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皇后之女人不坏》 1、第一卷:宝亲王府 睁开眼睛的时侯,吴那拉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谁说的?沃尔沃全球安全系数最高。他妈的,被骗了。 就在吴那拉思考的瞬间,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被倒吊了起来,紧接着有人用巴掌拍上了她的身体,确切来说是她的屁股。吴那拉很不满,她已经很流氓了,这是谁啊?一上来就摸屁股,居然敢比她还流氓。 张开口试图发出反抗的声音,但后一秒钟却难以置信的发现,她原本有些沙哑的女声竟化作了一声婴儿稚嫩的啼哭。 “哭了,哭了!” “好了好了!小格格终于哭出来!” 一片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莫名其妙的对话声,在吴那拉的耳边徘徊,让她的思绪变得更加纷乱。绵软无力的四肢,模糊的视线(据说婴儿是看不清楚东西的),以及那出自自己口中,不和谐的婴儿啼哭之声,仿佛预示着什么。隐约的,吴那拉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哦泥煤,她穿越了! 重生为乌拉那拉·松格里雅,年轻的镶黄旗佐领那布尔的嫡女。出生时正值康熙五十七年,在这九龙夺嫡最纷乱的岁月里,一个普通正四品官员女儿的出生,如同一枚投入大海的小石子,无声无息的淹没在了汹涌的暗潮之中。 那布尔的妻子名叫瓜尔佳·鹇姬,今年不过十六岁,嫁给那布尔两年的光景,这是她嫁到乌拉那拉家以后,生的第一胎。一个可爱的女儿,她和夫君的第一个孩子...... 上辈子,吴那拉的职业是清史研究员,年39岁未婚,典型的大龄剩女。有人说,这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不巧的,吴那拉正好就是那第三种人。 吴那拉的母亲叫李秀云,出身中医世家。文.革时上山下乡,在陕北遇到了吴那拉的父亲吴建国,一个被中央流放的师长。当时因为站错对而遭到流放的干部确实不少,大家对‘阶级敌人’的态度也很严肃。可尽管如此,李秀云还是力排众议的嫁给了当时落魄不已且又大了她十二岁的吴建国。直到后来春天的故事上位了,吴建国才又重新调回了首都,在仕途上腾飞了一把。 往好听了说,吴那拉也算是黄带子。吴建国后来一直升到了将军,吴家人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了起来。只是相比于一般的官二代,吴那拉简直低调得像个透明人一般。这一辈子从未曾有过什么高远的志向,也从没干成一件像样的大事。她无意从政,不会经商,甚至连坏都学不会,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到博士毕业。之后仗着家里有关系,在大学里做了个教授,又在故宫博物院挂了一个研究员,混吃等死一直到了39岁。 吴那拉有恐婚症,同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邻居,生孩子都已经能打酱油了,可只有吴那拉一直是单身贵族。但并不代表吴那拉没人要,她的男朋友可多着叻。毛爷爷说过,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搞对象,那都是耍流氓。按照毛爷爷的说法,吴那拉可以说是一名从来不以结婚为前提就乱搞对象的大龄女流氓。 为了这个结婚的事儿啊,家里人都急得跟什么似的。最近老妈又说了,要给她介绍一对象。跟吴家结亲,身家自然不能差了。吴那拉看了照片,那男的长得可真有创意,烂柿子摔地上搁俩枣儿估计也就这样了。吴那拉外貌协会极其严重,本不打算跟这样的‘对象’有一丝一毫的牵连,可实在耐不住老妈的唠叨神功,最后便决定去见一见了。 既然决定去见,就不能太失礼。对方已经长得很对不起祖国了,如果她再不拾掇拾掇,那他们这一对坐餐厅里,都能被人以威胁公共安全罪告到法庭上去。去见那个相亲对象的当天,吴那拉画了妆,还特地去做了个头发。坐上了自己新买下的沃尔沃,看着倒后镜里美美的小脸儿,吴那拉的心情还是十分雀跃的。可是谁也不曾想到,这一去,就彻底的改变了吴那拉的人生。 吴那拉虽说不是个较真的人,也确实没心没肺,但是要她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朝忽然穿回清朝,还变成了个婴儿,满目都是秃瓢猪尾巴男,个个胡子长得都能媲美圣诞老人了;白浆子涂脸、烈焰红唇的女妖精,个个都面无表情跟贞子似的。女人男人范儿,男人野人范儿,好可怕好可怕...... 吴那拉心里这个难过啊,恐惧啊,愤怒啊,种种复杂的情绪交错在一起,难以言说。 可吴那拉现下毕竟只是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也只能通过哭闹,来表现她对上帝的不满。唉,孩子,放弃吧,大清不在上帝的服务区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叫会来事儿的孩子有糖吃,吴那拉这种,就是典型的会来事儿。 吴那拉自生下来之后就经常无缘无故的闹脾气,每天都又哭又闹的,有经验的老人家说这种孩子不容易养得活,故而那布尔夫妇对吴那拉那叫一个溺爱,吴那拉每天身边就离不开人。可鹇姬身为一家主母不能光带孩子啊,遂只得命令十几个丫鬟婆子,一天十二个时辰的抱着吴那拉哄。 吴那拉的首席奶娘姓容,二十出头的样子,府里人都叫她容姑姑,吴那拉应该叫她容妈。大多数时侯,吴那拉都是由她来带的。吴那拉特喜欢她,因为容妈身上味道跟她在现代的老妈特别的像。容妈很有带孩子的经验,每天都把吴那拉小祖宗伺候得是舒舒服服的。 人都是这样,不管刚开始多么七个不平,八个不忿,最后也都得接受现实。这日子过得久了嘛,吴那拉也就慢慢习惯了,渐渐接受了自己忘了喝孟婆汤就重新投胎的事实,开始了她在清代的新生活。 鹇姬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她是家里的嫡长女,自幼得父母宠爱。丈夫那布尔也是个有上进心的男子,不贪恋美色。佐领府从没有像其他人家的宅子里那样,妻妾一群斗得热火朝天。而现在,她觉得,这种福气,也传给了她的女儿,松格里雅。 雅儿早产,刚出生那会子,老人们都说雅儿养不活。可鹇姬不信那个邪,依旧是精心的伺候着,结果雅儿就真的挺过来了。能吃能睡,长得是白白胖胖,还早开慧,一岁多就会说话了。讲起吉祥话来,那是一串接着一串,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那拉家的族亲们,一提到雅儿,无不是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句有福气。因为自从雅儿出生之后,鹇姬再怀孕生出来的孩子竟都是男孩儿,就连家里的小妾生的也都是男孩儿,再没有得一个女儿。那布尔更是官运平顺,万事如意,雅儿这就是典型的旺夫益子运啊。 2、长大了 春去秋来,斗转星移,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松格里雅十四岁了,这年也正巧赶上了三年一届的选秀。家里人请了嬷嬷过来教松格里雅规矩,这些嬷嬷都是从前在宫里伺候过,年满之后被放出来的,最懂这里头的弯弯绕。 松格里雅学规矩学得很快,很地道,嬷嬷们都夸奖着,鹇姬对自己的女儿很有信心。她的雅儿是一个有福气的人,长得又漂亮,性子又大方。况且,咱家里出身虽然不是满门显赫,但可也不低啊,没什么理由雅儿不能嫁个好人家的。 雍正十一年的初春,在乌拉那拉那布尔的家中,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尽管家中有一个待选的女儿,但大家似乎都不曾为这个有福气,且进退有度,每天都乐呵呵的女子担忧过。而这一切,对于主角吴那拉来说,似乎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吴那拉第一次听说自己的父亲叫那布尔的时侯确实喷了一回,姓乌拉那拉叫那布尔,出身镶黄旗还当着佐领,据吴那拉所知,整个大清有记载的也就只有一个了——清高宗继皇后的父亲。直到后来又知道了自己出生在康熙五十七年,吴那拉就彻底淡定了,她的确是未来乾隆皇帝的继皇后啊。 清高宗继皇后在雍正年间被赐给当时的储君宝亲王为侧福晋,其实按理来说,以乌拉那拉氏四品宅的出身,原本是没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的,封个格格也就差不多了。后世许多人都认为高宗继后跟孝敬宪皇后有亲属关系,在清史专家吴那拉看来,这种说法纯属搞笑。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就好像吴彦祖姓吴,她吴那拉也姓吴,难道吴彦祖就是她弟吗?显然不是。 孝敬宪皇后是费扬古的嫡女,正黄旗出身。高宗继后是镶黄旗,虽然两者都姓乌拉那拉,但都不是一个旗的,又谈何亲戚呢?更何况古代人同姓不婚,这两家人连姻亲关系都不可能会有。与正黄旗孝敬宪的生而高贵、满门显赫不同,孝继后的身份其实说不上高,父亲是一个正四品的小官员,在京城之中,掉下来一片瓦来都能砸到好几个。 说起来为什么乌拉那拉氏会被直接指给宝亲王做侧福晋呢?雍正爷倒底在想神马呢?这里头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了,一个女人,她姓高。没错啦,就是乾隆那只老色狼,一辈子最爱的女人,唯一的慧贤皇贵妃。 话说,时值雍正十一年,宝亲王弘历再度请旨雍正,抬府内包衣高氏为侧福晋,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就高氏之事向雍正请旨了。雍正十年的时侯,弘历就已经闹过一回了,雍正没有同意,事情不了了之。这次,雍正依旧不想理会弘历那茬儿,但弘历锲而不舍,两父子闹得是不大开心。 大臣对弘历的做法颇有微词,要知道,风流多情对于一个储君来说可不是什么优点啊。尽管这是一个微不足道小瑕疵,但雍正爷心眼小,所谓天家无小事嘛,再细微的瑕疵也必须严肃对待。雍正为了弘历的名声着想,就决定在这一届的秀女中为弘历挑选一个满洲大姓的侧福晋,一来是转移群众对弘历和高氏的关注和非议,二来是用这个女子来分高氏的宠。 这个满洲大姓的女子,出身既不能高得压制了嫡福晋富察氏,又不能低了让人看笑话。于是,出身上三旗,但父亲却只是一个小官的乌拉那拉氏就进入了雍正的视线,倒霉的雀屏中选了。要不然,就依着那布尔的官位,乌拉那拉氏是绝对不会被指给弘历的。就算指了,也应该是像珂里叶特氏那样,指为格格,而不会一上来就是侧福晋。 也许正因为如此吧,明明没有资格,却坐上了那个位置。就像给一个茶壶扣上了一个锅盖,这错位的开始,早已注定了错位的结局...... 乌拉那拉氏的一生就是一个呈满了杯具的茶几,为了给弘历遮羞,她成为了弘历后宫的一员。在她嫁给宝亲王的同时,高氏成为了侧福晋。自始至终,她一直都是个挡箭牌一般的存在。 在乾隆登基之初,乌拉那拉氏被封为娴妃。所谓娴,乃雅也。张衡在《上林赋》中有云:绝殊离俗,妖冶娴都。这个娴,意思是优雅脱俗。 从封号可见,乌拉那拉氏是个安静、优雅的女人。她明白自己在乾隆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在后宫的生活十分小心谨慎。不像有些艺术作品里面描写的那样,脾气耿直,喜欢忠言逆耳什么的。乌拉那拉氏一向淑慎贤明,夙娴礼教。秉承做人要低调的格言,战战兢兢的在弘历的后宫生活了十多年。 如果她一直是娴妃,或者娴贵妃,那么这个女人应该是会得善终的。可惜的是,慧贤和孝贤死得太早了。乾隆喜欢汉妃,喜欢包衣,整个后宫里就没见有几个满洲姑奶奶,作为乾隆后宫里唯二出身上三旗的女子,乌拉那拉氏在孝贤死后,无奈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于是,再一次的,虽然她没有资格,但是却坐上那个位置,那个皇后的位置。身份压不住场,又不得乾隆的宠爱,真是杯具中的杯具啊...... 乾隆十年,乌拉那拉晋娴贵妃,背后伴随的是魏氏的上位。年轻的魏氏因为其美好善良,被乾隆所看中。一届包衣宫女一上来就封了贵人不说,仅仅六个月之后,就无子无功的晋封了令嫔。 慧贤是乾隆十年四月间死的,而魏氏是乾隆十年五月忽然一夜之间以雷霆之势上位的,时间太过巧合。吴那拉分析,要说乾隆将魏氏当成了已故慧贤的替身,应该是说得过去的。可能乾隆也的确是觉得自己宠爱令嫔有些过了,恐怕面子上过不去,于是在晋封令嫔的同时也晋封了乌拉那拉氏为贵妃以示公平。 到了乾隆十三年,孝贤也去了,乾隆在太后和朝臣的百般进言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封了乌拉那拉氏作为皇贵妃统摄六宫。在晋封了乌拉那拉氏之后不过半年光景,乾隆就又迫不及待,无子无功的封了令嫔为令妃。之后乌拉那拉在孝贤的孝期过后,正式被封为了皇后,可是乾隆的宠爱却从来都不曾属于她。 也许曾经也有过一点点,在乾隆十六年的时侯,老色龙还是开始良心发现了。觉得自己对继皇后的态度实在不咋地,于是作了一首诗。什么‘旧剑’‘新琴’的,总之意思就是:其实乌拉那拉氏也没啥不好,只是孝贤太好了,世上像孝贤那么好的女人又能有几个呢?所以两厢这么一对比才显得继皇后太挫。 良心发现的老色龙开始临幸继皇后了,继皇后开始生孩子了。孩子是一个一个的生,也是一个一个的死。老色龙的良心可没多少,看到皇后日渐憔悴,也就再没有什么‘性’趣了。 说来也是奇怪,乾隆后宫之中,所有满妃生的孩子都活不长,活不好。像大阿哥、二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最厉害也就活二十多岁,简直都是见鬼了。而像什么魏氏啦、金氏啦,这些包衣生的孩子,却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到寿终正寝了。 金氏,也就是后来的淑嘉皇贵妃。她生的孩子,除了先天不足早夭的皇九子以外,可是全都活了。而且最奇怪的是,在她上位的十年中,也就是乾隆十年到乾隆二十年之间,圣眷正隆的令妃魏氏却一个孩子都没有生出来。而在金氏去世的仅仅一年之后,魏氏就生了皇七女,紧接着开始了她生育机器一般的人生。 满洲大姓女子生的孩子都是体弱,就包衣生的孩子健康。而且后宫宠妃全是包衣,死一个扶一个,死一个扶一个,从高氏到金氏,从金氏到魏氏。要说这都是巧合,吴那拉觉得,反正她是不相信,从概率学角度来说也不可能啊。 且不提魏氏那些人吧,总之乌拉那拉就这么战战兢兢的当皇后,生的孩子除了体弱就是早夭,身心饱受折磨一直活到了乾隆三十年南巡。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乌拉那拉氏终于在乾隆三十年,彻底的爆发了。 乾隆那趟南巡之旅中发生的风流韵事,现代人很多都知道,比如什么肩头刺小龙,乾隆到此一游之类的。其实说起来,也不过就是召鸡那点事儿,哪个男人没召过呢。可是乾隆毕竟是个皇帝啊,怎么说你也得给天下做表率。这一路上夜夜笙歌的,影响多不好。 乾隆狎妓,这个行为如同导火索,直接引发了乌拉那拉氏内在的脑抽情怀。他妈的你宠幸包衣就算了,那倒底也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但现在竟然连□□也要纳入后宫,你当你的后宫是神马啊?乾隆你身为一个皇帝倒底还要脸不?于是,愤怒,爆发,剪发,被废了。 乾隆不愿将皇后剪发的内中隐情公之于众,所以并没有朝议废后,可见乾隆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能公开的,皇后为何剪发是不能说出来的。甚至于日后,废后的存在都成为了乾隆心中的一根刺,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错误。 好面子的乾隆怎么能允许这样的存在呢?所以,在继皇后去世之后,有个大臣叫李玉鸣,奏议皇上按照皇后之礼安葬乌拉那拉氏,被乾隆贬到了伊利。乾隆四十三年,又有个大臣叫金从善奏议皇上,就皇后劝谏遭废的事情下罪己诏,被皇帝砍了头。 吴那拉一直觉得,一个可以让大臣在死了十多年之后仍然惦记着,肯为了她进言的皇后,定然是一个好皇后。甚至有大臣为了皇后一贬一死,可见乌拉那拉氏的确是一个集妇德妇容为一体的美好女性。只是生不逢时,乾隆喜欢的并不是名门淑女,他喜欢的包衣、名妓那样惯会表现‘善良美好’的女子。 鉴于此,鉴于那杯具的命运,吴那拉对乾隆是一丁点的好印象都没有。她不是没有想过要避开赐婚,可避开赐婚唯一的可能就是免选。她的父亲那布尔是佐领,所谓佐领,战时领兵官,平时则为行政官,掌管所属户口、田宅、兵籍、诉讼诸事。 按理来说,那布尔是可以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随便写些自己的女儿有隐疾什么的,奏请免选的。吴那拉也的确试过跟父亲沟通这事儿,但是被拒绝了。那布尔是一个正派的官员,而且这种事情一旦被查出来,可是欺君大罪啊,要满门抄斩的! 吴那拉免选不成,也曾经想过在选秀的时侯动手脚,可当朝雍正爷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啊。每回选秀的时侯,当吴那拉听说了又有多少多少名秀女,因着在选秀的时侯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个动作,而被冠以御前失仪的罪名直接杖毙之后,吴那拉也就对避开指婚的事情不抱期待了。 在选秀的时侯动手脚?像她这种正四品小官的女儿,简直就是白给的。四爷就是四爷,跟四爷玩儿这种心眼......想死还是直接跳楼吧,比较环保。 雍正十一年三月初一这一天,是吴那拉参加初选的日子。清晨十分,鹇姬已经为吴那拉打点好了一切。吴那拉只身一人,拜别了父母,坐上骡车,晃晃悠悠的朝着紫禁城方向而去。 3、选秀去咯 按照大清朝的惯例,参加选秀的女子需要按照其身份高低,进行排车。最前面是宫中后妃的亲戚,其次是以前被留了牌子要进行复选的女子,最后是本次新选送的秀女。以该女子所在旗和年龄为界,分为序列排成车队。车上挂着两盏灯,上面书写着“某旗某佐领某某人之女”的标识。 (八旗都是兵,熟悉的都知道。佐领官职是武官,正四品武官。在某佐领管辖中有许多旗人,各个时期数量也不太一样,雍正这会一个佐领大概能管一百三十号左右的旗人吧,当然还有这些旗人的家属。秀女参选的时侯需要将管辖本家的佐领之名写在名牌上。如果日后这名秀女出现问题,比如身体有隐疾、不洁却没有上报之类的,那么不仅仅是秀女的家人,统辖这个秀女户籍的佐领也会受到惩罚) 吴那拉是镶黄旗,属于上三旗(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今年镶黄旗参选的秀女也不算多,于是很快就排到了她。一直等到了日落时分,吴那拉方才听得骡车前进的声音,不敢随意掀开骡车的幕帘向外观瞧,免得落罪,只得在内心算计,估计这就要进入地安门了。骡车一路从地安门行至了神武门外,又听得宫门开启,木轴转动吱嘎吱嘎的声响。 “请列位待选秀女下车。” 有太监这么一吆喝,吴那拉就赶紧下了车。但见其他的秀女也都纷纷的走了出来,正前方有一行宫人,清一色穿着灰色的太监服。等待所有秀女集合排队完毕,便在太监的引导下,按顺序进入顺贞门。秀女们年龄都不大,大家站在一起,跟中学里集合做保健操似的。一张张青涩的脸,谁都不说话,皆是怯生生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整个场面显得安静而诡异。 吴那拉从来不喜欢搞特殊,党说了,我们依靠群众,我们要融入群众。遂效仿着其他女人的样子,跟随前头的太监就这么走着,低着头研究脚下的青石板路。这故宫对吴那拉来说,可比自己家的后院,想当初她当研究员那会,各宫各殿的大门还不是随便进。于是不过一会的功夫,吴那拉便认出了,他们这一行人是要去往静怡轩的。 说到选秀,这御花园、体元殿、静怡轩等处,都曾是阅选秀女的场所。后世里有人写小说啥的,一写到选秀,就经常提到储秀宫。其实这两者一点关系都没有,储秀宫位于西六宫,乃是后宫禁地,嫔妃们的居所。而且储秀宫地位斐然,非是出身高贵的宫妃还真住不起呢,更何况是用来选秀女了,没得用一个嫔妃的寝宫选秀女那么没溜儿的。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步入静怡轩之后,方才见到了烛火之光。隐隐听得有对话声传出,男人的声音,给人一种很冷酷的感觉。吴那拉心中一怵,孝敬宪皇后雍正九年就去了,太后乌雅氏更早,那么现在在静怡轩选秀女的人就只可能是雍正爷本人了。吴那拉按住自己紧张得直哆嗦的手,告诉自己,稳住,稳住。你看人家其他穿越小说里的女主角,都敢跟四爷谈恋爱。现在不过是要你见四爷一面罢了,你怕个什么。 再一打量周围的女孩,吴那拉发现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小姑娘基本都在发抖。 恐惧,这是人类的本能。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里,她们这些人就如同一只蝼蚁,上位者甚至不用动一动手指头,就能碾死的存在。再联想到每次选秀的时侯,都有相当数量的秀女因为在宫中行为不当而被杖毙...... 吴那拉缩紧菊花,唯恐自己哪点儿做得不到位,不像个‘古人’,而得罪了这位心思诡秘的帝王。 皇帝是很忙的,一般每天只阅看两个旗的秀女。很不巧的,第一天看的一般都是正黄旗和镶黄旗。根据参选秀女人数的多少进行搭配,通常是五六人一排,走到皇帝驾前,供皇帝选阅,有时也有三四人一排,甚至一人一排的。 如有被看中者,就留下她的名牌,这叫做留牌子;没有被选中的,就撂牌子。留牌子的秀女再定期复选,复选而未留者,也称为撂牌子。经复选再度被留牌子的秀女,有两种命运:一是赐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一是留于皇宫之中,随侍皇帝左右,成为后妃的候选人。 吴那拉这一期比较倒霉,正黄旗的待选秀女只有小猫两三只,而且都是身份地位极高的权臣之女,等着要指婚给宗亲做嫡福晋的,所以很快就留牌子了。之后就到了吴那拉所属的镶黄旗。 大家整齐列队,吴那拉这一排有三个人,她站在中间。秀女的牌子一般都挂在腰上,吴那拉打眼偷偷这么一瞧,左边这位叫巴牙拉氏,右边这位叫那穆都鲁氏。唉......都不是什么大姓啊,吴那拉心下4唬挥兴桓鑫诶抢希巴静业...... 雍正爷看秀女很有效率,速度那叫一个快,眼都不抬就撂牌子。一直到了吴那拉上场,镶黄旗这头都还没有一个留牌子的秀女。吴那拉低眉顺目的跟另外两个秀女一同走到雍正爷的面前跪下,规规矩矩的请安,雍正叫起之后,也没敢抬头。 雍正爷的目光在三人中扫荡了一番,最后落定在了吴那拉的身上。 “乌拉那拉家的?是嫡女还是庶女?” 毫无疑问,雍正爷这话是对吴那拉说的。 “回皇上。”吴那拉重新跪倒在地上回话。 “奴婢乃乌拉那拉·那布尔之嫡女。”吴那拉稳住声音。 那布尔?雍正爷记性可是不错,想了一下。哦,镶黄旗佐领吧,原来是他啊。 “站起身来。”雍正爷又发话了。 吴那拉乖乖的站起来,顶着雍正爷如炬的目光,鸭梨山大。 “抬起头来。”雍正爷再度下令。 吴那拉又听话的抬起头,做低眉顺目状,目光没敢看向雍正爷的脸,而是盯着雍正爷衣领子上的花纹。 吴那拉这皮相还是过关的,她的样貌其实非常大开大合。满人血统混杂,祖上是金人,又有鲜卑、匈奴等民族的遗留。吴那拉的母亲瓜尔佳一族,早年一直是生活在盛京的,故而血统更加纯正。吴那拉又肖似母亲,那是浓眉大眼高鼻梁,颇具满人特色。 “嗯,规矩不错。”雍正爷满意的点点头,眼神不会随便乱瞄,也没有什么娇柔造作的姿态,看起来是个明白的女子。 若是此刻吴那拉知晓,雍正下定决心将她指给弘历的理由就是,她没有抬眼看一看雍正,没有娇柔造作的拧一拧腰,那么她一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天可怜见,她只是单纯的害怕雍正罢了,换二一个皇帝,哪怕换康熙,她都肯定会鼓起勇气打量一番的。毕竟皇帝可不是天桥耍杂耍的,想什么时侯看什么时侯看。 雍正爷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弘历为高氏请封侧福晋,这本来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但雍正爷被人逼得脚跟脚,心里不舒服啊。按理说,高氏才华横溢,其父高斌也的确是个有能力的,平日很得用,他的女儿当侧福晋是绝对够资格的,可雍正爷就是不想同意。四爷是何等人物啊,岂会猜不透高斌的那点心思:企图用自己的女儿高氏来迷惑弘历,以求抬旗。 雍正爷看不起高斌的这种手段,想要抬旗,文官便做出政绩,武官便浴血沙场,派个女人出来设美人计算怎么回事呢!尽管高斌的意图是如此的明显,可偏偏就弘历看不出来。又或者,弘历其实看出来了,但他却并不在乎。不管弘历是哪一种,雍正爷对他办的这件事,都极其不满。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一脸甘之如饴,看着都闹心! “留了牌子吧。”雍正爷拍板下了结论,不若就把这个丫头指给弘历好了,也转移一下朝臣的注意力,不要总是盯着高氏和弘历的那点事儿,近来巡城御史上的折子都快能写话本了。 毕竟弘历身边的汉女和包衣太多了,如果不指个满洲侧福晋过去,就直接抬封高氏,宗亲会对弘历有所不满。 唉,自家的儿子就是那个驴性子,雍正爷能看的儿子不多,刚好就只得弘历一个。即便是弘历有什么事做得不好,他这个当皇阿玛的也得替他兜着。 吴那拉早就知道了结果,因此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留下牌子之后,就跟随同队的两名女子一同退场了。 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吴那拉是困得乱七八糟,一般这点她都睡觉了啊。直到镶黄旗所有秀女阅选完毕之后,大部队又从原路返回,乘上骡车。等到吴那拉再回到佐领府的时侯,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4、留牌子嫁人 吴那拉被留了牌子的事儿在佐领府引起了轰动。 “我就说咱们雅儿是个有福气的。”鹇姬很是高兴,毕竟留牌子是一件好事,证明上位者对自家闺女很看好。 “别高兴得太早了,这复选过了,才能安心。”那布尔言道。 “看来雅儿将来,可能真是个有大造化的啊。”作为父亲,女儿被宫里人留了牌子,他自然感到骄傲自豪,但是同时也有隐隐的担忧。 “只是,那宫里的水深得很,若是指给宗亲也便罢了,万一真的留在圣上身边伺候,也未必是件好事。” 鹇姬露出了费解的表情,作为一个后院女子,她对前朝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但是那布尔身为官员却明白,皇上身体不好了,没有几年千秋了,若是在这种时侯留在宫里,那么跟守活寡又有什么差别呢? “阿玛额娘请安心。”吴那拉上前安慰父母亲。 “依女儿看,圣上对女儿是没有那种意思在的。若是复选真能留了牌子,也肯定是指给阿哥或者宗亲,阿玛莫要担忧。”吴那拉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因此相当之淡定,雍正爷才看不上她呢! 那布尔闻言点点头,无奈的笑了笑。 “希望如此吧。” 很快,雍正爷又定下了复选的日子,在半年后,九月初一。这次吴那拉还是无惊无险,雀屏中选,被留下了牌子。 到了十月,指婚的圣旨就下来了,不出意料正是宝亲王弘历,不是格格,而是直接指为了侧福晋,年后成婚。 那布尔一家乐得嘴都歪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大馅饼就如此轻易的落到他们家头上了。宝亲王弘历,谁不知道宝亲王弘历是储君啊,不出意外那就是未来的皇帝!雅儿这一进门就是侧福晋,将来若宝亲王登基了,再不济也是一个妃位啊。一时间,前来道喜的访客都快将佐领府的门槛踏破了,人人都道吴那拉果真是有福气云云。 依照圣旨,雍正命礼部准备,正月初十大婚,借着点过年的喜庆。吴那拉一点都没有要成亲的自觉性,更没有神马待嫁女儿的娇怯心理。不就是嫁个人么,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呗。虽说自己将来是个废后的命运,但是吴那拉很单纯的想,如果她不像历史上的皇后那样劝谏帝王,谁还能把她拽下来吗。 反正,她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乌拉那拉了,身为清史专家,她甚至比乾隆后院的任何一个女人,甚至比乾隆他老子都更加了解乾隆(经过后代人孜孜不倦的研究,乾隆的那点破事早就被吃透了)。任你外头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只要她乖乖的,乾隆大概也不会发神经无缘无故的废后吧。 吴那拉甚至很阿q的安慰自己,当皇后那是天大的福气,这年头,可不是谁家姑娘都能拥有独立的卫浴的。故宫里头住着多舒服啊,起码冬天的时侯有地龙。她好好的伺候乾隆,让他老人家舒心满意,她也能荣华富贵,这买卖还是划算的。就算是到了现代,也没有这么高的卖身价。 正月初十,花轿临门,经过一套繁琐得几乎令吴那拉抓狂的礼节之后,吴那拉这就算成功嫁人了。在现代没找着对象,一直拖到三十九岁都没能结婚,没想到来了古代倒是十五岁就成功的把自己推销出去了,而且还是推销给了未来的皇帝。吴那拉劝慰自己,也许真像额娘说的那样吧,她会是一个有福气的...... 看外头天色,估摸着大概是酉时前后吧,吴那拉终于等到自己的丈夫来掀盖头。视线从一片火红中解放,迎着昏黄的烛光,吴那拉真正瞧清楚了弘历的模样,虽然她曾经看过乾隆的画像,可毕竟真人比画像要生动多了。 弘历长得白白净净,容长脸,大耳朵。眼睛不是很大,但线条挺长,眼睫毛也挺长,眼珠乌溜溜的。眉毛淡淡的、长长的、弯弯的,有点像女孩子,很秀气。鼻子挺周正,恰到好处,挑不出毛病。嘴唇的样子有点奇怪,薄薄的,嘴角微微向上挑,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蛮邪气的。 四目相对,弘历与吴那拉大眼瞪小眼,沉默了有一阵子。外头唱着合卺歌,酒也喝了,生饺子也吃了。待合卺之礼做完之后,婆子丫鬟方才退出了房门。弘历站起身来,将头上的繁重的帽子摘下来,解放了他那光亮的脑门和脑后一撮细长细长的猪尾巴小辫儿。 弘历他对这个新进门的侧福晋着实没有什么耐心,本来也不是他想娶的。只是皇阿玛说只有先迎娶了这个乌拉那拉氏,才好给婉容抬侧福晋,最后他也只能妥协了。 况且......弘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乌拉那拉氏。倒是浓眉大眼的,英气勃勃。但一副傻呆呆的样子,根本不是他那盘菜啊......咱们乾大爷喜欢的是那种细长妩媚的凤眼,最好带点小内双,比如高氏。 “天色也不早了,安置吧。”弘历一派大爷的作风,站在原地,稍稍张开双手,等待吴那拉为他宽衣,两人也好赶紧上床。 吴那拉婚前也是跟那些内务府派来教导她成婚的嬷嬷们学过规矩的,于是连忙站起身来,兢兢业业的伺候,为乾大爷宽衣。待得两人都脱得只剩下白色的里衣之后,双双躺平在了床上。 终于跟乾大爷睡在了一块,吴那拉说紧张嘛,其实也不太紧张。说不紧张嘛,还有点心跳的感觉,毕竟乾大爷好歹也算是美男一枚,还是那种吴那拉比较喜欢的俊秀型美男。 不过乾大爷似乎没有什么兴致,吴那拉这个懒人也不太主动,两个人最终是没滋没味、草草的做完了,看着喜帕上的点点落红,这新婚之夜的最后一道程序也终于完成了。 “王爷您歇着,奴婢去外间伺候着。” 吴那拉说完,乾大爷也没应声,闭著眼睛躺着,仿佛是睡着了一般。按规矩,这吴那拉身为侧福晋,办完事儿之后,是不能够跟乾大爷一张床睡到天亮的,必须得到外间去睡。等早上乾大爷睡醒之后,再进屋伺候乾大爷起床。 虽然乾大爷没应声,但吴那拉还是严格按照程序办事,悄悄从乾隆的脚底下爬下床。之后穿好了衣服,到了外间。直到躺倒在外间的软榻上,盖上了大棉被。吴那拉才开始捂着小妹妹,小声的呼天抢地。他奶奶的,技术好差呀!神马玩意儿啊这是?这他妈也叫阅女无数?坑爹呢啊! 此刻,吴那拉是真心的祈祷着,以后乾大爷可别再来她这房了,简直是受刑啊。 吴那拉强忍着疼,朦朦胧胧的睡着了,一直到容妈呼唤她起床。 “容妈,我再睡会儿。”吴那拉翻了个身,用被子捂着脑袋。 容嬷嬷满脸焦急,时侯到了,王爷该上朝了,格格也该去给嫡福晋请安了。 “侧福晋,我的好格格,不能再睡了。”容嬷嬷小声的提醒吴那拉。 “侧福晋难道忘记了?你昨天嫁人了。”容嬷嬷知道,吴那拉肯定忘了...... 吴那拉迷迷糊糊,听到这里,却忽然像是上了发条一般,脑子里叮的一声。但见她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一手抓着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对哦,我昨天嫁人了。”吴那拉这才想起来。 “我还当是在府里呢。”吴那拉打了个哈欠,下床穿衣洗漱。 “容妈,啥时侯了?” “没到寅时。”容嬷嬷答道,她叫得早,就害怕格格起不来。 “嗯,好,好。”吴那拉连着点头,容妈做得好。 “以后王爷要是歇在我这房,都这么早叫起就好。不过我想王爷他大约也不会来多的,平日我再补睡回来就好了。”吴那拉对容妈的感情比额娘还亲近,那是有什么说什么,容妈也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吴那拉的人。 “得,侧福晋你可别这么口无遮拦的了,叫人听到了,可算怎么回事儿啊。”容嬷嬷知道自家格格嫁得不情愿,在府邸备嫁的时侯,兴致就不是很高。 吴那拉拿出军训的精神头,以最快速度洗漱完毕,进屋叫乾大爷起床。娶侧福晋是没有三日婚假的,乾大爷今儿还得去上朝。 吴那拉打量着床上的乾大爷,呦,睡得真规矩耶。昨天她出门的时侯什么样,今儿进门时侯还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挺尸呢。 吴那拉伸出纤纤素手隔空对着乾大爷的脸呼扇了两下,就当甩了乾大爷两巴掌。哼哼,本来她就因为历史原因,对渣乾没有什么好印象,昨天又平白让她小妹妹疼了一晚上,吴那拉此时对乾隆可谓是新仇加旧恨。 吴那拉在屋内随意的一撇,忽然看到了旁边案上放着的,昨夜她帮乾隆脱下来的臭袜子。鸡贼兮兮的一笑,两只手指头拈着那臭袜子,吊到乾隆的脸部上方。 乾大爷,让奴婢伺候您起床罢。 乾大爷这厢正睡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梦境是乱糟糟的一片,他正走在大栅栏的街上,旁边有一家炸臭豆腐的,一阵令人恶心的味道传来,乾大爷赶紧逃跑。谁知道那臭豆腐摊像长在他身上一样,不管他怎么跑,一转脸儿却总能看见。乾大爷就这么跑啊跑啊,跑啊跑啊,跑...... “你在干什么?”乾大爷终于跑醒了,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一抹白色的物体从尚朦胧的视线中晃过,如果他的判断能力没出错的话,那应该是...... “你拿着爷的袜子晃什么呢?” “呃......”吴那拉手拿臭袜子,尴尬的定在了原地。 “奴婢正在......研究,这个袜子......的做工......真的挺好的。” 弘历闻言,一脸愕然的表情盯着吴那拉。心下是异常费解,自己这个新娶的侧福晋脑子是不是不好使啊?一大清早的坐他床边研究袜子的做工。 别怪乾大爷想象力不够丰富,他就算绞尽脑汁也绝对不会相信他的侧福晋拿着袜子是用来熏他的......毕竟,这是个以夫为天的世界,绝对没有女人会在清晨拿着臭袜子在夫君鼻子前边晃悠的。 “赶紧拿开,这味儿......你要觉得好,爷就把袜子送你了。你趁没人慢慢自个儿研究去吧。”弘历被打败了,这侧福晋的家里倒底得穷到什么地步?连双好袜子都没见过。 “奴婢谢王爷赏赐。”吴那拉面上笑呵呵,心底里咒骂。哼,还嫌有味儿,有味儿也是你自己的味儿。新婚依始,被夫君赏赐一双臭袜子的侧福晋,估计开天辟地到如今也就只得吴那拉一人耳。 随后吴那拉叫了婢女嬷嬷进来伺候。乾大爷穿戴完毕,洗面漱口之后,就出门上朝去也。而吴那拉晃晃悠悠,吃了早点,看了时间,也该准备去给嫡福晋富察氏请安敬茶了。 5、请安奉茶 弘历小后宫的莺莺燕燕今儿特地都起了个大早,她们都是昨夜一晚上没睡好的主儿,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这位新来的侧福晋是个什么人物?有没有威胁? 于是等吴那拉晃晃悠悠的到了富察氏居住的小院时,其他的姐妹们早就已经坐定位置了。吴那拉这一迈进门,立刻感觉对面金光乍现,唰唰唰唰,一道道如紫外线般的目光,晃得她头晕目眩。 “让各位姐姐们久等了,是妹妹的不是。”吴那拉说话文邹邹,这么一欠身,还真有点古代大家闺秀的味道。她还以为自己起得挺早呢,诸位姐妹们都太勤奋了,吴那拉为此感到分外不好意思。 “妹妹伺候爷起床出门,合该是晚到一些的,不必挂怀。”嫡福晋富察氏穆尔札兰,笑眯眯的发言了,只是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还真不如别笑了,让吴那拉是浑身一哆嗦。 “奴婢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吴那拉赶紧规规矩矩的给富察氏问安,待得一旁的侍女们端过一盏茶,吴那拉便接过茶托跪地道。 “请福晋喝茶。”吴那拉说了这么一声之后,便有嬷嬷抱着个红色的匣子,来在富察氏身边。打开来看,正是昨儿晚上垫在床上的那条白色的喜帕。 富察氏看过了一旁匣子里被血迹染红的喜帕,满意的点点头。接过了吴那拉奉上的茶,喝了一口。这一举动说明吴那拉的身子是干净的,作为当家主母,富察氏同意吴那拉进门了。若是喜帕上没有落红,富察氏就不能喝这口茶,吴那拉自然也要被退货。这就是古代森严的制度啊。 经过这道工序,吴那拉这才算是真正的进门了,正式成为了宝亲王的侧福晋。吴那拉这声奴婢的自称,是没有错的。在王府里,她虽然是侧福晋,但也是王爷和嫡福晋的奴才,在嫡福晋面前低一头。可以自称奴婢、婢妾或者妾身,反正都是一个意思,表示她的身份低于主子。但我、臣妾这样的自称是万万叫不得的。吴那拉总觉得妾身这两个字儿不太合适她,跟唱戏似的,叫着有点恶心。至于婢妾嘛,太拗口了。还是奴婢好点,起码顺溜。而对其他的身份比她低的格格,便可以自称一声姐姐托大,也可以直接自称我。 吴那拉站起身来,就见富察氏拉着她的手很是友善的说着。 “妹妹不必客气,来,坐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富察氏的凤眸在吴那拉身上来回的打量。 听这话,吴那拉就是再别扭也得压下去,坐在了富察氏左手边的位置上。而富察氏右手边的位置上,则是坐着一位样貌颇婉约的女子,气质那是清柔如水,就像画里的仙女一般。吴那拉认得她,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慧贤,乾隆一生最爱的女人。 吴那拉讷讷的低着头,也不讲话,时不时抬眼看一看四周围的女人,一脸的呆样。 “妹妹性子真是腼腆,来了这么久了,都不敢出声。”富察氏的样子十分慈祥和蔼。 “回福晋的话,奴婢性子愚钝,不知说什么才好......”吴那拉对福晋那个恭敬啊,她不想惹到这里的任何一位女人,主要是因为她们都不是好惹的。 坐在福晋一旁的高氏闻言用帕子掩着口笑了笑。 “这位新妹妹性子倒是好相处,姐姐看着心里喜欢得紧呢。”高婉容此刻虽然还没有被抬为侧福晋,但也是迟早的事儿了。她作为宝亲王的第一宠,即便只是一个格格,也当得这一声姐姐。 “姐姐这里有些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不要嫌弃才是。”高婉容身边的嬷嬷递来一个礼盒,那礼盒是紫檀木做的,十分精致。 吴那拉怯生生,看着高氏的眼睛。高氏的双眸中是柔和的,盈满了笑意,也看不出什么其他来。吴那拉接过盒子来,打开一看,是一对玉镯,羊脂白玉细腻得很。 “多谢姐姐赏赐,那......妹妹我便收下了。”照理来说,吴那拉是不大需要对高氏如此恭敬的,毕竟高氏只是个格格,纵有资历,但身份却低于她。可吴那拉心里头明白,就是得罪福晋,也千万不能得罪高氏。这个女人在乾大爷的心中,就是是非好坏的标准线啊。 富察氏一见这高婉容,竟然是有心对吴那拉示好,把各种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个弯儿。她本来打的主意是隔山观虎斗,且看这高氏和那拉氏如何两败俱伤的。高婉容煞费苦心想当侧福晋,可万岁爷却一直不许。在这种时侯,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身份高贵的乌拉那拉氏,就仿佛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高氏脸上。高婉容应当是不会退让的,要跟这个乌拉那拉氏拼个你死我活,这才合理啊。怎么竟然会与她的猜测相反呢? 殊不知,却原来是弘历在向雍正请旨,抬高氏为侧福晋之时,对雍正强迫中奖的塞给他一个女人心生不满。于是回来就对高氏稍微那么透露了两句不情愿的话语,被高氏猜中了前后因果。高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料想大概这那拉氏进府之后,万岁爷就会同意抬她做侧福晋。既然她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对谁产生什么不满了。 况且......高氏柔柔的看了富察氏一眼,富察氏想隔山观虎斗,当谁是傻子吗?好不容易这藩邸里进来一个跟富察氏一样出身镶黄旗又是老八姓的,岂能不好好利用。 富察氏反应也很快,她几乎立刻就想明白高氏的意思。是啊,而今整个府里只有她富察氏是镶黄旗,满洲上三旗,又是老八姓,如今突然冒出来另外一个。高氏这是想怂恿这个那拉氏,来对付她......这样一想,富察氏心下里嗤笑了一声。 富察氏从容的从脖子上退了一串红宝石项链下来,复又体贴的挂在了吴那拉的脖子上。那宝石圆润明亮,个个都有鸽子蛋那么大,打磨得分外光滑,一看就不是俗品。 “高妹妹出手如此大方,我这个做嫡福晋的又怎么好意思两手空空呢。这串珠子是回疆那边进贡来的珍品,配妹妹这容貌倒是刚刚好。” 富察氏这话说得没错,不管是高婉容还是富察穆尔札兰本身,长相都是乾隆喜爱的那种江南水乡风格的,戴这种鲜w的颜色,反倒是显得不搭调。乾隆这整个内院的女人,长得几乎都是一个类型。只有吴那拉,走的是狂野路线。什么火红啊、紫色啊、褐色啊这种大开大合的颜色,配吴那拉都是相得益彰的。 “那,就多谢福晋了,众位姐妹都是和善的人,这么客气。奴婢今儿也没准备什么礼物,真是太失礼了。回去一定好好挑选,明儿请安的时侯给福晋、高姐姐还有各位姐妹们送来。”吴那拉态度那叫一个谦恭。 “呵呵,妹妹可真会说话啊。”高婉容笑得甜美。 “这一家人的,哪儿用得着那么客气啊?妹妹的性子果真是纯真可爱,姐姐就喜欢你这样的,得空多来陪姐姐说说话可好?” 吴那拉听罢了,还没等回答,就见富察氏先开口了。 “高妹妹可使不得啊,你身子骨不好,爷常跟我说需要静养什么的,我也不懂那太医吊书袋子的话。不过那拉妹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是拉着你到处走,再见着了风,那就是她的罪过了。别说是爷,就是我,也不能放任了。”富察氏挑起了眉梢,一席话挑拨之意非常明显。 一方面说弘历对高婉容的宠爱非常人所及,连她这个嫡福晋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让吴那拉心生嫉妒;另一方面又暗示,高婉容经常身子不好,却也不知是真不好还是假不好,在她身边什么时侯就遭到陷害了也说不定。 “福晋姐姐这么说,真是折煞妹妹了。”高婉容也不能不反击啊。 “爷的性子那么和善,最是宠着姐妹们的,哪儿就会责备呢。爷见天的跟我说,我那小院太安静了。可府里的姐妹就是不喜欢去我那儿串门子,我也是想要热闹热闹罢了,爷看着也欢喜不是。”高婉容就是有底气啊,吴那拉一个侧福晋都不得不在富察氏面前装孙子,自称奴婢,可她就敢自称我。 高婉容这一句话,透露给了大家一个信息,那就是跟她交好有好处。什么好处?爷最宠着她,她说谁好就是谁好,有她说好话在这后院就算立住脚了;还有一个信息是,爷去她那儿去得最多,‘见天’的去,多多拜访她,就等于能够多多看见爷。这等好机会,还等神马,赶紧拨打电话报名吧! 富察氏和高氏讲话,那些格格之流是没有插话的勇气的。毕竟那是两尊大佛啊,只能在一旁干瞪眼,看着上位两人其中的暗潮汹涌。吴那拉趁着富察氏和高婉容互相比拼语言艺术的时侯,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底下坐着的人物。嗯,基本都认得,见过画像,即使不认得,也能猜得,不外乎就那几个人物嘛。 苏氏,也就是日后的纯惠皇贵妃,样貌属于可爱的类型;金氏,也就是日后淑嘉皇贵妃,冷艳型美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陈氏,后来的婉贵妃,透明人中的透明人,不受宠中的不受宠,所有女人之中,只有她的脸是方的,唉......也怪不得乾隆不喜欢她了。 还有珂里叶特氏,后来的愉贵妃,荣亲王的生母;黄氏,乾隆元年便早殇的仪嫔;还有一个是富察氏,这位可是福晋的族姐,雍正十三年便会故去,追封的哲悯皇贵妃。富察格格是弘历的第一个格格,她大概也算是弘历的‘第一次’吧?如果弘历没有跟小宫女偷尝过禁果的话。 吴那拉这边终于打量完了,那边富察氏和高氏也比拼完毕了,此番胜负未分,且听下回分解。 “那拉妹妹啊。”富察氏笑意盈盈。 吴那拉赶紧回神,应道。 “是,福晋。” “你那边现在有几个奴才伺候着啊?”富察氏这是在问吴那拉从娘家带来的那些奴才。 “回福晋,有一个嬷嬷,四个陪嫁的丫头。”吴那拉如实回答。 “哦,这样啊......”富察氏点了点头,复又开口道。 “嬷嬷倒是无妨,年纪大了自然懂规矩。可这小丫头什么的,就说不准了。这王府天家的,规矩大得很,跟你娘家佐领府有所不同。我怕你那几个丫头不懂事儿,惹了麻烦。不若就先将人送到我这里,等我派人调.教好了,再给你送回去。你看如何啊?”富察氏一脸贤惠的表情,仿佛说着:看,我多为你着想。 果然啊,吴那拉心下是一片清明。这陪嫁丫头说来身份复杂得很。首先,她们是新嫁娘的左右手,可以帮助新嫁娘在夫家立足。其次,她们皆是貌美如花,为姑爷准备的通房。富察氏这是要断了她的左右手,同时也是为了确保乾大爷身边干干净净的。送回来?恐怕这一去,就是有去无回了,纵然最后能回来,大约也不再她的人了...... “福晋说得是,那就麻烦福晋了。”明知道是个亏,但是却不能不吃,吴那拉也只能这样回答了。她可没有高氏的资本,敢跟富察氏叫板。别说她娘家无势,单说弘历都够她受的。只要富察氏稍稍在弘历那里,给她上一点点的眼药,她就要倒大霉了。 富察氏非常满意,这个那拉氏虽然长得傻呆呆的,但看起来也是个明白人。 “唉呀,这样一来,你那边就没有什么伺候的人了。”富察氏将头扭向了一旁的李嬷嬷。 “李嬷嬷啊,赶紧帮我挑几个勤快妥贴的下人,等会就给侧福晋送过去。” “是,老奴醒得。”李嬷嬷快手快脚的下去办事了。 “多谢福晋,这回要麻烦福晋了。”吴那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夸赞着。 “福晋真乃贤良淑德,如此为奴婢考虑,日后奴婢定当尽心服侍福晋。” 这恭维话是大家都爱听的,富察氏也不例外。甭管这话是实心还是假意,但见吴那拉如此知情识趣,富察氏脸上也开始有了一点真正满意的笑容。 高婉容侧过眼帘,打量了一下那个满脸堆笑的那拉氏。呵,挺能忍的嘛,嘴也够甜。看样子,是个不争的人物。富察氏这招都玩儿老了,每回都是要走别人的陪嫁丫头,她刚进来的时侯也是如此。不过她当时有反抗的资本,因为弘历在要她进府之前,就已经看上她了,所以富察氏那回是在她手里吃瘪了。弘历不仅没有同意富察氏的要求,还给了富察氏一顿排头。 且不论高氏和富察氏心里头想什么,吴那拉这厢是损兵又折将,还不能露出半点不情愿,更有甚者她还得恭维着,真是憋屈死了。 就这样,在吴那拉的如坐针毡中,这要命的一早上总算是结束了。吴那拉决定她要回去补觉,跟这些女人打交道,太累人了......至于送礼的事儿,回去跟容妈说说,她一定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她就不亲自动手了。 6、暗潮汹涌 吴那拉分到的这个小院是不错的,风景啊、房子啊、摆设啊、盆栽啊,什么都是上好的。李嬷嬷手脚也快得很,等到吴那拉再回去的时侯,小院里除了容嬷嬷以外,已经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了。 在她这里伺候的,院里有洒扫的小太监四名,房内伺候的贴身丫鬟四名。小厨房那头有一个烧火的婆子和两个煮饭的丫头。跟容嬷嬷加在一起,她这房里一共有十二个奴仆,这是侧福晋的规格。 福晋那头比她要多一倍,听说高氏也是如此,她身子不好,弘历‘特许’她身边可以多些人伺候着。一个格格,享受着嫡福晋的待遇,也难怪府里头的女人们看高氏不顺眼了。 吴那拉看着这些奴才是头都疼了,富察氏给她挑的人,肯定都是富察氏自己那头的人。而这其中,估计也藏着各房的眼线,不说别人,高氏的眼线就肯定有。她这日后,简直是生活在一个如同筛子的世界里啊! 吴那拉这个人,其实一向比较随和,就跟脑子里缺根筋儿似的。她很少计较,也很少生气,日子嘛得过且过,最重要是自己的心是自由的。吴那拉嫁给弘历的时侯就想过了,她日后是个废后的命运,还是少点旁的心思,安生过活比较好。只要她乖乖的,不争宠不惹事,像珂里叶特氏或陈氏那样,做个出色的透明人,总也还是能活下去的。 所以吴那拉即便是知道这些奴才都不是忠心于她的,但是也没有为难他们。再说了,你为难他们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她现在拿这些奴才们出气,估计到今天晚上,弘历就会跑到她的房里大吼大叫,说她为人刻薄了......遂只是稍稍提点了一下这些奴才,训了训话,叫他们平时小心行事,就放他们回去做事了。 “王奶奶,咱们这个新进府的侧福晋,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倒是好相处得紧。”做饭的小丫头一边用刀背刮着鱼鳞,一边对那烧火的婆子说着。 “没什么来头。”王奶奶摆弄着自己的大烟袋,吞云吐雾。她在这府里的时间长了,又在福晋那头伺候,故而知道的事情比较多。 “就是因为没什么来头,所以才好相处得紧。”王奶奶的话真乃一语中的。 “王爷娶侧福晋是有点子的不情愿,准备大婚的时侯脸上就没笑意。王爷一直想抬高格格当侧福晋,可是万岁爷却偏偏要塞给他一个别样的。明明想买猪肉,给了银子,最后却收到一捆白菜,你说这王爷能高兴么?”王奶奶这是话糙理不糙啊。 其实这就是赶上了,吴那拉没错,弘历......也没错。弘历不喜欢的是那个身份——皇阿玛强迫中奖塞给他的侧福晋,跟这个女人本身的魅力无关。不管对象是不是吴那拉,他都不会喜欢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还能拿着刀架着他的脖子,强迫他去接受吗。 王奶奶继续往下说。 “况且了,侧福晋她父亲是个四品的官。不用说别人,单说高格格。她家的出身,那也是朝廷正二品大员,万岁爷身边的近臣啊。就更别提跟咱们福晋比了,简直是细长的胳膊拧粗大腿。咱们都是福晋那头赐下的奴才,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侧福晋她敢不好相处吗?” “嗯,有道理。”小丫头一听这话,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手上继续打扫着鱼,心里头那是托底啊!就是,侧福晋不得宠,她们又都是福晋赐下的人。这侧福晋就是再不满,又能怎么样呢? 就连这烧火的婆子、煮饭的丫头都明白的道理,其他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于是不过一天的功夫,吴那拉的情况在府里头就都传遍了。原来是一个不得宠、家里没势力、又被福晋拿捏住的女人啊...... 不管别人怎么看吴那拉,吴那拉的日子还得这么过。听罢了吴那拉要给府里的女人们备礼,容嬷嬷便主动扛下了这个活儿。给富察氏的那份面首厚礼作足了份量,而高氏的颠玉三件套从份量上次之,但胜在精巧,可以说两份大礼不相上下。至于给其他格格的都差不多,不失礼就过关的那种万能礼物。只有吴那拉知道金氏是个角色,遂又嘱咐了容嬷嬷,给金氏的礼备得再厚一些。 吃过了午饭,吴那拉就开始犯困,她昨夜缺觉啊。容嬷嬷絮絮叨叨的跟吴那拉说着外头那些奴才偷奸耍滑,还敢凑在一起说主子的闲话。一会又说要吴那拉去找富察氏,讨回一个公道来云云。吴那拉就不得不提醒容嬷嬷一句了。 “容妈,这事儿你就别想了,没人会为我主持什么公道的。你可知道,咱们这个福晋可不象外头传的那样。”吴那拉小心翼翼的对容嬷嬷言道。整个京城都知道,宝亲王福晋是个大大的贤妻。嫁入宝亲王府之前还有人特地为这事儿恭喜她呢,说什么摊上了一个大度贤惠又好说话的当家主母。可事实呢?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福晋她是故意要如此的,她赏这些奴才,就是为了要压制住我,同时也是为了试探我。如果我听话,也许有熬出头之日,可若我为了这事儿跟她闹,我今后可就别想好了。福晋是个狠角色,容妈,咱们还是忍忍吧。”这富察氏不是一般人啊,吴那拉今儿早上喝茶的时侯,就发现福晋赐大家的那些茶有问题。 前文说过,吴那拉的母亲李秀云,出身中医世家。吴那拉自幼耳濡目染,也精通医理,即使比那太医也是一般不差的水准。 泡得是苦丁茶,但里头却加了紫草。苦丁乃是养身茶,紫草有滋阴作用,是妇科圣品。这茶是好茶,这药是好药,但两者要是合起来用,那就是避孕圣品了。怪不得弘历子嗣不荫,原来根本不是因为弘历独宠高氏,而是因为富察氏对这府里女人都下手了,这样还能怀上才叫见鬼呢。 富察氏这么明目张胆的用药,却没有人发现。又或者发现了,也不敢反抗。不管是那种情况,都足以说明富察氏在这府里根基之深。跟富察氏叫板,吴那拉又不是不要命了。 吴那拉说到这里,却忽然发现门口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连忙转了话锋。 “容妈你就别着急了,福晋平日里事务繁忙,哪儿还有空闲顾着我这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咱们这做奴才的,乖乖听话就好。”吴那拉稍稍提高了声线。 容嬷嬷也聪明,登时反应了过来——门外有人偷听啊。但见容嬷嬷也是分外不赞同的瞪了吴那拉一眼,嘴上说着些没有意义的话语。 “侧福晋好歹是有身份的人,难道就任由这些奴才欺负吗?” “容妈,你我现在身陷这虎狼窟之中,我又是个蠢笨的,明日能不能活着都尚且未可知,除了忍还能如何呢?”吴那拉颇感慨的一叹 “道理容妈是明白的,唉,只是苦了侧福晋你了。侧福晋你不得王爷的心意,在这府里也没有个帮衬的人,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容嬷嬷说着还假假的擦了擦眼泪。 “怎么过?得过且过呗,没啥坎是过不去的。要说起这能帮衬的人,容妈,依我看啊,我那高姐姐就不错。咱们爷心中的人儿是谁,我这心里啊,是真真的,日后高姐姐指不定要怎么飞黄腾达呢。诚心诚意投到她的名下去,福晋也奈何不了我二人。”吴那拉半开玩的说道。 “侧福晋......”容嬷嬷继续接话。 吴那拉不等容妈说完,便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终是盖上了被子,闭上眼睛开始补眠了。 想要低调过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身在局中,又有谁能逃得掉呢?她父系不显,就连高氏的父亲,都是颇得雍正重用的正二品的大员啊......镶黄旗又怎么样?乌拉那拉又怎么样?在这个府里还真没人把她当一回事儿。她想要活下去,只能靠着讨好富察氏或者高氏,站到她们其中一人的身边去。唉,日子艰难啊...... 在高氏和富察氏的战争中,高氏看似胜利,但其实也损失惨重。据说高氏已经是彻底伤了身子,不仅不能生了,而且寿数也没有几何了。也不知道这富察氏倒底是用了多少药、多少办法,才将高氏害到了如今这副模样的? 富察氏嫁给弘历也七八年了吧,弘历的子嗣是被她牢牢的把持在手里啊。这府里头这么多女人,却只有她富察家的两个女人生过孩子,这正常吗?弘历也真够二的了,竟然连这么明显的不合理之处都看不出来。四四怎么会生出这种孩子呢...... 想到这里,吴那拉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哦?她果真这样说了?”高婉容专心的绣着面前的山河图,说话间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是,回禀的人听得真真的,说是什么进了这虎狼窟,还说了格格您方才是爷心里的人儿,这就是要抱您的大腿了。”秦嬷嬷如是说着。 “秦嬷嬷,先别这么急着下结论。”高婉容继续绣着那川流。 “这院子里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地方。”高婉容顿了顿。 “我这儿也不是杂货铺,谁来我都得迎着。她有这个心是好的,但也要她有那个本事。且看看吧,她能凭着自己做到哪一步。” “格格说得是,还是格格看得透彻,那咱们......” “先赏一碗甜汤过去,昨儿爷是宿在她那儿的,福晋那头肯定有动作,但咱们也不能全指着福晋啊。” “是,老奴明白了。” “秦嬷嬷,这绣花,最不能着急了,得慢慢的、一针一线的,来日方长。” 另一头,富察氏的小院里安静得很,穿着粉红色衣衫的小婢女行色匆匆进了院子,被李嬷嬷迎进了屋。 “灯芯儿,她真这么说?”富察氏凤眼微微眯起来,笑容可掬的问道。 “奴婢一个字儿都没改,连语调都没变,这便是侧福晋的原话。” “下去领赏吧。” “谢福晋。” 待得那小侍女退下了,富察氏身边的李嬷嬷是忍不住了。 “看来又是一个拎不清的。”李嬷嬷冷哼了一声。 “李嬷嬷,你看你又冲动了不是。”富察氏倒是不着急,颇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侧福晋啊,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富察氏悠闲的品了一啖茶。 “福晋?何解?”李嬷嬷倒是不懂了,这侧福晋话里话外的,显然就是抬举高氏那个贱人啊。哼!一个满洲大姓的女子,上赶子的要给个包衣奴才当跟班的,佐领府还当真是好家教啊! “李嬷嬷,这最后一句话,按照灯芯儿学的那种口气,拆开来读读看。诚,心诚意,投,到她名下去,福晋,也奈何不了我二人。” 李嬷嬷听了富察氏这么一讲解,方才如梦方醒的一拍脑门!可不是...... “诚投福晋。” 富察氏一笑。 “这姑娘倒是八面玲珑得很,第一天来就想要两边都讨好,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富察氏失笑着摇摇头。 “不过的确很识相,起码不惹事,我也放心不少。且看看她的表现吧,若真是个不争宠的,放过她倒也无妨。若是跟高氏那个狐媚子是一路人,本福晋也绝对饶不了她。” 7、弘历挨训 吴那拉这一觉醒来,天色已近黄昏。这边还没有接到消息,看来这乾大爷今儿应当是不会来了。按说,这新婚的前三天,弘历应当是歇在她这儿的,这是规矩。可是众所周知,乾大爷就是不喜欢遵守规矩。 吴那拉虽然很高兴弘历不来折腾她,但同时也有点担忧。这要是叫雍正爷知道了,弘历铁定得吃排头啊。当然,弘历吃不吃排头她是一点也不心疼。吴那拉怕的是弘历迁怒于她,到头来再把这账都算在她头上,那她可就真是躺着也中枪了。 今儿上午吴那拉借着那些钉子的口,对两尊大佛表了忠心。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想过了,她在宝亲王府没有根基,进府太晚了,能被瓜分的势力都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了。她想要收服自己小院的人,基本等于不可能。她身边能够信任的,便只有从佐领府跟来的容嬷嬷。 遂她既不能得罪高氏,也不能得罪福晋。于是唯有一席话,语带双关,暂且令那两位安心。吴那拉想要过点清静日子,反正她也不得宠,只要上头两尊大佛发发慈悲,与她行个方便,在夹缝中生存还是完全可能的。 “容妈,传膳吧。”吴那拉懒洋洋的爬了起来。 容嬷嬷有打外边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碗汤水。 “这是什么?”吴那拉问了一句。 “高格格送来的甜汤。”容嬷嬷答道。 吴那拉搁鼻子这么一闻,怎么又是一碗加了料的东西啊。 “拿来,我喝了它。”吴那拉知道自己时刻处在被监视的状态下,这碗东西她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还不如干脆点呢。 吴那拉品了一勺,高氏手笔还挺大,包衣世家果真财大气粗啊。天山雪莲麝香汤,味道真不错,寒凉圣品,实乃不孕不育之必备良方。 “来而不往非礼也。容妈,待会把我嫁妆里头的那盒灵芝拿去,送给高格格吧。”既然高氏送了东西给她,甭管是不是害人的东西,她都得回礼,这也是规矩。 “高格格身子骨不好,那灵芝我留着也没大用,还是给高格格送去养养身子罢了。” “是,老奴醒得。”容嬷嬷跟随了吴那拉这么多年,两个人早就有默契了。吴那拉心中的所思所想,容嬷嬷都知道。理解的同时,也心疼吴那拉在宝亲王府未来的日子难啊。 今天晚上,弘历果真没有再过来吴那拉这房,而是歇在了高氏的房里。弘历的性子其实很幼稚,这死孩子是这样想的:皇阿玛非要让他娶别样的侧福晋,不让他抬婉容。碍于皇命,他也不得不遵从。但是,可但是,虽然他的肉体屈服了,却并不代表他的心灵也要跟着一起投降,谁也别想束缚他‘自由’的心!他爱宠谁就宠谁,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乌拉那拉氏,你人嫁过来便嫁过来吧,可我就是不稀罕你,你来咬我啊。 带着这样对‘自由’的向往,弘历今儿晚上在高氏的床上那是格外的生龙活虎。仿佛只要他这样做,就能打败他那个专断独.裁的皇阿玛。 云雨初歇,高氏香闺的床上,弘历搂着高氏甜言蜜语着。高氏作为弘历最宠爱的女子,自然不必去外间歇息。这是弘历给高氏的‘特许’,可以跟他同床共枕到天明。 “按你这么说,这那拉氏还挺得你的眼缘了。”弘历言道,婉容就是这样懂事,对谁都是说好话,心地善良。 “那拉妹妹心思坦诚,众位姐妹们都是喜欢她的。”高婉容说着,她从来不轻易说任何人的坏话。即便是有心想给别人上眼药,也通常都是对王爷暗示而已。毕竟她在王爷的心目中可是善良美好的化身,一个善良美好的人怎么能天天说别人的坏话呢。 “唉,爷提到那拉氏就烦得慌。”弘历一脸恹恹的表情。弘历因着雍正爷的关系不喜欢吴那拉,地球人都知道。 “福晋今儿跟爷说,那拉氏有点小家子气,你怎么看?”弘历试探性的问道。对后院的事儿,他向来管得不多,更不喜欢别人在他这里耍心眼。他白日在朝堂里勾心斗角已经够烦的了,如果回到家里还依然要掺合这些后院争斗,那他就真是要累死了。 “呦,这婉容就不知道了,只是那拉妹妹对福晋也是很恭敬的。怕是,怕是那拉妹妹出身小户,行为难免粗糙些,福晋看不上她的作派吧。爷也知道,咱们王府里那些不成文的规矩,那拉妹妹身为新嫁娘要给当家主母献礼,以示尊敬。今儿婉容和福晋都给那拉妹妹准备了见面礼,可兴许是没人跟那拉妹妹提过,那拉妹妹不通这里头的人情世故,故而没有备下,只说明日再送。惹得福晋心中不快了,这点子小事,也确实说不上谁对谁错。” 高婉容自然晓得弘历这么问是为了什么。王爷这是在试探她,想看看她究竟会不会帮那拉氏说话?亦或是打压那拉氏?会不会给福晋上眼药?虽然她很想借此机会给富察氏上眼药,但若是她真那么做了,王爷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王爷一直最喜欢她的就是,她最懂得顺着爷的心意做事儿,从来不给爷添麻烦。她这一番话,只说那拉氏和富察氏之间有些小矛盾,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这就是王爷最喜欢答案。 “哦,是因为这个啊。”弘历失笑。 “福晋出身高,家里规矩大也难免。呵呵,不就是个礼物么,也值得她动心思。” 弘历语锋一转,挑起了高婉容的下巴。 “那拉氏也没给你备下礼物,你怎么不生气呢?”弘历半开玩笑的问道。 “瞧爷说的。”高婉容粉拳一记,轻轻打在了弘历的胸口。 “婉容从来不是那种讲客套的人,况且那拉妹妹身为侧福晋,她若是给妾身备礼了,那是那拉妹妹客气。而且那拉妹妹也不是故意的,今儿一看妾身就知道,那拉妹妹就是那种不通俗务的人。福晋也没有错,福晋出身高贵,家里定然处处是讲人情、讲规矩的。那拉妹妹与妾身都是小门小户出身,这初来乍到的,有差错也不奇怪。妾身也是学了多少年,才终于懂得这里头的道理。” “你倒是会替别人考虑。”弘历满意的点点头,这整个府里啊,哪个女人不是逮着机会,就说别人的坏话。只有婉容与其他人不一样,总是与人为善。所以他也愿意多宠着婉容一些,跟她在一起的时侯也比较轻松。富察氏也是好的,对府里的女人向来是大度开明。只是出身高贵,难免有时侯在规矩教条上诸多计较,也不奇怪。 高婉容低头浅笑,看来那拉氏早上那番话是传到富察氏的耳里了,富察氏也的确是生气了,不然也不会在爷的面前说那拉氏的坏话。 富察氏的小院,灯火依然未熄。听说弘历今儿又歇在了高氏的院子里,富察氏也只能是哀伤不已的叹了一口气。 “福晋今日为何说对王爷说那番话?”李嬷嬷有些不懂,既然新进门的侧福晋打算投在福晋这边,那福晋为何要将人往外推呢? “李嬷嬷,这里头的事儿复杂得很。我这边如今有富察格格、苏氏、陈氏等人,还有两个孩子。高氏那边只有金氏和珂里叶特氏。”富察氏无奈的说着。高氏那套暗示的眼药法,对爷是百试百灵。虽然爷不会跟她红脸,但不满和疑虑总是会有点的。她和弘历的感情一向都是特别好的,可不能让这种狐媚子给破坏了。 “现如今,按照府里的情况来说,还是我这边的势力坐得更大些。这那拉氏如果再加进来,难免让人觉得我是有心针对高氏。到时候她那头一‘暗示’,爷又要对我不满了。”富察氏是怕这个啊!高氏总是暗示爷,说她在府里拉帮结伙,仗势欺人。爷虽然是不会轻易相信,但总归也是对她产生了些不满,她不能不注意了。 “那拉氏看着像个不争的,跟珂里叶特氏倒是有点像,这种人放到哪儿都是鸡肋。既然她愿意,那我便将她推到高氏那头,就当做个内应也是好的,反正也不会多得宠。况且,那姑娘虽然看似傻呼呼,但竟能说出那样语言带双关的一番话来,可见是个心口不一的人,我也想再观察一段日子。”富察氏向来是很小心的。 “高氏是惯回做好人的,我今日虽然说了那拉氏的不好。但她那头巧舌如簧的一解释,爷一准不会生那拉氏的气。我这么一表态,爷就放心了。爷一放心,高氏还真不能对爷说我的不好,否则就是她的错。” 且不管高氏和福晋那头是怎么算计来算计去,吴那拉没了弘历折腾她,倒是一夜无梦。次日,吴那拉依旧早早的起了,去到福晋院子里。容嬷嬷早已备下了礼物,吴那拉挨个的送给了各位姐妹们,就连府里头稍有地位的丫头婆子都得了礼。吴那拉想了,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她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富察氏和高氏对吴那拉的恭敬也十分受用,但却不像昨日那般亲近了。因为她们示好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看这个那拉氏自己的造化了。 在这府里有许多种活法,但每一种活法都得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就连珂里叶特氏、陈氏那种如同隐形人的活法,也是有大学问的。 弘历昨夜在高氏那里是好一番风流,心满意足上朝去也。今日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但下朝之后,雍正爷却将弘历叫到了御书房。 “你自己看看吧。”雍正撇了一份奏折下去,直接落在了弘历的头上,弘历被砸得生疼。 弘历的心理素质那是杠杠的,脸皮厚如城墙,早就已经习惯自家皇阿玛的性子了,动不动就把折子撇到人家的脑袋上,唉......弘历捡起了那份奏折,翻开来一看,竟然又是弹劾他独宠妾室,内宅不宁,子嗣不丰的折子。 弘历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他家后院那点事儿总有人关注着。为什么他想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却总有那不识相的御史弹劾他。他要宠爱什么样的女人,跟外人有什么关系? “朕进来身体不适,这朝堂上上下下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盼着你出错。你倒好,把小辫子乖乖的送到别人的手上,朕看你是太平日子过腻味了。”雍正的态度是冷冰冰、恶狠狠。 他的孩子少,能看的也就只有弘历。要说弘历也很争气,在政事上很有见地。为人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生性风流这点,总为御史所诟病。弘历是储君啊!就算是普通宗亲家中出现这样独宠包衣妾室,致使家宅不宁、子嗣不荫的情况,也会有御史上折子弹劾,更何况弘历了! “请皇阿玛息怒,儿臣知错。”弘历二话不说,跪地认错,态度诚恳。弘历很清楚,对他皇阿玛,任何解释都是白费力气,只有赶快认错才是正途。 雍正现在是看着弘历就来气,弘历生得一副牛脾气,作为他的阿玛,雍正心里了解得很。弘历认定的人和事,那是一门心思到底,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表面点头称是,在心里不屑一顾,怪罪他这个皇阿玛太多事......弘历从来就是这样的。 不过雍正爷更无奈的是,明明知道这个儿子有着一大堆的毛病,可是却没有再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只有弘历这么一个儿子能看。弘历虽然在女色上有些拎不清,可政事上还是很有见解的,也算是一针见血,又宽厚仁善,还文武双全,才华横溢。雍正爷想,这人也不可能十全十美,他年纪大了,随时可能去,不可能像废掉弘时那样再废掉弘历了...... “等五六月份的时侯,朕要去一趟圆明园避暑,你也跟朕一起去吧。”雍正爷想的是,将弘历与那高氏暂时隔开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说。 “朕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有多少不满。总之,这几个月,你给朕冷着点那个高氏。多去看看福晋和侧福晋,挣取让乌拉那拉家的丫头尽快留下子嗣,就是装也要装给别人看!一届亲王,被一个包衣女子牵着鼻子走,任人将房内丑事拿到朝堂上弹劾。而今你已是二十有三的人了,竟然还要朕这个阿玛来指点你的内宅之事,你还有脸了。”雍正指着弘历的鼻子,怒火中烧,又是好一番的臭骂。 “是,是,是。儿臣回去一定约束内宅。”弘历心里头是七个不平,八个不忿,可也不能表现出来啊。只能哑巴吞黄连,认了! 这一上午,雍正爷对着弘历是一通狂轰滥炸,足足骂了有小半个时辰。弘历也憋着一肚子火,心里头别提多郁闷了。 8、被欺负了 按惯例,弘历回府后,先是去了嫡福晋富察氏的房里。问过了府里的一些小事,话了话家常,复又看了看孩子们。后脚就去了高氏那里,但见高氏正在摆弄一套颠玉的首饰,脸上带着柔柔的笑。 “婉容.......这是?”弘历开言问道。 “那拉妹妹送给妾身的礼物,这妹妹啊,就是太客气了。府里人人有份,连丫头婆子都得了赏呢。”高婉容忙起身迎上前,弘历轻轻揽着高婉容。 弘历一听‘那拉’这两个字,登时脸色就黑了下来。提到那拉氏,就让人想到雍正爷,弘历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好心情一下全没了。 “昨儿我送了妹妹一对镯子当见面礼,这不,今日妹妹就投桃报李来了。这一套颠玉可是不错,妹妹家里也不是什么富裕的,可见啊是真的用心了。”高婉容感慨的一叹,言谈间却有一丝落寞。 “好好的,怎么又不开心了?”弘历敏感的听出了高婉容的难过,温柔的哄着。 “没有,就是觉得,难得府里竟然有喜爱跟妾身交好的姐妹,妾身这是高兴呢。”说着,高婉容的眼泪就这么滑了下来。 弘历抱着高婉容,拍了拍她的背。 “是爷害苦了你啊。”弘历知道,因为他宠爱婉容,所以府里的女人都将婉容视为敌人,不愿意与婉容相交,甚至连说话都是夹枪带棍的。几次怀孕,几番流产,查又查不出什么,把婉容的身子都拖垮了。弘历虽然护着,但无奈杯水车薪,婉容背地里受的欺负,却是从来不跟他说的。一直以来,婉容就这么一个人扛着,心里能不难过吗。 温柔恭顺,善良隐忍,为什么这么好的女人,皇阿玛就是不喜欢呢? “爷千万别这么说,是婉容自己心甘情愿的。婉容在这府里,有爷的照顾,有华服美食.....还有什么不满意呢?阿玛从小就教导婉容,做人不能太贪心,婉容得到的已经太多了。”高婉容坐在弘历的腿上,双手揽着弘历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膀上。 弘历一时间感动不已,这样的女子,方才是真正的好女子。懂得隐忍退让,从来不用自己的事儿来烦他,更不会动不动就给别人上眼药,每次问到后院里的事儿,婉容都是替别人说好话,叫他安心。根本不像其他那些个不省心的,整天东家长西家短,受点委屈就觉得是天大的事儿。 “那乌拉那拉氏,你若看着是个好的,爷以后就让她多陪陪你。她这个侧福晋是偷来的,以她那个出身,当格格还差不多。日后若然她敢对你不敬,你就不要与她客气。”弘历如是说道,他现在是一想起他的那个侧福晋,就有股上火的感觉。皇阿玛还说要她尽快留下子嗣......那么个索然无味的女人,他做都做不下去啊。 高婉容是个非常敏感的人,闻言心底忽悠一下,突然就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按说,爷这话,也没什么不对。爷对圣上早已有诸多不满,圣上又屡次三番的就爷后院的事儿借题发挥,那么爷讨厌这个由圣上钦点的侧福晋,也是自然......不过,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就算是讨厌,爷也不必要做得如此明显吧? 弘历又陪了高婉容一会,就去书房处理公务了。前脚刚走,高婉容便面带疑惑的开口问道。 “秦嬷嬷,您看,爷他倒底是怎么想的?”高婉容这回也闹不明白了。 “王爷这是心疼格格,害怕那乌拉那拉氏拿大,欺负了格格罢了。”秦嬷嬷自以为看得真切。 “不对,不对。”高婉容摇摇头。她了解弘历,弘历一贯是个怜香惜玉的。即便是不喜欢,如同陈氏、珂里叶特氏,那无视也便罢了,为什么要如此欺负人呢?那个乌拉那拉氏,倒底是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得爷如此厌恶呢? 高婉容,心里骤然升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预感,不是好,也不是坏......只是,怪怪的。 弘历步出了高氏的院子,脑子里全是那个讨厌的那拉氏。刚挨骂了,憋了一肚子火气。这火当然不能冲着雍正发了,但是他可以冲着那拉氏发。谁让那拉氏是雍正钦点的侧福晋呢,这就是倒霉催的,弘历这样想着。 是夜,吴那拉这边传了膳,刚吃上没多久,却听得院子里的人来报,说是弘历今儿晚上要来......本来弘历是真不想来的,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往高氏的房里跑了。但是他老爹发言了,说是要冷着高氏,多多光临那拉氏那头,挣取尽快怀上一个孩子,就是装也要装给天下人看。弘历不得已,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一直等到夜色全黑,弘历才气呼呼到了吴那拉房里,吴那拉带着满屋的奴才行了礼。弘历人虽上座,可却一直不叫起,只让吴那拉跪在地上,好不尴尬。 “听福晋和婉容说,你跟这府里人相处得不错。”弘历今儿回来先去了富察氏那头,而后又去了高氏那边,两房也都谈到了吴那拉。弘历原本是想揪住吴那拉的一些错处,可今日这两房收了礼,却意外的都对吴那拉夸了两句。他这火啊,就憋得越来越旺了。 “不敢当,多得福晋和高姐姐看得起。”吴那拉小心翼翼的回答。 “嗯,很好,婉容乃是内阁大学士高斌之女。出身书香门第,眼界也比较高,在这府里能说上话的人不多。你得了她的青眼,是你的福气。你高姐姐身体不好,以后你要好好的伺候着,万不可仗着出身拿大,知道吗?” 弘历就是要提点吴那拉一番,婉容心思敏感细腻,弘历生怕吴那拉包藏祸心。话里话外都是什么内阁大学士、书香门第、高姐姐、伺候这一类的字眼,恨不能将这吴那拉贬低到土里。这要是换一个女人,都得立马哭了。 吴那拉闻言连忙叩头,诚惶诚恐。拿出了自己脑袋里,压箱底儿的那点语言艺术。 “王爷说得正是,却原来高姐姐是出身书香门第啊,不怪得如此飘然若仙,见之忘俗了。奴婢今日见到了高姐姐,这方才知道了以往所见的那些满蒙美人,真正是连高姐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得。所谓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羡煞旁人了。奴婢又岂有什么身份,敢拿什么大呢?家父不过四品小官,小门小户的,也没读过什么书。跟高姐姐一比啊,根本不值一提。承高姐姐的情,竟看上我这么个驽钝惫懒的,日后定当在高姐姐身前多多孝敬。” 吴那拉一口气说完这段话,自己说得都有点儿恶心了,弘历听得也有点儿反胃了。话都是好话,可为什么由这吴那拉这张嘴里说出来,就感觉怎么听都不对劲儿呢?弘历揉了揉肚子,咽下一口唾液。 “嗯,你明白自己在这府里的地位就行了。虽然你是皇阿玛钦赐的侧福晋,可在这府里毕竟是新人,不晓得府里的状况,府内之人皆有教导你的责任。哪怕只是福晋房里煮饭的婆子,婉容房里的大丫头,也都是比你有资历的,你要虚心受教知道吗?”弘历将对皇阿玛的不满都发泄在了吴那拉的身上,话是怎么难听怎么说,怎么让人心里不舒服怎么说。 不过吴那拉是小强,弘历这点子损人的功力,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跟挠痒痒似的。 “谢王爷提点,奴婢醒得。赶明儿我就到福晋房里找那煮饭的婆子讨教一番,后日再去高姐姐房里问候高姐姐的大丫头,王爷您看如何?奴婢这个出身,就算到王爷府里当个格格那都是抬举了,万不敢有骄傲自满之心。” 弘历对吴那拉辱骂了一番,这方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再看吴那拉跪在地上一口一个奴婢,那谦卑的样子,心里很是舒爽极了。看来这侧福晋倒是个明白人,虽然长得难看了些,但跟她在一起的时侯,可以将心中郁忿通通发泄出去,也算是有些用途。日后他心情烦躁的时侯就来折腾折腾这个侧福晋,倒是个好活动。 “得了,宽衣歇了吧。”弘历终于骂够了,爽快了,决定休息了。 吴那拉又照惯例,帮弘历脱了外衣,两人滚到了床单上。弘历的动作简单而粗暴,不像是做那啥,反倒像是强那啥。吴那拉忍得难受,浑身疼,便死鱼一般的挺尸,双目放空,望着床帷。就这么一会儿失神的功夫,脸上啪啪的两声,挨了火辣辣的两巴掌。倒不怎么疼,只是很受辱。 “发什么楞?懂不懂怎么伺候!”弘历故作生气,他承认他就是故意的。其实他已经消气了,但就是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这个侧福晋。他很好奇,这人都是有尊严的。尤其是满清贵女,动不动就拿自己身份说事儿。 弘历其实一直都不大喜欢所谓的满清贵女,相对于那种假清高的女子,弘历更喜欢汉女和包衣身上那种温婉美好的品质。但他这个侧福晋却是个例外,他从没在那拉氏的身上看到那种属于满清贵女的假清高。她的眼睛.......很特别......他倒要看看他这个侧福晋,究竟能忍耐到什么地步。 吴那拉连忙起身,光着身子跪在床上告罪。 “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生性愚蠢,惹王爷不快,请王爷恕罪。”吴那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她告诉自己,这是未来的皇帝,乾隆乾大爷。她既没有宠爱,也没有势力,她什么资本都没有。不能惹了弘历,否则就连她的家族都会跟着一起倒霉的......弘历,你好样的,我忍....... “看你那张脸爷我就心烦,背过身去趴着。”弘历下了命令。 吴那拉赶紧背过身,慌乱之下动作是有些笨重生硬,脑袋还不小心磕了一下床角,砰的一声。弘历见状是差点忍不住破功笑出来,看着他那侧福晋一脸傻乎乎的揉着脑袋,更觉得有趣。弘历俯身过去,从背后顶到吴那拉的身体里,很用力的动作了起来。 任凭弘历怎么欺负人,吴那拉也始终没有出声。弘历抚摸着吴那拉身上的肌肤,有种格外细腻的触感,甚至比婉容的皮肤还好,滑得像丝绸。这么想着,忽然的,弘历就很想看看吴那拉此刻的表情。 思至此,弘历扯了一下吴那拉的头发,当吴那拉吃痛的侧过脸来,弘历却只在她脸上看见了一片泰然自若。仿佛她并没有遭遇什么痛苦和不公,唯有手上那一把被弘历扯掉的青色,彰显着弘历恶劣的行径。 “哼,没劲。”弘历登时没了做下去的兴趣,退出了自己的子孙根。 “你就不会说句话?你哑巴了!”弘历也不知道自己期待那拉氏做什么反应,也许他是期待她会很难过、流泪。又或者期待她会求饶,跟他撒撒娇什么的。 “奴婢该死,奴婢愚钝。”吴那拉还是这两句词儿,只是心里憋屈得快要发疯。嘴上说着认错的话,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那一双眼睛仿佛透着熊熊火光。 看着吴那拉一脸犟得跟蛮牛似的表情,弘历又开始有点不爽。看来侧福晋是对他很不满了,怎么?看这表情,还要跟他这个夫君动手是怎么着?谁家的女子像她这般,在床上像只死鱼一样,也不懂得讨好夫君。看着吴那拉那忿恨的小样,红唇随着呼吸一张一合的动着,弘历的心中又忽然升起了一个更加恶劣的想法。 “过来,含着。”弘历从来没有跟人玩儿过这种花样,为啥?因为府里的女人要么就是像福晋那般的太金贵。要么就是像高氏那样的太柔弱。还有一种的就是陈氏那种他看都懒得看一眼的类型。 吴那拉闻言是一楞,压根咬得直发疼,手紧紧握了握拳头。但,却最终没有说话。低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最后慢慢的爬过去,伏下了身子...... 弘历这个新鲜啊,本来以为还得费一番功夫,却没有想到这个侧福晋如此知情识趣。 “嗯......再含深点......嗯......你没吃饭啊,用点劲儿!” 弘历一边骂着,一边享受着,舒服得紧,没过一会就交了公粮。乾大爷爽过了之后,就一脚将吴那拉踹到了地上,发出了重重的一声闷响。 吴那拉从地上爬起来,穿好了里衣。 “王爷您歇着,奴婢去外间伺候着。”吴那拉的声音是有些颤抖,言罢了,恭顺的跪安,退了出去。 弘历躺在床上,就着高.潮的余韵,回想着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份了?今儿他被皇阿玛训斥了一番,心情不爽,因此将这气都撒在了那拉氏的身上......反正他又不喜欢她。可是内心也有个微弱的声音,说着这那拉氏又有什么错处呢?不过就是因为皇阿玛将她指给了他罢了......就这样想着些有的没的,弘历渐渐睡过去了。 9、依然被欺负 次日,当吴那拉带着脸上两个明显的巴掌印去福晋那里请安的时侯,着实是把大家都吓坏了,也乐坏了。全都拿着帕子捂着嘴,不敢笑出声,只是肩膀不停的颤。就连富察氏都憋不住了,死死咬着下唇忍着笑,很艰难的维持着脸上‘贤惠’的表情。心里想着,这弘历......到底在搞什么啊?富察氏还从来没有见过弘历对一个女人这么不客气呢。 弘历向来都是挺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怎么会对女人上巴掌了呢?就算是伺候得不好,也不至于把人打成这样吧,这怎么见人啊...... “爷有时侯心里不痛快,你新进府,以后凡事多担待一点吧,不要太难过。若有什么委屈,就对我说,我帮你作主。”富察氏作为一个‘贤妻’,发生这种事情,她心底虽然非常幸灾乐祸。但是也不能不代替弘历,给那拉氏一个交待。 “回福晋的话,奴婢醒得。万不敢难过,万不敢有什么委屈。王爷乃万金之躯,奴婢生性愚钝。伺候得不好,这才遭了罚,也是应当。”吴那拉这么回答,外人也没见她露出什么羞愤悲哀的表情,依旧是一脸的讨好的笑容,对福晋说着恭维的话。 高婉容是在场唯一没有取笑那拉氏的人,她在观察。这种情况下都还能笑得出来,这样的女人其实挺可怕。第一天来的时侯,高婉容就觉得这个那拉氏是个能忍的、不争的。她很好奇,也很想看看,那拉氏究竟能忍到什么时侯?能忍到什么地步? 四月的时侯,雍正爷终于同意了弘历请封高氏为侧福晋的折子,不过原因却并非因为弘历。而是长江水患,高斌复任江南河道总督,前去修补范公堤。这高斌在治水上颇有一套,早些年水患一直是他在处理的。雍正爷需要给高斌一些甜头,毕竟他还是很得用的。据说高斌感激涕零,还特别上了个折子给雍正爷表忠心。 这抬封侧福晋,跟迎娶侧福晋是不一样的。府里没有大办,只是经过了一套必要的仪式,高婉容正式成为了弘历的侧福晋。弘历得偿所愿,心情那个好啊。 不过让弘历心情好的原因,却并非只是高氏当上侧福晋这一桩事儿。弘历得承认,虽然他不喜欢那拉氏这个人,可这那拉氏却的确有个好身子。骨肉匀称,身材丰满,皮肤也非常细腻。而且跟她在一起的时侯很是自由,不像在福晋那里,他需要注意尊重。也不像在高氏那里,他需要细心呵护。 对那拉氏,他可以为所欲为,要她摆出什么姿势,她就能摆出什么姿势,甚至还可以玩儿些不一般的花样。别看那拉氏一副木讷的样子,谁知道她在床上竟然这么放得开,弘历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子呢。 每次,弘历都会故意的惹怒她,看她恨得要命却不得不屈服的表情。每次,弘历都以为她会崩溃,但是最后她都挺过去了。到第二天依旧能够重新站起来,还笑眯眯的。弘历喜欢辱骂她,看她出丑,也喜欢在床上可劲儿折腾她,就像上瘾了似的。然后看着她第二天依旧乐观向上的起床,笑容满面的伺候他,再去给福晋请安。 弘历得趣极了,跟那拉氏在一起的时侯,他有种毫无顾忌的感觉。他每天在皇阿玛那里赔小心,朝堂上的事务繁多,跟大臣们打交道要谨慎在意,早些年弘时还在的时侯更是如履薄冰,回到府里亦不能随心所欲。 皇子、储君,听着好像很威风,但他也不是总能顺心如意的。总有愤怒、难过、委屈的时侯,都得自己一个人扛着。在外,他是宝亲王,温文尔雅;对内,他是一群女人的天,风流多情。扮演这个角色,他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甚至连个发泄的地方都没有。 婉容虽然好,但是对着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弘历怎么舍得对她说些烦心事儿,白白让她担忧。况且,婉容在这后院里过得也不那么顺心,流产好几次,伤了身子,还得了喘症。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弘历平素也只能多照顾着她,期盼她身子能好些,陪他更久一些。 富察氏身为他的嫡福晋,理应是与他共患难的人。的确,富察氏也是个好妻子,他没有、也不应该有更多的奢求。富察氏很贤惠,但她就是太贤惠了,太完美了,都有点不真实了。弘历对着她,总觉得像对着个假人似的。 至于其他女人,弘历也不那么喜欢,不大想去看....... 那拉氏就不同了,她不柔弱,也不完美,只是普普通通、实实在在一个女人罢了。她从来不像其他女人那样为了迎合他的喜好,模仿婉容的举止。东施效颦,把自己扭曲成另外一个人。矫柔造作,看着都假兮兮。那拉氏不会争宠,也很笨拙,甚至不懂得掩饰自己真实的个性和情绪。这个人很任性,她会说言不由衷的好听话,会嬉皮笑脸的恭维讨好你,但是却不会为了你真正去改变她自己,听起来很矛盾,是不是? 她的确是矛盾的,她的优点和缺点都那么鲜明。她很犟,很要强,你欺负她,她就会生气,恨得牙根直痒痒,就好像要跟你拼命似的,不管你是不是她的夫君。可是她也很软弱,虽然心里不服气,却会因为强权而最终选择低头,并且她自己不觉得最终选择低头是一种没有气节的表现,也不会为此而感到羞愧什么的。低完了头,人家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该怎么乐还怎么乐。 总之,这个女人,好像每天都活得没心没肺的,但很真实、很乐观......很自由。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阻止她的自娱自乐,即便是遭受了折磨,她也能凭着一股强大的毅力忍过去,在事后迅速的将痛苦排解出去,只留下快乐的部分,让心灵获得宁静和自由。最重要的是,弘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想起她来,每天都能想起来。想起来了,就去折腾折腾她。这生活,别提多逍遥了。 富察氏今儿熬了些补品,虽然高氏现在成了侧福晋,但最近爷去高氏那里反倒是不勤了,而是经常歇在她的院子里还有那拉氏的院子里。自从三儿出生之后,爷已经很久没对她这么殷勤过了。所以富察氏也想着打铁趁热,这日趁着弘历在书房处理公务之际,端着一碗汤水,向书房而去。 来在了书房门口,敲了半天也不见里头有人应答,想着爷兴许是在隔间睡了,便直接推门进去了。书房的案上还放着一叠的奏折,已经批示过了,笔墨赏未干透。富察氏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将手中的汤碗放下,向内堂走去。 未及至,便听得弘历有些低哑的声音,仿佛说着什么,但听不真切。富察氏敏锐的放轻了脚步,隔着珠帘,隐隐约约看到爷躺在靠椅上,衣冠楚楚,手上捧着本书正在看着。 可视线再往下移......富察氏的心是咯噔的一下子。一个女子正跪在地上,头在爷的胯xia动来动去的,发出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声音,想也知道是在干什么了。 “再深点,用你舌头。”弘历万分享受的叹息着。 “是,王爷,奴婢遵命。” 弘历听到这话,又低沉的笑了两声,笑声里饱含着情yu和一丝戏谑,翻了一页书。 富察氏震惊了,手脚发麻僵在了原地。她一届大家闺秀,满洲贵女,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当时就血气翻涌,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立时晕厥过去了。她认得那个背影,认得那个声音,分明就是乌拉那拉氏嘛! 富察氏喘着粗气,死死的揪着手中的帕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是她现在冲过去,以爷的脾气,定然会恼羞成怒,迁怒于她.......不成,不成......富察氏狠狠的盯着乌拉那拉氏的背影。双手紧握拳头,小心翼翼的向后退。慢慢的、轻轻的,退出了内堂。 富察氏从书房走出来,神情是恍恍惚惚。心里恨不得是将那个乌拉那拉氏拖出去,骑木驴游街。这王府是什么地方,怎能容得这样下贱的女人、这样下贱的招数。她就说,爷明明对那拉氏不喜,甚至还打过她,既然如此讨厌为何还屡屡的去她那房?原来她就是用这样的花样儿,勾引了爷。 哼!竟然被她给骗了!还以为她是个好的,是个不争的! 这青天白日,书房重地,她也能做出那等下作之事。若天长日久,那还了得!这王爷的身子,还不得被她给搞坏了。而且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外头人该怎么看王爷?还以为她这宝亲王府成了妓馆了! 富察氏的心思是百转千回,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府里竟然出了这样的妖精。不管富察氏是真贤惠还是假贤惠,但她的表面功夫一直做得是很到位的。即便是面对高氏,她也从来都是隐忍的。但是这回,她忍不下去了。 弘历是温文尔雅的,是谦和守礼的,对待女人是温柔多情的,对待孩子是亲善和蔼的。可今天,富察氏颠覆了以往对弘历的所有印象。刚刚那个弘历还哪儿有一国储君的风范啊,他简直就像,就像那些走鸡逗狗的纨绔子弟一般。这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弘历啊!这根本不是那个未来要当皇帝的弘历啊!富察氏是真怕弘历会沉迷温柔乡,失去继承大宝的机会! 都怪乌拉那拉氏!富察氏将一切的错误都归结到了那拉氏的身上。要不是她带坏了爷,爷也不会变成这样。白日宣淫,口出秽语。她若是连这个都能容忍,她还配做这个宝亲王福晋吗! 吴那拉伺候完乾大爷,等乾大爷爽够了,便即刻退下了。走出了书房去,吴那拉忽然敏锐的注意到一旁的小桌上多出了一碗汤。吴那拉走过去用手摸了摸汤碗,还是温的。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趁着弘历还在内堂的时侯,端起那个汤碗,走出了书房。 上好的官窑青花,祥瑞麒麟图,府里能用这样的餐具的,便只有福晋了......这下惨了...... 吴那拉皱着眉头,一路回到自己的小院。将那汤倒掉,碗砸了埋在花园内,算是毁尸灭迹。弘历好面子,若弘历知道了富察氏看到今日的场景,定然会迁怒于她,到时候她就得面对富察氏和弘历的双重怒火了。吴那拉料想,富察氏应当是没有那个勇气去质问弘历的,所以只要她毁掉了这个‘证据’,弘历就不会知道今日发生的事。 但富察氏那头怎么办?富察氏是弘历的妻子,弘历做什么都是对的,她不会在弘历身上找原因。那么错的就只会是她,恐怕从今往后,富察氏都会视她为祸害了。吴那拉闭上眼睛,她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不过是想活得轻松、快乐一点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格格......”容嬷嬷担忧的握住了吴那拉的手,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格格又为何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容妈,你说,咱们在这府里,到底该怎么走下去?”吴那拉定神的看向窗外。 “容妈,你说,为什么人想简简单单、开开心心、问心无愧的过日子,就这么难呢?”吴那拉很迷茫,她的日子太艰难了,弘历的奴才欺负她,弘历的女人欺负她,就连弘历本人也欺负她。除了容妈,没有人对她好。她一无所有,能怎么办呢? 好几次,面对弘历,她都有种念头,干脆就鱼死网破吧,爱咋咋地!可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她不想牵累容妈,不想牵累家人,要知道她不是一个人活着,她的背后站着整个佐领府。她这个将来会成为废后的女儿,不能给家族带去什么荣耀,但起码不能带去什么灾难。可是,她也不想这么憋屈的活着,不想那么疲惫的活着。她有许许多多的‘不想’,可是又能如何呢?没人在乎她的‘不想’。 “格格,别难过,你还有容妈,容妈永远站在你这边......”容嬷嬷眼眶红了起来,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落到了吴那拉的手背上。 “容妈。”吴那拉扑过去抱紧了容嬷嬷,她哭不出来。可是她难受,她迷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自从她嫁给弘历之后,她就慌了,乱了,什么都弄不清楚了。弘历那么讨厌她,她该怎么办?福晋和高氏在一旁虎视眈眈,她该怎么办?整个府里四处都是眼睛,在监视着她,她该怎么办? 她不争不抢,乖乖的听话,她以为只要她这样,别人就会发发慈悲,放过她。可事实不是那样的,弘历没有放过她,福晋也没有放过她,也许未来还有更多更多人......怎么办? 吴那拉在容妈温暖的怀里缓缓阖上眼睛,就像小时侯那样。很累,第一次,吴那拉觉得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10、富察氏的行动(上) 吴那拉从来没有想过,福晋会这么快、这么的狠的就出手了。快得她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狠得她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清晨,弘历的唇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目光在吴那拉赤.裸的身上扫过去。 “这可是好东西,上好的羊脂白玉,送给你都算是糟蹋了好玩意儿了。”这么说着,手上也动着,那是一柄柱形玉势。弘历握着那柄东西,缓缓的往吴那拉的身体里送。 “你那里总是太干太紧,爷送个东西给你松松,省得下次用的时侯那个涩啊。”这是他特意找人带回来的好玩意儿,听说是专门给那种不听话的琵琶仔用的。 吴那拉强忍着疼痛,紧紧咬住牙关。 “奴婢多谢王爷赏赐。”忍字头上一把刀,吴那拉只能这样对自己说。 “今儿你就这么夹着它吧,到晚上的时侯,爷再帮你拿出来。”弘历欺负吴那拉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瘾,他就是想欺负她,看她隐忍痛苦又不得不服从的样子。 吴那拉心中念着忍字,起身帮弘历穿好衣服,又伺候他洗漱,将弘历送出门去。 身体里夹着这个东西确实难受,但她又不敢拿出来,怕弘历会怪罪于她。她现在没有任性的资本,一切都只能忍...... 去到福晋的院子里请安,但见高氏领着金氏、珂里叶特氏等人从身边经过,却谁都没有跟她打招呼。福晋那头的富察格格、苏氏、陈氏等人也有打对过而来,同样是没有理会吴那拉。吴那拉没势力又不得宠,不管是福晋那头的人,还是高氏那头的人,对她都尚在观望中。冷眼瞧着她能做什么程度......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吴那拉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前头的人有说有笑、越走越远。 府里的女人们都知道,虽然说爷歇在那拉氏房里的日子不少,但是爷还是不喜欢她的。经常能看到那拉氏的脸上带着巴掌印来请安,爷还从来没有如此讨厌过一个女人呢,竟然都上巴掌了。恐怕去那拉氏的房里,只是碍着圣上的面子,不得不为之罢了。 这那拉氏也真够可怜的了,从这些女人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怜悯,就如同猫哭耗子一般。 吴那拉甚至打趣的想,如果弘历宠着她,喜欢她,那么现在那些女人会是什么嘴脸呢?或许是嫉恨、或许是巴结,但绝对不会这样漠视,仿佛她不存在,仿佛她只是一颗尘埃。 富察氏现在是一看到吴那拉就浑身不舒服,当然了,为了维持她的‘贤惠’、‘大度’,她不能将自己的不悦表现出来。 “福晋吉祥。”吴那拉请安过后,一直没有听到福晋叫起,所以她也不能起身,只得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身体里面的东西顶着,浑身是拧着疼,恨不得立时死去。 “起吧。”直到许久之后,富察氏才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吴那拉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一旁坐好,努力的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正常一些。 “松格里雅啊。”富察氏端庄大方的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是圣上钦点的侧福晋,规矩什么的自然是好的,但是身为王爷的嫡妻,我这儿呢有句话是不得不说的。” “请福晋赐教。”吴那拉诚惶诚恐的低下头。 “这宝亲王府的家教向来是极严的,这些日子王爷也不少去你那里,你一定要注意着王爷的身子,不要将你们佐领府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气,往咱们这王府里带,知道吗?”富察氏一想起那日的情景,就恶心反胃,连饭都吃不下去。这怎么会有女人竟然能下贱到那种程度,竟然用嘴......呕,这样想着,富察氏又是一股酸水往上反。 “福晋教训得是,奴婢一定注意。”旁人虽听不懂,但吴那拉和富察氏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一番言语中所指的是什么。 “这就好,唉,咱们都是王府里的人,我也一向是大度的,总是劝着王爷到众姐妹处。希望你身为侧福晋,也能以身作则,多多劝着王爷雨露均沾,不要心里总想着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富察氏这话说完了,底下便有些人拿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心中想道,富察氏向来是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很少这样落一个人的面子。不知道那拉氏倒底做了什么,惹急了福晋了。王爷那头还没有讨好到,这边就又惹了福晋。唉呀,那拉氏啊,真不知道你都走的都是什么运气?怎么倒霉成这样啊? 吴那拉在众人嘲讽的眼神中慌忙点头应是,高氏一直在一旁冷眼瞧着,直到这会儿方才开口言道。 “福晋啊,你看看,都吓着妹妹了。”高婉容柔柔的说着。 “那拉妹妹刚刚进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慢慢教着也就是了。何苦说这样的话,倒坏了姐妹情谊了。” 高婉容并不是多么好心,要帮吴那拉。只是,聪明人懂得与人为善,不管这善是真的,还是假的。高婉容为了维持形象,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好人,有时侯自己都觉得自己果真是个好人了。 高婉容经常听到弘历提起这个那拉氏,虽然口里总说着那拉氏多么多么讨厌,某个眼神多么多么不忿,哪一句话多么多么不规矩......但是却是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就仿佛,这那拉氏的一举一动、说得每一句话,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似的。高婉容是个敏感的女人,她总隐隐的觉得,爷对那拉氏,并不是那么简单。帮她说几句话,一点都不难,要的是那拉氏记着她的好。 果然,高氏话音刚落,就收到了吴那拉感激的目光。 “唉,婉容妹妹啊,你这个人,就是太心善了。怪不得爷总是疼着你了,连我都觉得心疼得慌。”富察氏一脸疼惜的对高氏说道。 正谈话间,忽然就听到外头乱哄哄的一阵。一个二、三岁大的女娃娃大哭着,踉踉跄跄的跑进来,抱住了富察氏的腿。 “额娘!呜呜,额娘,痛痛。”女娃娃举起胳膊,但见肘关节处一片血红,伤口挺大,带着些沙土,看着挺吓人,显然是刚刚摔地上磕着了。 “哎呦,三儿,这是怎么了?”富察氏脸色一变,却原来这女娃娃就是府内的三格格,日后的和敬公主。 “来人啊,这怎么回事儿?”富察氏杏眼一横,疾言厉色,一屋子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吴那拉看着富察氏忽然瞄过她的那种危险的目光,还来不及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就见到外头拖进来一人,定睛一看,正是容嬷嬷...... 这一刻,吴那拉的心是直往海底最深处沉了下去,手脚冰冰凉。果然,富察氏等不及要对她下手了。 “福晋。”李嬷嬷抱起哭闹不休的三格格,上前禀告。 “刚才老奴带着三格格在院子里耍,也不知道哪个院子的奴才,急冲冲的,一下撞在了三格格的身上,这一撞可不得了,直把胳膊都磕出血了。” “我可怜的三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富察氏撩开袖子,轻轻吹着三格格摔伤的地方。 “什么奴才?竟然如此大胆!拎过来我倒要好好看看。” 容嬷嬷此刻发髻散乱,被人撂在房中央,身上的衣服都纠结在一起,半昏迷着,显然是刚刚已经受了刑的。吴那拉见状赶紧冲过去,将那些拖着容嬷嬷的人推开,跪在容嬷嬷身前。 “福晋,这是奴婢房里的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三格格。奴婢御下不严,罪该万死,福晋为人向来宽宏大度,还请福晋手下留情。”吴那拉对容嬷嬷,那就像是对自己母亲一般,岂能忍心看到容嬷嬷被人折磨成这样。 “哼!手下留情?”富察氏忿忿不平的冷哼了一声。 “我这还没做什么呢,你就让我手下留情。这么说,我要是不留情,岂不是就不宽宏,不大度了?”富察氏挑着吴那拉的语病是一阵讽刺。 “我们三格格可是王府嫡女,女孩子家家的万一这胳膊上要是留下了疤,以后可怎么办啊!”富察氏讲话那真是一点不留余地。 “奴婢,奴婢愿以身代之,请福晋饶了容嬷嬷吧,奴婢自幼是她带大的,她也不年轻了,身子不好......”吴那拉浑身颤抖,扶起地上趴着的容嬷嬷,几乎语无伦次。 富察氏看到吴那拉这个样子,心里真是舒服得不得了,不枉费她今天利用了三儿,布下这个局。 “哼!奴才就是奴才,哪儿有奴才犯了错,要主子来代的,到哪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来人啊!将这个奴才拖下去杖毙!以下犯上,就是这个下场!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敢求情。”富察氏说出这番话来,那是一阵的痛快。 话音落,这就来人将容嬷嬷架了起来,院子里已经摆上了长板凳,奴才们拖着容嬷嬷就往外头院子里走。吴那拉脚上穿得是花盆底儿,这一着急,脚也崴到了。一路几乎是跪跑跌爬的追出了小院,推开那些拿着长棍子家奴,死命的护在容嬷嬷身上。 “福晋,奴婢求求您了,您有什么冲奴婢来。容嬷嬷是奴婢的奶娘,与奴婢情同母女,请福晋饶了她吧,奴婢给您磕头了。”吴那拉这头是一下一下的磕在地上,咚咚直响,没一会这头上就见了血光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用管侧福晋了,给我打。我倒要看看,侧福晋能护着这刁奴到什么时侯!”富察氏可是心狠手辣的主儿,今儿设计这一局,目的就是要利用这个什么嬷嬷的,彻底把那拉氏打到泥里,让她不得翻身。 听说那拉氏至情至性,特别‘重视’她身边的这个什么嬷嬷,那是情同母女啊。她今日不过是下令杖毙了一个奴才,至于那拉氏非要拦着,自己要自寻死路,受了伤,或者......也没有她的责任。她身后站着整个富察家族,地位何其尊贵。乌拉那拉氏不过一个普通旗人,四品小官的女儿,即便是圣上有所不满,最后也不过是申斥一番罢了,没有人会为那拉氏撑腰。 说着,这板子就下来了,小院内的奴才都是富察氏的手下,吴那拉又不得宠,对吴那拉二人又岂有手下留情的道理。那板子是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打在身上那是要人命的疼。吴那拉身上挨了不少,容嬷嬷身上也挨了不少。之前容嬷嬷就已经被处过私刑了,现在更加是昏昏沉沉,她紧紧握着吴那拉的手。 “格格,格格就你别管老奴了.......自己......自己好好的.......”容嬷嬷断断续续的说着,她舍不得啊。格格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没受过罪。可自打她嫁到这宝亲王府,是把几辈子的罪都受尽了。格格这倒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竟然嫁到了这个该杀千刀的地方。 “容妈,容妈!你不要这样说.......我求求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没有人,听吴那拉的话,因为她的话,没有份量。吴那拉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她看向了富察氏,那个女人高高在上,因为她是福晋,因为她的背后站着李荣保和富察一族,因为弘历敬重她、宠爱她,因为圣上需要她和她的家族,所以她可以这样肆无忌惮,轻而易举的下令,将容嬷嬷打死。而她说的话,她的意见,没有人会尊重,没有人会听。甚至就连她这条命,都没有任何价值。 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呢?她有什么错,弘历那样对她,富察氏也那样对她......吴那拉恨自己,如果她能更有本事些,在府里更有地位些,容嬷嬷就不会遭今天这样的罪。如果说,不想害人的结果就是被人害死,那么她长久以来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呢?血顺着额角,落到了眼睛里,在滑落到了脸颊上,仿佛像是血泪。 这是吴那拉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原来权利是这么的重要.......原来不是她不争,别人就会放过她。原来不是她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她好。原来这个世上,是根本没有人,会发什么慈悲的。 11、富察氏的行动(下) 吴那拉的头上本就带着伤口,又挨了许多板子,血一直顺着头滴到衣服上。下身撕裂般的疼,一股温热的液体沿着大腿一路流下来,湿了裤脚,红了一片。 高婉容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着,本也没打算做什么。可这会子,当她偶然间瞄到那拉氏的眼神时,却不禁心中一动,眼前一亮。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一个念头随之在高婉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她看向了富察氏。富察氏这回是慌了,竟然舍得利用三格格设局。三格格胳膊上那个伤可是实打实的,伤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女孩子家家的这要是真的落下了疤......呵,富察氏还真是能狠得下心啊。 为什么呢?高婉容想不通,究竟这个那拉氏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富察氏如此憎恶,竟到了非要弄死她的地步呢?今儿这么一闹,这那拉氏若是死了,还便罢了。可她若是没死......高婉容唇角微微一笑。富察氏啊,你说那拉氏会怎么‘回敬’你呢? 高婉容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院子里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不断的响起,时间飞快的流逝着,直到吴那拉和容嬷嬷都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在了。就在这个时侯,高婉容轻轻踱步走了出来。 “呦,福晋,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儿呢?你看看,这都多少板子了,那拉妹妹都快给打死了。若真有气,也当是出完了。”高婉容执着帕子的手放在胸前,笑容可掬的来在了吴那拉面前。 那些下板子的奴才们一见着高氏走过来,当然就不敢再打了,立时举着板子楞在了原地。这可是宝亲王的心头肉啊,即便是不小心碰着一下,那都得千刀万剐。 “可怜见的。”高婉容弯下腰来,仔细观瞧了一番吴那拉和容嬷嬷的惨状。 “福晋为人向来是和善的,现在不过是被气坏了而已,那拉妹妹也别见怪。闹得这么大,大家都于心不安。我今儿就当了这个和事佬,免得日后王爷怪罪下来,说咱们府内家宅不宁,这就不美了。” 富察氏闻言脸色登时就变了,这么说,这高氏今日是打定主意,要管这个闲事了? “高妹妹是什么意思?这话里话外的,似乎颇有深意啊。”富察氏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雍容华贵的立在原地,高傲的扬起头来。家宅不宁?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妖精在,家宅才会不宁的,哼! “福晋太敏感了,我也没什么意思。”高婉容低头浅笑。 “这那拉妹妹是万岁爷钦点的侧福晋,她身边的人,也当是万岁爷看好的奴才。这刚进门不到半年的功夫,就被福晋杖毙了一个。传到外面去,难免有人说福晋的不是,还以为福晋你没有容人雅量呢。妹妹我啊,这也为了福晋你着想。”高婉容的手搭向了身旁的秦嬷嬷,迈着优雅的步伐,从容的走向了富察氏。两人这目光一交汇,几乎都能迸出火星来了。 为她着想?可笑!富察氏微微眯起了眼睛思索着,高氏的意思是暗示她,说她这个嫡福晋心狠手辣。高氏倒是喜欢装好人,这些年一直没有露出狐狸尾巴来。富察氏就不信,她高婉容的手里就真的没有人命。 “福晋,好歹那拉妹妹也是个侧福晋,是有身份的人。看到那拉妹妹如此惨状,我也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福晋今儿就当卖我高婉容一个面子,就这么算了吧。”高婉容笑容满面。 富察氏心中暗恨,高婉容跟那拉氏不同。高斌最近又荣升了,长江正发水呢,高斌任江南河道总督奉命去修范公堤,这时侯正是万岁爷面前的红人,即使是富察家族都不便招惹的对象。伯父亦告诫她在府里不要跟高婉容一般计较,高斌自己有本事,背后又站着四大包衣世家,这包衣虽然是奴才,但是耐不住人多力量大啊。再说了,高婉容本身也是弘历宠妾,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真不能跟高婉容撕破脸。再看看那个那拉氏,浑身都是血的,恐怕就算能活下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遂放心了下来。 富察氏渐渐舒展开了眉头,又恢复了一脸菩萨相。 “既然,高妹妹都这么说了,那姐姐我还真不能不卖给你这个面子。得了,也甭让人说我得理不饶人,今儿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不过......”富察氏语锋一转。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那拉侧福晋总说要代奴才受过,那就罚她在我这小院里捡捡佛豆吧,就当是替三格格祈福。至于那个奴才,我也懒得管了,让她回去养着吧。” 富察氏转过身,抱起三格格进了屋。待到富察氏的背影再也看不见,高婉容方才长出了一口气,视线略过在场的那些看热闹的格格们...... “别都围在这儿了,散了吧。” 高婉容淡淡的这么说了一句,那些前来请安的格格们也都省了继续看戏的心,各自散去,回自己的小院了。 高婉容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吴那拉,复又看向了一旁半死不活的容嬷嬷。 “秦嬷嬷,去找几个人来,帮着把这位......容嬷嬷是吧,抬回去吧。” “诶,老奴醒得。”秦嬷嬷快手快脚的一路小跑出了小院。 吴那拉此刻真是狼狈不已,气若游丝。吃力的抬起头,仰望着面前一身粉色旗装,仿佛观音一般尊贵的高婉容,从心底里一种羞愧、自卑涌了上来。她真是活得太失败了,她和高婉容,两个都侧福晋。可是却一个活在天上,一个活在泥里。想起那些奴才对高氏的恐惧,福晋对高氏的忌惮,众格格对高氏的巴结......人和人,为什么就会差这么多呢? “高侧福晋,谢谢你,谢谢......”吴那拉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对着高婉容深深的鞠了一躬。 “高侧福晋今日之大恩,松格里雅毕生不敢或忘,他日定当报还。”吴那拉双目潜藏着某种绝然的光。她不是圣母,得罪过她的她绝不原谅。但她也不是疯狗,逮谁都乱咬一通。高婉容,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你帮过我,这就是恩情,我会记得。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高氏闻言只是笑了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第一天能说出那样语带双关的话来,这个那拉氏是有点小聪明的。但是,她太过天真了。 这个世间,可不是她想像得那般简单的。她以为只要她自己不出错,关起门来过日子,别人就奈何不了她吗?她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互相争来斗去,却能容得下她一个人洁身自好、独善其身吗?有人说,不争是争,争是不争。可这话放到男人身上行得通,放到这后院里的女人们身上,却行不通。 不争,呵呵......她早就说过的,在这后院如逆水行舟,是不进则退啊。可怜了一个白纸似的姑娘,受个教训,也是好的。 “那拉妹妹有心了。我这个人向来就是好管闲事,谈不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也不指望你报还什么。”高婉容打量了一下吴那拉苍白的脸色。 “你还好吧?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 “不了。”吴那拉摇摇头。 “多谢高侧福晋关心,高侧福晋请好,松格里雅还要捡佛豆,恕不能远送。”吴那拉一直低着头,让高婉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高婉容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就走了。 所谓捡佛豆其实很简单,挑着佛前供着的上好的蚕豆,一钵盂撒下去,然后一颗一颗的捡回来,为了彰显诚心,一般都是九百九十九颗这么捡,谓之九九归一。 其实在高婉容问她要不要请大夫的那会儿,吴那拉就已经撑不住了。她只是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倒下去,不能倒下去,起码不能在敌人的地盘上倒下去。 直到弘历黄昏的时侯回府,吴那拉依旧是在富察氏的小院捡着佛豆。看到她的时侯,弘历直觉的皱了皱眉头,也是,吴那拉现在的样子也的确太惨了。额头上的血和着头发纠结着,衣衫皱得乱七八糟,布满了血污泥块,裤子上也带着血,一走路就往下滴。她在院子里捡佛豆,这血就滴了满院子都是。 弘历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路进了富察氏的房间,也不知道是富察氏又对着弘历说了些什么。没过一会,弘历就气冲冲的就跑了出来,对着院子里捡佛豆的吴那拉就是狠狠的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吴那拉整个人都被掀翻了。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对三儿......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了,也比不得三儿一根头发丝!”弘历火气很大,吴那拉被一掌打倒在地上,耳边嗡鸣着,什么东西都听不真切了,只看到弘历的嘴一开一合的。 她木然的爬起来,跪着。 “奴婢有罪,奴婢知错,奴婢该死,请王爷息怒。” “你确实有罪,确实该死!”弘历用余光瞄到了吴那拉已经捡好,放在钵盂里的佛豆。冷哼了一声,上前一脚将钵盂踢翻。 豆子,又散开了。 “就在这,继续好好的给本王捡佛豆吧!什么时侯捡完了,什么时侯回去!” “奴婢知错,奴婢有罪,奴婢该死。”吴那拉耳鸣得严重,完全听不清楚弘历在说什么,只是说自己有错、知罪、该死总不会有问题吧。刚刚弘历那一下耳光让她整个左脸都麻木了,左边的耳朵里似乎是有什么液体正缓缓的流出来......什么都听不到,除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弘历走了,可一直低着头的吴那拉却忽然斜眼盯住了那远去的背影,眸中一丝狠辣的光茫一闪而逝。也许旁人不知道,弘历不知道,就连吴那拉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温度。 以往即便弘历再过份,让吴那拉气得直发抖,吴那拉也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弘历。吴那拉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温暖和善意的。不管她如何愤怒,她的眼睛也会告诉你,这个女人是无害的。可是今日,不同了。那眼神里饱含着某种嗜血的味道,直令人遍体生寒。 不过可惜的是,弘历已经转身了,他没有发现这种转变。 这天夜里,吴那拉一直捡佛豆捡到天明。因为天黑的时侯,没有办法看清楚,所以她只能摸索着,暂时休息休息。直到第二天清晨大家都复来请安的时侯,她的佛豆也依然没有捡完。那些请安的格格们从她的身边绕行而过,嘲讽的看向她。高婉容见她这般模样,也只能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又是一天过去,黄昏时分,当弘历又来福晋小院的时侯,才发现吴那拉还是昨天的那幅样子,依然在捡着佛豆。当最后一颗佛豆落到了钵盂中,吴那拉长出了一口气,毕竟她已经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没睡过、没吃过、没喝过了。 吴那拉在撑着,用一股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强大意志力在撑着,那种力量的名字叫做:恨......自从嫁到宝亲王府以来,积累的所有的恨。 “王爷,佛豆捡好了,请王爷检查。”吴那拉跪着,鬓发又脏又乱,浑身乌柒抹黑、乱七八糟的。 弘历没敢看吴那拉的眼睛,觉得有点不忍心。而除了不忍以外,又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弘历甩甩头,将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甩走。 “你的事儿,本王刚刚才听婉容解释过了。”弘历将那碗佛豆放在了一旁。 “你也是,不就是个奴才吗?打死就打死了,也值得你这样护着。也怪福晋,说话不清不楚的。昨儿我还以为是你把三儿弄伤了呢,所以才打了你,还踢翻了你的佛豆,并不是故意......”弘历解释了半天,吴那拉匍匐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听没听得进去。自说自话得久了,弘历自己都觉得没滋没味儿的。他倒底解释什么呢?为什么要解释呢?放人回去也就是了嘛。 “奴婢多谢高姐姐的善心,高姐姐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于心,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高姐姐。”吴那拉凭着右耳的听力,模模糊糊弄清楚了弘历的意思,这方才开口。 “嗯......”弘历点点头,婉容向来是心善的,这府里到处都有她施过恩的人。 “那个......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哪儿受伤了?快过来让爷看看。”弘历伸出手去,吴那拉仿佛是躲瘟疫一般的跪着向后错了一步。 “奴婢污秽不堪,还请王爷恕罪,万不敢脏了王爷的手。”吴那拉倔犟的僵着身子,面无表情,就这么无声的反抗,跟弘历无言的对峙着。 弘历的手就这么尴尬的停在了半路,他皱起了眉头,一甩袖子,一股邪火往上冒。但是再看吴那拉那一副凄惨到不能再凄惨的模样......他还能怎么罚呢?还能罚什么呢? “唉,罢了,你......回去休息吧,记得叫人请个大夫来看看。”弘历难得对吴那拉这样温和的讲话。 “奴婢多谢王爷宽宏,王爷仁善,奴婢告退。”吴那拉起身,一路低着头,退出了富察氏的小院。 弘历一直盯着那抹狼狈的身影退出视线,直到再也看不见,方才回到了福晋的房中。只是却有点坐立难安,福晋在灯下绣花,孩子在身边围绕。本来这幅画面应当是很和乐、很安详的,但是弘历今天却没什么心情欣赏...... 12、我要争 当吴那拉终于走富察氏的小院时,正是踏月而行,漫天的星子闪烁着,府里一片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寂了下来。吴那拉慢慢的走,一步一步的走,脸上是漠然的表情。走了没两步,忽然一口血吐了出来.....吴那拉趴在地上,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人会帮她,没有会人伸出手来扶她一把。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吴那拉这样对自己说。她要站起来,站起来反抗,站起来报仇。吴那拉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艰难的爬起来,继续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吴那拉回到她居住的那个小院,丫头婆子们已经都睡下了。当然,即便是没有睡下,那些人也不会理会她,他们背后都是有主的,谁会来看她吴那拉一眼呢。 吴那拉走回自己房里,先是将身体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玉势掉在地上,雪白的玉上布满了红的血,而身下亦是流血不止。吴那拉仿佛没有感觉似的,还自己去水井处打了满满一桶的凉水。 吴那拉脱了衣服,整个人泡进浴桶里,桶里的水很快就被血染红了。吴那拉也不管,只是兀自搓洗干净。浑身火烧火燎的疼,左边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一直在嗡鸣。吴那拉知道,那是耳膜被打出问题了。清代这个医疗水准,她也不抱什么恢复的希望了。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一只耳朵...... 穿好干净的衣服,吴那拉走出门去,一直到了容嬷嬷的房门口。手颤抖着推开门,见容嬷嬷趴在床上。因着背上有伤,所以不能躺,只能这样趴着....... “容,容妈......”吴那拉轻声唤着,走过去,坐在了容嬷嬷的床头。 容嬷嬷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见是格格回来了,脸上露出了虚弱的笑容,眼圈红红的。 “格格,他们终于让你回来了,格格你身上的伤......”容嬷嬷想起身,可是忘记了自己也是浑身伤,一动就疼得要命。 “容妈,你快别动了。我就额头上这有点破皮罢了,没什么所谓的。”吴那拉安慰着容嬷嬷。 “格格,对不起,容妈给你拖后腿了......”容嬷嬷自己都不清楚那天倒底怎么回事儿?她好好的走在路上,忽然被人绑了拖到了一个小房间里,二话不说就动用了针刑。而后就浑浑噩噩的被揪到了福晋面前...... “容妈,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不准你这样说!现在在这个府里,也就只有你我二人能够相依为命了。”吴那拉温柔的帮容嬷嬷拢了拢头发。 “容妈,你好好歇着,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嗯,容妈知道。”容嬷嬷不想让格格替她担心,格格已经够难的了。 吴那拉笑了,露出了她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好,这就好。只要容妈好好的,她就有战斗下去的力量。 也许,她真的该感谢富察·穆尔札兰,感谢弘历.......是这两个人教会了她仇恨。 她两天,仿佛是两辈子似的。她想了好久好久,想了好多好多。反复的琢磨,细细的思量。终于,让她想出了一个世上最好的复仇大计...... 富察·穆尔札兰,爱新觉罗·弘历!你们今天给我的,我都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 弘历自打看了吴那拉离去之后,心里头就怎么都不对劲。在福晋这里坐着,颇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直到睡前,弘历才忽然开口。 “福晋啊,你先歇着吧。爷突然想起来今儿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就不在你房里了。”弘历找了个借口。 富察氏抬起头来,温柔的笑着,点点头。 “爷,你自己多注意身子,不要忙得太晚了。” “嗯,知道了......” 弘历穿上外套,大步流星的离开。富察氏看着弘历那幅鬼催的急劲儿,狠狠的眯起了眼睛。 “吴书来,掌灯。”出了福晋的小院之后,弘历对身边伺候的太监说道。 “到那拉侧福晋那头去看看。” “喳。奴才遵命。” 吴书来遣人在前方掌着灯,弘历一路走到了吴那拉的小院里。只觉得周围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住似的。唯有吴那拉屋子里一点微弱的灯光,在风中摇曳着,显得分外凄凉。 弘历很生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多气生。不是叫她传大夫的吗?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啊! 弘历走进房去,但见吴那拉的卧房里放着一个浴桶,里面的水粉红粉红的,显然是被血染成这个颜色的。地上赫然扔着一柄血染的玉势,弘历一拍脑门,这才想起了那天早上他自己做过的事儿。 她是不是傻啊!缺心眼吧!叫她戴着她就真的戴着吗! 弘历也不想想,吴那拉敢摘吗?弘历这个人,向来是学不会自我反省的,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没有伺候的人,却有一桶冒着凉气的水。到处都是血,但是那个受伤的人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弘历就这么脸色煞黑的坐在房中央,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到吴那拉有打外边回来。 “你去哪儿了?”弘历不等吴那拉进门,就嚯的一下站起身来质问。 “奴婢参见王爷,王爷吉祥。”吴那拉见到弘历也不惊讶,仿佛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上前请安。 哼,果然来了吗。说起来,吴那拉这段日子里,对弘历也看得透彻了。弘历这个人有左性,你越是不把他当一回事儿,她越放不下你。看来刚刚她在福晋那里,故意往后退的那一步,真的击中了要害了。 吴那拉心里头冷笑着,弘历,乾隆,我不惹你,你却偏要来惹我。几番退让,多少隐忍。我知道你将来会废了我,所以我以为只要我乖乖的听你的话,安安生生的,不招惹其他人,不参与后院争斗,老老实实关起门来过日子,我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那么多人在互相倾轧,那么多人都在算计着你。大家都好厉害,我避无可避。可就是那样,也我不曾想过要主动去害人,也不曾想过要算计于你。因为我,不想活得那么累,不想让自由的心蒙上尘埃,干净的手染上鲜血......但我的好心,又换来了什么呢?今日之耻,我吴那拉会铭记一生!容妈以往说得真是太对,这人就是要自私自利才能活得好。今日你和富察氏要了我一只耳朵,他日我就会要你们生不如死。我对天发誓,所有的仇,所有的恨,我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 “问你呢,你去哪儿了?”弘历口气虽然不好,但是动作却是很轻柔的,打横将吴那拉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这一抱,才发现,吴那拉新换的白色裤子上,依旧是透着血迹的。 “你怎么还在流血?”伤在那种地方,弘历也不好查看,眉头是死死拧在一起。 “回王爷的话,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奴婢刚刚是去了仆役们的小院,想看看容嬷嬷的伤势罢了。”吴那拉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弘历一听这话,心里火更大了。 “你看什么伤势,你又不是大夫。爷不是叫你请大夫的吗?把爷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奴婢不敢,只是夜色已深,仆役们都已经睡下了。不若明日再请,也是一样的。”提到仆役们,吴那拉的脸色忽然变得万般为难了起来。 “睡下?主子没回来,他们竟然就敢睡下!”弘历从小到大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太可笑了。 “这水是你自己弄的?”弘历反应过来,若仆役们都睡了,那刚刚打水的人,岂不就是那拉氏自己?怪不得水是凉的呢! “回王爷的话,正是奴婢。奴婢惯会做这些粗事的,就是烧水的步骤还弄不大清楚。以后学会了就好了,也不必劳烦其他人的。”吴那拉心底冷笑着,不枉她刚刚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打了那一桶水,要的就是这个作用。一桶水,就能扳倒这院子里所有富察氏赐下的钉子,多划算的买卖。 弘历是瞠目结舌,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这院子里倒底是怎么回事儿?奴才们睡觉,主子自己打水洗澡,以后竟然还要学烧水。难道下一步,还要主子学着怎么伺候奴才吗?这还有没有个规矩了! “吴书来。”弘历自己的身边是随时随地都跟着奴才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 “奴才在。”吴书来连忙跑进来跪下。 “把那些刁奴都给本王揪起来,再派个人去同仁堂请大夫。”弘历的火气终于找到地方发泄了,这群刁奴,看爷今儿怎么治他们。 “喳!” “请王爷息怒,事情闹大了也不好。奴才们有不是,教训一下便可,何苦跟他们置气呢?况且,这些奴才都是福晋赏下的,是福晋的人,还是不要动他们的好。奴婢这才刚犯错受罚,叫人知道了,还以为奴婢这是对福晋不满呢。”吴那拉连忙劝阻,同时不忘记在弘历的心中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得了,你也别劝了,爷知道你对奴才宽厚。可你这儿的奴才都要养成主子了,就别管他们了!回头爷给你换一批好的。”弘历觉得像这种拿大的奴才就是要不得的,与其废心思□□,不如换一批新的省事儿。 “那.....就麻烦王爷了,奴婢多谢王爷恩典。”吴那拉言罢,宛如脱力一般的往后一倒,就这么倒在了弘历的怀里,虚弱的喘着气。总算把这些钉子虫子除掉了......在看不见的视觉死角中,没人发现吴那拉的嘴角微微的向上扬起。 吴那拉的语调还是那个语调,不紧不慢。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不卑不亢。态度还是那个态度,不讨好也不故作娇弱。一切,都跟往常没什么差别。可弘历忽然觉得,吴那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有一样东西没了,有一样东西多了...... 弘历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很想把那样没的东西找回来,想把那个多的东西送出去。但可惜的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没了?又是什么东西,多了...... 那个在大婚清晨,会调皮的用袜子逗弄自己新婚夫君的女孩,终究是不见了...... 13、弘历生病 那天晚上的事儿,闹得乱哄哄的。弘历把所有的奴才都揪起来了,按在吴那拉的院子里打板子,打完了板子,就全都撵出府去了。奴才们赶走了一批,又从其他地方重新调回了一批。大夫也请了,据说吴那拉左耳是不好了,听不清东西,药吃着,能不继续恶化下去就已经是万幸了。头伤了,身子伤了,当然,下身也伤了。被打得心脉受损,咳血咳得更是严重,连续咳了好几天。一身的青紫,碰一下都疼。 十六岁的年纪,哪儿能经得住这么折腾啊。说是落了病根,又说是下身的伤可能会影响以后怀孩子。总之一句话,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好地方。 弘历自己也是很过意不去的,好好一个人,嫁到他府里。不过半年功夫,没什么理由的就被弄成了这样了。三格格受伤,侧福晋挨打,这种事情,弘历也只能叫奴才们闭紧了嘴巴,务必不能传将出去,否则这宝亲王府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再一想到富察氏办得这个事儿,弘历也升出了些不满。三儿受伤是容嬷嬷那个奴才的错,跟那拉氏有什么关系啊?即便是那拉氏爱惜奴才,愿代奴受过,那板子也不能真叫人打下去啊。不过富察氏毕竟是弘历的嫡福晋,在弘历的心目中地位斐然,弘历也只是心底里有些埋怨富察氏‘不懂事’,但却并没有真的责备富察氏。 相比之下,吴那拉就显得非常‘懂事’了。她对弘历说:她不介意,吃亏是福什么的,也不愿追究下去,只希望福晋能饶过容嬷嬷,她就心满意足了。弘历见吴那拉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虚弱的咳嗽着,还笑眯眯的对他说‘没关系,已经不疼了’,心底里也是很受触动的。遂平时也不再为难吴那拉了,还经常去看她的病情,赏赐了药品珠宝之物。反正就算他还想为难,吴那拉那身体搞成这样,他也不能再做什么了。再折腾,这人可就没了。 新来的奴才们伺候得的确比上一批富察氏安排的那些人要精心,吴那拉就这么个半残的状态。由丫头婆子扶着,一步一咳,帕子上带着咳出来的点点血迹,是慢慢的走到了贵妃椅上坐下。小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奴才,都是弘历新赏给吴那拉的。 吴那拉坐下之后,也没有叫起,只让那些奴才都继续跪着。直到她一盏茶喝完了,又吃了些点心,看了那么一会子书。约莫着有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叫起。 “你们起来吧。”吴那拉面无表情,那些奴才早就跪得双腿都麻木了,一个个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心中不由得想着,是哪个杀千刀的说的,那拉侧福晋好说话?这第一天就来就罚跪,也叫好说话? “你们个人都是什么情况,又打着什么算盘,相信你们自己心里都有数,我也不多问。”吴那拉言道。 “既然王爷把你们赏给了我,你们好歹也要叫我一声主子。平日里,只要你们各司其职,做好了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像个奴才的样子就够了,私底下怎么样我没兴趣管。若是有以下犯上的,我也不会护着,直接按照府里的规矩仗毙了便是。” 吴那拉知道,所谓心腹忠仆,一个就够了。剩下的,就是可以用利益驱动的。她从不指望着几句话就能收服一个人,如果你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对别人忠心耿耿,那也就不要指望着别人能因为你几句话,就对你掏心挖肺。毕竟这个世界,谁也不是傻子。 “我知道外头风言风语很多,我这里的情况,也不多作说明。你们自己都长眼睛了,那就认认真真的看着吧。等看明白了之后再做决定。至于那些站在背后的人啊什么的,回去告诉她们:时侯到了,开锣看戏吧。” 吴那拉笑得很温柔,十六岁的女孩,面容还没有长开,仍然带着孩童的天真,可又融合着一些不附和年龄的残忍。 “呵呵,倒跟我叫上板儿了!”富察氏收到消息之后,气得直笑。开锣看戏?这个乌拉那拉氏,也太狂妄了吧!她以为就凭她现在那幅半死不活、残花败柳的样儿,还能得到王爷的青眼吗!伤成那样竟然都没死,哼,真是命大。 “嗯,总算开始争了吗......”高婉容微微[着眼睛,往富察氏的小院看过去。富察·穆尔札兰,你夺走我三个孩儿,又害得我一生无子。此番自以为聪明,但却入了我的局了。你想看我和她两虎相争,我就偏要你跟她斗起来。希望我这个局,你能喜欢。 一直到了盛夏,京城热得像个蒸笼。雍正要前往圆明园避暑,弘历也跟在了身边。弘历走的那天,全府的女人都到门口去送了,吴那拉也不例外。 弘历挨个的都慰问了一遍,走到吴那拉身边的时侯,停了停。 “你身子好些了吗?”弘历尴尬的问道,他这些日子以来是天天到吴那拉房里走过场,每次都是这句词儿。仿佛向来口才出众的宝亲王除了这句话以外,就没有其他可说的事儿了。吴那拉的身子养了有小半个月了,身上的青紫早就退了,也已经不咳嗽了,可弘历还是不大放心。 吴那拉闻言是笑眯眯的,好不好的又有什么紧要呢?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清楚,她没有用那些大夫开的调养的方子,而是自己给自己开了药,用了微量的鸦片。不求能养好,只求能迅速止住外在症状,还能喘气就行。因为时机不等人,复仇的机会,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机会,就只有最近这一次了。 “劳王爷挂心,奴婢这都好了。”吴那拉说罢了,复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香囊。 “听说王爷要离府一些日子,奴婢这就绣了个香包。王爷要是喜欢就戴着,若是不喜欢......扔了也就罢了。”吴那拉语气亲近中透着几分疏离,一点也似其他女子那般温柔关怀,反而有种恹恹的感觉。吴那拉非常了解弘历的性格,你若是讨好的对他说:我给你绣了个香包,希望你能时时戴在身边。他一定不会挂在心上。但如果你不拿他当回事儿的对他说:这个香包我给你,不喜欢就扔了吧。他反而会时时惦记着。多可笑的一个人啊...... 弘历闻言一乐,顿时就上心了。扔了算什么事儿,他要是不喜欢不收不就好了。 “得,就你话多,爷拿着了。”弘历接过香包,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揣到了怀里。 见状,吴那拉的笑容更灿烂了。 自打到了圆明园开始,弘历就总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倒也不严重,就是经常头晕目眩,还有点恶心。跟在雍正身边,自然是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了。雍正勤政是出了名的,弘历跟在他身边,每日里除了朝堂大事还是朝堂大事,看奏折看得都麻木了。 这日里,弘历吃过了午膳,坐在案前处理公务。却忽然觉得脑仁嗡嗡的疼了起来,太阳穴鼓胀,几乎要爆开一般。胃抽搐着,酸水向上反,比以往任何时侯都更加严重。没一会,弘历就呕吐了出来,吐着吐着,竟然还吐出了白沫。 这下奴才们都吓坏了,赶紧派人去通知了雍正,又请了太医,圆明园乱作了一团...... 容嬷嬷有打外边走进来,脸色透着不安,见吴那拉没心没肺的靠在榻上看着话本,小案台上摆放着热茶点心,那股子不安就更强烈了。 “侧福晋......我的好格格......”容嬷嬷是急得跟什么似的,但是话又不好明白说。 “容妈。”吴那拉笑眯眯的,吃了一块点心。 “这茶果不错,容妈也来吃吃看。这王府的东西啊,就是比咱们佐领府的精致。” “格格......”容嬷嬷走到吴那拉身边坐下,但见左右无人,伏身在吴那拉耳侧。 “宝亲王......”容嬷嬷今日里听说圆明园那边来了圣旨,说王爷得了时疫,圣上要府里派吴那拉前去侍疾。 仔细问过了王爷的病况之后,容嬷嬷就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王爷的病啊,也许不是时疫,而是...... “嘘。”吴那拉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弯弯的,如同月伢儿一般。 “格格,你怎么这么大胆啊,这若是被人知道了......” 话没说完,吴那拉便按住了容嬷嬷的手。 “容妈,我也不能总是被动挨打不是。容妈,你说过的,这人就是要自私自利才能活得好。所以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是的,她想过了,终于想通了,想好了。吴那拉瞪着硕大的眼睛,表情狰狞可怖。既然别人不放过她,那她就要把这个‘别人’,统统踩在脚底下!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听到吴那拉说这段话,容嬷嬷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格格打小就乖巧听话,心地善良那是没话说的,从来不与任何人交恶。可凭什么好人没有好报,老天就独独对格格这么不公平呢?王爷歇在格格院子里的侍候,容嬷嬷都在门外伺候着,听着里头王爷折磨格格,容嬷嬷这心就像那刀子割一般的疼。 府里的人都欺负格格,福晋和高侧福晋每日里赐下的药,也从没断过。格格日子艰难,老爷那边又指望不上。容嬷嬷几次偷偷传信儿回佐领府去,希望老爷能帮格格作主。可是老爷向来是个怕事的人,除了说好听话安慰格格,叫格格忍着,没有任何要帮格格作主的意思。 还有那天,王爷和福晋如此羞辱格格,当众打格格板子,把格格的身子伤成这样。到现在格格的左耳都听不清楚,身体虚得走几步都喘。这整个府里没有一个人是为格格着想的。格格虽然坚强,但她也是女人啊!也会疼,也会难过的。难道老天爷就不能给好人留一条活路吗?是,他们佐领府是没权没势,可没权没势的人就没资格活了吗? “容妈,你不必替我难过,相对于那些食不果腹的贫民,咱们的生活已经是在天上了。即便是受了什么罪,我也能忍下。若真忍不下了......”吴那拉一笑,可这天真的笑容却隐隐透着一种决然。她轻轻咬着牙,若真忍不下,她也会尽数奉还。 “容妈,你看着吧,你睁大眼睛看着......看着富察氏的下场。咱们曾经吃过的亏,受过的苦,我会一点一点的向他们讨回来。我会让他们知道,得罪我乌拉那拉·松格里雅,是个什么下场!” 这次的布局是她听说了雍正要带弘历去圆明园避暑的时侯就开始的,她想过了,若是弘历在圆明园病倒了,那么定然是要府里的人前去侍疾的。而府里首选的人有三个,福晋和两个侧福晋。 富察氏要坐阵宝亲王府,掌管府内事宜,雍正肯定不会派富察氏前去。至于高氏,雍正讨厌她都来不及,又如何会派她去呢。而她,是雍正钦点的侧福晋。所以,最后这个好处就只能落到她吴那拉的头上了。 雍正爷当初会将她赐给弘历,虽然只是为了给弘历遮羞。但雍正爷也应该是对她有所期待的,期待她能够打破宝亲王府高氏独宠的局面。但雍正爷不会需要一个废子,如果她真的那么简单的就能被弄死,也就证明她根本没有任何价值。这府里的事儿很难说,随便一个病逝的借口,她这个人就可以消失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了。不知内情的外人也只会道一声,可惜是个短寿没福的。雍正爷不会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废子说什么、做什么。因为她只是一颗棋子罢了,雍正爷手上的棋子。 现在,吴那拉要向雍正爷证明,她是一颗有价值的棋子。雍正爷亲自点了她赐给弘历,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条件啊。可惜,她一直都没有好好利用起来。既然雍正爷对她有这个期待,那她自己也要争气些,不能辜负了雍正爷的期望。 是啊,她不能总是被动挨打不是。弘历对她的成见太大了,她要扭转局面,就必须得借着‘东风’。雍正爷的熹贵妃,弘历的生母是怎么得宠的?是侍疾,侍疾有功。在这段日子里,只有她跟弘历两个人,正是‘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机了。所以,之前她才要尽快恢复身体,前往圆明园。慢慢调养什么的,现在也顾不得了。 而且,吴那拉也是想着,从这一步开始,主动改变自己既定的命运。毕竟,历史上,乾隆可从来没有在圆明园病倒过。而乌拉那拉氏,也从未曾前去侍疾过。既然被动就要挨打,那么她也不必再玩儿什么‘低调’了。吴那拉要历史的轨迹,从这一刻开始,改变。 对这个圣旨最不满的,大概就是福晋富察氏了。可雍正爷来了圣旨,要吴那拉前去侍疾,富察氏也不能拉着她,不让她去。府里的奴才们准备好了东西,复又套好了马车,富察氏领着一帮莺莺燕燕送吴那拉到了门口。 “爷这回病在了圆明园,蒙圣上恩典,遣你前去侍疾。圆明园不比自家内宅,到了爷身边,你的一举一动就代表宝亲王府的脸面。千万不要坏了规矩,做些让宝亲王府蒙羞的事情才是啊。”富察氏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富察氏那一脸贤惠的笑容啊,让吴那拉是怎么看怎么想上去打一拳。 “福晋请放心,奴婢乃是当今圣上钦赐给王爷的侧福晋。既然就连当今圣上都觉得奴婢的规矩是极好的。那么像福晋你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内宅女子,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吧。”吴那拉笑眯眯的对着富察氏挑了挑眉。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女人都忍不住噗嗤的笑了一声,掐着大腿维持端庄的表情。难得啊,竟然有人敢对富察氏这样讲话。快看富察氏的那个表情,哎呦,简直太可乐了。 “你!”富察氏瞪大了眼珠,傻住了,不相信吴那拉竟然真的敢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给她这个难堪。她嫁给弘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与她说话!口出如此粗俗的言语!就是高氏,也从来没有过。 吴那拉白了富察氏一眼,根本懒得理会她。仰着头看向了宝亲王府的匾额,她要走了,等她再回来这里的时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吴那拉深呼吸了一口气,踩着车夫的背上了马车,扬起一阵翻飞的烟,绝尘而去...... 14、侍疾(上) 弘历生病了,起初太医只诊断是肠胃不调,开了些药。可是吃了药,身子却依旧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反而更加严重了。上吐下泄,最后,太医们经过集体会诊,说是弘历‘可能’、‘大约’是得了‘时疫’了。 这下雍正急了,时疫!那是多么严重的病啊!随时要死人的。眼瞅着他的千秋没有几何了,弘历可是他唯一的继承人。若是弘历出事了,后果不堪设想。 雍正想起来自己年轻那会也得过一场时疫,当时是府里的侧福晋钮钴禄氏,也就是弘历的生母前来侍疾,一切就神奇的好转了。雍正爷决定效仿当年的做法,遂遣人到宝亲王府传旨,命令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前来侍疾。雍正爷希望,这个他钦赐给弘历的侧福晋,能够给弘历带来好运。 弘历这昏昏沉沉的病了有小半个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是,上面吃着,下面泄着。吃了吐,吐了吃,复又再吐出来。就是个铁人也经不住如此祸害,更何况翩翩佳公子一枚的弘历了。 弘历生病的这些个日子里,吴那拉也到了圆明园。先是去九洲清宴见了雍正爷亲,得雍正爷一番叮嘱,就派她到了弘历所居住的杏花春馆。正值盛夏,馆内满园的桃花纷飞,可是美不胜收啊。 由于时疫会传染,这杏花春馆如今已经被封上了,重重把守,不许人随意进出。侍卫见了雍正爷的手谕,方才放了吴那拉进馆。踏入内阁,就看到了弘历。半个多月不见,弘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面黄肌瘦,形如枯槁,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就跟尸体似的。让吴那拉联想到了‘苟延残喘’这个词儿,于是心里又是好一番痛快。 吴那拉心里念叨着,叫你折磨我,叫你欺负我,现在报应来了吧,活该! 弘历混混沉沉睁开眼睛,见到了身边伺候的人竟然是吴那拉,便知晓是皇阿玛遣她来侍疾。心中颇安慰,想褒奖吴那拉一番,因为时疫可是会传染的病啊。奈何他身子虚,嗓子疼,连说话都费力,只是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抖着声音,沙哑而吃力的道了一声。 “水......” 吴那拉一听这声心里就乐了,哎呦喂,真好听啊,如同天籁之音。可面上不能显现出来了,于是一脸忧郁的拧着眉头上前去。 “王爷要喝水吗?奴婢这就给您倒去。”吴那拉殷勤的张罗人换帕子什么的,又去倒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多紧张弘历呢。 吴那拉精心侍候弘历饮水,用小勺子一勺一勺的慢慢喂,直到弘历喝下去小半碗。弘历觉得这水似乎有点甜,于是疑惑的看向了吴那拉。 “这水里加了点白糖,如今王爷吃不下什么,进点白糖水也是好的。”吴那拉解释道。 弘历点点头,已经睡了多时,虽然病体孱弱,却也暂时睡不着了。干瞪着眼睛,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王爷若是无聊,奴婢念书给您听可好?”吴那拉建议道。 弘历仔细一想,自己也的确不能干别的了,于是点点头。吴那拉取来一本游记,在弘历床前念了起来。吴那拉语速慢,弘历也听得真切。渐渐的,也听出些滋味儿来。这游记他没看过,不是他书房里的,那大约就是侧福晋自己带来的了。听府里人说,那拉氏最是喜欢看话本游记的,看来果真如此。 思路这么转了一圈之后,弘历复又想起自己病在圆明园这段日子,也不知府里都怎么样了。富察氏向来是个好的,能妥贴的照顾好一切。但高氏的身体,他还是非常担忧的。 吴那拉看出了弘历有些走神,料想弘历此刻是担心府里的情况,便阖上书本说道。 “王爷,奴婢此番前来,带上了福晋和高姐姐信,奴婢取来念给您听。” 吴那拉拿来了富察氏和高氏的信,展开来念出声。富察氏的信写得极是规矩,信中详尽了说了府邸的一些事情,又适当的表示了对弘历身体的担忧,最后还说了孩子们的情况。高氏的信风格就不一样了,文采那个出众啊。信中先是夸奖了一番福晋对她如何如何照料,又好一番的叙述了她对弘历的思念、担忧。种种情绪交错,催人泪下。 弘历听完了信,心中舒爽了不少。富察氏他一直是敬重的,他们少年夫妻,一路走来不容易。虽然他最喜欢的人是高氏,但对富察氏也是有感情的。至于高氏,向来是他最得意的女人,若他此番真的不好了.......相信福晋也定然能够好好照料孩子们,还有高氏和府里的其他女人。 弘历看向了一旁的吴那拉,虽说他此前对自己这个侧福晋一直不喜,总是欺负她。但是看到她伤成那样的时侯,他也有种莫名的心疼。来在圆明园,一路上也是惦记着她,担心她在府里过得不好,怕她病况反复,怕她院子里奴才又拿大。 不成想,到如今陪在身边的人,竟然是她。看着吴那拉对他关怀备至,心中也是感动的。遂,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吴那拉的手。若是他这回能好了,以后对她好一些便是了。 吴那拉巧笑嫣然,心里却是恨不得能立刻洗手。每回弘历在她房里过夜之后,她隔天都得洗三遍澡,仿佛要把自己的皮搓下来。 如果说在嫁给弘历之初,她仅仅只是讨厌弘历。那么现在,在经过这么多的折磨之后,她是恨弘历的。恨到想将弘历剥皮拆骨,食其肉寝其皮,只是这种恨不能表现出来。 说来弘历的病很简单,稀土中毒而已。吴那拉嫁到宝亲王府邸的侍候,将她在佐领府培植的一些花草树木什么的都一并栽种到了现在的小院里。这些花草可不是普通的花草,是用五色土培植的花草。所谓五色土,在现代也叫稀土。是重工业原料,内中含有十七种重金属毒素。 当时将这些花草带着,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她其实,从来没想过要害什么人的......吴那拉将这些用五色土培植的花瓣摘出来,放在水里煮。每天弘历来她的小院探病的时侯,她都用那种有毒的水,给弘历泡茶,并温言软语的劝着他尽量多喝。 人体每日摄取的铁、锡、铅、锌等物质含量不能超过36克,多余出来的则不能代谢,会附着在肾脏和肝脏中。吴那拉每日填鸭似的给弘历喝加料的茶,弘历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了。在前往圆明园的时侯,她送了弘历一个香包。里面装的是就烤干了的五色土,再配上一些味道较重的香料,适量吸入有助于催动弘历体内的毒素发作。 于是在前往圆明园之后,弘历体内的毒素彻底爆发了出来,这不就病倒了。吴那拉还没想到弘历会这么快的就毒发呢,只有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就遣她来侍疾。 看来弘历是日日将她给的那个香包带在身上闻,到了圆明园就直接毒发了,真走运。 这种重金属中毒不做血检是根本检查不出来的,旁人只道是肠胃不调罢了,根本看不出是中毒。更有甚者,由于症状是头晕眼花,上吐下泻,口吐白沫,这些太医们还诊断成了时疫,真正是好笑呢。 吴那拉细心的帮弘历用帕子擦汗,专注的看着弘历乌溜溜的眼睛,笑得满脸温柔。弘历啊弘历,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敬酒不吃吃罚酒,搞到自己现在像个废人似的躺在床上。真是让人看了都难过呢......吴那拉遂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故意眨出来的泪水。 “别哭了,爷没事儿,这两天都好多了。”弘历以为吴那拉是在为他担心而哭了,于是安慰道。 “王爷您看,奴婢这又失礼了。”吴那拉不紧不慢的说着。 “只是王爷平常身子一向是好的,奴婢每次见王爷的时侯,王爷都是‘精’力十足的。冷不丁一看王爷这样,奴婢心理难过啊。” 闻言,弘历是老脸一红,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可不是么,他每回在床上折腾那拉氏的时侯,都是精力十足的。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提起来太羞人。 吴那拉见弘历脸色有羞郝之色,对自己这番话的效果颇为满意。心里算计着,如果以后弘历还敢对她不好。那她就将猪肉囊虫的幼卵加到弘历的吃食里,让弘历的身子里长满寄生虫,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要知道那些可爱的绦虫们可是无孔不入的,他们会钻进人的血管里,进入大脑之中安家落户。脑水无法代谢,人的脑部压力就会增加,头会疼得恨不能一头撞死。然后就会全身浮肿,体重增加到爆表,直到最后脑出血领盒饭。就连在现代,这种病都是能轻易使人死亡的,更何况是在古代了。 吴那拉故作心疼状,轻轻摸了摸弘历的脸。弘历啊弘历,你乖乖的,别逼我那样对付你。谋杀亲夫什么的,说出去也不大好听,是不是? “王爷,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传膳?”吴那拉决定从今天开始,帮弘历解毒。在府邸时吴那拉就已经将解毒的药材配好,仔细的研磨成粉,带在了身上。另外弘历每日的膳食,也要配合着一起来,促进新陈代谢。幸好这杏花春馆内也有小厨房,以后弘历每日的膳食,她都要亲手做。对弘历的教训也差不多了,总不能真的弄死了他。 “好,传吧。”弘历无奈的点点头,他现在对进膳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吃什么吐什么,他也不抱期待了。可是,总也不能不吃啊。 吴那拉取过一碗紫米粥,用勺子轻轻的送到了弘历嘴边上。说来也是奇怪,这一碗粥下去,弘历竟然真的没有再吐出来。吃完了粥,吴那拉扶着弘历坐起身来,体贴的将软枕置在弘历背后靠着。 “王爷,您生着病也不能起身。奴婢小时侯在家里学过些音律,不若弹琴给您解闷。您看如何?”吴那拉已经将自己的行头带过来了,只一柄古琴。研究历史的人都或多或少会点书法古琴之类的东西,也许是职业特点吧。弘历不就是喜欢‘善良美好’的‘才女’么,谁不会装啊。 “你会弹琴?”弘历虚弱的问道。 “正是,弹得不好,还请王爷不要见笑。” 吴那拉焚香净手,坐在了琴案旁,弹了一支嵇康的《酒狂》。吴那拉的技术好,意境也表达得不错,总体而言还是很具有水平的。乾大爷听得也很满意,于是又多点了两首《梅花三弄》、《落雁平沙》。 “嗯,你的琴艺着实不错,看来是下过苦功的。”弘历评价了一番。 “对了,你嫁予本王多时,本王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弘历从来没有问过,吴那拉自己也没有说过。于是造成了眼前这种窘境,弘历甚至不知道自己睡了那么长时间的女人,究竟叫啥? “奴婢贱名松格里雅。”吴那拉回答道。 弘历将这四个字在舌尖反复品味,那拉氏虽相貌不甚出众,但这名字倒是美极了啊。 “松格里雅,谓之娴雅,犹沈静也。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绝殊离俗,妖冶娴都,靓妆刻饰,便执略迹,妩媚纤弱。”弘历作深沉状,blabla的念着诗,一脸菜色却自以为很潇洒。 当然,吴那拉也很配合气氛,故作羞射状,颔首一笑。同时内心无限吐槽,看把你牛得啊,都病成这熊样了,还不忘拽文...... “以后,爷就叫你雅儿吧。”弘历一声慨叹。 “是,王爷。” 这一日,算是弘历和吴那拉相处得最和谐的一日了。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尴尬无言。吴那拉晚间伺候了心满意足的乾大爷睡下,自己也到了外间歇息。今儿乾大爷对她的态度不错,都说人生病的时侯是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侯,果真如此啊。 吴那拉敲着肩膀腹诽,你说这事儿闹的。弘历你要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也省得遭这一番罪,原来你丫的就是个欠虐的贱人啊。吴那拉内心里用各种恶毒的辞汇骂着弘历,就当过过干瘾也好。 15、侍疾(中) “这宝亲王的侧福晋,可真是一等一的好。” “就是说,瞧见没,一届侧福晋,为了宝亲王日日在厨房里洗手做羹汤,多难得啊。” 两个奴才在窗口议论着,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是卧病在床的弘历能够听清的。 吴那拉的娘家虽说没有什么权势,但身为满人,这金银之物却是从来都不曾缺过的。奴才们好这口,她就对症下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要他们时时‘不经意’的夸一夸宝亲王侧福晋,再‘碰巧’让弘历听到,让弘历知道她的‘好’。 弘历听着外头奴才们‘闲聊’,心想雅儿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女子。以德报怨,品性纯良,即便是他这个夫君过去待她不好,她也没有因此心生怨忿。反而一直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他,甚至还亲自下厨、熬药。有一回还听奴才们说,雅儿经常在晚上趁着他睡熟之际,熬夜帮他扇扇子,就怕这酷暑季节让他热着。这般细心体贴,恐怕就连婉容都难以做到啊。 “昨儿我去跟万岁爷禀告王爷病况,就听到万岁爷说,这宝亲王侧福晋是个有福的女子。自打她来了圆明园之后,王爷的病就好了。” “你啊,不知道。据说宝亲王侧福晋在娘家的时侯,就是人人称赞旺夫益子命的女子。佐领府里,就是因为她带福,所以之后出生的就全是男孩儿。” 奴才们继续‘闲聊’,弘历就继续听。作为奴才私底下议论主子,的确有不敬之处。但看在他们说得在理的份儿上,弘历也不打算计较那么多了。弘历仔细琢磨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的。自从雅儿来了圆明园之后,他这病情就再没有恶化了。这会子又忽然忆起,当初钦天监批示雅儿的生辰八字时,曾经说过。雅儿是命里带福,旺夫益子之女子,命格贵不可言......看来是真的了。 宝亲王侧福晋‘命里带福’一说,最初是谁提起的已经不得而知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侯开始的?人人都这么说,日日都这么传。正所谓三人成虎,所有人都认为是对的事儿,那它就是对的了。再加上前两日,雍正爷也的确亲口夸奖了吴那拉一句:有福。天子金口玉言,就算是彻底印证了吴那拉‘命里带福’的传闻。甚至于弘历,也被这重复了无数次的信息洗脑了。开始真的认为他的病之所以会好,就是因为吴那拉帮他带来了福气。 弘历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吃东西没有再吐,头疼、腹泻的状况也都有所缓解,每日清醒的时间见长。弘历身体虚弱,有时候大小便不能自理。过去弘历一直昏迷着,即便是清醒,也不过片刻。就算出了丑,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这会就不同了,弘历在清醒的时侯发现自己失禁,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跟着火了似的。 吴那拉已经习惯了,伺候了弘历这么多天,她什么架式没见过啊。当下就镇定自若的走过去,要帮弘历脱裤子。 “雅儿,你不必......”弘历连忙遮掩,始终觉得太丢脸了。 “王爷您乖乖的躺好,听话。您现在在生病,哪儿有那么多讲究呢。”吴那拉帮着弘历把弄脏的裤子脱下来,用湿帕子给弘历擦身,换上干净的。复又将床上的被褥也撤下来,都换新的。 吴那拉伺候弘历,那是从来不假手他人。弘历腹泻情况严重,这把屎把尿换被褥什么的她一向都是亲自来的。看得所有人都要翘起大拇指夸赞一句,好贤惠啊。 “爷又不是小娃娃。”弘历哭笑不得,他这位侧福晋,有时候不经意间的遣词用句总是跟旁人不同,竟然敢让他‘乖乖的’。 “奴婢的额娘以前就跟奴婢说过,这生着病的人啊,就是小娃娃。要小心的照顾着、哄着,不能有半点马虎。”吴那拉脂粉未施的脸上透着些汗水,换被褥总归是力气活儿。 等到吴那拉终于忙活完了,弘历方才对其招招手。 “雅儿,坐过来,休息一会吧。”弘历看着吴那拉,十五六岁的姑娘,脸还跟孩子似的,身量也没有长开,又矮小又稚嫩。此刻间忙得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颇惹人疼。 吴那拉坐到弘历床前,憨憨的笑了笑。弘历用衣袖帮吴那拉拭去了额角滴落下来的汗水,冷不丁的,就瞧见了额头上那道淡色的伤疤。已经很浅了,可是还是能看清。弘历想,这大概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毁容吧?是因着他,所以才......女子都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上回听胡太医说,回疆有种生肌膏,能除祛伤疤。待得爷康复之后,问他讨一瓶来给你。”弘历向来是会哄女人的,不吝啬甜言蜜语。可是面对他这个侧福晋,弘历却总有种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的感觉。遂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他想对她好一点的心情。 吴那拉反应过来,弘历说的是她额头上的疤。没有察觉弘历示好的意思,只当是弘历爱美人,看那疤不顺眼。吴那拉个人是无所谓啦,反正她也不爱美,但如果乾大爷看着不喜欢,那就弄掉好了。即便是没有那个什么回疆的生肌膏,她手上也有除疤的方子。话说乾大爷还真挑剔,这么点个小疤也能碍着他的眼。 “多谢王爷挂怀,奴婢这点小伤,不打紧。”虽然不屑,但吴那拉还是摆出了一副‘我好感动’的样子。 吴那拉出于种种目的,待弘历那是极好的。弘历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于是就想投桃报李,赏赐吴那拉一些合她喜好的物事,让她也开心开心。可弘历搜遍了脑海中有关吴那拉的所有信息,最后却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我完全不了解这个女人。这是个很郁闷的发现,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爱吃什么、爱玩儿什么?似乎,只有一次,听府里人说过,吴那拉爱看杂书。弘历只知道吴那拉喜欢书,于是就命人从圆明园的碧桐书院里搜罗了好些奇闻异志、地理杂记,送给吴那拉。当时乾大爷那表情很有讨好的意思,差点闪瞎了吴那拉的狗眼。 养病的日子太无聊,弘历的病情越来越轻,精神头也就越来越足,于是也就越来越能折腾。众所周知,弘历喜欢下棋,而且棋瘾还挺大。某日午后闲暇,棋瘾发作的弘历就想拉着吴那拉博弈一番。下棋便下棋吧,吴那拉想,她对这棋也是会一些的。说来她这个人啊,其实还挺好这口的。 摆上棋盘,弘历很自信的拍着胸脯说要让着吴那拉,遂让吴那拉执黑,两个人‘撕杀’开来。这一边下着,吴那拉就一边想。乾隆皇帝一生自认为有四样本领天下第一,下棋、书法、写诗、摔跤。 下棋,从来没有人赢得了乾隆,就连民间、宫廷的几大国手,都是乾隆的手下败将。书法,走到哪儿写到哪儿,人家前朝名家传下来好好的书画,乾隆非要在上头题几个字顺便盖个印章。如此破坏文物,还被人竖起大拇指夸,以至于落下一个成语叫‘乾隆遗风’。摔跤,从御前侍卫,到满蒙巴图鲁,甚至从民间召来的所谓‘江湖高手’,都被乾隆摔得鼻青脸肿。写诗,乾隆一生写诗四万五千首,超过了《全唐诗》的四万三千首。乾隆在世时,他的诗被誉为巧夺天工、构思奇妙、堪比李杜、力压元白....... 一个皇子,每天要学习的内容那么多。除了儒家经典、满蒙汉三种文字,还要熟悉朝堂大事。一个皇帝,每天要处理的国家大事那么多。天灾人祸,四方征战,还有反清复明党日日在江南蹦达。如此的乾隆,竟然还能在下棋、书法、写诗、摔跤上取得这般造诣,力压群雄,成为天下第一,乾隆真是太天才了! 吴那拉不想武断的对乾隆的‘天下第一’做什么评价,但是她的确想到了一个颇有趣的故事,这故事出自《尹文子》。 齐宣王喜欢射箭,特别喜欢听人夸他能拉硬弓。左右的随从摸透了他的脾气,专挑好听的字眼儿说。什么‘后羿再世’、‘铁臂神弓’,把个齐宣王捧得是晕晕乎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有一天,齐宣王为了显摆他的‘铁臂’,就故意让手下人挨个儿试拉他的‘神弓’。 齐宣王那个所谓的‘神弓’,其实不过三石的力而已。可手下人为了讨好他,却装出种种丑态:有的才拉开一小半,就直喘粗气;有的拉开一半,就说是闪了肩膀、扭了腰。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大王的‘神弓’没有九石的力别想拉得开。齐宣王闻言乐得像只老鼠,直到一脚踏进了棺材,也始终认为自己拉的是九石力的‘神弓’。 结果,三石,实也。九石,名也。宣王悦其名而丧其实。 齐宣王在拉弓上自欺欺人,那么,全方位‘天下第一’的乾隆皇帝呢? 思至此,吴那拉抬眼瞄了一下对面坐着的乾大爷,笑而不语的将弘历的一大片白子收入了囊中。 “王爷,不好意思,奴婢又赢了。” “再来再来!爷今儿就不信赢不了你!”弘历气急败坏的卷起袖子,摩拳擦掌,整张脸都涨红了。除了皇阿玛,还从来没有人赢过他呢。 “好,好,再来,再来。”吴那拉笑得甜蜜蜜,美滋滋的重新清理好了棋盘。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弘历啊弘历,今儿这场鸿门宴,我就让你这天下第一有去无回。 杏花春馆,这日午后,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弘历兵败如山倒,被吴那拉杀得片甲不留,真是呜呼哀哉。 16、侍疾(再中) 弘历毕竟年轻,身体底子好,尽管吴那拉好阵子用□□摧残,但经过些许时日的调理,也彻底恢复了健康。弘历这人最是能折腾,自打好了之后,一天到晚打着‘养病’的旗号,带着吴那拉在圆明园里公费旅游。 乾大爷要旅游,吴那拉当然要点头同意了。于是陪着弘历今儿蓬岛瑶台,明儿武陵春.色的,将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园逛了个遍。 现实中的圆明园,跟博物院里的电脑模拟图有所差异,比电脑模拟图更美。至于怎么个美法,相信高氏那里一定有很多美好的诗句辞汇可以拿来形容。吴那拉就没这个作文章的心情了,她这一天到晚伺候弘历累得跟条狗似的,只是觉得这里美丽的风景可以让她疲惫的心放松放松罢了。 弘历折腾旅游还不够过瘾,正所谓贼心未泯,色心又起。本来嘛,弘历就是属于那种一日不能无妇的男人,欲望强得不得了,平常的日子里一天要来好几次的。从生病到养病,前前后后一个多月没有过夜生活了,弘历那是浑身都不舒爽,憋得这个难受呀。 于是某天夜里,吴那拉如往常一般伺候弘历躺好,盖好被子,这就打算到外间休息。刚想站起身来,却被弘历一把按住了。二话没说,拿眼睛直勾勾盯着吴那拉,那意思就是你赶快脱衣服吧,爷要提枪上阵了。 吴那拉接收到了乾大爷要嫖她的信号,这厢是赶紧乖乖的脱了衣服,只剩下肚兜和丝绸的小衬裤之后,钻进了弘历的被窝里挺尸。 弘历见状,顿觉有趣。又忆起每回他折腾这个侧福晋的时侯,她都是这副死鱼样。不管要她摆出什么羞辱的姿势,又或者他使用了什么羞辱她的道具,她都好像没有感觉一般。那是真正的没有感觉,没有被欺负的委屈,也没有房事的欢愉。就仿佛是在完成一个任务,一个严肃认真的任务,让人看着都觉得好笑。 “身子还疼不疼了?耳朵......听得真切吗?”弘历搂住了吴那拉的腰,整个人罩在吴那拉身上,低头在吴那拉左边脸颊上亲吻着,从耳朵到脖子,反复的吮吻,留下了些红色的印记。 “回王爷的话,身子已经不疼了,耳朵也还听得真切。”吴那拉规规矩矩的回答。 弘历笑了笑,果真是个傻妞,都这时侯了,怎么还‘回王爷的话’呢,也太没情趣了。 “爷每回跟你行房,都没让你舒服过......”弘历的手往吴那拉的肚兜底下一钻,捏住了吴那拉发育良好的大白兔。 “今儿,爷就教教你,什么叫真正的鱼水之欢。”弘历那双桃花眼扫过吴那拉的全身,唇角似笑非笑的意味更浓了。 吴那拉面上不显,心里啐了一口,呸!鱼你个蛋,我只想阉了你。 弘历使尽浑身解数,邀请吴那拉共赴巫山,吴那拉也不能不给弘历这个面子。于是放空思绪配合弘历,努力向日本爱情动作片的女主角致敬。虽然弘历为人不咋地,但这调情的手段还是很过关的,吴那拉得承认,弘历的经验的确丰富,以往那是弘历没心情调戏她。 阅女无数,果然不是白给的...... 吴那拉和弘历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弘历今儿心情不错,反正他现在依旧在‘养病’,第二天也没什么事儿,于是释放了两回才暂且歇了心思。 “王爷您休息,奴婢去外间伺候着。” 完事之后,吴那拉起身,按惯例,打算从弘历脚边上爬出去。 “得了吧,累不累啊你。”弘历一把将人拉回来,手还不忘在吴那拉的大兔子上捏了一把。 “天天晚上就这一句词儿,你说得不烦,爷都听烦了。” “王爷,这个,不合规矩吧。”吴那拉的睡姿可不太好啊,这一个不小心的,半夜再把乾大爷踹下床去,那罪过可就大了。 弘历听吴那拉这么说,以为吴那拉在闹别扭,跟他使小性子。遂搂着吴那拉不放,手在她脸上摩挲了一下。 “爷说让你留下,你就留下。所谓的规矩,还不是爷说了算的。”弘历这发言各种王八之气,幸亏雍正没听见,否则非气吐血了不可。雍正什么都好,就是儿子太少。让弘历这种货色,矬子里头拔了大个。后来还生出个窝囊的十五来,遭雷劈的皇帝,血统就越来越差。 吴那拉突然想,如果当初弘时没有被过继的话,弘历现在大概就要头疼了。弘时就是太着急了,廉亲王拥戴十四不成,转而向雍正的儿子下手,想打造一个储君。廉亲王一党势大,弘时没有经住诱惑,一失足成千古恨。乾隆继位后提及弘时,曾说过弘时的性子‘放纵’、‘不谨’。虽然这很有可能是素来小心眼的乾隆说弘时坏话,但也从侧面表面了弘时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为人过于率直,脾气太硬,难成大事。如果弘时当初能忍一忍,不要时时都表现出自己争位的欲望,还跟廉亲王一脉走得很近,徒让雍正厌恶。恐怕今日的情形是如何,就很难说了。可见忍之一字,有多么重要啊。 弘历跟弘时完全不同,弘历是个笑面虎,惯会口蜜腹剑,背地里捅刀子。戴着温文尔雅的面具,一天到晚装模作样,阳奉阴违。口头上千个好,百个好,讨喜得不得了,实际上心里在想什么你根本不知道。雍正在世时,一派乖宝宝风范,雍正骂什么他都点头称是。雍正一死,他就立刻变了模样。跟朝臣言及先皇太狠戾,而他是个仁人君子,颇不赞同父亲的为人行事云云,后来又恢复了允t等人的宗籍。 吴那拉收回思绪,既然弘历说要让她留下,那她也就不再坚持。乖乖的安静下来,任弘历抱着。 “爷那时侯心里不痛快,总是欺负你,还打过你,你生气不?”弘历也不知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他打吴那拉耳光的事儿。那时侯,吴那拉整个脸都是红红的。府里的人也经常传些风言风语,拿这事儿取笑她。 他额娘的,能不生气吗,你玛法的我给你一巴掌试试看! 吴那拉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她目前还不想自我人道毁灭,于是...... “王爷这话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的父亲只是个四品小官,出身最是低贱。入了这王府不知道天家规矩大,什么都不懂。做错了事尚不自知,王爷给点教训也是应当的。”吴那拉只得跟弘历陪笑脸。 弘历这厮说来也很奇怪,他就是喜欢听自己的女人说什么:低贱啦、不懂规矩啦,这样自我贬低的话。满洲姑奶奶都是有脾性的,谁没事跟你这儿闲着无聊自己骂自己啊。不过既然弘历喜欢,那她就这么说、这么来,不过上下嘴皮子动一动的功夫,就能讨好弘历,多简单。要说这人啊,为了活下去那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讲自尊?哈,命都没了还讲什么自尊啊,无聊。 “你还真会说话啊。”弘历仿佛第一次认识吴那拉一般的,以前只觉得她木讷愚蠢,从没想过是这么个口齿伶俐的主儿。 “你很乖,很听话,爷赏你。”弘历额头抵着吴那拉的额头,而后唇贴着唇。他吻过很多女人,通常在新婚之夜的时侯,这些女人就会得到他细心的宠爱,他对女人向来是怜香惜玉的。但是在他的印象中,他似乎还从来没有吻过那拉氏呢。甚至于,就连那拉氏的名字,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 为什么独独对她那么坏呢?这个问题弘历自己都想不明白......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睛吧。那张时刻堆满谄媚的笑容,却又意外疏离淡漠的瞳孔。在泥泞中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一次又一次的昂起头。就像生长在高原上的杂草一般,拼尽了全身力气的在悬崖边缘挣扎求生。不管伤害有多大,她始终能自我治愈,屹立不倒。 她很奇怪,也很坚强,弘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他以为女人都应该像福晋那样、像婉容那样,需要男人悉心的敬重着、呵护着才能生存。只要一丁点的羞辱和折磨,就会枯萎、会崩溃。吴那拉总是能引起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一种奇怪的情绪,让他止不住的要欺负她。每次都是他舒爽了,吴那拉倒霉了。 “放心,爷以后不打你了。” 闻言,吴那拉是在心底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弘历这么说,她就这么听,管它真假呢。反正弘历的形象在吴那拉心里早就已经跌破发行价了,再好一点或者再坏一点,都不会影响股市的大潮流。 弘历望着吴那拉那双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的眼睛,唇角微微向上扬起。手一路向下又来到了吴那拉的敏感处,探入一根手指,恶意的挑逗。虽然想到要对她好些,但是无奈一看到她那幅看似恭顺,实则吊儿郎当的小样儿,就想欺负她,看她羞怒的样子。 “还是你这身子销魂......”弘历栖身上前,小小弘历一下一下的向前,顶着吴那拉的花丛。 吴那拉多知情识趣的一个人啊,赶紧张开腿绕上了弘历的腰,主动将小小弘历纳入身体。 “嗯......”弘历那是万分享受,就着姿势翻身躺好,让吴那拉坐在身上,又拍了拍吴那拉圆润的小屁股。 “乖,自己动。”弘历还从来没跟人试过这个姿势呢,福晋是想都不用想的,每回跟福晋‘办事’就感觉像是在办公。婉容身子骨又太弱了,他在那啥的时侯得时刻注意着,恨不能动两下歇三下。至于其他女人,他没有兴致,她们也抹不开那个面子。只有吴那拉,够辣,够劲儿,够放得开。 “是,王爷。”吴那拉认命骑到弘历身上,开始拧腰,上下前后的做着活塞运动。哼!我把你当马骑! 弘历这个爽啊,感慨着,这才叫真正的行房啊,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想什么姿势什么姿势,太痛快了! 吴那拉骨子里头是现代人,没有那么多矜持啥的,再加之她前世就经验丰富,所以在床事上分外的放得开。况且她这回可是专程过来迷惑弘历的,自古红颜皆祸水,看看那些苏妲己啦、褒姒啦、妹喜啦、杨贵妃啦这类的人物,哪个不是在床上将自家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面对弘历,吴那拉自然是有多大气力使多大气力,有多少招数使多少招数。 吴那拉本身是那种很极端的女人,就好像她当初宁愿自己吃点苦,也不愿意开罪富察氏和弘历。她能忍,非常能忍,只要你不把她逼上绝路,她是不会主动惹你麻烦的。但极端的女人一旦越过了界,也是可怕的。为达目的她可以抛弃一切,身体、生命,乃至尊严,在她的前进的路上都是没有意义的。 吴那拉花招百出,动情的在弘历身上摇摆着,双自动自发的覆上了自己胸前跳跃的大白兔,唇间溢出激情的叫声,长发披散,再配上吴那拉狂野的外貌,丰满的身材,弘历只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舒坦的床事,没见过这么性感的女人。 弘历内心咆哮着,真是,真是,爽死小爷我了。 “雅儿,再来,再使点劲儿。”弘历都看傻了,恐怕这时侯来个人刺杀他,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这最后的一回,两人是配合无间,做的是天昏地暗。最终弘历满意了,吴那拉也满意了,两人累得连衣服都懒得穿,红果果的抱在一起睡着了。至于那天晚上,吴那拉到底有没有把弘历踢下床,就不得而知了...... 17、侍疾(下) 自打第一次开荤以后,弘历的下半身彻底恢复了战斗力。整个圆明园除了吴那拉以外又没有别的猎艳对象,小小弘历也就只能将就着,每天晚上跟吴那拉亲密接触了。这感情嘛,就是得‘无障碍’才能有效沟通,天天都来几回灵与肉的结合,什么都做出来了。 身体上的亲密也促使两人的关系发生了质变,嗯,也可以说是弘历单方面的质变。弘历开始真正的将吴那拉当成了一个女人,他的女人,而不是欺辱的对象。弘历的性子向来说风就是雨,心底里对吴那拉的印象改观了,行为也随之180度大转变。 这风流倜傥的宝亲王怜香惜玉是出了名的,弘历开始对吴那拉百般柔情,就好像他对府里的其他女人一般。也是关怀呵护,碰在手心里疼着。有时侯吴那拉甚至都有点起鸡皮疙瘩,突然一下子变成这样,她都有点不习惯了。 吴那拉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日前被弘历挖掘出了这个优点之后,就总拉着吴那拉。吴那拉毕竟不是才华横溢的林妹妹,搜肠刮肚掏出几首诗词歌赋,脑袋里的那点墨水几乎消耗殆尽。可见陪古人谈情,还真是个力气活啊。 杏花春馆里种着一片桃花林,晓风这么一吹,粉色花瓣漫天飞舞,洋洋洒洒落下,那场景就跟拍电影似的。吴那拉和弘历两人往桃花林中这么一站,一前一后,郎才女貌。弘历握着吴那拉执笔的手,一同写字作画,体验了一把倩女幽魂中的经典场景。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吴那拉打了个冷颤,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好肉麻。 好吧,她很无耻的抄袭了,她得承认,她的确没什么作诗的天份,那东西就不是她这种俗人能玩儿得转的。做贼心虚的吴那拉瞥了一眼弘历,生怕对方发现端倪,虽然她也知道弘历肯定没有看过87版倩女幽魂。 再看弘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搭错线,居然还无比陶醉的夸了一句:好诗。雷得吴那拉外焦里嫩。妈呀,乾大爷,您这是怎么了?虽说咱家是专程过来勾引你的,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积极配合勾引吧? “唉,你嫁给爷这都大半年了,爷竟然都不知道,你还是个才女呢。”弘历搂着吴那拉的腰调笑道。 “王爷过奖,奴婢实在不敢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吴那拉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其实,奴婢在家时就曾听闻,宝亲王写诗乃是一绝。这常言道,见诗如见人,王爷文采之风流,令奴婢一见倾心。奴婢对王爷神往已久,收藏王爷的诗集于家中,时时诵读,这才学了些皮毛。拿不出手,还请王爷不要见笑。” 吴那拉睁着眼睛说瞎话,没错,宝亲王的诗在京城文坛里的确是一绝,只不过是烂得有一绝。真正有水平的文人骚客,比如那些翰林学士,嘴上虽然夸着,但实际上连看都不屑看一眼,亏弘历还以为自己写得有多好。 “有这回事?”弘历闻言是很惊讶。听说吴那拉私藏他的诗集,言语之间还颇有芳心暗许的意思。不仅不觉得这女人水性杨花,反而还很欣赏,认为吴那拉这是至情至性,勇于追求‘真爱’。 “秋荷叶上露珠流,柄柄倾来盎盎收。白帝精灵青女气,惠山竹鼎越窑瓯。学仙笑彼金盘妄,宜咏欣兹玉.乳浮。李相若曾经识此,底须置驿远驰求。”吴那拉模仿着《还珠格格》电视剧里紫薇的口气,款款的念道。 弘历见吴那拉将自己的诗记得这么熟,感慨万千,大男子主义自尊心空前膨胀。 “这是本王的诗啊!”弘历叹了一声。 吴那拉对着弘历莞尔一笑,那神情正是透着七分的爱意,三分的疏离和落寞,把握得恰到好处。 “圣上将奴婢赐给王爷时,奴婢心里是高兴的,欢欢喜喜的出嫁,以为至此便能常伴王爷左右。可不成想,奴婢的存在却让王爷为难了。若早知如此,奴婢便是抗旨被砍了脑袋,也决计不愿意让王爷心烦的。”吴那拉说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若是王爷真的不愿要奴婢,就打死奴婢吧,或者......或者遣奴婢去那庙里做了姑子。只要王爷能高兴,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是心甘情愿的。” 弘历闻言很受触动,原来雅儿对他的感情这么深啊。 “雅儿,你,你怎么不早说呢?本王还以为你嫁得不情愿呢。”弘历想说的是,早说嘛,早说他也不会苛待一个对他如此有情有义的奇女子。 吴那拉闻言颇委屈的别过头去,言语是透着一丝凄凉。 “王爷出身高贵,位高权重,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奴婢自知低贱,不敢有所期待,即便说了又有什么意思呢,徒惹人笑话。奴婢想着能留在王爷身边,祈求一个小小的角落,时不时偷偷的看看王爷,就已然是万幸了。奴婢容貌粗鄙又性子沉闷,惹王爷不喜。从此王爷便只当奴婢是一只小猫、小狗吧,让奴婢自生自灭就好。”吴那拉这一番话说得那是连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太纠结了。穷摇奶奶的台词,恶心归恶心,但拿来对付弘历这种人就是正正好。 “雅儿莫要妄自菲薄,你是本王的侧福晋,岂能当作小猫、小狗。”果然,弘历听闻此言这高兴的啊。高兴完了,又觉得心疼,让雅儿‘爱’得这么辛苦,他这夫君当得不称职啊。 “雅儿啊,你我日后也别王爷来奴婢去的了,多扫兴啊。”弘历这厮便是如此,爱则欲其生,恶则欲其死。如今看吴那拉对眼了,是怎么看怎么觉着好。以往吴那拉对他恭敬的称呼,也变得不顺耳了。 “叫声爷来听听。”弘历温言软语的哄着。 吴那拉低着头,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半红着脸,软软糯糯的开口叫了一声。 “爷......” 爷爷,您就是我的祖宗。 弘历很开心,头一回看到吴那拉不好意思,在床上那么折腾都没见她不好意思过。这美人脸颊羞红,是分外好看,就跟这树上盛开的桃花似的。 “今夕何夕,遇此佳人。今夕何夕,遇此良人。”弘历情深款款的看着吴那拉的眼睛,勾起吴那拉的下巴,在吴那拉唇上印上一吻。甜言蜜语大放送,不要钱似的砸向吴那拉,把吴那拉砸得眼冒金星。 吴那拉被这声‘今夕何夕,遇此佳人’雷得都快崩溃了,上帝啊,太肉麻了,她都快顶不住阵亡了。真不知道福晋和高氏是怎么忍下来的,竟然没患糖尿病,太坚强了。 吴那拉一招无中生有,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苦恋而不得的悲情女子,果然让弘历动心了。自吴那拉‘表白’那日后,弘历和吴那拉的感情进入了‘热恋期’。 白天,弘历拉着吴那拉抚琴下棋、吟诗作对。吴那拉每日里强忍恶心着跟弘历谈请说爱,食欲不振,都饿瘦了。至于晚上嘛,弘历的花招就更多了。吴那拉自诩也是身经百战的人,可跟弘历相比,唉,最终还是旗差一招。看来弘历还是有一个天下第一是名至实归的,他的床事的确是天下第一啊。 直到雍正爷决定结束休假,大部队启程返回紫禁城。弘历和吴那拉经过这三个来月的单独相处,这感情那是一日千里的飞涨啊。弘历有心挖掘这个女人,吴那拉也有百般心机迷惑弘历,正所谓骚包遇上脂粉客,咳,那还不是一拍即合。 18、开门红 终于回到了宝亲王府,吴那拉心底是充满了斗志。弘历大病痊愈回府,莺莺燕燕们自然要出来迎接。马车驶进内宅时,各路人马已经汇聚在了大院里。当弘历满脸温柔体贴的将吴那拉抱下马车之后,所有女人都楞了一下,其中又以富察氏的反应最具观赏性。 吴那拉扫了一眼富察氏,心下笑得那个美啊。哼哼,富察氏,没想到吧,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吴那拉自导自演的圆明园侍疾,成功的扭转了她在弘历心目中的地位,让弘历对她产生了好感。要知道,在这内院里,乃至以后到了皇宫,弘历的宠爱,都是吴那拉安身立命的首要条件。 吴那拉这回是彻底想明白了,自打那天看到高氏和她的云泥之差后,她就决定了。凭什么富察氏、高氏、金氏、魏氏这么多人都‘高调’的成功了,而她就非得‘低调’着呢?凭什么人人都绞尽脑汁、废尽心机的迷惑弘历、算计弘历,而她就非得假装‘我是脑残’呢?想她吴那拉也算是被窝里放屁,能闻能捂的人物!凭什么人家都是rain,而她就非得是闰土呢? 争是不争,不争是争?大姐我求求你们,别再忽悠我了!要争,吴那拉决定,一定要争到底啊! 富察氏不愧是经过大风浪的人,立刻转变表情,端庄的笑著。 “爷可回来了,妾身这些日子可担心得紧。”富察氏上前去,紧张的将弘历上下看了个遍。 “那拉妹妹,爷的情况你当是最了解的,好彻底了没?可还有什么不适?”富察氏高傲的询问道。 “全都好了。”不等吴那拉开口,弘历就替吴那拉回答了。 “这回可多亏了有雅儿在,爷才能有命回来啊!连皇阿玛都夸赞雅儿是个有福之人,她一去爷便好了。雅儿此番侍疾有功,回头福晋可要好好赏赐她。” “不敢不敢。”吴那拉赶紧装模作样的推脱。 “侍候王爷是奴婢的职责所在,岂敢邀功请赏。”吴那拉一看到福晋就故作惶恐状,哆哆嗦嗦,还故意往弘历身后躲了躲,一副福晋是老虎,她是小白兔的样子。这演技,那是杠杠的! “瞧瞧,又妄自菲薄了不是,爷说你有功,你就是有功。”福晋也不要太严肃了,看把雅儿吓得.......男人们永远是这样,只要是家里的小妾对正妻露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就会觉得是正妻的错。 弘历这么一想,府里的人好像是不大尊重雅儿,就像上次那些奴才,颇有点看不起雅儿的意思。雅儿父系不显,奴才们见风使舵,倒也不奇怪。可雅儿这走到哪儿都是奴婢奴婢的,院子里奴大欺主,也不是个事儿啊。眼珠子转了转,低头悄声在吴那拉耳边说了一句。 “又叫我王爷,今儿晚上洗干净了坐床上等着,可得好好罚你,让你长长记性。”弘历决定给吴那拉长长脸,要这个府里的人看看,雅儿也不是没有人作主的。 不是吧!吴那拉怯怯的看向弘历,你还要来啊!你赶紧走吧,去找你的福晋,去找你的婉容,放过我吧。 弘历瞧着吴那拉那小媳妇德行,心里这个痛快啊,大笑了两声,牵着吴那拉的手进屋了,只撂下了一堆女子在身后,脸色铁青。 富察氏面上虽不显,可整个人是气得青筋直爆。这那拉氏前去侍疾才三个月,回来就从‘乌拉那拉氏’变成‘雅儿’了!这可真是前门虎未走,后门狼又来。半死不活的聋了一只耳朵,她都还能重新站起来...... 高氏自打知道那拉氏去圆明园侍疾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要说这整个府里的女人中,高氏是最了解弘历的。弘历这个人,典型的多情,处处留情,很容易就会对某个女人产生兴趣。但是兴趣过后,也会很快的将你抛在脑后。但如果你说他花心,却也不尽然。他也是很长情,很专情的。面对最爱的女人时,他是长情的,并且很容易丧失理智,可以做出许多的荒唐事来。 得到弘历的宠,只是第一步罢了。这以后是泯然众人,还是脱颖而出,尚未可知。 容嬷嬷一见到吴那拉回来,立马上前紧张的抱住了吴那拉是左看看右看看,自打格格出生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跟格格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呢。 “格格啊,这些日子可安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容嬷嬷是怕王爷又为难了格格。 “没有受什么委屈,一切都好。”吴那拉握着容嬷嬷的手,笑容满面。 “王爷疼惜我,回来之后还说要赏我呢。” “这就好,这就好。”容嬷嬷这一听就知道了,格格那个计划是成功了。 富察氏一回到房里就憋不住了,一把将桌上的茶杯茶壶通通扫落到了地上。 “哼!乌拉那拉·松格里雅,你这个贱人!”外人都说,富察氏贤惠大度。其实则不然,若说她不是个妒妇,那这天下估计就没有妒妇了。 她刚进门的那会,弘历的确独宠过她一段时间的,兴许就是那段时间把她给惯成了现在这服模样。她仿佛直觉的认定了,弘历就该是她一个人的,所以她嫉妒每一个靠近弘历的女人,所以在她这个阵营中,所有女人都是不得宠而且身份低的。即便是最终被她恩赐得以生孩子的族姐,富察格格,平日里也是被她百般刁难。 富察氏严格控制着弘历的子嗣,所以这府里能生养的,都是富察家的人。而且孩子出生之后,富察氏都会不着痕迹的让弘历远着庶子,就像大阿哥,虽说也是弘历的种,但却活得如同隐形人一般,真是可怜。 而高氏则是跟富察氏完全相反,她一直都拉拢着弘历比较宠幸的女人,比如金氏。以及富察氏忌惮的满族大姓女子,比如珂里叶特氏。总之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高氏在这方面向来做得不错。 高氏的目的,富察氏一直看不清,这个女人似乎从来不会嫉妒什么,也别无所图。就连她下药,害得高氏流产三次,元气大伤,以致终身无子。高氏也没有乱了方寸,露出马脚,反而将弘历往金氏那些女人那儿推。 富察氏就不信这个邪了,难道高氏真能如此大度?她倒要看看,在弘历开始宠幸那拉氏之后,高氏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李嬷嬷!”富察氏沉静下来。 “奴婢在。”李嬷嬷赶紧上前,福晋心情不好,她可得小心伺候着。 “立刻给我找人探一探,虽说那拉氏之前伤了身子,不易有孕,但是爷和那拉氏在圆明园足足待了三个月啊,若是那拉氏的肚子里......你明白该怎么做的。”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这个,绝不能让那拉氏生出孩子来! 弘历回府的第一天,按说是应该歇在嫡福晋房中的。可是弘历这个人女色上,从来都是拎不清的,也从来不讲究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向来随心所欲惯了。所以,为了给吴那拉长脸,他照旧去了吴那拉的房里。 吴那拉倒也听话,真的洗干净坐床上等着了,弘历一进门就看到白嫩嫩的一团杵在那儿,跟大阿福似的,心情这个好啊。 “过来。”弘历勾了勾手指头,吴狗狗乖乖的爬过去,冲着弘历眨巴眨巴眼睛,形象各种闪亮。 “傻妞,说话,今儿想爷我怎么罚你?”弘历抱起小小的吴那拉,放在自个儿腿上,香了一口。 吴那拉开口解释今天的事情。 “爷,奴婢......” “奴什么婢啊。” “那个,婢妾......” “婢什么妾啊。” “那应该叫什么?总不能你来我去吧。”吴那拉扁着嘴,这个委屈啊。 吴那拉小样很不忿,弘历乐了。 “以后爷特许你,自称我就成了。雅儿可是爷的心肝宝贝,怎么能走到哪儿都奴婢奴婢的呢。”弘历就喜欢给别人‘特许’,对于他来说,规矩的存在就是用来打破的。 “爷,这可是您自己说的,以后雅儿要是不懂规矩,那也是您‘特许’的。”吴那拉特别强调了特许那俩字儿。 “呦,胆儿肥了呀,敢跟爷叫板了。”弘历看吴那拉一幅洋洋自得的嘴脸,心里痒痒得不得了。 “不敢不敢,还不是爷您特许的嘛。”吴那拉本身就是个贫人,这张嘴就算是到死了估计都改不过来。她算是彻底搞明白了,弘历这个人啊,你要是真的入了他的眼,那做啥都是对的。要是他看你不顺眼,你就是对了那也都是错错错。 “小样的,爷今儿不给你点教训,你都要上房揭瓦了。”弘历一把打横抱起吴那拉,扔到床上,随即自己也压了上去。脱衣服,关灯,妖精打架。 人在熟悉的环境里,最是容易勾起对过去的回忆。弘历抱着吴那拉躺在这张床上,就格外容易想起过去那些不怎么美好的场景。越是想起那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就越是对吴那拉产生了一种心疼、怜惜的情感。 “傻妞,嫁给爷,你吃苦了。”弘历吻着吴那拉的脸颊。 “不苦,只要爷对我好,我就不苦了。”吴那拉看着弘历的眼睛。 “乖,爷疼你。” 这一夜,弘历是使出了百般的温柔,千般的手段,直到最后将吴那拉‘欺负’得哭出来,这才算是了事了。弘历看吴那拉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温柔,甚至让吴那拉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就是弘历手心里的宝,她就是弘历的全世界。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吴那拉的确忽然的想起了富察氏。也许就是因为曾经得到过这样的专注,所以才不能忍受弘历一转身,便将这样的专注给了其他女人。如果注定要结束,还不如从来就未曾开始。女人,总是这样感性。 弘历的爱,容易把人宠坏。 不过很可惜的是......吴那拉看着熟睡的弘历,唇角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弘历他总是喜欢上不该喜欢的女人,眼光太差了...... 19、锋芒毕露 第二天,吴那拉恢复了在府上的规矩,请早儿到福晋院子里请安。这半途上就遇见了高氏还有府里的众格格,只是这回,所有人看到吴那拉,都一致停下了脚步......不得不说,吴那拉很享受此刻万众瞩目的感觉。 “高姐姐有礼,许久未见,高姐姐身子还好吗?”吴那拉瞅准了目标,笑容可掬的上前关怀。 “谢妹妹关心,我这是老毛病了,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儿去,但也不会再坏就是了。”高氏对吴那拉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变,还跟以往一样。 看!这水平就是不一样。吴那拉感慨道,宠辱不惊,一视同仁。那儿像那个什么富察氏啊,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就能让她变了脸色。 “高姐姐,你可不知道,这王爷在圆明园的时侯啊,一天至少要念叨你三回。生怕你吃不好了,睡不好了,旧疾又复发了,可是将姐姐你放在心尖子上惦记着呢。”吴那拉净捡着好话说。 不管怎么样,高氏还是喜欢听吴那拉这样说的,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妹妹怪会说话的,姐姐承了你这个情了。” 吴那拉闻言嘿嘿一笑,那样子是忠厚又老实。 “这回去圆明园啊,我可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吴那拉说着。 “那花儿,那景儿,真个是让人说不出的漂亮。王爷住的院子里栽了一片桃花林,开得可好了,我不像高姐姐你那般文采斐然,形容不出怎么个好法。所以啊,就特特连着枝折了下来,夹在书本里做了个笺子,带回来送给高姐姐当书签使,还带着香味儿呢。”吴那拉是打定了主意,要抱紧高氏的大腿。她现在已然跟富察氏彻底撕破了脸,只有投靠到高氏这边了。 高氏这么多年,陪了夫人又折兵尚未可撼动富察氏,她肯定需要一帮手,一个得宠的帮手,联合在一起共同对付富察氏。当然,吴那拉本身也需要高氏的帮助,说实在的,她一个人孤掌难鸣的,若不投靠高氏,便要腹背受敌。吴那拉可不相信弘历现在对她的感情有多深,虽然弘历表现得好像是没她就不行了似的,但那只是弘历对女人惯用的手段罢了,弘历唯一真心对待的女人还是高氏,当谁看不出来么。而今她羽翼尚未丰满,需要高氏来给自己增添筹码。聪明人永远懂得如何做出对自己更有利的选择。 还有一个理由,吴那拉不便明说,就是高氏救过她和容嬷嬷。那天若是没有高氏讲情,她和容嬷嬷肯定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还有命站在这里.......吴那拉这个人,最是恩怨分明。恩就是恩,不管是什么初衷,不管是什么算计,高氏救了她和容嬷嬷的命这个事实不会改变。她必须要还一条命给高氏,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债。当然,仇就是仇,不管对方有多少理由,不管对方做多少事来弥补,那些曾经遭受过的苦难也不会烟消云散。该讨回的东西,她也不会妇人之仁,手下留情。 高氏接过了吴那拉的小礼物,礼不在贵重,在于用心。光是吴那拉惦记着她的这份儿心,就很难得了。 “你倒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啊。”高婉容看着手中的桃花笺子失神。 “就没想着,要给福晋带点儿什么?”高婉容平静的问道。 “这倒没有。”吴那拉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福晋平时太严肃了,出身又高,估计也看不上我这点玩意儿。我就算有心思,也不敢送出去,怕丢人。” “嗯。”高婉容点点头,听到这也就差不多了。 “那拉妹妹,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大家都是好姐妹,以后勤来姐姐这头,咱们话话家常,勾勾花样。” “哎,多谢婉容姐提点。”吴那拉立马换了称呼,这高姐姐瞬间就变婉容姐了。转变之迅速,就连高婉容都楞了一下。终究是变了啊,那拉氏刚进府的时侯,简单得就像一张白纸,可现在...... “提点说不上,日后你我姐妹互相扶持吧。”高氏其实并不认为吴那拉能够走多远,因为吴那拉至今的表现都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个冲动又目光短浅的女人罢了。此刻高氏急于对付富察氏,选择了跟吴那拉联手。她并不知道,未来她会为自己养虎为患的举动而后悔。更不会知道,她竟然会成为农夫与蛇中那个被自己救过的人反咬一口的可怜农夫。 到此为止,吴那拉这心啊,可算是放下来了。其实,就算没有她跟富察氏的那些过节,吴那拉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投靠富察氏。从一开始,她看好的就是高氏。跟着党走绝对没有错,高氏——金氏——魏氏,这就是一条线索!通往胜利的罗马大道啊。 吴那拉自打知道了自己难逃赐婚宝亲王之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安安生生过日子,绝对不跟包衣一族作对。虽然这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从不争到争,她走的路线改变了,但是这条主线索可不能断了。吴那拉看中了高氏背后的东西,高马董曹四大包衣世家,那个庞大的包衣体系......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看这些包衣,可是要吃亏的。富察氏的儿子是迟早要死的,皇后党这条船也是迟早要翻的。她这些日子对弘历也有些了解了,弘历这厮一遇到女色就变白痴,根本不足为虑。 这回,她和高氏强强联手,她不仅要富察氏全军覆没,她还要富察氏遗臭万年。历史上的孝贤皇后就是太‘完美’了,因为有了珠玉在前,所以后来继皇后再怎么好,也无法超越孝贤在乾隆心目中的地位......只要将富察氏拉下马,黑掉了孝贤,让乾隆厌弃了富察氏,那么她这个未来的继皇后,日子也会好过些的。 于公于私,富察氏如今都是她吴那拉的头号敌人。她用了那么长时间,付出了一只耳朵的代价,方才明白过来。从一开始,她和富察氏就不能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拉妹妹以后也可以多跑跑我的院子。”金氏见高氏终是同意了跟那拉氏联合,也对吴那拉伸出了友谊之手。 “姐姐也没别的什么本事,就是喜爱弹弹琴,排些歌舞什么的,妹妹也可以来看看。”金秀英本是朝鲜人,朝鲜人能歌善舞是出名的。金氏是四大包衣世家中的马家掌舵人马立德提拔上来的。高氏身子坏了之后,高斌便将她送了进来,目的是为了帮衬高氏。她们一个得宠爱,一个身子好能生养,她和高氏从一开始就是一国的,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 “那就麻烦秀英姐了,我以后一定常去拜访。”吴那拉大眼睛呼扇呼扇的,对谁都客气,一副单纯无害的养子。 就这样,吴那拉基本就算是进入了高氏的阵营了。 吴那拉一路跟着高氏一钵人来在了富察氏的院子里,一进门,就见富察氏那边的富察格格、苏氏等人已经都站定就位了。当富察氏的目光和高氏相遇,忽然间,一种两军对垒阵前的诡异气息弥漫开来。富察氏余光瞄过吴那拉,见她跟高氏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都快气死又气活过来了。昨儿她还在想,高氏是不是真的就那么大度,能接纳了那拉氏,没想到今儿就让她看到了结果。 这两个贱人!贱人!死贱人!富察氏面上贤惠温柔,内心歇斯底里。 面对富察氏的死亡射线,吴那拉给自己加油打气。看看人家高氏,多镇定。自己现在好歹也算是新出炉的得宠小三一枚,总得拿出些狐狸精的气势来。 吴那拉和高氏给富察氏请了安,随即一左一右的在富察氏的身旁坐下。 “这那拉妹妹和高妹妹的关系什么时侯如此亲密了?还真是一日千里啊,看得我都嫉妒了呢。”富察氏笑笑,不阴不阳的来了这么一句。 “姐姐这么说就见外了。”高氏用帕子掩着唇笑道。 “众位姐妹都是爷后院里的人,妾身跟雅儿妹妹的关系从来都是好的,也谈不上什么一日千里。” 吴那拉点着头,笑眯眯的,是啊,是啊,从来都是好的。 吴那拉那幅欠揍的德行,看得富察氏牙痒痒。虽然她很想狠狠的剜吴那拉一眼,但是她必须要‘贤惠’、‘大度’,所以只能忍下了。 “那拉妹妹,听说爷昨儿夜里又是歇在你房里的。爷这病才刚好,你平时也注意着照顾一下,不要弄坏了爷的身子才是啊。”富察氏这话其实也不算过份,昨儿弘历第一天回来,竟然没歇在她这个嫡福晋处,反而跑到了吴那拉的院子里,富察氏捻酸生气总是有些的。 “福晋教训得是,回头奴婢一定劝着爷。不过福晋也知道的,咱们爷就是那个牛脾气。他喜欢的就是喜欢,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不想去哪里啊,是推都推不动,旁人也没法子。奴婢昨儿好说歹说,才劝终于得爷,呵呵......”吴那拉说到这里掩嘴一笑,声音甜甜的,面带红晕,颇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然啊,奴婢今儿都不能起早,来给福晋您请安了呢。”哦耶!吴那拉这番话说得是扬眉吐气,内心小人是摇旗呐喊! 富察氏努力修炼淡定神功,几乎都要气得冒烟了,但是表面却依旧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 高氏见富察氏手上的帕子拽得死紧,赶紧再上前添上一把火。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点点头,巧笑着对吴那拉说道。 “可不是么,咱们爷犟起来,真是八匹马都拉不回呢。上回妾身旧疾复发,爷楞是将圣上赏赐给福晋的百年老山参要来,给妾身补身子使了。妾身是好一番劝说,也没能让爷改变主意。为了这个事儿啊,妾身一直都愧对福晋,觉得过意不去呢。” 吴那拉看到高氏一副愧疚的模样,赶紧接话了。 “婉容姐,咱们福晋向来是既‘贤惠’,又‘大度’。大家姐妹情深,她一定不会跟你计较那几颗老山参的,是吧?福晋。”吴那拉看向富察氏。 “是啊。”富察氏这神功练得,都快升仙了,楞是没红脸。 “高妹妹身子不好,合该是要多补补的......那拉妹妹,你也要注意一点,这人有时侯啊是说病就病。高妹妹刚来府里的时侯,身子也是好的。谁想到,现在就不好了呢。”富察氏暗暗的警告吴那拉,高氏的身子是她一手造成的,既然她能够撂倒一个高氏,就照样能撂倒你乌拉那拉氏!看你到时侯还得意什么! “福晋说得是,只是这病什么的也要看天意。”吴那拉轻松的整理了一下衣袖,毫不在意福晋的话,想给她下药?哼,没那么容易。 “雅儿这回在圆明园面圣的时侯啊,蒙圣上金口玉言,说雅儿是有福气的人。多得福晋‘提携’,雅儿之前也曾经鬼门关上走一回,这不都熬过来了吗。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爷在圆明园生病了,雅儿一去,这爷的病就好了。可见啊,果真是君无戏言,雅儿乃是有福之人,老天把雅儿安排在爷的身边,就是为了给爷带福气的。即便那‘病魔’要收了雅儿,也要看老天让不让。你说是吧,福晋。”吴那拉气场全开,微微眯起眼睛,冷笑着盯紧了富察氏。富察氏登时被呛得变了脸色,下头的格格们都看傻了,这么嚣张......这个那拉氏到底什么路子啊? 在这院里,以往富察氏跟高氏斗得最凶狠的时侯,高氏也不曾这样直接的跟富察氏呛过,两个人比拼的那都是语言的艺术。吴那拉走的可不是高氏那种温柔婉约的路线,她没有高氏那么远大的目标,也没有高氏那种磨豆腐的耐心。她孑然一身而来,什么都没有,所以她也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豁出去。正所谓不破不立,她要将过去的自己统统抛弃掉,成就新的自我。狭路相逢勇者胜,要的就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高氏抿唇而笑,这个那拉氏,可真有意思,跟个刺头似的。不过游戏这么好玩,不玩就太可惜了。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这那拉氏既不要命,似乎也不要脸,难得富察氏遇到了对手了。遂,继续加入战局。 这一早上啊,吴那拉跟高氏两人是配合无间,一左一右夹着富察氏,以弘历为话题中心点谈天说地。直把富察氏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那拉氏和高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刚一柔一动一静,双剑合璧简直天下无敌。 富察氏直感慨,有打她坐上这个宝亲王嫡福晋之位后,她还没遇到过像那拉氏这么泼辣的女人呢。简直就跟那摊口卖菜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般,口无遮拦。富察氏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还得继续装着贤惠,憋都憋死了。 20、首战告捷 高氏早上帮了吴那拉,这到了晚上嘛,吴那拉自然就要投桃报李了。既然是合作,就要拿出点合作的诚意来。 “爷。”吴那拉坐在弘历的腿上撒娇。 “我今儿去给福晋请安的时侯,看到婉容姐似乎有点身体不适。” “哦?有这回事儿?”弘历也紧张了起来。 “可不是,我问过了,婉容姐说她这是旧疾。婉容姐素有喘症,我挺担心的。爷去看看姐姐吧,好不好?”吴那拉大眼睛里闪动着真诚的光,演技堪比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弘历闻言是拗了拗吴那拉的小鼻子。 “你啊,就想推着爷到别的地方去,你就解放了,是不是?”别说,弘历这个人就是犯贱啊。你留他,他不当你是玩意儿。你往外推他,他反倒舍不得你。 “这可不敢,我也想独霸着爷,可是婉容姐身子不好,而且我入府时间短,在这府里可就婉容姐这么一个好姐妹。今儿早上,福晋还跟我说,叫我不要总是粘着爷,搞坏了爷的身子,大家都笑话我。只有婉容姐帮我说话,因为我的缘故,福晋还训斥了婉容姐一番。雅儿知道自己低贱卑微,从入府以来就一直在走霉运,做不得一点错事......自己梳了满头的小辫子,还在那里晃来晃去,以为没人抓得到。结果到现在,唉,满头小辫子被人扯得乱七八糟。自己晦气不说,还连累身边的朋友。所以,爷你赶紧走吧,不然我又要挨罚了。”吴那拉气鼓鼓的往弘历的身上推了一下。 吴那拉这一番话说得真是娇憨可爱,那个小辫子论来自于还珠格格小燕子,这言论表现出了适度的无知,十足的单纯活泼,让弘历听得是心花怒放,心想他这侧福晋是个宝啊,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那个小猫、小狗论,还有今天的小辫子论,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天真烂漫,一言一行,怎么就这么对他的胃口呢? 吴那拉很高调很高调的给富察氏上着眼药,跟高氏那种暗示来暗示去的路子完全不同。按吴那拉讲话了,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呗,搞那么些个暗示做什么呢?弘历这厮脾气怪得很,你跟他拐弯抹角,他反倒不鸟你,觉得你小气。还不如直接说,他会觉得你没心眼、单纯。 当然了,这话也不能随便乱说。要故作无知状假装脑残,哎呦,我什么都不懂的。要七分真三分假的说,这样谎言才不会被拆穿。要往后退一步来示弱,显得你很听话。还要时不时的勾起他的内疚,不要提自己的委屈,专门拿他‘最,心,爱,的,婉,容’说事儿。让他心疼,让他生气。吴那拉算是把弘历看透了。 “唉,福晋她......她出身大家,规矩多。你以后多跟着你婉容姐,学着点。省得改天做错事儿,福晋又惩罚了你,到时侯爷心疼。”果然,弘历还真就信了,心下里对福晋有些不满。对着雅儿乱说什么呢?什么搞坏了身子,这种不雅的话也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说得的吗?很多事情雅儿不懂,好话赖话也听不明白。福晋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说雅儿,任格格们取笑雅儿。叫底下人怎么想?叫奴才们怎么想?不是让府里人看了雅儿的笑话了吗! 雅儿父系不显,一进府就做了侧福晋,那些奴才们都是势利眼,本身就对雅儿不那么尊重。他这回回来如此宠着雅儿,也是要给底下人看一看,叫他们以后不要再欺负雅儿了。福晋这样做倒底是想干什么啊?婉容性子好,看不过眼帮着雅儿说几句话,福晋竟然还敢训斥婉容!这都是什么毛病! “雅儿知道了,雅儿一定向婉容姐多多学习。爷今儿晚上去看婉容姐,我明天也去看婉容姐,有这么多人陪着婉容姐,她的病一定很快就好了。”吴那拉见自己上眼药成功,心下爽歪歪,这当坏女人就是好啊。不用整天憋屈着,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教训谁。对待敌人的态度,那就是不给其一丝喘息的机会。 “成了,爷去你婉容姐那头看看,你也早点歇着,爷改天再来看你。”弘历依依不舍的将吴那拉亲了又亲。这方才出了吴那拉的院子,转道去往高婉容的院子了。 高氏今儿早上的时侯就预料到了,吴那拉一定会将弘历往她这边推,于是早早的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屋子里用药熏过一遍,高婉容换上了一套淡粉色的小旗装,又叫丫头画了一个略显得人虚弱的妆容,最后叫人架起了绣架,坐在窗前绣花。 “这都病了,怎么还坐窗口?”弘历一走进来,就赶忙走到了高婉容身边,把房内的窗子关上了。 “不碍事的,都是老毛病了。”高婉容惊喜的站起身来。 “这屋里药味重,妾身想开窗子放放。” 弘历一听就心疼了,他的爱妾病了他都不知道。 “怎么又不舒服了?宣太医来看过没?”弘历扶着高婉容,走到床边坐下。 “就别绣花了,大晚上的,当心坏了眼睛。” 高婉容侧躺在床上,弘历又温柔的替高婉容盖了被子。 “就不要宣太医了吧,妾身这病就是这样拖着了,不会好,但也不会更坏。这段时间圣上必然是恼了妾身的,再宣太医,岂不是叫人以为妾身心生怨忿。到时候,又要让爷为难了。”高婉容话里话外,都是为着弘历考虑的,让弘历好一番感动。 “你啊,就是这样,总是委屈了自己,要不是雅儿跟我说你病了,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雅儿妹妹也真是的,都跟她说了,叫她不要担忧的,妾身明儿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她这样一闹,叫别人知道了,又要说妾身争宠了。”看,那拉妹妹,变雅儿妹妹了,这亲疏的感觉一下就不一样了。 “你跟雅儿的关系倒是真好啊,爷很少见你跟府里的人相处得如此随意。”弘历笑了,婉容在府里一直没什么特别要好的姐妹,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像这样坦言要‘教训教训’谁谁谁,还是第一次。可见,她跟雅儿的关系是真的不错。 “雅儿妹妹娇憨可人,没那么多心眼。我也是过来人,怕她不懂规矩,所以只能多提点着,免得她吃亏。就像是那回三格格的事情,若不是婉容帮着,雅儿妹妹现在恐怕都......唉!” 弘历听高氏这么一说,也想起了那时侯吴那拉惨兮兮的模样。心里头顿生一股内疚,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叫高氏看得是心中一惊。果然,弘历这回是真的对那拉氏上心了。 “对了,婉容,你说吃亏。今儿早上,福晋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训了你?”弘历这才想起来,问雅儿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那傻妞啥也不懂。 “也不是什么不好的话。”高氏柔柔的说道。 “爷昨儿第一天回来,按规矩是该歇在福晋房里的。雅儿妹妹不懂这些规矩,估计福晋也是有点子的不愉快,所以......也是妾身的不好。今儿妾身一时冲动,就替雅儿妹妹说了话。却没有考虑到福晋的心情,合该是要受点教训的。爷可千万别生福晋的气,福晋管理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有时侯难免气性大些的,爷多体谅才是。” 暗示的力量,高婉容这套活儿那都是炉火纯青。这暗示有暗示的好,它不着痕迹。但也有不好,暗示只能引起人的怀疑,但却不能勾起人的怒火。以往只有高婉容一个人,她再怎么暗示,弘历都只怀疑不生气,她也没辙啊。 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了,吴那拉早就已经帮弘历调好了火候了,这高婉容的暗示一上,弘历当下脸色就变了。什么叫气性大,她一个后院女子的事务能多到哪里去?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竟然还给她养出气性来了。要说气性,他一天到晚在外奔波朝堂大事,气性更大,回到府里难道就不能让他开开心心的吗! “哼,爷体谅她,谁体谅爷。爷爱歇在哪儿就歇在哪儿,这也是她一个女子管得的,真是惯得她一身的臭毛病。”一想到自己最稀罕的两个女人,今日都在富察氏那儿吃了不通程度的亏,弘历就来气。怎么他喜欢谁,福晋就要对付谁呢?以前是婉容,现在是雅儿,她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以往的贤惠大度,都是装的吗? 高婉容听弘历这样说,心里真是痛快极了。她跟富察氏斗了这么多年,栽了那么大的跟头,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也尚且没能撼动富察氏在弘历心中的地位。如今这那拉氏进府之后,就如同一颗福星落在了她这边,她们两个今日不过略施小计,来了一招无中生有,竟然就让弘历对富察氏生气了。那拉氏也不知道是怎么对弘历说的?而弘历竟然就吃她那一套。 “婉容,你也别替福晋她说好话了,她才不会领你的情呢。以后她要是给你和雅儿难堪,你就直接来跟爷说,爷就不信治不了她。” 高婉容闻言也只是笑着,握着弘历的手撒娇。 “好了,爷,别气了,当心身子,不值当的一件小事罢了。” 同一时间,富察氏听说王爷晚上先是去了那拉氏那里,而后又被那拉氏劝到了高氏那里,再联想到她早上吃的大亏,心中火大到了极点。尚不知自己已经被吴那拉和高婉容合力上了眼药,还在想着明儿该怎么教训教训那两个贱人。却不成想,明儿要挨训的人,是她自己啊。 弘历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心中对富察氏生出了不满,第二日便随意找了个理由,给了富察氏一顿排头,还将富察氏禁足三日,以儆效尤。 吴那拉加入了高氏阵营之后,与福晋交手的第一回合,就将富察氏三振出局了一把。 听到福晋被禁足三日这个消息的时侯,吴那拉正在泡羊奶浴。烧得热热的羊奶,里面加入了杏仁粉和玉兰花。将青瓜拧出汁,和了一些蛋清和养颜的药材,敷在脸上。一边这么泡着,一边吃小点心,一旁还有容嬷嬷帮她按摩肩膀,真可谓是好不惬意啊。 “活该!”容嬷嬷发表了她的看法,听罢了福晋遭禁足,容嬷嬷不觉得过份,只觉得爽快!这做人太有良心了就是要吃亏的,怪不得那曹操说,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了。 “容妈,你且看着吧,这只是开始罢了。”吴那拉言道。富察氏这些年作下的孽,现在也该是报应的时侯了。富察氏的小辫子,她可是在进府的第一天就发现了。 控制弘历的子嗣,这个罪名有多大她可知道。若是富察氏做过的那些事儿暴露出来,弘历就算是休妻都不过份。不过弘历碍于富察一族,是肯定不会休妻的,所以他就会越来越讨厌富察氏。这样一来,令乾隆终生挂念的孝贤皇后,自然也就不会有了。前皇后越‘恶毒’,才能显出她这个继皇后的好。想到这里,吴那拉越笑越灿烂了。 21、桃花兰花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富察氏三天的禁足令终于解开了,她决定要赶紧反击,拿回自己的面子。可第一天踏出院子来,就发现花园里正在动工。她最喜欢的那些兰花,都被拔光了。 “回福晋的话,侧福晋说园子里的兰花不好看,叫奴才等人将园子的兰花全都换成桃花。”园丁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富察氏一听就急了,这些兰花可是从她入府以来就种了的。因着她叫穆尔扎兰,名字里有个‘兰’字。所以当初大婚的时侯,王爷说将这府里都栽上兰花,让她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 “侧福晋?那拉侧福晋?”富察氏问道,她也知道,高婉容一向爱装老好人,是绝对没有那个魄力的,能做出这等事情的便只有那拉氏那个贱人了。 “正是,那拉侧福晋日前说......”还没等园丁说明事情的经过,就听得回廊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甚是扎耳。 “哟,看看,这不是福晋吗?终于出来了啊。”吴那拉一手轻搭着容嬷嬷,一手甩着帕子,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她是算准了时间,特地过来‘问候’福晋的。 “那拉妹妹,这几日可还安好?耳朵,还听得清吗?”富察氏也不是好惹的,当下浅笑着回敬了过去。 “托福晋的福,妹妹用这一只耳朵啊,换了一样更好的东西。不说旁人,恰恰就是福晋没有的东西。”吴那拉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气,故意引导着福晋往歪处想。一只耳朵,换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值了!她吴那拉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富察氏、弘历,你们这对丧尽天良贼夫妻,就等着吧!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 “那就好,你就好好的握紧了你换来的那样东西。要知道,情如朝露,越美好的东西就越是短暂。”富察氏不屑的言道,以为自己得了点宠爱,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炫耀。这种人要是能走得远,她富察·穆尔札兰就白吃这么多年米了。 “这就不劳福晋费心了,雅儿自己的东西,向来都不喜欢别人在旁边窥伺着、探问着。福晋年长雅儿这么多,又这么爱操心,当心长皱纹啊。”吴那拉非常恶劣的攻击富察氏的软肋。 富察氏闻言脸色一白,咬紧了下唇,气得浑身发抖。年龄,女人不能触碰的硬伤...... 这边正说着,那边园丁便已经将兰花移开,准备将桃花栽上了。 “且慢。”富察氏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受那拉氏的挑衅,与她硬碰硬,但是这一步她是绝对不能让的。她必须得扳回一城来,不然,她以后还如何在府里立足啊。 “那拉妹妹喜欢桃花,那便在你自己的小院里栽就好了,何必要将整个花园都栽上呢?”富察氏好声好气的劝道。 相对于富察氏的好脾气,吴那拉显得嚣张跋扈,寸土不让。 “福晋,我就是喜欢栽桃花,就是喜欢看这满园子都是桃花。我就是不喜欢兰花,就是不喜欢在视线范围看到内有‘兰’这个物事。妹妹我,对这‘兰’啊,有抵触,一见着就浑身不对劲。福晋,你有什么意见吗?”有意见你咬我啊!吴那拉是一口一个兰,也不知道倒底说的是哪个兰? “那拉妹妹喜欢栽花,爷那里可知道?这随意改动园子,不合规矩吧。”富察氏忍下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仗着爷的宠爱,如此高调、横行霸道的女人。当年,圣祖爷的宜贵妃,廉亲王的郭络罗氏,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富察氏和高氏,乃至这整个宝亲王府里的女人,都是娇娇弱弱的,没有一个是吴那拉这种野兽派的。富察氏是不太愿意相信弘历会因为那拉氏个人的喜好,就如此兴师动众的满足她。富察氏自认为是了解弘历的,那拉氏这一脸刁蛮任性、毫无规矩的德行,有哪点是弘历欣赏喜欢的?富察氏就搞不明白了,那拉氏这个宠得的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呵呵,瞧福晋你这话说得,那能不知道吗。”吴那拉用力朝着富察氏一甩帕子,帕尾直接就扫过了富察氏的脸,富察氏赶紧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 “至于规矩什么的,福晋大概也不晓得了。爷前几天‘晚上’,亲口‘特许’我,可以在宝亲王府里不守规矩的。还记得,爷在圆明园住着的那个院子里啊,是栽满了桃花。这晓风一吹,漫天飞红,可是漂亮着呢。妹妹我这也是为爷着想,爷现在喜欢桃花,不喜欢兰花。你非要爷每天都看着兰花,爷多痛苦啊。”所以说,你已经过气了,兰花。吴那拉说得眉飞色舞,心里头这个爽啊! 富察氏握紧帕子,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更加坚定了信念,一定要去找弘历说说这个事儿。也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富察氏刚一转身,就看到弘历牵着高氏的手从回廊上走过来。 “爷吉祥。”富察氏平了平心底的愤怒,换上一脸温婉贤淑的表情。 “爷。”跟富察氏不同,吴那拉好没规矩的就直接跑过去抱住了弘历的一只手臂,这下弘历是左边高氏,右边吴那拉,富察氏看得是这个眼睛疼啊。 “你这傻妞又有什么意见了?”弘历看到吴那拉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于是捏着吴那拉的鼻子问道。 “没什么啊,我就是来这园子看看桃花种得怎么样了......”吴那拉说着,不着痕迹的看了富察氏一眼。 “瞧你这急的。”弘历摇头笑了笑。 “倒底是你想看啊?还是你想快点让你婉容姐看到啊?”弘历这样说了一句。却原来是吴那拉送了一支桃花笺给高氏,就借着这个机会对弘历说,也想让高氏看一看圆明园那满园子桃花的场景,是多么的美。高氏自然也配合着吴那拉,这府里谁不知道兰花,就是穆尔扎兰荣宠的象征啊。弘历早就忘记他当初对富察氏说过的话了,自然也忘记了兰花的意义。见高氏和吴那拉姐妹情深,心里一高兴,金口一开,这满园子的兰花就被桃花取代了...... “都想嘛,难道爷不想看吗?”吴那拉毫不顾忌众人,扯着弘历撒娇,她就喜欢高调,不可以吗?低调什么的,她是一辈子都不想再玩儿了,那根本不适合她。反正她现在有这个高调的资本,干嘛不好好利用呢,那玩意儿存起来难道还能涨利息吗? 高氏闻言用帕子掩着口微微笑着,这个那拉氏啊,真是太有意思了。她以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成,爷也想,行了吧。”弘历知道,今儿要是不让小祖宗满意了,嘴立马就得挂上酱油瓶。 弘历说完了,这才看向了一旁的福晋。 “福晋啊,这这是怎么了?” 富察氏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爷,桃花固然是好,但是如此兴师动众,将整个王府都栽满了,妾身以为没什么必要。兰花也是赏,桃花也是赏,府里向来是节俭的。这一回,又不知道要浪费多少人力财力了。”富察氏这话是在情在理。 吴那拉听福晋说话的时侯,先是害怕的往弘历身后躲了躲,跟着视线可怜兮兮的看向了弘历,小嘴一扁,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整个人显得战战兢兢,瞬间从小燕子状态变成小白花状态。 “对不起......爷......我只是想......想种桃花。圆明园的桃花可漂亮了,我想再跟爷一起看......我给婉容姐做了笺子,还答应了婉容姐,一定会让她看到满园子的桃花......福晋说得对,雅儿又错了......又不知道要浪费多少人力财力了......爷,对不起......让你为难了,你罚我吧。”吴那拉一抽一抽的说完了这一席话,眼里含着泪,盈满了整个眼眶,转来转去,可就是不掉下来,可见功力之深厚啊。 “哎呦,哪儿就那么严重啊,种个花能废什么人力财力啊,爷又不是要种金花。”弘历将吓得浑身发抖的吴那拉往自己怀里一拉,用拇指轻轻拭去吴那拉委屈的泪水。吴那拉的话,勾起了弘历在圆明园美好的回忆,他和吴那拉在漫天桃花之下的、情意绵绵。这时侯,即便吴那拉是错的,那也是对的。 “得,别哭了,等会儿都成大花猫了。”弘历哄着吴那拉。 “福晋啊,你也是,总那么严肃做什么呢?看把雅儿吓得。雅儿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能让着她一点吗?”弘历大吴那拉不少,现在正宠着吴那拉呢,在他眼里,吴那拉这个年龄,可不就是孩子么。 富察氏和弘历只差一岁,可是在富察氏的眼里,那拉氏可不是什么孩子。 “爷,妾身也是怕若是开了这个头,以后哪个人都敢随意的改动园子了,这规矩不就乱了。虽然爷已经‘特许’了那拉妹妹可以不守规矩,但是这府里的其他人,还是要守规矩的吧。妾身也不是要吓着谁,也并没有很严肃啊。”富察氏努力作温柔的表情。 “成了,这不种都种了,一点小事,不要斤斤计较的。”弘历身为男子,对种什么花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甚在意。至于兰花桃花背后的深意,就更不在他的思维范围之内了。 富察氏的脸越发挂不住了,开始微微的泛红,她甚至能感觉到背后的那些奴才们取笑她的模样。虽然知道,爷现在兴头正盛,但她不能让步啊,这一让,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啊? “爷,妾身还是觉得,兰花比较好......”富察氏气红了眼眶,看向了弘历。弘历,当初是你说,穆尔札兰,穆尔札兰,美人如兰,自在芬芳.......又在这府里种满了兰花的。今日,朱颜尚未改,君心已思变。你要将这桃花种上,又将我,置于何地呢? 弘历看到福晋这个样子,也有点不忍心,毕竟富察氏是他的嫡妻。 “爷。”见状,高氏终于也出手了。 “这也怪妾身不好,听了雅儿妹妹的形容,就总想着能看看满天飞红的景象。福晋为了一家人考虑,这上上下下打点的,每天都很累了。雅儿妹妹心思单纯,向来考虑不周。妾身是这府里的老人了,还这么任性,这就是不对。爷,要不,咱们再把兰花种上吧,别让福晋不高兴,一家人要和和乐乐的才好。”高氏这最后的总结太经典了,这眼药的水平啊。 弘历看到吴那拉雾气迷蒙的双眼,又看到了婉容强颜欢笑的为难,再看向福晋痛心疾首的模样.......登时憋气了起来,胸口直疼。他做错什么了?他不就是想种个桃花吗?倒底有什么不可以呢?为什么大家要为了一个花,搞得这么不愉快呢?福晋这倒底是怎么了,今儿他就只是想种个花而已,怎么大家都没意见,偏就她这么多话讲呢?福晋她是非要把大家的好心情都破坏殆尽了才高兴吗? “不用了,就种桃花,整个府里都种上。”弘历的左性被激发了。 “爷就喜欢桃花,以后这府里都不用种兰花了。”弘历撂下一句气话就拂袖而去了,留下三个女人在园中面面相觑。园丁们听到王爷这样说,更加是勤奋的一边拔着兰花,一边种着桃花...... 弘历走了,吴那拉也不用装了,眼泪嗖的一下就没有了,仿佛刚才那朦胧的泪眼只是大家的幻觉罢了。 “唉,兰花的花期过了啊。”吴那拉得意洋洋,一边叹息着,一边略过富察氏,笑眯眯的看了富察氏一眼。最后来在了高氏的身边,挽着高氏的胳膊。 “婉容姐,咱们回去勾花样吧,雅儿想送爷一个新的香包。上次那个都旧了,不好看了。可惜我勾花样的手艺太差,婉容姐,你可得好好教教我。” “你这个小滑头。”高氏换上一脸的笑容,点了点吴那拉的额头。 “好好好,姐姐回去教你勾花样,走吧。” 富察氏站在原地,眼看着高氏和吴那拉亲密无间的远去,眼睛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22、富察氏反击(上) 簪子细长的尖端挑起一抹暗红色的粉末,放在胭脂盒中调匀,勾勒出如鲜血般艳丽的色彩。吴那拉静坐在梳妆台前,这妆台是弘历前两天送给她的,极品的红木。她跟弘历说她喜欢红色,弘历便将这屋子里到处都摆满了红色,最鲜w的红。 红色好啊,很好很好,象征复仇的颜色...... 吴那拉将胭脂涂在唇上,而后又拿起了妆台上另一个奇怪的小瓶,将里面带着诡异香味的液体涂抹于颈项、脸颊、胸前...... 吴那拉站起身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这一笑真正是危险又魅惑。 弘历,放心,这些都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东西...... 石钟乳,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凑齐这五种石头可是废了她好一番功夫呢。这的经过淬炼的五石散,顶多事后会让你精元亏损、焦躁烦闷、身体疲惫罢了,一点助兴的小道具而已。想让你变得荒淫无度,又怎么能少了这种会让人丧失理智的‘道具’呢。 吴那拉知道自己长得不够漂亮,浓眉大眼不符合古代人的审美观跟,跟高氏那种人间绝色没法比。但弘历说得也的确没错,她有个好身子,用现代话讲就是拥有魔鬼般的身材。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够放得开、够不要脸.......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把这样的优点,继续发扬光大呢? 今天,可是初一啊,桃红是不是又该去发月钱了...... 夜色朦胧,宝亲王府正是万籁俱静。富察氏小院里的心腹丫鬟桃红,每月的这一天都会去账房给杂役分派月钱,此刻刚做完,正打算回富察氏处复命。途经花园,走得好好的,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唏唏簌簌的。 桃红是吓了一跳,女孩子家家胆子小。这大晚上的,花园里又没有人,忽然传出阵怪声,多吓人啊。桃红再侧耳聆听,又仿佛有人在对话......似乎是从那边假山后头传出来的......遂忍不住轻手轻脚的往那假山处走去,想查探一二....... “大宝贝儿......再夹紧点......” “爷,你好坏啊......真讨厌.......” “爷坏,你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爷,不要停下嘛......” “该死的,你可真磨人!” “嫌我磨人,那爷就别理我了......去找你的福晋好了,省得她知道了,又要罚我了.......” “哎呦,大宝贝儿,瞧这委屈劲儿的。她敢罚你,爷帮你撑腰,看谁敢动你。” “爷,你对我真好,雅儿好爱好爱你啊......嗯啊,爷,你太厉害了,雅儿快不行了......爷,快点,给我,快点......” 淫.声.浪.语,女子的娇吟,男子的低吼,夹杂在一起,乱七八糟。桃红一下咬紧了嘴唇,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这是王爷在说话啊,还有一个是那拉侧福晋?大约是她了,声音像啊。这两个人,喘气和叫声这个大呀,还有那种‘啧啧’的水声,令人脸红心跳,正在做什么事儿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桃红吓得手脚直哆嗦,慌忙几步向后退,心头忐忑不安的跑开了。 桃红明白自己这是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情了。那拉侧福晋......这也......太,太那啥了吧?大晚上,花园里,人来人往的她就敢......这王府里,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女人呢。 “是真的?”富察氏的脸色黑得就跟锅底似的。 “奴婢万不敢说这样的谎话啊。”桃红跪地磕头,她自己也害怕得紧呢。 “好了,你下去吧。记住把嘴闭紧了,这样的事情,万万不能说出去。如果叫人知道了,你也不用再活着了。”富察氏严肃的告诫道。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桃红不住的磕头表忠心。 富察氏点点头,桃红退出房门。有待桃红走远了,富察氏方才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狠狠的一拍桌子,连手心都拍红了。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富察氏似乎只能想出这两个辞汇来形容这整件事情,她早就说,这个那拉氏是个祸害!竟然都能在那人来人往的花园里媾.合。为了迷惑王爷,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简直下贱到了极点! 富察氏都气哭了,爷竟然还说,如果她敢罚那拉氏,就要教训她!弘历,他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且不说富察氏心中是如何的煎熬,今儿是初一,弘历应当是歇在嫡福晋房里的。当弘历和吴那拉在花园里野合完毕,已经都快戌时了。弘历去了富察氏的小院,一进门就看到富察氏坐在灯下哭。 一般情况下弘历见到这样的景象,都会温言软语的哄着,弘历对女人从来是非常有耐心的。但是今天弘历有点心烦,明儿还要上朝,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好像格外的累,浑身都提不起劲儿...... “怎么了?”尽管心里头烦,但弘历还是耐着性子的问了一句。 富察氏抬头,见到弘历那一脸恹恹的表情,心中更加是愁苦悲哀。刚刚才精力十足的跟人在花园里鬼混过,怎么?到她这里就这么不耐烦吗?她就让他这么累吗? 富察氏其实想太多了,弘历这回是真的累了。被吴那拉下了药,是腰发酸、头发胀、胸口发闷、焦躁不安,只想倒头睡觉。见富察氏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用那种极其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弘历心里头更烦了......这福晋最近是怎么了?总是这样奇奇怪怪的。 “没什么事儿我就先睡了,明儿还要上朝呢。”弘历疲惫的脱掉外套,直接钻到被窝里睡觉了。不过说话的功夫,这鼾声就响起来了。 富察氏见弘历竟然真的睡着了,眼泪更是稀里哗啦的往下掉。弘历看到她哭,竟然连哄都不哄一句!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呀! 富察氏狠狠一咬牙,都怪那拉氏!不成,这个那拉氏是绝对不能再留了! 而此刻,吴那拉抱着膝盖坐在浴桶里,将整个人都埋在了水中。苍白的面容在水底勾勒出一抹阴沉的笑容,乌黑的头发在水面上散开。 富察氏现在一定很恼火吧?一定在想着,如何给她吃挂劳吧?那就让她如愿好了......这可是一场漂亮的戏啊,一场非常非常漂亮的戏。 这天早上,弘历刚刚出门去上朝,宝亲王府就乱成了一团,就听说是福晋那边出事了...... 二阿哥被人投毒,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宝亲王府。府内所有的人都被富察氏紧急传召到了富察氏的小院,要来个当庭对峙,吴那拉自然也在其中。 “说!”富察氏紧张的抱着永琏,手都直发抖,狠狠的盯着地上被打得半死的那个奴才。 “是谁让你做的!是谁!” 吴那拉就这么在一旁冷眼瞧着,富察氏,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呢?原来算来算去,也不过就这几招而已啊。就只会利用自己的孩子达成目的,做你的孩子还真可悲啊! “福晋......饶了奴才吧.....奴才说,说......”那小太监正是吴那拉院子里的洒扫太监,小李子。 “是,是那拉侧福晋让奴才往二阿哥的点心里放药的,饶了奴才吧......” 此言一出,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吴那拉的身上。 吴那拉闻言心中笑得开怀,富察氏啊富察氏,你怎么这么乖呢?又上套了。 “福晋,奴婢是冤枉的,福晋明鉴,奴婢万万不敢啊。”吴那拉委屈又无辜的跪在地上,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哭得震天响。 富察氏盯着吴那拉,双眸中仿佛冒着熊熊烈火。 “来人!把这小李子关到后院的柴房里,锁起来。至于,侧福晋.......侧福晋先关到我院子后头的暗房里再说,这事,等王爷回来再定夺。”富察氏下了定论,她这一回都布置得好好的了,定然要让这那拉氏永不得翻身! 事情这么大,旁人也顾不得许多了,遂上来几个强壮的嬷嬷,压着哭得凄惨的吴那拉出了门。 吴那拉被关入了富察氏小院的暗房中,嬷嬷们刚走,就眼泪也没了,也不大喊大叫了。她知道富察氏将她关到这个地方,只是为了限制她的行动,绝对不会为难了她。因为富察氏已经布置好了,要让她获罪。不过这人心啊,是最有趣的东西,因为它会变......布置,有时侯也是会出意外的。福晋,你说,我会在同一颗石头上,绊倒两次吗? 二阿哥被投毒,疑凶是侧福晋,宝亲王府大乱。容嬷嬷收到消息之后,心中想着:果然啊,格格算得真准,看来她也该行动了。 容嬷嬷从后门出了宝亲王府,来在了狗尾巴胡同一间小四合院内。 “梅子,教你怎么说的,都记好了吗?”容嬷嬷看着那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人,一名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很是健壮。并不像王府里的人,看穿着应当是平头百姓。 “记,记好了......”梅子连连点头。 “大,大奎哥,我,我是梅子,你家出事了。昨儿晚上忽然来人放了一场大火,整栋房子都烧了。二丫,二丫没出来,也不知是哪个该杀千刀的放了火......我,我来王府,给后厨送猪,他们说你犯了事儿,被关在柴房了。你是不是得罪了贵人了?为什么会有人放火呢?二丫才十三岁,就被活活烧死了,我听到她整整叫了一晚上。我也想去救,可是火太大了我进不去,尸体都成焦块了。二丫叫得好惨好惨,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呢。大奎哥,二丫是不是被你连累了,二丫死得好惨,你,你一定帮她报仇啊......”梅子心里头吓得要命,磕磕巴巴、絮絮叨叨的重复着上头人教她说的话。 “很好。”容嬷嬷闻言笑了,要得就是这种惊慌失措的口吻。 “去吧,去给后厨送猪吧。” 容嬷嬷将那叫梅子的女孩放走了,院子里放着一车的活猪,叫得正欢。 梅子战战兢兢,架上了车,就去了宝亲王府...... 吴那拉坐在暗房中,静静的拆掉了头上的发饰,当一头乌黑的秀发垂落下来的时侯,竟洒落了一地的又细又长,专门用来施刑的银针。 吴那拉笑着,默默的拾起地上的针。撕破了自己的衣裳,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又蹭破了脸,将地上的灰尘滚得满身都是。最后,狠狠的举起了握着银针的手....... 23、富察氏反击(中) 弘历一回到府里,就听说永琏被人下毒。是连忙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一路狂奔到了富察氏的小院里,而富察氏正抱着永琏在屋里哭。 “永琏没事吧!”弘历紧张得要命,他只有这一个嫡子,那受尽了万般的宠爱啊! “没事。”富察氏抽抽哒哒的说了这一句,她这一招都玩儿得很熟练了。 “幸亏没吃那点心。” 永琏才四岁大,也不知道这都是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额娘一直在哭,于是他也就跟着一起哭了。娘俩是抱在一起,一副好不凄惨的样子。 “穆尔扎兰,永琏,别哭了。”见老婆孩子如此光景,弘历也心疼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都告诉爷,爷给你们作主!”弘历一心疼就要生气,竟然敢给永琏投毒,不要命了! “哼!怎么回事儿?你自己问吧!”富察氏白了弘历一眼,又委屈又气恼的将头扭过一旁。 “李嬷嬷,把小李子,还有其他的狗奴才都带过来,让王爷看看!” 富察氏这么一说,李嬷嬷就赶紧去柴房,把那些奴才都领了过来。有下毒的小李子,还有采买的丫头,说是帮侧福晋带过一包耗子药。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一包在吴那拉小库房里找到的,用剩下的耗子药。 小李子昏昏沉沉的被人抬上来,浑身上下全是血,眼神更加是呆滞得很,仿佛死人似的! “是你下的毒!”弘历是火冒三丈,看着这奴才一脚就踢了过去。 小李子被踢得在地上咕噜了两圈,双目也终于开始有点聚焦了。只是他却没有看向正在审问他的弘历,而是死死的、狠狠的,看向了坐在弘历背后的富察氏。 “说!是谁指使你下毒的!”弘历凶神恶煞的喝问道。 “哈哈!”小李子闻言不答,却忽然笑了,笑得令人不寒而栗。富察氏瞧着小李子的眼神,脸色骤然一变。 “是啊!是谁指使的呢?”小李子晃晃悠悠的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福晋,你说,是谁指使我的呢?啊?你不是应该很清楚的吗?”小李子疯疯癫癫的就想冲向富察氏,被弘历又踢了一脚,踢出老远,直接飞到了院子里,重重的撞在了假山上,喷出一口血来,模样是更加狼狈凄惨。 这时侯,所有人都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了。地上跪着的那个采买的小丫鬟更是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奴才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富察氏脸色铁青,弘历也是面沉如水。唯有小李子一个人的狂笑声,回荡在整个小院中。 “哈哈哈哈!福晋,是你叫我在侧福晋的库房里放耗子药的,是你叫我在二阿哥的点心里下毒,是你说只要我陷害侧福晋,就饶过我家二丫的!你说过的!你说过的!你怎么能......怎么能......”小李子滴着血的手指,指向了富察氏,这一番话是声声凄厉,笑着笑着又撕心裂肺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二丫啊!哥哥对不起你啊!”小李子呼天抢地的说完了这句话,就砰的一声,一头撞死在了小院的假山上。脑浆迸裂而出,血流成河,整个脑袋都变形了,场景是惨不忍睹。 富察氏这下连呼吸都停滞了,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为什么呢?怎么会这样呢?明明都是安排得好好的,这小李子明明是她的人,怎么就会突然反水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富察氏脑子里是一片混乱,就连永琏的失声憾哭都不能引起她的半点反应了。 弘历也楞住了,什么意思?那奴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看向了富察氏,眼中透露的疑惑和难以置信是那么的明显。 采买的小丫鬟在见到小李子红的血,和那白花花的脑浆之后再也受不了了。腿脚发软,当下就失禁了,一地的污秽...... “王爷你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啊!福晋,福晋非要让我说,我给侧福晋买过耗子药!我,我是无辜的啊,我没有办法啊!王爷你饶了我吧,王爷你饶了我吧!”小丫鬟涕泪横流,爬过去抓住了弘历的裤脚,哭喊着被下人们给拉了出去。 “她在哪儿!”弘历这下是彻底急了,很明显,他的嫡福晋算计了他的侧福晋。既然富察氏安排了这出戏,那雅儿现在肯定已经遭殃了! “她在哪儿!”弘历怒吼着,死死盯着富察氏。 富察氏完全没有反应,低着头,动都不动一下,永琏吓得在富察氏的怀里直发抖。 弘历闭上眼睛,扭过头去,算了,他不想吓着永琏......遂面向了站在一旁的李嬷嬷。 “本王最后再问一次,侧福晋现在在什么地方?”弘历很疲惫的揉着额角,对李嬷嬷说着。他已经没有耐心了,他刚下朝回来,富察氏就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是嫌他每日在外面奔波劳碌还不够心烦,不够累是吗!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也什么都不想问,他就想知道雅儿究竟在哪儿? “在,在,福,福晋的暗房里。”李嬷嬷不说也不行了啊,都这时侯了,本来都计划得好好的,怎么就?真是出鬼了! 弘历蓦的撞开了李嬷嬷,大步流行的就往富察氏后院的暗房里去了。富察氏的暗房,是小小的一间屋子。当初搬进来之后,也不知道做什么用,于是就这么放着了。后来,有奴才犯了错,就关在里头思过,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暗房。 门上挂着锁,弘历也没功夫再管人要钥匙开门了,上去一脚就把房门给踹开了,锁头都飞了。由于没有窗户,房间里是黑漆漆的。待弘历的双眼慢慢适应了光线的变化,也终于瞧清了房内的情景。 门槛旁扔着一只鞋子,另一只也在不远处横着。碎布片、头饰散落了一地,乱七八糟的。顺着地面上看过去,就见那小小的人躺在脏兮兮的地上。脸上有擦伤,头发披散在尘垢里,紧紧闭着眼睛,而身边竟然是铺满了一地的银针!个个都又尖又长,闪着寒光! 看见这一幕,弘历登时气血翻涌。上前去掀开了吴那拉的衣袖,发现肌肤上布满了一个一个细小的针孔,冒着血珠,密密麻麻,令人触目惊心。富察氏她,她居然还动用私刑!弘历简直不知道该对富察氏这个‘贤惠’的福晋作何评价了。而吴那拉被这么碰一下,就疼得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泪水顺着眼角落到地上,闭着眼睛口里喃喃的念着。 “不是我......我没有下毒......我没有勾引王爷,我没有......” “福晋,你饶了我吧......我以后会乖乖听你的话......” “爷,爷,救救我,救救雅儿,雅儿就快死了......” 弘历听到这样的话,是死死的咬住了下唇,握紧了拳头。小心翼翼的抱起躺在地上的吴那拉,迈步就出了门。走到前厅,但见富察氏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搂着永琏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次的事情,爷就不深究了。小李子葬了,采买的丫头赶出府去,管好府里人的嘴,爷不希望有任何人再提及此事。你罚俸一年,自己好好想想吧。”弘历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富察氏毕竟是他一直以来都敬重的嫡福晋。就算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只能让雅儿吃了这个闷亏了......不然传出去,对整个宝亲王府都不好。巡城御史天天盯着他家里这点事儿,富察氏竟然还给他惹出如此麻烦! “穆尔扎兰,以后你就收敛些吧,好不好?不要什么阴谋诡计都敢在爷的后院里施展!还敢动用私刑!你这些针都是哪儿来的?啊?你是不是还有甲板,还有木刺啊!在爷看不见的地方,你到底还藏着多少可怕的东西啊?你简直太让人失望了!”弘历心疼的看着昏迷的吴那拉。 富察氏想开口解释,她没有对那拉氏动什么私刑!可是弘历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且恐怕就算说了,弘历也不会相信。 “皇阿玛早有圣裁,几次三番禁私刑。本王以为只有宫里才有那可恶透顶的东西,可没想到本王这府里竟然也.......爷真不知道爷的嫡福晋还有此等勇气,以身试法,连皇阿玛圣旨都敢不遵从。你那可恶的暗房赶紧给爷拆了,爷以后再也不想看到府里出现暗房和私刑这种恶心的东西了!” 弘历说完,就抱着吴那拉离开了。 弘历是真心疼啊,他的傻妞又吃苦了。一路抱着吴那拉回到小院,赶紧让容嬷嬷脱了衣服瞧了一遍。浑身上下都是针眼,没有一块好地方。一碰就疼,连躺都躺不下去,只能放在腿上抱着。弘历也不嫌累,叫人把公务折子都送到了吴那拉的小院,这一天就这么抱着吴那拉坐在案前处理公务。不假他人的亲手喂水喂饭,哄吴那拉喝药,就如同那时侯他病在圆明园,吴那拉照顾他一般悉心体贴。 “爷,我疼。”吴那拉像个小婴儿似的,大眼睛透着恐惧,傻呆呆的看着弘历。 “雅儿,你乖乖的,忍忍就好了,很快就好了。”弘历一看到雅儿这样就心里绞着痛,大夫来看过了,也涂了药了。说是会很疼,可也没有止疼的法子。只能这么养着,慢慢养好。 “爷,雅儿没有给二阿哥下毒,也没有勾引你......雅儿很乖的.....”吴那拉不停的掉眼泪,惶恐至极的说着,仿若惊弓之鸟。 “是,是,雅儿很乖的,好乖好乖。”弘历不敢用力的拥抱吴那拉,尽管他是那么的想,只能轻手轻脚的帮吴那拉擦眼泪。 “爷相信你,你没有给永琏下毒,更没有勾引爷。是爷自己要喜欢你的,跟旁人没关系。”弘历当然知道不是雅儿下的毒了,因为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人下毒,只是福晋她自己一手导演的一场闹剧罢了。雅儿怎么会这么倒霉呢?从进府里开始,就从没过过安生日子。 “爷你真的相信我?”吴那拉不敢确定的问着。 “当然,爷相信你。”弘历非常坚定的回答。 吴那拉听到这话,终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一脸的委屈,看着弘历。 “爷,雅儿又惹福晋生气了.......爷,以后,你能不能不要来找雅儿了?福晋会不高兴的,雅儿没关系,雅儿很坚强......”吴那拉泪眼朦胧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弘历听罢了,是愤怒、难过、心痛种种情绪交杂,亲昵的凑过去,吻上了那对仿佛时刻都在诱惑着他的唇瓣。他还是喜欢雅儿活力十足的模样,喜欢她无法无天的跟他顶嘴,而不是现在这般虚弱卑微、小心翼翼。 “不能。”弘历微笑着摇了摇头。 “爷以后要每天都来找你,每天都来看你,每天都来疼你。福晋那边你不用管,以后你也别怕她。她若是敢对你有任何不利,你就来告诉爷,爷一定帮你教训她。爷也会训斥府里的奴才,从今往后,谁若是敢私底下动你一根汗毛,爷就要了他们的命!” 弘历都气坏了,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府里怎么谁都敢踩雅儿两脚呢?这事儿若是换了婉容,恐怕就算福晋敢算计,旁人也不敢协同。洒扫的小太监敢出卖雅儿,采买小丫鬟敢诬陷雅儿,那些嬷嬷敢关押雅儿,还敢用刑!弘历觉得自己的私人领域被侵犯了......雅儿是他爱新觉罗·弘历的人,他是宝亲王,是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他以外,谁也不能欺负雅儿,谁也没有这个权利! “爷,你对我真好......”吴那拉默默的把头埋在了弘历的肩膀上...... 24、富察氏反击(下) 这批新来的奴才中,小李子是富察氏的人,从一开始吴那拉就知道。小李子是个小心的人,平时为人很不起眼。可是他做事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规律性太强。可能跟他的性格有关吧,一个严谨的人,总会喜欢给自己定下一些条条框框的东西,然后约束自己去遵守。 就比如,他喜欢在晚上三更时分,给富察氏身边的李嬷嬷传递消息。每隔三日,做一次汇报。每次的暗号,是猫头鹰的叫声......的确,做事的严谨的人,足够忠心,嘴巴也严谨,一般不会泄露秘密。但是,如果每隔三天,就会在三更时分,听到几声猫头鹰叫。 呵呵,吴那拉笑了笑,富察氏还真当她是个蠢货啊? 吴那拉知道,如果富察氏想要对她动什么歪脑筋的话,肯定要用上这个小李子。虽然吴那拉不知道富察氏日后会用什么方式、用什么罪名来对付她。但是只要抓住了小李子这个关键人物,使用得当,就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小李子原名叫李大奎,是个做苦力的。有一个妹妹叫李二丫,兄妹俩住在狗尾巴胡同的一个小院里。隔着小院两条街,有一个四合院住着一个人叫方宝山,是个养猪的。有个女儿叫方梅,比李二丫大四岁,两个女孩有时候会在一起玩。方宝山养猪很有一手,味道极是鲜美,远近驰名,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时不时的都会叫‘方记肉铺’往府里送几头活猪,包括宝亲王府。 小李子非常疼爱他的妹妹,就像命根子一样。三年前李二丫生了一场大病,由于没有钱医治,于是小李子就一狠心,把自己给卖了,阉割做了太监,凑出钱给李二丫治病。由于小李子当时年龄比较大了,就没能选入宫伺候,被内务府分派到了宝亲王府。吴那拉被打的事件之后,小李子被弘历遣到了吴那拉的小院里,做了个洒扫太监。 富察氏选中了听话又老实的小李子,想要他做内应,于是命令小李子每隔三日给她传递一次消息,报告吴那拉的动向。吴那拉注意到了猫头鹰不寻常的叫声,确定了小李子是富察氏的人,于是就派容嬷嬷穿上汉人的衣服乔装出府,收买了两个在京城里到处流窜的地痞流氓,查探到了这些关于小李子的信息。 吴那拉非常明白,依小李子这种温吞老实的性格,富察氏肯定是控制了二丫进行威胁,小李子才会帮她做事。在知道了小李子的社会人际关系网之后,吴那拉就控制住了方梅,也就是梅子。吴那拉再也不要像以往那样被动等死了,既然她知道有小李子这么个人存在,也知道富察氏一定会用小李子来对付她,那么为什么她就非得等着富察氏,而不能主动出击,诱使富察氏出手呢? 鉴于此,吴那拉构思了今日的这个计划...... 初一的那一天,吴那拉在身上抹好了药,看准了时间,就去花园里‘碰巧’遇上了弘历。百般勾引之后,被药性迷惑的弘历,不管不顾的就跟她到了假山后面打野战。又那么‘碰巧’,每个月初一给杂役们发月钱的桃红,办完了事儿从花园经过,就看到了在假山后野合的二人,回去告诉了富察氏。 富察氏震怒非常,于是下定决心除掉吴那拉,就‘碰巧’的命令小李子在吴那拉的小库房中藏了半包耗子药。见小李子有所行动之后,吴那拉也‘碰巧’的想吃‘方记肉铺’的猪肉,通知了后厨,叫他们第二天务必烹饪一盘。于是后厨就赶紧夤夜叫人通知了方宝山,次日送一头活猪来宝亲王府。 第二天事发,吴那拉被关进了暗房之后,容嬷嬷就前往了梅子的家中,告知梅子小李子被关押的地点,命梅子在柴房窗口偷偷传递几句话。梅子得命前往宝亲王府送猪,梅子由于从小养猪所以身材十分健硕,翻墙潜入柴房附近,完成了任务。 小李子对富察氏很忠心,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拖着吴那拉一起赴死的准备。而支撑他这么做的勇气,就是他的二丫。吴那拉并不知道富察氏对小李子保证了什么?也许是给二丫一笔钱,也许是以后派人照顾二丫,帮她找个好人家等等,总之可能性很多。吴那拉也并不需要知道具体的内容,因为只要二丫‘死’了,富察氏的所有保证就全都推翻了。 小李子当时带着必死的决心,又被人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迷迷糊糊、头晕脑胀之间,忽然听到有熟人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内心的震惊可想而知。二丫的死讯就像地震海啸来袭一般,打击得小李子是慌乱失序、万念俱灰。可他身受重伤,又无法出去,只能被动的接受了这个命运的迎头痛击。 吴那拉又叫梅子在言谈中提及‘你是不是得罪了贵人了’、‘二丫死得好惨’、‘是不是你连累了二丫’、‘一定要帮二丫报仇’之类的信息。于是小李子就理所当然的想起了那个‘贵人’富察氏,以为是富察氏要杀人灭口。随即,又联想到二丫被活活烧死时凄惨的叫声。为了二丫,他付出了自己的良心和生命,但现在看来他所有的付出都只是一个笑话罢了,他被耍了...... 后来弘历回府,命人将小李子从柴房里提出来审讯。可那个时侯的小李子,已经不是几个时辰之前的小李子了。于是,就有了小李子在弘历和富察氏面前反水自尽的那一幕。 二丫其实好好的,更没有什么人放火,那不过是一段谎言罢了。换另外一个人说,小李子都不会相信的。可是梅子不一样,他是小李子认识的人,也是二丫认识的人,她也的确经常给宝亲王府送猪,并且居住的地点跟二丫所住的小院只隔着两条街。这种种条件凑在一起,本就做贼心虚,又被打得昏昏沉沉的小李子就被完全的欺骗了。 其实吴那拉根本没见过二丫,从头到尾,吴那拉只用了三个人,梅子,还有那两个查探消息的流氓。吴那拉收买了梅子,给了她很多钱,让她偷偷对小李子说几句话。这几句话换个时间、换个场景、换个地点都没有任何用处。可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情况下,它就会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至于吴那拉,她自己做的事就更简单了。今天早上起床梳头的时侯,在头发里藏满了刑针,这玩儿在京城想弄到还是很简单的。被关进暗房之后,吴那拉先是布置了‘案发现场’,而后又自己对自己施了针刑。躺倒在地上,等待弘历过来‘解救’她。见到弘历来后,‘迷迷糊糊’的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弘历误会富察氏对她用了私刑,让弘历对富察氏残忍的手段产生反感,从而破坏掉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任。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人心啊,说来它是最坚定的。但有时候,在条件充足的情况下,也是最容易产生骤变的。比如小李子对富察氏的忠心,比如弘历对富察氏的信心...... “雅儿,你又吃苦了,爷没有保护好你。”弘历很自责的说着。福晋今天弄出这事儿,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她怎么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弘历知道福晋一直不怎么喜欢雅儿,不喜欢就算了,也不能下这样的毒手啊!上次也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几乎把雅儿打死!雅儿又总是这样傻乎乎的,没有自保的能力。仿佛只要他稍有不慎,雅儿就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人给弄死了。 “不苦的,只要爷对雅儿好,雅儿就不苦了。”吴那拉傻乎乎的笑着,那笑容极是灿烂,仿佛具备迷惑人心的魔力。这么虚伪的对白,吴那拉自己说着都想吐,但是谁让弘历喜欢听呢。只要是弘历喜欢的,她就会排除万难去满足,谁让她这么‘爱’弘历呢。 弘历闻言心中溢满了感动,低头对吴那拉亲了又亲。 “好雅儿,爷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爷不再让你吃苦了。” 吴那拉对弘历的保证不置可否,只是一直这么笑着...... 高婉容听罢了秦嬷嬷汇报,二阿哥投毒事件的最后结局,是莞尔而笑。 她早就说过,一个在受尽万般屈辱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的女人。一个被打得一步一吐血,聋了一只耳朵,也依旧能重新爬起来的女人。一个既不要命,也不要脸的女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惹的角色。那拉氏的这个局,一字以蔽之:狠。先伤己而后伤人,立于不败。富察氏得罪了这样的女人,也算是自食恶果。 “想当初她用这种手段害死了多少人,如今这是踢到铁板了。”高婉容绣着花,心情很是不错。富察氏的手段之所以总能成功,是建立在弘历对她很信任的基础上的,她永远有把握让弘历做出她计划之内的反应和行为。当富察氏和另外什么人站在一起,说着截然相反的供词时,富察氏永远有自信,弘历一定会选择相信她.......可如今这一闹......小李子的那个反水做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演出实在是太精彩了,没能亲眼看一看,真乃遗憾啊。 “秦嬷嬷,雅儿妹妹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咱们也赶紧过去看看吧,把库房里那些补品都带上。”高婉容站起身来,果然,隔山观虎斗什么的,真是太有意思了啊。 夜深人静,吴那拉的香闺里仍然点着烛火。最近她身子不便,弘历白天来看她,但是晚上一般都歇在高氏房里。吴那拉再度‘卧病在床’,弘历又给了她好些个‘特许’,现在她的一切待遇、房里伺候的人,也都可以跟富察氏比肩了。 “容妈,梅子都处理好了吗?”有一句话,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是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如果有一件事你不想让别人知道,而自己又非做不可。那就只能尽量减少知情人,并且在事成之后,将所有知情人都一并除掉。这样,才能安心啊...... “放心吧,格格,王霸天和尖四头下的手,世上已经没有梅子这个人了。”容嬷嬷言道,前两天这京师出了一场劫杀案,有个小姑娘身上带着太多钱,被人在羊肠胡同那边劫了,死状可是凄惨呢,真是罪过啊罪过。 “那王霸天和尖四头呢?”吴那拉喝了一口茶,这两个人就是吴那拉之前雇来查探小李子用的那两个流氓。 “王霸天昨个被他自己的婆娘毒死了,婆娘也带着他的全部身家跟着姘头跑了。至于尖四头,这个人太好赌了,赌输了自己那条命,这会子大约已经被人打死在大通赌坊了吧。”容嬷嬷已经按照吴那拉的吩咐,把事儿都料理好了。 “这就好。”吴那拉知道,富察氏现在一定是很着急的在调查,想要知道小李子为什么反水?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她很快就会查到梅子,所以梅子必须死。至于王霸天和尖四头,这种流氓向来是没什么节操的,谁给的钱多,他们就跟谁,所以他们也必须死。 只要这些人都死了,秘密就永远的成为秘密了。 吴那拉长这么大,第一次杀人,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但现在却做了。杀一个人也是杀,杀一群人也是杀,既然终究是要杀的,那就只能让杀戮变得更有价值。 从回府以来,不,应该是说,从吴那拉差点被打死的那天开始,吴那拉就想好了所有的计划。她要树立一个形象,利用她自己稍嫌呆板的外貌,利用张扬高调的行为方式,塑造一个目光短浅、侍宠而骄的女人。让宝亲王府里的所有人,都觉得乌拉那拉·松格里雅就是个刺头、泼妇、走不远、头脑不够用。当这个形象被确定之后,吴那拉先玩了一把大的。 她要把富察氏在弘历心目中‘贤德’的形象毁一毁,破坏掉弘历和富察氏的感情基础,让他们对彼此产生间隙。弘历这次是原谅富察氏了,可是以弘历的性格,日后只要一见到富察氏,就肯定会想起小李子白花花的脑浆和吴那拉浑身的针眼。而富察氏只要一见到弘历,就肯定会想起那天晚上弘历和那拉氏在花园里媾.合,还有她自己设局失败的心虚。这两个人再不复往日那般的亲密,她布置下一步计划,才更有把握。 “格格,身上还疼吗?”容嬷嬷是心疼的,这格格也太狠了,作作样子就好了嘛,怎么就能把自己扎成这样呢? “不疼。”吴那拉笑得轻松,真的不疼,跟心里被恨意煎熬的疼痛相比,这点伤又算什么? 这次富察氏大意轻敌,以为她吴那拉还是上次那个被她打得半死,也不知道如何反抗的傻丫头。虽然她没有看到小李子反水,富察氏计谋被拆穿时的那张脸,但是她可以想像颜色有多么好看。她和富察氏之间的游戏正式开始了,玩儿手段,终究太蠢......要玩儿,就玩儿点别的,更有趣的。 25、□□(上) 二阿哥被下毒的事情,只闹了一上午就彻底的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仿佛从来不知道这事儿,又仿佛这事儿从未发生过,再也不曾提及,彻底的落下了帷幕。弘历也决定原谅富察氏一次,毕竟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很贤惠的。这次也许是头脑发昏、心情不好,做了这么件蠢事。只要她以后好好的,不要再打坏主意,弘历也愿意给她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自打二阿哥下毒事件之后,弘历的夜生活基本上就算是被吴那拉和高婉容这俩人承包了。仅有的一些剩余,也都分给了金氏。福晋那儿连初一十五点个卯儿的福利都没有了,因为弘历对她毕竟还是有些心结的,看到她就有点心烦。 吴那拉白日里见天的往高氏的小院跑,不是勾个花样,就是谈论诗词歌赋。有时侯还召金氏一起,三个人弹个琴、排个歌舞什么的。要不就是加上珂里叶特氏,四个人一起打马吊,关系那是好得不得了。 弘历见自己最宠爱的几个女人相处如此和睦,心情更加是愉悦,有时侯白天趁着处理公务之余,还会去高氏的小院坐上一会儿,看女人们戏耍。吴那拉弹琴,高氏执琵琶,金氏跳舞,真正是好享受啊。 弘历乐不思蜀,富察氏急得是口舌生疮。与那拉氏等人玩儿心眼,可每次都是自己这边吃亏。永琏被下毒的那个局,已经让她是里子面子全都丢尽了,弘历对她也没有以前那么信任了。小李子的事,查到方宝山就再也查不出什么了。只知道事发前一天晚上,那拉氏突然想吃方记的猪肉,可是这送猪的方梅死了.......线索就这么断了。也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究竟是哪个山头修炼的狐狸精下凡了,就像是天生下来克她的一般。 那个贱人平时对付她时,那叫一个不客气啊!各种折腾人的招数,还都低级得不得了,气得富察氏都直想哭!偷偷往她喝的茶里吐口水、往她点心里夹朝天椒、往她的衣领里搁跳蚤,还在她鞋子里放石头子、在她扁方里藏毛毛虫......最可恨的一次是竟然往她的枕头里藏了一窝臭大姐,她不明所以一脑袋枕上去.......足足洗了五遍头发,都还能闻见那股味儿。恶作剧层出不穷,时时刻刻都要她过得不安生。 偏偏你指认她的时侯,她就一脸要哭的表情。委委屈屈、战战兢兢,死都不承认。惹得爷倒是反过来教训她这个嫡福晋,质问她是不是又要陷害他人了!富察氏真是欲哭无泪。 富察氏对弘历说那拉氏侍宠而骄,弘历就说没关系,他就喜欢那拉氏天真率直。富察氏说那拉氏对她不敬,弘历就说要多让着点那拉氏,那拉氏才十六岁,还是孩子脾气。富察氏对弘历说要雨露均沾,弘历就往金氏那头跑。不过好在,富察氏还有一个最好用的独门武器,又是孩子! 三天两头,不是三儿头疼了,就是二阿哥肚子疼了,勾着弘历往富察氏的院里跑。 “婉容姐,你看看,三格格这身子都快赶上病西施了。”吴那拉正坐在高氏的院子里喝茶,那头就听说三格格又‘病’了。富察氏怎么就那么喜欢利用自己的孩子呢?她究竟把孩子当什么呢?吴那拉对此相当费解了。 “她倒是真狠得下心,要是我啊,哪怕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让孩子遭那个罪。”高婉容这样说着,不过可惜的是,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雅儿啊,说到这孩子,你进府也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消息啊?”高婉容忽然问道,一直以来,她都在给那拉氏下药。那拉氏乃是满洲上三旗、老八姓的出身,阿玛已经遣人来送过信了,说是绝不能让她有了孩子。 吴那拉心里头花花肠子这么一转,哎呦,这是试探吗?吴那拉又怎么会不知道,高婉容可是一直都在给她下药,而她也乐得装不知道,将那些药统统吃掉了。这样,高婉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我啊,不着急,还没有那个打算呢。”吴那拉这说的是实话,一点儿不掺假。生孩子干嘛?出来受罪吗?看看大阿哥的处境,就知道弘历的庶子有多凄惨了。在这府里,大阿哥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让二阿哥欺负,让二阿哥拿着他取乐。今儿骑大马,明儿吃泥巴,只要是二阿哥让他做的事情,一旦他不做,那就是他的错,弘历是完全不会为他作什么主的。那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小白菜啊。 “雅儿这说得是哪儿的话,当女人还不就这点子指望了,你要早做打算才好。有了孩子,未来就多了一条路,也有了争的资本。不像我,这辈子是没希望了。”高婉容温言规劝道。 吴那拉闻言一笑,高婉容还真会挑唆他人啊,想要借着她的手,除掉二阿哥。争?争什么?争王储吗?弘历可还没登基呢。 “婉容姐,让你失望了,可惜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我乌拉那拉·松格里雅就是个大俗人,我要好吃好喝一辈子,我要舒舒服服走这一生。来时孑然一身,去时黄土一胚。某些危险的事情,我可不想涉猎。”吴那拉一副小生怕怕的摸样。让高婉容拿她当枪使,对二阿哥下手,哈哈,她才没那么蠢呢。 历史上,继皇后生的孩子可是都早死的命,这么杯具的事情她才不要经历呢。与其费尽心机的想怎么保下未来孩子的命,还不如就干脆别要了,省得浪费那牛鼻子的劲儿。有生孩子的功夫,她干点别的舒服点的事儿好不好啊。丧子之痛她可不想体验,谁爱体验谁体验。乾隆所有的孩子,女儿还好说,儿子满族大姓的可全都没活成啊!她不敢赌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例外,因为一旦赌输了,她就什么都没了...... 孩子,不是用来利用的,也不是用来的玩儿的。他是一个人,完整的人,他有他的情绪、个性、思想,不会说你想要他变成什么样,他就会变成什么样。武皇,多牛一个女人,她的儿子什么样?吕后,多狠一个女人,她儿子什么样?长孙皇后,多贤德一个女人,她儿子什么样? 所以说,这人要以史为鉴。孩子啊,是你完全无法控制的事情。他会长成什么样,跟你的教育有关,但绝对不会说是完全取决于你的教育。因为他有他自己的人生,小的时侯会听话,但大了就会有自己的思想。有了思想之后,又会有属于他个人的经历,从而形成三观。如果你生个孩子,只是希望他按照你的想法长大,那么你还是别要了,因为那是不可能的。强迫他变成某种类型的人,只会让你们的母子关系变得非常冷漠和紧张,就像孝庄和顺治爷。明明孝庄就是希望他变成明君的,结果他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随便教育教育,说两句话,举两个例子,就会变成腹黑小包子一枚,恨不得娘胎里就懂事,可以自保也可以保护娘亲。天生王八之气,长大未来明君。拜托,那是童话故事。以为养活一个孩子那么简单吗?他的一生都背负在你的肩膀上,这是多么沉重的责任啊!没有背负这种责任的万全准备,就不要做没把握的事。 高婉容闻言也觉得有趣,来时孑然一身,去时黄土一胚......这个理论,高婉容还是第一次听说呢,颇有些参透世事的意味。也难怪弘历喜欢那拉氏,她总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思想。 高婉容到现在都看不清楚那拉氏,她大多数时侯都像个孩子,任性妄为,天真可爱。但偶尔,她爆发出来的那种不要命的狠劲儿,却也让人触目惊心。她此生从未见过一个人,活得如此的自相矛盾...... “放心吧,婉容姐,你曾经在我最困难的时侯帮过我。人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得,我不会害你的。当然了,如果你想害我,说真的,也不一定会成功。”吴那拉说话永远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又诡异的总是能正中红心。 高婉容闻言心中一惊。 “婉容姐,一个好人,总想强迫自己做坏人。做了坏人之后,又总是良心不安。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样的人,活得累不累啊?”吴那拉说着,高婉容就是典型的这种人。如果她没有进入宝亲王府,没有成为弘历的女人,凭她的条件,一定会过得很好。其实富察氏如果没嫁给弘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bt。 可惜了啊,弘历这个该死的家伙,简直就是专门拱白菜的猪头,糟蹋了多少女人啊。既然月亮不惩罚他,那么她吴那拉就勉为其难,代替月亮惩罚他好了。 “雅儿,有时候,我觉得你说的话好像别有深意?”高婉容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她向来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这么多年在福晋那里都没有露出过一点痕迹。但是她不晓得,吴那拉占了先机,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她就明白。 “知道不知道的又有什么重要呢?婉容姐,世事无常,未来会怎样很难料定,我不敢说。但最起码现在,在前进的路上,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敌人。”吴那拉惬意的喝了一口茶。 “婉容姐,其实像我这种人,最容易相处了,只谈金钱不谈感情。”什么大清的未来啦,什么爱情友情啦,那些跟她有一毛钱的关系啊?她又不是起点男主,非要指点一下江山。她也不是红袖女郎,生来就是为了虐恋情深。清穿本应是福利,嫁给弘历她已经够憋屈的了。除了荣华富贵、名望权利以外,她可一点儿也不想谈别的。 高婉容闻言笑得是肩膀直颤,只谈金钱不谈感情,这也叫最容易相处?那拉氏的脑子里都装得是什么啊? 吴那拉这头跟高氏聊着天,那头就又开始想着怎么祸害富察氏了。哼哼,三格格怎么就那么容易生病呢?真是的,富察氏倒底会不会照顾孩子啊。哇噻,真是现成的眼药...... “婉容姐,要我说,三格格为什么总生病呢?前两天伤风,这两天拉肚。依我看啊,福晋一定是太累了。都忙不过来了,连孩子都没精力照顾了,多可怜啊。要不这管家什么的,婉容姐,不如你就先替福晋她管两天吧,让福晋也能安安心心的照顾孩子。以你的资历,大伙应该都是服气的,一定能撑得起来。”吴那拉心下里有了主意。 高婉容冰雪聪明,当即就明白吴那拉的意思了。这雅儿竟然是要帮她□□吗?富察氏那个女人对权利的执着是旁人不敢想像的。当初就连她难产生三格格,伤了身子,这坐月子的时侯也是从来没放松过府务的。她也试过想□□,但是富察氏把得实在是太严了......爷也不会只听她的一面之词。雅儿这回,能成功吗? “蒙雅儿看得起姐姐,既然如此,姐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就劳烦雅儿跟爷那边说一声,福晋也一定会感激雅儿你如此体贴的。” 吴那拉和高婉容坐在小院中,两人是相视而笑。富察氏坐在房里,竟冷不丁的打起寒战来了。 26、□□(下) 某天晚上,吴那拉和弘历妖精打架完毕,伺候乾大爷爽快了。吴那拉躺在弘历身上,手指头在弘历胸前的小辣椒周围画圈圈。 “爷啊,三格格的病怎么样了?这两天雅儿每天去福晋那里请安的时侯,看着福晋那黑眼圈,可严重了。”吴那拉软软糯糯的说着。 “唉。”弘历叹了一声,雅儿这一提,他也想起来了。最近这一段时间,怎么福晋那边的孩子总是病歪歪的呢。 “还没好呢,爷也是犯愁。这原本好好的,最近怎么都病起来了呢?” “是啊,福晋的脸色都憔悴了好多好多呢。福晋要管着上上下下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还要照顾孩子,真的好辛苦呢。” “雅儿你真好,福晋她那样对你,难得你还这么为她着想。”弘历闻言是感慨万千,搂紧了吴那拉夸赞着。 “爷这说得是什么话呢,雅儿也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就像婉容姐说的那样,大家都好好的才开心嘛。福晋现在肯定很着急,今天雅儿在婉容姐那边玩,婉容姐就说了,若是她有孩子,孩子又病成那样,她一定得心疼死。雅儿也是这么觉得的,若是雅儿有了小娃娃,一定是恨不得栓在身上照顾着。”吴那拉这一席话真正是娇憨可爱。 弘历爱听这话,抱着吴那拉磨蹭了两下。 “雅儿想要小娃娃了?要不要爷帮帮你?今儿晚上咱俩再努把力,说不定就种上了。”弘历贼兮兮的打量着吴那拉。 “爷,你真是的,你当那小娃娃是大白菜啊,还种上。”吴那拉气呼呼的白了弘历一眼。 “那你想怎么样啊?”弘历笑问。 “我这不是想着,这朝上有休沐日,这家里也应当有休沐日。既然福晋这么累,爷不如让福晋休沐一段时间,让她好好的休息休息,专心照顾孩子,这样一来对三格格的病一定有帮助,也可以让福晋不必那么辛苦。”吴那拉总算将正文说出来了。 “嗯,这倒是个法子。”弘历的脑回路跟一般人就是不同啊,心中想着,雅儿说得太对了,有理有据的。这当官都有休沐,凭什么管家就不能休沐呢?否则福晋就太辛苦了。 “爷也觉得雅儿这法子不错?”吴那拉沾沾自喜的笑了起来。 “不过福晋要是休息了,就没人管家了......要不你先替福晋管一段时间的家吧。”弘历这句话也算是试探,想看看吴那拉说这话到底是真心为福晋着想,还是有旁的目的。 “爷你说啥胡话呢。”吴那拉嗤笑了一声,粉拳一记敲在弘历胸口上。 “爷,福晋因为三格格和容嬷嬷那次的事情,对我是有点成见的。后来还有二阿哥那次......爷也知道。我要是忽然管着,福晋心里肯定不高兴。她这一不高兴了,全家都要跟着一起不高兴的。况且了,雅儿哪里懂得那些啊,我四品宅的出身,你要我种大白菜说不定我真懂点。叫我管诺大一个王府,我真怕把你这好好的宝亲王府管成菜铺子了。” 弘历满意了,确切来说是感动了。雅儿真是难得的好女子,一点也不贪恋权势,送给她她都不要啊!而且心胸还这么宽广,福晋那么对雅儿,雅儿还这么真心的为着福晋好。遂一个翻身,将吴那拉压在身下,鼻子尖对着吴那拉的鼻子尖,亲昵的蹭着。 “管成菜铺子也成,到时侯爷当老板,你当老板娘,咱再生个小娃娃,教他种大白菜。”嘿,乾大爷还挺幽默的嘛。 “呵呵,爷,你对雅儿真是太好了......”吴那拉的腿钩上了弘历的腰,小腹顺势贴了过去。 “爷,雅儿现在想要种娃娃......”吴那拉[着大眼睛,声音甜甜的,小脚丫懒洋洋的顺着弘历的大腿来回磨蹭。 一见这架式,弘历下半身腾的一下立正站好了,急色鬼似的揉着吴那拉的大白兔,将自己的欲望送到了吴那拉温暖紧致的花.径中。 “大宝贝儿,你可迷死爷了......”弘历满足的叹息着。 吴那拉这厢努力的配合着弘历,让自己也能爽到,嘴上嗯嗯啊啊的叫唤着。 “爷......那......那就不如......让婉容姐,替福晋管家......啊.......你说好不好啊?婉容姐向来......向来最是妥贴的......又是,是府里的老人......她管着,大家也服气.......” 得,还没忘了这事儿呢。吴那拉双手拽着枕头,脸上表情一阵迷茫,给富察氏找麻烦,她一定要不遗余力,啊哈,死而后已。 “成,大宝贝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弘历胡乱应和着,管家这点小事,就让婉容管着吧。婉容向来是个好的,弘历是百分百相信她的。 “真要命......来,雅儿腿再抬起来一点架爷肩膀上.....嗯,对,就这样。” 就这样,管家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富察氏如果知道,自己的权利就是被这样分出去的,估计会气到吐血而亡,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当富察氏第二天忽然听弘历说,要高氏管家的时侯,那真是晴天霹雳。登时就眼冒金星,脸色惨白,几乎当场晕厥过去。 “福晋,你这脸色真是不太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果然没错,是该给你休沐一段时间了。”弘历一脸‘你看,我多为你着想’的表情,让富察氏气得是血压飚升,哑口无言。休沐?没听说过哪家的嫡福晋要休沐的,这说出去都能成笑话!弘历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四六不着了?就像脑子里漏了一个大坑似的。 “福晋你还是好好照顾孩子吧,三天两头的病。府里的事务你就先别操心了,让婉容先管着吧。婉容做事一向妥贴得很,爷也放心。”弘历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爷,你,你为什么忽然之间,要高侧福晋管家呢?”富察氏终于找回了自己被猫儿叼走的舌头,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温柔贤惠的,尾音儿也是不颤抖的。 “哦,要不是雅儿提醒爷,爷还没发现呢。你这边忙不过来,三儿的病到现在都没个好转,爷天天两头跑也很累。你不如就先照顾好孩子,管家也不着急,就那点事儿。爷当初抬婉容当侧福晋,也是希望她能帮着你的。”弘历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又是她,乌拉那拉·松格里雅,怎么又是她!富察氏双手紧握拳头,她嫁给弘历也八年了,高婉容一直想分她手里的这点权,为了控制弘历的子嗣,她是死死的护着,牢牢的握着,八年也没让别人碰到过一点边。乌拉那拉·松格里雅,你就是姑奶奶的克星啊! “爷,不是我贪这点权,那拉侧福晋突然提议要高侧福晋管家,我这心里总有点奇怪。咱们府里这么多年,都是我在管着,一向是好好的。莫名其妙的就让高侧福晋管家,未免有僭越之嫌,让旁人说闲话。况且,高侧福晋的身体也一向不怎么好,要她代劳,我也过意不去。”富察氏当然不愿意了。 “福晋你也别推辞了,难得雅儿这么为你考虑。”弘历听这话有点不高兴。什么叫莫名其妙?什么叫奇怪?你奇什么怪啊?难道雅儿和婉容还能图谋不轨不成。 福晋最近倒底怎么了?怎么总是说旁人的坏话呢?上次竟然还想出那种奇怪又可恨的主意陷害他人。一想到那件事情,弘历就彻底沉下了脸色!果然,福晋还是在针对雅儿。 “福晋,你也别胡乱猜测雅儿了。爷实话跟你说,昨儿爷本来就是想要雅儿管着的。雅儿也是满洲上三旗贵女,乌拉那拉氏家的姑奶奶,论资历那是没话说的。可是雅儿一点也不贪这点东西,人家怕你心里不高兴,所以就委托给婉容了。雅儿都这么让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弘历的脑残属性终于开始浮出水面了,咕嘟咕嘟的直冒泡。 富察氏是哭笑不得,这,这是什么逻辑?什么道理?管家本来就是嫡福晋的责任啊!怎么现在,倒好像这权利本来应该是属于那拉氏的了?那意思难道是,她这个嫡福晋管家,还是侧福晋的恩典吗?那拉氏让步?她这让得是哪门子的步啊? 看富察氏的脸色,似乎非常不情愿的样子,弘历觉得自己的兴致又被破坏了。最近,他的兴致每每都被福晋破坏,已经没有什么耐性了。 “福晋啊,不是爷说你,你就不能超然一点,别总是一天到晚争权夺利,弄得自己满身的戾气。你平时总说雅儿对你有意见,又说她嚣张跋扈。但爷看在眼里,只觉得是你对她有意见,一直在害她。你说说你,最近闹出多少事儿?多少笑话!虽然你几次三番的为难雅儿,但是到了关键时刻,雅儿她还是向着你的。”弘历这是想起了昨天晚上吴那拉对他说过的话,一家人要和和美美才好,瞧瞧人家雅儿心胸多开阔啊。 “爷看雅儿这不挺好的吗,对你很敬畏,府里人也都喜欢她。就连奇里(珂里叶特氏)那种平常一声不吭跟哑巴似的人,都能跟雅儿玩到一块去。雅儿对奴才更是宽厚得很,都被人欺负到头顶上了,爷也从来不见她罚过任何人,何来嚣张跋扈一说呢?福晋你也别太小心眼了。” 富察氏听到这话是深受打击,爷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是个妒妇。她在爷的后院里瞎折腾,专门给夫君添麻烦,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难道就落了这样一个评价吗! 那拉氏每天早上跟她请安的时侯,都必定要给她小鞋穿,直到气得她火冒三丈才肯罢休。态度、言辞甚为粗鄙,根本难登大雅之堂。平日里为人蛮横霸道,仗着爷对她的宠爱,在这宝亲王府里横着走。竟然还敢在她的枕头里放臭大姐!她都快气死了,爷竟然也不管管。花园里种得好好的兰花,因为她一句话,就全部拔掉改种桃花了。那拉氏说她讨厌‘兰’这个字,可是这整个府里谁不知道她富察氏的名字就叫穆尔札兰啊。 这些事儿,难道是假的?那高氏得宠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像那拉氏这般耀武扬威啊。那拉氏迷惑爷的手段又低级又下贱,爷难道看不清楚那个那拉氏的真面目吗?爷的眼睛难道是瞎了吗? 富察氏此刻的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古怪得很。弘历久久得不到想要的回复,又见富察氏脸色像变戏法似的,心中更加憋气。弘历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无法跟这样的妻子沟通了。 “我说福晋,你就别再想东想西的了,好不好?爷现在跟你说话怎么就那么困难呢?你就是爱想得太多,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像雅儿那样整天傻乐傻乐,轻轻松松的,不是挺好的吗。你呀,有时侯也学学婉容那种宽厚。婉容入府五年了,我从来也没有听婉容说过任何人的不是。婉容身子不好,还愿意帮着你管家,大家都这么为你着想,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弘历这话说得是很重了,一下说富察氏想太多,不比雅儿单纯。一下又说富察氏心怀不满,不如婉容宽容。 成!富察氏死死咬住下唇,大家都是好的,都是为她着想的,只有她一个人,是满心怨忿的,这下可以了吗?她八年来,苦心经营这个‘贤妻’的形象,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是用了心的。可那拉氏几句话就能颠覆爷的看法,颠倒是非黑白,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既然爷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了。就让高侧福晋管着吧,我这边一定照顾好孩子,让爷放心......”富察氏咬着牙,说出这番话。她现在是骑虎难下,孩子是她自己弄病的,难道她不心疼吗?这还没尝到什么甜头呢,就先栽了跟头。乌拉那拉·松格里雅还有高婉容这两个贱人啊! “福晋啊,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很好,只是......如果你能对他人再宽容点,那就更好了。”弘历若有所指的说道。 弘历早就发现了,福晋最近不仅针对雅儿,似乎也开始针对婉容了。福晋总在他面前说雅儿跟婉容交好,二人如何如何,就好像雅儿要和婉容联合在一起,做什么坏事一样。弘历是不喜欢听福晋说那样的话的,一来,他绝对相信婉容的为人;二来,雅儿跟婉容在一起那就是为了玩。她们俩也就勾个花样、谈论诗词,最多再弹弹琴、跳跳舞,他都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的。 “在这府里,雅儿跟婉容关系好,爷知道你为此总是心存疑虑。可是谁还能没个朋友呢?福晋你平日里太过严肃,让人难以亲近,别人就算愿意与你交好,也会望而却步。雅儿是小孩脾气,婉容又慈母心肠,雅儿喜欢粘着婉容也是情理之中。不是爷说你,福晋你有时侯真的太狠心了,刚进府的时侯雅儿几乎被你打死,后来又被你扎得浑身都是针眼。而且,上次受伤挺严重,这么久了她也没能怀上。昨儿还傻乎乎的跟爷说她想要个小娃娃,爷希望你也能学学婉容,像个慈母一般,多给她一些宽容。” 富察氏一点也不想听弘历叙述他对那拉氏那个贱人的感情,还想要小娃娃!她倒是想得美,只要她富察·穆尔札兰还活着,哪怕一天,她也不会让那个贱人留下贱种的。她又不是开善堂的,难道她就非得对谁都好吗?慈母?那拉氏也配!那拉氏用那种下贱的招数,将爷迷得是晕头转向。到现在,爷都变得不像爷了,无条件的宠着那拉氏那个贱人。谁跟那拉氏交好,谁就是好人;谁说那拉氏的错处,谁就是坏人。爷啊爷,你这倒底是怎么了啊? 如果此刻吴那拉知道富察氏的想法,她一定会语重心长的劝解,福晋啊,别猜了,你是猜不到的,弘历他这是脑残了...... “行了,爷,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注意,那拉妹妹天真可爱,我也是喜欢亲近她的。”富察氏强忍着怒火说出这句话,因为她知道,如果今日她执意要说那拉氏的不是,那么爷一定会更加厌烦。 “嗯,你能这样想,爷就放心了。”弘历疲惫的揉着发疼的额角,最近一来福晋这,他就头疼。福晋总是诸多意见,处处说他人的坏话。他就总是要劝着、当和事佬。一次两次还可以忍受,但每每如此他就很累了。 27、入宫(上) 侧福晋高婉容接手了管家的任务,嫡福晋富察氏退居二线养孩子,一时间,宝亲王府里的风气变得极其诡异了起来。吴那拉听到消息之后,那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不枉她每天都那么努力的玩儿恶作剧,激怒富察氏。这人啊,不要总是那么冷静,想事情那么清楚。要激动一点,要愤青一点,血压升高一点,情绪高亢一点,智商才会下降。 果然,富察氏每天只顾着和她斗法、生气,却来不及注意到,弘历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不满,而她内心对弘历的怨望也越来越多。 玩儿手段,始终会留下痕迹和证据。像富察氏惯用的那种陷害、下药之类的事情,偶尔为之尚可杀人灭口隐瞒住,但若是天天来,留下太多的小辫子,这日后可就难以收场了,毕竟人是杀不完的。吴那拉不做会那么蠢的事,她要玩儿,就玩儿人心。第一回,吴那拉利用了富察氏急于除掉她的心,设计了小李子那场戏,来了一把大的,先瓦解弘历对富察氏的信任。 之后,每天都故意激怒富察氏,又是毛虫又是臭大姐的,搞出很多花样。富察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于是恼火之余,便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同时,又用尽种种不堪浪荡的手段迷惑弘历,只为了让弘历沉浸在‘爱情’中,开始变得脑残。 这一对夫妻,女的每天都心有不满,男的又时刻头脑不清。碰在一起,这不和谐的火星,都得跟天女散花似的迸发出来。 弘历对富察氏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吴那拉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就破坏掉。就像上次富察氏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弘历也依旧是原谅了她,可见富察氏这个贤妻的形象有多成功。虽然无法一击既中,但吴那拉可以慢慢来。每天让弘历对富察氏多一些不满,每天让富察氏对弘历多一些怨忿。天长日久,日积月累,马克思说过了,这量的增加总能推动推动质的飞跃。 这回高婉容掌管府务,高婉容一直想让金氏怀上一个孩子,现在正是大好的时机,富察氏心里肯定害怕。越害怕,越着急,智商就会越低,越经不起挑逗。这时侯,只要弘历的脑残再稍稍加把劲,哦呵呵呵.......吴那拉笑得极端小人得志。 一想到这里,吴那拉就痛快得好像做马杀鸡一样。内心小人高声呐喊,富察氏,爆发吧!你所有的怨忿! 自从高婉容开始管家之后,吴那拉在府里的地位就更是水涨船高,现在她手底下的奴才可再也不敢偷奸耍滑了,全都殷勤的巴结着她。 就打个比方吧,吴那拉走在院子累了想歇歇脚,估计周围立马能涌上一堆人,争先恐后的趴地上当‘人椅’。这就是权利的力量,吴那拉终于也享受到了。她没什么好操心的,每天只负责跟弘历谈请说爱,顺便给富察氏上眼药,那生活,真是别提多悠闲了。 吴那拉最近在研究各种美容养颜的方法,生活太惬意,养尊处优,这肉肉也见长。如今她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侯,为了能拥有一个好身材,吴那拉除了自己缝制了bra以外,还天天做提臀纤腰的瑜伽,务求要把自己的身材练好,韧带拉开,以满足弘历在床上多变的姿势需求。 弘历最喜欢她的身材,为了继续保持,吴那拉每天只吃水果和蔬菜,又怕胸变小,所以每天早中晚饮用一碗牛奶炖木瓜。这样控制饮食,配合运动,还是颇具成效的,胸部和臀部日渐丰满、挺翘,但是腰却见小,腿也越发的纤细修长。因为少吃肉,所以皮肤也变得更加细腻,脸上的毛孔啥的都小得基本看不见,让弘历是爱不释手啊。 当然了,头发的保养也非常重要。想想吧,吴那拉跟弘历爱爱的时侯,女王般的往弘历身上这么一骑,咬着下唇,[着眼睛,各种狂野的一甩头发。飘柔,就是这么自信!那弘历得迷成啥样啊。所以说,头发很重要。 吴那拉的头发先天条件比较好,起码头发很多,一手都拢不过来。但是发质稍差些,稍嫌干燥,估计是头发太长,营养不够使。吴那拉自己用羊脂、何首乌、皂角、黑芝麻配在一起,研究出了这种养生的洗发水,每天洗完头还用玫瑰油涂抹发梢。平日里也用何首乌、黑芝麻煮粥喝,多吃菠菜和芹菜,减肥又养发。还定期遣容嬷嬷到海味干货店,买晒干的海带、紫菜回来泡发了,做汤喝。一头秀发愈加的乌黑亮泽,滑溜溜的,簪子都簪不住。 也不知是哪一天,吴那拉又忽然想起了弘历未来是有一个天赋异禀,体带异香的回族妃子,非常得乾大爷的喜爱,可见乾大爷喜欢香。于是,吴那拉开始研究起了香体药丸。甜瓜子、松树根及松树皮、大枣、炙甘草研成细末,每天三顿吃几勺。 清朝没有口香糖啥的,吴那拉有时侯受不了自己吃完饭之后,口内留着异味,于是将丁香、藿香、零零香、甘松、白芷梢、香附、当归、桂技、益智、白寇、麝香,按照不同的份量,加入蜜糖调成小丸子,没事了就含几颗。既能够保持清新的口气,还能够避孕,多好。 如此等到了十二月份的时侯,吴那拉不仅是口齿留香,连身子都是带着香味的。一种清甜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花香,也不腻人,清清爽爽的。跟个移动大香炉似的,她穿过的衣服,睡过的枕头、被子、帐子都留着这种香味,住的房间里更是盈满了香气。弘历就爱在她身边待着,不干别的,闻闻香味也是好的嘛。 雍正十二年腊月二十一,吴那拉头一回在宝亲王府里过年。年前,吴那拉身为侧福晋,要跟随弘历一同进宫去请安,叩拜弘历的生母熹贵妃钮钴禄氏。 “额娘她吃斋念佛,最是和善不过了,别害怕。”弘历为吴那拉拢了拢吴那拉披在身上的火狐皮斗篷,这是弘历今年秋猎的时侯打的,火狐皮给了她,白狐皮给了高婉容。 “嗯,雅儿不怕。”吴那拉握紧了弘历的手,一副傻乎乎,很是勇敢的模样,惹得弘历喜欢得心头直痒痒。 “婉容,你的规矩一向是好的,自己要多小心。”弘历安慰完了吴那拉,又转向了披着一身白狐皮斗篷的高氏。因为皇阿玛的关系,额娘一直不太喜欢婉容。原来婉容只是个格格,也没资格入宫请安,额娘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没有机会见着,更不会为难。可现在婉容变成了他的侧福晋,万一要是额娘等会要落她的面子,他这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爷,您就放心吧,婉容醒得的。”高氏不着痕迹的看了吴那拉一眼,而后低头浅笑。 “爷,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雅儿保证帮您好好的看着婉容姐。她现在什么样,等会回府的时侯就还什么样。”吴那拉笑眯眯的保证。 “你这个小傻妞。”弘历闻言亲昵的捏了捏吴那拉的鼻子,一左一右的揽过了高氏和吴那拉,三个人一副姐妹相宜、夫妻情深的样子。 富察氏面无表情像尊蜡像似的,在一旁继续修炼淡定神功,她现在已经突破第九重了,达到了视而不见的最高境界。 熹贵妃钮钴禄氏,可以算是整个雍正朝最走运的女人。她不是身份高的,更不是最得宠的,可是她却有一个好儿子。弘历打小养活在皇后乌拉那拉氏的身边,所以对钮钴禄氏并不很亲,但这并不能改变她是弘历的生母——未来的圣母皇太后,这个事实。钮钴禄氏在雍正的后宫中一直非常不起眼,自己的儿子不能养活,又没有争宠的本事。就连这个熹贵妃,也是因为雍正要抬弘历的身价才封给她的。 但这样的一个女人也是最聪明的,她懂得什么叫低调。她不争不抢,只专心坐稳自己的位置,吃斋念佛,为弘历加分。因为她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是这个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她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凡事就是这样,知道了结果是好的,人就会比较淡定。 弘历带着嫡福晋富察氏,还有侧福晋吴那拉以及高氏进了宫。弘历先前往养心殿,去给雍正请安,而吴那拉她们,则由富察氏带领着,去到景仁宫给熹贵妃请安。 吴那拉她们进殿的时侯,就听见了熹贵妃的笑声,此刻间,她正在与和亲王弘昼的嫡福晋吴札库氏话家常。弘昼虽不是熹贵妃所生,但是自小养在她身边,两人间的母子之情更甚于熹贵妃和弘历这对亲生母子。 “是老四家的来了。”见吴那拉一行人,熹贵妃眯起眼睛,笑得慈祥,对着富察氏招了招手。 “来,穆尔札兰啊,来额娘这边坐着。”熹贵妃这是在给嫡福晋长脸。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富察氏笑容满面的上前问安。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吴那拉和高氏跟在富察氏身后,有样学样的也跟着问了安,侧福晋没有资格称呼熹贵妃为‘额娘’,因此只是叫贵妃娘娘就好。 富察氏起身之后,就走到了熹贵妃身边坐下。熹贵妃的左手边坐着吴札库氏,右手边坐着富察氏。只晾着吴那拉和高氏,连一声‘起’都没叫,两个人就这么跪着,一时间颇为尴尬。 熹贵妃拉着富察氏的手,问了半天,才终于扭过头来,看向了仍旧跪在大殿中央的吴那拉和高氏。 “哎呦,瞧本宫这记性。”熹贵妃笑呵呵的说道。 “这不是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吗,本宫这还是第一次见呢。以往弘历入宫的时侯,也不带她来请安。说是性子太驽钝,怕冲撞了本宫。穆尔扎兰啊,本宫这就奇怪了,这人得驽钝到什么程度?才能冲撞了本宫啊?” 熹贵妃许是对乌拉那拉这个姓氏有抵触吧,要知道她的儿子就是被一个姓乌拉那拉的女人给抢了。虽然知道此乌拉那拉非彼乌拉那拉,但是也难免迁怒。再加上之前富察氏曾经入宫对她说过,那拉氏一向与高氏交好。熹贵妃对高氏不喜,于是这两个侧福晋,她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回额娘的话,王爷说得正是有理,那拉侧福晋的性子的确是太随性了。儿臣也不敢随意带她入宫,怕冲撞了贵人。”富察氏赶紧上前解释。 “关键啊,是王爷‘特许’她,在府内行走可以不守规矩。让她活得‘率性’一些,于是就难免上不得台面。这那拉侧福晋在府里的时侯,整天就像只小蝴蝶一样‘自由自在’、‘飞来飞去’。儿臣也管不了,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富察氏好容易逮到了机会,眼药是一瓶一瓶的洒,这个过瘾啊。 “是这样啊......”熹贵妃点了点头,她自己的儿子她也了解一些。就喜欢给别人‘特许’什么的,旁人那是说都说不得。 “这在府里,她可以不守规矩。但这出了府门、进了宫,规矩还是要遵守的。”熹贵妃告诫了这么一句,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吴那拉 “叫什么名字啊?”熹贵妃问了一声。 “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名曰松格里雅。”吴那拉赶紧回话,小心应付着,熹贵妃给她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嗯,名字起得倒是不错。松格里雅,你是万岁爷钦赐的侧福晋,凡事要小心在意。即便是弘历给了你特许,你也不要太过侍宠而骄,更不要结交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坏了品性。”熹贵妃说着说着就将目光转移到了高氏的身上。 “就比如说,某些包衣奴才。” 此言一出,整个景仁宫都安静了下来。熹贵妃一直没有叫起,吴那拉和高氏就必须这么一直跪着。 “高氏啊,听弘历说,你是大学士高斌家的,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是个才女啊。”熹贵妃口气充满了不屑,她最讨厌的就是才女,在熹贵妃看来才女都是狐媚子,就跟董鄂氏一样,跟年氏一样。 高氏一直微微低着头,守礼守节,从容的回话。 “回贵妃娘娘,才女不敢当,奴婢是读过些书,认得字罢了。” 富察氏这头看着吴那拉和高氏跪在地上,被熹贵妃为难,心里甭提多痛快了。平常她吃惯了这两个狐狸精的亏,今日上有‘佛爷’坐阵,且看看这两个妖孽还能使出什么花招,还能迷惑得了谁! “这就谦虚了不是,弘历日日将你挂在嘴边上。这一提到你啊,就是什么才华横溢、善良美好,总之是天底下女子的优点都搁你身上了。”熹贵妃的视线在高氏身上绕了又绕。 “不过,今儿本宫这么一瞧,也不过如此嘛。”熹贵妃笑着。 吴那拉这么听着,心想怕是富察氏日前进宫,跟熹贵妃说了什么了,今日熹贵妃定然不能与高氏善了。本来,这是熹贵妃和高氏之间的问题,与吴那拉是没有半点干系的。可是吴那拉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想起进宫的时侯,高氏似乎是曾经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是看得吴那拉有些心惊...... 吴那拉轻轻抿着嘴唇,仔细思量,高氏今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在计划什么? 28、入宫(中) 吴那拉正思之,便听得熹贵妃突然开言道。 “乌拉那拉氏,你先起来吧,坐到老五媳妇那边去。”熹贵妃发话了,毕竟吴那拉是雍正爷钦赐给弘历的侧福晋。虽然她不怎么喜欢,但是也不能为难了去,况且她今日的目标是高氏而不是那拉氏,遂只是给了一个下马威之后,便赐坐了。 “是,奴婢遵命。”吴那拉起身,坐到了吴札库氏的身侧。这样一来,整个大殿里,便只有高氏,还一直跪着了。 “高氏,虽然弘历已经请封,抬了你做侧福晋,但是你要谨记你自己的身份。弘历可不是你以往见惯的那种男人,你包衣家里的那些个花招,可不要用到这天家来,迷惑得主子晕了头。”熹贵妃总觉得高氏是个不祥之人,弘历自幼聪慧,就算是圣上那般的人,也很少对弘历产生不满。可这仅有的几次不满,却几乎全都是因为高氏。他的儿子,未来是要当皇帝的人,可不能被高氏祸害了。 “奴婢谢贵妃娘娘赐教,奴婢仅遵贵妃娘娘的教导。”高婉容见惯了风浪,以往更加难听的话都听过,熹贵妃这已经算是很文雅了。 “既然你晓得,那本宫也没有其他话说了。本宫听说,你在宝亲王府里独霸一方,惹得弘历其他人是看都不看上一眼。女子有才是好的,可也不能有才无德呀。弘历的子嗣不丰,圣上也是一直惦记着,你们房里人就更加要劝着弘历,务必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支散叶。你这个作派,本宫身为弘历的额娘,若是不管着点,实在是难以对圣上交待,今日就当给你个警告......” 熹贵妃滔滔不绝的说着,吴那拉在一旁是如坐针毡啊。她这么一直听,也能猜想到熹贵妃接下来,大约就是要罚高氏了。不能动太残忍的刑,比如甩针舞、甲板之类的,因为雍正早已下了私刑的禁令,熹贵妃不敢以身试法。也不可能是太落人面子的惩罚,比如廷杖或掌嘴,毕竟这里是皇宫内苑,熹贵妃不会这么愚蠢,丢自己儿子的脸。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就是罚跪......吴那拉看向了外头这数九隆冬、冰天雪地,眸色闪了闪,高氏果真好算计啊。 熹贵妃这边正说着话,外头有一列宫女走进来,整齐漂亮。依次看下来,手上端着热茶、艾窝窝、驴打滚、萨其马、□□糕.......等等吃食。吴那拉的眼神瞄向了那堆小宫女,唇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婉容姐,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当然就会所以的。也不是所有计划,都能成功施行到最后的。你算计得美好,却忘记了,世上有变数这回事儿。 “呀,这点心做得真漂亮!”但见吴那拉喊了这么一声,是忽然的一下站起了身来。当着熹贵妃的面,就风一阵似的跑到大殿中央去,竟是截住了那打头的小宫女,一把夺过了人家手里的茶。 这时侯,熹贵妃正说到那句:今日就当给你个警告,刚准备接下文。吴那拉的举动一瞬间是让所有人都楞住了。熹贵妃傻了、吴札库氏傻了、富察氏傻了、高氏傻了、就连小宫女们都傻了。这是......什么路子? “这宫里的茶就是比别处的香。”吴那拉颇感慨的高声喧哗着。 “贵妃娘娘,王爷平日里总是记挂着您,奴婢对您那是神往已久啊!贵妃娘娘就让奴婢来给您敬茶吧,贵妃娘娘您请喝茶。”吴那拉笑眯眯的,端着茶是一边说着,一边就跑到了熹贵妃面前。要跪不跪之间,这手一歪,一碗茶就泼向了熹贵妃,熹贵妃腿上登时是湿了一片。 “哎呦喂!我的佛祖诶!”熹贵妃叫了一声,殿内上至富察氏、吴札库氏,下至小宫女小太监,所有人登时是乱作了一团,拿手巾的拿手巾,扶着熹贵妃的扶着熹贵妃。这茶虽然不是特别烫,但是洒在身上也不好玩、不舒服啊,尤其这被泼的人还是熹贵妃。 “哎呀!怎么洒了!”吴那拉的表情是惊恐万分。 “贵妃娘娘恕罪,奴婢只是想给您敬茶,奴婢只是太尊敬您了,瞧奴婢这笨得.......奴婢知错,奴婢有罪。”吴那拉一副懊悔万分的样子,匍匐在地上认错,说一句,磕一个头。 “这,这,这......”熹贵妃被吴札库氏扶着,指着吴那拉,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倒底是什么人啊!什么人啊!这等乡野村妇般的女子竟然也能成为一届亲王的侧福晋? “老四福晋,这,这就是你们家的规矩?长辈在说话,她这里竟然敢任意开口打断,随随便便就站起身来,拿了东西就走,又跳又闹,叫人看见了这算怎么回事儿!” “额娘您请息怒,千万注意身子啊。”富察氏赶紧上前,用手拍着熹贵妃的背顺气。 “那拉氏。”富察氏杏眼一横,厉色看向了吴那拉。 “你在家里任性妄为的也就算了,今天这地方,也是你能够随便撒野的吗?” 熹贵妃捂着胸口喘气,身上还是湿哒哒的,自打她成为四爷的人之后,还没有人敢往她的身上泼茶呢。 “一届镶黄旗出身,满洲老八姓,也不知道你佐领府都是什么家教?”熹贵妃狠狠的看着吴那拉,语锋急转直下。 “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懂规矩,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有罪,请贵妃娘娘息怒。”吴那拉是一通瞎嚷嚷,声音大得不得了,里外里都传了个遍。惶恐万分的磕着头,一汪惊恐的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仿佛真的是什么规矩都不懂,一见上头人发怒就乱了方寸的样子。 吴那拉不停的惊呼,吵得熹贵妃的头是更疼了。熹贵妃怒极反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随后拉着富察氏的手,无比哑然的说道。 “这一府里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这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啊?孩子啊,真是辛苦你了。” “儿臣哪儿敢当得辛苦二字,家里人不懂规矩,冲撞了额娘,是儿臣的失职。”富察氏贤惠的说道。 熹贵妃复又看向了吴那拉,态度是一点不留情面。 “先皇后乌拉那拉氏那是何等的人物啊,你啊,真是没得侮辱了这高贵的姓氏了。在本宫这景仁宫内任意行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你若不懂规矩,今儿本宫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熹贵妃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唐嬷嬷,桂嬷嬷,给她泼一桶冷水,让她也清醒清醒。架出去外头跪着,等侧福晋什么时侯‘冷静’了,再让她进来。”言罢了,熹贵妃便搭着宫女的手,到内殿去更衣了。 吴那拉此时是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向上翘,偷偷这么一抬眼,看向了高氏。而高氏,神情严肃,沉着脸盯着吴那拉......两人的视线短暂的相交,而后错开...... 吴那拉被唐嬷嬷和桂嬷嬷一左一右的架到了外边的雪地上按倒,小太监抬过一桶冰冷的井水来,就这么顺着吴那拉的头,哗啦一声浇了下去。吴那拉被激得倒抽一口气,心脏猝然紧缩,浑身都湿透了,就着这数九隆冬的寒风,真是仿佛瞬间化作了冰雕一般...... 只是在外头跪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今日熹贵妃已经惩罚了她,如若再惩罚了高氏,那么就显然太过了,太不给弘历面子了,熹贵妃不会那么做。 是啊,吴那拉浑身滴着水,颤抖的喘着粗气,在雪地上狼狈的跪着。今日,谁都可以受罚,但高氏绝不能受罚。 ‘乌拉那拉·松格里雅,你平日里与婉容那般要好,但关键时刻却翻脸无情,在一旁冷眼旁观。果真是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样惯会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女人啊。’ 呐,就是这样吧?吴那拉笑了笑,婉容姐,你今儿打得是不是就是这个主意啊?要说婉容姐你那出众的口才,妹妹我是望尘莫及,那是语言艺术的极致啊。 弘历是个驴性子,又格外的喜欢迁怒,等高氏受罚之后回府了,虚弱之间给她和富察氏上个眼药,信手拈来、轻而易举。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天长日久,高氏再时不时的给这种子浇水、施肥,生根发芽那是指日可待...... 所以,吴那拉想,她万不能让这个种子落下去。她早就觉得今天高氏的态度很奇怪,原来是开始忌惮她了,在这儿等着给她下套呢。 婉容姐,不好意思了,弘历这个人我吴那拉是要定了,谁也不能跟我抢! 吴那拉以前的身体是很好的,可是自打来了这宝亲王府,受了那些罪之后,已经不比当初了,如今这么跪着真的是又冷腿又疼。吴那拉也怕自己的腿跪出什么毛病来,所以偷偷的将狐皮斗篷的下摆垫在了膝盖底下,不知道能管多大用,但聊胜于无嘛。 等过了有大约一个半时辰,弘历有打养心殿请安出来,改道景仁宫去给熹贵妃问安,远远的就看到了吴那拉小小的身影,孤零零的跪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满目盈白中只得那一抹火红,分外打眼。吴那拉浑身都带着冰渣,像个塑像一般,甚至连头发上都是冰柱。 吴那拉自然也发现了弘历,她抬起头来,对着弘历笑得没心没肺。希望弘历千万懂得她的心思,吴那拉了解弘历,弘历这家伙也不知道是继承了谁?左性大得很,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今日之事闹也闹够了,熹贵妃的气也出了。等会弘历进殿,好好的给熹贵妃请安,好好的陪熹贵妃说话,让熹贵妃高兴。可千万不要再提到她的事儿了,千万不要为了她忤逆熹贵妃,让熹贵妃彻底恨上她,那她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弘历咬了咬牙,怎么是她!弘历想过,额娘可能会为难婉容,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额娘会这样惩罚傻妞。这数九寒冬,傻妞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傻妞虽然呆了点,但是好歹是皇阿玛钦点的侧福晋,额娘为什么要发作她? 弘历的心思千回百转,进殿之后先是给熹贵妃请了安。发现一旁的高氏,她坐在富察氏的身边,好好的,完全没有被为难的痕迹。富察氏正拉着熹贵妃话家常,还有吴札库氏,那是有说有笑。而这满满一屋子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要过来向他解释解释,凭什么他好好的一个侧福晋领进来,却要她在外头冰天雪地里跪着。 “我儿啊,来,快让额娘看看。”熹贵妃起身上前。 “哎呦,都累瘦了。”熹贵妃的心疼的说道,她跟弘历的母子之情并不牢固,所以自打雍正九年那拉皇后去了之后,熹贵妃可算是解放了。上头再没了压制她的人,她也可以自由的亲近自己的儿子了。只可惜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童年,孝敬宪皇后进驻了弘历的心,熹贵妃要再想进来,可就难了。因此熹贵妃近两年来,一直是煞费苦心的跟弘历培养感情。 可现在,弘历没什么心情培养感情。这块叉烧现在很想质问一下自己的额娘,外头傻丫头那么跪着,你们这儿好吃好喝算怎么回事儿?弘历刚打算开口,高氏就一步上前给了弘历一个眼色,但见她是手里扯着帕子,紧皱着一弯柳叶眉,对弘历轻轻摇了摇头。 弘历虽然有所不满,但头脑却是清楚的。他看了看熹贵妃,又看了看高氏。看来......是有什么内情了。临近年节,他要小心行事,此刻不能发作。熹贵妃是他的生母,日后雅儿还要跟她相处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他也不能给雅儿树敌。最终,弘历咬了咬牙,决定忍下了。 “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近来身子可还好?”弘历握着熹贵妃的手,两人并肩坐下。之后便是闲话家常,谈笑风生,似乎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外头还跪着一位呢。 “还好还好,有你这么惦记着,额娘就知足了。你事务繁忙,额娘这里就不要担忧了。” “额娘这说得是哪里话,这儿子孝顺额娘,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此刻间,真正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啊。 29、入宫(下) 弘历等人陪着熹贵妃闲话家常,而吴那拉就这么浑身冻得都是冰,在外头跪着。捡这么些说吧,大概是又过了有一个多时辰。熹贵妃是话也说完了,什么都差不多了。夕阳斜下,弘历等人也该起身告辞回府了。 熹贵妃今日非常高兴,弘历对她的态度很好,熹贵妃很是满意,遂在最后说道。 “弘历啊,你家里的规矩也该好好整肃一下了。那个什么雅,脑子不清不楚的,在额娘这里是随意行走,大呼小叫,吵得额娘头都疼了,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额娘帮你教训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这宫里是什么地方,哪儿容得下这等女子。” “是,额娘教训得是,松格里雅性子愚笨,还望额娘日后多多提点才是。”弘历忍住气,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傻妞的规矩是他说了可以不守的,就算他家傻妞就算有什么错,也该是由他自己来罚的,额娘这样上赶子将手伸到他家后院,难道就是有规矩吗!弘历死死握了握拳头,终究是放下了。 “既然如此,本宫也就放心了,人你就领回去吧,日后切不可再惯着了。”熹贵妃见儿子没顶嘴,终于放心下来,看来这个乌拉那拉氏在弘历心中也不过如此嘛,不足为虑。 出了景仁宫,外头天色都暗下来了,迎着斜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弘历走到吴那拉跟前。吴那拉抬起头,嘴唇青紫,脸色呈现出一种恐怖的白,几乎与雪融为一体。两人视线相交,弘历也不顾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褐色的裘袍脱了下来,围在吴那拉身上。随即弯下腰,一把将吴那拉打横抱起来。 “傻妞,走,咱们回家了。”弘历低沉的声音在吴那拉耳畔响起,弘历感受着吴那拉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胸口一股气憋着,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爷,雅儿,好,好冷,好冷......”吴那拉已经冻僵了,整个人止不住的哆嗦着,上下牙关打颤。瞪着眼睛无神的看向弘历,仿佛根本不能聚焦。 弘历的心又再度往下沉了沉,咬紧牙关,他很愤怒,很心疼,很......某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原来他还是太弱了,甚至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只能看着她受苦,什么都做不得。他应该要好好保护雅儿的,他答应过的,可是他又没有做到...... “雅儿乖,再忍忍,咱们这就回家了。”弘历的声音是温柔的,可是面色却冷如冰霜。 弘历抱着吴那拉安静的在前头走着,富察氏和高氏在后头跟着,大家谁都没有说话。也许富察氏和高氏心里也是明白的,现在这种情况下,谁先开口,谁就要倒大霉了。 一直到了宫门口,弘历谁也没有理会,直接将吴那拉抱进了自己的马车。跟着,一行人晃晃悠悠向宝亲王府方向而去。坐到了马车里,一旁的暖炉正烧得热。弘历铁青着脸,一点一点的挽起了吴那拉的裤脚,吴那拉的膝盖已经直不起来了,颤抖的蜷缩着。整个小腿一片青紫色,在马车内温暖的环境下还隐隐冒着白烟,吓人得很。大冬天,湿淋淋的雪地里跪了六个来钟头,换谁也都这样了。 “爷才走开一小会,你怎么就又被人给欺负成这样了呢?”直到许久之后,才听得弘历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是啊,雅儿为什么总是这么笨呢?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呢?他就不应该离开的。他应该把雅儿带在身边,什么时侯都带着,保护她,帮她把坏人都打跑。 “看着严重,其实还好。”吴那拉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惹得乾大爷不快。 弘历用手覆上了吴那拉的膝盖,掌心的温度熨贴着,吴那拉的皮肤细腻而冰冷,就像......就像不是活人似的。弘历一直将吴那拉抱在自己的怀里暖着,吴那拉也渐渐在这样火热的温度中,回过神来。 “雅儿,自打你嫁给爷,福没享多少,倒是净遭罪了。”弘历很内疚,为什么他总是让雅儿吃苦呢?为什么大家都要来欺负雅儿呢?他是这样,福晋是这样,额娘也是这样......好像谁都能来踩她两脚,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雅儿过得好一点呢?他是堂堂宝亲王,可是他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这样的焦躁感,是弘历以往从来没有过的。 弘历的声音给吴那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今天的弘历好像格外的不一样。对她特温柔,倒不是说以前弘历对她不温柔。怎么说呢?弘历对谁都温柔。吴那拉以为,弘历的这种温柔.......其实特别假......弘历这人啊,就是如此,本来只有五分的喜爱,但如果旁人一直在跟他的‘爱情’作对,这五分的喜爱就会迅速提升到十分。要有外界的阻力,他才会对你上心。 “我没事儿的,我这身体强壮着呢,跪这么一时半会的不打紧。”吴那拉断断续续,哆哆嗦嗦的解释着。 弘历不免失笑,哪儿有女子用强壮来形容自己的,又不是山野农妇,强壮好下地干活。 “说说吧,额娘她为什么罚你?”弘历搂着吴那拉小小的身子,软软的,香香的,凉凉的,可怜兮兮的颤抖着。忽然,心里头说不出的一种甜涩涌了上来,若是.......能这样抱着她、护着她一辈子,就好了。只要死死不放手,就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抢走她、伤害她。 “雅儿愚钝,贵妃娘娘说雅儿家教不好,没规矩,所以要罚雅儿。”吴那拉枕着弘历的肩膀,也不说自己是因为‘解救’高氏才变成这样的。可虽然吴那拉没说,弘历也已经猜想到了。 雅儿想保护婉容,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一个傻到极点的理由,一个笨到让弘历心疼的理由。 “幸亏你没跟贵妃娘娘说我的事儿,我还怕着呢,就怕你替我说话。” 弘历惩罚般的捏了捏吴那拉的耳朵。 “爷替你说话不好吗?” “好啊。可是贵妃娘娘会生气,会难过。她是你额娘,也就是我额娘,孝顺的孩子是不能惹额娘生气的。爷孝顺额娘,我也要一起孝顺着。爷,你说我乖不乖?”吴那拉的声音甜甜的,直拨动了弘历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嗯。”弘历点点头,怀中的女人给他一种......心酸的感觉,这感觉是他生平第一次体会。从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这样的酸楚,仿佛是有人用柔软的蚕丝在慢慢切割着他的心脏,一点一点的,疼得那么温柔,却又那么的剧烈。 “雅儿很乖很乖,爷很喜欢很喜欢。”弘历贴着吴那拉的脸颊低语,她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是因为嫁给了他,所以才承受了这么多本不应由她承受的痛。 “那,如果雅儿一直都这么乖,爷以后就不能再打我,不能再凶我,也不能再对我那么坏了......好不好......”吴那拉无力的靠在了弘历的身上,毕竟是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六个小时的人,吴那拉这会刚一暖和过来,就觉得自己浑身像着火了一样,忽然有点头晕、麻木,说不上来,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就像做了麻醉似的,然后...... 弘历见吴那拉说着说着,毫无预警,忽然一下子就睡了过去。心下赫然颤栗了起来,拉开马车的幕帘对外喊了一声。 “吴书来!给本王快马加鞭,到正阳路胡府,把胡太医接到府上侯着。就说宝亲王叫他到府上看诊,也不必走什么太医院的流程了,让他直接带上东西来,快点!” “喳,奴才这就去。”吴书来从马车上跳下,解了一匹马骑上去,抬手扬鞭,一溜烟儿的奔向了正阳路。 吴那拉此刻间已经是完全晕过去了,也可以说是休克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由于刚刚冷热交替,肌肉开始痉挛,身体开始一下、一下不自觉的抽搐了起来。就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微弱而急促,仿佛随时可能消失。 “雅儿,雅儿你醒醒啊......”弘历怕极了,搂紧了双目紧闭的吴那拉唤着。 “雅儿,雅儿!爷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再也不凶你了,再也不会对你那么坏了......”弘历咬着牙,这句话说出来,明知道吴那拉是听不到的,也不知是保证给谁听,也许是他自己吧。 有时侯,喜欢一个人只需要那么一瞬间就够了。在那一瞬间,你的心门剧烈的震动着,敞开一个缝隙,然后有个人,静悄悄的走了进去。这心门开了又合,那人从此以后就在里面扎了根。也许只是因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 “雅儿,你睁开眼睛听我说,不要睡。我喜欢你,没有骗人,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的。”弘历无措的亲吻着吴那拉冰凉的脸颊,是的,真的喜欢......比最喜欢,还要喜欢。所以,雅儿,请你再乖乖的听话一次,就这一次,要撑下去,你一直都那么坚强,一定能撑下去的...... 雅儿经常说,爷,你对我真好。可是弘历心里清楚,他对她不好,一点都不好。比起其他女人来说,雅儿得到的好总是最少的,可是吃到的苦却总是最多的。弘历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侯,却已经变成了定局。 一遍又一遍的折辱和试探,弘历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得到一个什么结果?也许他只是想证明,证明雅儿是个好人,证明雅儿无欲无求、心地善良,证明雅儿嫁给他并不是因为她贪恋权势,证明雅儿是独一无二的、是与众不同的、是值得他去喜欢的。 一直以来,在他身边的谎言和欺骗太多了。可雅儿不同,大婚那天掀开盖头,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里没有含羞的娇怯、没有造作的矜持、没有得宠的野心、没有贪婪势利,她甚至,没有任何对未来的计划。就像一只笨拙的家养小猪,闯进了原始丛林。她不知道自己身边有多少危险,也不知道去主动狩猎。那双眼睛里,只有冒着傻气、近乎透明的纯净,清澈得令人心惊.....可是世上真的会有人这么干净吗?弘历不知道...... 雅儿有些小聪明,喜欢捉弄人,可性子却是又犟又钝的。她明明可以装装样子,欺骗他,哭两声,撒撒娇,让他对她好一点。可是她没有,她只是坚持做她自己......府里所有女人都伪装成婉容那样,讨他的欢心,就连福晋都模仿婉容。只有她,楞头呆脑,笨得可以。面对他的反复无常,雅儿总是很乖很乖,她没有办法反抗,于是只能选择沉默。一次又一次的沉默,一次又一次的痛过之后,站起来继续微笑。傻乎乎的靠在他身边,哪怕他竖起的刺会将她伤得千疮百孔。 可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很犹豫,很恐惧,他此生从未曾见过这样一个女人。雅儿就像一场风暴,颠覆了他对女人的认知。她像杂草一样坚强,又像泉水一般干净,像鸟儿一般自由。让人无法不去看她。他也一直在反抗、抵触这种变化,可是却忘记了,雅儿是无辜的......她只是做了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呢....... 乌拉那拉·松格里雅,一个奇怪的女人,一个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女人。曾经,他讨厌她,百般的羞辱她折磨她。后来,他宠爱她,如同宠爱一只小狗小猫,也许捧在手里,却不一定要放在心间。而现在,他喜欢她,只是很简单的,一个男人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30、高氏心机 吴那拉的小院里一直到深夜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自打在马车上,吴那拉的肌肉就开始痉挛了。不到半夜,这人温度就烧起来了,像火一般热。一直在咳嗽,咳着咳着,就竟然又咳出了血,好不吓人。丫头们伺候着,容嬷嬷抱着烧糊涂的吴那拉直掉眼泪,而弘历和高婉容都在房里。 容嬷嬷安慰着口里说着胡话的吴那拉,这人好好的领进宫里,怎么回来的时侯竟变成了这样了?格格自打嫁到这个王府里,就没落到什么好,容嬷嬷现在对宝亲王府这个鬼地方是恨得牙痒痒。 吴那拉侧卧着,因为她的腿依旧直不起来,旁人亦不敢随意乱动,根本不能躺,只能侧卧。像个小虾米似的浑身蜷缩成一团抽搐着,时不时的咳嗽一声,丝丝血迹挂在嘴边上。在梦里浮浮沉沉,一会梦见自己在现代,老妈刚做好了晚饭,老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军政晚报。一会梦见自己在清朝,弘历跑到她房里撒气,又打又骂的折辱她。梦得乱七八糟。 “妈......”吴那拉叫了一会,眼角涌出了泪水。妈,别走。我以后都会乖乖听话,你要我结婚我就结婚,你要我生外孙我就生外孙,只要能离开这里怎么都好。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我想回家。 被人骗了,清穿是个狗屁的福利,一点都不好。有个叫弘历的大坏蛋,他们一家人,从老婆到老娘到小妾到奴才都一直欺负我。 “想.....回家......回家......” “好,格格,咱们回家。再忍忍就好了,很快就好了。”容嬷嬷擦了擦眼泪,哄着劝着。 胡太医刚刚为吴那拉做完了针灸和艾熏,收拾好行头,走到一旁去写方子。 “这是外感风寒,内火虚升,冷热交替,心脉受损,情况甚是危险啊。”胡太医叹了口气。 “能不能挺过去,微臣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胡太医也不是太上老君,能起死回生,只能实话实说。 弘历闻言是浑身一僵,心一直往下跌,仿佛沉入了看不见的深海里。 “侧福晋身体看起来健康,实则外强中干。以前似是受过重伤,当时也没有好好医治,太过急于求成,以致体内隐患颇大。这咳血之症,便是旧疾复发,来势汹汹。若是到了明日,热度还下不去,就......”胡太医摇摇头,相信不用他说出来,宝亲王也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即便是能挺过来,也并不容易恢复。侧福晋脉象隐含七情郁结......平日里,还是要放宽了心才好啊。”胡太医一诊就知道,这侧福晋是曾经吃过大苦头的。而且当时也没有采取正确的治疗方案,恐怕是想用最快的时间止住症状,而不顾身体是否能真正的恢复健康。否则十五六岁的年纪,哪儿来得那么些隐疾呢。后院里女人之间的事,他作为太医也知道些。这侧福晋是个狠角色啊,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人年轻的时侯总是不注意身体,老来是要后悔的。 弘历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雅儿会有这么多的病,为什么会有旧疾?为什么会有七情郁结?是啊,他的雅儿受过重伤,血流得满地都是。他的雅儿不开心,因为府里好多人欺负她、陷害她、出卖她...... “这人烧成这样,就怕烧伤了脑袋,变得痴傻,民间时有这种情况发生。可用上次乌苏里进贡而来的窖藏老酒,给侧福晋擦身以求尽快退烧。”胡太医说着,一般人家还真用不起什么贡品御酒,但这宝亲王府是什么地方,用进贡的美酒洗澡都没问题。 “臣已经施过了针,暂且稳住了病况。这里有个方子,如何抓药,如何煎,都已经写明在纸上了,请王爷过目。” 弘历也不用过目了,过目也不懂,直接给了一旁的奴才,叫他们下去抓药煎药。 “胡太医,雅儿的腿伤似乎很严重,现在都直不起来,你看如何?”弘历急得团团转,不敢随意动吴那拉的腿,用炉子暖着,用帕子温着,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好,整个小腿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青色,膝盖紫红一片。 “侧福晋这腿是不大好了,风湿入骨是肯定的。像这样用炉子、或热帕子暖着膝盖和脚踝是可以的,但最好再辅以药浴驱寒气,早中晚泡上三次。等能够下地走路之后,臣再施半年左右的针灸。这样的病,也只能这么养着,慢慢的养好,没什么速成的法子。若是一旦落下了病根,恐怕日后阴天下雨、节气变幻之时,都会疼痛难当,老来更是连床都下不得。” “胡太医,给本王用最好的药,不必顾忌什么,务必要将本王的侧福晋治好了,什么病根都不要留下。”弘历下了命令,胡太医也只能听命。这时侯的弘历还不是未来的那个乾隆皇帝,他只是宝亲王,不会屁大点事儿就迁怒太医,扬言要了别人的脑袋,对太医也是很尊重的。 “臣遵命。”这胡太医是弘历颇得意的太医,大约三十来岁,是个温文儒雅的人,医术高明,人也很讨巧。见王爷此刻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了些思量。果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宝亲王对他这个新的侧福晋倒是上心得很。瞧瞧,这宝亲王现在的模样,哪儿还有一届储君的风采啊。身上的衣服纠结着,横眉赤目,就跟要疯了似的。 吴那拉烧的小脸是通红通红的,闭著眼睛仍在昏迷中。仿佛在睡梦里亦不得安生,躺在床上挣扎着动来动去。 “弘......弘历......” 弘历听到吴那拉在叫他的名字,也不管吴那拉这样叫是不是大不敬,只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握住了吴那拉的手。 “爷在,爷在这呢。”弘历看吴那拉这个可怜劲儿是心疼得死去活来,恨不能以身代之。 “弘历.......”吴那拉这样叫弘历的名字,让弘历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瞬间贴近了。不再是王爷和侧福晋,而是弘历和雅儿。原来在心里头,雅儿是想这样唤他的吗?所以在无意识的时侯就说出口了。只是,为何雅儿的声音却透着惊恐呢? “弘历......我不要了......不要了,好疼,好疼......”吴那拉皱着眉头,脸上是痛苦害怕的表情,眼角滑过一滴一滴的泪水。 弘历见状,心里是咯噔一下子,咬紧了下唇。他似乎明白了,雅儿在说什么...... “好,好,不要了,不要了。”弘历反复的亲吻着吴那拉滚烫的额头。 “爷以后不会让你疼了,爷以后让你过好日子。雅儿乖乖的,快点好起来。好起来爷带你出去玩,爷带你去香山看红叶,去圆明园看桃花,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雅儿自打嫁给他以后,就一直在受罪。他刚想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可是,他还有这个机会吗?雅儿还这么年轻,还有好多福没有享,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对她说过...... “该死的,药呢!怎么还没来!一个两个都是死人啊!” 弘历的怒火波及了整个屋子里的奴才,大家诚惶诚恐的跪下请罪,闹得乱哄哄,就连容嬷嬷都扫到了台风尾。 “爷,你这样急,也是无济于事啊!”高氏连忙上前劝阻,她也是帮着张罗,已经忙活了一晚上了。 “还请爷冷静下来,这里都是雅儿妹妹的奴才,尤其是容嬷嬷,她可是雅儿妹妹的奶娘啊。您罚了他们,不是叫雅儿妹妹难过么。” 听到高婉容的声音,复又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容嬷嬷,弘历暂且冷静了下来。是啊,想当初,雅儿为了容嬷嬷,那是连死都不惧的。万一雅儿醒了,发现他罚了她的奶娘,肯定会难过的......走到一旁坐下,弘历揉着发疼的额角,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好好的进宫,怎么就能闹到这个地步呢? “婉容啊,辛苦你了。”弘历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高氏的手。 “怎么说辛苦呢,雅儿她这也是代妾身受过了,妾身这心里啊......”高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下去。 “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是打哪儿知道的,雅儿跟妾身的关系好,竟然拿雅儿撒气了。”高氏无中生有的说着,半点没提那杯茶的事儿,这暗示的境界,甚至都不用提对方的名字。 弘历一拍桌子!哼!打哪儿知道的!还能是打哪儿知道的! “富察氏,爷忍她已经够久的了,也给够了她面子了,她倒底还想要什么?”弘历说着,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大爷他现在心情不爽到了极点,这口气从下午一直憋到现在,已经达到了顶峰,一定要发泄出去。弘历是噔噔的几步就迈出了门去,高氏连忙追上,拉住了弘历,着急忙慌的开口。 “爷,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您这是要......” “婉容你歇着,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帮爷好好看着雅儿。” 弘历这还能是要去哪儿啊,自然是富察氏的小院了。 高婉容娇娇弱弱的哪里拉得住弘历,没一会就让弘历挣开了。望着弘历怒火冲天的背影,高婉容嘴角隐隐露出点笑容。一拧身,重新回到了房内。富察氏啊富察氏,你‘贤惠’了这么久,居然也有今天啊。 高婉容一直走到了内间,见吴那拉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 “容嬷嬷,你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这里我看着就好了。”高氏开言说道。 容嬷嬷面上不显,心里却转了好几个心思。虽然担忧高氏会趁此机会对格格下手,但碍于格格跟高氏的关系,再加上她身为奴才,不能不听主子的话,遂点头退了下去。只是没有去厨房,而是转到了外院,来在了吴那拉闺房的窗口,侧身打探房里头的动静。唉,艰难的生活楞是把容嬷嬷这样一个直脾气的人,都给逼成间谍了...... 但见高氏走过去,坐在了吴那拉的床边上,打量着吴那拉的面容,也不知在想什么。只看到这脸色是一会红一会白,变来变去,让人煞是心慌。半晌之后,竟突然伸手拿起了一旁的软枕...... 容嬷嬷看到这里,心底是忽悠一下。急得要命,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高婉容抱起那软枕,犹豫了好久好久,最终将它狠狠的压在吴那拉的脸上。吴那拉无力抵抗,痛苦挣扎,发出呜咽之声。 容嬷嬷在窗外见此景象,一咬牙,果断捡起了地上的石头,顺着窗口狠狠的砸进了进去。 高婉容被石子吓了一跳,手上一松,枕头落在了地上...... “谁!”高婉容跑到窗口,四处张望,却发现外头空无一人。 高婉容喘着粗气,神色略显慌乱,脸色苍白,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一般。她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平复一下情绪。而后又过了一会,她牵起了吴那拉的手。 “妹妹端得是好手段啊。”高氏仿佛自言自语。 那拉氏,为何你如此聪明呢?今日,她本来做好了要挨罚的准备。这样一来,虽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却能同时将那拉氏和富察氏拉下马来。 雅儿很得弘历信任,这个信任是基于她高婉容,因为雅儿跟她交好,所以弘历才信任雅儿。可她也的确大意轻敌了,没想到雅儿的手段这么绝。她以为雅儿不过如此,可雅儿却做到了所有女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一直以来,府里的所有女人为了迎合弘历的喜好,都在模仿她。所以来来回回,弘历最宠的还是她。因为只有她是真品,其他女人都是赝品。 可雅儿不同,她从来没有模仿过谁,更不会迎合谁,她只做她自己。反其道而行,却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她不是温柔的水,是跳跃的火。调皮任性,自由自在,率性而为,天真纯净。她的一举一动都仿佛火一般明亮耀眼,吸引着弘历的全部视线,让弘历看到了一个与所有女人都不一样的松格里雅,一个独一无二的松格里雅。 弘历被吸引了,就好像万绿丛中一点红,他对女人所有的认知在认识雅儿之后,都被颠覆了。对雅儿,弘历是那样的欲罢不能,渴望而又恐惧,被这种情感折腾得不上不下,心中充满了矛盾。高婉容知道,弘历这是要爱上雅儿了,马上就要爱上她了。 弘历对雅儿越来越好,对她却越来越淡。是倦怠了吗?对于像水一样的女人,他开始倦怠了,于是他开始追逐火。她入府五年,努力了这么久,眼看弘历就要爱上她了,可是却横空冒出了一个雅儿,将她所有努力的成果都截走了。她不甘心......她想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来个至之死地而后生......让弘历对‘性命垂危’的她更加上心。 雅儿平日与她交好,看她受罚却见死不救,弘历心里定然会对雅儿有意见。到时侯她再说一说,暗示一下,保不准弘历就会觉得雅儿虚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至于富察氏,不管怎么样,她都是首当其冲的罪人。 但是雅儿救了她,也可以说是救了她自己。雅儿,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聪明呢?高婉容不禁失笑,她本来是计划得好好的。抬高自己的同时,一举踩掉雅儿和富察氏。难道果然正如雅儿那时侯对她说过的,就算她想害她,最后也不一定会成功吗...... 弘历对雅儿格外不同,高婉容其实一直都知道。从一开始,雅儿刚入府的时侯,她就已经有了这种危险的预感。弘历对待讨厌的女人,一向是不闻不问的,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比如陈氏,珂里叶特氏。但弘历对雅儿却不同,口里说着讨厌她,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无不证明了:他对这个女人感兴趣,他并不真的讨厌她。 富察氏说雅儿嚣张跋扈,雅儿的确当得这四个字。雅儿就像个调皮又爱恶作剧的孩子,每日里洋洋得意的仰着头,对富察氏更是花招百出的作弄。雅儿在府里行事,也一向是任性妄为,大费周章的只为了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做出了许多旁人连想都想不出的事。 而这些,弘历一向都是知道的。但弘历不仅不生气,反而还觉得特别好。说雅儿有一颗赤子之心,真我风采,他就喜欢宠着她。仿佛雅儿越嚣张,爷就越高兴。 高婉容本是想趁着现在,弘历对雅儿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的时侯,将这苗头掐掉,让弘历对雅儿产生戒心,可是......唉,现在再说这些,也都没什么意义了。 “雅儿,打今儿起,恐怕你在爷心里就生根了吧?”高氏喃喃低语着。 31、迁怒富察氏 弘历离了吴那拉的小院,就像只愤怒的斗牛一般,一路横冲直撞的闯进了富察氏的房里。彼时富察氏已经睡下了,虽然知道那边咳血了,正闹得紧,可那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巴不得那拉氏就干脆病死了干净。两次陷害她都没死成,今日若是死了也是好事一桩。 所以,当弘历扯着富察氏的胳膊,一把将富察氏从床上拖起来的时侯,富察氏是震惊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弘历像今日这般,对她这么蛮横粗暴,面色冷得像是从冰里捞出来似的。 “富察·穆尔札兰,你最好求神念佛保佑雅儿好好的,不然,爷要你好看。”弘历看到富察氏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心里头舒服多了。弘历这人就是这样,他不好受的时侯,就见不得有人好受。 这个女人害得雅儿性命垂危,生死未卜,凭什么还能高枕无忧!他已经受够了这个女人的假贤惠了。曾经,他也认为她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完美的妻子,不奢不妒,可是事实让他失望了。 “王,王爷......”富察氏傻了,看着此刻全然陌生的弘历,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惊愕,她完全没有想到弘历会到她这里闹。 “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富察氏磕磕巴巴的开口,就为了那样一个女人,弘历他竟然这样对她。富察氏觉得这一切,简直就像一场荒诞不羁的梦。 “爷,今日罚那拉氏的人是额娘,不是我。你以为是我害得她那样的吗?”富察氏觉得自己何其无辜啊!好吧,她承认,她的确是在熹贵妃面前给那拉氏上了眼药。但是,那仅仅是几句不疼不痒的话罢了,熹贵妃并不是因为她的眼药才罚那拉氏的。这里头的原因很多,很复杂,最重要的是那杯茶!还有高氏,甚至涉及已故的孝敬宪皇后,弘历也应该是清楚的。 富察氏不相信弘历只是单纯的要迁怒于她,她认为一定是那拉氏,是那拉氏又在那头说她的坏话了! “爷,是不是那拉氏又说了什么?爷你难道就这样相信她?那个贱人......” 话音还未落,弘历便一巴掌将富察氏扇倒在了地上。 “我不许你这样侮辱她!”弘历听到那句‘贱人’,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被富察氏勾起了心底最愧疚的回忆。 就是在这个小院里,他因为富察氏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口口声声的叫着贱人,把雅儿的左耳都打聋了。现在想来,那一切是多么的可笑,富察氏当时语焉不详,难道她是三岁小孩吗?堂堂一府嫡福晋,难道连说都说不清楚了? 从头到尾,从过去到现在,富察氏这个狠心的女人都只是想陷害雅儿罢了! “富察·穆尔札兰,你不要再恶意揣度他人了。雅儿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活不活得成都不知道。太医说以前的伤还没好,现在腿又坏了,一直高烧不止,还咳出了血。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屡次三番的陷害她,她才会落下这么多的病。她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还能说你什么坏话?” 富察氏捂着脸,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抬头,双眸如利刃般打向了弘历,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爱新觉罗·弘历!你打我!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你打我!”富察氏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富察氏从小到大也是娇生惯养着长起来的,就算是进了宝亲王府,弘历亦是宠着她的。高氏曾经那样得宠,也曾经给她上了不少眼药,弘历也从没有因为高氏跟她说过一句重话。富察氏不是吴那拉,她的字典里没有忍辱负重这四个字,她尊贵的出身注定了她永远不可能学会忍辱。在富察氏的观念里,满洲贵女是骄傲的,这种骄傲是不容任何侵犯的。哪怕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有骨气! 这一巴掌,是富察氏生平第一次挨打,将她的脾性也打了出来。她富察·穆尔札兰乃是上三旗满洲贵女,朝廷一品大员之后,富察家族一门忠烈,满门显赫!没有人可以给她这样的侮辱,就算是弘历也不行。 “你不喜欢听,我就偏要说!”富察氏咬牙笑着,表情分外可怖。 “乌拉那拉·松格里雅,她就是个贱人、贱人、贱人!”富察氏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她终于彻底爆发了。如吴那拉期待、算计的那般,爆发了。自打吴那拉进府以来,富察氏心底积累的那些怒火、委屈、痛苦、无奈,通通在这一刻如泄洪般的倾闸而出。 “弘历,我的好王爷,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跟那个小□□,在房里的那些昏庸又下作的事儿!我告诉你,我全都看到了!你跟她在花园里媾合,你跟她在书房里偷情。你躺在榻上看书,乌拉那拉·松格里雅那个婊.子她用嘴......” “你给我住口!”弘历丑事被揭穿,登时恼羞成怒,拽着富察氏的胳膊甩到一旁,撞得桌椅板凳翻到在地上,是乒铃乓啷的一阵响。这一闹,整个小院的人都被惊起来了,奴才们不敢进去,纷纷贴到门口、窗口向内探视着,王爷和福晋这倒底是怎么了?吵什么呢?成婚八年都没有这么闹过啊! 弘历急红了脸,富察氏知道,原来富察氏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她利用三儿和永琏,陷害雅儿......一切仿佛都明朗了起来。从雅儿进府开始,富察氏就赏赐雅儿那些拿大的奴才,打压雅儿。为什么三儿会突然受伤,为什么富察氏要利用永琏设那个局,为什么雅儿总是害怕富察氏。原来从一开始,富察氏就从来没打算放过雅儿! 过去的事......过去的事,他承认是他荒唐了,连他自己的羞于提及。可如果一定要说这其中谁有错,那也都是他的错。雅儿一直隐忍着,已经很难过了,她何罪之有啊? 弘历不敢相信,他的福晋,以贤良著称于世的福晋,原来是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女人。她连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可以拿来利用,她简直太可怕了....... “爱新觉罗·弘历,你不就是喜欢乌拉那拉松格里雅她那副恶心造作的青楼妓.女作派吗!”富察氏像个泼妇一般,挥舞着手臂嚷嚷着。 “既然你喜欢那样的,早跟我说啊!八大胡同里头多得是,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买下整条街。依我看,乌拉那拉·松格里雅到了里头,她还挂不上头牌呢!”富察氏疯癫了,她完全失去了理智,连什么青楼妓.女、八大胡同、挂头牌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明知道这样的话会让她毫无转圜的余地,但她还是为了一时之气,说了出来。 弘历闻言,向后退了两步,仿佛他是第一次见到富察·穆尔札兰。这个女人好陌生......她是谁?他不认识...... “在爷心中,雅儿一点也不恶心,恶心的是你。”弘历愤怒到了极致,竟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今天,你终于肯说出你的心里话了,你嫉妒雅儿,你嫉妒她所以你现在口出恶语的贬低她。这些年你装着贤惠,背地里玩尽了阴谋陷害,又在长辈面前搬弄是非,借着额娘的手打压异己,利用自己的孩子争宠。还是婉容了解你,这些年婉容说起你的所作所为,一直是有所暗示的,可我总是不相信.......若不是雅儿来到爷身边,爷到现在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把爷耍得团团转,一定觉得很好玩吧?富察·穆尔札兰,今天,爷终于看清你了......” 说出这番话来,弘历也是很失望的,他多相信富察氏啊,他一直以来都那么那么的相信她。所以以往即便是婉容在富察氏这里吃了亏,弘历也没有放在心上过。因为他认定了,福晋即便是做了什么,也都是为着他好的,为着府里好的,可事实竟然是如此不堪...... “就是因为爷喜欢雅儿,所以你就要对付她......你把她害成现在这样,连我也成了你的帮凶。雅儿不过才十六岁,耳朵也听不清了,身体也不好了,现在连腿也走不了了,只能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喊疼......”弘历双眼赤红,也不知道是伤心的,还是生气的。他只知道他心疼,他好心疼,心疼雅儿。一想起雅儿现在的模样,弘历就像被人捅了刀子一样难受。 “这样,你高兴了吗?穆尔札兰,你不懂,别说什么你买下整条街,就算你把这整个大清朝翻个翻,爷也只爱雅儿一个人。我爱雅儿,不是因为你口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是因为.......” 在这一刻,喊出这番话,弘历突然想明白了。也许这一切都是早有征兆的,从雅儿嫁给他的那一刻起。那双略带着点调皮,坚强得仿佛无所畏惧的黑瞳,就总是在眼前闪过。如何都挥之不去,只能日夜都想着她。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他恶意玩弄她,却又忍不住关注她,看她难过的样子就心疼。嘴里说烦她,但是一天看不到就浑身都不对劲...... 会记得她的每一个表情,说的每一句话。冷眼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再度挂上没心没肺的笑容,在艰难困苦的生活中自得其乐。弘历第一次知道,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一切的一切,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爱上了雅儿。可是他不懂什么是爱,所以做错了很多事情...... “我爱她,不是因为她好或者坏,也不是因为她会争宠、会讨我的欢心。我爱她,是因为我原本就是爱她的。”弘历闭上了眼睛,爱她的自得其乐,爱她的无欲无求,爱她的简单干净。爱她调皮的行径,恶作剧时贼兮兮表情,诡计得逞之后洋洋自得的模样。爱她维护容嬷嬷时的坚定,屡遭磨难时的坚强。爱她每次跌倒后再度爬起来,脸上挂着的那一抹没心没肺的笑容。她的心总是那么的自由自在,即便是高墙红瓦,也困不住。她心地纯良,热情开朗。对待爱人,她温柔恬淡,妩媚乖巧。在他心里,雅儿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取代得了。 雅儿跟这个府里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很弱小无助,不似福晋,出身高贵,有富察家族做靠山。也不似婉容出身书香门第,有身为朝廷二品大员的父亲护着。她甚至还比不得陈格格和珂里叶特氏,起码那些女人不需要面对他的欺辱、面对福晋的刁难。雅儿她什么都没有,她更加需要他......如果连他都不能护着雅儿,那雅儿就真的活不成了。 富察僵在原地,一夕之间仿佛灵魂出窍。这回,她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了。因为弘历把所有一切都掰开了、撕裂了、揉碎了、明明白白的,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没有了。 为什么弘历会如此反常,为什么那拉氏明明不是弘历喜欢的类型,却能得到弘历那般的宠爱。原来一切竟然是那么简单吗?弘历,他说他爱乌拉那拉·松格里雅,他说,他原本就是爱她的......是她在做梦吧?这一定是梦,是个噩梦...... “穆尔札兰,你是我的嫡妻,该有的体面我都会给你。但是你要是再敢对付雅儿,哪怕一次,我就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弘历这席说得平静,但是却冰冷。 “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这个小院里,好好反省反省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吧。什么时侯雅儿好了,皆大欢喜。要是雅儿有一丁点的差池......别以为你背后站着富察一家,我就真不能拿你怎么样。要知道,这天下,终究还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天下。” 弘历胡乱的发泄了一通,带着一身的余怒还有富察氏的绝望,离开了那个令他无比压抑的小院。 富察氏跪坐在地上,容颜惨淡,脸上似哭似笑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乌拉那拉·松格里雅.......”富察氏咬牙切齿的反复念着这个名字,那语调充斥着毫不掩藏的恨意和杀机,显得尖刻而凄厉。 “乌拉那拉·松格里雅,你等着,等着......总有一天.....我叫你不得好死!” 32、死里逃生 吴那拉的烧追究是退了,捡回了一条小命。小强不愧是小强,拿着拖鞋当剁饺子馅儿那么往下拍都死不了。当她醒来的时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中年大叔版的弘历。 吴那拉眨眨眼,哦泥煤,难道她又穿越了? 弘历那张胡子拉渣的脸,点缀着几颗青春美丽痘,头上也长出了发茬,乱糟糟的,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爷,敢问雅儿这是睡了几年了?”一觉醒来竟发现她已经out了,怎么弘历都改走犀利哥路线了? “三天,你睡了三天,什么几年。这都什么时侯了,还不忘贫嘴......”弘历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见吴那拉终于醒来,是惊喜非常。张罗着奴才取药,又亲自倒水、喂水什么的。这三天,他是疲惫不已,临近过年事务本来就多,他每日上朝、处理政务,剩下的时间全都陪着雅儿。幸好,现在雅儿没事了。 “雅儿这张嘴,爷又不是不知道。等雅儿什么时侯长眠了,爷就彻底清静了。”吴那拉笑嘻嘻的。得,浑身没劲儿啊,这下可真是元气大伤。不过好在,这场仗,打赢了。 相信高婉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给富察氏排头吃的大好机会,弘历是不是已经发作了富察氏了?富察氏的小宇宙爆发了没有啊?嗯,等会可得好好打探打探消息,这才是正事啊。 “又说胡话。”弘历听这话真恨不得上去打她的小屁股,可是却怎么都舍不得。 “什么长眠不长眠的,即便是将来长眠了,你也得躺在爷身边、缠着爷、烦着爷,爷想清静可没那么容易。”弘历将吴那拉扶起来靠着垫子坐着,可吴那拉这不听话的孩子却鼓起劲儿,吃力的扑到了弘历的怀里,弘历赶紧伸手紧紧搂住。 “爷,那就说好了,你旁边的位置我就先预定了,不许耍赖。”吴那拉记得,那继皇后可是葬在了纯惠皇贵妃的陵寝里了,可怜一代皇后,最后竟然成了个皇贵妃的下属了。 弘历闻言笑了,原来雅儿在担心百年之后,她不能睡在他身边吗?这么说,他是不是可以认为,雅儿也是很爱他的,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雅儿,爷特许你,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你梦里头......不是想这么叫我吗。” 吴那拉一楞,咦?又来一福利。好啊,整天爷来爷去的,吴那拉总觉得自己跟孙子似的,太吃亏了。 “真的?这不合规矩吧?”吴那拉假兮兮的对弘历眨弄着大眼睛。 “真的,爷为你坏的规矩还少么。”弘历看吴那拉这副模样,真是哭笑不得,自己这是什么眼光啊?那么多温柔婉约的绝世大美人放着,偏偏看上这么个傻妞。 “弘历,你最好了,雅儿爱死你了。”吴那拉给弘历送甜枣。 “爱我?哼,我看,你爱你婉容姐比较多。”弘历叹了一口气。 “不是爷说你,你重姐妹情谊,爷很欣慰。可是你总这样冲锋陷阵的,每回都撞得头破血流,爷都快被你吓死了。”弘历心有余悸,虽然他是很喜欢婉容,但并不是说就他愿意为了婉容牺牲雅儿。雅儿是不同的,这不能拿来比较。 弘历觉得雅儿傻得都快冒烟了,自己过得那么苦,也不曾抱怨什么。可为了他人,却可以豁出命去。为了容嬷嬷那个奴才,她可以用身体去挡板子。为了婉容,她可以冰天雪地里跪三个多时辰。她心里头装着这么些人,他这个爷,究竟能排第几位? 能排第几位?倒数第二位呗。富察氏认第一,这弘历大约就是认第二了。 “哼,你现在是这么说,可若是婉容姐被罚了,到时侯心疼的人还不是你,你一向最是喜欢婉容姐的。我嘛,就是棵小杂草罢了。风吹日晒,雨雪冰霜,也都能活下去......爷好心肠,给我穿上了金缕玉衣。我这棵杂草,也能暂时的装一回仙草,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可是,那衣裳只是爷暂时借给我的,我有自知之明的。我这都是为了你考虑,想让你开开心心的。省得你一生气,我就又被你打回原形了。”吴那拉说着红了眼眶,但又将泪水憋了回去,换上一副‘你看我多为你着想’的表情。 “傻妞,什么都不知道......”弘历听这话急了,将吴那拉揽在胸前,死紧死紧,吴那拉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什么杂草,爷说你是仙草,你就是仙草。个小没良心的,平时刁蛮又霸道,你当爷不知道吗。爷这段日子以来是怎么对你的,你就真的一点都看不明白?”弘历支支吾吾的。 “有些话,爷一届亲王岂能说出口。总之,就是那个意思。以后你给爷醒着点神,凡事先保护好自己,才是真正的为爷考虑了。懂不懂?”弘历生平以来第一次‘恋爱’了,这种强烈的感觉,是弘历以往从未曾体会到的,就连高氏都没有给过他这样的心跳。弘历脸色涨得跟番茄似的,一番似乎像是表白的表白,让吴那拉也稍微有点了解弘历的‘那个意思’了。 矮油,吴那拉眨眨眼,露出了点笑意,她明白了......不就是爱老虎油的那点事儿吗。弘历,不怎么样嘛,这就举白旗投降了啊?她这‘复仇大计’,都还没玩儿过瘾呢!有好些个手段,什么枯井了无生趣,什么你的心那么高高在上,什么磐石无转移,她都还没使出来呢,真没劲啊。 对于吴那拉,弘历有一点倒是真没说错,吴那拉的确跟这个府里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不喜欢弘历,一点都不喜欢,甚至于她是厌恶弘历的。所以她能够冷静的分析弘历的心思,一步一步的树立自己的形象,对症下药,让弘历爱上那个由她一手虚构出来的,事实上并不存在的‘雅儿’。 吴那拉内心的小人是得意洋洋,高氏的确是了解弘历,看得很透彻。弘历花心是花心,但是对真心所向之人,却是专情又长情的。比如他对历史上的慧贤,他可以爱上一辈子,怀念一辈子。当然,对讨厌之人,也是可以讨厌一辈子,并且讨厌他的所有,比如继皇后乌拉那拉氏。就连死亡,也不能淡化他极端的感情。甚至于十二是他的儿子,也不能让他产生一点怜悯。爱憎分明又任性妄为,就像个青春期的孩子。 弘历这个堡垒的确很难攻陷,但是一旦攻陷了,你就是他心目中的天下第一。高婉容了解弘历,可吴那拉也不比高婉容差到哪儿去。吴那拉不仅了解弘历,更了解男人的劣根性。好歹吴那拉也是看过渡边纯一的书,打小玩儿早恋长大的,也算是阅男无数,弘历那点心思摸得是透透的。 高婉容走的那路线就不对,王宝钗,苦守寒窑十八年,什么等在背后的女人,让你一回头总能看见我在你身边之类的,哇噻,真感人。可惜了,男人是不喜欢回头的生物,他们具有肉食性野兽的特质,喜欢会动的猎物,喜欢征服,喜欢与众不同。 高婉容那个傻女人,五年时间,废了牛鼻子劲儿才攻下了半座城池,还爱上了弘历,赔上了自己的心。吴那拉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旁边看着高婉容对付弘历的手段,来来去去无非是什么温柔婉约,善良美好,苦情得很,跟看言情小说似的,吴那拉简直都乐坏了。 弘历这厮的内心世界其实非常幼稚,总喜欢挑战世俗,跟个愤青似的。他偏好的类型的确是温柔婉约,但是他真正向往的是一个能够跟他一起挑战世俗,跟他一起对抗整个世界的女愤青。他要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两人一起经历一些磨难,最好再来点生死离别的苦痛,让他体会体会‘爱情’的酸甜苦辣。就好像,传说中的五阿哥爱上小燕子,理由是一样的。说白了就是,弘历江南菜吃腻味了,审美疲劳,这时侯忽然出现一盘四川水煮鱼,那得是多么刺激的一件事情啊。对付弘历,就要拿着刀子,直接攻击他的这个软肋,毫不留情。像高婉容那样磨啊蹭啊的,得忙活到哪年去啊?她吴那拉可没那么多美国时间陪着弘历耗。 “雅,雅儿......你倒是也吱一声啊,爷刚刚说的,你明白了吗?”弘历许久不见吴那拉有反应,颇不满。他一届储君都表态了,雅儿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呢? “吱。” 吴那拉笑得贼兮兮的,还真的就只吱了一声。 “雅儿!”成,你厉害,弘历是气得牙根儿直痒痒。 吴那拉赶紧顺毛撸。 “弘历,我明白你的意思的,雅儿肚子里没什么墨水,那些拽文的话,也说不出。雅儿想牵着弘历的手走一辈子,活着,我在你身后给你当出气筒。死了,我躺你旁边给你熏棺材。” 瞧瞧,这话说得多有水准,比那个什么‘山无棱,天地合’神马的要实在多了,起码弘历就感动得不得了。 “大宝贝儿,爷哪儿舍得拿你出气啊,以前......以前的老黄历咱们都翻过去,好不好?以后,爷对你好,咱们好好过日子。”弘历初初体验了一把两情相悦的感觉,真是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是有打嗓子眼一直甜到了心底。再看他的大宝贝儿,那是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稀罕。 吴那拉那话半真半假吧,其实就算她不想牵着弘历的手走一辈子也不成啊,难道皇帝的媳妇还能改嫁吗?那句‘出气筒’是为了让弘历内疚的,那句‘熏棺材’暗示了她要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毕竟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给皇帝‘熏棺材’。 老黄历翻过去?还好不好?当然不好了!说得可真容易,敢情聋了一只耳朵的人不是他,他当然可以想怎么翻就怎么翻了。 “嗯,弘历,咱们都翻过去,以后好好的。”吴那拉的语气别有深意,肚子里头的坏水在沸腾着。这话这么一说啊......全世界的猪都笑啦...... 弘历表白了,吴那拉也答应了,经过这最正统的恋爱步骤之后,吴那拉可就变成了弘历的‘女朋友’了,跟那些妻妻妾妾的女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哎,现在啊,吴那拉和弘历可是‘相爱的两个人儿’,弘历自然是要将吴那拉宠到天上去的。 吴那拉好命,终于开始时来运转了。再次印证了那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吴那拉几次三番死里逃生,积累下来的后福那是大过了天。在宝亲王府所享之尊贵荣宠,一时间无人敢望其项背,就连高氏都被撇下过百里地了。 34、高斌训女 正月里,高婉容也早早备下了贺年礼,准备回府探亲。马车等在府外,待上了车后,便直接打道学士府。高斌早已经在家里等候着了,两父女许久未曾见面,自然是万般喜乐。话了一会儿子家常之后,高斌这方才忍不住,将心中疑问道了出来。 “婉容,那个那拉氏与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外头传得风风雨雨,阿玛也听得糊里糊涂。”高斌这两天总听人说:宝亲王浪子回头金不换,高家的那个女儿终于被满洲女挤下去了,这心中当然不舒服了。 “那拉氏她是女儿这头的人,与女儿联合在一起,是为了共同对付富察氏。”高婉容回答道。 高斌闻言叹了口气,女儿虽然说得简单,但是高斌总觉得十分危险。那拉氏风头太盛,万一要是生出什么旁的心思,可比那富察氏还要不好对付呢。 “婉容啊,阿玛是过来人,要劝你一句,千万不要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了一口才是。当今圣上英明,许多事情阿玛即便是有心想帮你,也不方便伸手。”高斌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声。 “如若不然,你也不至于被那富察氏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高婉容听罢了,也是好一阵的沉默。 “婉容,你来说说,那拉氏究竟为什么会投靠了你?”高斌又问。 “那拉氏那个女人,挺有趣的......”高婉容这也是想起了吴那拉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样子。 “看着老实憨厚,天真可爱,但也是很有手段的。她跟富察氏有过节,那时侯王爷和福晋都不喜欢她,她又是个不争的,在府里被折腾个半死不活。但圆明园侍疾之后,那拉氏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迅速取得了王爷的青睐。”高婉容顿了顿,喝了口茶。 “女儿曾经在富察氏面前,救过她奶娘一命,于是她就投向了女儿这边。她这个人最是记仇,一朝得宠便疯狂的报复富察氏。女儿是眼看着,这富察氏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的下降。直到日前熹贵妃罚跪一事,更使得王爷与富察氏彻底撕破了脸,恐怕日后富察氏想要翻身,是难上加难了。这那拉氏摆明了是要把富察氏彻底打到泥里,再也不能翻身。” 而后,高婉容又着重叙述了吴那拉进府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说得很细致,很全面。高斌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但见他摇了摇头。 “婉容啊,你还是太嫩了。”高斌言道,这女人就是女人,鼠目寸光,看事情总是局限在一个小框框里。婉容虽然才华横溢,但亦是不能免俗,太没有远见了。 “你说她是跟富察氏有仇,才这样打压富察氏。可有没有想过,她也有可能是意在皇后之位。富察氏这个时侯倒了,还不如不倒呢。毕竟那个女人虽然背后站着富察家,可本身并不是什么高瞻远瞩的人物。将来入了宫,到处都是咱们的人。要取她儿子还有她本人的小命,简直轻而易举。”高斌是旁观者,正所谓旁观者清,高斌又不傻,只觉得那拉家的小姑娘野心真是不小啊。 吴那拉之所以打压富察氏,一半是为了报仇,另一半是为自己将来踏上皇后之位作准备,这是事实。吴那拉要的不仅仅是弘历的宠爱,她还要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一个百忍成金、笑里藏刀,出自满洲上三旗老八姓,还颇得圣宠的皇后,不比富察氏那种只会耍狠招的女人要难对付多了。只不过高婉容的思维局限在一府的方寸之地,没有高斌看得明白罢了。 高婉容闻言一惊,有些道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难道那拉氏,真的意在皇后之位?想来,她出身镶黄旗,又是满洲八大姓之一。若是富察氏倒了,她顺势居上,名正言顺。既报了仇,又更上一层楼...... “阿玛,碍于富察一族的势力,王爷是不可能休妻的。不管他多么的不喜富察氏,这富察氏也必然能稳稳当当的坐上皇后之位。那拉氏若是现在就图谋这个,未免太早了吧?”高婉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朝堂关系的。富察一族而今的朝堂地位可比当年的佟半朝,弘历怎么都不可能会为了个女人,开罪了富察一族的。 “婉容,你想得太简单了。富察家的确是满门显赫,可是这来日方长,等到宝亲王坐稳了那个位置,富察家的处境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汉武帝金屋藏娇,古来皇帝翻脸无情的故事,你难道听得还少吗......对了,那天在熹贵妃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拉氏会一夜之间上位了?你给阿玛好好说说。”高斌看惯了这朝廷内外众臣的起起落落,再怎么显赫的世家,也是皇帝赋予你的荣耀。要收回,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高婉容遂将那日里发生的事情,都对高斌讲了一遍。高斌听罢了,想了有一会。 “这个女人出现得太不是时侯了,你在宝亲王府足足五年,一切按部就班,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她这么一横空出世,咱们的所有计划都被她给打乱了。”高斌看向高婉容。 “婉容啊,这宝亲王的喜好,阿玛之前都已经三令五申,对你说了无数遍了。嬷嬷和先生们教你的东西,也应当是够用了,按理说你是占了先机的。可你这温吞性子.......”高斌这也是恨铁不成钢啊。婉容的性子,往好听了说叫‘沉稳’。往难听了说,就是‘优柔寡断’。总是喜欢想太多,考虑得太多。不停的观望来犹豫去,也不知道她倒底是怎么打算的? “婉容,你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啊......那天,在熹贵妃那里,皇宫内苑,天子坐阵。那拉家的丫头毫不犹豫,她就敢把那杯茶往熹贵妃的身上泼。换了你,你敢吗?”高斌沉重的反问着。 高婉容听罢了高斌的问题,整个人是骤然一楞。是的,她不敢,她会犹豫,会害怕,会却步,会考虑万岁爷、考虑弘历、考虑如何收场......考虑太多太多,然后错失良机。高婉容出身书香门第,入府之前就跟弘历两情相悦,她从来不曾尝过吴那拉那种被人侮辱、轻视、践踏、彻底打到泥里的痛,所以她也不懂那种挣扎在底层的女人究竟有多么狠,多么不要脸,多么不择手段。吴那拉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人,她可以为了争宠牺牲一切,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这个世上只有魏氏能够在这点上跟吴那拉相抗衡。因为她们都是生活在地狱里的女人,因为她们都曾经一无所有。 “那拉家的丫头野心勃勃,一门心思的向上爬。如此破釜沉舟,当机立断,在这点上,婉容,你就要跟她多学着点了。”高斌叹了口气,姓那拉的那个女人,性子与婉容是刚好相反啊,简直就是一个像水,一个像火。婉容是个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女人,有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矜持,也许这就是才女的特□□。高斌有时候都搞不懂,婉容那些个左摇右摆想法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拉氏她之所以投靠你,恐怕也不光是为了报你的那点子恩,也是为了投宝亲王所好。宝亲王信任你,她投靠到你这边,首先就取得了最佳的战略地位,让宝亲王对她失去戒心,为日后踩掉你打下了基础。你说你给她和富察氏下了套,让她们内斗。可阿玛看啊,根本就是她给你和富察氏下了套。恐怕就算富察氏没有得罪过她,她也不会靠过去的。她从一开始看中的人,就是你。她看出了富察氏式微,而你的风头日盛,所以投向了胜利的一方。然后再反过来利用她跟富察氏的仇,迷惑你的视线,让你以为她只是为了对付富察氏方才跟你联合,让你对她掉以轻心。搭着你的顺风船,是踩着你的肩膀,打败了富察氏。最后,稳稳当当的,坐上了宝亲王府第一宠的位置,硬生生是把你给顶下去了。小丫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然就有如此深的心机。婉容啊婉容,你说你怎么如此.....唉!”高斌一甩袖子。 怎么如此愚蠢,养虎为患啊!这些话,高斌是忍住了,没有说出口的,但相信婉容也能听得出来。你说,这是自家的闺女,骂也骂不得,是打也打不得。而且已经这样了,再训斥女儿又有什么意义呢?本来还指望着女儿给他们全家抬旗呢!这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了...... 如果不能抬旗,也就不能当上总管内务府大臣,内务府那边的安排和计划也全都搁浅乱套了。论起来,他的女儿,才应当是最了解弘历的人,最能掌握弘历的人啊。婉容可是他耗费了多年心血,按照弘历的喜好培养出来,专门用来对付弘历的独门武器。本来这鱼儿都已经咬上了饵了,却突然之间,被一个不知道打哪儿蹦出来的,疯疯癫癫的野丫头给截了胡,这叫什么事儿啊? 高婉容听罢了自己阿玛的话是恍恍惚惚,原来在她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做了别人的踏脚石了吗?原来那拉氏所做的一切,都是之前早就计划好的吗?只谈金钱,不谈感情,原来是这个意思吗?哈哈,顺流而行,破浪乘风;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原来这句话,也有用到她身上的一天啊。高婉容此刻才真是如梦方醒,苦笑着低下了头。 “哦,对了,阿玛。女儿今日回府,那拉氏还托女儿带了些礼物来,说是要送给您的。”高婉容这才想起来。 “什么礼物?”高斌有些好奇了,为什么要送他礼物? “女儿还没看过,是个大盒子,不知道装了什么。”高婉容忙叫下人们将吴那拉备的礼物取了过来。 那是一个梨花木的盒子,做工很是精美,雕刻着吉祥如意图。高斌命人打开了盒子,里面倒不是什么珠宝美玉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黑球,每个都是小小的一颗,干瘪瘪的,装满了整个盒子。 “此乃何物?”高斌捻起了一颗,仔细的观瞧了一番。好像是果子,高斌掰开来一颗看了看,有种甜甜的香气,可芯儿内竟然是空的。 “这是,紫果吧。”高婉容认了出来。 “前些日子回疆进贡了不少,王爷这边也得了一些。府里的姐妹中,就属那拉氏最喜欢吃果子,王爷就将那些进贡的果子都赏赐给了那拉氏。” 高斌闻言沉思了片刻,放入口中尝了一颗,果真是香甜宜口。紫果无籽,子果无子......果然是够狠啊! “婉容啊,你真得跟那拉氏好好的学学了。”高斌拍了拍高婉容的肩膀。唉,他对婉容是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可惜,他只顾着将婉容培养成宝亲王喜欢的那种惊世才女,教她各种技艺,教她如何讨好宝亲王。却忘记了告诉她,女人最锋利的武器不是美色、才艺,而是无情。纵观古今,那些能成大事的女子,如吕雉、武祝母霾皇抢淇岷堇备跄凶樱袢菰谡夥矫妫畹没乖蹲拍亍 婉容的痛苦挣扎,他作为父亲,在一旁看得很清楚。任何女人,只要沾上了情这个字,那就算是完了,婉容也不例外。宝亲王英俊潇洒,一身风流,位高权重,温柔体贴,最难得的是他对女人的态度,那是何其的用心啊,不然他们也不会利用宝亲王的这个弱点下手。 这年头,像宝亲王这样‘天真可爱’的男子已经很少了。女人都是心软的,再冰冷的心,捂得时间久了,也能捂热。面对那样的宝亲王,天长日久,那拉氏,就真的能不动心吗? 35、吴高对阵 吴那拉此刻是无比的舒心惬意,礼物已经送出去了。至于要怎么选择,那就是高斌的事儿了。 婉容姐很‘可爱’,如果在现代,没有那么多利益关系,她们也许会成为朋友。可惜了,在熹贵妃那里的那回,是她和高氏的战场,一个分水岭。她只能赢,不能输!虽说借着高氏的东风,是不太好听,但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那么深刻的痛过,她不能功亏一篑。 她听容嬷嬷说了那天晚上,高婉容企图用枕头闷死她的事儿。她欠高婉容一条命,而今也算是彻底还清了,再见面,就是敌人,高家最好不要惹上她。 真如高斌所说的,吴那拉是那种步步为营的女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甚至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是有目的的,有计划的,并且这个目的往往还不止一个。当初她借着高婉容想设计她和富察氏的心态,投向了高婉容的阵营,是为了打压富察氏,为了给自己找盟友,为了取得弘历的信任,为了摸清高婉容的底,也是为了踩掉高婉容,取而代之。 毕竟,人对身边的依附着自己的小人物,往往是最没有戒心的。当时的吴那拉就是那个小人物,弘历习惯到高婉容的院子去,于是吴那拉就腆着脸皮天天往高婉容的院子跑。等高婉容一转身,她就开始勾引弘历,利用高婉容等人的柔情似水,来衬托自己的热情张扬、与众不同。让弘历看到了鲜明的对比,从而对吴那拉越来越感兴趣,越发觉得高婉容没趣味。等到高婉容想明白的时侯,木已成舟了。 谈感情?哈哈,如果她今天不是弘历的宠妾,还会有谁要跟她谈什么感情啊?至于跟弘历谈感情,那就更搞笑了,弘历可是她的仇人。其他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权利,那才是实打实的。既然魏氏都能够凭借弘历的宠幸,稳坐后宫三十年,凭什么她吴那拉就不行。 她现在这么一闹,高斌肯定非常忌惮于她。她是上三旗,又是老八姓,一旦她......呵呵,按照他们一贯的那个路子,大约就是要过来对付她了。 可她现在没那么多闲功夫陪着这些局外人耗,高斌最好懂事点,不要参与进来。 当然了,若是高斌不懂事儿,喜欢惹麻烦,那么她也不介意教一教他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高婉容这五年来,也不是半点小辫子都没留下的。 “容妈,啊。”吴那拉张着个大嘴,容嬷嬷将一瓣橘子递到了她嘴边上。啊呜一口吃下去,真是爽啊,再来一口。橘子,橘子,是好物,它可是她下一步布局的关键。 “既然格格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容妈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容嬷嬷听了吴那拉的下一步计划之后如是发言。她从来都知道,自家格格是明白的,很多事情她之所以不去做,是因为她不想做,而不是因为她不会做。只是...... 容嬷嬷看了看吴那拉的表情,格格是她从小看大的。格格是什么样的人,容嬷嬷那是了解到骨子里的。格格原本,是个好人的,可惜好人不长命啊.......也许最终大家都是要改变的。就像她,以前也是冲动的性子,现在不也变成了一句话拐三个弯儿的人了么。 “格格,凡事,也别太为难自己了,咱们现在已经过得不错了。这女人,总活像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似的,日子久了,也总是会累的。”容嬷嬷可是记得,前两天格格半夜做恶梦,惊醒的时侯口里念的是:梅子,这两个字啊。格格的心里终究还是有疙瘩的,现在格格晚上睡觉的时侯,都不敢灭了灯...... 吴那拉脸色一僵,尴尬的将脸扭到了一旁。 “容妈,咱们的苦不能白受,有些事情,我既然已经做了,就不会让自己有后悔的余地。”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想成大事,就要不择手段。怜悯心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就像高婉容那样,沉稳是足够沉稳,但做什么事儿都不先考虑进攻,只着重防守。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东西啊。 容嬷嬷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吴那拉,心底也下了决定。好,变了也好!只要格格能过得好,她也愿意跟着一起变。反正她这辈子关心的就只有格格一个人,格格是好人,她就跟着一起做好人。格格是坏人,她就跟着一起做坏人。不管是上天也好,下地狱也好,她都跟着格格走。 吴那拉得宠了,府里这些见风使舵的人也开始逐渐向吴那拉这边靠拢了过来。竟然也有人主动的提供福晋、高氏和各格格那边的动向了,对于这些人,不能信任,但是在关键时刻也能派上用场。 高氏从学士府回来之后,吴那拉第一个收到了消息。忙叫丫鬟婆子帮忙打点好妆容,换上平底鞋,迈着尚不灵巧的步子,摇摇晃晃跟个小鸭子似的,就去了高氏的小院。 “婉容姐。”吴那拉笑眯眯的探头进来,但见高婉容一脸沉思状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是雅儿妹妹啊。”高氏听到声音,恍然回神,看向吴那拉,眼神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听了阿玛对她说的话,高婉容此刻再见吴那拉,竟有点犯怵。十七岁的年纪,脸都还没长开。带着些婴儿肥,肉嘟嘟的,傻呆呆的。任谁看了,都只觉得是个可爱的娃娃罢了。 “婉容姐,果子好不好吃?伯父喜不喜欢?”吴那拉坐在了高婉容的对面,两人只隔着一张石桌。 “嗯,阿玛头一回见,觉得挺有趣。也很好奇,果子......为什么会没有籽......”高婉容仔细打量着吴那拉的表情,试图看出些什么,但奈何对方依旧是那幅乐呵呵、没烦恼的样子。 “对啊,为什么呢?”吴那拉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重复了一遍高氏的问题。 “过两天,等雅儿研究明白了,再来告诉姐姐,姐姐等着看吧。” 高婉容深沉的目光与吴那拉的视线交汇,两人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却又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等着看什么啊?”这么一句话,是忽然有打外头传来,骤然打破了吴那拉和高婉容之间沉滞的气氛。弘历满脸笑容,一路说着,一路就走了进来。 “爷就猜你又来烦你婉容姐了,腿脚不好还整天到处乱跑。走,跟爷回去,不准再疯玩了。”弘历上来就捏了一下吴那拉的小鼻子。胡太医都说了,虽然能走路了,但是也最好不要走太多,安心休养才是正经事儿。天气还这么冷,这雅儿和婉容两个人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在玩儿什么,也不怕着凉。 弘历现在已经习惯了,每天下朝之后都会本能的去吴那拉的小院,如同以往他下朝之后,会本能的去高婉容的小院。取代,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 弘历刚刚去找吴那拉,结果扑了个空,问都不用问就知道,那家伙肯定又跑去找婉容了。唉,婉容当初救过雅儿的奶娘,雅儿总是将她挂在嘴边上惦记着。真是的,他这个爷,在那傻妞的心里还不如婉容亲近,说出去都没人信,他都有点嫉妒了。 “弘历!”吴那拉捂着鼻子,闷闷的念着。 “你不能总是捏我的鼻子,捏多了会塌的,塌了就不好看了。” 弘历闻言笑的更是开心。 “傻妞,你放心吧,没塌的时侯也没有多好看,说不定塌了还能美观点呢。”弘历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他家傻妞斗嘴,可好玩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放肆呢。 “成,你英俊,你潇洒,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我就是长得不好看,整个府里我最不好看,行了吧?”吴那拉揉着鼻子白了弘历一眼。 “爷就惯得你,都敢顶嘴了。”弘历扳过吴那拉,仔细的在那张肉呼呼的小脸上捏了半天。 “嗯,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是你已经是爷的人了,爷也不能嫌弃你,将就将就这么过吧。” “拜托,你为你很委屈吗?我才是要将就的那个人好不好!”吴那拉闻言对着弘历做了个鬼脸。 弘历......高婉容在一旁冷眼看着,她竟然敢这样直接叫爷弘历......太可怕了,究竟是从什么时侯开始的?弘历竟然已经对那拉氏容忍到了这种地步,不,那不是容忍,而是甘之如饴。当弘历面对那拉氏的时侯,可以肆意的笑,放肆的闹,完全没有顾虑的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将自己完全的托付给那拉氏。 对待府里的女人,弘历向来是温柔的,但这种温柔更像一种假象。高婉容知道,那的确是假象,弘历从来没有将自己真正的情绪泄露出来过,哪怕毫厘。曾经,她千般算计,最终才得以让弘历对她敞开一丝心扉,让她窥探到了那么一丁点的秘密。 可那拉氏是不一样的,在她面前,弘历不是宝亲王,而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面对着他心爱的女人。弘历喜欢跟那拉氏斗嘴,甚至于,他喜欢故意欺负那拉氏,看对方急得直跳脚的样子。如同一个不懂事的男孩,只会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引起心怡女孩的注意。 想她高婉容跟着弘历这么久,占着阿玛培养的先机,有着各路名师的栽培,弘历怎么会没有爱上她呢?她是为了弘历而存在的女人,从小到大她的心中就只有弘历这一个人,让弘历爱上她这一个目的,为什么就失败了呢?她是人生的所有就是弘历,她一直那么努力,努力的对他好,努力的讨他的欢心,给他一个休憩的港湾。她希望当弘历累了,回头的时侯永远都能看到她在等待着。她那么爱弘历,弘历也应该要爱上她的啊。 可是弘历没有......她输了,输给了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果然对付男人,她始终还是棋差一着吗? “婉容姐,你看他总是这个样子真讨厌。”吴那拉跑到高氏的身后猫着,弘历尾随其后,大手一上,拎小鸡一般的将吴那拉提溜了出来,而后轻轻松松的一把扛到了肩膀上。 “弘历,你干嘛啦!”吴那拉瞬间大头朝下是头晕眼花,弘历的肩膀硌得她胃都疼了。 “老实点!腿不好就别再瞎扑腾了!爷累着点扛你回去,你得感谢爷知道不?”弘历满意的拍了拍吴那拉小屁股。 “婉容,你歇着,爷回头再来看你。”弘历笑嘻嘻的对高氏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扛着手舞足蹈的吴那拉跑路了。 只是弘历并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对高婉容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令人心动非常,笑意从眉梢一直蔓延到眼角。并不温柔,却开朗又明媚,如同正午的阳光,单纯得像个孩子,晃得高婉容是一阵眼晕。可惜,高婉容知道,那个笑容不是因为她,也并不属于她。 一室的安静,原来在她不知不觉间,她真的已经‘失去’了吗?还是,她从来未曾‘拥有’过?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她甚至还没有时间适应。 36、富察氏出山 之前说到吴那拉开始得宠,府里有那跟红顶白的人开始往她这头靠拢。富察氏的院子里当然也有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那天晚上弘历发作富察氏,还禁了她的足,这事儿已经成了府里公开的秘密了。虽然不会摆到明面上乱说,但府内人私底下来回来去的却传得厉害。 弘历那声音多么宏亮啊,再加上富察氏也是用尽全身力气、撕心裂肺的喊,两个人你吼我,我吼你,大家都听的真真的。更有好事者,甚至记住了那天晚上这俩人的台词,特意的跑过来学给吴那拉听,搞得吴那拉是哭笑不得。富察氏房里的那些人,过去看她的时侯,恨不得鼻孔都仰到天上去。现在呢,就是恨不得头都低到泥里。真是可笑啊...... “弘,历。”吴那拉跳到正在看书的乾大爷面前,摇头晃脑。 “你看,我都好了,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能玩能闹,能.......” 弘历移开书本,挑起眉梢看向吴那拉。 “成了,题外话就不必了。说吧,你又有什么主意了?”乾大爷太了解自家傻妞了,说这么多好听话,肯定有后招。 吴那拉嘿嘿一笑。 “那个,我都很久没有给福晋请安了,都想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可不是呗,富察氏都被关了两个多月了,需要嫡福晋出席的场合弘历自然是带着富察氏的,但背过人的时侯却是不准她踏出小院半步的,侧福晋和格格们每日里的请安也免了,吴那拉得赶紧让她出来呀。 弘历闻言,伸出手使劲揉了揉吴那拉的脸。 “果然是你婉容姐□□出来的好妹妹,也学会做好人了是不是?”傻妞真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福晋几次三番害得她险些丧命,她也不计较。可弘历是真怕了啊,他是宁可关着福晋一辈子。 “我这不是怕给你惹麻烦吗。”吴那拉大大方方的跨坐到了弘历的腿上,胳膊搭在弘历的肩膀上,面对着弘历。 “你看看,福晋是你的嫡妻,你为了雅儿惩罚她,万一要是别人说你宠妾灭妻怎么办?爷你这么好,雅儿不想听到外人说你坏话。” 弘历听这话心里那个舒服啊,一句‘外人’,真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那如此说来,雅儿就是他的‘内人’罗,嗯,嗯,本来也就是内人的。 “成。”弘历拿书敲敲吴那拉的脑门。 “既然雅儿都说了,那明儿我就解了福晋的禁足令。不过爷看福晋现在是疯疯癫癫的,你平日里不要太过接近她,爷怕她对你不利。”富察氏那天晚上发狂的样子,弘历是牢牢的记在心间了。不论何时想起来,都觉得一阵后怕。这样恐怖的一个女人,竟然跟他同床共枕了整整九年的时间。富察氏曾经贤惠的面容,逐渐跟那天晚上歇斯底里的面容结合,扭曲在一起,让弘历厌恶得不得了。 说来,弘历这个人也是有点感情洁癖的,他对富察氏是很真诚的,所以也期望富察氏能够报以同样的真诚待他。所以说弘历‘天真可爱’啊,他以为女人都是那么好对付的?弘历总觉得自己当初喜欢的、敬重的那个福晋,已经消失了,现在这个癫狂悖乱的女人他不认识。所以,觉得自己被欺骗了的弘历,就宁可全盘的否定他和富察氏之间的这段感情。 “嗯,雅儿知道了,雅儿会小心的。”吴那拉笑着,富察氏啊,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对不对?就好像我当初恨你那样。可是如果你不出来,我又怎么揪你的小辫子呢?来吧,快点对我出手吧!我这厢,可是正期待着你这一代‘贤后’的手段呢。 吴那拉想得没错,富察氏的确是恨死吴那拉了。禁足令解开之后,不,应该说是自从那天晚上弘历和她翻脸之后,她就一直在想着要怎么对付吴那拉,在脑海里将吴那拉杀了一次又一次。 富察氏是了解弘历的,她知道自己那天晚上的表现太失败了,弘历现在恐怕已经把对她的爱彻底收回了。也许,从来未曾真的爱过吧,富察氏笑得悲哀。弘历那么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爱上了那拉氏。弘历竟然也开始懂得爱了吗?可为什么,在他懂得爱之后,他爱上的人却不是她呢?她是弘历的嫡福晋,弘历的爱应该是属于她的啊!所以,这一切都是那拉氏那个贱人的错!她就算要下地狱,也要拉着那个贱人陪葬。 当然,富察氏只是这样想想罢了,她不是真的要拉着吴那拉一起去死。毕竟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对未来的期待。虽然弘历已经很不喜欢她了,但是对她的孩子却并没有成见,而且她的背后站着富察家,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未来的皇后。现在富察氏失去了弘历的感情,她能指望的,也就只有权利和孩子了。 可很快的,吴那拉就会让富察氏知道,什么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时间是雍正十三年五月,盛夏季节再度来临。 当弘历收到吴书来快马加鞭的消息之后,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一路从户部骑马飞奔着回了府。而后直冲冲的就跑到了吴那拉的小院里,吴那拉正坐在榻上喝着一碗药,脸上带着喜悦的红晕,映得整张脸如桃花般明艳。 “爷......”吴那拉止不住的笑意涌上来,吴那拉的五官本来就长得呆呆的,现在整个人显得更傻了。 “傻妞。”弘历是手脚都不知道往那儿摆了,跑到吴那拉面前,想抱又不敢抱,最后只得捧着吴那拉的脸狠狠的亲了起来。 “弘历,你看。”吴那拉骄傲的把小肚子往前一挺。 “这里头装了小娃娃了......” “嗯,爷知道了。”弘历用力的点着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兴奋的心情。他已经有过好几个孩子了,可是从没有过此刻这种激动得难以自已的感觉。听到吴书来气喘吁吁的说,那拉侧福晋有喜了,这句话的时侯,弘历几乎被狂喜淹没了。 “弘历,咱们有小娃娃了......”吴那拉靠在弘历胸前柔声的念着。 “是啊,咱们有小娃娃了,爷终于有小娃娃了......”现在,弘历开始明白了,顺治爷说:此乃朕第一子这句话的时侯,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了。他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他和雅儿的孩子给盼来了。这,是他和他所爱之人的孩子,也是他的第一子! “雅儿,你快点坐下,别累着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爷这就请太医回来。”弘历现在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直看得旁人是捂着嘴偷笑。 “哎呦,爷,您就别瞎忙乎了,刚刚太医来看过了,雅儿身体还好,这娃娃也是好好的。已经一个多月了,雅儿竟然都没有发现他已经在了。今儿吃早饭的时侯,忽然就吐了,不敢劳动王爷,就叫容妈去请了上回的胡太医过来看诊......”吴那拉说到这里,低下了头,脸上红红的,煞是好看。 弘历握着吴那拉的手,怜爱的吻了又吻。 “雅儿,爷的大宝贝儿。以后,爷就有两个宝贝儿了。一大一小,摆在一起,相得益彰。” “爷,你当雅儿和娃娃是摆设吗?还摆在一起。”吴那拉鼓起了腮帮子。 “爷这不是兴奋得语无伦次了么,爷错了,爷说错话了。雅儿现在可不能生气,要保持好心情,知道不?”弘历现在可没心思欺负吴那拉了,吴那拉现在是珍稀保护动物,所有一切事宜都要无条件的让步。 吴那拉怀孕,这么大一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宝亲王府。富察氏那头,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当真是有了?”富察氏脸色骤变。 “可不是嘛。”李嬷嬷唯恐天下不乱的哼哼着。 “哎呦,福晋,您是没看到王爷的那个样子,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口里一直嚷嚷着,什么爷终于有小娃娃了,就好像咱们二阿哥是摆设一样。这要是让她生个儿子出来,那还不得捧到天上去。”李嬷嬷碎嘴的念叨着。 富察氏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听到最后几乎都气得浑身发抖了。最近富察氏就跟得了脑血栓似的,见谁都哆嗦。 “依老奴看,那拉侧福晋莫不是妲己再生,妖精下凡?王爷那兴奋劲儿,就差没来一句什么‘第一子’的那番话了。” “李嬷嬷!快别说了......”富察氏看了看门口,现在这些奴才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主儿,待会再叫人听见了,传到那拉氏那头去。到时侯爷又要跑到她这里来发飙了,她可才刚刚放出来没几天呢。 “福晋,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李嬷嬷直犯愁。 “三十老娘,倒灶孩儿!好不容易斗跨了高氏的身子,竟又冒出一个那拉氏。”富察氏知道,那拉氏这一胎肯定是她禁足的这段时间怀上的,还真是好的不来,坏的不去,怕什么来什么啊。 按照那拉氏现在得宠的程度,万一真让她生个儿子出来,那她的孩子以后还有地方站吗?弘历宠着这个那拉氏,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比当初独宠高氏那会更甚百倍,起码弘历从来没有因为高氏跟她红过脸。而上次,弘历竟然因为那拉氏被熹贵妃惩罚,就毫无理由的迁怒于她,整整关了她两个多月。 “李嬷嬷,这一胎,绝对不能让她生出来!”富察氏语带狠辣。 “不仅仅是这一胎,我要她从今以后都生不出来。”那拉氏跟高氏可不一样,高氏一届包衣,就算她生了孩子,也没有资格问鼎大宝。可是那拉氏就不同了,身为上三旗,又是满洲八大姓,除了父系一族在朝堂上的地位不够显赫以外,那拉氏没哪点是比她差的。 况且了,若以后弘历真的登上了那个位置,以他现在宠幸那拉氏的那幅德行,还怕那拉氏的娘家不能够得到重用吗!据说那拉氏娘家除了她以外可都是男孩儿,一门嫡子庶子的加一起足足有五六个。想必届时定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那她就连唯一的优势也都没有了啊。 “福晋,您打算怎么做掉他?”李嬷嬷咬牙问道。 “哼......”富察氏冷哼一声,心中有了主意,双目死死的盯着窗外。 37、所谓怀孕 吴那拉养胎的日子过得是极端无聊,所有的业余活动都被霸道的弘历强制性的叫停了。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这么养着,倒底是养胎呢?还是养猪呢? 所以,福晋啊福晋,你快给我点儿乐子吧,不然我就要无聊死了。吴那拉内心热情的呼唤着富察氏。 别误会,吴那拉还没恶劣到那种程度,跟武姿频模约旱暮19拥庇斩n饽抢愿艺饷醋觯且蛭涫邓揪兔挥谢吃小b鱿笫强梢宰骷俚模交觯戳骼x冈不缰楣鲇衽讨矗跫吨幸窖暗囊恍┞鱿笾芯桶觥t诨吃谐跗谡庵致鱿蟛2幌灾绕涫乔叭鲈碌氖焙睿錾形闯尚危蛱乇鹑菀子胩狄持停等鹊炔≈1欤笳铩r蛭饧钢植≈11允镜穆鱿螅彩腔觥 吴那拉自从那次受伤之后,月事就不稳了,有时候三个月才来一次。毕竟她那时侯只有十六岁,器官都没有长好就受了那么大的罪,肯定是有问题的了。吴那拉自打发现这一点之后,就一直对外隐瞒着,除了容嬷嬷以外谁也不知道她身子已经不好了,她是想日后善加利用这个资本。 经过最近这几个月的饮食调整,吴那拉每天都吃许多的橘子,用橘子代餐。胃酸过多产生食滞,橘子又容易使人上火。夏季,北京空气燥热,体内产生了实热,于是就显出了滑脉之象。当她发现自己的滑脉已经很成熟的时侯,就宣了胡太医来。当太医问诊的时侯,她又故意不说出自己食滞、实热、痰饮等病症,只说是月事不来、恶心、呕吐、食欲改变,于是被诊断为怀孕很正常。 唉,清朝就这点好,没有尿检,没有b超,这脉象想怎么作假就怎么作假。 富察氏也不算冤枉,如果她真的乖乖的,什么都不做。吴那拉也不会故意去陷害她,只当是她想明白了,放她一马也就是了。可一旦富察氏出手了,那么她这边可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请君入瓮了。吴那拉要揭穿富察氏这九年以来控制弘历子嗣,致使弘历子嗣不丰的事实,让大家好好看看这个‘贤惠’的福晋的真面目!吴那拉相信,富察氏一定会对她出手的。 就是有点对不起弘历,让他白开心了一场。想必,等她‘流产’,被诊断为‘以后都再难以有孕’之后,弘历‘痛失爱子’一定会伤心欲绝吧。哎,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谁叫她的复仇大计,是专门针对富察氏和弘历这两个人的呢,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夫妻俩谁都别想跑。 吴那拉现在可不再是什么善人了,算计弘历更是毫无负担。弘历以前怎么对她的,她可一直都记着呢。虽然说现在变好了,但这是吴那拉自己努力的结果,并不是弘历自动自发要改好的。也不想想,她废了多大心思才得到而今的一切,又是下药、又是侍疾、又是针刑、又是罚跪,麻烦死了。所以吴那拉认为,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跟弘历本身并没有多大关系。 吴那拉这个人,其实非常极端,她要的东西很纯粹。好,就好得纯粹;坏,也要坏得纯粹。她永远不会像高氏那样反复无常。她记仇,相当记仇,恨不得小时侯谁偷她半块橡皮她都能记一辈子。而且还固执,认定的事情就死也不会回头。她有毅力,不管前路有多难走,她都不会退缩,不会放弃。在她的字典里,没有什么感动、心软之类的东西。定下的计划,就要完成,没有收回的理由。即便是弘历对她再好,她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弘历看上这么个人,也算是倒霉催的。 吴那拉好歹是在现代混过的人,想得也比较透彻,爱情那玩意儿多虚无缥缈啊。她才不会像高氏和富察氏那样,轻而易举的被弘历‘爱’所擒获呢。瞧瞧,本来是多聪明的两个女人啊,随便拿一个出来那都是女中豪杰啊,手段杠杠的!就因为爱上了弘历,变成现在这样了,一个癫狂悖乱,一个失魂落魄,你说弘历这得造多大孽? 所以啊,她吴那拉才不会那么笨呢。谁知道弘历的‘爱’,又会把她祸害成什么样?历史上的废后乌拉那拉氏,是她心中永恒的警钟。不过,既然她现在已经坐到了这个‘天子第一宠’的位置上,那她就要把这个位置坐得稳稳当当,一直坐到老,坐到死,就像魏氏一样。 哼哼,弘历啊弘历,我才不会放过你呢。 吴那拉这厢正努力的在弘历的后院里搅浑水,务求把这潭死水彻底搅开、搅干、搅透。而那头,可怜的弘历啥也不知道,还在兀自做着即将当爸爸的美梦......唉,弘历啊,前路漫漫,愿主祝福你吧。 高氏最近颇为不安,总觉得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先是那拉氏莫名其妙的送了一盒果子给她父亲,父亲当时没有说明,只叫她回去好好想想,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而后她回到府里,没过多久就传出了那拉氏怀孕的消息,这个消息让高氏是辗转反侧。 父亲特别遣人传信来,说是让她不要介入这次的那拉氏怀孕事件。高氏也不明白父亲这么做的理由,按道理来说,她一直在给那拉氏下药,那拉氏应当是不可能怀上的。可万一她要真的怀上了,那这一胎,父亲也肯定是要叫人下手做掉的,他不可能让这样具有威胁的孩子出生。 可一切都没有按照她的推断进行,父亲很沉默,于是她也跟着沉默了。高婉容这时侯方才记起了那拉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那拉氏说,要她等着看。至于看什么?高婉容猜不透......但她下意识的决定,还是听话的‘看’吧。 论心机,她不如那拉氏狠。论人心,呵,高氏苦笑,现在还有谁能够超越那拉氏在弘历心目中的地位呢。所以她告诫自己要稳住,且看那拉氏倒底有何图谋。 其实高氏,真的是个颇诗情画意的女子。她是高斌为了迎合弘历的喜好,按照董鄂妃的标准,一手培养出来的。那是才高八斗,女中状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也正因为她太过专注于这些才艺,她的单人战斗力指数显然并不那么高,顶多一个及格水平线,不然也不会让富察氏害到终身无子。富察氏显然也不太够看,不然也不会连丧二子,最后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若说起单人战斗力指数,弘历的后宫中唯有魏氏方可称雄称霸。这个女人出身低贱,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但却可以在富察氏的眼皮子底下熬出头,可以在金氏的威压下存活十年,可以控制弘历的后宫长达三十年,将弘历的子嗣都消耗殆尽,让弘历最后选都没得选,只能捧她的儿子上位。手段之狠辣,可见一斑。高氏等人若是拿来跟魏氏竞争,那就是该下架的货。 高氏写作诗词歌赋堪称一绝,绝对李清照那范儿的。书法亦可媲美大家,画得一手梅花图跟当年的宋徽宗有一拼。还独创了一门慧绣技艺,谓之天下第一绣。弹着琵琶唱起那吴侬软语的苏州小调,哎呦,都能醉死个人呀。纵观历史的长河,那些能写出美好的诗词、画出意境深远的画作、谱出动听的乐曲的艺术家们,在人情世故上肯定都缺根弦儿,这是真理。 用吴那拉的话来讲就是,高氏的心中充斥着很多不切实际的少女梦。她就像才子佳人话本里的那种女主角,有着极其善良柔软的一面。她爱弘历,一边算计着,一边爱着。是爱也爱得痛苦,算也算得痛苦;爱也爱得不纯粹,算也算得不纯粹。搞得自己累得要命,整天伤春悲秋,那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可见啊,这女人读得诗词歌赋太多了,整天跟个林妹妹似的,就容易走杯具路线。 若是没有吴那拉的到来,以高氏的聪慧才情、温婉柔弱、还有她那蛋蛋的优桑。是一定会慢慢的融化掉弘历坚硬的外壳,走进他的内心,成为他一生唯一的挚爱。但很倒霉的是,就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刻,天上掉下个吴那拉,一屁股就砸在了弘历的身上,把弘历砸得是眼冒金星。 吴那拉就像是天生为弘历打造的女人,弘历这人喜欢犯一个所有男人都爱犯的毛病,那就是:犯贱。你对他越上心,他越看不上你。像弘历这样的小m属性就得拿着皮鞭往死里抽。蛋蛋的优桑神马的虽然能够引起他的怜惜,但是却不能给他‘我被爱情撞了一下腰’的那种小鹿乱撞、心跳得扑通扑通的感觉。弘历欠的就是虐,也只有吴那拉这样的s属性女王才能治得了他。 再说了,吴那拉多放得开一人啊,女人因爱而性,男人因性而爱。弘历活二十多年了,能够在床上满足他的女人至今也就只得吴那拉一人耳。这爱啊,做着做着的,不就做出来了吗。可怜的高氏,这才一年半的功夫,就被不按牌理出牌,怪招百出的吴那拉三振出局了。 38、收网时刻 “大宝贝儿,腰还疼不疼?还要不要按摩?来,先吃颗酸梅。” 吴女王翘着二郎腿躺床上充大爷,被爱情撞了一下腰,一下给撞成脑残的小乾子,在一旁捻起一颗酸梅赔笑脸,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不要这种喂法。”吴女王傲娇了。 “那要怎么喂法?”小乾子费解了。 “要嘴对嘴的。” “好好好。” 吴那拉跟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小乾子赶紧含着酸梅凑过去哺育,真是煞费苦心,堂堂一国储君净围着吴那拉瞎转悠了。 吴那拉笑眯眯的看着小乾子,送了一捆秋天的菠菜过去,以示奖赏。别瞧弘历现在累得跟孙子似的,可一收到自家傻妞的‘奖赏’,立刻就跟信了某哥一样,原地满血复活啦。 吴那拉美滋滋的,哟嘻,弘历啊弘历,你也有今天,老娘今儿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想当初,xx的你是多么的威风呀,那点精神头都用在老娘身上了,oo的还敢玩儿道具!可现在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也农奴翻身把歌唱了。 吴那拉这边正享受着太上皇般的待遇,那头容嬷嬷就抱着一卷百子千孙帐进来了。 “容妈,容妈。”吴那拉看着新鲜,赶紧将容嬷嬷叫到身边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 “内务府分下来的东西,前两天不是有太医来会诊吗,喜讯已经上报给了圣上了。圣上命内务府准备一应事宜,这挂百子千孙帐是规矩。”容嬷嬷回答道。 “是内务府分下来的?”弘历仔细检查了一番,似乎没有什么不对,遂放心了下来。现在吴那拉的任何吃喝用度,他是不亲手查过不放心啊。 吴那拉也凑过去看了看,闻了闻,哎呦,西藏红花调的染料耶!色泽真鲜w,味道真诱人,这帐子挂起来,要是能百子千孙就真是见鬼了。 吴那拉脑子里坏主意转着,连内务府都能插上手,恐怕这回富察氏是借着富察家下的手了。不行不行,不能把富察家拉下水,那样就牵连太大了,她现在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能让弘历不顾富察家的势力,彻查内务府。 “哎呦,不成了,不成了。容妈,能不能不挂这东西啊?这染料的味道,闻得我真难受啊。”吴那拉按着头,脸色难看的躺了回去,皱着眉头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看得弘历当下就急了,什么破帐子,用的什么破染料!整个一假冒伪劣产品! “容嬷嬷,这东西,赶紧拿下去吧。”弘历嫌恶的把帐子扔到了一旁,还踹了两脚,踹出视线范围,复又抱起他的大宝贝儿哄着。 “雅儿,咱不挂那东西了,不挂了啊。” “那......是不是不合规矩啊?毕竟是内务府让挂的。”吴那拉呼扇着长长的睫毛,颇不安的询问。 “都这时侯了,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在这宝亲王府里,爷就是规矩。”弘历大掌一挥,让步,所有一切规矩在他的大宝贝儿和小宝贝儿面前,无条件让步。 “嗯,弘历,你真好,整个世上就你最好,最厉害了。”吴那拉小猫似的蹭了蹭弘历,大眼睛崇拜的看着弘历,小样是贼甜蜜了,看着弘历眼睛里都能榨出糖来。 弘历被吴那拉的小眼神这么一瞧啊,那真是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大男子主义自尊心空前膨胀,自己都觉得自己世界第一了。 “弘历,还要喂酸梅。”吴那拉懒洋洋的靠在弘历的胸前,一根手指如羽毛一般顺着弘历的胸口轻轻划到了下腹,画圈圈。 弘历浑身僵硬,倒抽一口凉气,小弘历嗖的一下立正敬礼。真要命啊,不行,憋住,太医说不能做、不能做啊! “好,咱们继续喂......”小乾子的太监生涯,真是欲哭无泪了。 富察氏收到消息的时候大约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据说皇上命内务府赏赐下来的东西,那拉氏都没用,直接放到小库房去了。说是,用习惯了自己本来的东西,冷不丁换了心情不好。而王爷竟然也纵容了她,还说出了什么:在这宝亲王府里,爷就是规矩,这种不着调的话。 富察氏现在是越来越怀疑,这那拉氏难道是会什么妖法不成!王爷好好一个人,被她勾引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以往的英明神武全都看不见了,整天眼里就只有一个那拉氏。仿佛只要那拉氏喜欢,要他来段烽火戏诸侯都没有问题。 富察氏一计不成,只能再想办法了。本来她是想借着内务府的手,到时侯就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能怪到她身上。而且内务府的水向来是极深的,就算弘历想查,当今圣上也不会允许。 哼,那拉氏的运气还真的是不错呢。也或许可以说,是她肚子里的那块肉运气不错。若那块肉真有这样的好运气,那么,就更不能要了。富察氏又想到从那拉氏小院里的人下手,这奴才们的衣料啊什么的,有时候难免大意,用了什么不该用的香料泡过了,比如,麝香...... 吴那拉整天都待在她自己的小院里,连门都不出,颇有一直在院里耗到生产的耐性。富察氏除了带东西进去以外,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吴那拉很有耐心,来的那些身上带着‘香味’的奴才可都被她贬到犄角旮旯里去了,连她的面都见不上。当然了,她也不揭穿,什么都不说,假装不知道只是在自己的小院里安安稳稳的待着,陪富察氏玩儿拉锯战。 吴那拉根本没怀孕,她有什么好怕的。可富察氏怕啊,日子拖得越久,胎就越稳当,越不容易掉。这前三个月是关键,一定得好好利用。富察氏是各中高手,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富察氏反复使计不成,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那拉氏肚子里的肉越来越稳当,富察氏急得是天天睡不着觉。 吴那拉从小就是个会来事的人,每天都能鼓捣出些花样来,让富察氏的耳边充斥着她的信息。 听说她食欲不好,忽然想吃什么‘番茄牛肉浓汤’。弘历一届亲王就成了跑腿的,去南堂请了个红毛修士回来给她做饭。为了做出那个叫‘奶油’的东西,阖府上下的奴才都召集起来,去摇牛奶,做奶油了。可怜富察氏那天起床,竟然连个打水的奴才都找不到了。 又听说那拉氏晚上睡不好,总做梦,怕是上天有什么预示。于是弘历就当真了,特地跑到灵光寺、白云观,求神拜佛,总之能叫上名头的庙啊、观啊这些地方都被弘历跑了个遍。还听说,弘历路遇高人,得其掐算,说弘历会心想事成,那拉氏一胎肯定是个男孩儿,还命格尊贵非常。 为了这个尊贵非常的‘第一子’,弘历特意去请了熹贵妃处,找了熹贵妃身边最有经验的接生嬷嬷到宝亲王府里来伺候。那拉氏身边的所有一应事物弘历都一力包办,吃食全程由容嬷嬷经手,那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富察氏是怎么都插不上手。 富察氏这回真急了,自打那拉氏怀孕以来,二阿哥在这府里就跟透明人似的。上到王爷,下到奴才,全都围着那拉氏一个人转悠,王爷都多久没有来看过永琏了!府里的人到处都在传闲话,对永琏的态度也没有以往那么尊敬了,照顾也越来越不精细了。永琏现在竟然被那些奴才欺负! 现在府里是高氏管家,那些奴才见风使舵,竟然敢克扣永琏的吃穿用度,还当着永琏的面儿取笑永琏。上次永琏还很委屈的跑来问她,说阿玛是不是不喜欢他了,是不是等三弟出生之后,阿玛就真的再也不会理他了......富察氏抱着永琏流眼泪,这心就跟被火烧一般的疼啊。 这人啊,就是这样,越着急就越容易做傻事,越做傻事就越不成功,越不成功就越着急,如此恶性循环。富察氏这个人很小心,要彻底打‘死’她其实也不太容易,吴那拉一向都知道,所以她才做了这么多的铺垫。除了之前的几个月一直在惹恼富察氏,迷惑弘历,彻底破坏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和感情以外。这一次,她也是鼓足了力气,拼了老命的煽动富察氏。 她闭门不出,每天都折腾弘历,让弘历忙得团团转,无暇顾及二阿哥。而后,又是算命又是请旨,一招接着一招,让富察氏自乱阵脚。最后,她再暗示府里见风使舵的奴才传二阿哥的闲话,疏于照顾二阿哥,最好还能给那孩子一点委屈受受。吴那拉授意府里的奴才,对二阿哥说,等三弟出生之后,阿玛就再也不会理他了。二阿哥不过是个孩子,当然会信以为真,伤心之余跑去跟富察氏哭诉。 经过长久以来的准备,这最后的一击,是准确的击中了富察氏心中最柔软、最不能触碰的角落。孩子,一个母亲的逆鳞,触之即死。富察氏像是被叼走了孩子的母狮子,被彻底激怒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吴那拉在等,等着富察氏最没有耐心,脑子最不清醒的那一刻。终于,富察氏上套了...... “今儿天气倒是不错啊。”吴那拉望着晴朗的蓝天,站起身来,将手伸了出去,奴才们赶紧上前扶着。 “容嬷嬷,咱们一块出去走走吧,我都多少天没出去了,太闷了。”是啊,太闷了,也该到正式‘开锣看戏’的时侯了。 富察氏,记得吗,那个时侯我说过的‘开锣看戏’。我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从一年半以前开始策划,到今时今日,这出戏方才准备妥当......一定要让大家都看得高兴。 吴那拉的眼角瞄过那个听到了她的话语后,偷偷溜出去的小太监,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然的笑意。富察氏,所有的仇,所有的恨,我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你现在,已经开始痛了吗?还不够,你还没有尝到绝望的滋味,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我已经率先尝过了,又怎么能,不叫你也尝尝看呢...... “哼,我还以为她多有耐心呢.......”富察氏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些许疯狂的意味,有些许破釜沉舟的意味。 “李嬷嬷,咱们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随时侯着。”李嬷嬷赶紧上前回答,最近她是心惊胆颤的,福晋这头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天天都在发脾气。 “那还等什么!”富察氏砰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是气急败坏,凶神恶煞。 “还不赶紧去办!”难道等着下蛋吗!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这就去......”李嬷嬷赶紧催命似的往外跑了出去。 富察氏步入了内厅,二阿哥正躺在她的床上午睡着,眼角还挂着泪珠,小脸委委屈屈的。富察氏坐到了床头,手轻轻的,这么一下一下的摸着二阿哥的小脑袋。终于安心了,永琏,额娘的永琏啊。额娘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也什么都做得出...... 吴那拉走在花园中,而今是八月季节,带着些秋初的凉爽,微风习习,真正是好不惬意。吴那拉一行人浩浩汤汤,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即将来临。 正悠闲之际,忽然之间,有打一旁的草丛里,竟蓦的蹿出了一只黑色的疯猫,径直的扑到了吴那拉的身上又撕又咬。事情发生得太快,大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吴那拉是被吓得是屁股坐在了地上,鲜w的血从裤脚下蔓延开来,周遭乱成了一团...... 39、胜利的果实 小院子里一片死寂,奴才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胡太医诊过了脉,站起身来。吴那拉则是躺在床上,虚弱苍白,闭著眼睛昏迷着。弘历在一旁死死握着她的手,铁青的脸色甚是吓人。 “侧福晋这脉象倒很是奇怪。”胡太医开言道。 “怎么了?”弘历闻言顿时紧张了起来。 “侧福晋此番流产,失血过多,伤了身是不奇怪的.......但是奇怪的是,她之前似乎服用过很多致使宫寒的药物,以致于伤情更加严重。”胡太医自己都觉得奇怪了,脉象的确是阴脉受损,典型的流产之象。可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寒气呢?之前诊脉的时侯并没有发现啊? 真是诡异,母体寒气如此之重,按理来说这样的脉象,是根本不可能会怀上孩子的。但之前的滑脉,又怎么解释呢?那个滑脉,可是圣上命多方太医会诊的结果,应当是不可能作假的。 那拉侧福晋的平安脉,一直是他在诊着的,向来都是好好的呀。这若是出现了问题,那么他可就是难辞其咎,首当其冲的罪人了......想到了这里,胡太医是倒抽一口凉气。胡太医为人最是讨巧,更加是聪明。这世间,难得糊涂,有些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药?”弘历警觉的眯起了眼睛。 “是的,王爷,这世间有许多草药,单独服用乃是滋阴圣品。但合在一起,就变成了避孕的药物。这样的组合,比如苦丁和紫草、紫茄子花和天花粉等等,还有麝香汤、红花汤之类的。侧福晋这身子啊,就是曾经服用了太多这样的药物,又受伤严重......恐怕是再难怀上孩子了。”胡太医无奈的摇摇头。 弘历将吴那拉的手贴在脸颊上,心里难受得紧。早上出门的时侯,他还在期待着能够和雅儿有自己的孩子了。以后,他和雅儿会疼着孩子、爱着孩子,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呢?他们的孩子死了,没有了......也许,以后也都不会再有了....... “雅儿......”弘历抚摸着吴那拉的脸颊。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雅儿说这件事情,雅儿才十七岁,以后的路还那么长.....弘历是痛心疾首,雅儿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呢? 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放过雅儿呢?为什么雅儿还要遭受这样的痛苦呢?到底是谁!要这么害雅儿......他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吴那拉躺在床上假装昏迷,忽然觉得脸颊边上有温热的水滴落下,一滴接着一滴......弘历,他哭了......吴那拉觉得很可笑,她真想睁开眼睛看看弘历此刻的脸,多愁善感的弘历啊,他竟然哭了。 吴那拉心底讽刺的大笑着,歇斯底里的笑。她的布局成功了,不枉她昨天放了那么多的血出来,做成血包,以便今日‘流产’。用肚子狠命的撞桌脚,直到子宫受伤、□□出血,令阴脉受损,脉象呈微弱、沉细状。其实富察氏和高氏一直都很聪明,她们下的药,是不多也不少,正好不会伤身,让太医发觉的药量,否则早就被人诊出来了。吴那拉想要揭穿富察氏,不能只靠富察氏赐下的药,遂吴那拉为自己调配了独门凉药,今儿早上一口气吃下去,药性伤身,猛烈得很,足以造成毒素沉积已久的假象,让胡太医今日能诊出来。 胡太医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今他们是绑在了一条船上的人,胡太医向来都是个讨巧的。很多事情,装作不知道对大家都有好处。 吴那拉就是这种人,说她性烈似火真是一点错都没有。恨得急了,舍得一身剐,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将仇人带下万丈深渊!那个时侯,她手里什么筹码都没有。她好恨,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整颗心都在痉挛。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跟手握重权的富察氏作对,才能把那个女人拉下马,才能报仇。 于是,她牺牲了她唯一牺牲的东西——她自己。用最快的时间,用最直接的方式,将她自己变成了复仇的工具。让弘历‘爱’上一个不存在的‘雅儿’,再用这个不存在的‘雅儿’和不存在的‘孩子’,设计富察氏,揭穿她控制弘历子嗣的事实,让她永无翻身之日。同时,在‘怀孕’期间走甜蜜温情套路,让弘历伺候她,从而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产生难以割舍的感情,让弘历越来越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这样才能反衬失去的痛苦,让弘历体会了丧子之痛的刻骨铭心。 多绝妙的复仇大计啊!富察氏这回是要彻底玩完了,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竟然将富察家的千金贵女打倒了! 哈哈!多过瘾啊,多有趣啊,多痛快啊....... 她胜利了,她废了这么多心计,足足策划了一年零四个月,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她终于坐到了这宝亲王府权利的顶峰了。她要告诉所有人,她吴那拉之所以不争,是因为她不想争,而不是因为她没本事争。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她吴那拉想要却得不到的,只有她才是最后的赢家!富察氏,完蛋了。高氏,也被她取代了。就连弘历,都被她踩在了脚下!她想要他哭,他就得哭;她想要他笑,他就得乖乖的笑。没有人敢再轻视她,也没有人敢再欺负她了。从今以后,这天子之爱,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是属于她的...... 都是,属于她的...... “容嬷嬷,那只猫呢?”弘历振作了起来,他决定要查下去,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之前在王府里也曾经发生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婉容的三次流产,也是这样不明不白,直到最后再也不能有孩子。 今日的雅儿,跟过去的婉容,何其的相似!如果说是巧合,弘历不信。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也许不会有这样鱼死网破的决心。但是这样的事情,偏偏发生在了雅儿身上。他是宁肯自己受罪,可不希望雅儿再吃苦了。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了,不能再吃苦了。 “已经死了,只是......这尸体看起来倒是有点奇怪。”容嬷嬷命人拎着一只猫的尸体走进来,而今容嬷嬷的演技也是炉火纯青了。其实富察氏设计的那只猫早就已经跑了,富察氏怎么可能留下证据呢。但富察氏忘记了,世上有‘捏造证据’这四个字,而今这只,是容嬷嬷刚刚毒死的。 “胡太医,本王知道你也不是仵作,即便是,也不会去查探一只猫的尸体。但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今日之事本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想来这猫,也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疯吧。”弘历这话既然说出来了,胡太医也只能遵命。真是为难啊,他活了三十来年了,还从来没有为一只死猫检查过身体呢,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嗯......将这猫的毛用剃刀剃掉吧。”胡太医思索了片刻,对一旁的奴才言道。 猫,的确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疯,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下了毒。这人中毒,嘴唇、指甲甚至于皮肤,都会呈现出青紫之色。举一反三,想来这猫定然也差不多吧。 黑猫,虽然毛是黑的,但是皮肤应该是白色的。可当奴才将这猫的黑毛剃掉之后,却发现这猫浑身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色,看着甚是恐怖,触目惊心。 胡太医又仔细检查过了吴那拉今日穿的衣服,除了吴那拉的体香之外,这裙角似乎有股子腥味儿...... “这是被人抹了东西,那猫既然中了毒,定然是体内剧痛,到处乱窜。这样在侧福晋的裙角上抹上腥味,猫就会本能的扑将过去,乱抓一通。随后,便毒发身亡。” 结果很明显了,这是一只被人做过了手脚的猫,一只专门用来对付吴那拉的猫。从它的出现到死亡,一切都是被人操纵着的,目的是吴那拉肚子里的孩子。 “我就知道......”弘历危险的[着眼睛,他就知道,一切不是巧合。 “容嬷嬷,今日雅儿说要出去散步的时侯,都有谁在场,把那些个奴才......”弘历说到这里,眸色暗了一下。 “不,就别叫过来了,直接关起来。查查他们家里都有什么人,然后把他们的家人通通给本王抓起来。就是个石头,我也要把他的嘴给撬开!” 弘历真的怒了,四四的基因终于开始显现出来了。他竟然没有咆哮,也没有迁怒,他甚至没有吹胡子瞪眼睛,他只是沉思。雅儿流产了,整个后院的女人都能从中获利,所以她们都有嫌疑。其中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弘历心里清楚那个人是谁,可他不会只凭着猜测,就随便把这个罪名安到她的身上去。但是如果一旦让他查出来,弘历咬紧了牙关,他不会再放过她。 吴那拉‘醒了’之后一直在发呆,一句话也不说,人叫她也不理会,弘历在一旁急得是团团转。 “雅儿,我求求你了,你看看我好不好?你说句话好不好?”弘历都快急死了,抱着吴那拉反复的哄。 吴那拉异常冷漠的扭过头去,不想看到这个男人,她恶心......其实,每当弘历触碰她的时侯,她都好恶心。其实她很讨厌弘历,很想干脆明白的告诉他,她有多么恨他。其实她根本不想跟他躺在一起,让他在她的身上为所欲为。每一次,都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她的人,躺在那里,用任何可以想得出来的下贱姿势和招数,迎合那个男人,娇喘低吟。可是她的心,却在另一个地方,鄙视的看着自己,冷漠而讽刺。 “雅儿,我陪着你,我不会走的。你什么时侯想看我了,我就在你旁边。想跟我说话了,我随时都能应答。”弘历似是看出了吴那拉的想法,现在这样的情况,他怎么能离开呢。雅儿一向是开朗又坚强的,好像谁也不能将她打倒。可她现在变成如此模样,弘历真的好害怕。 吴那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弘历说的话......她成功了,可为什么成功之后,她却仿佛比以前更加迷茫了呢?是的,刚进府的时侯她是迷茫的,四面楚歌,风声鹤唳,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如何在这个府里走下去。可而今她已经在府里站住脚了,已经成功打败了所有人,站到了宝亲王府后院的至高点了。为什么,却还是如此迷茫呢?甚至,比以往更加迷茫了...... 她最近经常做恶梦,梦见那些被她害死的人,来向她索命。她不知道高氏和富察氏是不是也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是否也曾在午夜时分被吓得冷汗涔涔。 从前,吴那拉是从来不怕这些的,她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可现在她怕,很怕。晚上的时侯,她的房里必须要点着灯,旁边守着人,她才能睡着。这灯,一晚上都不能灭。 回想这一年以来,她做过的一切,就好像是梦一样。不知疲惫的算计,日夜不辍,不择手段。利用身不由己的奴才、利用无辜的孩子、利用高氏的地位、利用别人的感情、利用自己的身体,来达成目的,在这宝亲王府的后院里掀起腥风血雨...... 这样一个女人......还是吴那拉吗?还是那个乐观向上、开开心心、简简单单的吴那拉吗?这个女人是谁啊?她怎么这么陌生呢? 吴那拉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过去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有企图心的人。以往在现代,也是每日里活得混混噩噩,只要开心就好。她没什么成就,邻居家里的孩子要不就从政,要不就经商,都活得很出色。可是她只会死读书,因为读书最简单,因为校园最干净,她喜欢简单干净的东西。她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只要你想要过得开心,就能过得开心。有些事情只要你选择不去做,就没人能逼你做。 可原来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不是呢?世界,怎么就会变了呢?还是,她从来未曾看清楚过?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吴那拉会永远、永远记得今天。在今天,她要亲手埋葬一个善良、简单、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自得其乐的女孩子,用即将到来的鲜血祭奠她。那个女孩也叫吴那拉,她是个好姑娘。心思单纯,一尘不染。不会害人,不会算计。 吴那拉告诉自己,她必须要让那个简单快乐的女孩死得其所,必须要让她死得有价值。她说过,她从来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所以她要往前看。死去的已经死去,可活着的还要活着。她成功了,可是这并不是结束,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她要紧紧握住她胜利的果实——弘历,谁也不能跟她抢! 不管是富察氏、高氏,还是其他什么人。敢挑衅她权威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灭一双。她会争到底,争到死!不管流多少血,不管造多少孽,为了成功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吴那拉闭上双眸,敛去眼角的泪,深深的叹息。她会赢的,就像今天一样...... 而此刻抱着吴那拉的弘历,并不知道吴那拉心底的思量。他还在做着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一场梦,仅仅只是梦罢了。在梦里有一个他最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叫‘雅儿’。‘雅儿’心思单纯,一尘不染,不会害人,不会算计,就跟那个刚刚‘死掉’的女孩一样。弘历想像中的女人,总是那么的简单。他总是很单纯的以为,所谓‘爱情’是付出就会有回报的。只要他一直对‘雅儿’好,他们就会得到一个美满快乐的结局。 可惜他不懂,有一种心,是永远也捂不热的。有一种痛,是刻骨铭心的。有一种女人,是极端的......最重要的是,这种女人只有一双眼睛,向前看的眼睛,她们是永远也学不会回头。 40、弘历发狠 整整三天,吴那拉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她躺在那里,有时候会流泪,但是却始终不言不语。饭也不吃,药也不喝,整个人就像木偶一般,对外界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就连胡太医都急了,说是侧福晋本来就流产了,身子正虚,现在又不吃饭不喝药,再这么下去,这人就要死了。 弘历看到吴那拉变成现在这样,竟然起了轻生的念头,他终于发狠了。以往的仁慈、宽容统统都不见了,只剩下了属于雍正那部分的冷酷和无情。宝亲王府里只要是跟吴那拉挂得上勾的奴才,除了容嬷嬷以外,全都被弘历关进了暗牢里,他们的家人都被弘历揪了出来。 弘历命人将那些仆役的父母、亲人、孩子统统绑到他们的面前,用了酷刑慢慢折磨那些仆役的家人,并要他们看着。不要人命,只要人痛苦。他要逼那些奴才说出实话,逼那个叛徒自动出现。在这样残忍的心理折磨之下,那个投靠了富察氏的小太监终于忍不住了。在弘历命人将他母亲的眼睛挖出来的时侯,他终于崩溃了,开口了。 弘历在得到口供之后,二话没说,直接命人封了富察氏的小院,所有人许进不许出。弘历彻查了府内所有库房,尤其是富察氏的小库房,在里面找到了苦丁茶和紫草。据说,那是用来‘招待’府里的女人们的,每天早上请安的时侯,都非要人喝上一杯。同样的,他也在吴那拉和其他女人的小院子里,发现了富察氏以往赐下的,那些加了料的东西。用红花泡过的布料、加入了麝香的薰香,还有相冲的补品、吃食...... “李嬷嬷,还是不决定要说吗?”弘历笑眯眯的看着李嬷嬷,只是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令人胆寒。 李嬷嬷已经被人用刑连续折磨了超过六个时辰了,弘历有些不耐烦了。看来不用点花样,这些人是怎么都不开口啊。弘历对一旁的吴书来使了个眼色,吴书来默默走出去,不一会,带进来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 “李嬷嬷,这是你的孙子吧,挺可爱的。”弘历的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小男孩早已经是吓得浑身发抖了。 “王,王爷......”李嬷嬷手脚都已经被用过刑,不听使唤了,只得努力在地上蠕动着,想爬向自己的小孙儿。 “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啊......”李嬷嬷是泪如雨下,她祈求着弘历能仁慈一些,可是弘历对他们的仁慈早已经消耗殆尽了。 “是啊,无辜,你这刁奴竟然也知道‘无辜’这两个字?”弘历咬着牙冷笑道。 “本王的孩子,也是无辜的。你动手的时侯,怎么就不想想呢?” 听罢了弘历的话,李嬷嬷痛苦万分的将自己的头埋在地上,身体随着呼吸抽动着,压抑的哭声回荡在黑暗的地牢中。 “本王,也应该要有一个,像你孙子这样可爱的小男孩。但是因为你们,他死了,没有了......”弘历握紧了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动。 “你说,这个‘大恩’,本王该怎么‘报答’你们呢?”弘历站到了小男孩的身后。 “吴书来,你来说说,这净身,是个什么流程?”弘历看向了身边的吴书来。 吴书来赶紧上前回答,与此同时,便有人将那个小男孩绑到了一张形状诡异的椅子上,一把扯下了裤子,男孩瘦弱苍白的腿在地牢阴冷的空气中瑟瑟发抖。一旁还有些人在磨刀霍霍,那是一柄奇怪的月牙弯刀,小小的,看着甚是吓人。小男孩在哭闹挣扎着,但是如何能摆脱这些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呢。 “回王爷的话。”吴书来恭顺的言道。 “奴才们净身的时侯,先将四肢根部和腰部,牢牢绑在躺椅上,以免待会儿疼的时侯随意乱动。而后用烧热的辣椒水,涂抹下身。师傅们手艺都不错,用那小弯刀在下身上这么一抹,这宝贝就下来了。当然,这不是最痛苦的时侯,难受的还在后头呢。” 小男孩已经吓得失禁了,那小弯刀也已经被打磨得锃亮,放在了小男孩的双腿之间,‘不小心’割出了一个细小的伤口。小男孩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李嬷嬷,整个人颤抖得就像筛糠。 “用鹅毛插在患处,以免将来无法排泄。在伤口恢复之前,不能喝水不能吃饭不能动。因为疼啊,这个腿就蜷缩着,为怕将来伸不开无法行走,这师傅们得抻着你这腿。哎呦喂,那叫一个折磨啊。这抻一下,就扯着这个伤口。这抻一下,就要了命的疼。这......” “不用了!” 终于,李嬷嬷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吴书来停住了口。一旁正准备给小男孩净身的人,也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带着血的小刀移开了。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说......”李嬷嬷颓然的放声憾哭。 唉,吴书来心中默默一叹。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李嬷嬷,心里头也不知道是该可怜她,还是该烦她。这王爷啊,平时是多么温和的一个人啊,这整个皇家都找不出这么宽厚的。可这主子毕竟是主子,睡得再沉,他也是卧龙啊。为什么非得可劲儿搓他的逆鳞呢?为什么非得把他逼成这样呢?何苦啊这是? 李嬷嬷开口了,这一开口可不得了。九年了,富察氏十五岁就嫁给了弘历。这九年之间,发生的事情,又岂是一言半语能够说得完的。李嬷嬷是整整说了一天,直到夜深时分,方才说完。富察氏的所有行径,都暴露在了弘历的眼前。 除了婉容的三个孩子,雅儿的孩子之外,牺牲在她手里的人命,只能用不计其数来形容。弘历九年之中,有无数个孩子死在了她的手上,无数个女人死在了她的手上。府里的丫鬟,只要是弘历多看上两眼的,这第二天啊,基本就见不着阳光了。稍得宠的通房,只要过了三个月的,就要坏了身子,慢慢熬死。怀了孩子的,就要弄掉了。 剩下有身份抬了做格格的女人,就要每天用苦丁茶配着紫草养着,务必要把她们的身子都养得不能生了。只有富察氏本人生了几个孩子,还有她本家的族姐富察氏布顺达生了大阿哥。剩下的,都被她这么吊着,谁也不能生。 弘历在十七八岁的时侯曾经喜欢过的刘格格、完颜格格等人,也曾经意外怀孕,熬到了生产。那时侯还没有永琏,富察氏害怕得宠的格格生下男孩,害怕弘历会被抢走。于是就在她们生产的时侯,买通了产婆,在房内做了手脚。将孩子往产道里推,不让孩子出生,直接闷死在母亲的肚子里,造成难产一尸两命的假象。 弘历震惊了,他彻底傻了,背脊发凉。他之前想过,富察氏也许并不像他想像中那么贤惠,可他从来没有料到这个女人竟然能狠毒到这样的程度,杀人如麻,简直就像地狱里来的恶修罗。在他的后院内翻云覆雨,将整个宝亲王府当成了她茹毛饮血的舞台。 婉容的孩子是她弄没的,身子是她弄坏的。还有他可怜的雅儿,第一次利用三儿设局,复利用永琏设局,而后又屡次三番的对雅儿下药。雅儿从一进府开始,她就给雅儿喝那些可怕的茶。若不是她被禁了足,雅儿那一胎根本怀不上。可好容易怀上了,最后却又被她设计出来的一只猫,给弄没了。 这样的女人,竟然是他敬了九年之久的嫡福晋。他曾经无数次庆幸着,自己竟然能娶得这么贤惠的一个好妻子。哈哈!弘历觉得自己特别的可笑,他就像个傻子一样,被富察氏玩弄于鼓掌之间,整整九年...... 富察氏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房间里,自打弘历派人封了她这个小院的时侯开始,她就已经猜到结局了。 她傻啊,竟然被那拉氏煽动得失了理智,一脚踏进了这个致命的陷阱之中。回想那拉氏那些攻心的招数,她到现在才明白过来。那拉氏,你果然够狠!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掉,拿来做诱饵.......我不如你啊....... 可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就算她对弘历说,她是被设计了,那拉氏是故意流产的,弘历也不会信她。毕竟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已经存在了,没有收回的余地。现在在弘历的心目中,她可是一个恶鬼般的女人了。 “你来了。”富察氏听到了脚步声,屋子里没有掌灯,只有淡淡的月色洒满了一室银辉。 弘历没有回答,他静默的站在距离富察氏一步之遥的地方,定定的看着富察氏。 “都弄清楚了?”富察氏知道,弘历既然来了。那么就说明,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弘历紧皱眉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头转向了一旁,一脸的沉痛,依旧无言。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富察氏以为弘历会痛骂她,如同那次那拉氏罚跪的时侯一般。可是弘历什么都没说,他甚至没有发脾气。也许,他只是伤心了,真真正正的受伤了。 富察氏知道,弘历一向是个在感情上非常单纯的人,可以说是像个傻瓜一样,总是被骗.......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可爱极了。他的爱里饱含着天下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为了得到这种纯粹的爱,大家你争我夺,手上渐渐沾满了鲜血。她也曾经很单纯过的,就如同一张白纸。可究竟是从什么时侯开始的?她变成了现在这样呢?是完颜格格得宠的时侯,还是刘格格怀孕的时侯?她已经忘记了...... “三儿和永琏。”弘历吸了吸鼻子,终于开口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但是我不能再让他们跟在你的身边了,我害怕他们将来会变得和你一样。” 弘历这番话说出来,富察氏压抑的抽泣声瞬间响起,眼泪也终于落下了。她的三儿,她的永琏啊。 “而且,你也并没有很好的照顾他们。”弘历眼眶红红的,想起了李嬷嬷的供词。 “他们的身体是好的,可是你也不能因为想要我来你这房。就故意给他们吹风,洗冷水澡,吃不好的东西,让他们生病啊。孩子才那么小,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呢?” 弘历絮絮叨叨,毫无主题,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说些什么?他很迷茫。 “弘历,我知道我错了,你别带走他们,我求求你,别带走他们......”富察氏跪倒在弘历的脚边上哀求着,绝望,就是此刻富察氏所能感觉到的全部。 弘历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他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接触到这个女人,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竟然比老虎还毒,她不配做三儿和永琏的母亲......年幼的孩子们,会渐渐的忘记这个女人,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她的所有......这样,是最好的。 “穆尔扎兰,从今天开始,三儿和永琏,不再是你的孩子了。我要把他们带走,远远的离开你,以后......永远永远,我都不会再你碰我的孩子.......” 转过身,弘历离开了这个恐怖的、被鲜血湮没的地方。离开这个可怕的、被邪恶侵蚀的女人。富察氏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背后回荡着,但是弘历并没有回头。 41、布顺达之死 失魂落魄的弘历在府里走着,无意识的,他就走到了吴那拉的小院里。吴那拉看到了站在她门口的弘历,弘历的表情是她从来未见过的茫然、悲哀。 真相,永远都是最残忍的。 吴那拉微笑着,对弘历招了招手,弘历乖乖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吴那拉伸出手,将弘历的头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当弘历嗅到了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心绪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弘历......”吴那拉终于开口说话了,带着淡淡的温柔。 “雅儿,你说话了!你终于肯对我说话了!”弘历蹭的一下抬起头来,眼神中透露着惊喜。 “弘历。”吴那拉笑得很灿烂,‘疯’了这么多天,也该是时侯恢复正常了。 “雅儿,我......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没有保护好这府里的女人,也没能挽留住那些来不及降生的孩子......”弘历不明白,为什么世间会有这样狠毒的女子?富察氏她到底想要什么?他子嗣不丰,他一直觉得是天意,可没想到天意犹可为,人祸难料定。 “弘历,算了,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命,一切都是命......”吴那拉叹了一声,从她嫁入宝亲府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这就是命运的力量。 那时侯想得多简单啊,那时侯想得多美好啊,以为自己不出错,别人就奈何不了她。以为自己乖乖的,别人就会放过她。以为她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她好。以为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干干净净的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 可是人终究要长大的,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一直以来她都过得太顺了,已经过了太久简单快乐的日子了,所以老天爷要她把生命中已经透支的快乐还回去。老天爷要她在撕裂中成长,在痛苦和迷茫中挣扎,直到有一天,她真正的成熟起来......变得,无坚不摧...... “弘历,我现在已经这样了。以前我就觉得我配不上你,只能拼命的想要追上你的步伐。但是我太笨了,人没有追上却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到现在是越发的配不上了......弘历,你会不会嫌弃我啊?”吴那拉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让弘历的心仿佛刀割。 “雅儿,别说傻话......”弘历紧紧的抱住了吴那拉。弘历怕雅儿想不开,做出傻事来。他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雅儿了。 “雅儿,你知道吗?这段日子我一直很恐惧,我怕我会失去你。快点好起来吧,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我有你就够了,就算咱们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但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弘历说着,能不能有孩子都不重要了,他爱的是雅儿这个人啊。 “弘历,你对我真好......”吴那拉轻声的呢喃,她靠在弘历的怀里,依旧那么温柔,只是唇角的笑却越来越冰冷,空洞得仿佛没有灵魂。迷茫,就是此刻吴那拉所能感受到的一切,仿佛身处在一片摸不着边际的云雾中,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自己。 可是还要继续走下去,即便是撞得粉身碎骨。因为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往前走,不停的往前走......不能回头,永远不能回头。 闻言的这一瞬间,弘历觉得他治愈了、恢复了,他可以走出去面对那个残忍的真相了。 谁都有做错事的时侯,也都有看错人的时侯,更有爱错人的时侯,伤心过了日子还得照旧。九年,不是九天,也不是九个月。富察氏陪着他风风雨雨这么久,还给他生了三儿和永琏。错的永远是错的,可对的也不能否认它的确是对的,还有很多事等待他去善后呢。 高婉容在知道了吴那拉流产之后,也不知道是该作何反应。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吴那拉这是设计好了一切,给富察氏下了套。隐隐约约的,高婉容甚至还有种感觉,雅儿根本没有怀孕!因为雅儿这个人,永远不可能利用自己的孩子。雅儿是极其护短的人,就好像她对容嬷嬷,若她真的有了孩子,那她一定会拼尽了性命去保护的。 可惜她没有证据,也知道,凭雅儿的手段一定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婉容姐。” 高婉容站在门口,吴那拉坐在床上,额上缠着带子,毕竟她现在是‘小月子’阶段。 “最近爷忙着福晋的事儿,我也心惊胆颤的,这么久都没来看你。”高婉容说着,坐在了吴那拉身边。 “你身子还好吗?”高婉容试探性的问道,她能猜到雅儿根本没流产,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到底准不准。 “嗯,好多了。”吴那拉虚弱的点点头,她当然不会承认了,从头到尾她算的都是人心,所有人的心:弘历、富察氏、高氏、胡太医、府里的奴才。 吴那拉喜欢让敌人自己挖坑自己跳,而不是像富察氏那样低级,亲自动手挖坑让别人跳。算人心就不会留下证据,没有证据就永远不会有人抓到她的小辫子。 当时她送了高斌一盒紫果,紫果无籽,子果无子,这里头的意思有两重。第一重,就是暗示高斌,她是个没有孩子的女人,即便是将来传出消息,说这子果的肚子里装什么,最终的结果也是无子的,让他不要犯蠢,做些没有必要的事情,惹得大家都麻烦。第二重意思,是明明白白的警告高斌,你们包衣世家想要弘历的子果都无子的事情,我心里可是一清二楚,所以不要妄图挑衅我,否则我要是一不小心说了点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到时候大家就都玩完了。高斌这回很明智,他品出来了这两层意思,所以并没有选择加入战局,希望以后他也能继续明智下去。 “福晋她......唉,真没想到啊。雅儿,你这身子......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啊?”高婉容半真半假的感慨了一声,雅儿如今已经得偿所愿将富察氏彻底打倒了。那么她下一步还会有什么计划呢?下一步要对付的人又是谁呢?会是她吗?雅儿会拆穿她的真面目吗?就如同雅儿对待富察氏那样。 高婉容对这些事情,一向是神机妙算的。但这回,她觉得自己猜不着了。 “我的打算,婉容姐你又何必紧张在意呢?”吴那拉甚为慵懒的道了一句。 高婉容闻言一怔。 “雅儿,你可听说了?王爷他......真是造孽,这府里的人,只要跟富察家那头挂上一点关系的,都......唉,还有那些奴才的家里人。”死的人太多,只能用不计其数来形容。高婉容每天在自己的院子中都能闻见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焚烧尸体的焦臭味,整个宝亲王府都笼罩在这种黑色的阴影下,人人自危,真正是胆寒心颤。高婉容现在是连觉都睡不着了,每天都在发恶梦。 “婉容姐,我的孩子没了,这两天我很难过。”吴那拉悲叹一声。 “许多事情弘历他也不想让我知道,徒增烦恼。我也晓得,外头似乎是死了好些人。阿弥陀佛,我这心里也不安宁。一下子造了这么多孽,不知道往后吃斋念佛,能不能补救回来。”吴那拉一边说,一边温柔的笑着,苍白消瘦的手握住了高氏的手,目光如炬的盯着高婉容的眼睛。 高婉容,你一向很聪明,很透彻。所以你最好一直这么聪明,这么透彻。乖乖的,好好的,不要妄图抢我手里的东西。因为你是抢不过我的,因为你,终究不够我狠。 是啊,她的确是听说了,弘历为了他们的‘孩子’,为了帮他们那个死去的‘孩子’报仇,把富察氏这些年身边跟过的所有人还有那些人的九族都活刮了。缺胳膊的缺胳膊,少腿的少腿,有的被剜去了眼睛,有的被施以凌迟阉割。上到八十老妇,下到八岁幼童,曝尸遍地,血流成河,场景可是壮观得很呢...... 是的,她敢做!即便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也依然执行了这个血腥的计划。可是,吴那拉的笑意越来越深了。高婉容,换了你,你敢做吗? 高婉容定睛看着吴那拉阴森森的笑容,那笑容透着某种异样的美,很残忍的美,似跳动的幽冥之火,又似剧毒的彼岸之花。这一瞬间,高婉容身体向后挪动了一下,竟觉得有些害怕。再见雅儿,总觉得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最初的雅儿,不会争也不会算,被人欺负得很惨,像一匹单纯无害的小马驹。后来的雅儿,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将他人欺负得很惨,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但,不论是马驹也好,野马也好,马就是马,只会吃草,终究是一种无害的动物。 可现在的雅儿,却又是不同了......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凶残嗜血的老虎,紧紧守护着自己的领地,对那些妄图挑衅她权威的人毫不犹豫的亮出她锋利的爪子和牙齿。这样的雅儿,不会吃草,只会吃人...... “是,是啊,不知往后吃斋念佛,能不能补救回来......”高婉容失神的重复着。 宝亲王府,依然是风光无限的,依然是光鲜靓丽的。身在其中的女人,依然在重复着同样的路,前赴后继。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昨天,我的明天就是她的今天。高婉容失笑,当初她就应该想到的,她就应该预料到的。她以为她救了一只乖顺的小绵羊,可是却不知道,她救下的,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毒蛇。 只是现在才这样说,已经太晚了。猛虎既然已经出闸,就不会再轻易的回头了。 雍正十三年的八月,是一个多事之秋。皇帝突发急症,卧病在床,昏迷不醒。宝亲王府又发生了侧福晋被谋害流产事件,宝亲王雷霆震怒,血洗王府,死伤者无数,真正是屋漏偏缝连夜雨。 弘历按照李嬷嬷提供的线索,将富察氏这些年做的事情彻查了一遍。证物证人也都找到了,供词也都整理好了。富察氏所有一切的手段,都如同阴魂般,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弘历却不能针对富察氏做任何处置。因为皇阿玛随时可能去,而他也要随时准备登基。富察家是动不得的,富察·穆尔札兰是李荣保的女儿,富察一族的族长马齐的侄女,代表着富察家族。 他,还太年轻,需要仰仗富察家族的支持。而且,就算是为了永琏和三儿,富察氏也是动不得的。一旦废了她,永琏和三儿嫡子嫡女的身份就会变得非常尴尬,这是弘历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为此,弘历憋得心直疼,他多么想将富察氏千刀万剐,给雅儿还有他们的孩子报仇。可是,他却做不到,只能拿富察氏手下的那些奴才出气,却无法处置那个罪魁祸首..... 弘历见了富察家族的族长马齐,将所有的人证物证当着他的面烧掉了。弘历的态度很明确,一切都交给马齐自己处理。年已八十出头的马齐当下就感激得流泪了,当然,这鳄鱼的眼泪,究竟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虽然弘历表明了他的态度,但富察家族也不能不给弘历一个交待。所以,最后富察家族牺牲了富察氏的左右手布顺达,也就是富察格格。 吴那拉这时间算得是刚刚好的,因为她知道,她那点小玩意儿骗骗弘历足够了,可是却绝对不可能骗得过雍正爷。吴那拉知道后事,所以挑在了雍正最后病重的八月,实行她的流产计划,这样就可以避过雍正爷。 关于富察氏的处置,吴那拉也想到了。不论富察氏做过什么,她都是板上定钉的皇后。因为她是李荣保的女儿,这李荣保虽然已经去世,但他的兄长马齐却还在,他这个族长能活到乾隆二年呢。傅字辈优秀的儿子们还在,李荣保留下的九子二女,可不是开玩笑的人物。弘历需要富察家族的支持,这点是不能撼动的。 可是一个被皇帝厌弃的皇后,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呢?就好像历史上的继皇后乌拉那拉氏......富察氏的苦难,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这件事情不好说明,最后布顺达是被富察家秘密处死的,对外宣称是病逝。吴那拉没有想过,原来哲妃的死,真相是这样的。还是说,其实是因为她的到来,所以才将事情变成了这样。但总之,布顺达还是死了。这个女人在富察氏身边为她当牛做马了这么多年,可是最后毫不犹豫的,就被富察家族给牺牲掉了。 一个女人,她生错了地方,跟错了主子,嫁错了男人。于是,她的一生就都错了...... 瘦弱的小男孩,他像箭一样疾速奔跑着,似是在追赶命运。雕梁画栋的庭院,仿佛只是一抹淡淡的虚影,又仿佛盖上了一层云雾。眼中只有前方的路,那走不完的路,氤氲成一片血红,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额娘!” 推开那些阻挡的人墙,直到看清了残酷的现实。他骤然脱力,匍匐在了地上...... “永,永璜......”布顺达想对她的孩子笑一笑,可是鲜血不断的从口中漫溢而出,令笑容也变得仿佛鬼一般可怖。 “额娘,额娘你不要死,额娘你再给永璜说故事!额娘!”不要死,不要留下他一个人...... 永璜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对他这么残酷?为什么有人可以活得像二弟那样,如同游龙般肆意。而有人就要像他这般,活得如臭虫一样卑贱。他拥有的已经那么少了,为什么老天还要夺走他仅有的唯一呢? 布顺达想对儿子说得话是那么的多,可惜她剩余的时间却是那么的少。她还想看着永璜长大,看着他结婚生子,看着他封王拜将,看着他儿孙满堂......可惜,她没有机会了。 “永璜,忍......忍......”布顺达死死握着永璜的手,她最后能够告诉自己儿子的,只有这个字,这最重要的一个字。永璜,要忍!忍得了,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才有机会去创造那个属于你的可能。 永璜泪流满面,浑身都在颤抖,可是却仍然倔犟得不让自己哭出声。 “额娘,我知道,我乖乖听话,我会忍,我会忍的,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永璜哽咽着,泣不成声。 布顺达听罢了永璜所言,终于放心了。一瞬间,手骤然落下,虽仍然睁着眼睛,但却再也没有了气息......永璜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没有母亲了。终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永璜傻傻的跪在母亲的遗体旁,许久没有任何反应。他呆滞的目光扫过周遭那些冷漠的死刑执行者,他们都是谁,永璜不认识。可是他知道这些人背后站着的人是谁,他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心中念着,那些人的名字......马齐、马武、傅广成、傅清、傅宁、傅文、傅宽、傅新、傅玉、傅谦、傅恒,当然,还有穆尔扎兰......这姓富察的一家! 当初,他们送额娘进来,是为了让额娘帮衬他们家那个狠毒的女儿。现在,他们又夺走了额娘的生命,只为了给他们家那个不争气的女儿顶罪!这个世上太不公平了,无权无势的人就只能任人鱼肉,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永璜的手,温柔的覆上了布顺达死不瞑目的眼睛。额娘,熬了这么多年,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睡吧。永璜一个人,也会好好的,会努力的活下去,拼出头。等我长大了,就会帮你报仇,要那些毁掉你一生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永璜漠然的站起身来,离去,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理会他......没有人将这个孩子当作什么人物,没有忌惮他,没有人害怕他......没有人关心、在意他。 42、乾隆登基 就在所有人都期盼着皇帝能转危为安的时侯,吴那拉正在做入宫的准备。因为吴那拉知道,雍正爷这回是好不了了。 八月末,一代铁血帝王雍正逝世。九月,弘历登基了,改年号乾隆,直到雍正爷入葬,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弘历这厮也不知是不是脑残得太厉害了,竟然说皇帝诸事繁忙,因此守孝之事,便以日代月。旁人守二十七个月,而他身为皇帝,守二十七天就好了。众臣哗然一片,不知所以,大清以孝治国,头一回见到这么不着调的皇帝啊。 于是,雍正爷去世仅二十七天,弘历就完成了他的‘守孝’,开始大肆册封后宫。跟雍正爷当初足足守孝三年相比,弘历简直就像块叉烧。 富察氏还是皇后,赐居长春宫。只不过弘历对富察氏不放心,在权利上架空了她。对外,富察氏拥有所有的体面,看似是个春风得意的皇后,富察家族也水涨船高。但实际上,弘历从来不去看富察氏,还派了好多人去看管她,富察氏身边的嬷嬷都是弘历的人。弘历下了秘旨叫富察氏潜心赎罪、吃斋念佛,无诏不得踏出长春宫半步,不准永琏和三格格进入长春宫,甚至不准任何人在两个孩子面前提起富察氏。于是富察氏就真真正正的变成了一个摆设皇后,一个甚至连寝宫都走不出去的冷宫皇后。 后宫的宫务实权都在熹贵妃手中,不,现在也不能叫熹贵妃了,她现在是皇太后。六岁的二阿哥,还有四岁的三格格,也都被太后养在了身边。太后现在对那些后宫嫔妃还没有太了解,不敢轻易的下定结论,将这两个孩子交托给谁。况且了,富察氏虽然是摆设皇后,但毕竟是皇后。皇后的孩子交给妃子来养活,是不合规矩的,只能由太后这尊大佛来养。 吴那拉一上来就被抽风的弘历册封了贤敏皇贵妃,赐居景仁宫。太后刚开始的时侯虽然也不喜,但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太后一直是非常聪明的女人,很懂得低调的女人。她对吴那拉好,是因为太后知道弘历的叉烧本质,弘历‘守孝’的事情,让太后充分认识到了她自己生的儿子究竟有多么不着调。 现在先帝爷去了,弘历就是站在大清朝权利顶峰的人,上头再没了压制,他可以为所欲为。他可以选择只为先帝爷守孝二十七天,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是否要孝顺她这个皇额娘。弘历喜欢吴那拉,所以太后要投弘历所好,这样才能保证弘历对她一直这么尊敬和爱戴。她永远都是低调而聪明的,同时也是极端自私的,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当然,也有人是不自私的。有忠心耿耿的大臣进言,说皇后身体健康,吴那拉身体也健康,这皇后和皇贵妃同时出现,是不是不太好? 但弘历向来是个不循俗例的人,他就热爱搞特殊。现在当了皇帝,那就更加是随心所欲了。当年顺治爷不是也册封了董鄂氏做皇贵妃么,当时孝惠皇后也是身体健康的啊。既然顺治爷都开了先河了,凭什么他就不能册封雅儿当皇贵妃呢?弘历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正常,他不过是想给自己最爱的女人一个匹配的身份罢了,有什么不可以呢!况且了,总有一天他要封雅儿做皇后的,现在只能封个区区皇贵妃都已经是很委屈雅儿了。 弘历力排众议,众臣虽然心中对此忿忿不平,但也不能说什么忤逆了弘历。遂最后只能任由皇帝胡作非为,吴那拉这个贤敏皇贵妃就彻底的被定下来了。 高氏被封为了慧妃,赐居承乾宫。弘历没有封高氏做贵妃,也没有给高家抬旗。吴那拉痛失爱子,始终心情抑郁,一身轻愁,平时都没个笑脸,对弘历也是爱搭不理的。弘历一心扑在吴那拉身上,仅仅守孝二十七天,其实也是着急的想册封吴那拉罢了,他想抬高吴那拉的身份让吴那拉开心。旁的人,他根本顾不上管。高氏显然并没有那么得宠,起码不足以让弘历失去理智为其全家抬旗,重用高斌做总管内务府大臣,不顾规矩的封高氏当贵妃。 当然,高氏依旧是特别的。高氏和吴那拉是众多妃嫔中唯二居住在东六宫的女人,弘历此举是为了彰显高婉容和吴那拉在他心中的地位是跟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吴那拉的景仁宫,更是以前太后的居所。 苏氏被封为了纯嫔,居永寿宫;金氏,封为了嘉嫔,居咸福宫。黄氏封仪嫔,居翊坤宫,这也算是个安慰奖,因为弘历登基不到一个月她就殇了;珂里叶特氏被封为了海贵人,居翊坤宫偏殿;还有透明人中的透明人,未来婉贵妃陈氏,弘历只是随便封了个陈常在,就被打发到永寿宫给纯嫔当下属去了。 册封大典的那天,弘历的左侧站着富察氏,右侧站着吴那拉,接受百官的朝拜,真正是无限风光。吴那拉一身明黄色的朝服,跟富察氏站一起几乎分不出哪个是皇后,哪个是皇贵妃。 弘历望着吴那拉,笑得很是讨好,他最近是想尽了办法,要吴那拉开怀一笑。这皇贵妃的朝服和册封大典,他是花了一百万个心思在准备的,那是豪华得无与伦比。有朝臣进言这皇贵妃的朝服和册封大典太过奢华,而且竟然跟皇后站在一起册封,实在不合规矩。弘历心下不满,还特别下了一道圣旨,说是:初封既系皇贵妃,身份格外尊贵不同,一切待遇可比肩皇后。闹得满朝臣子都无语了,这是,这是,这究竟是神马皇帝啊? 吴那拉一步一步的走向弘历,慢慢踏上台阶,来在弘历的身边,优雅的握住了弘历伸向自己的手。不知为何的,吴那拉就忽然想起了她嫁给弘历的那天......带着对未来的迷茫,那个无知又懵懂的自己。 转过身,俯仰天地,听着底下山呼万岁的声音,看着众人匍匐在地的身影,密密麻麻,如同蝼蚁一般臣服在她的脚下,吴那拉的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冲击着,那种力量的名字叫皇权。 吴那拉眯起眼睛,眸中透着某种惊愕,又或许是渴望。艳丽的妆容,仿如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绝代风华,让人移不开眼。这一刻,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她不是最漂亮的,但她是最美的,美得张扬,美得肆意,美得颠倒众生。 吴那拉看向弘历,那诱惑中带着冷漠和疏离的神情,让弘历着迷不已。自古红颜皆祸水,至于好女人,是用来被人踩的,用来被人害的。她吴那拉要做那个红颜,做那个祸水,她再也不要过以往那种任人宰割的日子了,再也不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直到这一刻,吴那拉终于开怀的笑了。弘历见到那笑容,是着实松了一口气。雅儿终于笑了,笑了就好啊。弘历终于体会到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感觉了,为了这个笑容,他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雅儿,你看看这布置,可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朕叫他们都换了。”弘历为了吴那拉,将景仁宫整修了一遍,还特别把景仁宫里原本种的梅花都拔了,改种桃花。这桃花也算是弘历和吴那拉的定情之花,弘历是格外的喜欢,恨不得命整个皇宫都种上。 “已经很好了,弘历,不要再为了我兴师动众了,叫旁人说闲话。”吴那拉话里话外一派超然的风采。弘历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她不说高兴,也不说不好,如此态度反倒叫弘历越发的想对她好,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吴那拉已经习惯了算计,将算计融到了骨子里头,下意识的就会做出弘历喜欢的反应。 吴那拉这么顺着窗口看出去,满院子都是桃花,场景的确非常美......美得令人厌烦。 “这里怎么还有一树梅花?”弘历忽然皱起了眉头。 果然,吴那拉定睛这么一瞥,发现宫苑中最偏僻的角落里还真就留有一树梅花。不注意看,都看出呢,弘历的视力还挺好的。 “朕这就叫奴才拔了。”弘历如是说道。 “不必了。”吴那拉开言阻止。 “就留着吧......长在那么偏僻不见阳光的角落,还能长得那么好,多难得啊。” 弘历自然是吴那拉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跟着点头。 “是啊,多难得,那就留着好了。”弘历现在是被吴那拉吃得死死的。 闻言,吴那拉慵懒的看向弘历,勾起了一抹又甜又媚的笑容。 “弘历,你对我真好。” 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才能到达今天的位置;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才能肆无忌惮的折磨你的心;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才能更清晰的记得你对我的坏;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才能无时不刻的告诉自己,就是这个男人,将我变成了今日这般的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应该要付出代价的。 弘历揽着吴那拉,捧起吴那拉的脸,轻轻吻着。自从吴那拉失去了孩子之后,弘历对吴那拉是怎么心疼都心疼不够。 “这还不是应当的,朕只怕朕对你不够好......”怕我对你不够好,怕我还是留不住你...... 弘历最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站在他的手心里,可是不管他怎么紧紧的合拢手掌,却都始终握不牢,握不住。他想要她留在他身边,他需要她留在他身边,可是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她为他停留下来呢? 吴那拉闻言只是淡漠的转头,视线移向了墙角那株梅花,那株桃花海中唯一的梅花。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贤敏皇贵妃喜欢桃花,所以当今圣上将景仁宫里栽满了桃花,实乃一段多情佳话。但其实,她并不喜欢什么桃花......只是,没有人会知道...... 还是梅花好......爱立严冬行春令,生有铁骨弃尘嚣...... 43、永璜其人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吴那拉笑意盈盈,太后在慈宁宫上座,正在逗弄三格格。 吴那拉的后宫生活正式展开了,经过太后和弘历的一致同意,吴那拉现在已经可以叫太后为皇额娘了,反正迟早是要这么叫的。太后现在对富察氏那是极端的失望,连提都不想再提,直接当她不存在。 “松格里雅啊,又到皇额娘这里讨点心吃了?”太后抱起了三格格打趣的说道,吴那拉和她都是明白人,她们现在是同一阵营里的人,没什么道理会相处得不好。 “皇额娘又开儿臣的玩笑了。”吴那拉走过去坐在了太后的下首。 “姨姨好。”三格格甚是乖巧的说着,她年龄还太小,才四岁,根本搞不懂那时侯发生了什么事情。知道自己额娘不见了之后,也着实闹了一段日子。但是小孩子忘性大,这已经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三格格已经差不多忘记了富察氏了,每天只知道粘着太后。偶尔也会想起来富察氏,但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三儿真乖。”吴那拉伸出手来摸摸三格格的头,其实吴那拉非常讨厌这个孩子,当然,她也讨厌二阿哥。但不管她内心里再怎么不喜欢,这表面功夫也是必然要做给太后看的。 “皇额娘,太医院那头已经都按照皇额娘您说的安排好了,您看这脉案是不是也在慈宁宫备一份?”吴那拉招招手,命人将那一箱子的脉案簿抬了过来。 皇后成了摆设,吴那拉就变成了后宫里品级最高的实权妃子了。虽然说吴那拉和众妃嫔每天早上依旧要去长春宫请安,但是除了这点以外,她的一切待遇也都跟皇后没有什么差别了。她可以穿明黄,可以戴东珠,可以受百官朝拜,就连凤印都在她手上。太后忙着处理宫务,她也得在旁边打下手。入宫以来,吴那拉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太后发号施令,她当跑腿。 太后闻言点点头,后妃的身体情况,她身为太后,自然要时刻关注着了。 “好,命人誊写吧。唉,这皇上刚刚登基,宫里事务繁多。得亏了还有你帮着哀家,要不然哀家这把老骨头,还不得跑散架了。”太后在雍正朝活得就像鹌鹑一般小心翼翼,现在一朝解放,大权在握,每天都颐指气使的。从这点上来看,弘历和太后真不愧是母子啊。弘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缺点,既然不是继承了雍正爷,那肯定就是继承了钮钴禄氏。当然,吴那拉也乐得配合太后,当她的下属、小厮,让太后也过过董事长的瘾。 “看皇额娘说得,儿臣能在皇额娘身边伺候,就是天大的福气了。皇额娘聪慧仁善,慈母心肠,儿臣唯恐不能做得更周全,让皇额娘安心。跟在皇额娘身边,能习得皇额娘十之一二,都算是儿臣上辈子有造化了。”吴那拉这嘴是甜得不得了啊。 太后被哄得很开心,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瞧你这嘴甜得,就会哄哀家开心。”太后虽然这么说,但眼底却是盈满了得意的神色。 “蒙皇额娘看得起,儿臣也是战战兢兢,希望做得更好。” “太医院这头也差不多了。桂嬷嬷,这还有哪里没有安排啊?也尽早的都办了吧。”太后以往从没有管过事儿,不管是在藩邸的时侯,还是进宫之后,都轮不到她管事。这第一回上手没经验,年纪又大记性也不好,事事都需要旁人提醒着来。 桂嬷嬷闻言赶紧上前去,翻了翻手中的册子。 “太后娘娘,阿哥所那边还没人安排,现如今......大阿哥是住在里头的。”桂嬷嬷此话的意思,换言之就是:这皇上登基都好几个月了,大阿哥到现在依然是个三不管的状态,是不是派个人去看看啊? “嗯.....”太后点了点头,是啊,这不说都忘了,还有大阿哥呢。 “松格里雅啊,你就累着点,帮哀家再去跑一趟阿哥所吧。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了,省得日后麻烦。”太后继续发号施令,其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到底该安排些什么,她只是喜欢这种掌权的感觉罢了。 “看看那些伺候的人,还有大阿哥的吃穿用度什么的.....”太后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 “一切......就按以往的照规矩来。”太后做了最经典的总结,不管怎么样,按照以往的规矩来,总是不会出错的。 “诶,皇额娘,儿臣这就去,保准今儿就帮您把这事儿办完,让皇额娘今晚睡个安心觉。”吴那拉不怕跑腿,反正只要太后高兴就好。 吴那拉出了慈宁宫,一路向东行。现如今这阿哥所是定在了乾东五所,位于乾清宫之东,千婴门之北,从慈宁宫一路过去,还是颇有些距离的。吴那拉乘着皇贵妃的轿子,一行人浩浩汤汤。走了有一会,吴那拉就有点受不了了。头晕,胃里也直翻腾。以前在佐领府的时侯甚少出门,都是乘马车。后来出嫁了,也只坐过那一回喜轿。对于这轿子,实在是陌生得紧,颠来颠去的,坐一会就晕。 “停。”吴那拉不耐烦的唤了一声,轿子立即停了下来,吴那拉从轿子上下来,缓缓的伸出手去,景仁宫大宫女墨香连忙几步上前来扶住。这两天吴那拉比较忙,又不想让容嬷嬷跟着她一块奔波劳碌,遂出门就只带着这个墨香了。小女孩是弘历选给她的,年龄虽不大但十分得用的。 “还是走走吧。” 吴那拉宁愿散散步,她对这紫禁城的路熟得很,根本不用奴才带路,便径直选择了最近的捷径,来在了乾东五所。这刚过了御花园,还没进得头所,就被一道骤然冲出来的人影撞了个正着。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墨香见吴那拉身形踉跄的往后栽,连忙用身体垫在了吴那拉背后,扶稳了吴那拉。 那突然冲出来的小太监,抬眼一看自己竟然撞到了皇贵妃,当下就腿软的一头跪在了地上。 “皇贵妃娘娘饶命啊,奴才不是有意的,大阿哥刚刚晕过去了,小的这着急去太医院,没看着路,竟撞着了皇贵妃娘娘,实在罪该万死......还请皇贵妃娘娘网开一面,饶了小的吧!” 小太监吓坏了,跪在地上直发抖。 “得了,本宫也没说什么,吵得人头疼。”吴那拉站稳了身子,按着额角。被他这么一吵,头更疼了......等会,这小奴才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说大阿哥晕倒了?”吴那拉正色问道。 “正,正是,小的也是一时情急,不知如何是好......慌乱之下.....”小太监都急得快哭了。 “你是大阿哥身边伺候的?”吴那拉又问。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奴才是大阿哥身边伺候的小福子。”那瘦弱的小太监答道。 “小福子......你倒是个忠心的,去请太医吧。” “多谢皇贵妃娘娘仁慈!”小太监见小命得救,是头磕得砰砰直响。 “墨香,你跟他一起去。传本宫的旨意,叫太医院院判胡懿峰过来看诊。”吴那拉吩咐下去。 “是,娘娘。”墨香领命,协同那小太监快步往太医院方向而去。 吴那拉来在了东三所,命奴才推开门,就看到那小男孩正迷迷糊糊,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真正是一脸苍白,连一丝血色都不见。 “大阿哥莫要乱动。” 吴那拉的突然出现让永璜吓了一跳,本能的,凌厉的眸子分外警惕的打向了吴那拉。而后又仿佛察觉自己的态度太过无礼,是立刻收敛了神色。 “不知皇贵妃娘娘前来,有失远迎,是儿臣无状,请皇贵妃娘娘......”永璜正想下地行礼,却被吴那拉按了回去,不由得微微一楞,连话都没说完。 “永璜不必多礼,你身子不爽,有什么日后再说。”吴那拉虽不是什么善人,但也还不至于无聊到要跟一个病重的孩子计较什么。 “儿臣失礼了,咳,咳。”永璜言罢,又抑制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无妨,已经有奴才去请太医了,一会便到,先歇着吧。”吴那拉帮永璜拉了拉被子,方才发现这被子怎么是旧的?再打量一下这东三所,不禁皱眉......底下奴才怎么办事的?这东三所至今用的东西,茶杯茶碗、床榻被褥,触目所及之物皆透着一丝丝的陈气......竟然还是先帝爷时侯用的旧物。若是无人住,也便罢了,只当是节俭。可这大阿哥已经住进来了,若是叫太后知道了,还道她办事不利呢! “有劳皇贵妃娘娘挂念,儿臣惶恐。”永璜低眉顺目的垂着稚嫩的眼帘。 吴那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永璜一番,看样子,这孩子在宫里的日子很不好过啊。 也是,富察格格死了,弘历追封她做哲贵人。降格了,从哲悯皇贵妃变成了哲贵人。要不是看她留下了一个儿子,不得不追封一下,恐怕弘历根本不会再想提到富察格格了。哲贵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却留下了这个既不被弘历和太后喜欢,也不被富察家族喜欢的大阿哥。 弘历厌恶哲贵人,而且之前在宝亲王府的那些年,富察氏又一直不动声色的在弘历面前说大阿哥的坏话,让弘历远着大阿哥。这零零总总的加在一起,致使弘历非常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登基之后也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处理。 这大阿哥,以前在府里见得不多,当时吴那拉只觉得那是个很能忍的孩子,永琏叫他跪趴在地上‘骑大马’,他也一声不吭的照做。若不是刚刚永璜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她还真以为这孩子是个没脾气的人呢。 “臣胡懿峰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吉祥。”胡太医跪地请安,在弘历登基之后,他就荣升了太医院院判。 “胡太医不必多礼,起来看诊吧。奴才们说,大阿哥今儿是晕倒了。”吴那拉坐在房中央的圆桌旁,胡太医得命后上前去为躺在床上咳嗽的永璜问脉。 半晌,胡太医开言道。 “娘娘莫要担忧,大阿哥这身子是气血两亏,外感风寒,稍加调理便可恢复。”胡太医见过的病多了,大阿哥这病,说白了,就是小孩子身体弱,奴才们又疏于照顾,着凉了。 “外感风寒?”吴那拉板着脸一拍桌子,整个阿哥所的所有奴才都顷刻间跪倒在地,趴了一片。 “你们这些奴才倒是胆子大了!堂堂一个阿哥,竟然被你们照顾得外感风寒!来人啊,全部拖到慎刑司去,别让本宫在这皇宫里再看到你们。”吴那拉疾言厉色,侍卫们领旨上前欲将这阿哥所里的奴才都拖走,奴才们登时是哭的哭闹的闹,失声告饶,哀鸿遍野。 “咳,咳!皇,皇贵妃娘娘请息怒......”永璜闻言挣扎想起身。 “不是奴才们的过失,永璜身子骨不好,怨不得旁人,还请皇贵妃娘娘饶了这些奴才吧。”永璜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他现在这个状况,如果旁人得知皇贵妃为了他发作了一群奴才,不是更得罪人,若然叫皇玛嬷、皇阿玛二人知晓,更糟糕,还当他摆皇子阿哥的谱呢。永璜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对于他的皇阿玛来说,不管他做了什么,那都是错错错! 吴那拉听到永璜的话,凌厉的双眸扫过了那些战战兢兢的奴才,许久后,方才犹豫的开言道。 “你们都是大阿哥的奴才,既然大阿哥都帮你们求情了,本宫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大阿哥仁善,容得下你们,日后若是再让本宫知道有忘恩负义的,本宫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你们听懂了吗?”吴那拉慢条斯理的说,一字一句都很清晰,语调又仿佛带着些冷意,让底下的奴才是怕得要命。 “奴才知错,日后必定好好伺候,奴才谢主子贤德!谢主子贤德!” 奴才们争先恐后的谢恩、磕头,吴那拉看向永璜,视线相接的一瞬,永璜心下一怔。他不是蠢材,皇贵妃娘娘方才在做戏! 她□□脸,是为了让他唱白脸,让奴才们念着他的恩情,同时恐惧她的责罚,日后自当会尽心尽力的伺候他。解决了问题,还不必将事情闹大,让皇阿玛和皇玛嬷不喜。 永璜记得,以往在府里的时侯,传说中的那拉侧福晋,是个单纯率直到冒傻气的女人......看来,传闻什么的,果真不可信啊。 “永璜,你安心歇着。本宫去安排阿哥所的置办,这些旧物今日就帮你都换掉。胡太医,好好为大阿哥医治。” 吴那拉言罢迈步走出房去,永璜微微眯起眼睛,眸色深沉的望着那一抹背影。 44、势力划分 富察氏手里拈着佛珠,看着对面那个穿着明黄,戴着东珠的女子,款款向自己走来。不禁恶向胆边生,口里念着阿弥陀佛,可这佛祖却平复不了她心中滔天的恨意。 那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朝服,几乎一模一样的头冠、首饰。听说那拉氏的封号是贤敏,富察氏真想哈哈大笑。弘历他记得啊,他记得......那年他娶她的时侯,对她说,如果日后他能当皇帝,就把‘贤’这两个字留给她。弘历这是在挖她的心啊,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推那拉氏坐上皇后的宝座么?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吴那拉打头,带领着一众宫妃,按规矩清晨来在了长春宫给富察氏请安。 “平身吧。”富察氏闭着眼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的孩子被夺走了,她皇后的权利被夺走了。没有凤印,就连初一十五都等不来皇上的皇后,还算什么皇后啊? 吴那拉直起身子,依旧是坐在了富察氏左侧下首的位置,高婉容也是按照老规矩,坐在了富察氏右侧下首,一切就跟在府里的时侯一样。 “这刚进宫里,事务繁多,近来几日臣妾跟皇额娘都忙得脚不点地了。还是皇后娘娘您这儿清静啊,臣妾这一坐,都不想走了。”吴那拉故作感慨的笑言。 富察氏咬住下唇,手上拈动佛珠的力道都快把线掐散了。她做下的那些事情,外人虽然不知道,但弘历却已经对太后和盘托出了。太后愤怒非常,觉得被欺骗了,就不再认她这个儿媳妇了,转而让那拉氏称她为皇额娘...... “皇贵妃娘娘说得正是,皇后娘娘这里真乃风水宝地,清静得很呢。”苏氏摸着肚子得意的言道,由于富察氏之前禁足等等原因,府里好多女人不用再喝她的茶,这孕自然是避不了了。 后来趁着富察氏跟吴那拉火拼,府内无人注意之际,苏氏就偷偷怀上了。胎保得很好,直到入宫方才被发现,太医诊出来的时侯都已经三个多月了。说来苏氏才是最扮猪吃老虎的那个,平时攀附着富察氏,是叫都不叫一声,结果却趁着富察氏不注意来了个开门红,此刻间也算是春风得意。怪只怪富察氏当初太不得人心了,真是墙倒众人推。 富察氏闭目不语,但心里又怎么可能平静,原本她是站在云端上的人物,可现在就连苏氏那种跳梁小丑都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纯嫔姐姐,这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所居之地也自然是万岁爷和太后娘娘精心挑选的,风水之事,哪儿容得你我这等身份的女子随意说道啊。”金氏言罢了,手也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不要得意的太早了,这宫里的孕妇可不只你一个人。吴那拉身子不爽,高婉容也是喘症复发,入宫以后弘历最经常翻的其实是金氏的牌子。遂金氏近来也怀上了,而今大约是一个月左右,脉象还很轻。 “哎呦,嘉嫔妹妹,我这也是听罢了皇贵妃娘娘所言,一时有所感罢了。”苏氏四两拨千金的回了过去,意思就是:金氏,难道你这是对皇贵妃心有不满吗? “纯嫔姐姐,慎言啊,皇贵妃娘娘的心思可不敢随便猜的。”金氏也始终是笑呵呵的。 这有了孩子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了,苏氏和金氏的这两胎怀得可谓是脚跟脚。两个人都期待能够一举得男,又想到要为自己的孩子谋划,于是难免就针尖对上了麦芒。 现如今,这宫里头的势力划分很明确,除了富察氏这个可以直接无视的挂名皇后,还有陈常在这样的透明人之外。慧妃高氏、嘉嫔金氏还有海贵人珂里叶特氏素来就是一路的,吴那拉身为实权皇后自成一体。纯嫔苏氏偷偷怀孕倒戈,可谓是彻底脱离了皇后党,如今正急切的希望为自己找一个有力的靠山,所以这几日一直都在向吴那拉示好,是卯足了劲儿的讨好吴那拉,蹦达得很是欢乐。 苏氏这么打算的,这皇贵妃的身子坏了,就算她得万岁爷的宠爱又能如何呢?没有孩子,等年老色衰之后还能靠什么?她如今怀着这一胎,若是经营得好,便可以让皇贵妃抱去养活。万岁爷对她的宠爱不如金氏,等将来她的孩子出生了,岂不是也要低金氏一头。可若是认了皇贵妃当母妃,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说不定她的孩子就可以成为第二个永琏! 吴那拉看着苏氏和金氏之间的暗潮汹涌,所以,她就说,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就大了,头脑就不清不楚的了。苏氏的那点算计,吴那拉明白得很。不过她吴那拉看起来有那么蠢吗?会随便帮人做嫁衣?她需要的是一个有力的盟友,而不是两面三刀的小人。 进宫之后,情况就跟以前不同了。她的身份已经皇贵妃了,而且是得宠的皇贵妃,板上定钉的未来皇后。她现在需要的是能够帮助她发展朝堂关系的盟友,需要的是提拔自己的娘家,扶植属于她个人的势力。的确,如果能有一个皇子当助力,帮她在宫外谋划,确是美事一桩。但,那个皇子绝对不会是苏氏生的。 不过,既然苏氏自己犯蠢,对上了金氏,那她若是不趁机搅一搅浑水,倒浪费了老天爷的一番安排了。这苏氏的孩子她虽不能要,但苏氏本人倒是可以稍微提点提点,让她跟金氏玩儿长期拉锯战。反正这两个女人都挺能生的,就让她们两个永远都脚跟脚的生孩子,慢慢玩儿去吧。 海贵人微微垂首,很乖巧的坐在金氏的身边,一言不发。可心里却一直在纠结,而今就连苏氏都有孕了,她该怎么办呢?其实珂里叶特氏的内心,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当初在府里她投靠了高氏,是因为富察氏忌惮她是满洲女,所以她没有选择,只能投靠高氏。高氏一直给她下药,为求自保,她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如今富察氏倒了,那拉氏跟高氏身子不中用,苏氏和金氏又有孕不能侍寝,正是打翻身仗的好时机啊!可她这边却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无法摆脱高氏,就无法怀上孩子,她能不着急么。 陈常在的目光扫过这些各有算计的女人们,心中长叹一声,不禁摇头。阿弥陀佛,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个可怕的地方.......陈氏是所有女人中最淡定,最超然的,一直以来她都是个不折不扣的旁观者。富察氏咎由自取,若是当初没有做得那么绝,也不会有今日的那拉氏。陈氏觉得自己该感激老天爷,虽然不得宠,但仍然过得不错。总好过那拉氏,刚入府的明明是个跟她一样的人,而今却......唉! 众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富察氏的存在完全被忽视了,没有人再把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女人当什么玩意儿,从头到尾,甚至连陈常在都没有给富察氏一个正经眼神。富察氏何时受过这种气,只觉得脸上热腾腾的,火红一片,不知是愤怒的还是羞耻的。过了有一会子,吴那拉方才打断那些女人唧唧喳喳的嘲讽。 “好了。”吴那拉看着也差不多了,遂这样说了一声。众妃们顷刻间安静了下来,颇有唯吴那拉马首是瞻的感觉。 “时侯也不早了,咱们就去给皇额娘请安吧。” 见吴那拉站起身来,其他女子也都纷纷随之起身。 “皇后娘娘,请起驾吧。”吴那拉笑眯眯的看着仍坐在那里的富察氏。 “哎呦,看我这迷糊的,都忘记了,皇后娘娘无诏不得出长春宫。说错话了,实在该打。”吴那拉一脸懊恼的表情。 富察氏忿忿的目光死盯着吴那拉,她曾经想过,她有可能会败在高氏手上。但没到,会咬人的狗不叫,她竟然会小看了这个貌似大大咧咧、没心眼的那拉氏啊。 “你以为,你赢了?”富察氏忽然悄声问了吴那拉一句,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 “不,你没有,起码没有笑到最后。要记住!我是皇后,你不是。我有儿子,你没有。” 富察氏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番话。没错,她依旧是皇后。弘历再怎么喜欢那拉氏,他还是给不了她皇后的尊位!只要富察家族一天不倒,她就一天是皇后,她要占着这个位置,直到死,也不会让那拉氏如愿的。她虽然败了,但是她还有儿子。永琏现在养在太后身边,她很放心。只要她的永琏当上太子,甚至日后当上皇帝,到时侯她就要乌拉那拉一族陪葬! 富察氏闭上双眸,深深的叹息。她已经伯父通过信了,富察一族会全力以赴的帮助永琏......这就够了...... 吴那拉一点也没有被激怒,也不着急,甚至没回嘴,只是这么安静等着富察氏平复心绪。她可以猜到这个可怜的皇后在想些什么,一个冷宫皇后能够惦记的,也就只有她留下的孩子了。就如同历史上的继皇后,在冷宫中渡过的最后的那段日子,也一定是惦记着十二阿哥的。 想要永琏当皇帝?哈哈,吴那拉差点笑出声来,永琏能不能活过九岁都还未可知呢。 吴那拉想到这里,眸色忽然深沉了下来。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历史已经被她改变了,也得考虑到意外的情况。而今永琏是养在太后身边得,不便下手。宫里都不是笨人,谁也不会冒着暴露的危险,对慈宁宫伸手。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真让永琏活到了出宫建府,肯定是祸患无穷...... 吴那拉想到刚刚富察氏说过的那句:我有儿子,你没有。不禁灵机一动,于是她微微笑了。谁说的?有时侯这儿子啊,也不一定是自己生的,就最好。 是夜,弘历处理完了朝政,翻了吴那拉的牌子,来在了景仁宫。弘历对待吴那拉和高婉容,从来不会像对待其他女人那样,脱了干净卷着进养心殿,而是亲自驾临,这又是一个‘特许’。这刚一进门,弘历就兴高采烈的对吴那拉说了他今日的下的一道圣旨。 “雅儿,朕以前就总觉得那布尔的官职有点太大材小用了,朕今儿给他升了个镶黄旗都统,赐封镇国公。其妻瓜尔佳氏赐封了二品诰命,让她可以随时进宫陪你。朕想,等以后你当了皇后,再将其二人的官位和诰命往上升到一品。你看还有什么朕没注意到的?”弘历分封后宫之后,总觉得没能让吴那拉当皇后是一种遗憾,所以就打算从侧面补偿吴那拉。 从佐领到都统,这一下连跳了四级,从正四品,一下升到正二品了,普通人混一辈子也难得跳一级,坐直升机都没这么快的。佐领虽然是世袭的官位,但那布尔一直没有爵位,这下是什么都有了。镇国公,弘历还真敢封啊!这镇国公又叫承恩公,一般都是皇帝的老丈人才封的......富察家的人估计这会都得郁闷死了。 “弘历,你这是做什么?这不合规矩的。叫那些朝臣知道了,又要说我狐媚惑主了。”吴那拉故作懊恼的样子,背过身不理会弘历。 “雅儿,你别生气嘛,朕这不是想让你高兴吗。”弘历搂着吴那拉哄。唉,雅儿就是太看中那些朝臣乱七八糟的进言。 “弘历啊,我不是在意我自己,我是怕那些人说你坏话。我父亲的官职和爵位已经足够了,我也不贪你那点东西。家里弟弟多,都是学武的,如果以后他们真的混出了样子,在战场上立了功,你再褒奖他们也不晚嘛。”吴那拉口里规劝着弘历,却言语提及了家中的许多弟弟,想来弘历这么‘知情识趣’的人,一定会明白的。 弘历也没有辜负吴那拉的期待,闻言是满足的抱紧了吴那拉,心想他的雅儿总是这么为他着想。对啊,雅儿有很多弟弟嘛,明天就叫几个过来看看,封个御前侍卫什么的。总之,不能让雅儿的身家太寒碜,叫人看不起雅儿。 “雅儿,你不用管那些大臣怎么说,朕是皇帝,他们如何敢随意言讲。总有一天,朕要封你做朕的皇后。”弘历自打当上这个皇帝之后,就总觉得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是越来越脑残了。 “弘历,不要这么说,大臣也都不容易。雅儿当不当皇后的又有什么打紧呢?最重要是你心里有我,这就够了。”吴那拉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弘历的额头,甜腻腻的说道。 “雅儿,你真是太好了.......”弘历真是被感动了,内心感慨万千。从以前到现在,雅儿永远都是这么善良,这么一心一意的为着他好。 “对了,弘历。”吴那拉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忽然言道。 “说起这皇后,二阿哥和三格格在皇额娘那里自然是最妥贴的。但大阿哥那头,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啊?”吴那拉试探性的问道。 “你说,永璜啊......”弘历这厮皱起了眉头,脑海里浮现出永璜那张憋屈的脸。懦弱无能,一点都不像个皇子阿哥,不像他爱新觉罗·弘历的孩子。 “他又怎么了?不是挺好的么,没病没灾的。”弘历挑眉问了这么一句。 “弘历,大阿哥今年才八岁,哲贵人去了,总得给他找个母妃吧。”吴那拉说着。听说,永璜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赐死的。他恨富察家,恨富察氏,恨永琏。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永璜那孩子资质好,又有野心,若是好好培养,今后说不准也是个狠角色。养永璜,比养苏氏生出来的孩子要强得多,因为永璜的母亲死了,可苏氏还活着。 用富察家的皇子,对付富察家,多有意思啊。她是个后妃,前朝的事儿不便插手,可永璜就不同了。等到他出宫建府之后,她等于在宫外凭添了一双翅膀。拉拢一个皇子当助力,顺便对付永琏和富察家,不是正好。 弘历沉默了一会,他的孩子少,子嗣都被祸害了。迄今都二十五岁了,也只有富察家的女人生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永璜,也是他的孩子啊。 “弘历......”吴那拉为难的看向了弘历。 “要不......就把大阿哥,挂在我的名下养着?” 弘历闻言是一楞,雅儿怎么会突然想起要抚养大阿哥呢?再仔细一想,哦......明白了...... “雅儿,虽然你现在的身体......但把永璜挂在你的名下养着,也太抬举他了。若是你喜欢孩子,日后等纯嫔或者嘉嫔的孩子生下来了,朕再抱来给你也就是了。” “弘历,你可千万别。”吴那拉赶紧推拒。 “若是我真抱养了纯嫔和嘉嫔的孩子,她们还不得恨死我了。” “她们敢!”弘历凶巴巴的瞪着眼睛。 “弘历,我哪能让别人母子分离啊,你这不是在给我造孽呢嘛。这宫里好大,看着好空旷,我就想,要是能有个孩子陪我就好了。况且,大阿哥,他是没有错的,他也是你的血脉。如今宫里还没有稳定下来,他那么一个人在阿哥所,我实在不放心,就放到我身边养吧。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好孩子,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吴那拉拉着弘历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恳求道。 “唉!”弘历长叹了一口气,雅儿都这么求他了,他也不能不答应...... “你若是喜欢,那就养着吧,朕明儿就把他送你这来,可以了吧?”弘历终究还是答应了,他就是没有办法拒绝吴那拉。 吴那拉得偿所愿,终于开心了,甜蜜蜜的抱着弘历香了一口。 “弘历,你真是太好了!” 45、时来运转 佐领府里,接到圣旨,已经成为‘准国丈’的那布尔非常惶恐,惶恐得都吃不下饭了。想他们家自打入关以来,祖祖辈辈就是守着这么一个世袭的佐领官职,混吃等死。女儿一下子成了皇贵妃,他青云直上,四级连跳,成了正二品都统,还封了镇国公的爵位,这都跟做梦似的。 鹇姬更加是满头雾水,她小时侯生活在盛京,家里人无官无职,只是普通旗人。直到嫁给了表亲那布尔,才搬家到京城来,那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这诰命夫人是个什么东西,她都还没有弄清楚呢。 一家人接到圣旨之后,坐客厅里面面相觑。圣上不仅封了他官位和爵位,还赏赐了他好些金银物事,绫罗绸缎,还有一座黄金地段的大宅子。 “圣上这是看重咱们家闺女啊。”那布尔如是发言,这圣上刚登基,就直接封了雅儿做皇贵妃,还赐封号贤敏,你一个皇贵妃又贤又敏的,把皇后至于何地啊?圣上所图为何,不言而喻,这明显就是在为日后封雅儿做皇后打基础呢。 那布尔嫁女的时侯曾经想过,女儿能好好保护自己,混吃等死封个妃位,家里人就已经很满足了。谁成想这佐领府里竟然也能飞出个金凤凰呢!圣上对雅儿的宠爱那都没边了,可比顺治爷对董鄂氏,唐明皇对杨贵妃,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啊。 “虽然升了都统,又封了镇国公,但往后咱们还是要谨慎小心的过日子才是啊。家里的小子们,也要约束起来。我明儿就把他们都送到军营里去,也历练历练。不要一天到晚的在家里头窝着,省得惹祸。”那布尔决定夹紧尾巴做人。 “对对对,要小心,送去历练历练也好。”鹇姬是个很贤良的女子,夫君说什么那都是对的。 那布尔就是个老实本份的人,他想啊,自家女儿现在成了第一宠妃,凤印都在手里头呢。那宫里的日子可复杂了,家里人不能给她添什么助力,但最起码不能给她添麻烦。一家人又是好一番的协商,最终达成了共识,我们的目标是成为史上最透明的外戚。 可无奈天不遂人愿,那布尔封爵后没有两天,他的嫡子阿林就被弘历叫到宫里考教了一番,十五岁的小子只打了一套拳,就被弘历夸奖有前途,跟着就被封为了御前侍卫......那些年长些的庶子们也都在军营里谋了好差事,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布尔透明人计划被搁浅,只能规劝自己的那些儿子们:一定要争气啊,做出些成绩来,不要让他人瞧扁了,更不要做些不着调的事儿,给皇贵妃添麻烦。幸哉,小子们都很听话,得了差事个个都干劲儿十足,尤其是阿林,成为了弘历身边的近臣,更加是踌躇满志,下定了决心要闯出名堂。 再说回吴那拉,她打算收养永璜。得弘历首肯之后,就命人仔细将景仁宫偏殿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叫人布置了守孝事宜,迎接永璜的到来。 “儿臣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吉祥。”永璜小心翼翼的问安,眼睛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那个女人。 “起吧。”吴那拉大永璜整十岁,说是姐弟就正好,但如果说是母子,这两人的形象实在不大相符。 永璜此刻紧张得不得了,现如今这个皇宫里的女人,除了太后以外,最尊贵的就是这位贤敏皇贵妃了。昨日皇阿玛突然传召了他,态度很强硬的跟他说,皇贵妃娘娘想将他养在身边,要他小心侍奉孝顺,不要给皇贵妃娘娘添麻烦,不要惹她生气,不要让她不开心,凡此种种。 永璜当时听这话都傻了,他如今一个戴罪之身,四处碰壁。不管是皇阿玛这边,还是富察家那边,都将他当作皮球似的踢来踢去。尤其是富察家那头,是恨不得将他压扁到了泥里再也翻不了身,哪里会有这等好事落在他头上呢? “本宫前两天在阿哥所那边见过你,还记得吗?”吴那拉笑眯眯的问道。 “自然,皇贵妃娘娘之恩情,不敢或忘。”永璜依旧是低眉顺目。 “说起来,以往在府里两年了,本宫与你也不曾有机会说上半句话。那日在阿哥所见了你之后,便晓得你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就跟你皇阿玛说,想将你养在身边,没有吓着你吧?” 永璜不动声色,很安静的听着。他是个极度早熟的孩子,以前在府里就没什么地位,入了宫之后就更加没地位。逆境使人成长,永璜对人情世故看得很透。皇贵妃娘娘被那富察氏害到流产,伤了身子以后都不易有孕了。他的额娘在这件事情上,虽然的确没有插什么手。但所谓恨屋及乌,按理来说,皇贵妃娘娘对他落井下石都来不及呢。而今,却突然提出要养他!也不知是个什么图谋? “不敢,能养在皇贵妃娘娘身边是儿臣的荣幸。儿臣今后定当小心侍奉,悉心孝敬。”永璜讲话慢条斯理,每说一句话都要将双手板板的奉在身前,俯身低头,规矩那是极好的。不管怎么样,有人肯拉他一把,就是好事。 吴那拉闻言是笑了两声,小心侍奉,悉心孝敬,果然是够虚伪,这话也亏得永璜能说得出口了。 “永璜,你现在一定很好奇吧,本宫为什么要将你放在名下养着。”吴那拉现在看到永璜,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永璜终究还是年龄小,嫩了点,这说好听话,要说得态度诚恳,要让别人看不出破绽信以为真,不然就干脆别说。 “儿臣惶恐,不敢妄加揣摩。”永璜赶紧回答。 “得了,虚的那套就不必了。本宫的情况想必你也已经了解了,我这景仁宫里可不收没用的人。你那点心思,本宫也清楚。若想出头,平日里就要好好念书,力争上游,让你皇阿玛也瞧瞧你的本事。”吴那拉的目的很明确,她又不是要当慈母,她是要培养永璜做盟友,两人互惠相利。她帮永璜报仇,永璜帮她在宫外谋划势力,这就是公平的交易。 永璜不傻,听到这句话,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吴那拉的意思,遂微微眯起了眼睛。皇贵妃娘娘这是想要拓展朝堂势力,富察一家因为皇后之事,已经是彻底的跟皇贵妃娘娘以及乌拉那拉家族撕破了脸。永琏将来若是登基,那必定是后患无穷。总归他们有着同样的敌人,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阿哥所一遇,皇贵妃娘娘就看中了他......真走运!哈哈!永璜简直想大笑出声,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一下砸在了他头上。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富察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迟早要付出代价! “儿臣必定不会让母妃娘娘失望,还望母妃娘娘日后多加提点。”永璜参透了吴那拉的意图后,立马就改了称呼。 听到永璜的话,吴那拉不由得这样想: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啊。 “你是本宫的养子,本宫提点你,是应当的。”吴那拉轻笑了一声。 “本宫已经叫人把景仁宫的偏殿给收拾出来了,虽说你皇阿玛之前曾有言,不允许你为哲贵人守孝。但你也别怪罪你皇阿玛,他只是一时说气话罢了,这身为子女又岂能不为父母守孝呢。本宫已经准备好了孝服和佛经,就放在你房里。其他什么都不用顾虑,有什么需要就跟容嬷嬷说。” “母妃娘娘所言甚是,儿臣多谢母妃娘娘记挂。”永璜点头称是,吴那拉这话是击中了他心中的痛。守孝,皇阿玛竟然不让他给母亲守孝!只要一想到母亲被人害死时的情景,永璜就心下一阵凄然。 以往在府里,皇阿玛就只能看见一个永琏。富察氏处处说额娘和他的坏话,让皇阿玛对他疏远。额娘为了他,为了活下去,忍辱吞声,为富察氏保驾护航那么多年,最后却落得那般下场!富察家眼见他也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将他抛在脑后,问都不问一句......这些人,这些仇,他永远都会牢牢的记着。 吴那拉见永璜小拳头握得死紧,于是开口道。 “永璜,有句话叫来日方长。要知道,这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 那日在阿哥所,永璜看向她的一瞬间,吴那拉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燃烧的恨意和孤独,还有那种妄图撕裂一切去改变现状的渴望。一个阿哥,绝对不会天生甘于低贱,甘于跪趴在地上给人当大马骑。他能忍,他做到了忍辱,同时他也有恨,有破釜沉舟的魄力,有上进的动力。永璜这种人,吴那拉最了解不过了,因为她自己当初就是如此。这样的人,如果能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会还你一个世界。 “永璜啊,你喜欢吃什么?我叫小厨房去做。” “回母妃娘娘的话,永璜随意便可。”永璜这孩子简直就是规矩的典范。 “那就多做点素菜吧,本宫喜食清淡。”吴那拉言道。 “你皇阿玛等会肯定会过来讨吃食,见了他你也不要紧张,好好吃你自己的就是了,你以后在我这里天天都能见着他。他要是欺负你,我就帮你打他。”这父亲和儿子相处的时侯,就要有个父亲和儿子的样子,不要总是跟地主和佃户似的,看着都眼睛疼。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永琏要是能够像历史上那样九岁就死了,自然皆大欢喜。富察家没了永琏,必然会选择靠向永璜,因为永璜的母亲也姓富察,届时就是不战而屈人兵。但要是永琏没死,那也无所谓。永璜这头吴那拉是下了注的,她要搞好弘历和永璜之间的关系,培养永璜,让永璜成长为可以与永琏争锋的孩子,再加上弘历入宫后生的皇子,届时就是百舸争流,多有意思啊。弘历能活到八十八呢,这些皇子前仆后继,她连看戏的钱都省了,这就是布局的乐趣...... 打皇阿玛!永璜眨眨眼,觉得自己开始有点明白,皇阿玛喜欢皇贵妃娘娘的‘哪一点’了。与此同时,他也更不明白,为什么皇阿玛会如此喜欢皇贵妃娘娘的‘那一点’了......难道,皇阿玛欠虐?永璜觉得自己真相了。 弘历中午来吃饭的时侯,就看到永璜跟吴那拉相处得很和谐,两个人一起吃着一只大鳌虾,看着跟姐弟俩似的。进来之后,本来是想先训一训永璜,叫他不要对身为皇贵妃的吴那拉太过随便了,但是被吴那拉一眼睛给瞪回去了。说是,吃饭比皇帝都大,有什么事儿吃完了再说。 等吃完了,弘历又考问了一番永璜的功课,永璜已经在上书房三年多了,该学的也应当是有点样子了。本能的,当弘历看到永璜的那张憋屈的脸,就又想开口训斥,结果差点没被吴那拉给轰出去。遂,只得对永璜大肆褒奖了一番,还赏赐了文房四宝。 永璜算是大开眼界了,这皇贵妃娘娘一发飙,皇阿玛立刻就跟鹌鹑似的......嗯,以后的日子,说不定并不像他想像中那般艰难。只要他抱紧了皇贵妃娘娘的大腿,就连皇阿玛都不用怕了!永璜觉得自己再一次真相了。 其实说起来,永璜跟弘历之间也没有仇怨,他们是父子,只不过以前欠缺沟通罢了。弘历特别容易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左右,包括子嗣的问题。他喜欢的女人说谁好,那谁就是好的。以前富察氏说永琏好,永璜不好,弘历就真相信。现在永璜养在了吴那拉这里,吴那拉对弘历说,永琏固然是好,但永璜其实也不错,弘历也觉得,嗯,有道理啊。 这厮,真是没治了...... 46、魏氏初现 按照康熙爷定下的祖制,皇子到了五周岁,便要去尚书房进学。 每日寅时(半夜三点)晨读,除了教习四书五经的师傅之外,还有教习满文、蒙文的谙达。卯时(清晨五点)开课,先习满文、蒙文,而后习汉文四书五经,午时(中午十一点)下学。简短的午餐时间过后,到了未时(下午一点),就要学习武功骑射,一直到酉时十分(下午五点)方可下学。一年之中,惟元旦免入直,除夕及前一日巳刻,准散直。 小福子背着书篓跟在永璜身后,天色尚暗,前头有奴才掌灯而行,两旁的小太监引着盏盏白纱灯,在黑暗中抻出一条亮色的银龙。而在路的另一端,另一条‘银龙’也正缓缓的行来。当二龙在尚书房门前相遇,永璜抬起头,露出了一抹一如既往的温吞笑容。 “请二弟先行。”永璜示意那些提灯的奴才都往后退一步,给永琏让路。 永琏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永璜身边伺候的哈哈珠子、奴才、侍卫等人,这些都是吴那拉给永璜精心挑选的,众人簇拥着永璜,小队伍威武得很。永璜身上的衣物等也跟以往的落魄大不相同了,虽因着守孝穿素色,可也是江南上贡的极品雪缎。而这些,原本永璜都是没有的....... “大哥近来的排场还挺大嘛,也难怪了,这抱上了贤敏皇贵妃的大腿,自然是不一样了。”刚过了七岁生辰的永琏笑呵呵的,摆弄着手上的小扳指,这可是皇玛嬷送他的生辰礼物呢,专门为他打造的血玉扳指,怕他拉弓的时侯伤着手指头。听说永璜八岁生辰的时侯,是一个人在阿哥所里过的,没人想起来他过生辰,所以甚至连碗寿面都没吃上。这嫡子就是嫡子,庶子就是庶子,莫要以为攀上了贵人,就能从此飞黄腾达。 “哲贵人这死了还没过三年大孝期限吧?大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给自己找‘额娘’了?”永琏笑得讽刺。永琏十分早慧,对于这个大哥又一直看不上眼。最近见永璜得了皇贵妃的相助,在皇阿玛心目中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重,心中自然忿忿不平。一个靠着枕头风起家的皇子阿哥,说出去都嫌丢人。 “不过伺候的人多了些,二弟莫要取笑为兄了。”永璜只当是没听到永琏说什么,这狗咬了人一口,难道人还能反咬狗一口吗。 “哼!”永琏大摇大摆的从永璜身边略过,一路人率先进入了尚书房。 小福子见永琏一行人都走远了,方才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偷偷啐了一声。 “呸!”小福子从在宝亲王府的时侯就跟在永璜身边伺候,因此对永琏和永璜之间的那点事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这二阿哥从以前开始就不拿主子当人看,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主子身上搁,而今见主子也时来运转,他这是嫉妒了! 永璜见小福子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小福子以前跟着他,是受苦了......不过现在好了,这人总也不会倒霉一辈子的。 “走吧。”永璜敲了敲小福子的脑袋,后脚也跟着进入了尚书房。 现如今这尚书房伺候皇子晨读的师傅名叫蔡新,新科进士及第,颇得弘历喜爱的新人,现任翰林院编修。为人博学多才,也很好相处。 “蔡师傅有礼。”永璜笑眯眯的走过去对蔡新拱手作揖,很有礼貌。 永琏已经就坐一旁,不大搭理人的样子。永琏有富察一族的支持,又从小被人夸着聪慧过人长大,太后对他更加是疼宠,因此对蔡新这种半大不大的小官向来是看不上眼的。况且,蔡新也称不上是什么真正的师傅,不过就是个伺候皇子晨读的奴才罢了,用不着敬重他。 蔡新对永璜的尊重很受用,同时对比永琏那一脸的傲慢,仿佛太子般的架式,不由得叹息着,拈着胡子,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 “呜呼!夫物恶有满而不覆哉?” 这句话出自孔子,鲁桓公庙之欹器的典故。 永璜闻言是不动声色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至于永琏,只是皱着眉头盯着蔡新......那眼神仿佛在告诫蔡新:你给我小心着点...... 黄昏时分,吴那拉半躺在榻上,端起矮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杯中的茶叶,品了一口,视线移向了对面的永璜。 “怎么?这才刚开始,就值得你高兴了?”吴那拉微微眯起眼睛,她教永璜礼贤下士的方法,帮永璜赢得尚书房先生们的好感,不过一点点小甜头罢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永璜最近受吴那拉的教导,一改以往落魄窝囊的形象,开始走低调温润的风格,正好跟永琏的嚣张傲慢形成鲜明的对比。永璜每天散直之后,都会准时给吴那拉做汇报,回禀先生所教授的课程内容以及当日发生的事情。吴那拉教永璜如何适度的表现自我,如何对奴才和下臣施恩,尚书房的先生谙达等人最近对永璜的印象改观不少。 “母妃娘娘请放心,儿臣不过是一时有所感罢了,绝不会自满的。”永璜长这么大,第一次尝到被人重视的滋味,难免心生感慨。 “别以为永琏看起来很骄傲,就觉得他好对付。就凭蔡新出言不逊,永琏就完全可以命人给蔡新一点颜色瞧瞧。可是他没有,你说为什么?”吴那拉懒洋洋的问道。 吴那拉知道,这皇子太傅说出去好听,实际上却远不表面风光。康熙是如何对待汤斌和耿介的?徐元梦又是因何获罪,被打得所过处血皆遍地,还被抄家,父母亦发配黑龙江的?说来那些汉臣儒士们不懂,对于满人掌权者来说,不管是太傅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是自己的奴才,根本无须顾忌他们的尊严。所谓尊师重道,对于满人来说,不过是用来糊弄汉人的手段罢了。 “因为蔡新是刘统勋举荐的人。”永璜这些日子每天下学之后,都要接受吴那拉的单独授课,这课程就是朝中所有臣子宗亲的大小人脉关系网。永璜心想,这皇贵妃娘娘果然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啊,既然说了不是养孩子,而是培养盟友,就真的一点都不当他是孩子。对他的态度,完全就是对待成年人。也从来不搞那套温言软语,虚伪得要命的温情套路。赏罚分明,更是严苛,在这种高压的教育下,最近永璜觉得自己进步有如神助。 在永璜幼小的心灵里其实潜藏着许多的疑问,比如皇贵妃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的事情?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宗亲,哪一年的科举出身,哪一年承爵,谁和谁有师徒关系,谁和谁是亲戚,谁和谁又是利益联合体,她全都知道,有时侯永璜都觉得神了。 “蔡新为人最是随性,喜欢钻研数术,看似不着调,但他却是刘统勋的门生,刘统勋举荐他做这个侍读太傅,你皇阿玛也得给他三分薄面。永琏虽然为人骄傲,但他毕竟有你皇玛嬷和皇阿玛的提点,很多事情他比你占了先机。”吴那拉知道,弘历心中还是期待着能够嫡子继位的,弘历认为嫡子继位是他有福气的象征,也是完成了康熙爷没能完成的心愿。弘历万事都喜欢跟他皇玛法比,自认为他比康熙爷更伟大,所以只要永琏好好的,身体健康,又没有什么大错,那将来必定是要当太子的。 只是,吴那拉摇摇头,这太子,可不好当啊....... “永璜,你要记住,永琏是嫡子,而你是庶子。这是他之幸,也是你之不幸。可是,只要在适当的条件下,这幸和不幸也是可以转化的。本宫你要继续让着他,忍着他,抬着他,哄着他,怕着他,顺着他,你能做到吗?” 吴那拉不着急,永琏继承了弘历良多,其中骄傲自大就是最明显的一项。他是嫡子,得弘历喜爱,又养活在太后身边,身后还站着富察一家。这种种条件凑起来,只会让永琏这个本来就自大的人越来越自满,越来越骄傲,越来越唯我独尊。他现在还小,大人们说的话他还会听。但只要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届时情况如何,就很难讲了。 当年圣祖爷的太子是怎么被废的,等弘历年龄越来越大了,他就会开始忌惮越来越锋芒毕露的永琏,尽管永琏是他这个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永琏的骄傲最终会毁了他自己。招不在老,管用就好,吴那拉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诱使敌人自毁长城。她要做的就是,充分的给永琏一个骄傲成长的环境,让他自由自在的长歪。 “母妃请放心,别的儿臣不敢说,但若说‘忍’这个字,恐怕这紫禁城里没人能比儿臣做得更好了。”永璜明白吴那拉的意思,他连额娘被杀死的屈辱和仇恨都能忍得,还有什么是他忍不了的呢!他还记得,额娘临终前对他说过的话。忍,要忍!只有忍到了极限还依然屹立不倒的人,最后才能出头。永璜有这个决心,他一定能走到最后....... “好孩子。”经过一些时日的相处,吴那拉对永璜的沉稳成熟非常满意。有时候她会觉得身在皇宫里的孩子很可怜,像永璜这样大的孩子,在现代还什么事儿都不懂,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呢。可是在这个会吃人的地方,他被迫成长,背负种种沉重的担子,忍受种种常人所不能忍。所以,吴那拉相信,永璜将来也一定会成就常人所不能成就。 吴那拉想到这里,突然站起身来,从绣架后头取出了一个自己缝制的兔宝宝,塞给了永璜。永璜莫名所以的揽住兔宝宝,他都多大了,已经不玩这种东西很久了...... “这个小兔子,名字叫小琏子,像这样......”吴那拉轻柔的挽起衣袖,粗鲁拽起那只兔子的耳朵,砰的一拳打过去,把兔子的脸打得都变形了。 “是不是挺好玩的?”吴那拉笑眯眯的看向永璜。 永璜终于反应过来了,小琏子!哈哈,永璜噗嗤一声闷笑出来,亏得皇贵妃能想得出来。 “送给你玩儿了,没事多打打,有益于身心健康。”吴那拉也是怕永璜这孩子憋坏了,别到时候再心理变态了。蜡笔小新里头,妮妮的妈妈不就经常用这种方式减压吗,吴那拉觉得这法子挺好的。 永璜抱着那兔子,时不时的笑两下,一边笑一边摇头。这皇贵妃的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呢?猜不透。 吴那拉身为乾隆的第一宠妃,她的敌人可谓是整个后宫里的所有女人,还有这些女人背后的家族。除了富察家恨吴那拉恨得牙痒痒之外,高斌对吴那拉的存在也相当头疼。 高斌头一次为自己百发百中的预感而感到懊恼,好的不灵坏的灵!唉,抬旗啊,果真是无望了...... “给小姐带个信儿。”高斌对下头身着宫女服饰的小姑娘说道。 “宫里头的人手已经都安排好了,内务府那头我也会重新计划。那拉氏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不让她永远的闭嘴,我这心里头不安啊。”高斌始终记得那个果子的事情,竟然有人能猜出他们四大家族的打算......虽说那拉氏没有拆穿他们的意思,但毕竟她是知情者,不把她弄死,他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啊。 “是,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高斌送走了带信的人,便起身步入了内堂。他已经开始着手培养第二颗棋子了,希望这一回,不要再让他失望了。 “宝儿啊。”高斌这么唤了一声。 “干爹。”但见屋里就跑出了一名八、九岁左右的小女孩。长得很是周正,妩媚,跟高氏有点像。但眉眼间却带着娇憨之气,举止言谈间竟然与吴那拉有着九成相似,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高氏与吴那拉的结合体。 “干爹请坐,请喝茶。”这名叫做宝儿的小女孩大大咧咧的端着茶扑过来,似乎是没什么规矩的样子,傻乎乎的,还有点笨手笨脚。捧着茶扑过来,这茶就洒在了高斌的衣服上。 “唉呀!茶洒了,对不起,干爹,你看我笨的。” 高斌见状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嗯,不错,就是这个样子!哈哈!干爹要你以后都保持这个样子,融入骨子里。抛弃你原来的自己,成就新的自己。”高斌很高兴也很意外,这个宝儿真是非常聪明啊,短短时日,就将要领掌握得当了。 “多谢干爹夸奖。”宝儿笑眯眯的回答着,那笑容透着些没心没肺的意味。 “等到你年龄够了,干爹就会送你进宫。届时你在宫里,要仔细观瞧,细细模仿,务必要抓住贤敏皇贵妃的神韵才好。你看,那贤敏皇贵妃如今是何等的荣宠啊,真正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她爱吃水果,这圣上就命人,每天用快马六百里加急,给贤敏皇贵妃运送江南的时令蔬果。据说这水果送到宫里的时侯,叶子还是翠绿的呢。如果你想要过那样的生活,就要自己努力往上爬。干爹给你制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你可莫要让干爹失望啊。”高斌这是对高婉容寒了心了,耗尽心血养了这么久的闺女,竟然被个疯疯癫癫、大大咧咧的黄毛丫头给打败了。 “是,宝儿醒得,宝儿定然不会让干爹失望的。”宝儿笑着,真个天真可爱。 高斌满意的点点头,这个魏宝儿是一个正黄旗包衣,父亲任内管事,在辛者库那头当差,是个酒鬼兼烂赌徒。高斌遇到魏宝儿的那天,这女娃娃是被她父亲卖给了人贩子。高斌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她那股子狠劲儿,在大街上拔出头上的簪子就敢往人贩子的眼睛里捅,见血之后不仅不惊慌,还会冷静的算准时间给对方最后一击之后逃出升天,小女孩年纪轻轻就如此毒辣。这样的女人,应当不会像婉容那样,轻而易举的被圣上迷惑了吧...... 自打那拉氏上位之后,高斌就煞费苦心的找到了那些曾经伺候过那拉氏的奴才和嬷嬷,让他们来□□宝儿,务必从一言一行上将那拉氏模仿得十成十。既然圣上现在不喜欢才女了,喜欢那拉氏那样的。那么他,就再打造出一个那拉氏,不就成了吗...... 47、整饬高斌 高婉容接到高斌的信后,就一直在发呆。高婉容知道自己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阿玛的计划。就如同过往无数次的反抗未果一样,她永远只是一颗棋子,只需要听话就够了,她的意见阿玛是不会听的。 高婉容了解雅儿,现在的雅儿,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白纸一般的小女孩了,也不是在宝亲王府里玩命折腾富察氏的那个疯丫头了。现在的雅儿,是皇贵妃,是上位者。阿玛曾说她养虎为患,事实也的确是如此。谁会想到当初那个单纯得不得了,被人欺负得去了半条命的女子,会变成今日的猛虎呢。 高婉容是不希望自家阿玛对上雅儿的,别人不知道雅儿有多狠,可高婉容心里却清楚得不得了。雅儿这个人,要么就不出手,都能忍成佛爷。但只要一出手,就必定如狮子扑兔,一击既中。对自己够狠,对旁人更狠。她是不怕牺牲的,惹急了她,她是可以拉着敌人的手一起下地狱的。可高家却不同,几代人辛辛苦苦的经营,门生数百,父兄家众,这些人不能陪着雅儿一起死啊!高婉容是真怕阿玛一时不察,最后落得富察氏那样的下场。 说来,高婉容一直是个偏重于防守的人,性子又有些优柔寡断。她看事情非常透彻,长于老庄的处世哲学,明白如何自保,却不擅长进攻。自打上次跟吴那拉摊牌之后,高婉容就对攻克吴那拉望而却步了。是,她承认,她在害怕。被雅儿害死的那些人,死状之凄惨无时不刻的在她脑海里回闪,那股子腥臭,仿佛还依然附着在她的鼻息之间。她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梦见高家的人也如同富察氏的人那般,被雅儿残忍的虐杀。高婉容是见识过雅儿借刀杀人的手段的,现在的雅儿根本不在乎人命,杀一个人跟杀一群人对她来说是没有任何差别的。她只需要动一动念头,就可以让外面血流成河,她如何能不害怕呢...... 再说回弘历,他对雅儿的感情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瓦解的。雅儿很会做戏,利用‘失去孩子’的契机,在众人面前,成功从女孩转型成为了女人。时而似火时而似水,千般风情,万种姿态,她的一举一动,亲密中带着疏离与超然,是完全切中了弘历的要害。弘历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她高兴的时侯,弘历比她还高兴。她忧郁的时侯,弘历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只为了换她开怀一笑。这种情况下,按照弘历的性子,谁说雅儿不好,弘历就能活刮了谁。 高婉容承受着这种精神折磨,又承受了‘失恋’的打击,最近一段时间心情是烦闷不已,又逢喘症复发,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她终究不是富察氏,也不是吴那拉,她是高婉容,诗情画意的高婉容,冷静透彻的高婉容,沉着稳重的高婉容。高婉容心里清楚得很,雅儿不是无差别攻击的疯狗,她只在别人进犯她领地的时侯她才会发狂。雅儿要的是弘历,她也只要弘历,既然如此那就把弘历给她好了。阿玛想要包衣血统的皇子继位,可而今雅儿的身子已然不能生养了,既然没有孩子,弘历宠她又有什么打紧呢?于是,高婉容更加不理解阿玛的心态了。高婉容认为,除掉雅儿根本就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现在最重要的是皇子!而不是雅儿! 阿玛,这是在玩儿火啊...... 吴那拉得面前放着一盘点心,她最爱吃的芙蓉酥,可是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吃,因为这一盘能让人慢慢变虚弱,要人命的芙蓉酥...... “容嬷嬷,叫人拿走吧......”吴那拉将那盘芙蓉酥推开了,脸上的表情很是不悦。又来了,高斌啊高斌,真是不识时务!愚蠢至极! “我这里倒是无妨,可永璜那里,一定要小心。”吴那拉说道,这永璜养在她这里,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她难辞其咎。 “永璜在尚书房念书,每天中午的饭食,从今天开始都由咱们的小厨房来做。不要走什么流程,咱们的人做完了,容嬷嬷你就直接给永璜送过去。” “是,娘娘。”容嬷嬷着急的叹了口气,这都已经是第几回了?自打这进了宫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鬼门关了,到处都是这些加了料的东西,一会吃食,一会薰香,甚至连娘娘每天喝的药都被人做了手脚,看来这宫里是有人不想让娘娘活着了。 宫里的吃食一般都是从御膳房走流程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中间哪个环节被人掌控了。幸好娘娘有这一身保命的本事,景仁宫这头有小厨房,一般也不动御膳房的东西,景仁宫里的奴才又都是万岁爷亲自安排的,皆是在万岁爷身边伺候的忠仆,所以现在娘娘才能好好的。 “容嬷嬷,帮我递个信给额娘,让额娘找人去趟和亲王府,带个话给和亲王的嫡福晋吴札库氏。就说日子太闷了,让她下回进宫的时候,过来这景仁宫里,陪我话话家常。”对付敌人,有无数种方式,可永远不要轻易的动用自己的手,留下小辫子,这点是吴那拉从富察氏身上学到的至理。 吴那拉正说着,就见得墨香近前来禀。 “皇贵妃娘娘,胡太医到。” 吴那拉点点头。 “传吧。” 吴那拉的身子素有旧疾这也不是什么新闻了,她的身体,一直是胡太医在负责调养的。今日传召令下达太医院,胡太医听闻是皇贵妃娘娘身体不适,叫他去看诊,哪儿还敢耽搁啊,迅速背上自己的药箱恨不得跑着进宫。 “臣胡懿峰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吉祥。”胡太医紧赶慢赶的来在了景仁宫,满头都是大汗,跪地请安。 “胡太医不必多礼,起来吧。” 吴那拉通身的气派,已然很有皇贵妃的派头了。景仁宫正殿中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吴那拉半卧在软榻,一只素手置于木枕上,又来人在吴那拉的手上盖上一方白色的丝绸帕子,胡太医方才上前问脉。 脉象挺正常,病还是那些病,没有多少好转,但也没有恶化。胡太医多警醒一人啊,当下就明白了,这看诊是次要的,恐怕皇贵妃娘娘是有什么事儿要他办吧...... “娘娘近日可有什么不适?”胡太医问道。 “胸口发闷,气也不大顺畅,没什么食欲。”吴那拉叹了口气。 “娘娘这是思虑过甚了,娘娘心脉受损,还有咳血的旧疾,平日还是放宽心休养才是。”胡太医还是这套老话,他是希望这后宫里的所有人都能放宽心就好了,少出点幺蛾子,大家都能长命百岁,他们这当太医的也不用见天的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这么为难。 吴那拉闻言是笑了两声,她自己又如何不知道呢,她这可是肺心病啊。 “胡太医说得话很是有道理,可若想放宽了心,其实也是不大容易的。”吴那拉状似随兴的言道,随即挥了挥手,两旁的多余的宫人们就退下了,只留下了容嬷嬷。 胡太医不动声色,有待宫女太监们都走了,方才开言道。 “娘娘何事如此忧虑?”胡太医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当时皇贵妃娘娘还是侧福晋的时侯,他隐瞒了一件事情,结果到如今,就成了两个人之间互相牵制,心照不宣的把柄了。胡太医生怕皇贵妃出手对付她,遂只能投向了皇贵妃这一脉。 “胡太医,这宫里总是有人不想要本宫活着,你说本宫能不忧虑吗。”吴那拉冷哼一声,收回手问脉的那只手,懒洋洋的摆弄着自己金套甲。 胡太医听这话都快哭了,娘娘啊,这好歹算是后宫阴私吧?你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到底是想干嘛呀? “娘娘,可是要胡某做些什么?”胡太医决定还是问了吧,省得这么吊着,给他一刀痛快的吧。 “也没什么。”吴那拉慢悠悠的言道,随即从软枕下头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胡太医。 “看完了,记住了,就烧掉。”吴那拉告诫道。 那是一张名单,上面记录的人,都是在太医院当差的。最上头是两大太医院圣手王太医和刘太医,然后是资历稍低些的小太医,再下来是药童,到最后甚至还有生火熬药的小太监。 “娘娘的意思是?” “过两天本宫就会规劝皇上,开太医院院试,提拔一些医术高明的新人,替换一些‘老眼昏花’,连主子是谁都看不清楚的旧人。胡太医身为太医院院判,可要辛苦些了。” 吴那拉表情越发阴冷,高斌,你以为你在宫里安排了几个奴才,就能指手遮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当我‘修身养性’了啊?不要以为我不出手,就是怕了你了。 胡太医闻言先是楞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随即点点头。 “娘娘的意思臣明白了,王太医和刘太医这两个人在太医院一向滥竽充数,医术尚缺乏雕琢。届时臣会上禀万岁爷,让他们免职回乡。”胡太医现在是太医院院判,这些事情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名单里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能打发走的就打发走,不能打走的就......唉.......罪过呦......胡太医虽然心底念着菩萨,可是却丝毫没有放过这些人的意思,毕竟他现在已然是皇贵妃一脉的人,皇贵妃好了,他才能更上一层楼。 “那就太好了。”吴那拉又恢复了憨态可掬,笑容满面的表情。胡太医这家伙聪明得很,看着似乎是个大善人,最爱装模作样,其实是个慈面阎罗,事情交给他就最稳妥了。 “皇额娘年纪大了,这皇宫上上下下的,本宫事事都要操心。像太医院里的这种害群之马,还是要尽快剔除掉,本宫才能安心啊。” “娘娘说得正是,能为娘娘分忧,是臣的荣幸。”胡太医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 随后,胡太医又象征性的给吴那拉开了几个方子,就背着药箱离开了景仁宫。 48、新月初现 弘历是在景仁宫里放了自己人的,听底下人回禀,说吴那拉又不舒服,还传召了太医,这就在养心殿里坐不住了,急匆匆的摆驾景仁宫而去。 弘历这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副极其温馨的画面,是永璜正在劝吴那拉吃药。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永璜这些日子里,因为接触弘历多了,所以也不再怕弘历了。面对弘历的时侯,神采飞扬的也真正像个皇子的模样了。 “永璜免礼吧,你母妃这是怎么了?”弘历走过来塌上坐下,轻手轻脚的搂住了一脸苍白的吴那拉。 “皇阿玛,您快劝劝母妃吧,母妃这都病成这样了,还嫌苦不肯喝药。”永璜无奈的答道。 “雅儿,听吴书来说,你这头传太医了,好些了么?”弘历柔声问道。 “不碍事的,这会子都好多了。”吴那拉笑得很甜,仔细观瞧,却又见一丝虚弱和忧郁。 “看,又硬撑着了。”弘历见吴那拉那勉强的笑容,就知道这是吴那拉又在粉饰太平了。 “永璜,你来说,胡太医是怎么说的?”弘历已经不信雅儿总说没事没事的那套了,记得在府里的时侯,雅儿几次三番差点被人害死也说没事。 “胡太医说,母妃的身体一直没有好转,这药都服了一年功夫了,到现在依旧咳得厉害。从今儿早上起就开始不舒服,饭都没吃下多少,儿臣很是担忧啊。”永璜说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就跟真事儿似的。正所谓名师出高徒,永璜资质不差,又经过吴那拉的提点,奥斯卡影帝那是必须拿下的。 “胡太医是怎么办事的!这药都服了一年功夫了,怎么还见好转啊!”弘历这一着急,火就上来了,似乎是要迁怒。 “弘历,你别怪人家胡太医了。我自己身子不争气,与旁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太医院最近的事情特别多,有好多太医偷奸耍滑,滥竽充数。胡太医这个人最是负责任的,事必亲躬,兢兢业业,把关太医院每天出的方子,多难得啊。”吴那拉规劝道。 弘历闻言更加不满了。 “哦?还有这等事?”弘历挑起眉梢,看来这太医院是需要彻底整顿整顿了,竟然还有人敢偷奸耍滑、滥竽充数。 “朕过两天就下旨,命胡太医开院试,赶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弄出去。”这太医院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下这些宵小之辈装模样做! 弘历果然中计,吴那拉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于是也放心了下来。 “好了,弘历,不要生气了,皱眉头老得快。”吴那拉扯着弘历的袖子撒娇,柔弱的靠在弘历的胸前,平息了弘历的怒火。 “唉,拿你没法子。来,朕喂你喝药,可不许嫌苦,不然朕打你的屁股。”弘历温柔的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喂到吴那拉嘴边上,那是一百万个细心体贴。 可吴那拉一点也不感动,内心是叫苦连天。虽然说她不怕吃药吧,可也不能一勺一勺的喂啊,弘历该不是想整她吧? 永璜见这两人又开始你侬我侬起来了,遂非常识时务的悄声退下,只余下了弘历和吴那拉二人在房中。 “雅儿,朕跟你说点高兴的事儿。”弘历怕吴那拉身体不爽利,心情不好,于是就一边喂着药,一边说话讨吴那拉的欢心。 “朕最近荣升了一个威武大将军,你猜是何人?”弘历这口气还挺神秘的。 “这我哪儿能猜得到啊,我对朝事一窍不通。”吴那拉嘴里苦,正烦着呢,闻言没好气白了弘历一眼。弘历被白得这个爽啊,弘历这就是欠虐,就得被虐着,他才能身心舒畅。 “哎,这人可跟雅儿你有些关系的。叫他他拉·努达海,镶白旗人,年方三十,往年一直在盛京。他的嫡福晋瓜儿佳·雁姬,可是你母亲的亲妹妹啊。” 话说弘历这厮,一心想要提高吴那拉的娘家地位。刚刚登基,不想着如何强国,却一门心思的分封吴那拉的家人。提拔了那布尔和吴那拉的弟弟们之后,他还不过瘾,总觉得吴那拉家里要出个实权将军什么的,才够得上级别。别说,弘历这么东拉西扯的找啊找,还真让他找到了个人材。 此人名曰他他拉·努达海,他的媳妇瓜尔佳·雁姬,正是吴那拉的小姨,瓜尔佳·鹇姬的嫡亲妹妹。努达海年三十,镶白旗人,三等轻车都尉,居住在盛京,此前一直在边疆效力。百战百胜,人送绰号“马鹞子”。弘历决定要提拔他他拉·努达海,于是借着他又打了胜仗的由头,就将他留在了京城,封威武大将军,加以重用。 吴那拉素来知道自己有个小姨,出嫁前额娘与她闲话家常的时侯,也曾屡次提及在盛京的小姨雁姬。当时她就觉得这名字很熟悉,而今再听说她的夫君竟然叫他他拉·努达海,这脑子是嗡的一声,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不会吧,新月格格啊! 吴那拉面上虽不显,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之后,那是万分的惊愕啊!偷偷转过头,表情极度狰狞的啐了一声。 不是正史!居然不是正史!她混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牺牲了那么多东西,把自己逼得毫无退路可言,现在才告诉她这里根本不是正史,而是一个虚构的世界!有没有搞错啊!吴那拉一脸麻木不仁,刺激受大发了,玩笑开太过了。三花聚顶,大海无量,想起她一路走来的艰难和付出,吴那拉忽然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弘,弘历,那人可有真本事?”吴那拉问了这么一句,戏还得接着演下去。一夕之间从主角变成了新月格格故事中的路人甲,吴那拉心情之复杂难以言说。 “自然,否则朕也不会擢升他。”弘历对努达海这个人还是颇欣赏的,自幼长在盛京,不似京城八旗里的纨绔子弟,很有满洲男儿的血性。 吴那拉心底乱糟糟的,这努达海今年才三十,也就是说,距离荆州大乱,新月格格进京,还有十年。这新月格格可是个炸弹,现在他他拉一家跟她已然挂上了关系,可不能让新月这颗炸弹把她也一起炸沉了,她得好好想想...... 吴那拉自打知道了自己身陷新月格格剧情之后,就赶紧召了自家额娘进宫来,询问有关雁姬和努达海的事儿。 “这雁姬是臣妇最小的妹妹,今年才二十六。我出嫁到京城来那年,她才八岁。雁姬的性格素来温雅,品貌俱佳。十五岁的时侯被他他拉家的老夫人看中,就嫁给了努达海。如今大儿子都快十岁了。”鹇姬也没想到,万岁爷竟然能想起要提拔努达海。 “他们一家人什么时侯能到京城?”吴那拉问道,她需要见一见雁姬。对新月格格原著中的雁姬,吴那拉是没什么印象了,依稀仿佛是个贤良淑德的传统古代女子。可这努达海可是个穷摇体,咆哮马啊,她可不想成为被新月祸害的人。 “再过三五个月的,估计就差不多了。这一家人是老的老、小的小,行程自然是慢了。”鹇姬说到这里是笑容满面,她也有十几年没有见过妹妹了,很是期待。 吴那拉点点头,这等到他他拉一家进京之后,老夫人和雁姬是肯定会到宫里来给她请安的。到时候看看情况,再定计划。 就在吴那拉纠结新月格格剧情的时侯,太医院的院试也开始了。结果自是不用多说,高斌那头损兵折将,连金氏的心腹都被清理出去了。 “这下一来,王太医和刘太医那头,也没法子呀。”金秀英言道,收风之后她就挺着七个多月的大肚子,乘着步撵,跨越了东宫西宫的遥远距离,从咸福宫那头来了高婉容的承乾宫,两个人就说着这个事儿啊。 原本太医院的王太医和刘太医是专属金氏和高氏的太医,每次都是由这两个人来给她们诊脉的,都是自己人,也打算着日后留有大用......可这么一来,有什么安排都要被打乱了,真是的。 “肯定是雅儿的主意啊。”高婉容苦笑着,这下阿玛是彻底把雅儿给得罪了。 “这安排一看就是雅儿的风格,雅儿最拿手的就是快刀斩乱麻。她从来不会费尽心机查探谁和谁又联合在一起,又撒了什么谎,然后设局、拆穿。她会从根本上杜绝这种可能,让你有一身本事,也使不出来。”高婉容知道,雅儿就像个喜爱恶作剧的孩子,最喜欢将敌人的所有步调全部打乱,让对方自乱阵脚。 “她如今要破坏我们在宫里的所有安排,这只是第一步罢了,紧接着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一环套一环,丝毫不给对方以喘息的机会。”雅儿的行动历来都是这样的。看似东打一耙,西打一耙,说话也是颠三倒四,没什么关联。就比如她当初在富察氏的衣服里放跳蚤,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讨厌富察氏,为了恶作剧,当时还觉得挺有意思。 可最后才发现,她用的都是攻心的招数,目的是为了激怒富察氏,以方便她接下来的布局。雅儿从来不喜欢耍手段,只喜欢控制人心,让敌人自毁长城。她所有的行为都是计划好的,如同九连环上的圈圈,只有将最后一个环安上的时侯,你才知道她要做什么。 “唉。”金秀英长叹了一口气。 “就她的花招最多,婉容,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啊?”金秀英可是看着这个那拉氏一步一步的上位,一步一步的将富察氏撂倒,一步一步的将高氏顶下去,金秀英自认为她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和魄力啊。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按兵不动吧。我已经跟阿玛说过数次了,不要跟雅儿作对。可阿玛就是不听,我也没法子。”高婉容恹恹的说道。 “现在是太医院,估计过两天就是御膳房了,再然后,咱们的所有人手都会遭到清洗,等着瞧吧。秀英,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本就是马立德的人,实在没必要参与进来。我劝你还是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比什么都强。雅儿要的是弘历,只要你不跟她争弘历,她就不会对你出手。皇子不皇子的,她根本不在乎。至于我......”高婉容无奈的笑了笑。 “秀英,雅儿这个人你不了解,可我了解......她虽然不说,但始终还是念旧情的。我对她有恩,可她却踩着我的肩膀上位,可谓是忘恩负义,心中对我尚存有一丝宽仁。只要我听话,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她就不会真的动我,也不会对高家下狠手。”高婉容阖上了双眸,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努力多活几年。至于她死了之后,雅儿会怎么对付高家,就真的是她无能为力的了。 金秀英见状,也只能跟着叹息一声。若说弘历的女人之中,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弘历的,那就非高婉容莫属了。婉容虽然肩负高斌的任务,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对弘历下过狠手,她是爱弘历的。一届女子,夹在父亲与夫君之间左右为难,痛苦煎熬,保持这其中的平衡。这么多年,婉容不容易啊。 可惜,男人们的眼光,历来就不好。看不清楚真心,假意。像富察氏、那拉氏那样的女人,一贯是会装的,把她们的欲望藏的很深。可假的终究是假的啊!婉容是个真正柔情似水的女子,当初,她成功就成功在了这个柔字上。而今,败也是败在了柔这个字上。真乃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49、和亲王出马 和亲王的福晋吴札库氏这两日收到了太后的传召进宫,先去了太后处问安,聊了一会子天。待出了慈宁宫之后,吴札库氏就转道景仁宫而去了。前日里收到镶黄旗都统那布尔家的奴才送信,说是那拉氏想请她去景仁宫,话话家常。 吴札库氏就挺奇怪了,她和贤敏皇贵妃不熟的,基本没见过几次面。这见面了,也通常都是在太后处,没什么可说的,话哪门子的家常呢?不过,这后宫的第一宠妃说要见她,她也不能不去啊。遂出了太后那里,就赶紧去往那拉氏那边了。 “臣妇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吉祥。”吴札库氏一进门,先是规规矩矩的问了安。 “福晋免礼,请坐吧。”吴那拉噙着招牌般的笑容,一身雍容华贵。 吴札库氏就坐,心里头有些忐忑不安。起初啊,她是不喜欢这个那拉氏的,关键是第一次见面的时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这嫡福晋最恨什么?狐狸精啊。对于吴札库氏来说,当初那拉氏就是典型的狐狸精。 后来又听和亲王说了那些外人不知道的辛秘,富察氏做下的诸多狠毒之事,那拉氏被害得流产了,还伤了身子不能生了。当时心里对那拉氏的厌恶稍有减少,觉得她在富察氏那样的女人身边生活,也的确不容易,宝亲王府真是乱套到了极点。后来那拉氏一下子就被封为了皇贵妃,她心里头就是有什么想法也都不再重要了。对方的身份往那儿一摆,已经不是她能够非议的了。 “福晋不必如此紧张,今日特邀福晋前来,是本宫有些话想要福晋带给和亲王的。”吴那拉开门见山。 “娘娘客气了,请说。”吴札库氏纳闷着,带给王爷?什么话需要带给王爷? “容嬷嬷,叫人把东西拿过来吧。” 吴那拉这么说了一声,但见容嬷嬷从小柜子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吴那拉接过来就把那东西给了吴札库氏。 “这东西带给和亲王,就说‘御膳房’三个字就够了。”吴那拉宽慰的对吴札库氏点了点头。 和亲王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她被人下药的事儿如果亲自处理的话,就必须依靠弘历。可若是她直接说给弘历听了,到时候和亲王肯定要吃排头。这样一来,她就跟和亲王结怨了。和亲王是个有本事的,太后对他更是宠爱,她可不想得罪姓爱新觉罗的人。她提醒了和亲王,和亲王自己明白,私底下解决掉,也就是了。 这么一来,不仅借和亲王的手拔掉了高斌的人,而且她这还算是施恩于和亲王了。跟总管内务府大臣搞好了关系,这下一步的计划才能更方便。吴那拉这人向来喜欢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吴札库氏收下东西,复又看了看吴那拉,皇贵妃这个人挺奇怪,这东西是什么啊?御膳房?什么意思呢? “是,皇贵妃娘娘,臣妇一定将话带到。” 吴札库氏回了王府,没有耽搁,赶紧的就把东西给了和亲王。弘昼打开油纸包,里头放着一块点心,看样子是宫里的东西,又听得吴札库氏说了一句‘御膳房’,弘昼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子。 明白了,这是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招啊,贤敏皇贵妃娘娘这是在提醒他。这事儿要是叫皇兄知道了,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贤敏皇贵妃那就是皇兄的心肝宝贝肉疙瘩啊,届时他这个总管内务府大臣就要倒大霉了。 “呵呵!都是吃货!”弘昼都气笑了,皇阿玛那会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皇兄刚登基,他也是刚当上这个总管内务府大臣,就出这么大事儿,看来这群奴才是当他好欺负啊! “以为爷喜欢办生丧,就真的当爷是个死人吗!”弘昼一边笑是一边吹胡子瞪眼睛的,看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是真的不把爷我当玩意儿啊。 本来和亲王是想,未免遭到新君的猜忌,他没事办个生丧,吊儿郎当一点,显得无能一点,所以近来对公务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太上心。本来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可这些奴才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了,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喀尔达啊,辛苦你了。”弘昼握着吴札库氏的手言道。 “下回进宫去,帮爷多带些好东西孝敬孝敬贤敏皇贵妃娘娘,她这是给爷面子啊。” “是,妾身醒得。”吴札库氏连忙点头称是,虽然她也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弘昼知道自己出错之后,在家里是坐不住了。这人现在是给皇贵妃娘娘下了药,万一要是未来给皇兄下药、给皇额娘下药,那他还不得成千古罪人啊。遂直接叫人备了车,就往内务府那边去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御膳房是吧?你们惨了,等着瞧吧。 当高斌收到消息的时侯,御膳房那边已经被和亲王弘昼一锅端了。没二话,从采买到御厨到杂役到传膳太监宫女,全部被替换了一批。都是和亲王亲自选的,身家那是明明白白、干干净净,连祖宗八辈都被挖出来看了个清楚。至于,被替换下来的那一批人,要么赶出宫去,要么就贬到了辛者库。高斌也来不及做什么安排了,这一批人,又废了。短短几天功夫,高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高斌直接去了曹府,复又遣人找到了马立德,除了暂时调派出京的董其惠,四大家族的人聚齐了仨。几个人见了面,开了个圆桌会议,明白这是上头有人想要秘密解决这个问题。遂赶紧决定,统统都停手,一切人马蛰伏。折了人不紧要,以后再买通就是了,但万一要是有人瞧出端倪来,那就不妙了。 “高斌啊高斌,不是我说你,当初你信誓旦旦的,说你能够抬旗,还能取得这个总管内务府大臣的职位,那是一套一套的。可现在呢?还不是继续当着包衣,做着管事,总管内务府大臣还是爱新觉罗家的人。”曹寅是分外恼火,他本来是不想参与高斌那些奇奇怪怪的计划的,抬咱们包衣的孩子当皇帝?亏他也能想得出来!当满洲人都是傻子啊! 可是曹寅耐不住大家的威胁啊。本来嘛,四大家族,互相都是有利益往来的。他这一排除在外,估计很快就会有别人把他的位置顶替了。曹寅虽然答应了,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完全不赞同这几个人的疯狂念头的,他这个人图的就是个稳当。虽然当着包衣,名声不怎么好听,但是荣华富贵却是从来没缺过的,不明白高斌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这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高斌一提这事儿就头疼。 “虽然有了意外的情况发生,但我料想万岁爷的那点儿事,可是完全没出错。”高斌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分析正确了。 “你看看万岁爷对那个贤敏皇贵妃的态度,就那布尔那么一个窝囊到走街上都怕被瓦片砸着的人物,人家现在可是正二品镶黄旗都统了,四级连跳。他家大小子阿林,不过十五岁黄口小儿,就已经被万岁爷提到身边当御前侍卫了,前途不可限量。听说这兵部新贵,即将来京的威武大将军他他拉一家,也是贤敏皇贵妃的亲戚。真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估计这贤敏皇贵妃能生个孩子出来,万岁爷立马就能封他当太子。咱们万岁爷不是圣祖爷,也不是先帝爷,一遇到女人,就头脑发昏。”高斌这一辈子净研究弘历使了,恨不得是把弘历吃得透透的。 “唉呀,高斌呐,我求你了,你就小声点吧,好不好?”曹寅一听这话都吓坏了。 “这万岁爷也是你能随便说得的吗?什么头脑发昏,叫人听了去可怎么办啊?” “成了。”马立德出来,当了这个和事佬,不要人家那边还没怎么样呢,自己人就先内讧起来了。 “你们两个不要一见面就吵来吵去的,依我看啊,秀英那边已经有了,这是好事儿。虽然万岁爷宠着那个贤敏皇贵妃,但不是说,那个女人已经不能生养了吗。既然已经不能生养了,那也就没什么紧要了。多送点咱们的人到万岁爷身边去,多生几个孩子......对了,高斌啊。”马立德说到这里,就忽然想起了高斌最近似乎是收了个义女。 “你那个姓魏的丫头怎么样了?”马立德也不大了解这事儿,据说是高斌的秘密武器。 “聪明着呢。”高斌笑了笑,是啊,魏丫头确实非常聪明。依他看啊,跟那个那拉氏比起来,不相上下。 “你当初也说婉容聪明着呢。”曹寅翻了个白眼,又插话了,他就看不得高斌那幅得意洋洋的样子。 高斌拧着眉头,真是的,就不能不提婉容吗?谁知道万岁爷会变了呢?一向喜欢吃江南糯米的,忽然一下子就爱吃东北高粱了!毫无道理可言。 “据说,那位贤敏皇贵妃手段可是一流。”曹寅转动着手上的翡翠扳指,他可是得了信儿的。 “前两天她哄着万岁爷,在太医院开院试。太医院院判胡懿峰是她的人,咱们收买的那些几乎都被清出去了。今天和亲王整顿御膳房,少不了也是她指使的,连和亲王那种玩世不恭的人都心甘情愿的帮她办事,操纵人心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高斌,你可小心着点吧。” “曹寅,贤敏皇贵妃到底给你灌什么迷汤了?你这么拥戴她。”高斌听的很是恼火,现在对那拉氏是厌恶透顶,那女人简直就像个噩梦一般如影随形。 “哼,贤敏皇贵妃只用了三年功夫,就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把富察氏和你家闺女都弄下去了。咱们这边还没怎么着呢,她那边就又是开院试又是彻查御膳房的。你说她给我灌什么迷汤了?高斌,你别不信,你要是再这么跟她犟下去,迟早有一天死在她手里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曹寅为人向来是稳妥冷静,走的就是低调路线。高斌这个人太固执。按他讲话,大家都稳稳当当的,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高斌想抬旗,想要他的后代子孙都成为旗人,那就让儿子们去战场上冲杀啊。没事搞这些个歪门邪道的,悬崖边上走,当心粉身碎骨。 “总之,咱们就先蛰伏等待吧。”马立德是懒得再听这两个人吵下去了,直接做出了总结。 “等秀英把孩子生出来,宫里的情况都稳定下来再说。” 闻言,曹寅和高斌也暂时休战了,三个人又说了有一会就各自散了。 吴那拉打响了这入宫的第一炮,直将高斌等人轰了个七零八落,不敢再触吴那拉的霉头。 吴那拉见高斌再没了动静,心情舒爽得不得了。这些谨慎又小心的人遇事喜欢按兵不动,高家的人都有这个特点。凡事不先想着进攻,却只注重如何更有效的防守.......她这一招打草惊蛇,迫使高斌不得不蛰伏下来。想要等未来再翻身?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包衣就是包衣,骨子里有奴性。这些奴性深重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唯有进攻,才是永恒的防守。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猜测对方会想什么,同时也猜测对方猜测你会想什么。这样不停的猜来猜去,多益智啊! 吴那拉摆弄着景仁宫里的花花草草,老舍说过了,养花的乐趣,不也正是劳动的乐趣吗。 50、小选 就在吴那拉对阵高斌的时侯,纯嫔苏氏这胎是平平安安的落地了,是个男孩,排行第三。此时正值乾隆元年五月,弘历很高兴,为这个他登基后第一个出世的孩子赐名永璋。八月,嘉嫔金氏也生了四皇子,赐名永诚。弘历的子嗣一直不丰,一下生了两个男孩,整个宫里都喜气洋洋的。 吴那拉知道她施行下一步计划的机会来了。 “弘历,纯嫔和嘉嫔熬了这么多年,这回可算是有孩子了......我心里真是羡慕啊。”吴那拉刚刚跟弘历滚完床单,靠在弘历肩头状似忧郁的叹了一声。 弘历心疼了,雅儿一想到孩子,心情就不好。 “雅儿,太医也说,你的身子日后也是有机会康复的,放宽心,不要想太多。”弘历低头在吴那拉的额头上吻了吻。 “弘历,纯嫔和嘉嫔这么不容易,两胎都是男孩,这是好兆头啊。你看是不是给她们升一升份位?这样一来,三阿哥和四阿哥养活在亲生母亲身边,也更加名正言顺。”吴那拉巧舌如簧,理由都被她说出花来了。 “嗯,雅儿所言甚是,这不提醒,朕都忘了。”弘历颇满意的点点头,雅儿不奢不妒,不仅对阿哥们一视同仁,竟然还想着给后宫里的女人升份位,光是这一点就比富察氏强出千百倍了。弘历向来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善妒,任何女人露出嫉妒的嘴脸,总归都是难看的。以往就连婉容有时候都会捻酸,可雅儿从来没有过,可见雅儿心地之纯善。 “朕明儿就下旨,皇家是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弘历觉得他不能辜负了吴那拉的一片好心,于是当下就点头同意了,本来给生育有功的嫔妃晋份位也是应当。 吴那拉吹枕头风,偷偷规劝弘历,给那些生育有功的妃嫔都升一升份位。于是次日,弘历下旨,纯嫔晋了纯妃,嘉嫔晋了嘉妃。而对弘历的这一决定最不满的人,恐怕就是太后了。 “松格里雅啊,果真是你命里带福,旺夫益子啊。”一下又多了两个乖孙,太后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皇额娘过奖了,若说这福气,有谁能比得上皇额娘您福寿绵长啊。”吴那拉跟太后陪笑脸。 “这宫里一下子多了两个皇子,哀家心里也高兴。只是......”太后这是想起了两位皇子母妃的出身,高兴之余,也颇有些别扭。一个包衣,一个汉妃,唉,孙子是好的,但如果这两个孙子还有两个满洲贵女出身的母亲,那就更完美了。 吴那拉当然明白太后心中所想,这些满洲出身的女子,最是看不起汉妃和包衣......吴那拉在这方面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她原本就是汉人的,没有那种感同身受的骄傲,更不可能跟着太后一起歧视汉人和包衣,但满人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却是可以拿来利用的。 “皇额娘,是儿臣的错。这宫里的满洲嫔妃本来就少,儿臣的身子又不争气.......”吴那拉哀哀的低头说道。 “这也不能怪你,入宫以来,你一直劝着皇帝雨露均沾,可见是个好的。”太后之所以没有对吴那拉产生意见,也是基于此。吴那拉不仅对太后言听计从,时时恭维讨好,而且吴那拉从来没有试图椒房独宠,反而借着身子不好的缘由劝着皇帝翻其他宫妃的牌子。所以宫里才能孕事不断,弘历刚登基,就生了两个皇子出来。 “不过,松格里雅啊,这宫里的满洲嫔妃确实是太少了......”太后想起来,纯嫔晋了纯妃,嘉嫔晋了嘉妃,那个高氏又占着一个妃位。四妃已经满了三个,以后咱们满洲的女子进来了宫里,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站了? 最重要的是,太后一直有心从她娘家钮钴禄氏里选一个侄女送进宫来,若然妃位都被这些汉妃包衣占满了,难不成还让她的侄女叩拜这些奴才吗!太后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本来,她就是不喜欢高氏那帮人的,现在一想到她们挡了自己侄女的道,就更加憋屈了。 “皇额娘也莫要太过担忧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万岁爷心里也是明白的,这不是还没到选秀呢么。”吴那拉劝解道,着重的突出了‘选秀’这两个字。 太后闻言点点头,是啊,也不能着急。不过说到这选秀,大选得等到三年了,可内务府小选是不是要开始了?太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对啊!这样不就成了吗!嗯......明儿她就把老五媳妇叫过来,跟她说说这个事儿...... 吴那拉见太后那一脸深思的表情,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年一度的小选,由内务府主持,参选者为汉军旗包衣女子以及满八旗包衣女子。这些女人进宫之后先是从宫女做起,若然有出众者被皇帝看中、临幸,则可以封位。一般是先封答应或者常在,再熬晋位。当然,若然非常得皇帝宠爱,也可以直接封贵人,比如魏氏还有陆氏,就是一上来就封了贵人。 “婉容姐。”真是凑巧了,吴那拉这么想着。阳光明媚,出来散个步竟然也能够在御花园里碰上。 高婉容坐在凉亭中赏景,而吴那拉则是站在花丛小径这边。高婉容轻轻端起茶杯来,含笑看向了吴那拉。 “原来是雅儿啊,这么巧。” “是啊,这么巧。”吴那拉走到凉亭内,坐到了高婉容的对面。 高婉容一向是个最沉得住气的人,吴那拉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就这么品着茶,欣赏风景。一身天蓝色的旗装,整个人显得宁静而悠远,仿若一朵空谷幽兰。 “婉容姐今儿这身衣服可真漂亮,雅儿就穿不出这种气质来,真是羡慕死我了。”吴那拉娇憨可爱的说着,始终笑眯眯的,这表情已经变成她的招牌了。 “雅儿这样说可折煞姐姐了,我有什么可羡慕的。”高婉容跟弘历有感情基础,弘历不会忘记她,但是总也是比不得吴那拉的。原本她才是弘历最宠爱的女人,可现在却变成了昨日黄花,她心里的苦闷,又有谁能知道呢。 “婉容姐可别这么说,万岁爷始终是惦记着你的。即便是将来有多少姐妹进来,婉容姐在万岁爷心目中也是不同的。”吴那拉若有所指的言道。 高婉容闻言眼角跳了跳,低下了头。 “婉容姐,快到小选了,伯父一定很忙吧?帮我带个话给他,这人年纪大了,就该安心养老,不要再一天到晚冲锋陷阵了,不是谁人都能如马援那般老当益壮的。”吴那拉这么说了一句,随即站起身来,搭着容嬷嬷的手,甩着帕子离去了。 高婉容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想着:真是没辙啊,雅儿她又知道了。 高婉容看着茶杯里沉淀的茶叶出神,看来这回小选,内务府那头除了和亲王领头以外,应当还有雅儿在后把关。看样子,雅儿是跟和亲王有了什么协议了。这回白氏张氏她们肯定是送不进来了,回去得跟阿玛说一声才行,叫他不要白费力气了。 和亲王弘昼感激上次吴那拉给他那个面子,吴札库氏后来进宫也就经常性的去吴那拉那里聊聊天,一来二去的,这两个女人就熟了起来。 “和亲王办事最是稳妥,这回小选啊,得辛苦他了。”吴那拉这么说着,吴札库氏坐在旁边听。 “都是为着万岁爷好,谈什么辛苦不辛苦呢。”吴札库氏笑了,这宫里啊,还是咱们满洲女子的天下比较好。那些什么包衣、汉妃之类的,还是不要太活跃,带得这整个皇宫里的氛围都有些小家子气了。 “这就好,福晋,本宫托大,叫你一声弟妹,跟你说句心里话。记得以往在藩邸的时侯,福晋也知道,有个无常坐阵,满洲大姓女子是连活路都没有啊。万岁爷身边到现在也没几个满洲嫔妃,本宫这些年眼瞅着,也是有些心急了。”吴那拉叹了口气。 “现如今这宫里,四妃已经满了三个,两个包衣,一个汉妃,保不准还会往上再升。日后咱们满洲女子来了,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站了。”吴那拉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自打三阿哥和四阿哥出生后,皇额娘心中是高兴的,可是同时也颇有担忧,为圣上的后宫之事犯愁,就怕日后这皇子的出身都如此......唉.......本宫不争气,身子不能生养,海贵人又不得宠爱。本宫有心想选些新人进宫来伺候皇上,可这大选还没有到,本宫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替皇额娘分忧了。这都是一家人,皇额娘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只好托和亲王,帮忙想想折。” “娘娘,您和皇额娘就把这颗心啊,安到肚子里吧,王爷那头也是明白的。”吴札库氏说道,可不是明白吗。自打太后暗示吴札库氏,宫里头包衣、汉妃实在是太多了,都有些不正常了,和亲王就算是彻底懂了。 是啊,一直以来,万岁爷身边的汉妃和包衣都能扎堆了。反观满洲贵女倒是零零星星瞧着都可怜,这还是他们满洲人的天下吗!皇子的出身越来越上不得台面,难道日后还要一个有着一半汉族血统,或者一半汉包衣血统的皇子当皇帝吗!那些妖妖娆娆的汉女、包衣们,还是哪儿凉快往哪儿待着吧。和亲王想,既然他当上了这个总管内务府大臣,就得帮着咱们满洲的贵女啊。 和亲王想,这每次小选挑进宫里来伺候的包衣女子,虽然绝对不能貌丑,但外貌平凡总是可以的吧。最好是那种从男人的审美思路出发,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类型。不是贼眉鼠眼,就是脸盘开阔,要么就是身材像肉包子或者飞机场。这样就算是她们想爬上龙床,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钱。不愧是玩世不恭的和亲王啊,这种馊主意都能想得出。 吴那拉听吴札库氏这话,心里头也算是有底了。前些日子她迷惑弘历,以生育有功为由,给苏氏和金氏晋了份位,这一举动果然引起了太后的不满。而后她又暗示了太后小选就要开始了,于是太后就找到了和亲王,告诫他小选的时侯,千万不要再弄些狐狸精进宫了。和亲王最是孝顺,就想了这么一个浑招,来扼制包衣后妃和汉妃的出现。 高斌想把人送进来,她就偏偏不让,看高斌急死。而且理由还相当之冠冕堂皇,瞧瞧,为皇额娘分忧,为大清的未来着想,扼制汉妃和包衣好为满蒙妃子让地方。她这贤敏皇贵妃,可是出了名的孝顺恭谨,一心一意侍奉皇太后,不求回报的为皇上好,为大清江山社稷好。吴那拉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送走了吴扎库氏,吴那拉惬意的倒在贵妃椅上,吃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新鲜水果。自从大仇得报,弘历登基以来,吴那拉就陷入了一种深沉的迷茫中。那是成功之后的迷茫,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她就像一只杀红了眼野兽,无差别的攻击着每一个企图靠近她领地的人。因为她要守住自己的领地,那个她唯一拥有的东西——弘历。吴那拉知道自己这种状况很不正常,如果在现代,也许会有人告诉她:你这是病了,是精神病。但吴那拉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于是只能让自己疯得更彻底......直到她,找到新的目标。 不管未来会如何,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把握住弘历...... 前两天,弘历在从养心殿去往她这景仁宫的路上,偶遇了一位打翻了茶杯,正要被人惩罚的小宫女。弘历见那小女孩可怜,便亲自把她扶了起来,还免了她的责罚,问了她的名字。小宫女红着一张俏脸对弘历说,她叫陆雅琴。然后弘历说:好名字,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吴那拉轻轻闭上了眼睛。 是啊,好名字,陆雅琴,多美啊......名字美,人更美...... 那姑娘的父亲叫陆士隆,是个从五品的芝麻小官。这本来没什么,可巧的是,陆士隆的女儿,应当是日后颇得圣宠的庆恭皇贵妃。不说她都快忘记了,陆氏就是乾隆初年封的贵人嘛。 “情况如何?” 见容嬷嬷从外面回来,吴那拉开口问道。 “已经发病了。”容嬷嬷点点头。 “容妈,这宫里的老鼠就是太多了,一不小的被咬了,就得上了鼠疫。”吴那拉很是遗憾的摇摇头。 “把那几个宫女的院子封上吧,再派个人去通知皇额娘。这种病可得谨慎处理,连尸体都不能留下。否则传染开来,就不好了。”吴那拉颇担忧的说道。 “娘娘所言极是,老奴这就派人去慈宁宫通知皇太后。” 吴那拉笑了,笑得安心,今儿晚上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与其等她得宠之后,再想着怎么除掉她,不如将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庆恭皇贵妃啊,真是抱歉了,其实你没什么错,就是长得太漂亮了。下辈子投胎,记得选张平庸点的脸。 皇太后喜欢有满洲姑奶奶样子的贵女,说白了,也就是那种仗着身份满口自尊自爱的蠢女人。富察氏倒了,乾隆三年的大选肯定是由皇太后来主持,届时这宫里都得被太后喜欢的那种满蒙妃嫔塞满了。 可弘历不喜欢傲气十足的满洲贵女,甚至可以说,他很反感那些女人。同时他也很忌惮那些女人背后的家族,包括太后的娘家钮钴禄氏一族。尤其是富察氏的事件之后,弘历是恨不得把整个满蒙的贵女都当作仇人。 吴那拉不能让弘历的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物!她要借着皇太后的手,用皇太后选的妃嫔把后宫里的位置都占满。再利用和亲王孝顺皇太后、为大清尽忠的心态,堵住包衣汉妃入宫的口。一旦出现陆氏这种漏网之鱼,就立刻做掉。 固宠,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她可不希望未来的日子每天都慌慌张张的玩儿打地鼠。只要弘历的身边站满了他不喜欢的女人,而他喜欢的女人又进不来,到时候......吴那拉躺在贵妃椅上,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如蛇般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到时候,这紫禁城里,还不是她吴那拉的天下吗! 51、彪悍的雁姬 “真有了!”珂里叶特氏紧紧握住了小太医的胳膊,一双眼睛放着饿狼一般的精光。 “的确是喜脉无疑。”小太医笃定的点点头。 珂里叶特氏难以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笑得都快开花了。太医院开院试,调了一批新太医上来,珂里叶特氏抓住机会,收买了一个家境贫寒、分外不起眼的小太医,偷偷帮她调养身子,以求能尽快怀上孩子,如今看来这买卖真是太划算了。 高氏那头的人,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都蛰伏不动了,连药都不敢再下了。珂里叶特氏分析不出来究竟是什么理由,但是她却也能感知到,大约是那拉氏在跟高氏斗法,让她们这些小鱼小虾得到了好处。不趁着这个机会怀孕,还要等到什么时侯! “立刻派人去慈宁宫通知太后!”珂里叶特氏死死握紧了拳头,眯起眼睛来。她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这一胎她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下来的!而今宫中除了那个废掉的皇后,便只有那拉氏和她是满洲女,那拉氏的身子不能生养,所以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她珂里叶特氏奇里了! 太后肯定非常看中她这一胎,虽然太后心里是想推永琏上位,但毕竟她是太后,最看重的还是皇帝。况且,一个好汉三个帮,永琏将来也需要个兄弟帮衬的。珂里叶特氏抿着唇,叹了一口气。而今她能靠的,也就只有太后了...... 珂里叶特氏这个怀孕的计划已经谋算了很长时间了,打从入宫以来就一直在期待着。万事俱备,这东风一来,自然水到渠成。珂里叶特氏很会炒作,没过半天的功夫,她有孕的事情整个皇宫里就已经传遍了。太后听闻消息是大喜过望,当下就指派了好些人去伺候珂里叶特氏。 珂里叶特氏这一胎跟苏氏、金氏可不一样,咱们满洲女有孕,太后自然是万分期待。同时也万分小心,太后很清楚那些包衣汉妃们肚子里的弯弯绕,在太后心中,这一胎方才是弘历登基以后的第一胎,有价值的一胎,可万万不能让那些狐媚子谋害了去。 珂里叶特氏的目的达到了,忍气吞声多年,熬过了宝亲王府富察氏威压之下不见天日的时光,又终于摆脱了高氏的束缚,抱上了太后的大腿。这场翻身仗,在吴那拉和高家的争斗中,在两尊大佛的夹缝中,悄然胜利。 “五阿哥,荣淳亲王......”吴那拉悄声的念着,珂里叶特氏真是蔫坏蔫坏的啊,没想到这回她跟高斌过招,倒是让她得了渔翁之利了。 “母妃真是一点也不着急啊。”永璜帮吴那拉倒了一杯茶,两母子中间横着一盘没下完的棋。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该着急的这些人。”吴那拉指尖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富察、高’,这几个字。 “还是说,永璜,你着急了?”吴那拉反问,孩子越多,对永璜争位越不利。但是她倒无所谓,吴那拉没有那么长远的打算,她怕是没有那么长的命了,要知道弘历可是足足活了八十八岁呢。吴那拉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能活过六十都算是她捡便宜了。她只想在有生之年,活出风采来。不过对于立储一事,吴那拉也不会放手不理,这个皇位谁坐都可以,就是不能让永琏如愿,不然乌拉那拉一族都会倒霉的。 “要说,儿臣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恐怕就连儿臣自己都不相信。”永璜笑了笑。姓爱新觉罗的人,谁没有登上那个位置的野心呢。 “可儿臣心中最想做的事情,却不是那个。所以......对于这个消息,儿臣也觉得很高兴。”永璜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复仇,哪怕因此与皇位失之交臂,哪怕豁出这条命去,他都甘愿。他要富察一族日夜难安,他要富察一族灰飞烟灭!只要是能让富察一家不舒服的事情,他都乐于接受! 吴那拉看着永璜,突然就想起了曹植的那首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极。自家人黑起自家人,才真叫一个狠啊。 乾隆二年正月里,他他拉一家从盛京行了五个月,拖拖拉拉的终于到了京城。这奉旨进京一路而来,甚是壮观,光是马车就足足有三十多辆。弘历早已赐下了宅邸还有仆役,威武大将军府中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入住便好。 努达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他是明白的,圣上封他当大将军,虽然的确有欣赏他的意思,但更多是因为他的妻子雁姬是贤敏皇贵妃的小姨,否则圣上才想不起来他是谁呢。努达海是个非常骄傲的男子,而今却靠着妻子发家了,心里能不憋屈么。 “努达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雁姬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这两天她明显感觉到努达海对她的态度很冷淡,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努达海。 “雁姬,等会,你和额娘是要进宫叩见皇贵妃娘娘的吧。”努达海也不回答雁姬的问题,只是阴阳怪气的问了这么一句。 “是啊。”雁姬点点头,这不是应当的吗。贤敏皇贵妃娘娘帮了他们一家,让努达海可以当上威武大将军,入驻京城,他们一家人也自然应当去道谢的。 “日后,你莫要跟那个女人走得太近,知道吗。”努达海大男子主义自尊心发作了。 雁姬闻言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这贤敏皇贵妃是她的外甥女,什么叫莫要跟她走得太近?一场亲戚,怎么可能不走得近呢。再说了,贤敏皇贵妃那是何等的人物啊,后宫里的第一宠妃啊,得罪了她日子还怎么过啊。努达海是个好夫君,但有时侯雁姬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脑子就跟进了水似的。 “是,妾身醒得的。”雁姬心中虽然不满于努达海所言,但她没有说出来,毕竟努达海是她的夫君,好女人要三从四德,不能跟夫君顶嘴。 抵达威武大将军府,安置好了一切。便见到宫里来了太监宣旨,要努达海一家进宫谢恩。努达海自然是去面见弘历,而剩下的妻小家眷则是去见吴那拉。 雁姬前头走着老夫人,一左一右牵着珞琳和骥远,来在了景仁宫。 “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老夫人带头对吴那拉行了礼。 “老夫人不必多礼。来人啊,赐坐。”吴那拉的外表还是很能唬人的,看上去和善可亲。 “本宫在家时就曾听额娘说起,在盛京的他他拉老都尉一家满门都是朝廷的忠臣良将。老都尉浴血沙场,为我大清江山死而后已。老夫人一届女流,独自抚养威武大将军长大承认,实在是天下女子之典范啊。” “不敢当。”老夫人小心翼翼的应道,随即又恭维了吴那拉一番。 “皇贵妃娘娘方才是贤良淑德,久闻皇贵妃娘娘孝顺恭谨,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女。” “都是一家人,老夫人何必如此客气呢。” 说完,吴那拉盈满笑意的眸子从老夫人身上移到了雁姬身上。这么一看,也不由得惊叹,真是个大美人啊!吴那拉不知道未来那个新月到底长什么样,但如果连雁姬这般绝代风华的女子都留不住丈夫的话,估计像吴那拉这种的都得去自杀。 “姨妈一路行来,舟车劳顿,身子可还好?”吴那拉一上来就叫姨妈,很是亲热。 “多谢皇贵妃娘娘关心,臣妇一切都好。”迄今为止,雁姬对吴那拉的印象还是蛮好的。她是没想到,吴那拉竟然是这样平和谦逊的女子。她以为后宫的宠妃,都是漂亮得像狐狸精,又骄傲得像孔雀那样的女人。 “原本姨妈在盛京,本宫即便是想见也见不着。这下好了,圣上恩准你们进京,日后可要多多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吴那拉见过了老夫人,又见过了雁姬,心里也对这家人有了评断。 “这是自然。”雁姬端庄的回答道,真正是通身的气派,好一名女子。 吴那拉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而今她娘家站着一位实权大将军,这对她未来的发展很有利。而且据说努达海人虽脑残,可打仗却是不脑残的,号称百战百胜啊。所以即便是努达海可能带来麻烦,吴那拉也不想打压这家人。可她也不能将筹码全都压在努达海身上,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为十年后做准备。 “这是骥远吧,都这么大了。”吴那拉伸出手,将雁姬身旁的小男孩拉到了身边。 “皇贵妃娘娘安好。”骥远来之前也是被雁姬叮嘱过的,因此虽然有些害怕,但仍旧非常礼貌规矩的对吴那拉问安。 “姨妈还不知道吧。”吴那拉就这么拉着骥远的小手,对雁姬言道。 “现如今,这万岁爷的大阿哥永璜,是养在本宫身边的。一直缺一个年龄相当的伴读,本宫也不知道选谁好。今儿看到这骥远啊,本宫是打心眼里喜欢。不若,就让骥远当大阿哥的伴读,姨妈觉得怎么样?”吴那拉虽然是询问,但很明显,这个提议是不容拒绝的。 雁姬和老夫人对视了一眼,老夫人对雁姬点点头,雁姬方才回答道。 “蒙皇贵妃娘娘看得起,这骥远这孩子一向调皮惯了,日后还请皇贵妃娘娘不要恼了他才好。” “怎么会恼呢,男孩子就是要皮实点才好。”吴那拉敲定了这个提议,心底的算计无人知道。 吴那拉首先做了最坏的打算,plan a:从现在开始,把骥远跟努达海隔离开,让永璜好好教导这孩子,不要像他父亲那样变得脑残。虽然永璜今年才九岁,可是相比这十岁的骥远,却是成熟精明太多了。由永璜来带着骥远,骥远未来方能成材。如果努达海一旦出现什么状况......立刻除掉,由骥远将其爵位顶上,名正言顺,他他拉一家还是为她所用。 当然,除了最坏的打算以外,吴那拉还有plan b:新月这颗炸弹,如果能尽量的让她远离努达海自然是最好的结果。距离荆州之乱还有十年,只要一有消息传来,她就立刻让努达海病倒。到时候这出征的人选......呵呵...... 至于什么提点雁姬,改造努达海之类的事情,吴那拉没那么多好心眼,也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杀个人多简单啊,如果真的不能改变新月和努达海的相恋,那就直接将这两个人都做掉。新月那么喜欢晚上到处乱跑看月牙儿什么的,一不小心落湖里淹死了,很正常。努达海多年征战,旧疾复发就这么去了,也在所难免。很容易解决的事情,废那牛鼻子功夫改造来、改造去的做什么呢。 骥远被吴那拉留在了宫里,弘历一听吴那拉想选努达海的儿子给永璜当伴读,二话没说就直接同意了,圣旨也立刻就下了。 他他拉一家人初入京城,要打入这个京城官僚的圈子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努达海此人向来自视甚高,不愿意跟那些朝臣‘同流合污’,于是这社交基本上就靠着雁姬在贵妇圈里来周旋。 雁姬是弘历第一宠妃的姨妈,她的儿子骥远又成了大阿哥的伴读,这身价自然是水张船高。再加上,雁姬本身就是个气度非凡的女子,一时间在京城贵妇圈里颇受追捧。甚至就还有许多大臣专门托自己的嫡福晋去跟雁姬套近乎,以求能够跟皇贵妃拉上关系。雁姬是个开朗大气的女子,长袖善舞,将这些关系都处得非常融洽,在他他拉家中的地位也是越发的权威,甚至就连老夫人都不敢再给雁姬脸色看了,要时时刻刻讨好着自己的儿媳妇。 努达海眼看着自己一家人跟贤敏皇贵妃的关系是越来越紧密,又见雁姬的成就越来越高,虽然不满,可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于是心情更加不好,对待雁姬更加冷漠,再也不去雁姬的房里了。雁姬是个聪明的女人,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努达海的心思。 雁姬与努达海成婚十多年了,对努达海的感情很深,因此着实伤心了一阵子。但是随后雁姬就看开了,分外讽刺的想,她还以为努达海有多与众不同呢......努达海当初说,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了她几次拒绝了老夫人纳妾的提议,那时侯雁姬是真的感激上苍,让她遇到了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可现在呢,只要外界出现一点点的干扰,努达海就变了。她还是那个她,可努达海,却不再是那个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努达海了。原来,改变这个男人是这么的容易。恐怕就算没有贤敏皇贵妃的事情,等她年老色衰之后,努达海也照样会将她抛弃。雁姬仿佛是第一次看清了努达海,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骄傲自大,信口开河,可以轻率的做出承诺,却不约束自己去遵守。这样的男人,甚至还不如那些纨绔子弟来得真诚呢。 雁姬整理了思绪,重新站了起来。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的,不过就是个男人罢了!她的儿子现在可是大阿哥的伴读,她的外甥女是贤敏皇贵妃,她姐姐一家是朝廷二品大员,努达海就是对她再不满,也不能为难了她去。她要为了儿子和女儿的前程出去拼搏,要在这个京城的贵妇圈里打响了名号,让珞琳嫁个好人家,让骥远有个好前程。至于努达海,这样反复无常的男人,她雁姬也不稀罕。 做了决定之后,雁姬就到了老夫人处,说要给努达海纳妾......老夫人自然是一百万个愿意,努达海因为对雁姬的反感,这回也点了头。于是,他他拉家在入驻京城数月后,出现了两个娇媚柔弱、貌美如花、未语泪先流的小妾。在吴那拉并没有做什么去干扰雁姬的思想的情况下,事情竟然还是朝着另一个理想的方向前进了,雁姬真是个彪悍的女人,吴那拉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 52、教子 永璜的身边多了一个大他一岁的伴读,由于是吴那拉姨妈的儿子,所以骥远也算是永璜名义上的小表舅。骥远这个人,用永璜的话来说就是,开朗热情,武功耍得也不错,除了脑子不大好使以外,也没什么别的缺点了。 吴那拉被永璜的评价雷得外焦里嫩,果然脑残的儿子就一定会是脑残吗?不!她不相信,看看,永璜这不是挺好的么,一点也没有遗传到弘历的种种缺点。弘历的基因不好,瞧瞧永琏,多吓人啊!所以说,吴那拉不想给弘历生孩子,万一这没遗传到她的精明,反而遗传到了弘历的脑残,她就真该去投河自尽了。 “永璜啊,骥远这孩子你就多费点心吧。”吴那拉看这骥远身子骨不错,是个武将的材料,虽然个性好像继承了努达海良多,但幸好现在还小,努把力也能纠正过来的。 “是,母妃且安心,儿臣自当尽力。”九岁的永璜看起来老气横秋,说话永远慢条斯理,就跟九十岁的老公公一样。 “这骥远是个将才,别的方面也不用太过优秀,本宫不大喜欢所谓的儒将,就跟骥远的父亲一般,沽名钓誉之辈罢了。”这人一旦儒了,就酸了;酸了,就腐了;腐了,就没用了。 “除了这兵法史书之外,儿臣并未给小表舅布置其他功课。”永璜很能领会吴那拉的意图。说起来,与其说永璜多了个伴读,不如说永璜多了个学生,还是个资质稍差的学生。 吴那拉对骥远的期望并不那么高,所以只是稍微问过了,便放在了一边。有永璜看顾着,骥远是不会长歪的。她也不是要骥远当谋臣,只是要他好好习武,熟读兵法,将来出去打仗当个前锋,总归是没问题的吧? “永璜,上次给你的书,学得如何了?”吴那拉问道,吴那拉对永璜的培养才算是真正的菁英教育。吴那拉给永璜开设了很多的小课,每天永璜从尚书房散直后,就是吴那拉的授课时间。除了朝堂关系之外,从历史到地理到天文,从数术到六艺到杂学,只要她通晓的,就必定要教给永璜。就连教材,都是吴那拉亲自操刀写出来的。 “融会贯通,请母妃考教。”永璜半垂着眼帘,很是沉着稳健。 吴那拉懒懒的站起身来,命人抬出了沙盘,立于一旁随意的提问道。 “先说说这黄河的汛期吧。”黄河治理在清代中前期来说是治国、定邦、安天下的重中之重。也是永璜身为皇子,未来每年都必定要接触到的朝事,连躲都躲不开。吴那拉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曾经在学校里学到过的东西,挑选出对永璜最有用的那部分,一一传授。 “是。”永璜执起一根桅杆,一边在沙盘上画出大清疆域图,标明黄河之位置,一边解答道。 “黄河每年共有四次汛期。分别为凌汛、桃汛、伏汛、秋汛。凌汛,始于每年立春转暖时分,由冰凌融成冰块,壅高水位造成这第一次的汛期。桃汛,因始于三、四月间,桃花盛开时而得名,由冰雪融化成水,形成小洪峰。伏汛,始于盛夏七、八月间,由暴雨形成高峰洪水,乃是来势最为凶猛的汛期。秋汛,顾名思义乃是秋季之汛,始于九、十月间,黄河流经地区进入阴雨连绵的季节,雨量虽小,但持续时间却长,雨水总量积增,从而形成了最长汛期。” “如何治理?” “黄河善淤、善决、善徙,泛区包括黄淮海五省,河道宛如扇骨状,北至河海,南至淮河。黄河不仅关乎农产,亦乃漕运要塞,圣祖爷曾有言曰:河工关系国计民生,甚为紧要。黄河治理几经周转,至先帝爷已颇具成效。顺治爷时期,黄河之治理方案,乃是由河道总督朱之锡所定。其一,河南每年修治黄河夫役.......” 容嬷嬷端着茶果,本打算进去的,可看到这母子二人又在忙活那堆沙盘,便知道暂时不便去打扰了。 容嬷嬷心里跟明镜似的,娘娘是个固执的人,那叫一个认死理。其实娘娘的身子,若是想调理,凭着娘娘的手段,是定然能够恢复过来的。只是娘娘不想罢了,娘娘心底里不爱万岁爷,便不想为万岁爷生孩子。又怕生出了孩子便有了牵挂,会心软,会想要积德,不能放开手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而今这样也好,大阿哥虽然不将娘娘当作母亲,但也起码是当作了师长一般敬重。容嬷嬷其实也很矛盾,一方面她认为女人就应该有个孩子傍身。另一方面,又害怕娘娘生出孩子来就有了软肋,从而在这个你死我活、草木皆兵的战场中落败。一直以来,娘娘之所以能稳操胜券,就是因为她够狠又够聪明。 娘娘护短,不是那种能利用自己孩子的人,可这宫里有哪个女人不是利用自己的孩子争宠夺利,以期能够推自己的儿子上位呢。娘娘是不想那样做的,毕竟皇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皇宫太残酷,娘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快乐,平安顺遂的过一生,而不是把他生出来,让他争位、遭罪。娘娘,终究还是有弱点的啊...... 夜阑人静,月悄悄的爬上枝头。烛火摇曳,整个景仁宫都笼罩在这片昏黄的雾色之下,显得十分安详。 “拿去读吧。”吴那拉言道。 从黄河到长江,再到蜀山大漠,考教完了永璜对大清水纹地理的认知之后,吴那拉认为永璜已经将那本《大清异志》看得差不多了,于是又拿出了一本新书,放在了永璜面前。 永璜看着书封上的字迹,那熟悉的字迹只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是吴那拉所书...... “《杂论》?”光看书名,永璜真的不知道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回去研究明白了,七日之后,本宫考教这本书。”吴那拉简单的说道,所谓杂学,乃集鬼谷子、鲁班等诸子百家之所长,又融汇了现代的一些知识,一言以蔽之:杂。可这杂有杂的好处,虽然对于清代人来说,这些都是奇技淫巧的东西,但读这些书,却远比读那些什么孔孟诗经要实用得多。可以启智,不至于让人变得死板教条,开发自主思维能力,有好处的。 “是,儿臣明白。”永璜规矩的回答。 “今儿你也辛苦了,吃点夜宵再休息吧。想吃点什么?本宫叫小厨房去做。”永璜汇报了一晚上,吴那拉又何尝不是讲课讲了一晚上呢。此刻间放松下来,真正是腰酸背疼,肚子也饿。吴那拉十分不雅的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往榻上倒下去,背后却突然横过了一条细长的小胳膊。 “母妃,你又忘记放软枕了,榻上很硬。”永璜依旧是垂着眼帘,看不清楚表情,但动作却是很体贴的,将软枕放在了吴那拉的背后。 吴那拉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半眯着眼睛。永璜平日里对人都笑眯眯的,很会演戏,可是唯有对她的时侯总板着个棺材脸,连个表情都没有。 “永璜,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事先声明,我拒绝:永璜随意便可,这个答案。” 永璜闻言,莫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吃点羊肉羹吧,多做些荤的,冬天里暖身子。”永璜回答道,母妃身子不好,手脚冰凉,蔬果总归是寒凉之物,即便是再喜欢也不能每日里像兔子那般啃个不停啊。 “明知道我不喜欢吃肉......”吴那拉嘟囔了一句,可还是吩咐人下去做羊肉羹,外加许多荤菜。 房内一片静谧,吴那拉不多话,永璜也是个生性沉默的人。两人一个看书,一个饮茶发呆,竟然也能十分和谐,真是不容易啊。与其说这一对是母子,不如说......亦师亦友更加恰当些。 其实,永璜此前一直都在观察吴那拉。刚开始他对吴那拉是不了解的,也不会想当然的认为吴那拉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个人的个性就是如此沉闷,对于不了解的事物,永远不会妄加揣断。他更喜欢在一旁默默的观察,直到琢磨出一二,方才敢评断三四。 时间飞逝,距离吴那拉收养永璜,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这些日子里,永璜与吴那拉朝夕相对,看出了吴那拉的一二,心中方才有了一个鲜明的形象,属于吴那拉的形象。 皇阿玛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他爱上的女人,他看到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罢了。这个女人在皇阿玛面前永远是一盘珍馐佳肴,令人不禁十指大动。但那并不是真正的她,她还有许多的‘另一面’是皇阿玛看不见,也永远不会看见的。她可以狠辣无情,可以睿智儒雅,可以魄力非凡,她甚至还可以任性得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女孩。当她把这她的千种风姿都展现在你面前的时侯,你才能看到她,真正的她。 越是美丽动人的女子,就越会骗人。皇阿玛,始终是不懂这个女人的。皇阿玛,永远看不清他爱的女人。比如富察氏,比如高氏,比如.......她。永璜其实很不喜欢母妃这个称呼,母亲就是母亲,没有什么母妃,人一辈子只有一个母亲。她对他有恩,这点毋庸置疑,他爱新觉罗·永璜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只是这恩,永璜不知道该如何报,因为他永远也不可能将这个女人当作母亲。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师长,甚至可以是亲人,但永远不会是母亲。不过也幸好,她也并没有期待能成为他的母亲,所以这样相处是最好的。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沉默的吃完了夜宵,奴才们上前来收拾过后,吴那拉这就准备休息了。 “母妃,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永璜命人端来了药。 “睡前要喝药,定下的计划就要执行,不要推三阻四。”永璜的脸色很严肃。 吴那拉撇撇嘴,永璜真是个不讨喜的孩子...... “你再板着脸,就要变成小老头了,永璜。”吴那拉伸出手指,推了推永璜的眉头。 “我是小老头,你是老小孩,不是正好。”永璜说话的语调永远都像机器一般平板。 呃,吴那拉觉得自己的教导有点太成功了,这孩子竟然能把她噎得说不出话!传说中的天然黑啊! 吴那拉觉得她不是在养儿子,而是在养管家公。永璜这孩子不仅仅是规矩的典范,他做什么都是典范,他会严格的按照日程表执行每一个计划,连一分钟都不待耽误的,一件事儿都落不下,这种人放到现代就应该叫强迫症患者。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我去喝药。”吴那拉知道永璜是怕她旧疾复发,只是这孩子不大会用语言表达关心罢了。 直到宫女们用暖炉烫过了被褥,伺候吴那拉喝完了药,准备就寝,永璜方才满意的准备回自己的偏殿了。 “永璜,晚安。”吴那拉笑眯眯的喊了这么一声。 永璜微微怔住脚步,回过头,淡漠的道了一声。 “晚安。” 53、大选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沉,每一天每一天,皇宫里的日子仿佛永远都不会改变。起早、请安、演戏、争斗,直到再度入眠,不停的重复。吴那拉越发的适应这样的生活,富察氏吃斋念佛,高氏身体日渐虚弱。吴那拉左手主攻弘历,右手讨好太后,在这宫里,唯有她始终是胜利者。 乾隆二年末的时侯,珂里叶特氏生出了五阿哥,赐名永琪。她自己也连带着升了份位,变成了愉嫔,是太后身边的新宠。愉嫔每日请安的时侯都会抱着她的五阿哥过来讨好太后,她知道,在这个宫里,她已然跟高氏那一头撕破了脸,吴那拉不会偏帮任何一个嫔妃,她也只能讨好太后。 乾隆三年十月,宫里三年一度的大选开始了。太后之前就曾屡次跟弘历提起,想要单独主持大选的愿望。本来这大选应当是由皇后富察氏来主持的,可富察氏的权利已经被架空多年了,因此弘历就委托给了太后全权处理。钮钴禄氏在雍正朝压抑了这么多年,这回可算是手握大选的权利,简直高兴得头脑都发昏了。 “雅儿,朕看皇额娘是有点太兴奋了。”弘历虽然也不想打击皇额娘的兴头,但是看皇额娘这跃跃欲试的架式,情况有点不大妙啊。 “皇额娘熬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这主持大选也不防碍什么,既然皇额娘高兴,咱们这当儿女的又何必阻止呢。”吴那拉说着好听话,既然太后喜欢选,那就让她选好了。 “朕是怕到时侯皇额娘又选些莫名其妙的人进来,朕现在可是怕了那些所谓的满洲贵女了,个个都如老虎般凶残。”弘历对富察氏不喜,连带着对整个满洲贵女都有意见了。当然,吴那拉除外,吴那拉在弘历面前一贯伏低作小,弘历从来都将吴那拉摆在弱势的地位上。 “那这么说,我也是母老虎罗?”吴那拉杏眼一瞪,佯装恼火。 “大宝贝儿,你跟那些女人才不一样呢,朕的雅儿是独一无二的。”弘历搂过吴那拉哄着。 吴那拉闻言满意的点点头,窝在弘历的怀里,整个人显得非常乖巧听话的。 “弘历,皇额娘也是看后宫里太萧条了,想多选几个姐妹进来陪着你。我只怕这宫里日后的美人太多,你就要将我抛在脑后了。” 吴那拉小样是可怜兮兮的,本来都开开心心的,可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弘历看得这个心疼啊。 “怎么会呢?”弘历抬起吴那拉的脸,指尖拭去她的泪珠。 “朕与你之间的感情,又岂是他人能比拟的。乖,不哭了。”弘历缱绻情深的望着吴那拉的双眸。 “弘历,你对我真好。”吴那拉还是这句老话,笑得很灿烂。 吴那拉看着弘历的样子,心中是万分的讽刺。弘历,是这个世间最无情的人,但恰恰他自己却认为自己是个情圣,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这是最高境界的欺骗,高氏、富察氏,她们都没有看透这个男人,因为弘历他是先骗了自己,而后再去骗女人的。 这么多年了,吴那拉也看清了,弘历很自私,他给了她无尽的宠爱,但是这个宠爱永远是有前提的。前提是,吴那拉要永远的伪装下去,伪装成她自己塑造出的角色:雅儿。她必须小心翼翼的扮演,草木皆兵的注意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能让弘历瞧出丝毫端倪。否则弘历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对她的宠爱收回,如同他对待富察氏那般。 弘历其实是个非常理想化的人,他认为自己比皇阿玛、皇玛法都更有福气,因此他也一直在攀越他皇阿玛和皇玛法都不曾达到的高度,他在寻觅一个能够跟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女人。这个女人不需要多漂亮,但一定要坚定、善良;这个女人不需要多有才华,但一定要透彻干净、无欲无求。 弘历爱上的,或许根本就是他脑海里的理想型吧?他想像出来的某个女性形象。不管是谁,只要能参透他的想法,把这个女人演绎出来,他的爱可以属于任何人。试问,这样一个男人,如何能靠得住呢?弘历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自以为深情,但其实他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把宝都压在他身上,终有一天会像富察氏那样输个精光。 登基以来,弘历依旧过着百花丛中过的日子,他仍旧一日不可无妇,三天两头调戏个把小宫女。幸亏和亲王在,宫里大多数的宫女都其貌不扬,也因此弘历的猎艳之心方才收敛许多。他很宠爱吴那拉,但只是物质上的,弘历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善妒,也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争夺。你得到的都是他愿意给你的那部分,是他根本不在乎的那部分,比如权利、金钱,他多得是,所以他也乐得用这些东西讨好你。 弘历这想法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吴那拉不断演绎那个弘历最爱的女人,就不断的发现弘历的‘爱’究竟有多么破绽百出,这个‘爱情’剧本究竟有多么经不起推敲。也逐渐的,从这个名叫弘历的漩涡中清醒了过来。她曾经说过,弘历的爱,容易把人宠坏。她几乎就快要被宠坏了.......但仅仅只是几乎。 四年前,吴那拉刚刚报完了仇,打倒了富察氏。那时侯她其实是很迷茫的,她紧紧的抓住弘历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她扫除一切潜在的危险,她要弘历身边干干净净的,她要弘历的宠爱,因为那时侯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弘历了,弘历就是她的全部。那时侯的吴那拉,可以说,就是一个翻版的富察氏。 可是日子终究要过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曾经漫溢的感情被淡化,人也逐渐冷静下来,看开了许多事情。吴那拉是个心智非常坚定的人,当初富察氏就是没能过了这一关,固步自封,心眼越来越小,把弘历看得越来越重,最终走向了灭亡。可富察氏过不了的难关吴那拉过了,她过了她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从崩溃的边缘走回来了。 是啊,她就是变了嘛,不就是变了么,有什么可迷茫的,有什么可失措的呢!她是吴那拉,崭新的吴那拉。 弘历的宠爱,只是台阶罢了,是个起点,让她可以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进发。作为女人要自强不息,不能只靠宠爱过日子。要有目标,有追求。吴那拉的目标和追求,显然不仅仅是窝在后宫里跟一堆女人争弘历。弘历不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也不能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她必须拥有更多,才能真正的立于不败...... 大选将至,太后每天都兴致勃勃的张罗着。虽然说是由太后单独操办,但太后这边也肯定是要拉着吴那拉做参谋的。因此大选当天,吴那拉也跟着太后一道去了静怡轩。 吴那拉故地重游,恍然似梦啊。想当初她也是像这些秀女一般,战战兢兢的走进这个静怡轩,被雍正爷看中,钦点成为弘历的侧福晋。而如今雍正爷已经去了,她坐在了这个曾经她需要抬头仰视的位置上。 吴那拉曾经恨过雍正爷,在无数个备受屈辱的夜晚,她恨雍正爷为什么偏偏挑上她?仅仅只是因为她父亲无权无势,仅仅只是因为她姓乌拉那拉,仅仅是因为弘历需要一个遮羞的工具。是,弘历是身份尊贵,可雍正的孩子是人,别人的孩子就不是人吗?凭什么她就非得变成雍正手中的工具呢? 可现在,吴那拉不恨了。没有雍正爷,就没有今天的贤敏皇贵妃。说来,她应该感激雍正爷的。如果没有他,她吴那拉而今也不过就是某个旗人后院里一个不甚得宠的嫡妻罢了,混混噩噩的过完这一生,一无所成,哪儿有今天这般的风光啊。 首先挑选的是正黄旗的秀女,自打雍正爷去了,因为孝期规避大选的缘故,算起来这个大选可已经五年都没有过了,人是多得不得了。大家六个人站成一排,此前一些貌丑、体有隐疾、不洁的女子已经都被各旗佐领免选了。能够进到宫里来的,都是好苗子。宫里头如今还没有一位正黄旗的嫔妃呢,太后这回是肯定要选出一个来的。 “松格里雅啊,哀家看着那个乌雅氏是不错。”太后相中了正黄旗前锋参领阿克敦的嫡女乌雅氏,看着就大气!不像现在宫里头的这些个奇奇怪怪的苏氏、高氏、金氏等人,吴侬软语,娇娇弱弱,天天过来她慈宁宫请安的时侯,她看着都心烦。 吴那拉打量了一番,一排人中,只有那个女子眼神最锐利,透着十分的骄傲,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阿克敦的女儿,一门显赫啊,她也的确够资格有这种骄傲。目不斜视,体态大方,一身满洲姑奶奶的气势,看着就是太后喜欢的类型。吴那拉心底暗笑,可惜了,越是太后喜欢的类型,就越是弘历不喜欢的类型。 “不愧是皇额娘,眼光就是好啊!这乌雅氏端庄出众,品貌一流。要不,就留了牌子?”吴那拉这几年最是顺着太后的,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对错,总之腆着脸皮恭维她就好。 太后很满意吴那拉讨好的态度,回想以前那个富察氏,面对她的时侯姿态放得就没有这么低,嘴也没有这么甜。这有比较才能有差距,太后这么一思索,更加觉得吴那拉就是比富察氏好,对她更尊敬。 “留吧。”太后笑着点了点头,一语做了最后的决定。太后此刻的心态就像暴发户,初选多留些牌子也没有什么紧要,反正还有复选。现在看中的就不要客气,全部留下,等复选的时侯再斟酌。接着正黄旗这头,太后又留了董鄂氏、安佳氏、马佳氏、阿鲁特氏,还有赫舍里氏。 这样,正黄旗就一共留了六个。不都是给弘历的,那个阿鲁特氏还有马佳氏,太后都是想指给宗亲做侧福晋的。正黄旗这头终于是看完了,之后便到了镶黄旗。还是六个人一排,一组一组的看。这都已经挺晚了,看完了这一批人,估计就得到半夜了。 “佟佳氏?”这一排人,太后挨个看了牌子,发现了有个佟佳氏,就又来了劲头。 “隆科多是你什么人啊?”太后问了。 被点到名的是一位相貌稍嫌平凡的女子,性子倒是稳健,太后对她说话,她是一点都不紧张。 “回太后娘娘,隆科多大人乃是奴婢的堂祖父,奴婢的父亲乃是庶出。”小女孩说话脆生生,慢条斯理的。 “哦。”太后了然的点点头。 “那就留了牌子吧。”太后对佟佳这个姓氏是有好感的,当年的佟半朝到如今,虽然已经没落了不少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到全部选完,镶黄旗这边也留下了伊尔根觉罗氏、章佳氏、多拉尔氏、郭络罗氏、札拉里氏钮钴禄氏、阿舒里氏、舒穆禄氏等等,总共加起来十位满洲女。 这样算算,正黄旗和镶黄旗今日一共留了十八位,待到复选后,估计会少一半。而最终被留牌子的,又会有一些指给宗亲。那么最终能留下的,大约也就是三名。 深夜回到了景仁宫,弘历已经在床上睡得像小猪似的了。吴那拉也顾不上洗澡,直接宽衣后躺在弘历的身边。弘历似是有了感觉,翻了个身,将吴那拉搂在了怀里。 而后,又是一场同床异梦。 54、大肆分封 乾隆四年三月里,弘历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在折腾了四个月之后,终于结束了。经过太后、弘历和吴那拉的一致同意,最后留下的女子有: 正黄旗前锋参领之女,乌雅氏瑚图玲阿,封珍贵人。 镶黄旗工部侍郎之女,佟佳氏舒宜哈尔,封馨贵人。 镶黄旗都司之女,太后的娘家侄女,钮钴禄氏格佛贺。因为走了太后的后门,被破格封为祈贵人。而‘祈’字这个封号,是所有人之中最好的、最贵气的。看来太后对她抱了很大期望啊。 贵人说完了,就该说常在了。这一回常在也封了不少,有: 正白旗副将之女,齐佳氏更根,封常在。 正红旗协领之女,傅岱氏朵阿,封常在。 镶红旗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女,李佳氏诗谣,封常在。 跟着就是答应了: 镶白旗给事中之女,吴苏氏雨涵,封答应。 正蓝旗步军校之女,阿颜觉罗氏济兰,封答应。 镶蓝旗千户之女,马佳氏书蕊,封答应。 等等吧,陆陆续续封的答应太后封得比较多,吴那拉也懒得再详尽的赘述了。 另外,还有一些政治态度型的蒙古女子: 蒙古正蓝旗乌日图塔苏木台吉之女,博尔济吉特氏宝音,封穆贵人。 蒙古镶红旗察尔哈右翼前锋将之女,巴林氏哈斯其其格,封丽贵人。 太后终于得偿夙愿,主持了一次大选,过足了瘾。没有富察氏那种类型的女人拦着,弘历也愿意孝顺着太后,给太后这个权利。遂太后是毫无顾忌,大肆分封了这些新选入宫的女子。吴那拉当然也是在一旁迎合着、夸赞着,这样的表现让太后是满意得不得了。心想不愧是先帝爷看中的人啊,丝毫没有半点嫉妒之心,对满洲女子一视同仁,不错,是个好的。 这回留下了不少满洲贵女,太后的娘家钮钴禄氏也留了一个。不过都司之女也能直接封了贵人,这证明不管是吴那拉还是弘历都非常给太后面子,让太后更加是满意。总体而言,选秀结果是非常圆满的。 弘历的后宫本来是很萧条的,只有小猫两三只,稀稀拉拉看着都心寒。但是这回选秀过后是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每天早上到慈宁宫请安的时侯,娘子军团那叫一个壮观啊,就跟开妇女大会似的,就连富察氏都被吓了一跳。 富察氏的心眼生得比较偏,在她的观念里,吴那拉之所以如此不客气的放了这许多女人入宫来,是为了让这些女人生出孩子,好跟她的永琏竞争。不得不说,富察氏真的脑补过度了,四年来足不出户,吃斋念佛,身边到处都是‘眼睛’的日子,让她已经快要得被害妄想症了,整天都疯疯癫癫的。 “她倒是真贤惠啊。”金氏拍着胸口,她是看着这些个女人都直害怕啊!这也太多了吧? “人多又能如何。”高婉容摇了摇头,别人也许看不清,但聪颖透彻如高婉容,岂能猜不出吴那拉的目的呢。看万岁爷的态度,这些女人也不过是牺牲品罢了。 太后熬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沾着权利的边儿了。这回第一次主持大选,头脑都热晕了,是毫无顾忌的分封,谁也不能阻止了她。雅儿堵住了貌美包衣入宫的口,这太后选的女人又是不合弘历的心意。雅儿果然是玩儿人心的高手,这招来得好啊,既讨好了太后,又显得她很贤惠,还能将宫都占满。 这些女人当中,祈贵人有太后保驾护航,自然是青云直上。珍贵人娘家一门显赫,堪比富察一族,未来必然是要封妃的。馨贵人出身佟佳一族,至少也是个嫔。这些位置都满了,就算日后阿玛再送了人进来,这妃位和嫔位也是指望不上了。 唉,这时侯高婉容才想起,那时侯阿玛对她说过的话:富察氏这个时侯倒了,还真不如没倒。富察氏是个小心眼又鼠目寸光的女人,只会耍手段,但不会玩儿人心。富察氏对权利的执着,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有她在的话,这主持大选的活儿也肯定落不到太后的头上。若然有富察氏坐阵,这一次的大选,必然是一个女人都进不来的。 “秀英,姐姐劝你一句,莫要学那些短见的女子。新入宫的这些女人,有关系的有关系,有身家的有身家,你是斗不起的。放宽心,好好教导四阿哥,万岁爷会看到你的好的。”高氏心里清楚这些女人的身份,和站在她们背后的人,如果秀英上赶子的跳进这个争斗的大漩涡里,最后肯定会被啃得粉身碎骨。弘历,也一向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去争来斗去的。 “我知道,婉容你放心,我才懒得跟她们计较呢。”金氏而今已经是妃位了,自保的手段她还是有的。 高婉容闭上了眼睛,雅儿这招玩儿得太好了。够资格封妃的人有三个,可是这妃位却只剩下一个了。是踩掉另外两个人独木求生,还是将压在上头的人扯下来取而代之......呵呵,雅儿是要她们这些待在妃位上的女子人人自危啊。雅儿,真是进步得太快了,短短几年功夫,一箭双雕,已经变成了一箭四雕、五雕。 “咳,咳。”高婉容用帕子掩住口,却压抑不住剧烈的咳嗽。最近,她经常想起雅儿刚入府时侯的模样。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罢了,连贯不起来。比如那时候雅儿憨厚的接过她送去的玉镯,战战兢兢的戴在手上,傻呆呆的眼睛警惕的巡视着四周,仿佛一只无意中闯入了狼群的小绵羊...... 高婉容笑了,错了,他们都错了。她错了,富察氏错了,弘历也错了......高婉容最近身子越来越差,她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了,可她真的舍不下弘历啊!弘历没有忘记她,也会经常来看她,她该满足了。可是如果她死了,就再也看不到弘历了,再也不知道他过得开不开心,过得好不好。 弘历是爱雅儿的,可是雅儿却恨弘历......是的,恨......如果高婉容再看不出,那她就是傻子了。雅儿内心的恨是那么的强烈,仿佛燎原的火焰,所到之处只剩下一片焦土。她对富察氏的报复,是要富察氏失去一切。她对弘历的报复,是要弘历爱而不得。 高婉容笑出了眼泪,原来,他们都错了!一步错,步步错......来不及了...... 大选结束之后,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弘历依然觉得自己很疲惫。一下子宫里涌进了这么多女人,皇额娘叫他照拂祈贵人。珍贵人和馨贵人那边,碍着朝堂的关系,他也必须考虑到。弘历觉得自己的时间一下子缩水了许多,就连陪雅儿的时间都被迫减少了。 这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那些满蒙贵女个个都无聊得紧,自持身份一脸骄傲,尤其是那个珍贵人,整天板着个脸就像师太一样,一口一个规矩,真是叫人烦死了。馨贵人还算体贴,但是在床上也是呆板得可以,连动都不会动一下,死鱼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刑呢。祈贵人就更不用说了,有个致命的弱点,貌丑......但她是皇额娘家里的人,就算有什么不好,也得看顾着她。因此,弘历对那些所谓满蒙贵女是越加的反感。反感的同时,也越发的觉得,果然她的雅儿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世间独一无二!出身上三旗,又没有那些贵女的毛病,还这么善良单纯。 弘历时间被分出去了,来吴那拉这里的次数就自然少了,这景仁宫里也变得安静了不少,就连永璜都发现了不对。 吴那拉左手握着一本棋谱,面前摆着一盘棋局,拨弄来拨弄去正研究得入神。一旁的热茶氤氲着袅袅轻烟,茶果散发出阵阵香甜的味道。 “母妃,儿臣有一事不明,还望母妃赐教。”永璜今年已经十一岁了,一向很明白事理,但这回他却想不通吴那拉为什么要选那么多的女人进来? 记得以前在府里的时侯,那个富察皇后可是天天都在往外清扫女人的。他的母亲哲贵人在一旁帮忙,许多事情他在旁边看着,一直都是知道的。富察氏又是陷害又是下药,唯恐皇阿玛的身边有太多女人,可是吴那拉却恰恰相反,她为什么不像富察氏那样做呢? “永璜可是想问这些女人的作用。”吴那拉抬起头,看了永璜一眼。永璜这是彻底开始懂事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于是也开始学会了置疑大人做的事情,不再只是盲目的听从,好事...... “永璜可曾听过圣祖爷八嫔御临的故事?”吴那拉对孩子,从来不会隐瞒。小孩子就是这样,需要你告诉他很多事情。过度的保护和溺爱,会让孩子永远都长不大。吴那拉可是在永璜身上下了功夫的,她要的是一个得力的合伙人,一个具备完整思维能力的男人,不是宠物。 “这皇帝不怕后宫中的女人太多,怕就怕后宫里没有女人。后宫一旦空虚,掌权者就要遭到置疑。届时,本宫就是首当其冲的罪人。”这些年,骂她是狐狸精的人还少么。如果她不这么‘贤惠’,恐怕早晚有一天,太后就要对付她了。就算太后不对付她,朝臣也要对付她。因为她不能有孩子,皇帝给她的宠爱是亏本的投资。 “当年富察皇后做得最错的事情不是杀人,是她控制了皇上的子嗣,她想要皇上‘绝后’,这就触动了掌权者心中的死穴。若仅仅只是杀人,根本不会有人怪罪于她。要知道,对于皇室中人来说,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她几次三番差点被富察氏弄死,众人也知道,不也没人怪罪富察氏么。可一旦弘历发现富察氏对他的子嗣伸出了手,富察氏就得到了如今的下场。这些道理,是要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懂的。 “所以,这后宫里是必须要有女人进来的。既然如此,永璜,你说是让慧妃那样的女人进来比较好,还是让愉嫔那样的女人进来比较好呢?”既然终究要面临不利于自己的情况,那么就要利用手头上所有的资源和信息,将不利的条件转化为有利的条件。 明白了,永璜笑了笑,她这招叫以退为进。在这一计里她利用的,最重要的棋子是皇玛嬷,利用皇玛嬷,影响和亲王。最后再反过来,提拔皇玛嬷选的这些女人,用以牵制宫里的嘉妃慧妃等人。用皇阿玛不喜欢的女人将后宫填满,好过让那些皇阿玛喜欢的女人钻了空子。她既得了贤名,又得了好处。讨好了太后,还能让那些妃位上的女人日夜不安,让皇阿玛更加惦念她的好,真正是一石数鸟的好算计啊。 “永璜,还是那句老话,玩儿手段,终究是会留下痕迹的。一次两次尚可控制,可若是多了,就难以收场。我们要玩儿,就玩儿人心。这做人最忌讳的就是目光短浅,像富察氏那般耍尽手段,留下一堆小辫子让人抓,是最愚蠢的。”吴那拉慵懒的笑着。 永璜眼角的余光扫过吴那拉脸上那抹笑容,目光微微一怔,而后迅速垂下了眼帘。 虽然母妃的容貌在后宫中来说,算不得最出众,可是永璜却觉得,她是皇阿玛所有女人中,最美的!她的美不在于脸,而在于内心的丰富和强大,唯我独尊的自信。她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仿佛会上瘾的□□,让人欲罢不能。 她非常聪慧......别人也许根本不会知道,但永璜是亲身体验过的。她的聪慧不是慧妃那种才华横溢,也不是富察氏那种小心眼的钻营。她......说不清楚,这女人似乎更像个男子,遇事喜欢掌控大局,文韬武略、学贯古今,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思想,让人瞠目结舌。 她对他非常好,虽然并不显得多亲热,永璜也不喜欢那些虚伪的亲热和笑脸。永璜喜欢她对他的态度,自然得就像老朋友,让他觉得,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她教他朝堂大事,替他在皇阿玛面前周旋,教他接人待物的方法,教他如何保护自己,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永璜感激她,对于敌人来说,无疑,她是个非常狠毒冷酷的女人。但是对自己人来说,就完全不同了,她就像.....蜕去了重壳的蜗牛,柔软得不可思议。 55、乾隆五年 乾隆五年,宫里新一轮的晋位开始了。珍贵人被升了珍嫔,贵人上也多出了几名。祈贵人有孕,弘历给钮钴禄氏升了祈嫔,想必如果孩子出生之后是个男孩的话,祈嫔就能封妃了。果然,这后宫里最需要讨好的还是太后,唯有太后保驾护航,这人才能平步青云。馨贵人和珍嫔侍寝的次数其实也不少,但始终怀不上孩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至三月,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喜事,一件祸事。喜事是,二阿哥永琏在保和殿讲学,万人空巷。祸事是,讲学之后,京郊就爆发天花之乱。 吴那拉为人小心谨慎,是不喜欢耍手段给自己留下小辫子的。她喜欢玩儿的是人心,所以对付永琏用的温水煮青蛙的招数,慢慢来,她有得是耐心。可某些人,却没有这样的耐心,相比于玩弄人心,他们更喜欢用直接的手段去达成目的。 高斌都快闹心死了,圣上竟然让二阿哥在保和殿出阁讲学,这二阿哥如今不过十一岁的黄口小儿,哪里就懂得讲什么学了。高斌这几年没能奈何得了吴那拉,又无法送人到万岁爷身边去,正是焦躁得很呢。如今又见万岁爷让二阿哥出阁讲学,心中更加是警觉了起来。即便是当年圣祖爷废太子那般的风流人物,也是十三岁方才第一次出阁讲学的。万岁爷这么做的目的太明确了,他想要立二阿哥当太子啊! “婉容究竟在做什么呢?”高斌对自己的女儿非常不满,就算二阿哥如今养在慈宁宫,不便下手,但若是有心,总是能找到机会的,可见婉容对万岁爷还是狠不下那个心肠啊! 若是真让二阿哥活到了出宫建府,那以后就更是别指望能除掉他了。有富察一家护着,这未来二阿哥的府邸,那必定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 “给小姐带个信。”高斌对跪在下头的宫女言道。 “最近城郊爆发了天花之乱,这是个好机会,千万不能再错过了!最好,是把大阿哥和二阿哥一并解决掉。”高斌已经准备好了人手,只要婉容肯行动,就一定能成功。 “是,老爷。”小宫女得令,匆匆退下,由学士府打道回宫。 高婉容听说京城城郊爆发天花之后,心情就很沉重。她几乎料想到,阿玛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借题发挥。果然,她猜对了,阿玛要行动了。 “娘娘,该吃药了。”秦嬷嬷端着药碗,看着高婉容眉头紧锁的模样,也是犯愁。 “嬷嬷,我不想喝。”高婉容闭著眼睛偏过头去。以往在藩邸的时侯,有富察氏顶着,府里的其他女人都别想要孩子。她虽然知道弘历的孩子被害死,但是总归不是她亲自下的手,她也可以说服自己那不是她的错,暂且得个心安。可如今...... “娘娘,咱们到底?”秦嬷嬷晓得老爷传来的消息,也明白娘娘犹豫不决的原因。 高婉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了决断。 “秦嬷嬷,把‘东西’送到浣衣局海棠的手里吧。”高婉容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从浣衣局下手,是最保险的路子。阿玛已经叫人将城郊天花病人的脓血送进了宫中,只要浣衣局中的内应海棠能抓住机会,在二阿哥的衣物上动一点手脚...... “娘娘,快别咬着了,都见血了。”秦嬷嬷见高婉容将嘴唇都咬出血了,不禁更加心疼。 “我无妨。”高婉容摇摇头,还记得,雅儿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让她至今难忘。她说,一个好人,总想强迫自己当坏人,当了坏人之后又总是良心不安。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样活着,难道不累吗? 高婉容想回答,想大声的喊出那个答案,累!很累!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就像在烧红的铁板上跳舞,跳得身心俱疲,疼得撕心裂肺,可也不能停下。因为再也没有退路了,从她第一次见到弘历开始,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在这点上,高婉容是那么的佩服雅儿。雅儿够狠,她说她要抛弃原来的自己,于是她就真的做到了。抛弃得那样彻底,连一丝一毫都不剩下。她要的东西很纯粹,好就好得彻底,坏就坏得彻底,爱就爱得彻底,恨就恨得彻底。她从来不会左摇右摆,从来不会犹豫不决。高婉容此前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可以绝决到这种地步。 “秦嬷嬷,大阿哥那边.......暂时就不要动了。”对于高斌的话,高婉容只听了一半。算计雅儿没那么简单的,京城爆发天花之乱,雅儿肯定会有所警觉。 雅儿当初那次‘怀孕’,至今仍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有入宫以来御膳房下的药,还内务府送去的薰香什么的,都完全不能威胁雅儿,可见雅儿是有真本事傍身的。况且,雅儿的报复心那么强,对大阿哥下手,不管能不能成功,最后的结果都是惹急了雅儿,雅儿是宁可拉着仇人一起粉身碎骨,大不了玉石俱焚的女人,高婉容不敢冒这个险。 从某些角度来说,高婉容真的很透彻,很聪慧,也很谨慎,她完全猜对了吴那拉心中所想。 京城城郊爆发天花之乱,吴那拉听弘历说起这事儿之后,就留了个心眼。或许应该说,永琏在保和殿讲学之后,吴那拉就隐约有种预感:高斌要行动了!自从被她打击得乱七八糟,折了不少人手之后,包衣世家就很沉寂。但吴那拉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些人是放弃了。 吴那拉这些年的经营很到位,在太后那是处处恭维着永琏,永璜在永琏面前也依然是扮演着被欺压的驽钝兄长这个角色。让永琏去保和殿讲学这个提议,是吴那拉提出来的,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罢了。吴那拉说服弘历让永琏去讲学,就是要弘历宠着、捧着永琏,现如今这永琏是越发的骄傲自满了,鼻孔都快仰到天上去了,已经隐隐有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式了。 永琏已然风头太盛,这包衣世家若是想动手,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永璜那里却不得不小心。若是他们打着一箭双雕的想法,吴那拉握紧了拳头。 “这事儿你自己也要当心,知道吗。”这些阴谋诡计,吴那拉是从来不会避讳永璜的。旁人再怎么护着也不过是外因罢了,只有永璜自己知道并强大起来,方才是正途。 “儿臣明白。”永璜也害怕天花,满人对于这种病格外没有抵抗能力。多铎何等英雄人物,在天花面前不也不堪一击吗!自满人入关以来,能够成功挺过天花的人少之又少,永璜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有恐惧是自然的。 “这场病来得太不是时侯了。”吴那拉再怎么神,也不会料想到永琏讲学之后,京郊就爆发了天花。早知如此,她就应该早点开始研究牛痘的,说来这牛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出来的,京城附近也没什么大的牧场,阿林都已经跑遍了,也没有发现有哪个养牛人身上过了牛痘,恐怕还得往北去,到盛京那边寻求更大的牧场......这回真是失算了。 吴那拉虽然也很想看着包衣世家对付永琏,顺便坐收渔人之利,但前提是他们的计划不能危害到永璜!否则就是祸患了。 “这几天,不要穿浣衣局送来的衣服。我已经吩咐下去了,餐具每次使用之前都要用沸水煮过。衣服、被褥,也是一样。一应事物,都听容嬷嬷的安排。”她已经吩咐了容嬷嬷,每日检查浣衣局送来的衣物被褥。看线头是否有拆卸的痕迹,是否有夹层,颜色较深的衣服就直接送去烧掉,颜色较浅的衣服就检查是否有异色。 “也不要去尚书房了,尽量减少跟永琏的接触。你皇阿玛那里,我会跟他讲明。就说你身子不适,这段时间休沐,在景仁宫养病。”吴那拉做好了一切她能够做到的准备,希望这场天花之灾,不要祸及永璜。 永璜看着吴那拉严肃的侧脸,见吴那拉那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心头的恐惧反而减少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母妃也莫要太过担忧了。”永璜微微低下头,有时侯他真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她是个干脆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伪装什么慈母,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就是想跟他合作,除掉共同的敌人。永璜心里也明白,接受这样的合作关系。明明他们之间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罢了,可是......为什么近来,这利用却越来越变味了呢? 她在担心他,不仅仅是担心一个合作伙伴。同时他自己也在改变,再也无法仅仅只将她当作一个天梯。会担心她身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担心她是不是又熬夜了,担心她是不是又忘记吃饭、忘记喝药...... 这次的天花,仿佛一声警钟,给了永璜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会得病吗?如果得病了,他能挺过去吗?永璜自己也不知道。 永璜张开口,欲言又止,有些话他很想问一问。但最终又觉得根本没有那个必要,他看着吴那拉,眸中有些谜样的东西闪过。 如果我得病了,你会放弃我吧......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一颗废掉的棋子,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最终他还是一个人,果然他就是不该让自己陷入这种被动之中,不该让利用的关系变味。反正,最后都是要失望的。除了额娘,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他。可是,额娘死了......他还是一无所有。 56、天花之乱 京郊爆发天花之乱已经十日了,京城里的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皇宫里也是一样。永琏这两日一直身子不适,昏昏欲睡,隐约有发热的迹象。太后是很警觉的人,立刻就传了太医前来观瞧。永琏躺在床上昏睡着,胡太医跪地禀告诊断结果。听到答案,太后身形一晃,桂嬷嬷赶忙上前搀扶住。 “确定?”太后颤抖着声音追问。 “确定,确实是天花,已经开始发热了。”胡太医满脸的严肃,果然还是传到宫里了吗?这回,就不知道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了。 “立刻彻查永琏所有的衣物用度!”太后毕竟是从雍正朝熬过来的女人,几乎是马上就联想到了人为的可能。 “胡太医,召集所有太医院圣手,到哀家这慈宁宫来......桂嬷嬷,派个人去通知皇帝,还有......把三儿送走,封了哀家这慈宁宫,所有人许进不许出。”太后冷静的下达了命令,绝对不能让天花再扩散了。要知道,弘历他可是没有得过天花的啊! “是!” 弘历正在养心殿批折子,那头就看到慈宁宫潜人来报,说是永琏患了天花,已经开始发热了,当下可谓是晴天霹雳。匆匆忙忙赶到慈宁宫,却发现太后早已经叫人封锁了地方。 “皇上,太后娘娘说了,叫您不要进去。”桂嬷嬷抱着三格格,挡在了慈宁宫前头,皇帝是没有得过天花的人,一旦感染.......阿哥们都还年幼,后果不堪设想啊。 “皇额娘和永琏在里面,朕如何能不进去,让开!”弘历推开桂嬷嬷,焦心不已,急切的想知道慈宁宫内的情形。 “皇帝!” 忽然,太后一声呵斥传来。弘历是停下了脚步,但见太后站在慈宁宫正殿门口的位置,离着老远看着弘历。 “回去!带着三儿回去。”太后很镇定的说着。 “慈宁宫有哀家坐阵,一定不会有事的,还请皇帝以大清为重,快些回去吧。永琏......永琏也一定会好好的。”至此,太后的所有处理方案都是非常明智的。 弘历知道自己是没得过天花的人,也明白太后的良苦用心,死死握着拳头,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声。 “皇额娘,儿子不孝,请皇额娘千万保重身子。”弘历言道。 太后冲着弘历点点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医治永琏,还有彻查永琏患天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永琏得了天花,当这个消息被确认之后,高婉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感到悲哀。海棠得手了......海棠是高家的死士,而今怕是已经......也好,这样秘密就永远是秘密了。 太后的人手十分得力,那件沾染了天花病人脓血的衣服很快就被找出来了。缝制在夹层中,唯有拆了线才能看到。太后握着那件脏衣,是脸色铁青。 “浣衣局送来的?”太后这么问了一句。 “是。”唐嬷嬷上前回答,如今桂嬷嬷是带着三格格出了慈宁宫的,所以太后身边就只剩下唐嬷嬷这个心腹了。 “谁负责的?”太后又问。 “一等宫女海棠。” “那海棠呢?” “......死了......刚刚侍卫前去查探,已经服毒自尽了。”唐嬷嬷显得小心翼翼。 太后握紧了拳头,半晌之后方才将一旁的茶杯狠狠的扫落在了地上。 “混帐东西!”太后被气得不轻,毕竟人年纪大了,折腾了一整天,这会又被怒火激了一下,是立刻眼前发黑,不由自主的往后栽。 “太后娘娘,您要保重啊。”唐嬷嬷扶住太后,往床边走,复又伺候太后躺好。 “哀,哀家要去看永琏。”太后昏昏沉沉的,可依然惦记着永琏,挣扎着想要起身。 “二阿哥那头有太医院所有圣手侯着,一定不会有问题的。老奴这就去瞧着,太后娘娘您就歇着吧,老奴去去就回。”唐嬷嬷担心太后的身子,又怕说服不了太后,于是一路小跑的往二阿哥居住的偏殿而去......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慈宁宫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吴那拉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果然,高斌他们动手了。这么说,浣衣局死的那个海棠,应当是高家的死士了。 高斌计谋得逞,警报已经解除。可是吴那拉却总觉得怪怪的,心慌得很,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容嬷嬷,永璜呢?”吴那拉这么问了一句。 “今儿似是有些不舒服,已经睡下了。”容嬷嬷也很少见大阿哥不按照时间表来行动,这么早就睡了。关键是,大阿哥竟然没有看着娘娘吃药就睡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我去看看。”吴那拉总有些不放心,来在了景仁宫偏殿,见里头烛火已经灭了,四周格外宁静。吴那拉推门走进去,永璜正躺在床上睡得沉。小福子在一旁榻上守夜,与其说守夜,不如说是四仰八岔睡得正香......吴那拉不由得摇摇头,这个小奴才啊...... 吴那拉坐在了永璜的床边上,看着永璜熟睡的模样,心下稍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傻小子,吴那拉打量着永璜的长相。永璜跟弘历不怎么像,比较像富察格格,眉眼不似弘历那般阴柔精致,反而有些虎头虎脑的。说实话,不如弘历英俊,但是却有着弘历没有的男子气概。 吴那拉伸出手,帮永璜拢了拢被子,手掌无意间擦过永璜的额头......骤然,愣住...... 心脏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吴那拉警觉的瞪大了眼睛,再度伸出手去,反复的在永璜的额头上确认。 发热! 吴那拉无法形容她此刻的感觉,她很冷静,面无表情为永璜问脉,反复的问脉,直到确认后方才叫容嬷嬷去请太医,复又叫起了景仁宫里所有的奴才,命人开药、抓药、煎药...... “娘娘,这太医院的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人,现如今都在慈宁宫里侯着呢。皇上是没得过天花得人,为了避免天花扩散,慈宁宫重重封锁,所有人是许进不许出。太后不肯放人,太医院留下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太医,这回可怎么办啊?”容嬷嬷跑遍了太医院,这也是急得直冒汗。跟永琏比起来,永璜永远是不重要的那个......太医院所有圣手都被太后扣着,意思很明确,永琏一日不好,这些太医就一日别想出慈宁宫。 吴那拉很安静的听着,周围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忙碌着。整个景仁宫都折腾起来了,人声鼎沸,灯火璀璨,却只有永璜一个人,睡得沉,睡得香..... “叫人去通知皇上,封锁景仁宫,那些小太医都留下,只是要他们在这坐阵装样子罢了,我用不着他们什么地方。”吴那拉走进内堂,脱下了皇贵妃的华服,换上一套简便的汉服素衣。将长长的头发绑成了一个马尾辫,而后再盘成髻,整个人显得利落非常。 “娘娘?”容嬷嬷看不懂吴那拉这是要做什么。 吴那拉站在桌前,提笔迅速在纸上写着什么,而后将纸递给了容嬷嬷。 “叫底下人按照这个准备,该熬药的熬药,该烧水的烧水。五谷都磨成粉,不能磨的就尽量切碎,做成糊状。多准备些五谷、牛奶、鸡蛋,还有猪肝、白菜、菠菜。小厨房的火时刻生着,衣被用具,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换下来的就拿去煮满两刻钟。具体都已经写在纸上了,大家各司其职,照着做就好。” “娘娘!”容嬷嬷看过那纸张的内容,方才反应过来,娘娘这是要...... “既然太医不中用了,那就由我自己来。”吴那拉从始至终都非常冷静,此刻声音也是镇定而略显冷漠的。 “娘娘,您可没得过天花啊!”容嬷嬷急了,娘娘怎么能自己去呢!这感染了该怎么办啊? “是啊,没得过。”吴那拉笑了。 “没得过又怎么样,我就不信,老天爷能耐我何。”吴那拉看向漆黑的天际,此前她已经那么小心了,可永璜还是得上了,可见是天意如此。历史上永璜应当是没有患过天花的,可能永璜本来的命运被她更改了,没有变成那个踌躇一生,抑郁而死的阿哥。他拥有了不应该拥有的地位,于是现在遭逢此劫......老天爷要永璜用命抵消他错位的命运。 吴那拉惊奇的发现,从以前到现在,老天爷好像就是不想要她好过!那好!就看看谁能赢得了谁!她吴那拉永远不会认输,也不会放弃! “容妈,跟皇上说,我从前得过天花,所以不怕,叫他莫要担忧,也莫要让他进来。”吴那拉现在根本懒得理会弘历,她要集中全部精力,照顾永璜。她要对永璜有信心,他一定能挺过去,一定能行! 57、绝不放弃 永璜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很疼、很痒、很热,又时而很冷、很晕、很恶心。仿佛身体四周竖起了一道琉璃做的墙,把他跟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永璜。” “永璜。” 耳边有个很熟悉的声音,他记得那个声音,它的主人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那个女人对他很好,会教他很多东西,会关心他,会对他说晚安,会告诉他‘我拒绝永璜随意便可这个答案’。可是永璜一直都是随意便可的啊,因为没有人在意永璜,永璜说的话,没有人听到,如何能不随意便可呢? “永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永璜吃力的撑开眼皮,缓缓的睁开眼睛,视线朦胧,无法对准焦距。 “是我,永璜,看着我!坚持住!” 永璜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那个女人穿着一身汉人的便衣,头上只盘了一个髻,什么首饰都没戴,这是?什么打扮呢?哈哈......永璜想笑,可是没力气。 “我,是不是,得天花了?”永璜不是笨人,自己身体这个情况,他甚至不用想都明白。 “是。”吴那拉点点头,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呵呵.....”永璜吃力的笑了两声。就是说嘛,永璜怎么可能会走运呢?只要是倒霉的事儿,就一定会有永璜一杯羹。 吴那拉趁着永璜现在清醒,端来了吃食,是一碗蛋奶糊糊,熬得很稀,易于消化。吴那拉把永璜扶起来,自己则是侧着身子坐在永璜身后,搂住高烧脱力的永璜喂粥。 永璜依旧很听话,乖乖的服下了大半碗。 “没有太医......”吃过了粥,永璜躺在床上,忽然这么说了一句。这孩子太聪明了,只是一小会,就已经发现了不合理的地方。 “是,没有太医,应该说,没有好太医。”吴那拉回答道。 “永璜,你听我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所有太医都去了慈宁宫,因为永琏也得了天花。慈宁宫戒严,太后不放人,我也没办法。皇上没有得过天花,为了避免疫情扩散,而今景仁宫已经被封上了。”吴那拉说明了情况。 “永璜,现在我就是你的太医,你一个人的专属太医。我要你相信我,我要你坚持,我要你挺过来,能做到吗?”吴那拉对自己人从来不会隐瞒什么,好也罢,坏也罢,总归都是要面对的。吴那拉不是孬种,她养的儿子,自然也不是孬种。 永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 “你会医术?”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永璜却用了肯定句的语气。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这点,她总是有办法避开那些害人的东西,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但四次五次,无数次,就肯定是有问题的了。 “我就这点小秘密,如今也都被你知道了,今后可以说是江郎才尽了。”吴那拉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永璜滚烫的脸颊。 “但你没得过天花。”永璜笃定的说道。 “是,我没得过。”吴那拉定睛看着永璜的眼睛。 “可那又怎么样?我都不怕了,难道你怕吗?”吴那拉反问。 永璜不禁失笑,好,不怕,既然你都不怕了,那我还怕什么呢? “我能做到。”永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吴那拉反应过来,永璜这是在回答她刚刚问的问题,于是也笑了起来,好,能做到就好! 弘历在景仁宫外头急得是团团转,两个儿子都得了天花,老婆老娘都被关起来了。一边慈宁宫,一边景仁宫,他最最重要的人都在里头封着呢。 “情况怎么样了?”弘历叫吴书来进到景仁宫里查探。 “皇贵妃娘娘叫奴才传话给万岁爷,说是她得过天花,会好好的,大阿哥也会好好的,叫万岁爷放心,保重龙体。”吴书来原封不动的将吴那拉的话转述了一遍。 “唉!”弘历现在头疼脚疼浑身都疼,宫里闹天花,人人都风声鹤唳。情况太糟糕,他昨天也没有上朝。 弘历是没有患过天花的人,他个人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即便如何着急,恐怕而今也只能先如此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弘历时刻关注着两宫的情况。听说永琏那边已经开始发痘了,可是永璜那头,却一直没有消息。弘历强忍着闯进景仁宫的冲动,耐心的等待,希望能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但心底里,弘历却已经放弃了永璜了,他甚至开始命人准备棺木。也许在弘历的意识中,他从未曾对永璜有过什么期待,所以此刻也理所应当的认为,永璜熬不过天花。 七天,整整七天,永璜的痘还没有发出来。吴那拉越来越心急,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要站住,稳住,像山一样坚定不移,这样永璜才能看到希望。 “这大阿哥的痘还发不出来的话,情况就危险了。”那些留守的小太医们虽然医术不精,但是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这两天他们也没什么事儿可做,吴那拉不能让他们知道她的底细,遂命人传言说皇贵妃娘娘儿时得过天花,所以会照料天花病人。 “就是啊,胡院判还有徐太医、赵太医他们,而今都在慈宁宫守着,这大阿哥也着实是可怜。”二阿哥就是金子做的,这大阿哥就是泥巴糊的,对比真是太明显了。 小太医们在屋外议论着,吴那拉在屋子里照料着永璜。帕子煮沸后,再用烈酒消了毒。吴那拉细心为永璜擦掉口角、耳朵、鼻子、眼角的分泌物。天花病人的分泌物特别多,必须时刻保持眼耳口鼻的清洁,否则很容易爆发并发症。 持续七天的高温,已经让永璜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的状态,每天只有一两个时辰左右是清醒的。吴那拉用苇子做成了吸管,永璜昏迷的时侯,她就用吸管给永璜渡药和温水。一旦永璜清醒过来,就立刻喂他吃东西。 若没有特殊天气情况,吴那拉一般都开着门窗。天花病人的居所,需要保持室内空气新鲜。吴那拉在屋子里放了火盆,又在火盆四周围上水盆,用来保持室内的湿度、温度适宜。每隔一个小时就为永璜换一次内衣被褥,帮永璜翻身、按摩,以防生褥疮。 而这些,永璜都是能感觉到的。他知道自己的情况的确算不上好,有时候他醒过来,能看到容嬷嬷在偷偷掉眼泪。 可是,她从来没有哭,她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很坚定的,很冷静的,很细心体贴的照顾他。对那些负面的言论充耳不闻,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往前冲,颇有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的架式。永璜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女人生得这么固执呢?就像头牛。 第八天的夜里,景仁宫依旧喧闹,只是相比前两日的干劲十足,人们也开始有了倦怠的迹象。吴那拉已经八天没怎么睡过了,眼底的青黑色已经很明显了。永璜看着那个专心致志照顾他的女人,因为忙碌和疲惫,她的头发没有以前那么柔顺亮泽了,她的皮肤没有以前那么细腻滑嫩了,甚至于,她的衣服都变得褶皱,显得十分颓然,可是眼中的神采却依旧亮得吓人。 “他们都说,我活的可能不大,你为什么,还不放弃?”永璜的声音很微弱,但吐字依旧清晰连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她这个堂堂皇贵妃,蜕去她娇美的华服,变成如今这幅狼狈的模样,做着这些只有乡野妇人才做的事。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能挺过去。”吴那拉很平静的说着,拧干了帕子,将烈酒滴在帕子上,帮永璜擦身子,以求降低体温。 “你就这么确定?”永璜虚弱的笑了笑。 吴那拉看了永璜一眼,并没有停下手上的活儿。 “你大概也应该听说过吧,我原本在府里,是过得很不好。唉,被各种人欺负,就连烧火煮饭的丫头婆子都能踩我两脚。”吴那拉闲聊一般的说道。 永璜点点头,那个时侯,他和她,一个是宝亲王府里最倒霉的阿哥,一个是宝亲王府里最倒霉的侧福晋。听说,她曾经几乎就要被弄死了,可是她熬过来了,蜕变了,变成了今日浴火重生后的黑羽凤凰。 “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乌拉那拉·松格里雅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如果她那么轻易的就放弃,她不会活到今天。即便侥幸偷生,她也不会到达今日的高度。她能够做到,就是因为她够执着,够坚定,即使前方的路再难再苦,她也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哈哈.....”永璜闻言,眼泪都几乎要笑出来了。真好笑啊!不放弃?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好结果吗?额娘也没有放弃,可是她死了..... “真难看。”吴那拉抬手,拇指轻轻的把永璜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擦掉了。这么大个男孩了,还哭鼻子。 吴那拉帮永璜擦过身,帮他穿回了衣裳,又重新换过了被褥,而后坐在了永璜的床头。难得今天永璜吃了很多东西,而且发热的情况也有所缓解,总归是好的结果。 “需要我帮你唱摇篮曲吗?事先声明,我唱歌很难听的,要是被吓着了,可不准骂我。”吴那拉打趣的言道。 永璜定定的看着这个女人,她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啊,永璜此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并且他相信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女人。她仿佛跟皇阿玛所有的女人都不同,她坏,坏得如同地狱中的恶鬼。可是,她也好,正如此刻,好得令永璜整颗心都在颤抖......怪不得,皇阿玛叫她傻妞,原来她真的有这么傻的时侯。 “我发现,有时候,你也挺傻的......”永璜吃力的抬起手,蹭掉了吴那拉脸颊上滴落的汗水,指尖划过那细腻的肌肤,永璜忽然有点舍不得收回手。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不是你的儿子。”永璜知道,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将这个女人当作他的母亲。不管发生什么事,他的母亲永远只有一个,已经失去的那一个。 “我又没说你是。”吴那拉笑了笑。 “可你是我罩着的人。你也许觉得我这个人很坏,的确,我承认我很坏、很坏。但是我不会对自己人坏,就像我弟弟阿林,就像容嬷嬷。如果我连最后的这点东西都抛弃了,那就真的还不如别活着了。”这是她吴那拉还能够保持的,最后一点的‘心’了。 永璜将头靠在吴那拉的腿上,有时侯他觉得他跟这个傻女人很像。外面那些人不懂,皇阿玛也不懂,所有人都看不清这个女人真正的模样。可是永璜他看清了,也只有他能看清。 也许是因为,他和她都有过最痛的时侯,有过最恨的时侯,有过最狠的时侯。因为他们都活得如此吃力,活得心比天高,却又命比纸薄。所以他们才能看见彼此的灵魂,风光也好,伤痛也好,有些东西,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你知道吗,其实我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潇洒。我不想死,我怕死。我要活,我想活......”永璜攒紧了拳头,其实他真的好害怕,他怕这一回,他挺不过去。他答应过额娘的,他会好好的活,他会拼出头,他会帮额娘报仇,他会封王拜将、儿孙满堂,他不能食言而肥啊。 吴那拉的手覆上了永璜攒得死紧的拳头,在这种感觉面前,千言万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可是,她懂,她真的懂.......因为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刻,那天晚上,她倒在宝亲王府的院子里,其实她真的好疼好疼,吐着血向前爬行,已经再没有任何力气了。那时候她多希望能有个人,伸出手,帮她一把。但终究没有人,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可是她站起来了,即便没有人帮她,她也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既然她能做到,那么永璜也一样能够做到。 “那就活下去,我不会放弃,你也不准放弃。”吴那拉抱紧了永璜,很坚定的说着,一如她说要她要站起来时那样坚定,一如她说她要改变自己时那样坚定,一如她说她要往前走时那样坚定。吴那拉,永远是坚定的,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动摇,不会回头。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是地狱深渊,也义无反顾。 永璜看着吴那拉的眼睛,她那双漆黑的瞳孔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生的希望,那是青松般坚强笔直的信念。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变了。心底里,那样东西它悄悄的落下,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可是却如同落在沸水中的雪花,瞬间融化,彻底的揉进心间,永无分离。 夜,依旧是寂寥冷清的。傻女人,是真的傻,在这条带血的路上她已经牺牲了太多。她的手,总是冰凉冰凉的。可他却在这一片冰冷中,感觉到了炙热。握住,就不想放开。他终于又拥有了一样属于他的东西,在失去一切之后,他终于又重新拥有了一样属于他的东西了。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想对她说一句话。只是这话太矫情了,几番启齿,欲言又止,他还是开不了口。也许总有一天,他会告诉她,但不是现在。 傻女人,谢谢!你知道吗?在阿哥所遇见你的那天,是我爱新觉罗·永璜这倒霉的一生,最走运的一天。 58、梅花桃花 永璜的痘,终于发出来了。一路艰难,可是永璜始终很有毅力,他紧紧的、死死的握着吴那拉的手,成功的撑过了脓疱疹时期!与此同时,永琏大安的消息也传开了。永琏的恢复有必然性,太后是有经验的人,永琏的病症发现得很及时,太医院的众多圣手日夜不辍的照顾,为永琏的康复创造了有力的客观条件。 不过,吴那拉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管永琏要哪样,她只是满心欢喜于永璜发痘成功了,这个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吴那拉想对着上天竖中指,想插着腰对他喊,看!我说过我能行,我又做到了!我又赢了! 永璜满身的痘痂,看到吴那拉每日里得意洋洋的小样,心里头像是长了只扭来扭去的蠕虫一般。永璜总觉得,经过了这次天花,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只是,只有十二岁的永璜,还不能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直到永琏康复,太后方才想起来,似乎永璜也得了天花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她一心扑在永琏身上,外界的事情都没有关注。不过想必松格里雅一定会好好照料永璜的,她一直都是个好的。毕竟跟永琏比起来,永璜实在太不重要了。 太后想起这次宫里天花之乱的起源,不禁恨得直咬牙。真是祸起萧墙啊,竟然有人敢对她这慈宁宫下手!那个叫海棠的已经死了,派出去调查她家世的人回禀,说是此女子是个孤儿,这下线索就又断了。哼!这个宫里的毒瘤,若是不揪出来,真是让人觉都睡不安生。太后很想彻查明白,可愿望虽美好,现实却残酷。海棠的身份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太后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调查,于是计划只能暂时搁浅了。 富察氏知道永琏大安之后,却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神经质了。永琏患病之时,她曾经试图闯出长春宫,去看永琏。那时侯弘历正心烦呢,是把富察氏大骂了一通,而后派去了更多的侍卫守在长春宫门口。富察氏听到永琏大安的消息,但却不能见到儿子本人确认,总觉得不真实。她总觉永琏其实没有好,大家都在骗她,有人要害永琏,夜夜做恶梦,梦见永琏被人害死,神经衰弱,越来越像个疯妇。 高婉容收到两位阿哥大安的消息之后,又大病了一场,恍然的坐在承乾宫里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太好了,她没有成功!哈哈!真是太好了......天意啊! 吴那拉听说高婉容又病了,联想到她这次针二阿哥乌龙一般的天花行动,不由得觉得可笑。高婉容这个人,真是做什么都不纯粹,闹得自己就跟个四不像一般,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她这样活着难道就不觉得累吗?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活法,高婉容向来识时务,吴那拉也不想对他人的生活方式妄加什么评断。她这个人向来最自私的了,大家各扫门前雪,搞好自己那点事儿比什么都强。 “娘娘不愧是娘娘,当真是厉害。大阿哥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这痘痂大约一个月以后才会落下去,但也不影响什么了。”胡太医从慈宁宫被放出来之后,就被心急火燎的弘历派到了吴那拉的景仁宫。 直到看到天花康复的大阿哥,胡太医多年来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当初在宝亲王府的时侯,娘娘的喜脉和流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高手啊,这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若不是这回大阿哥意外发病,恐怕娘娘的这一手本事,能隐瞒一辈子。 吴那拉笑了笑,目光深邃的盯着胡太医。 “娘娘以往得过天花,有经验是自然的,大阿哥由娘娘照料,熬过天花也不算稀奇。”胡太医还是那句老话,这世上,难得糊涂。 吴那拉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是啊,因为她有经验嘛。 “不过,娘娘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娘娘的脸色似是有旧疾复发的迹象。”胡太医看到吴那拉衰败的脸色,也知道吴那拉最近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大阿哥有福气,摊上了皇贵妃娘娘。娘娘对外人确实够狠,但对自己人向来是护短又慷慨的,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放弃。 “多谢胡太医挂念,本宫还过得去,日后再慢慢调养就是。”吴那拉笑眯眯的,现在什么也不能阻止她的好心情。永璜是她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没了永璜,她的许多安排就彻底功亏一篑了。而今永璜痊愈,她能不高兴么。 弘历两个儿子都得了天花,这很不幸。可是两个儿子,都撑过了天花,这就是大幸!弘历觉得自己简直太有福气了,古来撑过天花的阿哥是少之又少,选择继承人的时侯,需要考虑的条件里也有这么一项。弘历仔细的想了想,这回的天花之劫,如果拿永璜跟永琏放在一起比,弘历心中的天秤首次倾向了永璜。 当时,弘历都已经做好了给永璜下葬的准备了,因为他直觉的认定了,永璜不可能好了。永琏身边有太医院几大圣手照顾,会康复有这些客观条件在里面。可永璜却不同,他身边只有几个没经验的小太医,还有雅儿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妇人。可是永璜撑过来了,可见的确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弘历仿佛第一次认识了他的这个大儿子,他从来没有重视过的大儿子。这么一回过神,方才发现,原来永璜已经被雅儿教得这么好了。谦逊守礼,待人温和,成熟稳重,才华横溢,尤其是脸上那抹和煦的笑容,就像是雅儿的翻版一样。这样的孩子,如何能让人不喜欢呢! “永璜这次能挺过去,多亏了你了,雅儿。朕真的没想到,你能待永璜如此视如己出。雅儿,你为什么这么善良,这么好呢?”夜半时分,激情过后,正是互诉衷肠的最佳时机。 永璜康复之后,景仁宫彻底解封,弘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之后连续几天,他都翻了吴那拉的牌子,日日夜夜都陪着吴那拉,仿佛是要补回这些日子的恐惧和空虚。 “说什么傻话呢,永璜他是你儿子,还不就是我儿子嘛。”吴那拉红果果的趴在同样不着寸缕的弘历身上,偷偷嗤笑了一声,永璜他是我养活的儿子,我当然要不遗余力了!跟你爱新觉罗弘历有神马关系啊?精.子提供者。 “雅儿,你将永璜教养得很好,好得出乎朕的意料。在府里的时侯,朕对永璜实在太忽视了,也怪富察氏,总是与朕言讲永璜的坏话,朕也错怪了永璜。”弘历看着吴那拉的作为,再联想富察氏,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边春暖花香,一边腐臭蝇虫。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吴那拉闻言,心底小人得意洋洋。哼哼,现在想起来后悔了?呵呵,实在对不起,晚了,永璜他现在已经是她这头的人了。一个再造之恩,一个救命之恩,永璜已经从心底里开始认同她,臣服于她了。至于弘历这个皇阿玛,已经没有位置了。这次的天花事件,让永璜对弘历和太后彻底寒心了。就算她未来要永璜弑父造反,恐怕永璜都不会眨眨眼睛的。 “弘历,父子哪儿有隔夜仇。永璜他其实一直都很孺慕你的,只是这孩子心眼最是实诚,嘴笨得很,不知道如何表达罢了。”吴那拉为永璜吹着枕头风。 “嗯,朕以后会看顾着永璜的,雅儿放心吧。”弘历感慨万千的点点头,以后他也会注意栽培永璜的。永琏固然是未来君主的最佳人选,但永璜也可以成为一代贤王,辅佐江山社稷啊。届时兄弟君臣相宜,那是何等的佳话啊! 吴那拉听罢了弘历所言笑得美啊,就是这样,也是时侯该让弘历见识见识永璜的本领了。这些年永璜一直在藏拙,目的是为了迷惑永琏,可是这藏拙也得有分寸,绝对不能让弘历对永璜产生‘此子不堪大用’的想法。因为弘历这家伙太左了,唯心主义者,就好比他觉得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他就会‘大眼不馋’直接忽略客观事实,执着的认定太阳就是从西边出来的,那是一门心思到底,谁也改变不了他。 而今永璜已经有十二岁了,吴那拉也要开始为他铺路了。这次的天花,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众臣也会开始注意到有这么一位熬过了天花的阿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将永璜推到大家的面前。吴那拉对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永璜,那是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经过她的菁英教育,永璜未来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而此刻,在景仁宫辗转反侧,翻了无数个身,数了无数只羊之后,却依旧无法成眠的永璜。烦躁的掀开了被子,站起身来。 “主子?”守夜的小福子听到动静,自然也跟着起身来,迷迷糊糊的为永璜披上了一件外套。 “睡不着,出去走走。”永璜漫步到了庭院中,而今是早春季节,院子里的桃花都没有开,干枯的枝头显得萧条不已。唯有角落里那树梅花,肆意的盛放,疏枝横玉瘦,正小萼点珠。 永璜遥望着那树梅花,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片桃林中,竟然会突兀的出现一树梅花?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永璜自嘲般的笑笑,摇摇头,他什么时侯也变得如此诗情画意起来了。大半夜的不睡觉,竟出来品起梅花来了。 “小福子,你可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树梅花?”永璜疑惑的问道。 “回主子的话,原本这景仁宫里是种梅花的。可是因为皇贵妃主子喜欢桃花,所以万岁爷就把院子里的梅花都拔了,改种了桃花。有那奴才粗心,就没注意到角落里的这一树。后来万岁爷看见了,说要拔掉。皇贵妃主子就说,这树梅花,长在如此偏僻不见阳光的角落里,却仍然能开得这么好,实在难得。于是,就最终留下了。”小福子上前解释因由,这个故事宫里的奴才基本都知道。 永璜听罢了小福子所言,若有所思。癫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脆弱又讨好的花呢? “果然,就是难得的,所以应该留下。”永璜略有些晃神,又带着些沉思的念着。 还是梅花好,爱立严冬行春令,生有铁骨弃尘嚣。与众不同的梅花,在阴暗的角落里,在严酷的寒冬中,依然傲然盛放的梅花。 59、太后疑虑 乾隆五年对于弘历来说是走运的一年,因为他的两个儿子都熬过了天花,而在天花祸乱过后,祈嫔钮钴禄氏产下了四格格。太后相当失望,毕竟她是希望钮钴禄家能出一个皇子的,亏得她一路为祈嫔保驾护航,人没本事也就罢了,谁知道连肚子也这么不争气.......要不是钮钴禄家的适龄女子中只有这么一个,她也不至于选这么个人过来惹自己闹心。失望之下,太后便又将目光投向了愉嫔的五阿哥。 一直以来,太后对五阿哥都是不错的,只是这回更加重视了,太后是希望能够将五阿哥培养成永琏的一党的人。本来太后是打算,让他们钮钴禄家的皇子为永琏的保皇党。太后心里清楚,钮钴禄家已经出了一个弘历了,这自然就不能再出第二个皇帝了。所以她只有推永琏上位,方能保钮钴禄家万世荣宠。但无奈祈嫔肚子不争气,人又不得宠,遂太后也只能看五阿哥了。太后是铁了心,要把自己一手带大的永琏推上皇位。弘历登基五年,没有富察氏在一旁阻碍,太后手握大权,这就是心大了啊。 在永璜熬过天花之后,弘历就开始允许永璜接触朝政,每月单日进尚书房,双日去六部。原本这福利,是只有永琏一个人能享受的。太后对此似乎颇有微辞,不过听罢了弘历的‘明君贤王’论之后,也放下心来。果真,在弘历的心中永琏还是最重要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永璜这孩子笨着呢。”吴那拉笑眯眯的对太后言道。今日来请安之时,太后就试探性的对吴那拉提及了弘历要栽培永璜的事儿。 “儿臣就怕他给皇上添麻烦,这永璜虽然不是儿臣生的,但毕竟也养了这么长时间,若是出了什么错,那也是儿臣教导无方。而今皇上突然说要带着他接触朝政,儿臣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皇额娘,永琏虽然年龄比永璜小,但一向是比永璜聪慧的,儿臣也希望永琏能照顾照顾永璜。凡事,看得过去就好,儿臣是不指望永璜能做出什么成绩了,最重要是莫要惹了祸,犯了蠢。”吴那拉说得就跟真事似的,脸上那一抹深沉的担忧和惶恐丝毫看不出是作假。 太后见吴那拉言辞诚恳,而后又联想到尚书房先生们对永璜的评价,一贯是中庸,遂也觉得永璜就是个驽钝的,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她的永琏可是各路名师栽培出来的,永璜就是个脂粉堆里养大,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论。 “松格里雅,皇帝也是看永璜熬过了天花,是个可堪大用的,这才做了这个决定。你也莫要太过担忧,永璜怎么说都是龙子凤孙,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太后宽慰的对吴那拉点点头,面上虽不显,不过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有谁能猜着呢? “昨个皇帝是对哀家说了,他希望永璜能够成为一代贤王,辅佐大清的江山社稷。这是好事儿......松格里雅,平日里你要好好照顾永璜,千万不要让他累着了。他这病才刚刚好,哀家怕皇帝太过急于求成,再把孩子给累坏了。”太后若有所指的提点道。永璜的资质倒还是其次,这关键在于乌拉那拉氏太得宠,她的枕头风太厉害。若是这个女人心大了,可就不好办了。这乌拉那拉氏在后宫里一向低调又谨慎,希望她能一直保持这个良好的品性,莫要以为弘历宠她,她就能翻腾出什么浪花来。她钮钴禄氏这把老骨头还在,有她坐阵,除了永琏以外谁也不要想出头。 “是,皇额娘说得正是,儿臣醒得,万不会让永璜累着的。”吴那拉慌乱又小心的应道。太后这是在警告她......叫永璜不要太过‘努力’,也是叫她莫要起了不该起的念头。 吴那拉出了太后处,脸色就立马拉了下来。已经很小心了,但太后还是对她和永璜生了疑虑。太后铁了心要扶持永琏上位,而她则是铁了心要把永琏拉下马来,她跟太后迟早有一天是要对上的。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并增加自己手里的筹码,为那一天的到来做准备。 乌拉那拉家毕竟是后起之秀,而且又是靠着外戚的身份起家的,朝堂根基实在太浅。至今朝上也有很多人看不起吴那拉的娘家,尽管她的娘家人都身居高位。尤其是那些青史留名,朝堂影响甚重的老臣,就更加看不起乌拉那拉家........当初她收养永璜,就是希望永璜能够像当年圣祖爷的八阿哥那般,收买人心,党羽满天下。届时斗起来,再有乌拉那拉家的帮衬,弘历的支持,方能与永琏、太后、富察家族相抗衡...... 身在底层的人,要奋斗就只能从打地基开始做起,因为没人会给他们提前搭好台阶。吴那拉现在是万分理解廉亲王八阿哥当初的处境,八阿哥的出身不高,娘家没有势力,要奋斗,就只能靠自己,靠拉拢人心。 吴那拉叹了口气,永璜是她最关键的那颗棋子,希望永璜不要让她失望。 “太后已经开始注意我了。”是夜,吴那拉阴沉的与永璜谈到这点,太后那只老狐狸......这场戏,表面上看应当是永璜和永琏的兄弟相争。但实际上,根本是她以及她身后的乌拉那拉一族,与太后、富察家、钮钴禄家的博弈。 “你日后行事千万要小心在意,有出风头的事,便让永琏去做。而你,只需要进退有度,礼贤下士。听过汉高祖刘邦的故事吧,项羽在前冲杀,他跟在身后拾牙慧,顺便施人情,我现在就是要你做刘邦。永琏这人跟你皇阿玛、皇玛嬷像得不得了,最喜欢摆派头,训斥他人,凡事不知收敛。就让永琏□□脸,你去唱那个白脸。”吴那拉为怕永璜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遂严肃的告诫道。 “你皇阿玛不会让你们接触太多实质性的东西,因此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有功劳是永琏的,有错处你便过去承担罪责,顺便对臣子施恩,任何后果我会替你周旋。总之,绝对不会让你皇阿玛对你失望的。你只需要做戏,让众臣认为你谦和有礼,乐于助人,很好说话,有什么事情都会第一个想到你就好。这施了恩,就总有报还的第一天。” “是,儿臣明白。”永璜终于走出尚书房了,开始像永琏一样,接触国政了。可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他心中充满了抱负,可是此刻仍旧必须隐忍,继续隐忍,直到所有的布局都完成。 吴那拉教给永璜的东西都非常有用,永璜开始真正的接触国事之后,方才发现这一点。他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永琏很多很多了,皇阿玛毕竟不是个好老师,而皇玛嬷,即便再精明,也不过是个内宅女子罢了,朝堂大事她懂什么。永琏跟在这两个人身边,学习了那些骄傲自大,总有一天会自取灭亡的。 “母妃也要小心些,若然皇玛嬷......”永璜这是怕太后为难了吴那拉。 “放心,她现在不会跟我撕破脸的。”吴那拉心里清楚,太后虽然开始忌惮她和永璜,但是她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现在......还不到时侯。太后倒是会谋算,拉拢五阿哥,又想让她们钮钴禄家也出一个皇子,永琏到时候左膀右臂,钮钴禄一族也跟着沾光。 “咳,咳!”想到这里,吴那拉忧思过甚,这刚刚说了太久,嗓子又开始发痒,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更深露重,吴那拉前段时间照顾永璜,身体损耗太大,这两日旧疾果然又复发了。 永璜听到吴那拉咳得厉害,遂握紧了藏在衣袖里的东西。那是个油纸包,鼓鼓的,也不知都装了什么。 “母妃,儿臣今日出宫去户部行走,路上看到有人在卖川贝枇杷糖,那人说清肺止咳,儿臣就......只是顺手罢了......”永璜僵硬的把那包糖推到了吴那拉面前。 吴那拉一见那纸包就笑了,顺手?这同仁堂的贴纸都还没摘呢。 “我倒是不知道,同仁堂现在已经落魄到需要沿街叫卖了?”吴那拉状似疑惑的用手指抵着额头。 永璜瞥了一下那个纸包,‘同仁堂’大大的三个红字赫然映入眼帘,登时脸憋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圆谎。实际上,他是看吴那拉这两天咳得实在严重,又听户部侍郎说,同仁堂的川贝枇杷糖止咳最是有效,于是特地跑到了大栅栏去买了一包。 “关心我就直说嘛,搞那么多花样做什么呢。”吴那拉笑笑,拆开了纸包,拈起一颗褐色的糖块放进了口中。又清又凉,甜甜的,很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了在现代的时侯,她每回感冒,妈妈都会给她做的川贝枇杷糖浆。 永璜看到吴那拉脸上露出那种怀念的笑容,虽然不知道她在怀念什么,但是永璜能感觉到她很开心。永璜心跳得很快,他忽然觉得自己能理解了,皇阿玛为什么要做那么多荒唐事讨她的欢心了。似乎,当看到她单纯的快乐着,你自己也会感觉快乐....... “母妃,吃过药就早点歇着吧,莫要为儿臣担忧,万事......儿臣心中有分寸的,儿臣已经长大了。”永璜第一次觉得,他要快点强大起来,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为了替额娘报仇,也为了这个女人。他不希望她再替他担忧了,当他足够强大的时侯,他就可以保护她了,而不是要她保护着。 所以,他要长大,要快点长大....... 60、高氏之死 时光印染,转眼间,两年又过去了。乾隆七年四月,慧妃......病倒了。 房子里有很重的药味,周围更是静谧一片,唯有时不时的几声咳嗽传出来,惊扰了在枝头稍作停歇的飞鸟。 “娘娘,喝药了。”秦嬷嬷端着药碗,坐在了一旁,一勺一勺的喂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高婉容又生病了,确切来说她的身体其实一直都非常不好,从在宝亲王府的时侯就已经被富察氏弄坏了,现在不过是差不多要到时侯了而已。本来高婉容应当是能活到乾隆十年的,可惜她入宫以来思虑太重,终于还是熬掉了所剩不多的生命。 她这回是真的不行了,所以就连阿玛也放弃她了。 “娘娘......”秦嬷嬷看到高婉容虚弱的样子,红了眼眶。 “秦嬷嬷不必太过忧伤。”高婉容的脸上带着即将解脱的笑容。 “人总有一死的,或早或晚而已......时间越来越少了,就越来越多的回想起了以前的日子。”高婉容的眼睛亮晶晶的,盈满了对过去美好的回忆。那时侯,她是弘历最宠爱的女人,弘历为了她连先帝的命令都敢违抗。 “娘娘你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老奴这心里难受啊。”秦嬷嬷呜呜的哭了起来,她是老爷亲自挑选给小姐的,算起来她也跟着小姐有足足二十年了。这么多年,她跟着小姐是风里来雨里走,这回小姐怕是不好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日后该怎么活了。 吴那拉在门外,听到了高婉容的话。她握紧了帕子,低下了头。自打入了宫以后,她就很少到高婉容的承乾宫来。她估计高婉容也不会欢迎她,见了面也无话可说。 日前听人说,高婉容的身子不好了,这回是真不好了。吴那拉知道,历史上的慧贤皇贵妃应该是在乾隆十年去的。可自打她出现之后,历史就已经不管用了,这个世界已经是全新的世界了......所以,她想见一见高婉容。因为她不知道,如果现在不去,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吴那拉迈步走进了房中,秦嬷嬷一见来人是谁,顿时楞了一下。唯有高婉容,轻轻笑了两声,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我就猜着你会来的。”高婉容对吴那拉虚弱的招了招手,似是想要吴那拉牵住她的手。 “婉容姐。”吴那拉走到了高婉容的床边上,有些犹豫,但最终她还是握住了那双骨瘦嶙峋的手。吴那拉记得,曾经这双手,也是如同白玉一般完美的。穿针引线,巧夺天工,独创慧绣,谓之天下第一。 “以前阿玛就总对我说,我不够狠心。”高婉容突然开言道。 “其实他说对了,我的确不够狠心。”高婉容总觉得自己阿玛真是个很矛盾的人,他知道弘历喜欢善良美好的女人,于是他费劲心机,将她打造成为了弘历喜欢的那种女人。可是当她成为了弘历喜欢的那种女人时,阿玛却又反过来,让她去做那些善良美好的人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哈哈!简直......太可笑了。 “婉容姐,你很好。”吴那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高婉容她其实是个善良的女子。起码,比她吴那拉要好得多了,是个真正值得别人去爱惜的女人。可惜,好人是永远不会有好报的。 “雅儿,你恨我吗?”高婉容知道,雅儿恨富察氏,恨弘历,恨很多人。但是她唯独不确定,雅儿恨不恨她? 吴那拉淡漠的摇摇头。 “婉容姐,我恨过很多人,但从不包括你。”高婉容从来没有做过触碰她底线的事情,她顶多只是,旁观罢了。这个世界上没谁有义务必须要帮助谁,所以她为什么要恨高婉容呢?难道乞丐还要恨路人为什么不施舍他铜板吗?高婉容曾经替她讲过情,不论如何,她该感谢高婉容。因为当时高婉容即使不帮她,也不会损失什么。可是她还是帮了,这就是恩情。 高婉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几乎泣不成声。 “雅儿,放下吧,好不好?仇也好,恨也好,它不会让你变得更快乐......他,其实是个好人的,他真的是个好人。”高婉容这样说着,弘历是她舍不去的牵挂,哪怕是死了,这个男人也会永远的烙印在她的灵魂里。对于高婉容来说,弘历,这个她一生唯一的挚爱,在她的眼里是一个完美的好男人。爱情,会让人变得盲目,变得软弱。而随后,就是满盘皆输。高婉容一生最错的事情,就是爱上了弘历...... “我知道。”吴那拉扯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薄凉。 “婉容姐,别想那么多了。你就是爱想得太多,所以才身子不好......你累了,该休息了。”吴那拉一下一下的帮高婉容擦着眼泪。女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美化自己心爱的男人。 婉容姐,为什么要爱上弘历呢?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爱他?那个男人,他是世间最冷酷无情的人。他爱的是他自己,我们都是收藏品罢了,是他用来满足他爱情游戏的收藏品,是假人,是演员,难道你看不出吗?他是好人?哈哈,这真是吴那拉这辈子听过的,最搞笑的笑话了。 高婉容心下一沉,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是颗万年玄冰,也应该要被弘历捂热了一点了。可是雅儿没有,一点也没有.......此刻,高婉容方才真正的懂得了,雅儿是她这一生见过的,最狠的女人。即便是弘历那样的男子,也无法感化她。她没有女人的柔软,没有女人的感性,没有女人的犹豫不决。她比万千男儿更坚强,也比万千男儿更绝决更冷酷,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得了。 “婉容姐,你我相交一场,而今你就要去了,还有什么愿望没有满足,我可以答应帮你完成。”毕竟,她曾经利用过高婉容,当然,她利用过很多人,只是高婉容是她利用得最难受的一个。因为高婉容太听话了,听话得......让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放我父亲一条生路.......”高婉容说出了她最后的心愿,她是明白的,她这些年不动声色,顺着雅儿,就是为了这个最后的请求,这也是她最后的算计了。雅儿之所以没有动高家,是因为她还活着。可她一旦死了,父亲就是在劫难逃!如同富察家族一样,是雅儿必须要除掉的对象。她能够做的,就是利用雅儿最后的宽仁,为父亲谋一条生路。 “好。”吴那拉很干脆的答应了,她可以不要高斌的命。当然换而言之就是,她会取走高斌除了命以外的一切。 高婉容闻言终于彻底放下了,什么都放下了。雅儿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真的尽力了,她最后能为高家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高婉容身体彻底坏了,太医说,最多不过就这几天了。弘历给高婉容升位为慧贵妃,最近,他一直都在陪着高婉容,每天都陪着。陪她说说诗词,陪她看看落花,陪她细数这些年美好的过往,陪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高婉容觉得满足极了,真的好开心。放下了阿玛给她的那些,沉重得令她难以呼吸的所谓‘计划’,再去看这个世界,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终于按照自己的心愿活了一回,终于启航了、出发了、飞上了自由的天空,做了一回高婉容。不是董鄂妃的赝品,不是阿玛的工具,不是杀人的武器,她是高婉容,真真正正的高婉容。 “弘历啊,让我也,这么叫你,一回吧。”高婉容吃力的握住了弘历的手,靠在他的怀里,虚弱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弘历紧紧的搂着婉容,心里很难受得紧,生离死别,人生最苦。 “弘历,如果,没有雅儿,你会,爱上我吗?”高婉容还是问了这句话,笑着问出来的,苍白的唇微微的颤抖。 “会,我会。”弘历回答得毫不犹豫,他会。他是喜欢婉容的,很喜欢。如果没有雅儿,他一定会爱上婉容。但可惜的是,他已经有了雅儿了。婉容,就注定要辜负了。可婉容跟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她就像他的亲人、知己、最最要好的朋友,他真的不想失去婉容,他真的舍不得啊。 高婉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那个答案,弘历会,原来他真的会,原来她也曾无比的接近过那颗心。阴错阳差,怪不得任何人。若是当初她没有救雅儿,又或者富察氏从来未曾惹怒了雅儿,是不是今天的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呢? “婉容,是我对不起你。”弘历流下了眼泪,婉容就仿佛是世间一切美好的化身。她值得最好的男人去爱她,但可惜那个人不是他。 “不是的,你,没有,没有对不起我。”高婉容摇摇头,其实她也根本没有那么善良,那么美好的。很多事情,她永远都不想让弘历知道。因为她不想让弘历失望,不想让弘历伤心。 弘历是个长情的人,尽管弘历爱上的人不是她。但是不可否认,她的确在弘历的心里是有位置的,而且是个非常重要的位置。弘历会永远的念着她、想着她、喜欢着她,永远的记得在他的生命里,曾经有一个非常善良美好的女子,她的名字叫高婉容。 弘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骗了你。可是,请不要拆穿我的谎言,就让我骗你一辈子吧。 “弘历,以后,要,小心......”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刻。 乾隆七年四月二十九,慧贵妃高氏薨,享年三十岁,衬葬裕陵地宫,追封:慧贤皇贵妃。 “雅儿。”弘历近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着吴那拉不放手。以此告诉自己,失去了婉容,他还有雅儿...... 吴那拉轻轻拍着弘历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婉容姐,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弘历的‘爱’,他可以在你死去的第二天,就投奔我的怀抱。可以在口里说着爱你的同时,搂着别的女人亲热。可以在发现你的欺骗之后,毫不留情的将你打入地狱,比如富察氏。你曾经是他最爱的女人,可他能给你的,却仅此而已了。几滴眼泪,几日的伤心,过后,他还是他。这样,你还觉得他是好人吗?你还觉得,他值得你付出真心吗? 吴那拉真的想不透,世间怎么会有高婉容这样傻的女子?弘历,他不值这个价啊......弘历,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待你的女人死了,她是唯一的那一个....... “雅儿,你不会离开我吧?”弘历不确定的问着,他需要雅儿告诉他,不会。 “当然不会了,你赶我都不走。”吴那拉露出了让人心安的浅笑。 闻言,弘历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狂躁的心,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弘历,婉容姐她那么爱你。她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平安喜乐。伤心过了,就重新站起来吧,以后咱们更要好好的。”吴那拉觉得自己真的好像个石头做的人,她竟然在这种时侯也能毫无感觉的算计应该说什么,应该用什么表情,完美的演绎着雅儿应该有的反应。 其实,她应该伤心一点吧?起码应该流几滴泪水。可是她终究没有。也许,她已经再也分不清假的眼泪,和真的眼泪了吧?就如同她再也分不清,假的笑容,和真的笑容。 “嗯,咱们要好好的。”弘历点点头,幸好还有雅儿。 吴那拉抱着弘历的手是炙热的,可是微微眯起的眸子中,却只有越发冰冷的算计。婉容去了,这回对高家,她终于可以放开手的去对付了。高斌啊高斌,让你多逍遥了这几年,也足够了,你该感谢你有个好女儿。 金秀英看着眼前的魏宝儿,觉得挺心寒的。这婉容可是高斌的女儿啊......就这么不值钱。这个魏宝儿,什么货色也敢拿出来,高斌是越来越没溜了。 “我这咸福宫里的规矩,等会就让嬷嬷跟你说说。平日里不要惹了麻烦,连累大家都倒霉。”金秀英不冷不热的言道。 婉容刚死,头七都没过,这高斌就借着办理丧事的契机,把魏宝儿偷渡进宫了,安排到了她这咸福宫里住着。目的倒是挺明确,不就是想让她护着魏宝儿,帮魏宝儿爬上龙床吗。真够了!高斌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她金秀英是马立德的人。从刚开始入宝亲王府,高斌就这么一直指使她做事,还真上瘾了! “是,嘉妃娘娘,奴婢一定好好学习。”魏宝儿乖巧又听话的应道。 “成了,你下去吧。”金秀英现在是看到这个女人就心烦,高斌倒是厉害,这魏宝儿跟那拉氏确实像得不得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刻在骨子里的像。可婉容说得真是一点错都没有,那拉氏不是寻常女人,她的气度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得来的!画虎不成反类犬,这假的就是假的,往真的身边儿一放,不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金秀英是真伤心,她跟婉容相处了十年了,那感情可不是说假的。金秀英有朝鲜血统,是一个养马人的女儿,这出身在包衣中都算是低下的了。因为长得漂亮,又能歌善舞,被马立德看中。正巧那时侯婉容被查出不能生了,于是马立德就将她推荐给了高斌,这才有了以后的事情。 越是生活在底层的人,就越明白什么叫顺势而为。别人也许不知道,这金秀英心里是清清楚楚的。婉容跟那拉氏之间的关系挺难说,人人都以为她们是敌人,但其实她们之间的关系绝对是好的,亦敌亦友。婉容了解那拉氏,那拉氏也了解婉容,两人有种常人不能比拟的默契。婉容这一去,恐怕那拉氏就再也不会对他们这些人手下留情了。想想入宫以来那拉氏的那些个手段,她要出手害人,那真是一打一个准。 她金秀英也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活下去,最好还能一辈子荣华富贵。高斌那些奇怪的计划可别再连累她和她的永诚了。永诚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她可是废老大功夫,才能在那些宛如虎狼的女人手里,保下她自己的孩子的。别到时候,再被高斌给害了。 金秀英知道自己身上有朝鲜血统,不管怎么样,这大位是绝对不会落到她们家永诚手里的。高斌傻了吧唧伪造了一个假的‘那拉氏’,就妄图让这个身份低贱到跟她不相上下的女人生孩子,当皇帝。高斌他这是烧糊涂了吧?也不看看这宫里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金秀英决定撤退了,远离那些癫狂的计划,管它未来是谁要当皇帝呢!婉容已经去了,她可不想跟那拉氏那种恐怖的女人单独为敌,明儿她就去找那拉氏示好,以后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反正万岁爷现在对她很好,万岁爷是个念旧的人,只要她不出错,那必定是荣华富贵到老到死。永诚由于血统问题,也不会遭到其他阿哥的忌惮。他们娘俩现在的日子已经够好的了,她也知足了。这个魏宝儿她是不想,也不会再管了,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魏宝儿被嬷嬷带到了咸福宫的偏殿里,谢过了嬷嬷,方才好好的打量了一番这咸福宫偏殿的景象。偏殿里摆设着许多华美的瓷器,魏宝儿是一一的看过去,又伸出手摸了摸,脸上笑得是甜甜的。走到那梨花木的大床前,往上头一躺,哎呦,皇宫里这到处都是高床软枕的,真是太舒服了。魏宝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复才开始想,接下来,究竟该怎么走呢? 魏宝儿冷笑着,高斌的确是够傻,皇帝是喜欢那拉氏,可是如今这那拉氏还活得好好的。她这个赝品往那儿一摆,算什么事儿啊?按照高斌那种走法,迟早大家一起玩完。没错,高斌是救过她的命。但很可惜,她魏宝儿从来都是记仇不记恩的人。 魏宝儿自打入宫之后,就体会到了乐趣。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好闻的香料,从来没有穿过这么顺滑的衣服。就连当个小宫女,都有这么好的待遇,那皇帝的妃子,得舒服成什么样啊! 魏宝儿决定要把这种生活继续下去。刚刚看那个嘉妃娘娘的态度,大约是不会帮她的。她只能靠自己奋斗,好在她手里现在也握着不少人脉,都是高斌留给她的,可得好好利用起来。如今这高斌的女儿死了,嘉妃就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战了,她不像是那么蠢的女人。所以,想必接下来,嘉妃就要倒戈了。到时候她的存在,也会暴露出来。那拉氏是肯定要除掉她的......要想在这宫里躲开那拉氏的追杀,就只有三个地方足够安全...... 魏宝儿露出了跟吴那拉九成相似的狐狸笑,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慢慢的熬出头。那拉氏,这世界上聪明的女人,可不只有你一个哦。 61、番外:高婉容 那一年她只有十三岁,阿玛带着她到了前门。当时她在马车里,阿玛用手一指,告诉她:对面茶楼坐着的那位,就是当朝四阿哥弘历。 她抬眼看过去,但见一个容貌俊秀的少年,正温和的与友人说着什么。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一双桃花眼神采飞扬,唇角若有似无的笑,真正是英俊潇洒、一身风流。只一眼,便再难忘却。 她知道,这个男人,未来会成为她的夫君。 从她懂事开始,阿玛就频繁的在她耳边提及那个叫弘历的男子。他是当朝万岁爷的第四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阿玛要送她去弘历的身边伺候,阿玛要弘历爱上她,要弘历为他们高家抬旗,要弘历选她生的儿子当太子,要弘历保高家万世荣宠。 为此,她接受了许多许多的训练。以前朝的董鄂妃为榜样,学习琴棋书画,诗经礼乐。阿玛说弘历喜欢才女,于是她就拼命的学习才艺。阿玛说弘历喜欢温柔的女人,于是她开始变得柔情似水。阿玛说弘历喜欢女子善良美好,于是她变得乐善好施,就连流浪的小猫小狗都要接回家里养着。阿玛说了好多好多,但只要是弘历想要的,她就会做到。 因为,她是高婉容,一个为了弘历而存在的女人。 十五岁,她在阿玛的安排下,与弘历在灵光寺巧遇。弘历拾到了她遗落的香包,蓦然回首,视线相接。一瞬间,她在弘历的眼中看到了完全不符合他皇子阿哥身份的呆楞与惊艳。她知道她成功了,这个男人,终于是她的了。 “等等!” 他拉住了她的衣袖,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举动实在太过唐突,而后他的脸竟然红了...... “姑娘,你别走啊!敢问,敢问这位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叫什么名字?” 他结结巴巴的询问,声音那么轻柔,仿佛是怕吓着了她。 “你这人实在孟浪,我来上香,你却偏要拦住我的路。放手,我要回家了。” 她扯回自己的衣袖,带着丫头,快步的离开,像是要赶紧甩掉他。 “抱歉,这位姑娘,我并非什么登图浪子,真的!” 他弃而不舍的追在她身后,但是又永远小心翼翼的隔着几步的距离,不会让人感觉到威胁,只觉得分外可爱。 “你再不走,我就告诉我阿玛,让他找人教训你!” 她故作害怕的模样,瑟瑟发抖的护在丫头面前,然后她看到了他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要吓着你。你说‘阿玛’,所以你是满人。这么巧,我也是。你来上香,我也来上香,还是这么巧。你看,这就是缘份。” 她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闹了个大红脸。 “婉容,你在跟谁说话呢?” 阿玛适时的出现,完成了这个骗局的最后尾声。 “高大人。” 见来人,他有些惊讶,随即有礼的挽手作揖。 “原来是四阿哥,真是巧了。” 阿玛笑言。 “婉容,别在那儿傻站着了,快来见过四阿哥。四阿哥,这是小女婉容,自幼娇宠惯了,不懂规矩,请莫要怪罪。” “婉容见过四阿哥,四阿哥吉祥。” 她说完,战战兢兢的躲在了阿玛的身后。 “原来你叫婉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人如其名,真好......” 他傻乎乎的念叨着,视线简直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四阿哥?” 阿玛疑惑的开言打断了他的思绪。 “若是四阿哥没有其他什么事情,臣就告退了,这家里还有些琐事,就不打扰四阿哥进香了。” “好,好......” 他依旧傻乎乎的看着她,直到她上了马车,也依旧能感觉到那道炙热的视线。 后来,事情按照阿玛预想的那样。四阿哥请旨,封了她作格格。一顶粉色的小轿子,抬着她,进入了贝勒府。 洞房的那个夜晚,掀开盖头,她哭了,他好心疼的对她说。 “婉容,对不起,你别难过。因为我是皇子,所以不能娶你做妻子,但是在我心里,你就和我的妻子是一样的。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将你讨了过来,是我的不对。但是我真的想要你,我会对你好。你会讨厌我吗?我不希望你讨厌我......我很喜欢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他做到了,他真的对她很好,很好...... 可是这个世界,却很不好,很不好......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哭得撕心裂肺,痛得刻骨铭心。为什么偏偏是她?她的孩子,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夺走她的孩子...... “婉容,别难过,以后还会有的。” 他紧紧的抱着她,帮她擦着眼泪,在他的脸上,也同样看到了痛。 她埋首在他的怀里,只是手却越握越紧,直到指甲都陷入了肉里。福晋!我不会放过你的! “秦嬷嬷,人处理掉了吗?” 她的声音显得那么的冷。 “格格,已经处理了。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死了都算便宜!” 宝宝,你听到了吗,额娘帮你报仇了......只可惜,那个最大的仇人,额娘拿她没办法啊...... 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情,她也渐渐忘记了。只知道,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不好,越来越不好。她手上的鲜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可是,生活却越来越平静,仿佛一潭死水,一日重复着一日,看不到尽头和解脱。 直到有一天,有个女人出现了,她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潭死水。 “爷真是受够那个那拉氏了,她还觉得委屈是怎么着!一见到爷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她一届四品宅的出身,一进府就当了侧福晋,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婉容,你是没看到她的那个眼神,忿忿不平,跟爷说话的时侯除了:是,不是,奴婢愚钝,奴婢知错,就没别的词儿了。” “你说她对着那个什么嬷嬷的时侯怎么就那么亲热呢?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爷堂堂一个亲王,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奴才?” “婉容,你猜怎么着?她今天跟爷生气了,爷猜她是想对爷上巴掌,嘿嘿,爷总算逼得她露出点真面目了!哼,爷就不信了,她还能永远跟爷犟下去!” 渐渐的,他们之间的话题除了那个女人,还是那个女人。他满口都是那个女人,仿佛控制不住。她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是她知道,她不喜欢这种变化。 “福晋,你这是做什么,雅儿妹妹都快被你打死了。若真有气,也应当是出完了。” 她有时候也会想,那个时侯她为什么会救那个女人呢?除了算计之外,也许她还是有一丝真心的。她觉得,那个女人不能死,她若是死了,他一定会难过的......会很难过,会后悔,会心痛,会.......她也不知道会怎样? “爷,三格格的事儿,不怪雅儿妹妹的。是雅儿妹妹的奶娘容嬷嬷犯了事儿,雅儿妹妹护着,这才遭了一劫。” “真的!” 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懊恼。 “真的,婉容什么时侯扯谎过。” “福晋也真是的!说话不清不楚的,得!婉容,你歇着,爷......爷去那头看看,省得她傻乎乎的,还在那儿捡佛豆呢。这都两天了......” 他走了,那一瞬间,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边被夺走了,可是她却无力去挽回。 他病了,病在了圆明园。她看到那个女人,带着自信的笑容,仿佛成竹在胸的踏上了前往侍疾的马车。 从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变了。 那个女人,她变了,她从一张白纸,变成了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着,以摧枯拉朽之力,将这后院平静的死水彻底烧干,而后搅碎。 她的脸并不漂亮,可她的人,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很坚定,很坚强,很诱惑,很危险。像毒蛇,像罂粟,又像崖山上的青松。任由暴风雨肆虐,她始终是屹立不摇的存在。 她此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人,活得如此放肆,活得如此随心所欲。那个女人,像太阳,灿烂炙热,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让人情不自禁的去靠近,尽管会因此而灼伤。 他终究还是爱上了她,也许早就爱上了,在看到她的第一刻起,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罢了。 那个女人是不同的,她的特别不是训练出来的,是天生的。一块璞玉,经过苦难的雕琢,终于变成了稀世珍宝。 她知道自己不能让这种危险的情况继续下去了,她要挽回属于她的男人。所以她设计了熹贵妃,想要借着受罚的机会,重新夺回他的爱。 但是她失败了,那个女人太聪明,太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一步错,步步错。他们都错了,福晋错了,她错了,他也错了。 那个女人,她本来应该像一张白纸那样活着的,又或者,她应该死在她最快乐最简单的那一刻。 可是他们都错了!所以,那个女人她活着,活得像地狱里的恶修罗。 她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他越陷越深,而她却越变越狠。 “弘历,要,要小心......”小心雅儿。 小心雅儿,她已经不是那个你爱上的女孩了。她不是那个会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女孩了。她不是那个想甩你巴掌,却拼命克制自己的女孩了。她不是那个会坦白的对你表现出最真实的她,永远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女孩了。 所以,小心,小心...... 可为什么,那句话,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呢? 不想打碎他的美梦,不想让他看到残酷的现实。不想让你知道,我们之间,从相遇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从头到尾,只是骗局。 如果可以,我想骗你一辈子。婉容是才华横溢,柔情似水,与人为善,菩萨心肠。雅儿是单纯善良,坦白直率,无欲无求,自由自在。 就让我,骗你一辈子吧。 如果可以,雅儿,请你也骗他一辈子吧!因为,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他,请你行行好,我愿意用我的所有来换这个愿望,哪怕是付出我的灵魂,请你骗他一辈子吧...... 62、诱降曹寅 高婉容过了头七,入葬后的第一天,吴那拉就收到了金氏的示好,金氏出卖了四大包衣世家的一系列底牌,以此对吴那拉邀功。表示以后要安生过日子,高斌什么的只是个误会罢了,她根本不想参与任何计划,她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希望吴那拉能看在永诚的份儿上,放她一条生路,她今后一定乖乖的,唯吴那拉马首是瞻。态度那叫一个诚恳,表情那叫一个温顺。 吴那拉觉得这事儿挺可笑,金氏不愧是乾隆后宫最成功的女性之一。自己平安一生不说,生的孩子们也都活得好好的,还成为了嘉庆最得力的兄弟。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显然是女中俊杰。一看苗头不对,立刻就倒戈相向了,速度快得就连吴那拉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其实,吴那拉本身也并不准备对付金氏的,对付金氏她也没什么好处。 不过金氏提供的一些信息,的确让吴那拉省了不少工夫,既然她能懂得顺势而为,吴那拉也懒得理会她。 吴那拉要放开手对付高斌,顺便接收包衣一族的势力。她并不打算揭穿高斌愚蠢的计划,因为答应过要给高斌留一条生路,她这人向来说到做到。但是高斌这些年做下的蠢事,可不只有这一桩而已。光是贪腐这一项,就足够他彻底不能翻身的了。 水至清则无鱼,包衣世家没有几个是干净的。但是其中像高斌这样,仗着自己女儿是皇帝的宠妃,肆无忌惮敛财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吴那拉想了个好法子,从内部瓦解四大包衣世家,将高斌孤立出来。只要高斌一倒,其他的人估计也就消停了。马立德和董其惠向来是两面三刀,滑不留手。高斌是牛脾气,固执得很,自视甚高,又乾刚独断。 至于曹寅嘛,倒是跟大家都不像。这个人挺稳当,跟陈氏那种人是一个类型的。他没什么魄力,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想过好眼前的小日子。这样的人,通常都是一个集团中的软肋,最容易攻克的弱点...... 曹寅最近都快烦死了,每天都有个莫名的‘神秘人’给他送信。信中也没写什么,只是写着他每天做过的事情,事无大小,统统都写在上头,跟起居注似的。 曹寅明白,他这是被人给监视了呀!到底是谁要对付他?曹寅心里头是惶恐至极。曹寅不敢将这事对别人说起,甚至连家里人都没告诉,只是每天一个人闷闷的不说话。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到最后,竟然连他的那些‘账册’都被人誊写到信里了,曹寅瞪着那一沓子的信,这心底是洼凉洼凉的。他甚至想......不如,就投房梁上吊死吧。他死了,那个‘神秘人’也许就会放过他的家人...... 吴那拉集中了她多年经营的所有人手专门对付曹寅,还是颇见成效的。曹寅饱受精神折磨,一直这么忍耐了快三个月。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天天蓬头垢面、神神叨叨的。吴那拉瞧着这人也折磨得差不多了,就打算对曹寅正式招降了。 曹寅‘账册’里的那点子事儿,其实根本不大紧要,和亲王是知道一些的。而且就算是和亲王他全都知道了,也不会如何,谁还能没点贪污啊,曹寅也算不上什么巨贪。只是曹寅做贼心虚,胆子又小,凡事总喜欢考虑最坏的结果。又想着这是有人恨上他了,现在拿捏住了他的把柄,肯定会来对付他的,会一举将他打垮的。这样想来想去,就把自己给逼成这样了,整个一神经衰弱。 吴那拉以‘神秘人’的名义约见了曹寅,曹寅哪里敢不去呢。实际上,曹寅在看到‘神秘人’在信中约见他的时侯,他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的。这可怕的不是敌人太强大,而是你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在哪儿?只有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见曹寅的当然不可能会是吴那拉本人了,吴那拉也出不了宫。吴那拉是找了她的嫡亲弟弟阿林,相信只要见到阿林,曹寅就会明白什么意思了。 京城的龙源楼,乃是和亲王弘昼命人开设的。玩世不恭的和亲王,最喜欢在这里聚一众宗亲好友,饮酒宴客。久而久之的,这里也就成为了京城黄带子们的专属休闲娱乐场所,出入皆是达官显贵,里头的消费之昂贵更是堪称京城一绝。不过大家也都懂,和亲王喜爱黄白之物,多多光临龙源楼,就当是孝敬他老人家了。 这日里曹寅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龙源楼,径直的就上了二楼的单间‘花雨阁’。但见房中已坐着一人,正在品茶。身量颐长,气势凌厉,风神俊秀颇英俊的一名男子,曹寅认得他。 “奴才参见统领大人。”曹寅一见竟然是一等御前侍卫统领阿林,心当下就跟明镜似的。怪不得了!能够如此神通,知晓他的所有底细的敌人,除了贤敏皇贵妃娘娘以外,不作他想啊。 “起来吧。”阿林放下茶杯说了这么一句。 “想必曹大人也应当是明白,阿林今日寻你前来,究竟是何目的。” 曹寅闻言是屏气凝神,低头半天也不敢说话,房内一片安静。阿林的手指头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许久。 “曹大人是真不懂?”阿林语带笑意的又问了一句,吴那拉笑面狐狸的个性感染了整个家族,从弟弟到养子,都是这范儿的。 “请,请统领大人,明示......”曹寅心里是有谱的,可是他不敢说啊。况且这阿林笑嘻嘻的,笑得曹寅肝直颤,就更加不敢妄加揣测了。 “宫里头的那位,而今可也是投诚了。”阿林按照吴那拉的吩咐言道。 “要死要活,曹大人,给个话吧。” 曹寅听这话反应过来了,心下是懊悔非常,又恼火非常,宫里那位娘娘倒戈了啊!他就说,女人信不过的!唉! “统,统领大人......下官......”曹寅不知该如何作答,想活,自然是想活。可他不知道皇贵妃娘娘到底想要他做什么?也不敢随便答应什么。 “既然你想死,那也就不必说什么了。”阿林微笑着,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亏得皇贵妃娘娘慈悲,还给你留了一条生路,可惜了呀......” “下官惶恐!”曹寅赶紧又跪下了,头磕在地上。 “想活......请统领大人,网开一面。”曹寅一向是很懂得顺势而为的人,现如今骑虎难下,他的小辫子都在对方手里揪着呢。反正,反正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想活就好。”阿林满意的点点头。 “宫里那位还是很识时务的,皇贵妃娘娘想给她一个机会。但是也有个人比较固执,皇贵妃娘娘不大喜欢。那个人是谁,曹大人想必也知道。” 当然知道了,曹寅跪在地上心里吐槽,除了高斌那头牛以外,还有谁啊!自己女儿都被害死了,还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早就说过,高斌是疯了!楞是要跟贤敏皇贵妃娘娘作对!现在好了,大家都要一起给他陪葬了!他高兴了吧! “曹大人,若是你能帮皇贵妃娘娘分忧,想必皇贵妃娘娘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这一高兴,原本属于高斌的东西,就可以属于你了。内务府管事,可是个肥差啊。”阿林打过棒子之后,把甜枣递出去了。 “奴才愿为皇贵妃娘娘分忧!”曹寅赶紧答应,这不答应也不行啊,反正他早就看高斌不顺眼了。而今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宫里的那位都已经投诚了,他再继续抵死反抗,也没有任何必要了啊。 “很好。”阿林的目的达到了,笑得非常轻松惬意。 “既然如此,那就让皇贵妃娘娘看看你的本事吧。一切人手,只要你需要尽可提出来。但是要记住,皇贵妃娘娘不希望你们那些个匪夷所思的计划被旁人得知,那些万岁爷不会想知道的事情,最好就永远让它保密。你们四大家族,不是一向都有利益往来的吗。皇贵妃娘娘的意思是,一些黄白之物的事情,若是做得太过......到时候获罪了,旁人也只能道一声:遗憾。你说是不是啊,曹大人?” 曹寅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明白了,这是要揭高斌的老底啊!这种事情,除了他们四大家族自己人以外,旁人还真的挺难做到的。 好吧!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早就规劝过高斌的,是高斌自己不听,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也不能怪他。他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为求自保,也只能这样了。况且,高斌自己贪了那么多,到他手里分得的也没剩下多少了,他这么多年都一直忍着这事儿呢。这回好不容易有机会翻身了,内务府管事!贤敏皇贵妃跟和亲王的关系那是好得不得了,皇上又是极宠着皇贵妃,这谁当管事,还不是皇贵妃娘娘一句话的事儿!曹寅想到这里,眼睛转了转...... “奴才醒得。”曹寅终于回答了。 “劳烦统领大人给皇贵妃娘娘带话,奴才定然不负皇贵妃娘娘所托,尽快完成任务!” 阿林的回复很快就传到了吴那拉这儿,解决了曹寅的问题,吴那拉就真正是坐等看戏了。她知道,看在高婉容的面子上,弘历是一定会给高斌留一条生路的。虽然会获罪,但不会要了他的命。这样,也算是全了高婉容的心愿了。 她这计划是一箭双雕,从曹寅下手,除掉高斌,再捧曹寅上位,将包衣一族的势力统统握在手里!她掌控着四大家族的把柄,他们就是不想为她所用,恐怕都不行呢! 63、人间最苦 高斌的问题在乾隆八年二月间,落下了最后的帷幕。被自己人出卖的高斌,家底都呈到了弘历的案台上。贪腐数额太过巨大,草菅人命也时有之,弘历颇为愤怒,想要下旨办了高斌。 但弘历毕竟不是雍正爷,他是个念旧情又感性的人。看在高斌是婉容的生父,弘历最后决定留他一命。遂只是罢了高斌的官,财产全部充公,也并没有祸及家人。高斌在一片萧索中,带着家众离开了京城。曹寅在高斌倒台后得到了吴那拉的枕头风推荐,接替了高斌的位置,成为了剩余的三大家族中的领头羊。自此以后,三大包衣世家被迫成为了吴那拉阵营中的一员。 吴那拉其实特别想问一问高斌,牺牲了自己女儿,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值得吗?但是到最后她也始终没能有机会见一见高斌,这个她长久以来的敌人。算起来也是奇事一桩,她和高斌两个人作对了足足八年之久,却压根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姐姐,有个不怎么好的消息。高斌有个义女,叫魏宝儿,在他出事前就已经进宫了。”阿林这日里来叩见姐姐,就说起了曹寅透露给他的这个消息。曹寅既然已经将身家压在了吴那拉的身上,自然就要向着吴那拉,为吴那拉的未来着想。 吴那拉眸色一暗,魏氏,提早两年出现了。 阿林一向知道自己姐姐的那些个手段,他和永璜都是姐姐一手培养扶植的心腹,很多事情姐姐都不避讳他们。就连阿玛和额娘都不知道,现在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物,还以为姐姐就是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个贤惠孝顺的皇贵妃呢。阿林还记得,出嫁以前,姐姐是个很好的姑娘,会跟弟弟们一起札纸鸢,玩儿泥巴,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孩......看来,人人都说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果真是没错了。 “不能留。”吴那拉没有任何犹豫,她可以放过金氏,因为金氏已经存在了,杀了金氏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但是魏氏不一样,弘历还不知道未来他会有一个令妃,让他宠了三十年,所以魏氏必须死,就跟陆氏一样。 “我当时就这么想,不过可惜让她跑了。她倒是聪明,料到了金氏会倒戈,入宫第二天就跑了。据说是犯了点小错,冲撞了太后,让人拖到慎刑司打了足足八十廷杖,竟然也没死成,太后念她命不该绝,就将她贬谪了。姐姐,你猜她躲哪儿去了?”阿林觉得这小小魏丫头是个角色啊,自损以求脱身,真是很聪明、很聪明啊,聪明到阿林都对她产生兴趣了。可惜,让他产生兴趣的人,一般下场都不怎么好看。 “长春宫。”吴那拉一下就猜到了,而今在这宫中,她不敢下手的地方有三个。第一个自然是弘历的乾清宫养心殿;第二个是太后的慈宁宫;第三个就是富察氏的长春宫。 三年前,永琏得天花,富察氏企图冲出长春宫未果,之后就开始有点精神病的了。她似乎总是幻想她的永琏被人害死了,到现在,人是越来越疯。太医也去看过,只说是被二阿哥患天花的事情刺激了,治不好了。 弘历和太后对富察氏也不太上心,听说富察氏疯了,就更加不敢将她放出来祸害人了。未免无辜人遭殃,甚至连嫔妃们每日去长春宫请安的规矩都免了。因此,此刻的长春宫,可谓是左一层侍卫,右一层侍卫,被团团包围像铁桶一样,已经变成真正的监牢了。长春宫里有几个嬷嬷,都是太后和弘历的眼线。也就是说,想对长春宫下手,等同于对乾清宫下手,或者对慈宁宫下手,那是相当危险,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做的,一旦被发现...... 吴那拉眯起了眼睛,魏氏,果然不愧是乾隆后宫中单人战斗力指数最高的女人,真是不能小看了她啊...... “我已经启动了咱们安插在长春宫里的暗桩小梅,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了。”阿林头一回被人放鸽子,想要杀掉她却扑了个空,因此对魏氏也算是杠上了,对魏氏分外的上心。 吴那拉一家人也不知道是基因突变还是怎么了?明明那布尔和鹇姬都是那种傻到家的类型,可是生出来的孩子却一个比一个猴精,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负负得正。 “阿林,魏氏可精着呢,小梅给她塞牙缝都不够。”吴那拉闭上眼睛,心里换位思考着,如果她是魏氏,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 半晌之后,吴那拉骤然睁开眼睛,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她明白了! “要小梅莫要轻举妄动,只专心监视魏氏的一举一动就好。”能够凭着刚入宫时一丁点模糊的信息,分析出来而今的状况,来这招金蝉脱壳。魏氏......恐怕只能由她亲自下手对付了,旁人是为难不了她的。万一小梅偷鸡不成蚀把米,倒让魏氏算计了,那就糟了。 “这事儿先放一边,对了,阿林,前两天我不是让你列个名单么,你是不是又忘了?这永璜福晋的人选到现在也没个着落。”吴那拉拍了一下阿林的脑门,而今乾隆八年,永璜这都十五岁了,若是不大婚,就无法出宫建府,没得让一个大老爷们自己单过这么悲摧的了,更何况是皇子阿哥,太后也不会允许。 “明儿我就去找太后,让她老人家也帮忙看看,先找个侧福晋,让他出宫建府再说。”这事情都堆到一块了,除了出宫建府的事情以外,永璜恐怕还需要建立一些朝堂人脉,这个就得拜托弘历了...... 阿林这么听着,眼睛是滴溜溜的转,心中想着:永璜啊永璜,小舅舅这回可再也帮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弘历今儿下朝,一进景仁宫的大门,就看着吴那拉那一脸的傻笑啊。 “傻妞,想什么呢?乐成这样。” “弘历!”吴那拉冲过去就像个无尾熊一般的缠住了弘历,双脚盘在弘历的腰上。 弘历赶紧接住,惊讶,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弘历,我好爱你哦。”吴那拉笑得甜腻腻的,双眸含情,肉麻兮兮的抱着弘历的脖子撒娇。有事相求,自然要先送甜枣了。 “朕的大宝贝儿,今儿嘴可真甜啊。”弘历已经好久没见吴那拉这么粘着他了,还说这么好听的话,当下骨头都酥麻了。 “你可稀罕死爷了,来,亲一个。”弘历猴急的把吴那拉往旁边桌上一放,凑过去狼吻了一通。 吴那拉扯着弘历的衣襟,弘历揽着吴那拉的腰来回的摩挲。两人是吻得难分难舍,直到许久之后,方才气喘吁吁的放开。 “弘历啊,我跟你说点事。你看,永璜今年都十五岁了,说不准什么时侯就该出宫建府,到六部去当差了。我怕他到时候当差没经验,给人添麻烦,就想找几个先生来引导引导他。可是我也不知道能找谁,弘历,你说应该怎么办啊?” 而今已经是乾隆八年了,永琏背后有富察家族全力协助,又有太后和弘历保驾护航,根本不愁没人支持。永璜不同,之前都是小打小闹,只在那些官位低的人中间颇有贤名,这是远远不够的。她必须得为永璜打点人脉,这‘先生’,就是第二步。 “好啊。”弘历这些年对永璜的印象是很不错的,那孩子资质很好。关键是心地纯良,跟雅儿特别像,不愧是雅儿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 “朕让延清还有兆惠来当他的先生,带着他慢慢来,雅儿觉得怎么样?”只要是雅儿想要的,他就一定要给她最好的。 “有些耳熟,雅儿似乎是听过这两位大臣。既然弘历觉得好,雅儿也就觉得好。”吴那拉谎话连篇,什么叫有点耳熟?分明就是很熟!刘统勋和兆惠啊,弘历还真会选,这二人一文一武,都是顶尖的人物!永璜这孩子可捡着大便宜了。 “既然好,那雅儿有没有什么奖赏给朕啊?”弘历亲昵的磨蹭着吴那拉的小鼻子。 “你说呢......”吴那拉魅惑的一眯眼睛,小腿一勾。唉,有收获就得有付出,看来明儿又要腰酸了...... 耳边仿佛能听到,女子低吟婉转的娇喘,忽高忽低,久不断绝。永璜站在园中,微微皱着眉头,好像一枚雕塑。目光流转探向了月下那一朵寒梅,看了有半晌,永璜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放在手中掂量了几下,蓦乎甩向了那株梅树,顷刻间,花瓣片片散落下来,如雨又似雪。 “呦,这么大火气做什么啊?”阿林蓦乎从房顶上飞身而下,手中握着圣上御赐的白玉酒壶,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值勤,而是在偷懒。 “我好好的赏月饮酒,都被你打扰了。” “你一个一等御前侍卫统领,不去保护我皇阿玛,却坐在房顶赏月饮酒,倒是你有理了。”永璜嗤笑一声调侃,与那人言谈间藏不住的默契与友好。 “皇上现在用我保护吗?”阿林酷似吴那拉的大眼睛扫了一下那景仁宫正殿,恐怕他现在过去保护,才是最危险的事情吧。 永璜闻言脸色又沉了下来。 “她最近跟皇阿玛倒是腻歪得很,天天都粘在一起,连刘统勋和兆惠都被她的枕头风拿下了。”以前年幼不懂那是什么,可现在他懂了,却还不如不懂...... “什么她来她去,别忘了,那是你母妃。”阿林灌了一口老窖陈酿下去,露出了美滋滋的表情,这贡酒就是不一样啊。 “我从不曾当她是我的母亲,你亦是知道的。”永璜越大便越不喜欢母妃这个字眼,明明就没有关系的,明明就不是母子的,明明...... “永璜,小舅舅我劝你一句。”阿林目光盈满了笑意,可又仿佛带着警告。 “你也大了,需知道人间最苦求不得啊。” 阿林说了这若有深意的一席话,也不知永璜能不能听得进去。阿林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觉得这事儿挺好笑,世间像阿姐这般养儿子竟然都能养歪的女人,恐怕也不多了。阿姐在哪方面都够精明,偏偏在这方面就够迟钝。不过也幸亏她够迟钝,否则这年长的庶子,年轻的嫡母......真是不可想像的未来啊,让他出宫建府就对了。 永璜并未理会阿林的话,只是不言不语,坐在景仁宫正门前的院子里,看着那一树梅花。一夜未眠,一直到天明,一直到弘历上朝离去。 “刘延清乃是雍正二年的进士,翰林院掌院学士,又是军机大臣,两朝元老,若能争得他的支持,日后你在朝中办事可谓事半功倍。刘延清刚毅笃,清廉正直,可为人却生性简傲无礼,难相处得紧,还特别喜欢调侃讽刺他人。不管你是皇子阿哥也好,平民百姓也罢,在他眼里都是一般模样。与他相处,切莫摆什么皇子阿哥的架式,需将姿态放低,他说了你什么,你也不要在意......”吴那拉腰酸背疼的,满脸疲惫的说着,却发现对面的孩子听得并不认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永璜?”吴那拉不满的唤了一声。 永璜沉默了许久。 “最后一次。”永璜忽然抬起凌厉的眸子,看向吴那拉。 “这是最后一次,你为我求他。” 吴那拉发现这永璜说话是越来越深奥了,她都听不懂了。这为儿子谋划,不是理所应当吗。什么叫最后一次?求他?求谁?弘历? “我需要的,你需要的,我都会去拼出来,用我自己这双手去拼。”永璜青涩的面容,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毅。不知道什么时侯开始的,永璜不再仅仅只是将她,当作一个可以利用的人。他喜欢她,可也并不是当作母亲。他喜欢靠近她,也许只是喂她喝药,帮她垫个软枕。 他喜欢收藏她写给他的书本,时时取出来看着发呆。他开始期待,每天晚上监督她早睡,等待她那句晚安。他开始越来越厌恶,每一次,她在皇阿玛枕头旁边,帮他讨来那些的好处。在皇阿玛留宿的晚上,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他甚至恶劣的希望皇阿玛永远不要再来。他开始越来越妒嫉他的皇阿玛,妒嫉他凭什么既富有天下,又能拥有她! “你明明就不喜欢他,跟他在一起你明明就很痛苦,你......” “住口!”吴那拉喝断了永璜出格的话语。 “你疯了吗!这么大声音!”幸好吴那拉一般跟永璜说话的时侯,都是不会留下伺候的人的,否则被人听了去,可怎么办啊! 永璜将头偏过去不语。 “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吴那拉觉得是不是她对永璜的期望太高,所以让永璜觉得很压抑?还是这孩子的青春叛逆期到了? “对不起......”永璜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再度恢复了一张棺材脸。 “我会好好跟刘大人和兆惠将军相处的,请母妃放心,我晓得该怎么做的。” 吴那拉点点头,只是隐隐有些担忧。永璜毕竟是她养了七年的孩子,看着他从营养不良的小萝卜头,长到如今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她用了全部心血培养这个孩子。 “永璜,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其实成败亦没有那么重要。目标只是目标,即便是没能达成,也不丢脸。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有句话叫,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我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要抱着必胜的信心。至于结果,要看老天爷。” 闻言,永璜的眸色柔和了下来。她还是担心他的,她心里有他......哪怕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可只要有,就应当知足了,不是吗? “我知道了。”永璜露出了一丝微笑。 64、踢到铁板 “皇后娘娘,该喝药了。”魏宝儿巧笑茜兮,体贴万分的将富察氏从蒲团上扶起来,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长春宫正殿里显得十分空旷,只有看守的嬷嬷始终尽忠职守的伴在富察氏身侧。长春宫已然成为了冷宫,只有犯了错的奴才,才会被调进这里。那些伺候的人见富察氏已然疯了,皇上和太后又根本不理会她,所以也都懒得再伺候这个女人了。 富察氏眼神迷茫的看着魏宝儿,仿佛在好奇,又仿佛她根本什么都没看见。 “永琏,我的永琏呢?”富察氏忽然站起身来,像个丢失了玩具的孩子一般,急得团团转,四处的寻找她的永琏。 魏宝儿面对反复无常的富察氏,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脸上始终挂着温润的笑意。 “皇后娘娘,您乖乖的喝药,喝完了药,宝儿就带您去找二阿哥。”魏宝儿柔声劝着,现在她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粘着富察氏。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落单,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她时刻伺候在富察氏身边,白天哄着她,晚上给她守夜,不是因为她心善,而是因为只有如此,方能躲过那拉氏的夺命追杀。魏宝儿有百分之一百的自信,那拉不敢在富察氏面前动手,因为富察氏背后的嬷嬷都是皇帝和太后的人。 皇宫里,除了皇帝以外,没有谁人能够真正做到指手遮天。那拉氏,即便再怎么得宠,再怎么有权势,她也有触及不到的角落。长春宫,便是她的软肋。这场仗,比得是耐心,她和那拉氏你死我活,她魏宝儿自从进宫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只能赢不能输! “好,好,宝儿带我去找永琏.......”富察氏闻言,快乐的拍着手。 今儿是初一,永琏是孝顺的孩子,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他都会前来长春宫门口叩拜。虽然明明知道见不着自己的母亲,但仍旧风雨无阻。 魏宝儿扶着富察氏,走到长春宫最高的地方,宫墙外头观瞧。但见十四岁的永琏跪在长春宫门口,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正在行大礼。周遭的侍卫不敢受拜,纷纷站到了永琏的身后。这景象,每半个月都要上演一次。 “皇后娘娘,您看,那不就是二阿哥吗。”魏宝儿看着永琏,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听说,二阿哥自打五岁开始,皇后就幽禁长春宫了。永琏自幼失去母爱,想必心灵一定是挺寂寞的吧。 “皇后娘娘,您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二阿哥说啊?”魏宝儿不动声色,悄悄的靠在了富察氏的耳畔,小声的问着。 富察氏像个痴儿一般,恍然的点着头,有啊,有的,她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的永琏说。可是外面的坏人,都不准她出去,不准她跟永琏讲话。 “皇后娘娘,只要你乖乖的,听宝儿的话,宝儿就帮您带话给二阿哥。这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对外人说,好不好?”魏宝儿继续轻声细语的诱导富察氏。 “好,好!”富察氏连连点头应着,很是兴奋的样子。 “我听你的话,嘘!”富察氏诚惶诚恐的捂着嘴。 “不能对外人说,不能说......” 魏宝儿用余光瞥了一眼跟在富察氏身后的那些嬷嬷,她们都没有听到,于是魏宝儿的笑意越来越深了。魏宝儿看得很清楚,在那拉氏的监控下,她想要活命,难于登天。遂只能走迂回路线,靠妃子、靠皇子。这满宫里的妃子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谁也不需要她再锦上添花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努力拉拢一个皇子,罩着她。 这宫里的皇子大多都是有母妃,可也确实有一个人例外——二阿哥永琏。永琏是跟那拉氏有家仇的皇子,想必他也一定很希望给那拉氏添堵吧?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那拉氏知道拉拢永璜,怎么我魏氏就不能拉拢永琏么......想到这,魏宝儿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是美滋滋的笑了。 魏宝儿静待时机,十五那天永琏果然又来长春宫了...... “唉呀。”魏宝儿急匆匆的冲出长春宫正门,一下子就撞在了永琏的身上。 “不知是二阿哥在此,奴婢愚钝,冲撞了二阿哥,请二阿哥饶命啊。”魏宝儿柔柔的跪在了地上,含着一汪眼泪,可怜兮兮的望着永琏。真正是若柳扶风,娇媚动人。 “何事如此心急火燎的?”永琏揽住了那些准备拿了魏宝儿问罪的侍卫,耐下性子来询问道。 要说,魏宝儿这样貌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她是高斌精心挑选的美人,又经过了多年的训练,永琏而今也算是少年一枚,对魏宝儿这样貌美的女子最是不能抗拒了。平常永琏要是被人这么撞一下,早就把罪魁祸首拉出去杖毙了,可今日一看魏氏的容貌,竟然平息了怒火。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奴婢这是想去太医院寻太医来,一时情急......”魏宝儿咬着下唇,半抬着眸子怯怯的看了永琏一眼,随后又迅速低下头,身体向后缩了缩,惶恐得像是受惊的小猫一般。 “皇额娘身子不适?”永琏一听就上心了,永琏开慧较早,当年的事他都记得,母亲这个形象在他心里从来不曾褪色。也因此,永琏对吴那拉一直耿耿于怀。只是永琏向来会装,在人前从来都是孝顺有礼。 “你先起来吧。”永琏伸出手扶起魏宝儿。 魏宝儿抓紧时机,将纸条握在手心里,塞到了永琏的手中。 永琏吃了一惊,再看了一眼魏宝儿,但见魏宝儿用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仿佛说尽了千般为难,万般苦楚。 永琏思索了一下,对魏宝儿点点头。 “好了,我也不怪你了,快去太医院吧,晚了就不好了。”永琏握紧了手中的纸条,将手背到了身后。 魏宝儿一步三回头的走远,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深深镌刻在了永璜的脑海中,永琏望着那一抹清丽的背影,失神....... 永琏回到慈宁宫,遣走了那些伺候的奴才,方才将手中的纸条取出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封信,正上头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吾儿亲启...... 永琏的心骤然紧缩了起来,富察氏神智不清,字迹也不好看,语句更是凌乱不成逻辑,但是永琏几乎立刻就认定了,这的确是额娘写给他的信啊!那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了一个母亲对孩子殷切的思念,这种母子相连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永琏的眼眶红了,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额娘! 永琏宝贝的将信折好,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胸口,只觉得心里暖暖的。那个漂亮的小宫女.......她一定是额娘身边伺候的忠仆吧。她是个善良的人,如今这宫里人情冷漠,谁敢惹上额娘这个大麻烦呢。可她却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送这封信给他。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而此刻,‘善良’的魏宝儿正讽刺的冷笑着。想要出头,就不能怕死,不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圣上有旨,不允许二阿哥和三格格接触皇后,宫里没有人敢违抗圣旨。但她魏宝儿敢!这一封信,暴露了她就是死路一条,可若是没有暴露,她就成功搭上了永琏这条线索。成功,就是需要不择手段。正如同她当初在御花园,故意去冲撞太后,咬牙挨下了八十廷杖不死。她有决心,也相信自己有这个运气。 魏宝儿看着面前笑得像个孩子一般的富察氏,不由得暗道一声:真是多谢你了,疯子皇后娘娘...... 阿林收到小梅的回报之后,就立刻转述给了吴那拉。 “她要搭上永琏。”听罢了那日魏宝儿冲出长春宫,正巧撞到永琏的这件事情。吴那拉多警觉的一个人啊,立刻就发现了魏氏的意图。魏氏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冲撞永琏,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做了一样足以引起永琏重视的事情,顺着富察氏的杆子,爬向了永琏。 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扭转乾坤,一个疯子也能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姐,你在想什么?”阿林见吴那拉异常的沉默,遂开口问道。这两日,他想了无数办法,但还是行不通。长春宫如今可比大内监牢,真正是固若金汤。除非能长一双翅膀飞进去做手脚,否则还拿她没办法。 “在想魏氏的目的。”吴那拉皱着眉头,魏氏利用冲撞太后的契机,逃进了长春宫。而今明目张胆的拉拢永琏,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找靠山,同时是向吴那拉示威,企图激怒吴那拉,好让吴那拉生气,然后送东西进去对付她。 吴那拉笑了笑,如今的魏氏,就好像当初在宝亲王府里假怀孕的她。对方以逸待劳,用自己做诱饵引她上钩。长春宫重重封锁,魏氏死守在富察氏身边,她除了送东西进去,一时间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但她又岂能那么没脑子呢,魏氏一定在等着她下手,长春宫里面的情况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一旦她忍耐不住对魏氏下了手,那么魏氏那头就有无数种办法可以拆穿她的把戏。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陷害她,说她企图谋害富察氏。这么多年,她维持的这个‘雅儿’的面具,就会被拆穿。弘历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人。她还是那句话,这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去,日后生根发芽,那是指日可待了。 魏氏这招请君入瓮,正是她原来对富察氏玩儿过的把戏啊.......不过,吴那拉毕竟不是富察氏,也不会做富察氏当初做下的那些愚蠢的事情,把小辫子送到对方手里。 宫里的人手调派都是由太后在掌管的,这两年她跟太后的关系很微妙。太后一直在分她的权,她也必须得‘听话’,乖乖的把权送到太后手上,以求维持这个表面的和平。魏氏是太后贬谪到长春宫去的,若是她出面,说要调冲撞她的那个小宫女出来,太后肯定会心生不悦。一个宫女也能值得皇贵妃亲自来说情,太后一定会认为她是别有目的。 当然,她也可以跟弘历吹枕头风,说是认识魏氏,不忍见她受罚被贬去长春宫,让弘历出面调她出来,弘历也绝对会同意。但这样一来,就是直接绕过了太后,公然对太后的决定表示不满,得罪太后就更彻底了,还不如直接跟太后说呢。 魏氏是算准了这些厉害关系,才敢冒着死的危险,在御花园冲撞太后。冲撞太后,有可能会死。但是如果不去做,就必死无疑。十几岁的小姑娘楞是忍下了八十廷杖,活着爬进了长春宫。不愧是乾隆后宫最后的赢家,果然够狠够聪明,这回真是踢到铁板了。 “呵呵,算了。”吴那拉不由得失笑。 “姐姐?”阿林不懂,姐姐忽然笑什么。 “她要搭永琏的顺风船,那就让她搭好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吴那拉言道。敌人自己要凑作堆,连在一起,她为什么要阻止呢? “而今魏氏她就是想要我着急,想要我自乱阵脚。我若是真的着急了,岂不是正中了她的下怀。”魏氏聪明,可吴那拉也不笨,想要激怒她,魏氏还差了点火候。 魏氏,既然你喜欢搭永琏的顺风船,那就搭吧。只是要小心,这条船可是随时有可能撞冰山的,希望你能准备好救生圈。 65、永璜大婚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魏宝儿总能巧立名目的到长春宫门口转上一圈。目的自然不用多说,是为了帮永琏和富察氏私传书信。 永琏对这个小宫女越来越感兴趣了,她是那么的娇媚柔弱,却又是那么的勇敢坚强。永琏想不透,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善良美好的女子呢?不计回报,冒着生命危险,帮一个早已被众人遗忘、半疯的皇后,给她的儿子传送书信。 “你们都下去吧。”永琏喝退了身后的随从。此刻正是在长春宫外的回廊上,魏氏又出来了,这回是皇后娘娘想吃艾窝窝,命魏氏去御膳房。 “奴婢见过二阿哥。”魏宝儿怯怯的对永琏行了个礼。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永琏一派风流潇洒的扶起了魏宝儿,那样子跟弘历少年的时侯像得不得了,真不愧是父子。 魏宝儿闻言,是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脸颊,憨态可掬的对着永琏笑了笑,复又把富察氏的信偷偷塞给了永琏。 “皇额娘她,近来身子如何?”永琏握紧了信,关切的问道。 魏宝儿闻言红着眼眶,柔柔的摇摇头。 “不好。”魏宝儿晶莹如玉的指尖拭去脸颊上滑落的一滴泪珠,真是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长春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奴才门偷奸耍滑,也没有人理会,娘娘最近病得越来越重了......这么多年,娘娘的日子真是难啊。” 永琏听到魏宝儿的话,心中不由得更恨吴那拉了,要不是那个女人,额娘她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若是他将来登上了皇位,头一个就要拿乌拉那拉氏开刀!即便那个女人死了,也要拉出尸体来挫骨扬灰! “难得有你这般善良的女子,还愿意跟在我皇额娘身边,如此忠心耿耿。”永琏慨叹一声。 “宝儿啊,我看你这身衣裳......”永琏的视线绕过魏氏洗得发白的破旧宫装,手上青青紫紫的伤口。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有什么难处,就尽管来跟我说,我好歹也是皇子,大小能帮上忙。” 魏宝儿抬起眼帘看着永琏,那双黑亮的眼睛仿佛星子一般,灵气十足。 “奴婢不想给二阿哥添麻烦,宫里谁人不是这样过呢。况且了,奴婢向着皇后娘娘,没有跟着那些奴才一起欺负皇后娘娘,自然就得罪了贤敏皇贵妃。她在宫里权势通天,就连长春宫里,也有她埋下的人。她不想要奴婢好过,奴婢又如何能好过。幸而奴婢命大,到现在也没有被折腾死。皇后娘娘是宽厚的主子,能跟在皇后娘娘身边是奴婢的福气。” “怎么又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永琏一听就来气了,咬紧了牙关。 “奴婢得罪了贤敏皇贵妃,恐怕迟早有一日......奴婢只盼着,若是有朝一日,被人弄死了.......能有个人帮奴婢收尸,奴婢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魏宝儿擦干眼泪,守礼守节的对永琏行了一个跪安礼,这就准备走了。 永琏上前一把拉住了魏宝儿的胳膊。 “宝儿,你等着,你对我母子有恩,我是不会弃你于不顾的。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就不信,那个贤敏皇贵妃的权势还能大得过皇玛嬷,还能大得过皇阿玛!”永琏心中有了主意,不论如何,宝儿他是一定要保下来的。他不能让这样善良美好的女子,湮没在后宫这个藏污纳垢的地狱里。 魏宝儿闻言,对着永琏是粲然一笑。 “有二阿哥这句话,奴婢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值得了......” 魏宝儿和永琏在长春宫门口分开,待得二人都走远了,腊梅方才从树后现身出来...... “要说这魏宝儿真是有些本事。”是夜,阿林听得腊梅的回报后如是念道。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永琏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对她如此上心。 “小梅,任务收回,最近什么都不要做了,今日之事,恐怕你已经被她发现了。”阿林面沉如水。他这回算是想明白了,这个魏宝儿跟他阿姐像得不得了,这样的女人最是小心了,你只要露出丝毫的破绽,她都能立刻察觉到。 她若是要见永琏,又怎么会被小梅跟上呢!可见小梅是上了她的套了!对待这样的女人,只能静待时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永璜而今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出宫建府的年龄。不管是太后还是吴那拉,都不希望永璜继续留在宫里了。太后想要永璜出宫,是为了彰显永琏的特殊地位,因为只有太子,方才是成年仍可以留在宫中的男子。其他人,都要按规矩来。而吴那拉则是认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出宫建府,是建立朝堂人脉至关重要的一步。从此以后,永璜就是独立的个体了。宫外的日子更加自由,行事也更方便,好处多多,为什么不出宫建府呢? 于是,难得的,在这件事情上,吴那拉和太后竟然达成了统一战线。经过二人的一致商讨,决定先给永璜指个侧福晋,让他快些大婚出宫。嫡福晋什么的,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但侧福晋却可以先指一个过去嘛。 “哀家看这伊尔根觉罗氏舒雅不错,松格里雅,你觉得呢?”太后随意指着名册上的一个名字言道。 吴那拉定睛一看,不由得笑了。果真历史就是有必然性的,没想到太后这随便一指,就能把历史上永璜的侧福晋给指出来了。伊尔根觉罗氏,父亲是叫明泰,一个七品芝麻官,太后这是借由永璜的侧福晋人选,告诉永璜,不要有那些不该有的指望。想当初雍正爷指给弘历的格格们,随便抬出来一个,就连陈氏,都比这伊尔根觉罗氏有身份啊。 “皇额娘看着好,这姑娘肯定就是好的。皇额娘,要不就她了?”吴那拉试探性的询问道,她已经谋划好了,永璜的嫡福晋人选是必定要弘历来指的。只要这嫡福晋选好了,侧福晋什么的,根本无需在意。 “嗯,就她了。”太后对吴那拉的表现颇满意,这些年,尽管她百般手段的刁难,但乌拉那拉氏始终是退让的,加倍小心翼翼的伺候她,没有行差踏错,永璜也依旧很中庸。太后觉得这是自己的手段起作用了,就是应该这样,不管那拉氏和永璜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总之先打压就对了! 就这样,永璜的侧福晋人选被定了下来。次日,弘历下了圣旨,伊尔根觉罗氏舒雅指婚大阿哥永璜,定于乾隆八年六月完婚,出宫建府,永璜封安贝勒,领兵部行走。永璜跪在乾清宫大殿中央领旨,口呼着:谢皇阿玛圣恩。至此,永璜方才有了真切的感觉,他是真正的长大了。 “这些年,我能教你的,都已经教给你了。从今往后,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我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的......”叹息着,对永璜说出这句话来,吴那拉的心里其实也是感慨万千的。七年了,她跟永璜毗邻而居,相互扶持。这突然一下子,永璜就要走了,她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母妃这是舍不得儿臣了?”永璜光看吴那拉的表情,便可以猜出吴那拉现在的心思。 “舍不得,也得舍,有舍方有得。”吴那拉笑眯眯的。 永璜闻言是暗叹了一声,吴那拉这个人,永璜是了解的,什么都好好的,唯独缺了感情那根筋儿。唉,她看不出来也好!他这种不能宣之于口的龌龊心思,还是永远隐藏下去的好。 “听阿林说,最近有个魏氏,让母妃遇到对手了。”永璜貌似随意的问道。 吴那拉培养的几个少年,方向各有不同。阿林身为一等御前侍卫统领,主要是负责在吴那拉身边,帮吴那拉肃清后宫,在弘历身边做眼睛。永璜的方向是朝堂,主要钻营人际关系,以便未来拉拢朝臣,为除掉富察一族造势。至于乌拉那拉家的庶子们,则是都早早投身军营了,让他们去建功立业,做出成绩来,也别让那些朝臣们一天到晚的念叨,乌拉那拉家就是靠着枕头风起家。也因此,永璜对吴那拉在后宫中使用的一些女子之间阴私的手段,一向是不怎么过问的,因为那些都是阿林在负责。 “刚开始,确实有点头疼。不过她现在自动自发的跳到了永琏的阵营里去,我反而不怎么着急了。”吴那拉要的是最后的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不需要深究。她若是跟魏氏计较,跳进魏氏的陷阱里,跟她纠缠不休,才真叫掉价呢。 “母妃就不担心,这么聪明的女人会把皇阿玛抢走?”永璜轻笑了两声。 抢走?吴那拉觉得永璜这词儿用得很微妙啊。弘历从来不是她的,谈何抢走呢?曾经,她也以为弘历是她的了,但是后来她发现......不,不是!弘历是他自己的,永远都是他自己的,谁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见一个爱一个是他的本性,爱一个忘一个是他的本能。别看她吴那拉现在好像挺得宠的,如果她明天就像高婉容那样,病死了,弘历能为她伤心半年都算是多了,毕竟当初弘历只为高婉容伤心了三个月啊。也许他会怀念你一辈子,时不时的写首诗悼念你,但是他的生活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还是会不停的辗转在不同女人的床榻之间,乐不思蜀,跟她们继续谈情说爱。吴那拉无比庆幸,她终究还是看清了这点。 “你皇阿玛向来花心,我都已经习惯了,你以为我会在乎他吗?反正到最后,永琏这条船都是要翻的,何必现在着急忙慌的跳进她为我设下的陷阱呢。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我只喜欢牵着别人的鼻子走。”吴那拉知道魏氏在跟她比耐心,那就看看谁更有耐心好了。 “母妃,你知道吗.......”永璜长叹了一声。 “儿臣最佩服的,就是母妃的自信。” 闻言,吴那拉笑了,伸出手啪的拍了一下永璜的脑门。坏孩子,拐着弯儿的骂她自恋是吧! 永璜深深的望着这个女人,只是这种深邃背后的含义,吴那拉恐怕是永远也看不出来了。是的,她永远都那么自信,相信自己能够达到那个高度,于是她就真的做到了。永璜也希望,他能够学到这份自信,不辜负额娘的期望,不辜负她的教导。 离开了她,今后,就要靠他自己了...... 乾隆八年六月的京城,少年在前打马风光,女子在内红缎帐舆,十里长街聚满了看客,对着那銮仪卫队列指指点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烟花散落在夜空中,划出道道亮色的弧线,爆竹迷惑了听觉,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无尽的喧闹与震颤。 永璜的脸上始终带着那抹温吞的笑容,有个女人曾经告诉过他,笑容可以掩盖一切,于是他也学会了笑,学会了她的笑。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拜了天地,也不知道是怎么辞别了皇宫,更不知道是怎么周旋在那些宴客之中。最终,永璜步入了那血色的天地,喜秤挑起了那艳红的盖头。 女子羞涩的咬着下唇,时不时用娇怯的目光看看永璜,复又将头低下去。 若是那人,又当如何? 定然是直勾勾的盯着你,那双大眼睛中绝不会有任何退缩,仿佛无所畏惧....... “我记得你叫舒雅......”永璜忽然开口道。 “回贝勒爷,正是。”女子糯糯的开口应道。 舒雅......亦是雅。永璜坐在女子身侧,用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唇角晕开一丝笑意。 “你有个好名字,以后,我便唤你雅儿吧......” 66、魏氏上位 魏宝儿扶着富察氏,眼睁睁的看着她将那碗药喝下去,余光再度扫了一眼富察氏身侧的那些孔武有力的嬷嬷,复又看了看墙角的腊梅。 只要是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其实,腊梅掩藏得不错......只是昨天她见二阿哥的时侯,故意让腊梅发现,终究还是引得腊梅露出了破绽。她早就说过,这宫里的聪明人,可不只那拉氏一个。 魏宝儿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回忆起了过去。她父亲是个烂赌鬼,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年幼的时侯曾经卖过她一次,也就是那次,她被高斌看中了.......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知道很多下三流的招数,是这些宫里的人所不熟悉的。也有渠道能弄到很多下三流的东西,来达到目的。 比如,她父亲最喜爱的.......银朱粉...... 银朱粉的原料是一种叫做罂粟的花,从云南那边传过来的,京城里很少有人知道。当初他父亲就是染上了这个东西,把家底全都败光了,甚至连卖女儿的事都干出来了。这种药粉能使人产生幻觉,飘飘欲仙,舒服得紧。而且还能使人上瘾,一日不服,就会犹如万蚁钻心般难受。若一次性过量服用,还会让人浑身发热,心跳加速,乃至猝死,就连太医都查不出死因.......魏宝儿观察着富察氏的表情,这女人似乎是比前两日更疯了,可见这银朱粉是起作用了。 这日晚上,一切都跟平常一样。魏宝儿伺候富察氏上床躺好,就宿在旁边的小榻上守夜。直到三更时分,‘意外事件’就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啊!” 忽然,一声凄厉的惊叫划破了夜空。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魏宝儿猛地跳起身来,慌乱的冲向了发狂的富察氏。但见富察氏光着脚,在寝宫内四处乱撞,周围的花瓶摆设之物都被砸得稀碎,所有人都被惊起来了。 “皇后娘娘!请您冷静!”几个老嬷嬷也是匆匆从床榻上爬起来,掌灯来在富察氏的寝宫,厉色的呵斥。 “啊!”富察氏痛苦的揪着头发,脸上的肌肉抽搐痉挛着,使得整个表情变得诡异而狰狞,睚眦欲爆,整个眼珠都变成了血红色。她盯紧了那些嬷嬷,竟向野兽一般的冲了过去,抓住一个就一口咬了下去,当下就见血了。 “哎呦妈呀!”嬷嬷们虽然身经百战,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架式啊。当下就被吓得浑身发抖,四散逃窜开来。被富察氏抓住的那个老嬷嬷无法脱身,被按倒在了地上,正张牙舞爪的哭喊着。富察氏死死抓着那嬷嬷,力大无穷,是谁人也拉不动她。 “皇后娘娘中邪啦!”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随即,片刻的安静后,整个长春宫沸腾了...... 弘历今日是翻了金氏的牌子,命人裹着抬到养心殿,完了事儿之后,当夜就宿在了养心殿。这睡到半夜,就听到有侍卫前来禀告,说是长春宫里皇后娘娘发疯了。 “她不是一直都疯着的吗!”弘历从睡梦中被吵醒,心情非常不爽,颇不耐烦的道了这么一句。 “回皇上,这回是真的不好了,皇后娘娘就像......就像中邪了似的,力大无穷,见人便又撕又咬,形同野兽!侍卫都拦不住,又不敢下狠手,现如今.......皇后娘娘就快从长春宫里跑出来了。”侍卫跪地回禀。若非情况如此特殊,他们也不敢在半夜时分打扰皇上啊。 “什么!”弘历听到这番话是当下就睡意全无了,这还了得!可千万不能让那个疯妇跑出来啊。 “摆驾长春宫,朕过去看看。”弘历站起身来,一旁的吴书来赶紧伺候弘历穿好衣物。銮驾摆好,一行人就匆匆忙忙的朝着长春宫方向而去了。 富察氏夜半发狂,状如疯狗,见人就咬,谁敢靠近她啊!可魏宝儿敢,她是死死的追在富察氏身后,流着眼泪,不住的喊着。 “娘娘,娘娘您小心啊,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富察氏真正是像被附身了一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而今已然是杀到了长春宫门口了。那些侍卫顾忌富察氏的皇后身份,不敢真正拔刀相对,只得拳脚上阵。可力量又比不过富察氏,遂统统被富察氏撂倒了。而在另一端,弘历明黄色的銮驾也越来越近了...... 前方一片喧闹,弘历坐不住走下了轿子。今晚的夜特别黑,太监们提着灯在前方,直到弘历走到长春宫门口,方在一片朦胧中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弘历不由得心下一惊,那是富察氏,她就像个恶鬼一般,披头散发的从长春宫夺门而出,冲向了弘历。 “皇上小心啊!” 魏宝儿忽然从富察氏身后闪出,挡在了弘历面前,富察氏是一口咬在了魏宝儿身上。 侍卫们这才惊觉,皇后娘娘刚刚差点攻击了皇上,这是企图弑君啊,这是谋逆大罪啊!这时节还哪里顾得上她的皇后身份了,通通拔出了佩刀,对着富察氏的身上就是一通乱砍。富察氏惨叫一声,匍匐在了地上,不断的抽搐着,血......缓缓散开。 魏宝儿捂着被咬伤的胳膊,跪倒在了富察氏身旁。那鲜w的红色,氤满了大地,也氤满了魏宝儿的衣角。 “娘娘啊!娘娘!”魏宝儿梨花带雨的失声痛哭着。 弘历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魏宝儿跪着爬到弘历的面前,抱住了弘历的腿。 “皇上,娘娘不是故意的!奴婢求您了,求皇上给娘娘找太医吧,皇上您给娘娘找太医,好不好?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拉住娘娘,皇上您要杀,就杀了奴婢好了,饶过娘娘吧。奴婢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魏宝儿哭得撕心裂肺,鬓发散乱,一身血红,那凄惨的模样,真是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弘历看着富察氏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由得闭上了双眼。毕竟也是夫妻一场,也曾经有过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日子。多年不见,没想到富察氏竟然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真是世事无常啊!她,大约是真的疯了吧......弘历长叹一声,伸手扶起了魏宝儿,这个刚刚救驾有功的小宫女。 “传太医吧。”弘历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弘历柔声对着魏宝儿问道,弘历得承认,他被这个姑娘震撼了。 这样柔弱的身体里,竟然潜藏着如此令人惊讶的勇气。面对恐怖的富察氏,她竟然敢挡在了他的面前。被富察氏伤成这样,不仅不抱怨,还甘愿牺牲自己的命,也要给富察氏传太医......实乃志虑忠纯之人啊。 “奴,奴婢叫魏宝儿。”魏宝儿哽咽着回答,浑身都在颤抖,显得好不可怜。 听到这个分外可爱的名字,弘历笑了,宝儿?这名字倒是俗得有趣呢。宝儿,宝儿.......这小姑娘真正是个宝啊...... 阿林从头到尾,在一旁看着这场戏,不由得深深的摇头叹息。恐怕,到了明天,魏宝儿,就要变成魏贵人了。看一眼倒在血泊中抽搐的富察氏,再看一眼皇上停留在魏氏身上的那‘性’味盎然的目光,阿林只觉得心寒不已。不管富察氏曾经做过什么,而今变成这样,罪也都算是赎了。妻子的染血的身体在脚旁挣扎,丈夫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跟旁的女子打情骂俏.......皇帝,真不愧是皇帝啊。仅仅用了六个月,魏宝儿躲过了阿姐的追杀,拉拢了永琏,爬上了皇上的龙床.......阿姐这回,是真的遇到对手了。 乾隆八年九月,皇后富察氏薨。当晚身受数刀的富察氏,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就这么死了。她的死亡成为了魏宝儿的垫脚石,弘历那天给富察氏宣了太医之后,就抱着魏宝儿起驾回了养心殿,当晚就要了她的身子,次日便封了贵人。 那晚,当富察氏身中数刀,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侯,魏宝儿正在弘历的身下婉转承欢。当她命丧黄泉的时侯,魏宝儿被册封为了贵人。 伴随着富察氏和高氏的死亡,属于她们的旧时代,正式结束了。而新的时代即将开始,这是属于吴那拉和魏宝儿的时代....... 十月,富察氏停灵结束,看在永琏的面子上,弘历最终还是没有褫夺富察氏的尊位,以皇后之礼下葬了,封孝厉纯皇后。弘历只用了一个厉字,借此来告诉世人,这个皇后究竟有多么可怕,多么不称职,也是借此来表现他那晚受惊的不满。一个企图弑君的皇后,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这个过错都是不可原谅的! 富察氏悲剧的一生,最终停留在了这个厉字上,而后永恒的拉上了帷幕。她的失势成就了一个吴那拉,她的死亡成就了一个魏氏。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的一生都是极度悲哀的。 魏宝儿看着延禧宫这华美的殿堂,琉璃瓦色彩斑斓,雕梁画壁,令人眼花缭乱,到处都是彩瓷、古董,目不暇接.......她侧身坐在黄杨木梳妆台前,摆弄着那些圣上新赐给她的珠宝首饰,笑得无比张狂。那恐怖的笑声在正殿回荡着,令人不禁遍体生寒。 魏宝儿推开窗口,仰望着夜空上的点点繁星。小时候听额娘说,死去的人都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她特别喜欢对着夜空在心底说悄悄话,因为她相信额娘一定在天上看着她呢。皇后娘娘,是不是也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呢?魏宝儿冷漠的眼中透着一抹血腥与绝然,杀人她也不是第一次了,没必要再做这许多感伤。皇后娘娘,愿你一路走好。你的儿子,还有你的丈夫,我就勉为其难的接收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好好’照顾他们的。 “奴婢参见娘娘,娘娘吉祥。” “腊梅,你我以前共侍一主,又何必如此生疏呢?”魏宝儿拉过了跪在地上的腊梅,笑得很是温柔。 “奴婢不敢。”腊梅不明白,既然她已经暴露了,为什么皇贵妃娘娘还要把她赏赐给魏贵人呢? 魏氏心里转了几个念头,看来那拉氏那头是不知道腊梅已经被她看穿了。嗯,这样也好,反正最终身边都是要有眼睛在的。是腊梅,也好过换一个不知道的。这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呢。 吴那拉坐在景仁宫中,安静的品着茶。庭院里花开花谢,看着这每一年,每一天,时光的细沙悄悄的从指缝间溜走。那些旧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去了,新人,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皇宫里的人,是没有心的。没有心,方能心无挂碍。无挂碍乎,则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 把心放在弘历身上的女人,是愚蠢的,所以高氏和富察氏才会死得那么凄惨。可也终究因为这两个女人有心,所以她们比魏氏要容易对付得多,因为有心,就有弱点。吴那拉现在很庆幸自己在大选的那一年,就从那个名叫弘历的漩涡中走出来了。不然,她而今也会变成当初的富察氏,落入魏氏的陷阱中。弘历是靠不住的,你若是信他的鬼话,就真正是傻得冒烟了。 魏氏,是跟她一样的人,没有弱点的人。她和魏氏的拉锯战正式开始了,魏氏,希望我这招将计就计,你能喜欢。 “怎么又坐在院子里吹冷风。”弘历从背后抱起了那个身形单薄的女人,她还是这么瘦,这么多年了也养不胖。 “这大晚上的,也不怕着凉。”弘历将吴那拉抱进屋里,轻轻放在了榻上,像平常那样揽着她。已经入秋了,天越来越冷了。 “这两年,婉容姐和皇后娘娘都去了,我刚刚在院中看到落花,一时有所感,就忘了时间了。”吴那拉很会说话,弘历是念旧的人,她能够跟弘历一起怀念的那些过往,是魏氏不知道的。 “唉,人死为大,她既然去了,朕也不跟她再计较那么多了。雅儿,还是你宽仁,这么多年了,始终都没有对皇后有所怨言。”在这点是,弘历对吴那拉是相当满意。他可以厌恶富察氏甚至痛恨她,但是其他人不能,其他人没有那个资格痛恨皇后。尤其是他最爱的女人雅儿,那么美好的雅儿,怎么能产生‘痛恨’那种龌龊的情绪呢。 “皇后娘娘也不容易,雅儿的命不好,怪不得旁人。”吴那拉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雅儿,怎么又咳了?”弘历的心被吴那拉断断续续的咳声纠紧了。 吴那拉将脸埋在弘历的胸前,无言的摇了摇头,眼泪濡湿了弘历的衣襟......魏氏,你以为你已经能够代替我了吗?不,你还差得远呢...... 皇后薨逝,吴那拉心情不好,周身被深沉的忧郁萦绕着,身体状况也急转直下,每日咳个不停。弘历是焦急万分,都快火烧屁股了,前两日宠着的魏宝儿顿时就忘在脑后了。连续几天,频繁的翻吴那拉的牌子,想尽了各种办法,哄吴那拉开心。 “哼!”魏宝儿轻轻咬着下唇,本来今日皇上是翻了她的牌子的,但是那拉氏那边一不吃晚饭,皇上就把一切都忘了,着急上火的往景仁宫里跑!魏宝儿算是看清了,皇帝是个惯会享受齐人之福,喜新不厌旧的人,这种人最难攻克了。只要那拉氏那边不出错,谁也不可能撼动她的地位。 可那拉氏也太沉得住气了,她这么激怒她,她那边也跟没事儿人似的,丝毫没有反应。看来这女人是没那么容易对付了,难怪当初她能把富察氏和高氏通通拉下马。 魏宝儿决定先偃旗息鼓,既然不能一举攻下那拉氏这个堡垒,那么就不如韬光养晦,省得蹦达得太过欢乐,倒让人抓住把柄。永琏这颗棋子,也该是时侯派上用场了。 67、魏氏与永琏 又到了初一,一身孝服的永琏神情恍惚的在御花园中散步,这走着走着,竟然就习惯性的走到了长春宫门口。是啊,以往他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要来这个给皇额娘请安的。可是以后再也不用了,因为皇额娘死了,没有了......思至此,永琏眼中的泪雾朦胧了视线。 永琏想要推开长春宫的宫门,进去看一看。以往他无数次的渴望,却从来没有机会得以进入这倒大门。可现在母亲死了,他反倒能够如愿了,这是何等的讽刺啊!永琏懵然的伸出手,正此时刻却听得那边墙角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哭声。永琏楞了一下,随即迈着步子走到那个角落里。 “娘娘,奴婢没用,救不了您。而今,也只能偷偷的给您烧些纸钱......奴婢真的没有要勾引皇上的意思,皇上是娘娘的丈夫啊,奴婢不想的,奴婢对不起娘娘的恩情。” 那穿着白色宫装的女子跪在一个火盆前,偷偷烧着冥纸,连哭声都显得那样的小心翼翼。毕竟私下烧冥纸,在宫中是不被允许的。 永琏望着那单薄的背影,唇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果然是她,除了她以外,没人敢做这么大胆的事,也没人再对皇额娘这么忠心了。 “宝儿。”永琏在她身后唤了一声,看到她惊慌失措的转过身。 “二阿哥......”魏宝儿的眼眶又红又肿,显然是已经哭了很久了。 “我就猜是你。”永琏走到了魏宝儿身边。 “二阿哥,奴婢无状了。只是,奴婢实在想为皇后娘娘尽最后一点心意。”魏宝儿磕头告罪。 “这有什么无状的,你也是一片好心。”永琏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该跟这个姑娘说些什么。魏宝儿抬起头,二人视线相接,而后是一阵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永琏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么多事情,他怎么能怪她呢?又怎么舍得怪她呢? “我听说你封了贵人,而今你也算是熬出头了,没想到你还能惦记着我皇额娘。”永琏一边说着,竟然一边毫无规矩的挨着魏宝儿,也跟着一起跪在了火盆前,缓缓的,将那一叠一叠的冥纸放进火盆中,看着火舌将它们吞灭。 “贵人......哪里是什么贵人,奴婢还是奴婢......”魏宝儿失落的低下了头。 “二阿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宝儿是那种攀龙附凤,心大的女人了?”魏宝儿绝望的看着永琏,仿佛在用全身的力量告诉永琏,她有多么不想,多么无奈,多么痛苦,多么悲伤。那眼神,看得永琏心疼。 “宝儿,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不是那样的女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魏宝儿闻言露出了一抹苦笑,她点点头。 “有二阿哥这句话,奴婢值了......” “宝儿,我本想将你调到我身边的......可惜,我迟到了......晚了皇阿玛一步。”永琏得承认,他是很失落的。那些传信的日子里,无数个点点滴滴,暧昧的眼神,无意的指尖相接。他以为,这个女人是他的,他也能感受到,宝儿面对他时的脸红心跳。他喜欢宝儿,她是那么的特别,在这个肮脏的皇宫里,就像一抹亮色的青莲。她带给他那么多的惊喜,可惜最后,阴差阳错...... 宝儿那么好,她就像稀世珍宝,放在哪里都终究是会发光的,有男人发现了她的美丽便占为己有,宝儿只是怀璧其罪罢了。是他先看到了宝儿的这种光芒,可是没等他伸出手来,将宝物藏好,就被皇阿玛捷足先登了。 “二阿哥,奴婢......”魏宝儿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永琏,欲言又止。 “别说了,我明白的。”永琏对魏宝儿宽慰的点点头,她也一定料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那天晚上,皇额娘忽然发病,竟然攻击皇阿玛。宝儿救驾有功,皇阿玛看上她,实在无可厚非,也无可奈何。皇阿玛要她侍寝,她如何能有拒绝的余地呢。 “宝儿,我还是喜欢叫你宝儿,而不是魏贵人。皇阿玛他,对你好吗?”永琏忍不住开口问了这句话,可好不好又能如何呢?他难道还能把人抢回来吗? 魏宝儿听到永琏的问题,仿佛掩饰一般的连连点头。 “好的,皇上对奴婢是好的,皇上赏赐了好多金银珠宝给宝儿,怪摸怪样的,宝儿都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皇上很好很好,他只是很忙很忙,没时间想起宝儿。”魏宝儿笑着,同时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滴落在了地上,晕开一抹水花。 最近弘历在为吴那拉准备封后大典,估计连魏宝儿是谁都快忘记了。 永琏看着魏宝儿又哭又笑的模样,死死咬紧了下唇。不好,皇阿玛对宝儿不好!忙?没时间?哈哈!是,他是忙,是没时间,他忙着要册封那个恶毒的女人做皇后,忙着讨她的欢心!别的事情,都没时间管了!皇额娘才刚死,他收了宝儿还不够,现在还要把属于皇额娘的位置,给那个害死皇额娘的凶手。皇阿玛,你究竟有多么冷酷无情啊!你既然把我的宝儿抢走了,为什么不好好的对待她呢!为什么! 思至此,永琏竟孟浪的一把抓住了魏宝儿的胳膊。魏宝儿吓得浑身一颤,慌乱的把手臂抽回来,视线低垂着,脸颊爬上一抹红晕,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宝儿,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没有皇阿玛,你还有我。”少年信誓旦旦的对女孩说着,这种纯纯的青涩,笃定的誓言,看起来似乎很美。 “二阿哥,奴婢不值得的,二阿哥还是把奴婢忘了吧,是奴婢没那个福气。”魏宝儿轻轻的摇摇头,整个人透着深重的悲哀和无奈。 “不,我忘不了。”永琏痛苦的低吼着,忍不住一把将魏宝儿拽进了怀里。弘历的这个儿子,跟年轻时侯的弘历太像了。包括这种对心爱女子的执着和自以为是的深情。这种感情会把人变得盲目,爱而不得的心,会让渴望更加浓烈。魏宝儿这三个字,在永琏的心中已经变成某种符号,象征着世上最美好事物的符号。 “二阿哥,你这是做什么,奴婢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魏宝儿用力推拒着永琏。 永琏听到魏宝儿的话,是恍然失神,是啊,她已经是皇阿玛的女人了,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啊!可明明,是他先认识宝儿的,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永琏放开了魏宝儿,看着她美丽的容颜,手指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宝儿,你等着,用不了多久,我会帮你坐上嫔位。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压在你头上。”永琏有了打算,这后宫里有权作主嫔妃晋位的,除了皇阿玛以外,还有皇玛嬷。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帮宝儿晋位。 既然皇阿玛不懂得珍惜宝儿,那么他就更加不能放弃宝儿了,否则宝儿为了皇额娘,得罪了那个恶毒的女人,将来要怎么活下去呢! “宝儿,我会代替皇阿玛,保护你,站在你身后,别害怕。” 魏宝儿闻言楞了好久,之后方才犹豫的点点头,脸上透着茫然失措。 “傻姑娘,什么都别想,万事有我在。”永琏看到魏宝儿那一脸的呆样,不由得笑了出来。宝儿只要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好了,那些该争的,该抢的,他都会帮宝儿得到。 与魏宝儿此刻呆楞的表情相反的,是她涔涔冷笑的内心。永琏啊永琏,你真是好哄到了极点了!只要拿出高斌教她的那些最初级的手段,就可以把他骗得团团转。永琏真不愧是万岁爷的孩子啊,这喜好跟万岁爷是一模一样。不外乎就是‘温婉柔弱’、‘善良美好’么,多简单点事儿啊! 聪明的女人,身上会散发出某种荷尔蒙。比如吴那拉,比如魏宝儿。而被这种荷尔蒙吸引的男性,永远不会只有弘历一个。比如永璜,比如永琏。所以说,皇子大了,就应该要去阿哥所,就应该要出宫建府。若是不去,就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有时候,这种后果若是利用恰当,就会得到一个最有力的盟友。吴那拉是无心栽柳,魏宝儿是项庄舞剑,但结果总归是一样的——她们得到了那个有力的盟友,而且对她们绝对忠心耿耿,会为了她们死而后已。 没心没肺,冷情冷义,说得就是吴那拉和魏宝儿这种女人。她们的心里是没有爱情这跟弦的,爱情,对于她们来说,只是手段的一种。可以用在弘历身上,也可以用在其他男人身上,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过程,不重要。 永琏就这样,掉进了真正的杀母仇人的陷阱里。他永远不会知道,就是这个女人,在富察氏的药里动了手脚,让富察氏染上银朱粉,毒瘾发作,狂性大发,攻击弘历,送掉了卿卿性命。还傻乎乎的帮着她,护着她,跟富察氏一样,成为了她攀越高峰的垫脚石。 富察氏和永琏这对母子,真是一场悲剧。 68、吴那拉封后 乾隆九年正月初一,皇宫中张灯结彩、锣鼓齐鸣,然这喧闹却不仅仅是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因为今日,是吴那拉封后的日子。 清晨,吴那拉在景仁宫内接受了内命妇的朝贺后,大排銮驾,浩浩荡荡,来在乾清宫正门,与弘历携手接受百官朝拜。而后与弘历乘龙凤舆出,皇宫西华门巡城,接受京城百姓的跪拜。北起长街,折向西安门大街,经西四路口,往北沿西四北大街,经新街口,于西直门转南,延道回至紫禁城。 巡城后于坤宁宫开大宴,皇宫内的每个角落都在沸腾着,经坛、戏台、彩殿、僧道念经,戏班演戏。九百九十九道南北菜肴,六百六十六道干果甜点面食。赐宴后乘龙凤舟游湖赏烟花灯火,朝臣进献贺礼.......这场由弘历一手策划的封后大典,耗资两千六百两白银,实乃至极的奢糜。弘历这个败家子在享乐上,从不吝啬花销,一点也不心疼,雍正爷若是知道定然要气活过来了。 泛舟湖上,脚下是冰冷的湖水。吴那拉抬起头,仰望夜空绚烂的烟火,唇角一抹绝代风华的笑容....... “儿臣.......恭贺皇额娘。”永璜站在吴那拉的身后开声道,吴那拉微微回首,余光看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低眉顺目的少年,无言。 永璜见吴那拉并没有转身,遂只是静静的将一方白色的帕子递到了吴那拉身侧,帕上绣着一树寒梅,帕角迎风摇曳。 “大喜的日子,应该要开心的。”永璜太了解这个女人,踏着无数的鲜血,她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站得越高,就越寂寞,距离她真正想要的自由,越来越远。他听到了她泪水的声音,听到了她内心歇斯底里的呼号,可是,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吴那拉闭上眼睛,眼泪被风干,待到再张开的时侯,眼中的寒光比以往更冰冷了。 “你这帕子,还是留给你的侧福晋吧。”吴那拉转身调笑道,这种柔软的东西,她不需要。 迈步走向了灯火辉煌,再等等就是朝臣宫妃进献贺礼的时侯了,弘历还在等着她呢。 永璜收回了手中的帕子,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那帕子上绣着的梅花,光影逐渐模糊了那道明黄的背影。永璜自嘲般的笑了,这个女人,她跟所有女人都不同,她不需要依靠、不需要温暖。她的心,究竟还能坚硬到什么程度呢? 吴那拉成为了皇后,弘历分外深情的说,要把‘贤’这个字留给她,孝贤皇后。吴那拉心底里对这个孝贤恶心不已,于是说,她还是更喜欢‘娴’.......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孝娴皇后,不是更好吗? 而在吴那拉的封后大典上,魏宝儿的献礼格外别出心裁,一曲桃花舞,赢得满堂喝彩,弘历更加是看得双目放光,若不是吴那拉还在身边,恐怕他今天晚上就要忍不住,招魏氏侍寝了。 这宫里人人都知道,桃花正是吴那拉得宠的象征,而魏宝儿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给她这支贺舞冠以‘桃花舞’这个名字,背后自然是永琏做了推手。永琏在角落里露出一抹冰冷的笑,那拉氏,这个封后大礼,你喜欢吗?就让你也尝一尝被人踩着肩膀上位的感受吧! 吴那拉看着魏氏那身淡粉色如桃花一般的舞衣,还有她酡红的脸颊,眸色越来越深沉。再看向身旁的弘历,他眼中那藏不住的惊艳之色。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九年前,她封皇贵妃的时侯,曾令富察氏黯然失色。而今天,她封后的典礼上,魏氏又让她黯然失色。 时间,带走的是女人最宝贵的青春。不管她保养得再怎么好,也已经是奔三的女人了,如何比得上这些十五六岁的新鲜肉体呢?吴那拉反胃的望着那漫天飞舞的桃花花瓣,嗅着那抹艳俗的香气,竟蓦然想起了一首诗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吴那拉扭过头,望着弘历的眼神,越加的危险了...... 吴那拉封后仅仅两个月,魏氏就在永琏的保驾护航和弘历的纵容之下,封了令嫔。之后,便是与吴那拉平分秋色的侍寝次数,魏宝儿功力深厚,那些满蒙贵女岂是她的对手。弘历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只有一个吴那拉,也是厌了,沉寂多时的猎艳之心蠢蠢欲动。 是夜,容嬷嬷端进了一碗药来,吴那拉盯着那碗药,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它喝了下去。 “娘娘?”容嬷嬷不知道娘娘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我需要一个孩子。”没有过多的解释,吴那拉只说了这一句话。已经十年了,她从来不曾试过治疗,而今却不得不这么做了。现在开始调养的话,也起码要五六年的功夫,才能真正的恢复健康,成功受孕。所以,现在必须要为未来做准备了。 弘历对她已经开始麻木了,正如同他对待当初的高氏。十年,弘历的‘爱’,保质期到了。不过幸亏,这么多年弘历已经养成了宠她的习惯,这是她故意帮弘历培养的好习惯。也因此,弘历虽然开始喜爱其他的女人,但却也仍旧不能没有她。 可是如果她现在为难魏氏,呵呵.......弘历绝对不会只听信她的一面之辞。就像当初高氏从来没有试图对她动手,原因是一样的。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的时侯,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当初能够赢,是因为弘历的心在她身上。现在不能赢,是因为弘历的心转移了。她必须要想方法,让弘历的心重新回到她身上。 她需要一个孩子.......不仅仅是为了固宠,也是为了稳固她的皇后之位。人总要变得成熟,对现实妥协。她曾经想过,一辈子不生孩子,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遭罪。不过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如果再没有孩子,她就将地位不保了。弘历现在对魏氏正新鲜,可魏氏也有保质期,等到保质期到了的时侯,再对她下手,比现在她锋芒正盛的时侯对她下手,成功率要大得多。 “容妈,咱们恐怕又得忍耐一段时间了.......”吴那拉心中算计着,她绝不能让魏氏先她一步有孩子。这事儿交给曹寅办恐怕就最稳妥了,让包衣对付包衣,宫里防不胜防,魏氏没有她这一手医术,总有一种方法会让她着道的。 吴那拉现在已经是皇后了,妃嫔们每日清晨需要到景仁宫请安。又是一日,众妃嫔都已经就坐,却唯独魏氏姗姗来迟,一进门娇怯的对吴那拉福了个身。 “请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伺候皇上早朝穿衣,来迟了。”魏宝儿极尽所能的激怒吴那拉。不过这招实在太老了,当初吴那拉在宝亲王府的时侯,就用过了。 “妹妹千万不要这么说。”吴那拉春风满面的笑着,要多亲热有多亲热,亲自走上前去扶起了魏宝儿。拉着她的手,是亲热非常,趁着魏宝儿起身脚下不稳之际,强硬的一拽,魏宝儿一下就跌坐在了皇后的正座上。吴那拉一双手放在魏宝儿的腿上,看似随意,按着魏宝儿不让她起身。魏宝儿醒过神来,浑身一震,顷刻间如坐针毡。被她算计了!那拉氏果真不是好对付的,她拉着她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分明是要构陷她于不敬啊! 吴那拉坐在魏宝儿身边,就这么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魏宝儿的腿,越笑越和善。 “令嫔妹妹,姐姐我向来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妹妹以后若是忙了累了身子不适了,只要派个人来跟姐姐说一声就好,不来请安都没什么紧要的。只是.......太后那里,就要小心在意了。不若这样吧,姐姐我今儿就立个规矩,但凡是皇上歇在妹妹那里,次日就不需来姐姐这里请安了。看准了时辰,直接去慈宁宫便好,我们在那里碰头,这样也能让妹妹多休息休息。”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吴那拉以退为进,不自称本宫,却自称姐姐,拉着魏宝儿坐她皇后的宝座,免了魏氏的请安。她堂堂一个皇后,姿态放得比魏氏还低,众人看在眼里,就算是魏氏日后想要在弘历那里给她上眼药,恐怕都没法子啊。 魏宝儿忍不住偷偷咬了咬牙,本来还想着,若是那拉氏捻酸,说两句重话,她今儿晚上就可以给她上眼药了。结果那拉氏玩儿这么一手,她今日坐了皇后宝座的事情若是传出去,皇上就反倒要以为她魏宝儿侍宠而骄了!那拉氏,可真够不要脸的了......听说这满洲女不都是仗着身份蠢钝得要命的吗?怎么那拉氏这么奸诈呢?还肯自降身价跟她一个包衣称姐道妹的呢?魏宝儿眼睛转了转,登时变了态度。 “这哪里敢呢,皇后娘娘真乃仁善之人,奴婢不能不懂规矩,请安还是要的。”魏宝儿哪里敢真的同意吴那拉的提议呢,若是同意了,不是摆明了告诉众人,她没有把皇后看在眼里么。 “这样啊......我啊,就是怕妹妹你累着。姐姐我身子不好,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皇上喜欢妹妹,日后这皇上的子嗣,可全要仰赖妹妹了。若真是有什么不舒服,可千万要记得传太医啊。”吴那拉甚为关切的道了这么一声。 这话这么一出,底下所有的满蒙贵女都变了脸色,顿时目光不善的看向了魏氏。 “令嫔的架子倒是真大,身子也太娇贵了,请个安都能累着,就是跟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女子不同啊。”珍嫔乌雅氏冷笑着,她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什么叫全仰赖魏宝儿了?她魏宝儿不过刚刚进宫的包衣奴才罢了,就算排队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啊! “珍嫔,妹妹初来乍到,何必如此挑刺呢?她年龄还小,吾等虚长她十来岁,自然要懂得谦让。”吴那拉借着这个机会,开始树立她的贤后形象。 “既然本宫当了这个皇后,就要尽到责任。入得宫中,就是皇上的女人,不管出身如何,同为妃嫔地位都是平等的。捻酸嫉妒之女子,本宫绝对容不得。令嫔乃是万岁爷可心之人,本宫爱屋及乌,日后若是让本宫得知,有谁仗着身份欺辱于她,别说是皇上,本宫第一个就饶不了。”吴那拉这话是说给弘历听的。今日魏宝儿请安迟到,弘历肯定会担心她遇到麻烦,这时侯如果有人真的为难了魏宝儿,弘历那‘被阻止的爱情’肯定又要发芽了。她先激珍嫔言语羞辱魏宝儿,然后再由她出面帮魏宝儿作主,这本该弘历唱的戏,由她唱完了,弘历就没戏可唱了。 魏氏听罢了这一席话,再看吴那拉那一脸慈爱的表情,心底真是一股火往上冒。阻止万岁爷心疼她,还给她树敌!那拉氏真行!只是面上笑得却甜。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奴婢一定注意身子。珍嫔姐姐所言甚是,奴婢的身子没那么娇贵的,日后定当按时请安。”魏氏今儿本来是打算过来气吴那拉的,可现在却反被吴那拉气得火冒三丈。 “妹妹就是太客气了,这进宫都多久了,怎么还奴婢奴婢的呢?你在皇上面前都已经不是奴婢了,在姐姐面前又怎么好再自称奴婢呢?真是要折了姐姐的福了。”吴那拉颇感慨的一叹,话是越说越好听。 “令嫔妹妹,今后你我,还是姐妹相称吧。妹妹容貌酷似已故的慧贤皇贵妃,尤记得我跟婉容姐,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所以我看着妹妹就觉着亲切,恨不得你真是我亲妹子呢。”看到魏氏越来越握紧的拳头,吴那拉心底是笑得真欢乐。魏宝儿,你这么点道行,也想过来激怒我?还是趁早回炉再锻造吧。 “多谢皇娘娘娘看重,妹妹真惶恐,不及慧贤皇贵妃万分之一。”魏氏被吴那拉的话逼得脚跟脚,慧贤一摆出来,这声‘妹妹’她是不应也得应了,否则就是她不识抬举。 吴那拉气魏氏气得差不多了,心里也满意了。魏宝儿想要把她逼成恶毒皇后,她就是不上套,魏宝儿还能催眠她不成。想破坏她这么多年在弘历心目中建立的形象,没那么容易。 70、那些破事儿 傅恒最近愁得不得了,自己的儿子无缘无故就被二阿哥给扫地出门了,换上了两个莫名其妙的福家兄弟。听说只是正黄旗包衣出身,父亲是个翰林院侍读学士,没有任何建树。永璜多年来在朝堂经营人脉,不着痕迹,自打出宫建府当差之后,方才显露出锋芒来,真让人措手不及。而今大小金川骚乱,依傅恒看来,至多三年肯定要打起来。这件事情永璜全程参与,届时兆惠也肯定是要推荐永璜出征的。正此紧要时刻,二阿哥不赶紧努力做出成绩来,反而驱逐了自家人,一天到晚领着那俩福家兄弟满京城瞎晃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不是你们做错事,惹得二阿哥不悦?”傅恒不能这么轻易的了结这件事情,于是叫来了福灵安和福隆安问话。 “阿玛。”福隆安脾气比较暴躁,早就已经不耐烦了,他已经受够二阿哥了。 “儿子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履行了自己的责任,可二阿哥不喜欢听忠言逆耳,儿子也没有办法。” “阿玛,二阿哥的性子,难道您还不清楚吗?”福灵安也开口言道。 “乾纲独断,唯我独尊,儿子们只是为他分析了而今朝堂上的情况,希望他能够警醒一些,奋力上进。可这就触了他的逆鳞了,找来了两个不知所谓的福家兄弟,将儿子们一脚踢开。”福灵安也是二阿哥的伴读,几个人可以说是自幼一起长大。二阿哥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若不是二阿哥是他的主子,有时侯福灵安都想......直接把这人胖揍一顿....... 傅恒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又何尝不懂呢。二阿哥这性子跟万岁爷年轻的时侯像得不得了,都有点......思想不是正常人的感觉。二阿哥还年轻,才十五岁,许多事情他根本不懂,需要亲人在一旁看顾着。 “原因我也不想管了,你们两个明日随我去见一见二阿哥,道个歉。以后还是得跟在二阿哥身边,尽心效忠才是正途。”傅恒下了决定,总归是一家人,不能闹得这么僵。而今二阿哥万事都刚刚起步,正是需要他们扶持的时侯。即便是自家儿子受了委屈,也不算什么。明儿他说说好话,再让福隆安和福灵安回到二阿哥身边去。 “阿玛!”福隆安一听这话就急了。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参军,去边疆效力!”福隆安也有自己的决定,他再也不要跟着那个奇怪的二阿哥了。像他们这种年龄,正是要建功立业的时侯啊。一天到晚跟着二阿哥在京城当纨绔子弟,将来能有什么作为呢! “福隆安。”福灵安赶紧上前拉着福隆安的手臂。 “怎么能这样跟阿玛说话呢。” “福灵安你别拦着我了,我今天就要把这个话说清楚。”福隆安很激动,他认为他们不能再继续瞒着阿玛了。 “阿玛,二阿哥一天到晚嘴边上挂着些自作聪明的话,为人眼高手低。说起来就天下无敌,做起来就有心无力。这些年他在六部当差,若不是儿子们帮衬着,恐怕他早就惹出大祸来了。”福隆安已经厌烦了跟在二阿哥身后,替他擦屁股的日子了。 “若他只是愚蠢也就罢了,儿子们也并非肤浅之人。可他现在竟然还整日的跟一个令嫔混在一起,白天黑夜出入延禧宫没半点顾忌。此等德行有亏、品性低下之人,何当大任?这年长的嫡子、年轻的庶母......”福隆安厌恶的皱着眉头,他都说不下去了,真令人恶心! “上次二阿哥竟然还提议要带我和福灵安去后宫‘逛逛’,给令嫔请安去!还说要介绍令嫔身边的冬雪和腊梅,给我和福灵安认识认识,大家交个朋友!阿玛,那可是后宫!是可以随便‘逛逛’的地方吗!令嫔居住的寝宫,也是我们这种外男可以随意进出的吗!令嫔身边的冬雪和腊梅,也是可以和儿子们交朋友的人吗!这若是传出去,你两个儿子的脑袋可就没了!”福隆安是豁出去了。 福隆安说起这些事儿来,对二阿哥都无语了。后宫里的女人,不管是令嫔,还是冬雪腊梅什么的,那可都是皇帝的女人啊,怎么能随便见外男呢?再说了,这男人和男人交朋友,女人和女人交朋友,从来没听说过成年男女之间还可以交朋友的?不是福隆安心怀龌龊,恶意揣度他人。关键是二阿哥的那个行为,他说的那个话。都让福隆安认定了,二阿哥肯定跟令嫔有猫腻!那个冬雪和腊梅,也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女子!这交朋友,说不定交着交着就交到床上去了!到时候一个□□后宫的罪名扣在头上,整个富察家族都要完蛋了! 傅恒闻言也是傻了好久,这,这是二阿哥说过的话?永琏,什么时侯已经不靠谱到这种地步了? “二阿哥跟令嫔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傅恒也急了,怪不得这两天总是听到些闲言碎语恶意的攻击二阿哥,说他德行有亏!还含沙射影的暗示,说富察家族人品不好,母亲狠毒,儿子惑乱,让傅恒很是气恼。 福灵安脾气一向比较随和,不像福隆安那么急躁,闻言是叹了口气,随即解释道。 “阿玛,既然福隆安已经都说了,那我也不作隐瞒了。其实,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实在难以启齿,简直就是笑话。阿玛,你都不知道二阿哥自打认识了那个令嫔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简直令富察家族蒙羞!”福灵安的看法和福隆安一样,他也不想再跟着二阿哥瞎混,继续蹉跎岁月了。 “阿玛,儿子们也不稀罕靠着这些裙带关系上位,富察家族未来的荣耀,还是要靠儿子们去浴血沙场的。我和福隆安都已经决定了,我们要参军,日后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福灵安虽然一贯温吞,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妥协。 傅恒闻言也想了许久,神情肃穆,眸中闪着精光。 “让阿玛考虑考虑吧,你们先回去,阿玛去找二阿哥谈谈,一切容后再说。”傅恒不是笨蛋,因为姐姐的原因,富察家族的身家性命可都系在永琏的身上了。如果永琏真的愚蠢到跟那个令嫔.......可怎么办啊?当年圣祖爷的太子,就是因为行为放肆、□□后宫而遭到了厌弃。索额图什么下场,傅恒可不会忘记。 次日下朝,当傅恒在宫门口寻到永琏的时侯,永琏正准备跟福尔康和福尔泰一起去龙源楼,永琏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福尔康、福尔泰一起侃大山。福家两兄弟的赞扬让永琏十分受用,而福家兄弟的观点,也总能与他不谋而合。 “二阿哥,可否借一步说话?”傅恒打量了一番福家兄弟,很平庸的两个人,骄傲自大,没有任何可取之处。这样的人,竟然能顶替他的福隆安和福灵安,二阿哥的眼睛究竟是怎么长的? “是舅舅啊,事无不可对人言,大家都是真君子,在这里说就可以了。”永琏倒是坦荡荡,脸上带着点故作‘礼贤下士’的笑意,仿佛君临天下一般对傅恒言道。 傅恒瞧这架式都头疼,二阿哥对待朝臣总是如此态度,一脸的表情仿佛都在说着:你是奴才,我是主子,我和你讲话是你的荣幸......这些年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姐姐怎么会生了这么个儿子呢? “二阿哥,舅舅我只是想告诫二阿哥,小心行事.......二阿哥如今尚未大婚,在宫中居住,平日里要注意避嫌,莫要让人说闲话。”傅恒说得非常委婉,口气更是温和。可永琏一听不乐意了,舅舅这是暗示他和宝儿之间有什么龌龊了。他和宝儿之间是非常纯洁的男女关系,他是喜欢宝儿,可宝儿已经跟皇阿玛在一起了,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做什么。宝儿只是他的红颜知己罢了,他们二人是神交,半点越矩都没有,舅舅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呢。 永琏也来气了,板着一张脸。 “舅舅思想不要太过不堪了,本阿哥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何须小心。世人皆肮脏,唯吾辈独醒,舅舅可不要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永琏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尤其那句:世人皆肮脏,唯吾辈独醒,声音大得不得了,好几个途经的朝臣都忍不住侧目。 “世人皆肮脏?唯吾辈独醒?”刘统勋一出宫门,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不由得讽刺的嗤笑了一声。 “二阿哥此言颇有禅意啊,既然世人皆肮脏,您这是准备要出家了吗?”刘统勋关切又疑惑的问了这么句。 “刘大人还请慎言。”永琏虽然不大高兴,但也不好得罪这位两朝元老,就连皇阿玛都对他礼让三分。 “嗯,也对。出家是件大事,得慎言。二阿哥若是真能修成个高僧大德,日后老臣魂归九泉了,可得免费给老臣做场法事超度啊。哦,对了,得慎言,嘘!”刘统勋笑嘻嘻的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悠悠的走了。 永琏气得是火冒三丈,而傅恒则是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阿哥,你就听舅舅的话吧,莫要再跟那个令嫔混在一起了。还有,这所谓的福家兄弟,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若是福隆安和福灵安有什么过错,舅舅定然罚他们,也不一定就要.......”傅恒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耐烦的永琏打断了。 “舅舅,这伴读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本阿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福家兄弟,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待往后舅舅便知他们的好了。”永琏言罢,便协同福尔康和福尔泰一同离去了。 傅恒站在原地,重重的甩了一下袖子,长叹一声,焦躁之意不言而喻。永琏跟富察家是绑在一起的人,永琏身为嫡子,若是不能继位,还岂有活路。他们富察一族,自然也会付出代价,真是让人愁白了头啊! 永璜在阳光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里,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嘴角勾出一抹阴森的冷笑。不枉他这么多天都在宣传‘永琏与令嫔二三事’,效果还挺显著的。正所谓三人成虎,永琏跟令嫔之间究竟如何,根本不重要,即便是冤枉了他,可只要大家认为如此,那便就是如此了。永琏行径向来放肆,皇玛嬷能堵得住宫里的传言,又如何能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呢!傅恒啊,你已经开始担忧了吗?真好,你就带着富察一族的人,慢慢的,享受这种担忧的乐趣吧,就如同额娘当初那般,日不能安,夜不能寐。 今日,弘历下朝之后,就收到了六百里加急战报。一看内容,弘历情绪登时就低落了下来。叹了口气来在了景仁宫,脸上是带着点轻愁。 “雅儿啊,齐亲王和愉亲王在准噶尔战死了。”弘历感慨万千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噗!”吴那拉正在吃芙蓉酥,听这话当下就一口喷了出来,什么?齐亲王?愉亲王?这俩人谁啊?乾隆朝有这样两位亲王吗? “弘历,齐亲王,愉亲王,是谁啊?”吴那拉眨眨眼,不明白。 “难怪你不知道了。”弘历坐在吴那拉对面,开言解释道。 “这准噶尔一直不平静,自打皇玛法那会,齐亲王和愉亲王临危受命,固守边疆,二人就再也没有回过京城。齐亲王和愉亲王本是蒙古正白旗,科尔沁部,年少有为,能征战善。皇玛法尚在的时侯册封其二人为亲王。数月前,齐亲王战死了,福晋殉情了。愉亲王也因为旧时战伤复发,病故了......”弘历提到这两位忠心耿耿的异姓王,言谈之间极为赞赏。 吴那拉听得是满头雾水,什么意思啊?康熙平三藩都来不及何时册封过异姓王啊?还一下册封了两个!这亲王也太便宜了,当不要钱那么给是吧!她读这么多年史书咋就不知道还有这两个异姓王呢? “雅儿,这齐亲王和愉亲王虽然故去了,可是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女儿无人照料,朕打算把两个丫头接到宫里来恩养。齐亲王的女儿兰馨,就放在你身边吧。”弘历想,这两个孩子现在已经是无父无母,太可怜了,皇家是不会亏待功臣之后的。既然她们是女子,无法继承爵位,那么就不若恩养在宫里,认个义女,日后册封和硕公主,也好为她们安排一个好姻缘。 兰馨?听罢了弘历所言,吴那拉内心无比激愤。这名真熟嘿......不要这样好不好? “弘历,咱们大清朝,还有几个异姓王啊?”吴那拉试探性的问道。 “只有三个,除了齐亲王和愉亲王以外,还有一个硕亲王。姓富察,在京城,当年因为救驾有功,被皇阿玛封为了亲王。” 吴那拉闻言再度扭过头,表情极度狰狞的啐了一声,妈的,又被骗了!新月格格还不够,连梅花烙都出来了,等等,竟然还有还珠格格。奋斗了这么多年,不要告诉她真相是如此的残酷,凸!她难道是专门穿越过来当苦力的吗?打倒了富察氏,斗倒了包衣世家,好不容易能歇会了,竟然发现未来还有脑残大军!难怪弘历当年脑残成那样了。容妈、胡太医、桂嬷嬷、福伦......上帝啊,活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原来这里就是脑残世界啊...... 怪不得他那天听着福伦的名字就觉得熟悉呢,原来就是尔康、尔泰他爹嘛!吴那拉的眼睛转了转,得,永琪好好的,这主角换成永琏了。福家兄弟,还真的是专挑隐形太子下手啊,那日后的小燕子......呃,太恐怖了......永琏也算是她从小看大的,毫无征兆的,这人怎么就变成脑残剧的主角了呢? 弘历没发现吴那拉的不对劲,还在blabla的说着。 “齐亲王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年逾四十方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可没想到......孩子今年刚十岁。我也是想有个人陪陪你,这么多年,你身体一直不好。永璜现在也长大了,我怕你一个人太寂寞。”弘历始终都觉得很遗憾,不能跟雅儿有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雅儿的身体太医一直都在治着,咳血症和心脉受损的旧疾总算是治好了。但十年过去了,却始终都没能再怀上孩子。 吴那拉一脸的绝然,好吧,管它是什么世界呢!对她来说,那根本都不重要了!‘劳动’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开花结果了,什么世界也别想阻挡她的脚步,绝对不能让别人把胜利的果子抢走了呀! “雅儿,你觉得呢?”弘历说了半天也不见吴那拉接话,遂询问道。 “那就送过来吧。”吴那拉很平静的回答,兰馨是吧,好,梅花烙,我喜欢!都喜欢! “这样我就放心了。”弘历点点头,雅儿一向都是喜欢孩子的,对孩子好得没话说。 “愉亲王的女儿叫晴儿,今年也是十岁。当年愉亲王福晋与皇额娘有过些交情,我想晴儿就送到皇额娘那儿去,正好与兰馨为伴,以后这宫里又热闹了。”弘历这厢笑言道,画面贼温馨。 “是啊,又热闹了......太好了!”吴那拉就差鼓掌了,她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晴儿是吧,好,还珠格格,我喜欢,最最喜欢! 吴那拉若有深意的目光瞥向了弘历,呵呵,弘历啊,大明湖畔,是不是有个夏雨荷啊?咦?不对啊?自打她嫁给弘历之后,弘历充其量也就去躺河北承德避暑山庄啊。而且还是她、太后以及后宫众妃嫔全程陪同,又怎么会跑到山东那么远的地方去呢?怪了...... “怎么了?”弘历见吴那拉脸色变来变去十分诡异,小心翼翼的问着。 “弘历啊,你有没有去过山东啊?”吴那拉旁敲侧击的问道。 “去过啊。”弘历回答得倒是很干脆。 “什么时侯去的?”吴那拉笑得老甜蜜了。 “呃......雍正十一年五月份的时侯,去了一趟济南。在山东待了三个多月,就去过那一次,怎么了?”弘历很费解,雅儿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问题来了? “哦......没什么。”吴那拉大眼珠子转来转去,雨后荷花原来已经承过恩露了啊。雍正十一年五月份,那时侯她尚在选秀中,还没有嫁给弘历呢。 这么说,弘历他是在济南刚摘完了花,回来就立马娶了她......阴差阳错啊,如果当初她知道这里是脑残世界的话,她一定会提醒弘历一把的。这弘历一想起来,把那朵花接到府里,注意力转移把她抛在脑后,说不定也就没有后来的事儿了。她也许会变成弘历后宫中一个悯然众人,虽然无甚成就,却也舒心和乐.......唉,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吴那拉想到这儿,也不知道是该懊恼才好,还是该庆幸才好.......总之,很复杂。 “弘历,山东好玩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啊?”吴那拉瞅着弘历,小样特鸡贼,她今儿就想看看,弘历究竟能不能想起那朵花来。 弘历想了半天,没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啊,基本上都忘光了。这都十多年过去了,谁还能记得啊。当初他从济南回府的时侯已经九月份了,就听说婉容被诊出喘症,他非常难过,急着想抬婉容做侧福晋,第三次向皇阿玛请旨,闹得挺大,当时跟皇阿玛也不太愉快。 等到十月份的时侯,皇阿玛强迫中奖把雅儿指给了他,下旨年后成婚。时间太赶了,他就得准备大婚啊。等到雅儿进府之后,故事就更多了,雅儿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从此以后他就根本没功夫想除了雅儿以外的事情了。对于山东的印象......弘历真是没剩下多少了。 “我当时在帮皇阿玛办差,倒是也没去什么地方游玩过。只去了大明湖,觉得风景不错。”说到大明湖,弘历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儿似的,有种怪怪的感觉。 吴那拉闻言点了点头,看来是想不起来了......夏雨荷啊,你也太杯具了吧。弘历他都能想起来‘大明湖上风光好’,却偏偏想不起你这朵‘雨后荷花承恩露’。人家大明湖都比你强,你到底是怎么混的? 吴那拉想了半天,这避雨啦、小坐啦、小住啦,她还是决定不提醒弘历了。当然不能提醒了,这剧情是多么强劲的外挂啊!弘历,你就等着自食恶果吧,呵呵,等那只鸟飞进来的时侯,你就知道凄惨了,这就是你管不住下半身的代价! 71、兰馨与硕王府 自打知道这里是综穷摇世界之后,吴那拉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恨不得睡觉都能笑出来。恶人自有恶人磨,等将来新月、还珠、梅花齐齐上阵的时侯,别说什么魏宝儿、永琏了,就连弘历和太后都能被炸沉。届时,她只需要在其中浑水摸鱼、顺水推舟就万事大吉了。 心境平和下来之后,魏宝儿的那些攻心的招数,便再也不能困扰吴那拉分毫了。弘历爱宠她就宠吧,到时候宠出一个串掇他认假女儿,还帮着儿子闺女偷自己爱妾的‘令仙子’就最好了。 吴那拉决定要享受生活,摆好棋盘,设好陷阱,看着敌人自取灭亡。没事做个spa,敷个面膜,吃吃喝喝看看戏。不仅恢复了晨练、做瑜伽等良好习惯,还经常拉着弘历玩儿爱爱,打野战神马的,练习床第七十二变,过上了普通穿越女子谈谈情、跳跳舞的美好人生。她都快三十的人了,就不要再每天冲锋陷阵了。耕耘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收获阶段。 至于那些脑残什么的,就让他们蹦达去吧。反正只要她这边的人不脑残,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在经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又见识了那么多一上来就要人命的狠角色之后,脑残什么的在吴那拉眼中简直就是太可爱了。 兰馨和晴儿入宫了,一个养在了吴那拉身边,一个养在了太后的身边。吴那拉这厢是早已经整理好了景仁宫偏殿,只等待可爱的兰馨公主入驻。 吴那拉瞧着这传说中的杯具姑娘兰馨,小小的,长得精致得很,乌黑的头发配上雪白的脸颊,迷人的凤眼中带着怯怯的表情。 吴那拉笑了,姑娘,放心吧,从今以后跟姐混,脑残什么的就再也不用怕了!区区一个异姓王家的贝勒算神马,姐这手段对付他那都跟玩儿似的。 “兰馨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平身吧。”吴那拉笑眯眯将小姑娘拉到身边。 “你叫兰馨对吧?长得真漂亮,不必这么拘束,以后我就是你的皇额娘了。” 兰馨低着头,脸上带着点红晕。虽然听说皇后娘娘很好相处,但没见过总是会紧张。 “在我这景仁宫里,规矩什么的,都不必着急学。你阿玛和额娘刚去,必然是伤心的,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平复一下心情。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吴那拉牵着兰馨的小手,两个人就来在了景仁宫偏殿。推门进去,房内布置得很素雅,基本是银白色调。 “你尚在守孝,有好多地方不方便太华贵。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就来跟我说。”吴那拉之前曾经为永璜准备过守孝的事宜,所以再次捡起来,很是得心应手。来她这的娃儿,基本上都是身戴重孝的,她都得出经验来了。 “兰馨醒得,多谢皇后娘娘。”兰馨泪眼汪汪,泪水扑棱扑棱往下掉。这房里有白衣,有素簪,都是守孝时用的。她来之前还在想,是不是进宫了,认了皇上当阿玛,就不能给自己的阿玛和额娘守孝了。阿玛和额娘都走了,如果不能为他们守孝,那她还怎么配称为女儿呢。 吴那拉蹲下身子帮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小姑娘巴掌大的瓜子脸,鼻尖红红的,大眼睛装的都是故作坚强的泪水。真是脆弱的娃儿啊,看着就想好好疼爱。那啥贝勒他眼神有问题吧?审美观点异于常人。 “好兰馨,在我这儿,你就痛快的哭,痛快的伤心。等哭完了、伤心过了,就重新站起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吴那拉摸了摸兰馨柔嫩的脸颊,哎呦这触感真好,吴那拉小心翼翼的收回手,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怪婶婶。 “是,皇后娘娘。”兰馨的礼节虽然并不标准,但是却非常诚恳,怎么看怎么惹人喜爱。 吴那拉见状,内心盈满了复杂和感慨。其实......吴那拉个人认为她还是比较擅长养男孩,男孩皮实,实行放养政策,摔打摔打就好了。毕竟永璜就是她养起来的,现在不是好的!可这女孩她从来没养过,手生得很,看着小姑娘跟瓷器似的,捧在手心里都怕摔着。唉,慢慢来吧...... 接收了兰馨之后,吴那拉便派人去打听了有关硕亲王的一切。反正她是不会把兰馨这么个好闺女往火坑里头推,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了解情况总没坏处的。 硕亲王名叫富察岳礼,跟富察氏、傅恒他们一家是同族,是在雍正元年被封为亲王的。当时雍正爷刚登基,朝堂不稳,天下不定,有人潜入禁宫行刺。富察岳礼以身挡刀救驾,几乎丧命,痊愈后被雍正爷封了亲王。要说这综穷摇世界里的异姓王真的太便宜了。 岳礼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过就是救驾有功罢了,因此在朝堂上很低调,后院也清静,只得两个女人:嫡福晋雪如和侧福晋翩翩。只有两个妞,在大清朝这个社会环境下,就连卖白菜豆腐的平民百姓都很难做到,更别提岳礼一个亲王了。因此岳礼个人的名声是非常好的,洁身自好又深情长情。 岳礼对嫡福晋雪如甚为敬重,当初就连侧福晋他也是不愿意纳的。只是雪如肚子太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都是闺女,眼瞅着生子无望。岳礼一方面不想绝后,另一方面也的确禁不住族里人的规劝,最后买了一个回疆舞女回来立为了侧福晋,就是翩翩。 翩翩一进门,就带来了福气。雪如和翩翩同时怀孕了,一前一后生下的还都是小子,也就是嫡子富察皓祯和庶子富察皓祥。 这转转眼的,就过去了十四年。而今,富察皓祯已经十四岁了,听说十二岁秋闱的时侯曾经抓放过一只白狐,留母增源,一时间传为美谈。不管是官学那边,还是王孙贵族之间,对富察皓祯的评价都很高,聪慧有佳、文武双全,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未来之事,恐怕就连吴那拉也会觉得这小伙是个好苗子。 而与此相反的是,和富察皓祯同岁的富察皓祥,活得像个透明人。在官学里不甚起眼,外头也没有传言,岳礼出席各种社交场合的时侯也从来不带着皓祥,就仿佛他没有这个儿子似的。岳礼独宠嫡福晋,雪如又是个善妒的女人,翩翩和皓祥母子二人在硕亲王府生活得十分艰难,比起当初吴那拉初入宝亲王藩邸时的际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都要被整死了。 吴那拉查探到这些消息之后,唯有摇头叹息,翩翩这个小三当得实在是不合格啊。大家都是当小三出身的,看到翩翩这么凄惨,吴那拉还真有点兔死狐悲的感伤。况且,雪如能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甚至不顾其死活随意丢弃,可见是个没有良心的女人。至于富察皓祯,朝三暮四,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吴那拉决定为了兰馨,对翩翩和富察皓祥伸出援手,未雨绸缪。吴那拉命人调查了一番,说来皓祥读书虽然没什么造诣,但武功却很是了得,而且还会说回语,是个人材。吴那拉嘱咐了永璜,希望他能够将皓祥带在身边,当个副手培养着。并暗示了永璜,而今边疆不宁,日后若是回疆乱起来,皓祥回人的样貌,还有那一口流利纯正的回语,定然是个助力。永璜明白了吴那拉的用心,便向十四岁的皓祥伸出了橄榄枝。 皓祥心中极为忐忑,他虽然少不更事,可也知道安贝勒和二阿哥之间正斗得狠,夺嫡之争最是凶险。冒冒然进入了安贝勒的阵营之中,是福是祸殊难料定。但皓祥最后还是没有经得起‘出人头地’这四个字的诱惑,一个人被压抑得久了,总会产生些破釜沉舟的勇气。皓祥已经受够了在家中被雪如和皓祯欺压,被父亲漠视的日子了。好不容易,而今他得到了安贝勒的赏识,这机会也许一生就这一次。皓祥下定决心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混出个名堂来。 皓祥走进萧条凄楚的小院,就见满地的落叶还有破败的残屋。心底自嘲着,想不到吧,这里就是他自幼生活的地方,一届亲王侧福晋的居所......不过以后不会这样了,他会有很大很大的房子,香车宝马,比哥哥还厉害,比父亲还厉害!凭他这双手,将自己的未来一点一点的打出来,给额娘更好的生活。 “怎么这么早就下学回来了?”翩翩正坐在床头做针线活,见到皓祥回来有些惊讶,现在还不到官学下学的时间。 “额娘......以后,孩儿就不去官学了。”皓祥说道。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翩翩疑惑的望着自己的儿子,总觉得今日的皓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皓祥几步走过去,将翩翩手中缝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旧衣裳夺了过去,扔在了一边,随后将一叠银票塞到了翩翩手中。 “额娘,穿旧了的衣服,咱们就不要了。”十四岁少年的眼睛黑亮黑亮的,脸上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可却也透着被生活打磨过的沧桑。 “皓祥!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翩翩大惊失色,以为皓祥是去做了什么坏事了。不去官学,又忽然间有了这么多钱,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额娘,您别着急,这些钱是安贝勒赏给儿子的。足足三百两纹银,儿子全都换成银票了.......额娘看着需要购置些什么,就放开手脚花。安贝勒对自己人最是大方,一点零头而已,日后还会有更多。”皓祥笑着说道。 翩翩满腹疑虑,这安贝勒为什么要赏他们母子两个钱呢? “额娘,几日前,他他拉·骥远校尉曾经来找过我,说安贝勒很赏识我,要我跟在他身边做副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经过这几天的思量,儿子已经决定了,今后跟在安贝勒身边办差。官学那边,我是不想再去了。大哥看我不顺眼,我在官学里处处受人欺辱,也学不到什么真本领,我不想再继续蹉跎岁月了。”皓祥将自己最后的决定告诉了翩翩。 “皓祥啊,你怎么能掺合到......这件事里去了!”翩翩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现在朝堂上谁不知道安贝勒和二阿哥之间的事儿,王爷也曾经几次三番的告诫皓祯千万不要参与这些争斗。这万一站错了队,整个王府都要跟着一起陪葬了。 “额娘,我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皓祥抬眼看着他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年久失修的房顶,每逢雨天甚至还会漏水,衣不蔽体,食不裹腹。他是一个亲王的儿子啊!可是竟然过得连小寇子那个都不如。 “王府,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父亲,也只是一个遥远的称谓。这个家里,我只在意额娘一个人,我想让额娘过得好一些,我想出人头地。咱们,咱们不能永远都这样屈辱的活着啊!”皓祥之所以答应安贝勒,也是看好安贝勒的。而今大小金川战事在即,只要他抓住机会,就能一飞冲天! 翩翩闻言将皓祥抱在怀里哭,是她没有本事,才让皓祥吃了这么多苦。王爷有了嫡子,就根本不在意皓祥了,从皓祥出生开始,就没有正眼看过。这些年他们娘俩受尽雪如的欺压,吃不饱穿不暖,在这个府里甚至连洒扫的奴才都能随意的打骂皓祥。翩翩这个当娘的心疼自己的孩儿,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额娘,你别哭。”皓祥知道额娘的性子软,只得拍着额娘的背慢慢安慰。 “额娘放心,只要我跟在安贝勒身边,好好的学着、历练着,总有立功的一天。到时候儿子有了官职,有了爵位,就将额娘接出王府这鬼地方,咱们去过好日子。” “那安贝勒,信得过吗?”翩翩不安的询问道,她出身低,身为回族人,至今汉话都讲不太顺溜,又是个典型的后宅女子,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的主心鼓就是儿子。 “信得过!儿子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可让他人图谋的,想来是安贝勒真心赏识儿子。”皓祥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况且他熟知满、蒙、回、汉四种语言,唯一欠缺的就是机会。只要别人肯给他这个机会,他一定不会让那人失望。 “要去打仗吗?”翩翩总觉得战争这种事情离她很遥远,想不到自己的孩子有一天会去打仗。 “嗯,去金川......他他拉校尉说,那边很快就要乱起来了,安贝勒想将我带在身边。”皓祥觉得自己肯定是开始行大运了。普通人盼都盼不来的机遇,就这么简单的落到了他的头上。 72、乾隆十年 乾隆十年,自吴那拉嫁给弘历,十二载春秋岁月悄然掠过,这是一个轮回的数字。从侧福晋到皇后,吴那拉有过最失意的时侯,有过最得宠的时侯,也有过被弘历所厌倦、被年轻女子踩着肩膀上位的时侯。现在,吴那拉已经学会了看淡风云,学会了宠辱不惊,明白了人生最难得的就是一颗平常心。时间虽然带走了青春,但却留下了宝贵的财富,这个财富的名字叫:成熟。 而今宫里的情景已经与弘历刚登基的时侯大有不同了,弘历今年三十五岁,他的儿子已经排到第七位了,而且都活得好好的。女儿活着的也已经有三个了,也是身体健康,从老大算起。 哲贵人富察氏所生之大阿哥永璜,皇后之养子。时年十七岁,封安贝勒。已经大婚两年,出宫建府。嫡福晋尚没有指婚,但侧福晋有两名:伊林觉罗氏舒雅,以及镶黄旗副将鄂勒德之嫡女乌拉那拉氏更根,此女子跟吴那拉的娘家是有点沾亲带故的。安贝勒为人比较低调,谦和守礼,温文尔雅。在兵部办差,极通晓人情世故,礼贤下士,人缘非常好,倒是与圣祖爷当年的八阿哥有所相似。 已故的孝厉皇后所生之二阿哥永琏,自幼养在太后身边,地位尊贵。太后看得紧,这人自然是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又熬过了天花,健健康康长到如今。时年十六岁,封惠贝勒。尚未大婚,亦没有出宫建府。开年的时侯,被弘历赐居景阳宫,领户部行走。自幼孝顺聪慧,在朝堂上亦是得富察家族的鼎力相助,出身背景是傲视群雄,而今在宫内已经颇有隐形太子的架式了。 纯妃苏氏所生之三阿哥永璋,时年九岁,仍在上书房读书。 嘉妃金氏所生之四阿哥永诚,时年九岁,仍在上书房读书。 愉嫔珂里叶特氏所生之五阿哥永琪,时年八岁,仍在上书房读书,养活在太后身边。 纯妃苏氏所生之六阿哥永,时年两岁。 嘉妃金氏所生之七阿哥永琮,时年两岁。 儿子方面,最得弘历心意的自然是养在自己最爱的女人身边的永璜,还有自幼聪慧的嫡子永琏。当然,这两个儿子也是特别的出息。一个聪慧过人,一个谦和有礼。其他阿哥倒是没有特别中意的,差不多一视同仁。至于女儿方面,除了早逝的长女和次女,从三儿算起。 富察氏皇后所生之三格格,时年十四岁,自幼养在太后身边,地位尊贵。封固伦和敬公主,由于太后舍不得,想多留两年,所以还没有赐婚。 祈妃钮钴禄氏所生之四格格,时年五岁,被太后恩养在了慈宁宫。架不住女儿太少,弘历虽然不大喜欢四格格的生母祈妃,但对四格格还是不错的,况且有太后坐阵,谁也不敢为难了钮钴禄家的女儿。 另有珍嫔所生之五格格,时年刚满一岁,生女后,珍嫔也升了珍妃。 而今宫里的四妃都齐全了,分别是:纯妃苏氏、嘉妃金氏、祈妃钮钴禄氏、珍妃乌雅氏。 六嫔的位置只有三人,分别是:愉嫔珂里叶特氏、令嫔魏氏、馨嫔佟佳氏。 剩下的贵人也有很多,比如从答应升到了婉贵人的陈氏,两位蒙古女子丽贵人巴颜氏和穆贵人博尔济吉特氏。以及后来进宫里的一些汉女、包衣什么的,加起来也是个贵人的大家族。至于答应、常在之类的就不论了,太多,数都数不过来。 这些年中,宫里各妃嫔、贵人们互相里是斗得热火朝天,吴那拉每天看戏真是有趣得紧。这可是真正的宫斗大戏,比电视里演的好看多了。除了吴那拉和魏宝儿以外,弘历从来没有特别宠爱哪个女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只有吴那拉和魏宝儿才对弘历的胃口。 魏宝儿整天对吴那拉出幺蛾子,让吴那拉不胜其扰。为了转移魏宝儿的注意力,吴那拉暗中拉了乌雅氏一把,让她得以怀孕,生下了五格格。之后又枕头风规劝弘历给乌雅氏升位,因为当初祈妃钮钴禄氏生了女儿之后也升位了,厚此薄彼恐怕不好,弘历被吴那拉说服了,给乌雅氏晋封了妃位。四妃位置满当当,魏宝儿终于开始着急了。贵妃是不能随便晋的,她就是再有宏图大志、再有手段,也得熬死一位妃子才能晋封。除非她能把四妃的其中一个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 魏宝儿实在太想往上爬了,因此她将目光对准了珍妃乌雅氏。四妃当中,钮钴禄氏就不必多说,自有太后罩着,谁也不敢动。金氏和苏氏两个人资历摆在那里,有子傍身,而且都头脑精明,不好对付。只有乌雅氏,虽然长得很漂亮,娘家是正黄旗又满门显赫,但可惜头脑不大好使,是个炮仗脾气,又只得一个女儿。魏宝儿为了实现她晋封妃位的理想,终于将准星从吴那拉身上转移到了珍妃乌雅氏的身上........ 见魏宝儿终于开始对付珍妃,吴那拉笑了。吴那拉不喜欢那套乌七八糟的手段,她就是喜欢玩弄人心,星罗漫布的撒下棋子,看着别人在她的棋盘里迂回挣扎。 永琏这日里刚从户部办差归来,回自己的景阳宫。这半途上就忽然瞥见了一个极度熟悉的人,正往景仁宫的方向去。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也不知道装得是什么? “大哥,什么时侯到京城的?从金川回来了,也不跟弟弟我说一声。”永琏走过去,打了声招呼。脸上的笑容,言谈举止,皆带着隐形太子的骄傲。 “原来是二弟啊。”永璜这厢是笑得一脸和煦,温文尔雅,无害得紧。 “昨日刚刚回京,尚未来得及拜访二弟,实乃为兄的不是。”永璜在兵部任职,前些日子随张广泗去了一趟金川,想先看看情况再说。 “大哥说话,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弟弟我瞧着都替你累啊。”永琏说话夹枪带棍,而今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可不就是永璜了么。 他这个哥哥,看着窝囊,实则诡诈得很。跟谁都笑眯眯的,可背后捅刀子的事儿也不少。皇阿玛甚为喜欢他,说他宽厚仁善,有尧舜之风。永琏心中是不服气的,若不是借着皇后娘娘的枕头风,这永璜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挣扎求生呢,还尧舜之风。 “大哥,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大一盒。”永琏打量着永璜手上的盒子问道。 “不过是些川贵一带的土产干果罢了,皇额娘最是喜欢这些零嘴,永璜便了些回来。”永璜对吴那拉自是不用多言,不论何时都放在心里惦记着,走到哪里都牵挂着。 “你对她倒是孝顺得很,走哪儿都忘不了她。”永琏笑了两声,意味不明。 “怕是早就已经把哲贵人抛在脑后了吧?”永琏每次见到永璜,都要拿死去的哲贵人说事儿,实在令人厌恶。 永璜闻言也不生气,依旧是笑容可掬。他当然不会忘记的,永璜永远都会记得,是富察家族选择牺牲他的母亲,换取永琏的母亲。额娘帮他们当牛做马了这么多年,结果一句话就被放弃了。并且在事后,富察家的人不念半点旧情的就将他忘在了脑后,弃之如鄙履。当初左右碰壁的日子,富察家还有皇阿玛、皇玛嬷、永琏等人冷漠势利的嘴脸,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生身大恩不敢或忘,养育之情亦谨记心间。皇额娘贤德,曾经在永璜危难之际出手相助。永璜孝敬皇额娘,也是人之常情。”永璜知道,永琏跟皇阿玛像得很。性子偏执,凭感情做事,任性又自私。认准的人和事那是谁都改变不了,他说什么那就得是什么,完全不看客观现实。跟他争论,哈哈,别傻了,按照皇额娘的话来讲,就是:脑残你是伤不起的。 “好一个人之常情啊,那哥哥你就‘好好’的,继续孝敬着你的‘皇额娘’吧。说不准什么时侯,这枕头风就能把你吹上那个位置,弟弟我到时候可要恭喜你了。”永琏非常不喜欢永璜,因此单独对话的时侯是从来不客气的。 不仅仅是吴那拉,更重要的是因为永璜本人。永璜在兵部任职,而今边疆不宁,西藏、回部、大小金川、缅甸......战意连连,皇阿玛甚为倚重永璜。就连兆惠将军那等英雄人物,还有舅舅一家人都时时将永璜挂在嘴边上夸!兆惠将军说,永璜年少有为,最是善于衡量时势,揣度人心,谈笑点兵,决胜千里之外。舅舅又说永璜待人谦和有礼,对调兵遣将颇有见地,日后定有大用,又是那拉氏一脉的人,可视为心腹大患。 永琏对此一直是不屑一顾的,永璜庶子一名,靠着枕头风起家,何当如此称赞!永璜这家伙,兴许是跟恶毒皇后生活得久了,和恶毒皇后的性子像得很,特别能忍。不管你对他说什么,他都笑得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看得永琏是有气都没地方发泄。 “不敢不敢,皇阿玛千秋鼎盛,永璜万不敢有不臣之心,弟弟可莫要折煞为兄了。”永璜看上去惶恐至极,一副窝囊相。 若说永璜完全没有问鼎大宝的愿望,那纯属扯淡!爱新觉罗家的人,生来就有争强好胜的心。只是永璜心里非常透彻,虽然他是皇额娘的养子,皇阿玛对他非常好,但是皇阿玛心中还是期待着能够嫡子继位的。 不过,这嫡子,也不一定就非得是永琏,她的孩子,也是嫡子啊...... 若她能生个儿子,估计所有人都不用再争了,等着看早已注定的结果就好了。可是她过去吃了太多苦,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么多年也未能有自己的孩子。永璜曾经想过,若然日后她当真的有了儿子,那他就是拼掉了这条性命,也定然要保那孩子上皇位的。他自己的得失已经不再重要了,报仇之后,他的这条命,就归她了,届时就算她让他去死,他都不会眨眨眼睛的。 永琏闻言是一脸的讽刺,没有说话,径直的略过永璜的身侧回自己的景阳宫去了。永璜看着永琏的背影,敛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寒意。 永璜入得景仁宫,给吴那拉请了安,奉上了小礼物。吴那拉关心过了永璜的近况,又询问了一下边疆的事宜。永璜一一回答,倒是也没提刚才永琏那事。因为永璜知道,永琏就是宫中一霸,何苦跟他较真呢。 “边疆是不大宁静了,依儿臣看来至多乾隆十二年,大、小金川就必定要乱起来,届时大清也不能不出兵平叛。只是,而今金川戒备森严,咱们的探子没有法子深入进去。具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甚了解?”永璜言道。 大、小金川要叛乱,这平叛是必定要平的。就是看怎么个平法,仗一旦打起来很难说会打到什么时侯,三年五年都是有可能的。而今国库也不甚充裕,虽然他和永琏私底下关系不佳。但是在备战上,他们二人还是很默契的。永琏在户部奋力筹备战事所用之资金,他也在努力的想方设法节省花销。 永璜能够揣度到这个地步,吴那拉心中颇安慰。的确,乾隆十二年这大、小金川可就要联合举兵了。永璜不知未来之事,也竟然能凭着已知的条件分析出来,可见是有些能耐的。 “永璜,若是感到困惑,皇额娘便提醒你一句:泽旺。”吴那拉知道泽旺此人的性子,两个字:被动。莎罗奔要他帮忙,联合举兵抗清,他支支吾吾的同意了。到后来战事开锣,他又害怕了,左右摇摆,想对大清投降,跟曹寅一个样。不从这种人身上下手,要从谁的身上下手啊? “小金川土司泽旺?”永璜一直都知道,吴那拉就像个半仙,知道很多事情。就连这些他都没有机会去了解的人和事,她都能说出一二三来。而且每次都中,神奇得很。 “正所谓以其人之兵,平其人之乱。毋需耗费国库,毋需损兵折将。”吴那拉根本不必多说,只这两句话就够了。莎罗奔为人多疑又暴躁,泽旺为人胆小谨慎、游移不定。对付这种根本不甚牢固的联盟,方法多得是。 永璜笑了笑。以其人之兵,平其人之乱,好主意啊。择一方反间之,择一方诱降之。待战事大开之后,可有趣了。永璜明白吴那拉的意思了,这一出戏,叫:曹操怒斩蔡瑁。回头可以跟兆惠将军和张大人商量一番,拟个具体的备战章程出来。 “儿臣多谢皇额娘提点。” “跟我也学会客套了,该打。”吴那拉调皮的弹了弹永璜的额头,嘣的一声,这个傻小子。 永璜不好意思的涨红了一张脸,真是的,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吴那拉心境变成熟了,蜕去了尖锐的锋芒,人也越发的平和慵懒。此刻间猫儿一般的靠在贵妃椅上,永璜实在不敢看过去,只得掩饰一般的垂下眼帘。这些年他一旦有所困惑,就会本能的来找她,而她则总能够为他拨开云雾,指点迷津。永璜是一个男人,不再是男孩了,年龄越大,就越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气息,对她的渴望就越难以抑制。永璜对自己的忍耐力向来是最有信心的,可是这回他却真的没把握,他究竟还能忍多久? 73、荆州之乱 乾隆十年六月初,白莲教率民兵犯上作乱,当消息传到京城的时侯,叛军已经攻陷了荆州城。端亲王府率荆州城内所有清军反抗,情况危机,大清出兵在即。 骥远踏进了许久不曾回过的威武大将军府,自从他被封为校尉,有了自己的校尉府之后,就很少再回家了。骥远讨厌府里父亲的那些矫柔造作的小妾,更厌烦她们争来斗去,把整个家都弄得乌烟瘴气的。还有那些庶子、庶女什么的,经常给骥远下套。骥远头脑不甚聪明,往往被他们陷害成功,努达海就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给骥远一顿咆哮,出于孝道,骥远也不能咆哮回去,只得对努达海是越发的敬而远之。 “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近日身子可还好?”骥远是专程回来看雁姬的,若不是还有母亲在,他才懒得回这将军府来找罪受呢。 “额娘什么都好。”雁姬拉着骥远笑眯眯的,自己这个儿子是怎么看怎么优秀,比他那个不着调的父亲强多了。 “荆州那边乱起来了,过两日,儿子可能还要出征一趟,届时又要有一段日子不能见额娘了。”骥远十分勇武,乃是后起之秀,弘历非常喜欢他,因此一有战事就让他打小先锋。 “你们的主帅定了没有啊?”雁姬知道自己儿子常年到处征战,这回的荆州叛乱也肯定要参与。 “尚没有,看万岁爷的意思,似乎是想让阿玛率军。”荆州之祸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民兵,只要他们大清铁骑一到,肯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杀鸡焉用牛刀,傅恒、兆惠这样的大将,根本用不着。 雁姬眼睛转了转,皇后娘娘料想得果然没错啊.......话说,前两天,雁姬得传召进宫请安,就接到了吴那拉嘱托的一个任务:不论如何,阻止努达海出兵荆州。雁姬也不明白皇后用意为何?但是雁姬向来对吴那拉十分信服,再加上吴那拉屡次提拔她的儿子骥远,因此便答应了下来。 “你阿玛病了,这回恐怕是去不了了。”雁姬长叹一声,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努达海这两天纵欲过度,患上了风寒,真是不幸啊。 “哦?”骥远尚未听闻这消息。 “阿玛何时病的?” “就这两天,我就告诉他不要总是在半夜时分带着小妾在花园里幽会,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可他就是不听。这更深露重的,结果怎么着,到底病了吧。”雁姬用帕子掩着口偷笑,这十年间,她跟努达海的感情,在无数次的家庭争端中,可以说是磨得一干二净了。努达海宠妾灭妻,因为他的那些个小妾,还曾经跟她动过手呢。幸亏雁姬机敏聪慧,又有优秀的儿子和显赫的娘家撑腰,这才震住努达海,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她当初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呢?因此这回有了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努达海下手,雁姬高兴着呢,看到努达海卧病再床就痛快。 骥远一听到这个话,脸色就变得铁青。这种不名誉的病法,真是理都没处说去,太丢人了! “额娘这么多年,守着阿玛真是辛苦了。”骥远握着雁姬的手,分外感慨,下定决心要做个孝顺的儿子,否则有阿玛那种夫君拖后腿,额娘的晚景就太凄凉了。 与此同时,在宫中的弘历也是为了出征的人选头疼不已。本来,弘历是想让努达海和骥远父子兵出征的,可是这么不巧,今儿就听说努达海病了,请假休沐,连朝都上不了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吴书来有打养心殿外头走进来,通传了一声。 “快传。”弘历一听很惊讶,亲自站起身来去迎。一般吴那拉是很少坏了规矩,跑到养心殿来的,只有令嫔喜欢没事往养心殿跑,今儿什么日子啊? 吴那拉亲自端着一碗补品,款款步入养心殿。 “雅儿,可是出什么事儿了?”弘历问道。 “没有,这两天外头不太平,我担心你忙坏了身子,就送碗补品过来。”吴那拉贤惠的说着。 “还是雅儿你贴心。”弘历很感动。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像魏宝儿那样天天都张罗送补品进养心殿,别人就会麻木。而像吴那拉这样偶尔做一回,就让人特别意外和感动。 “弘历,这端王府那边,有消息了没有啊?”吴那拉颇担忧的问了一句,她不能直接问出征的人选,因为那是后宫干政。可如果问端王府,就是为宗亲担忧。 “还没有,恐怕凶多吉少了。”弘历摇摇头,端王是多尔滚的旁支血脉,关系虽然已经远了,但毕竟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 “朕本来想让努达海带兵的,结果还没来得及下旨,这人就病了。” 吴那拉闻言笑了笑。 “弘历,你别担忧了,是努达海身子不争气。我大清这么多忠臣良将,兆惠、阿贵、傅恒,都是优秀的人材,哪儿用得着为了出征的人选犯愁呢。”吴那拉着重的咬着傅恒那俩字。 弘历点点头,嗯,也是。东家不打,打西家,战事比较急,努达海就不必纠结了,还是赶紧派个人出征最重要。兆惠一直在忙大小金川的事儿,阿贵又准备接手准噶尔的烂摊子,只有傅恒,似乎最近比较清闲,那就他了! 六月初十,弘历下旨,由傅恒为主帅带兵出征,骥远领前锋将,大军浩浩汤汤进发荆州。 吴那拉安排好了一切,坐等看戏。新月只喜欢大叔,不喜欢奶油小生。这骥远虽然一表人才,但举止粗鲁,不是新月那盘菜。傅恒就不同了,继承了富察一族出色的表外,英勇强壮,又跟努达海一样是一名儒将,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美中年一枚。跟新月最喜爱的‘天神’形象,相去不远,新月要是不看上他,那才叫怪了呢。 而此刻,在荆州,端亲王死守阵地,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知道,他和成年的儿子们若是弃城潜逃,即便到了京城,也肯定会落罪。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保住年仅七岁的庶出幼子克善,为端亲王府留下一息血脉。但克善年纪太小了,即便是能逃出去,又怎么熬得到援军到达荆州呢?于是,端亲王的目光投向了嫡女新月。新月是被他们夫妇宠坏了,总是挑三拣四,到现在十八岁了也没能嫁出去。本来,新月身为女子,为表名节和清白,是一定要坚守到最后,哪怕自尽也不能出去抛头露面,让人诟病端亲王府的。但现在端亲王管不了那么多了,新月是克善的姐姐,只能由她带着克善逃亡才靠得住,否则没有个主子震着,那些侍卫很有可能背叛克善。 端亲王为新月克善姐弟俩打点好了一切,又挑选了忠心耿耿的侍卫莽古泰和丫鬟云娃跟在他们身边。最后,他将一把匕首送到了新月手中,长叹一声。身为父亲,有些事情他实在无法说出口,但想必新月也知道,这把匕首,是用来做什么的....... 新月望着手中的匕首,心中溢满了感动,热泪盈眶。阿玛果然是最疼她的,端王府这么多人,竟然只把活命的机会留给她,临走了还不忘记留给她一把匕首防身...... 新月和克善在莽古泰和云娃的保护下,夤夜出逃。可怜的小克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依偎着新月姐姐——他唯一的亲人,尽管他心里也明白,新月姐姐其实并不怎么喜欢他。对于新月来说,克善不过庶子一名,出逃的二人中,她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克善只是附带品罢了。 “格格,再忍耐一下,到了下一个村口就安全了。”日头当空,莽古泰架着马车,带领新月姐弟二人逃离战争的中心地带,一路奔向荆州边陲。 这缺心眼的一帮人,出逃竟然还坐马车,这不是明晃晃的靶子么。于是被乱军发现,似乎也是注定的结果。就这样,莽古泰跟树林中突然冒出来的一伙乱军打了起来,几人弃了马车,且打且退,被逼到了小溪边上。 新月鬓发散乱,神情慌乱,被云娃护在身后。 “你走开点!”新月恶声恶气的推开死赖在她身上瑟瑟发抖的克善,这都什么时侯了,还挡着路,早知道就不带这个累赘出来了。 克善被吓得呜呜直哭,仍旧是死死抱着新月的腿,结果新月脚下一个踉跄,就跟克善一起跌进了小溪中。 正此狼狈万分的时刻,不远处竟传来了马蹄雷动之声。新月仰头一看,明黄色的巨大旗帜在风中飘扬,旗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外延镶着一圈正红色的边。 “镶黄旗大军!”新月嗷的喊了这么一嗓子。 “快看!是镶黄旗大军!”新月站在小溪中,高举令牌,希望能够引起清军的注意。 “我乃端王府新月格格!将军救我啊!” 傅恒听到了骚乱的声音,侧目望过去,但见一小众乱民正在围攻几个满人衣着的男女。那站在小溪里的女子举着什么东西,似乎是在向他们求救,只是距离太远,说得什么实在听不清。 “骥远,你带大军先行,我过去看看。”傅恒带着几百精兵,策马向小溪旁狂奔而去。 莽古泰力战身受重伤,新月咋咋唬唬的目标大,终于被俘。当乱军的魔爪就要落在新月身上的时侯,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将那企图染指新月的乱军当场射死了。新月惊慌失措的坐起身,而后就看见了一个骑在马上的中年男子,穿着主帅的盔甲,手上握一张弓,背光而立。新月傻了,她眨眨眼睛,眸中透着一抹狂热.......天神啊! 镶黄旗精英小队一出,乱军尽数斩获。傅恒下马在溪边巡查了一番,捡起了刚刚新月遗落在地上的端亲王府令牌。 “你是端亲王府的人?”傅恒用公事公办,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问道。 “我乃端亲王府新月格格,这是我弟弟克善。”新月这时侯才想起来,把克善从小溪里找了回来。小男孩脸色惨白,刚刚呛了水,不停的咳嗽。 傅恒点点头,看来端亲王是决定了殉城,于是将幼子送出来,希望能够保下一点血脉。只是?这个新月格格怎么回事儿呢? “还请格格和小世子随奴才一同与大军接头,届时便安全了。”傅恒言道。 “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别叫我什么格格,叫我新月就好了。”新月温婉的说了这么一句。 傅恒听到新月这不着调的话着实楞了一下,哪有一个外男直接叫女子闺名的道理呢?再看新月那满脸娇羞样子,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傅恒硬生生打了一个冷颤,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74、太后吃瘪 白莲教叛军皆是乌合之众,看到清兵援军赶来,当下就退却了,作鸟兽散溃败。当骥远率领镶黄旗大军冲入荆州城时,那头端亲王早已经带领家众殉城好几天了。男丁全部力战而亡,而女子则是在叛军攻入端王府之前,为表名节,集体自尽了。 端王府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骥远带人在其中搜寻,希望能找到个活人。正此时刻,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憾哭。 “阿玛,额娘!” 骥远被那尖锐的女声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就看到一名文文弱弱的女子跌跌撞撞的从大门口冲了进来,趴在端亲王和端亲王福晋的尸身上开始哭丧。骥远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女子真像将军府里的那些小妾啊,让骥远看着就恶心。骥远小时侯原本也是喜爱娇弱的女孩子的,但后来吃了她们太多的亏,又亲眼看到努达海的那些小妾如何构陷他额娘,于是就认清了她们的本性,所以现在越发的厌恶此类型的女子。 新月哭丧,克善也oy淖叩阶约憾钅锏氖迮员撸虻乖诘赝纯蓿【吧跏潜摇 “傅恒大人,这二位是?”骥远低声问傅恒。 “端亲王遗孤,新月格格和克善小世子,叛军攻城之前就已经从端王府逃出去了。”傅恒本来是想劝着新月好好在大营里待着的,姑娘家不好抛头露面,况且是跟着一群打仗男子在外行走,实在有损闺誉。奈何这位新月格格实在.......与众不同,她似乎就喜欢跟男子混在一起,非要跟着一起来看看。对方是和硕格格,傅恒只是奴才,自然要听命了。 “端王府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我方才俘虏了白莲教的几位主帅,至于其他乱民,活捉了一些,但大部分已经被冲散了。”骥远虽然头脑一根筋儿,但是行军打仗的本领却非常厉害,个人单兵素质又强悍,几个时辰就拿下了白莲教叛军的头目。 傅恒闻言内心又是好一番慨叹,永璜、阿林、骥远,还有乌拉那拉家的其他孩子,都各有千秋。永璜像沉睡的卧龙,阿林像狡猾的狐狸,而骥远则像蓄势待发的猛虎。奈何这样的英雄少年,却全都是皇后一脉的人,真正是可惜,也可怕啊。 那头,新月终于哭够了,委委屈屈的站起身来,走到了傅恒和骥远面前。 “将军,阿玛和额娘已经殉城了,如今天大地大,竟没有我一个小女子的容身之所......将军,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到底该怎么办啊?”对于新月来说,救命恩人傅恒就是她已经崩溃的那个天地。新月自幼被父母娇宠着长大,一朝父母家众尽数身亡,新月只是一个娇柔的小女人,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心灵支柱,一个帮她指引迷航的灯塔。傅恒,无疑就是最佳人选。 呃......傅恒无言以对,这个格格真奇怪。她姓爱新觉罗,皇家自然会妥善的安置她,什么叫‘走投无路’呢?如果连和硕格格都可以走投无路,那么他们这些奴才该怎么办呢? “格格和小世子可以随大军前往京师,端亲王力战而竭,皇家自然会为你姐弟二人作主的。”傅恒心中疑惑,但是面上却依旧温和有礼。 “那新月的一切,就拜托给将军了,多谢将军救了新月,我和克善会永远念着将军的恩情。”新月也不知道什么耳朵,楞是在傅恒客套的场面话中,听出了关怀的意思,还自顾自的理解为,傅恒愿意把他们姐弟二人的事儿揽在身上。 傅恒闻言是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格格,你的一切与我有何相干?为什么要拜托给我呢? 骥远见状豪迈的大笑了两声,把新月吓了一跳,诧异的看了骥远一眼,心道这可真是个讨厌的男子,还是傅恒将军温文儒雅,一点也没有那些武将身上粗鄙不堪的恶习。 “傅恒大人,格格乃是主子,我等是奴才,主子要奴才办事,奴才岂有不办之理。既然格格倚重你,你也就不要再推脱了,免得惹主子不悦,就是咱们奴才的过错了。”骥远伸手拍了拍傅恒的肩膀。 “这格格和小世子的事情,就由傅恒大人来安排吧。傅恒大人这么忙,那就不如由我去清点一下我军伤亡,再照看一下将士们的情况,就不多陪格格和小世子了。”骥远笑眯眯的走开了,傅恒被这什么格格缠住,而今正是他代替傅恒体恤三军、树立形象的最佳时机了。要说,有一得就有一失,骥远在内宅勾心斗角上,虽然略逊一筹,但是面对带兵打仗的事儿,却精明得不得了。毕竟是永璜带出来的人,名师出高徒嘛。 “喂!骥远,你别走啊!”傅恒想脱身,但是无奈新月上前一把就拉住了傅恒的胳膊,吓得傅恒浑身一哆嗦,连忙后退两步,跟新月拉开距离。这格格竟然敢主动拉着他一个男子,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将军,我和弟弟应当住在哪里呢?咱们什么时侯上京师?”新月自来熟的拉着傅恒问东问西。 傅恒不耐烦的叹了一声,本来他答应带新月过来,就是想利用主帅的身份下令,把新月这个包袱撂给骥远。谁想到那个贼小子,竟然把他撂下了。还会用话堵他,什么主子奴才一堆的大道理,不就是让他不能拒绝新月么。 “唉,格格和小世子随我来吧。”傅恒无奈,只得接手了新月这个烫手山芋。心里不由得纳闷,你说这格格怎么就赖上他了呢? 这个夜晚,朗月当空,鸦雀在半空盘旋,耳畔传来阵阵哀鸣。清军的临时营地里燃着篝火,骥远正和将士们安葬那些牺牲的兵士,整个场面显得十分悲壮。而另一旁,是非常喜欢抛头露面的新月格格,在一堆男人的旁边看月牙,时不时的拿泪汪汪的小眼神勾傅恒一把。 “呦,傅恒大人,你快去看看吧,格格怎么又哭了?”骥远用胳膊推了推傅恒,也不知道是挖苦还是嘲笑。 “你怎么不去看?”傅恒没好气的噎了骥远一句。 “我也想,奈何格格不喜欢我啊。”骥远耸耸肩膀,走到新月面前。满脸胡碴,十分粗鄙的吐了一口痰,一只脚踩在一旁凸起的大石头上,双手叉腰,一副流氓大兵的德行,虎声虎气的开言道。 “格格,更深露重,你还是回帐篷去吧。” 新月被骥远的那个口痰恶心得够呛,还没等骥远靠进,就连忙挥舞着手臂嚷嚷。 “你离我远点,走开走开!脏死了!”新月狂奔到傅恒身边,躲在傅恒身后。 “将军,救我啊。”这一声‘救我啊’,是嗲得不能再嗲了,拐了无数个弯儿,让军营里的一众大老爷们听得鸡皮疙瘩直往外冒,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 傅恒见那格格竟然躲在他身后还拽着他的衣角,头更疼了,只得把新月带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太丢人了,不能让这个新月再继续破坏他的形象了。 “将军,你看,月牙儿!”新月搁手一指,半空中的弯月。 “在家时,阿玛和额娘都叫我月牙儿的,可是阿玛和额娘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叫我了。”新月说着,眼泪就又掉下来了。 “格格不要太过哀伤,还是回帐篷歇着吧。”傅恒觉得自己最近简直就是衰神附体。 “将军,不要叫我格格,叫我新月,或者,叫我月牙儿。”新月羞红着一张脸,期待的望着傅恒。 苍天啊!大地啊!救救我吧!傅恒一拍脑门,这格格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吧?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格格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呢? “奴才不敢越矩,还请格格回帐篷歇息。” “不。”新月一拧身,嘟着嘴,娇媚万分的白了傅恒一眼。 “你不叫我,我就不回去了。”新月柔柔的道了一声,脸颊酡红。 傅恒哪里听过这样肉麻的话,各硬得浑身直哆嗦。他悔啊,悔不当初!他为什么要救这个格格呢?为什么要救她?富察·傅恒,让你手贱! “新月.......格格,请您回帐篷歇息吧。”傅恒万般无奈,只得叫了一声新月,先把她劝回去再说。不然新月一届和硕格格,大半夜的跟这些将士厮混在一起,传出去别人还当他这个主帅照料遗孤不利呢。 “嗯,得将军关怀,新月足矣。我回去了,将军也莫要太过操劳。”新月这下满意了,莲步走回了帐篷,还不忘回头给傅恒送了一捆秋天的菠菜。 骥远坐在篝火堆旁,[着眼睛,脑海里思索着新月的一系列行为,恐怕这新月格格是对傅恒产生了什么绮念了。新月格格行事乖张奇怪,没有半点男女大防之顾忌,就算是傅恒摆明了对她没意思,她还这么死缠烂打,可见是个固执又愚钝的,这倒可以好好的利用一番。回去他就跟永璜透个底儿,若是这能把新月跟傅恒绑在一起,那么傅恒一个勾引皇家格格的罪名就怎么都跑不掉了,嘿嘿。 在大军回京的途中,新月总是找机会跟傅恒套近乎。本来,新月只有一个人,再怎么蹦达,傅恒就是不鸟她,她也没辙。但是自从骥远洞悉了新月的心思之后,就开始不着痕迹的帮着新月追傅恒。没事就替新月制造机会,还经常领着不同的将士在一旁瞎起哄。这看似无意的举动,使得新月格格心怡傅恒的事情传得更加沸沸扬扬了。什么两人月下谈心、共乘一骑的事儿,反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一堆传言,就这么扩散开来。 直到大军抵达京城,新月被送进了宫中。傅恒是彻底的松了口气,这下好了,不用再面对那个丧门星新月格格了。可是他却不知道,灾难,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新月姐弟进宫,吴那拉和太后早已经等在了慈宁宫,准备抚慰忠臣遗孤。当新月弱柳扶风的身影走进门来的时侯,吴那拉内心小人狠狠的笑了。 “新月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新月跪在地上,姿势十分不标准,以前在家的时侯,端亲王宠爱她,也从来没有要求过她这些。再加上爱新觉罗家的格格身份高贵,是不需要参加选秀的,所以新月也从来没有真正学习过礼节。 “克善,跪下。”新月拉着克善,把克善拽得一个踉跄。 克善傻乎乎的跟着新月一起,照葫芦画瓢的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女子叩拜礼节,让太后看得直皱眉头,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家人啊? “平身吧,赐座。”太后也不好一上来就诸多要求,只得让新月姐弟起身。 “你们姐弟俩一路舟车劳顿,可是辛苦了。”太后说着客套话。 新月闻言眼泪就掉下来了,摇摇头。 “不苦不苦,新月多得傅恒将军照料,一路上都过得很好。是傅恒将军救了新月的命,新月心中对傅恒将军实在感激不尽。”新月答非所问的回答着,一般这种情况下,应当是感激太后为他们姐弟二人担忧,或者感激皇家解救他们的恩德,可新月非要扯上傅恒,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到了傅恒身上。 太后不高兴了,她纡尊降贵的关怀这新月,可这新月却半句都没提要感激她,实在扫兴。而且,她这都还没说什么呢,新月就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老太婆欺负人家小女孩呢。太后年纪大了,喜欢端庄喜庆的女孩子,比如兰馨和晴儿,像新月这种未语泪先流,一看就是狐狸精的模样,太后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如今,皇帝是在京中为尔等重建了端亲王府,只是如今尚未竣工。再说你一届女子,带着小世子,也不便独居。哀家就想着,是不是挑一个宗亲,先照料着你姐弟二人,待得日后克善小世子长大成人,再行承爵分府。不如就和亲王吧,新月你觉得如何?”太后询问道。 按道理来说,这宗亲格格恩养在宫中也不是不可以,比如兰馨和晴儿。但前提是,这一脉已经没有男丁可以依靠了。新月的情况不一样,她还有个弟弟,若是新月恩养在宫中,那克善怎么办?亲王世子养在宫里头,跟皇子阿哥一起生活,是不合规矩的。况且太后也不喜欢这个看着娇娇弱弱的新月格格,总觉得别扭。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家宗亲,将新月姐弟托付过去,比如弘昼的和亲王府就很恰当。 “不不不!”新月闻言连忙推拒,看着太后,脸上的表情就跟见鬼了似的。 太后听到这个‘不’字,本来还算和善的面孔,一下就变得铁青了起来。自打她当了太后,还没人敢在她面前这么直接的说‘不’,就连弘历都不会这么做,这新月格格真是不识抬举。 “太后娘娘好意,新月心领了,可新月不想给和亲王添麻烦。新月只是一届孤女,何德何能住在和亲王府,太后娘娘万万使不得啊。”新月哀伤的说道,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 吴那拉憋笑憋得内伤,看着太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连忙过去拍着太后的背,帮太后顺气。 “皇额娘莫动气,恐怕是这新月格格刚刚失去了亲人,又一路奔逃,累坏了脑子,皇额娘莫跟她一般计较。”吴那拉强忍着笑意规劝太后。 “哼!”太后冷漠的白了新月一眼,看来新月格格的脑子当真是坏了!这荆州的格格,就是跟京城的格格没法比。 “不想给和亲王添麻烦,那么新月格格的意思就是,你想留在宫里,给哀家添麻烦罗?”太后语气不善的讽刺了一句。 “不敢不敢!”新月一脸惶恐,这叠词用得很好很频繁,果然不愧是穷摇的女主。 “新月不想住在宗亲家中,住在大臣家中就好。听闻......傅恒将军家里妻贤子孝,新月刚刚失去父母,也想要体会一下家庭的温暖。不如,就住到傅恒将军家中去,不知可否?”新月终于将自己的愿望道了出来。只要一想到那个救了她的天神,新月就忍不住一阵心悸。 “你!你!”太后没有料到,新月竟然真的敢跟她提要求。气得手直哆嗦,指着新月说不出话来。你一个格格,住到奴才家里去,然后暗示皇家亏待你这忠臣遗孤,是这个意思吗? “皇额娘,快别生气了。”吴那拉焦急的转身面对新月。 “新月格格,你倒是胆子大,太后安排你如何,你听命就是了,哪儿来这么多推脱之辞!你是故意要惹太后生气吗!” “没有没有,新月没有要气太后的意思。”新月哭着跪倒在了地上,当然,也不忘记拉着旁边木头一样的克善也一并跪下。 “太后娘娘,您那么高贵,那么仁慈,那么善良,那么美好,新月怎么会故意惹您生气呢?新月只是想感受家的温暖,只是感激傅恒大人一路的照料,真的真的不是要惹您生气啊。” 新月哭得满脸豆花,克善吓坏了,也开始跟着哭,两姐弟是跪在一起抱头痛哭。 “克善不哭了,不要怕,姐姐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的,咱们两个要坚强。”新月悲痛的搂着克善,克善也哆哆嗦嗦的抱着新月,场景真是凄凉。让旁人看了去,只觉得是太后仗着身份欺负人家忠臣遗孤。 太后听到这哭声,头疼不已,理都没处说去。这个新月格格,简直就是灾难。这样的女子,断不能留在宫中,否则日后每天看新月这张哭丧脸,她老太婆就要折寿了。 “唉,这新月格格,哀家是管不了了。”太后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回内殿了。忠臣遗孤,你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又说不动,自己找一肚子气,何苦呢?太后懒得再理会新月了。 太后这一走,就剩下吴那拉和新月大眼瞪小眼了,吴那拉装模作样的上前扶起了新月姐弟。 “新月格格,太后体恤你失怙,不计较你无礼,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言罢,吴那拉也进了内殿。太后被气跑了,她这个儿媳妇也得过去劝着啊。 “皇额娘别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吴那拉坐在生闷气的太后身边。 “松格里雅啊,这端亲王府也不知道是什么家教?儿子女儿都这么不着调。”太后现在是烦透了新月了。 “可不是,这样的女子可千万不能恩养在了宫中,没得带坏了宫里的格格们。”吴那拉状似无意的这么说了一句。 太后觉得吴那拉说得很对,这宫里的格格都没有出嫁,而且有的年龄还很小,到时候跟着新月一起有样学样就大事不妙了。还有那个克善,看着跟傻子似的,这样的人放在皇子阿哥当中,简直就是拖后腿。 “她既不愿意去和亲王府,哀家也不勉强了,但这宫里是绝对不能留的。”太后还想多活几年呢。 “皇额娘,那......新月格格到底怎么安排呢?总不能真的放到傅恒大人家中去吧,太不成规矩了。”吴那拉说得跟真事似的,其实她比谁都希望新月住到傅恒家里去。 “唉!”太后不耐烦的叹了一声。 “宗亲家她不愿住,宫里哀家又不想留,还真得住到大臣家里去了。” “傅恒.......也不是不可以......”太后转念一想,克善再怎么傻,好歹也是端亲王唯一的血脉了,弘历在京城重建了端亲王府,看来将来端王一脉是肯定要留在京城发展的,怎么说,也是个助力。住到傅恒家去也好,方便拉拢。 “那,皇额娘,不如咱们跟皇上说说?”吴那拉看出了太后有松动的意思。 “嗯,哀家跟皇帝说一说吧。”太后觉得这方案可行,由傅恒拉拢克善,将来她再给新月找个显赫点的婆家,这样一来,也算是赚了。 吴那拉一看太后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能成。新月住到傅恒家里,从此以后傅恒就永无宁日了! 哎呦,那十三家军什么时侯到啊?真是太期待了....... 75、看戏生涯 “什么!”傅恒闻言是浑身一震。 “爱卿你怎么了?”弘历疑惑的蹙眉,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请皇上恕罪,臣失态了.......”傅恒反应过来,连忙跪地请罪。 “无妨,这新月格格日后就住到你家中去了,等待孝期过后,朕自然会给她指婚。端亲王遗孤之事,朝廷上下都在关注着,你行事也要备加小心,千万不可慢待了她姐弟二人。”弘历听罢了太后和吴那拉的说辞之后,就同意了将新月姐弟送到傅恒家去的提议。如今圣旨也下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就是通知傅恒一声。 “臣,遵旨。”傅恒说出这句话来,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新月姐弟就这样乘着马车,带着行李,从紫禁城内出来,奔向了傅恒家中。傅恒携家眷众人站在府外迎接,瓜尔佳氏棠儿发现自己的夫君有些魂不守舍,于是轻轻扯了扯傅恒的衣袖。 “春和,你这是怎么了?”奉旨抚孤,这是好事啊,为什么夫君却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呢? 傅恒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没事,格格和小世子居住的院子,打理好了没有?”傅恒强作欢颜的询问自己的福晋。 “早就打理好了,今儿我又布置了一些衣物用度,想来格格要守孝,也不便太过奢华。”瓜尔佳氏向来是懂规矩的女子。 “这就好......” 正说着,新月的马车抵达了门口。幕帘掀开,新月扶着云娃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一身白衣,弱不禁风,真正是娇怯袅娜。 “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傅恒一众人等刚准备要跪,就看到新月扑将过来,阻止了众人行大礼。 “傅恒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新月开言说道。 “大人乃是我姐弟的恩人,怎么能跪我们呢,该是我和克善要跪谢你们一家人才是。” 新月这一席话出来,大家都傻了。福灵安和福隆安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和硕格格,要跪他们!天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格格何出此言,奴才实在惶恐,不敢居功,该感谢的是皇恩浩荡。”傅恒恨不得掐死新月,她这么堂而皇之的说要跪谢他们一家人,难道是想陷他们一家于不义吗?这要是传将出去,一个大不敬的帽子就要扣到他脑袋上了。 “不,不要把我当成什么格格,既然我来到这个家,那就是你们的家里人了,把我当成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吧。”新月说完,目光就移到了傅恒的福晋瓜尔佳氏的身上。 瓜尔佳氏素有满蒙第一美人之称,眉如黛山,眼如秋水,面如桃花,腰如细柳,样貌那是没话说。当初弘历也是喜欢她的,只是弘历见到她的时侯,她已经被指婚给了傅恒。弘历还是有点道德底线的,挖小舅子墙角这种事情,他目前还做不出来,至于日后能不能做出来,就尚未可知了。但起码现在,瓜尔佳氏令人惊羡的外表,是着实刺激到了自卑又自傲的新月,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对手竟然这么强劲。 “这就是夫人吧,以前总是听傅恒大人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真的好美,好高贵哦!”新月言不由衷的赞叹着。 布达氏强咽下心头的一抹诡异之感,笑得端庄。 “格格过奖了,若说高贵,臣妇又如何能跟格格相比呢。” 就这样,在富察一家人的违和感中,新月住进傅恒的家里。新月还给她自己居住的那个小院命名为:望月小筑。因为小楼比较高,她可以每天在窗口看月牙儿....... “姨母,甘珠那头,有什么消息吗?”自从新月住进了傅恒家里之后,吴那拉就一直在远程关注着傅恒府里的一切动向,渠道嘛,自然就是甘珠了。甘珠是雁姬救下的一名女子,对雁姬向来是忠心耿耿,新月住进傅恒家之前,吴那拉就命甘珠等人到傅恒家门口演了一出戏。让瓜尔佳氏救下了甘珠,成功的利用剧情,在傅恒家里安插了一双眼睛。 “可精彩着呢。”雁姬笑了笑,自从新月出现之后,雁姬就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皇后娘娘不让努达海出征。新月格格跟努达海喜欢的那些小妾是如出一辙,万一努达海要是没把持住.......应该说,努达海肯定把持不住,那个新月又不着调,热情得不得了,干柴烈火,到时候他他拉一家可就完了。 “新月格格一会要过生日,一会要骑马,还喜欢拉着整个府里的丫鬟做朋友,动不动就给人下跪,把傅恒一家人都折腾坏了。”雁姬万分庆幸,这货幸好没住到他们将军府,否则岂不鸡飞狗跳,家无宁日。 “姨母,下一步就看甘珠的厉害了,要她尽可能的为新月格格创造‘幽会’的条件。傅恒是柳下惠,他能把持住,可这天下人的幽幽众口却把持不住。”从看原著的时侯开始,吴那拉就特别喜欢甘珠,因为这个女人够忠心,也够聪明。她是可以为雁姬豁出命去的人,最后就连雁姬的儿子女儿都抛弃了雁姬,可甘珠没有,这样的人多难得啊。 “皇后娘娘放心,这回定然要傅恒一家吃不了,兜着走。”雁姬粲然一笑,自从认识了皇后娘娘,雁姬方才知道女人就是要为了自己的幸福去算计,做个坏女人没什么不好。回首以前被努达海蒙蔽欺骗的日子,就像一场美梦,可梦终究是要醒的,人不能活在海市蜃楼里。就好比这回,如果她不算计,如果努达海真的出征,那么现在吃亏的就是自己,看热闹的就是旁人了。值得帮的人,她会去帮,比如甘珠。至于敌人们,对不起了,她雁姬现在可没那么好糊弄。先皇后一脉和继皇后一脉,本身就是夙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阿贵要出征准噶尔,皇上的意思是,努达海若是‘病’好了,就让他跟阿贵一起去。准噶尔那头,没个三年五载可回不来,届时京中一切已成定局。”吴那拉的意思是,防范于未然,不管是荆州叛乱,还是十三家军,都尽可能的离努达海远远的,把他调到准噶尔,省得剧情力量太大,让他见着了新月,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臣妇这就让努达海‘病情’好转。”雁姬控制着将军府的大权,府里的所有人都是雁姬的忠仆,努达海什么时侯病好,还不是她说了算。 送走了雁姬,吴那拉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她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喝茶看戏,除了新月这出闹剧以外,还有魏宝儿和乌雅氏的宫斗剧。魏宝儿想要升妃位,集中火力对准乌雅氏,珍妃那个脾气耿直的炮仗女根本就不是魏宝儿的对手。这不,才想着,‘戏’就来了...... 弘历气呼呼的从外头迈步进景仁宫,还没出声就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朕真是受够了珍妃了!”弘历没好气的埋怨了一句,他刚刚从乌雅氏的储秀宫回来,应该说是,他刚刚去储秀宫咆哮了一番。若不是珍妃娘家势强,又生了五儿,他早就废了她了! “弘历啊,这是怎么了?快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吴那拉柔柔的坐到了弘历身边,小手一下一下的在弘历的胸口顺着。 “珍妃又做错了什么事儿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她,怎么能惹自个儿夫君生气呢。”吴那拉这个皇后当得跟居委会大妈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整天就是调解各种人之间的关系,接收弘历的抱怨和不满,再将意见反馈给宫妃。 “这不是宝儿前两天在御花园里碰上了珍妃,莫名其妙的,珍妃就罚了宝儿。朕今天也就是跟她说一说,叫她不要每天颐指气使,把宫里弄得乌烟瘴气。结果她耿着脖子跟朕呛声,说她没错。” “原来是那件事儿啊。”吴那拉自然是听腊梅汇报了,心下了然。 “我昨天已经告诫过珍妃了,她也是,不过就是因为五格格哭了两声,而令嫔恰好站在旁边罢了。怎么就能确定是令嫔欺负了五格格呢,这小孩子哪儿有不哭的。”吴那拉当着和事佬。 “珍妃跟我说,她瞅见了五格格身上有掐痕,可那也许是奴才们不小心。小孩子皮肤娇嫩,这碰一下就能青一块,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冤枉了别人。” “哦?还有这么一段?”弘历是没听说,他只知道宝儿那天晚上oy母担穸谟ㄔ氨徽溴a耍肀叩呐乓舶ち舜颉h缓笏腿ブ饰收溴峁饺嘶姑凰档郊妇浠埃统撤炝耍肜19髁苏溴k愠 “嗯,都是我管理后宫不当,才出了这事儿。弘历,你要罚就罚我吧,不要罚令嫔和珍妃。本来只是一点小误会罢了,都是因为我没有处理好,才闹得这么大,我就是太笨了。”吴那拉一脸小媳妇样,乖乖低头认错。 “雅儿,你无需自责,怎么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的。”弘历抱起吴那拉坐在自己的腿上,吴那拉十五六岁的时侯受罪太多,个头一直没长起来,整个人很袖珍,弘历最喜欢这样抱着她哄。 “雅儿,还是你懂事,从来不让朕头疼。”弘历从以前在府里的时侯到现在,一直就最讨厌女人惹事。他每天处理朝政已经很烦了,没有功夫管那么多家长里短。作为女人,只需要乖乖的听话,让他开心、让他放松就好。 “弘历,你是皇上,是一国之君,看到你每天那么累,雅儿还怎么舍得再给你添麻烦呢。”吴那拉折腾弘历,给弘历添麻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表忠心的阶段,要让弘历看出其他女人和她之间的差距。 弘历听这话觉得有理,果然还是雅儿最爱她。宝儿虽可人,但是有时侯未免太小孩子气,受了委屈就哭,不成熟。珍妃完全就是个犟头,眼里就只有她自己,动不动就说什么‘忠言逆耳’,每回都惹他生气。还是雅儿好,兢兢业业的做他背后的女人,不计较个人的得失。 吴那拉靠在弘历的身上,心想着,魏宝儿啊,你就折腾吧。你越折腾,我就越有机会在弘历面前彰显我的大度得体,越能让弘历感觉到我是与众不同的。 76、新月的粉丝 乾隆十年十月,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来京朝拜,这位辅国公的来头可是不小,他是科尔沁左翼中旗扎萨克达尔汉亲王满珠习礼的玄孙,世祖固伦端敏公主额驸班第之孙,乾隆八年十四岁的时侯就封了辅国公爵位,更是有力的扎萨克和硕达尔汉亲王继承人选。 弘历心中有数,这回色布腾巴勒珠尔来京,除了求娶公主以外,也没什么别的目的了。色布腾巴勒珠尔与其兄长色旺诺尔布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若是此番他能娶到一位大清公主,对其未来承袭亲王爵位,非常有力。 大清公主远嫁蒙古和亲,乃是国策。色布腾巴勒珠尔从很小的时侯就知道,自己将来的妻子肯定是公主,所以必须洁身自好。到如今都十六岁了,家里也连个通房都没有,真正是不容易,弘历也不好意思再拖着人家的婚事了。 和敬如今已经是十四的小女人了,也是宫里唯一与色布腾巴勒珠尔年龄相匹配的公主,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她似乎已经无法避免远嫁蒙古的命运了。和敬自幼就跟母亲富察氏断绝了联系,因此与舅母瓜尔佳氏的关系非常亲密,知晓色布腾巴勒珠尔来京的消息之后,心情抑郁,就跟太后言道,想去舅舅家散散心,其实目的是想找舅母吐苦水。 “听说蒙古干燥缺水,那里的人大半个月才能洗一回澡,蔬菜都没得吃,而且那些蒙古人还会打女人!舅妈,我都不知道这未来该怎么过了。”和敬言罢,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如今的和敬远没有历史上的那个和敬得宠,因此弘历也不可能为了她,冒着得罪蒙古的危险,将色布腾巴勒珠尔这个达尔汉亲王继承人的热门人选留在京城。去蒙古生活,是和敬注定的结果。 瓜尔佳氏握着和敬的手,慨叹了一声,这和亲是国家大事,谁也没法子啊。太后就算再疼和敬,也不可能为了和敬推拒了色布腾巴勒珠尔的婚事。自古和亲的公主就没有长命的,和敬未来的命运.......实在不好说啊。 两个人在花园里正说着这个事儿,就看到新月在转角处现身。瓜尔佳氏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忘记还有这位冤家了。新月也发现了瓜尔佳氏和一名不认得的女孩正坐在凉亭里饮茶,遂露出了柔柔的笑意,朝两人走了过来。 “夫人,这位妹妹瞅着眼生得很,是您的女儿吗?”新月对傅恒的家庭成员不甚了解,傅恒也从来没有主动跟她说过,因此新月还以为和敬是傅恒的闺女。 “格格误会了,这位是固伦和敬公主,来家里走亲戚的。”瓜尔佳氏解释道。 “原来是固伦公主,失敬失敬。”新月双目放光的盯着和敬,十分自觉的坐到了和敬的身旁。她这个人,向来最喜欢交朋友了。 瓜尔佳氏心底暗叹,这新月格格,可别又语出惊人了。 和敬倒是听说过新月,但只知道她是从荆州来的端亲王遗孤,其他不甚清楚。和敬很少见到同龄人,因此对新月也非常感兴趣。 “和敬公主,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刚刚在说什么?”新月见和敬很明显就是刚刚哭过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 “唉,新月格格,你不懂.......若是我能如你这般,就好了。”和敬此刻宁愿自己不是皇帝的女儿,比如新月,她虽然双亲皆逝,但身为和硕格格,忠良之后,他日必定能够挑一位合心意的夫君,留在京城享受万世荣华。哪里像她,即将到那个荒芜贫瘠之地去受罪了。 随后,和敬又将自己如今的处境对新月说了一遍,新月听得也是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对于新月来说,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简直就是坟墓。更何况那些蒙古人都是极其凶残的,和敬这样娇弱的姑娘,到了蒙古肯定会吃亏的! “唉,我也认命了,虽然皇阿玛现在还没有下旨,但也不过就是能缓一天是一天罢了。”和敬一脸的悲切。 “和敬公主,你不能就这样认命了!事在人为,你要振作起来,为自己的命运去抗争啊!”新月这个人最有抗争精神了,尤其在婚姻和爱情方面,观点十分异于常人。 瓜尔佳听罢此言,心里头是着急得不得了,和敬好好一个姑娘,可别真的被新月说动了。 “抗争?我要怎么抗争?”和敬不懂,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届女子,还能如何呢? “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我若是你,就会对色布腾巴勒珠尔表明心意,对他说我根本不爱你,怎么能嫁给你呢?想来皇上是你的阿玛,若是你真的不愿意,皇上也不会勉强你,毕竟是父女,天底下哪儿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父亲呢。”说到父亲这个话题,新月又想起了自己已逝的阿玛,眼泪掉得更凶了。 和敬养在闺阁里,鲜少接触外人,此番听到新月的幸福论,惊诧的同时,竟也隐隐生出了一种赞同的感觉。就是说,她根本不想嫁给色布腾巴勒珠尔,她一届固伦公主,身份高贵,凭什么就要任由那些蒙古的大老粗将她的命运玩弄于鼓掌之间呢? “对,我应该要抗争的,皇阿玛向来都疼我的,还有哥哥和皇玛嬷,他们也一定会帮我的。”和敬被新月的调调洗脑了,在她最迷茫的时侯,新月的这一句‘抗争’,着实引起了和敬内心强烈的共鸣。 和敬与新月越说越投契,两人甚至开始讨论该怎么有计划的推拒了这门婚事,怎么说服皇帝。瓜尔佳氏在一旁听着这两个姑娘越来越不着调的对话,是着急得不得了。和敬和亲蒙古,不仅具有政治意义,而且对永琏未来争位也很有帮助。若是和敬真的去跟辅国公说了什么,惹得蒙古那头不悦,到时候永琏、富察家都要跟着一起吃罪了。这个新月,真是丧门星啊! 和敬从富察府出来之后,本来应该是要立刻转道回皇宫的。但新月的一番话在她的心底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记,尤其是那一句:我若是你,就当如何如何.......十四岁的小和敬觉得新月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股勇气,就命车夫掉转马头,赶奔理藩院而去。她知道,色布腾巴勒珠尔现在是住在理藩院的,她要去找那个男人说清楚。 色布腾巴勒珠尔正在与和亲王交涉政事,就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固伦和敬公主在理藩院外,要找辅国公有要事相商。色布腾巴勒珠尔吓了一跳,连忙出了理藩院迎接。一来在门口,就看到了那辆华贵的马车。 “色布腾巴勒珠尔,参见固伦和敬公主。”色不腾巴勒珠尔跪在地上行礼,抬起头,就看到马车内伸出了一只白玉般的小手,而后和敬俏丽的身姿出现在了面前。 和敬嫌弃的打量着色布腾巴勒珠尔,黑不溜丢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多久没洗澡了。五官粗旷,也一点不英俊。她怎么能嫁给这种人呢! “本宫有事与你说,请辅国公屏退旁人。”和敬骄傲的扬起下巴,浑身上下都在透露着一个信息:我鄙视你。 色布腾巴勒珠尔摸摸鼻子,尴尬的叫身旁伺候的人都退下去,现场便只剩下了和敬与他二人。 “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皇阿玛有意,要将我指婚给你。”和敬开门见山的挑明了来意。 色布腾巴勒珠尔脸红的点点头,如此直接的说婚事,这和敬公主竟然比他们草原上的姑娘还开放啊。 “你不必痴心妄想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和敬看到色布腾巴勒珠尔的表情,就联想到了癞□□想吃天鹅肉这句话,顿时恶心得不得了。 “也不照照镜子,你哪点配得上我?你若是知情识趣,就主动去跟皇阿玛说,推了你我这门亲事。不然由我出手,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和敬非常讨厌色布腾巴勒珠尔,因此语气很重,若不是因为这个丑男,她堂堂固伦公主何至于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色布腾巴勒珠尔闻言皱起了眉头,刚刚见到未婚妻的羞郝之色尽数退去了。什么意思?难道大清看不上他们草原人,派个公主出来羞辱他吗! “哼!和敬公主这么说是看不上我们蒙古汉子吗?这就是你们大清的‘诚意’?”色布腾巴勒珠尔也生气了,他在蒙古也是科尔沁的王储人选,来了大清竟然被人如此对待,简直岂有此理。 两个人正剑拔弩张之际,不远处另一辆马车踢踏的停在了理藩院的门口。和婉今儿去过了绣庄,学了些新花样,出来就想着不如顺道接阿玛一起回府。本来想等着阿玛出来再叫人,但却意外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和婉掀开幕帘,向外观瞧,就见到了和敬和一个陌生的男子,似乎正在争吵。那男子梳着满头的小辫子,看打扮就知道是蒙古人。两个人神色都非常紧绷,气氛更有一触即发之态势。和婉还当是和敬吃了亏,于是连忙叫上家丁,一同走了过去。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和婉警惕的看了一眼色布腾巴勒珠尔,不着痕迹的将和敬护在了身后。 “敢问这位英雄为何要与家姐缠斗?大清与蒙古向来以和为贵,况且好男不跟女斗。若是有什么不是,我替家姐向你道歉,还请你莫要见怪。”和婉礼貌的侧身行了个礼,巴掌大的小脸透着稚气,却偏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色布腾巴勒珠尔这个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像和敬那样一上来就摆高姿态,他就肯定力争到底。但像和婉这样,先示弱道歉,他就没辙了。色布腾巴勒珠尔听罢和婉所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英雄谈不上,我是色布腾巴勒珠尔,刚刚对和敬公主无礼了,应该是我先道歉才对。”色布腾巴勒珠尔对这个新冒出来的小妹很有好感,起码比那个眼睛长在鼻孔上的固伦公主强多了。她也是皇帝的女儿吗?如果要娶的话,他还不如娶她呢! “原来是辅国公,失敬了。”和婉心下诧异,还当是某个不识和敬真正身份的蒙古外臣呢,结果却是和敬的未来夫君,这两个人怎么能吵起来了呢? “和敬公主,在下先行告退了,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色布腾巴勒珠尔说完这句话,就扭头离开了。 和婉看到这人进了理藩院,方才拉过和敬,蹙眉问了一句。 “和敬姐姐,你怎么出宫了?” “我今儿去了趟舅舅的府里。”和敬把慈宁宫的出宫令牌拿出来,给和婉看了看,表示她不是偷跑出宫的。 “你刚才跟辅国公在吵什么呢?”和婉又问,夫妻之间贵在和睦,和敬这样得罪她的未来夫君,不大好吧....... 提到这事儿,和敬顿时来了劲头,兴冲冲的双目放光,对和婉说道。 “我今儿在舅舅那儿,见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子。她叫新月,就是那个端亲王遗孤。她跟我说,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她说我应当跟色布腾巴勒珠尔说清楚。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所以我就来跟色布腾巴勒珠尔说,我根本不想嫁给他!”和敬遂又将自己方才的壮举,对和婉叙述了一遍。和敬觉得她刚才的行为非常勇敢正确,她已经朝着幸福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 啊?和婉闻言,震惊万分,和敬姐姐到底在想什么呢!和亲关乎蒙古和大清的和平,身为皇家公主,既然享受了尊荣,就自然要将大清的未来摆在个人的幸福前头。和敬姐姐这样得罪辅国公,很有可能引起蒙古的不满,万一要事挑起了战争,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吗!那个新月,出得都是些什么不着调的馊主意啊!引得和敬姐姐作下这等祸事。 “和敬姐姐,你还是先回宫吧。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和婉叹了一声。 “那我就先走了,替我跟和亲王问声好。”和敬得偿所愿,美滋滋的登上了马车回皇宫了。 和婉见和敬终于肯回宫,是松了一口气,遂也回到了马车里等待。不成想,没等到阿玛,却见到色布腾巴勒珠尔又出来了。 “幸亏没走。”色布腾巴勒珠尔看到和婉的马车,粲然一笑,低声的念了一句。 和婉见色布腾巴勒珠尔竟然朝自己这边走过来,顿时紧张了起来。该不是出来寻仇的吧?按说,他刚才被和敬姐姐损了一通,现在肯定是满肚子火.......和婉缩在马车里,色布腾巴勒珠尔无礼的掀开了幕帘,对着马车内的和婉问了一句。 “固伦和敬公主的妹妹,你叫什么?” “小女子和婉,敢问辅国公大人有何指教?”和婉虽然很害怕,但仍旧是挺直了腰板回答,阿玛说过,输什么也不能输面子。 “和婉.......”色布腾巴勒珠尔低下头,反复沉吟着这个名字。 “就你了。”色布腾巴勒珠尔留下了这句谜样的话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又走了。 和婉疑惑的眨眨眼睛,这男人来去如风的,究竟什么意思啊? 77、一场闹剧 和敬做下的事儿,还有她无礼的话,到底还是被色布腾巴勒珠尔委婉的告诉了弘历。色布腾巴勒珠尔必须说,因为他也不想稀里糊涂的就娶了那么一个骄傲的女人回去,那不是添助力,是添麻烦。和敬公主拒婚的事情,在‘有心人’的渲染下,在宫里也传将开来。弘历大发雷霆,当天就把和敬臭骂了一顿,和敬哭得震天响,永琏和弘历两只脑残互相咆哮,推卸责任,太后看着这闹哄哄的一群人,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最后闹得是乱糟糟,滑稽得不得了。 吴那拉全场观摩看戏,都乐坏了。面上紧张兮兮的来回劝,和稀泥,内心小人则是笑得满地打滚,新月好样的!新月万岁!pleaseon!和敬去了一趟傅恒的府里,态度就登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别人不明就理,可收到甘珠密报的吴那拉却非常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永琏的阵营里那就是一群的猪啊,还怕他们不翻船吗。 因为这件事情,和敬被禁足了,弘历要她好好思过,而后永琏和傅恒也吃了一顿排头。 “雅儿啊,色布腾巴勒珠尔求娶和婉,朕想把和婉认在你名下,这事儿你也要多上心。”弘历现在头疼不已,安抚蒙古是重中之重,本来他和敬指婚的圣旨他都已经拟好了,可半途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和敬的举动让蒙古丢了一个固伦公主,所以他也得再赔一个固伦公主过去。色布腾巴勒珠尔看上了和婉,他而今把和婉养在雅儿名下,也算是嫡女,这样晋封她为固伦公主,就名正言顺了。 “弘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教导和婉的。想来辅国公亲自求娶和婉,那姑娘肯定是有过人之处,这回定然不会再出乱子了。”吴那拉努力的扮演着一心为夫君分忧的好皇后。 “唉!和敬那丫头,真是气死朕了。”弘历忿忿的砸着桌子,凶神恶煞。不管闺女再怎么重要,也比不上大清的江山。和敬这回得罪了蒙古,是触碰了弘历的底线了。 “小孩子不懂事,三儿自幼被娇宠着长大,蒙古乃是苦寒地带,她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吴那拉这些年装老好人的功力炉火纯青。规劝弘历的同时,不着痕迹的暗示和敬太娇生惯养、自私自利,难当大任。 “哼!朕这回对她是彻底的失望,以后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弘历冷冷的发言。他心里是清楚的,经过这回,和敬以后是决计不可能去和亲了,蒙古不会接受一个曾经侮辱了色布腾巴勒珠尔的女人。而今,和敬也只能在京城找婆家了。皇家养了她这么多年,现在只是要她尽一点义务罢了,她就推三阻四,竟然还敢私底下去辱骂色布腾巴勒珠尔!幸亏色布腾巴勒珠尔心胸还算宽广,没有把和敬个人的行为当成是大清对蒙古的态度,否则他非废了和敬不可! 和亲王收到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凭什么!凭什么他千辛万苦养大的闺女,就要代替那个不争气的和敬去蒙古和亲!他的女儿只是和硕格格,从来没有享受过皇家公主的荣尊,为什么非要她去代替和敬尽义务! 和亲王儿子多,只有和婉这么一个女儿,是烧香拜佛求来的女儿,从小就是当宝贝疙瘩养大的,而今女儿被人推到了火坑里,和亲王都恨疯了。都怪和敬!要不是她,和婉怎么会被推出去当挡箭牌!这一切都是和敬的错! “喀尔达啊,事情已成定局,你也不要太过悲伤。明儿进宫,去皇后娘娘那儿说一声吧.......拜托她,好好照顾咱们女儿......”和亲王揽着哭泣的吴扎库氏,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以后和婉去了蒙古,就真的不知道哪年月方能再见了。而且和亲公主素来短命,和婉也不知道能不那挺过去......和亲王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 “阿玛,额娘,你们不要哭了。”和婉上前握住了和亲王和吴扎库氏的手。 “女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阿玛和额娘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坚持下去的。”和婉其实对未来很迷茫,但是她必须要坚定信念,因为她不想看到父母难过。 “我可怜的女儿啊.......”吴扎库氏闻言抱着和婉失声痛哭起来。 乾隆十年十月二十六,弘历下旨,认和亲王之嫡女和婉为皇女,养在皇后名下,封固伦公主,指婚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于乾隆十二年完婚。色布腾巴勒珠尔领旨后,便启程回蒙古了,临走之前,他又去见了和婉。 “你愿意嫁给我吗?说真心话。”经过和敬的事情之后,色布腾巴勒珠尔对大清公主们的心思也算是了解了一些。是啊,蒙古比起京城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舒适的好地方。像她们这种娇滴滴的女人,到了那里就像是离了土壤的庄稼,失了水的鱼,所以古来和亲公主都不长命。可是,他要争位,就需要一个公主做妻子....... “愿意能如何,不愿意又能如何,你已经给了我选择,唯一的选择。”和婉是个聪明的女孩,回答不愿意,太直接太得罪人。回答愿意,她自己都觉得假。 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和婉并不是皇帝的女儿,这就是个阴错阳差的误会。本来她应该是一个和硕格格,嫁给一个心怡的男子,幸福的过一生。可因为他的求娶,这个本来不应该承担和亲责任的女人,变成了牺牲品。 “辅国公,你不必觉得对不住我。我会努力学习,做好你的妻子。若是你当真内疚,就等着你我成婚之后,再补偿我吧。”和婉调皮的对色布腾巴勒珠尔笑了笑,她毕竟是玩世不恭的和亲王养大的女儿,骨子里是狡猾的,坚强的。 色布腾巴勒珠尔闻言放心了下来,和婉不是和敬那样的女人,她是可以承担责任、可以成为好妻子的女人,是勇敢的女中巴图鲁。他有一种预感,他与和婉的婚姻一定会幸福的。 “送给你。”色布腾巴勒珠尔将自己手腕上的天珠褪了下来,戴在了和婉的手上。和婉被色布腾巴勒珠尔握住了手,不由得脸红如桃花般娇艳。色布腾巴勒珠尔直勾勾的盯着和婉,笑意越来越浓了。这串天珠是他出生的那天,哲布尊丹巴活佛赐予他的护身符。现在他把它送给和婉,一年之后,他会回来。带走他的天珠,还有他的女人。 和婉的心跳仿如擂鼓,这个男人虽然霸道,但是却有种别样的魅力。他洁身自好,待人真诚,他会是一个好丈夫,会疼爱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婉忽然觉得,和敬错过了他,其实,真的挺可惜的........她永远不会知道她错过了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一个真英雄。 “皇后娘娘,和婉就托付给你了,求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吴扎库氏满面愁云的对吴那拉说着。 “喀尔达,你就放心吧。”吴那拉安慰摸眼泪的吴扎库氏。 “咱们这么多年交情,和婉就跟我的亲生闺女是一样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培养她。即便是将来去了蒙古,也一定能独当一面。和婉那孩子向来都是最聪明,最机敏了,她一定会好的。” “唉!皇后娘娘,本来这话我真不该说的,但是我真的忍无可忍了。”吴扎库氏狠狠的咬着牙。 “和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啊?这蒙古的婚事也是可以随便推拒的吗?达尔汉王储也是可以随便侮辱的吗!万一,万一这将来,色布腾巴勒珠尔拿我的和婉撒气,可怎么办啊.......”吴扎库氏都快哭晕过去了。这回和亲王一家,是彻底的恨上和敬了,连带着什么永琏、富察一家,也看着不再顺眼了。都是一群祸害! “不会的,喀尔达,不会的。色布腾巴勒珠尔那孩子,看着是真心喜欢咱们和婉的。他临走的时侯,还送了和婉一串珠子呢。听说,是哲布尊丹巴活佛给他护身用的天珠,可见是对和婉上心了。”吴那拉听吴扎库氏的哭声听得头直疼,顶着和亲王的嘱托,培养和婉,教她在蒙古保命、生活,还要活得好,任务很重,鸭梨山大啊....... “皇后娘娘,现在这宫里头,我和弘昼能相信的人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你了。和婉若是好好的,我和弘昼会一辈子念着皇后娘娘的恩情的。”吴扎库氏现在是不相信太后了,当和婉对上和敬的时侯,太后总是偏疼和敬的,把和婉托付给太后,无异于饮鸩止渴,只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有本事的女人,只要她肯好好教导和婉,和婉将来必定差不了。 “喀尔达,你这是说什么话,一家人提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说句不好听的,和婉这回就是代和敬受过了。若是和婉将来过得不好,我和皇上也不会安心的。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你和和亲王就放心吧,一年之后,肯定还你们一个脱胎换骨的和婉,草原上的格桑梅朵。” 和婉只有一年的备嫁时间,要准备固伦公主的嫁妆,还要接受公主训练,时间其实挺紧迫的。太后年纪大了,而且和敬的任性也让她操心透了,故而和婉的一应事宜就全权委托给了吴那拉。也就是说,吴那拉可以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想怎么训就怎么训。 “花不必绣了,针线什么的都扔掉,琴棋书画不必学了,这些什么《女则》《女戒》也都不必再读了。”训练的第一天,吴那拉就把这些没用的东西统统丢到垃圾筒里了。 “和婉,你要记住,你即将要去的地方是蒙古,从今天开始,你要熟悉蒙古的饮食、生活习惯。蒙古的女人可没有不会骑射的,因此,你也要开始学习骑射武功。”吴那拉一副魔鬼教练的风范,很有针对性制定了和婉训练方针。为什么那些和亲公主在蒙古活不长?陪嫁嬷嬷制度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公主们体质太弱。到了蒙古水土不服,饮食习惯无法调整,蒙古医疗水准差,生病之后很难治好,结果一个两个的就都成了短命鬼。吴那拉要尽可能的帮助和婉了解蒙古、适应蒙古,并且学会融入蒙古人当中去生活。 和婉完全被吴那拉的气势震摄住了,和亲王一家跟吴那拉的关系向来都是很好的,和婉的母亲吴扎库氏也算是吴那拉的闺蜜之一,对待和婉,吴那拉是肯定会尽全力的。否则和婉将来过得不好,和亲王也是会埋怨她的。吴那拉有这个信心,经过她调.教的闺女,绝对不会像历史上的和婉那样,早早的客死异乡。她的徒弟和婉,会活得非常好,比草原上的任何女人都幸福。 “从现在开始,你我之间的对话就不要再用满语了,要习惯性的用蒙语。”吴那拉是多语种人材,而和婉的蒙语说得也是不错的。 “这本书,是有关蒙古制度的详述,以及蒙古大小宗亲族谱表,你要牢牢的记住,将来会有用的。”吴那拉将书放到了和婉面前,不出意外的话,色布腾巴勒珠尔就是未来的达尔汉和硕亲王,身为亲王的贤内助,不仅仅要学会统御内宅,更需要了解蒙古的势力分布,还有各个宗亲之间的关系。否则,一个总是懵懂无知,错漏百出的女人,迟早会让男人生厌的。 “是,皇额娘,我会用心的。”和婉是聪明女孩,一点就透。 自打入了景仁宫之后,和婉就开始了她潜移默化的训练。她每天起床喝的是马奶,循环的利用有限的水资源,说的是蒙语,吃的是烤肉糍粑,她还学会了吴那拉教给她的方法,建小温室种蔬菜。上午骑马,下午学武射箭,晚上看吴那拉写给她的书,了解草原的气候、生物、地理知识,还有蒙古的历史、政治关系、各路宗亲之间的利益往来。和婉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充实,她的眼界变得前所未有的开阔,并且越来越习惯于那种豪放、自由的生活方式。和婉在想,蒙古,其实比京城好多了,她解放了自己,她可以骑着马、乘着风、挥舞着鞭子放肆的笑,放肆的闹,这些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每个女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只沉睡的小兽,和婉的那只似乎已经被吴那拉渐渐唤醒了。 “皇额娘,我也好羡慕和婉姐姐能嫁给蒙古人哦。”兰馨托着小下巴,看着和婉摆弄温室里的蔬菜苗。和婉姐姐的生活好丰富,可她只能每天绣花写字弹琴,好无聊哦。 吴那拉闻言笑了两声,这傻丫头,一根筋儿跟聪慧的和婉可没法比。兰馨生性娇憨单纯,这样的女人,只适合找一个家庭关系简单,憨厚老实的男人,在京城里过日子。吴那拉心中已经排除了许多人选,最适合兰馨的夫君,历史上还真有这么一位——海察兰。吴那拉已经盯准了那个少年了,将来他的嫡福晋,谁也别想跟兰馨争。 “和婉,接下来的话题可能有点沉重,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兰馨,你也要好好听。”吴那拉知道自己这两位闺女都是公主,将来是要有公主府的,也就是说,她们都有陪嫁嬷嬷。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古以来,咱们大清的公主都甚少有子嗣。” 和婉和兰馨听罢了这个问题,一起摇了摇头。 “原因就在陪嫁嬷嬷身上,试想一下,在蒙古,山高皇帝远。若是陪嫁嬷嬷起了贪念,每回传召驸马的时侯,都限制公主,逼迫公主以钱财贿赂之,会有什么结果?”吴那拉说得很简单明确,古代的女人终究还是脸皮薄,若是被陪嫁嬷嬷念一念,就不好意思传召驸马了。夫妻缺少必要的感情生活,怎么可能会和睦,怎么可能会有子嗣呢! 和婉闻言吃了一惊,不会吧,那些嬷嬷难道真的如此大胆吗? “和婉,你必须要考虑到这个情况。陪嫁嬷嬷是内务府分派的,我已经对和亲王托过底了,他肯定会帮你安排好。可是人心易变,你自己要学会如何御下,不能让奴才爬到你的头顶上欺负。手段,有时侯也是必须的。”吴那拉说到这里,微微的笑了。 “山高皇帝远,这劣势其实也是可以转化为优势的。规矩,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也是可以不遵守的,明白了吗?”吴那拉凡事都喜欢逆向思维,穷则变,变则通。那些早逝的大清公主,就是被这些规矩框住了,不懂变通,最后作茧自缚。 想想看,到了蒙古,根本就没人在乎你是不是要住在公主府里,也没有人专门数着你一个月传召多少次额驸然后诟病你的生活作风。那些陪嫁嬷嬷之所以能够成功,就是因为公主们眼界太窄,无法彻底的融入蒙古人的生活,天天憋屈在公主府里,被那些所谓的规矩捆绑着,连额驸都不敢传召,最后抑郁而终。 “皇额娘你真坏。”和婉听罢了吴那拉所言,顿时茅塞顿开,开始偷笑。是啊,规矩,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是可以不必遵守的。皇额娘的意思就是,她可以想怎么来怎么来,反正山高皇帝远,只要她和色布腾巴勒珠尔愿意,一切皆有可能。 吴那拉美美的挑起了眉梢,闺女,咱们得学会把眼界放宽。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要学会把坏的一面转化成好的。 就在和婉努力的学习如何成为蒙古人的贤内助的时侯,和敬那边则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上回临走的时侯,新月送了和敬好多才子佳人的话本,和敬禁足的期间,就一直在看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结果思过变成了思.春,现在和敬越发的期望着,自己能够拥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天天做不切实际的美梦。而太后,则是为和敬的未来感到焦心。现在和敬的名声已经都毁得差不多了,拒婚的事情影响太坏。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到男人门口去骂,这跟泼妇有什么区别,谁还敢娶啊! “松格里雅,这些人选,你怎么看?”太后聚集了京城内,跟和敬年龄相仿的出色少年郎,想在其中挑选一个作为和敬的驸马。和敬注定是没法去蒙古和亲了,既然是留在京城,那么她这老太婆说话也是算数的。她先把额驸的人选定下来,跟弘历说好,免得将来好男儿都娶了福晋,和敬这边抓瞎。 吴那拉仔细的翻着册子,都是青年才俊,太后的眼光也确实不错。看了半晌,一个熟悉的名字忽然闪过了吴那拉的眼帘.......等等,这不是....... “皇额娘,媳妇这看得直眼花,这里头都是好孩子。我就想,和敬的性子比较直,还是挑选一个家庭关系简单的为好。不要嫡母庶母的许多,府里小叔小姑的一堆,到时候和敬还要处理这些关系。而且家风也很重要啊,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阿玛的女人太多,儿子的性子也肯定是要受影响,有样学样,万一要是额驸纳太多的通房,和敬也肯定是要吃亏的。”吴那拉说得头头是道,句句都是真心为了和敬好。 “正是这个理!”太后就是这么想的,和敬的性子是被大家宠坏了,头脑也咋不好使,不然也不会做出大庭广众之下拒婚这样丢脸的事情。连点子小事都处理不好,怎么能处理得来那些复杂的勾心斗角呢。 “皇额娘啊,还有一点,就是额驸的身份绝对不能低了。咱们和敬可是固伦公主,位比亲王。而且色布腾巴勒珠尔本身也是达尔汉亲王世子,没道理弃了他,结果却选个身份更低的。唉,本来都好好的,达尔汉亲王一家的身份又岂是那些大臣、奴才能够比得了的。”吴那拉故作可惜的长叹一声。 可不是说嘛!全中,太后感同身受的点着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放弃了跟未来的亲王成婚,跑去嫁给个臣子奴才,越选越回去,哪儿有这个道理啊!她都不知道和敬是怎么想的.......太后就这么一边思索着,一边翻着册子,刚好就翻到了某一页上。太后看到上头的一个名字,是登时眼前一亮。 哎呦!对啊!京城里,不是还有这么一位呢嘛! 78、新月表白 “甘珠,你说,我和福晋,究竟谁更漂亮?”新月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容颜,不由得有此一问。 甘珠站在新月身后,为新月梳理着一头的青丝。自打新月入府之后,瓜尔佳氏就把聪颖的甘珠放在了望月小筑,要甘珠好好看住了喜欢语出惊人的新月。而甘珠则是双面间谍,忠于雁姬的命令,在瓜尔佳氏和新月之间和稀泥,传递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至于新月,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明知道甘珠是福晋的人,却对甘珠比对云娃还好,整天的拉着甘珠称姐道妹。 “自然是格格更漂亮,格格正当龄,正是青春靓丽的时侯。”甘珠讨喜的说道,一双巧手为新月挽了一个飞云髻。 “那为什么........他不喜欢呢?”新月惆怅的哀叹了一声,究竟要怎么样,傅恒才能给她回应呢? “格格在说什么?”甘珠故作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了........甘珠,你可知道,傅恒大人每天晚上都做些什么?”新月觉得自己应当主动出击,傅恒为人最是迟钝了,若是她不把话挑明白,恐怕傅恒这一辈子都看不出她早已倾心于他。新月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她觉得傅恒心中也一定是喜欢她的。只是碍于世俗的压力,不敢对她有所奢望罢了。但这不是问题,在爱情面前,是没有年龄、身份、家庭的界线的。 “傅恒大人每天晚上都喜欢在清风阁读书,有时侯也会在玄武园练武,大人一向最是勤恳了。”甘珠丝毫不保留的把傅恒的生活习惯卖掉了。 是这样啊.......新月心里有了主意。择日不如撞日,她今天就去找傅恒大人,把话说清楚。 这天夜里,傅恒烫了一壶酒,借着月色,在玄武园里舞剑。要说傅恒这个人还是很懂得生活的,把自己的小日子安排得诗情画意的。新月看准了时辰,独自一人偷偷的从望月小筑里跑了出来,直奔玄武园而去。结果就看到了傅恒月下舞剑、英俊潇洒的身姿,那出神入化的剑招,令新月再次感受到了‘天神’的召唤。 “大人.......”新月从暗处走出来,一席守孝的白衣,头上简单的簪着一朵菟丝花,煞是楚楚动人。 傅恒被新月白卅卅的影子吓了一跳,慌忙收回宝剑。 “原来是格格,这么晚了,格格还没有休息?”傅恒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丧门星,已经害得和敬跟色布腾巴勒珠尔的婚事告吹了,还得富察家跟和亲王结了怨,她现在还想怎么样! “傅恒大人这几日,为什么不来看我?”新月莲步走向傅恒,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傅恒,如泣如诉。她每天都在等着傅恒莅临她的望月小筑,可每回傅恒都让她失望了。 “男女有别,奴才实在不方便打扰格格。” “不,不要说这些借口。”新月显得很激动,一只手捂着胸口,一脸悲恸的表情。 “我知道了,你退缩了,对不对?你害怕了,对不对?你又要回到你的□□当中,去过条条框框的日子了,对不对?”新月这一连串的排比句说得是无比的顺溜,把傅恒都寤盗耍嘶按雍嗡灯鸢。克孟翊永疵挥胁煌怂酰缓e掳桑⌒略抡饣懊坏萌萌宋蠡崃怂运惺裁聪敕兀 “你不必解释,我都懂。”新月自顾自的说着。 傅恒满头雾水,她懂什么了?他自己都没懂呢,怎么新月就懂了呢? “你有你的责任,也许爱情对你来说,只是心中小小的一部分。但是我愿意守着你的那个小天地,因为它就是我全部啊。傅恒,真爱是无罪的,虽然你我之间相隔万重,但我会永远等着你的。你在你的天空里翱翔,而我只需要你回眸的一个眼神,就可以渡过这冰冷的人生了。”新月言罢,冲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傅恒。 傅恒一瞬间僵住了,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他这算是,被非礼了吗!傅恒反应过来,连忙推开了新月。 “格格,奴才对格格绝对没有无礼之意,还请格格自重。”傅恒这话已经算是说得很重很明确了,可奈何新月的脑回路不同于旁人,她并不觉得傅恒是在拒绝她,只当是傅恒心中有所顾虑。 “傅恒,你无需这样躲避我们之间的爱。我爱你,就要让你的幸福,为了你的开心而开心,为了你的悲伤而悲伤。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新月被自己和傅恒之间被世俗所阻隔的爱情感动了。此生得以遇到傅恒,余愿足矣。 傅恒心慌不已,而新月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两个人你来我往,却都忽略了一旁假山后的那道l狼狈的人影。瓜尔佳氏躲在假山后头,内心的震惊难以言说。方才甘珠来向她回禀,说是新月格格偷跑出了望月小筑,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瓜尔佳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玄武园,因为傅恒每天晚上都习惯在玄武园饮酒练剑。 虽然傅恒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但女人是有直觉的。瓜尔佳氏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新月很不对劲,尤其是她面对傅恒的态度,就仿佛是.......面对自己的情郎一般。瓜尔佳氏开始是相信傅恒的,傅恒绝对不会愚蠢到去招惹和硕格格。但是,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瓜尔佳氏实在耐不住内心的疑惑,于是在知晓新月偷跑出望月小筑之后,便也偷偷的来在了玄武园,想要探听一下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刚一走近,就看到了新月抱着傅恒的那一幕。瞬间,瓜尔佳氏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她慌乱的躲在了假山背后,而后就隐约的听到了对话声。什么爱你,就要让你幸福,不会给你添麻烦,这样的信息,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打向瓜尔佳氏。 傅恒不会这么糊涂的,大约是那个新月一厢情愿吧。瓜尔佳氏宁愿这么想,对方可是和硕格格啊!傅恒一个有妻有子的中年男人,是尚不起格格的。这件事情若是皇家知道了,届时富察一家就完了。可是,瓜尔佳氏心底也有一个微弱的声音,若非傅恒也对新月有所回应,那新月一届皇家格格,又怎么会如此不要脸,对傅恒说些什么情情爱爱的,两个人又怎么会搂搂抱抱的呢!听新月的那个调调,分明就是这两个人已经有了私情,只是迫于压力不能公开罢了。 这样想着,瓜尔佳氏是恍恍惚惚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坐在房中头脑一片空白。 傅恒好不容易把新月劝回了望月小筑,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忧虑,回到瓜尔佳氏的院子里。 “棠儿?你没事儿吧?”傅恒一进门,就看到瓜尔佳氏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由得询问了一句。 “春,春和,你刚刚去哪儿了?”瓜尔佳氏见傅恒回来,遂勉强的扯出了一抹笑容,试探性的问道。 “刚从玄武园练剑回来。”傅恒脱掉了外套,搭在一旁的屏风上。烦闷的叹了口气,坐在了瓜尔佳氏身边,心中想着新月的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 “哦,就你一个人?”瓜尔佳氏又问。 “自然是我一个人,怎么了?”傅恒随意的回答道,他并不打算把新月格格喜欢他的这件事情拿出去满世界的说,这种该掉脑袋的事儿,知情者最好少一个是一个。唉!现在新月尚在孝期,只要熬过这段日子,待日后她指了婚,问题大约就会迎刃而解了吧。新月只是小孩子心态,现在说爱他什么的,八成就是头脑发昏了,当不得真。 瓜尔佳氏闻言点点头,可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没事儿了........”瓜尔佳氏掩饰般的笑了笑,傅恒撒谎了,他为什么要撒谎?难道他真的跟新月格格有什么吗?瓜尔佳氏是个女人,女人在感情的事情上就爱多想,无理取闹。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去回忆新月抱着傅恒的那个画面,那个该死的女人!害了和敬还不够,现在还想来害他们全家吗!不!她绝对不会允许的! 傅恒看着自己福晋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心下费解。棠儿这是在想什么呢?至于另一边的新月,跟傅恒表白过后,是兴奋又幸福。带着甜蜜蜜的笑,陷入了美梦中。 这个夜晚,傅恒的府里,依旧还是这么热闹。 话分两头,再说回宫里的那些事儿。经过太后的层层甄选,热腾腾的和敬额驸人选名单出炉了,而其中列在第一位的就是硕亲王世子富察皓祯。太后查了所有有关皓祯的家世,又问过了此人在官学的口碑,一切都表明,这个男子简直就是为和敬量身度造的! 硕亲王岳礼只有一个侧福晋和一个庶子,没有嫡出的兄弟争爵位,没有复杂的人口关系,家庭环境很好。富察皓祯本人也是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武艺出众,心底纯良,十二岁的时侯还有捉放白狐的美名。而且身为异姓王世子,身份也不比色不腾巴勒珠尔差。更难得的是,这个少年跟和敬还是同岁,年龄也正好相当,这就是缘份啊! “皇帝,这个富察皓祯,哀家可是跟你讨过来了,你不许把他指给了别人。”太后笑眯眯的对弘历言道。 “好,既然皇额娘看着富察皓祯优秀,那朕就把他留给和敬了。”弘历虽然对和敬生气,但总归是自己的女儿,弘历也希望她能嫁得好。 “和敬现在才十四岁,这回也不着急去和亲了,哀家就总想着,还是多留她两年吧。等到十六的时侯再行指婚,十八的时侯再完婚,也好多点时间准备。不要像和婉那样,搞得那么仓促。哀家也好多教导教导和敬,省得她再这么任性,到时侯在婆家惹了麻烦。”太后总觉得和敬就好像永远长不大似的,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皇额娘说得正是,多留两年也好,让她跟着皇额娘您好好的学习学习,如何当个贤良淑德的公主,不要每天净做些不着调的事儿。”弘历自己都不好意思把和敬这样的闺女拿出手。 “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太后把册子放在了弘历手中。虽然目前已经内定了富察皓祯是额驸,但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很难预料。万一这准额驸出了什么差子,手头也总得有些备选的人才是。 “这名单里的人,哀家看着都还是不错的。皇帝就多留他们两年,等到和敬十六岁的时侯,再行决定究竟要将她指给谁。” “皇额娘放心吧,儿子醒得的。”弘历收下了册子。 吴那拉收到消息,富察皓祯果然被太后内定为了和敬的额驸人选。这可是太后自己作的决定,即便是将来出了什么乱子,也怪不到她身上来。富察皓祯可是个汉人,是个假货,而且生身父母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农民。大清的固伦公主,皇帝的亲生女儿,嫁给了一个身份卑贱的汉人,想想都有趣。不知道这回,换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被假货糟蹋了,弘历还会不会被富察皓祯和白吟霜之间的爱情所感动? 79、新月私奔 乾隆十二年,二月,大小金川叛乱,大清平叛之战正式拉开了帷幕。张广泗领命川陕总督,前去备战,十九岁的永璜也领了主帅,随张广泗一同前去出征了。算起来,这还是永璜头一回直接的面对血肉横飞的战场,之前他都是做一些备战、拟定战策之类的工作。 曾经在府里的时侯,永璜想如果阿玛能多看他两眼就好了。后来额娘死了,他被皇家和富察家像皮球一般踢来踢去的时侯,永璜想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而现在,永璜觉得一切都像梦似的。他竟然也有了今日这般的成就,这一切都是她给的....... 这孩子要去打仗,做娘的是怎么都不会安心的,尽管吴那拉只是个白给的后娘。回想起永璜刚到她身边的时侯,才是个八岁的孩子,现在竟然都可以率军出征了,时间真是把杀猪刀啊。想到这里,吴那拉这一向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真哭了。吓得永璜都没辙了,围着吴那拉团团转的劝着,几百年都不见她哭一回,哭一回就惊天地、泣鬼神。吴那拉对永璜告诫了一遍又一遍,莫要以身犯险、刀剑无眼之类的话,永璜是做梦都能叙述出来了。 “平时看着挺成熟的,没想到哭起来这么吓人。”永璜忍不住伸出手,拇指轻轻的把吴那拉脸颊旁一抹泪痕悄悄拭去。 “我知道你一向都想建功立业,但千万不可操之过急,万事以个人的安危为重,你要给我活着回来,知道吗!”吴那拉红红的兔子眼瞪着永璜。 永璜淡淡的笑着,点点头,她还真可爱...... “皇额娘放心吧,我一向都没出过岔子。等回来了,我再给你带礼物。”永璜强忍着拥抱她的冲动,默默的低下头去,握紧了拳头。等他回来,有了战功,就能封郡王了。他们二人的理想,他会慢慢的为她实现,为她保驾护航。这是他欠她的,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吴那拉知道金川这一仗一打就是两年,有两年见不到永璜了。可吴那拉也知道,永璜一定能打赢。等回来了,永璜就是身上有战功的人了!晋封爵位似乎也是必然的。吴那拉担心的确是非常担心,但同时也是相当骄傲。永璜的成就,就是她的成就。 永璜大军刚刚离开京城没有多久,京城就爆发了伤寒,住在傅恒府里的克善仍旧倒霉的中枪了。事情的起因跟原著差不多,克善买了新月项链送给新月,却反被新月误以为他逃学,结果克善被新月痛打了一顿。打完之后,这倒霉孩子就病倒了。经过太医的诊断,最后确定是患上了伤寒。 弘历收到消息之后,又是一通怒火对着傅恒咆哮了大半天。端亲王的遗孤,朝廷上下都在关注着。克善若是死了,免不得某些人就要开始阴谋论了,还以为是他这个皇帝忌惮了宗亲,故意弄死了端亲王小世子。傅恒最好能把克善的病治好,否则就回家吃自己吧! 傅恒最近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奉旨抚孤,一个被他抚成了花痴,另一个又患了伤害,命在旦夕,这倒霉的事儿究竟还有没有个尽头了! 由于京城大范围的爆发伤寒,因此为了避免疫情扩散,弘历下旨将所有的伤寒病患都转移到西山去。克善身份不同,自然不可能跟着那些病重的百姓一起去西山了,但是傅恒的府邸却是被封起来了。弘历放了话,什么时侯克善病好了,什么时侯解封。 为了治好克善的伤寒,傅恒是冒着被传染的危险,亲自上阵照顾克善。而新月看到傅恒如此尽心尽力的对待克善,就自恋的认为是因为自己,因为傅恒喜欢她,所以就爱屋及乌。因此新月也非要留下,与傅恒一起照顾克善。新月以前得过伤寒,而且克善又是她的弟弟,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能够阻挡新月作为姐姐去照顾生病的弟弟。 “春和,我记得,你可是没有得过伤寒的。”瓜尔佳氏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傅恒要亲自上阵照顾克善,这个消息又刺激到了瓜尔佳氏,傅恒可从来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善人啊。此番冒着生命危险,究竟是为了谁,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你当我不怕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克善可是端亲王世子,若是他死在了咱们府里,富察一族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傅恒最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他的福晋了,棠儿最近跟他说话怎么就那么冲呢? “早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瓜尔佳氏小声的念了这么一句。 “还不是因为新月格格,若不是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克善世子,克善世子又怎么会得上伤寒。”自打知道了新月的心思之后,瓜尔佳氏面对新月的时侯就再也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了。经常有事没事的就找新月的麻烦,具体反应跟原著里的雁姬是如出一辙。 “说是这么说,可是皇家也不可能真的怪罪新月格格。主子总是没错的,有错的永远是奴才。”傅恒疲惫的揉着额角,他每天要上朝、处理公务,回到府里还要面对新月的刁难,现在就连棠儿也开始给他找麻烦,他真的很累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你自己也要小心.......总之,好自为之吧。”瓜尔佳氏别扭的说了这一席话就走开了。 新月终于如愿以偿的跟傅恒有了独处的机会,每天单方面的跟傅恒玩儿暧昧,已经把照顾克善的事情完全的抛在脑后了。在新月的观念里,身为庶子的克善其实跟奴才也没什么区别。唯有她,嫡女,方能代表端亲王府,因此克善死了活了,对新月来说根本不重要。 傅恒不胜其扰,一方面安抚新月,虚以委蛇,另一方面还要照顾克善,瞒过太医,整个人都憔悴了。经过这次,傅恒更加坚定了要赶紧把新月送走的决心。这新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好,她在荆州的时侯,就害得阖府上下的人都死光了。她来了京城之后,先是和敬中了招,富察一族也是连连倒霉,棠儿也变得怪怪的,闹得家宅不宁。现在,就连她唯一的依靠,亲弟弟克善,也都快被她克死了。这新月就是个克死人不偿命的祸害啊! 新月的大孝期已经过了,按说是可以指婚的了。于是在克善伤寒痊愈之后,傅恒便委婉的对弘历表明了,新月格格年龄已经太大了,都二十了,再不指婚,可就没法子了。弘历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下旨将新月指给了礼郡王世子费杨古,乾隆十三年完婚,新月入宫备嫁。克善仍留在傅恒府中,待满十四岁成人时,再行赐婚承爵,入驻端亲王府。 就这样,新月这个祸害终于被傅恒送走了。傅恒是狠狠的松了口气,新月喜欢他的这个秘密,总算被瞒下来了。新月指了婚,一切就都好了,难道她还能抗旨不遵吗。所以说,傅恒还是不了解新月,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了爱情,可以做出什么大胆的事情来。别说抗旨了,私奔她都做得出。 与此同时,夔东又冒出一股乱民,自称十三家军,占山为王,扰得夔东百姓日夜不宁,朝廷打算派兵出征,围剿了这群山贼。由于新月的关系,傅恒已经荒废了两年多了。这时侯送走了新月,正应当是重新建功立业的时侯。于是傅恒自动请缨出征,率大军往夔东而去。 傅恒要去打仗,这么有趣的消息,吴那拉怎么不告诉新月呢。于是在傅恒出征的当天,吴那拉就命人在新月格格居住的西三所里讲故事。务必把十三家军说得越凶残越好,务必把傅恒此番出征说得越凶险越好。 “云娃!他是为了我!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新月哭得眼睛跟小核桃似的,皇上的指婚来得太突然,她和傅恒都措手不及。可是她也不想的,傅恒也应当是明白她心意的,怎么能一声不吭的就去打那十三家军了呢! “格格,你别伤心了。事已至此,指婚的圣旨已经下了,傅恒大人也已经出征了,还能怎么办呢?”云娃也傻乎乎的跟着新月一起哭,在云娃心目中,格格说什么那都是对的。格格说她跟傅恒大人本是两情相悦,那他们就是两情相悦。 “不!他一个人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在宫里准备嫁人呢!我要去找他!”新月决定了,既然傅恒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去夔东。那么她也会舍命陪君子的,她不能嫁给礼郡王世子,她要向命运抗争,她要去夔东找傅恒!告诉他,她不会嫁给别人,她永远是属于他的女人! “格格,你放心,我会帮你的!”云娃傻不啦几的点着头,殊不知这一帮,就把自己的卿卿小命送掉了。 吴那拉收到消息,说新月准备私奔了,奈何却不知道如何躲过侍卫的搜查出宫去。美女遇难题,吴那拉这么善良美好的人又怎么能不慷慨相助呢!遂又命人去西三所讲故事了,这回讲的是宫女出宫的步骤。 新月听说了宫女拿到令牌之后,可以自由出宫,于是清晨到景仁宫请安时,趁着吴那拉‘不注意’的时侯,就把出宫令牌给偷走了。而后留下一封书信,与云娃调换了身份,背着简单的行囊就上踏上了千里寻夫的道路。 80、弘历摘海棠 宫里跑了一个格格,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瞒得住。次日,礼郡王福晋进宫来给太后请安,顺便也想看看自家儿媳妇新月。可新月却没去慈宁宫请安,遂吴那拉和太后就派人去寻,于是云娃扮演的新月还没过一天,就被拆穿了。云娃也被盛怒之下的太后,下令仗毙了。 “岂有此理!”太后颤抖的手握着新月留下的那封信,太后的左手边坐着吴那拉,右手边坐着弘历,而在三尊大佛座下跪着的是惊慌失措的傅恒福晋瓜尔佳氏。 “皇额娘莫要动怒,这件事情肯定是新月的不对,与傅恒福晋又有什么关系呢。”看到瓜尔佳棠儿美人垂泪,如同在风雨中飘摇的柳絮,这可怜劲儿的,弘历心疼了。 要说太后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这件事情说什么都是傅恒的错,勾引和硕格格,还私奔,如果姑息此二人,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可富察家是永琏的助力,如果牺牲了傅恒,对永琏一脉的势力将会有重大打击,太后是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的,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牺牲瓜尔佳棠儿,让她下堂,给新月让地方。 “皇帝,事已至此,为了挽回皇家的声誉,新月是注定要嫁给傅恒的了。”太后言外之意就是要弘历下旨,让瓜尔佳氏与傅恒和离。 弘历听得懂太后的意思,但是再看瓜尔佳棠儿那惨白的小脸,却怎么都不忍心给她这样的打击。 吴那拉见太后和弘历起了分歧,遂非常识时务的开言道。 “事情出得太突然,大家也都是满头雾水,现在处置瓜尔佳氏还为时尚早。皇额娘,皇上,臣妾斗胆,为今之计,是不是先请侍卫往夔东方向搜寻新月格格的下落,若是能寻回来也是皆大欢喜。至于傅恒福晋,为了避免消息扩散,不若就先让她小住在宫中,等一切都定下来之后,再行安排。” “也好。”弘历听到吴那拉说,让瓜尔佳氏小住宫中这个提议,是迫不及待的点头称好。 “既然皇上觉得不错,那就容后再处置吧。”太后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瓜尔佳氏一届嫡福晋,生儿育女,持家有道,没任何过错的就让她下堂给皇家格格让地方,在名声上不好听,也确实需要做些铺垫。 瓜尔佳氏被暂时安置在了景仁宫的侧殿里,外头弘历也派了人去夔东,一路搜索新月格格。瓜尔佳氏心里头是明白的,傅恒是永琏的助力,太后不会处置傅恒。而新月是皇家格格,又是忠良之后,就算太后再怎么不喜欢新月,也得顾忌着皇家的面子。所以倒霉的不会是傅恒或者新月这两个罪魁祸首,极有可能是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太后一定会逼迫她下堂,为新月格格让地方的,她该怎么办呢? “皇后娘娘,臣妇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瓜尔佳氏并不是多聪明的女人,否则她也不会被新月摆了一道。而今一个人在皇宫中,慌不择路,竟然还求吴那拉——这个傅恒的夙敌来帮她,也不想想,吴那拉能给她出什么好主意啊。 “福晋,大家都是女人,我也晓得你的难处。和离之后,你一个女人,日子可怎么过啊。”吴那拉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今日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恐怕福晋你是难逃一劫。”吴那拉危言耸听,果然见到瓜尔佳是露出一脸的绝望。 “不过凡事也都有个例外。”吴那拉掉转语锋。 “毕竟皇上才是最后做决定的人,本宫瞧着,今日皇上还是颇怜惜你的。若是皇上肯帮你一帮,那即便是太后,也没什么法子了。”吴那拉暗示一般的拍了拍瓜尔佳棠儿的手,便带着隐晦的笑容离开了。 什么意思?瓜尔佳氏楞住了。 是夜,弘历在吴那拉的景仁宫里,吴那拉镇定的在灯下绣花。就看到弘历欲言又止,跟长了痔疮一样,坐都坐不住了。 “雅儿,瓜尔佳氏她现在可还好?”弘历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唉,好不好的,又能怎么样。我今儿是劝了她好一阵子,这人才止住了眼泪,怪不得人都说,美人是水做的。”吴那拉一句话,勾得弘历更加心痒难耐。 “要不,皇上,你也去看看,安慰安慰她?”吴那拉适时的给弘历找了一个台阶下,但见弘历听罢此言,嗖的一下就站起身来。 “那朕就去看看她,她一个小妇人,遇到傅恒这种不着调的夫君,也是够可怜的了。”弘历火烧屁股一样急匆匆的就出了门,吴那拉拈着针,露出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今儿在慈宁宫的时侯,吴那拉就瞧出来了。弘历对瓜尔佳氏有意思,以前傅恒和瓜尔佳氏感情甚笃,弘历也找不到借口。而今傅恒出事,正是好时机。遂吴那拉才提议,将瓜尔佳氏留在宫中小住。太后如意算盘打得好,要新月以和硕个格格的身份嫁给傅恒,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哪儿有那么简单的事儿! 如今她给瓜尔佳氏指一条明道,只要她在宫里小住的这段日子里,能把福康安给怀上,那就是神仙也别想动她的嫡福晋之位了。再借着侍卫出宫搜索新月的这个机会,把新月格格的事情闹大,全部传将出去,太后为了宫里其他格格的名声,也必定得将新月除名。吴那拉要新月像原著那样,以小妾的身份嫁到傅恒家里去。傅恒失去了瓜尔佳氏的信任和忠诚,还得替弘历养儿子,弘历和瓜尔佳氏一旦有了私情,和傅恒的君臣情谊就必定会受到影响,吴那拉要傅恒丢了西瓜,芝麻也捡不着。 瓜尔佳氏看着弘历,眼前闪过许多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了新月抱着傅恒的那一幕上。耳畔仿佛响起了吴那拉的那句话:皇上还是颇怜惜你的,怜惜你的.......富察·傅恒,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既然你跟和硕格格有私,要逼得我下堂,我又岂能坐以待毙!你跟太后的那些算计,当我不知道?想娶和硕格格当福晋,没那么简单! “皇上,新月格格和傅恒的私情,小妇人完全不知道,小妇人是冤枉的!皇上,可要为小妇人作主啊。”瓜尔佳氏柔柔的跪在地上,凤眼瞅着弘历,娇媚的一勾,弘历的魂都快飞了,连忙上前扶起了瓜尔佳氏,顺势就握住了瓜尔佳氏的小手。 “有什么委屈,你跟朕说,朕一定会帮你的。”弘历就这么拉着瓜尔佳氏,两人坐到了床边上。 外头狂风呼号,没一阵子竟然下起了雨。景仁宫侧殿里春.色正浓,若有似无的□□声,夹杂着雨声传到吴那拉的耳中。吴那拉不由得有些恶心,这个藏污纳垢的后宫,究竟还能有多少腌h事儿? “皇后娘娘?”容嬷嬷听见这侧殿里竟然传出了男女.欢.爱之声,不由得大惊失色。 “容妈,莫慌,我已经把所有人调开了。你私底下也要注意,瓜尔佳氏和皇上之间的事儿,千万不要传到太后的耳朵里,知道吗?”吴那拉告诫道。 “老奴醒得,娘娘放心。”容嬷嬷点点头,心中也忍不住啐了一声,呸,这皇上,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好意思吃得下口,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 再说回新月,这女人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一路私奔而去,竟然没有遇到什么山贼黑店,顺顺利利的就到达了夔东战场。傅恒这厢正骑在马上奋力冲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傅恒!” 傅恒转过头去一看,但见新月一身汉族村妇的衣着,站在无数的尸体中央,一见傅恒,就冲将过去。傅恒眼前一黑,从马上跌落下来。主帅落马,清军不由得慌乱起来,战场局面登时起了变化,傅恒一方面还要护着新月,一方面还要突围,身中数刀,遂连忙带着人撤退了。按理说,这一仗傅恒是不应该败的,可傅恒被新月吓得失了平常的水准,让十三家军捡了便宜。 “格格,你为何在此处啊?”傅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离开京城之后,新月到底都做什么了! “我是私奔来找你的,我已经写信对太后和皇上说清楚了,我宁愿当你的小妾,也不愿意嫁给礼郡王世子费杨古。”新月紧紧的抱住了傅恒,对傅恒表明心意。 傅恒闻言如遭雷劈一般,彻底傻了,脑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完了,全完了....... 御前侍卫出动寻找新月,本来应当是秘密进行的,可阿林身为一等御前侍卫统领,他若想在其中动手脚,又有谁能挡得住呢。不过几天的功夫,宫里的新月格格私奔战场的事儿就传得京城人尽皆知了。礼郡王呈上奏折要求退婚,弘历也不得不批准,又从旁的地方找了个和硕格格指了过去。 太后本来还想低调的处理这件事情,如今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再想废掉瓜尔佳氏就是难上加难了。这时侯又传来战报,说新月格格已经到了夔东,在战场上干扰军情,让傅恒吃了败仗,弘历大怒,要傅恒班师回京。连这种流民都打不赢,傅恒还是赶紧回来领罪吧! 随着傅恒出征的那些镶黄旗士兵们其实也非常不满,新月突然出现,傅恒作战指挥不当,让他们白白损失了好多兄弟,直把这对狗男女骂了臭头。 傅恒灰溜溜的回到了京城,而他即将面对的是另一场浩劫。 “皇后娘娘,福晋这是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胡太医拈着山羊胡,说出这句话来,面色略显沉重。每次都让他知道这些不该知道的事儿,他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用了。傅恒已经出征四个多月了,而今傅恒福晋住在宫中,却有了一个多月的喜脉,这孩子还能是谁的呢! 吴那拉用帕子掩着口,笑了两声。一旁的瓜尔佳氏抚摸着肚子,眼底流露出一丝迷茫。 “皇后娘娘,这,我该怎么办啊?”瓜尔佳氏死死握住了吴那拉的手。 “傻姑娘,这是好事儿啊。容嬷嬷,赶紧派人去请皇上吧。”吴那拉坐在了瓜尔佳氏的身旁。 “福晋啊,这回本宫可要恭喜你了。如今你有了龙子,就算是傅恒和太后也奈何不了你了。从今以后,只要你好好的教导这个孩子,荣华富贵,万世尊宠,又有何难?新月格格的事儿到底还是传出去了,太后不方便再让你下堂,就想着要将你降为平妻,这样新月还是可以保留和硕格格的尊位。本宫就替你难受了,新月格格自己写信说,宁可做傅恒的小妾,既然她自己求了要做小妾,凭什么要你吃亏呢?就让她做小妾好了,反正你如今有了龙子,日后也再不需看着傅恒的脸色行事了。” 吴那拉一席话给瓜尔佳氏加油打气,瓜尔佳氏仔细思量,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从今以后,她和孩子就是富察府里最有地位的人了!她是皇帝的地下情人,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子阿哥,傅恒和新月都要靠边站了,谁敢为难她! “皇后娘娘,多谢你给臣妾指了一条明路,臣妾定然会记得皇后娘娘的恩情。”瓜尔佳氏从下堂妇,一朝扭转乾坤,变成了富察府里的主人,大权在握是指日可待,心中感念吴那拉为她指点迷津,变成了皇后党的一员。 弘历被容嬷嬷叫到了景仁宫,就听吴那拉说瓜尔佳氏有了身孕,心下大喜。 “皇上,这孩子,皇上究竟打算怎么安排呢?”吴那拉面带愁色的言道。 “皇额娘如今的意思是,将瓜尔佳氏降为平妻,可是如今瓜尔佳氏怀着龙种,难不成等将来孩子出生了,还要叫新月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作嫡母吗?” 弘历点点头,的确,他的孩子地位最是尊贵,就算是私生子,也容不得他人不敬,新月也得靠边站。 “新月她自己做出了私奔这样的事情,难道还想让皇家给她遮羞吗!”弘历态度不善的骂了一句。 “既然她自己在信中说,宁愿作小妾,那就让她作小妾吧!皇家没有这么不知廉耻的格格,明日朕就下旨,为新月除名,教养克善的任务,就交给和亲王好了!”弘历金口一开,有关新月一事的最后处理结果就这样定了。 太后就是再不乐意,也抵不过弘历的圣旨。这回傅恒是怎么便宜都没捡到,刚刚进京,就被弘历褫夺了官位,只保留爵位。新月被一顶粉色的小轿抬着,进了傅恒的府里。 瓜尔佳氏带着一堆的赏赐,风风光光的被弘历的御前侍卫护送回府。见到傅恒之后,只冷哼了一声,便搭着嬷嬷的手回了自己的小院。吴那拉派去的嬷嬷,将皇上的密旨对傅恒说了一遍,要傅恒认下瓜尔佳氏肚子里的孩子,并奉其母子二人为上宾,替皇家保密。 傅恒没来由的被戴了一顶绿帽子,偏生还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心底别提多震惊,多郁闷了!棠儿她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你!你这个贱妇!”傅恒指着瓜尔佳氏,怒发冲冠,心底之耻辱感无法言喻。 “富察·傅恒,你声音可小点,万一要是吓坏了我的宝宝,你可吃罪不起!”瓜尔佳氏摸着肚子冷漠的道了一句。 “你自己跟和硕格格有猫腻,太后要我下堂,我岂能那么简单的就让你如愿!既然你不念旧情,我当然要为自己打算了。”瓜尔佳氏觉得自己没错,若不是她勾引皇上,怀上龙种,为自己留下了后路,恐怕现在已经下堂了。她已经不年轻了,娘家也不会接纳她,人言可畏,届时她恐怕只有吊死自己了!哪有如今这般风光。这就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新月果然就是颗巨型炸弹,落到谁家,谁家就要妻离子散。傅恒跟瓜尔佳氏原本和睦的夫妻关系这回是彻底的破裂了,儿子们看不惯新月,也都纷纷的离开家里,出去参军了,甚至傅恒被害得连官位都丢了,什么时侯弘历会想起来再启用他,还是未知之数。好好一个家庭,因为一个新月,变得四分五裂....... 81、钮钴禄善保 新月的事情刚刚落下帷幕,和婉出嫁的日子也近了。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和婉已经为嫁去蒙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吴那拉还给和婉挑选了好几名医女陪嫁,并且赏赐了许多武功高强的侍卫给她。因着弘历和太后对和婉也有所亏欠,因此和婉的嫁妆阵容空前豪华。 色布腾巴勒珠尔来京迎亲,两人在宫中拜过了天地父母,对弘历谢恩之后,就前往了蒙古。一顶火红色的轿子,抬着和婉,踏上了未来的征程。 “和婉,皇额娘也没有什么能再教你了,只要记住,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对自己好。色布腾巴勒珠尔是喜欢你的,你要做的就是不断的加深这种喜欢,成为足已匹配他的女人。他是个良人,只要你能尽好自己的责任,他不会亏待你的。”吴那拉对和婉也颇不舍,人都是相处出来了,况且和婉是个非常懂事的女子,吴那拉是真把这姑娘当自己的亲女儿那样疼的。 “皇额娘放心吧,和婉多谢皇额娘的教导,一定不会让皇额娘失望的。”和婉跪在地上,郑重的对吴那拉三叩首。她知道,此去蒙古,也许一生都无法再回京了。她的阿玛、额娘,还有皇额娘,恐怕再也见不着了。从今以后,她只能靠自己。她必须要过得好,过得快乐,才对得起这些为她无私付出的人。 和婉身为妹妹都已经出嫁了,那么和敬作为姐姐,婚事自然也得提到日程上来。这两年皓祯的表现始终不错,太后看这个少年是越来越合眼缘,便提议要给和敬指婚。弘历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观察皓祯一番,遂决定来了御花园考教,将那些合适的少年都叫到宫中来,让和敬在屏风后,也好好的看一看。 吴那拉一心促成这门婚事,利用传言的力量,这两天命那些宫女太监们在皇宫里大肆的宣传英雄少年皓祯的事迹,文武双全、捉放白狐的那点事儿都被人传烂了。和敬自然也听说了,因此心底里对皓祯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也有了好感。文武双全,证明他是个有本事的。捉放白狐,证明他这个人心底纯良,是个善人。 考教驸马的当天,弘历在御花园里设了座,太后正中央,弘历和吴那拉一左一右,一旁的屏风后坐着和敬。为怕和敬一个人太突兀,遂就连兰馨,四格格,五格格等都被叫过来凑数了。 弘历先是询问了一下各个少年郎的出身,客套了一番,随后又问了问个人最近读的都是什么书?射箭能射多远,准度如何等等问题。 “朕昨日做梦,梦见一老僧,出题曰:用明明白白,模模糊糊,容易容易,难得难得,四个词连成一句诗。这可把朕难住了,你们谁能作出来?”弘历问出了这个经典的问题。 “多隆,你先来吧。”弘历看着多隆抓耳挠鳃的很是有趣,遂就命他先开个头,抛砖引玉,因为弘历也知道,直郡王世子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今儿叫他过来,不过是就热热场子罢了,也没想过要选他当驸马的。 “啊?”多隆一脸的菜色,他连题目都没怎么听懂,回答什么啊? “那个,茅坑拉屎模模糊糊,桌上饭菜明明白白。饭菜变屎容易容易,屎变饭菜难得难得。” 多隆这诗一出,全场的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了起来,老直郡王连忙在一旁告罪。 “犬子平素里不学无术,让皇上见笑了。” “无妨,多隆世子倒是挺幽默的。”弘历也笑得开怀,因此也不计较多隆出言不雅了。 皓祯对多隆那个打油诗是分外不屑,遂站出来抱拳道。 “皇上,奴才这里也有四句诗。作得不好,还请皇上赐教。天上起雾模模糊糊,草上露珠明明白白,雾变露珠容易容易,露珠变雾难得难得。” 弘历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那皓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出口成章,文采风流,不愧是他和皇额娘看中的人选啊!此刻间,和敬躲在屏风后面,也见到了传说中捉放白狐的少年,心跳不由得失序,暗叹一声,这少年郎长得可真俊。 “还是皓祯回答得好,硕亲王啊,你教子有方,赐玉如意一柄。”弘历一开心就给了岳礼赏赐,岳礼更加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了。不像皓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跟着安贝勒出去打仗,战死沙场也是白给的。要说这岳礼的偏心,可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哪儿有当父母的诅咒自己孩子战死沙场的! 正当御花园内和气喜乐之际,一旁假山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呼。 “刺客来也!” 但见伴随着这声唱戏一般的台词,一个一身夜行衣的蒙面人从旁跳出来,手上一柄长剑,直直的刺向了弘历。 众侍卫们集体上前护卫,与那刺客缠斗在了一起。太后和吴那拉都很镇定,因为弘历事前就已经把这假刺客的事儿跟她们报备过了。吴那拉往后错了一步,花盆底却不小心的踩到了小石子,身形一晃,有个眼明手快的小侍卫连忙垫在了吴那拉身后。 “皇后娘娘,请小心。” 吴那拉稳住步伐,扭头一看,不禁眼前一亮。这小伙子可真够漂亮的了,而且还十分眼熟。 “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吴那拉问道。 “奴才钮钴禄善保。” 吴那拉闻言倒抽了一口气,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啊!而另一头,皓祯已经飞起一步上前,将那假刺客一脚踢开,随即用手上的扇子当武器,几招将那刺客拿下,侍卫们的刀架在了刺客的脖子上。 弘历见状哈哈大笑了几声。 “皓祯啊,把他放了吧。” 那刺客拉下面罩,吴那拉惊奇的发现,这货不是福尔康吗!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福尔康跪地向弘历叩首。 “臣得皇上青睐,幸不辱使命,完成任务。” “好!福尔康,你的武艺也不错,不愧是令嫔跟朕说过的文武双全之人材,朕重重有赏!”果然,是因为魏氏的枕头风,弘历才注意到了福尔康。 “皓祯,你也是好样的。”弘历跟太后对了个眼色,两人同时点点头,就他了! 御花园考教之后没过两日,弘历便下旨,固伦和敬公主指婚硕亲王世子富察皓祯,富察皓祯封贝勒,两人于乾隆十四年完婚。着令礼部开始备嫁事宜,敕建公主府。富察皓祯也因为御花园刺客事件,与福尔康不打不相识,进而认识了永琏,几个人开始称兄道弟了起来。 吴那拉自打那天发现了和|之后,就一直想着把这个人讨过来。吴那拉跟弘历好一番渲染那日和|救她的时的功劳,遂弘历便给和|升了官,从三等侍卫,提到了一等侍卫。与和|同一时间晋升一等侍卫的,还有福尔康那个大鼻孔。 “奴才多谢皇后娘娘。”善保特别会看主子眼色行事,更深谙人际交往之学问,知道自己能升官,全赖皇后帮他说了好话,因此加官进爵之后便特地前来叩谢吴那拉。 “钮钴禄善保。”吴那拉也不看和|,只是一边浇着花,一边说道。 “字致斋,正红旗二甲喇人。父亲乃是正红旗副都统常保,母亲在你三岁的时侯就去世了,九岁的时侯,父亲也去了。你有个小你三岁的弟弟叫济保,继母待你兄弟二人不好,你靠着亲戚邻居的接济过活,还要养弟弟,日子很艰难。而后考上了咸安官学,十四岁时继承了你父亲三等轻车都尉的爵位,入得宫中,做了三等御前侍卫。”吴那拉用手舒展着盆栽的绿叶,将有枯黄之势的叶子摘掉。 “皇后娘娘实乃有心人。”善保不知道自己究竟哪点引起了皇后的注意,皇后竟然废这番功夫调查他。 “有用之人,本宫自然要了解了。”吴那拉笑了两声。 “善保,你不必紧张,也用不着心慌。作为交换,你弟弟和你继母的事,本宫会帮你摆平。你只要好好的,替本宫办事,好处少不了你的。”吴那拉[着狐狸眼。 “本宫一向最喜欢忠心耿耿的人,善保,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善保闻言再度叩首,皇后娘娘这是在利用济保告诉他,只要他忠心耿耿的帮她办事,那么济保也会好好的。当然相反的是,济保在她的手中,只要他对她有二心,她便可以对济保下手。 “奴才明白,奴才感念皇后娘娘提拔之恩,忠奴不事二主,请皇后娘娘放心。”善保一向识时务。 “这就好,本宫已经替你做好了安排,阿林统领会将你安排到乾清宫当差。你也应当听说了,令嫔推举了福尔康,如今那人也去了乾清宫当差。这天子近臣只有一个,至于到底是谁,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奴才领命!”善保明白吴那拉的意思了,令嫔跟皇后一向不合,此番令嫔推举了一个人给皇上,因此皇后也不能坐以待毙。善保内心暗笑,令嫔包衣出身,就是小家子气。就福尔康那样的人,也想跟他争,分分钟拿下不解释。 历史上,和|之所以能上位,懂得揣摩弘历的心思,讨弘历的喜欢固然是一点,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有真才实料的。和|不仅长相极为俊美,更是武艺高超,是真正的文武全才。和|记忆力惊人,堪称过目不忘,聪明决断,办事利索,多才多艺,精通满、汉、蒙、西藏四种文字,还会说英语。乾隆年间的□□与满清建交,主要的交流兼翻译便是他。马戛里尼访华,亦是他用英语对答如流。和|另一手腕就是投弘历所好,弘历喜爱做诗、书法,和|为了迎合这个喜好,在这些方面下了不少工夫,并达到了较高的水平。 吴那拉将和|安排到弘历身边去,这样,弘历未来的左膀右臂就全都是她的人了!魏氏那边弄了一个福尔康出来,就妄想着占据弘历身边天子近臣的位置,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她现在把和|抬出来,福尔康其人怎么能跟和|比呢!魏氏玩这些女子之间勾心斗角的事儿也许真的挺厉害,但是要她玩转朝堂大事,知人善任,无异于痴人说梦。像孝庄那样的女子,大清还是少的,就连太后都不懂朝堂的这些弯弯绕,魏氏又怎么可能懂呢。 82、一朵白花两人摘(上) 乾隆十三年,福康安出生,由于这个孩子的降生,傅恒在被弘历闲置了一年之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再度回归朝堂了。只是心结已然落下,弘历对傅恒在也没有了以往的信任,君臣相宜的日子,彻底成为了过去。只要一想起他们共同拥有过同一个女人,面对彼此就万分尴尬。只不过因为福康安的存在,弘历不得不给予富察家一些尊荣,以抬高自己私生子的地位罢了。 傅恒在朝堂上没了以往的影响力,永琏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越来越信任令嫔一脉的人,对傅恒则是越来越应付。傅恒感慨人情冷暖,又见识了永琏的无情无义,遂对许多事情都看淡了,颇有些心灰意冷。而今他的孩子们也都在外征战,当初福隆安有句话说得对啊,富察家的未来,还是要靠这些小辈浴血奋战的。想走永琏的捷径?呵呵,永琏现在都不知道把他这个舅舅忘到哪个天边去了。 要说傅恒也绝对够意思了,新月再怎么说,也是皇帝赏给他的人,他不能虐待了去。遂平时也不曾刁难,只是不想看到她罢了。可偏生新月是个能折腾的,爱哭爱跪爱闹。现在他家的后院,妻妾争斗不休,每天都乱七八糟,他自己自顾都不暇了,还哪儿顾得上管永琏要如何?所以说,家宅安定很重要。 弘历儿子少,对福康安很是疼爱,福康安的荣宠都快比肩永琏了。弘历也许就喜欢这个调调,不管儿子女儿,他就是喜欢‘私生子’这个概念,让他有种隐晦而变.态的乐趣。 太后果真还是看出了端倪,毕竟弘历是她生的,自己儿子什么样太后是了解的。见到弘历对瓜尔佳氏以及福康安的态度,就知道其中的关系不简单。也因此对吴那拉生出了许多不满,她的儿子自然不会错,错的只能是吴那拉,是她这个当妻子的没有管好丈夫,让他做出了这种有坏人伦之事。太后借题发挥,要吴那拉闭门思过,夺了吴那拉的凤印和掌管宫务的权利。可太后毕竟年纪大了,没有心力再掌事了,遂只保留了凤印在手中,将一应宫务都交给了祈妃和令嫔。祈妃那个废柴岂懂得什么宫务,所以最后,实权都落入了令嫔手中。 吴那拉已经彻底布好了棋局,所以根本不在意这点子小事,即便是被太后打压,心态依旧非常平和喜乐,甚至吴那拉还顺着太后,除了请安以外,每天窝在景仁宫里足不出户,美其名曰思过,其实就是好吃好喝睡大觉。吴那拉将自己以往为了练字而抄写的那些经文拿出来,每天送到慈宁宫糊弄太后,表示她有好好抄经。实际上,吴那拉每天都在研究药膳。她年轻的时侯,身体底子消耗得太厉害,现在才补回来确实晚了点,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每天早上起床后,先在景仁宫的小花园里跑跑圈,运动过后喝杯花茶,吃点清粥小菜,再带领众嫔妃去慈宁宫请安。中午食用药膳,一周七天,换着花样来。食过午饭之后小睡片刻,下午起床后先做瑜伽舒展筋骨,而后再看看书,练练字,弹弹琴,作作画,侍弄花草,走狗遛鸟,混到下午,晚餐只喝一碗美容养颜的汤水。当晚,如果弘历歇在她这,就跟弘历去床上做运动。如果弘历没来,她更乐得轻松,泡个花瓣澡,敷个面膜,顺便叫奴才们过来给她按摩,直到困了累了睡着了。这小日过得,别提多悠闲了。 吴那拉心宽,日子越过越好了,自然驻颜有术,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看起来依旧很年轻,脸上没有一点皱纹。不处理宫务,烦心事就少,也不会长白头发。没生过孩子,身材更加不会走样,逆生长的外表看得宫里一众女人都嫉妒得不得了。 吴那拉低调的闭门思过,那么宫里最得宠,蹦达得最欢乐的女人,就变成了魏氏。魏氏最近可威风了,自打掌管了宫务,手头上有了权利之后,就开始三天两头的找珍妃乌雅氏的麻烦。克扣用度,设局陷害,花样多得不得了,乌雅氏又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时常把宫里闹得鸡飞狗跳,惹得太后和弘历都对乌雅氏生出了许多不满。 乌雅氏终究不是魏氏的对手,果真还是把自己刚到手没几年的妃位给折腾没了,被盛怒之下的弘历降回了珍嫔,而魏氏以其管理宫务能力出众,‘众望所归’的在太后的抬举下,成为了令妃。而这一切,都与闭门思过中的吴那拉毫无半点关系。 魏宝儿坐上了妃位之后,才又想起来打点人手,重新跟吴那拉开战。奈何时机是不等人的,距离吴那拉坐上皇后之位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了,吴那拉早已经把这个位置坐稳了,贤后的形象也坚不可摧。管你出什么招数,我自岿然不动,魏氏几年前拿吴那拉没办法,现在依旧拿吴那拉没办法。 这日里,永琏下了朝,和往常一般,约了皓祯,带着福尔康和福尔泰就前往了龙源楼。而那一头,皓祯早就已经等在二层的包厢里了。背对着门口,正在饮茶。小寇子在门口走廊上看守,津津有味的望着一楼正中央的戏台。那些民间杂耍艺人们刚刚表演了杂技转盘子,引得一众看官掌声雷动。待得杂耍艺人们下场之后,便看到一名女子和一名老翁,一个手执月琴,一个手执二胡,步上了舞台中央,二人呈八字分坐两旁。 那女子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小褂,十六岁上下的样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甚为出彩。但见她调试了一下琴弦,对着台下的观众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白吟霜和老父初来京城,伺候各位看官一段,还请大家不要见笑。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那自称白吟霜的女子声音真正是好听,如同滚珠落玉盘,恐怕歌喉也不会差了。 乐声响起,白吟霜清脆的歌声宛若黄鹂出谷,响彻龙源楼,众人皆忍不住屏息倾听。 “弹起了我的月琴唱首西江月,你且细细听。弹起了我的月琴唱首西江月,你且细细听。” 皓祯背对着走廊,听闻那歌声,不由得心中一动,侧目问道。 “小寇子,怎么?这戏班子里的角,也有在酒楼献唱的吗?” 小寇子没大没小的跑进来,在皓祯面前晃来晃去,不好好回答,却一直在扯皮打混。 “昨儿没有,明儿也没有,就今儿有!” “就你废话多,还不赶紧替爷出去看看。” “喳!”小寇子飞快的跑了出去,瞅着那台下的人,不由得大吃一惊,竟然真是个女子!还以为是戏班子里的角,却不成想是个真女子。咱们大清是有明文规定的,女子不可登台献艺,除非是八大胡同里的姑娘,否则谁会乐意出来抛头露面呢,这位女子倒是格外与众不同。 “呦,贝勒爷,这位不仅唱得好,长得更好叻。”小寇子调笑道。 “簦每依纯纯矗 别╈踔沼谀筒蛔≌酒鹕砝矗涌诵】茏樱丛谧呃却Γ蚵ハ鹿矍啤5蹦且荒ㄌ液旖胧酉咧剩路鹁拖衩说恼倩揭话悖谛那苛业恼鸲似鹄矗僖参薹t瓶俊 此时间,白吟霜的曲子已经唱罢了,但见她将小锣翻过来当作钵盂,走到台下,有打赏的人就将碎银子还有铜板什么的放在小锣中。只不过几两碎钱,那女子和老父就已经欢欣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皓祯见状不禁有些心疼。遂从钱袋里取出了十两一锭的银元宝,给了小寇子,命他下去打赏那位唱歌的女子。 小寇子蹦蹦跳跳的来在白吟霜面前,将银两放在小锣里,抬手指了指楼上。 “我家贝勒爷赏你的。” 白吟霜被这大一个银元宝吓了一跳,赶紧抬头向上望,却只见到了一个一闪而逝的背影,好奇的看了一阵子,点头对小寇子笑了笑。 “替白吟霜多谢你家大爷的赏赐,多谢了。” 而后永琏等人也到了龙源楼,几个人开始把酒言欢,但皓祯却再没有提及有关那位女子的事情。情感上,他很想宣泄一下对那名女子的赞叹。但理智上,皓祯知道,惠贝勒永琏是和敬公主的哥哥,他若是将那女子的事情讲给他听,保不齐这惠贝勒就要觉得他这妹夫朝三暮四,说不定还要寻白姑娘的麻烦。 只是虽然口里没说,但心中却是怎么都无法忘怀。自此以后,皓祯开始三天两头的往龙源楼跑,在那里烧钱,逐渐摸清了白家父女每日献唱的时间,专门过来捧场,每次打赏都是十两银子,每次都是小寇子下去给钱。白吟霜也逐渐熟悉了这位出手阔绰的‘大爷’,只是大爷一贯只让家仆过来赏钱,本人却从未露过面。这种神秘路线,着实勾起了白吟霜强烈的好奇心。 “女儿啊,咱们这段时间攒钱也差不多了,多亏得那位出手大方的爷,再过段日子,你我便回乡下去吧。咱们买块地,爹给你找个女婿,咱们还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白老爹握着一堆白花花的银两,开心得不得了。 他们父女二人是因为家乡遭了灾,没有办法再生存了,方才一路乞讨卖艺到了京城,渴望能赚点本金。结果没想到刚来京城,就遇到了这么一位冤大头,每天都赏赐他们十两银子,如今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他们父女俩就从乞丐变成了地主阶级,他们有这些本金,到乡下地方买块地,买个宅子,雇些佃户来给他们种地,招个上门女婿,好好过日子那才是最舒坦不过了。白老爹总觉得这京城跟他是格格不入,到处都繁华浮躁,找不到归属感。 “诶,爹,女儿知道了。”白吟霜虽然口头答应了,但心底想的却跟白老爹完全相反。白吟霜自打来了京城之后,才发现什么叫生活,她还是向往京城的繁华的。以前没来过不知道,而今来了,就越发的瞧不上过去居住的那些穷乡僻壤了。而且那位每次都打赏十两银子的大爷,她还没有见过呢,还没有专程对他道谢的。若是真要回乡下去,怎么着也得见上那人一面,寥表感激之情。 这日里,白吟霜和白胜龄依旧在龙源楼中献唱。也正是赶巧,直郡王家的那个混世小魔王多隆,前一阵子又闯祸了,老直郡王罚了他禁足,这不,今日刚刚解了禁,就乐颠颠的跑到龙源楼孝敬他的干爹和亲王来了。刚喝上茶,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真正美得令人心醉。 “灯儿不稳,梦儿不定,三更那个残鼓,一个愁人。” 多隆眼前一亮,呦嗬,这是什么角啊?声音真诱人嘿! “起,起,起,起开!”多隆不耐烦的把小厮来福推到一边,来在走廊边上往底下这么一瞧,登时三魂不见了七魄。正巧白吟霜唱到了动情处,小帕子一甩,小眼神一勾,多隆眼冒桃心,被迷得七荤八素,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多隆这个人,好色是好色,但是他对女子极是怜香惜玉。多隆单纯,对女人最没心眼,还一根筋儿,认准了谁就是谁,为了女子还曾经跟老爹犯过浑,家里的几房小妾那都是受尽了万般的宠爱,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为了哄你开心,任你打,任你骂,跪在地上骑大马,放到现代那就是典型的妻管严,大清朝这种社会条件下,多隆这种男人就是奇葩。只不过多隆长得实在太猥琐,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以致于让广大良家妇女都误会了这样一位疼老婆的大好青年。 多隆被白吟霜迷住了,心想着:不成,他一定得把这小妞弄回府里去!他对她一见钟情了!这回就算强抢民女,就跟老爹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得想办法纳了这位小娘子啊。 多隆贼溜溜的眼睛转了转。 “那谁,来福。”多隆叫来了强抢民女的得力助手。 “快点下去,给爷把那位唱歌的小娘子请上来。”多隆一向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这回看上了白吟霜,就想着要赶紧把人给掳回去,直接办了。不是我说,多隆,你就不能想点不那么猥琐的主意吗?你要是搁钱砸,就白吟霜那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皓祯不过是每天给十两银子她都能上心,这要是多隆几颗夜明珠,几座翡翠珊瑚,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齐齐上阵,什么都搞定了,非得弄这些个歪门邪道。 白吟霜和白胜龄结束了今日的献唱,收拾了吃饭的家伙,这就打算回客栈了。他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再唱完这个月,就不唱了,回乡过日子。人还没出得门,就被来福带着一伙人拦住了。 “小娘子,我家贝子爷有请,还请小娘子上楼再唱一曲。”来福得意洋洋的言道。 白吟霜被吓坏了,连忙躲在了老父的背后。 “我,我们不认识什么贝子爷啊?”白胜龄磕磕巴巴的回答。 “我们贝子爷可是直郡王家的独子,黄带子,现在要你姑娘上去唱一曲,你们是去还是不去啊?”来福毫不客气的威胁道。 皓祯今日依旧是躲在二楼偷偷的关注白吟霜,看到这里,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多隆!又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他前一段时间看上了某朝廷表彰过的,还赏赐了贞洁牌坊的节妇,楞是要把人家小寡妇娶回家,被直郡王禁了足,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现在又来骚扰他心目中的女神白姑娘! “你们太过份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皓祯施展功夫,腾腾几步,从二楼飞身而下。英姿俊逸,扇子这么一扫,来福等人顿时被掌力推倒在地,摔了个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式。 “贝勒爷,贝勒爷。”小寇子这厢也从二楼跑了下来。 白吟霜是认得小寇子的,见他喊皓祯贝勒爷,当时就明白了,原来这位少年英雄就是这些日子每天赏赐她十两银子的好心大爷。本以为是个年迈的老者,却不成想这么年轻,还这么英俊潇洒。白吟霜的脸登时变得通红,看着皓祯,眸中闪过一丝热切。 “哎呦,原来是硕贝勒,我们家贝子爷要办事,你今儿是不打算给我们这个面子罗?”来福知道,皓祯贝勒跟他们家贝子爷素来不对付。 “办事?哼!你们贝子爷能办什么好事儿?无非是抢了人家良家女子回家糟蹋罢了。白姑娘是本贝勒的朋友,这闲事本贝勒今儿个是管定了。”皓祯想,他不能让人欺负了白姑娘啊! “我说贝勒爷,她自己要来酒楼献唱,就不要再装什么良家女子了。你见过哪家的良家女子跑到酒楼里唱歌的?都是出来卖的,我们家贝子爷看上她,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份,从今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她的。” 若是没有皓祯出现,来福这一席话也许能打动白吟霜,她还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当初建议老爹来京城献唱,也是打着主意,想吊一位金贵婿。可惜,皓祯出现了,一个温文尔雅的贝勒,和一个猥琐霸道的贝子相比,白吟霜肯定更倾向于前者,而且皓祯又是那个神秘的、每天赏她十两的大爷,白吟霜心底里对皓祯是感激的,也是好奇的,有好感积累的。 83、一朵白花两人摘(下) 两伙人正针尖对麦芒之际,白吟霜从白胜龄身后走了出来,对来福鞠了个躬,开言道。 “这位小哥,还请你行个方便吧,白吟霜和老父家乡遭灾难,饿殍遍野,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京卖唱的。若非活不下去,又有哪个女子肯抛头露面呢?而今我和老父钱已经攒够了银钱,就要回乡种地了,请你放过我吧。”白吟霜是很有头脑的女人,深谙语言的艺术,她这样一说,顿时就提高了自己的形象。看,我们家是可怜的受灾乡民,我一个女子带着一个老父,没有谋生手段只能出来唱歌。我们没有攀高的心,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我们最是纯良的百姓。 当然,就算白吟霜这样说,来福也不可能放过她。只是白吟霜利用一句话,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引导了舆论倾向。更重要的是,她勾起了皓祯浓浓的怜惜之情。原来她就要走了吗?若不是出了今天这档子事儿,他不会知道,也许有一天,他来在龙源楼,却再也寻不着她的倩影了,那世界将会是多么昏暗呢。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抢!”多隆以及多隆手下人最常用的就是这招,本来都不是什么口才出众的人,动口拗不过,就只能动手了。 皓祯跟来福等人缠斗了起来,白吟霜被白老爹护着,倒是没遭什么打,但是白胜龄以身护女,自己却挨了好几下。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禁打,这一下子夯在头上,脑血栓就犯病了,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爹啊!爹!你怎么了!”白吟霜凄厉的哭声响起,白胜龄躺平在地浑身发抖。 来福等人一看弄出人命了,当下也害怕了,赶紧就跑路了,只剩下了皓祯。皓祯扶起白胜龄,高声唤一旁的小寇子。 “小寇子,赶紧的,去请大夫!快!” “喳,小的这就去。”小寇子匆匆跑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龙源楼里也是乱作了一团。掌柜的赶紧找了个空房,叫店小二帮着,把白胜龄抬了进去。掌柜愁得直掉头发,这家店的主子是和亲王,若真闹出人命,就是他这当奴才的失职,届时他就遭殃了。 也不知道是原著的惯性,还是这白胜龄命中该着此劫。总之,最后他还是没能熬过去,就这么死了。临死之前,白胜龄颤颤巍巍的取出了从来不离身的小布包,交给了白吟霜。 “吟霜啊,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白胜龄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事情说了清楚,杏花溪口捡来的漂流女婴,身上华丽的襁褓,还有背后一朵梅花烙印。 白吟霜听得是瞠目结舌,活了十多年了,真相原来是如此。 “爹,你永远是我爹,女儿不孝,咱们就不应当出来献唱的。”白吟霜痛哭失声,心里对老父即将离世还是感到难过的,但是此言却只是为了让白胜龄走得开心罢了。其实白吟霜在想的是,幸亏出来献唱了,否则这个秘密岂不是要被爹隐瞒一辈子!听爹这么说,她极有可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是有钱人啊!她一定得找到她的生身父母才行........ 白胜龄在挺了三天之后,就这么去了。因为龙源楼的事情闹到了和亲王的耳朵里,和亲王非常不悦,同时给多隆和皓祯的父亲,直郡王以及硕亲王去了信儿,要他们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多隆那头倒是还好,直郡王拿着鸡毛掸子追在多隆身后打了一通,又罚他跪了祠堂,这事儿就算结束了,因为直郡王都已经习惯了。可是皓祯这边就翻天覆地了!皓祯从小到大就没有在外惹过事儿,这是头一遭。而且皓祯是额驸,跟人在酒楼争抢歌姬,还闹出人命,硕亲王岳礼勃然大怒,都对皓祯上家法了,皓祯是足足在家躺了六天,才缓过来。 待得能下地走路之后,皓祯第一时间就冲出硕亲王府,来在了龙源楼找白吟霜。却被掌柜告知,白胜龄三天前死了,白吟霜也带着老父的尸体离开了,不知去向何方。 皓祯分析,白吟霜带着老父的尸身,肯定走得不远,她必然要先安葬了父亲才能离开京城。所以皓祯先去了京城的各大棺材铺子,果然找到了消息,说是有一个类似白吟霜的女子前来询问过,想要安葬老父,全套流程下来要多少钱?问完之后又失落的离开了。 “她肯定是没有那么多钱了。”皓祯喃喃的念着,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每天都赏赐给白吟霜十两银子的事实了。几个月的积攒,几百两的银子,别说安葬老父了,再买一个老父都够了。 “她能去哪儿呢?她能怎么办呢?”皓祯失魂落魄的在大街上游荡着,天大地大,他可怜的吟霜究竟在何方呢? 白吟霜用板车推着老父的尸体,来在了天桥。一身的行头是她刚刚置办的,白麻布的孝服,得体的剪裁,衬得她宛如一朵清新靓丽的出水芙蓉。头发一半挽上去盘成髻,一半披散下来,只簪了一朵小百花,煞是可人。 白吟霜走到天桥口,就把老父的尸体放了下来,而后跪倒在尸体后面,拿出了不离手的琵琶,弹起了悲悲切切的小曲。那小曲的歌词内容被白吟霜改编过了,唱得正是她而今的处境。 “各位路过的大叔大婶,好心的公子小姐,小女子家乡遭灾,与老父乞讨来京谋生。不成想被无良恶霸缠上,老父为救小女子命丧九泉,而今无钱安葬。小女子一届妇人,没什么本事,只能卖身葬父,以求让老父入土为安。”白吟霜这招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等得不是旁人,正是皓祯。她在龙源楼和棺材铺里都留下了线索,皓祯迟早会寻过来的。 就在皓祯焦急的想要找白吟霜的时侯,多隆也急着呢!他不是故意要弄死小娘子的老子的,都是那来福办事不利!打人就打皓祯好了,反正那家伙抗打着呢,你打人家白老爹做什么,有病呗!而今小娘子没了爹,在京城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呢? “找到人了没有啊!没有就滚出去找,不要回来。”多隆正烦着呢。 “回贝子爷,找到了,找到了。”底下人气喘吁吁的回报,为了找白吟霜,直郡王府里的奴才可谓是倾巢而出,连炒菜的大厨子都被多隆派出去找人了。直郡王也管不了自己这倒霉孩子,遂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拥有庞大人口基数的多隆搜索小队,理所当然应该比皓祯更先找到白吟霜。 “在哪儿呢!”多隆一蹦三丈高,揪着来人的领子就问。 “在,在天桥卖身葬父呢!” “什么!快,快,带上银子,咱们买人去!别被人抢先了!”多隆兴冲冲的撒丫子就赶奔天桥而去了,身后的奴才们带了金银物事一路跟在多隆身后。 要说,这白吟霜着实是没眼光得很,多隆好歹是姓爱新觉罗的,不管他多么不着调,也比异姓王家的皓祯社会地位更强。而且多隆够傻,这种男人容易控制,白吟霜这手段玩儿他那就跟玩儿娃娃一样。多隆的母亲早逝,他直郡王唯一的儿子,宝贝得很,掌握了他就等于掌握了整个直郡王府。上头没有恶婆婆,老公还听话,没有兄弟争爵位,家底殷实还是黄带子。因为多隆的纨绔美名传天下,也不会有什么娘家有来头的女子嫁给他当嫡福晋,顶多也就是随便什么小官的嫡女,所以也不用担心未来会出现强有力的当家主母。多隆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为了白吟霜这样有宏图大志,一心追求荣华富贵的女人量身定做的。 可惜女人在十六岁的时侯,若是有六十岁时的眼光,那么许多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女人年轻的时侯总是很贪心,又想要荣华富贵,又想要白马王子,还想要生死契阔的爱情,一生一世一双人。等到年纪大了,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之后,才发现自己当初为了那些莫名的坚持,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东西。后来的无数个日子里,白吟霜想起这段的时侯,仍旧觉得非常感慨,她当初眼睛是被牛屎糊住了吗?多隆就是她通往荣华富贵的罗马大道啊,她怎么就能看上了皓祯那个绣花枕头了呢。 多隆先一步找到了白吟霜,他一出现,亮明了身份。白吟霜二话没说,拎起琵琶就打,多隆被追得满街跑。多隆怎么说也是个男子,白吟霜娇娇弱弱的,哪里打得过他,不过是因为多隆舍不得对白吟霜下重手罢了,遂就任由她拿着大琵琶往身上砸。 “白,白姑娘,你啥时侯打完了,哎呦喂疼,就跟我回去吧。”多隆抱头鼠窜,仍然不忘记勾引人家小姑娘。 “我,我会对你好的,你老子那事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训过来福了,要是你还不解气,你说怎么办?只要你说,我就听。”多隆这回为了追求白吟霜可是下了血本了,他都做好准备了,万一白吟霜非要血债血偿,他也可以忍痛割爱,处置了来福那个奴才。 “我要你去死!”白吟霜抱着砸得弦绷瑁飞的琵琶,气喘吁吁的,一身香汗,脸颊通红通红的,一双璀璨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死盯着多隆,又把多隆迷得乱七八糟。 “白姑娘,这,这可不行,我死了,就没法娶你了。”多隆这贫得,天桥说书的都没他这么贫。 两个人正这边打着呢,引来了好多人围观,皓祯也听说了有人在天桥怒打直郡王贝子,当时就想到了,肯定是白吟霜。于是连忙带上了小寇子,阿克丹,一并去天桥。果真就看到了僵持不下的白吟霜和多隆二人。 “白姑娘!”皓祯大步流星,上前将白吟霜护在了身后。 “怎么又是你啊!富察·皓祯” “怎么又是你啊!爱新觉罗·多隆” 两个这会倒是挺异口同声,见到对方,第一直觉就是:怎么又是他这个倒霉催的! “多隆,上次你还没有害够白姑娘吗!今天我说什么也要亲手教训教训你,就算闹到皇上面前,你强抢民女,害死白姑娘的老父,也是你的错!”皓祯对多隆倒是真一点也不客气,抡起拳头就上阵了。多隆文不成武不就一个人,如何能与皓祯相比,两三下就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白吟霜到这会也不着急了,走到了白胜龄的尸体旁边哭。待得皓祯以及阿克丹把多隆那些乌合之众全部打跑之后,白吟霜方才抬起红肿的眼帘。 “多谢贝勒爷出手相助,贝勒爷又帮了小女子一次,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白吟霜对皓祯鞠了一躬。 “白姑娘快别这么说了,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我只是做了自己应当做的事。”皓祯见到白吟霜哭得眼都红了,煞是心疼。 “就连卖身葬父,也能召来多隆那恶贝子,小女子如今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老父的尸身,也不能这么一直放着.......”白吟霜言罢了又开始掉泪。 “我帮你!”皓祯连忙自告奋勇。 “我帮你葬父。这样吧,白姑娘。我看多隆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的,我在帽儿胡同那里有一座小四合院,是我自己买下的,地方比较隐秘。你可以先住在那里,等待风声过后,再想后路。” “这样.......小女子已经麻烦贝勒爷太多次了,实在腆不下这个脸面了。”白吟霜假意推脱。 “你不要这样说!请你不要推脱了,不然万一再遇到多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次这么好的运气了,安危才最重要。” 白吟霜望着皓祯,脸色似是万般为难,最后终于叹息一声,点点头。 “多谢贝勒爷,待得风声过去,小女子一定不会再给贝勒爷添麻烦了。” 就这样,皓祯的金屋藏娇计划终于落成了。白吟霜住进了帽儿胡同的小四合院里,守孝顺便避难。皓祯经常会去看她,给她买好多东西,还特别买了一个丫鬟伺候她,叫香绮。白吟霜一下从失去了父亲的孤女,变成了有房有车有奴才的小富婆,遂便更加坚定了信念,一定要留在京城。找到她的生身父母,再顺便勾引这个人傻钱多的皓祯,这样未来的生活就有保障了。 皓祯把白吟霜藏起来了,多隆找不到,失去了心上人,多隆最近郁闷得很。唯一的好兄弟皓祥还不在,远去金川打仗了,多隆是有苦都没地方说去,整天的借酒浇愁。他头一回遇到这么有个性的姑娘,追着他打,打得他浑身舒爽,大眼睛闪得他心扑通扑通的跳,怎么就被皓祯给抢了呢?那皓祯不是和敬的额驸吗?这会子不应当是洁身自好的吗? 咦.......多隆忽然觉得自己抓到重点了。皓祯是额驸,想到这一点,多隆那不甚灵光的脑袋竟突然如有神助,对啊!额驸在娶公主之前,是不能有女人的!皓祯私藏白吟霜这事儿,要是被那个刁蛮公主和敬知道了,还不得闹得翻天覆地!哼,皓祯不让他好过,他也不能让皓祯占了便宜,他这就造势去,一定要把皓祯搞臭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说,人都是被逼出来了,就多隆这样傻乎乎的货,在失恋的打击下,竟然也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人的潜力果真是无限的。 多隆不遗余力的给皓祯找麻烦,收买了许多京城的地痞流氓,每天不干别的,专门宣传皓祯贝勒与白吟霜二三事。舆论的力量是伟大的,先开头,是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额驸皓祯私生活不检点。百姓知道了,巡城御史自然也就知道了,御史知道了,大臣也就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么皇帝、太后、和敬等人自然也就收到了消息。 弘历看了巡城御史上的折子之后是拍案而起,一声咆哮!好你个富察皓祯,竟然不把皇家公主放在眼里,已经赐婚当了准额驸了,也封了贝勒的爵位,还敢在外头私藏歌姬,而且这歌姬还刚死了父亲,带着孝。是把大清律法当儿戏,把皇家的名声当儿戏吗! 与此同时,和敬也对着太后好一通哭闹,说是额驸在外头养了外室。她还没过门,就被人这么欺负,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太后更加心疼,心中责怪硕亲王府不会办事。三尊大佛都怒了,一场风暴即将展开。 吴那拉听说皓祯出事了,在外头养了个戴孝女,顿时乐得不行。哎呦,梅花开唱了!赶紧叫阿林出去打听消息,顺便安插一个亲信到帽儿胡同里去。别人不知道皓祯把白吟霜藏在帽儿胡同,可吴那拉身有剧情作弊器,怎么会不清楚呢。 “阿林,李嬷嬷那头赶紧安排下来,那白吟霜身边如今只有一个香绮,还缺一个烧火做饭的婆子,叫她好好表现。”吴那拉一早已经安排了人手,只待白花一来,所有计划就可以开始运作了。搅浑水,就是如今吴那拉的乐趣所在。打击敌人的同时,还可以看戏,新月就是最好的例子,再没有比nc更强大的人形武器了。 “阿姐,太后这回给和敬选了个顶好的夫婿,以后可热闹了。”阿林跟吴那拉对视而笑,两只狐狸贼兮兮的[着眼睛。 84、间谍出马一个顶俩 准额驸养外室,还是个下三流的歌姬,而且还刚刚丧父正在孝期。弘历在朝堂上痛斥岳礼教子无方,原本赏赐给皓祯的贝勒爵位也重新被扒了下来。但是弘历和岳礼心中都有数,皓祯的爵位,迟早是要再升回去的。婚已经指了,这就是金口玉言,除非和敬或者皓祯也像新月那般,跟人私奔了去,否则旨意没法收回。没理由让一届固伦公主嫁给一个没有爵位的旗人那么没谱,因此这个降爵的惩罚,也颇显得无力且有名无实。于是,为了给爱女立威,弘历又另下了一道圣旨,叫宫里慎刑司的人,去硕亲王府打了皓祯三十大板。 太后那边做法也比较雷厉风行,直接把硕亲王福晋雪如宣到了宫中。一进门,就给了下马威,连声起都没叫,就让雪如跪在慈宁宫中,足足跪了小半个时辰。 “那个外室的事情,现如今闹得风风雨雨。哀家这一生人,什么福都享过了,什么罪都遭过了。如今这把老骨头,唯一惦念的就是二阿哥和三格格。硕亲王福晋,你也是当额娘的人,可能明白哀家这一片拳拳之心?”太后端庄的上座,高高在上的说着。公主,即便是嫁人,也是公主,是主子。额驸就是再尊贵,也是奴才,最好搞清楚这点,不要本末倒置。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醒得。和敬公主,地位尊贵,臣妇定然会好好约束皓祯,不会再让太后娘娘失望了。”雪如心底恨得直咬牙,那个叫白吟霜的狐狸精,真是害惨了他们一家人了。皓祯被打得现在还起不了床,她堂堂一个亲王福晋,众目睽睽之下罚跪,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她雪如一生人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这就好,哀家不希望日后再听说额驸的任何流言蜚语。如若不然,就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毕竟和敬现在还没有嫁到你们家去,那些通房外室,最好还是给哀家收敛些吧!”太后冷哼一声,扶着桂嬷嬷的手而去。 雪如在宫里受了辱,回到府中是气的胸闷,连饭都吃不下,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白吟霜究竟什么来头!把他们一家人搅得阖府不宁。 “秦嬷嬷,人招了没有。” 外头传来凄厉的惨叫声,这是雪如命人正在审问小寇子。就是个蚌壳,也要把他的嘴撬开,看看皓祯到底把那个狐狸精藏到哪儿去了。 “回福晋的话,已经招了。”秦嬷嬷走近前来,在雪如的耳边道了一声。 “就在帽儿胡同。” “走!咱们带人去瞧瞧。”雪如站起身来,昂首阔步,眉眼之间带着一抹厉色。身后跟着秦嬷嬷,还有一众家丁,这就出发前往了帽儿胡同。 李嬷嬷得了阿林的命令,已经乔装成煮饭婆子,混入了帽儿胡同的小院。李嬷嬷这个人老江湖了,很会演戏,对白吟霜疼爱非常,就当是自己的亲女儿那样,很快就赢得了白吟霜的好感,连香绮都要靠边站了。由于白吟霜非常信任李嬷嬷,甚至还把自己的小秘密跟李嬷嬷分享了,就是她的出身。背上的梅花烙,还有那个正黄色的襁褓。期望能够得到李嬷嬷的指点,毕竟李嬷嬷是京城本地人,比她这农家乡里出身的女子懂得要多。 “小霜啊,这可是件大事啊!”李嬷嬷紧张兮兮的握着白吟霜的手。 “快把这襁褓藏好!”李嬷嬷手忙脚乱的帮白吟霜把襁褓又放回了包裹里,正黄色,麒麟图.......李嬷嬷有些傻了。 白吟霜哪里懂这些,懵然的问道。 “李妈,敢问这襁褓有何不妥?” 李嬷嬷出自宫中,乃是见过大世面的懂行之人,只消一眼,便看出了这襁褓出自亲王府邸。只有亲王才能使用正黄色,也只有亲王家中,才允许绣祥瑞麒麟图。李嬷嬷的眼睛转了转,怎么会在这白吟霜身上呢? “小霜,这襁褓做工甚是精美,依我看,非是宗亲世家的人都用不得。你的出身,可大有来历了。” “宗亲世家.......有这么厉害!”白吟霜吃了一惊,原本她也就以为自己是富户出身就顶天了,谁想到竟然连宗亲世家都冒出来了。难不成?她还是旗人吗? 李嬷嬷回想,上头给她的任务,是监视白吟霜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并且尽全力帮助白吟霜。这尽全力帮助白吟霜,难不成指的就是这件事情? “小霜,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到处乱说,就连皓祯贝勒都不能告诉。要知道,皇家的这些弯弯绕,你是玩不转的。我老婆子在京城混了一生,也曾经有过风光的时侯,那宗亲府里的腌h事儿听过不少。恐怕你根本不是被不小心丢失的,而是被遗弃的。”李嬷嬷多警醒的一个人啊,当下就把情况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白吟霜是女儿,想必是哪家被猪油蒙了心的福晋,犯下了这狸猫换太子,混淆宗室血统的大罪了。 白吟霜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其实,她也早有这个想法。老爹说,见到她的那年,她还未足月。试想,有哪个大户人家会带着未足月的孩子到处乱跑呢?况且身上还带着印记.......怕就是为了方便日后辨认。如今被李嬷嬷一语道破,白吟霜方才真正相信了现实,她果真是被遗弃的....... 白吟霜和李嬷嬷正沉默之间,就听得外头忽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甚是野蛮,震得小四合院地动山摇。 “把东西藏好,我去开门。”李嬷嬷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刚一拉开门栓,就被外力一下推倒在了地上,摔了一跤。 “哎呦喂,这是.......”李嬷嬷一抬头,就看见一名身着旗人服侍的妇人,在一众奴才侍婢的簇拥下,雍容华贵的踏进门来。 秦嬷嬷先一步来在小院中央,用帕子仔细的擦过了院子里的石凳,直到不见一丝灰尘,方才请雪如上座。 “这里可是有个叫白吟霜的人?叫她给本福晋出来。”雪如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每一处动作里都透着贵气。她说话的口吻并不重,但却透着丝丝寒意。眼神更是凌厉,仿佛小刀子,叫人看了都直发冷。 李嬷嬷心里有数了,这位,恐怕就是硕亲王的嫡福晋,皓祯贝勒的生母的了,终于找过来了。只是这福晋,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呢? “李妈,这是怎么了?”白吟霜听到动静,从屋子里出来,迎面就直直的对上了院中央的雪如。 当雪如和白吟霜视线相接的瞬间,一股莫名的痛楚,却忽然在雪如的心尖蔓延开来。这人,好熟悉,好亲近.......雪如晃神了,她看着白吟霜,手竟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眼眶微微泛红。 白吟霜也觉得那妇人看着很熟悉,只是她肯定自己从未见过,因此也便忽略了这种莫名的亲近感。这种事情,母亲的反应,总是比孩子要强烈。 “你就是白吟霜?”雪如镇定了一下心神,开口问道。 “小女子正是,敢问这位夫人有何赐教?”白吟霜很聪明,学习能力不差,来京城不过半年功夫,已经学得了一口京腔,还通晓了许多规矩。甚至在皓祯的教导下,开始识字。她毕竟是雪如的女儿,继承了那个女人的聪慧,同时也继承了那个女人的狠辣,只是现在白吟霜的潜质还没有被完全挖掘出来罢了。 “我乃硕亲王福晋,也是皓祯的额娘。最近你和皓祯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皇家非常不满。我今日前来,本想暗地里解决了你这个麻烦,但是如今我改变主意了。”雪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她就是不能对白吟霜产生恶念。 “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离开京城,离开皓祯。其他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希望你做个聪明的女人,抓紧这最后的机会。”雪如已经让了很大一步了。按照她以往的手段,白吟霜是注定没有活路的。 就在雪如直面白吟霜谈判之际,皓祯在府里也听说了小寇子被审的事儿。当下就猜出了,是额娘要去找白吟霜的麻烦。因此撑着被打得半残的身体,趁着奴才们不备,从后门偷偷跑出了硕亲王府。一路骑上马,就往帽儿胡同去了。 皓祯焚心似火,不停的念着:希望能够来得及! “福晋,若是小女子不愿离开京城呢?”白吟霜看着雪如,冷静的开口。她又不是傻子,好不容易来在了京城,粘上了一位贝勒,还是未来的亲王,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点银钱打发走呢。况且了,她刚刚才知道,自己有可能出身宗亲。她要留在京城里察明真相,她要找出抛弃她的那个人,要看看究竟是谁,竟然能这么狠心!她还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荣华富贵,身份尊宠,她统统都要。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雪如冷笑一声,给旁边的秦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李嬷嬷从刚刚就一直沉浸在雪如实在面熟这个疑问上,直到她看到白吟霜和雪如的对峙。那一瞬间,如此相似的面容,如此相似的表情,如此相似的气质,让李嬷嬷是一瞬间惊醒了过来。那个正黄色的襁褓,还有白吟霜背上的梅花烙,一一闪过李嬷嬷的脑海,她的心底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世上,难道就真的有如此巧合? “救命啊!皓祯,救命啊!” 这边,白吟霜已经被人压着,就要往小院的井里塞了。李嬷嬷决定,她要拼一次,为了主子的这个任务,也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但见李嬷嬷飞身而上,一把推开了那些擒拿住白吟霜,意欲将其添井的家丁们。 “不要啊,夫人,求求您不要伤害我家小姐!”李嬷嬷趁乱,仿佛不经意间的,一把扯开了白吟霜肩上的衣服。那朵红色的梅花烙印,赫然映入了雪如的眼帘。 正此时刻,皓祯也拖着半残的身体,虚弱的骑在马上闯入了小四合院中。 “额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啊!”皓祯从马上摔下来,连滚带爬的来在白吟霜的身边,将衣物散乱,鬓发狼狈的白吟霜护在身后。 雪如还没有从那个梅花烙带给她的震惊中缓过神,傻呆呆的瞪着眼睛。一旁的秦嬷嬷也是僵硬得如同木头人,指着白吟霜说不出话来。李嬷嬷一见这两人的反应,心下狂笑,得来全不废功夫,果然就是如此!怪不得皇后娘娘说,要她尽全力协助白吟霜呢!皇后娘娘果然神机妙算! “额娘,你今日若是真要除掉吟霜,那就连儿子也一并杀了吧!”皓祯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情有义的,因为他傻他二他脑残,所以对待感情,还是非常真挚的。否则原著中的他,也不会为了白吟霜,做出企图勒死崔嬷嬷,还企图殴打公主,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皓祯!救救我。”白吟霜死死的躲在皓祯的背后,她知道,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连皇家都惊动了。现在能保护她的,也就只有这个一直以来都为自己神魂颠倒的男人了。 雪如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扶着额头。她没看错,的确是梅花烙,是她的那个簪子上的花纹啊!这,这白吟霜,竟然是她苦命的女儿吗? “皓祯,你这又是何苦呢?额娘放过白吟霜就是了,你可万万不要再说什么死不死的了。”雪如为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在看到那个梅花烙之后,她当然不可能再杀白吟霜了,手刃自己亲女儿的事儿,她还是做不出来的。况且女儿已然跟皓祯两心相印,一切都是阴错阳差,要是皓祯没有被指婚和敬公主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让皓祯娶了白吟霜,补偿她的女儿。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 “额娘,你是说真的?”皓祯不确定的问着,满脸怀疑之色。 “额娘难道连你都骗吗,好孩子,快些起来吧,都跪着像什么样子。”雪如叫家丁们扶起了皓祯和白吟霜二人,当然还有一旁的李嬷嬷。 “你是个忠仆。”雪如看着李嬷嬷感慨了一声,若是没有这个老婆子,恐怕她还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呢。 “你们都先下去吧,秦嬷嬷留下就够了。”雪如决定为自己的女儿做打算,而今既然她知道了白吟霜是她的孩子,自然就要为她谋划一二了。 “额娘,您究竟打算怎么处置吟霜?儿子求您了,儿子和吟霜是真心相爱,儿子不愿意娶那个刁蛮的公主。”皓祯只要一想到,因为那个公主,他众目睽睽挨了三十板子,就觉得丢人,更对公主没有半点好感了。 “婚都已经指了,难道抗旨不遵吗!”雪如面色微沉的言道。 “为今之计,还是先把白吟霜藏到府里再说吧。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今日就做出处理了白吟霜的假象,给皇家一个交待。同时偷偷的帮白吟霜换个身份,住进王府里,在我身边当个丫鬟,反正也没人认得白吟霜的样貌,这样谁都发现不了。待得你和公主成婚,三年之后,再行请旨纳通房,这样就名正言顺了。”雪如不愧是聪明的女人,三下五除二就把眼前复杂的问题都解决了。额驸在成婚之前,的确不可以有女人。但是如果成婚之后,公主三年无所出的情况下,是可以请旨纳通房的。 皓祯一拍额头,对啊!果然还是额娘厉害。 “额娘,儿子刚才冒犯了,还请额娘不要怪罪于我。”皓祯面有愧色的请罪。 “傻孩子.......”雪如看了看皓祯,又看了看白吟霜,最终是长叹一声。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帮你们,还能帮谁呢?”雪如终究是认了,她无法第二次舍弃这个女儿。第一次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这一次,她要帮自己的女儿,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是夜三更时分,李嬷嬷来在帽儿胡同路口,见到了阿林。 “统领大人吉祥。”李嬷嬷跪地请安。 “李嬷嬷不必多礼,事情进展如何?” “很顺利,那白吟霜是硕亲王真正的女儿,皓祯有可能是个假货。明儿老奴就要随白吟霜一起,进入硕亲王府了。”李嬷嬷将今日发生之事对阿林汇报了一番。 “你做得很好。”阿林闻言是笑眯眯,阿姐说得果然没错,这些‘脑残’们啊,简直太可乐了。 “待得和敬公主嫁入硕亲王府之后,事情会闹得更加离谱,到时候遇到什么境况,你也不要吃惊,不要慌张,皇后娘娘很信任你的能力。”阿林言道,这以后还有更夸张的事儿呢?比如什么额驸跟公主对着掐之类的。只希望届时一生规规矩矩的李嬷嬷,不要太难以置信才好。 “你只要放开手,帮白吟霜争宠,给她出主意,打压和敬公主便好。事成之后,娘娘就会送你离开京城,去江南过好日子,你的家人也已经在那边安顿好了。” “奴才多谢皇后娘娘提拔。”李嬷嬷这回是什么都放心了,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帮她安顿好了家人,她就再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85、好快乐的日子 一切看似平静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夜。白吟霜住进了硕亲王府,改名叫霜儿,在雪如身边做了首席大丫鬟。雪如疼她疼得不得了,亲自教她学规矩,教她读书认字,就当作大家闺秀那般调.教。白吟霜出身贫寒,最是肯吃苦,肯努力,人又聪明,学得非常快。白吟霜自己上进,雪如看罢了,也觉得欣慰。四个女儿之中,如今看来,只有吟霜是最像她的,不论是性格,还是样貌,都跟自己如出一辙。雪如不后悔当初换子,因为如果不那样做,她就会失去她而今的荣耀。但是她却着实对白吟霜有着难以言喻的愧疚感,因为这种愧疚,她甚至愿意与未来的公主儿媳为敌。 皓祯见到自己额娘跟白吟霜婆媳相处融洽,别提多高兴,于是也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变回了那个私生活严谨,温文尔雅、文武双全的准额驸皓祯。弘历和太后看他浪子回头,表现不错,遂又恢复了他的爵位。 和敬的公主府就建在硕亲王府的隔壁,弘历还特地命人将两面墙打通,由两个院子,变成一个院子,这样和敬将来跟额驸一家的关系就更亲密了。去蒙古和亲的公主都没有这种待遇,弘历觉得某些方面,和敬还是很有福气的。能够留在京城的固伦公主,古来就没有几个,他要给和敬最好的。 事情闹也闹过了,打也打过了,乾隆十四年悄然而至,和敬也该正式出嫁了。 太后疼爱和敬,还特别把身边一直得用的唐嬷嬷赏赐给了和敬作陪嫁嬷嬷,太后怕和敬受委屈,还特别赏了一队侍卫随嫁,宫女太监都是宫里的人,一路浩浩汤汤,不象出嫁倒像出征。 从早上开始,折腾了一路,和敬晃晃悠悠的被抬到了硕王府。大红喜服,龙凤花烛,听得那合卺歌阵阵远去,眼前盖头掀起,不见笑容却只有一声叹息。皓祯佯装醉酒在和敬面前东倒西歪,胡言乱语着。 “额驸?”和敬甚是不满的叫了一声,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无礼呢!不过皓祯是她的心上人,她忍了也甘愿。 皓祯其实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这装醉一招能不能蒙混过关,但是若要真洞房,回想起他可怜的吟霜,他怎么能负了她呢!撩起盖头,便兀自的演起了戏。 和敬强忍着委屈,扶着皓祯到了床上。皇玛嬷跟她说过,既然出了嫁,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不能再任性了。况且和敬是真心喜欢皓祯的,她依旧向往着新月的那种爱情神话,向往着话本里的生死缠绵。皓祯外表人模狗样的,而且还颇有才气,正是和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新婚之夜就这样被皓祯混过去了,次日,皓祯故作愧疚的对和敬告了罪。说了一大圈的借口,和敬还是强忍着自己刁蛮的脾气,原谅了皓祯。而后又是请安问礼等等繁琐的过程,岳礼和雪如二人先是跪拜和敬,行君臣礼节,而后和敬给岳礼、雪如敬茶,全儿媳之礼,最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 白吟霜身为雪如的首席大丫鬟,自然要在雪如身边,为雪如布菜。这期间,和敬就发现,自己额驸的眼睛,老往福晋的大丫鬟霜儿的身上瞄,明显带着倾慕之意。和敬脸色就不大好看了,狠狠的瞪了白吟霜一眼。她的额驸,总盯着别的女人看算怎么回事儿啊! “小贱蹄子!”和敬素来善妒,当下就开始发作了。又见白吟霜一对美眸格外漂亮,遂一拍桌子,手指向了白吟霜。 “来人啊!给我挖出她的眼睛来!” 白吟霜无辜的看着雪如,真正是躺着也中枪,她做错什么了她? “公主,您这要做什么?”雪如连忙起身护着白吟霜。 “就算是有什么过错,霜儿是我的丫鬟,我代她受过,怎么能无缘无故的,就挖了人的眼睛呢。”雪如这是护女心切,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重。 “福晋,现在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啊!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要挖了她的眼睛,你有意见吗?再帮她说话,我连你的眼睛也一起挖。”和敬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刁蛮任性,丝毫不讲道理。 岳礼闻言脸色也拉了下来,什么意思?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雪如好歹是他堂堂亲王的福晋,毫无过错,说挖眼睛就挖眼睛,还有没有王法了!皓祯更加抑制不住,拍案而起,指着和敬就开骂了。 “你这个刁蛮恶女,就连自己的婆婆都敢辱骂,别以为你身份高贵,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富察皓祯向来不畏强权,有本事就挖了我的眼睛。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动我额娘!”皓祯咆哮马终于发作了。 和敬眨眨眼睛,难以置信,她的额驸,不是应该帮着她的吗!怎么反而.......和敬恶狠狠的盯着雪如。果然皇玛嬷说得对,婆媳关系最难相处!这福晋雪如分明就是个恶婆婆,生来就是克她的。她不过就是想挖了那个奴才的眼睛罢了,福晋凭什么不准。 和敬脾气也上来了,走到雪如面前,啪的一声,就给了雪如左脸一记耳光,干脆利落。雪如也没有挨过打的,惊讶万分,更加羞怒,刚回过头准备说些什么,紧接着,第二个耳光又啪的一声落在了雪如的右脸上。 白吟霜、皓祯、岳礼以及现场的所有奴才们都愣住了。 岳礼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嫡福晋挨打,什么都不说呢?遂皱着眉头来在和敬身边。 “公主,请恕老臣无礼,只是公主这样对待老臣的嫡福晋,是否太过份了.......” 啪!岳礼话音还没有落,脸上也挨了一记。岳礼难以置信的捂着脸,看向和敬。 “老家伙,别以为我不敢打你,你也不过就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奴才罢了。”和敬是除了弘历、太后、永琏以外,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管你是公公还是婆婆,照打不误。 皓祯气得浑身发抖,他才不管那么多呢,怒火中烧,上去就给了和敬三巴掌,噼里啪啦一通。一旁的侍卫没有反应过来,让皓祯得逞了。待得回神后,迅速的就将刀子架在了皓祯的脖子上。 和敬这下绷不住了,她再怎么强悍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被心上人打了三巴掌,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杀了我啊!你不是公主吗!不是掌握着他人的生杀大权吗?有种就杀了我啊!”皓祯虎起来是那种什么也不顾的类型,但见他如同疯子一般,把脖子往刀子上抹,一路咆哮。众侍卫不敢真的伤了皓祯,是连连后退。 “你打我阿玛,打我额娘,今日就打还给你!你很生气?那就杀了我啊!”皓祯横眉赤目,状似恶鬼般。 和敬吸着鼻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可以打雪如,可以打岳礼,但却是舍不得伤皓祯一根汗毛的。但是皓祯却打了她,她不过就是给了公公和婆婆几个巴掌罢了,碍什么事了? 就这样,和敬嚎哭,皓祯发疯咆哮,雪如和岳礼两个人还没有从那几个巴掌中回神,遂只是傻呆呆的站着旁观。白吟霜不动声色的遛出饭厅,悄悄退出战局,回到自己的小院。皱着眉头,思索着那不着调的一家人。头一回觉得,自己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在坚持了一个晚上之后,和敬乖乖女的面具彻底破功了,她再度化身了那个敢于当面辱骂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泼妇。赏了雪如两巴掌,连岳礼也挨了一巴掌。于是硕亲王一家开始恨上了和敬,皓祯化身咆哮马,差点自己抹了自己的脖子,一家人从新婚的第一天开始,就陷入了无休止的争斗。 皓祯越不喜欢和敬,和敬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暴躁,越暴躁皓祯就越不喜欢。如此,陷入恶性循环之中。女人天生有直觉,和敬芳心暗许皓祯,因此对皓祯的种种行为甚为敏感。她发现皓祯对雪如身边的那个大丫鬟霜儿的确特别的好,故而就想要除掉霜儿。 和敬利用自己的身份,硬是将白吟霜从雪如身边挖走,调来自己的公主府伺候。有事没事就惩罚白吟霜,当作乐趣,让她点蜡烛、端水、罚跪、扎针,真是什么恶毒的手段都用上了。 “李妈,轻点,好疼.......”白吟霜正趴在床上,背上全是伤,都是被和敬折磨的。李嬷嬷正在给白吟霜上药,心中不由得想,那和敬在宫中就是出了名的狠毒刁蛮,白吟霜入了她的黑名单,以后就别想好了。 “小霜啊,李妈知道你的性子,最是能忍了,可你也不能一直这么扛着啊?什么时侯是个头?”李嬷嬷为白吟霜抱不平。 要说,白吟霜在李嬷嬷的调.教下,变得是真聪明了。到而今都守着清白,不肯让皓祯得逞。为的就是等待三年之后时机的到来,白吟霜心中透亮着呢!以前老爹就跟她说过,男人都靠不住,不到洞房花烛夜,绝对不能让他们占了你的便宜。后来老爹死了,有一段时间她很无助,甚至就想,不如就给了那个皓祯得了。幸亏那个时侯李嬷嬷阻止了她,给她讲了许多道理,让她得以保全了自己。也正因为如此,白吟霜对李嬷嬷才分外亲近,总觉得李嬷嬷就像她的福星一般。 后来雪如福晋又出现了,教她念书,教她道理,教她为人处事。白吟霜就更加坚持自己原本的打算了,她绝对不能就这样没名没份的跟了皓祯。再说了,她极有可能是宗亲之女,怎么也得矜持着。况且,只要她一天不跟皓祯发生关系,她就一天是安全的。毕竟皓祯只是喜欢她,旁人也拿不到皓祯出轨的证据,谁还能阻止人心所向。她没有勾引额驸上床,两人没有造成既定事实,公主惩罚她是不占理的。 “李妈,我还能如何呢?公主毕竟是公主,我若是不忍一时之气,她明日就能要了我的小命。”白吟霜叹了一声,本以为是找到了一个良配,谁知到半路多出一个恶公主。还以为到了硕亲王府就能一帆风顺了呢.......白吟霜毕竟小家出身,手段有限,翻来覆去也只会故意挑起皓祯和公主之间的争斗。在皓祯面前扮柔弱,装可怜。皓祯的确是怜惜她了,但是换来的却是公主更加狂风暴雨的折磨。 “小霜,你又钻牛角尖了不是。这让人难受的法子,可多着呢。”李嬷嬷笑了笑,她来给白吟霜出主意,保证让和敬一举落马。 “李妈,还是你最疼我。快帮帮我吧,我都快给那公主折磨死了。”白吟霜扭过头来拉着李嬷嬷的衣袖撒娇,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 李嬷嬷遂将宫里常用的那些攻心的手段,通通都传授给了白吟霜。白吟霜是越听越起劲,原来争宠,还有这么多门道呢!那个白痴公主,手段都是最低级的,她这样的女人,最不得人心了。小辫子一大堆,到处让人抓! 白吟霜得李嬷嬷指点,立刻满血复活,手段升级,重新投入了争宠大戏里。白吟霜故意把身上的伤痕都露给了府里的其他奴才看,首先要赢得舆论的支持,这点白吟霜一向很在行。白吟霜素来喜欢扮演老好人,哭一哭,两三下,就获得了府里大多数人的口碑。这也跟和敬平素太狠毒有关,和敬总是得理不饶人,动不动就要仗毙奴才,挖了别人的眼睛什么的。雪如她敢打,岳礼她敢打,硕亲王府里的人都怕她怕得紧,就连岳礼本人,现在见到和敬都是绕道走了。 而后白吟霜又将公主在硕亲王府里做下的诸多狠毒之事,带着卫队出嫁夫家,对公公不敬,殴打婆婆,对奴才不仁,对夫君不尊的诸多事宜,编成了歌谣。这个编小曲的事儿,她就更擅长了。将歌谣教给那些京城里四处玩闹的小孩子,让他们去唱,让他们去传。白吟霜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硕亲王府里有个刁蛮公主,皇上有个不着调的女儿。 果然,和敬的名声再一次被败坏了。原本和敬在几年前就有拒婚蒙古的劣迹,而今再出这样的事,大家也只觉得稀松平常。什么时侯,若是和敬真的开始变得温柔懂事了,大家才会觉得奇怪呢。 硕亲王如今上朝总是面对着同僚们同情的眼神,他挨打的事儿到处都在传,真是晚节不保,心里头很烦躁。雪如每次都见自己的女儿吃亏,偏生公主的权利又太大,她若是为女儿说话,公主还会派人殴打于她,总之对和敬也充满了不满。皓祯就更加是恶心和敬恶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一家人,憋着憋着,一日两日尚可忍受,但时间长了,换谁也受不了了。 终于,在某次和敬再度拳打雪如,脚踢白吟霜,掌刮岳礼,顺便痛斥皓祯之后,硕亲王一家人再也忍不了了。皓祯闯入了公主府里,跟和敬开掐,和敬那一队侍卫也不是开玩笑的,最后打得公主府都差点没被拆了。和敬哭得嗓子都快嚎哑了,皓祯也被侍卫揍得鼻青脸肿。雪如带着一身的伤痕,去皇宫叩见太后,就差没击鼓鸣冤了。岳礼一向最疼自己的嫡福晋和儿子,况且他自己也被打了,这叫什么事儿,遂也向皇帝上呈了奏折。 白吟霜那天宣传得就更加到位了,她化了妆,带着满脸的血,跑出了硕亲王府,亮出她那堪比名角的嗓子,见人就喊:公主要杀婆婆啦!公主要杀婆婆啦!就这样,一路从城东喊到城西,从城北喊到城南,直到整个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和敬公主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婆婆都要杀。 弘历和太后都快头疼死了,和敬几年前引起蒙古不满,当时朝堂上就有好多人要求处置了和敬。破坏满蒙和平,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姑息。当然,那些要求问罪和敬的折子,最后都被弘历压下去了。这回,和敬殴打婆婆,雪如那浑身的伤,连太后都看不下去了。这要是其他女子,在婆家虐待婆母,就是犯了不孝大罪,按律是当斩的。可和敬是公主,斩是斩不得,舆论压力太大,御史弹劾的折子跟雪片似的满天飞,这回该怎么办呢?还以为和敬出嫁了,就能成熟一点,谁知道竟然变本加厉了。 永琏这个人向来最‘无私’了,在他看来,什么亲情也比不上‘兄弟情谊’更重要,比不上‘天理公道’更重要。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大义灭亲。 “皓祯,这回的确是和敬她无礼了,我也不会包庇她。她殴打你的母亲,这就是大不孝,我一定会上奏皇阿玛,请他处置和敬的。”永琏都快被自己感动了,看!他多么大公无私,帮理不帮亲啊。 “唉,惠贝勒,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皓祯跟永琏在龙源楼喝着小酒,酒劲儿上头,皓祯就将他与白吟霜之间伟大的,不能被实现的爱情,告诉了永琏。 “我和吟霜之间虽然真心相爱,但碍于和敬公主的存在,我们一直是谨守礼节,从未曾有过逾越礼教之关系。我已经做了我所有能做的一切,惠贝勒,你告诉我,和敬公主到底还想要什么?她是真的要逼死了我和吟霜才甘心吗?”皓祯撕心裂肺的捶着胸口。 永琏被感动了,于是,他又想起了自己失败的初恋,被皇阿玛翘了墙角的那段辛酸史。 “兄弟,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和敬的!她必然不会再成为你和白姑娘之间的障碍,我会帮你的。”永琏拍了拍皓祯的肩膀,为了爱情,永琏彻底叛变了。 和敬这回的确把事情做得太过了,她最不应该的就是殴打雪如,还扇了岳礼耳光。再怎么样,雪如是她的婆婆,岳礼是她公公,作为儿媳殴打公婆,是为不孝。大清以孝治国,若是不给和敬以惩处,弘历这个君主如何安身立命?弘历这回是下了狠心了,一咬牙,把和敬的固伦公主给撸下来了,降位为和硕公主。这回和敬彻底消停了,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侮辱。想那和婉,只不过是弘历的养女,也封了固伦公主啊!她堂堂元后之女,却降为了和硕公主,变成了庶出的女儿。 和敬反应过来,找到了永琏,希望永琏能够帮她讨回公道。毕竟永琏是她哥哥,一定会帮她的,不是吗?可永琏却给了和敬又一记迎头痛击。 “和敬,就当哥哥我求你了,你就不要再闹了好不好?”永琏满脸的不耐烦。 “上次色布腾巴勒珠尔那件事儿,我已经为了你跟皇阿玛顶撞过一回了。这次你还想要怎么样?难道再气晕皇玛嬷一次,再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吗?”永琏都不敢相信,这样的泼妇竟然是他的妹妹。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皓祯和他额娘身边的霜儿是真心相爱的,是你阻挡了他们的爱情,你应该追求更伟大的成全,而不是整天到处惹麻烦。你现在跟那个恶毒的继皇后那拉氏又有什么差别,我简直都不想再看到你了。”对于永琏来说,阻挡了伟大真爱的人,都是阶级敌人,是必须被消灭的对象。 和敬听罢了永琏所言,彻底的傻了。皇阿玛要降她的封号,皇玛嬷也不帮她,就连哥哥也烦她了........她还剩下什么?对,她还剩下厌恶她的公公和婆婆,还剩下心里只有别人的丈夫。 和敬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公主府,痛苦了一场之后,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和敬,如果那么容易就被打倒,她就不是和敬了。和敬总觉得福晋疼爱霜儿都疼爱得有点不正常了,每次她们婆媳之间之所以会爆发冲突,都是因为她惩罚了霜儿。那霜儿不过是一届侍女,何德何能,让堂堂王府福晋这样宠爱她?这其中肯定有猫腻!更有甚者,和敬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和敬这回算是跟白吟霜彻底杠上了,她非要找出福晋疼爱白吟霜的原因来,为自己争口气。 86、永璜回京 吴那拉借用李嬷嬷的手,将白吟霜调.教成了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借用这个武器,她可以轻而易举的除掉和敬以及硕亲王府,同时也会影响太后。太后是万般的疼爱和敬的,若是将来有一日,得知自己亲自为和敬挑选的驸马竟然是个假货,不知道老婆子年迈的心脏还能不能受得了这巨大的击打。若是着急上火,还容易得脑血栓呢。 吴那拉精心挑选了李嬷嬷作为白吟霜的引路人,将原著里那个只有三分宅斗本领的小白花,教成了如今七分厉害的内宅高手,一切就坐等看戏了。 乾隆十四年,九月,金川事平。这场战争历时两年有余,先后调拨京城、东北各省驻防满洲八旗兵和陕甘、云贵等地绿营兵共计三万五千名,陆续开赴金川前线,又添拨军饷二百万两以济军需,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安贝勒永璜作为主帅,历经磨难,最初,找出了清军内奸良尔吉、王秋、阿扣等人,斩首示众,切断了莎罗奔的内应。又尽撤诸方围碉兵,改变张广泗、讷亲等人原本制定的攻防之策,重新布置了反间之计,利用泽旺捣毁了大小金川联合兵团。将叛军势力打散,逐一攻破。乾隆十四年四月间,战事逐渐明朗,清军势如破竹,屡屡传来报捷。 随后,永璜与步军校尉他他拉骥远,右翼前锋富察皓祥,三人分兵深入,攻碉夺卡。莎罗奔慑于清朝兵威,遣头人乞降,并答应了永璜的一系列招降条件:不许再犯邻封,退还各土司侵地,献出马邦凶首,缴出枪炮,送还内地民人,与众土司一体当差。莎罗奔一一点头同意。 永璜将情况上奏京师,弘历大喜,谕令永璜纳降罢兵。七月初,莎罗奔正式派遣使臣来在右翼前锋富察皓祥所率之清军右翼兵营进献降书。皓祥押送莎罗奔抵达勒乌围,永璜与其签订协议,莎罗奔顶经立誓,椎牛行炙。至八月,莎罗奔同郎卡带领喇嘛及头人等,焚香跪迎永璜。至此金川事平,九月,清军班师回京。 永璜这一仗打得实在太漂亮了,回京当日,弘历亲率众臣在乾清宫接见永璜,随后便在朝上宣布,晋永璜为安郡王,加封定安大将军。步军校尉他他拉骥远晋骁骑参领,右翼前锋富察皓祥封步军校尉。 下朝后,永璜健步如飞,腰上跨着刀,连铠甲都还没有换下来就直奔景仁宫而去。一路上这熟悉场景,一草一木仿佛都在催促他,快一点,再快一点。想她,两年零七个月,九百四十多个日日夜夜,面对成长,面对血肉横飞的战场,那无数想要对她说的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了简单的思念。 吴那拉知道今天是永璜班师回朝的日子,百无聊赖的翻着手里的书,却也不知道自己都看了些什么内容。两年多了,也不知道永璜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儿臣,参见皇额娘,皇额娘吉祥。” 耳畔响起熟悉而低沉的声音,那个莽撞的小子就这么冲将进来,吴那拉抬起眼帘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黑了,也壮了,高了,再也不是孩子了........还未等她开口叫起,便发现自己已然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拥抱里。吴那拉楞住了,那双铁钳一般的手臂将她扣得死紧,仿佛她整个人都嵌在了他的身体里。 “我想你了。”最后,还是只说了这一句话,永璜在面对吴那拉的时侯,总显得沉默寡言,又笨嘴拙舌。 吴那拉伸出手,拍了拍永璜的肩膀。怎么还跟个娃娃似的,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扑到娘亲的怀抱里。只可惜,永璜现在太高了太壮了,她再也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将他揽住了。吴那拉仿佛头一次认识到,这个男人,再不是她的孩子了。他已经长大了,自由了....... “回来就好。”吴那拉最终还是红了眼眶,不管如何,能回来就是好的了。 容嬷嬷偷偷的把小窗掩上,退出了房门去,给这许久未见的两人留下些空间。 “臭小子,翅膀硬了,就把你皇额娘忘到脑后了,两年多连封信都不会写!”吴那拉用指尖悄悄抹去眼泪,也不知道是埋怨还是愤怒。 “仗一天没有打赢,就没脸给你写信。”永璜依旧揽着吴那拉的腰身,舍不得放手,鼻息间萦满了她身上特殊的香气。甜甜的,却从不腻人,仿佛清风拂面般舒适。这回出征,让永璜彻底看清了生命的无常,那些在战场上的日子,前一刻还在与你谈笑风生,后一刻却变成了冰冷尸体,让永璜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感悟。 每一次涉险,每一次几乎命在旦夕的时侯,这个女人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每一次,当刀尖刺入身体的时侯,他都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爱这个女人,如同空气,如同水。活着回来见她,活着回来,为她撑起一片天,就是他奋战的动力。因为有了追求,所以心中变得前所未有的充实。 于是,在硝烟和血泊中,在伏尸遍野中,永璜告诉自己,有些东西既然无法放弃,那么不如就试着去争取。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努力过,起码就不会留有遗憾。即便是明天就死了,起码今天,他把握住了。大兴安岭上生活的达斡尔族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执着的猎手。如果说她是那个传说中有着九条尾巴的千面狡狐,那么他就要做那个追逐在她身后,永不放弃的傻瓜猎手。只否只要他一直坚持,就会达到那个向往的彼岸? 思至此,永璜低沉的笑了出声。 “傻小子,你笑什么?”吴那拉总觉得永璜这次回来,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永璜的侵略性变强了,那种摄人的气势已经让她感觉到了威胁,只是她却并不讨厌在他身上发生的变化。因为永璜看她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坚定,又充满了温暖。这个宫里太冰冷,因此每一丝暖意都显得弥足珍贵。 “笑你啊.......听说你被皇玛嬷夺了凤印,连宫务也丢了。每天都要抄经,禁足令到现在都没说要解开。没有我在旁边看护着,你怎么混得这么凄惨了?”永璜在军营里混多了,身上也多了些军人的痞气,竟然都敢跟吴那拉开玩笑了。 “我这招叫激流勇退,幕后操作,你懂什么!”吴那拉给了永璜一记锅盖,这孩子就得打,不然就要上房揭瓦了。她现在四处都有眼睛,和|送到了弘历身边了,小白花送到了硕亲王府了,如今永璜也大获全胜回朝了,永琏也彻底变脑残了。只待小燕子众人一来,永琏、魏氏、太后、弘历,所有一切阻挡她的人就都可以game over了,手上的王牌越来越多,她怕什么。 永璜挨打也不反抗,反正她那两下子都是挠痒痒使的。只是用手掂了掂吴那拉的重量,满意的点点头。 “好像的确是胖了点,信你了。”永璜就怕吴那拉受了太后的欺负,吴那拉最是能忍,不到布局的最后一刻,不到成功的最后一刻,她是必然会不动声色的忍下一切的。如同伺机而动,一击既中的毒蛇猛兽,这是她最厉害之处,也是她最自虐的地方。永璜始终放心不下,怕她不善待自己。 “永璜,你很没大没小耶。”吴那拉冷不防的被永璜掂来掂去,这样很没面子的,她可是长辈啊! “我从来都没大没小,你还没习惯吗?”永璜经历过战场的生死劫,人也变得开朗了不少,起码笑容多了,看得吴那拉直眼晕。 永璜其实长得并不像弘历,恐怕这也是弘历不喜欢永璜的原因之一。自己的儿子长得不像自己,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开心的。永璜的面容太过阳刚,不是弘历一贯欣赏的那种类和|的美男子。可吴那拉也许是见过了太多阴柔美男子,比如弘历、永琏、皓祯,也见惯了他们不着调的事迹,还是比如弘历、永琏、皓祯。因此吴那拉反而觉得永璜这样很好了,看起来就像个男子汉,有担当。 “我说永璜,你究竟要抱到什么时侯?你都不热吗?”从进门开始,吴那拉就一直被永璜抱着,她都快出汗了。要说,吴那拉在权谋上的确出色,但在感情上.......完全就是犀牛,缺根筋儿。人家永璜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吴那拉依旧是濉碌淖刺 要抱一辈子,永璜默默的在心底回答。不过,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侯。永璜毕竟是吴那拉养大的,有些地方跟吴那拉很像,比如:伺机而动,一击既中这点。没有万全的准备,没有成功的把握,他是不会冒冒然行动的。 永璜亲昵的为吴那拉理了理发丝,放开了双臂。就先放过你一阵子,等到我这猎手铺好了网,你这狐狸就别想跑了。 “永璜,跟你说正事。”吴那拉坐在一旁,案上早已备好了两杯热茶,一杯是吴那拉最喜欢的碧螺春,一杯是永璜最喜欢的苦丁。永璜端起杯子来,品了品茶香,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吴那拉。她还是这么细心,泡茶的水是清晨的露珠,苦丁是两年的上品,一芽二叶。所有一切他喜欢的,她从未曾忘记过。 “我已经为皓祥找了一户人家过继,乃是富察一族的旁支。一等轻车都尉,年八十无子。你去跟皓祥说一说,得赶紧把皓祥弄出硕亲王府,彻底跟硕亲王拉开关系,再不然就来不及了。”吴那拉言道,和敬正在着手调查白吟霜的身份,李嬷嬷也已经把消息透出去了。白吟霜是福晋女儿的事情,随时可能被和敬拆穿,届时硕王一门罪犯欺君,满门抄斩都说不定。 “皇额娘,这事儿有点难办,皓祥总不可能带着他母亲一起过继。他是个事母至孝的人,若是不能解决侧福晋翩翩的问题,皓祥是不会同意过继的。”永璜对皓祥的为人是很了解的。 “若是不难办,我何必找你?”吴那拉眯着眼睛看向永璜。 “明面上,皓祥是你的人,我和阿林都不方便出面干涉。” 永璜长出了一口气,若是皓祥知道他这样算计他额娘,不知道该恨他恨成什么样呢....... “皇额娘的意思是,从翩翩下手?” “过程不重要,我只需要结果。”吴那拉喝了一口茶,她做事,向来不择手段,皓祥在未来的回疆战场上有大用,她不希望这样好用的资源折在一群脑残身上。 “我会派人秘密去跟翩翩交涉的,她一向都很疼皓祥.......”若是翩翩知道她已经成为了皓祥展翅高飞的阻碍,那么她会怎么做呢?有时候若想成大事,就得下狠心。 “皇额娘,回京的路上,听人说傅恒落马了。如今富察家日日家宅不宁,都快成全京城人的笑话了。李荣保一脉的其他人,也都被皇上外放了。儿臣恭喜皇额娘,求仁得仁。”见到富察一族被吴那拉折腾得七零八落,永璜心里是痛快的。同时有些事情即使不道破,他明白,她之所以这么不遗余力的对付富察一族,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他,为了帮他报仇........ 看清楚了永璜唇角那抹狡黠的笑意,吴那拉挑起眉梢。 “爱新觉罗永璜,你就偷着乐吧!”吴那拉也笑了,大家都是恶毒的人,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啦。 87、事发 没过得两天,京城里的人便听闻说,硕亲王府那边又出事了:侧福晋上吊自杀了。要说当天晚上的事儿也玄乎,硕亲王家的庶子皓祥随安郡王出去打仗,也混了个五品的校尉,按说硕亲王应当是开心的。可皓祥荣归京师,硕亲王不仅不欢天喜地为其接风洗尘,反而还臭骂了皓祥一顿,要皓祥从今以后跟安郡王拉开关系,好好在家待着。皓祥不允,硕亲王还上了家法,直接把人打了一通关在了宗祠思过。 有心人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硕亲王的嫡子皓祯娶的是和敬公主,是天然的□□,可是皓祥却偏偏要跟安郡王混在一起,变成大阿哥党,硕亲王能高兴就怪了。 硕亲王要皓祥放弃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耀,放弃皓祥用生命拼来的地位,侧福晋翩翩的地位低微,劝不动硕亲王,一时想不开,当天晚上就自尽了。 当然,这些都是外人传言的故事。至于事实是怎么样,只有永璜和吴那拉心里才清楚。那天晚上永璜派去的人是偷偷的跟翩翩见过面了,永璜的人对翩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表示只要皓祥不跟硕亲王彻底拉开关系,就永远也别想出头,今天的事儿就是最佳的例子。不管皓祥在外头奋斗得多么出色,在硕亲王眼里他永远是不成器的,需要为皓祯让道的。 永璜的派去的人对翩翩说:安郡王已经为皓祥安排好了人家过继,从以后仕途将一帆风顺。可是皓祥那么孝顺,又怎么可能不理会你这个额娘,独自跟硕亲王府拉开关系呢? 翩翩这回也许是确实看清了硕亲王的真面目,对硕亲王心灰意冷了。再加上她刚刚亲眼目睹皓祥被施了家法,混身是血的关在祠堂。翩翩一个人想了很多,最后一咬牙,就把自己吊死在了房间里。等到第二天早上奴才们发现的时侯,尸体都已经僵了。 皓祥正在祠堂中罚跪,居然听说自己的额娘上吊死了!皓祥这回是真怒了,不顾浑身的伤,冲出祠堂,就要跟硕亲王拼命。在皓祥看来,额娘之所以会自尽,都是因为这恶心的一家人。父子俩打得不可开交,连富察一族的族长和弘历都被惊动了。 这事件的最后处理结果是,皓祥被硕亲王过继给了一个富察家的远亲,八十岁无子的一等轻车都尉。皓祥答应过继,作为条件,硕亲王也必须答应好好处理侧福晋翩翩的身后事,要将翩翩以侧福晋之礼葬于富察家祖坟中。翩翩的葬礼过后,弘历正式下旨将皓祥该了宗籍,过继给了富察老都尉,至此跟硕王府就真的是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却说和敬一直在调查白吟霜,在李嬷嬷的有心透露之下,白吟霜的真实身份暴露了,和敬也知道了白吟霜就是传说中额驸养的那个外室。白吟霜背后的梅花烙、那个襁褓,等等秘密都被和敬查了出来。和敬就是个猪脑子,一般人若是知道了这些提示,再思考一下,什么都想明白了。可是和敬就是想不明白,她从来没有想过皓祯会是假贝勒,连这个念头都没有。顶多就是觉得白吟霜会不会是福晋的亲戚?比如福晋养在身边,结果却不小心遗失的侄女什么的。但那也不行啊!皓祯是她的额驸,管你白吟霜是奴婢还是官家小姐,都不能跟她抢。 和敬得到确切消息之后,就立刻进宫找了太后和皇上,告诉他们:不是她不乖,惹婆母生气,而是福晋要帮着白吟霜算计她!因为白吟霜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福晋的亲戚。最后和敬还特地呈上了那个襁褓,说明了白吟霜和皓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背后有梅花烙,跟福晋的簪子那花样是一模一样。和敬这个傻姑娘,就这样把硕亲王府卖了。 弘历和太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大惊失色,慌忙的就传来了吴那拉。 “皇额娘,皇上,这到底是?”吴那拉一进慈宁宫,就被里头肃穆的气氛吓了一跳。弘历和太后皆板着脸,垂首沉思着,四周围一篇死寂。 “松格里雅啊,往年宗亲赏赐的记录,都在这里了。”太后扶着额头暗叹一声。 “你也过来帮哀家也看看,十八年前,雍正七年腊月的时侯,都有哪户亲王世家有新生儿,赏赐了正黄麒麟锦缎。” “是,皇额娘。”吴那拉明白了,和敬小白痴终于把底儿给露了。遂上前去,翻阅了内务府记载的,雍正七年腊月间的赏赐记录。 “回皇额娘,只有一户人家。就是咱们和敬的婆家,硕亲王。那年刚巧是皓祯和皓祥出生,两个人就差了几天,都是腊月的,遂赏赐了一应物事。” 太后和弘历闻言是长叹一声,太后的手不停的拍着桌子,愁得都快掉泪了。 “哀家就知道!” “皇额娘,这件事情,儿子一定会彻查到底。混淆宗室血统动摇大清根本,就算他是和敬的额驸,朕也绝对不能姑息!”弘历被气坏了,把他当瞎子,当傻子吗?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假货,竟然也敢尚公主! 这种时侯,吴那拉是不会傻乎乎的开口问的,遂只是在一旁安静而柔顺的低着头。 李嬷嬷已经成功完成了所有的任务,所以就借口家乡小孙子出生了,跟福晋请假回老家看看,雪如自然同意了。李嬷嬷也不知道是跟白吟霜相处出感情了,还是看白吟霜的身世太坎坷,太可怜。总之,在临走之前,李嬷嬷对白吟霜说了一句话。 “小霜啊,其实,依李妈看,这皓祯贝勒,是根本比不上多隆贝子的。你当初,怎么就选了他呢?多隆好歹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虽然看起来爵位没有皓祯贝勒一家高,但是人家那才是正儿八经的黄带子啊!跟皇上是一家人。” 其实李嬷嬷也就是感慨一下,这人都是相处出来的,白吟霜很乖巧听话,为人还聪明,李嬷嬷也是怜悯她即将要跟这个硕亲王府一起陪葬。期君大罪,平民之身尚公主,不管是哪一条,硕亲王府满门抄斩的结果是无法避免的。只是,李嬷嬷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一句话,竟成为了日后白吟霜自救的关键。 和敬从宫中回来,别提多兴奋了,她想啊,这回皇阿玛和皇玛嬷该恢复她固伦公主的身份了吧?她是无辜的,错的是福晋还有白吟霜! “唐嬷嬷,你就瞧好吧!这回我一定让那两个贱人吃不了兜着走。”和敬在房里跟唐嬷嬷这样说着,正巧了,白吟霜端着茶点刚要推门进去,毕竟她现在还是公主府的奴才,和敬始终没有把白吟霜送还给雪如。 白吟霜听到‘贱人’这两个字,直觉的就明白了,和敬公主这是在谈论她啊。她可得好好偷听一下,这位公主都做了什么伟大的事情来反击? “我的好公主啊,你又做了什么了?”唐嬷嬷现在都怕了和敬了。 “我前两天查到了有趣的消息,今儿就进宫里跟皇玛嬷说了。那个霜儿真名叫白吟霜,根本就是额驸当初在外头养的那个歌女。她的真实身份可能是福晋的亲戚,所以福晋才这么保护她,帮着白吟霜一直陷害我,把我的固伦公主都弄丢了。”和敬气呼呼的跟唐嬷嬷抱怨着。 “究竟什么意思?公主,你好好跟老奴说!”唐嬷嬷是老江湖,光凭着直觉就感到这其中有猫腻。 “唐嬷嬷,你是不知道,跟白吟霜住一个屋的那个香绮跟我说,白吟霜背后有一个梅花烙,跟福晋的一根簪子,花样是一模一样!还有啊,她身上还有一个襁褓,据说是她爹临死之前给她的,说让她去找她的生身父母。那襁褓我昨儿已经叫香绮偷过来了,我一看就知道,王府的东西!那白吟霜以前肯定是福晋养在身边的孩子,不小心弄丢了,现在又找回来了。更巧的是,白吟霜跟皓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你说这好笑不好笑?依我看啊,白吟霜说不准就是福晋以前给皓祯找来的童养媳呢。我就要把她们两个的小秘密捅破,告诉皇玛嬷,看她们以后还威风什么!” 由于白吟霜太信任李嬷嬷,所以香绮就嫉妒了,从而把白吟霜给卖了。和敬这个大蠢货,一边说,就看到唐嬷嬷的脸色变成无比的难看起来。 在门外的白吟霜也傻了,她匆忙的跑出了公主府,回到自己房间,翻开包袱,果然发现襁褓不见了。不过已经不重要了,那襁褓就是个催命符啊!和敬的话在白吟霜耳畔一遍又一遍的响起:白吟霜跟皓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完了........”白吟霜跌坐在了地上,她如果再不明白,就跟和敬那个白痴公主一样了。皓祯是假货,福晋就是那个狠心的母亲,是她的亲生额娘。怪不得福晋看到那个梅花烙之后,就对她全然改了态度呢!平民之身尚公主,欺君大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如今的白吟霜已经不无知了,李嬷嬷教了她很多规矩,她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白痴和敬已经把襁褓给了太后了,这可怎生是好呢?她还不想死,她还有好多福没享呢! 白吟霜本能的想求助李妈,可是又反应过来,李妈回乡探亲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偏偏是这种时侯。 “不行,我得先离开这里再说。”白吟霜站起身来,战战兢兢的收拾了包袱,拿出了她藏在床底下的珠宝银票什么的,谁也没告诉就从后门逃出了硕王府。她本身就不算是硕王府真正的奴才,既没有卖身契,也不是内务府分派的包衣,她想走就可以走。 白吟霜先是去裁衣店买了一身粗布的男娃娃衣服换上,把珠宝都当了换成银票,除了当初皓祯赏给她的几百两银子,还有福晋这段时间以来给她的赏赐。白吟霜把银票通通都绑在了肚兜里,化了个妆,把自己漂亮的面容掩藏起来,最后扮成小乞丐躲到了城北的破庙里,那些乞丐扎堆的地方。 乞丐的消息最是灵通,没过几天,就听说硕亲王府被御前侍卫给封了。皇上下了皇榜,满城搜索一个名叫白吟霜的女子。但由于见过白吟霜的人太少,又没有画像,所以搜索起来有难度。白吟霜吓得直哭,怎么办啊?不成,她一定不能被抓住,一旦被抓就死定了。 弘历已经察明了真相,将硕王府一干人等都抓进了宗人府。秦嬷嬷在酷刑的折磨下,最后还是招供了。岳礼傻了,雪如也傻了。还有当初帮着雪如换子的姐姐雪晴,和雪晴的夫君都统一家,也都下了大狱。和敬被弘历接回了宫里,正闹得紧。皓祯知道真相以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就那么呆呆的坐在天牢里,一句话也不说。 再说回白吟霜,她一个人躲在乞丐群里,由于身量小,别人只当她是十二三的少年。又不说话,老乞丐们都以为她是哑巴。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也每天跟着乞丐群到处乞讨,就看到满城戒备,到处都是士兵,在寻找白吟霜。 “贝子爷啊,求求您,就别再为难奴才了!那白吟霜而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奴才们上哪儿找去啊!”来福哭丧着一张脸,主子爷这回对那女人是真的上心了,这么久依旧念念不忘。而今硕王府出了事儿,听说是混淆宗室血统的大罪,那个白吟霜是关键证人,连皇上都找不着的人,他们上哪儿找去啊? “我不管!我就要找到她!”多隆这个人痴心得很,他喜欢白吟霜喜欢得不得了,当初之所以找皓祯的麻烦,也是为了白吟霜。他是知道□□的,听阿玛说,那个皓祯是假货,白吟霜才是真格格,就更加日思夜想了,多可怜的姑娘啊,生来就是可人心疼的。这事儿根本不是白吟霜的错,她多无辜啊,好好一个格格被人鸠占雀巢不说,还被那个假货占了便宜。若是被皇上抢险一步,白吟霜就是死路一条。 白吟霜夜晚一个人蜷缩在破庙的角落里哭,想着自己的身世,想着而今的处境。皇上再这么搜下去,她迟早会暴.露出来的,她该怎么办啊?还能依靠谁啊?这时侯,白吟霜的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了李嬷嬷临走的时侯说过的那句话。 “多隆!”白吟霜猛然睁大眼睛,多隆会帮她吗?白吟霜一直都知道,多隆是真喜欢她。她而今还是完璧之身,就算投向多隆那边,也还是来得及的。可是多隆会冒险救她吗?白吟霜一咬牙,为今之计,也只有赌上一赌了。 白吟霜买好了行头,找了个小溪洗干净身子恢复了美貌,穿着一身素色的小裙子,悄悄的就来在了直郡王府。 这两天多隆也是每日都起早贪黑的出去找白吟霜,就希望能够赶在皇上之前找到。这天夜里回到直郡王府,还没等进门呢,就看到角落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一头就栽到他怀里晕倒了。 多隆定睛一看这怀里的人,登时就乐了,嘴都差点咧到耳根子去。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白吟霜啊!多隆二话没说,抱起‘晕倒’的白吟霜就进了直郡王府。 “哎呦瞧这瘦得。”多隆把白吟霜摆在自己床上,摸着白吟霜消瘦苍白的小脸,是怎么看怎么稀罕。白吟霜这段时间日日担惊受怕,跟着乞丐一起又吃不好,下巴如今尖得都能戳死人,多隆看着心疼了。 白吟霜听见多隆的话,方才真正的确定了,这个男人会帮她。多隆是爱新觉罗家的人,也只有多隆有本事帮她。只要她藏在直郡王府里,就彻底安全了。 白吟霜睫毛颤抖了一下,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多隆之后,故作受惊的往床脚躲了过去。 “是,是你!”白吟霜演技一流,哆哆嗦嗦的,就像小老鼠一样,抱着被子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多隆。 “不然还能是谁呢?”多隆分外猥琐的笑了,捶胸顿足,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把她弄到手了! “我说小妞,你现在可是走投无路了。这要到了关键时刻,才能看出谁是有真本事的。你跟了小爷我吧,皇上现在到处找你,你若是再出去,可就真是死路一条了。”多隆对白吟霜毛手毛脚的,左摸一下,右掐一把。 白吟霜闻言哭得很有美感,咬着下唇不说话。多隆见这人有了松动的意思,哪儿还肯再耽搁呢,当下就扑将了过去,将白吟霜抱在怀里就要正法了。 “小心肝儿,你别哭。爷知道你委屈,跟了爷,以后有你享福的日子,比当格格还逍遥。”多隆猴急的在白吟霜脖子上亲着,手也探进了白吟霜的衣服里,那滑腻柔滑的触感,让多隆是心醉神迷....... 白吟霜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衣衫尽褪,红烛摇曳....... 这一晚上过去,白吟霜就算是彻底跟了多隆了。多隆也没想到的是,白吟霜竟然还是完璧之身。得了白吟霜的处子之身,那是高兴得都快疯了。连忙就想折,怎么保下白吟霜,折腾了一阵子,问题最终解决了。 “心肝儿,我给你弄给正黄旗包衣的身份,给你改了个名,叫白素心,从今儿个起你就是我的庶福晋了。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出门,得等再过几年,大家都忘了这事儿。”多隆帮白吟霜办好了一切,抱着白吟霜哄。 白吟霜娇怯的望着多隆,点点头。 “爷,多亏有你了,以前是吟霜不懂事,不明白谁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白吟霜柔柔的小手往多隆胸膛上这么一搭,一双大眼睛勾魂摄魄。惹得多隆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痴迷迷的看着白吟霜。 从此以后,白吟霜没了,有的是直郡王世子最宠爱的格格白素心。后来又过了许多年,大家已经把硕亲王府曾经的风雨都忘记了。多隆的阿玛去了,多隆继承了直郡王府,娶了一个出身很一般的女子做嫡福晋。白素心也生了儿子,多隆请旨将她提为了侧福晋。 多少年过去了,白素心始终是多隆后院最有手段的女人。来来回回,新人旧人,可多隆最宠爱的永远是她,也只有她生下了儿子........ 88、背后的真相 前文说到,弘历查出硕亲王福晋换子的事儿之后,迅速就将硕亲王府围了起来。而这时侯,雪如还不知道皇帝已经查出了当年的事情,她还在找白吟霜呢。白吟霜忽然失踪,皓祯和雪如都认为是和敬所为,更有甚者,他们认为是和敬将白吟霜杀了,连尸体都没能留下。雪如哭了一场,皓祯也咆哮了一番,还未等二人想出法子如何整治和敬,就接到了圣旨,全家人一起被请进了宗人府。弘历当场揭穿了真相,硕亲王府的所有人都傻了。 “那个真格格找到了吗?”弘历命人查遍了硕亲王府,也没能发现白吟霜的踪迹。弘历虽然也知道白吟霜是无辜的,但奈何她也算是硕亲王府的一员,满门抄斩也少不了她。 “回皇上。”善保,而今已经改名为和|了。弘历自从见到和|之后,就觉得非常合眼缘,再加之和|很有本事,又很会讨好弘历,所以升官就跟坐直升机一样。这回的硕亲王府一案,弘历就是交给了他全权负责。 “雪如和皓祯一口咬定是和敬公主杀了白吟霜,还毁尸灭迹。奴才审问了府里的一些丫鬟,据说,半个月以前,白吟霜就突然从府里消失了。由于她不是真正的奴才,又不是内务府包衣,所以没有卖身契,也并不知道此人而今到了何处?” “是和敬杀了她吗?”弘历眯起了眼睛,要说和敬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弘历是相信的。和敬那个臭脾气,一急起来杀个把人实在太正常了。但关键是,他也问过了和敬,和敬说她是冤枉的。弘历了解自己的女儿,如果真是和敬所为,她一定会承认的。 “和|啊,还是再派人去找一找吧。能找到自然最好,找不到也无妨。而今的证据已经足够为硕亲王一家定罪了。”弘历并不看中白吟霜,有没有她,事件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条洞悉先机的漏网之鱼,让弘历很有挫败感罢了。这白吟霜如果不是被和敬杀了,那倒真是个聪明的女儿家。半个月之前,他这个皇帝都还没有查清真相呢,白吟霜就料到了今天,所以逃跑了。 “喳,奴才遵命。”和|得令后便派人出去搜寻白吟霜了,刘全见自家大人出得皇宫,遂命人抬着轿子过去迎接,俯首就在和|的耳边说了一番话。 “大人,娘娘那边说,白姑娘既然跑了,那么就让她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万岁爷面前吧。”刘全刚刚见过了阿林,阿林也向刘全传达了吴那拉的意思。若是白吟霜被抓,那么李嬷嬷也是知情人的事情就势必会被弘历知道。这样一来,吴那拉就必定要杀李嬷嬷灭口。而今倒是正好,白吟霜跑了,省得吴那拉再废那许多功夫,杀许多人。既然已经跑了,那就永远也不要让她再回来了。 和|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娘娘是有意要放过白吟霜。和|毕竟是吴那拉的人,当弘历和吴那拉的命令相左的时侯,弘历就可以靠边站了。找白吟霜的事儿,作作样子就好。 夜已经深了,可和敬那边还在闹呢。哭着说要自杀,拿着把匕首威胁太后。太后和吴那拉是轮番上阵,劝都劝不住。 “三儿啊,你快把刀放下,你这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吗?”太后也跟着和敬呜呜的哭,急得直跳脚。和敬在床上,手上全是血,是刚才不小心割伤的,染得到处都是红色,甚是吓人。 “我不管!皇玛嬷,你一向都最疼我的,就放过皓祯吧,好不好?他是我的丈夫啊!如果他死了,我就守寡了!”和敬痛心疾首,她跟皓祯连房都没有圆过,这皓祯就要死了,她守得可就是处子寡了。和敬心里是清楚的,就算没有圆房,她也不可能对全世界宣布啊。在外人的眼里看来,她就是残花败柳了,一个被汉人糟蹋过的满洲公主。这回硕亲王一家若是真的落了罪,满门抄斩了,那她以后的人生也完了。 这时侯和敬才开始后悔,她为什么非要跟白吟霜过不去呢?那个女人其实挺识时务的,若是她忍一口气,退一步,是不是现在结果就不一样了? “和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混淆宗室血统,动摇国之根本,皇玛嬷真的帮不了你。”太后捂着心口,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直发黑,吴那拉赶紧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太后。 “皇额娘,您要保重身子啊。”吴那拉扶稳了太后,又将头转向了和敬。 “和敬,事情已然发生了,唯有节哀顺便。你就不要再为难你皇玛嬷了,闹成现在这样,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结果。你看,你都把你皇玛嬷气成什么样了?你就真的忍心,让你皇玛嬷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吴那拉说得句句泣血,也跟着一起抹眼泪。 和敬闻言哭得更凶了,因为她知道吴那拉说的都是事实。没法子了,这回全完了....... 太后最后还是晕过去了,太医院圣手集体前来会诊,说是太后气得狠了,年纪又大,这回伤着根本了,遂慈宁宫里一片愁云惨雾。 与此同时,在天牢里的硕亲王一家人,却异常的沉默。大家谁都没有说话,更没有哭闹。岳礼独坐在监牢的角落里,像是老了十岁一般。脑海里不断回闪着往日的画面,还有他唯一的儿子皓祥。是的,唯一的儿子........没想到,他疼了十多年的皓祯竟然是冒牌货,而他真正的儿子却被他逐出了家门。当初为了皓祯和雪如,他生生逼死了翩翩,这就是报应啊! 雪如则是在想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被皇上得知?都是和敬公主的错,自打她嫁到了他们府里,一家人就再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可是现在怪天怪地又有什么用呢?还有她可怜的女儿吟霜,究竟被和敬弄到哪里去了呢?那个该杀千刀的公主,她就算死了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她的! 皓祯抱着膝盖,仰望着走廊上那盏昏暗的油灯,他在想白吟霜,翻来覆去的想。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爱这个女人,还是恨她。如果她没有出现,他现在依旧是贝勒,是额驸,是阿玛和额娘的儿子,硕亲王府也依旧是风光无限的。可是她来了,她回来讨债了,毕竟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而他,皓祯,不过是鱼目混珠罢了。身份的巨大落差,让皓祯整个人都失去了斗志,失去了生存的意志。 而这个时侯,被所有人惦记的白吟霜,在和|的有意放纵之下,逃入了直郡王府。 “真去了?”吴那拉笑眯眯的看着和|。 “是,多隆世子正要给她找一个新身份。”和|回答道。 “倒是个机警的姑娘,帮帮她吧。那些多隆没处理干净的尾巴,都清理掉。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白吟霜这个人了。”吴那拉一向都喜欢聪明的女人,管她是不是小白花呢,吴那拉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致力于消灭脑残为受害者作主,她就是个恶毒皇后。白吟霜永远的消失,对吴那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然如此,为何非要把她暴.露出来呢,不是画蛇添足吗。 “奴才遵命。”和|得令跪安。 三个月后,乾隆十五年四月间,弘历下旨,硕亲王一家被判处了极刑。欺君大罪,满门抄斩,毫无疑问。念在事隔多年,而且硕亲王毕竟救先帝爷有功的份儿上,没有祸延九族,只殃及了三族。雪晴和都统一家,自然也被判了抄斩。白吟霜在户籍薄上,也标明了死亡的字样。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弘历想了,就权当她已经不在了吧。 行刑的那天,白吟霜是躲在直郡王府里,听多隆给她说当时的情形。满街都是围观的人,人头一个一个的落下,都堆成小山了,伏尸遍地,血流成河。最后还是皓祥好心,给岳礼收了尸,下了葬,毕竟岳礼是他的父亲。当然,皓祥管的也只有岳礼一个人,雪如他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多隆也是个有心人,雪如怎么说也是他爱妾的老娘,见雪如的身后事实在是凄凉,于是便偷偷的叫来福,给雪如买了块地,入土为安得了。白吟霜听着,但却没有哭,她觉得实在没什么好哭的。那个女人是她额娘,可也正是她,一手造成了今日的一切。有因必有果....... “爷,你真好,能跟了爷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想立几个长生牌位,给我的养父养母,还有阿玛额娘。”作为这场浩劫的唯一胜利者,白吟霜在经过这么多磨难之后,是真的长大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今天能够好好的,找到多隆这个真正靠得住的男人,也是老天爷放了她一马,因此还是做些好事吧,图个心安。 “心肝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多隆哪儿能不同意啊,不过几个牌位罢了,立就立了吧。 最后,白吟霜在灵光寺立了四个没有写名字的长生牌位。一个是给她早逝的养母,一个是给的养父白胜龄的,一个是硕亲王岳礼的,还有一个是雪如。没有写名字,因为他们的名字不能被写出来,但是白吟霜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 和敬这回是彻底的被弘历厌弃了,弘历不想看到她,于是便让和敬住在了长春宫里。因为长春宫里有一个紫禁城最大的佛堂,是当初弘历给富察氏准备的。这回,弘历让和敬住进去,追寻她母亲的脚步,在里面吃斋念佛,潜心赎罪好了。说到底,这次的风波之所以会爆发,也是因为和敬非要争风吃醋,自找的结果。弘历是一点也不心疼她,只觉得这个曾经嫁给一个汉人贫民的女儿,是他一生最大的污点。 太后这回病得狠了,昨天还说,梦见了先帝爷,先帝对她说,宫里不干净,需要祈福。的确,从新月到和敬,宫里屡屡出事,太后迷信,于是便觉得是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遂太后便说,想遵从先帝爷托梦的命令,去五台山祈福。 哈哈,吴那拉听到这个五台山,就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那么还珠是不是也要来了? “之前,这宫里的事,哀家身子不好,也管不得那么多,所以都交给了令妃。皇后啊,你看,是不是由你再掌管回来?”太后准备出宫,这临走之前,竟然想要吴那拉重新掌管宫务。 “皇额娘,令妃管得好好的,何必再麻烦呢。儿臣闲置多年,已经手生了,就让令妃管着吧。其实说起来,不怕皇额娘笑话,儿臣年纪也大了,最近身子也不好,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就想着好好吃斋念佛,怕是没那个精力再管这些事儿了。比不得令妃,她年轻,脑子也灵巧。”吴那拉推却道,要她管宫务?开玩笑,人形□□就要来了,她要赶紧躲得远远的。 “唉。”太后见说不动吴那拉,遂长叹了一声。太后这是害怕,她不在宫里,万一要是令妃着了皇后的道,该怎么办啊?这么多年,太后也算是看清楚了。整个皇宫里,最扮猪吃老虎的就是这个皇后!任何事情,你看着她好像什么都没做,但是最后得益的人却永远是她。太后不知道吴那拉哪里来的那些通天的人脉和手段,也不知道吴那拉究竟收买了谁,收买了多少人?把宫务交还给吴那拉,多少是希望能分走吴那拉的注意力,不要找令妃的麻烦。 “皇额娘,这回去五台山,您打算带着谁?儿臣和皇上也好去安排。”吴那拉问道,一般太后出宫,是要宫妃作陪,随行伺候的。 “你和皇帝有心了,不用安排什么了,哀家只带晴儿一个人去就好。”太后对和敬失望之后,就把所有的爱意转给了晴格格,这就是移情作用,太后让晴格格住在以前和敬住的房间里,把晴格格当和敬那么疼,如今这个晴格格可是宫里最抢手的新贵了。 “这,皇额娘,没个人照顾你,儿臣实在不安啊,不然就让儿臣跟着您一道去吧。”吴那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现她‘孝顺’的机会。 “不了,你是皇后,这后宫里,你还是要留下坐阵的。”太后病歪歪的说道。 就这样,太后要去了五台山祈福了,只带走了一个晴格格。弘历命福尔康做卫队长,护送太后一行人前往五台山,着令礼部准备一应事宜,大部队六月出发。 “这些箱子里都是什么啊?”晴儿正在收拾和敬以往留在房间里的物事,就看到床底下几个大盒子。 “不知道,都是以前和敬公主经常用的。”桂嬷嬷也不大清楚。 “晴格格,要不要命人抬走啊?”桂嬷嬷最近是狠命的巴结晴儿,太后疼晴儿比疼和敬还甚,直当成眼珠子那样,不巴结她要巴结谁。 “不必了,又要兴师动众,大家都麻烦,不是什么碍事的东西,就留着吧。”晴儿乖巧的说道。 待到桂嬷嬷退出了房间,晴儿方才打开了那个盒子,但见里头装得都是些书。晴儿拿起一本,看到了上头的题目。 “《西厢记》?”晴儿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书,一时好奇,便翻开来阅读了....... 与此同时,远在山东济南,一辆小小的马车,正承载着夏家祖孙三代人的期望,一路从大明湖畔出发,前往京城而去。 夏紫薇坐在车内,身边的金锁从包裹里取出了些干粮。 “小姐,多少吃一点吧。”金锁劝着,夫人刚去,小姐伤心过度,到现在都不肯好好吃东西。距离京城还很遥远,小姐身子一向羸弱,要是半路上病倒了,可怎么办啊?她们已经变卖了房子,还有所有值钱的东西,这点银子是她们最后的指望了。 紫薇不作理会,只是低头专注的看着那画卷和折扇,青葱白玉般地手指来回的摩挲着卷面。 “金锁,你说,我爹他会认我吗?他真的,还记得我娘吗?”紫薇对未来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确定,看着折扇上,宝亲王的御印。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爹,来头竟然这么大。 万一,万一她们认爹失败了,将来该怎么活呢?紫薇在迷茫、恐惧,金锁又何尝不是呢?思至此,两主仆再度陷入了沉默....... 89、重头戏 太后是六月中旬从京城出发前往五台山的,由于身子不好,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到了山西省。直到入驻五台山,安排好一切,已经到了十月末了。山西比京城要冷得多,十月的时侯,雪就已经落下来了。这天夜里,晴儿伺候太后躺好,替太后盖上被子。从旁用暖炉暖着太后的脚,直到太后入眠,方才从禅房中走出来,准备回房休息。外头的雪还没有停,路面已经结冰了,晴儿踏着花盆底,小心翼翼的走着。不成想脚下一滑,便差点栽倒。 “小心。”一道影人飞身而下,拦腰抱住了晴儿,在地面上旋转了一圈,最后稳稳当当的站住了脚。 晴儿被刚刚那一滑,吓得心砰砰的跳,此刻被人搭救,甚为感激的抬头看向了恩人。却见是一位俊朗男子,而且,还是个熟人。 “原来是福侍卫,刚才真是危险,多谢你了。”晴儿优雅的屈膝欠身,对福尔康行了个礼。 “晴格格不必如此多礼,这是臣职责所在。雪大得很,路面湿滑,还是臣护送格格回去吧。”福尔康很会表现自己,尚主抬旗,一直是福尔康心中的梦想。但很可惜的是,皇帝的女儿不是太小,就是已经出嫁,没有与他适龄的。所以,他只能将目光投向这些王府之女了。兰馨被皇后看得紧,福尔康平时连见都见不着。所以,他便只能将目标锁定在晴儿身上了。这次护送太后到五台山的任务,正是接触晴儿的大好机会。 晴儿红着脸,点点头,这福侍卫一表人才,又英俊潇洒,倒是跟和敬公主留下的那些话本上写的浊世佳公子有点像呢。晴儿最近特别喜欢偷偷的看那些话本,总觉得里头的故事特别精彩,晴儿很是向往,总以为那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而她的人生,只是活着、喘气罢了,伴随着太后吃斋念佛,没有自我。 “不知福侍卫何时起程回京?”晴儿想要跟福尔康聊天,所以就随便起了个话头。 “大概要等到年后了,皇上有命,要臣好好的安排太后在五台山过年的事宜,所以近来也很忙碌。”福尔康一本正经的回答,他这人最会扮君子了。 郎有情,妾有意,这一路上福尔康刻意接近晴儿,而晴儿也是对福尔康颇有好感,两个人攀谈着,几乎忘却了时间。前方的路,变得越发的漫长。最后晴儿干脆停下了脚步,两人在观音庙的房檐下看雪、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真是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晴儿第一次彻夜不归,身为女子,这样在外头跟男子单独相处了整整一个晚上,是为不自爱。但是此刻萦绕在晴儿内心的,却不是羞愧,而是兴奋。她终于自我了一回,那种游走在边缘的刺激感,令晴儿的心跳久久无法平息。 “尔康,真没想到,你除了武艺高强以外,连文采、学识也这么出色。”得,不过一晚上的功夫,福侍卫已经变成尔康了。 “我也没想到,晴儿你身为女子,竟然也如此博学多才,对人生有这样深刻的见解。晴儿,你真乃一名奇女子啊!”福尔康赞叹道。 晴儿听到了福尔康的夸奖,羞涩的低下了头。福尔康陪着晴儿到了房门口,最终依依不舍的道了别。第二日,有关福尔康和晴格格雪夜谈心的故事,就开始秘密的流传开来。此后福尔康和晴儿一直保持着来往,直到乾隆十六年一月末,福尔康奉旨回京,方才不得不断了联系。 而在京城等待着福尔康的,是另外一个巨大的惊喜........ 紫薇和金锁站在小山坡上,遥望着紫禁城,那个黄圈圈。一层又一层的红墙,鳞次栉比的高瓦,重楼深锁,守卫森严,将她和金锁牢牢的挡在了世界之外。来京之前,还有来京的路上,紫薇一直在担心她的爹不认她。可是现在,紫薇方才明白,她最该担心的是,她根本见不到那个爹啊。 从山东,到北京,这万里行程,她和金锁足足走了一年。而今,钱也快花光了,就要山穷水尽了,可认爹却依旧没有任何着落。 “小姐,我们走吧,别再看了......”再看也进不去啊,还是想想折,该怎么在京城活下去吧。金锁最近一直在考虑,她是不是应当出去找个事情做。哪怕是到酒楼帮人切菜涮碗都好,她们不能再这样坐吃山空了。金锁还是很务实的一个人,不似紫薇,整天伤春悲秋。 “结果我还是进不去,那个太常寺根本就不办公,梁大人每天都不在,到底要到哪里去找人呢?”紫薇仿佛在问金锁,又仿佛在问自己。 所以说紫薇无知啊,太常寺是管宗庙礼仪的,她认亲去找太常寺有什么用呢?紫薇以前跟顾师傅念书的时侯,关于朝廷机构的书,读得真的很少,所以根本不了解而今的国情,还有各个衙门的作用,她只知道一个太常寺,所以就盯准了太常寺,其他的一概不闻不问。 其实,在京城里,只要随便打听一下掌管旗人宗室事务的衙门,就会有一堆人告诉你:宗人府,连卖馄饨的大妈都知道。可是紫薇就是抹不开那个面子去问,因为那样会显得她很无知,紫薇一直自诩是才女,怎么能露怯呢?所以,她宁可去拦太常寺梁大人的轿子鸣冤。 人家梁大人儿子要成亲,已经向朝廷请旨休沐了,最近正忙得很。况且他一个掌管礼乐祭祀等事宜的衙门,只有在年节时侯,还有弘历要祭祖、酬神的时侯,才开业上班的地方,能有什么重大案情,需要人来拦轿子鸣冤呢?梁大人不理紫薇就对了。按梁大人讲话,汉人有冤情去刑部衙门,旗人有纠纷去宗人府,找他这个太常寺卿做什么? 偏生紫薇还觉得很委屈,认为梁大人是个贪官,因为他一个月都没有去衙门了,百姓拦轿子喊冤,他又不理会,所以肯定不是好官。梁大人真是躺着也中枪,何其无辜。 “金锁,准备一份贺礼,咱们明天去梁府道喜。梁大人的儿子要成亲,总不能把贺客往外赶吧。”紫薇就认准了可怜的梁大人了。 “是,小姐。”金锁闻言是叹了口气,还准备贺礼,小姐每天就只知道花钱,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们还哪儿有钱准备什么贺礼啊.......唉,这个月都不知道该怎么过呢,明儿她还是去绣庄帮工吧,她今天看到有个绣庄在招人,她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说不定能应聘上。 就这样,两主仆各有打算的回了客店。 次日,紫薇和金锁去了梁府道贺,这就遇到了小燕子大闹梁府的一幕。说到小燕子,这个人是京城出名的女混混,经常到处偷鸡摸狗,住在大杂院附近的人,对她的鼎鼎大名是如雷贯耳,一听‘小燕子来了’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锁门关窗看好钱袋。 不过,小燕子也算是很仗义的人,她偷钱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养活大杂院的老老小小,大家都知道她的情况,对她也就多了一份宽容。所以即便是她整天偷东西,也没有人真的去报官,把她抓起来。有时候钱丢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就当是做善事了。 小燕子偷东西偷到了梁府去,把人家的媳妇儿都弄丢了,还把婚礼破坏了。紫薇觉得很过瘾,对付梁大人这种贪官,就该用这种手段。于是就帮助小燕子逃过了官兵的搜索,两个女子就这样结识了。小燕子对紫薇这样的大家闺秀很感兴趣,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类型的女孩。可不是吗,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有机会机会认识小燕子这种女混混呢。而后,紫薇又带小燕子去了她所住的那个客店,对她说了她们主仆二人如今的处境。 “是这样啊。”小燕子听罢了紫薇所言,就起了同情心。 “你们每天住这么高级的客店,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这样吧,你们到我的大杂院去,我也不收你们钱了,大家交个朋友。”小燕子很是豪爽的言道。 金锁和紫薇听到小燕子这样说,都很高兴,因为她们真的没有钱再住客店了。 “小燕子,真是多谢你了。”紫薇握着小燕子的手,激动得都快流眼泪了。 就这样,紫薇和金锁住进了大杂院,认识了柳青、柳红等人,大家相处得都很好,柳青还对紫薇产生了倾慕之意。直到最后紫薇跟小燕子拜了天地,结为了姐妹。 金锁在做的事情就比较多了,她去绣庄应聘,当了绣娘,每天都在工作,给大杂院填补家用。也因为这样,柳红跟金锁的关系比较好。柳红有点看不上紫薇,觉得她整天不干事儿,只会吃白食。人家金锁也是柔柔弱弱的,可是却懂得出去挣钱,紫薇有手有脚,却每天不务正业。偏生柳青又喜欢紫薇,于是有再多的不乐意,柳红也得忍着了。 却说那日紫薇和小燕子拜了天地之后,紫薇就把自己身世的秘密告诉了小燕子。也亏得小燕子跟紫薇一样无知,她一个不学无术的女混混,对宗人府是个什么地方也不了解,又听说皇帝最近要去西山围猎,于是就出了闯闱场这么个馊主意。 金锁得知一切之后,虽然不大同意,但是也没法子拗过紫薇,于是只能舍命陪君子,跟着这两个人一起去闯闱场了。 乾隆十六年,九月,秋高气爽,一年一度的秋闱开始了。弘历带着他的儿子们,得力的大臣们,一同前去了西山。这其中有二十四岁的安郡王永璜。二十三岁的惠贝勒永琏,十六岁的三阿哥永璋,十六岁的四阿哥永诚,十五岁的五阿哥永琪,九岁的六阿哥永,九岁的七阿哥永琮。至于乾隆十年之后出生的八阿哥永璇和九阿哥永h,两个人都还太小,连马都骑不了,所以也就没能跟来。 大臣们随行的更多,文武双全的和|、阿林是弘历的左膀右臂,自然要随行。还有鄂敏、傅恒、兆惠这些老臣,刚刚返京的阿桂、努达海,近两年方才展露头角的海察兰、福隆安、福灵安等。当然,还有靠着枕头风起家的福伦一家人。按说福伦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一届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跟着弘历来围什么猎啊。可奈不住人家两个儿子福尔康、福尔泰讨弘历的喜欢,令妃又屡次举荐,所以弘历就梢带手,让福伦也跟着了。 王八之气四溢的弘历一马当先,向前奔驰。回头看看身边的各路随行人等,豪迈的一声呐喊。 “表现一下你们大家的身手给朕看看!别忘了咱们大清朝的天下就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能骑善射是满人的本色,你们每一个,都拿出看家的本领来!今天狩猎成绩最好的人,朕重重有赏!”紧接着就是哇哈哈哈哈的一通狂笑。 和|在弘历左手边第一的位置,忍不住咬住了下唇,脸颊微红,脸庞在阳光的映衬下甚是艳丽。阿林在弘历右手边第一的位置,闻言也赶忙低下了头去,肩膀微微颤动。两个人的内心,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个念头:皇上,按照娘娘(阿姐)的话来说,就是越来越脑残了....... 弘历的话音方落,就听得跟在永琏身边的福尔康接茬道。 “是!皇上,那臣就不客气了!” “谁要你客气?看!前面有只鹿。”永琏大咧咧的搁手一指。 “这只鹿是我的了!”福尔康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一边跑策马奔腾还一边回头喊。 “二阿哥,尔泰,我跟你们比赛,看谁第一个猎到那头鹿!” “哥,你一定会输给我!”福尔泰也大笑着回应。 “且看今日围场,是谁家天下?”永琏豪气干云的一喊,还没当上太子呢,就已经有了君临天下的气势了。 全场人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三个人,完全把弘历这个皇帝扔在一边,欢声笑语的追着那只鹿绝尘而去了。逐鹿中原,问鼎天下,那是一头鹿,不是野猪啊。 和|和阿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瞧出了浓重的谐谑之色。唉,天欲促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啊。 这时侯,就听得福伦对那三人的背影喊道。 “尔康!尔泰!你们小心保护二阿哥啊!” “福伦,你心眼也太多了一点!在围场上,没有大小,没有尊卑,不分君臣,只有输赢!你的儿子,和朕的儿子,都是一样的!赢了才是英雄!朕就喜欢你那两个儿子。在朕的心里,他们和我的亲生儿子并无差别。”弘历笑着说道。一旁的所有臣子闻言纷纷耸了耸肩膀,好吧,人家皇帝都不在意了,那咱们这些当人臣的又何必多事呢。 狩猎进行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气氛正浓的时侯,就到前边有人来报,说是闱场里出现了一个女刺客。而后就看到永琏急吼吼的从树林里骑马狂奔了出来,身前竟然抱着一名女子,她胸口中箭,身受重伤....... 围猎被迫中断了,弘历面色凝重的带着人从西山返回了紫禁城,一路行色匆匆。坐在明黄色的御轿中,看着手里的画卷和折扇,记忆的闸门终于被打开了,带着弘历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那个夏天,雍正十一年,那时侯他还是宝亲王,大明湖畔风光好,杨柳岸晓风拂面........ “娘娘,那边说,皇上回宫了,还带回了一个女刺客。”容嬷嬷平淡的回禀着。现在的容嬷嬷,老镇定了。别说女刺客,就是皇帝在闱场被刺客刺杀了,横着回来,容嬷嬷也不会动一动眉毛的。 “终于来了。”吴那拉咬着金套甲,微微一笑。 “传胡太医,本宫病重,近几日不能见风,不能出门。那些刺客啊什么的,就交给令妃去处理吧。”装病这招虽然老了,但是胜在它管用。 永琏抱着人,直接就冲进了延禧宫,而后发生的事情,也都没什么差别了。小燕子迷迷糊糊的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姓夏什么的,弘历就只觉得认定了小燕子就是他的女儿。待得太医医治罢了,令妃方才走过去,仔细的打量着床上的沧海遗珠,眸中闪着异样的光。看样子,皇上是对这个女儿上心了啊,这女子若是好好利用,让她跟那拉氏打擂台,说不定能把那拉氏那个女人拉下马来...... 弘历知道永琏把人带到了延禧宫,但是毕竟吴那拉才是皇后,而且弘历对吴那拉并没有什么不满,于是在确定小燕子伤情稳定下来之后,他还是去了景仁宫,想要对吴那拉解释解释。 吴那拉做好了准备,化了个虚弱的妆容,站在门口迎接。 “臣妾参见皇上。” “雅儿,病了就不要这么多礼了。”弘历连忙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吴那拉。 “弘历啊,你没事儿吧。”吴那拉关切的对着弘历左瞧右看的。 “听说今儿闱场来了个女刺客,都吓坏我了,你没受伤吧?” 弘历闻言很是欣慰的抱了抱吴那拉,又亲了一下吴那拉的额头。 “没事,不是什么女刺客,这事儿说来话长。”弘历抱起吴那拉,温柔的放在了床榻上。 “你病了,就好好躺着,朕慢慢跟你说。”弘历坐在吴那拉床头,拉着吴那拉的手,开始追忆当年。 吴那拉强忍着狂笑的冲动,听着弘历说他当年嫖夏雨荷的事儿,还要做出一脸感动的表情,真是不容易。 “唉,事情就是这样,那个小燕子,就是朕的沧海遗珠啊。” 吴那拉点点头。 “原来如此,弘历,那夏雨荷也着实不容易。小燕子现在伤情怎么样?要紧吗?”吴那拉一副慈母的表情。 “我这里还有些灵芝人参,天山雪莲什么的,都是宫里上好的佳品,叫容嬷嬷赶紧给令妃那边送去,孩子的安危最重要。” “雅儿,你有心了,朕就知道,你最深明大义。”弘历无数次的为自己家有贤妻而感慨,这要是换作了其他女子,保不准要怎么跟他闹呢,可雅儿却总是以他的感受为先,以他的想法为重。 “我身子不争气,等我病好点了,就去看小燕子。皇上是不是也给皇额娘那边去一封信?这找回了遗失多年的女儿,实乃一件天大的喜事儿,派个人去传信儿,也让皇额娘她高兴高兴。”吴那拉笑着说道,是啊,赶紧让太后也‘高兴’‘高兴’吧。 “对,还是雅儿你想得周到,朕这就派人八百里加急,给皇额娘送信。”弘历再度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家人终于能得以团聚,难道不是喜事一桩吗! 就在弘历为自己找到了冒牌的女儿而兴奋不已的时刻,他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女儿正在外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燕子,你究竟去了哪里?”紫薇被金锁扶着,撕心裂肺的哭泣着,嘶哑的喊着,劳累了一整天,已经完全脱力了。 金锁愁得眉头死死的纠结在一起,她就说,不能把东西全都交给小燕子,折扇、画卷,哪怕留下一个都好啊。可是小姐偏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相信小燕子什么的。后面金锁坚持要留下折扇,小姐还骂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有理都没处说去。 “小姐,天色已经晚了,咱们别找了,还是先回去大杂院再说吧。”金锁拉着紫薇往回走。 “是我害了小燕子啊......”紫薇在听说了闱场里出了一个女刺客之后,就悲观的认定了,小燕子说不准就是因为她,而牺牲了。 金锁闻言,心下暗道一声:是害了她,还是帮了她,一切都言之尚早吧.......金锁是明白人,如果说皇上真的认不出那个折扇和画卷,完全忘记了夫人,那么小燕子就真的是遭殃了。可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皇上想起来了,那么小燕子.......唉,希望她到时候,不要被那荣华富贵冲昏了头脑吧。 90、吴那拉献计 经过了数日的诊治后,小燕子总算从鬼门关逃了回来。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堆的仙子,其中的大仙女自然就是令妃。令妃对小燕子伏低作小的态度,让小燕子很是受用,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的对她讲话,这样尊敬她呢,小燕子当下就开始晕陶陶了起来。 弘历见小燕子苏醒,迫不及待的就要认女儿。小燕子本来是想说出真相的,可是她毕竟只是市井出身的小混混,面对诱惑,抵抗力太弱。听着底下人山呼格格千岁,那句‘我不是格格,紫薇才是’,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一咬牙,默认了当下的局面,甚至开口管弘历叫了皇阿玛。小燕子很单纯的想着,等以后她过完了格格的瘾,再把格格还给紫薇,也是一样的。就像她偷了隔壁王大娘家一两银子应急,过两天柳青柳红替她还回去,道理是相同的。只是小燕子并不知道,格格的身份,不是一两银子,更不是她说还,就能还的。 弘历认回了女儿,兴冲冲的就去了吴那拉的景仁宫。 “朕要恢复小燕子和硕公主的身份。”弘历头脑发热,竟然想封小燕子做公主。 吴那拉虽然诧异,觉得弘历脑残,但是她又怎么会跟弘历顶撞呢?遂也跟着一起瞎起哄。 “那赶情好啊!却不知夏雨荷,而今在何处?这女儿认回来了,也没道理不认回额娘的。”吴那拉故作欣喜的笑道。如果真封了和硕公主,那么弘历偷吃不擦嘴的事就坐实了,对于弘历的名声大有损害。这种损人利己的事儿,吴那拉怎么会不推波助澜呢。 “唉。”说到夏雨荷,弘历是长叹一声。 “她已经去了,去年六月,朕终究是负了她啊。” 吴那拉腹诽道,弘历,你没负过谁啊?若论起来,高氏为你付出的,难道比夏雨荷少吗?也没见你平时这么怀念她,死了三个月就忘到脑后了。 “家里这边是没有问题,可就是怕朝臣有意见。”吴那拉可以预见,弘历如果要封小燕子当和硕公主,届时朝上会有怎样一番热闹的景象。 “朕也是愁这个事情,雅儿,你一向最贴心了。你说,应当怎样才能堵住那些朝臣的嘴呢?”弘历想不出主意,于是便只能求助吴那拉了。这几年,弘历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有时侯也会来参考吴那拉的意见。 “不若这样。”吴那拉多聪明一个人,当下就想好了法子。 “前几日闱场闯入刺客之事,肯定已经传扬在外了。那些臣子百姓不知内情,咱们就说小燕子救驾有功,替皇上挡了暗箭,皇上要认她做个义女,表彰她的功勋。封和硕公主,是为了体现咱们大清满汉一家的国策。既然前朝那富察岳礼救驾有功,可以封和硕亲王。那么本朝有小燕子为皇上挡了暗箭,又如何不能封和硕公主呢?满人可以封亲王,汉人可以封公主,正所谓英雄不问出身,只要是有功于大清者,皆可封王拜将。弘历,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吴那拉思维敏捷,把所有退路都堵死了,这回,小燕子的和硕公主是跑不了了。和硕公主可是要上玉碟的,如果永琏一意孤行的要跟小燕子在一起,那就是乱伦。和硕公主是假货,儿子女儿要乱伦,吴那拉这回要弘历和永琏这对父子丢人丢到姥姥家去。 “好啊!”弘历闻言拍案叫绝。 “雅儿,你真是朕的福星,就这么办了!”弘历连连点头,是啊,这样朝臣就没话说了。如果有人敢反对,那就是意图破坏满汉和平。哈哈!不愧是雅儿!只有她能想出这么绝妙的方法,压制住那些朝臣。 吴那拉闻言笑得更甜美了,吴那拉对弘历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弘历从来没有注意过,吴那拉对前朝的影响力已然越来越大了,对于如何制衡前朝也越来越有心得了,甚至有时侯弘历这个皇帝都比不得。就比如弘历想封小燕子,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迫使朝臣同意。可吴那拉,就能轻轻松松的解决这个问题。 太后觉得吴那拉心大了,吴那拉得承认,她的确是心大了。看着弘历越来越脑残,越来越刚愎自用、自高自大,吴那拉认为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忍耐这个男人,十年,二十年,一直到死。吕雉连汉高祖刘邦都能打败,武则天可以从李世民那个狠角色的手底下逃出升天,成就万古流芳,凭什么她吴那拉就不能撂倒弘历这个脑残帝呢?这一回,吴那拉的心,非常大。大到连太后都不敢想像! 她有一个很漂亮的计划,怀上一胎,借着还珠的事件,将弘历和太后都干掉,而后推自己的幼子上位。吴那拉并不认为弘历是个好皇帝,包括历史上的乾隆。要知道大清就是从乾隆朝开始,走下坡路的。弘历晚年的许多举措昏庸至极,使得国力凋零。既然弘历不称职,那么这天下有能者得,她取而代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而此刻的弘历还在欣喜于他可以封小燕子做公主,还在感慨自己有一个聪慧的贤妻。只是他永远不会想到的是,这个他最宠爱的枕边人,心中究竟有着怎样毒辣的算计。 次日,弘历在朝堂上宣布了他要封小燕子做和硕公主的决定,果然引起了朝臣的激烈反对。大家都知道小燕子是弘历的私生女,可是将私生女堂而皇之的封为和硕公主,皇上究竟还要名声不要了?身为忠臣,是一定要反对到底的。 可是弘历哪儿管你那么多,直接拿出了吴那拉的那套说辞,把满朝臣子堵得无言以对。以和|为首的迎合党,得了吴那拉的授意,自然满口同意,顺便夸奖弘历如何如何英明,体恤民生,重视汉人,实乃仁义之君,极力怂恿弘历,促成这件事。永璜旗下的一众武将以及部分宗亲,也是不说话,仿佛默认了这个决定。 弘历爱听好话,被和|这么一夸,就更加自我主义膨胀了起来,听不得任何反对的声音。有忠心耿耿的老臣坚决不同意,竟然被弘历以破坏满汉和平的名义革了职,直接架出了紫禁城。 纪晓岚素来是透彻,看出了今日弘历势在必行的心态,不敢反抗。可同时,纪晓岚也是清廉刚正的,真心同情那些充当炮灰的忠臣,遂站出来言道。 “启禀皇上,小燕子既然来自民间,又救驾有功,何不让她的封号超然一点呢?和硕公主,毕竟是帝王之女的封号,不适合小燕子。”纪晓岚很聪明,拿这个借口噎住了弘历。 “纪爱卿,那你说应当如何封呢?”弘历虽然很想直接说:小燕子就是朕的女儿,就是应该封和硕公主。但他毕竟还没有脑残到那种境界,直接承认自己有个私生女,不然他也不会找吴那拉出主意了。如今被纪晓岚这么一说,便不得不退了一步。 “不如就封还珠公主吧,以和硕公主的礼遇加封,但封号却不同他人,用超然的封号体现小燕子超然的地位,皇上以为如何?”纪晓岚颇有才气,这个还珠想得好,让弘历是眼前一亮。 但见弘历拈着胡子,口里不住的念着。 “还珠,还珠,还君明珠........好啊!好!”弘历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封还珠公主吧,记入玉碟,择日祭天加封!” 弘历开心了,纪晓岚闻言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你退一步,我退一步,这问题终究是解决了。不过今日,和|等人口径那般一致,想必背后也定然有个推手在。和|这几年升得太快了,他上位的过程实在顺利得奇怪,和|固然是有本事,值得皇上重用,但这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了,也不见都能这么走运。若说和|背后没有人帮他,纪晓岚不信。只是和|素来诡诈,能够驾御他的推手,又是何等人物呢?思至此,纪晓岚又自嘲的笑了笑,那个推手是谁,反正都与他无关,他就是个编书的,管那些阴谋算计做什么? 今日安郡王等人也颇为安静,不表示同意,也不反对,也不知有什么算计?想来,安郡王那般出色,惠贝勒身为隐形太子却庸碌无为,皇上又刚愎自用。再这样下去,未来那一场夺位的风暴,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礼部正在准备祭天加封等事宜,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了,小燕子身体已经养好了,她是个多动的性子,伤好之后在延禧宫就待不住了。令妃为了讨好小燕子,就亲自上阵,带着小燕子逛紫禁城,满足小燕子的好奇心。 “把草问?”小燕子抵着下巴,大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凉亭上的匾额。 “怎么亭子挂个招牌叫把草问?好奇怪的名字啊!”小燕子扭头问令妃。 令妃抬头看了看挹翠阁的匾额,心下疑惑,夏雨荷不是才女吗?怎么没教自己的女儿念书吗? 其实令妃本来认字也不多,就是近两年当了妃子管理宫务之后,才开始努力学习的,至今依旧是写着一笔的烂字,惨不忍睹。她刚进宫的时侯,也曾经觉得挹翠阁就是把草问,从这点上来看,小燕子跟令妃还是很有默契的。 “我好像到了一个仙境,太没有真实感了,将来我出了宫,回到民间的时候,说给人家听,人家大概都不相信!”小燕子依旧单纯的想着,过两天等她开心够了,就把格格还给紫薇。 令妃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回到民间?恐怕这辈子都不要想了。 “小燕子,这样的话,永远不能再说了。”令妃正色的警告道。 “你现在已经被皇上认了,你就再也不是当初的小燕子了!皇上有那么多的格格,我还没看过他喜欢那一个,像喜欢你这样!被皇上宠爱,是无上的荣幸,也是件危险的事。这宫里有多少人眼红,多少人嫉妒….…”令妃沉吟了一番。 “小燕子,你刚进宫,可能不知道。这宫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位皇后娘娘。那可是位权势滔天,心狠手毒的主儿。她自己身子不好,生不了孩子,于是就仇视所有的阿哥、格格。你的得宠,正是触了皇后的逆鳞。从今往后,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对付你呢!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一个不小心,被皇后娘娘抓住了你的小辫子,很可能就糊里糊涂的送掉了一条小命啊!”令妃不遗余力的抹黑着吴那拉,势必要让小燕子对吴那拉产生厌恶感。不过从某些角度来说,令妃的话也的确没错。吴那拉在这个紫禁城里,的确是位权势滔天,心狠手毒的角色。 “啊?原来皇宫这么危险,那我更要早点回家了。”小燕子闻言一蹦三丈高,她刚进宫,哪里懂这里头的弯弯绕呢。一听到有个人,拳头大过天,心里头毒,等着抓她的小辫子,等着要她的命,立刻就退缩了。享福,也没有小命重要啊!不成,她得赶紧回家。 “小燕子,小心啊!不要再说了!这话就是犯了忌讳。什么‘回家’,以后皇宫就是你家了!从此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是,你千万别再说,你还怀念民间生活,或者是…….有关你爹娘的疑惑。现在,皇上认定了你是格格,你就是千真万确的格格了!你自己也要毫无疑问的相信这点!”令妃说这话的时侯,脑海里是浮现出了她怂恿弘历认格格的画面。人,是在延禧宫养伤的,是在延禧宫认下的。是她,脚跟脚的诱使弘历叫了声女儿,第一个开口喊出了格格。如果出了问题.......弘历是皇上,自然永远都是英明的。错的人,就只能是她,外人只会说是她狐媚惑主。 小燕子急了,她是格格,那紫薇是什么? “令妃娘娘,那万一我不是格格,要怎么办?” 令妃闻言几乎就要晕倒了,左顾右盼了一番,见四下里无人,赶紧压低了声音,威胁小燕子。 “如果你不是格格,你就是欺君大罪,那是一定会砍头的!不止你会被砍头,受牵连的人还会有一大群,像鄂敏,像我,像福伦……都脱不了干系……所以,这句活,你咽进肚子里,永远不许再说!”令妃也够能扯的了,跟人家鄂敏有什么关系啊?鄂敏躺着也中枪。令妃说这话是这样算计的,小燕子在宫里认识的人不多,都是她这两天强行帮小燕子恶补的,反正只要是她告诉过小燕子的人,现在就牵扯出来。人命多了,小燕子行事自然就有了顾忌。 啊?要砍头!不会吧.......这么严重。小燕子这回是真怕了,她实在舍不得她这颗脑袋啊!可,她真不是格格啊!惨了,这下该怎么办呢? 小燕子和令妃这边正说着,那边永琏和尔泰就刚巧路过这御花园。永琏一见到小燕子,登时就眼前一亮。这不是那个被他一箭射回来的格格嘛!小燕子坦荡荡的看向永琏,大眼睛里闪动着好奇......随后几个人进了‘把草问’,一个成年的阿哥,一个成年格格,一个后宫的妃子,一个外姓的大臣,竟然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坐在一起喝起了酒来。男女七岁不同席啊,这景象,真的是只有在穷摇的世界才有可能看到了。 腊梅站在一旁上酒上菜上点心,不由得内心腹诽,这两年令妃顺风顺水惯了,把她留在身边,时不时的无意透露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以为能瞒天过海,还真当皇后娘娘怕了她了?腊梅才现在明白,皇后娘娘当初把她放在令妃身边的用意。令妃屡次三番利用她来传递假消息给皇后娘娘,企图构陷娘娘于不义,若是换了旁人,恐怕就要着了道了。还是皇后娘娘高杆,把她安排在令妃身边,却假装不知道她已经暴.露的事实,让令妃的算计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头,永琏举着杯子‘敬最美丽的小鹿’。那头,小燕子干了杯中酒‘敬最糊涂的猎人’。这两个人之间流转的诡异气氛,让敏感的令妃是瞬间就悟了。哼!不愧是万岁爷的孩子,就是靠不住啊。当初对自己阿玛的女人示爱,现在,竟然对着自己妹妹都能起念头了!永琏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要不是她没有儿子,还能永琏逍遥这么长时间!唉,她的肚子就是不争气啊,这么多年了,别说儿子,连女儿都没一个。太医来来回回也看了不少次,只说是她身子不好,不容易生养。 永琏深深的看着小燕子,对这个‘民间格格’,他有说不出来的惊奇和好感。她是如此的单纯、坦诚,跟宫里那些复杂的女人完全不同。她不懂勾心斗角,在那双漆黑的眼中,没有忧愁烦恼,只有开心自在。她的来历又这么富有传奇色彩,她就像一个神话,为冰冷的皇宫增添了一抹亮色,为死气沉沉的紫禁城,灌入了生的活力。 小燕子对永琏倒是没什么不正当的意思,她这个人对什么情啊爱啊的,根本没兴趣。她就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她就喜欢享受。小燕子只当永琏是那个射了她一箭的人,埋怨他不小心的同时,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激。如果不是他一箭把她给射懵了,她也不能享受到格格的待遇。功过相抵,她就勉为其难的原谅这个糊涂的猎人好了。 是夜,永琏想着今天跟小燕子饮酒的事情,久久无法成眠。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箭竟然射回了一个妹妹。想起那时,她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哀求一般的看着他,虚弱的念着:我要见皇上,见皇上。永琏心中顿生一种莫名的悸动,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就仿佛他当年在长春宫门前见到宝儿一样。可,竟然是妹妹吗? 永琏独倚绮户,对月兴叹,感慨为何自己的情路如此不顺,老天为何总让他陷入如此尴尬的漩涡。 而此刻,同样难以入眠的人还有福家的二公子福尔泰。不过,他不是为情所困,而是兴奋得睡不着。太好了,皇帝竟然还有个私生女! 福尔泰这个人平时比较低调,做什么都低尔康一头,他也从不去争,只是默默的跟在自己兄长身后,做那个陪衬的绿叶。因为他知道,自己在阿玛额娘心目中的地位没有尔康重,就算他是惠贝勒的伴读,可惠贝勒最倚重的人,却还是尔康。家里人,还有令妃娘娘,都想方设法的要哥哥尚主,可是对他,却从来不闻不问。 是人就有向上爬的心,尔康想尚主,尔泰又何尝没有这个愿望呢?可惜宫里只有一个晴格格,已经给了尔康,他这个弟弟就得靠边站。不过这回好了,皇上多出了一个私生女,这下他总算有扬眉吐气的机会了。只要他追到了这个私生女,就算是哥哥都比不得他了。晴格格再好,到底也只是异姓王的女儿,可小燕子就不同了,凭皇上对小燕子的上心程度,她未来的额驸是必定能飞黄腾达的。 再回想今日与小燕子饮酒时,那张开朗俏丽的容颜,尔泰是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格格搞到手! 91、有苦说不出 小燕子在皇宫乐逍遥,紫薇在宫外惨兮兮,紫薇、金锁、柳青、柳红几乎已经把整个北京城都找翻了。小燕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去无消息。紫薇把自己骂了千遍万遍,后悔了千次万次,也回到围场附近去左问右问,什么音讯都没有,小燕子就此失踪了。最让紫薇痛苦的是,还不能把真相告诉柳青他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柳红的语气是不大好。 “你们三个,为什么跑那么远的路,到围场去?又怎么会跟小燕子走散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柳青见状赶忙上前,将柳红拉开。 “紫薇,你别怪柳红,她这人说话比较直。我们就是担心小燕子,怕她出了什么意外。”柳青舍不得怪紫薇,遂只是委婉的询问。 紫薇也不回答,只知道哭。金锁心烦意乱,又见不得自家小姐被欺负,于是代替紫薇站出来言道。 “这事儿不是我们家小姐的错,是小燕子自己说她对闱场熟得很,我们也听信了她。早知道她就是那个鲁莽的性子,凡事喜欢打肿脸硬撑,我当初就不该同意的........而且,小燕子说不准也没有遇到危险........”金锁这两天一直在注意刑部的皇榜,小姐什么事儿都不懂,找小燕子只能由她去办。 金锁一届弱女,经过这么多磨练,也变得成熟了起来。此番她几经周转,问过了绣庄里的老板,方才知道,在这京城里犯了事儿的人,都会被押到刑部天牢里去。在刑部衙门外头的布告栏上,也会张贴皇榜,告知百姓近日刑部审判了何人,何罪,何日行刑等信息。金锁是认字的,她这几日天天早上都守在刑部衙门外头,寻遍了皇榜,可是却没有发现小燕子的信息。如果小燕子真的被人当成了刺客,要被处决,是肯定会张贴皇榜的。没有皇榜,代表什么?其一,代表小燕子可能已经被秘密处决了。其二,代表小燕子根本就不是被当成犯人抓了。可当天闱场进了女刺客的事情,闹得那么大,百姓都知道,小燕子怎么可能被秘密处决呢?皇上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吧。所以,金锁认为,第二个可能性很大....... 紫薇被金锁护在身后,全部的行为就是:除了掉泪,还是掉眼泪。 “可是,金锁,也说不准,小燕子已经死了啊。”紫薇很害怕,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没有这种可能。 “如果她没死,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都怪我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却没替小燕子想想她的安危!我宁可不要认爹了,也不希望小燕子出现任何意外。”紫薇说出了这样的话,让金锁很不满。 “小姐,话不能这么说,又不是我们逼她这么做的,是她自己非要去的嘛!”金锁都不明白,小姐这个自责来由太奇怪了。闯闱场的主意是小燕子出的,当初她就是极力反对来着,但小燕子不听她的劝告,非要一意孤行。金锁还觉得委屈呢,当时她说了对的话,可是却没有人要听。 “小姐,你就别再钻牛角尖了,小燕子遇到什么事,我们完全不确定!但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是你那两样比生命还重要的信物,和小燕子一起失踪了!”当初她就说要留下一样,可是小姐偏偏要全都给了小燕子。 紫薇听到这话,是震惊的看着金锁,好像金锁是个怪物一样。 “金锁,你好像还在怪小燕子,她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担心的,居然是那些身外之物!” 金琐哭笑不得,更加委屈了。 “什么身外之物?太太临终的时候,你是对太太发过誓的,你说你会带着这些东西,去见你爹!现在东西没有了,即使有机会见到你爹,你也无法证明你的身分了!”金锁效忠的一直都是那个死去的太太夏雨荷,当年山东遭灾,是太太救了她的命,所以她才会这么死心塌地的帮着小姐,在夏家所有人都背弃小姐之后,依然忠心耿耿的跟在小姐身边,为的就是完成太太的遗愿啊。 紫薇猛然站起身来,竟然开始指责金锁了。 “金锁,你好可怕,你是在暗示我,小燕子会出卖我吗?” “我没有这么说。”金锁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紫薇那句:你好可怕,真让金锁寒了心。她可怕?要不是为小姐担忧,她犯得着这么受罪吗?她跟小姐十几年的交情,比不上认识了只有十几天的小燕子。小姐就那么相信小燕子,她只不过置疑一下,就变成了可怕的人。难道小燕子就真的没有出卖小姐的可能吗? 不得不说,金锁完全猜对了。但是紫薇并不能理解金锁的分析,她还在怪金锁太冷血无情。金锁跟紫薇完全说不通,又没法跟柳青柳红解释清楚,最后憋了一肚子的气。 金锁并不是不担心小燕子的,最佳的证据就是,她每天依然会去刑部衙门关注朝廷的消息,询问那些张贴皇榜的捕快,最近有没有什么女犯人出现。也会去西山闱场,跟着柳青柳红他们一起找人,拿着小燕子的画像满街的询问。金锁在用她微弱的,但却力所能及的行动,表现她也是担心小燕子的,也希望事情能有个好的结果。可是紫薇,仍旧每天只是哭,眼睛都快哭瞎了。 这天里,金锁又是早早的来在了刑部衙门的门口,跟许多人一起等待发榜。却见到那些身着红衣的侍卫,拿着一张张明黄色的榜单,从衙门里走出来。 “又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捕头见了金锁,不禁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这两日金锁天天来,刑部衙门的那些捕快都认识金锁了。 “捕头大哥,请问今天,有没有我那位朋友的消息?”金锁上前忧虑的问道,她真害怕听到不好的事。 “没有,不过有个好消息。”捕头言道。 “皇上前两天遇刺,幸得一位汉女相救,得以安然无恙。皇上打算认那个汉女作义女,所以要去祭天酬神,大赦天下,刑部也要释放一批量刑比较轻的犯人。你可以看看,释放的犯人里,有没有你的那位朋友。具体的,你看今天的皇榜就知道了。”封公主这么大的事儿,是肯定要张贴皇榜,公告天下的。 待得捕头将皇榜张贴好,金锁难以置信的将皇榜从头读到尾,又从尾读到头,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将所有内容都背下来。她后退几步,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她就说,她早就该想到的。 这么多天,金锁从来没有哭。可是现在,坐在刑部衙门口,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看着青天白日,这诺大的京城。金锁终于哭了,小燕子要当封公主了!金锁可以肯定,那个汉女,就是小燕子。什么遇刺,什么相救,不过就是为了封小燕子找的借口罢了!小燕子骗了小姐,她拿着小姐的信物,顶替了小姐的身份。 “太太,您告诉金锁,现在该怎么办?金锁把事情搞砸了,对不住您的信任。”金锁抱着膝盖痛哭失声。都怪她没用,爬不上那个悬崖。如果是她,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她会让小姐把东西都交给了小燕子呢?她就该拼命保护那些东西的!小燕子她不是皇上的女儿,她是假的!小姐才是真的啊!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骥远这日里下了朝,是打算到刑部找自己的好友,两人日前约好了,要一同去饮茶。结果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位姑娘,坐在地上哭,好不凄惨,于是便上前去问。 “别哭了,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骥远最不喜欢看到女人哭,就好像阿玛的那些小妾,还有新月格格,女人一哭,他就头疼,忍不住要说道两句。 金锁抬起头,警惕的看了骥远一眼,而后飞快的起身,往大杂院方向狂奔而去。对!那个人说得对,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她得赶紧回去告诉小姐,她们被骗了!金锁现在已经不再无知了,她明白没有证据,希望渺茫。但哪怕是拼了这条命去告御状,她也一定要帮小姐讨回公道,要完成太太的心愿。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金锁看向骥远凌厉的那一眼,是充满了对小燕子的怨恨,还有内心要完成太太嘱托的坚定信念,仿佛跳动的火焰,蓄势待发。骥远被金锁瞪得心中一动,久久无法言语。他看着金锁的背影,不由得念着,这个女子的眼睛,跟额娘真像....... “骥远,傻站着做什么呢?”刑部侍郎陈文杰一拍好友的肩膀。 “不是说去饮茶吗?我都等你半天了,还不走?” 骥远恍然回神,点点头,对,去饮茶。骥远笑着,最后看了一眼金锁离去的方向。 金锁回到大杂院后,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对紫薇说了一遍。偏生紫薇觉得金锁在冤枉小燕子,竟然不信,还骂了金锁一顿。 “金锁!你现在连说瞎话都学会了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出去工作了两日,就习得这些坏风气回来!”紫薇气急败坏的呵斥金锁。 “小姐,我真的没有说瞎话,现在皇榜已经贴出来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要认女儿了!”金锁着急啊。 “就算是,也不会是小燕子,她不会这样对我的。小燕子为人最是仗义,她照顾大杂院的老老小小,那时侯我们走投无路,是她收留了我们,你还记得这些恩情吗!”紫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就是觉得小燕子不会出卖她。 “恩情是恩情,我都记得。但是也不能因为恩情,就把你公主的身份让给她啊!”金锁都无语了,小姐到底什么逻辑啊! “小姐,趁着现在皇上还没有去祭天,小燕子还没有册封,一切还没有成定局,我们去刑部告状吧!” “金锁,你到现在还在瞎说!小燕子怎么会拿着我的信物,顶替我的身份!我不想跟你说话了!”紫薇一个劲儿的责怪金锁,却不想想金锁为什么要没事闲得慌,编这些瞎话呢?紫薇还在担心小燕子,一想到小燕子为了她生死未卜,善良的紫薇眼泪又掉下来了。哭,哭,紫薇每天的生活就是哭。 金锁见到小姐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由得愁白了头。 与此同时,在皇宫里,小燕子准备接受册封,规矩什么的,是一定要接受弘历以及吴那拉的检测的。不然祭天的时侯出丑,就太丢人了。由于吴那拉‘身子不好’,于是教小燕子规矩的事儿,就由令妃全权负责了。 “你们叫我啊!”小燕子大咧咧的走进门来,帕子几乎都甩飞了出去。 吴那拉坐在弘历右手边,看着那张跟赵薇长得差不多的脸,是掩口一笑。小燕子,久仰大名,本宫今日终于见到你了....... 令妃坐在弘历左手边,见状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小燕子这个烂泥扶不上墙,教了她这么多天,都白费了。 弘历也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之前还跟吴那拉保证过,小燕子的规矩没问题。 “令妃,这么多天了,连请安问好都不会吗?见了皇上皇后,居然用‘你们’两个字?”弘历责备令妃。 吴那拉哪里肯放过这个做老好人的机会呢,赶紧虚弱的咳嗽了两声,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咳,皇上莫要生气,咳咳!”吴那拉功力深厚,脸色惨白,楞是把一个病危患者的气质演得活灵活现,让令妃不由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孩子这才刚进宫,以后有得是时间,慢慢教就是了。令妃啊,你就累着点吧,本宫这身子实在不争气,只能都嘱托给你了,你一向都是好的。小燕子交给你,本宫放心得紧。”吴那拉几句话,责任一推二五六,还给小燕子树立了一个病体孱弱的形象。 小燕子毫无规矩,目光放肆的打量着吴那拉。怎么?这个就是传说中,拳头大过天,心里头毒的皇后吗?怎么跟个肺痨鬼一样啊?跟戏文里说的那种恶毒女人,完全不像嘛。 “皇后,你没事吧?”小燕子看吴那拉实在咳得不行,于是出言问道,她这个人还是很有同情心的。 “我们大杂院隔壁的刘老二快死的时侯,就是咳成你这样,你得注意身体啊!” 吴那拉闻言差点绷不住笑出声,弘历和令妃的脸色都黑了。弘历气愤异常,一拍桌子。 “小燕子!你怎么说话呢!你怎么能诅咒皇后呢!” 吴那拉赶紧继续装老好人,过去轻轻拍着弘历的手。 “没事儿,皇上,没事儿,孩子也是一片好意。该怎么说话,以后慢慢教就是了。”吴那拉言罢了,将头转向小燕子,笑眯眯的说道。 “小燕子,多谢你的关心,我身子还撑得住。今天叫你过来,主要就是想认识认识你。你进宫这么长时间了,我因为身子不好,少出门,所以都还没见过你呢。顺便,再看看你的规矩学得怎么样了,问问你以往都是怎么过的。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你受委屈了。今儿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闲话家常,你可千万不要紧张。一切,就好像你在宫外的时侯那般,随意自由便好。”吴那拉装柔弱的功力比令妃还深厚,小燕子当下就被俘获了。 心想,这皇后娘娘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话说得多好听啊!比令妃娘娘还温柔!怎么看,也看不出哪里恶毒了?小燕子一开心,就原形毕露了。一拍大腿,就开始胡咧咧。 “皇后,不瞒你说,我本来还有点紧张的。因为令妃娘娘告诉我,你什么拳头大过天,心里头毒,我害怕啊。不过今儿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你身体这么不好,拳头比我小多了,我这拳头可是能碎大石的!你心里头......我也没看出来有毒,就算有,也都是病。刘老二死之前就跟我们说,他生的是心病,可得好好治!”小燕子跟说书似的,眉飞色舞。 令妃中枪,手都开始抖了,眼角不停的瞄弘历,就害怕弘历听出原话来。果然就看到弘历皱着眉头,怀疑的打量着令妃。令妃已经得宠多年了,新鲜劲儿也过了,弘历也不会像以往那样,那么脑残一般的宠着她了。 “什么拳头大过天?心里头毒?小燕子说得都是什么啊?”弘历不满的问道,怎么听都不像好话。 令妃真是恨不得把小燕子踢出去,但表面上戏还得接着演啊。 “没什么,皇上,就是我前些日子跟小燕子说过,皇后娘娘身体不好,规矩的事就交给臣妾‘全权负责’。皇后娘娘生了‘心肺火毒’之症,需要保持安静,要小燕子平时不要去景仁宫打扰。可能语气有点重,让小燕子误会了。”令妃这谎圆得,也算是很有技巧了。 吴那拉在一旁乐得不行,小燕子果然是福星啊。这人专门给自己人拖后腿,给敌人制造机会。把她推给令妃,以后令妃就有得忙了。 弘历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这小燕子的学问也太差了。连几句成语,都说得乱七八糟。 “小燕子,关于你的身世,朕还有点想问的。你坐好,来回答一下。”弘历主要是想问一问夏雨荷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小燕子闻言就紧张了起来,不过她又一想,既然皇后这么弱,令妃娘娘又是自己人,皇阿玛也疼她,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说瞎话她最拿手了。遂,小燕子坚定了信心,镇定的坐在了一旁。 “是!皇阿玛你尽管问吧!” 随后,没有恶毒皇后的刁难,小燕子很快就顺利过关了。弘历又告诫了她许多祭天时侯需要注意的事宜,并且嘱托她在册封的时侯,千万要按照规矩回话,不要像今天这样东扯西扯,完全没有章法。祭天的时侯大臣众多,若是出丑可没人救得了她。 而后,弘历又厉色的告诫了令妃,她这两天管教小燕子的结果,很不理想,他很不满意。如果祭天的时侯,小燕子有任何差错,令妃就等着承担责罚吧! 令妃没想到小燕子竟然是这样的人物,自己揽了个大麻烦,有苦说不出....... 92、各自救人 时光飞逝,终于到了弘历祭天,同时册封小燕子的日子了。金锁早早的就拉上了紫薇,协同柳青柳红,跟随着人群等在路旁。 “今天皇上真的会出现吗?”紫薇是被金锁硬拖过来的,金锁对紫薇说,今天皇上要祭天,她们可以拦路见皇上什么的,总之就是用尽了借口,终于让紫薇听信了她一回。金锁就想不透了,为什么小姐那么信任只认识了几天的小燕子,却对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充满怀疑? 当然,金锁不是跟紫薇计较,她是个一等一的忠仆,对紫薇不会有任何埋怨。况且金锁自来也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也不会与他人斤斤计较那点是非。金锁真正在意的是,小姐不肯听她的忠言逆耳,受了小人的蒙蔽,不能完成太太的遗愿。 等了小半天,直到日头高升,满头大汗的金锁、紫薇,还有柳家兄妹,终于等来了皇上。在旗帜飘飘下,仪仗队奏着鼓乐,马队迤逦向前。人群攒动,大家争先恐后的拥挤着,要争睹皇上和公主的风采。幸亏金锁今天警醒,来得早,占了一个最前排的位置。否则就凭她和紫薇这小体格,肯定被挤到天边去了,连皇上的影子都摸不着。 弘历坐在一顶龙舆内,马车在阿哥们的簇拥下,威武的前行。弘历拉开轿帘,不住对夹道欢呼的民众挥手。 小燕子有样学样,见弘历挥手示意,她也跟着一起挥手。但见小燕子穿着格格的盛装,坐在一顶十多人所抬的大轿上,把轿帘全部拉开,连脑袋都伸到窗外去了,得意洋洋的对夹道的百姓招手,丝毫不顾忌自己一个公主,却毫无形象的抛头露面,上蹿下跳,有多么不合适。尔泰率领着一众侍卫,簇拥着小燕子的的轿子保护着。他是特别向令妃娘娘讨了这个位置,准备让小燕子对他加深印象。 “小燕子,你累不累?”福尔泰抓紧时间表现自己。 “不累!兴奋着呢!”小燕子都忘乎所以了,她现在的感受就是:她就是还珠公主,千真万确的公主。 百姓们自然是激动非常,头一回见到抛头露面的公主,能不好好围观吗?但见众人是你推我挤,山呼万岁,震耳欲聋,倒是要看看皇帝的女儿,有没有三头六臂。 百姓看到了小燕子,紫薇等人自然也看到了。紫薇瞪着那顶金碧辉煌的轿子,瞪着那个掀开轿帘里坐着的,珠环翠绕的‘公主’,震惊得目瞪口呆,眼珠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这回她终于相信了金锁说过的话,小燕子真的变成公主了! “小姐,这回你该信我了吧。你看,那是小燕子!坐在轿子里的是小燕子!她成了还珠公主了!”金锁对紫薇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燕子当上公主,她心中虽然是气愤到恨不得杀人。但同时,看见小姐终于相信了她,又是松了一口气。有种,终于沉冤昭雪的感觉。总之,很复杂。 柳青柳红也惊呆了,认识小燕子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来头,柳家兄妹怎么会不知道呢!就她,还公主?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 紫薇就这样看着小燕子的轿子从面前经过,整个人都吓傻了。不不!这不可能!小燕子不会这样对她的! “还珠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欢呼声尤在耳畔,震动着紫薇的耳膜。还珠公主,是沧海遗珠吗?是还君明珠吗?紫薇的心,紧紧的抽痛了,痛得翻天覆地。 沉默过后,就是爆发。蓦然间,紫薇发出了一声撕裂般的呼喊,排众而出,拼命的追向了小燕子的轿子。 “她不是公主!她是骗子!她是骗子!皇上,你被骗了!皇上……我才是公主啊!小燕子……你好狠的心啊,我们不是结拜的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欺骗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福尔康今天是负责扫尾工作的,他对那个粗鄙的还珠公主实在下不了口,知道尔泰有意接近小燕子,于是便干脆大度的将保护还珠公主的肥差给了尔泰。反正他已经取得了晴儿的好感,晴儿那般知书达理的女子,才是他心中所向。与他一同负责扫尾的,还有骥远,不过骥远纯粹是为了偷闲,扫尾工作是最轻松的,不必开路,也不必保护谁。 紫薇在队伍后头这么一喊,立刻就引起了骚动,侍卫们集体上前擒拿紫薇。紫薇发疯一般的挣扎,侍卫们哪儿管你那么多,讲不通就开打。面对乱民,岂有手下留情的道理。福尔康也被影响了,他策马回头,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紫薇立刻身陷重围,被人像皮球一样踢来打去。她嘶哑的喊,歇斯底里的叫,泪流成河,可是没有人理会。 金琐见到小姐这么冲动,魂都快吓飞了,幸亏她今天真的占到了好位置。奋力的推开前方的人墙,一下扑倒在了紫薇的身上,死命的抱紧了紫薇,挡去那些最致命的攻击,嘴角当时就见血了。 “求求你们,不要打我家小姐,要打就打我好了!我家小姐才是真的还珠公主啊!她才是真的!”金锁无助的叫着,小姐为什么要跑出来呢!她们可以去告状,她们可以去宗人府、去刑部衙门告状的,可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冲出来呢!会没命的! “两个疯妇也敢惊扰圣驾,不要手下求情,通通给我抓起来!”福尔康颐指气使的发号施令,于是侍卫们打得更起劲了。 金锁身子骨也并不比紫薇强悍多少,毫无功夫傍身,就这样以躯体护着紫薇,成为了抗击的主力军。结果就是紫薇毫发无伤,可金锁却完全被打惨了。金锁手脚都被折断了,头破血流,当场就疼晕了过去。侍卫们架起人,准备押后处理。 骥远知道福尔康是个爱出风头的,于是便也没想到插手。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命运,当骥远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视线移向那头的骚乱时,就那么正好的对上了金锁被人粗鲁拖在地上,一路远去的画面。那个女子,她认得,不似那日相遇时的俏丽,此刻她浑身是血,脸伤得严重,毁得不成样子,手和脚都拖在地上,不自然的弯曲着,很明显是被人残忍的折断了......双目仿佛被刺伤,骥远忽然心疼了起来。 “等等!”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冲动,骥远竟然策马追上了那两个押送金锁的侍卫。 “这人交给我吧。”骥远对着身旁的亲信打了个眼色,随即跟在他身旁的那两个随从便下马来,向那两个侍卫走了过去。 骥远是头儿,侍卫们哪儿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便将金锁给了骥远。骥远走下马来,对着随从的耳边轻声道了一句。 “莫要声张,把人偷偷送回我的参领府去,再去请个大夫来,快。”莫名的,骥远心跳加速,他就是想救下这个女子。这个忠心护主,不计性命安危的女子。这个被打得吐血,被生生折断手脚,却依旧没有流眼泪,没有哭的坚强女子。 而紫薇,完全看不到因为保护她,而被打得近乎残废、吐血昏迷的金锁。她的眼里只有小燕子得意的笑,以及弘历不断远去的龙舆。她还在追,还在喊。可她也清楚,她终究追不上,她喊的话,皇上也终究听不见。 “皇上……折扇,是我的,烟雨图,是我的……夏雨荷,她是我娘啊……” 福尔康正在处理紫薇的骚乱,听到这句话,猛然一惊。她知道折扇,知道烟雨图,知道小燕子,还知道夏雨荷!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福尔康翻身下马,来在紫薇身边,紫薇匍匐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福尔康。由于绝大多数的攻击都被金锁挡了,所以紫薇并没有挨什么打,脸还是完好的,美丽的,那双朦胧的泪眼,清清澈澈,凄凄楚楚,带着无尽的苦衷和哀诉,瞅着福尔康。 “告诉皇上,请你告诉皇上,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映朝阳……皇上的诗……写给夏雨的诗……”紫薇说完这句话,情绪激动,就晕了过去。 福尔康被紫薇的美貌惊呆了,心中顿生怜惜之情。对于晴儿,福尔康只有利用,并没有心动。可是这个女子,却让福尔康有种落入情网的感觉。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映朝阳,这是折扇上的诗。她说,夏雨荷是她娘.......福尔康忽然有种,中了大奖的感觉...... “什么?”吴那拉一皱眉头。 “骥远那臭小子把金锁给救了?” “可不是。”阿林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不由得笑了。自从紫薇主仆入驻大杂院之后,其实就一直在他们的监视当中,吴那拉要确保一切按照原著中的情节来,这样她才方便下手布局。可是而今,金锁却成为了变数.......不过幸好,金锁并非主要剧情人物。唉,骥远那个冲动的愣头青,果然还是继承了点努达海的基因,有时侯特别穷摇范儿,虎起来不管不顾的。罢了,金锁,他救了,就救了吧。而今想来,金锁来京后的一系列举动,证明这个女孩子还是明白事理的,可惜被一群脑残连累,最后嫁给了柳青那个窝囊废。 “阿姐,骥远那小子,都二十五六了还没有个女人。据说,是因为讨厌女人在他耳边哭,让他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之前就经常听他说,非要找个跟他额娘雁姬一般聪慧坚强的女子,可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聪慧坚强的女子啊?”阿林不禁失笑,这回骥远,八成是看上人家金锁了。 “金锁伤情怎么样?”吴那拉问了一句。 “挺严重的,手脚都断了,还吐了血。伤筋动骨一百天,恐怕这半年都动不了了。大约是不会给我们计划添乱的,反正也有骥远看着,出不了大事儿。”阿林回答道。 被打得吐血的感受,吴那拉是曾经经历过的,不想去回忆。这金锁倒真是很坚强,不被紫薇拖累也好,反正紫薇也不重视她。 “紫薇被福尔康带进府里了?”吴那拉觉得脑残们之间大概都有互相吸引的脑电波吧,只要他们一相遇,那必定是天雷勾动地火。 “已经住下了,福尔康相信紫薇才是真格格,如今正跟他阿玛还有额娘争论不休呢。”福家是靠令妃起家的,而小燕子,是被令妃认下的。这个紫薇给福家带去的只会是灾难,而不会是福祉。福伦的意见是杀了她,一劳永逸。可是福尔康却偏偏喜欢上了紫薇,非要给她正名。 “等着紫薇进宫,一切就有趣了。”吴那拉满意的点点头,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弘历,你说,你会不会好喜欢跟紫薇下棋呢?会不会好喜欢听她唱歌呢?这么多年,令妃,你也腻了吧....... 阿林在一旁看着吴那拉的表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每当阿姐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四周是黑漆漆的,金锁觉得自己仿佛被置身于刀山火海,她全部的感官就只剩下一片挖心刻骨般的疼痛。她要死了吗?也许吧.......不,不!她不能死!她得活着,她还没有完成太太的嘱托,没有报恩!小姐,小姐在哪里! “不要,不要打小姐,她才是真的公主!”金锁猛然睁开了眼睛,她吃力的喘着气,只不过是简单的呼吸,却带来了撕心裂肺的疼。 “你可终于醒了!”骥远听到了金锁无意识间说的话,便连忙从外间走了过来。大夫都说她伤太重,活不过来,可是骥远却始终觉得,她能行。 “好疼.......”金锁心里头藏着事儿,也不顾自己伤重,就要起来,可是身体却不停使唤,怎么都动不了。 “别乱动!”骥远粗声粗气的喝了一声,仿佛带兵打仗喊口令一样,吓得金锁当下就不敢动了。 “你肋骨断了三根,手脚全部骨折,吐血三升。能活着都是万幸了,还想起来。”骥远打发仆人们下去煎药,自己则是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金锁床头。一双经过战场洗礼,充满肃杀之气的虎目紧盯着金锁。 “姓名!籍贯!为什么要去闯御驾?说!”骥远像是审问犯人一般的问道,从某种角度来说,金锁可不就是犯人吗。 骥远身高八尺,威武雄壮,穿着一身戎装,腰上别着硕大的玄铁宝剑,那厚重的剑身目测也起码能有十□□斤重。黑黝黝的皮肤,一脸的大胡子,甚为可怕。金锁哪里见过骥远这种浴血沙场的魔鬼战士呢,当场就被骥远的气势震慑住了,不由自主的开口回答。 “小,小女子金锁,山东济南人士,我们,不是故意,要惊扰圣驾的.......”金锁断断续续的说着,到底是够坚强,竟然没有被骥远这张宛如钟馗一般的脸吓哭,要知道骥远粗鲁可怕的‘好名声’可是足已让整个京城的女子望风而逃呢。金锁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不自量力的闯御驾,是小姐太冲动了。她该死,没能拦住小姐。小姐,现在又在哪里呢? “我家小姐,就是,跟我一起的,女子,在哪里?求求你们,不要打她。如果有罪,就让我来顶吧。”金锁费劲了全身的力气,但却只抓住了骥远的一片衣角。 骥远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腹诽着,还顶什么罪?就你现在这样,稍微动一动都要了亲命了,还能给谁顶罪啊!就那个完全不管自己奴才死活的女人,你还念着她!你那么拼命的保护她,结果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你。那个女人就知道哭哭哭,哭得他头都大了,也亏得福尔康喜欢那样的货。 “你放心,她被你保护得很好,连点皮儿都没破,已经被人救走了。而今........恐怕安全得很呢,你就别替古人担忧了。”骥远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福尔康打横抱着那个女人上马的画面,大家都看到了。男女大防什么的都死了啊,哎呦,简直帅呆了。 金锁听到小姐安然无恙,飘在半空的心,这才算是放下了,开始想自己而今的处境。她在哪里?眼前这个男人....... “这位大哥,请问,你是谁?”金锁虚弱的开口问着,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在刑部衙门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了。 “朝廷正三品大员,镶白旗骁骑参领,他他拉骥远。”骥远痞气十足的自报家门。 “你是,你是官老爷?”金锁听罢骥远所言,眼中顿时盈满了希望的光,称呼带着浓浓的乡野气息。 官老爷?这是什么叫法?骥远皱起了眉头,摸摸自己的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他有那么老吗?他才二十五,可还没成亲呢.......也许,他该把胡子剃了?能显得......年轻点? “官老爷,小女子,有重大,冤情要上告。小女子,要告,告御状,我家小姐,她才是真的,还珠公主啊,她才是,是皇帝的女儿啊。”金锁知道自己没有半点证据,就这样说,又有谁会相信呢。可是她没办法了,她身受重伤,走投无路,眼前有一个朝廷正三品的官老爷。她要抓住这个机会,不管对方相信与否,她必须要把冤情说出来。 “官老爷,你,你相信我吗?”金锁自己都觉得自己无理至极,可是而今她连说话都费劲,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骥远顶着金锁的全部希望,鸭梨山大,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点点头。 “你先养好伤再说吧,就算要替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姐申冤,也要身体健康才能实行啊。我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安郡王的,就是当朝万岁爷的大阿哥,定安大将军王。怎么说,定安大将军王也是还珠公主的亲哥哥,如果事情属实,一定会还你家小姐一个公道的。” “谢谢你,官老爷,谢谢!”金锁颤抖着双唇对骥远道谢,额头上疼得全是冷汗,但仍然咬紧牙关忍着。 “我出去办差了,等会药煎好了,你就乖乖的喝,听话的养好身子。别想那么多了,知道吗?”骥远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没想到自己救回了一个小麻烦,真假还珠公主,来头这么大,这回可热闹了。 而同一时间,在福伦的学士府,福家人在经过剧烈的争吵之后,终于达成了初步的共识。福尔康以尚格格不如尚公主的借口,说服了全家人,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谁也不会料到,福家最激烈的矛盾,竟然是发生在福尔泰的意见上。福尔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公主,谁知道竟然是假的!而真的,又被哥哥捷足先登了!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呢?可是福尔泰在福家向来是没有地位的,他的意见,没人会听。最后三票对一票,福尔泰还是被否决了。 紫薇醒过来之后,得到了福伦福晋假情假意的照料。明明知道自己是公主,可是却完全没有当公主的自觉性,膝盖根子比新月还软。福伦福晋不过是帮她换了身衣服,她就感动得再度落泪。 “好了,衣服换干净了,人就清爽好多,对不对?”福伦福晋嗲声嗲气的说着。 “福晋,夏紫薇何德何能,有劳福晋亲自照顾,紫薇在这儿给您磕头了!”紫薇悲怯的说道。 堂堂公主,给一个包衣奴才磕头,紫薇还真是高贵啊!从这点上来说,膝盖骨硬得不得了的小燕子,倒是真的比紫薇更像个公主了。 福伦福晋内心都笑傻了,哎呦,这是哪来的姐儿啊? “不敢当!姑娘既然到了我们府里,就是咱们家的贵客,好好养伤,不要客气!”福伦福晋这句话说得是喜气洋洋,福伦福晋也不过就是个土包子罢了,能指望她说出什么有水准的话来。什么‘不敢当’、‘我们府里’、‘咱们家’、‘不要客气’,不知道的,还当她开饭馆的呢。 无奈紫薇也是没见过世面,像吴扎库氏、雁姬那样真正有素养的贵妇,她是没有遇到过的,所以也不知道福伦福晋只是绣花枕头,更纠不出她的语病来。 而后福家一家人都收到了紫薇苏醒的消息,遂聚集在了紫薇的房间里,大家开始听紫薇讲那个故事.......她讲得凄凉,大家听得认真。紫薇边说边哭,小燕子这样背叛她,她心都凉了,死了!信物没有了,娘死了,爹……也没指望了,如今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从头到尾,紫薇似乎都从来没有发现,金锁不见了。那个心甘情愿陪着她万里跋涉,吃尽苦头,无怨无悔,不离不弃的金锁,不见了.......可是她居然没有发觉。她只是沉浸在个人的小哀伤里,想着折扇画卷,想着小燕子,想着皇上,她的爹,难以自拔。甚至,她想着福尔康救了她的命,想着福伦福晋这么慈祥高贵,想着福伦一家人的慷慨和善良,可是她没有想过金锁为了保护她,被人几乎当场打死。 金锁,紫薇,在今天,在同一个时间,被不同的人救走了。就像一个分岔道,一个命运的临界点,她们走向了各自不同的人生。只是,此刻的她们都并不知道,仅仅就是这一个微小的差别,却让她们从此分道扬镳。 93、吉祥三宝 骥远终于开窍了,带了个女子回家!威武大将军府的雁姬收到这个消息,简直大喜过望。骥远这个孩子,说像努达海是真像。说不像,也是真的不像。努达海没有的担当和聪慧,骥远有。但努达海身上最典型的‘虎气’还有某些方面的‘脑残’,骥远也继承了。那叫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打仗的时侯冲在最前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杀红了眼睛,那把玄铁巨灵宝剑一出,敌人煞时闻风丧胆。回到京城,他也不把宗亲权贵当一回事儿,敢冒死直言推拒皇上的指婚。 骥远告诉皇上,他未来的妻子,要符合他对女人的要求。皇上指的那个,他不喜欢。他说他答应过额娘,不能负了自己的爱人,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能娶了妻再纳妾,所以只能拒绝皇上的好意了。噎得皇上都说不出话来,气得直笑,不过亏得皇上爱才,也因为皇后娘娘的关系,所以纵容了骥远。还特别下了一道圣旨,准许骥远自由的寻找到那个他梦想的意中人,再行赐婚。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骥远都老大不小,二十五六了,符合骥远要求的那个理想的女人,却始终都没有出现。到如今,珞琳和法略的娃娃都满地跑了,可是骥远这个当哥哥的却一直是孤家寡人,一府里都是大老爷们,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凄凉得很,雁姬能不着急么。雁姬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儿子要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谁知道如今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不管是什么身份,总之骥远肯接近女人就是好事儿。也不知道骥远是怎么了,讨厌女人讨厌得紧,平时对任何女人都恶声恶气的。雁姬给骥远介绍的那些官家小姐,都是娇养的,被骥远一吓就哭了,要么就委屈生气跑走了,总之没有一个能跟骥远处到一块去。而今骥远突然带个女子回家,雁姬都高兴坏了。 雁姬收风之后,坐上了马车,就迫不及待的去了骥远的参领府,她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能让骥远这棵铁树开花。 雁姬来在参领府后,没有声张,只是一个人安静走到了金锁歇息的小院子里。推开门,就看到了一个浑身缠着纱布的,身受重伤的女子,躺在床上,正努力的伸出两只缠着固定夹板的手,想够到床头小案上的那杯水。 “手受了伤,就不要乱动了。”雁姬唇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每一个步伐都显得端庄而沉静。她走到了金锁身边,拿过了案上的杯子,又小心而熟练的喂了躺在床上的金锁喝水。 “家中有一年迈的婆婆,卧病在床多年,我每日里都是这样照顾她的,熟能生巧。”雁姬的口吻始终是淡淡的,有种不怒自威的高贵。却又隐隐带着一丝亲切与柔和,令人如沐春风,这方才是大家女子的风范。雁姬对待金锁,跟福伦福晋对待紫薇,这有对比,才能有差距。雁姬这样的人物,根本不是福伦福晋那种货色能够相提并论的。而金锁的表现,也绝对比她那个不着调的小姐要正常多了。 金锁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贵妇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中充满了疑问,她是谁? “金锁见过夫人,夫人有礼了。不敢劳动家里的侍女,只是希望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金锁已经给他他拉大人添了好多麻烦了。”金锁非常懂礼貌,虽然不会满人的礼节,可是咱们汉人的礼节却是标准得很。 “无妨,那臭小子皮糙肉厚得很,你尽管去麻烦他。我还怕他闲着呢,整天就知道到处乱跑,闯祸。”雁姬提及自己的儿子,就忍不住调侃,言语间透着亲密和自豪。 “我是满人,骥远的额娘,也别叫夫人了,叫我福晋吧。”雁姬对眼前这个乖巧的女子很又好感,容貌清秀脱俗,待人恭敬有礼,一双眼睛里透着清澈和坚强,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金锁心下一惊,原来她就是恩公他他拉大人的娘亲,真不愧是朝廷正三品大员的母亲啊,这气质是金锁从来没有见过的优雅从容,遂连忙道。 “金锁拜见福晋,金锁不知满人礼节,多有失礼,还请福晋不要怪罪。” 雁姬闻言,释然一笑。这礼节,不学怎么会懂呢?有什么好怪罪的。金锁一个平民出身的丫头,这就已经是做得很好了。 “对了,你一个女子,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呢?”雁姬仔细看过了金锁的伤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谁人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下了这么狠的手啊?竟然双手双足都折断了,也太过份了。 金锁无法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涉及了太多的秘密,所以只能为难的低下了头。 “福晋,请您原谅金锁有难言的苦衷。他他拉大人对金锁有救命之恩,金锁已然不知如何报答。金锁身系一个天大的冤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有危险,金锁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就算会惹福晋不高兴,金锁也不能说。”金锁只是默默的说,但是口吻却没有委屈,也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沉着冷静,还有点小倔犟。终究都是她自己的事,把他他拉大人拉下水,已经是不对了,就不能再害了人家的额娘了。 这几日,金锁听罢了他他拉大人言讲而今的情形,方才明白前两天是她晕了头。而今皇上已经把公主认下了,上了玉碟,公告了天下。她们的故事,皇上信了,会死好多人,皇上不信,也会死好多人。为了灭口,会有许多无辜者为此而牺牲。所以,这么严重的事儿,少一个人知道,就少连累一个人。回想当日,她求他他拉大人去禀明皇上,不是让人家难做吗。还是等她好了,去告御状吧,要死也只死她一个。总归,不能让恩公为难。金锁这种要强,为他人着想的心,让她也赢得了别人的尊重。而紫薇不懂为人处事,总是又哭又跪的自降身价,将自己的秘密到处乱讲,也不会有人真把她当回事儿了。 雁姬看着这个女子,仿佛明白了自己儿子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这个女孩,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可以看出她出身贫寒,但是却不卑不亢,没有为自己的身份而自怨自哀。更没有因为而今遭遇磨难,身处逆境,就彷徨无措,压弯了脊梁骨,变得毫无原则。这样坚定,执着,又坚强的女子,并不是年年都有的。 “好!你这姑娘,够干脆,也够有胆色,我喜欢。”雁姬对自己儿子的眼光还是很满意的,反正,儿子终于肯开窍就是好事。 他他拉家,一门忠烈,满门权贵。上有皇后娘娘、定安大将军王坐阵,中有乌拉那拉一族、瓜尔佳一族保驾护航,下有一品将军努达海、三品参领骥远父子百战百胜,与和|一党联合,兆惠、阿桂,皆为盟友,朝堂势力,盘根错节,拼得就是实力!也不需要跟旁的人结亲,图人家什么了。最重要的就是儿子开心,夫妻俩和和美美,以后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强。身份什么的,雁姬现在都懒得计较了,对于她那个固执的儿子来说,身份?根本不是重点。儿子继承了努达海的左性,你跟他说身份,他才不会理你那套呢。 “你好好养伤,我并非好事女子,你的冤情,我也不多问。我那儿子虽然不中用,但好歹也是朝廷的正三品大员,能说得上话。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对他开口。女儿家,也不要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毕竟势单力薄。有句话叫人多好办事,话糙理不糙啊。”雁姬见到这姑娘,心就算放下来了。不是那种狐媚攀高的女子,她就放心了。 金锁闻言是几乎红了眼眶,自从太太去了之后,已经很有没有人这样关心她了。 “金锁多谢福晋宽宏,多谢了.......”抿着唇低声道谢,人情冷暖,到现在,金锁方才有了切实的感悟。他他拉大人虽然凶,但也是很关心她的。福晋,高贵典雅,平易近人。他们都是好人啊...... 与金锁在参领府的温馨不同,紫薇在大学士府里的日子,那叫一个热闹。紫薇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随波逐流,如今没了金锁在旁边提醒,就更加乱套了。福尔康对紫薇倍献殷勤,没两三天,紫薇就被这个道貌岸然的‘福公子’给俘获了,两人进入了暧昧阶段。 夜,宁静而安详。紫薇正坐在桌前,抚着琴,轻声的唱着一首歌: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 福尔康一直到听完了全曲,方才推门而入。 “好美的琴,好美的歌!我都舍不得打断。”尔康由衷的赞叹着。 紫薇俏红着一张脸,慌忙让进福尔康。这大半夜的,屋里就紫薇和福尔康孤男寡女的,倒是真不怕旁人说闲话。男女大防在紫薇和福尔康眼中,完全就是空气。 “让福公子见笑了!我看到墙上挂着这把琴,一时无聊,就弹来解闷!” 紫薇解释完,又看到福尔康手里的药碗。 “你亲自给我送药来?这怎么敢当?”紫薇诚惶诚恐,她这人最是喜欢自贬身价,她一个公主,福尔康一个包衣奴才,给她送药怎么就不敢当了? “如果不敢当,就趁热喝了吧!”福尔康言罢了,还端着药碗,帮紫薇吹冷。一股玫瑰色的气息,在两人中间流转开来。 “身上的伤,还疼不疼?”福尔康凝视着紫薇。能有什么伤啊,都被金锁挡了。结果到现在,紫薇也没说要找找金锁,完全当金锁不存在了。 紫薇在这样福尔康孟浪的攻势下,心间小鹿乱撞,羞怯的点点头,吴侬软语的道了一声。 “都好了,多谢福公子挂念。” “紫薇,你不要再谢我了。想到那天让你受伤,我就懊恼得要死。你还左一个谢,右一个谢。”福尔康的语气是那样的心疼,紫薇深受震动,不禁抬起眼帘,盈盈的望着福尔康。 紫薇似乎已经完全忽略了,就是福尔康一声令下,那些侍卫残忍的将金锁双手双脚折断,凄厉的惨叫仿佛依稀在耳畔。唉,不提金锁也罢,反正,紫薇也已经彻底忘记了金锁了。 “紫薇,我已经和全家都研究过了。现在,只有请你稍安勿躁,暂时在我们府里委屈一段日子。这段时间里,我们会去宫里,试着接触小燕子。现在,关键还是在小燕子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 紫薇闻言甚是失落,小燕子会把公主还给她吗?她已经到手的东西,还能再吐出来吗? “福公子,小燕子已经当了公主了。这个铃,她早就打了死结,现在还会去解铃吗?” 福尔康沉吟了片刻,言道。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你且等着我的消息吧!” 紫薇一怔,直到这个时侯,紫薇心里想的,也仍旧只有小燕子。她还是不相信,小燕子会背弃她,小燕子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紫薇兀自脑补着。记忆中那个仗义的小燕子,热情的小燕子,爱抱不平的小燕子,心无城府的小燕子,和她结拜的小燕子,依旧鲜明如昨天……小燕子啊小燕子,她心里苦涩的喊着,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回事?这个问题,还是让小燕子自己来回答吧。 “哇噻!”小燕子盯着那一堆金灿灿的,闪着光芒的金银珠宝,失神了。那些项链、手镯、耳环、珠钗、如意、宝玉.......她叫名字都叫不过来了,老天啊,她不是在做梦吧? “这些,都是给我的?”小燕子瞪圆了眼睛,看着令妃。 “是,都是皇上赏赐给你的。”和硕公主的品级,这些东西都是按规格来发的。令妃有点不耐烦了,这个小燕子,就是个麻烦。当初不知道她竟然是这么个性子,竟然不小心,就怂恿皇上把她给认下了,真是失策啊! “不过些小玩意罢了,不打紧。如果日后还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来延禧宫找我就好。如今你也大了,不方便再跟我一个后妃住在一起。我昨儿就跟皇上提过了,皇上赏赐你独居漱芳斋,从今以后,你就有属于你自己的宫殿了,怎么样?小燕子,开不开心啊?”令妃眯着眼睛笑问。她也算是聪明了,明白小燕子是这样不着调的人物之后,就立刻想了折,把小燕子弄出了延禧宫。 “真的!我可以有自己的宫殿了?”小燕子高兴疯了。她是穷怕了,从小她就有个梦想,有朝一日她有钱了,定要买个大宅子住。三十几个房间任她睡,一天睡一间!一个月不带重样的! “是真的,我这就帮你收拾东西,你今儿就可以进去你的新宫殿里住了。”令妃是迫不及待要把小燕子送走了。小燕子在她这里住,白天倒还好,皇上会来看小燕子,她也跟着沾光。但是到了晚上......皇上却总让她好好照顾小燕子,陪小燕子聊天,怕小燕子孤单,就不翻她的牌子了。令妃便宜没占到,反而吃了亏,怎么可能乐意呢。自打这小燕子来了她延禧宫之后,每天不是打了唐朝的花瓶,就是毁了宋朝的书画,花销与日俱增,她是供不起了。人虽然能送走,可是教规矩的事儿,却推不出去,唉!还得想折啊....... 不过,小燕子这个人也不是全无良心的。她祭天也祭过了,风光也风光了,金银珠宝天天看也腻味了,漱芳斋的每个房间,也都让她住过了,美酒佳肴,也都吃够了。当所有的福,都享受完了之后。小燕子终于想起可怜的紫薇了,她想把爹还给紫薇。可是令妃的那句砍头,却总是在她几乎要对弘历说出真相的时侯,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怎么办呢?小燕子开始犯愁了。 当公主,固然是有好的地方,可以吃喝玩乐。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自由!小燕子这个人最怕别人管着她,束缚着她,整天的要她学规矩!可是当公主,就要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小燕子那多动的性子,能安稳的待上一刻钟就算了不起了,你要她食不言、寝不语,坐一个地方绣花绣一整天,她怎么可能受得了呢! “我得出宫,回大杂院去。这个公主,我是不能再当了。”小燕子都快被折磨死了,奈何这皇宫却不是她想出就能出的,侍卫团团把守,没有令牌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小燕子不懂这些规矩,每次想闯关,都被侍卫们打了回票。最后,那个夜半女飞贼的馊主意,终于出笼了。 弘历正在养心殿,跟令妃做着运动,龙床内人影交错,激烈的动作使得整张床都不堪重负的发出了响动。弘历的喘息声,令妃的娇吟声,夹杂在一起。 “啊,皇上.......”令妃忘情的呼唤着。 小小弘历情到浓时,动作越发的粗旷了起来,律动加强,速度加快。就在这紧要的关头,这即将爆发的瞬间。 “报!皇上,大事不好了!” 弘历被侍卫一声‘报’,吓得浑身一震,硬生生给缩回去了....... 火大,我要杀人!这就是弘历此刻内心的全部所思所想!而令妃,此刻比弘历更加憋屈,你就再晚哪怕一句话的功夫,就不行吗! 弘历粗鲁的从令妃的身子里退出来,又命吴书来为他穿上了内衣,方才宣了人进来。 “究竟怎么了!”弘历这口气,大有你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拖出去斩了的态势。 “回皇上,皇宫里抓了个女飞贼,竟然是........还珠公主。” 事情闹大了,弘历夜审公主,连吴那拉都被弄起来了。揉着惺忪的睡眼,拖着半梦半醒的身子,前往养心殿,陪弘历和小燕子一块闹。 当吴那拉踏入养心殿的时侯,这小燕子正耿着脖子跟弘历犟呢。 “你不要提我娘了,她像水还是像火,你早忘得干干净净了!你宫里有那么多女人,我娘算什么?如果你心里有她,你会一走就这么多年,把她冰在大明湖,让她守活寡一直守到死吗?” “放肆!”弘历自打当上皇帝之后,就没受过这样的顶撞了,顿时气得脸色发青,拍案而起,满屋子的奴才顷刻间跪了一地。 “这......大半夜的,是闹什么呢?”吴那拉赶紧走到了弘历身边,又看了看小燕子,脸色甚是为难。 “小燕子,听你皇额娘一句话,赶紧跟你皇阿玛道个歉。父女俩,哪儿有隔夜仇啊。”吴那拉言罢是看了令妃一眼,但见令妃跪在地上,容颜狼狈,似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令妃方才被弘历大骂了一顿,因为小燕子的规矩没教好,公主半夜当女飞贼,闻所未闻!爱爱的时侯弘历又在令妃子身体里缩回去,多没面子,于是就只能骂令妃撒气了。所以说,小燕子就是福星啊!专门照耀敌人的福星。令妃只是按照正常理论去推断,拉拢一个得宠的公主,如果没有剧情外挂,谁会想到这个公主竟然如此不着调呢。小燕子是令妃第一次失策,也是唯一的一次失策,但吴那拉需要的机会,只这一次,就足够了。 “道什么歉?反正谁生气都要砍我的脑袋!自从我进宫以来,我就知道我的脑袋瓜子在脖子上摇摇晃晃,迟早会掉下来!”小燕子火上来了,管你对面是皇上还是玉皇大帝,她照顶不误。 “皇阿玛!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根本不是‘公主’,你就放了我吧!” 此话一出,人人震惊。令妃吓得心惊胆战,在一旁瑟瑟发抖。吴那拉面色凝重,上前一步,握住了小燕子的手。 “小燕子,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跟你皇阿玛斗气要有个分寸,毕竟不在民间,你的‘阿玛’是皇上啊!” “我的阿玛不是皇上,我的阿玛根本不知道是谁?”小燕子豁出去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吧! 弘历瞪着小燕子,见小燕子一脸的倔强,满眼的怒气,一脸:我绝不妥协的模样,两人再度僵持了下来。 吴那拉见状,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孩子啊,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和你娘受委屈了.......可这样的话,万不要再说了,不是伤了你皇阿玛的心吗?就是我听着,心里也疼啊。”吴那拉哭得很是有技巧,只默默流泪,不发出哭声,安静的用衣袖不停的擦眼泪,却让人更加难过了。 小燕子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吴那拉这样,也手足无措了起来。这皇后又爱病,又爱哭的,咳起来就跟要死了一样,可真是拿她没办法了,她小燕子最怕的就是这种看起来软趴趴的生物,都不敢有大动作。 “皇,皇额娘,你就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了。”小燕子尴尬的眨眨眼睛。 弘历听到吴那拉所言,也是回忆起了夏雨荷,仔细想想,小燕子的指责,也有她的道理啊!弘历不禁内疚起来,他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竟是无比的柔和。 “唉,算了。”弘历最终还是回归了慈父模式。 “小燕子,朕知道朕对不起你娘。朕知道你心里,一直憋着这口气,今天说了出来,就算脾气发过了!‘不是公主’这种呕气的话,以后不许再说!朕都明白了,你娘……她怪了朕一辈子,恨了朕一辈子吧!你这个坏脾气,简直跟朕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今天看在你娘面子上,朕不跟你计较了!”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小燕子之于弘历,就如同蚂蚁之于大象,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吴那拉一手拉着别扭的小燕子,走到弘历身边,又一手又拉过了弘历,三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这就对了,皇上,小燕子,我们是一家人。”吴那拉虚弱而柔和的说着。 “有什么气,出过了,就忘了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小燕子无言以对,弘历也是莫名感慨。当三人的手叠在一起时,弘历的心煞时间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充斥着,那温暖名叫:家。夫妻恩爱、儿女绕膝,这种平常百姓的小幸福,把他紧紧的攫住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小燕子都傻眼了,本以为这回被逮到,一定会受罚的。而且刚才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了真话,可是却没人信。这么简单,事儿就过了。经过一晚上的瞎闹腾,到现在平静下来,小燕子是累了,也怕了,委屈了。见到弘历终于不生气了,于是‘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好了,好孩子,我们不哭了,啊。”吴那拉抱住了小燕子哄着,慈母模式大开,刚好与弘历的慈父模式相呼应。 “皇阿玛,皇额娘,你们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办?我都舍不得离开你们了。”小燕子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主,情绪化严重。 “小燕子,我身子不好,自己没有孩子,于是就把全天下的孩子,都当作了自己的孩子。你没娘,我没女儿,这就是缘份。我是真的把你当作了亲生女儿的,看你开心我也开心,看你难受,我也难受。”吴那拉说得悲伤,弘历听得心疼,走过去抱住了这‘母女俩’。 “雅儿,小燕子,你们都是朕最亲的人,朕最心疼的人。我们是一家人,谁也不需要离开谁,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弘历内心盈满了柔软和甜蜜。这不就是他梦想中的天伦之乐吗!一家三口,恬淡温馨。 吴那拉内心小人高唱着吉祥三宝,爸爸,妈妈,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吴那拉、小燕子、弘历成了一家,就完全没令妃什么事儿了!令妃跪在一旁,没人搭理她,尴尬得要死。其实令妃真的纯属倒霉,染上大杀器,被小燕子拖累,喝凉水都塞牙缝。世上没有‘早知道’,也没有‘如果’,所以令妃再后悔认下小燕子,现在也没辙了。 94、福紫薇进宫 小燕子想出宫,闹了个女飞贼的笑话,这事儿传将出去,福尔康抓紧了机会,怂恿永琏几个人就来到了漱芳斋探望。福尔康三下两下,就把小燕子的话给套出来了。 “这么说,你根本就不是公主了?”永琏双目放光的盯着小燕子。 小燕子无奈的点点头。 “要不是你那一箭,把我给搞糊涂了,现在我也不可能当了这个公主。”那天闹飞贼的事儿把小燕子给吓坏了,于是现在又开始埋怨上永琏了,都怪他。 “你可知道,紫薇现在好伤心,好难过,你把她的爹抢走了,要她怎么办呢?她一个孤女,为了上京,济南的家也早就没有了,现在无路可走,每天都在掉眼泪。”福尔康拼命的挑起小燕子的内疚感。 “我知道,我是坏人好了吧!你们以为我现在很快乐吗?令妃娘娘天天要我学规矩,可我就是学不会。那些嬷嬷,一个比一个凶。我现在是头疼脚疼浑身都疼,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公主’还给紫薇。”小燕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生闷气。在宫里虽然吃得好,睡得好,但她还是想念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她现在也是有钱人了,皇阿玛赏赐了她那么多金银珠宝,随便带出去几样都够她享受一辈子的了。到时侯她就是地主婆,多逍遥,何苦在这个皇宫里学规矩受罪呢! “小燕子,你稍安勿躁,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的。”永琏决定要让她们各归各位,这样他跟小燕子就不再是兄妹了,他们之间就有机会了。 永琏的想法跟福尔康不谋而合,小燕子着急想带着她得来的金银珠宝出宫享福,紫薇着急进宫认回阿玛,几个人凑在一起一商量,决定要折中一下。为了保下小燕子的命,绝对不可以声张出去。他们可以把紫薇弄进宫中来,让她跟皇上‘培养感情’。这样等将来真相揭穿的时侯,皇上就两边都舍不得,两边都喜欢,到时候就皆大欢喜了。 小燕子给紫薇‘写’了信,一堆的鬼画符,可偏紫薇就看懂了。凭紫薇的那个软性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会原谅小燕子了。一听说小燕子为了帮她带东西,差点没命,紫薇有再大的怨气也都消散了,反而很感激小燕子,觉得对不起小燕子。一听到能够进宫,紫薇还哪儿管是当宫女还是当奴才,直接就点头答应了。 “令妃妹妹啊,你这人就是太谦逊了。发放月份这点子小事,你自己抓主意就好了,不需要问我。”清早,吴那拉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底下是各路嫔妃在请安。虽然说,现在宫务是令妃在办,但是每日里的事宜,也是要向吴那拉汇报的。毕竟吴那拉才是皇后,还是得宠皇后,令妃不可能完全越过吴那拉。 “臣妾不敢,臣妾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臣妾绝非那种不知规矩的人,皇后娘娘您方才是后宫之主,臣妾啊,充其量就是个打杂的。”令妃笑着说道,口吻也仿佛闲话家常,两人之间的气氛无比和谐。 “本宫就知道,令妃妹妹你是个妥贴人。”吴那拉感慨的叹了一声。 “哦,对了。昨儿和亲王福晋来找了本宫,说是,有一个叫紫薇的丫头,打算不走内务府小选进宫。问过之后,说是令妃妹妹你娘家的亲戚,和亲王就有点为难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准了她,放她进宫。其实,令妃妹妹要照拂娘家人,让那紫薇走个后门也没什么。可是,令妃妹妹,你也好歹跟本宫说一声,本宫也好吩咐和亲王,省得和亲王如今这般为难。你说是不是啊?令妃妹妹?”吴那拉苦口婆心的道了一句,要想进宫没那么简单的。紫薇要当宫女,必定要在内务府的册子上记载下来,否则就是皇宫黑户,别说当宫女,性命都堪虞。既然要走内务府的册子,那么就必然躲不过和亲王的眼睛。吴那拉早就吩咐了和亲王,必定要卡死了这个口。 “是臣妾不懂规矩,让和亲王为难了。”令妃咬牙,心里头又给小燕子记了一笔。 “其实,那紫薇是小燕子在臣妾表姐家里认识的小姐妹,据说是一见如故,非要把她弄到漱芳斋去伺候。臣妾也是被小燕子磨得没法子了,这才走了内务府的后门。”令妃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小燕子身上了。 “原来是小燕子那孩子啊,唉,你说这事儿闹的。既然她喜欢,就让紫薇丫头进宫陪她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吴那拉提到小燕子,立时就笑得满脸慈爱。 “令妃妹妹啊,既然是你表姐家的奴才,身份,本宫肯定是放心的。不过本宫安心了,不代表和亲王也安心,那紫薇的年龄、籍贯、父母家庭,都好弄弄清楚,让和亲王记在册子上,省得日后......令妃妹妹也知道,这宫女毕竟都是万岁爷的人,万一日后有机会封了份位,届时搞不清楚‘贵人’的身份,就闹了笑话了。”吴那拉这话说得讨巧又贤惠。 “皇后娘娘说得正是,那紫薇是臣妾表姐家的家生奴才,自然是正黄旗的包衣。身份那是干干净净的,请皇后娘娘放心。”令妃点头称是。 “这样就好,那紫薇,今年多大了?姓什么?籍贯在哪儿?家里,都有什么人?”吴那拉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紫薇今年十八岁了,卖入了臣妾的表姐府中,自然是跟着姓福了。祖籍是山东,家里谁也不剩下了,就她一个。”令妃一一作答。得,夏紫薇改福紫薇了,这回是包衣得够彻底了。 “什么时侯入的包衣啊?”吴那拉又问。 “打六岁那年就入了,一直在臣妾表姐家伺候。”令妃得到的信息,都是福伦福晋对她说的,甚至就连令妃本人都不知道,这些信息都是假的,她竟然被自己人给骗了。 “嗯,好,把紫薇的身份文碟交给和亲王,录入内务府,今儿就让她进宫吧。本宫怕小燕子等得不耐烦了,连万岁爷都说,小燕子那个急性子、暴脾气,跟咱们万岁爷是一模一样的。”吴那拉这回算是把紫薇的路给堵死了。进宫女子的身份文碟都是要交给内务府保管的,如果将来有机会出宫,这文碟就会再还给你。就好像,现代的那些工作单位压下了别人的身份证是一个概念。紫薇若想进宫,文碟就势必要入了包衣籍,这身份文碟一旦改成了包衣,那么她就一辈子都是包衣了。 “就是说呢,臣妾这就下去办,让那紫薇快些进宫。”令妃在一边陪着吴那拉笑,点头附和。 紫薇进宫了,顶着正黄旗包衣的身份,只不过她自己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罢了。她不知道,皇上,是不会有包衣女儿的,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她更加不知道,宫女,都是‘皇上的女人’。 “紫薇!我总算是见到你了!”小燕子热情洋溢的给了紫薇一个拥抱。紫薇此刻已经换上了小旗装,变成了漱芳斋的一名一等宫女。 “对了,金锁呢?怎么没看到她?”结果,第一个想起金锁的人,竟然是小燕子。 “是啊!金锁!”紫薇一拍额头,她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紫薇是倒抽了一口气。 “尔康,金锁啊!你有没有看到金锁?我怎么会把她弄丢了呢?我真该死!”紫薇说着就哭了出来。 小燕子、尔康、永琏等人见紫薇这样,于是又赶忙上前安慰,好容易才止住了紫薇的痛哭。而后尔康又答应了紫薇,一定会帮紫薇找到金锁,不需要担心云云,紫薇方才放心下来。 福尔康嘴上虽然答应了,不过他才懒得废那个功夫去找呢。在福尔康看来,金锁不过就是个奴才罢了,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可惜的。 骥远在校场练武完毕,刚走出来就正好看到了皓祥,于是笑呵呵的过去打招呼。 “臭小子,最近做什么呢!”骥远不客气的照着皓祥的肚子上给了一拳,他们兄弟之间一向是打打闹闹惯了。 皓祥盯着这个给了自己一拳的‘熟悉的陌生人’,心中充满了疑问。 “你是谁啊?”皓祥忍不住问道,他认识过这个人吗? “你什么眼神,我骥远啊!”骥远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脸,跟滑皮猪似的,真不习惯。还有身上这套长褂子,穿着拖沓得很,练武的时侯总觉得施展不开,怪难受的。他今天上午从家里出来之后,就去了一趟前门的待诏馆,把胡子和头发都打理了一番。而后又去了成衣店。骥远平常要么穿戎装,要么穿朝服,要么穿短衫,从来没有过一件长衫。骥远买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衫穿起来,再配上他那张肖似年轻时的努达海、颇为英俊的脸,往那儿一站,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不过平常熟悉骥远‘钟馗’形象的人,这会子倒是认不出来了。 “你是骥远!”皓祥被吓了一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骥远,你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胡子呢?还有这衣服是怎么回事儿?”皓祥眨眨眼睛,目光绕着骥远上下打量了一番。骥远最近受什么刺激了?他竟然把胡子剔了。不是说,男人就是要留胡子才够有男子气概吗!还有,不是说长衫看着跟裙子似的,只有娘娘腔才穿吗!这都是骥远的口头禅啊! 骥远闻言,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真是的,他偶尔也想要潇洒一回,不可以吗! “骥远,有人说你最近看上了个姑娘,我还不信。现在看嘛,果然是春天来了啊!”皓祥笑得夸张,别说,骥远把胡子一剔,再这么打扮一下,倒是也称得上是风流少年一枚了。 “骥远,什么时侯也让我见见嫂子。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你要成亲的话,我肯定包一封最大的红包给你!”皓祥好容易逮着机会损骥远了,那叫一个不客气啊。 “我懒得跟你说。”骥远被皓祥调侃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匆匆的就落荒而逃了,只剩下皓祥在校场上狂笑。 骥远站在金锁房门口,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弄得整齐一点,方才推门进去了。就看到床上那团浑身包着纱布,白白的小人。 “咳,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了?”骥远扯着嗓子问道,结果还是凶得要命。 “已经好多了,多谢他他拉大人关心。”金锁回答道,骥远刚进门的时侯,金锁还好奇呢?心想这人是谁啊?不过等到骥远那大嗓门一喊,金锁就认出来了。原来他是长这样的啊,平常脸被胡子挡住,都看不出来他的样貌呢。没想到,他他拉大人竟然是一名英俊的年轻男子,金锁还以为骥远是中年大叔呢。 “他他拉大人今日气色真好,换了打扮就是不一样了。” 被金锁夸了这么一句,骥远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点得意洋洋的笑容。 “那个,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你托我找你家小姐的事儿。”由于金锁希望能够跟紫薇取得联系,所以骥远这两天一直在关注着紫薇。 “你家小姐进宫当宫女了,入的是还珠公主的漱芳斋。后宫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恐怕暂时是联系不上了。”就算能联系上,骥远也不会让她联系上的。骥远是看着粗旷没心眼,实际上,精明得很。最怕的就是他这种看起来直脾气又暴躁、不会撒谎,但实际上却满肚子坏水的人了。 “当宫女?是什么意思?”金锁知道的常识毕竟有限,清宫里的规矩,她是不懂的。 骥远坐下,喝了口茶水,放低了声音,慢慢跟金锁解释道。 “咱们大清的宫女都是包衣籍出身的女子,所谓包衣,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就叫家生奴才。有满人,也有汉人,一般都是战俘、罪犯才入包衣籍的,不过也有因为太穷,所以签死契卖身入满人府中成为包衣的。我帮你去内务府问过了,你家小姐,入得是正黄旗包衣,挂在福家的门下。那福家也是正黄旗包衣,所以,你家小姐就是包衣的包衣。我这么解释,你明白吗?”骥远觉得这事儿挺可笑,堂堂公主,一下就变成‘福紫薇’了。 金锁点点头,她还是能听懂话的。说来说去,就是金枝玉叶的小姐现在变成家生奴才了,而且还是奴才的奴才。虽说进宫是好事,但是,这法子却怪怪的.......会不会有问题啊? “他他拉大人,请问,小姐是怎么进了宫的?”金锁这许多日子里一直在养伤,动都动不了,她跟外界接触唯一的媒介就是骥远,好多事情她现在都糊里糊涂的。 “都是福家人安排的,她现在有御前行走福尔康照顾着,很安全。你家小姐已经到了还珠公主身边伺候,很快就能接触到皇上,恢复身份了。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你家小姐既然已经入了宫,就说明她不需要你了。你就好好的,在我府里养伤吧。”骥远笑得豪迈又真诚,大清,是不会有包衣公主的。皇上,是不会认包衣女儿的!这得是多么大的耻辱啊!不过,他才不会告诉金锁呢。 “这就好。”金锁不明真相的点点头,多日以来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了。这样也好,小姐能够独立的摸到宫里去,也算是有本事了。能见到皇上,就能说清真相。小燕子把小姐接到宫里,也算是知错能改,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金锁,我既然救了你,以后你的命就归我了。你们家小姐已经进宫了,那么以后你就不准再想着她了,要听我的话,知道吗?”骥远很会戳金锁的软肋。 “是,他他拉大人,救命大恩,无以为报,金锁当牛做马,一定会报答的。”金锁连忙表示,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别人对她的好,她会记得。就好像当初太太救了她,她就留在太太身边好好做工。现在他他拉大人救了她,她也要知恩图报。 嘿嘿,不需要你当牛做马的,骥远这样想着。奴才,他不缺。这参领府里唯一缺的,就是一个女主人。骥远并不是真的傻,相反,他很聪明。知道金锁的身份会为他带来麻烦,所以就在今天,刑部的天牢里死了一个跟金锁‘同名同姓’的女子。那名女子是山东济南的祖籍,因为皇上祭天那日闯御驾而被侍卫打成重伤,而后伤重不治的,身份文碟而今也已经被刑部录入死亡档案了。从此以后,世上就没有金锁这个人了。骥远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到底是让金锁入了镶黄旗,跟皇后娘娘一家好,还是入了他们镶白旗? “他他拉大人,等我好了,能不能进宫看看小姐?偷偷看一眼就行。我只是想确定她过得好,完成了太太的遗愿。这样,就算我以后不能在她身边伺候了,我也能安心。”金锁知道皇宫离她太遥远,小姐是金枝玉叶,但她只是个丫鬟,不够身份留在宫里。况且,小姐已经不需要她了,而她,也已经有了想要报答的恩人。她只是想确定的看上一眼,这样就算以后她死了,到地府里见到了太太,也能告诉太太,金锁完成了任务。 骥远闻言心中微酸,他最喜欢,也最怜惜的,就是金锁这股倔劲儿。她很聪慧伶俐,很会办事,也很会做人。同时她也有点傻,比如对她的那个小姐,愚忠得很。但骥远喜欢忠心的人,就比如额娘身边伺候的甘珠。危难时刻方见人心,只有能够与你同甘共苦,为你出生入死的人,才是你最终能够信任、依赖的人。金锁,是值得他付出真心相待的女子,能够跟他执子之手,不离不弃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够坚强,从来都不哭,实在太符合他的要求了。 “放心,我会帮你的。”骥远漆黑的眼睛含着点笑意,看着金锁。唉,骥远又穷摇发作了。 金锁一楞,赶紧收回了目光,垂着眼帘,双颊微微发烫。总觉得被他他拉大人这样盯着,有点尴尬,还有点不好意思。 95、弘历调戏紫薇花 宫里最近很热闹,自从小燕子把紫薇接进宫里之后,心里的愧疚终于放下了,恢复了活力,每日里活蹦乱跳,可劲儿的折腾。今天上树,明天赌博,后天去尚书房,没有片刻的安宁。最后,弘历实在受不了了,就罚了小燕子抄写《礼运大同篇》一百遍,抄不完不准睡觉。小燕子杯具了,全世界都知道她最怕的就是写字。 今儿晚上,弘历处理国事到深夜,倒是没有翻牌子。合上奏折之后,便想去看看小燕子,检查一下她的书抄得怎么样了。来在漱芳斋外,夜空中却忽然飘来一阵琴音,仿佛九霄仙乐,而后是女子在唱歌,那妖娆曼妙的歌声,一下子就把弘历的心俘获住了。 “聚也不容易,散也不容易,聚散两依依,今夕至何昔......” 弘历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放轻了脚步,命奴才们噤声,慢慢的靠进漱芳斋。歌声越来越清晰,听在耳里,落入心间,搔得弘历痒痒得很。弘历不忍打断,便就这样等在了漱芳斋的窗口,漱芳斋内烛火摇曳,倒映在窗纸上的,是那神秘女子玲珑有致的身躯。 直到歌声停止,但闻那女子幽幽一叹,弘历也忍不住跟着一叹。还没有从歌声中回神,便听得屋内一声巨响,随即就看到小燕子从窗口飞身而出,口里还不住的念叨着。 “是人是鬼?给我滚出来!半夜三更,在我窗子外面叹什么气?” 弘历也不是吃素的,小燕子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两下子就被弘历反手擒拿住了。 “你是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敢惹你姑奶奶,你不要命了......”小燕子不停的挣扎,嚷嚷着。 “朕的名字,也需要报吗?”弘历皱着眉头开口,这个小燕子,到底什么时侯,她才能把规矩学会呢?令妃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办事这么不牢靠。小燕子进宫这都好几个月了,雅儿身子不好,最近病得厉害,他哪里舍得让雅儿操劳呢。他屡次三番的吩咐令妃要好好教导小燕子,令妃怎么就不当一回事儿呢!听听这满口的匪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大清的公主是开黑店的母大虫呢! “朕是哪条道上的,你看明白了吗?”弘历没好气的讽刺了一句。 “皇,皇阿玛。”小燕子吓了一跳,她还当是刺客什么的呢。 “这半夜三更的,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弘历一边摇头一边走进了漱芳斋,紫薇自然是惊喜万分,手足无措的行礼,而后又手忙脚乱的张罗,拿靠垫,端点心,泡茶....... 弘历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里,看着紫薇在他面前袅娜的走来走去,室内安安静静,温温馨馨。几盏纱灯,一个美人,一炉檀香,一张古琴,真是好不惬意。 “皇上。”紫薇端着茶来在弘历面前。 “这是西湖的碧螺春,听说皇上最爱喝碧螺春,奴婢见漱芳斋有这种茶叶,就给皇上留下了!您试试看,奴婢已经细细的挑选过了,只留了叶心的一片,是最嫩的!” 弘历闻言很是意外,他深深的看了紫薇一眼,接过茶,但见碧绿清香,心中喜悦,品了一口。 “好茶。”弘历欣赏的赞叹了一句,这女子泡茶的手艺倒是真好,随即,弘历看向紫薇的目光却是越加的深邃了,多了些谜样的色彩,是男人,都知道的某些‘色彩’。 “对了,小燕子,你的书,抄得怎么样了?”弘历转过念头来,想起了自己这躺到漱芳斋的目的。 小燕子别扭的站起身来回话。 “回皇阿玛,不怎么样。”小燕子不安的掰着手指头,唉,皇阿玛净挑着那些她不想回答的问题问。 “什么叫不怎么样?拿来给朕看看。”弘历一伸手,小燕子没辙了,就把大家东拼西凑,共同的劳动结果交到了弘历的手上。 弘历这么一看,这一叠纸里头,起码有六个不同人的字迹。有些弘历很熟悉,比如这张,就是永琏的。那张,是福尔康的。还有这个满纸墨团的杰作,写的什么都认不出,肯定是小燕子的。可这张......弘历打量了一下纸上娟秀的字体,这么漂亮的字,却是何人的? “哼。”弘历放下了那堆纸,抬眼看向小燕子。 “小燕子,你的枪手倒是不少嘛。” “皇阿玛,你就饶了我吧,能凑出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这两天写的字,比两辈子都多,我现在是一看到字,就要晕倒了。”小燕子夸张的形容着。 弘历看到小燕子的‘表演’,不由得笑了一声。 “永琏、福尔康的字,朕都认得。可是这张,朕着实看不出来是谁写的。”弘历将紫薇的那张单独取出来,放在了最上面。 “你来告诉朕,这是谁写的,朕就不跟你计较你的那诸多枪手了。” 小燕子大眼睛转了转,好机会啊!小燕子一把拉过了站在一旁伺候的紫薇,隆重的推到了弘历的面前,闪亮登场。 “是紫薇写的,这张是紫薇写的!”小燕子笑呵呵的说道。 “皇阿玛,你不知道,紫薇可厉害了。她琴棋书画,什么都通。人美,写字也漂亮,唱歌又好听。”小燕子就跟个老鸨似的,把紫薇夸天上有地下无。小燕子一心想让弘历喜欢紫薇,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紫薇宫女的身份,这样接触皇上,究竟有多么不妥。 紫薇此时也很紧张啊,她站在弘历面前,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张脸红得像六月的桃花,望着弘历,眼波流转,朱唇微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如果这时侯,在紫薇面前放个镜子,她就会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娇羞,多么勾人。 弘历看到紫薇诱人而妖娆的姿态,心下赞叹不绝。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如秋水,目若晨星。弘历是没有节操可言的人,怎么可能不对紫薇起念头呢。 “你读过书?”弘历柔声问道,他就喜欢跟人‘谈恋爱’,这美人要慢慢品,尤其是才女。直接拉上床什么的,实在太没情趣了。 “奴婢是读过些书,不敢在皇上面前卖弄。”紫薇娇娇怯怯的回答,一脸的扬州瘦马样,一开口就不像是正经女子。 “你的字,写得真漂亮。”追妞第一步,赞美!弘历的目光几乎无法从紫薇身上移开,紫薇的姿态,让弘历骨头里都瘙痒了。 “皇上过奖了,紫薇不敢当。”紫薇被弘历一夸,顿时更加害羞了。 “刚刚,是你在弹琴唱歌吗?”弘历继续轻声细语的哄,生恐吓坏了美人儿。 “正是奴婢。”紫薇点点头。 “你唱得很好听,朕很喜欢,你愿意再为朕唱上一曲吗?”弘历暧昧的暗示着。 紫薇哪里听得懂那么多暗示,她巴不得要为弘历多唱几首呢。娘教给她的歌,那些娘为了皇上而创作的歌,她终于有机会唱给皇上听了。 “奴婢愿意,自然是愿意的。”紫薇屈了屈膝,走到桌前,缓缓坐下,拨了拨弦,就扣弦而歌。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 弘历专注的听着,专注的凝视着紫薇,这歌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美人,是致命的毒啊!思至此,弘历看向紫薇的目光越来越‘火辣辣’了。但紫薇却错将弘历的‘火辣辣’当成了‘温暖’,紫薇甚至以为,皇上是看到了她,于是就想起了她娘。她跟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恐怕皇上也意识到了吧,皇上就快要认出她了吧。 可紫薇不知道,弘历对夏雨荷纯属嫖过就忘。怎么会对夏雨荷的样貌有印象呢?到如今,夏雨荷的形象在弘历心中,也不过就是个模糊的影子罢了。如果非要弘历谈谈对夏雨荷的感想,说出个所以然,他也只会告诉你:我只记得那个女人很好上,勾勾手指头,那个‘大家闺秀’便自动自发的跳到了他的床上。 年轻时侯的弘历,长得确实漂亮出彩,跟和|有一拼,还是很唬人的。就连吴那拉初次见到弘历的时侯,都是抱有好感的,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吴那拉恨上了弘历。夏雨荷,倒真不是图弘历的荣华富贵。她养在闺阁里,见识太少了,哪里知道那些调情的手段。弘历对女人一向都很有办法,日日暧昧殷勤,于是单纯夏雨荷就这样被弘历欺骗了一个彻底。 紫薇唱完,又翩然对弘历行了个礼。 “奴婢献丑了!” 弘历看着紫薇目不转睛,随即拿出了自己惯用的手段和紫薇调起了情来。 “紫薇,你这哪里是献丑了,分明就是献美啊。” “皇上实在太过奖了,奴婢不敢当。”紫薇自谦道。 “敢当,如何不敢当。”弘历上前一步,如果不是小燕子还在场,恐怕就要搂上去了。 “紫薇,以你这样的才情,当个宫女,未免太委曲你了!”弘历这已经算是把话挑得很明白了,只要紫薇点个头,明儿她就再也不是宫女了....... 小燕子一听到弘历这样说,立时就兴奋了,某些话脱口而出。 “皇阿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也收紫薇她当个‘义女’吧!” 小燕子的大嗓门这么一喊,弘历差点摔倒,站稳身子,无奈的瞪了小燕子一眼。这闺女真是没有眼色,什么都被她搅黄了。 “小燕子!你以为收个义女是很简单的事吗?说话总是不经过大脑!”弘历好事被破坏,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语气了。 紫薇吓了一跳,生怕小燕子操之过急,连忙上前圆场。 “皇上,公主是有口无心的,皇上千万千万别误会!紫薇能在公主身边,做个宫女,于愿已足!” 弘历闻言,也知道小燕子在场,要紫薇表态实在尴尬,也不方便再过多强求。唉,今日就先算了吧,被小燕子这么一打岔,真是什么气氛都没了。 弘历吃不到美人,又舍不得离开,遂坐在一旁,找了个新话题。 “朕刚才听小燕子说,你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可是如此?”虽然能看不能吃,但先逗弄着,也是趣味啊。 “公主就是这样……皇上您知道她的,她就会夸张!”紫薇脸又红了。 “我才没夸张呢。”小燕子跳出来说道。 “皇阿玛,你已经看过紫薇的字,也听过紫薇的琴了。” “可朕还没试过她会不会下棋!”弘历笑了,臭棋篓弘历又准备开始到处露怯了。 “来,紫薇,和朕下一盘。” “奴婢遵命。” 紫薇就坐,明月彩霞摆上了棋盘,弘历和紫薇这一下,就下到了天亮。之前紫薇一直让着弘历,直到最后一盘,弘历命紫薇尽全力,紫薇方才敢赢了弘历。弘历输棋,不仅没有不悦,反而还大笑了两声。 “紫薇,除了皇后以外,你是第二个赢过朕的女人!”弘历注视紫薇,故意把紫薇跟皇后相提并论,还着重了‘女人’这两个字。要收了紫薇的心,更加坚定了。 “奴婢岂敢与皇后娘娘比肩。”紫薇一点也没有觉得弘历的话很奇怪,反而很振奋,皇上喜欢她,她能看得出来! “棋逢敌手,酒遇知音,都是人生乐事!紫薇,朕改天再来和你下!” 此刻已经是卯时了,弘历也该上朝了。奴才们到处寻觅,却不见皇上正着急呢。唯有吴那拉不紧不慢的带着朝服,来在了漱芳斋。唉呀,这彻夜下棋的好戏,可终于开唱了,她都等得不耐烦了。 吴那拉走进门,看到弘历,便用帕子掩着口调笑了一句。 “皇上,奴才们快把整个皇宫翻过来了,都找不见皇上。可臣妾这么一猜,就猜着了,你说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吴那拉不着痕迹的看了紫薇一眼,随后叫跟在身后的奴才奉上了弘历的朝服。 “是朕的疏忽,和紫薇下棋下得忘了时间,一晃眼,就到这个时辰了。”弘历见到吴那拉前来,眼中多了一丝欣慰与柔和。果然还是雅儿最贴心,最了解他。 “臣妾还不知道皇上么,最是喜欢下棋的。瘾头上来,就什么都不管了。不过以后可得注意身子了,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等会臣妾要罚你,到景仁宫里好好补眠,不睡够两个时辰,你别想出景仁宫。”吴那拉一边轻松的调侃,一边温柔而熟练的伺候弘历洗脸,容嬷嬷不疾不徐的奉上牙盐,墨香等人端过参茶。 “好好好,朕都听你的。”弘历捏了一下吴那拉的脸,这宫里敢直言要罚他这个皇上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雅儿了。 随后,吴那拉又为弘历穿好了朝服。弘历一切准备停当,出得门去。紫薇、小燕子在弘历身后屈膝行礼。 “皇阿玛好走!” “奴婢恭送皇上!” 弘历走出了几步,又情不自禁的回过头,再深深的看了紫薇一眼。这才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去了。 97、吴那拉有孕 当一个人的人生观被完全颠覆,过去和未来被完全否定,并且再无翻身的可能时,一般会有两种反应。死亡,或者疯狂。紫薇两种都经历了,在死亡未果之后,她开始陷入了疯狂。她仿佛第一次认清了现实,她要见证这个被扭曲的世界,看着它是如何被毁灭。真相,隐藏在角落里,等待着世人去挖掘。她要活着,因为她本人,就是证据。她要等那一天的到来,她要看到人们震惊的面孔,要看皇上的反应,要看福家人灭亡之前的嘴脸,然后,狠狠的嘲笑。嘲笑这个可笑的世界,嘲笑那个无知的皇帝,嘲笑娘的深情,还有她自己,曾经那样愚蠢的自己....... 紫薇疯了,但是别人看不出来她疯了。弘历非常宠爱她,是她,让弘历再度找回了青春和爱情。弘历甚至让紫薇住进了承乾宫,那个曾经属于高氏的地方。在封了紫薇做贵人仅仅一个月之后,他就将紫薇的份位提升到了嫔,玉嫔。紫薇对弘历给她的一切,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高兴,或者厌恶,她只是被动的接受,不悲不喜。她从不争宠,每天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承乾宫的偏殿里。就像一条蛰伏冬眠的蛇,在等待春的复苏。 自从紫薇当上妃子之后,小燕子就再也没去看过紫薇,她不敢去,也没脸去。福尔康知道紫薇被皇帝临幸之后,他在家里咆哮了一番。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也同样避开了紫薇,再也没有去见她。福尔康在害怕,害怕紫薇的沉默,害怕送掉自己的小命。毕竟跟生命比起来,爱情,的确不值一提。心底挥之不去的阴影,让福尔康决定将紫薇当成一场恶梦,彻底的忘记她。 反倒是令妃,经常带着东西去探望紫薇。令妃哪里知道这许多内情,她只当紫薇是弘历的新宠,如果能把紫薇争取到她的阵营中,对她会很有帮助。 弘历新得了美人,此刻间正黏糊呢,所以也并没有出宫微服私访。小燕子收敛行径,再也没有闯祸。也许是她明白了,她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宫外去了,她已经是公主了,并且将永远是公主。所以这回,小燕子下了苦功夫,倒是真把规矩给学好了。弘历还为此还大肆褒奖了令妃一番,令妃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段日子,西藏土司巴勒奔协爱女塞雅来京。巴勒奔这回能够当上土司,弘历的支持作用很大。此番来朝拜,是为了跟大清修万世盟好,带走一个驸马。弘历知晓巴勒奔的决定后自然大喜,遂决定比武设擂,挑选一位勇士。 福尔康和福尔泰自从上次夜探养心殿之后,就被弘历革了职,一直没有启用。永琏决定利用这一次擂台比武的机会,让他们兄弟俩重返朝堂,这就发生了福尔康擂台三败西藏勇士的一幕。 本来,永琏只是想让福尔康打败西藏勇士,给大清争光,这样皇阿玛就有理由重新启用他了。但是塞雅会看上福尔康,这是个意外,起码对于福尔康个人而言,是可怕的意外。 弘历的气早就消了,借着这次的机会,恢复了福家兄弟的官职,命他们陪塞雅一起逛京城,还内定了福尔康作西藏驸马。 福尔泰其实一直都不傻,他是福家头脑最冷静,最清晰的人。皇上纳了自己的女儿做妃子,这个秘密若是不被揭穿还好,一旦皇上知道了.......他不能冒这个险,也冒不起这个险。尚小燕子?别开玩笑了!小燕子是个假公主,而且,惠贝勒对小燕子情有独钟,他怎么可能跟主子抢女人?又不是不要命了! 所以,这个塞雅,是他唯一的机会了。抬旗,尚主,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赛雅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女人!他的救命稻草! “那个赛雅,真够难缠的了!”福尔康抱怨道。 “尔泰,你说我该怎么办?她现在非要我当驸马,可我怎么可能跟她一起回西藏呢?晴儿她还在等着我呢。” 福尔泰站出来,拍了拍福尔康的肩膀。 “哥,赛雅虽然不对你的胃口,可弟弟我却觉得她天真可爱。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不如就让给我吧!” “尔泰,你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这回你若是能帮我解决了赛雅,哥我感激你一辈子。” 福尔泰闻言只是轻声的笑了笑,是他该感谢福尔康的头脑不清才对。阿玛、额娘、哥哥,他们都疯了!现在他只有济力自救了。 福尔泰虽然长得不如福尔康,功夫不如福尔康,但是他头脑比福尔康好。在丛林中与赛雅演了场欢喜冤家的戏之后,塞雅便转移了目标。 乾隆十六年岁末,巴勒奔启程回西藏,带走了福尔泰。作为西藏的驸马,身份自然不能太低。弘历把福尔泰个人抬入了正白旗,封了贝勒,就这样,福尔泰从京城那个危险的漩涡中脱身了。未来的日子也许充满了新的困难,但是福尔泰相信,总不会比留在京城随时可能丧命更差了。 乾隆十七年,蒙古札萨克达尔汉亲王罗布藏古木布去世,色布腾巴勒珠尔众望所归,继承了达尔汉亲王的爵位,成为了新一代的科尔沁之王。色不腾巴勒珠尔承爵后,奉旨进京谢恩,与他一同回京谢恩的,还有他贤惠能干的妻子,固伦公主和婉,以及他们三岁的幼子,鄂尔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 和婉这些年在蒙古的日子,经营得非常好。和婉完全的适应了蒙古的生活,她不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反而像其他的蒙古女子一样,游牧打猎,独当一面,争着做女勇士。和婉效仿文成公主,利用吴那拉教过她的知识,引导草原人民学习小温室种蔬菜的技术。还开设了医馆,将京城较先进的医疗技术传授给草原的巫医。 和婉的亲民形象树立得很到位,科尔沁的人民都非常喜欢这位与众不同的大清公主,这样就为色布腾巴勒珠尔夺位争取到了民心。至于博尔济吉特氏一族宗亲之间的人际交往,对于和婉而言,也游刃有余,为色布腾巴勒珠尔夺位争取到了宗亲的支持。此番色布腾巴勒珠尔成功袭爵,和婉功不可没。正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色布腾巴勒珠尔打心底里感激、爱戴和婉,因此除了和婉之外,他从没有第二个女人,夫妻感情非常融洽。 马车在颠簸,呼啸的冷风顺着小窗灌进车内。色布腾巴勒珠尔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小妻子揽住,为她挡去寒冷的侵袭。而被和婉抱在怀里的,是两人睡得正香甜的幼子。 “和婉,累不累?要不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吧。”色布腾巴勒珠尔关切的问道。京城的女人,看起来总是很柔弱。尽管他知道和婉很坚强,但是每次看到她娇小的身躯,还是忍不住会觉得她就像个瓷娃娃,让他想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着。 “还好。”和婉看着自己的夫君,笑得很甜美。 “我哪里那么娇弱,不要为了我耽误了大家的行程。”和婉其实也想早点到京城,她很想念她的亲人,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们,告诉他们,和婉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努力的奋斗过了,也成功了,没有辜负大家对她的期望。 色布腾巴勒珠尔闻言,看向和婉的目光越加柔和,他低下头,唇熨贴在那对娇嫩的唇瓣上,一席热吻缠绵悱恻,两人间萦绕着浓浓的温馨...... 和婉过得好,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弘昼夫妻了。弘昼将一切的功劳,都归在了吴那拉的身上。和亲王夫妻俩对吴那拉的感激难以言说,若不是吴那拉教导有方,和婉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出色。 见和婉夫妻恩爱,吴那拉便想到了兰馨。兰馨已经十七岁了,再留下去,就要变老姑娘了。虽然舍不得,但是也得赶紧给她指婚了。 “雅儿,海兰察的身份,会不会太低了一点?”弘历更倾向于那些‘文武双全’、‘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海察兰这种粗鲁的汉子,他是不欣赏的。 “弘历,兰馨的性子,作为额娘我很清楚。她生性单纯,海兰察是鄂温克人,奉行一夫一妻。双亲又早亡,家里人口简单。兰馨跟着他,轻松,不会受欺负。”吴那拉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规劝弘历。 “这倒也是。”弘历点点头,鄂温克人一夫一妻,绝对不会纳妾。这是海兰察的优势,其他男子都无法与他想比。 “既然雅儿你坚持,那......朕就先给他们指婚,命礼部准备着。等忙完了和婉夫妻的事儿,皇额娘回京之后,在行完婚。雅儿,你觉得如何?”弘历心中有了决断。 吴那拉刚想点头奉承弘历几句皇上圣明,结果还没开口,就觉得嗓子眼里一阵的恶心,扭头干呕了起来,头晕目眩的就往旁边栽倒了下去。容嬷嬷连忙上前来扶好,拍着吴那拉的背,帮吴那拉顺气。 “雅儿,你这是怎么了?”弘历也急了,上前揽住了吴那拉,对身旁的奴才喊道。 “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太医!” 胡太医接到弘历的传令后,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的赶到了景仁宫。彼时,吴那拉已经被弘历抱到了床上躺好,吃力的喘着气。 胡太医上前为吴那拉诊脉,弘历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胡太医反复确认,而后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臣,恭喜皇上,恭喜娘娘!这是喜脉啊!”胡太医看了看吴那拉的眼神,便知道娘娘这是早就知道了...... 弘历闻言大喜过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胡太医说,雅儿有喜了! “好!哈哈!太好了!”弘历难以自控的大笑出声,整个景仁宫里都回荡着他豪迈的笑声。弘历几步上前,将吴那拉抱在怀里,好一番稀罕。 “胡太医,雅儿方才头晕恶心,你快看看可是有什么不好。”弘历这个人就是爱大惊小怪。 “回皇上,娘娘身子娇弱,年龄也不小了,此番有孕,反应肯定是比平常女子要强烈些。这头晕恶心都是正常现象,不过也需要悉心调理,以免母体损耗,动了胎气。”胡太医言道。 “胡太医,朕现在命你全权负责此事,用最好的人、最好的药,务必要让皇后健健康康的生下这一胎!” “臣,遵命。” 弘历这头是抱着吴那拉舍不得松手,当初在宝亲王府中那种久违的快乐再度降临。他和雅儿的孩子,本来以为这辈子都没希望了,可上天竟然为他准备了如此惊喜!他的嫡子!他的第一嫡子! “雅儿,你听到了吗?咱们有孩子了。”弘历反复亲吻着吴那拉的额头,笑得开怀。 “我听到了,听到了!”吴那拉也不住的点着头,眼泪夺眶而出,靠在弘历的胸前,泪水打湿了弘历的衣襟。 “弘历,孩子,我有孩子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了.......”吴那拉哽咽的念着些喜不自胜的话。 弘历的手掌,轻轻的盖在了吴那拉的小腹上,而吴那拉的手,盖在弘历的手背上。弘历的心再度沦陷了,被这静谧的幸福俘获。他再一次的感觉到,他是那么的爱雅儿,爱他们的孩子,旁人无可比拟。 皇后有孕,这喜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弘历对这一胎无比的重视,为了让吴那拉每天能睡到自然醒,弘历免了各宫嫔妃每天早上的请安。和婉回京、兰馨备嫁等等后宫内外一应事务都全权交给了令妃处理,所有人有问题、纠纷等等都去延禧宫找令妃,无诏令不可随便打扰皇后,反正令妃一向都很能干的。 弘历自己也是每天都往景仁宫跑,跟吴那拉重温旧梦,热乎得不得了。吴那拉再度过上了猪一般的生活,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弘历还记得曾经在宝亲王府的时侯,雅儿对他说过,什么早教胎教之类的。那时候他每天都对雅儿肚子里的小宝宝念书、说话,那是弘历一生唯一的一次,那么用心的陪着女人渡过孕期岁月,那么用心的爱着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那时侯,他每天都很幸福,很充实。 弘历决定要把这些良好的习惯都重新捡起来,把那种幸福和充实找回来。于是他亲自上阵照顾吴那拉,每天都要对吴那拉的肚子讲半天话,还说《论语》什么的。容嬷嬷曾经见识过弘历宠爱吴那拉的程度,于是没有那么惊讶,但是皇宫里的其他人却是头一回见到皇上这么夸张,都惊得说不出话了。 吴那拉蛰伏准备了这么多年,终于,又重新开始展露了锋芒。 吴那拉懒洋洋的躺在院子里吃水果、晒太阳,一旁的容嬷嬷也十分悠哉的打着吴那拉教她的老年保健操。阿林换班之后,到了景仁宫看到就是这样一副‘不务正业’的画面。 “阿姐,你好歹也过问一下我,事情安排得如何了。”阿林觉得自己在外头奔波劳碌,她们在这里好吃好喝,简直太不公平了。 “嗯,好,我问,事情安排得如何了?”吴那拉吞下一颗葡萄不甚在意的随口问道。 “已经办妥了。”阿林没好气的回答。 “和|今日接任九门提督,他福晋也是一个多月,时间刚刚好。” 阿林言罢,目光移向了吴那拉的肚子,露出了一丝笑意。 “阿姐,今儿是第几天了,可有什么不舒服?”阿林关切的问道。 “第四十五天了,还算可以,这还没到折腾的时侯呢。”吴那拉眯起眼睛,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眸色深沉的看着前方,捂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慢慢收紧。她这一胎,按照排行,要么就是十阿哥,要么就是六格格。可计划已然开始了,箭已离弦,断无回头的可能。这个计划里,没有六格格,也不能有六格格。她没有时间一个一个的生,直到生出男孩为止.......所以这个孩子,只能是十阿哥!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 98、太后vs小燕子 其实太后自打听说了弘历认了一个沧海遗珠之后,在五台山就已经坐不住了。后来又传来和婉回京,吴那拉怀孕等等消息之后,哪里还肯再继续祈什么福啊,立刻就要启程回京了。 由于太后这一年来,在五台山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健朗,而且此番又心急如焚,所以回京的行程非常快。到吴那拉三个多月开始显怀的时侯,太后銮驾已经抵达京城了。 弘历率众在紫禁城门口迎接,太后昂首挺胸从凤舆上走下来,弘历连忙走上前去扶住。 “皇额娘回京,儿子没有出城迎接,实在是不孝。” 太后闻言镇定自若的笑了笑。 “皇帝说哪儿的话,你国事繁忙,哀家有这么多人侍候着,还用你亲自迎接吗?何况有睛儿在身边呢。”太后雍容华贵,不紧不慢的说着。 言罢,目光看向了吴那拉,视线下移到那微微凸起的肚子。 “皇后,这是几个月了?身子还好吧?”太后关切的问道。 “回皇额娘,已经三个多月了,一切都好,儿臣多谢皇额娘记挂。”吴那拉屈膝回话。 “这就好,你们的身子都好好的,才好为皇帝开枝散叶,哀家才放心。”太后遂将另外一只手递给了吴那拉,由弘历和吴那拉一左一右的扶着前行。 “对了,怎么没见永琏呢?”太后左顾右盼的了一番,没有在阿哥中见到永琏,便不禁有此一问。话音还未落,就见得迎面冲来两个‘红红绿绿’的人,见太后扑通一声跪倒,头饰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 “孙儿参见皇玛嬷,皇玛嬷吉祥!”那说话人一抬头,太后是吓了一跳,这不是永琏么!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永琏衣衫不整,脸上也是‘多姿多彩’,言罢又扯了扯小燕子的衣袖,小燕子慌忙捡起掉下的旗头,两只手扶着脑袋行礼。 “小燕子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吉祥!” 今儿是小燕子赞助柳家兄妹的会宾楼开张的日子,舞狮子、刷油漆等好不欢乐,永琏是真忘记了太后回京这茬了,没想到这么快,直到銮驾经过会宾楼,百姓们在外头围观恭迎议论的时侯,永琏方才回过神来,今儿是什么日子,遂就出现了如上一幕。 太后眉头紧锁,深深的看了永琏一眼。 “先起来吧,回去换身衣裳,收拾妥当再来慈宁宫看哀家吧。”太后口气不善,虽然有疑问,有生气,但也不能让永琏就这么个形象一直站在外头丢人啊。遂说完就扶着弘历和吴那拉,继续昂首阔步而去。永琏和小燕子满脸油漆,忐忑的跟上了大部队。 太后回宫,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沧海遗珠的问题,没想到小燕子就自己撞上来了。坐在慈宁宫里,热茶点心挨个端上,一家人闲话家常,还没说上两句,太后就将话引入了正题。 “皇帝,这还珠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哀家在信里看得是糊里糊涂的。” 弘历遂又将夏雨荷的事情对太后言讲了一番,太后心下冷笑一声,在这个封建礼教严谨,对女性极端苛刻的社会大环境下,太后的想法很正常。她认为夏雨荷不过就是个不守妇道,未婚先孕的贱.人罢了,跟青楼女子也没什么差别。太后总觉得皇上这个女儿认得太草率了,那夏雨荷既然能跟皇上未婚就行周公之礼,自然也能在皇上走之后,跟其他男子鬼混到一起去。夏晓燕,究竟是不是皇上血脉,实在有待商榷。而且封什么格格不好,偏偏要封公主,虽然说得冠冕堂皇,救驾有功,可这天底下谁人也不是傻子,有几个还能猜不出呢!皇上在外头有个成年的私生女,爱新觉罗家的脸,都被这个还珠公主丢尽了。 “皇帝,既然你已经封了公主,哀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这人的规矩,究竟是怎么教的?今日那般重大的场合,竟然一脸脏兮兮,衣衫不整的就冲了出来,让满朝文武看了,究竟算什么!”太后言罢看向了吴那拉,分明就是责怪吴那拉身为嫡母不尽责任,没有教导好小燕子。吴那拉见状是一笑,手不疾不徐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就是!”弘历也是一拍桌子,一脸跟太后同仇敌忾的表情,可他的目光却是看向令妃。 “令妃!你不是说规矩已经教好了吗!前些日子,朕还为此事褒奖过你,怎么今日小燕子就又打回原形了!”弘历这样一骂,令妃也不得不委委屈屈的跪地请罪。 “臣妾知罪。”令妃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小燕子了,有时候,她甚至都想,不如杀了那姑娘一了百了得了! 太后见弘历的反应,是着实一楞,眼睛转了转。 “皇帝,你怪人家令妃做什么?又不是令妃非要你认下小燕子的。”太后不了解内情,因此也不知道,这小燕子还真就是令妃怂恿着皇上认下的,没有她当初的搅和,小燕子也不可能成为公主,也不会有玉嫔,发生这后来的许多事情。令妃,虽然无辜,但也算是罪魁祸首之一了吧。 弘历见太后满脸费解,于是又把永琏当初一箭射回了小燕子,小燕子延禧宫养伤、认女,令妃教规矩的种种过程对太后详述了一番。太后更加不满了,那皇后呢?皇后都做什么了!摆设吗! “宫里发生了这等大事!皇后,你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太后相当不满。 吴那拉根本懒得听太后的责备,这回已经跟以前不同了,她怀上了这一胎,一切已经准备停当,她再也不需要对太后俯首帖耳装孙子了。于是微微一笑,目光丝毫不惧看向太后,宣布的迎战。 “皇额娘责骂得是,是臣妾失职了,应该受罚.......”吴那拉这边话还没说完,弘历就开始替吴那拉周旋了。 “皇额娘,您有所不知,皇后前一段时间旧疾复发,卧床不起。朕根本不想让她操心这些事情,所以,也从来没有把小燕子交付给她。小燕子生性活泼爱闹,皇后这病,需要静养。朕也不敢让小燕子随意去打扰,生恐惊了皇后。而等皇后身子好些了,又意外有了身孕,朕就更加不敢让她管教小燕子了。”弘历说起来全是大道理。 “皇后的性子,这么多年了,皇额娘您还不清楚吗,她为人最是负责、周全了。这回,因为身子的关系,身为嫡母却没能管教小燕子,已经很自责了。昨天晚上还对朕哭了,跟朕说对不起小燕子。皇额娘,您就不要再怪罪皇后了。现在皇后有了身孕,要时刻保持好心情才是。”弘历这段时间是把吴那拉当仙女一样供起来的,左性发作,就算是太后,也不能为难了去。 太后被噎得够呛,张了张口,不知如何接话。怎么她就为难皇后了?瞧瞧皇上那跟语气,分明就是指责她老太婆无理取闹。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皇帝认私生女这么大件事她都不管一管,兀自去‘静养’,那大清还要皇后做什么! “好,既然皇上这样说,那哀家也明白了。”虽然心里气得够呛,但是太后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沉着冷静,带着点笑意。 “那个小燕子,宣她来见哀家吧。对于她的身世,哀家还有好多疑问,希望她能够给哀家一个解答。”太后始终认为,小燕子不是皇帝的血脉,是那夏雨荷攀龙附凤,肯定不是简单女子。不然就当初济南三个月的时间,屈指可数的几次亲密,哪儿就那么容易怀上了。八成是野种,是夏家人的阴谋,她可得好好查查,不能让皇帝当了这个冤大头。 吴那拉见太后对小燕子身世生疑,不由得更加愉快了。查吧,太后,好好的去查,到时候查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哈哈! 小燕子换好了衣衫,跟永琏一起来在了慈宁宫。两人跪在一处,行礼,太后见到永琏还是跟小燕子混在一起,不由得加倍不悦。这永琏一个成年的阿哥,总是跟妹子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永琏,你起来,到哀家身边来。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与小燕子,是否太过接近了。”太后还不知道永琏这些日子以来都做下了多少脑残事儿,夜探养心典什么的真威武,还当永琏是她走之前的那个永琏呢。 永琏遵旨起身,冲小燕子使了个眼色,凝重的来在了太后身边。随后就到了小燕子受审的阶段了,小燕子虽然学会了规矩,也会行礼了,但那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句两句,小燕子那文化水平就露怯了。太后跟她说成语,她又听不懂,结果闹了一番鸡同鸭讲的笑话。最后是,太后也火了,小燕子也急了。 “说就说!是您要我说的,不是我自己要说的!我不敢不服气,因为您是太后,我知道,太后说的话,比圣旨还圣旨,我们小老百姓就只能遵旨。您认为民间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我还认为宫里才有好多‘不七不八’的事呢!” 太后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顶过,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当场脸都绿了。还有那个‘跪得容易’,小燕子眉飞色舞的说,太后气得都快晕倒了,眼前一阵发黑。 “桂嬷嬷!给我把她那个‘跪得容易’拿下来!拿来给我看看是什么玩意,再给我好好教训她!” “喳!” 小燕子是肯乖乖就范的人啊,这些老太婆要在她头顶拉屎拉尿,她要是认了这个亏,她就不是小燕子了。 但见小燕子把桂嬷嬷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直叫,小燕子动手了,慈宁宫内乱作了一团。见情形有些不对,小燕子只能豁出去了,她跳起身子,往门外冲去,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大声嚷嚷。 “七十二计,跑为第一!好女不吃眼前亏!要不然又要糊里糊涂挨打了!” 侍卫们集体出动,小燕子在慈宁宫的庭院假山中上蹿下跳,把太后的人都通通推到了人工湖里,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似的,太后气得都要抓狂了。弘历虽然心疼小燕子,但也不好顶撞了太后。只得命大内高手把小燕子擒下来,不要让她再继续瞎折腾了。 小燕子被侍卫押在了太后面前,死命的挣扎,语带哭腔。 “皇阿玛!你说过,我可以不守规矩,可以不要‘三跪九叩’,你怎么不守信用?每次你说话都不算话,我到底要不要相信你了?” “反了!反了!这种野丫头,怎么会变成公主了?真是让哀家大开眼界,这一切匪夷所思!简直是我大清的笑话!皇帝,这成何体统,难道你竟这样纵容吗!”太后现在更加确定了,小燕子肯定不是弘历的血脉,弘历怎么会有这样没素质的孩子。一个女儿家,竟如同江湖草莽,还会功夫,可笑至极! 弘历见太后气得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也不好开口为小燕子求情,只能爱莫能助的看向小燕子。 “小燕子,哀家不管你这个‘公主’有多少人在撑腰,哀家今天非处罚你不可!来人呀!给我把‘还珠公主’拉到慈宁宫,哀家要亲自‘管教’这个丫头!”太后指着小燕子下令,这个‘管教’两个字咬得是狠狠的,大家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皇玛嬷,不要啊!请皇玛嬷手下留情,饶过小燕子吧!”永琏就这样冲了出来,当众跪在了太后面前,那不着调的样子,让太后是浑身一震。 “永,永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太后看着永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为了一个女子,一届储君当众下跪,忤逆祖母,这影响,会有多可怕。 “皇玛嬷!永琏代小燕子向您认错!请您不要再追究了!小燕子刚刚进宫不久,对于宫里的规矩,难免生疏。不是有意冲撞的,请您网开一面,永琏给您磕头谢恩了!您一向最慈祥,最高贵,最善良,最大度,难道就不能容下小燕子这一时的无心之失吗?”永琏字字句句,说得是无礼至极,还有那么点语言陷阱,威胁的意思。这若是换了旁人,太后都能笑出来,难道她处罚小燕子,就是不慈祥,不高贵,不善良,不大度了吗。可说这话的人是永琏,所以太后笑不出来,她只想哭。 “永琏!难道你就为了这样一个女子,顶撞哀家吗!”太后睚眦欲裂。 “皇玛嬷,就请您高抬贵手吧,孙儿今日保定了小燕子,请皇玛嬷看在孙儿的面子上,放过小燕子。”永琏一副绝不妥协的模样,耿着脖子把小燕子护在身后,跟太后犟。 见此场景,太后笑不出来了,但是有人能笑得出来,比如吴那拉。若不是太多人在场,吴那拉真想开怀大笑一场。太后啊太后,你压了我这么多年,如今被自己养大的叉烧反咬一口,感觉如何?不搅一场浑水,都对不起眼下的好机会。 吴那拉踏着步子走出来,眼中含泪看向太后,拿着帕子柔柔的擦着眼角,扶着肚子就要往下跪。 “皇额娘,正所谓,养不教,母之过。我身为小燕子的嫡母,小燕子没有做好,让太后不开心了,就算有什么错,也都是我没有教好她。皇额娘,小燕子是皇上的血脉,对于我来说,就是亲生孩子一样。我实在忍不下心,见她受罚而无动于衷。就请皇额娘责罚我吧,放过小燕子,也成全了永琏这一片爱护兄弟姐妹的仁心。” “雅儿,你这是做什么呀,快起来!”弘历忍不住了,他赶紧扶住了吴那拉,看向太后的眼神里颇带着些责备。本来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儿,太后却这样闹,这是非要折腾得大家都不快乐才好吗! “皇玛嬷。”永琏叉烧见吴那拉为小燕子求情,又见弘历有松动的迹象,于是连忙上前添了一把柴火。 “正是如此啊,皇额娘说得对。由于皇家的过失,使得小燕子宝珠蒙尘十八年之久,如今好容易找回来了,就不要再给她那么多束缚了。皇家从来没有尽过一天教养她的责任,为什么要她来尽义务呢?” 太后闻言,嘴唇都气得直哆嗦。而弘历,好像还嫌不过瘾一般,心疼的搂着吴那拉发言。 “皇额娘,您也不要太小心眼了。皇后身子骨弱,如今又有了身孕,不能陪着您一块耗。小燕子天真烂漫,朕也正是欣赏她这份儿真性情。” 太后被儿子、孙子集体围攻,真正是伤心透顶了。眼见情况已经变得不可收拾,睛儿笑嘻嘻走了过来,把太后的胳臂一挽,清脆地说道。 “老佛爷!您才回宫,就闹了个人仰马翻!您累不累呀?我看这个还珠格格挺好玩的,在这假山上面跳上跳下,引得大家看热闹,宫里几时这么好玩过?老佛爷,您就当这是还珠格格别出心裁,在想法儿迎接您,逗您开心,好好地笑一笑不好吗?难道还真跟她生气不成?您也知道,只要您老人家一生气,整个皇宫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心安,大家都会跟着难过,您何必呢?” 太后此刻,其实内心里也是下不来台的。永琏护定了小燕子,她又不能指责永琏。因为一旦她对永琏生气了,那么一顶大不孝的帽子就要扣到永琏脑袋顶上了。可若是就这么被永琏‘打败’,放过小燕子,那她这个太后也太有失威严、太掉价了吧,以后要怎么统摄后宫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正犯愁呢。晴儿的话,适时的给了太后一个台阶。太后抬眼看晴儿,脸色立刻柔和起来。 “哦?晴儿的意思,不要追究了?”太后问。 “老佛爷,当然不要追究了。”晴儿应道。 “瞧,把人家还珠公主吓成这个样子,人家到底是新来的,对您了解不深,不知道您是为了她好,还以为您不慈祥呢!您那份慈悲心,那份菩萨心肠,她说不定就误会了!那,您不是得不偿失吗?” 太后看了晴儿一会儿,心道晴儿果真是她的贴心小棉袄,这么配合她,把场圆了回来。于是脸上也重见了笑容,挥手摇摇头。 “罢了,罢了,今日晴儿说了一大车话,就是在帮还珠公主求情!看在晴儿面子上,我只好饶了她了!好了!别跪在这儿了,都去吧!” 弘历长出了一口气,赶快见风使帆,故意大声喝道。 “小燕子,你还不赶快谢恩,回去闭门思过!” 小燕子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又过关了,于是赶紧磕头谢恩。 “谢太后恩典!” 99、山雨欲来 晴儿觉得今天好过瘾,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公主,竟然像小燕子这样自由自在、活力四射。今天开口为小燕子求情,她根本没有为太后解围的意思,反而是真心的替小燕子着急。晴儿内心里还在责怪太后,小题大做,把大家都闹得不愉快。 晴儿回宫,福尔康自然要抓紧机会表现,而晴儿也是满肚子的疑问,关于永琏,关于小燕子,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便偷偷的约在了御花园私会。 “尔康。”晴儿盈盈的目光望着福尔康。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你最近还好吗?还快乐吗?” “快乐。”福尔康故作深情的回答。 “我很好,很快乐。你呢?晴儿。” “我......还是老样子,生活里没有自我,只有太后......不像你们,这样惊天动地。说实话,我今天,真的被你们震撼了。” 福尔康和晴儿就这样,操着穷摇腔调,绵绵的说着情话,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假山后头,一双阴冷的眼睛。 紫薇的唇角带着点点冷笑,原本,她还在想,福尔康对她是不是全然只有利用,是不是只想尚主抬旗,对她可曾有过半点真心?可现在恐怕也不用问了。宫里许多人都在谣传,那个五台山的雪夜,福尔康与晴格格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紫薇只是来求证一下,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儿?结果,现实给了她最好的回答。 她被骗了,从头到尾,就像个傻瓜一样,被福家人玩儿得团团转。这时侯紫薇才想起来金锁,那个为了保护她,而生死不明的忠仆。她对不起金锁,也许就是因为她那样愚蠢,识人不清,害得忠心耿耿的金锁下落不明,所以老天才要这般的惩罚她吧。 紫薇悄悄的走开了,回到了自己的承乾宫。但见有太监前来宣旨,说是皇上今天晚上又翻了她的牌子,命她准备。最近吴那拉有了身孕,不能侍寝。白天时侯,弘历多数都在景仁宫陪伴吴那拉。但晚上,被翻牌子最多的却是紫薇。每一次侍寝过后,紫薇都有种变态的快.感,弘历越宠爱她,将来真相被揭穿的时侯,事情就越‘有趣’。他们,都是该下地狱的人,没有谁能幸免。 紫薇坐在梳妆台前打扮,当艳丽的妆容落成,紫薇不禁狂笑出声,那笑声撕心裂肺,令人不寒而栗。 乾隆十七年四月,回疆爆发了大小和卓叛乱。弘历紧急召集兆惠等人,商讨出征人选。兆惠极力推荐拥有一半回人血统,并且通晓回语的富察皓祥,由他潜入敌人内部,与大清里应外合。弘历认同了兆惠的提议,遂遣兆惠、努达海联合出病,攻占回疆,富察皓祥为先锋。 和婉就是在这个时刻回到京城的,色布腾巴勒珠尔去朝见弘历,商讨国事。而和婉则是去看过了阿玛、额娘,看过了吴那拉、太后。和婉不知后来京城发生的许多事情,不小心言语提及了和敬,遂了解了和敬的遭遇,不禁后悔自己不该提这个事儿。 太后满脸郁色,对和敬是心中又愧的,也是伤痛的,见好容易和婉能回来一趟,便给了和婉令牌,让和婉去长春宫,看看和敬,两姐妹也聚一聚。说真的,和婉是不大想去,但也不能忤逆了太后,只得遵命。 侍卫让开了大门,和婉迈步走进了冷清的长春宫。正殿是一个诺大的佛堂,再往里拐是起居的内殿,就见和敬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外头的早春之景。 “和敬姐姐.......”和婉开口这么叫了一声,和敬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来,脸上不见惊喜之色。 “是你!”和敬道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回京了?你不是应该在蒙古的吗!” “色布腾巴勒珠尔承爵,带着我还有孩子来京朝拜.......过一阵子,还要回去的。”和婉总觉得和敬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 “孩子?你有孩子了?”和敬仿佛听到了什么见鬼的消息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跑过来握着和婉的肩膀,那力道让和婉的肩膀当下就青了。和婉经过这么多年蒙古生活的打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但见她灵巧的挣开了和敬的束缚,满脸疑惑的看着和敬。 “和敬姐姐?你怎么了?” “是儿子还是女儿,说!”和敬不答,反而继续态度不善的问。 “是儿子,皇阿玛赏赐了名字,叫鄂尔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和婉总觉得和敬似乎有点,疯疯癫癫。 “不应该啊,不可能啊!古来和亲公主,就没有几个能生得出孩子的,你不可能啊!”和敬喃喃的念叨着。 “你挨打了吧?那些蒙古宗亲各个都粗鲁得要命,会往死里打女人的!我还听说他们会兄弟共妻!你一定活得很苦吧?怎么?色布腾巴勒珠尔有没有让色旺诺尔布也尝尝你的滋味啊!” 此言一出,和婉顿时感觉备受侮辱。她一横眉,姣美的脸上出现一抹厉色。 “和敬公主,说话要讲证据。色布腾巴勒珠尔堂堂达尔汉亲王,他是我的丈夫,我儿子的父亲,我以他为荣。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是草原上的雄鹰,请你不要这样诬蔑他!”和婉经过这么多年打拼,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女孩了。她是达尔亲王的王妃,是草原人民的母亲,科尔沁博尔济吉特一族是高贵的,不容侮辱的。 和敬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当初她拒绝了色布腾巴勒珠尔的婚事,害得和婉不得不代姐出嫁,她心中对自己的‘聪慧’自豪得很!她很骄傲于自己竟然能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拒绝婚事,留在京城。至于和婉,和敬对她不仅没有内疚,反而还一直抱着某种看笑话的心态。仿佛和婉生活得越悲苦,越早死,她才越开心,因为那才能证明,她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才能告诉自己,如果当初没有拒绝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求娶,今日受苦受难,被折磨死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所以和敬是分外见不得和婉好,尤其是在她自己所嫁非人,这么倒霉之后.......这么多年来,她守着这个空空的佛堂,内心里也就只有这点念想了。她不停的告诉自己,我是对的,我是对的,你看和婉,她现在保不准怎么受苦呢。和敬甚至脑补了很多和婉被蒙古人虐待,挨打的画面,以此来愉悦自己,获取快.感。她已经被关出病来了,就如同她那个疯癫了的皇额娘富察氏,已经不正常了。 如今见到和婉好好的站在她面前,没有半点受苦的迹象,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强大,还生了儿子。美梦被打碎,和敬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溃了,城墙坍塌,她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没了,她彻底沦陷了。她冲向了和婉,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把丈夫还给我!你把我的丈夫还给我!”和敬冲过去撕扯,和婉避开后连忙叫来了侍卫。 “那是我的丈夫,色布腾巴勒珠尔应该是我的丈夫啊!还有儿子,我应该有儿子的!鄂尔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多好的名字啊,他应该是我儿子.......”和敬语无伦次的喊着,就好像是和婉抢走了她的丈夫和儿子一样。 到这个时侯,和婉反而不生气了。算了,和敬都变成这样了,就算她说了什么恐怕也都是失去理智的疯话,她跟一个疯子计较什么呢? “看好和敬公主,本宫告辞了。”和婉吩咐了侍卫们一声,随后就头也不回的踏出了长春宫。 际遇,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和敬一个错误的决定,让她的整个人生都错位了。而和婉,因为和敬的错位,也改写了命运。本应毫无交集的她和色布腾巴勒珠尔,相识、相知、相恋、相依。 是夜,和婉抬头,遥望这座在月色的倒映下,显得分外冰冷残酷的巍巍紫禁城。这个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地方,她似乎已经不习惯了。虽然才离开不久,可是她已经开始想念草原,想念那风滚动着草浪,一波一波,牛羊在不远处喝水,马儿在旷野上狂奔,红日在地平线上散发着炙热,淳朴率真的人们在篝火下唱着歌,跳着舞。 “和婉,怎么在发呆啊?”色布腾巴勒珠尔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和婉,下巴亲昵的靠在和婉的颈窝上磨蹭。 “我好像,已经开始想家了。”和婉转过头来,活泼的与色布腾巴勒珠尔额头对着额头。 想起了今日和敬疯狂的指责和叫嚣,和婉不禁有些担忧。 “色尔,当初娶我,你后悔吗?毕竟我并不是皇帝的女儿,和敬才是,也许.......有人会觉得我抢走了属于她的男人,属于她的幸福。” “回来一趟就看你胡思乱想。”色布腾巴勒珠尔笑了起来。 “也许,当初我们是阴错阳差才走在了一起,可是我从不后悔。娶了你是腾格尔对我的恩赐,就算你有一日不再是公主了,但你依然是我的妻子。”色布腾巴勒珠紧紧握住了和婉的手,笑嘻嘻的凑过去,用蒙语轻声在和婉耳畔念了一句:必奇马杜还日阿泰,羞得和婉满脸通红。儿子在一旁好奇的瞪着大眼睛看着父母亲热,仿佛想弄懂这亲亲的游戏,究竟有那点这么好玩儿,让大人们玩儿得这么开心。 幸福的人,有所相似。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和敬疯了,如同她额娘一样,在同一个地方,得到了同一个下场。这个女儿骨子里,是像富察氏的,她们都太高贵,太骄傲,承受不起一点的侮辱和失败,有着某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绝决。 长春宫,成了这整个皇宫最不吉利的地方。弘历下旨,将长春宫彻底改造成佛堂,匾额也撤掉了,整座宫殿改名叫了:思过庵。这个地方变成了冷宫,只要是有犯了重错的后宫女子,都送到里头去思过。并且入了思过庵就代表,这一生都无法再走出来。历史上充满了传奇色彩的长春宫,让弘历挂念了一生,供奉着慧贤,孝贤画像的长春宫,变得面目全非了。 却说太后跟小燕子之间,是矛盾重重,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就开战了数次。当然,最后都是以太后被气得七窍生烟,小燕子在弘历、永琏、吴那拉的三方护航之下,安然胜利而告终。太后见惯小燕子的不学无术,越发不相信小燕子是弘历的孩子了,甚至阴谋论了许多可能,越想越坐不住,于是便宣了和亲王进宫来。 “老五啊,那个小燕子,哀家总觉得不对。”太后要调查小燕子,能用的人确实不多,首先外姓人就不行。比如她的娘家钮钴禄一族,插手爱新觉罗家的家事,显然不恰当,所以太后能仰赖的,也只有和亲王了。 “皇额娘,是儿臣的过失。当初儿臣本也是有所怀疑的,奈何皇兄他旨意下得太快了,儿臣等人反应不及,只好就这么算了。不然,若是真查出什么......也难办.......”和亲王言道,是啊,事情已经成定局了,若真有问题,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呢! “哀家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太后重重的一叹。 “可是,心中难安啊,虽然晓得圣旨一出,断无更改的可能。但哀家也不能就让这群跳梁小丑,蒙蔽了天听啊!如今皇帝宠爱小燕子都快没边了,连哀家这个皇祖母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这还有人伦天理没有了?”说白了,太后还是咽不下那口气,非要跟小燕子争出一个高低来。 “那,皇额娘的意思是?”和亲王问道。 “哀家的意思是,你即刻派人去济南调查,务必把那个夏雨荷的家底都翻出来。哀家倒是要看看,小燕子,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女儿!”太后狠狠的一拍桌子。 “是,皇额娘,儿臣这就去办。”和亲王最是孝顺了,太后说什么,那就得是什么啊。 “老五啊,此事要秘密进行,千万莫要在皇帝面前露了口风。皇帝现在,就只觉得是哀家这老婆子无理取闹,针对小燕子。若是让他知道哀家怀疑小燕子的身份,保不准又得跟哀家生气。”太后言罢,又沉吟了片刻,补充道。 “永琏那边,也注意隐瞒着。他现在跟皇帝,同一个鼻孔出气,都护着小燕子,把哀家当敌人。当真是心寒啊!”太后也只有看着孝顺的和亲王,才能找回一点被人敬爱的感觉了。 “皇额娘,您放心,儿臣一定把这事儿给您办好,不会让皇兄和永琏知晓的。” 和亲王得了太后懿旨回到府中,立刻就召来亲信,命人前往济南查探夏雨荷的信息。路途遥远,又事隔多年,此番一去,也许就是一年半年方才能得回确切的信息了。 “娘娘。”容嬷嬷收到消息,低头在吴那拉耳边轻声道了一句。 “和亲王派人出城了,一路向山东而去。” 吴那拉闻言是笑了笑,好!太好了! 太后不知道‘福紫薇’的底细,凭太后的身份,也根本不需要去注意宫里一个新进来的、身份低微的嫔。而和亲王不知内情,更不知玉嫔的闺名叫紫薇,女子闺名从不外传,分封的时侯在奏折上也只说是福氏。 待到和亲王查到夏紫薇,送回了证据回京,太后将夏紫薇的事情闹到皇帝面前.......届时,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就十分耐人寻味了。吴那拉不止一次的说过,弘历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人,只要他心里对你起了疙瘩,那你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就算是太后,也不例外....... 100、十全十美 乾隆十七年岁末,回疆 “父亲,我不同意。”伊布强硬的别过头去表达自己的意见,随即苦口婆心的规劝自己的父亲阿里。 “霍集占兄弟二人,根本信不过。且看他们攻入库车后的行径......”伊布回想起这对兄弟的残忍,不由得叹了一声。 “兔死狗烹,咱们若是开城投降,他们也未必就不会屠城,不会为难我们一家!” 阿里听罢自己儿子所言,亦是想到了那种可能,于是更加犹豫不决。 “伊布,霍集占兄弟素来凶残,硬来,恐怕咱们赢不了啊,还能如何呢?”阿里清楚,以自己的实力,对抗霍集占兄弟,肯定是打不赢的。而今霍集占攻下了库车,下一步就该是他这赛喇木和沙雅尔了。如果他不开城投降,让霍集占兄弟攻打进来,那他们一家还有什么活路啊! “清军很快就会到,父亲,我认为咱们应该赌一把。”伊布一拍桌子。 “咱们回疆看不惯霍集占的人,又岂会只得鄂对还有你我,我听说,阿克苏那边对这兄弟俩亦是怨声载道。干脆就由咱们率先起义!反了他!届时肯定四方响应!清军也会来帮我们的!说不定,将来等清军肃清了霍集占的叛乱,还会推父亲您上位当和卓呢!” 阿里很认真的在考虑自己儿子的建议,随后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伊布,有把握吗?”阿里不晓得自己这边率军起义,反抗霍集占兄弟,其他友邦是否真的会跟他一同造反。 “父亲,当断则断,我们绝对不能开城投降,把希望寄托在霍集占兄弟的良心上。想想妹妹吧,恐怕霍集占那对畜生兄弟早已觊觎含香多年了,此番若是真让他们控制了咱们部落,那含香可怎么办啊!鄂对的妻子,依热木的下场历历在目,我可不希望妹妹也被他们凌虐三天三夜,活活被奸.淫至死啊!” 阿里听到这里,听到含香,目光是闪了闪,左手握拳重重的落在自己的右手心上,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伊布出得父亲的帐篷,但见那人迎着余晖站在不远处。伊布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成了!巴克敦,我父亲终于听你的话,同意起义了!” 却原来伊布方才规劝阿里,反抗霍集占兄弟率军起义的主意,是这个巴克敦传输给他的。 巴克敦是一名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子,一头利落的短发,腰间挎着月牙弯刀,甚为俊朗飘逸。他的外貌融合了回人深邃的轮廓,茶色的眼睛,褐色的头发,可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汉人的精致与细腻,晃得人移不开眼睛。 “太好了,伊布大人。我即刻启程,前往阿克苏传信!颇拉特还在等咱们的消息呢!”那名叫巴克敦的男子操着一口流利的回语,而后翻身骑上了马匹。 “一路顺风!霍集占攻克了库车,你千万要小心。”伊布右手握拳抵在胸口上,行了一个望君保重的礼。 巴克敦,也就是皓祥,自从偷偷潜入回疆之后,就以他出众的武艺、才学还有外貌,被伊布看中,吸纳回来做了幕僚。霍集占兄弟一路冲杀,甚为凶残,回疆很多部落都极为反感他们,只是恐惧于他们的实力,敢怒而不敢言罢了。前两日,霍集占攻克了库车,侵占了鄂对首领的妻子,折磨了三天将其活活凌虐至死,还把鄂对的两子一女都从城墙上丢下去摔成了肉泥,这样的行径让四方部落首领是闻风丧胆,同时也惊怒非常。皓祥知道了这些部落首领的想法之后,就产生了一个念头,若是由回疆人民,率先起义反抗霍集占的□□,而后清军再施以援手,届时肯定会事半功倍。现如今,除了被攻陷的库车以外,阿里的赛喇木部落和沙雅尔部落,就是回疆最大的部落了。皓祥怂恿了伊布,于是就出现了方才巴克敦献计,伊布劝父起义的一幕。 皓祥骑在马上,带着一小队人马,星夜兼程赶往下一个部落阿克苏,那里的部落首领颇拉特曾经答应,一旦阿里决定起义,那么他也会积极响应。皓祥一早就知道,只要提及那个含香,阿里肯定会妥协。含香生来带着香味,出生的时侯漫天都是彩霞,说起来神乎其神,是回疆的圣女。阿里疼爱含香疼爱的不得了,用她来当理由,阿里肯定会同意起义。 而与此同时,在京城,另一场阴谋也在悄悄的酝酿中。 “确定了?”吴那拉看着胡太医,目光炙然。 “凭老臣多年来的经验,应当是不会出错的。”胡太医回答道。 吴那拉闻言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好了,本宫知道了。”吴那拉淡漠的吩咐了下去。 “胡太医,此番,全仰赖你了。” “是,臣定当竭尽所能,力保娘娘和孩子的安全。”胡太医这些年,见惯了吴那拉的手段,早就已经麻木了。 日落西山,一辆马车悄悄的来在了神武门。此刻守门的侍卫都是自己人,毫无阻拦的便放行了,和|从马车中走出来,来在了神武门旁的小殿内,前方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当帽子掀开的时侯,那艳丽的面容在灯火的映衬下开始变得清晰。 “奴才和|,参见娘娘娘,娘娘千岁!”和|跪地行礼。 “平身吧。”吴那拉言罢端庄的坐在正位上。 “和|,你也应当知道,本宫此番遣你来,究竟意欲何为?” 和|闻言不敢起身,仍旧低着头跪在地上,心跳如擂鼓一般,甚至手都在抑制不住的发颤。 吴那拉见状微微一笑,如沐春风,忽然开言叫了一声。 “和仲父。” 和|大震,终于抬眼看向了吴那拉。 “和仲父,这个称呼,你喜欢吗?”吴那拉仍旧笑眯眯的。 “想当年吕不韦奇货可居,这大清的未来,千秋万代的基业,如今唾手可得。和仲父,你要抓紧时间决断。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东西啊。” 时间静悄悄的流淌而过,和|在这一片的静谧中,慢慢的恢复了冷静,沉默了仿佛有一个世纪,方才听得他开言道。 “奴才,愿为娘娘分忧。” “好。”吴那拉颔首,低声说出了计划。 “年三十的那天下午,本宫,要冯氏与我同时生产。当晚,百官来朝,各路宗亲汇集,场面肯定很乱。皇帝会请徽班进宫唱戏贺新春,你这个九门提督,要尽心,千万‘莫要’让什么不相干的人,混入了紫禁城。带进了什么人,什么东西,又或者带走了什么人,什么东西......” “奴才,遵旨。” 和|退出小院,额头上全是冷汗。回到家中,见冯氏挺着八个多月的大肚子,仍旧在灯下绣花,画面温馨而幸福。和|一路上紧张的面部表情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走过去,给自己的妻子披上一件外套。 “大晚上的,当心坏了眼睛。”和|默默的揽住了自己的爱妻。 “不碍事,给娃娃绣点小衣服而已。”冯氏见自己的夫君回来了,顿时露出了喜色。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啊?”冯氏一向都知道自己的丈夫很能干,朝事繁忙,现在又当上了九门提督,军机大臣,身兼数职,有时侯忙得好几天都睡不得一个好觉。 “神武门那边还有些急事儿,快要过年了,皇上要请徽班进宫贺新春,这守卫也要再重新安排,是会比较忙碌一些。”和|解释道。 冯氏温柔乖巧的将头靠在了和|的肩上,双手轻轻抱上和|的腰。 “不要累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冯氏略带着些调皮的调侃着和|。 和|闻言亲了亲自己福晋的额头,紧紧揽住她,看着烛火下,那些绣篮里婴儿的小衣服出神。 “怎么每一个样式,都做了两种不同的颜色呢?”和|忽然开口问道。 “这不是不知道究竟是闺女还是儿子吗,想着,若是女儿,就穿粉色,若是儿子,就穿宝蓝色。”冯氏脸上布满了幸福的笑容,即将成为母亲的自豪。 “是这样啊......”和|感慨。 “以后,就做粉色的吧,我喜欢女儿。咱们这一胎,肯定是女儿.......”和|笃定的言道。 “好啊,那咱们就生女儿,生个最漂亮的‘小公主’。”冯氏也不甚在意,反正儿子女儿都一样,都是她的宝贝。冯氏这样想着,慈爱非常的抚摸自己的肚子。 与冯氏不同,此刻在景仁宫的吴那拉,脸上只有一片冷漠,没有什么当母亲的自豪,也没有什么幸福和慈爱。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空旷的大殿里,只有吴那拉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死一般的沉寂。她抚着自己八个月的肚子,另一只手渐渐握拳,指甲扣进了肉里,带出丝丝血腥。嘴唇微微的抖动,吴那拉的眼角忽然渗出了泪滴,一颗一颗的滑落在地上。手,抖得越发的明显,浑身,都在颤动。 女儿,对不起了......我不配当母亲,也不配抚养和拥有自己的孩子。和|和冯氏会是一对好父母,尤其是冯氏,她会是一个最慈爱的母亲,你跟着她,比跟着我这个心狠手辣,把灵魂卖给魔鬼的女人要强多了。你会在和|和冯氏的爱护下,自由自在、幸福快乐的长大。等你长大了,我会让你免选,自由婚配。也许,我能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将来嫁个平常人家,找个好男人,一心一意的对你。永远,永远也不要踏入皇宫这个可怕、邪恶、肮脏、冷酷的地方,永远不要! 吴那拉闭上眼睛,却止不住眼角的泪,止不住心头的血。 乾隆十七年的新春佳节来临,渡过三十,又是新的一年。弘历喜欢看戏,听民间的人说,徽班的戏好看,遂遣人去了安徽,将戏班子请到京城来贺春。 “啊!”冯氏在产房内凄厉的呼喊着,这是她第一次经历生产,头胎是最难生的。 “嬷嬷,我快不行了......”冯氏哭得嗓音嘶哑,满脸的泪痕和汗迹。 “福晋,你能行,胎位很正,再用点力。”产婆一手顺着冯氏的肚子,帮助她生产,一边用言语给冯氏鼓劲。 冯氏咬紧牙关,狠狠的用力将腹中的孩子推出。 “出来了!出来了!”产婆惊喜的叫了一声,随后就听到了娃娃稚嫩的哭声。 冯氏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声,终于放松了下来,而后力竭晕了过去。产婆为小娃娃洗干净了身子,包裹起来抱着出去,见和|正在外间忐忑不安的等待。 “恭喜大人,母子均安。”产婆这么说了一句,随后将小娃娃递到了和|的怀里。 “是个儿子。” 和|闻言笑了笑,看着产婆的目光变得越发的诡异了起来。他带着孩子,默默走出了房间,产婆诧异的看着和|的背影,这大人抱着孩子是要去哪儿啊? 刘全在外,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马车上标记这徽班的字样。 “大人。”刘全迎上前去,对着和|轻轻点了点头。 “刘全,今日府内的人,一个都不要留。”和|冷漠的开口,随即抱着孩子,踏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使出了九门提督府,但听得刚刚出门,府内便传来了声声惨叫,鲜血染透了大地....... 吴那拉产期将近,今日借口不适不想出席宫里的活动。年节忙乱,弘历也真怕吴那拉出什么事儿,于是就给她了特令。从下午开始,吴那拉就独个在景仁宫内休息了。宫里的人都去坤宁宫伺候酒宴了,周围的守卫很松懈,太监宫女们也稀稀拉拉。阿林做好了一切内宫侍卫的调度,将景仁宫空置下来。九门守卫也已经在和|的安排下,变得形同虚设。徽班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从神武门驶入紫禁城,谁也没有注意其中的一辆,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娘娘,请喝药。”胡太医奉上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吴那拉仅仅穿着明黄色的内衣,头发披散下来,接过碗来,看也不看就一口饮了下去。 喝完了药,吴那拉走到了床边坐下。而后,是漫长的等待,肚子开始翻滚着疼,仿佛撕心裂肺。可吴那拉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仿佛感觉不到疼。她躺下,身下开始有了湿.润的感觉,浑身开始痉挛。 “可以开始了。”吴那拉瞪着眼睛说道,周围只有容嬷嬷和胡太医,闻言连忙上前接生。吴那拉知道自己必须安静的把孩子生出来,不能惊动附近的宫人和守卫,不能让他们发现她要生产,于是她咬紧了口中的白布。直到牙床上布满了鲜血,却楞是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不管是胡太医,还是容嬷嬷,都被吴那拉这股狠劲儿吓到了。 胡太医的药,药性十分猛烈,大约折腾了有三个时辰,吴那拉在午夜时分,外头正在守岁放烟花的时侯,将孩子生了出来。那头,人声鼎沸,喜庆欢腾,‘大闹天宫’的锣鼓声穿过了宫墙,传到吴那拉的耳里。容嬷嬷含着眼泪,把小格格的身子洗干净,包上襁褓,送到了吴那拉的枕头边上。 “皇后娘娘,和大人已经到了。”容嬷嬷擦干眼泪,恢复了平常淡漠的模样。 吴那拉刚刚生产完毕,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虚弱得仿佛随时可能消失一般。她口里含着提神的薄荷参片,强迫自己不要晕过去。 “宣。”吴那拉只说了这么一个字,然后她的目光看向了那红色襁褓里的小婴儿,还在熟睡中,浑身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似的。吴那拉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她的手指轻轻的逗弄着小娃娃稚嫩的皮肤,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小脸。 “奴才叩见娘娘。”和|跪地请安,怀里抱着一个同样裹着红色襁褓,刚刚出生的小婴儿。 “把她带走吧。”吴那拉示意和|上前,来在自己的床头。 和|将自己的孩子,放在小格格的身边,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婴儿并排,这么静静的躺了有几秒钟。随后和|抱起了其中的一个,退回了原位。 “娘娘保重身子,奴才告退。”和|死死咬着下唇,那是他的孩子,他也不舍得。可是.......谁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呢!如果他的孩子,以后可以登上王位,可以让他的血脉,延续大清基业的千秋万代,那么,这一切的牺牲,就都是值得的。 “和|!” 走出几步,忽闻背后传来了吴那拉的呼喊声。和|回过头去,默默看着床上虚弱的吴那拉。 “我会对他好,教导他成为不世明君!也请你,对她好。让她简单快乐的长大,让她成为一个好女人,让她嫁个平凡但却老实、可靠、能给她幸福的男人。”吴那拉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 和|闻言略微惊讶,这是他第一次,也是一生唯一的一次,见到她的眼泪。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有了温度,有了情绪,璀璨得像天上的星子。他以为,娘娘会让自己的女儿当未来的皇后。可是.......娘娘没有。 和|笑得温和,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请娘娘放心,她就是我的女儿。和|,只有女儿,没有儿子。” 待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已经是夜半三更了。宴席,结束了。徽班的戏,也唱完了。他们乘着马车,缓缓的离开了紫禁城,来去匆匆。人们都乏了,就连弘历都没有力气再召什么人侍寝了。太后,更加是睡得香甜。 “容嬷嬷,派人通知皇上、太后,本宫要生了。”吴那拉躺在床上,看时辰差不多了,抱着熟睡的儿子,唇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过了三十,就是初一,当天夜里弘历和太后匆忙赶到景仁宫,听着吴那拉干嚎,没多久之后,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容嬷嬷,抱着孩子走出来,送到弘历的手上。 “恭喜万岁爷,是个小阿哥。”容嬷嬷满脸笑容,将孩子送到了弘历的手上。弘历也不管那抱孙不抱子的规矩,便本能的接过了小娃娃。小娃娃依然在哭,又是蹬腿,又是伸胳膊的,活泼得很。 “皇后呢?”弘历急切的问道。 “是啊,皇后没事吧?”太后年纪大了,强撑着的精神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也放下了。在一旁睡眼惺忪,半梦半醒,疲乏得很。 “回皇上,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胎顺得很,下午就开始疼,当时宫里在赐宴,怕惊扰了皇上和太后,也没注意。这到了晚上,就开始折腾,但幸好,不过半个时辰,小阿哥就落地了。娘娘现在太累了,已经睡过去了。”容嬷嬷镇定自若的说着谎言。 “太好了!”弘历抱着自己的小嫡子,这个乾隆十八年正月初一出生的孩子,他喜不自胜。 “朕和雅儿的儿子,就是有福气!”宫廷里都认为,孩子生得顺利,就是有福气的象征。生产的时间越短,福气越大。 “皇上别光顾着高兴。”太后在一边提醒道。 “也想想该赐个什么名字才好。” 对!名字!名字!弘历都兴奋得晕头了,这才开始反应过来,要想名字。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个字眼忽然闪过他的脑海,让他眼前一亮。 “d......永d?”弘历莫名的就是想这么叫。 “d者,美玉也!就叫永d!哈哈!”弘历大笑了起来。 “朕的十阿哥,十全十美的阿哥,永d!” 听到这个十全十美,太后忽然浑身一震,连睡意都吓跑了。她眯起眼睛,看向了弘历怀中的幼子。不过一个小娃娃罢了,称得上什么十全十美!皇帝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把永琏,摆到了哪里去? 吴那拉这胎异常的顺,宫里的人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孩子便已经出生了。一时间来景仁宫贺喜的人不断,十阿哥三洗办得很隆重,都赶上庆典了,更彰显了弘历对这个幼子的宠爱。这些年宫里出生的孩子不少,可哪个也没见弘历喜欢成这样。十阿哥身为嫡子,又颇得圣心,朝堂上有些脑子的人,都已经预见到了,恐怕这孩子的未来不可限量啊,惠贝勒危险了。 而朝堂上的这些变化,和|都是知道的。这日里,他刚从军机处回来,见冯氏正在哄小女儿睡觉。 “女儿乖不乖?”和|在冯氏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而后伏身亲了一下女儿的小脸。 “你走开,当心把女儿吵醒了。”冯氏笑盈盈的一推和|,轻声言道。 和|看着小娃娃睡得正香甜,身上穿着冯氏那时侯做的,粉红色的小衣衫,不禁在心底叹了一声,终究,还是用上了粉色的衣裳啊....... 101、母子决裂 三十多年过去了,对于前世,对于现代,吴那拉的记忆已经越发的模糊了。可是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依稀的回想起了一句歌词。旋律的片段已经破碎不可追,但只有那歌词,越发的真切,越发的清晰。它说,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 吴那拉用自己的半个人生,走完了这一句话的旅程,短短几个字,却已然耗尽了她的青春。不知道作词人在写出这句话的时侯,究竟是什么心情?会不会,也跟她一样? 永璜在逗弄着宝宝,他好像好喜欢宝宝,吴那拉静静坐在摇篮边,看着他们。永璜是不知道真相的,吴那拉永远不可能让他知道,因为,永璜姓爱新觉罗。 “小阿德长得真好。”永璜感慨的说道,永璜自己是有儿子的,但他还是比较喜欢小阿德。尽管他明白,阿德只是他的弟弟罢了。可这是她的孩子啊......只要一想到这点,永璜就难以抑制他爱屋及乌的心态。 宝宝已经三个月大了,脸颊鼓鼓的,又白又胖,怪不得总有人管小孩儿叫包子呢。宝宝的眼睛很大很黑,这本来是像和|的,但偏偏人们都说,这眼睛像吴那拉。弘历还经常指着宝宝的鼻子,宝宝的嘴,说这里像他,那里也像他,于是便有人开始传言,说十阿哥是长得最像万岁爷的阿哥。不过三个月大的小孩子,能看出什么?世人总是喜欢看表面,容易被自己的心蒙蔽,从而一叶障目。 可吴那拉要时刻提醒自己,她不能被蒙蔽。吴那拉给宝宝起了个小名,叫阿德,别人问她什么意思。她总是回答,德者,忠、孝、仁、义、温良、恭敬、谦让、感恩,集天下之美于一字中,为宝宝取名为德,是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一个道德品性出众的人。宫妃、宗亲福晋等闻言,纷纷夸奖什么皇后娘娘就是有才学之类的,可只有吴那拉自己明白,这是为什么,甚至,连和|都不会懂。 阿德,丰绅殷德,这本是你的名字,这本是你的身份。我将你带入这个漩涡,把天下压在你身上,把你的人生改得面目全非,我做了就不会后悔。我唯一能还给你的,也许就只有这个名字了。丰绅在满语中是福裕的意思,丰绅殷德,也就是福裕长驻,吴那拉也希望在她的保护和教导之下,这个孩子能够做到真正的福裕长驻。 吴那拉产后休养得很好,她本身就是通晓医术的,自然懂得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由于吴那拉想要调养身体,所以并不着急减肥,此刻脸颊、身材都略显丰腴。吴那拉体形一直偏瘦,很少在她身上看到肉肉的存在,可现在也套上小泳圈了。永璜很喜欢盯着吴那拉看,总觉得这样的吴那拉......很吸引人。 永璜毕竟不会伺候婴儿,没逗弄一会,就把小阿德弄醒了,哭闹了起来。吴那拉白了永璜一眼,走过去抱起了小阿德哄着。 “安郡王,我警告你,你可别欺负我儿子,不然我跟你没完。”吴那拉骂了一句,目光柔和的看着怀中的宝宝。因为有了牵挂,所以学会了思念。吴那拉每一次看到小阿德的脸,就总能想起她的女儿,仿佛透过了这张白白嫩嫩的小脸,看到了那个同样漂亮的女娃娃。虽然她只看过一眼,可是女儿的面容,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底,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弘历很宠和|,知道和|生了一个女儿,还特别赐了一个名字,叫福儿。幸好,她还能知道,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永璜的拇指轻轻的划过吴那拉眼角,一颗小小的水珠一闪而逝。吴那拉一惊,抬起眼帘,诧异的看向了永璜。 “以前总是想,你到底是不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到底会不会哭?最近发现,原来你是有的,原来你也是会哭的。不过,我也发现,原来,我是不喜欢看到你的眼泪的。”因为......会疼.......永璜的语气很轻松,可是却能听出他的认真。皇阿玛似乎特别喜欢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哭泣,所以皇阿玛的女人们都很会‘哭’,这仿佛会让皇阿玛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可是永璜不懂,他不懂的是,若是真的爱她,又如何能舍得让她流泪呢? 因为知道你在疼,所以我也会疼,难道不是吗? 吴那拉愣住了,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只能继续沉默下去。永璜淡淡的笑容,彷如初升的第一缕阳光,并不刺眼,并不醒目,可是,却温暖。这一刻,正如词中所说的,谁把谁真的当真,谁为谁心疼,谁是唯一谁的人.......也许,只有经历过了,才会真正的明白吧......人们以为的爱,也许轰轰烈烈,也许地动山摇;但却不知世界上,也有一种爱,也许积铢累寸,也许细水长流。 最后,吴那拉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唇角露出了一抹并不明显的笑容,静谧而安心。永璜,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却说和亲王派去山东的人到达济南之后,便对夏雨荷展开了调查。夏雨荷在当地也算是名人了,几百年都遇不见一个大家闺秀未婚先孕,济南都快将夏雨荷当‘特产’了。 由于女子闺名一向不外传,当年夏雨荷的事迹虽然人尽皆知,但是关于夏雨荷的女儿具体叫什么?多大了?长什么样儿?人性格如何?却是没人知道的。调查人员找到了当年接生还珠公主的产婆,发现生产的日期完全没有问题。产婆只负责接生,以后的事儿她就都不知道了,那个女孩儿后来如何也不在她的负责范围之内。于是调查人员只能给了产婆许多钱,带着她这个关键证人,继续四处查证。 想要寻找散落的夏氏族人,可夏家已经败落了,族人也都死干净了。几番周折,才打听到跟夏雨荷有亲戚关系,而且至今尚活着的人,只剩下一对李姓夫妻了。听说那李姓男子是夏雨荷母亲的兄弟,也就是夏雨荷的舅舅,还珠公主的舅公,可是人家不住在山东,住在千里之外的山西。 于是调查人员又打道山西,走访李家。这回倒是真没废什么功夫,就把人找到了。 “雨荷后来的事儿,草民也不大清楚。”李舅公张罗着李舅婆,为客人们端上了热茶。难得竟然从京城来了客人,还是官差,可得好好招待。 “只听草民的妹子......也就是雨荷她娘,说生了个女儿,叫紫薇。”李舅公回忆道。 调查人员闻言面面相觑,虽然女子闺名不外传,但是还珠公主叫夏晓燕,这个信息他们还是知道的,和亲王来之前就跟他们说过。于是现在听说,夏雨荷的女儿叫紫薇之后,便开始精神大振了起来,终于开始有点头绪了。 “我那妹夫是要脸子的人,身上有功名,可却连自个儿闺女都没养好,做出那等该浸猪笼的丑事,没多久就被生生气死了。我妹子一个妇道人家,独个带着未婚先孕的女儿,还有年幼的小外孙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和我家婆娘还接济了她们孤儿寡母好一阵子呢,后来我妹子也病死了,雨荷又是个倔脾气的,不肯接受别人的施舍,就这么慢慢的断了联系。”李舅公继续说道。 “雨荷是被我妹夫教大的,人品妇德之类的不说,咱们也搞不懂当年到底咋回事。但才学是好的,琴棋书画,什么都会,想必她教出来的女儿,也肯定差不了。” 调查人员听到这里,皆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差不了?是差好多才对吧......还珠公主大闹慈宁宫,打伤嬷嬷,力战太后的事件,依然历历在目,别说才学了,连句成语都听不懂,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啊。 “李翁,您可知道,夏雨荷是否教了她女儿学功夫以傍身?”调查者问道。 “功夫?”李舅公听到这个问题很诧异。 “我虽不知后来之事,但凭我那外甥女的个性,要她教自己女儿学什么功夫,是断然不可能的。”李舅公大笑了起来,毕竟他还是很了解夏雨荷的。 调查人员点点头,随即态度强硬的开言道。 “还请李翁随吾等上京作证,如今皇上封了还珠公主,欲使流落民间的血脉认祖归宗。有关夏紫薇,这其中的许多疑问,还需要李翁和令夫人前去作答。请吧!” 就这样,侍卫们带着夏紫薇的接生婆,还有她的舅公,舅婆一起回了京城。 从京城到山东,到山西,再返回京城,和亲王等了足足有小一年的时间,早就已经不耐烦了。听说派去调查的人回京来,带回了关键证人,便立刻迫不及待的提审了李氏夫妇。得到夏紫薇这个重要的信息。之后,和亲王便进宫去见了太后。 “哼!”太后一拍桌子,脸上带着点得意的笑容。 “哀家就说,小燕子是个假货!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老五,这么说来,那个夏紫薇,方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 “回皇额娘的话,正是。”和亲王回答道。 “按照产婆所说的日期推断,夏紫薇必定是皇兄的血脉无疑。据李家人所言,夏紫薇应当是一名文静的女子,更有甚者,应当是一名才女。但小燕子,形象实在不符合.......儿臣真不知道这人是从何而来?那些信物,又怎么会落在她手上?” “老五,明儿晚上把那个产婆,还有李氏夫妇,都带到慈宁宫来!哀家要亲自审问。”太后这回可算是抓着实质性证据了,审问是次要,重要的是,她要请皇帝来观摩这个审问的过程。让皇帝看个明白,一直以来被他宠上了天的公主,只是个骗子罢了。 次日,弘历接到了太后的‘邀请’,说是晚上让他去慈宁宫看一场好戏。弘历接到消息,于是也没有翻牌子,批完奏折之后,就带着宫人二三,轻装简行的去了慈宁宫。 弘历刚坐好,椅子都还没捂热乎呢,太后便得意洋洋的将自己的调查结果摆在了弘历面前。 “皇帝,你自己好好看看吧。”太后故作懊恼。 “哀家早就说,那个小燕子奇奇怪怪、不三不四的,实在不像皇家血脉。你猜怎么着,咱们都被骗了!” 弘历没有听太后在说什么,他一目十行的看着调查结果,当夏紫薇这三个字映入眼帘之时,一股不祥的预感,骤然涌上了弘历的心头。紫薇?夏紫薇.......弘历忽然慌了,手脚冰凉,有些身子不听使唤。记忆的深处,某个画面终于渐渐的浮现了出来,慢慢的变得清晰。那画面是一个女人,她站在大明湖畔,打着伞,四周烟雨鳌k呓谑撬恚诶锬钭攀裁......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那个女人她长什么样子来着?她....... 弘历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记忆中的那个面容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力冲击着他的内心,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皇帝,那夏紫薇的舅公舅婆而今已经在慈宁宫中了,哀家今儿就当着你的面,审讯他们,省得有些人再说,我老婆子兴风作浪,冤枉了别人。”此刻,太后内心里还在为自己的‘英明决定’而歌功颂德。 弘历不动声色的看了太后一眼,那眼神非常复杂,但是他并没有阻止太后提审李氏夫妇。 太后没有察觉弘历异常的安静,还当是弘历被气坏了,或者不相信她说的话。李氏夫妇战战兢兢的接受了皇帝和太后的审讯,简直都像做梦一样,浑身抖得像筛糠,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讲清楚之后,两夫妇就直接瘫在了地上,被人抬了下去。 弘历听到最后的时侯,脸色几乎铁青。 “皇帝,这回事情的真相已经弄清楚了,不由得你不信!就算你和永琏还有皇后再维护小燕子,哀家也绝对不能姑息了!那小燕子一个假货,却把皇宫闹得天翻地覆,哀家.......”太后这厢还在忿忿不平的说着,却被弘历一声呵斥打断了。 “住口!” 弘历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眼神是见所未见的恐怖,太后着实被吓了一跳,瞬间就僵硬住,瞪圆了眼睛看向弘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皇额娘,这件事情,你最好快些忘掉吧。以后,永远不许再提,知道了吗?”弘历咬着牙,狠狠眯起眼睛警告着太后。 弘历一向是孝顺的,在太后没有触及他利益的情况下,他也愿意永远这么孝顺下去,博取一个好名声。但是,当那个前提被打破的时侯.......弘历是六亲不认的。孝道、名声,也就根本微不足道了。此刻,弘历揭开了孝子的面具,额上青筋尽暴,赤红着眼睛盯着太后,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皇,皇帝.......到了这种情况之下,你竟然还要包庇小燕子吗!”太后对于弘历的反应是难以置信的,她不明弘历内心的担忧,她能够想到的理由,就是弘历依旧要维护小燕子。为了小燕子,竟然跟她发这么大的火!弘历现在的样子,简直,简直就像要弑母一样啊! “皇帝,小燕子到底给你们都灌了什么迷汤了?让你们一个两个,都像中邪了一样!”太后真的动怒了,在她的心底卷起了前所未有的风暴。 弘历闻言表情越发阴狠,声音低沉而冰冷,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皇额娘,朕说不准再提,就是不准再提,这是圣旨。朕今日什么都没有听到,皇额娘,也最好什么都没有听到。不然,朕真的不能保证,还能不能做皇额娘的‘乖儿子’了。”弘历现在心中盘算着,夏紫薇的事情,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李氏夫妻,那个产婆,还有皇额娘派出去调查的人......这些人,通通都不能留下。 唉!都怪太后,竟然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这个老太婆真是活腻味了!弘历咬牙切齿的想着,看向太后的眼神越发的不善了。 “皇额娘,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太后,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要如此多管闲事呢?”弘历的口吻轻如羽毛一般,但见他无奈的摇着头,脸上的表情仿佛非常困惑,好像在说一件非常好笑的笑话。只是那紧握的拳头却说明了,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这是弘历第一次,在太后面前,把他真正的性格表现出来。 “依朕看,皇额娘一定是太清闲了,时间太多了,才做出这么无聊的事情。既然皇额娘不喜欢清闲,那么就不如从明天开始,每日抄经为大清祈福好了。也不要再四处乱走了,省得累坏了身子,也麻烦旁人。这人的日子,就是不能过得太好,正所谓生于安乐,死于忧患,日子过得好了,就容易胡思乱想。从明天开始,慈宁宫的一切吃穿用度减半,勤俭乃是一种美德,咱们宫里有时候也需要适当的忆苦思甜。宫妃们的请安,也暂时免了吧。皇额娘乃是吃斋念佛之居士,不要让她们那些俗人,破坏了您的清修。”弘历笑着,冷静而镇定,一字一句的,说着他残酷的决定。 太后看着眼前陌生的弘历,仿佛她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般,甚至连生气都忘记了,都不能了。她只是震惊,恐惧,心冷....... “就这样吧,皇额娘,朕就先行告退了。”弘历毫不留恋,拂袖离去,走出了慈宁宫。 刚走出慈宁宫,弘历便看到了守在慈宁宫外的吴书来和阿林,遂便面沉如水的低声唤道。 “阿林!” “奴才在。”阿林上前跪地回话。 “立刻给朕调集三百名一等御前侍卫,将慈宁宫封住!务必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弘历冷酷的声音在夜色中晕散开来。 阿林和吴书来闻言皆是一楞,不过很快,他们便反应了过来。 “喳,奴才领旨。”阿林匆匆下去执行任务,不过一刻钟,便紧急调来了三百名一等御前侍卫,将慈宁宫封住了。阿林跟在弘历身边这么多年,对于弘历的情绪是了如指掌。方才,看万岁爷的模样,是动真格的了,这时侯可不是插科打诨的时机啊。 弘历一直等在慈宁宫外没有离去,直到看见慈宁宫被封锁,方才松了一口气。 “阿林,没有朕的旨意,慈宁宫内任何人不得外出,违者可先斩后奏!就连太后,都不例外,明白了吗?”弘历面无表情的言道。 “是,皇上,奴才即刻吩咐下去。” 弘历见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终于满意了。点点头,带着微笑离去。吴书来依旧是老样子,低眉顺目的跟在了弘历身后。 只是,弘历的内心,真的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无所谓?那般镇定吗? 直到抵达了养心殿,弘历喝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他方才爆发了出来。没人知道弘历是怎么发泄的,因为就连吴书来都被遣到了大门外,连点声都听不见。只知道,第二日,奴才们进入养心殿收拾的时侯,四周只能用千疮百孔、一片狼藉来形容,仿佛台风过境一般,所有器物摆设都被砸得稀碎,连大块点的渣滓都找不到了。 102、更改立储 弘历不敢命人大肆的去调查夏紫薇事件的知情人,因为那会把范围扩得更大。他只能推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首先,在事情解决以前,太后是肯定要关起来的,她是首当其冲的罪人。而后,李氏夫妇,还有那个产婆,也是祸患,必要杀之。太后派遣出去调查的人.......估计是弘昼的人,太后手里能用的也只有弘昼。这没什么理由的,他也不能把弘昼杀了或者圈了,那么就只能清除掉他身边的人。 还有永琏和小燕子,他们两个在这个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令妃怂恿他认下小燕子,究竟意欲何为?还有,福紫薇.......姓福,那么福家,究竟又动了什么手脚? 弘历此刻是真的被逼急了,当然也就不脑残了,他开始阴谋论。永琏和令妃素来交好,难道是永琏迫不及待的想上位了?他利用小燕子,顶替了夏紫薇变成公主。而后令妃联合福家,把真公主夏紫薇弄成福紫薇。让他这个皇帝纳了自己的女儿,之后再找个恰当的时机,在众人面前跳出来揭穿真相,让他在文武百官、天下万民面前丢人。 一个纳了自己女儿的皇帝,肯定会遭到宗亲和百官的弹劾,更有甚者,他会被强迫退位,皇后也会因为管理后宫不当而被废。最后,永琏就以隐形太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的踏上皇位!令妃也可以顶替雅儿,变成皇太后!福家上位,成为一代权臣!弘历觉得自己真相了,真是好狠毒的计策啊....... 不得不说,弘历太高估永琏的智商了。 弘历心急火燎的想要弄懂这些问题,但又不敢轻易的打草惊蛇。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只有这个人,可以给他解答:玉嫔! 弘历虽然想起了夏雨荷的面容,也有了七成把握,紫薇是夏雨荷的女儿,但如果不亲自确认一番,他还是宁愿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紫薇这两天一直没有被弘历翻牌子,于是便也开始有了预感,大约,是‘爹’他终于发现了什么了吧?紫薇一点也不紧张,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还能再失去什么呢?紫薇只是每日里惬意的在房内弹琴、唱歌,静静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弘历刚刚走进承乾宫,便听到了紫薇的琴声和歌声,只是这回,他再也没有被打动,只觉得万分恶心。弘历带着满脸嫌恶,踏入了内殿。紫薇发现了弘历,也看到了他凝重的脸色,于是轻声笑了笑,却没有上前行礼。 没必要了,一切都没必要了...... “紫薇,你就没什么,想跟朕说?”弘历见紫薇不说话,遂率先开口发问。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可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主儿。 “皇上要臣妾说什么呢?”紫薇幽幽一叹。 “说说济南?说说大明湖?说说雨后荷花承恩露?还是说说夏紫薇千里寻父?” 弘历呼吸一窒,哼!果然是真的了.......弘历闭上眼睛,一脸的沉痛。简直是笑话一桩,既然如此,那就当他从来没有认识过夏雨荷吧!那个不守妇德,宛若青楼妓.女一般作派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她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留下的种呢!兴许她刚刚跟他上完了床,就立刻投奔别人的怀抱了,也说不定。反正她那么容易上手,哪个男人,只需要略施小计,都可以去玩一玩。 弘历恶意的在心底诋毁着夏雨荷,直到他真的认为,并确切的相信,夏雨荷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一点朱唇千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那么多人都上过她,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夏紫薇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他也不会认的。弘历脑补了半天,终于舒坦了,冷静的开口对紫薇言道。 “那些你也不用说了,朕没兴趣。你只需要说明,永琏、小燕子、令妃、福家,到底在利用你,策划什么阴谋?而你的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只有这两个问题。”弘历浑身散发着冷意,如同是化作了万年寒冰。 不愧是皇帝,果然够狠,果然够无情.......紫薇嫣然放下琴,走向了弘历。 “皇上想知道的,我都会说,反正我早已至生死于度外。不过.......皇上,如果我说了,你能帮我报仇吗?”紫薇绕着弘历走了一圈,吐气如兰,身形玲珑有致、妖娆若仙,一双勾人的凤眼时刻透着魅惑的气息。 弘历此刻看到紫薇的种种姿态,不由得越发反胃了起来。其实.......弘历自己也许都没发现,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是认同紫薇的。他明白,夏紫薇就是他的女儿,千真万确的女儿。只是他向来善于自欺欺人,骗过了自己的心,便觉自己编造的谎言就是真相。弘历,就是这样的人,他永远不会有错。 紫薇能够猜到弘历的想法,也看得出弘历在担忧他的皇位,尤其是当弘历说到永琏的时侯。仔细一想也对,永琏是隐形太子,此番参与到真假公主的事件中,害得皇上跟自己的亲生女儿上了床,若只说是巧合,谁会信呢?不过紫薇也无所谓,永琏从来没有将她当作妹妹,他眼里只有小燕子,于是他也有罪,需要受到审判、制裁。她可以说出一千种花样来诬陷永琏,清白?无辜?那种东西,谁在乎呢! 令妃,听说她是认下小燕子的主力军啊。如果没有她,小燕子也不可能变成公主,那个女人在此番的悲剧中实在居功至伟。小燕子背叛她们的姐妹情,她不生气,真的不生气。毕竟是她自己太蠢,犯下了轻信的过错,给了别人伤害她的机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燕子做了她应该做的事,为了她自己的荣华富贵谋划,实在没什么可惊讶的。可小燕子头脑不够用,她只会顺杆怕,却不会给自己立杆子。是令妃,给了小燕子那根杆子。所以令妃,也是罪人。 福家,那一家人低级又龌龊,一窝麻雀斑鸠,以为给自己装饰了华丽的羽毛,就可以变成凤凰。为了尚主抬旗,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当时福尔康带了她回府,明明只需要去宗人府,或者直接面圣禀明真相,她就可以恢复身份。但是他们却没有,为了保护令妃,为了向上爬,把她的身份改成包衣的包衣。福尔康欺骗她的感情,口口声声说爱她,可出了事儿后却连见都不敢见她,迅速又跟那个晴儿搅和在了一起。 小燕子、永琏、令妃、福家,他们谁都跑不掉!紫薇闭上眼睛,她说过的,总得要有人,付出点代价吧? 紫薇开始叙述这整件事的过程,可她并没有说真话,对弘历言明这一切都是阴错阳差。反而编造了另外一个故事,令妃、永琏和福家策划了一个阴谋,企图谋害皇帝。小燕子贪生怕死,又自私自利,被荣华富贵迷花了眼睛。而她,则是被胁迫进宫.......紫薇编造的这个‘故事’正巧击中了弘历心底的揣测,让他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弘历听罢了紫薇的‘供词’,便往紫薇面前扔了一个不知名的小瓶,胆状约一指长,上等的青瓷。 “你自己了断吧,朕给你留个全尸。”弘历言道,却原来那小瓶里装的正是鹤顶红。 “皇上.......”紫薇握紧了那个小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信我是你女儿吗?”紫薇如此直白的问题,让弘历脸色都青了。 “胡言乱语!”弘历冷哼一声。 “皇上,你信夏雨荷是真的爱你,等了你一辈子吗?她有好多话,没有对你说。还有好多歌,没有对你唱........”紫薇仿佛感受不到外界一般,只是自顾自的不停口,说得都是弘历不想听的内容。 “闭嘴!”弘历的表情仿佛地狱来的使者一般,扬手对着紫薇的脸就是一记耳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紫薇被弘历扇飞了出去,头都撞在了柱子上,鲜血四溅。可紫薇没有感觉,她还是不停的在说。 “皇上,夏雨荷给你生了个女儿,紫薇花开的季节出生,所以叫夏紫薇.......她说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她说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可是,仍然感激上苍,让她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否则,生命会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她每天都在等着你,盼着你,盼过昨宵,又盼今朝,盼来盼去魂也消。梦也渺渺,人也渺渺,天若有情天亦老.......” 紫薇越说越大声,弘历害怕外头的人听到,于是一下上前掐住了紫薇的脖子,死死的扼住。紫薇终于无法再说话了,她不能呼吸,脸色逐渐涨成了紫色,翻着白眼。弘历则是恶声恶气的在紫薇耳边低吼着。 “夏雨荷自己自甘堕落,与朕何干!不过一个不守妇道、未婚先孕的贱.货罢了,何德何能孕育朕的子嗣!你就是一个野种,等你下了地府,自去你娘的恩客里找爹吧!”弘历手上一用劲儿,紫薇纤细的脖子传来咯一声,而后整个颈骨从中折断,脑袋呈现诡异的九十度角弯了下去,再没了气息....... “还想要给你留个全尸,既然你这么不开窍,那就算了。”弘历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紫薇的尸体一眼,昂首阔步走出了承乾宫。吴书来上前去迎,但见弘历微微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道了一声。 “手帕!” 吴书来慌忙呈上了一方雪白的帕子,弘历接过来之后狠狠的擦了擦手,而后将帕子扔在了一旁。 “脏死了。”弘历嫌恶的回想方才掐死紫薇时,紫薇肌肤滑腻的触感,浑身恶寒。一想到他竟然跟这样的女子行过周公之礼,弘历就恨不得吐出来。 “吴书来,传令下去,玉嫔大逆不道,企图弑君,褫夺其所有封号,将其尸身烧毁,挫骨扬灰!” “喳,奴才遵命。”吴书来战战兢兢,此刻方才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啊。 紫薇解决了,剩下的,就是那些罪魁祸首了.......弘历这几天都没有召人侍寝,他在思考怎么不动声色的对付永琏、小燕子、令妃还有福家。弘历一个人在乾清宫待了好久,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一件事情。弘历把藏在正大光明匾后面的立储匣拿了下来,把里面写着永琏名字的那个秘旨烧掉了。 弘历此刻心中只有对永琏等人的愤怒和怨恨,他想,永琏不愧是富察氏的儿子!果然是心狠手毒,完全继承了他那个癫狂悖乱的娘!此等忤逆不孝之逆子,有什么资格继承大清的江山。 弘历脑海里迅速的思考着,这些年太后、永琏、令妃、福家还有富察一族,沆瀣一气,在朝堂上肯定也有些经营。首先要拔除永琏所有的势力,剪掉他的翅膀,而后再圈禁起来,这样,秘密就永远是秘密了。就像当年皇阿玛对待廉亲王那般,皇玛法对待废太子那般。总归,他一个皇帝,想要什么办不到。而今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否则让永琏起了疑心,把事情公布出来,那就不妙了。 弘历看着空空如也的立储匣,嫡子即位,果然是他没福气吗?是他无缘吗?想到这里,仿佛是灵光乍现一般,弘历忽然直了背脊。嫡子,对啊!他还有一个嫡子啊!而且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嫡子!弘历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当下便埋首,提笔疾书了起来。 直到把立储匣再度放回正大光明匾后,弘历终于安心了,想出了处理永琏一党的办法,又重新立了储,心情大好,完全恢复了正常。出得乾清宫,就去了景仁宫,看吴那拉,还有他新立的小太子。弘历仿佛没事人一样,把那些不愉快都忘到了脑后。大半个月没有宠幸过女人,也来了劲头,当晚就歇在了吴那拉的景仁宫里。吴那拉自然是知道这几日弘历都做了什么,遂强忍着恶心配合着弘历完成了房.事。 “呕!” 次日,弘历心满意足的走出景仁宫,可吴那拉却在弘历刚走的那一刻就吐了出来。 “娘娘!”容嬷嬷焦心的在一旁拍着吴那拉的背,帮吴那拉顺气。 吴那拉止不住恶心的感觉,直到将胆汁都吐了出来,方才虚脱一般的倒了下去,被容嬷嬷扶着躺在了软榻上。容嬷嬷拿来一颗药丸,喂吴那拉服下,这才感觉好些了。 “阿德呢?”吴那拉问道。 “娘娘放心,十阿哥好着呢,还在睡。”容嬷嬷回答道。 吴那拉闻言点点头,长叹了一声。她真的再也忍不了了,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如果再继续跟这样的弘历,虚弱以委蛇下去,她会疯!她一定会疯的! 太后被无缘无故的圈在了慈宁宫,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像老了二三十岁一样。可弘历不能永远关着太后,他也不愿意让御史说闲话,于是在解决了那些调查的人员以及夏紫薇,毁灭所有证据,又给了太后下马威之后,就解禁将太后放了出来。不过太后这回是彻底消停了,就算被放了出来,也是深居简出,小心翼翼,生怕再惹了弘历不悦。 太后没了弘历这个仰仗,于是更加看重永琏了,她希望永琏能够帮她说话,帮她撑腰,于是也不再找小燕子麻烦了,反而经常派人送东西去漱芳斋,企图跟小燕子言归于好。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漱芳斋却房门紧闭,所有的奴才都被遣到了院子里,而房中,似乎春.意正浓。 “小燕子......”永琏搂着小燕子亲吻,而小燕子则是被动的接受。她虽然不喜欢永琏,但是却知道永琏掌握着她的秘密,也就是她的小命。所以,小燕子是不敢违抗永琏的。永琏说喜欢她,那么她就得配合。 永琏将小燕子压到在香榻上,欲.望升腾,手也不老实的潜入了小燕子的衣衫中爱.抚。 “永琏,咱们这样,不行的。”小燕子微弱的抵抗着。 “为什么不行?你我都知道,你根本不是我妹妹啊。”永琏在小燕子娇小的乳.珠上轻捏了一下,惹得小燕子一阵轻颤。 “如果,如果被发现,怎么办?”小燕子最近非常不安,她是有第六感的,总觉得皇阿玛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咱们小心点,他们就不会发觉......等到时候我当了皇帝,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封你做我的皇后了。”永琏不愧是弘历的儿子,这股子令人恶心的作派,跟弘历是一模一样。 皇后啊.......小燕子脑海里浮现出了吴那拉的容颜,关键是吴那拉那一身珠光宝气的朝服,还有景仁宫里的金碧辉煌。小燕子一咬牙,最终没有再抵抗了。永琏见状很高兴,扯掉了两人的衣衫坦承相对,就跟小燕子做了一对野鸳鸯。看着榻上的点点落红,永琏抱紧了小燕子,在她的耳边承诺。 “小燕子,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了,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小燕子懵懵懂懂,靠在永琏的怀里,微微点点头。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相信永琏了。 103、弘历VS永琏 弘历着手对付永琏,头一件事,就是借口当年富察氏企图弑君的罪名,褫夺了富察氏的皇后尊封。当年他之所以保留富察氏的皇后之名,就是不想让永琏地位尴尬,可如今已经不需要顾虑这点了,永琏一下子从嫡子变成了庶子。死后多年,富察氏到底还是没能保住她的皇后之位。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是人精,更擅于揣摩上意,很快就闻到了味儿,纷纷跟永琏党拉开了关系。果然,万岁爷有了十阿哥,二阿哥就不值钱了。 永琏在六部提拔上来的大小官员,被弘历以各种不着调的理由,罢免的罢免,外放的外放。支持永琏的部分宗亲,也遭到了弘历的申斥,责令众人等在家闭门思过,无需来上朝了。而承受了最大火力攻击的,大概要属富察家了吧。 傅恒这么多年也看开了,他知道万岁爷在对付富察家的其他成员,也许是二阿哥终于触碰了万岁爷的逆鳞了吧!反正二阿哥一向都那么自私自利,又愚蠢。傅恒的哥哥、堂兄等纷纷遭到贬斥,诺大一个家族被打得七零八落。可那又如何?反正他有棠儿和福康安当护身符,万岁爷就算再怎么不念旧情,也不会不顾着福康安,所以他是安全的。经历过人情冷暖的傅恒已经麻木了,在富察家遭遇劫难的时刻,他选择了明哲保身。他的识时务,也的确让弘历非常满意,对其网开一面,成为了富察家唯一的幸存者。当初以为自己妻子红杏出墙是灾难,但而今才发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永琏感受到了弘历态度的变化,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率领余部反抗。父子之间恩断情绝,正式宣布开战!当年康熙爷与废太子父子相残的那一幕,再度上演。 太后当然也感受到了弘历与永琏父子俩之间那股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气氛,她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遂来在了景阳宫询问,不成想就撞见了小燕子跟永琏亲热的画面,两个人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太后眼前一黑,颤抖着手指向了永琏。 “你们!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乱.伦啊!”太后疾言厉色呵斥道。 “皇玛嬷,你说错了,乱.伦的人可不是我。”永琏笑了笑。 “既然被皇玛嬷你撞破了,那孙儿我也就不再隐瞒了。”永琏大大方方的披上衣服,小燕子也是不紧不慢的穿好了旗装。 “其实,小燕子根本就不是公主,紫薇才是,所以我跟小燕子没有血缘关系。”永琏如何肯背上乱.伦的罪名,立时就说出了真相。 太后虽然知道小燕子也许、可能是个假的,但是她毕竟是皇帝封的公主,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名义上的兄妹啊!还有那个神秘的紫薇,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提到她,皇帝就跟要疯了似的?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太后现在只有满头的雾水,好好的,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 “皇玛嬷,孙儿就跟你说实话吧!紫薇,是皇阿玛的女儿,同时也是前些日子刚被皇阿玛处死的玉嫔!乱.伦的人,可不是我和小燕子啊。”永琏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事情告诉了太后,太后闻言脸上血色尽失,趔趄的往后退了一步。震惊,她的脑子就像被大榔头重重的打了一下似的。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些日子,皇帝要那么对她! “皇玛嬷,如今我和皇阿玛已经彻底的撕破脸了,他这段日子以来,不停的在对付我的人。到底该向着哪边,皇玛嬷,你还是早作决断吧。”永琏跟弘历的父子情,在经过这次的真假公主事件之后,可谓是消磨殆尽了。 如今弘历要永琏全军覆没,永琏自然也要联合一切能够联合的力量,与弘历战斗到底。 “皇玛嬷,如今,你也知道了这个秘密。以皇阿玛的为人,是断然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五叔,恐怕也已经遭了皇阿玛的忌惮了。”永琏还是有点政治头脑的,知道自己这边争取到的宗亲越多,对他就越有利。 “永琏,你想要做什么?”太后开始有了不祥的预感,自从她从五台山回到京城,宫里的事情,就已经完全失控了。以太后那点智慧,是不可能力挽狂澜的,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无助。 “我要做什么?”永琏闻言哈哈的大笑了两声。 “既然皇阿玛如此不念父子之情,要把我打入地狱,那么我能任由他为所欲为!他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说这事儿若是被天下人得知,皇阿玛这个皇帝还能不能当下去?”永琏原本是真的没有想到要利用紫薇作文章的,可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弘历这样毫不留情的打压他,他也只能奋起反击了。 “皇玛嬷,你究竟要站在哪一边?可想好了?”永琏知道最后太后是一定会帮他的,因为太后没有别的选择。 “唉!”果然,最后太后只是颓然的长叹一声。 “说吧,永琏,你要哀家帮你做什么?”太后妥协了,她想起了这段日子弘历对她的狠心。她如今知道了这个秘密,弘历恐怕不会给她留活路了。现在,她唯一自保的方法,就是推永琏上位。太后满心的惆怅,她怎么就能生下了弘历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叉烧呢! “最近回疆的战事胜利了,阿里和卓要进京,我要在皇阿玛大宴群臣的那天,揭露紫薇和小燕子身世!我要皇阿玛身败名裂!” 乾隆十八年六月,回疆传来消息。霍集占以库车为根据点,攻打赛喇木和沙雅尔。部落首领阿里誓死不降,率族人起义反抗大小和卓□□,得清军全力协助。霍集占久攻赛喇木和沙雅尔而不得,清军势如破竹攻占了库车,霍集占遂逃阿克苏,半途竟遭遇埋伏,以毛拉阿舒尔为首的阿克苏起义军趁乱杀死了霍集占的亲信,活捉了霍集占。弟弟被擒,罗尼都也很快失去了斗志,负隅顽抗了一段日子之后,便接受了清军的招降。 奏折送回京城后,弘历非常高兴,没想到仅仅一年半的时间,大小和卓的叛乱就被肃清了。兆惠在奏折中屡次提及了皓祥,此番战事能如此平顺,皓祥功不可没。还有赛喇木和沙雅尔的首领阿里,是他第一个率众起义,带领回疆人民与清军一起反抗大小和卓,功在社稷。既然大小和卓已然伏法,那么就不如让阿里继任和卓之位好了。 就这样,弘历下了圣旨,命兆惠、努达海、皓祥等人班师回京,同时命阿里为回部和卓,进京受封。 “巴克敦......应该是皓祥了,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大清的人.......”伊布言道,在战争胜利之后,皓祥便向伊布坦白了身份。 “欺骗了你我很抱歉,但君命难违,如今你父亲也成为了和卓,也算是,我完成了当初答应你的事情。”皓祥看着这回疆的大地,这里是额娘成长的地方。额娘生前就总说,希望能够回归故土,如今他也算代替额娘,完成了她的心愿。 “我听说你父亲想要带含香进京,将含香献给皇帝?”皓祥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得皱眉。那含香私奔七次的事情,在回疆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将这样一位已经‘不洁’的女子献给皇上,恐怕后患无穷。 “伊布,我知道你父亲一直希望含香能够成为大清皇帝的后妃,但是我还是请你好好劝一劝你父亲,含香她并不适合成为皇帝的女人。”因为她太蠢了,皓祥在内心补充了这么一句。到了后宫那个吃人的地方,恐怕她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更有甚者,可能会连累回疆。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唉!我何尝不知呢!”伊布其实也并不赞同阿里的主意。 “含香与蒙丹青梅竹马,我们大家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可父亲太虚荣了,一心想要将含香献给大清皇帝,为回疆争取更多的利益。”伊布数次规劝而不得,只能听之任之了。 “那么那个蒙丹,你们最好杀了他,大清的皇帝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头顶上戴了绿帽子的。”皓祥爱屋及乌,他身上留着一半回疆人的血,所以也希望这片额娘生长的土地,在经过这次战事的洗礼之后,能够永远的和平下去。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伊布被皓祥说动了,蒙丹的父亲是赛喇木和沙雅尔的英雄,所以一直以来,虽然父亲对蒙丹诱拐含香的行为非常不满,但仍旧没能下定决心处理了蒙丹。既然父亲狠不下心,又执意要将含香献给大清皇帝,那么他就只能代替父亲,除掉蒙丹这个隐患了。 弘历收到香公主要进京的消息,自然非常惊喜,命礼藩院准备接洽等等事宜,又命礼部准备设宴,他要在皇宫好好的招待这位传奇公主。只是满心欢喜的弘历并不知道,在那个宴席上,永琏为他准备了更大的‘惊喜’。 “永琏这回是被逼急了。”吴那拉见太后这几日神色萎靡,便猜到了她已经知道玉嫔的事儿。弘历还是太着急了,也可以说太自大了,太愚蠢了。永琏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隐形太子,在朝堂上多少也是有些影响力,扶持了不少大臣的。弘历如此大张旗鼓的打压永琏党的人,还自以为做得很隐晦,不会引人怀疑,简直可笑。 “阿姐,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阿林问道。 “不必动。”吴那拉笑了笑。 “太后身边能用的人不多,只有和亲王。而和亲王又因为紫薇,遭到了弘历的忌惮。这回太后肯定会试图拉拢和亲王,帮助永琏。”太后的头脑,也就仅此而已了。 阿林不解,这跟和亲王又有什么关系呢?见阿林一脸傻乎乎的表情,吴那拉伸出手来,弹了一下阿林的额头。 “弟弟,你还是嫩了点啊。且看着吧!和亲王,可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角色。”吴那拉惬意非常的靠在软垫上,她在等,等和亲王主动对她伸出橄榄枝....... 和亲王这几日在家,都快愁死了,皇兄突然之间不再信任他了,他手下的人又纷纷莫名失踪,恐怕就是被皇兄秘密处理掉了。和亲王惶惶不可终日,他正想找出原因,却听得皇额娘说出了玉嫔身世的惊天秘密。和亲王这才明白,自己无意之中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他如今知道了皇兄跟紫薇的关系,料想皇兄一定不会放过他。若他只有一人,丧命也便罢了,但他的妻子和儿子们该怎么办? 皇额娘说让他帮助永琏上位,可和亲王不傻,永琏头脑不清,这么多年净跟令妃还有福家那群包衣混在一起,在朝堂的经营根本比不上永璜,有永璜在前坐阵,永琏上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皇兄那条路已然堵死了,而永琏又似乎是条‘破船’,他可怎么办啊? 和亲王神色凝重,坐在案前看着摇曳的烛火。他静静的思索这些年,这些事儿......此番皇兄罢免、流放了许多永琏提拔的官员,因此六部空了一大块,和|趁机举荐了许多优秀的人材,将这些空缺填满。汉人有、旗人有、包衣也有,而今六部,可谓是唯和|马首是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侯开始?朝堂仿佛被一张大网笼罩住了。刘统勋、兆惠、永璜、努达海、阿桂、骥远、和|.......还有这次在回疆战场大放异彩的皓祥......这些人都是上封,而在他们手下控制的,是无数优秀的下封、文臣武将。 永璜以及其同盟控制了大部分的兵部权贵,和|笼络了朝堂六部的要塞人物、军机大臣。如果说,在永璜、和|的背后站着的,其实是同一个主子,那么结果会怎么样呢?兵权,有了。六部,有了。现在还差的,就是宗亲的支持......而在宗亲中颇具人脉、资历,又口碑良好的人是! 和亲王一楞,不就是自己吗! “原来如此!”和亲王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一拍脑门,这下好了,有活路了! 吴那拉研究着棋谱,听人说,和亲王在景仁宫外求见,不由得莞尔一笑。 104、弑母杀子 深夜,和亲王跪在养心殿空旷的大殿中央,而弘历面沉如水的坐在龙椅上,看向和亲王的眼中透着丝丝阴霾。 “皇兄,事情就是这样。”和亲王镇定的说道。 “臣弟对皇兄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实在不敢参与那等大逆不道之谋划,遂前来向皇兄禀明真相,还请皇兄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恶计啊。”和亲王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弘历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对和亲王言道。 “弘昼,你是个好的,若非你今日告密,恐怕朕就要着了他们的道了。此等功劳,朕.......应该如何嘉奖于你呢?”弘历的声音很冷,令人不寒而栗。 “臣弟不敢。”和亲王连忙推脱。 “能为皇兄分忧,是臣弟的荣幸。只是臣弟的福晋近日来身体略感不适,恳请皇兄准许臣弟辞官闲置,在家好好照顾福晋。” 弘历闻言笑了笑。 “弘昼还真是性情中人啊,既然如此,那朕就准了吧。”尽管弘历的内心里,已经恨不得立刻将弘昼杀掉灭口,但因为弘昼举报了永琏和太后的阴谋,所以弘历现在还真的动不了他。既然弘昼识时务,懂得激流勇退,那么他也可以暂且留他一命。而今弘昼不是主要矛盾,他应该集中所有力量,对付永琏和太后!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策划了这么阴损的诡计,来陷害于他!这回,他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臣弟,谢皇兄恩典!”和亲王得偿所愿,退出养心殿,是一头的冷汗。 既然清闲下来了,那么他就有时间好好的跟各位皇室宗亲联络联络感情,过些醉生梦死的日子了。这感情联络好了,皇后娘娘未来的路才能更坦荡,他才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唉,皇额娘啊,这回儿子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您自己自求多福吧。 令妃最近察觉到了弘历对她的冷淡,毕竟不是笨人,自然明白结症是出在了永琏身上,遂连忙与永琏拉开了关系。令妃混迹后宫多年,吴那拉许多避孕的手法已经被她拆穿了。心底虽然暗恨,但也拿吴那拉没办法,只能尽量躲开。也不知是鸿运还是霉运,就在弘历想办法要废掉令妃的时侯,她怀上了入宫以来的第一胎。 弘历听罢了这个消息,只能暂且收了对付令妃的心思,想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毕竟他孩子少,能多得一个是一个。而且女人生子最是凶险,在生产的时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也只能道一声遗憾。令妃的这个孩子,为她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但是也同时埋下了灭亡的隐患。 令妃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顺风顺水,可自从她怂恿皇帝认了小燕子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在后宫生活就是如此,一步错,步步错,你不能有任何差池,哪怕仅仅是小小的失误,也足已让你永远不得翻身了。 京城暗潮汹涌,各方势力角逐,就在这样紧张的时刻,阿里和卓进京了。 这天,阿里和卓带著他的含香公主,抵达了紫禁城。宫门大开,鼓乐齐鸣。弘历带着阿哥、亲王、王公大臣们迎接于大殿前,永琏自然也是跟随在弘历身边的。 回疆的民乐一路吹奏着,阿里和卓一马当先。车队、马队、旗队、乐队、骆驼队、美女队、卫队一一步入宫门。在这浩大的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顶充满异国情调的轿子了。垂著飘飘似雪的白纱,含香佩戴着轻纱遮挡面容,端坐在车子正中央,衣抉飘飘,目不斜视,就像是一幅绝美的图画。弘历这色胚,不由自主,就被这幅图画给吸引了。 见到弘历,阿里和卓下马,轿子也跟着停了下来,维娜和吉娜扶下含香。阿里和卓带著含香及所有队伍,跪地行礼,山呼万岁。 “阿里和卓不要行此大礼,远道而来,辛苦了!”弘历上前客套。 阿里退后一步,把含香带到乾隆面前。 “皇上,这是小女含香。” 含香双手交叉在胸前,弯腰对弘历行了个回族的礼节。 “含香拜见皇上。” 含香这么一说话,弘历顿时觉得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好像置身在一个充满花香的世界里。那股香味,像桂花和荣莉的综合,芬芳而苏甜腻,馥郁而不刺鼻。香得清雅,醺人欲醉。 弘历又沉醉了,猎艳之心大起,早就听兆惠说过,这个回部的‘香公主’天赋异禀,没想到竟然真的啊!弘历好奇的打量着含香,但见那丝巾半遮半掩,却掩不住那种夺人的美丽。那对晶莹的眸子,半含忧郁半含愁,静静的看著他。弘历和含香的眼光一接,心里竟然没来由的一荡。于是,弘历在心底对自己说,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阿里和卓带了什么香料来?怎么有这么奇妙的香味?” “回皇上,小女生来带着奇香,所以取名叫含香。含香是我最珍贵的女儿,也是我们维吾尔族的宝贝。她出生的时候,漫天全是彩霞,香味弥漫,我们的星象家说,这是我们回部的贵人降生了!”阿里迫不及待的向弘历推销自己的女儿。 “果然是奇珍异宝!”弘历高兴的大笑着。 “宫里已经备下了宴席,还请阿里和卓,还有这位香公主,随朕一同进宫赐宴!” 转身的瞬间,弘历的目光扫过了站在一旁的永琏,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阿林。”弘历一边走,一边轻声的对身旁的阿林吩咐道。 “事情都准备好了?” “回皇上,奴才等人已经将太后捉拿,现囚禁在慈宁宫中,至于二阿哥,今晚也肯定不会出现在宴席上了。” “好,注意封住他们的嘴,千万不要惊动了‘客人们’。”弘历胸有成竹的阔步向前,就凭永琏和太后,也想扳倒他这个皇帝!做梦! “喳!” 当晚,在皇宫的大戏台,有一场盛大的迎宾会。戏台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戏台下面,许多桌子,已经坐得满满的。可这场盛会里,却唯独缺席了一个最不该缺席的人物——太后,许多人都在议论着,太后去了哪儿?可弘历就当没听到,兀自点了一出他最喜欢看的‘大闹天宫’,津津有味的看着。孙悟空正在戏台上翻翻滚滚。男南熳拧4蠹移肫牒炔剩粕锥 吴那拉身为皇后,自然是要坐在弘历的身边,席间故作不解的轻声在弘历耳畔询问道。 “弘历啊,怎么不见皇额娘呢?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有点担心啊。” 弘历拍了拍吴那拉的手,雅儿还是这么单纯可爱。若是太后和永琏的计策得逞了,他可怜的雅儿就该被他们废掉了,还有小永d,还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雅儿这么掏心挖肺的对太后,可是太后却这么恶毒。想到这里,弘历又开始第无数次的感慨,他的雅儿是多么的善良美好啊,就是因为有雅儿在,所以这皇宫才显得不那么冷酷无情,遂温柔的笑道。 “你有心了,皇额娘今日略感风寒,在慈宁宫歇息,就不来了。” 吴那拉眨动着无辜的大眼睛,乖巧听话的对弘历点了点头。 大闹天宫已经演完,阿里转头看著乾隆。 “下面是小女献给皇上的舞蹈,都是我们的民族舞蹈,粗俗简陋,不成敬意,请皇上随意看看就好!” 香公主要跳舞,弘历自当兴味盎然。乐声响起,台上走来了许多孔武有力的男人,裸著胳臂,穿著红色背心,随著鼓声,舞出场来。含香被几个武士指著出场。一色白衣,依然用白纱半掩著面孔,到了台中央,随著音乐,婀娜多姿的舞了起来。白纱飘飘似雪,妩媚娇艳,翩然若仙。 这么漂亮一个女人,按照定律,弘历肯定是要被吸引到失态的。于是当含香一舞结束之后,弘历就非常没规矩的,非常有失身份的,亲自走下了台去,将含香扶了起来。阿里和卓见状,也连忙起身,走到了含香身边。 “阿里和卓,你这个公主,联已经听兆惠将军提过好几次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她实在美得不像人间女子!朕自认见过的美女,早已车载斗量,可是像含香这样的,还是生平第一次看见!” 这话一出来,在场不满的女人多了去了。身为车载斗量的美女之一,吴那拉眉梢跳了跳。好吧!即便是这个含香的确长得很好看,吴那拉自愧不如,但是被弘历这样说,还是觉得很不爽。 永璜在一旁噗嗤的笑了一声,他也看到了吴那拉那忿忿不平的小脸。吴那拉瞪圆了眼睛看向永璜,你笑什么笑!永璜也满脸无辜的回望着吴那拉,耸耸肩膀。这边,吴那拉和永璜眉目传情,那边阿里笑得一脸自豪。 “皇上!为了表示我们回部对皇上的敬意,如果皇上喜欢,我把我这个珍贵的女儿,就献给皇上了!” 人家要进献美人,弘历怎么可能拒绝呢,于是也哈哈大笑着对阿里举杯。 “阿里和卓,朕交了你这个朋友了!你的礼物太珍贵了,朕会把她好好的珍藏着!朕向你保证,你永远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弘历与阿里两人得酒杯在空中一碰。 “干杯!大清朝和回部从此休兵!再不打仗了!” 阿里兴冲冲接话。 “和平万岁!”一仰头,喝尽了杯中酒。 弘历当场封含香做了香妃,但实际上因为四妃已满,含香在玉碟上的封号是和嫔,不过因为好听,所以叫了香妃,赐居宝月楼。宴席结束,夜已深沉,可这回,好色的弘历却没有去看他刚封的香美人,反而转道去了慈宁宫。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慈宁宫被侍卫团团包围,阿林守在大门口。见弘历前来,连忙上前行礼。 “奴才叩见皇上!” “没什么人发现吧?”弘历问道。 “宫中众人均去赴宴,并无人发现。”阿林回话。 “这就好,你和吴书来,都在外头守着吧,朕自己进去就好。”弘历说了这么一句。 阿林和吴书来对看了一眼,最后只得言道。 “奴才遵命,请皇上千万小心。” 慈宁宫内很空旷,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太后被人捆绑在椅子上,嘴里堵着一团白布。而永琏则是被人折断了手脚,撂在一旁的地上躺着,同样也是堵住了嘴无法发出声音。 弘历见状疯狂的笑了起来,太后听到弘历的笑声,不禁激动的挣扎着。而永琏也是倒在地上,如同一条软蛆一般扭动着身体。 “你看,非得要走到这一步,非得逼得朕出此下策,何苦呢?”弘历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走到了太后身边坐下。案上,茶壶里的茶已经冷了。可是弘历毫不在意,他的倒了一杯,叮咚的水声回荡在慈宁宫内。 “今日,皇额娘略感风寒。明日,就当一病不起。后日,自然驾鹤归西。皇额娘,您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弘历默默的拿出了一瓶药来,将药粉倒在了茶杯中,跟冷茶混在一起。 太后闻言挣扎得更加激烈了,但是无奈手脚都被缚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弘历端着茶杯,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太后。将塞在太后口中的白布拿开,掐着太后的下巴,就把茶灌进了太后的口中。太后嗷嗷叫唤,被茶水呛得直咳嗽。 “你!你这个逆子!你大逆不道,你忤逆不孝,你弑母会遭天谴的!”太后的嘴终于解放了,她撕心裂肺的叫骂和威胁,可是这些都是徒劳无功,并没有让弘历产生一丝的动摇。 药力开始发作,太后头晕目眩,昏昏沉沉的向后倒去,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双影,什么都看不真切,耳边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什么都听不真切,舌头打结,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用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甚是诡异。 太后倒在一旁,呼吸渐渐放慢,但还没有死。看来弘历是真的打算,要拖个两天,让太后‘因病而亡’了。 处理完了太后,就该永琏了,永琏很想逃脱,但无奈手脚被折断,只能在地上蠕动。 “本来朕还想让你即位呢,谁知道你竟然这么不识抬举!算计朕!”弘历说到这里,不禁想起了他宠幸紫薇的那些片段,怒火飙升,这一切都是永琏的错!弘历抬脚就把永琏踢飞到了一旁,不解气,复又上前去将永琏当作了沙包一般好一番的毒打,直到永琏被打得面目全非,吐血抽搐,翻起了白眼,弘历方才发泄爽了。 弘历也打累了,出了一身汗,坐在一旁歇息。目光一会看看榻上昏迷的太后,一会看看地上抽搐的永琏。 最终,等他休息过来之后,走到了永琏身边,一脚踩在了永琏的胸骨上,骨头碎裂插入内脏的声音传来。弘历满意的收回了脚,走出了慈宁宫。 “来人!传旨!”弘历笑着高声呼喝。 “惠贝勒永琏大逆不道,刺杀君父,已被侍卫枭首。褫夺其一切身份爵位,着令礼部降级安葬,死后无祭享。太后因惠贝勒事件,受惊过度,病倒了,快派人请个太医来吧!” 弘历解决了太后和永琏,心情大好,迈步就往宝月楼而去!他要临幸美人!以此来庆祝今日的大获全胜! 105、最华丽的棋子 弘历当晚到了宝月楼,软玉温香、找美人亲亲我我的计划最终没能实现。不是弘历正人君子,没那个心思,是奈何美人不配合啊.......弘历正满怀挫败感,满心郁怒,背负著双手,在宝月楼的大厅里、在含香的面前走来走去。 含香仍然穿著她那身回族服装,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一股遗世独立的白莲花姿态,鸟都不鸟弘历一眼。宫女们站立在四周,房里充满了某种紧张的气氛,大家都屏息而立,鸦雀无声。 弘历自讨没趣的走了半天,好话也说了一大车。答应了含香要为她建造一个回子营,允许含香在宫里过着回族的生活,信奉伊斯兰教。他甚至还承诺了含香,可以不穿满族的服装,不行满人的礼仪。直到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能引起美人的关注。弘历受不了了,遂上前猛的把含香的身子一拉,让她面对著自己。盯著含香的脸,大声的呵斥着。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你不要以为你是维吾尔族公主,朕就会对你百般迁就,你再不顺从,朕就摘了你的脑袋!”弘历已经忍无可忍了,本身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你听得懂朕的话吗?要不要朕找一个翻译来?再不说话,朕就对你不客气了!” 含香闻言终于开了口,声音冷冰冰的。 “不用找翻译!我听得懂。我爹早就训练我说汉语,好把我献给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懂。你的承诺,我也懂!” “那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这回,换成弘历不懂了。 含香直视著弘历的眼睛,语气铿然而坚决。 “皇上!我坦白告诉你,到北京来,不是我的本意!我们维吾尔族,在你的攻打之下,已经民不聊生!我爹为了维族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要我以族人为上,牺牲自我。我没有办法违背父亲,更没有办法不去关心我们的族人,所以,我来了!可是,虽然我来了,我的心没有来,它还在天山南边,和我们维吾尔族人在一起。” 弘历一听都乐屁了,你们回族大小和卓卑鄙无耻,趁着准噶尔战事大捷,对大清出尔反尔搞叛乱。霍集占兄弟□□引发不满,各个部落之间争夺不断,引发回部混战。大清出兵肃清叛乱,帮助你父亲阿里上位当和卓,让你成为了回部名副其实的公主。正是由于大清出兵,所以这场混战才能这么快,这么容易就解决掉,否则还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侯呢!你们一家深受皇恩,不赶紧代表回部对大清感激涕零,还要反过来怪大清,让你们回部民不聊生!这岂不是卸磨杀驴!这位公主的脑子,是不好使吗? 弘历笑了两声,随即玩味的言道。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你虽然顺从了父亲的意思,来了北京,却不淮备把你自己献给朕了?” 含香没有听出弘历言辞中的讽刺,她还在那里伤春悲秋,为自己的牺牲唱着哀歌呢。 “皇上,既然我来了,我就准备服从我的父亲,把我自己献给你!可是,我管不了我的心,你也管不了我的心!你如果要占有我,我无法反对,但是,要我说什么好听的话,我一句都没有!我早已把生死都看透了,还在乎我的身体吗?皇上!随你要把我怎么样,我反正无法反抗!你可以为所欲为!” 含香说著,就把眼睛一切,一股任人宰割的模样。 弘历又笑了,他发现这公主脑回路真乃与众不同!在房内又来回的走了两圈,罢了,难得遇到这么一位单蠢的女子,挺新鲜,跟吉祥物似的。况且长得这么漂亮,又带着香味,还是不要把人家吓到为好。 “也罢,含香,你说了这么多,朕如果真的占有了你,那又和强盗又有什么两样呢?你既然如此不情不愿,朕也不勉强你了!朕要等着,等你屈服的那一天!” 含香的话,到底还是挑起了弘历的征服欲。弘历什么时侯被女人如此挑衅过,当下就斗志昂扬了,欲大展拳脚,夺取美人芳心。 经过这天晚上,宫里的形式发生了重大转变。关于永琏和太后的后续处理,很干脆,也很简单。永琏停灵七天后就以光头阿哥的形式下葬了,连个祭享都没有。而太后终究是死了,太医们明明能诊出太后是中毒,可谁也不敢说啊!只能说是受惊过度,又偶感风寒,毕竟年迈多病,大概拖了有四五天之后,太后彻底没了气息。 乾隆十八年九月初六,太后薨,弘历追封其为孝圣宪皇后。停灵七日之后,葬入了泰东陵。太后的侄女祈妃,在太后去后仅仅三天后,就因为哭灵不够伤心,而被弘历贬成了贵人。 太后死了,吴那拉就变成了整个后宫最大的人。令妃又怀孕,不能襄理宫务,于是所有事情就都压在了吴那拉肩膀上。吴那拉没那么多时间弄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遂将手中的权利分成了两份,纯妃一份,嘉妃一份,让她们两个操心去吧。 再说小燕子,没了永琏的支持,她在后宫根本什么都不是。弘历连母亲儿子都敢杀,更何况一个小燕子。不过由于小燕子身份特殊,是所谓的‘民间’公主,公然杀掉她或者病逝,都容易让百姓说闲话。况且最近宫里死了一个阿哥,又死了一个太后,已经太打眼了,不方便再死人了。于是弘历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找到了一个跟小燕子样貌差不多的女子,冒充还珠公主。而真正的小燕子,则是被弘历割掉了舌头,秘密的处死了。 京郊一间小院子里,已经是半夜时分,却依旧灯火通明。房内躺着一名女子,似是受了重伤,而一旁的大夫正在为其诊治。仔细一看那女子的面容,让人不由得吃惊,分明就是已经被‘处死’的小燕子。 “胡太医,她情况如何?”阿林掀开帘子走进来问道。 “虽然伤得严重,但她身体底子好,生命力也顽强,应该能挺过去。”胡太医拈着胡子回答道。 “真不知道阿姐为什么非要救下这个小燕子?”阿林摇头,想起这些事儿都觉得恶心。万岁爷处理小燕子的时侯发现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不用说,定然是永琏的孩子。万岁爷岂能留下这个孽种,遂硬生生的将胎儿打了下来,而后又命人割了小燕子的舌头。 也亏得万岁爷不屑像对付太后和永琏那般,亲自动手杀小燕子,他才能趁乱偷天换日,救下小燕子的命。 “娘娘自有她的用意,这么多年了,娘娘的决定何曾出过错。咱们底下人,只需要好好办事,用不着问那么多。”胡太医是明白人,幸亏他从一开始就投入了正确的阵营中,才能这么多年都稳坐太医院院判的位置。 就在小燕子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时侯,京城会宾楼里住进了一位江湖男子,腰上别着一萧一剑,说是来京寻找他妹妹的....... 紫薇当初也许是良心发现吧,总而言之她没有供出金锁这个人的存在,同样,她也没有供出柳青柳红以及大杂院的老老小小。紫薇自始至终是善良的人,她恨的是永琏和福家,在复仇之路上,能少牵连一个无辜者,就少牵连一个吧。弘历为了保密,也从来没有派人去查证过紫薇所说的话,于是大杂院、会宾楼、柳青柳红也就这样在侥幸的情况下,存留了下来。 萧剑这个人还是很有逻辑的,并不脑残,他进京之后,先是去了慈云庵,询问当年捡了小燕子的静云师太。又根据静云师太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大杂院、柳青柳红等。在知道了小燕子进宫当了公主之后,便想埋伏在会宾楼,等待妹妹出宫,顺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报仇,也能完成总舵主的吩咐。 是的,萧剑这回来京,除了寻找自己的妹妹以外,还有一个秘密的任务。他的实际身份是江南红花会的成员,受了总舵主的委托,来京摸清皇宫地形,伺机刺杀乾隆。 萧剑这才刚住上没几天,就听说永琏,也就是柳青柳红口中跟小燕子走得很近的阿哥死了,理由是企图弑父篡位!萧剑敏感的嗅到了阴谋的气息,担心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妹妹在皇宫中有难,刚准备去夜谈一下皇宫的地形再做打算,谁知竟收到了神秘人的传书。 却说那日惠贝勒永琏身死的消息被皇榜公之于众,萧剑忧心忡忡回到了会宾楼,取出自己的夜行衣,准备夤夜入宫探听消息。正此时刻,房间的窗户却忽然洞开,一柄飞镖夹带着一张纸条,打在了房间的墙上。萧剑提剑追出去,可最终还是没跟上那人。 好奇的将飞镖上的纸条取下来一看,萧剑登时楞了一下。但见纸条上写着一句话:欲知小燕子下落,明日午时杏花溪头。萧剑放不下小燕子,最终决定去会一会这个传信人,遂听话的在次日午时左右来在了京郊的杏花溪头。 “你是何人?”萧剑抵达目标地点的时侯,就发现已经有人等在了小溪边。那人身量很修长,背对着萧剑,负手而立,一身的风流气度。 “是朋友,不是敌人。”那人一边说一边回过头来,面向萧剑。他带着一个铜质的面具,看不清样貌。 “想找到小燕子,就跟我来吧。”面具人言罢,飞身施展轻功,萧剑连忙跟上,两人向京郊一间小院而去。 面具人推开房门后,小燕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的画面映入了萧剑的眼帘,萧剑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小燕子正是他妹妹,因为小燕子长得跟娘实在是太像了!就算萧剑想认不出都难。萧剑步履蹒跚的走向小燕子,跌坐在一旁,面色狠戾而凝重。 “她不是还珠公主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萧剑死死握着小燕子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妹妹是他留在世上的唯一亲人了,不成想他们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是皇帝做的。”面具人回答到。 “皇帝知道了小燕子冒充公主,于是就下了这样的毒手。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是惠贝勒永琏的骨肉。还有,她的舌头也被皇帝割掉了,为怕她泄露秘密。” 萧剑心疼之余,不禁对乾隆更加怨恨了。杀了他的爹娘还不够,如今就连唯一的妹妹也被那狗贼折磨成了如此摸样!此仇不报,他萧剑誓不为人! “你究竟是谁?”萧剑在怨恨乾隆的同时,也对这个莫名帮助他的面具人产生了好奇和警觉。 “你如何能够在皇帝的手中救走我妹妹?又如何得知小燕子就是我妹妹?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萧剑问的每个问题都正中要害。 面具人不答,只是传出了几声笑。 “我自有我的办法,至于目的,我们都是一样的,杀掉乾隆皇帝。” 萧剑闻言大惊,这人身上没有江胡人的匪气,也应当不是反清义士,可他却要杀皇帝!实在猜不透....... “小燕子,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奉劝你一句,皇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地方,千万别犯傻,送掉了卿卿性命。你和你背后的人,想要刺杀乾隆,只能等待他出巡,这机会很快就会有。”面具人淡定的告诫萧剑。 “这里有个包袱,装着小燕子的药方,还有一些银子。小燕子的身份,还是尽快离开京城比较好。” 萧剑也表示赞同,京城有太多人认得小燕子,万一要是被皇帝发现小燕子没死,就完了! “虽然不知兄台所图为何,但萧剑还是多谢你搭救了舍妹!”萧剑抱拳言道。 面具人摇摇头,走出门去,只留下一句话。 “方严兄,等待就会有收获,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阿林回到皇宫,摘掉了那见鬼的面具。热得他满脸都是汗,坐在景仁宫里灌下了一口茶解渴。 “阿姐,这方严什么来头?小燕子怎么就成了他妹妹了?”阿林是满头雾水,他只是按照吴那拉所说的,在萧剑面前演戏罢了,仿佛一位高深莫测的智者,实际上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吴那拉抱着小阿德,优哉游哉的回答道。 “方严是我最华丽的一颗棋子,他的来头可大了,红花会,反清复明的义士啊。” “噗!”阿林闻言不禁一口茶喷了出来,拍着胸口咳嗽了半天,脸涨得通红。勾结反清复明逆贼!这世上还有什么,是阿姐不敢做的? 吴那拉轻笑了几声,愉快的哼着摇篮曲,神色柔柔的逗弄着小阿德。乖儿子,看着吧,看我怎么把那些挡在我们面前的人通通除掉!太后和永琏已经死了,现在,就剩下弘历了! 107、含香的结局 弘历伤情稳定下来之后,也该想想怎么处理含香了。阿里才走没几天,弘历命人快马加鞭的追上了回部的队伍,把含香刺驾的奏折给了阿里。阿里当时震惊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他明白大清皇帝的意思,皇帝要秘密处死含香,这封奏折不过是为了通知他一声罢了。回部刚刚平定,出于政治目的,弘历也是强忍着怒火。被含香刺杀的事情如果被回部的有心人利用,说不定还会挑起战争。他不能公然的斩了含香,只能等待过些日子,让含香‘病逝’。 不过弘历还是不甘心,含香名义上是他的女人,可他至今却连点肉渣都没尝过。就算要处死,也得等他玩儿腻了之后再处死。要女人妥协,办法多得是。弘历命人从坊间寻来了些不入流的秘药,给含香服下。据说勾栏院里不听话的女子,老鸨都是用这种药来调.教的。 含香被人关在宗人府的天牢里,直到弘历伤好彻底之后才被释放出来。只不过等待她的不是自由,而是暴力和死亡。 侍卫们将含香押到了皇宫,关到了一间小屋子里,又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把含香从里到外都洗刷了干净,光溜溜的摆到了床上,就像一盘刚刚出炉的精美菜肴。含香被人用了药,从头到尾迷迷糊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弘历听吴书来回禀,说‘那边’已经都准备妥贴了,遂狂笑了几声,大摇大摆的去了关押含香的小院。 推开门,见得含香红果果躺在床上难耐的翻滚,一双媚眼勾魂摄魄的看着弘历,伸出玉臂仿佛要将弘历抓到自己身边。由于燥热出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含香身上那奇特的香味,让人沉醉不已。看到这幅画面,弘历那被含香伤害得鲜血淋漓的自尊心终于得到了满足。他是皇帝!这个天下,没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女人! 弘历走到含香身边,一手解开自己的衣领,压了上去.......而后是一番强制河蟹,弘历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美人。弘历管你什么身啊心的,他只是喜欢含香的外貌还有香味罢了,他只要身就够了,心无所谓,含香爱给谁给谁!要说为了美色,弘历还真是什么龌龊事儿都干得出来啊。 弘历将含香囚禁在了这内宫小院之中,用铁链锁起来。晚上的时侯,弘历偶尔来了兴致,会临幸含香,当然事后都会赐药,避免含香怀孕。但弘历毕竟脾脏受过重伤,体力不如从前,思想与‘小兄弟’之间的默契程度大大降低。于是每次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侯,弘历就会格外的恨含香,想要折磨她。在色心和恨意的煎熬下,弘历变态招数层出不穷。 弘历找来了几个老太监,一旦他自己不能上阵了,就让那些太监代替他,用道具陪着含香玩儿,而他则是在一旁观看,也是很过瘾的事情嘛。到最后,弘历这个洁癖狂,也有些嫌弃含香被太监玩弄过了,觉得含香已经太脏了,于是再也没有亲自上阵临幸过含香。 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收手。弘历自打开始启用老太监折辱含香之后,就爱上了看别人演春宫戏。这宫廷□□的女主角自然是含香,但男主角却逐渐的多了起来。到最后不仅仅是老太太监了,连死囚也在弘历的命令下上阵了。 刑部天牢里关押的那些准备次日处死的犯人,这回死前的福利可不仅仅只是吃鸡腿喝酒了,他们还可以上含香......弘历还特别命人从宫外找了许多的乞丐回来,净找那些身体残疾,怪模怪样的人。打晕了蒙着眼睛送到宫里,让他们上含香,完事儿之后再打晕蒙着眼睛送出去。也因此,渐渐的,京城的乞丐中开始流传起了一个梦中进入仙境、与仙姑戏耍的传奇故事。 弘历不亲自临幸含香,于是药也就没有再赐,含香在频繁的性事中,不可避免的怀上了孩子。弘历听闻后没有派人送去堕胎药,反而放任了含香,让她大着肚子继续被各种男人玩儿。直到怀胎四个月左右的时侯,弘历命人将孩子活活打了出来,放在含香面前。已经四个月的孩子,手脚都已经很清晰了...... 含香在看到从自己下身流出的,那血淋漓的小尸体时,她终于彻底的疯了。疯了的含香不会哭闹,不会感到屈辱,也就没有以前那么好玩儿了,弘历也终于玩腻了折磨含香的这个游戏,对含香失去了兴致。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便派人给含香上了‘骑木驴’之刑,被木棍穿刺,棍尖由口鼻而出,足足折磨了三天三夜,方才死去。对外,则是发了一道圣旨,说是香妃娘娘来京之后一直不能适应,水土不服生病故去,朕心甚为悲恸。 阿里和卓在回疆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长叹一声,他早就已经在等着这个圣旨了,甚至可以说他在期待这个圣旨。因为阿里不知道皇帝会怎么虐待含香,对于含香那样高傲的性子来说,死亡也许才是真正的解脱吧。 就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传奇香公主,终于香消玉殒了。 吴那拉见了弘历对付含香的手段,只觉得不寒而栗,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杀了弘历,自己上位的决心。弘历简直太残暴了、太可怕了,同为女人,吴那拉想,与其被弘历那样凌虐,还不如自己咬舌自尽。她吴那拉虽然也不是什么善人,但她从来未曾这般丧尽天良又下作无耻的去折磨过谁。弘历,比她要狠得多啊...... 弘历自打伤好了之后,又恢复了独宠吴那拉的日子,也给了十阿哥前所未有的荣宠。走到哪儿都抱着十阿哥,甚至还会带十阿哥到养心殿去,抱着他批奏折。十阿哥如今一岁多了,正是学说话、爱说话的时侯,人很聪明,继承了和|的头脑,弘历教什么会什么,让弘历很有成就感。 “永d,来,告诉阿玛,这是什么?”弘历又在教十阿哥认物说话了,一旁是许多的文臣武将,大家正在游园。 “苹果。”回答正确加十分!小阿德吐字很清晰,圆溜溜的大眼睛,漂亮非常,见到人多也一点不怯场,反而笑呵呵。 而后弘历又指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水中的鱼儿,四周的小动物,问过了小阿德。小阿德一一作答,皆没有出错。 “哈哈!”弘历高兴得不得了。 “纪晓岚!你看朕的十阿哥如何?”弘历自豪得不得了。 纪晓岚赶紧上前恭维。 “十阿哥开慧早,天资聪颖,果然是有大福气的阿哥,真正是虎父无犬子,皇上圣明!” 和|见状,在旁露出了一抹不动声色的笑容。的确是,虎父无犬子啊....... 如果说以前和|为吴那拉办事,只是出于对主子的忠心和对吴那拉的佩服,同时,也为自己保留了退路。那么现在,和|就是破釜沉舟的跟着吴那拉了。他要他的儿子成为人上人,要他的子孙再也不用做别人的奴才,要他的血脉把这大清天下都掌握在手中,为此他可以拼尽全力,死而后已! 弘历今日带着十阿哥游园,大出风头,得了许多人的夸奖和恭维,晚上心情也非常好,在景仁宫里直感慨。 “雅儿,谢谢给朕生了这么优秀的儿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弘历握着吴那拉的手,回想吴那拉管理后宫的劳累,又被太后、永琏、令妃欺压等诸多辛酸,越发的感到其实他并没有对雅儿很好,很多事情,雅儿一直都在委曲求全。 “说什么辛苦,能为你分忧,再苦再累我也是高兴的。”吴那拉也回握着弘历的手,两人间萦绕着一股祥和之气。 也许弘历这回是真的看到吴那拉的‘好’了,真的对吴那拉产生了相濡以沫的感情。可那有怎么样呢?吴那拉并不在意。弘历这真挚的感情晚了十多年才来,已经迟到太久了。 弘历微笑着,吻上了吴那拉的唇。紧紧的拥抱着她,不需要肉体的纠缠,却比以往更加亲密无间。弘历享受着这一刻,只有他们二人的静谧与温馨。 “雅儿,过往的日子,是朕冷落你了,已经很久都没有关心过你的想法了。你想要什么,还有什么愿望,朕都可以为你实现。”弘历现在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吴那拉,再经过了小燕子冒充公主、与自己女儿乱伦、母亲和儿子的密谋篡位、含香的刺杀等诸多肮脏与丑恶之后,弘历只觉得吴那拉就是这皇宫里唯一的阳光,除了吴那拉以外,谁都不值得他去付出。 “弘历,我现在有夫有子万事足,还有什么别的愿望呢。”吴那拉充满幸福的靠在弘历身前。 “就是有点遗憾,总觉得被圈在这一方天地里,对外界一无所知,好像一辈子都白活了。想在有生之年,看看咱们大清壮丽的山河,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有何难!”弘历闻言大笑了两声。 “如今准噶尔大捷,金川、西藏、回疆也都一一平定了。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归心!等再过两年,朕就带着你和永d出巡,咱们一家三口,并肩携手,好好的看看这大清的江山!” “真的?”吴那拉像个孩子一般,惊喜万分的转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弘历。 “我也可以出宫去!” “当然是真的!朕什么时侯骗过你。”弘历亲昵的扭着吴那拉的小鼻子,见到吴那拉这么开心,他也高兴。 “弘历,这样会不会太劳民伤财了?雅儿不想你为难。”吴那拉贤惠的推脱着。 “没什么好为难的!朕是皇帝,什么都可以为你办到,雅儿不必担忧。”弘历大掌一挥,他最爱的女人,从今往后都不需要再委曲求全了。 所谓红颜祸水的魅力就在于此,让男人为你劳师动众,一掷千金,只为博你一笑。 “弘历,你对我真好,雅儿最爱你了。”吴那拉柔情似水的在弘历耳边撒娇呢喃。 弘历,感谢你对我这么好,感谢你的愚蠢和自大,不然我要解决你,恐怕还要废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对了,弘历,今儿晴儿来找过我。皇额娘当初走得太急,也没有给这孩子指婚,现在住在西三所里也没个人照看她。今儿到我这来,说是宫里有那跟红顶白的人,偷偷克扣她的用度,哭得可怜兮兮的。我已经派人去教训过西三所里的那些奴才了,可总这样,也不是法子啊。兰馨已经有了归宿,可晴儿跟她一般大,却连婚都没指。再等下去,就成老姑娘了。”吴那拉决定赶紧把晴儿嫁出去,不然让她遇到萧剑,指不定萧剑也要脑残。萧剑可是她最重要的棋子,残不得!最好就采取当年她对付努达海和新月的招数,干脆就不要让他们相遇。 “朕最近也在考虑她的指婚,不过这孩子名声似乎不大好,跟福尔康走得太近,人人都在传闲话,朕也不方便把她指给旁人了。”弘历厌恶太后,连带着也厌恶了晴儿,总觉得晴儿跟太后一样,都对他有不臣之心。 “我也听说了,什么看雪看星星的,孤男寡女的待了一晚上,谁人都知道。唉!名声都毁了。弘历啊,既然晴儿跟福侍卫两情相悦,那咱们也就别做棒打鸳鸯的人了,将晴儿指给福侍卫也好。福侍卫出身低是低了些,但抬旗之后,也不失为是一名青年才俊。”吴那拉鼓动着弘历。 “雅儿说得正是朕心中所想,朕也打算就将晴儿指给福尔康。”弘历是决定要把所有该处理的人都绑成一堆,最后一并解决掉,岂不方便。 却说弘历当初对付永琏的时侯,福家人得到了令妃的命令,跟永琏拉开了关系。虽然已经晚了,但确实没有受到波及。再说了,福家也没有人身居要职,弘历那时侯摘除的主要是永琏在军机处还有六部里安插的官员,福家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还有一个御前侍卫,还不够资格。另外一方面,令妃怀孕,福尔泰又是西藏驸马,不看僧面看佛面,弘历怎么也得等令妃把孩子生下来,再把这些人秘密的一网打尽。现在晴儿自动自发的撞过来,弘历也乐得把她也推上令妃和福家那艘驶向地狱的破船,省得一看到晴儿就想起太后,闹心。 次日,弘历便在朝上下旨,将晴儿封为了和硕格格,赐婚福尔康,福家全家抬入了镶蓝旗,十日后完婚。和硕格格出嫁,礼节很简单,也不必建公主府,只需要备一份嫁妆就好。再说了,晴儿也不得宠,故而弘历将婚期安排得很紧。匆匆忙忙的,人就嫁了。 却说福家和令妃听说了这道圣旨,是松了一口气。令妃的预产期也快到了,自从她怀孕之后,弘历从来没有去看过她,她内心是忐忑不安。太后和永琏的突然离世,令妃能猜到,也许他们是犯了谋逆大罪了!否则绝对不可能死得那么干脆,那么悄无声息。而她,则是完全被连累,无辜被皇上冷落。当初她傍上永琏,是上错船了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么多年,她的身上早就已经打上了‘太后党’、‘永琏党’的标签。虽然煞费苦心的跟永琏拉开了关系,但过去的经历却不能消除。 皇上还没有处理她,没有处理福家,就证明皇上还是相信她的。而今又把晴格格指婚给了尔康,就证明还有翻身的希望。生个儿子!令妃现在所有的念头就是生个儿子,有了儿子,她才能有复宠的希望。 108、令妃之亡 乾隆十九年七月鬼节的那一天,令妃生产了。弘历并没有亲自驾临延禧宫,只是派遣了几名产婆过去照看。 吴那拉坐阵延禧宫,折腾了大约有半日,就见得有嬷嬷急吼吼的跑出来说是令妃难产了。按照清宫的规矩,妃子难产,一般都保小不保大的。但吴那拉还是装模作样的叫容嬷嬷去了一趟养心殿,问过了弘历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弘历只是撂下了一句话:先保证龙嗣的安全,其他都不比顾虑,皇子为重。 “张嬷嬷,皇上有旨,保龙嗣。至于令妃......唉,你尽力而为吧。”吴那拉叹了一声。 而此刻在产房中的令妃,她已经看出来了,自己这回难产是人为而非天意。是皇后?不!她不会那么蠢!那么会是谁呢?令妃隐约的猜到了主谋者。 皇帝!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原来皇帝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过她,原来皇帝是在玩儿捧杀!他之所以把晴儿嫁到福家,是因为晴儿本来就是太后身边的人,如今把她和福家绑在一起,是打算等她生出孩子来,再一并秋后算账。 尽管令妃能猜到弘历的心思,但是却没有办法应对,也不知道皇上究竟为什么非要除掉她? 难产的疼痛将她逼到了极限,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可是却没有人理会。 产婆们聚集在床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使用了最伤女体的挤压推拿法,按着令妃的肚子,硬生生的把孩子从肚子里推了出来。拉着孩子的脚,拍了拍屁股,这哭声就传了出去。一旁的嬷嬷洗干净了婴儿的身体,包上襁褓。张嬷嬷见令妃竟然没有血崩,于是连忙从旁拿了个奇怪的工具来,是一根细长的钩子。从令妃的下.体内探入,轻轻一转,而后猛力拉出,血登时喷涌而出。 “告诉皇后娘娘一声,令妃娘娘生下了小公主,可是难产造成血崩,恐怕救不回来了。”张嬷嬷心有愧疚的对着令妃的床头拜了拜,令妃娘娘,老奴也不想的,可圣上有命,老奴不得不从啊。令妃娘娘,你死后可千万不要怪老奴,要怪就怪皇帝好了。 吴那拉见到产婆抱着小娃娃出来,于是连忙接过手抱着,掀开襁褓一看,是个公主。 “令妃现在如何了?”吴那拉问道。 “回皇后娘娘,令妃娘娘血崩,怕是.......” 听罢了消息,吴那拉也只是点点头。 “不怪你们,下去吧,去通知皇帝。我进去见见令妃最后一面,也让她看一眼自个儿生的女儿。”吴那拉抱着小公主,走进了产房中。 令妃已经昏昏沉沉,下.身血流如柱,也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见是吴那拉前来,怀中抱着个小婴儿,不由得开口问道。 “是儿子,还是女儿?” “是个女儿。”吴那拉回答道。 房中只剩下了吴那拉还有令妃二人,虽然有小公主喧闹的哭声,但气氛却着实沉寂得诡异。 “我想看看她。”令妃几不可闻的声音传到吴那拉耳里,听起来就像幻觉一般模糊。 吴那拉将小公主抱到了令妃面前,小娃娃什么都不懂,还在哭闹,令妃虚弱的长叹了一声。 “那拉氏,我只想知道,我究竟哪一步棋走错了?”令妃左想右想,想不通,皇帝为什么非要除掉她?谋逆大事,别说她和福家真的无心参与,就算他们有心,以他们的实力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皇帝为什么就如此忌惮她,忌惮福家,非要除掉呢? 吴那拉走到令妃耳边,悄声的说了一句。 “紫薇,才是皇帝的女儿。”吴那拉见到令妃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不由得笑了两声。 “魏氏,要说,这些年,你的确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委屈。皇帝宠爱你,太后信任你,永琏护着你.......” 吴那拉开始回忆魏氏最得宠的那九年,她不得不偃旗息鼓,不管魏氏如何挑衅,如何欺压,也必须装作不生气,装作无所谓。当然,大多数时侯,她是真的不在意的。就算凤印都被夺走了放在令妃手里,她也没有过一点屈辱感。弘历每次面对她,都夸奖她贤惠大度,还不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没有生过气。可若是一般女子,又怎么可能不生气呢?她不在意,是因为她的目的并不仅仅在于这个狭小的后宫,因为她有把握,忍耐,就一定会有收获。 “可惜,在皇宫里是不能出错的,一步都不能错。”吴那拉个人是非常小心的,她可以忍辱吞声,抛却尊严、人格,什么都不要,也要继续忍耐下去。所以她从来没有出过错.......否则今日躺在床上的人,很可能就是她了。 “魏宝儿,你的确是让我非常头疼过,不过可惜,你从一开始,就站错队了。” 令妃闭上眼睛,原来如此,她竟然被自己人给害到了今天这一步。她错了,错的第一步就是唆使弘历认下了小燕子,尽管她很努力的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第一个错,可是形势却由不得她作主了。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是她自己失策,怪不得天地,怪不得他人。 令妃闭上的眼睛再也没有张开,吴那拉抱着孩子走出了延禧宫。 弘历听说令妃难产血崩而亡的消息之后,是满意的点点头。太好了,这样知情人就又少了一个!之后再解决了福家,他和紫薇的事情,就再也无人知道了!弘历仰天大笑。 “小格格现在何处?”弘历问道,到底也是他的女儿,这延禧宫里刚刚死了人,小婴儿是不适合养在那里的,要快些抱走才好,免得沾染了晦气。 “回皇上,已经被皇后娘娘带到景仁宫了。”吴书来答道。 “嗯。”弘历点点头。 “还是雅儿妥贴。那就,摆驾景仁宫吧,朕去看看六格格。” 弘历来在景仁宫的时侯,奶娘刚刚为六格格喂过奶,孩子哭闹了半天,终于也累了,睡着了。 “皇上,臣妾失职,没能救得了令妃妹妹。”吴那拉一见弘历,便上前跪下告罪,眼角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 “雅儿快起来,这怎么能怪你呢?”弘历连忙扶起了吴那拉。 “咱们大清的规矩,一向是保子不保母,是令妃没福气。”弘历走到了摇篮边上,看着里头睡得正香甜的六格格。 “弘历,我看延禧宫‘不干净’,为怕婴孩沾了晦气,于是便擅自将六格格抱到了景仁宫。”吴那拉解释道。 “如今,令妃妹妹去了,总也得给孩子找个母妃才好。” “雅儿说得正是。”弘历附和道。 “你看看这宫里谁合适?” 吴那拉看着六格格,本来这六格格应当是她的女儿,可现在却变成了令妃的女儿。要说,当初高斌把魏宝儿当作第二个她来培养,将魏氏调.教成了赝品,而今魏氏虽然没能取代她这个真品,但魏氏的女儿却成功取代了她的女儿,成为了六格格。她和魏氏,还真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份呢。 “婉贵人也多少年没有升过位了,她是宫里的老人,自打藩邸的时侯就一直跟着万岁爷。熬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说没孩子,但论资历,也该晋位了。”吴那拉言道,六格格,送你到这个宫里最聪明的女人身边去吧。陈氏,她才是这个宫里最智慧的女人,最超然的女人,最干净的女人,最清醒的女人。 弘历闻言也是感慨,他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了。是啊,陈氏也是从藩邸的时侯就跟着他了。如今旧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去了,他就算不喜欢陈氏,也终归是念旧的。 “那就给陈氏,晋位为婉嫔吧,赐居启祥宫,把六格格记在她名下养着。”弘历决定了六格格最终的归宿。 “皇上圣明。” 次日,弘历下了旨,待到陈氏搬进了启祥宫,一切准备妥善之后,吴那拉方才将六格格带到了启祥宫去。 要说,吴那拉跟陈氏之间一向很少交谈,陈氏跟谁都不怎么来往,一天到晚吃斋念佛,除了每天早上跟随大家一同到景仁宫请安外,平常也不出门,连逛园子都不去。放在现代,就应该叫宅女。 见吴那拉前来,陈氏上前请安,她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宁静淡雅,幽远悠长,宛若一朵空谷兰花。她其实不丑,五官都很美,尤其是眼睛。只是她长了一个国字脸,非是弘历那盘菜罢了。 “婉嫔,六格格,今日就放在你身边了。”吴那拉命容嬷嬷将孩子交到了陈氏怀中。 “孩子的奶娘和照看的嬷嬷,本宫都已经准备好了,以后就在你启祥宫伺候。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都有数。” “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必定会好好养育六格格的。”陈氏带着淡淡的笑,指尖抚摸过六格格白嫩的小脸。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可终究善有善报,上天赏赐了她这样一个可爱的娃娃。 “那本宫就告辞了,今后你自己凡事也要小心在意。有孩子,不比没孩子,这宫里眼红你的人,也不会少。”吴那拉留下了这句话,就带着容嬷嬷离去了。 陈氏看着吴那拉的背影,唇角的笑意始终没有淡去。皇后是个有趣的人,她奇特就奇特在,这宫里的女人都并非她的最终敌人。因此令妃,六格格,她都不在意,也不会刁难。她的敌人,始终是皇上....... 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侯该沉默。陈氏哄着小格格,笑得更甜了。 令妃一死,福家也是树倒猢狲散,霉运连连。没过两天,竟然被一把大火烧死了全家!就连晴格格都没能幸免。皇帝听闻这个消息,还非常感慨的厚葬了福家。 金锁听说了令妃和福家人通通故去的消息后,便打点了一些元宝蜡烛,来在了京郊陵园。在那里,有个无名衣冠冢。金锁絮絮叨叨的对那墓碑说了许多话,又烧过了纸,方才带人回了府邸。丫鬟掀开了马车帘将她扶下来,五个多月的大肚子使她看上去略显臃肿不便。 “说要陪着你去,你又不肯。”骥远上前将自己娇小的夫人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毕竟是晦气事儿,你一个打仗的人,还是要注意的。”金锁很迷信过去济南乡下那些老人们的说辞,夫君可能很快又要去征战了,陵园烧纸祭奠这等事,还是不要跟着一起了,免得被冤魂缠上。 “就你们汉人规矩多。”骥远悄悄在金锁耳边调笑了一句。 金锁揽着自己夫君的脖子,笑得很甜美。说来也是奇事,当初她伤好之后,骥远方才对她说明了真相,令妃唆使皇帝错认女儿,小姐被惠贝勒、福家等人集体算计,竟然被皇帝纳为了妃子!金锁当时就想要进宫,帮助小姐,却被骥远囚禁在了府中。骥远是个行事干脆又粗暴的人,给她弄了个旗人的身份,就说已经请皇帝下旨赐婚了,要娶她,她当时都吓坏了。 骥远准备好了婚礼,宴请了好友,便跟金锁拜了天地父母,结为了夫妻。当天晚上金锁虽然不愿意,但是岂能抵抗得过孔武有力的骥远,就被要了身子,变成了骥远的女人。而后又听说了更多的事情,小姐死了,惠贝勒也死了,就连太后都死了。金锁隐约能够感觉到,是死去的小姐对万岁爷说了什么,是死去的小姐在复仇。可是金锁却不担心,她知道小姐不会供出她来,小姐是善良的人,尽管她恨,她要报仇,也不会牵连无辜者。况且,骥远会保护她....... 虽然开始不怎么美妙,但是金锁还是逐渐的接受了骥远,因为从头到尾,他都不曾真正伤害过她,他只是想要保护她,想要爱她。这个男人,负责任,又专一。给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并且也实现了他说过的话。 直到今天,小姐的仇人们终于都死了,而她也有了身孕。未来,她将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爱护她的夫君,可敬的婆婆,还有许多孩子。 夫人,金锁还是对不起你了,没有完成您的嘱托。可是,皇上并非良人,他已经忘记了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也彻底的否定了小姐的身份。所以,也请您不要再执着了,下辈子,找个真正的好男人吧。 109、乾隆二十一年 弘历答应了吴那拉,要带她和永d出巡,当然就回做到。只是帝王出巡需要准备的事宜太多,即便是早早的开始计划,大约也要一年多才能安排妥贴。首先就是路线,由于山东这几年总是遭灾,所以本来弘历这几年一直打算巡视山东的,但是无奈发生了夏紫薇事件,弘历对山东好感尽失,大明湖畔也只剩下了最糟糕的回忆,于是便想到要效仿圣祖爷,巡视江南。 路线和排场很快就敲定了,弘历倒是大方,直接从国库里调出数千万两白银支持此番的巡游,而后就是漫长准备和等待。 小燕子自打从鬼门关中捡回一条命之后,行经就有些疯疯癫癫的了,强行堕胎还有割舌的回忆,对她的心智刺激太大。萧剑看到小燕子好好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成为了现在的疯婆子,心中对弘历的恨意是与日俱增。只是他始终记得那个面具人对他说过的话,要静待时机。 “总舵主!好消息啊,今日城门上贴了皇榜,说那鞑子皇帝要巡视江南!”萧剑时刻关注着朝廷的消息,见了这皇榜之后,就速速将信息反馈到了红花会总坛。 “天助我也!”陈斌闻言拍案而起,起初他还不信,但这回.......萧剑那位面具朋友果真是厉害,就连鞑子皇帝要出巡,都能提前预知。 “这机会千载难逢,咱们得搞到鞑子皇帝的出巡路线!”陈斌早就在等着这个机会了。他刚刚继位总舵主,急需要一个表现自我的机会。那些长老们处处制衡他的权利,他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还请总舵主莫急,我总觉得,那个面具人,他一定会再来找我的,一定会给咱们带来不一般的惊喜。到了江南,就是咱们的天下了,咱们只需要静静等待,那狗皇帝绝对跑不了!”萧剑咬牙切齿的说道,若说到对乾隆的恨,恐怕这天下间没人能比得上萧剑了。当初他加入这个红花会,也不过就是为了利用他们杀乾隆罢了,其实他对什么反清复明根本没兴趣! “话虽如此,可也要准备一套万无一失的计划。对了,那鞑子皇帝不是好色成性吗?”陈斌忽然灵机一动。 “美人乡,英雄冢!咱们江南美人如云,这回就叫他有来无回!” 江南正因为弘历要巡幸的消息而热火朝天,可京城却是一片安宁。没有了太后、永琏、令妃以及众nc,皇宫里的日子就像死水一般沉寂。因为共同分享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而今吴那拉身边最得用的人,其实是和|,就连永璜都排到和|后头去了。红花会等人在江南的谋筹,还需要和|派人去帮上一帮,顺便,再摸清了红花会的底细。 吴那拉要借着这次出巡的机会,把弘历和盘踞在江南的所谓反清义士一网打尽。江南反清复明党,还有云贵一代的白莲教,一直以来都像块毒瘤一般长在大清的腹地上。云贵一代天高路远,那里穷山恶水出刁民,抡起锄头要起义什么的倒是还容易武力镇压。就怕这些隐藏在江南繁华之地的反清党,渗透在社会各个阶层中,甚至连官场都有他们的人,打都不知道该打哪儿,令人简直防不胜防....... 刺杀皇帝,此番红花会也必定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趁此时机黄雀在后,搞清他们到底收买了谁,有多少余孽,而后一并收拾干净,岂不快哉。吴那拉对和|下了令,要他整理出红花会的内部名单。和|的能力她放心,更何况,还有萧剑这根儿可供顺着往上爬的线呢。 时间像个调皮的孩子一般,蓦乎掠过,却只留下了一道浅色的背影。乾隆二十一年,吴那拉三十八岁了,可是弘历对吴那拉的宠爱不仅没有退却,反倒是开始与日俱增了起来。对十阿哥,自然也愈来愈看重。弘历念叨了快两年的出巡也终于提到日程上来了,瘾头大得很。 此番大张旗鼓的撑船下江南,与其说是巡查,不如说是弘历带着全家大小婆、儿子女儿前来踏青游.春更恰当!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妃子,大大小小的阿哥格格,都集体出行了。一路上是极尽奢华之能,各地官员贪腐进献珠宝妓.女无数,谎报省内情况,清除沿街乞丐,只为了混个面上好看,管它芯子里烂成什么样!皇帝也不会看的。 弘历身份高贵,平日里甚少接触青楼女子,见有官员献上,顿觉得十分新鲜得趣。当然,弘历虽然色心又起,但还是顾虑着吴那拉的。悄悄的临幸完了那些女子,就当没发生过,也并没有做出什么肩膀刺小龙之类的荒唐事儿。 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当弘历一行人抵达了杭州之后,鬼就正式现身了。一切都像原著中写的那般,夏盈盈隆重出场了。夜半忽闻悠然歌声琴音,弘历虽然有点动心,但毕竟经过了这么多事儿,紫薇、含香.......弘历他也收敛了,第一次竟然就这么目送花船离去,并没有搭理夏盈盈。 当晚弘历搂着吴那拉睡觉,还带着淡淡的邀功的口吻对吴那拉说,他今天听到了有女子美妙歌声,可是没有把人带上‘龙船’。弘历这两年其实表现真的不错,不过吴那拉还是那句老话,来得似乎太晚了...... 却说第一次勾引弘历失败的夏盈盈,身负总舵主重任岂能轻易放弃,遂立即就发动了第二次攻击,有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她总是抱着琵琶在龙船外头唱啊唱的,日子久了,弘历就难免觉得有缘份,于是请了她上船。 夏盈盈身为妓.女,还是花魁,手段自然不能差了。她经过无数老鸨精心调.教,男性经验复杂,长于和各种类型的男人周旋。弘历从来没有见过这等风尘味道如此浓厚的女子,于是很快就被夏盈盈吸引了,甚至要封夏盈盈当贵妃。没有了太后犯浑,吴那拉自然不可能阻拦弘历的决定,反而在一旁夸奖弘历行事坦荡、真我风采。 夏盈盈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儿得很溜,弘历越是想封她,她就越是不答应,还要吊起弘历的胃口,让弘历气都气不起来。弘历显然被熟女夏盈盈勾走了半条魂,白天晚上的就是拉着吴那拉的手感慨夏盈盈如何如何高洁。 吴那拉听得想吐,即便是她不在乎弘历,也不想每天都被弘历这么恶心着啊。 “和|,怎么这么久都没消息?难不成她还真的要跟着弘历进宫做贵妃吗!本宫有点不耐烦了。”吴那拉冷冷的说道。已经叫阿林扮作面具人,把弘历的侍卫分布图,还有弘历的行程表都给了红花会了,怎么这群大男人派个夏盈盈出来之后,就竟然都缩起来了呢! “回娘娘话。”和|依旧面无表情。 “似乎红花会内部也有点小争执,有人觉得这样刺杀大清皇帝太冒险,有人觉得计划无误就应当去实行,双方产生了矛盾。”和|解释道,两年前他就已经放了人到红花会内部了,长老们和总舵主之间的争持,他近来也略有耳闻。还是长老们心眼多,总觉得此番利用夏盈盈接近大清皇帝的举动很蠢。但总舵主陈斌,刚刚上位,急于做出些成绩来,刺杀乾隆无疑会让他名垂青史。再加上有萧剑那么个一心复仇,唯恐天下不乱从旁怂恿,陈斌有种他会成功的预感,遂就跟长老们斗起来了。 “那几个碍事的老家伙。”吴那拉似乎也猜到了而今红花会内部混乱的处境。 “和|,三日之内,我要看到结果,咱们可没那么多时间耗,想必你也明白!” 和|也点点头,他明白,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情形会变得如何就说不准了。那几名长老,也是时侯该‘休息’‘休息’了。 吴那拉要刺杀弘历的计划,告知了和|,告知了阿林,可却唯独没有告知永璜。但是永璜太聪明了,也太了解吴那拉了。当他看到阿林与和|诡秘的行踪时,他开始隐隐有种预感,皇阿玛要出事。当然,永璜最不安的地方不是他担心弘历,而是他在不满,为什么吴那拉偏偏不告诉他。 “为什么唯独就是不告诉我?”永璜终于忍不住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吴那拉,问出了这句话。我可以帮你!为什么不要我帮你? “那毕竟是你阿玛。”吴那拉只是冷静的回答,她不能让自己的计划出现一丁点差错。永璜毕竟是弘历的儿子,要他参与进来实非明智之举。任何血脉相连的恻隐之心,还有自我检讨、愧疚,都有可能毁掉整盘棋。她不能什么事儿都依靠永璜,这坏习惯,也该改改了....... “你不相信我。”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永璜说完竟嗤笑了出来,笑了半晌后猛然将茶杯砸碎在了吴那拉面前,吴那拉别过脸去,躲开飞溅的茶杯碎片。 “你不相信我!哈哈!”永璜觉得自己简直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啊!”永璜不是没有感觉到,吴那拉在疏远他.......自从阿德出生之后,她就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远离他........ “你没错,是我错了........”吴那拉屏住呼吸低下头,就是从上次那句‘不喜欢看你流泪’开始吧。她和永璜间的关系就变味了,她虽然对感情很迟钝,但是对方已经表明到这种程度,她再也不可能装傻了。他们之间流转的,若有似无的暧昧,再也不可能自欺欺人的说,那就是母子之情,那就是姐弟之情了! 骗人的!通通都都是骗人的! 是她做错了,她不应该用那样的方式教育永璜。她应该要注意跟永璜保持距离的!不应该,贪恋那一点点的温暖,就失去了自我控制。 “你终于害怕了?”永璜看着吴那拉,问了这么一句,他走过去,炙热的气息喷在吴那拉的耳畔。 “这次,你终于害怕了吗?” 吴那拉无言以对,她只能闭上眼睛,偏过头去。 “你逃不掉的,乌拉那拉·松格里雅。”永璜第一次这样直接的叫吴那拉的名字,事到如今,他不会再退了,也不能再退了。因为永璜太了解吴那拉,他知道,这个女人,在事业上也许魄力十足。但面对感情,如果你不逼她,她是永远不会动上一动的。 永璜叹息了一声,留在吴那拉耳畔的话语几不可闻,也令人难以置信。 “雅儿,你以为解决了我的笨蛋皇阿玛,就万事大吉了吗?阿德今年不过三岁,顾命大臣是你能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的吗?兵部在我手里,武器在我手里,你想摄政,能缺了我的同意吗?” 吴那拉闻言目光厉色打向了永璜,他竟然威胁她!他竟然在威胁她!吴那拉气得手直颤抖。她可以不计较弘历宠幸谁,可以不计较令妃在她头顶撒野,可以不计较身为皇后却被夺走凤印,但她不能不计较,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一手培养的孩子,威胁她........ 永璜见吴那拉竟然双眼泛红,浑身发抖,登时也被惊住了。 “雅儿,我就是这么一说,气话罢了。”永璜忍不住将吴那拉一把抱紧。 “对不起,我刚刚一定是发疯了........我可以为了你去死.......我只是不能接受,我仍然是那个可以为你牺牲一切的我,但你却不再信任我了。” 吴那拉被永璜抱在怀里,这个胸膛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炙热,就像她的后盾,任何时侯,只要她想到永璜站在她身后,她就无限的安心,大胆的放开手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永璜,这是错的。”生平不识情滋味的吴那拉,也许只能想到‘错’这个字,来形容她和永璜之间逐渐变得畸形的关系。 “皇宫里,没有对错。”永璜淡淡的回答。皇阿玛就是对吗?皇玛嬷就是对吗?永琏就是对吗?令妃就是对吗? “把握手中拥有的,雅儿,生命已经燃烧掉了它最璀璨的年华,没有多少时间了。” 夏盈盈的花船内,弘历依旧握着她的手,在绵绵的说着挑逗的话语。二人谈天说地,饮酒作乐,一片荒.淫之色。夏盈盈虚以委蛇,弘历故作情深。 对,或错,对于生活在那座冰冷的紫禁城里的人来说,也许本就是不存在的吧........ 110、弘历之死 夜阑人静,淡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整片西湖,映得湖水越发的幽深。平静的湖面下,暗潮涌动,一个个黑色的人影在水中埋伏着,唯有根根苇杆露出湖面,昭示着水下潜藏的危险。 当那吴侬软语的歌声飘来,仿佛是点燃了某个讯号。弘历从船舱内走到甲板上,晓风徐徐带来些许凉意。 “雅儿,这里风大,你就先回去吧。”弘历对吴那拉劝道。 “弘历,你也不要忙到太晚,记得早些回来休息。”吴那拉说着,又为弘历系上了一件披风。 弘历有些心虚的点点头,他对吴那拉说,今晚是要去杭州知府的府邸,和众官员商讨国事,但其实是他听到了夏盈盈的歌声,这是他们之间幽会的暗号。 “阿林,记得要时刻跟在皇上身边,好好保护皇上。”吴那拉肃穆着一张脸,对弘历身旁的阿林言道。 “请皇后娘娘放心!”阿林对吴那拉点了点头,姐弟之间交换了一个眼色,今晚注定不平静啊。 弘历从龙船上走下岸来,在岸边转了一圈之后,便改乘着小船,泛舟西湖,一路向着夏盈盈的花船而去。封夏盈盈做贵妃的事,一直进展不太顺利。虽然吴那拉并没有阻止,但大臣们却联名反对,甚至有老臣以死相胁,搞得弘历现在想见夏盈盈一面,都跟做贼似的。 “阿林,你们就守在这里。”来在了花船上,弘历吩咐阿林等侍卫把守在甲板上,自己则是带着吴书来走进了船舱内。 夏盈盈手持一柄琵琶,见弘历来也只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却并未起身行礼,而是继续弹着自己的曲子。弘历就是被夏盈盈的这种态度吸引了,她不会故作矜持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会热情的巴结,她把你当作一个朋友,以礼相待,言辞坦承,但却始终与你保持距离,仿佛近在咫尺,又似乎远隔天涯,弘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 “盈盈的曲子真乃天籁之音。”弘历潇洒的合上了手中的折扇,迈步坐在了夏盈盈对面。 “皇上过奖了,小女子才疏学浅,弹得皆是些小调民谣,何称得上天籁。”夏盈盈举止言谈都颇为大气,透着些江湖儿女的肆意。 “听说,皇上不日将离开杭州了,小女子在这里预祝皇上一路顺风。先干为敬!”夏盈盈将琵琶放在一旁,为弘历斟上了一杯酒,只作了一个‘请’的动作,而后便兀自的饮下了一杯。 “唉。”弘历闻言是长叹了一声,夏盈盈不肯跟他走,那些老臣又不同意他立夏盈盈为贵妃,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遇到这样一个合他心意的女子,难道就要被迫放弃了吗? “盈盈,你明知朕对你的心意,却为何不能跟了朕呢?”弘历并没有放弃规劝夏盈盈。 “皇上,相见不如怀念,盈盈只是一名平凡的歌女,不适合那个森严的皇宫,也不适合皇上。我行事一向随缘,不喜强求。天地万物,自有他的定数,我等凡人顺天意而为之,方才是修心之道。皇上执意要立盈盈为贵妃,这便是强求。为了盈盈跟众多大臣闹得不愉快,在民间传出些风流韵事来,便更是污了皇上的圣明。因此,盈盈是万不能跟皇上走的。”夏盈盈话里话外都透着超然,就好像是山野里的隐士,红尘中的僧侣一般。 “盈盈果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可朕,却放不下了。”弘历头一次遇到夏盈盈这般洒脱的女子,反倒衬得他这个皇帝优柔寡断了起来。 “也罢,这杯送行酒,朕喝了。”弘历感慨万千的饮尽了杯中酒。 夏盈盈看着弘历将那杯酒一口喝下去,唇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让盈盈再为皇上弹奏一曲吧!相见时日无多,莫要使良辰美景虚度。”夏盈盈弹起了一首《十面埋伏》,铮铮琴音划破西湖安静的夜。 阿林听到了这曲《十面埋伏》,便作好了准备,暗自握紧了佩刀。 湖中隐藏的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水面中浮出来,他们矫捷的顺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绳索攀上花船。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喊杀声顷刻间响了起来。众侍卫们大惊,连忙上前与刺客交手。 “兄弟们!冲啊!”陈斌一马当先,与阿林缠斗了起来。 阿林内着金蚕铠甲,还带了血包,跟陈斌打了没两下子,就被陈斌一剑‘刺伤’了前胸,趔趄几步跌入了湖中。 萧剑为人最是诡诈,趁着红花会跟大清侍卫内耗的时侯,利用自己无往不利的轻功潜入了船舱内。 彼时,弘历已经听到了喊杀声,大惊失色,慌忙的站起身来,却突然头晕目眩,跌坐在了地上。吴书来赶紧上前搀扶住弘历,弘历只觉得天旋地转,看着夏盈盈那抹略带杀机的笑容,顿时明白了自己中了美人计了。 “你!是你下了药!”弘历指着夏盈盈,暴怒得说不出话来。 但见夏盈盈将琵琶甩了出去,砸得稀碎,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我又如何!狗皇帝!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西湖妓.女吗!告诉你吧,我是红花会成员,我等策划此番行刺时日已久,今日便是你丧命之时!”夏盈盈从腰间挥出一把小匕首来,径直刺向了弘历。弘历虽然身中迷药,但是毕竟武功高强,抬起脚来将夏盈盈踢出老远,重重摔在墙上,吐出一口血来。 “盈盈!我来帮你!”萧剑飞身从窗口跳入房中,扶起了重伤的夏盈盈。 吴书来扯着嗓子尖叫着。 “护驾!来人啊!护驾!” 萧剑拔出自己宝剑,冲向了弘历。吴书来忠心护主,以身相挡,最终是被萧剑一下刺穿了身体,命丧了九泉。弘历身中迷药,与萧剑打斗起来,已然强弩之末,并没有支持多久,就被萧剑刺伤了肩膀,而后更加落了下风。 阿林游回了岸边,在自己的身上又多划了几道伤口,便捂着胸前,踉踉跄跄的飞奔回了龙船上。 “来人啊!”阿林趴倒在甲板上,嘶吼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万岁爷,万岁爷遇刺!快来人啊!” “阿林统领!”侍卫们当下认出了来人,连忙上前去搀扶,不是说今夜要去杭州知府的府上吗!怎么会遇刺了呢? “快派人叫太医,阿林统领受伤了!” 阿林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手指向了夏盈盈花船的方向。 “快,快去,救皇上,在夏盈盈的船上........”阿林说完这话,便歪着脑袋晕了过去。 顿时,大家都明白了。原来万岁爷借口去杭州知府府邸是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方才是真。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小问题的时侯了,万岁爷遇刺,他们得迅速组织救驾。不过片刻功夫,便见得一个个小船驶向了夏盈盈花船的方向。 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被惊起来了,吴那拉自然也不例外。走出船舱来,见到阿林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一旁的胡太医正在诊治,是瞬间脸色惨白。 “这,这是怎么了?”吴那拉按照剧本演着,惊慌失措的问。 “回皇后娘娘,万岁爷遇刺,阿林统领冒死前来报信,身受重伤。”有侍卫跪地回禀道。 “什么!”吴那拉扶着额头,直挺挺的向后栽倒,就要晕过去了。 “皇后娘娘,您要挺住啊。”容嬷嬷也是装模作样的扶着吴那拉,两人一同做戏。 “现在情况如何?”吴那拉强行稳住身子问道。 “已经派人前去夏盈盈之花船救驾,情况尚不明朗。”侍卫继续回禀。 “唉!”吴那拉是摇头叹气。 “万岁爷这是........要去夏盈盈处,又何须如此偷偷摸摸.......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啊!” 吴那拉此言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万岁爷这究竟是搞什么乌龙啊?随行的众多阿哥格格,妃嫔臣子,此刻都焦急的等在甲板之上,遥望着远处夏盈盈的花船。不一会,就看到火光冲天,却是贼人点燃了花船,意图同归于尽。 萧剑得手之后,便点燃了船舱,带着夏盈盈,飞身而出,几个蜻蜓点水,来在了西湖岸边。回望那火船,萧剑大笑出声,而后又流下了眼泪。 “爹!娘!妹妹!我给你们报仇了!你们看到了吗!” “唉!萧兄弟,逝者已矣,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还是速速回总坛吧。”夏盈盈拍了拍萧剑的肩膀,以示安慰。 陈斌等人见船舱着火,便也知道是萧剑得手了,于是不再跟清军纠缠,通通跳入了湖中,潜水四散开来。 御前侍卫们冒着火,闯入船舱内的时侯,就见到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吴书来趴在墙角,而弘历则是仰面倒在正中央。侍卫大惊,连忙将弘历背上,而后又有人将吴书来背上,速速返回了龙船。 弘历是被萧剑刺杀的,萧剑跟弘历有血海深仇,又岂会手下留情!虽然回到龙船的时侯,还有点呼吸,但也不过就是一时半刻罢了。 太医们守在弘历的床前做着徒劳的诊治,还有吴那拉等众多嫔妃,永璜等众多阿哥皆在床边哭泣。 “皇后,留下.......”弘历兴许也是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回光返照,挥退了旁人。 直到诺大的房内只剩下了吴那拉和弘历二人,吴那拉方才坐到了弘历的身边。 “永d.......”弘历吃力的念着永d的名字,对吴那拉点点头。他想告诉吴那拉,永d就是正大光明匾后面立储匣中藏着的人。 “我知道。”吴那拉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而后竟然轻声笑了出来。 计划,成功了....... 吴那拉轻轻的闭上眼睛,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弘历被萧剑刺杀的画面,而后,是红花会总坛被剿灭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陈斌浑身湿淋淋的,仍旧穿着行刺时的黑衣,看着那些早已经埋伏在红花会总坛中的杀手。当红花会众人好不容易逃脱了清军的围追堵截,回到他们的老巢时,等待他们的,却不是守护的同伴,而是同伴的尸体还有一群不知来头的杀手。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夏盈盈,萧剑,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和|正坐在大厅内,红花会总舵主的宝座上,挪开手上正在翻阅的红花会名册,露出了他比女子更加明艳的容颜,看向了宝座下那些瞠目结舌的人,那妖异的笑容,仿佛地狱盛开的彼岸之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总舵主,抱歉了。为了大清江山未来的安定,你们一个都不能留。”和|不屑一顾的笑了两声,夜色中,血,逐渐蔓延开来....... 吴那拉再度睁开眼睛,看向已经处在弥留之际的弘历。 弘历则是深情的望着吴那拉,结果,还是这个女人待他最好,结果,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女人,还是她啊。可是一直以来,他并没有珍惜这份深情,屡次的因为其他女人辜负她。富察氏、令妃、紫薇、含香、夏盈盈,想起这些耻辱,弘历恨得灵魂都在震颤,为什么他爱上的女子,总是如此恶毒!而为什么,他竟会被她们的假面具所迷惑?弘历想不通,难道他待她们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背叛他? “弘历,高姐姐临死之前,曾经求过我一件事。”吴那拉突然开言道,迷茫的双眸仿佛在追忆。 “她说:如果可以,请你也骗他一辈子吧.......我仔细想过了,想了好久,可我还是想不通,我有什么理由答应她。”吴那拉理解这个皇宫里所有的女人,包括令妃和太后,但是她始终无法理解的,就是高氏。那个女人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她跟所有人都不同,因为她是那么真挚的爱着弘历,爱着她的父兄家人,为了她所爱的这些人,拼尽了最后一丝生命的火焰。 弘历闻言有些惊诧,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他已经再不能动,不能言语了,于是只能听着吴那拉继续说下去。 “别这样看着我,弘历。”吴那拉带着套甲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弘历的脸颊。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本来是可以活得很好很快乐的,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为什么要把我逼成今天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呢?弘历,别在对我故作情深了,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恶心。”吴那拉笑得很灿烂,一如往常般惑人,又隐约带着一丝疯狂。 “二十三年了,每次跟你上.床,我都又种想吐的感觉。为了除掉富察氏、太后、永琏、令妃,为了除掉你,我花了足足二十三年!其实,我知道你跟紫薇是父女,那场戏是我策划的,太后和永琏,令妃和福家,都是牺牲品罢了。还有,今天杀你的那个人叫萧剑,原名方严,十八年前被你满门抄斩的方之航的后代,也是小燕子的亲哥哥。不过你可以放心了,他现在也已经死了。就是此刻,和|,正在剿灭红花会总坛。”吴那拉靠在弘历耳边轻声细语。 “哦,对了,和|他是我的人,你一定没猜到吧?他可是忠心耿耿的好臣子呢,忠心到,就连儿子也一并送给了我。其实我当初生了个女儿,不过我当时已经设定了所有的计划,没办法,只能把她换成了和|的儿子。永d很聪明对不对?因为他像和|!虎父无犬子嘛。”吴那拉的笑容越来越畅快了。 “不过,即便是没有虎父,有的孩子也是可以很出色的,比如永璜。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愧疚,你在跟夏盈盈寻欢作乐的时侯,永璜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你一定猜不到,那孩子他竟然爱上我了,他说他可以为了我去死,他还说要帮我推永d上位,要帮我摄政,他比你可靠多了,他的怀抱,也比你温暖多了。呵呵,你死了,我就可以跟他双宿双栖了。多好........”吴那拉看着弘历,因为她的坦白,而在她的面前颤抖、吐血,那双恶狠狠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憋得脸色越来越青,嘴唇越来越紫。 “弘历,再告诉你一件事儿吧,永d才三岁,所以我这个大清有史以来第一位母后皇太后兼圣母皇太后,准备垂帘听政了。大清的江山,我会替你好好看着的,你就安心的去吧。”吴那拉越笑越疯狂,笑着笑着,流出了一滴眼泪。 “弘历,所有你爱了一生的女人,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哈哈!你就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自私自利的混帐!你配说什么爱?你哪里有爱!你去死吧!带着你虚伪和狂妄下地狱吧!尽管在黄泉路上等着我,我不怕你!咱们都是满身罪恶的人,十八层地狱里,有你的位置,也有我的。你,准备好了吗.......” 弘历闻言,一口鲜血喷出,飞溅了一室的血红,死不瞑目的睁着双眼,再也没了生息。 吴那拉抹去脸上血,帮弘历合上了眼睛,又笑了好一阵子,方才恢复了冷静的表情,哭喊出声。 “皇上!皇上!” 外头人听见了动静,纷纷跑了进来,见到吴那拉扑在弘历的身上憾哭,皆跪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随后所有人都开始此起彼伏的高呼。 “皇上宾天了!” 111、番外:弘历 在死前,我终于听到了真相,那个我最不想知道的真相。她最终告诉了我,所有一切都是假的,我爱过的女人,以及我给予那些女人们的爱,都是假的........ 我叫弘历,爱新觉罗弘历,乾隆皇帝。 十三岁那年,我成人了,在第一次遗.精之后,我有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我已经忘记了她的样貌还有她的名字,甚至那一夜的情形都已经再不可追忆。她是一个宫女,这是我唯一记得的,是皇阿玛赏赐给我的礼物。我只享用过一次,而后便将她抛在了脑后。 后来,她是死了?还是如何?我再也没有关心过。也许就是从那个时侯开始,就已经奠定了我冷血无情的一面,可是我自己却从来没有发现。我始终觉得,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看不起我的皇阿玛,因为我总觉得他太严酷,对待兄弟太残忍。我自认为比他做得好,自认为比他更出色,更适合当皇帝,因此我从来不以他为榜样。我向往的做皇玛法那样的仁君,做一个有血有肉的皇帝。 富察氏穆尔札兰,她是皇阿玛指给我的嫡福晋,一门忠烈,满门显赫的富察一族宝贝的嫡女。在她进门之前,富察家族送了一个格格到我的身边,富察氏布顺达,她是穆尔札兰的远房族姐。她只是帮助穆尔札兰探路的前锋,帮穆尔札兰立足的工具。 我很清晰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并没有给她太多的宠爱,因为那个女人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其实,包括穆尔札兰在内,她们都并非我心目中向往的那种女人。 后来,穆尔札兰入府了。她是个贤惠的好妻子,尽管我并不那么喜欢她,但我想,人世间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于是我开始学会了退让。敬重也是一种爱,不论如何,穆尔札兰是我的嫡妻,该有的体面,我都会给她。 永璜出生的时侯,我还是很高兴的,那是第一次为人父的喜悦。可是我并没有将这种喜悦持续多久,因为穆尔札兰告诉我,布顺达开始侍宠而骄了,我并不喜欢这种粗浅的女人。于是我开始疏远她,还有她给我生的儿子,甚至于此后的十多年内,我都再没有关注过这个孩子,直到他成功挺过天花,我才开始重新审视他。 十八岁那年,我在灵光寺上香,遇到了这一生,对我来说,最珍贵的女人,她叫高婉容。尽管至死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骗人的,但起码,她是真正的爱过我。 我捡到了她遗落的香包,当她回眸的瞬间,仿佛一道和煦的阳光照进了我干涸的心灵。为什么我没有将这抹阳光留住呢?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也许,我是真的不懂爱吧。 婉容在府内的生活并不幸福,我没能好好的保护她,致使她屡次流产,直到最后不能生育。尽管我知道事有蹊跷,但是我还是没有下狠心去追查。也许是因为我的确是个虚伪的人吧,我想营造一个和睦的假象,告诉自己,我的女人,都是美好善良的,都是和睦相处的,她们不奢不妒,不会阴谋陷害。婉容总是那么温柔,总是那么为我着想,以大局为重,她原谅了我的虚伪,并且此后的许多年内,她一直在不停的退让,因为她爱我。我知道,她爱我,我可以肆意的挥霍。 我不能彻查真相,于是我只能给婉容更多的宠爱,甚至于我将她摆在富察氏的前头,让她享用嫡福晋的待遇,抛却其他的女人不闻不问的独宠于她,只是因为婉容值得这样的爱。 可是我荒唐的举动却惹火了皇阿玛,于是他又送了一个女人给我,企图稳住朝堂上纷飞的留言,企图分掉婉容的宠爱。皇阿玛简直是太可笑了,以为我会听话吗!于是我开始厌恶那个还没有见过面的‘侧福晋’,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乌鸦。于是我有了一个计划,我要折磨那个女人,以此来告诉皇阿玛,我并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我对皇阿玛阳奉阴违,我敢这么做,因为我知道皇阿玛最终会原谅我,因为我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那只‘乌鸦’的名字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姓乌拉那拉,是个四品小官的女儿。嫁入宝亲王府的那天,我看到了她的样貌,没什么姿色可言,果真是一只黑黢黢的乌鸦。只是这乌鸦却有一双纯净的眼睛,很大很美,流光溢彩,无知又无畏。从那双眼睛,可以看到她平和的内心,她没有欲望,没有野心,楞头青一般,单纯到.......有点傻。当她微微的弯起唇角,我看到了一抹世上最干净的笑容,在烛火的映衬下,仿佛透明的身影。 在此后的许多年里,我再也没有看到过她的那一抹干净、纯粹的笑容。我很用心的对她好,希望能够还原那抹记忆中的笑容,可是........她还是会笑,但却总是习惯性的眯起眼睛,把她的心藏得很深很深,深到谁都看不清,我也看不清。 其实,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潜意识中就已经明白了,她就是我一直以来追求的那种女人。我应该要保护她的,可是我又不想这么简单就对皇阿玛妥协,于是我仍旧倔犟的执行了我的计划,利用她来违抗皇阿玛。 结果我差点把她弄死了,其实我并不想让她死来着,也许我只是调皮任性,只是想看看她被欺负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我其实很想告诉她,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婉容了。皇阿玛最终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尽管我曾经那么固执的反抗过,但最终我被俘获了,我心甘情愿的为了她,放弃了婉容。 我终于知道了、记住了、并爱上了她。 她叫雅儿,松格里雅。 雅儿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干净的女孩,那个在新婚之夜傻傻的看着我的女孩。她伪装得很好,我完全被欺骗了,看不到她的转变。也许并非看不到,而是不想看到。我总是很容易直觉的忽略某些我不想知道的事情,我只需要那个可爱的雅儿,于是我便只能看到她善良美好的一面。 如果,她从来没有转变过该多好啊! 雅儿有了孩子,我高兴得几乎都要疯了,可惜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被富察氏害死了。 为了报仇,我把富察氏拉下了马。富察氏那个狠毒的女人,她给我上了人生的第一课。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也是可以如此可怕的。我恨她,憎恶她,鄙视她,用所有一切最负面的词语也难以形容我对她的厌弃。她不配做我的皇后,我的皇后,是要留给雅儿的! 我封了雅儿做皇贵妃,以此来讽刺富察氏,我要让富察氏尝尝被人踩在头顶上的滋味!她既然敢对我的子嗣下手,既然敢背弃我的信任,那么就要作好被报复的准备!我要将雅儿捧得高高的,以此来让富察氏痛苦。 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侯,我就已经将雅儿当成了报复富察氏的工具和媒介,甚至我对雅儿的宠爱也有些刻意。我总希望我是与众不同,总是希望做些惊世骇俗的事情,让那些老臣,让天下万民大吃一惊。雅儿总是很配合我,为此她背负了魅惑君上、狐狸精的骂名,她也从来没有怨言。 雅儿孝顺太后,对皇子也很好。因为她身子不好不能生育,于是她收养了永璜。对于我来说,这其实无伤大雅,永璜也只是一个工具罢了,我用来讨雅儿欢心的工具,就跟那些西洋表,西洋镜,小猫小狗一样,逗趣用的玩物而已。只要能让雅儿开心,收养了也没什么不可以。 雅儿对永璜很疼爱,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甚至在永璜得天花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照顾他,将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也许,我的儿子,就是从那一刻起,爱上了她吧........ 永璜熬过了天花,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他不仅仅只是小猫小狗,不仅仅是玩物了,他有能力成为独当一面的男人,有能力在朝堂上闯出一片天地。我也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去闯,且看看他能够做到哪一步,毕竟也是我的儿子啊!但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要让他继位,所以我明知道永琏和太后在联手欺压他和雅儿,也仍然装作不知。嫡子继位是我的福份,不能让永璜或者任何其他的儿子破坏了我的这个福份。有人说这不公平,的确,这个世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平。 后来,婉容死了,富察氏也死了。这么多年,我对雅儿的新鲜感也耗尽了,总想追求些刺激。于是,魏宝儿出现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她,我只是恐惧,难道曾经那么热烈的爱情,最后也会转化为平淡吗?我想,我是爱雅儿的,可是为什么再也找不回当初那种刻骨铭心的激情了呢? 在雅儿身上找不到的东西,我在魏宝儿身上再度感受到了一点,也仅仅只是一点罢了。但我还是很宠她,开始为了她忽略雅儿。就如同我当年为了雅儿,忽略婉容。 可是雅儿并没有像婉容那般,郁郁而终。也没有像富察氏那般,因为嫉妒而变得丑恶。她还是将每天都安排得很充实舒适,安静的等待我去看她。没有任何悲伤,也没有任何怨言。让我几乎不相信,世间真有这样美好恬淡的女子。 太后和永琏似乎都喜欢魏宝儿,于是我也乐得投大家所好,给予了魏宝儿前所未有的荣耀,甚至于,太后说要将雅儿的凤印和掌管后宫的权利都给魏宝儿,我也同意了。 雅儿并没有为此而不悦,她相当平静的接受了这个裁决。我有些羞愧,有些内疚,我答应过要好好保护她,但似乎........我又没有做到。 关于紫薇,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是我的女儿。她让我再度体会到了当初对雅儿的那种火热的激情,我是如此迷恋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于是我纳了她,没想到这一切却成为了我日后噩梦的根源!我喜欢她,我以为这喜欢会持续很久很久,但在我得到她的身体之后,却又没有了当初那种热切的快.感。原来所有女人都是一样的,在最初的激情过后,最终都是要转化为平静的。 就在我感慨万千的时侯,雅儿再度怀孕了,年轻时的那种狂喜再度降临,我终于发现,其实在我的心底,最爱的女人始终是雅儿,尽管我们之间没有了激情,但还有割舍不掉的感情。我将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专心的照顾我们的孩子,每天沉浸在喜悦中,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一段日子........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将这种幸福持续到永远........ 我本质里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在我知道紫薇是我的女儿之后,我并没有多伤心,只是迅速的反应,该怎么做才能隐瞒住真相!才能稳固我的皇权。于是在保证自身利益这个大前提下,我除掉了很多人,这其中包括我的女儿和儿子,我的母亲,我曾经最宠爱的妃子和臣子。面对皇权危机的时侯,这些人都不再是亲人了,他们只是敌人。斗争,只有成败,没有对错。我弑母杀子又如何,皇帝都是无情的。李世民当初也弑兄杀父,就连皇阿玛当初不也是九龙夺嫡,兄弟阅墙的吗! 所以,我没有错!我告诉我自己,我没有错! 含香,是一个错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婉容,雅儿,宝儿,紫薇.......这些女人都是有聪慧的,从某些角度来说,我还是喜欢聪慧的女人。含香,太愚蠢了,不符合我对女人的要求,但是她的确有张好脸,还有一个好身子!但就是这样一个愚蠢的女人,竟然给了我沉重的一击。她刺杀了我!虽然没能成功,但是却让我的身体大不如前!这个耻辱我如何能忍得下去! 我用了最残忍的手段将她折磨、杀害,我没错!我只是在找回我的尊严,我只是在复仇!我告诉我自己,我没有错! 含香之后,我对这世间的女人开始感到失望。只有雅儿,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恬淡,她静静的矗立在原地,仿佛一朵傲雪独放的寒梅。每次看到她,我就会感到安心,仿佛那些乱.伦刺杀的耻辱从来不曾存在。还有我跟她的儿子,我们的小永d。他是那么的聪明,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或许,我真不该再去追求什么激情了。年纪越来越大了,或许,我应该学会珍惜身边已经拥有的人。 当夏盈盈出现的时侯,我曾经有过挣扎,这次的行程是为了雅儿才存在的,我是为了要让雅儿高兴,完成雅儿的心愿,才策划了这场巡游的。雅儿就在我的身边,我应该时刻伴着她,不应该背着她去跟妓.女乱来。所以第一次,我看着那艘船,渐渐的远离。但是我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多久,我终究还是被吸引了。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纳了夏盈盈之后,我就不会再让雅儿失望了。 没想到,这竟然真的是我人生最后一次猎艳。夏盈盈是红花会逆党的人,他们策划了这场刺杀,而我成为了蜘蛛网上的缚紧的猎物,没有挣脱的可能,我终究死在了女人的手里。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本来是可以活得很好很快乐的。” 听着雅儿那一声声的控诉,我是震惊的,我以为她是爱我的,如果不是因为爱,还有什么力量能够支撑着她隐忍了这么多年呢?可是我竟然忘记了,除了爱,恨,也是一种力量啊。 原来是雅儿,这个我从来没有防备过的女人,设计了我,让我临幸了我自己的亲生女儿!是她,借用了我的手除掉了永琏和太后。是她,利用了小燕子还有小燕子的哥哥,谋划了最后的刺杀行动。阿林是她的人,永璜是她的人,和|是她的人........究竟是什么时侯?她竟然笼络了这么多的人?究竟是什么时侯?那个单纯宛如一张白纸,纯净剔透就像山泉一般的女人,也有了这么深沉的心机? 我爱了他这么多年,我对她那么好,可是最终却只换来了她的一句‘恶心’! “弘历,所有你爱了一生的女人,都是假的!” 她告诉我,都是假的!我的一生成了一个笑话。她说我虚伪,说我没有爱,也不配有爱。她大笑着,表情是那么的疯狂,甚至比富察氏更加可怕,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到,我爱的雅儿死了,死在了当年那场虐打之中,死在了那次流产之后。是我,亲手杀死了她.......那个在新婚清晨用袜子捉弄夫君的雅儿,那个备受折磨却仍然能坚持自我、保持善良的雅儿,那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雅儿.......没有了,消失了........ 我一生都一直在寻觅爱情,一个能够跟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女人。那个女人不需要多漂亮,但一定要坚定、善良;那个女人不需要多有才华,但一定要自由自在、无欲无求;我甚至不需要那个女人有多么爱我,哪怕仅仅只有喜欢也够了,但一定要喜欢我本身,不是我的皇位、权利、外貌、金钱,是爱新觉罗弘历这个人。 终于,我遇上了这样一个女人,爱上了这样一个女人。然后我又亲手,把她杀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我爱的女人是什么时侯死的。原来雅儿说得对,我从来没有长大过,我就像个孩子,做错了事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错的。 我用黏土左一块、右一块的去拼接那个已经被砍得稀碎的人,像宝贝一样供起来,亲亲她,抱抱她,以为这样就好了,她就能活过来了。但可惜,那双眼睛里,多的东西,少的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在死前,听到那些话,我是气愤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欺骗了我,更因为她换了我的孩子!她竟然用和|的血脉代替了爱新觉罗,她明明算计到了,我会让永d继位,可她竟然换子了,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还有,她竟然告诉我,她要去和永璜双宿双栖,她爱上永璜了?她竟然爱上了我的儿子!这让我死不瞑目!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她害的,还是我自己自找的?我产生了疑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在弥留之际,我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自省,我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我爱的,并不是某个女人,我爱的,只是爱情本身。不断的追求,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为此,我错过了许多风景,辜负了许多情,毁灭了许多人。 也许,我不是个好皇帝,因为我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了追求个人的欲望上。朝政,几乎没有在我心底留下什么痕迹。我喜欢听好话,也做过许多荒唐事,大臣们几番的死谏,我却从来没有将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上,以致于大家再也不敢说实话,奏折上尽是些阿谀奉承之辞,有些忠心耿耿的老臣也因为得不到重用,而心灰意冷。朝堂吏治都不再清明,贪官污吏横行。我铺张浪费,肆意挥霍皇阿玛留下的充足的国库。我终究是没有做好....... 第一次,我不能坚定的说,我没做错!而是怀疑的问上苍,是我错了吗? “尽管在黄泉路上等着我,我不怕你!咱们都是满身罪恶的人,十八层地狱里,有你的位置,也有我的。” 走在黄泉路上,我又想起了她的这句话,于是我停下了脚步。身边略过一个又一个的孤魂,他们纷纷渡过了忘川,通向了未知的前方。也许是因为我太奇怪了,所以忘川河畔的摆渡人也忍不住看了我许久。 “你为何不过河?” 终于有一天,摆渡人开口对我问了这样一句话。 “我在等人。” 我回答他。等雅儿,已经成为了我的执念。 “人间皇帝,莫要再等了,快快上船吧。你等的那个人,乃是异界之魂,死后魂归原位,不入地狱。你们的缘份,已经尽了。” 摆渡人告诉我。 终于,我明白了,雅儿最终还是又骗了我一次。她说让我在黄泉路上等着她,可是我等不到她了。 直到我确信,我真的等不到她了,我上了摆渡人的船,船摇摇晃晃的驶向忘川彼岸。 “有几个人托我给你带了话。” 摆渡人一边划着船桨,一边说道。我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 “有个高姓女子,她说如果有一日你上了我的船,要我告诉你,她爱过你,但是最终决定,不再爱你了。” “有个富察姓的女子,她说如果有一日你上我的船,要我告诉你,她恨过你,但是最终决定,不再恨你了。” “有个魏姓女子,她说如果有一日你上了我的船,要我告诉你,她从来没爱过你,也从来没恨过你。” “还有两个夏姓女子,一个说,她等过你,但是最终决定,不再等你了。还有一个说,她怨过你,但最终决定不再怨你了。” 我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此刻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最终我一无所有了。所有那些我曾经拥有过的人,而今他们都已经抛弃我了。也许我也应该留下只言片语,于是我对摆渡人说。 “如果有一日,我等的那个女子,她上了你的船,请你告诉她,我爱过她,也恨过她,等过她,也怨过她。但我还是做不到让往事烟消云散,所以我会继续爱她,恨她,等她,怨她,下辈子,下下辈子,她也别想逃掉,我会追着她的脚步,永不放过........” 摆渡人闻言笑了笑,仿佛在嘲笑世人执迷不悟。也许我终究还是自私的,我不希望我那么深刻爱过的雅儿,最终只是一场梦,就算会让彼此都毁灭,我也希望能够在她心底留下一些痕迹。 我是弘历,爱新觉罗弘历,曾经是人间的皇帝。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一个骄傲愚蠢的人,一个拿不起,也放不下的人......... 112、破局 收到弘历驾崩的消息之后,整个京城内外顷刻之间沸腾了。留守在京摄政的和亲王出面,暂且稳住了局势,一切等待弘历遗体回宫后方能下定论。 京城中也开始出现了数个关于继位人选推举的党派,呼声最高的大约就是支持安郡王永璜上位的人马了。安郡王是长子,挺过了天花,已经成年大婚,又有了几个儿子。并且他的爵位最高,成就最大,势力最强,支持他上位,仿佛无可厚非。 同样也有些人支持五阿哥,纯贝勒永琪,都是太后党以及永琏党的残余。理由就是,五阿哥同样是满妃所出,并且文才出众,侍奉太后多年,志虑纯孝。而纯妃的几个儿子,似乎也跟五阿哥走得很近,是为兄友弟恭,十分难得。 当然,也有很微弱、很微弱到几乎可以忽视的声音,在支持十阿哥永d。理由就是嫡子,但这一个理由,却已经胜过千万了。永d,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他存在,似乎别人上位就变得喧宾夺主了。正是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永d有九成的可能,是先帝属意的继承人,所以他的呼声最弱,支持他的人只会将言语吞进肚子里。传位诏书,就是最有底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那个正大光明匾后面,究竟写着谁的名字?当然,大多数人更期待,最好那个匣子里头谁的名字都没有,这样,大家就都有了争的资本。 几日来日夜来不辍的赶路,让吴那拉本就抵抗力差的身体又染上了风寒。马车依旧在飞驰,在弘历死后,永璜就肆无忌惮的鸠占雀巢,毫无顾忌出入吴那拉的凤舆,照料生病的吴那拉。旁人只当是孝顺,但敏锐如纪晓岚、傅恒等人却已经看出了内情,毕竟永璜的目光实在太有侵略性了,令人很难忽视。可看出来又能如何,也只能长叹一声,皇上尸骨未寒,安郡王就要横刀夺‘母’,这皇家的事,究竟还能有多少龌龊。 不过,安君王这回是要飞黄腾达了。自皇上驾崩之后,皇后病重,局势就被安郡王牢牢的控制住了,安郡王铁血威压,随行侍卫、大军尽数听其号令行事,有异议者皆被革职,更有甚者被斩杀。凭安郡王现在的手段,想要夺位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堪比当年的鳌拜、吴三桂,谁敢惹他啊!恐怕就连皇后.......咳,说句不好听的话,安郡王非要皇后侍寝,皇后也不敢不从,实力决定一切!若是皇上在立储匣中写着的是十阿哥永d,那局势就更有趣了,臣强主弱,难道当年孝庄和多尔衮之间的恩怨纠葛又要再度重现了吗? “咳,咳,京城那边,局势怎么样了?”吴那拉惨白着一张脸,靠在软垫上。永璜从旁端过了药,小心翼翼的喂吴那拉饮下。 “骥远和皓祥已经调集了镶白旗大军守卫京畿,和亲王传来加急信件,说是正闹得紧,他如今日夜侯在乾清宫门口,打发那些企图联名取下立储匣的宗亲大臣,暂时还能稳得住。”永璜喂过了药,轻手轻脚的将吴那拉揽住,为怀中人挡去马车过于颠簸而产生的震荡。 “还要再快些,绝对不能让人在我回京之前,拿下了立储匣。飞鸽传信和亲王,调骥远入宫统领御前侍卫,把守乾清宫,企图擅闯者,必要时侯,可先斩后奏,本宫恕他无罪。”吴那拉吃力的吩咐道。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暂且就先别想这些事了,我会替你打点好的。”永璜亲昵的吻了吻吴那拉的额头,用长长的狐皮披风将吴那拉瘦小的身体裹得紧紧的。 吴那拉并没有阻止永璜的亲近她,正如外头那些明白事理的人心中所想,她不敢阻止,更不能阻止。当然,内心里也有一点微弱的声音,告诉她,她似乎.......也并不想阻止。有人在你身边,为你将一切都打点好,这种安心的感觉吴那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似乎重生到清朝开始,她就一直都在靠自己,如今好容易能有个肩膀靠一靠了,她为什么要阻止呢?她不是铁打的人,也会有累的时侯,也会有想歇一歇的时侯。 其实,吴那拉在弘历临死的时侯,对弘历说她要跟永璜双宿双栖,也不过就是为了要气死弘历罢了,她那时侯真的没这么想过。只是现在局势,却逼迫她不得不去考虑‘委身永璜’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了。因为,永璜是她必须控制住的人!原本她是打算利用亲情和恩情来绑住永璜的,但现在用爱情.......似乎也殊途同归。曾经令妃就是用这招绑牢了永琏,让永琏推着她这么一个无权无势,还到处都是仇家的小包衣,一路顺风顺水的从贵人坐到了妃位。 这美人计,既然令妃可以用,那么为什么她就不可以用呢! 只是....... “永璜,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清楚我在想什么。你明知道我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还这么死心塌地的对我。就不怕我这个黑寡妇,到头来反咬你一口吗?”吴那拉不信永璜会猜不到她的那点算计。 永璜闻言笑了笑,若说吴那拉为了‘夺位’策划多年,永璜又何尝不是为了‘夺吴那拉’而策划多年呢。自从他打金川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谋划这一天了。在争储上表现得毫无野心,让皇阿玛信任他,放权给他,并且明里暗里的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和威望,拉拢人心,就是为了编织今日这张网,捕获他梦寐以求的九尾狐狸。看!他成功了!精明的狐狸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老练的猎手!即便最后会被她反咬一口,他也心甘情愿,毕竟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能够死在她手上,也是一种幸运。 “你咬吧。”永璜大大方方的把手伸到了吴那拉面前。 “尽管咬,我还是那句话,你都不怕了,我怕什么。现在嘛,还要再加上一句,就算你怕了,我也不会怕。”永璜倒是学会嬉皮笑脸了,人生短短数十载,而今他们还剩下多少?胡太医说得对,难得糊涂,能笑着度日,就不要板着脸。开开心心,反正最终都是要回归黄土一胚的。 吴那拉闻言冷哼一声,把头偏向了一旁,只是眼神微微露出些不甘心,左思右想不舒坦,于是又忽然扭头一口咬上了永璜的手。既然永璜都让她咬了,那她为什么不咬! 永璜也不喊疼,只是笑得开怀,就让吴那拉这么咬着。其实吴那拉也没多大力气,病得浑身发虚就跟小猫似的,永璜这双杀敌的手皮糙肉厚,禁咬得很。吴那拉咬了一会自觉没趣,就松开了口,嘴角露出些笑意。 “永璜,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啊?我比你大好多岁,都奔四十去的人了。你一大好青年,到底图什么啊?”其实,吴那拉终究也是女人,有些女人的虚荣心,知道这世上有个男人这么为着她,心中也是感动的。况且她虽恶心弘历,但却真的不讨厌永璜。因此对于永璜的示爱,除却对身份的顾虑以外,说一点悸动都没有,那纯属自欺欺人。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我毕竟是皇阿玛的儿子,继承了他的一些个性,是个固执又冷情冷心的人。这一生唯一爱过,并且将一直爱下去的女人,就只有你了。我只要你相信我,把一切都托付给我,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吃苦受罪。”永璜从小就只有报仇,还有让吴那拉过上好日子,这两个朴素的愿望。如今吴那拉先一步,替他报了仇。那么现在,就剩下让吴那拉过好日子这一个愿望了。 吴那拉闻言,放松了身体,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在永璜的身上,她看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特质。这种特质,她也曾经在高氏的身上看见过。那是真正懂爱的人,真正会付出、奉献的人,才会有的特质。就仿佛飞蛾扑火一般绚烂,且义无返顾。吴那拉没有这样的特质,可是她知道这样的情,何其珍贵........ “永璜,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乌拉那拉·松格里雅,此生定然不负你。”吴那拉长叹一声,终是妥协了。并非因为永璜势强,而是因为,她不想成为第二个弘历,辜负最不应该辜负的人,最终只得到了一无所有,带着罪孽,背负着世人的恨,孤单单、冷清清的上路。吴那拉之所以总能够成功,就是因为她擅于从身边的人身上汲取经验,总结教训。也许她真的不懂什么是爱,也真的没有爱,但是她愿意把自己这残缺的、懵懂的感情,给永璜,只要他想要。 永璜闻言抱紧了吴那拉,将脸埋在吴那拉的颈窝。难以控制自己心中澎湃的喜悦和激动,紧闭着双目,浑身都在颤抖,热泪润湿了吴那拉的肩头。 等到了,他终究还是等到了!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也许吴那拉不懂,旁人也不懂,可这平平淡淡的四句话,就是永璜的梦,可以为之追逐一生的梦。这个在感情上意外单纯的孩子,如同夸父一般紧紧的追逐着太阳,哪怕最后精疲力竭,哪怕耗尽最后一丝生命,也绝不放弃希望。 可吴那拉,终究不是弘历那样能够自私自利、冷酷到底的人,她并非铁石心肠,她也是会被感动的。于是,太阳舍不得那个傻傻的夸父了。吴那拉轻轻的将手放在了永璜的手背上,永璜反手握住,再也没有松开。 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弘历追求的激情,并不是爱情的全部面貌,只是最初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人生最终,本就是要回归平淡的。吴那拉忽然想起了现代的一首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吴那拉,两世为人,徒留数十年春秋,可却从没有男人真正的爱过她。她是女人,也想要尝一次,幸福是什么滋味?试一次,被人当作手心里的宝.......这是一个所有女人都有的愿望,也是一个简单却又最难实现的愿望。 马车仍然在飞驰颠簸着,寒风顺着幕帘灌入车厢内。可是吴那拉背靠着永璜厚实的胸膛,却觉得仿佛漂在云端般舒适,周围暖暖的,就像圣诞节坐在壁炉旁,温馨又惬意。 而与此同时,在京城的和亲王就没那么惬意了,各路人马都盯准了正大光明匾后头的那个小匣子。自古华山一条路,这匣子就是独木行舟。皇上在出巡的路上突然驾崩,给京城的各方势力留下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在皇上法体回京之前,偷偷的将传位诏书毁掉,或者换掉,那么即便是皇后娘娘也没法子。 和亲王不敢有所怠慢,亲自上阵,日夜守候在乾清宫门口。又调集了众多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守。有防御,就一定会有进攻,短短几天之内,和亲王已经跟数批企图潜入乾清宫的死士打过照面了。甚至还有宗亲联名要求打开立储匣,一探究竟。和亲王知道,这些人一旦确定了皇兄秘密立储的对象其实是三岁的小嫡子十阿哥,那么他们一定会趁皇后还没有回宫的时侯发难废帝,推举新君.......皇后娘娘鞭长莫及,等到回京的时侯,一切就已经定局了。所以这个乾清宫,他必须要替皇后娘娘守住。 “和亲王,你又何必如此冥顽不灵呢?咱们一家人,却非要兵戎相见,你究竟是效忠先帝爷,还是效忠皇后?这大清,究竟是我爱新觉罗的大清,还是皇后的大清!”礼亲王是弘历早年为永琏选择的辅佐宗亲之一,此前一向与永琏走得很近,在永琏失势之后,又转而支持永琪。由于过早的迈入了□□,跟皇后党结下了仇怨,所以即便是现在想回头都没法子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本来以为皇帝身体健朗,春秋鼎盛,皇后党虽然风头正盛,但未来谁胜谁负仍然是未知之数。可谁曾想一趟出游,皇帝竟然就魂归九天了呢!到如今,他也能猜到先帝爷写在立储匣中的人一定是十阿哥,可只要皇后还没有回宫,一切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礼亲王此言差异,本王也是按照规矩办事。而今流言纷飞,谁也不能确定真假。本王奉命在皇兄出游期间监国,就定然要尽忠职守!本王要看到皇兄的法体,确认皇兄驾崩,方才能让人进入这乾清宫,开了立储匣!你说我冥顽不灵也好,不忠不孝也罢,反正我弘昼向来随性,被世人称为荒唐王爷,今日我就要彻底的荒唐一回!”和亲王言罢一副痞子无赖的模样,撩开衣摆就坐在了乾清宫正门的门槛上。 “本王倒要看看,今儿是谁敢从本王的身上跨过去。” 和亲王耍无赖,其他人也没法子。况且和亲王也很有号召力,背后跟随着一股不小的宗亲势力,想要硬碰硬也得掂量着来。每日里,乾清宫门口就像菜市场一般的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情况逐渐白热化了起来。从口角之争,升级到了兵戎相见。 随着弘历的銮驾越来越接近京城,狗急跳墙的人也越来越多,京畿大乱,九门戒严,每日里就看到各路兵马在城内奔来走去。百姓间人心惶惶,连店面都不敢开,集市也不敢摆,甚至连门都不敢出了。 “岂有此理!”吴那拉怒极拍案而起,病体未愈,又添新愁,咳得更加厉害了。 “来人备马,带上圣上的法体,本宫要先行一步,回京稳定局势。”大部队的人太多了,女人孩子,行礼物品拖拖拉拉,这样什么时侯才能到京,吴那拉等不了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已经帮你备好了。”永璜是吴那拉一手教出来的,自然是了解吴那拉,早就已经替吴那拉准备好了所有的人力物力,随时都能出发了。 吴那拉面沉入水,走下马车,但见外头已经准备了一行小队,大约有百五十人众。八匹骏马拉着弘历的棺椁。吴那拉迈步走过去,身手利落的上马,永璜紧紧跟随其后。 “和|,本宫先行一步,此后一应事宜交予你来处理,十阿哥就拜托了。”吴那拉看了和|一眼。 “奴才遵命,请皇后娘娘放心。”和|跪地领旨。 吴那拉扬起马鞭,高喝了一声‘驾’,身后扬旗阵阵尘烟。白色的斗篷在狂风的撕扯中翻飞,永璜虽然知道她一向骑术精湛,娴熟弓马,但也是头一回看到她这样肆意的身姿。不想永远落在她身后,不想永远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于是快马加鞭,来在与她并肩的位置。侧目看着她严肃的侧脸,忽然觉得,还是这样,感觉比较好....... 吴那拉最是能吃苦的人,一路风餐露宿,策马狂奔,势如破竹抵达京城,不过短短十五日。从宣武门而入,身后侍卫一路高举令牌口呼:“皇上回京,皇后娘娘回京。”遇阻拦者尽数被永璜诛杀,无人敢挡,千门次第而开,彷如一条条长龙。 礼亲王、端亲王,协内大臣雅尔纳、巴图等人,在乾清宫这边几欲闯宫,与骥远所领的御前侍卫剑拔弩张,就听到不远处马蹄声震天响。和亲王唇角露出一抹深沉的笑容,目光狭猝的看向礼亲王。 “不必再闹了,皇后娘娘到了。”和亲王胸有成竹的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雅尔纳双目圆睁,这么快!不是说,起码还要一个月吗! “礼亲王,雅尔纳大人,速速遂我去接驾吧。”和亲王笑了笑,闹了这么久,自皇兄驾崩这两个月,他是一个好觉都没睡过,一餐好饭也没吃过,到如今熬出了头,虽然满脸疲惫,但双眸却璀璨得熠熠生辉。 吴那拉闯入神武门之后,一路策马来在乾清宫,风尘仆仆的身姿出现在不远处。 “臣弟恭迎皇后娘娘圣驾!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和亲王跪倒在乾清宫外,但见吴那拉一马当先,身后是弘历挂着白幡棺椁,一同进入了视线内。 吴那拉一身白衣素簪,一脸凝重的神情,翻身下马,上前扶起了和亲王。 “和亲王,辛苦你了。”吴那拉对和亲王点了点头,和亲王也是长叹一声。 “谈何辛苦,总算,不负皇后娘娘重托。”和亲王只是感慨万千的说了这么一句。 吴那拉凤眸一闪,厉色看向了礼亲王、端亲王等人,冷哼一声。几步再来弘历的棺椁前,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棺木,开言喊道。 “先帝爷法体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接驾,难道是要造反吗!” 双方僵持的瞬间,和亲王头一个匍匐在棺木上憾哭了出来,撕心裂肺的喊道。 “皇兄啊!” 和亲王这一哭,其他人也不敢不哭了。顷刻间,但见一个个身影跪倒在地,山呼万岁。闻得紫禁城内,憾哭声震天,哀鸿遍野。 吴那拉在一片哭声中,昂首挺胸,阔步迈入了乾清宫内,前方有人抬着弘历的棺椁,左后方跟着摸泪的和亲王,右后方跟着肃穆永璜。按理说,吴那拉是没有资格进入乾清宫的,这座宫殿,是男人角逐的战场,可众臣忌惮于皇后一党的实力,不敢有所怨言。 当弘历的棺木重重的落在乾清宫的大殿内,吴那拉方才吩咐了一声。 “来人,给本宫看座!” 一旁的小太监几人合力抬着一张硕大的红木椅子,来在了正大光明匾之下的位置,将椅子摆好。 吴那拉抚摸着弘历的棺木,稳稳当当的坐在了椅子上,视线扫过那些站在大殿中的人,众臣屏气凝神,猜测着吴那拉的意图。 “皇上遇刺猝然离世,自驾崩之日已过去两月有余。本宫恭送皇上法体回宫,一路上听闻,京城甚是骚乱,甚至于百姓惶惶不安,连门都不敢出,却不知所为何事?众卿家可有人能为本宫解答?”吴那拉一脸漠然的问道。 众人不敢回答,只得继续装聋作哑,沉寂又尴尬的气氛在大殿内流转开来。 “没有话说?”吴那拉冷笑了两声。 “也好,这闹也闹过了,打也打过了,也的确没什么好说的了。想必众卿家一定非常急切的想看立储诏书,本宫此番快马加鞭回宫,也正是为了此事。”吴那拉侧目看向和亲王,吩咐道。 “和亲王,还要再麻烦你一回了。传本宫旨意,即刻召集宗亲入宫,本宫要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开了这个立储匣。免得,有些人动手脚,也免得有些人说本宫动了手脚。” “臣弟领命。”和亲王退下。 吴那拉也不着急,就这么坐在乾清宫正殿里,一言不发,镇定自若的等待。骥远把守在乾清宫门口,佩剑始终没有收起来过,徒留满室可怕的安静。 尽管已经做了很多防护措施,用草药、冰块精心护理着弘历的尸身,但足足两个多月,还是让尸体产生了腐化。身体已经肿胀得面目全非,尸水横流,甚至开始生出了蛆虫。而今停灵在乾清宫,不一会就传出了阵阵恶臭,棺材都挡不住那可怕的味道。吴那拉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就这么坐在旁边,可大臣们有的已经受不了开始反胃了。 虽然恶心,但谁又敢真的吐出来呢!遂只能这么干站着,忍着,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可以说是煎熬。 直到小半日过去了,和亲王方才回来复命,十二亲王,一众宗亲也都到齐了。 吴那拉命人用杆子将立储匣从正大光明匾后缓缓的吊出来,由资历最长的恭亲王将匣子打开,缓缓念出了那黄色绢布上书写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敢忘列代之高义,人只之至愿乎!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皇十子永d系东宫嫡出,身份贵重,聪灵毓秀,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乃天之历数,实有所归。钦此!” 吴那拉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跪地接过圣旨。 至此,定局。 113、垂帘听政 清乾隆二十一年,帝崩,九月,入殓,葬裕陵。同月,皇十子永d继位,改年号嘉盛,奉生母皇后为母后圣母皇太后。随后加封和|为太子太保,文华殿大学士,一等忠襄公。封永璜为安亲王,其余兄弟亦晋封郡王、贝勒不等。 “皇额娘,我,我害怕........”永d有些瑟缩的小手伸出去,拽住了吴那拉的衣角,迈着不甚灵巧的小腿,在吴那拉的牵引下,一步一步的走上天坛。而脚下是匍匐如蝼蚁般密密麻麻的人群,回荡在天际震耳欲聋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岁的小童即便再如何聪慧,面对此刻肃杀的景象,亦是会恐惧的。 “阿德乖,不能再说‘我’了,要说‘朕’。”吴那拉穿着一身皇太后的朝服,握紧了永d的手,给他打气。 永d强忍着恐惧,在广场上焚香祝祷,太监们跪在地上,徐徐的展开了那卷沓长的登基祭文。 “阿德,跟着皇额娘念,皇额娘说一句,你就跟着学一句,就像咱们以前做游戏一样。”吴那拉摸了摸永d绒呼呼的小脑袋,永d乖巧的点点头,跟着吴那拉一起走到了祭坛前,朗诵祭文。 吴那拉轻声在永d耳边说一句,永d就鹦鹉学舌般的重复一句,慢慢的,清晰的,将那登基的祭文复述了出来。孩童稚嫩的声音,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三岁的皇帝,甚至比顺治爷还要年幼!这是大清有史以来最小的皇帝。战场英雄、文坛豪杰、宗亲大臣、文武百官,看着这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人,此刻跪在地上,叩拜一个瑟瑟发抖的三岁幼童,竟让吴那拉感到了些许的黑色幽默。 三岁的皇帝自然无法打理朝政,故此,便一定要推举顾命大臣辅佐幼主治理江山。经过群臣以及宗亲的联名举荐,最终,讷亲、尹继善、和|、刘统勋、兆惠、阿桂凭借资历与实力,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六名顾命大臣的人选。就在一切刚刚稳定下来的时侯,吴那拉又给这动荡的朝堂抛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此事万万不可!老臣是绝然不会同意的!”讷亲言辞凿凿,涨红了一张脸。其他臣子也议论纷纷,一副极不赞同的表情。由于当年永璜代替了历史上讷亲以及傅恒等人出战金川,使得讷亲免于因战伤而死,倒是一直健康活到了如今。 “哦?有何不可?”吴那拉坐在龙椅上,怀抱着小皇帝,不紧不慢的说着。黛笔描绘得飞扬的眉眼透着丝丝狠戾,胭脂涂抹得鲜红的嘴唇仿佛被血液氤氲过。 “后宫不得干政,圣祖爷御笔亲书的铁券就挂在储秀宫正前方,太后娘娘竟然还问老臣有何不可!此乃越俎代庖!此乃牝鸡司晨!难道,太后娘娘还想效仿吕后武帝不成吗!”讷亲一甩袖子,气得几乎浑身发抖。 吴那拉闻言只是不疾不徐的开口,轻声细语的说着,音调仿佛毒蛇,贴在肌肤上传出一阵粘腻潮湿又冰冷的感觉。 “乾兴元年,真宗即位,辅臣请与皇太后权同听政。礼院议:自四月内东门小殿垂帘,两府合班起居,以次奏事,非时召学士亦许至小殿。”吴那拉说得慵懒,却让人难以忽视她身上传来的威压。 “古来垂帘听政者,可不只有吕后武帝那等野心之辈,讷亲大人可是冤枉哀家了。如今皇帝年幼,尚不及圣祖爷继位之初。哀家正是念着圣祖爷当年与鳌拜之旧事,方才出此下策。当然,哀家也知道,诸位顾命大臣都是我大清的栋梁,爱新觉罗家的忠臣,只不过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总也是好的。哀家只是一届弱女罢了,统摄朝堂亦是为了将来归政于主,免得皇帝大婚亲政之后,又要惹出些血雨腥风,震动朝纲,令百姓受苦。” “太后娘娘!”讷亲听出了吴那拉的言外之意,难道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还会做出当年鳌拜那样的事情吗!太后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怀疑他们居心叵测! “臣以为太后娘娘所言甚是,即便是太后娘娘不提,臣等亦是要奏请太后娘娘垂帘听政,以示臣等之忠心。”和|列位而出,恭顺的言道。 “哼!”讷亲冷冷一笑,和|在先帝爷那会,可是素来不参与朝中党派之争的。新帝一上位,这下子可是露馅了吧!原来他一早就是太后的人啊! “只要老臣活着一天,即便是一头碰死在这金銮殿上,也定然不会同意太后娘娘垂帘听政!”讷亲身后跟着一群宗亲大臣,闻言亦是跪倒在了地上,高呼。 “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眼看情况就要失控了,可吴那拉却并不惊慌。因为她知道有个人,一定会为她,把一切都处理好....... 宝剑出鞘,带来一阵金属磨擦的刺耳之声。士兵规整而威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骚乱动荡,众臣惶惶然不知所以。寒光乍现,讷亲的脖子上,骤然多出了一把锋利的长剑。 “安,安亲王!你!”讷亲横眉冷对,可却藏不住眼中的惊诧。 永璜并未抬头看讷亲,只是举着剑,对住了讷亲的喉咙。直到乾清宫被大军团团包围了,领军者进入乾清宫后,直挺挺的跪倒在了永璜的面前复命。 “回安亲王,紫禁城内外,尽在掌握。” 永璜闻言唇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为她做到!为她而生,为她而死,为她化作恶鬼,他心甘情愿。 “讷亲大人,既然你要求血溅朝堂,那么今日,本王就成全你吧。”永璜终于侧目看向了讷亲,只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是让整个朝堂上的人都震惊了,更有甚者腿软得直接坐到了地上。 吴那拉用手蒙住永d的眼睛,让幼小的孩子避开了那个血腥的画面。 伴随着永璜的手起剑落,一颗人头应声落下,身体支撑了有一阵子,方才重重倒在地上。血,漫过了永璜的衣角。讷亲因为永璜,免于战死沙场,因果循环,今日同样是因为永璜,横尸乾清宫,命运兜兜转转,最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永璜一声令下,乾清宫内的所有侍卫都拔出了剑,只不过他们的剑封,对准的却并非仗剑乾清宫斩杀讷亲的逆渠,而是对准了殿上的朝臣。 永璜拖着滴血的剑,漫不经心的在大殿内走了几步,利刃般地目光在那些跪地请命的大臣中来回的游走了一圈。 “还有谁,要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永璜仿佛修罗般的声音森冷的回荡着。 “臣,臣.......”汪由敦跪地匍匐而出。 “臣请太后娘娘收回.......” 话,尚没有说完,永璜的剑已然再度落下。而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数百众就站在面前,却仿若身处空房一般的鸦雀无声。 “还有谁,要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永璜横剑站在龙椅的正前方,站在吴那拉和永d的正前方,就好像一座坚实的大山,屹立不摇,背影显得那样的厚重,也那样的罪恶。 死亡,不断的累积。血红填满了视线,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绝望,被那种艳丽的红笼罩着。吴那拉,只是无动于衷的轻轻眨着眼睛。从她第一次开始杀人的时侯起,她就料到自己会有如此疯狂的一天了。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只野兽,她的野兽已经出闸了,她没有办法控制它,内心与孤寂一同蔓延的疯狂,扭曲了她所有的一切,歇斯底里却叫不出声。正如同烧不尽的野草,甚至不需要春风,也能飞速的成长,直到侵蚀了她所有的善良。 反对的声音,终究是消失了,消失在了永璜的剑下。和|适时的走出来,镇定自若的跪地。 “臣和|,请太后娘娘垂帘,请安亲王秉政!” 话音落下,又有许许多多的人跟随着和|一并跪下。 “臣请太后娘娘垂帘,请安亲王秉政!” 那一声声,是谁在说话。那一个个,是谁跪在面前。还有那个男人,他转过身,血红的面孔,可那双眼眸却清澈透亮,好像那年第一回见到,还是个孩子。又仿佛不久以前,站在景仁宫里,疯狂的砍掉了所有的桃树,只留下那株梅花,坚定的说着什么。 ‘从今以后,你再也不需要做他的桃花了!做我的梅花,在地狱里盛开的梅花。我用我心头的血,来为你浇灌.......’ 你用心头的血奉献于我,可我的心在哪儿?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它在跳动? 吴那拉从容的笑,从容的起身,从容的退朝。只是,遮挡在永d眼睛上的手,却始终没有移开........ “皇额娘,你别不开心。”永d小心翼翼又带着点无助的摇晃着吴那拉的胳膊,企图唤回吴那拉的神智,小孩子总是敏感又纤细的。 “永d会很乖,永d今天都没有害怕了。” 吴那拉闻言,下意识的揽紧了怀中的孩子,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将他的不安都抚去。 “永d,好孩子,皇额娘没有不开心,皇额娘只是在想事情,一些过去的事情。”吴那拉轻声哄着永d。想她得到的,想她失去的,想她不能抚养的,甚至连见都见不到的女儿。好想她....... 想永璜,想她以为这样对彼此都好,可终究是亏欠的,那许许多多的人。 妲己要比干的一颗七窍玲珑心,用法咒维系的生命,却终究死在了一株空心菜上。是啊,菜没了心,可以活。可人没了心,要怎么活呢? “永d,皇额娘对不起你。皇额娘会帮你十年,就十年。”吴那拉亲吻着永d的额头,就像亲吻自己的女儿。 “帮你肃清朝堂,整饬吏治,改革求变,重振军威!但这个大清,终究是你的。所以你要争气,做个好皇帝........”大清败于乾隆,如果她和永d能够改变的一切,那么也终究不枉她染血走过的这条路了。 “皇额娘,永d听话,永d会做好皇帝。”永d笃定的点着头,小手紧紧的抱在吴那拉身上,想要以自己弱小的身躯给娘亲一些温暖。 在吴那拉身边的孩子们,总是很容易成长。因为吴那拉就像一根标竿,她一直在坚定的向上爬,任凭风雨肆虐亦不能撼动其分毫,告诉了在紫禁城中挣扎求生的这些弱小们,你们应该怎么做。永d,这个孩子,跟年幼时的和|那么像。一样的坚韧,一样的聪慧,吴那拉相信他的未来,也一定同和|一样,不可限量。 吴那拉从来都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既然她用残忍而血腥的手段,赢得了胜利,那么她就不会让这些鲜血白流。如果论起勤政来,弘历简直连给吴那拉提鞋都不够。吴那拉效仿雍正,那个她曾经最钦佩,曾经最恨,也曾经释然的千古一帝。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全部用来处理朝政。和|明白吴那拉的宏愿,也懂得吴那拉的内心,为了他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全力以赴辅佐吴那拉,根本没空变成什么巨贪。永璜就更不用说了,自打成为秉政亲王之后,大约就没回过几次府邸,终日在外奔波劳碌。 “八旗军革新?”永璜对这个革新比较陌生,疑惑的看向了吴那拉。 夜已经很深了,慈宁宫的烛火仍烧得旺,映得满室光华。 “正是,这件事托付于其他人,都没有你来得合适。”吴那拉言道,永璜自小就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况且而今他手握八旗重兵,要想组建一支足以抵御外敌的强兵,只有永璜有能力办到。 和|负责吏治,而永璜负责训练新八旗军,这是最理想的组合。 “我已经派阿林请了南堂的汤马思修士,而今就在宫中,暂时担任宫廷画师。明日我会请他来慈宁宫,为你讲解军械要理,相信一定会给你很多启发。他是不久前方才从英国远渡重洋而来的,手上有许多英国先进的军械资料。他已经制造了相关的模型,明日就可以为大家演示。”一个强大的军队,是一切改革的保障。 而今国库还很充盈,幸而弘历只当了二十一年的皇帝,还没有败光雍正留下的家底。有了钱,吴那拉就有了很大的施展空间。 吴那拉命和亲王将龙源楼打造成了洋人接待所,由丝绸之路,或者由海上而来的那些传教的修士,皆可以在龙源楼内以外国的书籍和他们所知道的先进理论,交换住宿饮食和银钱。吴那拉要将这些人聚集起来,掏空他们的知识库,尽快壮大军部实力。这样,等到马戛尔尼访华使团抵达大清的时侯,他们才能有更多的谈判资本。 要挽救一个摇摇欲坠的帝国,她所能做的也许杯水车薪,但是如果不做,就永远不可能前进。吴那拉也想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少潜力?还能到达什么位置? 她身子不好,能活着的日子也许不多了。要在这有生之年,将自己知道的,那些改革的理念,那些能使大清强盛的知识和手段,传授给永d,并替他开路,扫清一切障碍。总归,她这一生,也难得能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情....... 永璜仿佛看出了吴那拉的决心,他握住了吴那拉的手。 “你放心,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办到。”永璜始终是坚定的,他会站在她的身后,这个期限是永远。 吴那拉会心一笑,永璜,我还欠你一句:谢谢。但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你不需要我的感谢。 永璜对吴那拉是好的,他从来不会每天把‘我爱你’挂在嘴边上,他只会用行动来证明。他爱她,爱得太深,所以他不需要吴那拉为他付出任何东西,甚至包括床第之事。他们两个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而又温馨的柏拉图式长跑,只要心心相印,就会觉得幸福。 曾经年轻的时侯,永璜以为对女人身体的侵略,是男人表达爱情不可或缺的手段。那时侯的他,对她充满了性的幻想。可真正年长了,经历了人生之后,方才明白。若真爱得深了,肉.欲,其实也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他和她之间,二十年,那些共有的回忆,关于陪伴,关于关怀,关于取暖,关于那些一个眼神就能看透彼此的心有灵犀,生死与共的灵魂震颤。深入血液,深入骨髓,任何一点微小的触碰,牵手,亲吻,拥抱,依偎,都会化作绵绵的情丝,缠绕心间,骚动着心头痒痒的幸福。那样的从容,那样的自在,就仿佛水和空气,包容万物,广阔无垠。 其实,他已经满足了,真的!从她点头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梦想就已经圆满了,他不会,也不该再有更多的奢求了。他永远不会逼迫她去做什么,白头偕老,并不一定要同床共枕。只要你让我牵着你的手,我们谁都不放开,这就已经足够了。他从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成为对方的麻烦,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第一个选择扼杀自己的存在。 雅儿,这,就是我给你的爱,这就是我祈求的天荒地老。你什么都不需要去做,让我来,你只需要相信我,一直这样的相信我....... 114、初步改革 自古以来,改革之路就是一条荆棘之路。吴那拉有这个决心,但现实的阻力也让她几乎熬干了心血。八旗靡风,自圣祖爷开始便已经有了征兆,即便是雍正爷那般的铁血帝王,也无能为力。事物都有两面性,八旗,是大清江山的仰仗,同样也是发展的阻碍。 人都说富不过三代,满人入关已过了百年,生长在皇城根的八旗子弟,早已经不是当年随着□□哈赤,随着皇太极、多尔衮打天下的血性男儿了。越发庞大的人口,在律法约束下,不事劳动的作风,让这些人成为朝廷的蛀虫,课税的负担。要想清理这样一群人,吴那拉面临着史无前例的沉重压力。 永璜得了吴那拉的指令,也见识了洋火炮和□□的威力,开始对吴那拉的改革理解和重视了起来。他重新整肃八旗,建立火器营,特种兵营。动用了大批的洋人,研制新武器。经过严格的考核,那些二世祖之流通通被清除了出去,成为了无业游民。与此同时,吴那拉颁布了懿旨,缩减满人岁银,废除了满人不得务农经商的法令。朝廷的阻力自然是不小,但是由于之前吴那拉的铁血作风,敢于公然以性命反抗的朝臣却也没有多少,毕竟人大都是自私的,能活着,总好过死。 令人意外的是,虽然不满缩减岁银的大有人在,可是对于废除满人不得务农经商这条法令,绝大多数人却是赞誉颇佳,毕竟这也是为满人造福,为大家开辟了一条新的求生之路,几乎立刻就有一批满人商贾出现在了大清各地。 和|忙得几乎焦头烂额,吴那拉将他派到了江南,整肃江南官场贪腐之风。吴那拉知道,既然和|有能力成为满清第一巨贪,也自然有办法治这些贪官。把江南拿下之后,国库又能多上一笔数目了。雍正爷抄家的手段,有时侯也是可以拿来借鉴的。 至于吴那拉自己,则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科技改革上。吴那拉的计划是在五年之内,完成第一阶段。首先,是火器营和特种兵营的建立,有枪在手才好说话。其次,就是要逐步的废除满人岁银制。人总要自立,为生计而拼搏,优胜劣汰,是自然的法则,没有人可以每天走狗遛鸟还能享受朝廷的岁银。第三,是江南官场肃清,让大清没有后顾之忧。第四,是开放广东,鼓励航海和东西方交流。 西方正在进行工业革命,大清不需要工业革命,但是那些革命成果,她却是志在必得。有时侯不劳而获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西方人需要黄金、珠宝、茶叶、丝绸、瓷器,而这些大清有得是,以己之有换己之无,很公平的交易。而今正是西方的黄金热潮,对黄金的追捧到达了疯狂的境界,吴那拉开放了香港作为通商口,派了大批海军戍守,用黄金换取机器、武器。 刚开始不过是小大小闹罢了,但情况越来越好。那些远渡重洋的西洋商人,将这消息带到了大洋彼岸。对神秘东方的向往,以及对黄金的渴望,催促着黄金梦想家们不断的涌入香港这弹丸之地,同时改变了广东沿海地区的经济结构,越来越多的广东人放弃了务农,开始做起了洋人的生意。大清丝绸、茶叶、香料、珠宝的销路甚佳,利益的驱使,让第一批广东民间航海队出现了。 华夏民族,历来是擅于学习和模仿的民族,西方的航海技术让红土地上的渔民们看到了新的财路。他们学习、借鉴、模仿,在朝廷的鼓励下建立了造船厂,建造出了不亚于西方的坚船,开启了航海时代的第一步。 吴那拉对于这些民间航海队是鼓励的,造船厂和朝廷以‘签约’的方式,彼此利益共享。同时朝廷也是商人的后盾,让他们可以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吴那拉亲自上阵,翻译了许多西方的自然科学著作,命人刊印发行。在六部之外设立科技部,在科举中加入了一门新的机关数术考试,招揽有创作能力的人材,为朝廷所用。有需求,自然就有市场。那些写八股文写不出什么名堂的读书人开始转而学习自然科学,希望能够另辟蹊径,在仕途上腾飞一把。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吴那拉在各地设立了官学,年满六岁男童,不论满汉,不论出身,皆可进入学校学习,一时间官学备受推崇,几乎人满为患。 吴那拉新君上任三把火烧得旺极了,整个朝廷都对她这种近乎飞跃、疯狂的改革方式瞠目结舌。 直到五年后,吴那拉的第一个改革阶段完成,人们方才看到了这种改革能为大清带来的巨大发展和利益。不管是纺机、蒸汽机,在黄金的诱惑下都流入了大清,给大清的生产力带来了变革,机器生产、成本节约加大了利润空间。有了蒸汽机,吴那拉的操作空间就更大了,吴那拉命人将蒸汽机改良,广泛运用到工业、农业等各个领域,大清也出现了第一个蒸汽犁地机。还有蒸汽车、蒸汽船,改变了人们对交通工具的认知。越来越多的学子们开始投入了自然科学研究,这能为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和发展前景, 大清毕竟是农业大国,蒸汽机更多是运用在了农业生产资料上,单亩产值上升到了历史最高点。西方的各种作物流入之后,人们的粮食更加丰富了,即便是西北沙化地带的人们,也可以通过种植仙人掌来获取利益。农业生产力提高了,整体国民的生活水平上升了,这改革才算是成功了。 吴那拉为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五年的时间,她把西方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劳动成果窃取了过来,成功的本土化,变成了大清自己的生产力。手段可以说是有些卑劣,她用黄金诱惑了那些年轻的研究者和商人,让他们乖乖的把西方革命的成品送到她手上。让大清自己产生工业革命是不切实际的,人们的观念太守旧,还有封建社会的结构也不可能允许出现什么工业革命,只能由朝廷出面推广,人们看到了利益,才会信服,才会激发自主性,慢慢的进入良性循环。 经过大清改良的纺织产品,融入了蚕丝的精美绣花棉纺,经过广东商旅之手,传入西方,比以往更加低廉的价格,还有那象征着东方神秘的华美图案,柔滑的触感,掀起了一股追捧的热潮,对于英国本土的纺织业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力。于是,英国率先派出了使团造访大清,希望彼此能够建立更宽广的贸易往来,同时也是一次对东方的试探,想看看他们一直以来好奇的大清,究竟是什么样的国度。 马戛尔尼的提前造访,的确让吴那拉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是玩味和兴趣。 一行七百多人的使团先是抵达了香港,两广总督率领广东海军以西方礼节热情招待,而后使团一路北上天津。一艘六十门炮舰‘狮子’号和两艘英国东印度公司提供的随行船只抵达天津白河口,之后换小船入大沽,由直隶总督接见,而后进入了京城。 北京是整个大清最富庶的地方,这里是权贵聚集之地,也是改革的最前沿。由科技部改良的蒸汽车,如今在京城十分风靡,很受风流公子哥们的欢迎。虽然造价不低,但是仍然有许多人乐意付钱,将自己的坐骑由宝马换成了大车,开着在大街上逛一逛,享受众人羡慕的眼光。 马戛尔尼使团就是乘坐这样高大的蒸汽车,一路从天津行官道抵达了北京。随行的翻译穿着清朝的官服,却结结实实是一名英国人,名叫格尔纳。对于工业研究很有一套,偶然一次机会由两广总督推荐,于是吴那拉重金聘请他来大清,从英国挖走了这名人材。 吴那拉率领众臣在乾清宫接见了马戛尔尼,对于这位‘女君主’,马戛尔尼并没有表现出好奇和惊讶,毕竟英国也是个盛产女王的地方。只是许多大臣对马戛尔尼的单膝跪礼颇有怨言,但吴那拉也早有吩咐,命众臣莫要对马戛尔尼使团的礼节问题太过苛责。 吴那拉并没有给马戛尔尼什么下马威,言谈举止充满了东方柔美,之后还命人带马戛尔尼四处浏览紫禁城以及北京风光,又邀请马戛尔尼看了阅兵仪式,彼此交流了一下对重型武器的认识。吴那拉流利的英文让马戛尔尼倍感亲切,同时也对东方国度的礼貌和热情很有好感。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马戛尔尼才认识到,他被吴那拉温柔善良的面具给骗了....... “马戛尔尼先生,您说的条件,大清都可以满足。”吴那拉笑眯眯的,毕竟都只是一些通商条件罢了,广东沿海地区已经开放了四个通商口,内地也在陆续开放,放宽贸易限制是未来发展驱使,至于让英国在北京设立大使馆,也是完全可以接收的存在,这是走向国际化需要迈出的必要步骤。 “但是,对船只不设防的条件,恐怕我要拒绝。进入大清海关的货物,需要接受核查,这点不论是对西班牙还是葡萄牙,大清的态度都是如此,英国也是一样。这是基于对某些大清违禁贸易内容的限制而制定的法律,希望贵国能够理解。”吴那拉带着金套甲的手轻轻一挥,一旁的和|便主动的递给了马戛尔尼一张合约。 “在大清做生意,就要遵守大清的律法,为了彻查鸦片这类的违禁物品,入大清海关者必要接受严格的核查。请马戛尔尼先生转告贵国女王,大清希望与英国建立健康积极的贸易关系,彼此都不要触碰对方的底线。”吴那拉知道,英国之所以这么积极的开通跟大清的贸易,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走私鸦片。英国正在进入一个超速发展的时期,同时也是道德沦丧的时期,他们组建海盗团烧杀抢夺,还在各国出口鸦片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东印度公司利用鸦片和武力撬开了印度,使之沦为殖民地,这可是前车之鉴啊。 马戛尔尼闻言面色有些尴尬,英国此前在大清曾有一批鸦片被扣留,这件事情引起了女王的重视,他此番前来的确有试探的意思,却没想到这位女君主如此光明正大的将事情拿出来说。 “这是自然,英国从事贸易活动,历来都是以尊崇各国律法为底线的。”马戛尔尼非常官方的回答道。大清海军的实力他在广东的时侯就已经见过了,各方面的武器装备都不比英国逊色多少,即使打起来,恐怕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况且前两日的阅兵仪式,也不失为大清女君主给英国的一个警告。看来想在大清走点私货,是有困难了。 “感谢贵使的理解,相信在尊重两国律法的前提下,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英国将是第一个在大清设立使馆的国家,任何来访的英国人都会受到大清人民的欢迎。为了表示友好,大清愿意接待更多像贵使这样的英国饱学之士来大清游玩,两国宾主相宜,希望马戛尔尼先生代为传达。”吴那拉不动声色的在心底加上了一句:至于来了以后,他们还愿不愿意走,就是两说了。 没错,吴那拉最终的目的在于挖角,反正这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只要是人材,只要她到了大清这个地界,不管是哪国人,大清都可以给出最优厚的条件使之永远的留下为大清服务。这是美国曾经干过的事儿,如今她吴那拉也不过是借鉴借鉴罢了。 “感谢太后娘娘对我国的礼遇,希望我们两国合作愉快。”马戛尔尼此行的任务虽然不算全部完成了,但是能够成为第一个在大清设立使馆的国家,还有那更加广阔的贸易前景,诺大的大清市场将对英国开放,这消息也足够令英国振奋了,相信女王殿下也一定会非常愉快的。 115、强势而为 伴随着英国身先士卒,成为了第一个与大清建交的西方国家之后,为许许多多的欧罗巴人揭开了东方的神秘面纱。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尝试与大清建交,并贸易往来,越来越多的大使馆矗立在京城街头。 虽然仍然有不少人心存龌龊,想要照葫芦画瓢,像打开印度那样,将大清也变成殖民地。但毕竟大清强大的热武器实力,众多的人口,以及满族全民皆兵的庞大军队基数,盟友蒙古人勇猛g悍的风气,都让人口本就稀少、国疆狭小又各自为政的西方众多国家望而却步。毕竟如果不能一击既中,陷入长期拉锯战的话,光是人口士兵人数什么的,西方小国寡民的就耗不起了。再说,大清的盟友是蒙古,蒙古人能征善战,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的故事在西方也是广泛流传,跟这种不要命的民族对上,显然不太明智,得不偿失。 “这么说来,大清的军事实力,也不可小觑了。”维多利亚是一个颇精明又颇懂得审时度势的王者,初步派遣使者探听了大清的实力之后,就迅速的转变策略,将对大清的态度由侵略转为友好。 “大清女王对鸦片讳莫如深,前阵子被查抄的货物,恐怕是有去无回了。大清海防甚严,迄今为之,虽然看不出大清女王有对外扩张的意思,但如果有别国的皇家海盗入侵,大清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虽然大清此行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但女王陛下,东方的国家,可不只有大清而已。”马戛尔尼若有深意的言道。此行巡游东方,倒是让他发现几个‘原始国度’。 “支那、朝鲜、缅甸等地,麻雀虽小,但总归也是肉。”马戛尔尼此行游览了东方的众多国度,发现了比大清更好的目标。 “既然如此,那一切就请东印度公司多多费心了。”维多利亚会意的一笑,虽然大清这块大牛排没有啃下,但能够吃到几个炸鸡块也是好的。 吴那拉在送走了大英使节之后,其实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她卯足了力气,仿佛暴发户炫耀一般的将大清能够拿得出手的实力统统都摆在明面上,让马戛尔尼看个清除,其实就是为了起到震摄作用。甚至,吴那拉还拜托了色布腾巴勒珠尔,聚集了蒙古各部落最勇猛的战士来到京城,成为示威英国展示军的先锋。强大的海军和热武器实力,再加上不要命的铁血战士,果然让英国使节却步,暂且歇了侵略大清的心思。 不过有人得利,就有人倒霉。从大清没有捞到好处,维多利亚只好从旁的地方补贴回来了。于是日本、朝鲜、大清西南方以缅甸为首的诸多小国就真的倒霉了。而英国在侵略缅甸的同时,又意外的发现缅甸这个地域,非常适合鸦片的原料——罂粟花的种植,甚至本土也发展出了银朱粉这种类似鸦片的毒.品,因此更是鼓足了力气剥削缅甸人民,让他们全民种罂粟,为英国制造鸦片提供原材料,缅甸人民正式成为了英国人的奴隶,苦不堪言,恐怕是再也没有什么余力想着去挑衅大清了吧。至于什么猛白幕沙之流,也已经成为了傀儡,象兵部队,终究没能抵抗得了炮兵部队。 吴那拉在许多年后,知晓这个结果的时侯,仍旧感慨,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过刚刚送走马戛尔尼的吴那拉实在没有心思管什么日本朝鲜缅甸,英国人对鸦片的追捧越发的狂热了,尽管大清律法森严,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即便是在现代那般科技发达的时侯,走私毒品也是屡禁不止的。所以,大清禁烟行动,迫在眉睫。 吴那拉将此事全权委托给了宗亲,老百姓对于皇族中人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派姓爱新觉罗的人到全国各地去宣传禁烟活动,比一百个林则徐还要有号召力。毕竟一个亲王的身份往那一站,谁敢不从呢。 和亲王临危受命,成为了禁烟运动的先驱,带领着自家的儿子们,还有爱新觉罗大小宗亲们,前往各地剿灭私烟,并宣传鸦片的毒害,以印度为例,讲述英国如何利用鸦片,使印度人民体弱多病,毫无进取之心,进而再入侵压迫,将印度人民变成英国人的奴隶。 经过第一轮的禁烟之后,国民已经透彻的了解了鸦片的危害,虽然仍然有少部分在以身试法,但大部分人对鸦片是十分嗤之以鼻了。对于吴那拉来说,这就足够了,不管是什么时代,毒.品都是不可能完全禁止得了的。但只要大多数国民是清醒的,是抵抗的,那么国家就不会陷入危机。 “本宫已经决定,派遣第一批留学生,到世界各地去周游学习。此番大清与众多西方国家建交,而西方对大清的态度也很友好,正是好时机。”吴那拉在军机处与众多大臣商议道。 “和|,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在大清范围内,挑选三千名十二岁左右的资优男孩,前往西方诸国留学。” “臣领命。”和|这几年是忙得不得了,江南官场大动,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在吴那拉的铁血政策支持下,终究是被一锅端了。虽然损害众多宗亲大臣的势力,但是吴那拉利用科技和新工业发展的利润,给予了宗亲补偿,因此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江南前所未有的稳定了下来,反清复明党之类的存在,也在西方国家的冲击下七零八落了。 大清上到权臣皇室,下到走卒百姓,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了西方诸国,已经不再是什么蛮夷之地了。他们强大的军事实力,以及科学技术,让大清的国民认识到了他们的潜力和未来可能造成的危害。如果不是大清在多年之前就已经洞悉先机,掌控了部分热武器以及工业成果,那么这回英国对上大清的结果,就很可能会改写了。 一致对外!这就是大清现在的国策,也是众多人民的心声。不论是满人汉人蒙古人还是西南诸夷,都是华夏人,炎黄子孙。在遇到危机的时侯,这个民族显示了出了一如既往的团结,放下了那些恩恩怨怨,开始努力的求变发展。 “英国和诸多西方国家,如此积极的打开大清的通商口,目的为何不言而喻。大清拥有的财富,这五千年的积累。金银珠宝,古董书画,资源矿藏,甚至文化,都是他们觊觎的目标。狼子野心,吾辈不得不防。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像对待印度那样,对待大清。”吴那拉并非危言耸听,事实上,英国和诸多列强的确这么做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令他们畏惧大清。大清疆域广博,人口众多,满蒙全民皆兵。只要吾等先西方诸国一步,强盛起来,拥有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实力。那么即便是西方诸国联合起来,亦不能撼动大清的地位了。通商口岸已经开设,大清的钱,绝对不能随随便便的被西方人挣走,让他们踩着大清的肩膀发展起来。相反的,大清要想办法,从西方诸国的口中夺食,用西方的钱,养咱们的兵,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请太后娘娘放心,西方诸国想要挣大清的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和|是个极有商业天赋的人,可以算是大清的‘商务通’,也是大清商务部的总理大臣。此番和诸国建交、通商的诸多事宜,都是由和|率领的商务部全权负责的。 “现如今国库充盈,先给他们点甜头,再多的技术,也总有江郎才尽的一天。大清目前是学习阶段,尚不好得罪了这些人。可只要留学生归国,大清,就可以全面开始‘反击’了。”和|在这方面的计划得很周详。 “澳门那边如何?”直到和英国建交之后,吴那拉才想起来,某些国家似乎还在大清的岛屿上摊晒货物呢。自从想起来这个事儿之后,吴那拉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派兵打过去了。 “不过一些乌合之众,葡萄牙大使已经明确表示,那是某些不遵纪守法的‘海盗’所为,企图破坏葡萄牙与大清的和平,大清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完全不需要手下留情。”和|笑了笑,于是,大清就真的没有手下留情了,直接用炮火轰它个灰飞烟灭。 “很好,澳门、香港、台湾、海南以及诸群岛,这些地方,是大清海防的第一道屏障,也是商业发展的最前沿,更是兵家必争之地,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要让那些狼子野心之辈看清楚,进犯了大清疆域者必死,让他们害怕,让他们有所忌惮。”吴那拉此番也算是立威了,对于葡萄牙摊晒货物的那帮人,采取了最严酷残忍的处理手段,让西方诸国看看戏,杀鸡儆猴。 正说着,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却是大内总管福禄福总管。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安亲王回朝,现在军机处外,等候召见。”福总管,亦是昔日跟在永璜身边的小福子。他而今已经变成大内总管太监了,代替了吴书来的地位,成为了伺候吴那拉的近侍。 “快传!”吴那拉不禁惊喜,永璜日前就土扈尔部的问题,率众火器营前往罗刹国边境,看来是有结果了。 永璜一身戎装,踏着流行大步走入吴那拉的视线。见吴那拉后,露出了安抚的微笑,证明此行非常顺利。 “儿臣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儿臣此番授命征讨罗刹国,幸不辱使命,现奉上罗刹国国君所书和书一封,使者不日将到访北京,商议土扈尔部的回归问题。” “太好了!哈哈!”吴那拉不禁笑出声来,这样一来,不仅仅是解决了土扈尔部的问题,还安抚了蒙古,对罗刹国起到了震摄。这一战过后,谅罗刹国也没那个胆子,再来骚扰大清的边境了。 “从此以后,蒙古,才算是真正的安定了。”吴那拉长出了一口气。蒙古、黑龙江,是大清的龙脉所在,是满蒙八旗的心脏。而沙皇俄国,这个国度就像是长在大清心脏旁边的一颗毒瘤,总有一天,吴那拉要彻底清除掉。 “永璜,辛苦你了。”吴那拉上前扶起了仍跪在地上的永璜。 “为大清效力,何谈辛苦。”永璜言谈间,默契不言而喻。 夜幕再度降临,吴那拉在想,自从她成为摄政皇太后之后,时间好像总是过得很快,眨眨眼,一天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十年.......也过去了。 “皇额娘,为什么我们不像英国那样,走私鸦片给其他小国,将它们变成大清的殖民地呢?”阿德心有不解,既然英国是这样发展起来的,那么大清亦可效仿之,不是吗? 吴那拉已经一边看着奏折,一边笑著回应道。 “阿德,大清与英国的情况不同,大清已经拥有非常辽阔的疆域、庞大的人口数量。诺大的一个国家要发展起来是很困难的,比英国要困难得多。攘外必先安内,我们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百姓,尚且没有发展起来,如何还有精力侵犯别国。与其耗费心机掠夺,不如自己创造来得实在。毕竟,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即使今日你占了,也总有还的一天。只有学到的真本领,方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吴那拉的心态摆得很正,大清,是华夏民族的大清。而华夏民族,是世界上最厚重的民族。世事便是如此,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穷则变,变则通。没有谁会永远弱小,也没有谁会永远强大,因果循环。现如今欠了别人的,未来也总有一天会还回去。 故事,也许会逐渐远离变得模糊。但强烈的感情,却会蔓延,一代又一代。 比如中华人民对西方诸国、对日本的恨,所以在现代,有多少国家压制中国的发展。可就如同吴那拉之前所说的,穷则变,变则通,情况终究会逆转的,此乃天道循环。大清如今,虽并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毕竟还是落后许多,要发展起来不容易。她还是那句话,大家自扫门前雪,搞好自己那点事儿,比什么都强。 小阿德,不,也许现在不能叫小阿德了。十年过去了,那个当初登基都瑟瑟发抖的小孩,已经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但却仍然喜欢靠在他的额娘身边,撒娇耍赖。 “多亏有皇额娘在,不然阿德就什么都搞不清楚了。”阿德笑眯眯,亲昵的挽住吴那拉的胳膊。 “阿德,皇额娘也许帮不了你多长时间了,你要学着长大成熟,大清的未来在你的手上。”吴那拉自己已经有所感觉,这些时日以来,她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毕竟是年近五十的人了,年轻的时侯落下的病,一个接着一个的找上了门。 日日咳喘难耐,天气只要稍凉些,腿脚便疼痛难忍,甚至连走路都成问题。不过吴那拉并不担心,她已经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即便是有一天她去了,和|、永璜等人亦会带领着大清,朝着正确的方向走。而阿德,他是个好孩子,也会是一个明君。 阿德看到自己额娘的样子,似乎已有所感。也许额娘,很快就要离开他了......但是他真的舍不得,大清,也舍不得。他,作为一个皇帝,还没有做好准备....... 御书房内的火盆烧得热热的,四周伺候的奴才都下去侯着了。 “老了,不中用了。”吴那拉吃力的挪动了一下双腿,感受着那种刺骨的疼,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永璜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的用暖手炉帮吴那拉烫着膝盖、小腿和脚踝。 “永璜啊,明年,阿德就要大婚亲政了。”吴那拉知道,阿德那个臭小子其实比所有人想像得都要聪明,他是很有潜力的。只是一直以来,她总是为阿德做好所有铺垫,阿德太过习惯性的依赖她这个皇额娘了。想要阿德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个明君,她就得彻底狠下心肠来,离开那孩子。 “有你跟和|看着他,我很放心。以前总不懂,孝圣太后,她怎么就那么喜欢往五台山跑?现在自个儿当了太后,倒是明白几分了。”吴那拉不想阿德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下,改革的路,她已经帮大清铺好了,只要这样不停的努力,终究有一天会得偿所愿。阿德,会是一个先锋,带领着大清走向强盛。 “去五台山?”永璜闻言微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吴那拉,随即也领会了吴那拉的心思,遂又低下了头,轻叹一声。 “你永远都是这样,说你无私,纯属笑话。但若说你自私,你却又总不想着自己.......”永璜是最了解吴那拉的,也知道,这个女人做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更改。 “既如此,那便去吧。你放心,京城这边有我跟和|坐阵,绝对不会翻出什么风浪的。”永璜火热的手,覆在吴那拉冰凉的脚踝上,反复的暖着。 “永璜.......”吴那拉几番开口,却最终只吐出了这两个字。要说什么?说对不起?还是说谢谢你?对于他们之间来说,这些言语都]有用。这么多年,是她对不起永璜。永璜只想求一个相偕到老,朝夕相见,可是她却连这么点事情,都不能为他办到。 永璜见吴那拉表情困惑又为难,不由得上前将之揽住。 “没关系。”永璜内心是舍不得的,但无奈大势所趋,不舍又能如何?人生最苦求不得,而他们这一生都活在这个至苦的漩涡中。身份的禁锢,大清的未来,万千黎民百姓的未来,凡此种种重担压在身上。相比而言,个人的感情,就显得太过渺小了。 诗言: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也许这愿,终究只能期待在梦里,或者下辈子了。 116、激流勇退 嘉盛十三年,帝大婚,摄政皇太后还政于朝,退隐五台山。关闭山门,从此不再过问世事。乌拉那拉松格里雅,这个女人,在大清的历史上留下了最浓重的一笔后,却潇洒的离开了,走得那么干脆绝然,对权势亲情、荣华富贵,没有半点的留恋。 就算是年轻的嘉盛帝在五台山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她也最终没有打开大门,见上一面。于是,小皇帝在那一刻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他是皇帝了,他该成熟了,这个天下,已经背在他的肩膀上了。 阿德对着五台山寺庙的大门,重重的三叩首。 “皇额娘,儿臣走了。儿臣不孝,不能伺候在皇额娘身侧。请皇额娘放心,儿臣,绝不辜负皇额娘的对儿臣的期望,天下万民对朕的期望。” 直到许多年后,直到大清已经成为了过去,嘉盛帝仍然是为华夏人民津津乐道的人物。他一生致力于改革,在那个世界开始腾飞的年代,帮助中华最后的封建王朝,渡过了命中注定的劫难,免于遭受灭国之耻。他发展工业,修筑铁路,着重科学,鼓励商旅,整改八旗,清肃官场。大清的留学生遍布世界各国,带回了最前沿的科技和思想。将大清带领到新的高度,丝毫不亚于西方列强的高度。 更值得称道的是,尽管大清凭借改革,留住了□□上国的地位,但嘉盛一生却始终不曾下旨侵犯他国。这一国策被继承延续,在此后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大清始终坚守中立国的立场。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成为了唯一的胜利者。使得中华人民,逃过了那两场旷世浩劫。为日后的政治革命,经济发展,提供了相对安逸的环境。 直到满清的气数到了尽头,直到最后一任皇帝,由于昏庸而被国民军推翻,建立了华夏民族联纵国,华夏人民,仍然是感激着嘉盛帝的英明,一个又一个传奇被书写。和|、永璜等人,也成为了历史上最为人所敬重的一代名臣。 只是,似乎很多人都忘记,或者,忽略了那个最初为三岁的小嘉盛帝撑起一片天空的女人。也许对于后人来说,那个女人跟孝庄太后没有什么不同。她最大的成就,便是教养了一个好皇帝,替小皇帝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政局。没有人知道,她的功劳,历史亦没有书写她的故事。 “不要写哀家。”面对那个固执的年轻人,吴那拉笑得开怀,不过五十多岁的光景,吴那拉却已然是满头白发,老态尽显。离开朝堂的这些年,她半步都没有踏出过五台山,吃斋念佛,竟然也真的感悟了些道法。直到有个叫贺新的史官找上门来,说要书写大清的史记,成为大清的司马迁。而这个小司马迁头一个想写的,竟然是吴那拉的功劳传。并学会了西方新闻的那套,也想来个‘采访’。因为贺新始终坚定的认为,大清改革的功劳,并不属于嘉盛帝,或者和|、安亲王,而是属于这个女人的。 “年轻人,有理想,有冲劲,是好的。哀家已经老了,那些过去的事儿,也不想再提及。大清的成功,是属于皇帝的,不属于哀家。”吴那拉所做的一切,说白了,不过就是赎罪罢了。因为造下了太多的孽,已经没有退路,于是只能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找一个打拼的方向,一个忏悔的途经。她不是一个值得学习的人,也不希望自己这苦难的经历,在日后成为他人编纂戏文的原材料,被人拿出来天天嚼。 固执的年轻人不懂,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于是吴那拉决定要给他讲个故事。这个故事,是一个女人的一生。她已经快死了,很多坚持很多秘密,如果最后不找个人说一说,也着实是太憋屈了。 时过境迁,回首往事,吴那拉真正的学会了放下,在人生最后的一程,她终于找回了最初的自己,找回了吴那拉,那个自由快乐的吴那拉,那个懂爱敢爱的吴那拉。 年轻人最终离开了五台山,带着似乎了悟的表情。而在他走后不久,那个一代传奇女子离开了人世,享年五十三岁,谥号孝明。嘉盛帝的悲恸不已,本欲扶陵回京。但孝明太后死前曾下懿旨,声明不愿与乾隆帝合葬,只愿在这五台山上火化尸身,散入风中,与天地合眠。嘉盛帝纯孝,决定完成亡母遗愿,顶着巨大的压力,亲自住持,在五台山火化了孝明太后的法体,并将骨灰洒在了五台山的青山绿水中。 “跪下。”和|对自己年满十八岁的刁蛮女儿说道。 福儿听话的跪下了,而面前并非什么神牌灵位,却是一座山。 “福儿,最后,给孝明太后磕个头吧。”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福儿虽不知阿玛究竟何意,但仍旧照做了。 “阿玛,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了。”福儿站起身来,扶着和|劝道。原来是不知不觉的,和|早已经老泪纵横,情难自已。 “福儿啊,而今太后已经去了,你也早点懂事,至少成个家吧,让你额娘安心,让阿玛安心。”也让故去的太后娘娘安心,和|在心底补充道。 福儿是被他和福晋宠坏了,她说想上学,和|便让她上学,她说想习武,和|便让她习武,她想做什么,和|就让做什么,自由快乐,他也算完成了太后娘娘对他的嘱托。却不成想,这福儿跟太后娘娘太像了,都是女中豪杰,竟以女子之身周游世界,经商游学,到了现在,都十八岁的闺女了,竟还想男扮女装去做官,口口声声什么自由恋爱,和|都拿她没办法。 “阿玛,这事儿不急。”福儿尴尬的摸摸鼻子,成婚?她没兴趣。大清的男人太封建了,不适合她,她可不想余下的人生都憋屈在一个后院里。上回到意大利,看那个安德烈子爵似乎不错,他一直想来大清定居,若是阿玛逼得急了,就干脆拿他过来凑数好了,希望阿玛对长着红头发绿眼睛的女婿没有成见。 唉!和|看着自家闺女的样子,不由得长叹一声。太后娘娘,您在天之灵保佑,让福儿快点找个好人家吧。 和|和福儿一路走一路说着,背影逐渐消失在了五台山的郁郁葱葱的林木中。 永d看着那个男人,带着一脸恬淡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将那个装着最后一点骨灰的香囊揣在怀里。 很多事情,他一直是知道的。对这个男人,他的感情很复杂。感激和敬佩是有的,但绝不喜欢,可若说像顺治爷恨多尔衮那样恨他,却也谈不上。不论如何,安亲王功在社稷,他不会因为皇额娘去世就杀了他出气,尽管有时侯他的确想那么做。 但皇额娘在天有灵,肯定不希望他兔死狗烹,皇额娘,应该是希望安亲王好的。皇额娘对安亲王,尽管不是爱情,但相濡以沫三十多年,也是有亲情在的吧。 看着在听到皇额娘的死讯后,这个年仅四十三岁的男人,竟一夜之间白了发,像是老了二十岁一般。从某种角度来说,永d甚至是同情他的。就冲着安亲王对皇额娘的真心,永d也决定放下过往的成见。 “安亲王请节哀,大清,寄托着皇额娘所有的心血和付出。而大清,还需要安亲王保驾护航。”这是永d能够对安亲王说出的,最柔软的劝慰了。 “臣兄,谢皇上恩典。”永璜跪在地上,他明白,若非永d手下留情,她这最后的一点骨灰是决计到不了他的手里。永璜握紧了怀中的香囊,终于,他们在一起了,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永d闭上眼睛,掩藏住眼底的悲伤,转身拂袖而去,御驾浩浩汤汤,离开了五台山,离开了他最敬爱的皇额娘。 唯有永璜,依然跪在原地,唇角带着温暖的笑。 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117、梦一场 “对不起,请让一让!对不起,请让一让!” 女人叼着一片面包,一手挽着皮包,一手握着星巴克外带咖啡,高跟鞋踢踢踏踏,穿梭在地铁站浩如烟海的人网中。 地铁的铃声响起,赶着最后一波人潮,硬生生挤进了车厢中。女人不由得送了一口气,幸好!赶上了! 自从上次出了车祸之后,吴那拉就决定,她再也不相信汽车了。可是娇生惯养了三十多年的她,哪里见识过挤公交地铁这种仿佛大暴动一般的经历呢。结果就造成了她连续三十天上班迟到的光荣纪录。虽然上司体谅她,车祸大病初k,给了她适当的‘特权’,但同时也笑容满面的下了最后通牒:下次如果再迟到,就滚回家吃自己吧! 三个月前,她在医院醒来。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依稀觉得好像经历了一生一样漫长,但是梦中的景象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不过,只是梦罢了,记得记不得也没什么重要。吴那拉这人,最豁达了。 时间流逝,经过两个月的调养,吴那拉终于康复出院,再度回归了工作岗位。日子还是那样的过着,时间流逝,她也渐渐恢复了往常般模样。 出了地铁站,一路小跑进了研究院,打开皮包,想要翻出钱包来打卡,却发现....... “这位小姐!”身后的男子气喘吁吁的拍上了她的肩膀。 “你穿着高跟鞋还能跑这么快!”男子一边喘着一边打趣的笑着。 “你出地铁站的时侯钱包掉了,我在你后头追了半天。” “谢谢!”吴那拉一拍额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钱包,一脸感激不尽的言道。 “多亏你了,不然我今天铁定被那老处男当掉了。”吴那拉翻出工作卡,在机器上刷了一下。时间显示8:59,吴那拉不禁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我这么大恩情,那不如,下班你请我吃饭了。”男子笑着看向吴那拉,向前跨了一步,将吴那拉锁定在墙角。 吴那拉不置可否的用指头戳上了对方的肩头,拉开彼此的距离。 “姐姐我三十九了,对嫩草不感兴趣。”吴那拉猛的推开对方,转身进了大门。 “三十九姐姐,不感兴趣也可以留个名字啊,我叫艾永璜。” “我叫吴那拉。”吴那拉摆摆手,进了电梯。 艾永璜摸着下巴笑了笑,至少,现在,这位他十分感兴趣,并有一见钟情倾向的三十九姐姐并不知道,他是研究院特聘回来的考古专家。 那么,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三十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