面无表情。 “干什么呀?”他轻轻地说。 “没事,我晚上想吃榴莲了,跟你报个备。”袁月苓抓过遥控器,把空调往上调了两度。 7017k 第八十四章 我将无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八月的下旬。 “狗子!走啦,咱们出去玩。” 周嵩瞟了跑进来的生气一眼,扭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自从袁月苓和周嵩的关系变得难以名状之后,“狗子”这个头衔终于回归了更合适的主人——它不用再叫生气了。 袁月苓知道周嵩会对这种政治变革感到不快,并且无法开口反驳,所以她对当着周嵩的面这么招呼生气乐此不疲。 因为,这是她本人在这段难以描述的共生关系中,仅有的,可以完全掌握主动权的环节。 小小地报复了一下眼前的负心男,满足过了缥缈的自尊心,袁月苓牵着生气在街上漫步而行。 今天的太阳不大,街上又多了许多恩爱的狗男女。少女望着他们,实在是想不通,唐小洁是怎么样的有趣灵魂,可以只靠打电话,就让那个曾经看见自己就拔不开眼的周嵩变成在自己面前正襟危坐的柳下惠的。 考虑到预期中的漫长未来,袁月苓有了一个打算:既然你喜欢唐小洁,那我就不妨“唐小洁化”一番吧。袁月苓伸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很痛,这一次不是梦。 作为下定决心改变的第一步,袁月苓选择了——美甲。 其实作为我来说,是不能理解她的决定的。据我所知,周嵩的审美比较符合《中学生守则》和《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的标准,如果他喜欢唐小洁,可以有千千万万种理由,但决不会是美甲和化妆。袁月苓的马屁拍到马脚上——陪他睡了半年,居然连这都不知道,周嵩知道了,应该会气炸。 唐小洁精美闪耀的指甲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对此袁月苓一直持有不屑一顾的,属于淳朴劳动人民的骄傲。但是既然要改变,既然要从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思维里挣脱出去,就不妨先美个甲吧,给自己一个点外卖的理由。 “不能做?为什么?” 美甲店店员有生意不做的态度,让袁月苓起了一股无名火,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不是不能做,是做出来会很难看……” “你说我难看?!” “不是说您难看,我的意思是您的指甲不适合……” “我怎么就不适合了?是不是我非得画个大浓妆穿一身骚才适合啊?” “美女,你怎么不让人说完话呢……”店员无奈地苦笑解释,又花了不少口舌,才让袁月苓接受手指甲太短做美甲效果差的事实。然后店员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怎么样?好看吧?”袁月苓化了一个探舞台风的浓妆,带着生气走在附近的酒吧街上。不过她可没钱在这里消费,更没打算刷别的什么,这个妆容打扮走在这里直面往来人群的目光,本身就是一种不亚于瀑布下打坐的修行了。她左手伸直,拍了一张照片,连同前面一句话发给了周嵩。周嵩现在虽然当面不怎么搭理自己,但是信息还是回的。 没想到周嵩这次秒回了:“你有毒吧?什么时候指甲留这么长了?” 留个屁,老娘花了一个星期伙食费买的指甲片好吧?袁月苓心里揶揄着回了消息:“你不睁眼看,当然不知道,好看吗?” “好看个屁,这啥图案,黄呼呼的。” “梵高的向日葵都不认识,还扯什么会画画呢。”袁月苓受了打击,补充了一个撇嘴的表情。 “这都该吃饭了啊,别又全等着我,就算等我,生气也得吃饭了,这天都快黑了。”周嵩这次发了条语音。 哼,就等着你,老娘饭钱都换了向日葵了。袁月苓也按住了语音输入键,另一只手从包里摸出一根火腿肠,用牙齿撕开,向着生气招呼: “狗子,乖,吃饭啦——” “——你怎么这么晚?我和谢可馨都等你——”突然,有个操着浓重广冬口音的男人来到袁月苓身旁,还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袁月苓没听清带着浓厚口音的“谢可馨”三字,吓得一哆嗦,手机脱手在空中接了几次,总算没有摔在地上。抬头再看来人,是一张英俊但陌生的脸。 对于被搭讪,袁月苓并不陌生,面对这类情况,她从来没有准备过呵斥以外的预案,今天也不会例外—— 那男人却一脸尴尬地连连摆手:“不好意思,我弄错了,抱歉抱歉。”他边道歉边后退,退出5米开外,见袁月苓还是没啥反应,就装作无事发生顾自走开了,只留下袁月苓捏着半根火腿肠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如果是在平时,袁月苓或许会判断这个人是真的认错了人,可是今天,她不太自信。她迫切地想要验证这是一个“看背后想犯罪,看正脸想撤退”的活例子,来说服自己放弃这个向唐小洁学习的荒唐念头。 这个男人身材高挑,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倒也不难找。 他左顾右盼不时看时间,似乎确实在等人。 袁月苓站在不远处的黑影里假装逗狗,眼睛却盯着那个男人。 好了,来了。 对于真的认错人的可能性,尽管渺茫,袁月苓也做了预判:也许是着装的风格,也许是身形样貌,甚至有可能是狗撞衫了,但是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这男人等的人,是唐小洁。 为什么唐小洁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回搵州了吗?她不是一直在爬山旅行,没空见周嵩吗?她回来为什么周嵩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见这个男人? 一连串的问号充满了袁月苓的脑子,但她还是很快理清了思路,抓住最关键的一个疑问:这是不是唐小洁? 袁月苓略知化妆品的威力,这么远认人靠看脸是不准的,而如果凑近去甚至直接打招呼,自己这身打扮怕不是自爆卡车?难道放狗试试? 幸运的是,就在袁月苓踌躇间,第二个女人的出现让疑虑得到了解决。 是小朋友,她热情地和先前的男人以及唐小洁打了招呼——这次100%不会认错了。 唐小洁居然背着周嵩出来约会别的男人? 这是欺骗!这是背叛!这是赤裸裸给周嵩戴绿帽! 狗子啊狗子,你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这么一个谎言癖,迟迟不和我复合?我再怎么样,就算你现在这么对我,我也从来没找过别的男人吧?现在你该知道糟糠之妻的好了——等等,谁是糟糠啊? 袁月苓心里疯狂吐槽着,意识到这是绝地反击的最好机会。 她想要马上给周嵩打电话,转念一想,目前的情况最多只能算是唐小洁回来没有跟周嵩说实话,就凭她平时给周嵩灌迷魂汤的本事,搞不好不但翻不了盘,还要被倒打一耙。 拿贼拿赃,捉奸成双,袁月苓认为自己需要更多的弹药才能有打赢这一仗的把握。 于是,跟踪派周门袁氏月苓,开始了她下山以来的第一次正式行动——之前拿师父练手不算。 其实她很担心唐小洁他们去那种收门票的酒吧,因为她真的付不起门票。 那种不收门票或者女性免票的酒吧,她就更不想进去了。 幸好,唐小洁一行人进了一家比较清静的西餐厅,还挑了靠窗的座位,袁月苓对此感到满意。 “俗话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袁月苓藏身在唐小洁他们吃饭的那个窗口街对面的阴影里,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火腿肠,因为她快被周嵩饿死了。 人家坐着我站着,人家饱着我饿着,人家吃着我看着…… 她发了好几条信息也没得到回应,这酒吧街自然也没什么馒头大饼,只有一些贵得见鬼的网红食品和看着就想问代价是什么的饮料,只能再苦一苦生气了,回头让你周爸爸给你改善伙食吧。 就这样,一路辗转尾随,袁月苓觉得反倒是小朋友和那男人更熟络一些:她开始担心,会不会自己最终挖掘出的不是想要的答案。 终于,他们要回家了。 先是小朋友自己拦出租车走了,唐小洁和那个男人似乎在等网约车——这个时候就不能想省钱了,袁月苓拦下一辆出租车,抱起生气就上了车,然后对司机去哪里的询问毅然装作听不见。 …… “司机师傅,请跟着那辆车,您再出言不逊我录音投诉。”在司机把袁月苓连人带狗哄下车之前,唐小洁他们叫的网约车总算是到了,与此同时,袁月苓也瞬间恢复了听说能力。 唐小洁的目的地是一处有些冷清的商住公寓,此时已近晚上十点,抬头望上去,却并没有多少灯火。 司机收了车费后,骂骂咧咧地一脚油门走了,袁月苓没空和他计较——她得想办法弄清唐小洁他们去了哪层哪个门。 到了人少的地方,唐小洁显得很紧张,总是东张西望,袁月苓只得远远跟着。 看到他们进了楼门,她才疾步赶上,总算看到了他们进的哪部电梯。 袁月苓快步赶进电梯厅,看电梯停了哪些层。 12、17b、21。 事不宜迟,默默记下数字,袁月苓决定赌一下17b。 因为,去12层肯定啥也赶不上了,而21层很可能是电梯的待机层。 17b这种楼层号,是为了避讳18层才做的自欺欺人命名法。这一层终究会又便宜又不好卖,最后被中介公司拿来整体出租管理,而这种公司管理的出租房,跟私人房东出租房相比,最是藏污纳垢。 袁月苓抱着生气,谨慎地走出17b的电梯门。 楼道里的灯都灭着。 她有些泄气,把生气放在了地上。 她并没有指望生气可以像警犬一样,跟踪气味提供线索,只是没想到,这狗四爪一着地,立马扑腾着冲向消防楼梯,一头撞开防火门,哀鸣了一声,又头也不回地逃下楼去了。 袁月苓刚要去追狗,楼道里的一扇门却开了。 她连忙躲回楼梯间,只听到了一句男人的嘟囔:“不好意思,我弄错了,没有狗。” 尽管袁月苓跟这个男人只有一面之识,再见面都未必能一眼认得出,但这句带有浓厚广冬口音的“不好意思,我弄错了”却实在是辨识度太高了。 袁月苓兴奋起来——她没有去管生气,蹑手蹑脚地走到那扇门前:17b14。 这种公寓,门和墙壁都不厚,只要听到唐小洁的声音,确认她在里面,下一步就可以打电话给周嵩让他来面对疾风——暴雨般的真相了。 可惜,第一个跑进她耳朵里的异响,是肚子不争气的叫声。 死狗子,你想饿死我跟生气过二狗世界吗?袁月苓小声地咒骂了一声。 没有啊,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周嵩的声音忽然在袁月苓脑中响起。 你赶紧给我滚去吃饭……等等,什么时候你又能听见我说话了? 不知道,就刚刚吧。 你你你……先不说这个了,你去吃饭,赶紧的。 这不用你说,我也是被饿醒的。先吃个方便面好了。 别放辣油调料。 我这买的都是辣的。 ……我祝你……以后吃泡面都没有调料包。over! “老毒物刚才来信息说他家里给他寄了一箱螃蟹,他太太也不能吃,这东西也放不住,说明天来我这做着一起吃了,你明天来帮个厨……” 周嵩对于脑内对话的重新出现感觉还是挺快乐的,他给泡面加好水,一边编写手上这条信息,一边琢磨。他还没有完全想好,是让袁月苓来一起吃清蒸蟹,还是自己下厨来顿香辣蟹,只当和她报个备,礼尚往来,忽然脑后一阵剧痛袭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 …… 轻佻的女声:这榆木脑袋还真硬啊,这都没死就算了,伤都没有吗? 沉稳的女声:你这孩子,下手太重,幸好我有些准备。 轻佻的女声:我要是手不重,也当不上你那组织的头牌啊。 沉稳的女声:是咱们的组织,傻丫头。 …… …… …… “周嵩,周狗!你醒醒,怎么睡这了?你醒醒!” 周嵩被摇醒的时候,迷迷糊糊还记得好像梦到了什么,但那些缥缈的记忆,又很快被清晨刺眼的阳光和来人急促的呼唤驱散,变得无影无踪。 脑门冰凉,周嵩伸手一摸,是个化了大半的冰袋,扒拉到一边,抽手回来,手上一股腥味。他紧皱眉头努力避开阳光,把眼皮撑开一条缝,一张焦虑的瘦脸映入眼帘。 “老毒?你怎么在这,我这是在哪?”周嵩挣扎着爬了起来。 “昨天不是跟你约好了,来你这把这些螃蟹煮了,你这趴在家门口是什么节目啊?”老毒物把那个冰袋捡回来,放进了旁边地上的一个泡沫箱子。 周嵩扶着后脑勺努力的回忆:眼见着开学的日子临近,老毒物他们又回魔都了,昨个好像是约了聚聚来着。 “没干啥,我就饿了起来泡个面,然后……好像就不记得了。” “别是遭贼了吧?你这门可也没锁,我喊屋里也没别人。你爸妈呢?”老毒物有些忧虑地推开了门:“你看看丢东西没有。” “……没有吧?”周嵩还是感觉全身酸痛,莫名其妙挤得慌,转身晃晃悠悠地进了屋,一切都是昨天的样子:“他俩这几天不在。” 老毒物安顿了他的螃蟹,在屋里转了转,顺手把那碗烂泡面丢进了垃圾桶:“没丢东西就好,你这过得跟小孩没娘似的,低血糖了吧?我这螃蟹是寄过来的,就蒸的话可能不是特别新鲜了,你说呢。” “不是,到吃螃蟹的季节了吗?” 对了,螃蟹,昨天是……?周嵩好像想起了什么,扶着茶几坐到了沙发里。 “蓉儿还好吧?”周嵩也就是随口一问,老毒物回答的什么他也没听见,总觉得忘记了重要的事情,注意力都放在回忆昨天发生了什么上面。 从门外捡回手机,已经没电了,充了一会才勉强可以开机。 威信里和袁月苓发的最后两条是文字消息:“老毒物刚才来信息说他家里给他寄了一箱螃蟹,他太太也不能吃,这东西也放不住,说明天来我这做着一起吃了,你明天来帮个厨。” 袁月苓:好的。 周嵩这才想起昨天和袁月苓脑内斗气的事情,脑后的剧痛仿佛再度袭来。 “袁月苓?袁月苓?”周嵩大声地喊了几声,但只引来了厨房里秦江尧的询问。周嵩顾不得理他,抓起电话拨号,却只有“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又重重扭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半晌依然毫无回应。 共生又消失了?袁月苓又跑路了? 可是昨天明明还在斗气啊,昨晚脑后的剧痛如果在自己这边没有来源,那就只能解释为袁月苓那边出什么事了。 共生消失的另一个可能性?威信里最后这个“好的”总觉得有些过分乖巧爽利,周嵩不敢往下想了。 身子还是感觉憋屈得难受,但是他很难判断这是因为自己在外面受了风,还是袁月苓在遭罪。恋人也好,朋友也罢,就算是没有共生的普通同学,他也不能容许自己再在这里等着吃螃蟹了。 “老毒,你怎么来的?” “我?骑电瓶啊。我有媳妇孩子要养的。”老毒物慢悠悠地出来:“袁部长来吗?她手艺可比咱俩强多了。” “别螃蟹了,你骑电动车带我去找人。我的车丢沙川了。” “咋了?她又怎么了?不是说没事了吗?”老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别问了,我担心她出事了。”周嵩推着老毒物往外走,半路又折返客厅,看到丢在垃圾桶里的泡面咧了咧嘴,又看看柜子里已经空了,随手抓了一把地上桶里的饼干揣进兜里,拉着老毒物骑车出门了。 “前面怎么走啊,你别睡啊,坐稳了。”老毒物侧过头大声地对着身后的周嵩喊道。 “前面右拐再左拐。”周嵩很饿,并越来越虚弱,在风中疾行时全身的憋屈感一点也没有减弱。他摸出一块饼干塞在嘴里咀嚼着,希望这不是因为袁月苓也很饿,又希望袁月苓至少还能觉得饿。 周嵩和老毒物在袁月苓租住的地方找了一圈,她的住处挂着小铁锁,邻居也没人说在昨晚之后看到她或者那条狗。 “你确定她是住这吗?我媳妇说你不知道她现在住哪啊?”老毒物看到这个情况也开始不安起来。 “一天两天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了,我还能不知道?”周嵩现在说话喘气都觉得费劲。 “那现在怎么办?你俩那个什么共生是又没有了?”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周嵩使劲地挠了挠头皮,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地提亮声音说:“先报警吧。” ——分割线—— “怎么又是你啊?你不是在汇南的辖区吗?”周嵩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正常人事调动。我还想问呢,怎么又是你啊?”戴眼镜的青年警察长得好像文章:“上回你还知道拐弯抹角的,怎么,这回改直球了?” “这回她真的是遇到危险了。”周嵩诚恳地请求。 “先别这回,说说上回吧。怎么回事?” “上回就是个误会,我承认上回她就是想和我分手,但是后来我们和好啦,这回她是真的遇到意外了,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啊。” “我信你个鬼,上次你这算报假案,是我们没追究知道吗?”长得好像文章的眼镜一拍桌子:“要是每个群众每次闹分手都要来这一出,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啊,啊?”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从你们上次见面到现在不到24小时,从你们最后联系到现在不到12小时,这充其量就是一个晚上没回家啊。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魔都是什么地方?你以为小渔村啊?每一个头一天晚上夜不归宿的女的,第二天我们警察都要查吗?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你们接受得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兄弟,”眼镜放缓了口气,换成了魔都本地方言:“侬啊是本地人啊,个种外地女宁脾气坏来西的,何必吊了伊身上相呢?跑就让伊跑,阿拉再寻一个——” “哎,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旁边一直只是给周嵩帮腔的老毒物也被惹到了。 “我还没问你呢,”听老毒物不客气,眼镜的态度也冷了起来:“去年年底被告强奸的那个是不是你?案子结了吗?” “婚都结了,证也领了,不劳政府费心。”老毒物脖子一梗。 “领证在民政局等了好久吧?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这得先给你们销了案,他们才能给你们发证。好好日子不过,都喜欢来警察局唠嗑,真就一家人只进一家门是嘛?”眼镜警察一副手铐拍在了桌子上。 其实,由于离婚冷静期的缘故,法律上何思蓉现在还是胖哥的妻子。见他俩把一件不存在的事情聊得有来有回,周嵩心中暗暗纳罕。 警察手边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接起来,老毒物也顺势蔫坐了回来。 “行了,你俩也是……不想回去的话,就待这清醒清醒,想清楚再走。那有水,自己倒,我一会儿回来。”说完,他又看了周嵩和老毒物几眼,转身进后面了。 “会不会真的是你小题大做了。”警察离开后,老毒物小声地问周嵩。 “我这事跟警察说他也不能信,没准把我当疯子。你怎么能也不信呢?”周嵩叹了口气,起身去接了杯水,就着水又吃了一块饼干。然后他摇摇头,掏出手机,再次翻看昨天的几条消息,反复听那仅有的一条语音。 “狗子,乖,吃饭啦———————— “狗子,乖,吃饭啦———————— “狗子,乖,吃饭啦———————— “行了,别给我喂狗粮了,你吃什么呢?给我也吃个,我饿了。”老毒物听得烦了,想要转移注意力。 周嵩随手掏了两块饼干丢给他。 “狗子,乖,吃饭啦———————— “不是,你真给我吃狗粮啊?”老毒物很快把饼干扔回了周嵩脸上。 “你有病啊?”周嵩瞬间有点火气上来。 老毒物捡起一块饼干怼在周嵩眼前:“这是狗饼干,你看不出来吗?” “不是,我吃挺好吃啊?我都吃了半罐子了。当然生气也挺喜欢吃的。”周嵩也蒙了。 “我去,你真是小孩没娘啊,那罐子上有字吧?大学生dog不认识啊?”老毒物哭笑不得。 “罐子上写的,是瑞士饼干啊?我还想着字母饼干、动物饼干、骨头饼干都挺好吃……”周嵩还在懵。 “谁给你的?” “……袁月苓……” “这不结了,她耍你呢。”老毒物把饼干塞回周嵩口袋,靠在了一旁的复印机上。 屋里屋外充满了尴尬的气氛,两个人一时都不再说话,只有复印机在嗡嗡作响地打印东西。 因为打印得太多,其中一张被顶了出来,飘落在地上。老毒物随手捡起来,一边看一边开始劝解周嵩。 “你说你感觉挨打了,能不能也是袁部长耍你恶作剧呢?你不是也撞过头来坑她嘛?”老毒物最近的脑子似乎是变慢了许多,放以前,这些事他在来警局前就开始梳理了。 “什么叫坑她?她当时……不能,下手这么重,我都晕过去了,她不可能没事。我身边的人是你,她身边的人是谁?总不会是你老婆吧。” “别开玩笑,怎么可能,我老婆身边的只能是我。”老毒物伸手在空气中拨拉了一下。 “如果是事故送医了,无论生死早有电话联系过来了。联系不到我,警察那边也会有备案了。剩下的可能性……” “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不该你们看的东西别看啊。”眼镜回来的时候,看到老毒物在复印机跟前看东西,变得很严肃。 老毒物赶紧把手上的纸放了回去:“掉地上的,我没看,没看……” 眼镜走过来把印出来的文件收起来,然后对着周嵩和秦江尧一挥手说:“失踪案的立案条件我也都给你们讲过了,你们俩清醒了就先回去,说不定人现在已经回家了呢?别总钻牛角尖。” “要是能知道她昨天晚上去过哪或者见过谁,也许就有线索了。”老毒物推着电动车,跟着不知道在往哪走的周嵩。 “狗子,乖,吃饭啦———————— “狗子,乖,吃饭啦————————” 周嵩还在反复听这段语音。 “这个地方挺乱啊,是街上,很难听出来在哪。”这次老毒物也仔细听了:“不过为什么后面录了那么长的杂音?” “不是杂音,有人说话,但是听不清。今天我这耳朵里一直嗡嗡的。”周嵩紧皱眉头。 “发给我听听。”老毒物掏出一副耳机,接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 “男人的声音,好像是,‘我和谢可馨’。” 7017k 第八十五章 我将无我(续) “男人的声音,好像是,‘我和谢可馨’。” “谢可馨?!” 这是小朋友的本名,但是感觉只有不太熟的人才会这么称呼她。 “你有谢可馨的电话吗?”周嵩问老毒物。 “我,没有,跟她不熟,我这女生的电话几乎都删了。”老毒物摇摇头。 “学霸的有吗?” “学霸是谁啊?” 周嵩的脑子嘎吱嘎吱地运转了一会,伸手一拍老毒物的后背。 “你老婆不是跟她俩都很熟吗?肯定有电话,你给我问问。” “额……”老毒物拿起电话,转过身摆弄了一下,然后好像发现了什么。 “对了,不用找何思蓉,我这有谢可馨的电话,没有存但是有通话记录。” “那你快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我电话快没电了。”周嵩兴奋地催促。 “等等,真的要打电话吗?”老毒物显得很有疑虑。 “怎么了?” “你想,如果谢可馨见过袁月苓能提供点线索,也不一定有多大用。” “那也得问啊,不问怎么知道有没有用啊。”周嵩很不解。 “但是,如果袁月苓遇到的意外就跟谢可馨有关,甚至直接就是她干的,我们现在打电话,不就是打草惊蛇吗?” 老毒物的严肃分析让周嵩冒了一后背冷汗。 “你是知道点什么吗?” “这个女人有点疯疯癫癫的,偏偏小蓉愿意跟她交朋友,我没少被她说坏话背刺,烦死了。” “那,就这么一个线索,总得查啊。” “咱们找到她本人,起码不会太被动。她现在昼伏夜出,每天下午跟小蓉煲电话粥,这会儿应该在家睡觉。” “你知道她住哪?” “不知道。”老毒物拿起了电话。 “起来了?吃饭了吗?记得热一热啊。今天中午将就一下,晚上我给你烧武昌鱼。” “……” “他在,我给他看你照片了,他让我替他给你和宝宝问好。好的,知道。” “……” “还有个事啊,他问你那个琥珀手串,怎么没戴了?” “……” “说你戴着好看啊。” “……” “那你看看还在不在盒子里?” “……” “那你想想是不是前阵子去谢可馨家里串门,落下了?” “……” “她这会在睡觉啊,那别打扰人家了,我一会去一趟吧?” “……” “额,对,周嵩跟我一块去。” “……” “行,那你给我发下地址,上次去你带的路我也不记得了。” “……” “好好,你好好休息,别乱走,爱你唷。” “好了,地址来了。”老毒物放下电话,信息很快也就到了。 “什么手串?”周嵩听得晕头转向。 “就是个从前常戴的珠串,最近戴了太勒手腕,就总随便乱放。现在在褥子底下呢,我本来想等什么时候她找,再‘找到’的。”老毒物扶了扶眼镜,勉强地笑了一下。 周嵩干张了张嘴,没想出该说什么。 呵,真复杂…… 秦江尧骑车带着周嵩,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处街道宽阔,街边却有些凌乱的商住公寓。 很多店铺落着卷闸,开门营业的也冷冷清清,只有大楼门外的一家收发快递的驿站,门前有一个快递员在往货车上装货。 老毒物停下车,四处张望了一圈:“对,就是这里。前次来过,可是我没有留意地址。” “17b,18号。能在家吗?”周嵩跳下车,眯起眼抬头向上看着。 “希望吧……” 周嵩忽然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腿,就随便抬腿踢了一下。 那东西哀叫了一声,却并没有跑开。 周嵩低头看去,顿觉血气上涌,心神俱裂。 (三点更新下一章) 7017k 第八十六章 我,秦江尧(又名《主角与配角》) 秦江尧停好电动车,抬头惊讶地看到,周嵩一把抱起脚边一个脏兮兮的毛球,然后猛地冲向公寓楼门,完全无视了街上往来的车辆。 刚才那辆快递车装好货开出来,为了躲避忽然冲出来的周嵩,转了一个大弯,失去平衡,横摔在路上,车上的货物随之散落一地。 周嵩没有理睬自己惹的麻烦,径直消失在公寓的门口。 秦江尧出手帮快递小哥把车扶了起来,一边装作跟周嵩不认识的样子谴责他的鲁莽,一边帮忙收拾一地的狼藉。 “这个好像摔坏了。”快递小哥垂头丧气地捡起了一个小小的泡沫箱,在外面包裹的塑料薄膜里,可以看到箱子的缝隙中渗出了粉红色的液体。 “没准是里面冰化了呢?”秦江尧想要安慰他一下。 “我得拆开检查一下,多谢你了。”快递小哥勉强地笑了笑,就去车里找工具了。 良心得到释放的秦江尧告别了倒霉的快递小哥,追进公寓楼门。 “你跑哪儿去了?快点来!” 秦江尧赶到17b,电梯门还没开,就听见了混杂着犬吠的沉重敲门砸门声,而且越来越暴躁。 “老毒,你干嘛去了?这种锁你会开吗?”周嵩看到秦江尧上来,一把将他拉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指着那扇门的门锁。 秦江尧这才注意到,刚才周嵩抱起的毛球,现在在周嵩脚边冲着门叫的毛球,是他和袁月苓养的那条名叫生气的流浪狗。它的一条前腿似乎受了伤,只能蜷着三腿站立。 “这从哪说起啊,我又不是干开锁的”秦江尧并不明白周嵩为什么突然让他开锁,本能地推脱。 “你少装了,我知道你会,十万火急!”周嵩还是一副焦躁和不容辩驳的样子。 “怎么就十万火急了?谢可馨不在就不在吧,她见没见过袁月苓还是不一定的事呢。” “好好老毒,你看这是什么?”周嵩拿出一个小小的黄色塑料片给秦江尧看。 “向向日葵?”时亮时灭的走廊灯光下,秦江尧并看不清那是什么。 “这是向日葵花式的假指甲片,我在这地砖的一个裂缝里找到的。昨天晚上袁月苓就做了一套这样的指甲片,还拍照片给我来着,我现在手机没电了,但是我绝对没记错。” “可是”秦江尧一下子有些跟不上周嵩说的话。 周嵩指着狗继续解释:“这是生气,你见过的。昨天晚上袁月苓带着它出来的,现在它在这里,而且受伤了。刚才我抱着它上来,它一直冲着这扇门叫,这门里一定有事。” “那咱们可以报警啊,让警察来开门,他们比我专业多了。咱们动锁,那是犯罪啊。” “拖不得了,争分夺秒啊。那些警察什么样你也见到了,这次就会信咱们吗?你放心吧,这楼刚才我看了,没有监控。砸门狗叫半天也没半个邻居冒头。这就是为你的完美犯罪准备的完美现场。老毒,算我求你了,有雷我高我顶着,你也希望能早点找到袁月苓好放心吧?” 周嵩的言辞很恳切,理由也很充分。秦江尧没有办法再推脱,只好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钥匙串。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秦江尧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锁弄开,忙了满头大汗。 甫一打开,一片白气就从门的四边缝隙中泄外而出,在昏暗的灯光中升起迷雾,映出一团团光晕。 周嵩毫不犹豫地拉开门闯了进去,生气紧随其后。 “这tmd是个冷库吧?”最后跟进去的秦江尧不由得抱起了肩膀。 公寓的户型都是一目了然的,里面一室一厅,门口一厨一卫,装修风格一模一样,家具陈设也大同小异。 客厅里的衣柜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唯一引人注意的东西,只有那个还在喷吐着白气的大个儿空调柜机。 秦江尧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这种东西。他随手就把空调关了。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不新鲜的海鲜味,就好像那箱远道而来的螃蟹。 他看到周嵩从里面的卧室出来,摊开手冲自己摇了摇头。 秦江尧随手打开了旁边卫生间的门。 “真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啊,卫生间也装空调的我是真没见过。”他意味不明地自言自语,随手掀开了浴缸前的浴帘。 猝不及防映入眼中的,是一池子殷红的水面上,浮着的一具惨白肉体。 他好像听见自己惨叫了一声。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鼻子。 秦江尧惊恐地向面前挥舞着双手,触到了一些毛毛的热热的东西,又连忙手脚并用地逃开。 擦了一下鼻子,那好像并不是血的手感。 这才大着胆子睁开了眼睛。 然后被周嵩向脸上喷了一口水。 “一个男的,挺年轻,眼睛鼻子耳朵,还有裤裆里的那玩意都没了,不知道是谁。你晕倒了大概20分钟。”周嵩抱起生气,简短地回复了秦江尧的问题。 不知道尸体是谁,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周嵩看起来为何如此冷静镇定?秦江尧感觉那些事情一点都不重要,他不知道周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确认那些细节的,他也没有勇气去核实,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报警吧?” 对,这是个疑问句。 似乎,不经过周嵩许可就有所举动在此时是一件大逆不道的行为。 “袁月苓的下落还是不知道,报警警察只会把咱们先抓起来审,先离开这,再打电话吧。”周嵩的语气比这房间里的空气更加阴冷。 秦江尧刚想说点什么,急促的警笛声就从楼下传了上来。 他们循声向窗外望去,一辆警车停在了楼下。 “糟糕。”发愣的秦江尧只听到周嵩嘟囔了一句,就被他拽着从消防楼梯匆匆下了楼。 “没人报警,不一定是冲着咱们来的。冷静,咱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大模大样地走。” 这是下楼的时候,周嵩和他商量的所谓行动方案。但是秦江尧知道,这并不是要贯彻军事民主的意思。 走到楼门前时,秦江尧看见翻倒的快递车还躺在那里,两个警察正在检查着什么,还有一个警察在跟快递小哥说话。 这是摔了什么贵重物品,还值当报警?秦江尧心说。 周嵩把生气放到地上,故作自然地放慢了脚步,秦江尧也有样学样地跟着。 “只要走出楼门,拐到旁边的小路里,就安全了。”周嵩小声地对着空气说道。 可是,刚刚走出楼道没多远,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大喊了一声:“哎!就是他。你站住!” 眼前的周嵩听到喊声,回头看了一眼,立即开始狂奔。 生气也跟着他一瘸一拐地跑了起来。 秦江尧不自觉下也开始跑。 但是,还没跑出几步,他就听见身后一声响。 其实秦江尧不是没想过那可能是枪声,只是枪声在这个国家还是比较稀有的,他也没有听过,所以他本能地认为那只是别的声音,所以腿还在继续跑着。 直到第二声响,有什么东西卷着灼热的风,从秦江尧的耳畔呼啸而过,跑在前面的周嵩也一下子摔倒在地。 秦江尧无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生气跑进了小巷,而周嵩则被追上来的警察按住,带上手铐——和自己一起被塞进了警车。 ——分割线—— “你跑什么啊?”午后的蝉鸣声中,恢复了精神的秦江尧冲着周嵩大声地抱怨着。 这是警局一楼一间好像是会议室的小房间,他俩被警察抓回去以后,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又遇到了早上那个眼镜警察。 他们把知道的都说了以后,就被关在了这个小房间里,没让他们联系家人,也没放他们走人。 “事不小,他们这次不会轻易让咱们走,不过那个眼镜就可以证明咱俩没有作案时间。”周嵩没有被子弹打中,只是自己绊倒的。此刻他正仰着头靠在墙边,闭上眼睛,答非所问。 “你特么是没事,锁可是我开的,这次非得挂上号不可了。” “你刚才说是我开的不就完了。” “你知道今天早上那眼镜不让我看的那份东西是什么吗?”秦江尧换了个话题。 “”周嵩并没有睁眼。 那是一份公安部和外交部联合签发的,调查外籍人员失踪的协查通报。失踪的人是个南棒国留学生,名叫李正义。 “二十多岁的男性亚洲人,”周嵩睁开了眼睛:“难怪警察这么紧张,一下子全出动了。” “谢可馨的南棒国男友就叫李正义,你说这会是巧合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袁月苓昨天晚上真的出现在那里,恐怕已经除非她就是那个凶手。” “我情愿她就是那个凶手。”周嵩垂下了头。 “如果是那样的话,至少她还活着,而且逃出生天了。”秦江尧点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没有再说话,秦江尧把头靠在墙壁上,渐渐地快要睡着了。 “老毒,你能不能不要再吵了!”就在秦江尧马上要睡着的时候,先睡着一步的周嵩突然大叫了一声,把他吓出了一头汗。 “我没出声啊?你做梦了吧?”秦江尧莫名其妙地支起身来。 “做梦?”周嵩也坐起身,凝眉闭目地集中了一会精神,然后睁开眼睛,眼珠一转说:“不行,我不能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老毒,我得出去。” “做什么大头梦呢?这是警察局,当公共厕所吗?”对于周嵩没头没脑的异想天开,秦江尧并没有什么兴趣。 “别想着砸玻璃,有监控,而且这种强化玻璃,你撞破脑袋也打不破的。除非你有本事从外面把锁拨开。” 就在秦江尧冷嘲热讽的时候,周嵩忽然望向窗外,露出了兴奋的神情。秦江尧想凑过去看,却又被他用手势挡住了,便就势坐回了原地。 过了一会,周嵩从窗边凑回到秦江尧身边,兴奋地小声说: “老毒,你猜谁在外面?是生气!我和它接过头了,那个窗户从外面一扒拉就开。 “我想好了,一会你假装要解手,帮我引开门口的警察和前面办公区看监控的人,我这边就可以让生气扒开窗户锁,然后就可以出去了。” 听了周嵩的所谓计划,秦江尧张着嘴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跳了起来。 “你怎么想的?啊?警察已经介入调查了,你我清清白白的,为什么要逃啊?逃了还能说得清吗? “还声东击西,还转移视线,还狗开锁,你打游戏打傻了?觉得能读档是吗? “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北棒国特种兵?你养的狗是训练过的军犬? “你特么是不是觉得,我,秦江尧就是一个没有名字的npc工具人? “就跟网络站似的,上面贴个人物卡,上面写着男配两个字?” “你是不是觉得你才是主角,你手指一点,我就得喊着“sir!yessir!”围着你转听你的指挥啊? “你是不是觉得何思蓉喜欢你,你就可以在他老公面前为所欲为啊?!” 秦江尧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何思蓉喜欢你”脱口而出的时候,他自己也愣住了。 “老秦,你听谁说的这种话?没有的事。怀孕的人是会比较难相处,但是你别瞎猜忌。”周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磕磕巴巴的解释听起来比脸还苍白。 “说的好像你很熟悉孕妇的脾气一样,我没有瞎猜,这是她昨天亲口向我承认的。去年年底,她向你告白过,所以我今天不就来请你吃螃蟹了。” 周嵩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这女人,说这干啥?搞事情吗? “其实我到今天早晨都还挺恼火的,想说跟你面对面理论一番,揍你一顿或者被你揍一顿,也痛快痛快。 周嵩莫名联想到胖哥第一次来沙川看望自己时,那副笑里藏刀的表情,不禁暗暗后怕。 “可是你摊上了这档子事,我也没法开口”秦江尧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兄弟情啊,希望这玩意比塑料要结实一点点。 “我当时就拒绝她了,我们俩真的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你要相信我。”周嵩恳切地说道。他本想再接一句“如果不是我点头,她都不会和你去开房”,想想可能不合适,又咽了回去。 “我什么时候说不相信你了?你有袁月苓,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老婆啊?”秦江尧笑了。 “”周嵩彻底说不出话了。 “何思蓉跟我说,在你认识袁月苓之前,在我入学之前,她就注意到你了。 “但是她不敢主动接近你,因为只要是她接近的男人,最后都会看上袁月苓。果然你也不例外。 “但你也是最例外的一个。她告诉我,在她眼里,你是一个希腊神话中的那种,注定背负悲剧宿命的英雄,决心要将山脚的巨石推到山顶,无论那块沉重的巨石多少次从半途滚落,你都会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再推上去,周而复始。”说这些的时候,秦江尧的目光落在周嵩身后的虚空,好像那里真的有什么引人注意的东西一样。 “西西弗”周嵩喃喃地说:“那是个诅咒啊,西西弗自己也不想这样 “无论多么无望也好,我都希望能找到她的下落。 “刚才,我听到了持续的车声和汽笛声,这是共生的效果,说明她在行驶的车上,并且靠近江边或者码头。 “以我为中心的11公里半径的圆,只会少不会再多,她不能离开这个范围,否则就会死。 “这警局离江边已经很远了,无论如何,我希望她能活着,我希望能再见到她。”周嵩颓唐地坐回椅子上,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英雄谁不爱呢?不过,小蓉有她自己的想法。 她说,能有机会爱上一位货真价实的英雄,是一份弥足珍贵的幸福。 但是,成为英雄的妻子,却常常只能面对不幸的未来。 所以,她选择了接受自己,接受了平凡安定的未来。 想到这里,秦江尧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他走到房间门口,回头看着周嵩说:“被老婆看作一个做不成英雄的小人物,我倒是没什么不服气的。但是作为丈夫,作为父亲,我也能守护好家人心底的幸福。” 秦江尧重重敲了几下门,高声喊道: “有人吗?我要上厕所!” 门开了,一个警员站在门口。 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我心底的幸福啊,都拜托你了,西西弗斯先生。 这样想着,秦江尧突然撞开眼前的警员,冲了出去。 7017k 第八十七章 扬帆起航 周嵩家的书房里,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下午四点。 周嵩的父亲周卫东,在这个可以隔绝大部分喧嚣的小天地里,气定神闲地背着一只手,正在进行他每天例行的重要工作—— 喂鱼。 是的,喂鱼。 周卫东在这个年龄上,并没有像他的许多前辈同僚那样,抓紧权力最后的尾巴,大干快上地争取更高的职级或者其它什么。 识时务、知进退,这是十多年前,周卫东探视老领导时得到的评价。曾经自我实现的渴求和对权力的欲望,已经在从平民之家到正科级实权干部这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间磨平了。什么都想要的结果,往往是什么都没有,周卫东急流勇退,主动申请内退,为的就是不再让家人担惊受怕。 如今,看着曾经的同窗半数锒铛入狱,周卫东自是暗暗地庆幸自己的明智。 他的下半生,就只剩下操心一个不成器的犬子了。 儿子终于带回来一个体面的女朋友——尽管之前有一些惊悚的误会,但澄清之后,既然对亲家母基本上知根知底,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抱孙子,周卫东也很清醒,现在的年轻人不太可能积极,而且如果当年他也依父母的期待早早让他们抱上孙子,现在能在大草原喝奶茶养老都不错了。 眼下,周卫东生活的乐趣,除了这缸五彩斑斓的金鱼,就是手里这把印着滑稽小动物头的车钥匙了。 在那个一部外国电影可以被人们买票去看好几遍的年代,终日在宿舍里苦读的周卫东,从影院海报和朋友的描述中,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就与她私定终身了。她当时的名字是dodgechallenger(道奇挑战者),同时拥有符合汽车美感的方正棱角和令人疯狂的野蛮动力,是周卫东这辈子见过最棒的汽车。 然而之后的岁月里,虽然周卫东的事业与家庭蒸蒸日上,可却离这个梦渐行渐远。最后,周卫东伤感地发现,自己虽然已经拥有实现梦想的资本,似乎却失去了实现梦想的资格。 然而有些时候,命运还是仁慈的,就在他已经开始盘算是自己先内退还是驾照先过期的时候,一辆披着炫目紫色外衣的dodgechallenger出现在了法拍名单上。 这辆车只是某个不争气的坑爹小子的豪华收藏中很不起眼的一个,2017年产的车至今只跑了三位数的里程,估计都是例行包养而已,实实在在的望门寡。 于是,周卫东动用了一些关系,只花了一辆中档国产车的钱,就将这辆车收入囊中,一切手续无懈可击。 但,瑕疵还是有的。 这辆车除了油耗高、操控差、平常上班不合适开,天天只能镇车库以外,相对当年的原版,名字后面多了一个后缀,hellcat。 落实下来,大约就是这个钥匙上的小动物头了。 但是那些更懂车的人告诉周卫东,这个词的意思是“悍妇”。 周卫东怎么都想不通,地狱和猫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是怎么跟女人扯上关系的,就算是望门寡,那也该是怨妇吧? 不过,在自己的手下,这位怨妇却是刚载着自己和妻子进行了长达数十天的自驾旅行。说实话,那可真是把周卫东给累坏了,他觉得还没有在家逗金鱼来得有趣。 就在周卫东把玩这小小的车钥匙时,他的私人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居然是这辆停在地下车库的道奇的电子围栏报警? 防盗gps已经显示车辆离开了车库,以不快的速度向东移动。 周卫东小跑到窗前,伸头从15楼向下望去。从这个角度,车库的出口和小区的车辆出口都被另一幢楼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车的另一把钥匙在宋爱英那里,周卫东连忙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宋爱英还在跟票友们练越剧唱段,对车的事一无所知。 “钥匙?我放家里了啊。”宋爱英如是说。 光天化日,这是被偷了? 对于这辆车被贼惦记这件事,周卫东是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的。 毕竟,自己住的还是一个普通档次的小区,车库里见不到豪车,更别说这种特别张扬的了。 所以,车子的保险什么买的都是很足的,并不怕真的丢了。 但这并不代表周卫东不上心——除了车里还有一些私人物品外,如果像电影里拍的那样,被一些毛躁的小年轻弄去改造一番,在非法赛道上玩得遍体鳞伤苟延残喘,最后被警察发现在凌晨的街角,领回来那可真是难为人了。 想到这里,周卫东拿起电话,决定跟这个不速之客沟通一下,也算那个被销售员忽悠安装的车载应急通讯系统没有白装。 “……” 拨出号码,电话自动接通了,周卫东能听到引擎的轰响和隐约的船鸣,看来跟踪定位大体上没错。 “请问您打算去哪啊?”周卫东故意拿腔捏调。他并不怕吓到这个贼,因为无论偷车贼选择弃车而走或是毁车灭迹,都符合他的利益。 引擎的声音变小了,或许是减速了,或许是关闭了车窗,然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在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却并没有人讲话。 “我知道你现在在哪,报警的话,5分钟就能抓你到案。不过我是个大度的人,你要是现在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下车走人,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因为周卫东判断窃贼是独自一人,这种情况,如果还有别人,几乎不可能默契到一言不发。引擎声音很大,车速却并不快,感觉不是老司机——一个独行熟练的偷车贼却不善开车,十有八九是那种不知道从哪学来些坏手段的小年轻,吓唬吓唬,基本也就就范了。 “嗷!嗷嗷!”这一次,回应周卫东的只有几声狗叫。 一人一狗吗?这可是传奇浪迹天涯组合啊。 “朋友,”周卫东不打算冷场:“你知道这个案值,你进去要蹲多少年吗?你再猜猜,这辆车我买花了多少钱吗?我打赌你听了这两个数字,一定会后悔的……” 周卫东话说一半,那边的偷车贼却忽然说话了: “爸……” “你,你个小王八蛋抽什么疯了?!赶紧tm给老子路边停车滚回来!成天的鬼混不着家,好的不学,学上偷车了?!你想练车我不让你开了吗?tmd让你考驾照就拖拖拉拉,偷车上路倒是挺有行动力啊?你无照开车上街出了事那是犯罪,保险不赔的知不知道?撞死别人你得赔命!撞死你自己你让……你妈怎么活?!你那个三好学生女朋友没管你吗?还是她想坐好车才撺掇你干这种事的?!” “爸,我没偷车,钥匙从家里拿的。” “偷钥匙不算偷吗?你赶紧给我停车,打个车滚回来!不然我报警抓你回来!” “我刚从警察局逃出来的,手机什么的都被没收了,才回了趟家……” “你到底给我惹什么祸了?什么事你不能给你爹说非得越狱,警察不让你打电话吗?出来了又偷车?你打算干什么?” “我没惹祸,是袁月苓出事了,但是警察不相信我,我得去找她,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又怎么了?还能被绑架了不成?需要多少钱?钱的事你跟我说啊,你自己驾照都没有电话也没有开车乱窜能解决什么问题!?” “没人勒索,不是需要钱,她现在应该正往吴松口码头去,上了船就彻底追不上了。” 周卫东听到这,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说话。 “儿子,是不是她又闹什么别扭了?是不是她要躲你,要走,逼得你干一些傻事? “我知道你这孩子重感情,认死理,但是你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女人啊,有一天变了心,你车再快都是追不回来的。袁月苓的性格像她妈妈,爸是过来人,听我一句劝,放下吧。” “那,你后悔吗?” “……”周嵩的反问让周卫东一时语塞。 “我现在很后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能袖手旁观,我不想今后几十年的人生在悔恨中度过。” “儿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是你爸爸,你应该信任我的立场,你应该跟我说实话。” “实话,实话就是我也不确定袁月苓现在怎么了,但是我们之间存在一种,“联系”,具体就是,如果她离开我太远,就会有生命危险,她自己也知道。” “所以……”周卫东还在消化这些话的含义。 “所以袁月苓跟我在一起,是被这种联系束缚的,她也许没那么爱我,也许根本就不爱我。” 即使如此,你还是爱她。 这句话周卫东没有能说出口,因为家里的固定电话响了。 “你等我会,开车慢点,我接个电话。” “周科长,我是庄明月。”这是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周卫东与她略有交情。 周卫东热情地和对方寒暄了起来,而对方则礼貌地表示要登门拜访——现在,立刻。 “长话短说,警察那边是怎么回事?”周卫东换回了严肃简短的说话方式。 “我找到了袁月苓最后出现的地方,但是发现那里死了个不认识的人,警察认为和我有关,所以就把我给扣住了。 “就这样。”周嵩又补充了一句。 “好,我信你。你觉得袁月苓会去哪?现在你打算干什么?” “我也不确定,我隐约听到了南棒国。我知道她在港口附近,也许会出海。无论如何,我都要确定袁月苓的位置,并且保证安全距离。如果我被警察抓了就完了,他们不信我。” “我是警察也不信你。现在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周卫东加快了语速。 “在东南亚几个旅游港口运营的邮轮都是落地签,上船很宽松,是离境的好选择。你车子中间扶手箱下面有隔板,掀开底下有开关,关掉它就关掉了gps定位,而且车牌照会换成另一个。后备箱备胎下面的隔层里有手机和现金,你记得拿上。都听清楚了么?” “清,清楚了,可是为什么会有……” “有机会给你嬢嬢打电话报个平安,随时回来,别怕,有我们。挂了。” 周卫东说完就挂掉了电话,而这个时候,庄副队长已经按响了家中的门铃。 ——分割线—— 结束通话的周嵩很快找到了那个扶手箱里的开关,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赶路上。 从辗转通知了何思蓉老毒物的情况,到溜回家,再到出门开走这辆车,周嵩都没有勇气推开老爸书房的门去面对的疑虑,现在也以另一个方向得到了答案。 地狱猫载着一人一狗在江边的公路上疾驰,生气懂事地蹲在副驾驶一声不吭。周嵩现在已经分不清耳畔偶尔响起的汽笛声是谁听到的了,但是总不能袖手旁观,绝不能袖手旁观啊。 他认为是吴松码头,是因为那是魔都市区唯一的国际客运码头,但邮轮是一个周嵩从来都不太了解的东西。如果真如父亲所说,可以轻易登船离开国境,那么“带走”袁月苓的人,真的有可能选择这个办法。还有那些人提起的南棒国……为什么又是南棒国? 前面就是港区了。 江鸥的鸣叫,江涛的拍打,还有汽笛的长鸣,这些都是周嵩最喜欢的声音,总能让他想象出即将扬帆起航的冒险,或是疲惫旅人的归家:两种截然相悖的情感,却都能激起他的浪漫主义情怀。 此刻,周嵩却并没有心思欣赏,他小心地把车停进了停车场,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然后从后备箱找出了周卫东所说的东西。 首先是现金,周嵩对现金其实都很陌生了,但是那里不只有华夏的纸币,还有一些面值不一,用橡皮筋捆成卷状的米刀,甚至还有一根小小的金条。 手机也有,但居然是一部古老的小板砖手机,盖子上大大的五个英文字母:nokia。周嵩很怀疑这个古董还能不能开机,就算能,他也不会,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在这些东西下面,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棕皮小册子,是一本护照。护照持有人的名字周嵩没听说过,但他觉得上面的照片看起来跟自己有几分相像,就是憔悴了一些。 周嵩没有时间再去清点这些东西,只是一股脑地全都塞进了口袋,抬头远远地就看到了港内停泊有好几艘高大的轮船。 假如袁月苓真的上了邮轮,那么是哪艘邮轮?偷偷溜上船去调查这种猫和老鼠的剧情是不可能有成功率的。 周嵩回到车上,和生气分了剩下的两块饼干,决定再试试用共生的感知效果收集一点线索。 没有车声,没有汽笛声,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更是什么都看不到,要不是全身上下那种挥之不去的逼仄压抑,周嵩几乎以为自己的判断完全错了。 他紧紧把生气抱在怀里,继续集中精神。 忽然,一段响亮的歌声冲进周嵩的耳膜,是一首女声的英文歌,但是马上变小了,又听不见了。 这声音显然不会来自周嵩身边,他调动自己所有的音乐细胞,回想着这段歌声的旋律。 letitgo,letitgo "tholditbaymore letitgo,letitgo turnawayandmthedoor 歌词简明,旋律优美,似乎在哪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周嵩下了车,带着生气,一边轻唱着这段旋律,一边走上了码头。 离周嵩最近的一条邮轮看起来庞大陈旧而且乏善可陈,就像一座漂在海上的和平饭店。 他的目光很快被另一条更新更纤巧的船吸引了,金色的线条和红色的水线将黑色的船舷装饰得轻盈灵动,纯白色的上层建筑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光,仿佛正在等待归家的旅人。 周嵩很快就发现了船舷上那耀眼的金色线条来历——那是在船尾的一个紫衣少女雕像,她用长长的金发卷住系揽柱,将自己拦腰悬于船尾之外,手里拿着一只画出金色线条的笔,在船尾写下了这艘船的名字。 disneywish 周嵩也终于回忆起,口中旋律的来历。 ——分割线—— 刑警队副队长庄明月告别周卫东时,太阳已经西沉了。 周卫东的滴水不漏早在她的意料之中,要是真的打算通过他来要他儿子归案,庄明月也不会把搭档留在车上,自己客客气气地一个人上来。 来这里是一种预警,为的就是提醒某些人扎好自家的篱笆。审周嵩本来属于例行公事,但是接下来他的反应过于激烈了,这让庄明月感到不安。她担心表面的凶案,背后会有一些她不该插手的事情,毕竟,总不能什么都查不是? “头儿,死者的生物学信息比对出来了,我刚才让小李去司法鉴定中心取了。”庄明月的搭档看到队长出来,开车迎了上来,打开副驾车门。 “不是?”庄明月坐上车,她的搭档启动了车子。 “嗯,死者不是失踪的南棒国留学生,现在身份还在查,但是没什么头绪。”搭档摇了摇头。 “那几个快递的收件地址调查得怎么样?” “写的收件人都是一问三不知,不知道是不是凶手故意误导视线的。”搭档叹了口气。 “杀了人还把器官用准备好的干冰和泡沫箱邮寄,不可能只是为了搅乱视线,我觉得更像某种仪式。甚至有为了发这些快递才杀这个人的可能性。” “疯了吧……”搭档喃喃自语。 “租现场那间公寓的租客有线索了吗?” “有线索了,是t大的一个女学生,两个月前从二房东那里租的,二组已经去学校了。” “现场的入户走访有新线索吗?” “那里很多二房东三房东,龙蛇混杂,现在很多户都不在家,也联系不上。”搭档解释着。 “所以凶手才会挑在那里动手啊。”庄明月思考着拿起了电话。 “小李,你先别去司法鉴定中心,回队里把对现场那栋楼的整体搜查令申请下来。” “明白。”电话里的答复很干脆。 “还有事么?”庄明月看出了搭档的欲言又止。 “那个学生,秦江尧,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扣他十五天可一点不冤。” “他女朋友上队里来闹了。” “怎么?家里人还应付不了?” “那姑娘大着肚子八九个月了。”搭档面露难色。 “回队里我跟她谈吧。”庄明月叹了口气,看向车窗外的晚霞,不再说话。 ——分割线—— “哪条船去南棒?那条新的迪土尼就去啊,不过再有十分钟就关闸了。” 面对周嵩的问题,邮轮码头游客中心的导游很是不耐烦,他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把这里当成长途客运站了。 ……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我这买票它可贵啊。”看着周嵩邋满眼血丝胡子拉碴,有些恶狠狠的样子,导游有点想按铃报警,然后他又想起来,这里并不是银行柜台。 …… “先生,不出港可以免签,我看下您的护照。”看到周嵩在桌子上排出的三叠百元大钞,导游换了一副恭敬的神情,现金可意味着油水啊。 …… “张森先生……”平心而论,导游觉得眼前的人和护照上的照片,不能说是判若两人吧……不过想到桌上的钞票这次可以揣一半到自己口袋,再抬头就觉得人和照片毫无二致了。 “您的狗狗真可爱,它有检疫证明吗?” …… “没有检疫证明的动物是不能上船。” …… “这个真不是钱的事,出事要坐牢的。” …… “放我这?可是……” …… “张哥你放心,兄弟准把生气照顾得好好的等你回来。”导游望着周嵩跑进游客中的背影,一边把一叠钞票收进口袋,一边伸脚把生气拦在了屋里。 7017k 第八十八章 少年嵩的奇幻漂流 周嵩双手扶着甲板上的护栏,胃里最后一点食物残渣混杂着胆汁被倾倒在大海里。 铺面而来的海风并没有让他好受一点,他的两腿分开站立,试图对抗海浪剧烈的起伏,亦是无济于事。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让我死了吧……”周嵩喃喃自语道。 活了二十年,第一次体会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肉体上的苦痛略微分散了精神上的焦灼,周嵩努力维持着一线找到袁月苓的希望。 希望……吗?这艘海上迪士尼乐园名唤“wish”,中文叫“盼望号”,想到这个名字,周嵩的嘴角便忍不住勾勒起一抹意味复杂的弧度。 那个一本正经又古灵精怪的姑娘,此时是在走动,站立还是躺卧? 我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周嵩在肚里暗暗骂自己。 魔都本来就有世界上最大的迪士尼乐园,“盼望号”更是充分利用了船只的纵向空间,每一层都是一个故事主题。从游乐设施到客舱布置、餐饮服务都是根据各个童话主题专门设计的,所有主题都会汇聚到前甲板,今晚将上演最精彩的海上嘉年华。 众所周知,在女性主义横行的今天,迪士尼王子救公主的传统艺能已然性别颠倒,而如今的周嵩却还是在一心一意拯救他的公主。登船后,除了被船上的华美和热闹所震撼,周嵩只感到深深的后悔——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以最爱袁月苓的男人自居这么久,却明知道她来自边远小城,明知道她缺钱节俭,居然一次都没有想到带她玩迪士尼。现在回忆起两人的美好,多数是在床上…… 这好像,不太对。 周嵩“啪”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重新抖擞精神,汇入船上由家庭和情侣聚集成的人流,继续地毯式的搜寻。 ——分割线—— 庄明月一个女人,家世没有,相貌平平,能够在36岁的年纪,就坐在魔都刑侦总队副队长的位置上,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可饶是她亲自出马,面对一个大着肚子的姑娘,哭天抹泪地赖在队里要说法,也不得不使出了浑身解数。最终,在向她承诺秦江尧只是暂时配合调查,不会有进一步刑事或行政处分后,才总算把这个姑奶奶礼送回家。 庄明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算喝点水,然后组织回来的各个探组开案情分析会。可是水还没烧开,电话就又响了。 “关队……我在队里……案子暂时没有很大进展,我正准备召集各组开个案情分析会……刘副市长的办公室?现在吗?……明白,马上到。” 由于魔都在华夏的特殊地位,魔都市公安局是一个厅级单位,下辖18个分局和28个直属机构。 正常来说,这里总是到下班时间后就归于寂静。 所以,眼前这个,这么晚了还灯火通明的市局办公楼,让庄明月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有些忐忑地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被开门的关队长引了进去,庄明月看到桌子后面是面色凝重的刘局长,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三个人。 刘局长看到庄明月进来,眉头舒展了一些。 “这是我们现在负责这个案子的庄明月,关队长的得力干将。”刘局长起身,向另外三个庄明月不认识的人介绍着她。 这三个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其貌不扬”气息的男人,年龄可以说是三十岁也可以说是五十岁,是那种走进人群就会立即消失的面相。 “这是国安的王勇斌同志。”刘局长向庄明月介绍道。 王勇斌和庄明月轻轻握了一下手,点了点头。 “我是国际刑警魔都联络处的联络专员,崔长勋。”第二个男人西装笔挺,皮鞋锃亮,五官端正,但因为眼睛小颧骨高而显得不太好看。 他这一开口,庄明月就听出来,这是个外国人。两个人友好地握了握手。 “庄队长你好,我是赵腾飞。”第三个男人长得十分年轻帅气,衣着却是老气横秋的全黑,只有圆领缺口处的一块白色十分显眼。他并没有与庄明月握手的意思,只微微一躬,便又将目光转回了刘局长的方向。 ——分割线—— 周嵩把这条船上的各个地方都转了个遍,除了发现到处都布置有充气救生物资外,没啥收获。这也不能算是毫无意义,至少证明了他们吸取了某条首航即沉没的巨轮的教训。 他放弃了漫无目的的搜寻,找到了自己的客舱,打算在这个相对安静的环境里,利用共生再窥探一下袁月苓身边的环境,看看能有什么新线索。 …… 轻佻的女声:“你就那么放心那女人自己去,要是咱们到了,她不和咱们汇合,跑了怎么办?” 稳重的女声:“如果她不选择我们,说明她不是那个正确的人,那就随她去吧。” 轻佻的女声:“那我的工又白出了?” 稳重的女声:“双倍的0还是一个0,双倍的绞刑也还是一个死,别计较了。” 轻佻的女声:“晦气,这破船上也是死气沉沉没啥好玩的。到公海了吧?我去赌场输点钱,转转运。” 稳重的女声:“明天就到釜山了,低调点,别惹事。” 轻佻的女声:“啰嗦。” 还是什么都看不到,而且在这之后,无论周嵩如何集中精神竖起耳朵,却再也听不到什么声响了。 那两人口中的另一个女人,会是袁月苓吗?如果是的话,算是好消息,可这明显说不通的。 现在,赌场是个重要的线索,一个出现在赌场又不在乎输钱的年轻女人,目标范围一下小了很多。 找到她,就有很大概率锁定袁月苓的位置,届时报警也是个好办法。 周嵩把自己收拾了一下,避免被人当作不体面的客人赶出去,检查了手头的钱,推门离开了房间。 海上的风浪平息了很多,周嵩想吐的欲望也因此而减轻了不少。 “祈祷真的有效了吗?感谢天主。”他嘟哝一声,随意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又双手合十朝虚空摇了两下:“赌场……赌场在哪来着……” 周嵩之前的调查并没有注意到赌场的存在,有可能是根据法律,只有在船只抵达公海时才会开放。他就近拦住一个服务员,向她打听赌场的位置。 “赌场?我们迪士尼的船上没有赌博设施的,您是不是记错了?”这个穿着宫廷侍女服饰的服务员闪着两只大眼睛,若有所思。 “不叫赌场也没关系,就是可以玩牌,玩博彩之类的地方,在哪?”周嵩可以理解迪士尼作为一个主要赚孩子钱的企业,在某些地方还是要脸的,但现在不是装白莲花的时候。 “这位客人,我不是在跟您玩文字游戏,我们的船上真的没有你说的场所,如果您真的想碰碰运气,可以试试抓娃娃机,抓到不想要的娃娃是可以兑换成代金券的。或者,您也可以明天到了冲绳,下船玩一玩小钢珠。”面对咄咄逼人的周嵩,服务员往后退了两步,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就快步离开了。 没有赌场?冲绳是哪?小钢珠?狗才玩那个! 周嵩的脑子好像炸开了锅。 随着前甲板上的嘉年华活动开启,船楼里变得冷清起来,周嵩拿了一份游轮手册,仔细地查看设施地图,希望能有所发现,希望自己只是运气不好,碰到的是个不熟悉情况的服务员。 冲绳……冲绳…… 等等。 冲冲冲冲绳? 那他娘的好像是……本子国? 周嵩急急冲到了前甲板,揪住一个正在维持秩序的水手。 “咱们是在往北走吗?”周嵩急切地问。 “现在的航向是东南。” “往南怎么到棒国?”周嵩红着眼睛追问。 “第一站冲绳,然后鹿儿岛,绕关门海峡过岩流岛,对马岛,最后到济州岛。你没买票吗?” “我买票说到南棒国的啊?” “直达棒国釜山的是海洋量子号,你是不是上错船了?” “这条船一天能到棒国吗?” “你做梦呢?”水手被周嵩的问题给气笑了,他指了指远处的一个蓝色巨人:“你找神灯许个愿,一秒钟就能到了。” 说完,水手没有再理睬周嵩,加入了嘉年华的人群。 神灯……要是真的可以许愿……我想…… 巨大的烟火在空中迸裂开来,喧闹的欢呼声将周嵩的回忆止步于美好之前。 袁月苓并不在这条船上,我他妈的上错船了。 盼望号并没有盼望,这是一条通往死亡的恐怖游轮。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嵩的内心出奇地平静。 至少比眼下的海面要跟平静一些。 周嵩还小的时候,周卫东就在家养金鱼了。小周嵩特别喜欢的那条金鱼,有一天生了不治的重病,他非常伤心,而当他真的蹲在鱼缸边上,等着那条金鱼死去的时候,便是如现在这般内心平静。 袁月苓死了以后,自己也会死吗? 如果自己活下来的话,也会像《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那样,带着她的骨灰,十几年如一日地祭奠她吧? 那部他俩一起观看的电影…… 骨灰估计是找不到了,但我可以经常给她献弥撒,嗯。 我会终身不娶吗?嗯,不知道。 周嵩离开人群,走去船尾,翻看手上的游轮手册,里面还有一页广告,介绍了本地区的其它航线。 海洋量子号也在其中,看起来庞大陈旧而且乏善可陈,就像一座漂在水上的和平饭店…… 这局面,还能找谁帮忙呢?周嵩拿出那个老旧的小砖头手机,有电,有信号,但是里面没有存着任何号码。 他顺手拨了袁月苓的手机,毫不意外的,无法接通。 然后是父亲的,关机。 自己并没有对警察隐瞒身份,隐瞒也没有用,他们应该已经找过父亲了,他关机也是在保护自己,这一点周嵩能理解。 最后,常年不记电话号码的周嵩,努力地从记忆的湖底捞起了一串110、119之外的数字——这是胖哥的电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换号。 “喂,哪位啊……” “是我……”听到电话里曾经熟悉,但现在却又感到陌生的声音,周嵩的眼前莫名浮现出郁盼望青着眼圈形容憔悴的样子。 他知道,胖哥已经不是那个在宿舍里嬉笑着听周嵩心事的胖哥了,周嵩也已经不是那个和胖哥在阳台上把酒言欢的周嵩了。 周嵩没能再憋出什么其它的词句,便又匆忙地挂掉了。 经过酒廊,周嵩随手拎了一瓶不知名的洋酒,仰头灌进了喉咙。 也许只有这种对肉体的辛辣炙烤,才能使他的灵魂得到一时安息。 旅游海图上,示意出两条航线,一条向东北一条向东南,渐行渐远。 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上面,将海面染成深蓝。 鲜红的粗断线也变得鲜活起来,像是将周嵩的胸膛撕裂开来的伤口,露出一个颤抖着,蠕动着的,仿佛是心脏的肉块。 再见吧,最爱的人。 半瓶酒下去开始麻木的周嵩,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小板砖手机,正在他的口袋里嗡嗡作响。 ——分割线—— “我很难想象会有这样的事情。”庄明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对于此类案件,部里一直是重点监控的,与国际刑警方面一直保持着情报互通。但是,出于社会稳定的考虑,并没有向公众透露。今天的案子,是咱们境内第一起,有确实证据指向与这个有组织连续犯罪有关的案件。 “所以今天,把国安的同志和崔联络员请来,就是为了尽快破案,切断这股境外势力的源头,不要让事态发展失去控制。” “可情杀并不少见,为什么此案会……”关队长还是有些疑虑。 “这起……案子并不是情杀那么简单,呃……属于我们最近掌握的……”崔长勋想要解释,但似乎是因为心急和中文不熟练,有些窘迫,满脸通红。 “??……”崔长勋向身边的赵腾飞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赵腾飞站起身来,接过话头:“本案的凶手将被害人杀害后,将部分器官割去,并通过快递寄出给死者的……女性朋友。这样做,不仅事前需要做充分的准备,事后还会增加暴露的机会。” “没错,如果只是杀人,这件案子估计要迟很多天才会发案,而且凶手在现场的空调等布置,表明他不想早早案发。”庄明月也补充道。 “因此,这个行为是非常典型的侮辱和挑衅,而且侮辱和挑衅的对象并非警方……”赵腾飞说到这里,顿了顿。 “如果是挑衅警方,快递会寄给警察机构,而不是那几个收到快递都未必报警的女人。”关队长说。 “那会是在挑衅谁呢?那几个他发给快递的女人……不对。难道是死者?杀也杀了剐也剐了,这算什么啊?”庄明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死者,所代表的群体。”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王勇斌给出了答案。 赵腾飞接着说道:“我认为,凶手要的不仅仅是死者死,或者尸体被破坏,而是让案发后,社会视点自动锁定在死者的社会关系上,在凶手归案之前,社会上会自发地动员力量,去挖掘死者生前的各种不堪,这无异于对死者进行死后的审判,是一种很有仪式感的设计。” 王勇斌身子往前倾了倾:“具我们掌握的情报,死者是t大今年的毕业生,平日里道德底线非常……灵活。被发给快递的几个女人,全都是与死者生前关系不清不楚,闹出过许多金钱与感情纠纷的人,其中还有一人,因为被死者拿隐私要挟而自杀,最后落下终生残疾。” “这几个女人初步调查,并无作案时间。”庄明月摇了摇头。 “没错,凶案现场有某种仪式性行为,并且指向嫌疑最大的人,然而这个或者这些人,都有没有作案的铁证,这就是最近半年多以来,在世界各地频发的系列凶案的主要特征。”赵腾飞对事态做出了总结:“另一个规律是,所有受害者均为……男性。” “还没有请教,赵先生您是?”庄明月本以为这个姓赵的是国际刑警的翻译,但是她现在开始意识到,此人并不简单。 刘局长介绍道:“赵先生是神父,由于各国近几个月来,类似案件频繁出现,受罗马教廷的委托……” 赵神父温和地打断了他:“我在此案中的一切行动,都是以热心市民的个人身份进行,不代表任何组织或机构。” 刘局长向他瞥去了一个略微不满的眼神:“……以非官方身份,协助我们的安全部门,对此类可能涉及宗教或斜教的事件进行调查。” 罗马教廷?庄明月一惊。 虽说梵国与华夏建交已有数年,但神职人员介入如此重大的公共事务还是闻所未闻。 庄明月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她看了一眼,连忙接了起来。在场的其他人看到她的样子,也都默契地不再出声。 ——分割线—— 一瓶酒已经见底了,可是周嵩没有尝出来是什么味道,也没看清是什么酒。 海风吹到脸上,凉意让周嵩感到十分清醒,酒果然是好东西。 他扶在船舷的护栏上,盯着被船上的灯火照亮的海面,重新集中精神思考。 既然袁月苓的船向北,自己的船向南,那么只需要从向南的船上下来,至少可以让自己和袁月苓拉开距离的速度减半,然后只要自己能以比她的船更快一点的速度向北,早晚能追上她。 这是小学生级别的相对运动问题,不过…… 护栏有点高,周嵩双手抓住栏杆顶,用力将上身拉起,右脚往上抬,整个身子向左倾,眼看就可以攀上去了。 忽然,放在左裤袋的小板砖电话震动着掉在了地上。 周嵩弯下腰,从地上捡起电话。 “嵩子,是你吗?”电话的那一头,胖哥的声音显得很焦急。 “我当是谁呢,胖哥好。”周嵩故意用轻描淡写地语气说道。 “你干嘛呢?何思蓉说你惹事跑路了?刚才警察联系我查你,你惹什么事了?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忙,跑路不解决问题的。” “谁跑路,我只是跟袁月苓出门走岔了路,我一时糊涂上错了船……不过没关系,我下船去追就好,不用麻烦你。” “什么船?船在哪?” “船在哪?船当然在海上,海在地球上,地球在太阳系,太阳系在猎户座悬臂……” “你是不是喝酒了?到底什么船啊?” “酒?对,就喝了一点点,是瓶好酒,我花了不少钱呢,叫什么名字来着?放心,我不吃独食,给你留一半……你说船?盼望号啊,可是你的小盼望只会带我驶向绝望,我得下船了,下次再聊……”周嵩好像想起了什么,扶着杆子又站了起来。 “等等!袁月苓到底怎么了?”胖哥声嘶力竭。 “她,她……”周嵩停下动作,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分割线—— 庄明月挂掉了电话,抬起头,迎来的是一圈男人关注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清了一下嗓子:“事发公寓楼的整体排查有情况了,在同楼层的另一间空置套房中,找到一具男尸。在冰柜里冰冻着,死亡时间和死因还需要等法医的报告。我的人告诉我,从长相上看,就是失踪的棒国留学生,李正义。” “他没有被,被,失去什么吗?”崔长勋听闻,显得有些紧张。 看到庄明月摇头后,刘局长又开口了:“那间房子的住户有没有找到?” “租户身份证是一个西北农村的老人,半年前租的,一次性交了3年房租。”庄明月回答。 “身份肯定是假的,但是蓄谋藏尸?半年前就死了?这太奇怪了。”关队长托着下巴想不通。 “看来,要查一查这个李正义了。”庄明月看向崔长勋,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好吧。”刘局长站起身来:“既然有了新的情况,大家就不要在这里闭门造车了。 “关队长,你和小庄抓紧组织现场勘查,尽快确定新死者的身份。” “明白。”关队长答道。 “如果死者真的是失踪的留学生,那么还需要崔联络官协调所需要的信息。” 崔长勋点了点头。 “我可不可以和庄队长他们一起,去现场看看?”就在刘局长作势准备散会时,赵神父请示道。 刘局长、关队长和王勇斌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点了点头:“那大家就出发吧,有需要联系我。辛苦了。” 众人离开后,局长办公室只剩下了刘局长和王勇斌二人。 “有话和我说?”刘局长看着王勇斌说道。 “嗯……”王勇斌沉吟了一下:“现在这个新的情况出来,我也是始料未及。基于这种情况,从情报安全的角度,我建议,请庄队长在这个案子中回避。” ——分割线—— 周嵩和胖哥的絮絮叨叨,被一个呆头呆脑的服务员打断了。他拿了一张照片,问周嵩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人——照片上的人比这个服务员更加呆头呆脑,毫无辨识度,鬼才认识。 打发走了捣乱的服务员,周嵩已经想不起来刚才和胖哥聊什么了,只记得他一再强调等一等,他有办法。他让我等什么来着? 周嵩背身靠在护栏上,努力地回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云层散去,月光皎洁。过道对面船舱的玻璃上,映出了一张脸。这张脸虽然看起来一团糟,但还是十分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对了,这不是刚才那个呆呆服务员要找的人吗…… 做个好事去告诉他吧…… 哎,兄台,你跟着我干嘛…… …… …… 一阵触电般的酥麻从周嵩的头顶窜到了脚底,冷汗浸透了周嵩的前心后背,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清晰了。 周嵩正想追上那个糊涂的服务员,看看能不能探探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远远就看见他已经找到了穿制服的警卫,并且向着自己的方向指指点点。 显然,他们找自己应该不是为了请客吃饭。周嵩慌忙转身,疾速往相反方向的船尾走去。 黑魆魆的海面看起来,好像一只张开大口的深渊巨兽。 他顺手拽了一个应急充气筏的箱子。 怎么说也是大学生,做事情不能全靠莽。 毕竟人生不是打魔兽,死了无法跑尸体。 不是我周嵩怕死,我若是死了,袁月苓一样活不了。 如今自己共享到袁月苓的游泳技能,浮着当然不成问题。 眼下尚可算是夏季,海水温度应该比冬天高不少,可是这大晚上的,却也难说得很。 在大海中游泳,失温会是致命的。 而且游泳是不可能追得上那什么量子力学号的,有个救生艇机会大些。 食物和淡水,这个瓶从厕所接点吧……不过罗盘或者指南针上哪搞? 刚赶到船尾,电话又响了,还是胖哥。周嵩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嵩子,我都安排好了,你再等一下,很快。”胖哥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 “哥,船上已经在搜捕我了,我周嵩烂泥一滩也就这样了,你不一样,这事不能把你也卷进来,这不公平。” “兄弟,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是兄弟啊。” “胖哥,你是个好人,但是我周嵩不配,我是个人渣,不配做你的兄弟。我背叛过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这事压在我心里很久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带着走。我,喜欢郁盼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又轻松地笑了起来:“我老婆这么优秀,哪个男人不喜欢啊?” “当初介绍你跟郁盼望认识,我就没多想,而且我也压根没觉得你们能成,顺水人情而已。” “哦。”胖哥说。 “后来你们相处顺利,我和袁月苓却一塌糊涂。每次听你提到你们两个的相处,我……嫉妒得很。” “哈哈,后悔了?”不知道是否是错觉,胖哥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戏虐。 “再后来,因为驱魔的事,我发现郁盼望居然不讨厌我,你信吗,她居然不讨厌我。我……” “岂止是不讨厌啊。”胖哥冷静地点评道。 “最后,就在袁月苓出走那次,我越界了……我知道我现在说’全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她’你还是会怪她,但事实就是,全是我的错。别担心,我们没发生什么,因为她叫我自重,拒绝背叛你…… “喂?胖哥你还在吗?电话断了吗?” “很有趣,她也是这么说的,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胖哥幽幽地说。 “她?” “大小姐什么都和我fess了。” “啊这,那你们现在……”周嵩有些结结巴巴。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啦。” “……呃。” “像她这样的女人,犯了错误有了愧疚心,只会对我更好。” “……”周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是你小子,”胖哥轻笑了一声:“你自己说,你对吗?” “错了。” “第九诫是什么?” “不可贪恋他人的妻子。” “朋友妻?” “不可欺。” “不客气?” “不可欺!” “那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弄吧。” 周嵩觉得胖哥说这话的口气好像仙人跳后的台词。 “你说,这我能不揍你吗?”胖哥接着说道。 “揍。” “不仅要揍,还要按在车棚里揍。” “……行。”想到自己和杜鹏飞在车棚干的那场架,周嵩有点想乐,此情此景却又乐不出来:“你还记得我和老杜那件事呢。” “少废话,你小子去把你老婆全须全尾的找回来,然后滚回来洗白白了等我揍!不许死!听懂没有!?”胖哥忽然雷霆般怒吼起来。 “我,尽力而为。”周嵩感动地说。 他把电话装回内兜,将手上的救生艇箱子丢进海里,然后爬上船尾的护栏,奋力一跃,扎入了海中。 ——分割线—— “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查这个案子?从案发到现在,都是我在负责。”庄明月破天荒地冲着关队长发了脾气。 “那几桩案情也很重大,也更需要女同志跟进啊。”关队长一脸无奈,但也只得好言安抚。 “关队你别跟我打官腔,到底是谁跟我过不去?捅刀子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庄明月同志,工作不要带着情绪,这就是我根据队里现在的工作情况所作的正常安排,绝对没有针对谁,更没有人捅刀子。”关队长继续苦口婆心,他可不敢把火烧到刘局长那里。 “明白了,是你关队也惹不起的人。好,我服从组织安排,那我今天可以下班了吗?” 关永峰看向没有人的方向:“呃,你手上掌握的线索和资料,跟大张交接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分割线—— 在海风中划救生筏,比周嵩想象的还要困难许多。他划桨累得满头大汗,却感觉不到筏子有在前进。 随着月亮再次隐入云层后面,漆黑的海面上,辨别方向也变得几不可能。 应该把那个装了水的酒瓶捞回来的。当然,即使捞回来了,也顶不了多久。 既然确定不了方向,划桨也是徒然。周嵩把划桨横放在自己身边,躺成了一个“太”字。 身下是轻微起伏的海面,温柔地拍打着救生筏,但是周嵩知道,海面下便是万丈的深渊。大海的脾气比女朋友更加反复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场风暴到来的时间,是否会在食物与水耗尽之后。 对死亡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周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为什么会将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 明明是个小人物,偏要逞英雄,还以为自己是的男主角吗? 摸出砖头手机,还有电,可显然已经没信号了。 祈祷吧,周嵩想。 他并不觉得祈祷能有什么用,但是不祈祷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周嵩摸出了随身携带的本笃驱魔十字架,捏在手心里,凝望着漆黑的夜空,张了张口。 他没能发出声音。 因为救生筏忽然剧烈地颠簸起来。 风暴要来了……吗? 周嵩想到了童年时看的一部旧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其实那部电影他没怎么看懂,只知道也是在这样的海洋孤舟中,少年派号称看到了天主。 可是周嵩没能看见天主,也没能看见头顶那团巨大的乌云——他什么都看不见。无论是天,是水,还是身下的孤舟,除了绝对的黑暗,什么也没有给他剩下。 这就是盲人的世界吗?地狱会不会就是这样子的? “主啊,救我。”周嵩听到自己的呜咽。 什么也没有发生。 “达味的子孙,可怜可怜我吧。” …… 一束明亮的光从远处射来,在无光的海面上打下一个光圈,随后光圈就罩住了周嵩和他的小筏子。 ……这么灵的吗? 周嵩大喜过望地顺着光射来的地方望去,那光束却已经偏转到了一旁。 远处漆黑的海天之间,一艘洁白的船在海雾之后时隐时现,转眼已近在眼前。 周嵩小时候读到过,如果人死在海上,将会有专门的一条船来送他们去往冥界。 这艘神出鬼没的幽灵船,在水手们的耳口相传中,被称为“海上死神”,甚至还以这艘船的船长之名发展出一个航海专用名词:davyjones"locker,意为葬身海底。 周嵩希望这最好不是那条船。 白船幽灵般轻轻靠近了周嵩的小筏子,船舷上方,一个纤细的黑影扔下一卷东西,周嵩定神一看,是一条软梯。 然后,他听到上方一个清丽的女声: “周嵩,你是真不怕死啊?” 7017k 第八十九章 海洋之心 周嵩轻轻转动眼前的阀门,全身便被头顶洒下的温暖水流包裹起来。 充满浴室的蒸腾水雾,也笼罩在作为浴室门的磨砂玻璃上面,随后水雾凝结,一颗一颗聚集成水珠,在玻璃表面蜿蜒滑行,留下一道道水流行经的痕迹。 周嵩伸手抹去那冷壁上的凝结,玻璃后面少女纤巧的身影由远及近,转了个身,背靠在那玻璃门上,大声地说: “已经追上量子号了,放心吧。” “哎?哎!你上哪去啊?”少女用尽全力挡住了浴室的门,没有被里面的猛兽冲出来。 “衣服都脱了,就洗洗吧,都馊了。” “换的衣服放这了,不太合身就凑合穿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还有,你别去招惹生气,它还在生气呢。” 声音远去,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玻璃的水雾后面。 一个肥皂泡飘过眼前,在灯光下五彩斑斓的,很是好看。 周嵩伸出手,带起了一点点气流,那泡泡好像害羞了一般,啪的一下,不见了。 ——分割线—— 一刻钟后,白色游艇的驾驶室内,周嵩对借衣服给自己的船长表示感谢之后,望着夜幕下那条仿佛近在咫尺的陈旧大船,问出了他真正关心的问题。 “船长,我真的没办法摸上去吗?” “那怎么可能?”也许是无法忽视周嵩眼中的“为什么不?”,船长也望向了远处的量子号,开口解释道: “游轮是有武装安保的,就算他们跟你说的绑匪没有某种默契,有人强行上船他们也有权开枪。况且,如果强行贴上去,伯努利效应下,咱们的船会一头撞在他们的侧面,量子号满载排水量17万吨,咱们的船70吨,谁粉身碎骨不是一目了然吗?” “不能逼他们停船吗?”周嵩严肃地问。 “你还打算跳个帮吗?玩游戏玩昏头了?那可是米国船,现在在公海,武力登船,你想开战是怎么的?”船长回头看着周嵩,眼神中刚刚见面时含蓄敬佩已经换成了没有掩饰的关爱智障。 “不过你也别着急,咱们的优势是速度,想跟住他们跑不了。明天入港之前,我们赶到前面去,姑爷联络了当地的人接应,他们入了港,就要接受港方管制,翻不起风浪。只要截住人,问题就解决了。” “姑爷?”周嵩只愣了半秒:“哦。” “周嵩,不要在那里分散船长的注意力了。”还想争辩些什么的时候,周嵩被身后少女的声音打断了。 “你直接跟赵叔叔说吧,完了下来吃点东西。”她把一个手机塞到了周嵩手里,然后转身下去了。 周嵩有点懵懵地把电话凑到了耳边:“喂?” “周嵩,我是赵腾飞。”电话里的声音不高,但是清晰干练。 “赵腾飞?” “赵神父。” “啊,赵神父赵神父!”周嵩握着手机微微前躬了两下。 …… “好了周嵩,你那边的情况我了解了。”电话里,听完周嵩叙述的情况,赵神父沉吟了片刻,才再次开口。 “首先,你自己,目前是被作为重大刑事案的知情人进行内部通缉,行事务必小心。然后袁月苓,她卷入的可能是远比绑架杀人更大的阴谋,她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也不得而知。请原谅我不能说的太多,倒不是我掌握有多少秘密,而是避免猜忌。这边已经因为猜忌而把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排除在外了。” “哦……哦……” “需要找警察的话,可以直接联络我。” “晓得了。” ——分割线—— 餐厅里,郁盼望靠在舷窗旁,盯着海浪上变幻的月影,不去看周嵩亲痛仇快的吃相。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少女仿佛是自言自语。 “如果之前不要互相折磨…… “如果能够互相多包容一些…… “如果能够在一开始就坦诚一些…… “如果……不是那么在乎她……” “侬今早哪能哎无嘎西都?”周嵩有些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郁盼望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说起来,大羊嬢嬢和那姓肖的大叔,他们后来也过得很好啊。”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鼾声,少女转回头来,发现少年已经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手里还捏着半片面包。 少女叹了口气,拿开了那半片面包,把少年扶进一个舒适的睡姿,拿出一条毯子盖住他全身。 她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弯下腰来,看着少年好看的睫毛在抖动。 几分钟后,她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少年的嘴角。 ——分割线—— 亚历山大港,杜鹏飞在自己公司戒备森严的库房里,围着一副灰黄色的棺椁来回踱步,看起来就像开罗动物园下午四点半的狼。 自从在汇南教堂的地下墓室里亲见了那个奇迹,他就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从各种渠道收买相关文物的事情上。 当然,最主要的渠道是,资助探险家。 虽然没能有什么正经的收获,但意外地通过转卖赚了不少。 不过,眼前的这个东西,还是给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一位穿着酒红色职业套装的美人推门进来,小麦色的皮肤,黑发黑眼,颇有埃及美人的风味。 她是杜鹏飞在这边的秘书,虽然他老爸希望他在这个岗位上任用更牢靠的人选,但杜鹏飞自信能驾驭任何女子,哪怕她是学考古的。 “老板,陈博士已经到了。”女秘书来到杜鹏飞跟前,声音毕恭毕敬。 “快请。” …… “就这?”陈博士50岁上下,穿着朴素简单,一进门没有理睬杜鹏飞,顾自围着库房中间的灰黄色棺椁边走边看,口中念念有词。 “对,西撒哈拉到手的,为这个我雇的人还死了好几个,说是有人来抢。”杜鹏飞有些恨恨地说:“而且我用超声波探察过,里面是空的。” “这东西按说不值钱。”陈博士把目光从棺椁上移开,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经手的第一件东西了,行情我清楚。可偏偏这个,有人愿意出高价。拍卖会上我就随缘填了一串零,然后就被人一口价摘牌了——我想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玄机。” “为什么找我?本地应该有很多研究更深入的机构吧。”陈博士不紧不慢地说。 “他们都只会千篇一律地说一大堆数据,最终结论都只有一个:‘不值钱,能卖早卖。’实话说,我信不过他们。如果真有什么玄机,他们完全有可能都被收买了。” “离交割货物还有多久?”陈博士问。 “你别管那个,这个东西的底查不清,我不会让它落到别人手里。”杜鹏飞挥舞着手臂。 女秘书端来两杯咖啡,但是陈博士谢绝了。 听到杜鹏飞的言论,她踌躇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说道: “这个棺椁虽然鉴定出来的年代非常久远,但西撒哈拉地区并没有那个年代的任何相关考古证据,加上它的来历本来就是那些盗贼的一面之词,就算里面真的有什么,学界也会直接判定为伪史,很难取得什么价值。而且,拍卖交割故意违约,会导致公司和您本人的信誉蒙受不可估量的损失,我认为,只是有人出高价拍得,就令您做出失当的决策,是很不值得的。” 听完秘书的陈述,杜鹏飞有些讶异地楞了一下,然后又换上了笑容:“瑟琳娜,我的秘书瑟琳娜小姐看起来没有经过合适的训练,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场合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过,陈博士你真的应该尝一尝她煮的咖啡,非常香。”随后便端起了咖啡杯。 陈博士走了,但是并没有打消杜鹏飞的疑虑,棺椁上无法识别的神秘文字令他难以释怀。 也许这些东西真的如陈博士所说,是某种封印的符咒,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自己在盯着看的时候,开始头晕目眩…… 剧烈的眩晕让杜鹏飞失去了平衡,他跌倒在地,努力地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门被推开,高跟鞋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 得救了…… 在杜鹏飞来得及庆幸之前,他又听到了大量凌乱的脚步声。 很多人涌入了这间屋子,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来帮助自己。 杜鹏飞努力地翻了个身,眼前只有模糊的一片人影。 他们似乎围着那个棺椁在做些什么,用一些设备把它吊了起来,装在了旁边的货车上。 终于,人影中的一个注意到了杜鹏飞,高跟鞋走了过来。 高跟鞋的尖端踢进了他的小腹,但很奇怪的,感觉不到痛。 “提醒你一下,”是瑟琳娜的声音,但又跟平常完全不一样:“如果你打算开除我的话,我的名字不是瑟琳娜。最后一个忠告,咖啡好喝,也不能贪杯呢。” ——分割线—— 轻佻的女声:你注意到那艘小白船了么? 沉稳的女声:哪家少爷的游艇吧,怎么了? 轻佻的女声:你不觉得它在跟着咱们吗? 沉稳的女声:到了这边你倒是谨慎起来了,我安排人查查它。 “前方的中国籍船只,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扩音器粗粝的声响把周嵩从睡梦中惊醒。 他匆匆起来,赶到了驾驶室。 船长和郁盼望都在这里。 海上晨光初现,可以看见不远处有四艘船围拢过来。 “是南棒海警,”船长解释道:“他们是来找麻烦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这档子事。” “那怎么办?”周嵩焦急地问。 “直接闯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郁盼望命令道。 扩音器又用棒文和英文重复着同样的内容,为首的海警船已经向游艇靠近,可以看到船上的人端起的枪。 看到船长面露难色,周嵩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下船,反正离靠岸不远了,我游也得游过去。” “你又来?10多海里呢,疯了?根本游不到的。”郁盼望拉住了他。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你们停下来接受检查,我趁机潜水跟上量子号,就这么办,拖久了更完蛋!” “我也去。”郁盼望再次拦住了周嵩。 “我可以靠共生呼吸和共享体力,你有什么?你只能拖我后腿!” “?!” “大小姐就好好开你的茶会party,少管些没用的。”周嵩把郁盼望扒拉到了一边,走出驾驶室。 “你什么态度啊?” “等一下,”船长追了出来:“你穿我的潜水服吧,船上还有一个浮潜用的水下推进器,你带上可以节省体力。氧气瓶只能带一个,肯定不够,只能靠你自己合理分配了。”这个男人倒是直接且务实。 周嵩把潜水服穿在了常服的外面,贴身装上了剩余的现金,学习了一下水下推进器的使用。 船长离开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个装在密封塑料袋里的手机,一条坠着星型水晶的项链。 “小姐说让你带上。”船长干巴巴地说道。 周嵩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伤害了郁盼望,不过如果这能让她就此放弃涉险,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周嵩接过项链系在颈间,将手机装在贴身的衣兜里。 他在船底的逃生舱门前告别了船长,转身投入汹涌的波涛。 新书《同学你好,我是你未来的老公》已发布 欢迎关注。 请收藏,追读,推荐票。 谢谢。 每日15:00更新。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新书《同学你好,我是你未来的老公》已发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大小姐,你是我未来的老婆》已发布 欢迎关注。 请收藏,追读,推荐票,月票。 谢谢。 每日15:00更新。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新书《大小姐,你是我未来的老婆》已发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别再找我了 在水面的南棒国水警的注意力被郁盼望的船吸引,周嵩凭着水下推进器的速度和共生的潜泳能力,迅速地穿过了封锁,循着量子号的航迹跟随前进。 两个小时后,东方微白,海岸线也已经遥遥在望。可这时,推进器的电力也已经开始报警了。 “一起走了这么远,很过意不去,但也只能以后再还了。”周嵩这样想着,放弃了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第九十章 别再找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我将无我(终) 周嵩意外地接到了袁月苓通过共生传来的通讯。 她的确不是自行出走,而是遭到了绑架,希望周嵩能提供帮助。 给周嵩留字条的女人的身份,袁月苓也一无所知。 在询问炸鸡店老板娘无果后,周嵩放弃了这一线索。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周嵩以炸鸡店作为据点,与袁月苓保持联络。 双方断断续续地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第九十一章 我将无我(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潜入作战 尽管失去了共生联络,但周嵩相信袁月苓还活着,他之前一段时间的工作成果也还在,现在还不是放弃希望的时候。 周嵩循着地图上做的标记,向着地图上的那块空白找了过去。这一路走去,现代化都市的广厦高楼逐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看不懂的歪扭街道,和已经没有了霓虹灯火的酒吧餐馆夜总会,仿佛走进了去往上个世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第九十二章 潜入作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信仰是一颗子弹 “你怎么找到这的?”袁月苓一边拉着周嵩离开刚才的房间,一边压低声音问道,声音里满是难以抑制的焦躁。 显然,这不是被魔王绑架的公主迎接前来营救她的王子的态度。 不过,周嵩这会儿没空计较态度。 “我就是找来了啊,运气好嘛。走这边,没什么人,咱们都穿着他们的衣服,很容易混出去的。”周嵩指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第九十三章 信仰是一颗子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歧路 女孩一看到周嵩就开始一边哭一边哭诉着什么,但周嵩开始并听不懂,只好让谢可馨过来用英语询问。 好一会儿之后,周嵩才认出女孩是之前自己呆过的炸鸡店家的女儿琳琳。一番交流后,周嵩和谢可馨才真正弄清身边发生了什么。 这里既不是周嵩以为的梦境也不是谢可馨认为的黄泉坂比良,这里是依然是那个实实在在的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第九十四章 歧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秉烛夜行 在周嵩告别了魔鬼的时候,袁月苓正坐在高塔顶端的神庙里,好像在端详着手中的一粒红色珠子。 这珠子只有半公分直径,晶莹剔透,饱满圆润,却又圆不甚规整,似是浑然天成之物。 袁月苓的目光定在珠子上,思绪却回到了那个明明刚过去不久,但又觉得已经非常遥远的下午,那个让自己和过往彻底告别的下午。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第九十五章 秉烛夜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尾声+完结感言 首先,断更了一年多的书是没资格写什么完结感言的。 主要还是想跟一直以来支持和喜爱《共享血条》的朋友们道个歉,由于作者在能力和责任心上的缺失,导致本该在21年底完结的《共享血条》结局难产,一直拖延到了今天。 红豆泥,私密马赛! 直到今天,看似是一口气更完了,但是质量吧,不能说差强人意,也可说是惨不忍睹——辜负大家的期待了! 这些内容,断断续续地写了一整年,只是没有发出来,最近又熬了两个通宵,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工作做得好不好,那一定是不好的,但勉勉强强是做完了。 前面的内容设置为收费章节,主要还是想看看,还会有多少人来看这个结局……尾声的话,就发免费章节了。 (编辑:结果第九十五章《秉烛夜行》又被屏蔽了,我也是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搞这个事情,研究到底哪里犯规了,就发在群共享里,想看的加群吧) 坚持将《共享血条》完本,主要是为了给读者们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这本书一个交代。 但是,原本确实可以做得更好一点……更好亿点的,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遗憾。 厚着脸皮,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的新书《大小姐,你是我未来的老婆》,现已上架,目前已经40多万字。 在《大小姐》中,希望我能以更成熟的写作经验,出产更高的更新质量,能有更好的收尾方式——以及时的、高质量的完本来弥补这份遗憾。 由于两本书共享同一个宇宙世界观,未来也不排除《共享血条》中的部分人物会在《大小姐》中被提到,或继续以彩蛋、客串形式登场的可能性,敬请期待。 临表涕零,不知所言,那么,就请欣赏本书的尾声吧↓↓↓ ——分割线—— “我叫周嵩,从华夏偷渡来的,来这的目的是找人。我不是不想求助警察,但我知道警察帮不了我,这件事眼下只能靠我自己。我现在已经来到无我隐修会的基地门口了,位置已经上传了。我不是第一次来,但这次不知道下面会遇到什么。所以,我会在我的行动间隙录音,记录我的经历,这样如果我最后出不来,或者遇到什么情况,也能留下一份证据。我有一支手枪,但只有一发子弹,其它的子弹刚才开锁用掉了。我不打算开枪,但这支枪用来吓唬人也许还不错。” “这里和我之前来时变化很大,上次她们有很多人,这次只有一些病人和一个保安。我又遇到上次掐袁月苓脖子的大个子了,她居然是个女人。她的精神有问题,这里的病人全都是精神有问题的女人。 “保安大叔是大个子女人的父亲,也是这里唯一的男人。大叔姓朴,曾经是教师,懂华文。隐修会在这个地方为受迫害而致病、致残的女性提供免费的医疗和救助,许多求助无门的人会聚集在这里。 “大叔的女儿因为长相粗壮高大,站在女人中间被当作男人排挤,站在男人中间又被当成女人歧视,久而久之精神就失常了,算是这里资格最老的病号。听保安大叔说,这里原本进出的人员,今天有重要事务,全体前往基地深处集合了。但是,去了基地深处的哪里,重要事务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很奇怪,他们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地震,也很久没有离开过基地。大叔也很诧异,隐修会为什么向他们隐瞒了地震的事情,但还是决定听从我的建议,离开地下基地,以免被余震波及。” “这里有人在研究一些奇怪的东西,创世的传说,远古的……神明?悠久的契约,衔尾蛇的印记,伊甸园的苹果。我看不太懂,现在也没时间,拍了几张照片,也许有用。” “我发现了这里的监控室,发现了那天的录像,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是现在和你共生的是谁呢?我还得继续寻找。” “地下为什么会有一个如此宽广的空间?为什么我觉得这座塔似曾相识?这蛇是哪里来的?我觉得塔顶有我想要的所有答案,我得上去看看。” …… “尊敬的隐修会同袍们!亲爱的姐妹们! 我这次讲话的主题,是关于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以及——呲、呲——”袁月苓按下了停止播放键。 病房里,只能听到仪器发出的嘀嘀声。 女孩的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条白色的灯芯绒长裤,白色的运动鞋和白色的短袜——她记得,这是“他”最喜爱的打扮。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又是一个未眠夜。 女孩给病床上的人又掖了掖被角,俯身亲吻了他的脸颊和嘴唇,起身来到窗前,双手伸进后脑勺,舒展了一下筋骨和背后乌黑的长发。 又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女孩拎着一些东西走了进来。 “又没睡啊?小洁今天买了生煎哦,还热乎着呢。周嵩怎么样?还是没醒?” 袁月苓回身向唐小洁点了点头,既代表又没睡,也代表还没醒。 周嵩身上的枪伤很重,医生说他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 但奇迹显然不止一个。 自从在死亡中惊醒,又被医护部队救出来之后,袁月苓就很少能睡着,就像那次死去时,已经把一辈子的觉都睡完了一样。 应死而未死的人也不止她自己,她明明记得,看到自己脚边,唐小洁被砍掉的人头时的惊惧;她也明明记得,感到自己怀中周嵩的身体逐渐冰冷时的绝望。 可是,现在唐小洁像没事人一样,每天和自己倒班陪护周嵩的生活,已经过了有一年。 自己已经大四,如果暂时不去实习的话,倒是没什么太多课,唐小洁是学妹,有时学校里走不开,也只得雇护工来帮忙——尽管如此,唐小洁还是坚持,能亲力亲为,就亲力亲为。 这家医院,这间病房,已经成为两位少女的第二个“别墅”,如果这是梦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 录音文件是赵神父给的,是从周嵩的手机中恢复的数据,袁月苓每到夜深人静时,就会拿出来听。 最初,她是希望能从中找出能解释现状的线索,然而却一无所获。 现在时间久了,又觉得无所谓了,听录音变成了一种纯粹的习惯。 “天气网讯11月下旬以来,冷空气活跃,全国大部分地区气温偏低,低温带来不便的同时,也带来了寒冷专属的冬季美景——雾凇。” “为什么魔都就没有雾凇呢?小洁也想看雾凇。” “咱们还是先看好周嵩吧,电视小点声,会吵到他的。”袁月苓放下早餐,拿起了遥控器。 唐小洁很喜欢看电视,这是袁月苓此前从未发现的。 她原以为,这种富家小姐只欣赏说走就走的风景,现在看来,还是因为没有遇到让她牵挂的故乡。 “据米联社、璐透社12月22日报道,中美洲国家洪都拉斯宣布,由于近期针对黑帮的暴力犯罪事件不断发生,将从当地时间12月23日起在该国部分地区施行紧急状态令,以维持社会秩序。洪都拉斯政府已在犯罪集团所控制的地区动员了数千名警察。” “什么叫针对黑帮的暴力犯罪事件?蝙蝠侠吗?”唐小洁打开了开关,病房里的彩灯亮了起来。 “别提蝙蝠,我有阴影。先关了吧,圣诞树这里没接好。”袁月苓伸手把树顶上的星星摘了下来。 “12月24日,第九届全国大众冰雪季帝都分会场暨第九届帝都市民快乐冰雪季正式启动。本届冰雪季系列活动已于今年11月陆续展开,将持续至明年4月。” “月苓姐,小洁有一个问题。” “问。” “你是不是嫉妒郁盼望啊。” “她是我代母,我嫉妒她干嘛?” “那你今天晚上在教堂,还有昨天下午在这个病房,为什么都要专门当着盼望的面叫周嵩’狗子’啊?我可好久都没听你这么叫他了。” “瞎说,我不一直这么叫的吗?” “那好吧。我跟你说呀,沈天韵跟我说,她妈妈也这么喊他爸——她学得可像啦。” “沈天韵……又是谁啊?” “你见过的呀,是盼望的同学还是朋友?总喜欢穿绿色衣服,反正岁数跟盼望差不多大。” “我……见过吗?” “据南联社3月27日报道,南棒国央行26日公布的数据显示,在担忧经济衰退的背景下,南棒国出口和企业投资均显现疲软,南棒国今年经济增速预期放缓。” “月苓姐,小洁有个事哈。” “什么事,用得着这样?” “快到清明了,何思蓉和学霸想去看看谢可馨,我想问问你去不去。” “她们让你问我的?” 谢可馨,作为南棒国那个极端kb主义组织被破获后,唯一活着落网的高级成员,在南棒法庭上直接承认了包括数十项谋杀、恐吓、敲诈等严重罪名的指控,随后在次年春天被处决——要知道,南棒国在之前的几十年里,已经有相当长的时期,没有实际执行过死刑了。 没有任何国家要求引渡,整个司法流程快得惊人。 她的家人拒绝出面处理有关她的任何身前身后事,她的骨灰还是赵神父走特殊的外交渠道给领回来的,后由学校捏着鼻子安葬——除了这几个旧同学,恐怕不会再有半个人想去给她扫墓的。 “那周嵩这里……” “半天时间,没事的,有我的护工呢。” “近年来,随着绿色文明祭扫观念深入人心和移动互联网的快速发展,许多新祭扫方式悄然涌现。今年清明假期,人们祭拜祖先——” 周嵩抓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关掉了有些吵人的电视机,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就像被梦魇困住一样——他能醒来,能知道自己在哪,能感受到周围有人走来走去,能发觉今天扎点滴的护士是新来的,能知道袁月苓每天都有吻他,能听自己说话的声音,能听到电视广播里的冬去春来,但就是睁不开眼睛,就是动不了身体,就是发不出声音。 时间久了,就适应了这种在梦中醒来,又在梦中睡去的生活。 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感受到阳光洒在脸上的温度,反而需要花一点时间来调整。 但他很快发现病房里多了一样不熟悉的东西,和一种有些熟悉的气息。 不熟悉的东西是放在床边椅子上的一个小盒子,熟悉的气息是淡淡的硫磺味。 打开盒面,里面赫然是一把手枪。 左轮枪,尺寸很大,枪身雕有精美的蛇麟图案,唯一不协调的地方是,它是粉红色的。 枪底下压着一封信,信纸闻起来就像是硫磺所熏过的味道。 “周师傅你好。你的朋友们今天都去看我了,我就想,我是不是应该来看看你。没有跟你见面是因为不想听你问问题。给你带了个礼物,你弄坏的,我修好的,不用谢。以后我用不到它了,我觉得你会用得到,毕竟你这个人,除了嘴硬枪硬也没别的本事,这以后怎么替我照顾主人呢?不要拿给外人看,也不要对着自己用,你的命很贵的。 约定的事情,必须要做。既然你暂时不便出行,我们就尽地主之谊先来打扫一下,希望你们来的时候能玩得开心。主人为什么宁愿散尽仅剩的神力,也要执意以一拖二让你们两个活下来,我当时一点都不明白。但我们最近过得很充实,主人的想法我也明白了一些,按照这个效率,我觉得很快就能完全明白了。反正就像你说的,人的一生,对我不过一瞬。主人选择这一瞬和你们在一起,我相信你不会再让主人伤心失望。 ——来自无底深渊” 周嵩皱了皱眉头,折起信纸,把枪收到抽屉里,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暖风拂面,吹散旧日阴霾,带来花香笑语。 遥望春光,久别的爱人们,正好迎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