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生了,我们倒霉了》 第一章 地府来了个闹事的 地府,一黑一白正在对弈。 “报告七爷八爷,一女鬼正在净身池闹事。”一小鬼过来打断他们,毕恭毕敬道。 两人并未惊讶,进鬼府的鬼魂多多少少都会带有怨气,或因情,或因不公,或因不甘。小打小闹,宣泄也是常有的。 “闹就闹呗,给她洗干净即可。”那位黑大人半吊着眉毛,嘴角微扬,语气仿佛命人给猫啊狗啊洗澡一般,一只手执黑子高抬起,猛地狠狠落下。 对面的白大人见状立马跳了起来,双手抱头痛苦道“又输了,又输了。” “可…”小鬼欲言又止。 “可什么可,本爷陪你去会会她”正愁有火没地方发,他到要看看何方神圣敢在地府撒野,大步流星的拽着小鬼往净身池里去。 此一黑一白是地府的无常二爷,除非是祸乱地纲的罪大恶极之事才会去惊动阎罗王,其他一概杂事都是他们两个全权处理,话说这几千年但也相安无事。 只是地府一直有种传闻,说是阎王爷是为情所困而走火入魔才一直闭关不理事事。这传闻一直未得确认,这阎罗王也是露面甚少。俩大人开始接管时,凡事也是亲力亲为,后来发现杂事太多,每天要接待好几百上千上万的的鬼魂,询问他们的前程往事一一核对,请他们入净身池,消弭一切憎愿戾气,化腐朽为神奇,喝下孟婆汤,入轮回,重获新生。于是,招了些小鬼,原本因罪大恶极要入畜生道,可自愿留下服务众鬼,便可免除轮回。所谓无规律不成方圆,地府当然也有地府的规矩,不要以为小鬼们来了地府就万事大吉,免于受苦,那可打错了如意算盘。如果触犯了条例,轻则灰飞烟灭,重则打入十八层地狱,年年岁岁受重刑,永无宁日。所以小鬼们在地府也是勤勤恳恳,生怕出现差池。 突然,黑无常察觉棋盘格旁边的茶杯晃动了几下,原本平静的茶水面荡起了几圈涟漪,他拿起刚刚落下的黑子,在手上把玩起来,眸底透着几分狡黠“有趣。” 那厢,一位披头散发,身着破衣,皮肤可见之处全是烙印,触目惊心,眼睛猩红,口角滴血站都站不稳的女鬼正在对着几个小鬼胡乱挥舞着拳头,地上到处凌乱不堪,口中叫到,“滚,滚,都给我滚!” 白无常赶到时,她已瘫坐在地上,口中还在谩骂。“哪里来的泼妇,撒野也不选选地方,知道这是哪里吗?”他快如闪电的揪住她的衣领扼住她的颈脖,又快速的挪了挪手的位置,停在比较干净的衣领处,心里是一万个嫌弃。 她并不害怕,只是苦笑“阴曹地府又何惧?”一口血痰瞬间吐在白无常脸上。周边的小鬼具都尖叫起来,双手捂嘴。 要知道白无常可是出了名的洁癖,因为这他们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平时地府的卫生总是一天要打扫上十遍才勉强过关,平时他不来查岗也就算了,若是查了,那登记薄上的墨不能多一分,否则就要全部重写,净身池的池旁不能有一点点水污,这可就难为鬼了,常在河边走的都难保要湿鞋,何况这成千上万的鬼魂要泡的净身池。 但他们最怕的还是发作的白无常了,那河东嘶吼的叫喊声,能把小鬼们的身体撕成八块,比车裂更加痛苦百倍,继而那声音化作一根根绣花针,穿梭小鬼们的裂口,一个个给他们缝合又是痛上加痛,只要他的声音不停,那声音会循环操作,撕裂,缝合再撕裂再缝合,直到他平复心情,小鬼们还是那些小鬼,表面无异,破碎的地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只见白无常的头发全都竖了起来,眼睛睁的跟铜铃一般大小,瞳孔扩散,刹那充盈整个眼睛,漆黑漆黑的,地动山摇,眼见的要使出必杀技,众小鬼皆是惊恐状,那女鬼却瞅准时机双手剥开了白无常的缚束,一头撞进了白无常的黑瞳孔里,那瞳孔如同黑洞,瞬间将女鬼吸收干净, 此时,黑无常迅速飞过来想要拽住快要消失的女鬼的衣摆,可还是晚了一步。大错已酿成。 白无常先是一愣,女鬼没了?然后习惯性的摸摸鼻子,又触碰到那血痰,又是一个河东狮子吼,本以为会逃过一劫的小鬼们,又再次感受到来自地府的最大恶意,早知道,也许入畜生道也没那么不好吧。 与此同时,黑无常从河东狮吼中还是感受到微弱的阵阵寒意,如同突然的雷击,这个感觉又陌生又熟悉,待他准备扫向魂魄一探究竟,那感觉又迅速的遁迹潜形,一闪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黑无常一个苹果快准狠的塞住那白无常的狮子大口,整个地府瞬间冰封一样的安静。他在众鬼跟魂魄中穿梭,试图寻找真凶,那闹事的女鬼不过是个幌子吧。 此人究竟想做什么? “唔喂喂喂,呸呸,这苹果洗了没洗,看看这上面的泥土,啧啧啧”白无常拿下嘴巴里的苹果边擦边说,“那女鬼呢?” “你还是把脸擦擦吧,看你脸糊的”黑无常嫌弃道。 “啊啊啊!!”一道红光从白无常的嘴巴喷出,那红光如同岩浆一般,所到之处皆被融的面目全非,好在净身池没有波及,不然够小鬼们好几日的忙活了。 “没完没了了。”黑无常扭头从黑褂子中拿出一块黑帕子,用灵力写了一个净字,丢向空中,那帕子在空中定了一会就直奔白无常的头上,迅速蒙住,止住了白无常的火山喷发,同时也擦掉了他脸上的污秽。这边黑无常一握手,一声“灭”,帕子就不见踪迹了。 “别闹了,去三界台!”黑无常担忧的命道。一道黑影闪电般的在空中划了几下就不见了,紧随其后的一道白流星也划过,不见了踪影。 众鬼,众魂魄皆叹了口气,好似在说,两瘟神,你们可走好,别在回来嚯嚯我们了。 留下的他们还要打扫这“稀烂”的地府。叹了一口气,撸起袖子加油干! 第二章 前因 黑白无常齐刷刷的站在三界台,这里有三面巨镜,分别是通仙门,通人门,通鬼门,是三界的联通通道,通往仙境的镜门已被封住,漆黑一片,外罩一层结界,时不时闪着萤火虫般微弱的光芒。黑无常袖口一挥,另外两面镜门立马呈现画面,一面显示的是青山绿水皇城别苑,这显然是人间,一面显示的是乌漆嘛黑,各种行尸走肉般的鬼魂像肉虫般挪动,这显然是地府。 “你那边有没有找到?”黑无常盯着通人门所呈现的景象问道。 白无常皱着眉,一刻也不敢松懈,扫视镜门里呈现的地府各个角落,不一会儿就道“没有,你呢?” “应该是逃往人间了!”黑无常双手抱在胸前,这应该是个天大的坏消息,况且,那女鬼到底什么来头?用的什么邪术逃往人间?按理说,除了这三界台,其他都没有任何出入口。 难道白无常身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黑无常正想着,突然白无常眼睛突然一松,感觉从眼睛里掉出个什么异物,没等看清,那异物便冲向通往人间的那面镜子,留下一句“多谢之路,哈哈哈”便高飞远遁。 这女鬼真是机关算尽,知道这三界台并非常人可以随便进出,门卫守卫森严不说,还有这金刚结界,若不是灵力加持在身,很难不被这结界所伤,更别提安稳穿过它,唯有用计利用白无常为载体,躲进他的瞳孔中,与他合为一体,轻松避开所有屏障阻碍,找准时机趁他们不备,飞入通人门,达到她回到人间的目的。 这波操作给白无常给搅糊涂了,半响,才突然明白。“这可完犊子了,我这直接成帮凶了。”白无常愤愤然道。 “现在摆在面前有两条路,一是,迅速报告阎王,主动领罚,二是,我们将错就错,一同前往人间抓她回来,弥缝其阙。”黑无常在他面前来回踱步。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白无常坚定的点了点头。 “……”黑无常迅速提溜着白无常的后衣领如同提溜一只狗儿猫儿一般,就往阎罗殿走。 “喂,我不要面子的嘛,拿开你的脏手,我有腿,自己会走。”白无常双手双脚被提的离了地,那样子像极了一只受尽委屈又很无奈的猫儿。没办法,打也打不过他,白无常只能任由他提着走。 以白无常的个性,如果不掐住他的命脉控制他,说不定他应该跟着女鬼一起跑去人间,把人间嚯嚯的够够的,再抓住女鬼,折磨一番,再带入地府。这样女鬼是带回来,但未经允许私自闯入人间是罪加一等的,加上如果在人间擅自动用法术造成人间不和谐的那就罪大恶极了,怎么算,都是跟阎王如实禀报,惩罚来的要小一些。 两兄弟来到阎罗殿,侍卫牛头马面见了毕恭毕敬道“七爷,八爷。” “我们有重要事情禀报阎王” “是!请二位大人稍微片刻,小的这就去禀报!”马面抱拳道。 在这地府千年,他俩勤勤恳恳做事,府中大小事务几乎皆由他们处理,处理得当,紧紧有条,权利自然集中掌握,算得上一王之下万鬼之上,所以守卫阎王的侍从对他们都是毕恭毕敬的。 不一会儿,马面回来禀告,“阎王爷还是不见。” “那可否代为转达?”黑无常右手抱肩,微微低下头以是对阎王爷的尊重。 牛头马面哪能受此大礼,连忙扶起,道“严重了严重了,阎王爷让我给您们带句话,‘勿乱纲本,随缘随性即可’” 语毕,黑白无常便告辞。 无常居,两人把酒言欢。 “八爷,来,喝一个”白无常对黑无常说道,他喝一口就用手帕擦试着嘴角,因此总是被黑无常挪瑜。 黑无常一口闷。 “八爷,你说说,这天上人间我这智慧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白无常一喝酒就风言风语,夸大其说。 黑无常并不理会,有个兄弟能一起喝酒感觉才不会那么孤寂,所以也就习惯了他的酒后无品。 “但是呀,今天却被那小小的女鬼给摆了一道,我真是气啊,八爷”继续絮叨。 “不过转念一想,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呢,总有一天我会让她知晓我七爷的厉害的!”他心态从来都是极好的,惯会安慰自己。 “七爷,八爷。”一鬼吏来报。 黑无常道“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 那鬼吏道“据三界台传来的消息说,那女鬼可能藏匿在朱雀国一带,这是朱雀国一死去的婢女的生平之事,小的挑了些重点罗列出来,请二位大人过目。”他双手端着卷宗举过眉捎。 “哎,我懒得看字,写的奇丑不说,总是脏腻不堪。”许是地府潮湿昏暗,这里的卷轴卷宗总是黏黏糊糊的带点霉味,也难怪白无常会嫌弃不堪。 “是,大人。这人间分四个国家,分别是玄武国,朱雀国,白虎国和青龙国。各国之间为了领邦交好,便会让两国的儿女联姻以巩固势力,防止被吞并。据这奴婢所说,她原属朱雀国的婢子,因女皇将她的唯一的亲生女人一诺,也是皇位的继承人嫁给白虎国的二皇子白昼。”鬼吏打开卷宗娓娓道来。 “等等,这皇位继承人是女子?女皇?” “没错,朱雀国皇室是以女子为顺位第一继承人。” “少见多怪,你继续说”黑无常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了一杯酒。 “是,大人。女皇在临行前告诫一诺,‘即使不喜欢未来的夫君,也要对外宣称夫妻恩爱和睦,你是未来的一国之主,身上的责任重大,万不可任性而为’,随后,一诺公主便带着嫁妆带着随身婢女嫁入白虎国。初次见面,一诺公主便对白昼皇子一见钟情,据那婢女形容,那二皇子仪表堂堂,剑眉星眸,清新俊逸,挺鼻薄唇,咳咳”鬼吏顿了顿,眼睛迅速的扫了几行字,跳过,继续准备念道。 “这就是你说的挑了重点?”黑无常眉毛轻挑,也不拿正眼瞧他,自顾自的品了品酒,颇具意味。 鬼吏低头不敢言语,办事不利自知理亏,吓得有些哆嗦。 “下去领罚吧!”鬼吏定了定,听着黑无常这么说反而安心了不少。连忙退下。 “慢着!”本以为逃过一劫的鬼吏的那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卷轴你倒是给我留下。”白无常着急说道。 “是是是”连忙呈上,语毕又着急退下领罚去了。 第三章 被迫入人间 黑白无常正兴酒憨时,地府突然天崩地裂般摇晃起来,不消一会儿便停了,他俩酒也摇醒了。这种异像千年以来出现第二回了。他们迅速瞬移到奈何桥,只见桥上排队的鬼魂一队一队的消失,化作一缕缕白烟飘向三界台。此时,地府已乱做一团。 黑无常迅速指挥着,白无常则在一旁维持着秩序。 “快,马上派人封住三界台” “孟婆,你这边统计下究竟多少鬼魂消融的?” “阿吏,迅速去禀报阎罗王地府异况” “阿忧,带着一帮鬼吏去净身池监测,一有异动,火速来报。”净身池是地府最最阴晦之地,这边接纳吸收了人类鬼魂的各种怨恨,嫉妒,仇恨,不甘,爱不得,绝望,愤怒,忧郁,戾气,惊恐,失望等等的负能量化为一团团魔气,虽然人类鬼魂解放了,但这些魔气没有那么容易被自然化解,需要几千上万年的日月精华力去净化消弭,净身池的能量只能化小聚集起来,暂时镇压湖底。此次动荡势必会影响湖底的魔气,所以需要严加看管。 黑无常正悬在空中俯瞰奈何桥鬼流潺动,白无常正在鬼流中呵斥各鬼吏和即将投胎的鬼魂,牛头马面亲自过来,分别请了黑白无常去阎王殿,说阎罗王有请。 已经忘了多少年没有见过阎罗王了,兄弟俩心里即是震惊也是狂喜紧接着又有些后怕,黑无常行色不流于表面,但白无常一秒三个表情却被看的真切。“二位大人不必惊慌。阎王爷并不是责难二人的,而是有要事商议,请吧!”牛头恭敬的说道。 四鬼一闪既到,这可是他们的地盘。 终于要见到阎罗王了,是他们的恩师也是无情上司,公私一向分明的很,又激动又惧怕。 进了两道大门,进去幽冥涧,这里便是阎罗王的住所了,白无常趁机拽了拽黑无常的袖子脚,用眼神递过去一句话,“不对劲呀,平时有公务都会到阎王殿商议,今儿怎滴前往卧榻之处,不会请我们喝茶吧?百多年不见,这一见面会不会就要了我七爷的狗命呀?” 黑无常也丢过去一句眼神语“你平日不是总唠叨见不着,如今见着了你又怵的慌,七爷的心海底针哦!” “八爷,这时候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回可是犯了大错了。你可要救救我呀!” 黑无常直接撇过脸去,打量着这室内装饰的物件来,一朵海棠花突然印入眼前,要 知道,这地府颜色一直都是黑白灰无味色,从未见过在地府养过花的,就算有想法的,那也是养不活的,所以八爷这千年来未曾见过这么绚丽摄魂的颜色,竟一时忘却了抬脚走路,停在花前,一阵阵一片片的回忆像深井的水不断的被抽上来,顿时头痛欲裂,昏天暗地,头晕目眩,就在快到倒地之际,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扶住他的腰间,一个旋转飞了起来,定定的落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旁边矮山流水叮咚响,更给这幅画面添了一共别样的意境。 “咔嚓!”一道白光一闪而过,将此情此景定格在一张白纸上。 “莫闹”定眼一瞧,原来是神笔马会执,此人绘画技术了得,个性特立独行,时常不按常理出牌,他有一只神来笔,能测未来之事,却不可知往来事。在人间时,因沉迷绘画,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自杀之际,救起历劫的神秀,便安排在地府司职。 马会执拿着刚刚的绘画,纸张背对他们,他们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等会执这墩大神开口,他只是看看,微笑着,并不说。留下两句诗便走了,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响彻府邸。 凉亭里的黑无常慢慢恢复过来,从袖口摸出一剑鞘一把劈在白无常的头顶上,“拿开你的脏手!” 白无常立马缩回环抱他腰间的手,气急败坏道“恩将仇报,还有说谁脏呢,我这手每天都有浸泡十八道,天上地上寻的妙方保养去污…” 还没等说完,黑无常一把捂住他的嘴,对他嘘了一声“什么声音?” 只听见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不好,阎罗王出事了!”黑无常立马拉着白无常闯进阎罗王的寝殿,只见各处皆被火燎烧的那叫一个焦透碳黑,一股股刺鼻的糊味到处乱窜,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四处寻找阎罗王的下落,但是都没有寻到,黑无常来到被烧焦的寝殿,虽然整个房间都被烧的焦透,但轮廓大体都还在,但是据现场来看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在一处的椅子脚发现一块未烧进的黄纸脚,这是? “大人”马面立马上面道。 因为是背对着牛头马面,他们还不曾看到黑无常到底发现什么,只是见他愣了愣,以为发现什么,于是上前询问。 黑无常这边立马反手握住那碎黄纸,道“没什么,毫无头绪。” 白无常串来串去,也是毫无收获,又急又找不到一处干净无灰的落脚地,在空中不断闪现,像未烧尽的尾火星。牛头马面的注意力也都被收走了。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鬼吏大喊道。 黑白无常迅速出来问到何事这么慌张? 那鬼吏结巴的说道“净身池出事了,出事了” 越发蹊跷了。 “中计了” 等到两人赶到净身池,蓦然发现池水已经失掉它的灵气,变成一汪黑死水,白无常立马双手推掌向前,还没注入灵力却被一股黑暗能量给反弹回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突感背后一股力量升起,这才稳稳立住,白无常会心一笑,不用看就知道那是黑无常。 “傻乐什么”黑无常却在一旁拨弄着净身池的水。 白无常脖子像生了锈的钟表一坑一抖的慢慢扭过头去,只见一团黑气抵住了他的腰,竟然还有温度,最诡异的还是那黑气中露出一张笑脸,紧接着一用力,一个推力又将他踢出去了,他又跌进黑水中。快要陷入池水的刹那,白无常一个360度大旋转,在空中翻腾了两圈,右脚踢左脚,一用力,又稳稳的站立在岸边,“好险!” “哈哈,好身手!”那团黑色忍不住赞叹。 紧接着黑白无常一齐向它扑来,它才感知大事不妙,好在身手了得,加上非实体的身体,想要抓住可没那么容易。 “小优,速取镇魔盅”见黑气不能用寻常办法能驯服,黑无常只能动用地府宝物镇魔神器,这神器本是阎罗王的贴身法器,由于常年不露面管理地府事物,也怕地府遭受魔邪的侵入便将这宝物交于黑无常管理,以备不时之需。 “哼,不陪你们玩了”这声音竟带着少许孩子般的稚气,黑白无常相互看了一眼,满是惊愕。紧接着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遭了,三界台,快”黑无常向白无常迅速招了手,示意他跟上。 三界台,并无异样。 “以前吧,觉得这里壁垒森严,固若金汤,牢不可破,可,这两日所发生之事,让我大失所望呀”白无常喃喃自语。 突然人界门伸出两只巨大的黑手,分别抓住黑白无常,拖入了人界门。两边的鬼吏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大叫,就被几根银针刺入咽喉,昏死过去。 “陪我人间走一遭吧,哈哈” 第四章 流落人间 穿过人界门,二鬼来到一片沙漠。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两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看着这炙热的人间,他们很是懵圈,这里荒无人烟,是地府和人界的边界,鬼魂想要重返人间可没那么容易,这里法术尽数都使不出,想要穿越这里,必须要足够的魂力跟头脑,优胜劣汰,就算是侥幸穿越人门,也是难得过这沙漠一关,大都飞灰湮灭,吃干抹净,什么都不剩。和地府相比,这里才是炼狱。 “我呸,奶奶的熊,这两日真是倒霉透顶”白无常懊恼的大喊天道不公。“八爷,以你渊博的学识,来给七爷我科普科普,这个鬼地方要怎么走?”他推了下旁边的黑无常,期望得到他的回答。 没曾想突然一声哐当,黑无常像一根筷子一样攸的一下倒进面前的沙漠里。吓了白无常一个激灵,半响才反应过来,蹲下戳了戳黑无常冒烟的黑袍子。“这是?被烧着了?”他迅速剥了黑无常快要燃起来的袍子,一把丢了出去,还没落地那袍子已经被烧的干净。 白无常立马扶起他,竖起食指跟中指在空中写了几个难看的符号,往黑无常脑门上一点,“热散!”然而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才意识到传说不只是传说,这里的沙子真的可以吸收法术,难不成他们两个鬼将终结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中吗?他才不想这样无声的消弭,天地之间,他还没来来得及好好看看,每每看到卷宗那些个鬼魂生前所描绘记载的美食,戏曲,马猴,西湖瘦马,他都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还有他梦里那个时常哭泣的女人到底是谁?千百年之前,他是如何到的地府?这些问题他总找不到答案,他找阎罗王侧面问过,但一无所获。地府也没有蛛丝马迹供他探索,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想来人间走一走,去寻找所谓的答案。 “再哭,他就要死了”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无常猛的抬头,看的还是黄黄一片沙。难不成是错觉? 死?我们本来就是鬼,死什么死? “白痴,我在这里。”顺着声音看去,一个女童从他后方由远及近瞬间闪动而来。眨眼功夫都到了眼前,拿起黑无常光溜的手臂准备拖走,被白无常一掌劈开,她往后轻轻一退,动作及轻但速度极快。 “不识好歹的东西。”女童轻蔑一笑。 “敢问阁下何人,可否告知?”见她身手不凡,又在荒郊野岭鬼怪都不常有的沙漠中,虽出言不逊,但白无常也不敢贸然得罪,或者她有办法救他俩兄弟于困顿之中。 此刻,突然风沙大起,突来的沙尘暴将三人席卷而上,此时,女童双手摇晃着手腕上的银铃铛,一条红丝带分别紧紧的缠绕已在半空悬浮的三人,女童一个响指,丝带那头像有巨山做靠山一般强有力,将三人一齐拉出了风暴漩涡。 风暴渐渐褪去,女童将丝带一收,她优雅从容的从空中着陆在沙丘之上,黑白无常可没那么幸运,失了灵力护体,一个个就像天降冰雹一样,分别插入沙土中,惨不忍睹。 “我要杀了你”刚把身体从沙土中挣脱出来的白无常看见女童,上去就要动手。 “欺负一个女孩子,还是救你一命的一个小女孩儿,算什么本事呢?”女童一改嚣张的态度,突然睁开大大的双眼故作萌状,软糯糯的说道。 这措不及防的示弱让白无常很是不解。 “就你?女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若没有高深的修为,想要在这死亡沙漠存活那可不是容易的事,废话少说,你到底能不能救我兄弟?”说着就突然跑到黑无常的旁边,扶起他的肩膀,把自己的白袍子裹在他身上,顺势连忙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我就是来救你们的”女童嘟起嘴不满道。小声嘟嘟,都死了才不好玩呢。 “我不管你什么目的,赶紧救救他,他现在浑身烫的吓人。”白无常诚恳的说道。 “随我来吧”白无常背起黑无常跟着女童穿越一片沙漠,接着来到一座绿洲城。 女童让白无常把黑无常放在一个废弃的房屋中。递给他一片绿色的叶子,对他道“想救他,需要一滴眼泪,贴于他的眉心就可。” “你确定这可行?”白无常四处打量这里的建筑,这里虽然建筑物到处林立,但不见丝毫人影鬼影,房子高矮不一,虽有年代感但不破败,显然是有人或者怪物居住的地方。虽然救人心切,但他也不想被人加以利用,凡事都谨慎些还是好些。 “你确定你还有怀疑的时间?”此刻,黑无常浑身已经开始透明化,这是灰飞烟灭的前兆。黑白无常好歹也算鬼神,怎会如此脆弱? “如何取泪?”只能姑且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强。 “我们目前所处附庸国,此处为人鬼边界,意味着此国也是人鬼掺杂,你只需要辨别人鬼然后得到一滴人类的眼泪便可。” 以人类作为药引子,好像在哪里看过这种古方配制。“什么人,这城里会有人?不想救就直说,没必要说的这么隐晦。”白无常觉得她在戏弄他? “方法已告知,救不救随你,我又没损失。三日之内,你若找不到,你就等着收灰吧!”说着女童便消失在房脚的阴影处。 “喂,话都没说完,着什么急走呀?”白无常上前准备挽留,却扑了个空。 附庸国?这是什么国度,没听说过呀!不过也是,这里住的妖魔鬼怪和人,鬼吏们也很难抓去地府投胎轮回,那么卷轴也不会有记载。 这可怎么办?到底是谁要置于他们于死地? 净身池里的魔气已经失控,逃跑出来,莫不是经过千年修炼已成魔精?想到这里白无常又担心受怕起来,不过魔气的所作所为又像个孩子,难不成那女童就是魔气所幻花而成? “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赶紧找到人之泪。”说着便赶紧收了那女童留下的绿叶,这是唯一的希望。 没错就是沙漠,他们要横穿沙漠,穿过白虎城才能抵达朱雀国,找到始作俑者,缉拿归案让世界重回正常。 第五章 救命泪 白无常将一处隐蔽的地方打扫干净,铺了一层较为干净的干草,把黑无常安顿下来,又将他身上的白袍往脸上拉了拉,突然钝了一下,扯不动了,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还没死呢。”白无常大喜过望,一把扶起他的肩膀,使劲摇他的头,“你没死你没死” “刚才没有,现在被你晃死了。”一溜烟的功夫又闭了眼睛栽倒在地。 白无常瞬间石化,“对不起对不起”立马给黑无常扶好躺着,又是扇风又是擦汗的。 不一会儿,他缓过神来,慢慢的睁开眼睛道“别闹了,我们现在处境很危险” “我知道。八爷你这究竟怎么了?”白无常立马严肃起来。 “长话短说,此次之劫皆因那女鬼乱入人间引起的祸乱,天地一夜间时间倒流,用心险恶之人利用调虎离山之计,让净身池的魔神降临,你我皆难独善其身,被其用计引入三界台,请我们入瓮,杀之而后快。” “你是说,地府他们应该有帮手,那女鬼出逃并非偶然,应该有军师出谋划策,阎王殿寝殿被烧,难不成?” “目前都只是猜测,不过天地将要经历一场大浩劫,时间倒流,这可非同小可。此事皆由我们看管不利造成,无论如何都要寻回那女鬼,让一切回到起点。”黑无常虚弱的说道。 “八爷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能不能挺过这关吧。”白无常叹了口气,笑他操心的命,自己生死都未知还想着天地大势跟所肩负的责任。 接着将白袍子突然盖住他的脑门,贴了张黄符,让他先安心的睡去。 “别操心了,就算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你这还是好好休息的好。”看着他沉沉的睡去白无常便悄悄出了门。 这座古城很难看到,因为它是土黄色的,沙漠小国,绿洲有多大,国家就有多大。绿洲也削弱了沙漠的吸收之力,白无常感觉精力少许回来了,精力也充沛不少,眼见天快要暗下来,他还是毫无头绪,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突然目光落在一个巨大的黄色建筑上。 说是建筑又似乎不太对,因为那只是四四方方围起来的一个东西,没有门,也没有屋顶,每一面都在九丈之上,墙顶都插着一个杆子,破破烂烂的不知是旗子还是什么东西,随风飘摇,不知怎的,让人微微发凉。 突然,什么东西往胸口怀里一撞,便看见一红衣女子摔倒在跟前,白无常连忙上前扶起,这个地方见人见鬼都是天大的好事。 暗地探她是人是鬼的虚实。 "小哥哥,我害怕。”说着又往他怀里钻。毫无活人的生气,应该是怨气极重的冤魂,还是红衣装扮,更添邪气。“哟,头一回听说厉鬼还有胆小的,来,告诉哥哥你在怕什么吧?”白无常皮笑肉不笑的拉开她,一手顺势扣住她的手腕。虽灵力只恢复一两成,但对付这种级别鬼魂他还是有把握的,倒不是说厉鬼级别弱,而是他够强。 那红衣女子见事不妙,想要逃跑,却发现手腕被牵制还钻心的疼,连忙道“大哥,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反应挺快,挺机灵。 “你去打听打听,我七爷啥时候饶过鬼的?”那红衣女子立马瘫坐地上,七爷,地府白无常,人称鬼魂终结者。落入他手里的鬼魂,无一好过。 "眼下,你也莫怕,只要办好一件事,你之前犯事的种种,我可既往不咎"那女子想着反正也是跑不掉,不如听听他所要求之事,于是犹豫的点了点头。 “好,你去帮我找一人来。“ “人?”那女子笑了起来“莫要拿我取笑了,这地方,如果能见到人类,那就跟人类说的见到鬼一样稀奇,可以说,这里找个人类比登天还难。” “这什么地方?” “这里是附庸国,听说百年之前,这里也是地产富饶,人丁兴旺的一个小国,后来邻国觊觎物产丰富而被攻打,那国王为了保护民众不受战乱祸害,委曲求全请求投降归顺,邻国要求附庸国国王自刎,就放过民众。没想到国王照做了,但邻国只想得到富饶的土地跟物产,并不想与其他人分享,于是违反约定,下令屠城,三天三夜,血流成河,哀号遍野,久久回荡附庸国内,之后的附庸国一旦到了夜晚却总有哀嚎声,人心惶惶,又连年大旱,邻国不得不放弃附庸国的土地,久而久之,便荒城沙漠了。有人说善良的国王看着国民被肃杀,便化作厉鬼,久久迂回在这城墙之内,其实,这城里的都是原来的附庸国民众的鬼魂,他们怨天怨地怨国王,久久不愿离去,想要讨一个说法,却找不见国王,怨气越集越深,于是便形成如今的鬼城附庸,人嫌鬼弃的地方”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眼神哀怨,空洞无光,细看此女子,虽惨白的脸色也盖不住她的天真饱满,婀娜多姿,十七八的样子,为何沦落至此? “那么,你也是附庸国的遗留民众?”白无常试探问道。 “我呸,不要把我跟他们那群没肝没肺的东西混为一谈。”女子别过头去,双拳紧握,悲凉中透着恨。 “那这么说,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鬼城,没有人。”白无常松了她的手腕,低下头思索着什么。 见他有意放了自己,女子并没有马上逃走,而是看着低落的白无常,心里有些触动“也不是完全没有。”她蹑手蹑脚的小声说道。 “此话何意?”白无常突然串到她面前急切的问道。 “我听说附庸国原国王拥有一颗还魂神珠,此珠不但可以起死回生,还可以修复死身,”女子娓娓道来。 “对呀,没有活人,可以复活人,让鬼变成人不就可以了”白无常双手对握。 “我就知道这么多,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女子讪讪的准备逃离。 “急什么,你带我去找那还魂珠” “这个我做不到,我是不被允许在这座城里游走的”女子指了指那黄色的高墙。 高墙杆子上的那个随风摇摆的破烂旗子不见了,莫不是,那女子就是被人吊死在那杆子上饱受风吹日晒?是什么样的大恨让他们去折磨一个姑娘? “走吧,我会护着你的,还没谁敢动我的人的。”白无常盯着她,淡然的说道,一个眼神丢过去示意她带路。 那女子本来还犹犹豫豫,但转念一想,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她逃离的一个契机。 第六章 寻找还魂珠 夜晚正式降临,城里也开始活跃起来。 一股股鬼味扑面而来,白无常越发的兴奋了。 “嗳,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他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跟着,他四处打量着周围环境,并不看她,他知道她的紧张踌躇。这城里应该满是伤害过她的人。 “我,我叫浅夜子”她双手搓着衣角,低头慢慢的走,似乎有种脑袋指挥着她往前走,身体却害怕的想往回拖的不协调感,别别扭扭,看着揪心。 “这是要步入鬼市了吗?”白无常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前方就是鬼市了。鬼市是鬼界第一繁花之地,位于人界和鬼界的交界处,纵观这沙漠一带,除了这边有鬼尚存便无别处鬼之容身之地了。众鬼云集在此交易,群魔乱舞,各取所需。想要在死亡之漠活命的鬼魂,找到鬼市是成功的第一步。鬼市自古以来就有之,人间流传着很多关于它的传说。但附庸国百年之前才灭国,那么之前的鬼市又在哪里?之前卷宗中就有一人记录着他个人经历,说是有一天他赶夜路,看到前方有一个热热闹闹的集市,大红灯笼,张灯结彩,乐呵呵地进去,却发现,周围之人要么带着面具,要么披头散发,要么长得奇丑无比,皆是怪异,但也没多想,饿了便买了一碗面坐下,拿着筷子送进嘴里,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劲,再一看,这哪里是什么面,分明是一碗还在蠕动的人类手指头。 思绪拉扯回来,白无常对她说道“走罢,前面带路。”趁着她走在前面,他给她背后贴了一道金符,一道金光缓缓的将她包围起来,这是护身金刚罩,但她本人是毫无察觉的。 鬼市里龙珠混杂,什么信息宝贝都有,那还魂珠会不会就隐藏在此处呢? 不远深处,远远的亮起了幽幽的一排亮光。 这光越来越近,走近,两人才看到,这是一列你面无表情的白衣妇人,有老有丑,有美有少,提着白色的灯笼,慢慢地往前走去。这些,便是要趁着深夜去鬼市赶集的女鬼们了。 “跟上吧”浅夜子低声说道。 白无常轻轻微微点头,若无其事的跟在这群鬼魂后面。白无常事先做足了准备,去除了身上的所有灵光,连同浅夜子的护身金光也隐藏起来,他两就像是人形的木头,毫无灵气和格格不入的鬼气。那群妇人的鬼魂提着白色灯笼,顺着黄墙边,慢慢走,一边细声细气地聊天。 一人道:“真是开心,鬼市又开了,我要好好保养下我的脸。” 另一人道:“你的脸怎么了?前不久不是刚做过吗?” 先一人道:“又烂了,唉,上次帮我做的那个人还说三年保证不烂的,这才半年过了就烂了。” 白无常跟浅夜子跟在它们后面,听他们聊天,一句话都不多说,听到好笑之处,浅夜子忍不住对他嘴角扭曲,白无常却并不理会。 走了半个时辰,差不多要到城中心了。 城里深处,隐隐透出红光,缥缈虚无的夜色中,似乎有歌声传来。白无常越发好奇,这传说中的鬼市,到底是什么样子,他虽是鬼神,但千年未出地府,对人界之鬼神事也是向往极深。谁知,他们刚刚进去城腹中,队伍最末一名女鬼一回头,发现了他们,疑惑地道:“你们是谁?” 这一问,前边一派脸色惨白的女人都回过头来,均是奇怪,围住他们,道:“他们什么时候跟上的?我们出坟的时候,没他俩哇!” “你们是住哪片坟的,怎么好像从前没见过你们?” 一女鬼见是俊俏男子,上前不怀好意的问到:“你们这一男一女莫不是过来偷情的?”接着一应子哄笑,浅夜子脸瞬间涨得的通红,不敢言语。 “我们…是新坟出来的,你们当然没见过,我们二人可是冥婚,名正言顺呢”说着白无常拉了浅夜子过来,用手环拥着她,她虽紧张,但也忙点头附和道:“对对对。” 一群白衣妇人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若是换了两个人,只怕是要被盯得跪下来发憷了。白无常倒是不怕身份暴露,这些虚虚弱弱的妇孺鬼魂,如何能威胁到他?只是,鬼魂向来恨他怕他躲他,怎好在这里起了纷争,打草惊蛇?也没有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时,一名妇人盯着浅夜子,缓缓开口了。 她道:“这位妹妹,你的脸,很嫩很光滑呀。”闻言,白无常与浅夜子皆是一怔。 随即,二人立刻齐刷刷的点头。 白无常是道:“还行还行” 浅夜子学着他的语气道:“一般一般。” 一众妇人鬼都围了过来,纷纷讨论起来:“是啊,一点都没烂。”“妹妹,你是在哪里修的脸上?”“有什么秘诀吗?”“可有推荐的店家?” 浅夜子不知怎么回答,她一向都是被其他鬼魂吊起悬挂于高楼之上,风吹日晒的,哪里懂什么保养?只好干笑。 “我们才死没多久嘛,当然保养的好啦”白无常在一旁边干笑边道。 正在此时,队伍一转,白无常的视线豁然开朗,一片赤红映入眼帘。 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展现在他面前。 这是一条长街。 长得望不到尽头,大街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和小贩,飘逸的五色招子和大红大绿灯笼高低错落。路上行“鬼”,来来往往,大都戴着面具。哭的,笑的,怒的,通通不是人。没戴面具的,则都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有的头发身小,有的瘦长犹如细竹,有的扁成一张饼,贴在地上,一边被行鬼踩过,一边发出抱怨。这里的鬼可比地府的精彩多了,地府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男女老少,单一的让人厌烦。 浅夜子小心翼翼的,没踩中任何奇怪的东西,白无常也是轻松自然躲过,路过一间小吃摊,见到那摊主用一根大骨头棒子卖力搅拌一锅汤,一边搅拌,一边从牙齿缝中露出许多口水来,滴滴答答流进汤汁里,颜色诡异的汤汁里浮浮沉沉漂着数只脚趾头。白无常看了,忽然之间有一股自信,之前黑无常总嫌弃他做的饭难吃来着。 另一边,一些古怪的人在表演杂技,一个彪形大汉抓着一个弱鸡仔一样的小鬼,一张嘴,熊熊火焰脱口而出,烧的他手上抓的那个小鬼鬼哭狼嚎般的嚎叫,挣扎不已,而四周围观者却拍手奸笑,大声喝彩。 此时,白无常见浅夜子的脸更白了,浑身不停的抖动,双眸低垂着,像一只被人欺凌殴打的小猫一般柔弱可怜。白无常把她搂怀里搂的更紧了些,道:“娘子,莫怕。” 突如其来的关心和特别的称呼,让她惊愕不已。随即,白无常的一句耳语“还魂珠”又给她拉回现实中来。 更有鬼疯疯癫癫的朝空中撒钱,撒的漫天白雪皑皑,而那钱飘飘摇摇落在白无常眼前,他伸手一截,拿来一看,果然是冥币。 再接着走,路过一个肉铺,铺子前挂着一排排憔悴的人头,白无常将浅夜子的头放在他肩膀上,捂住了她的眼睛,扶着她往前走。那人头明码标价,幼子肉几钱,老年肉几钱,男人肉女人肉都有标价,就脆人骨都有。那扎着围裙,手持屠刀在铺子上忙活,居然是一头白鬃毛的野猪,而它手下一刀一刀剁着的,竟然是一天粗壮的人腿,还在一弹一弹的抽搐着。 真真是群魔乱舞,狂欢地狱。 无论猪砍人还是人砍猪,地府都不常见,白无常忍不住多看几眼,却被那猪发现了。它立马道:“看什么看?你买不买?” 白无常哪里受得了这语气,准备出手教训,却发现双手都在护着浅夜子姑娘,只得做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七章 寻找还魂珠2 那猪屠夫却是不依不饶,又是一刀狠狠剁在砧板上,剁得血肉飞溅。它粗声粗气道:“不买就别看!他妈的,你是不是想找事?快滚。” 白无常瞬间怒了,他顺手拿了块旁边店铺的丝巾带一把系在浅夜子双目上,安抚她在一旁看不见奇形怪状血淋淋场景的地方休息下,他则上前讨说法去了。 还没到肉铺子前,却被一人一拉。他原本便警惕非常,立刻到:“谁?” 那拉住他的是个女人,并没不是浅夜子,被他吓了一跳,看清他的脸后,却又吃吃地笑了起来,媚声道:“啊哟,这位小哥哥,你可真是俊美的很呐。” 这女子衣着暴露,妆容艳俗的可怕,脸上的粉都没能摸均匀,一开口就哗啦啦的往下掉,胸口鼓囔囔的,仿佛在肉里涨填了东西,实在让人看了惊吓异常。白无常将她瘦如鸡爪的手重重的甩开,道:“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 那女子一愣,随即开口大笑,道:“我的妈呀,你叫我姑娘?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叫我姑娘?哈哈哈哈!” 四周的人仿佛也觉得很滑稽,跟着哄笑起来。白无常冷冷的看着她,摇了摇头,还没说话,那女人又扑了上来,道:“别走呀,小哥哥,我喜欢你,跟我一起去快活一晚呗,我不要你的钱。”她努了努嘴,抛了个眼,道:“我倒贴你呗,嘻嘻嘻嘻” 白无常还没见过如此主动架势的女子,不着痕迹的坚决挣脱开,温声道:“姑娘。” 谁知,那女子却突然像是不耐烦了,道:“姑娘什么姑娘,谁爱听你这么叫?行了,别废话了,你到底来不来?” 仿佛是为了诱惑白无常,她突然解开了原本就很暴露的衣衫。白无常不曾防备她居然这么大胆,没想到要拦住,只好轻叹一声,移开目光,绕道而行,找猪算账的事也搁置一旁了。 那女鬼却又拦住他去路,百般挑逗,,道:“喜不喜欢?” 然而,白无常千年来都是泡在地府里,禁欲多年,从来身心都是守的稳如泰山,给他看什么都能心如止水,看什么都会在脑海里自动声若洪钟的地府规章制度,完全无动于衷。那女鬼见挑逗无用,便变了脸,啐道“你是不是男人,倒贴的都不要!” 白无常目光斜视一旁,落在了浅夜子身上,道:“是。” 女鬼道:“那你证明给我看!” 一旁有人哈哈大笑道:“你个贱-货,人家嫌弃你又老又丑不肯要你,你还贴个什么劲儿?” 白无常听了,面不改色道:“其实不是。是我的问题,我有隐疾,我不举。” 众人一愣,刹那间,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换做平时,白无常估计可以将此处夷为平地,所有人有人鬼一个不留,全部消弭,而今天,一则,他只剩一两成的功力,二则他时间有限,不能长时间缠斗他们,黑无常可等不起。所以只能忍下来,顾全大局。 这一次,嘲笑对象变成了白无常了。当真是从没见过哪个男人有勇气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自己有隐疾的。偏偏,白无常这个鬼神对自己的孽根物能否作孽这种事根本不放在心上。果然,那女鬼一下子合上了衣服,不在纠缠,骂道:“难怪这幅德行。猪啊你,有病不早说!啐!” 奶奶个熊呀,好心当了驴肝肺。 不打女人是白无常的又一底线。忍! 不远处,一飞刀劈来,不是冲着他来,径直砍向了那女鬼,女鬼立马蹲了下来,躲过飞刀。此时,远处的猪屠夫骂道:“他妈的,你这个死贱人,你怎么说话的?猪怎么了?杀你全家了?” 这女鬼也不示弱,高声骂了回去,道:“猪就是贱,你这个死畜生!” 长街上许多声音嚷嚷,“女鬼岚朵又在闹事!”“猪屠夫砍鬼啦!”两边这么哄哄乱地撕扯上了。白无常终于得以脱身了。连忙拉着不远处坐着的浅夜子,走出了一段路,还回头望了望那边,叹了口气:“真是乱的可以,毫无王法。” 不多时,前方又是一阵嘈杂,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一座偌大的红黑建筑跟前。 浅夜子早就扯下眼前的丝带,看着眼前的建筑道:“就是这里,那还魂珠相传现在已落入鬼市最大的坊主手里。” 这建筑,可谓是气派非凡,立柱,屋顶,外墙,全都漆成富丽堂皇的大红色,红色中还点缀一些醒目的黑色条纹,让人颇感难受,铺着厚厚的一层华美的毛毯。真要论,比之地府的宫殿,也是分毫不弱的,只是失之庄重,却多了三分妖姬。门前鬼来鬼往,门内鬼声鼎沸,极为热闹,细听细看,这里似乎是一间赌坊。 白无常上前去,只见两边的柱子上,挂着两副字。左边是“小赌怡情”,右边是“大赌豪迈”,再看上面,横批“都来赌” 如此粗鲁,根本不配称为之对联,而且书写字迹也狂乱不堪,毫无笔法可言,看的白无常心里甚是难受,真想一把撕了,撕的稀烂喂狗。这字,仿佛是谁喝醉了以后提着大斗笔,怀着满腔恶意一挥而成,又被一阵歪风邪气吹过,终变成了这么个德行。白无常直摇头,不能再多看一眼,留着些精气还要寻还魂珠呢。 赌坊主人会将这还魂珠放置哪里呢?他们围着这赌坊转了一圈,没有头绪,鬼使神差的他们走进了赌坊大门。 赌坊大堂,果然爆满,鬼头潺动,大哭与笑齐飞。白无常在前面刚走了下几阶台阶,忽然听到一阵惨叫,他定眼一看,是个面具大汉抬着一具尸体过来了,他把几个台阶并成一个台阶跨上去,像鸡妈妈一样连忙将浅夜子护在身后,低声责怪:“你好歹也是一厉鬼,能不能有点自护能力?” 那尸体突然又活了,痛极了,被抬着还独自挣扎狂叫,沿路走沿路狂飙鲜血。原来,他两天腿都被齐齐切断了,血流如注,而有一只小鬼正在一路尾随,贪婪地舔舐地方的血迹,舔的那叫一个干净。 如此恐怖的景象,赌坊内却没有任何人回头多看一眼,任是都在呐喊着,欢叫着,打滚着。不过,原本在这里玩儿的也不是普通人,见怪不怪了。 不过,此刻的白无常立刻警觉起来“这人还活着。” 第八章 大闹鬼市 都有活人了,那还找什么还魂珠,将那人抢了来取泪不就行了。 白无常侧身,让那四名壮汉抬着人走了进去,手中则变出一金色纸人,顺势贴在那人背下面后,他们继续往里走,并没有察觉。白无常心里默念:“傻缺玩意儿,千万要给我留活口呀。” 一个戴着笑脸面具的小厮迎了上来,笑道:“这位公子,你是进来玩儿的吗?” 白无常心里盘算着这些堵坊小厮的数量,琢磨着如何巧妙不费工夫的偷个人。 白无常微微一笑,道:“我身上没带钱,可以只看看吗?” 以他以往的经验,通常进店里说这种话,那都是要被人轰出去的,没钱你进去干什么?然而,那小厮却笑嘻嘻道:“没带钱没关系呀,在这里玩儿的人,玩的大都不是钱。” 白无常:“是吗?” 小厮掩口道:“是的呀。公子,小姐,请随我来。” 白无常扶着浅夜子慢慢下了台阶,也不知是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还是怎么滴,他感觉她没那么怕了,身体也不在抖嗦了。白无常会心的嘴角微扬。 小厮对白无常招招手,不紧不慢的前行着,白无常不动声色地在后跟着,四下打量。 这间赌坊无论在外看,还是从内看,都是华丽而不浮夸,妖姬而不艳俗,几乎可以说是一座颇富品味的建筑了。那那小厮把白无常引到大堂最后,但他的心思却在那个人上,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他也不会轻易动手,鬼市也是高手云集的地方,贸然出手只会更耽误时间。 忽然,他听到另一人懒洋洋地道:“不需要,别说一只手,便是你这条狗鬼命,在这里也是一钱不值。” 一听这声音,白无常的心忽地一提。 他默念了一声:“花无心。” 这声音即使在四周围观的嘻嘻哈哈的笑声中,也是清晰至极,穿透了人声鼎沸的赌坊,直击入他耳底。 白无常抬起头,这才发现,长桌之后,有一面屏风帷幕,而帷幕之后,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黑色身影,闲闲地靠在一张椅子上。 花无心这句话虽饱含轻蔑之意,极不客气,但他一说话,那男鬼任由旁人嘲笑,也不敢多辩解。领白无常前来的小厮道:“这位公子,你今天可真是好运气。” 白无常道:“怎么说?” 小厮道:“我们城主很少来这里玩儿的,就是这几天,忽然才来了兴致,这难道还运气不好吗?” 听他语气,显然是对这位“城主”极为钦慕,极为推崇,只要能见到他,便是莫大的幸运了,白无常忍不住微微一笑。 帷幔是轻纱,黑影灼灼。此等风光,让人心生璇旎。黑幕之前,还站着几名娇艳的女郎,执掌赌桌。 此时,白无常趁机贴在那活人身上的小金纸片人回话了,并非活人,僵尸怪而已。 看来抢活人这条路行不通,还得借还魂珠。 白无常原打算就在远处看看算了,听到花无心的声音后,上了二楼,坐上靠边角的位置终于看到了那个正在赌桌上下注的男人。 又是一赌鬼。他双手紧紧压着桌上一个黑木赌盅,憋了一阵,仿佛豁出去了,道:“可是……那为什么刚刚那只怪可以赌他的双腿呢?” 帷幕前一名女郎笑道:“刚才那怪生前可是神行大盗,他一双腿轻功了得,走南闯北,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所以那双腿才值钱,才可以做筹码。你生前又不是匠人,也不是名医,你的一只手又值几个子儿?” 那男人一咬牙,道:“那我赌,赌我-女儿的十年寿命!”…!!…… 闻言,白无常一怔,心道:“这死人还能赌活着的女儿寿命,这也行?” 帷幕之后,花无心却是笑了一声,道:“行。” 好哇,难怪这些年有些鬼魂的寿命对不上,原来是你搁这豁豁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声“行”里,白无常听出了一缕森寒之意。他心道:“花无心说过他贯运气好,抽签也都是上上签,若是他跟这人赌,岂不是一定会赢走人家女儿十年的寿命?” 刚这么想,便听长桌旁的女郎大声叱道:“双数为负,单数为胜。一经开盅,绝无反悔。请!” 原来,花无心根本不会下场去赌。那男鬼一阵乱抖,双手紧紧扒着赌盅,一阵猛摇,大堂里稍微安静了许多,色子在赌盅里乱撞的声音显得愈加清脆。良久他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便是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这男人才很慢,很慢地撬起了赌盅的一角,从凤梨偷看了一眼,那双爆满血丝的眼睛突然一瞪。 他猛地一旋开木盅,欣喜若狂道:“单!单!单!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哈,我赢了!!”围在长桌旁的众人鬼想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均是“嘁”的一声,拍桌起哄,大是不满。引得对面坐着的浅夜子也是吃吃一笑。一名女郎笑道:“恭喜,你在鬼市的生意即将好转。” 那男人大笑一阵,又叫道:“且慢!我还要赌。” 女郎道:“欢迎。这次你想要的是什么?” 那男人把脸一沉,道:“我想要,我想要跟我做同一行的那几个鬼,全都灰飞烟灭。” 闻言,大堂内一片啧啧之声。那女郎掩口笑道:“如果是这个的话,可比你方才所求的要更困难一些了。你不考虑求点别的?比如,让你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那男人却双目赤红地道:“不,我就要赌这个。我就赌这个。” 那女郎道:“那么,若求得是这个,你女儿的十年寿命,这个筹码,可不够呢!” 那男人道:“不够再加。我赌我女儿二十年的寿命,再加上…再加上她的婚姻!”众鬼哗然,白无常突然感觉桌子一震,是浅夜子大力拍着桌子,情绪激动,眼睛猩红,但这丝毫没有下面一楼的赌局。在这赌坊,什么声音出现,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白无常坐到她旁边,不知怎样安慰。“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父亲。”浅夜子反道开口说道。 “做人子女的真真可怜。” “这也是极个别现象,别共情。”白无常给她一杯茶水,让她平复下心情,提醒她只是一个看客。 “我的父亲何尝不是如此?他大义凛然,一了百了,留下个我这个女儿替他还债。”白无常大概猜到少许。浅夜子应该就是附庸国的公主,父亲为了百姓能避免战乱而主动投降请和,慷慨就义后,留下独女,临终前将百姓的安危托付于她,却不想,敌军出尔反尔,进了城门,完全不按约定来,反而屠了城,一个不留。这些百姓死后,怨念极重,先是怨恨敌军背信弃义,惨不人道,惨绝人寰,后来怨恨国王软弱无能,不能保护她们,再后来他们将怨气全都都归结到和他们一同死去的叶子公主身上,通过不断的折磨她来宣泄心中的怨气。 第九章 暴露行踪 浅夜子低声哭道:“为什么他不带我一起赴死?” 白无常苦笑着答道:“你父亲也没料到人心险恶如此。” 浅夜子突然失控大笑起来,“就他善良,全天下就属他最仁慈,最仁政,可是下场是什么?好人没有一个好现场的,还不如恶人活的潇洒自在,他就是蠢,蠢的害ti了所有人,把自己都蠢死了”滴答滴答的眼泪落在茶杯中,像极了夏天的热闷后的大雨,那么急那么猛烈。 白无常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七爷我的肩膀随时恭候着!”浅夜子身体并没有靠过去,这许多年,她感受到的都是算计,谩骂,折磨,恶意,鬼的世界比人类世界更残忍。这突来的示好保护,让她不禁怀疑,是另有所图还是想要给她打入下一个地狱。 底下众鬼大叫:“这个爹丧心病狂,卖女儿来了!”“厉害了,太厉害!” 那女郎娇叱道:“双数为负,单数为胜。一经开盅,绝无反悔。请!” 那男人又开始战战兢兢的摇起了赌盅。若是他输了,他的活着的女儿便要掉二十年的寿命和好好的姻缘,作孽哦;但若是他胜了,难道真的就让他那几位同行全都丧失鬼生灰飞烟灭吗?那男人还没开盅,双眼翻白,念念有词,和那些穷凶极恶的恶鬼都没两样。 他叹道:“这鬼……”而桌上那男人也似乎终于鼓足勇气,把赌盅打开了一条缝,结果就要揭晓了。 谁知,正在此时,突然一人抢出,一掌盖下,把那黑木赌盅,拍了个粉碎!这一掌,不光打碎了赌盅,把那男人盖在赌盅上的手也拍的稀烂,连带整张桌子,也被拍出了一条裂缝。 那面具男鬼,捂着稀烂的一只手,在地上乱滚大叫。众鬼也纷纷大叫,有的在叫好,有的在叫魂。 而那人出了手,大声道:“你这人,好歹毒的心肠!你求你冥间的荣华富贵,倒也罢了,你求的,却是别人的灰飞烟灭??你要赌,拿你自己的鬼命来赌,拿你活着的女儿的寿命和姻缘来赌?简直不配为男人,不配为人父!” 这青年剑眉星目,英气蓬发,虽是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素衣,未穿华服,却不掩弃贵气。 看到他,白无常立马在人群中捂住脸。浅夜子却在旁边大声叫好,他连忙拉了她躲进鬼群中。“这人你认识?”浅夜子边走边发问道。“何止认识,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白无常很是头疼的感觉,鬼市果然人才济济呀!这时,帷幕后的花无心笑了一声。 而白无常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这笑里明显动了杀机。 只听花无心幽幽地道:“敢来我的场子闹事,胆子倒是不小。” 顾云深转向那边,正义凝然地道:“你就是这赌坊的主人?” 四面众鬼纷纷讥讽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也有人冷笑道:“岂止这间鬼赌坊。这整个鬼市都是他的!”闻言,顾云深无甚反应,浅夜子倒是吃了一惊,道:“那后边的,莫非就是那个谁?所向披靡的铁血娘子??”白无常:“嗯,是她。” 上次地府也发生过一起鬼魂脱逃,跟她打过交道。“那那个少年你也认识?”浅夜子扭过头问道。 “也认得,天界神官顾云深,每百年都要见一次,看见他都头疼。”白无常用手扶额。 顾云深四下望了下,却是越来越生气,道:“这鬼地方乌烟瘴气、群魔乱舞,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你们开这种地方,当真没有半点儿人性可言了!”众鬼嘘声一片,道:“咱们本来就不是人,要什么人性,那种玩意谁要谁拿走!” “你又是什么东西,跑这边来对我们指手画脚!“ 花无心笑道:“我这地方,本来就是人间地狱。天界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听到“天界”二字,白无常和浅夜子瞬间明白了。 花无心果然识破顾云深是从哪儿来的,不过,她说错了一句话,顾云深可是地狱有门为他开的,他就是天庭专门派去对接地府业务的古板迂腐的司命神君。 官不大,屁事多,管的还宽。这是白无常对他的私底下的评价。 然而,顾云深却根本没读懂这句话的含义,又是一掌,劈在矮凳子上,他站在矮凳后面,这一劈,围着桌子的鬼魂们纷纷闪避,那矮凳直冲向帷幕后的黑影。 但见幕后人影岿然不动,微一挥手,那矮凳又往反方向冲了回去,撞向顾云深。见矮凳回击,顾云深先是单手去挡,而后发现单手顶不住,立即使出另外一手过来帮忙。 顶着顶着,他额头渐渐起了一层薄汗和浅浅的青筋。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堂跑的跑躲的躲退的退,白无常正在犹豫要不要帮忙,毕竟他两还算是没有暴露,可以暗中助力。真要跳出来帮忙的话,这丫头又没啥功力,又要分心照顾,到时候一抓真抓三了。 那边顾云深喝了一声,一抬脚将旁边的长桌踢了出去,又接着将矮凳再次推了回去。 帷幕中的花无心的黑影仍然是侧着身,五指轻轻收拢,再轻轻一放,那长桌矮凳霎时碎成无数片小木屑,飞向顾云深。 这些木屑带着极为凌厉的杀气,比什么暗器都要可怕,若顾云深依旧藏匿法力,维持人身,那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于是,下一刻,他身上便放出了一层浅浅的灵光,白无常立即明白,心道:不好,这要化出神身了! 在这鬼地方化出神身无异于自寻死路,这些恶鬼都是恨极了神界,看见神官每只鬼恨不得都想上前踩上一脚,双手不敌四拳,就算有金光护体,也会丢半条命。 然而,这一层浅浅的灵光马上便消退了,大概是顾云深终于记起此次出行不能暴露身份,于是在千钧一发之时,迅速撤去了灵光。然而,顾云深收手了,花无心可不会收手,那黑衣人影安坐黑幕之后,手势一变,食指微微抬起,这一抬,顾云深整个人忽地悬空而起,呈大字型,像被人钉在了赌坊大堂的天花之上,僵硬的动弹不得! 被困住之后,顾云深似乎还没搞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悬空浮了起来,一脸懵然地挣了几下,但身体却纹丝不动。 白无常,头疼地道:“他被锁住法力了,这下想化出神身也不行了。” 浅夜子也是人微言轻,光着急也没办法。 第十章 男女有别,不分人鬼 浅夜子道:“鬼市是花无心的地盘,要锁也是可以锁住的。” 虽然眼下,顾云深算是受制于人了,不过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他的真实身份算是勉强保密住了。否则,若是他方才打斗显出了神身,给人家知道了天界的司命神君跑到鬼市来闹事,那后果不堪设想呀。毕竟这么多年,除了一些事件需要业务沟通外,天界和鬼界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了。 大闹赌坊的不速之客被控制住了,原来逃走的众鬼又都折回来了,聚在大堂之下,对上面被锁在空中的顾云深指指点点,哈哈大笑。 顾云深大抵从未受过如此“特别”待遇,脸色涨的通红,一声不吭,暗暗使劲,想要挣脱那无形的定术。底下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鬼跳起来想去拍他的头,好在花无心把他悬的极高,拍不到,不然这等羞辱可就大了。 花无心在黑幕后笑道:“今天抓到这么个玩意儿,你们拿去玩儿吧。谁运气好赌到一把大的,谁就拿回去煮了罢。” 闻言,大堂内欢呼不断,尖叫不止,“赌大小,赌大小!点数最大的,把他拿回去煮了!这小白脸吃着肯定香!” “哎呀呀,这个小哥哥,看起来很补的样子咧,带回去还可以做他用!嘻嘻嘻嘻……” “哈哈,傻了吧,让你不知天高地厚,在谁的地盘撒野都不知道!” 四名壮汉,又抬了一张新的长桌,没人理会那在地上抱手长嚎的丧心病狂的面具男,众鬼又聚在了长桌边,开始下一轮赌局。而这一次的赌注,便是悬浮在上空不能动弹的顾云深。 白无常这边本来准备开溜继续寻找还魂珠,他断定,还魂珠应该早就落入花无心之手,这鬼市是她一个人的,那奇珍异宝也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但眼下却急了,万一顾云深真的让鬼给煮了,那么天界过来要人,那地府可就不太平了,地府本来现在已是自顾不暇,天界趁机发难,地府又交不出来人,势必会引起战事… 眼看那边堵的热火朝天,白无常在这头走来走去,急得摔脚:“怎么办?我们要上去把他堵回来吗?还是直接开打?” 浅夜子道:“七爷,你手气如何?” 白无常道:“当然时好时坏,手气这东西,哪里有定论的?” 浅夜子道:“有。有的人天生运气就没好过,比如我” 白无常道:“这么惨?” 浅夜子沉痛地点头,道:“我掷骰子,最多二点。” 白无常眉头一皱,马上有个主意了,拍大腿道:“不如这样,既然你最多二点,那你跟人家比,就比谁掷出来的点数最小。肯定没人能再比你小了。” 浅夜子顿了顿,道:“有道理,可以试试。” 于是,她凑到长桌之旁,道:“不如来换个规则,看谁掷出来的点数最小吧?谁小谁赢,如何?” 桌上乱哄哄的,有的说好,有的说不好,有的说赌家是女子的还比较少见,有的又说咱们主人就是女子,咋滴,瞧不起女子?!! 浅夜子立马抓来两个骰子,先试着掷了一把。 她心中默念:“小,小,小。”掷完之后,两个人凑过来一看——两个六点! 浅夜子:“……” 白无常:“……” 浅夜子揉着眉心道:“看来手气的好坏,并不会因为规则的改变而有丝毫改变呀!” 白无常也学着她的样子揉眉心,道:“要不我们还是直接开打吧。” 彼时,一名女郎走近黑幕,微微倾身,似乎听幕后之人说了些什么,点了点头,再抬头,扬声道:“请诸位静一静,城主有话。” 她一说城主有话,众鬼立即止息,安静至极。那女郎道:“城主说,规则改变一下。” 众鬼纷纷道:“城主就是规则!” “城主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改成什么样?” 那女郎道:“城主说,她今天心情好,想陪大家玩儿两把。大家可以和她赌,赌赢的人,就可以抬走上面这个东西。无论蒸,还是煮,或是煎炸炒腌,全凭赢家处置。” 一听要和城主赌,众鬼都犹疑了。看来,花无心的确是从来不下场玩儿的。有几个大胆的跃跃欲试,不过,还没有哪一个敢第一个上来。顾云深一直在上方持续努力挣扎,怒道:“什么叫这个东西?我又不是东西,你们哪里来的狗胆拿我来做赌注?” 他大声说着“我又不是东西”,许多女鬼听了,发出吃吃的窃笑,目光露骨地盯着顾云深,腥红的舌尖扫过嘴唇,仿佛更想将他拆吃入腹了。白无常心想:“唉……这少根筋的傻子。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站了出来,温声道:“既然如此,那么,请让在下姑且一试。” 闻言,黑幕后的身影也顿了顿,随即,缓缓起身。 幕前的女郎笑道:“那么,就请这位公幕前的公子上前一试吧!” 大堂之内,鬼鬼们自动分出空地,给这位勇士腾出了一条路。白无常走上前去,那女郎双手托过来一只漆黑得发亮的赌盅,道:“您先请。” 她先前对待那些赌客,用的都是“你”,话语虽平和,语气却不算客气,此时对他,却用了“您”,语气也相当恭顺。 白无常从她手中接过这只黑木赌盅,道了声多谢,轻咳一声。 他几乎没怎么碰过这种东西,拿着就胡乱一阵晃,还要假装自己很在行的样子。 摇着摇着,抬头,看了一眼悬在上方的顾云深。 顾云深也睁大了眼睛,眼巴巴地在看着他,不过,总算是没喊出什么来。看他神情,白无常心里莫名有点想笑,忍住。与他平时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又天差万别,所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摇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无数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他手中这只盅,白无常也觉得这小小一只赌盅变得无比沉重,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开才是正确的。正当他准备揭晓结果时,那女郎又道:“且慢。” 白无常道:“何事?” 那女郎道:“城主说,您摇盅的姿势,不太对。” 白无常心想:“正确的姿势?这不都是运气成分嘛!”他虚心地道:“那请问,什么样的姿势才是正确的姿势?” 那女郎道:“城主说,请您上来,他愿意教您。” 闻言,赌坊内众鬼发出一片嘶嘶抽气之声。 白无常听到有鬼嘀嘀咕咕地道:“城主要教他,这可真是破天荒,这人是不是要死啦。” “城主想干啥???这人谁啊???为什么要教他???” “摇盅不就是那样摇吗??还有什么正确的姿势吗???” 白无常也在想这个问题,那女郎已经手邀向红幕,对他道:“请。” 虽然和花无心之前有过点头之交,但这,好像还不太熟吧,她这是要做什么? 于是,白无常抱着那黑木赌盅,犹犹豫豫的走到了黑幕之前。 纱幔飘飘,黑影晃晃。幕后之人,就站在对面,两人之间,只有半臂之隔。 屏息时分,一只手分开重重黑幔,从幕后探出,覆着白无常的手背,托住了这只赌盅。 臊的白无常的手像被开水烫过一般的赶紧避开,赌盅也掉落在地上。 她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嘛! 第十一章 她在用心教,他却别有用心 那花无心的手还停留在原处,这是一只右手,修长而苍白,指节分明,第三指系着一道红线。 在漆黑光亮的木盅衬托之下,白色更加苍白,黑色更肃重。 很慌张的地,白无常抬起了眼帘。 泼墨一般的纱幔之后,沉默不语地站着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人。 依旧是衣黑胜乌木,肤白若雪。 依旧是那张秀美异常,英气逼人的女王面容,只是轮廓更加明晰,褪了少女人的青涩,更显沉稳从容。说这是一个少女,却也能说,这是一个女人。 她眉宇间那一段狂情野气,不灭不骄。依旧是明亮如星的眸子,眸光沉沉,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白无常。 这,这深情,把白无常整懵了。 只是,明亮如星的,却只有一只右眼。 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的左眼。 黑纱幔只分开了薄薄一线。这个位置,只有白无常才能看见幕后之人,大堂内其他人众鬼都被她的身子挡住了,看不见,当然,也不敢乱看。那只右眼凝视着白无常,而白无常也凝视着她,微微入了神。 对视半晌,花无心缓缓地开口了。 她细声道:“你是要比大,还是要比小。” 这声音温婉柔和,如风铃般的天籁之音,白无常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反正比大比小都一样,并无区别,于是,他答道:“比大。” 花无心道:“好。我先来。” 白无常左手托着黑木赌盅的底盘,右手压着上方圆形的盅盖。花无心站在他对面,右手食指轻轻在赌盅上点着,带着一点点力道,然后,开盅。只见底盘之上,两颗骰子,一个五点,一个六点。 悬在上方的顾云深看得清楚,见一摇就这么大,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十分惊奇地道:“怎么会这样??” 花无心,对白无常道:“这样摇,你试试。” 白无常便学着他的样子,摇了两下。 花无心却道:“不对。” 虽是在说白无常做的不对,但语气却低柔至极,耐心至极。说着,花无心再次托住了他下面那只手,左手也探了出来,覆在白无常压着盖子的右手上方,低声道:“是这样。” 白无常这次反应没那么大,反而是在认真的学,并没有过激的反应。 如此,白无常两手的手背便都被花无心的手心覆住了。 肌肤相触,温凉如玉,那对华丽精致的金镯子倒是冰冷如铁,然而,花无心的动作似乎小心翼翼的,没让它们碰到白无常。她的双手带着白无常的双手,不紧不慢地摇着黑木赌盅。 一下、两下、三下。 铛铛、铛铛、铛铛。 两颗骰子咕噜噜,在黑木盅里翻滚,缠绵相撞,响声清脆。不过是如此微弱的震动,却震得白无常手心手背一阵丝丝发麻。而这一丝麻意,顺着他手腕爬了上去,扩散开来。他以为是花无心察觉他的试探,估计给他的警告,立马停了灵力共情的法术。 原来他早就盘算好了,利用赌局接近花无心,就是想利用共情法术探寻还魂珠的下落,只是没想到花无心竟然主动上前配合。这共情法术必须肢体接触,男女有别,白无常本就觉得难以下手之际,花无心竟然主动覆手,着实吓了心里有如意算盘的白无常一个激灵,随后调整心态,半推半就的实施共情法术。只是刚刚一麻,又打断了他的法术。 摇着摇着,白无常无意间抬起眼帘,扫了一眼,发现花无心根本没看赌盅,却是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唇角微翘。 白无常对她尴尬一笑,随即想起还有很多鬼鬼在上面下面看着,立即敛了笑容,低头认真地学习花无心摆弄出来的手势,道:“这样么?” 花无心唇边笑意更深,道:“嗯。对,就是这样。” 看着白无常满怀希望地摇了几把,她又道:“打开看看?” 白无常便打了开来,只见底盘上两个白白骰子,是一个四点一个五点。 白无常心头仿佛有春风吹过,心想:“莫非我真的抓住诀窍了?” 不过,就算是战果惊人,九点还是比十一点小。他轻轻咳了一声,道:“不好意思,我输了。” 花无心却道:“不要紧,这盘不算。我现在是在教你,再来。” 这一句出来,无论顾云深亦或浅夜子都是瞠目结舌。堂下众鬼更是目瞪口呆,纷纷犯起了嘀咕: “城主这是怎么了?我以为城主要给他好看来着,结果还真是在教他啊??” “这盘还能不算的??还能这样玩儿??” “这把不算数,那什么时候才算数?” “看来城主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啊……” 花无心一挑右边眉,外边女郎立刻道:“请诸位静一静。” 大堂内瞬间又安静下来,只是虽然都不说话了,目光却更加肆无忌惮了。花无心笑了笑,又在他耳边柔声鼓励道:“再来?” 大概是因为另有目的亦或是做贼心虚,白无常莫名觉得脸颊表皮一层有点发热,额头也涔出少许细汗道:“好。” 咕噜噜、呼噜噜,又摇了两把。这次,揭开一看,竟是两个五点。 花无心道:“怎么样,是不是大了一点?” 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白无常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大了一点。” 花无心道:“做得很好,继续。” 她这般循循善诱,但不知为何,四周传来了许多暧昧的嘁嘁笑声,男女真有别,还是要注意点才行。白无常欲言又止,也搞不清楚,到底什么姿势才是正确的了。他先开始还老老实实地在研究花城的手如何摆放、快慢又是如何把握,现在却只是任由花无心带着,胡乱瞎摇一气了。共情法术也不敢再使了,摇着摇着,有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白无常心想:“这花无心莫不是在戏耍我……” 而顾云深一直在上方看着,大概也跟他一个想感受一样,忍不住道:“你,你不要摇了。她分明就是在骗你,哪有什么正确的姿势。她肯定作弊了!” 他如此大声喊出来,浅夜子再次捂住了脸。 底下众鬼嘘声大起,一阵骰子雨冲顾云深丢去,都嚷嚷道:“无知小儿,不要说话!” “吵什么吵,大家伙儿正看到精彩处呢!” “那位鬼士照我们城主教的姿势来做,得到的结果一次比一次大可是实话!” “就是!你懂什么!” 顾云深怒道:“你们,你们这群睁眼说瞎话的乌合之众……啊!!” 他突然住口,满脸通红,原来,底下几个女鬼狠狠拽了一下他垂下来的腰带,叱道:“小弟弟莫要再吵闹了,你再胡说八道,姐姐们可要扒你裤子啦!” 顾云深可是神界有名的古板人物,是一个都不知女色为何物,一点杂念都没有的纯情小大郎。 顾云深从未受过这种威胁,囧得说不出话来,很道:“你们……你们!”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若只是被一群鬼暴揍一顿,那也还好了,但要是真被扒了裤子,他堂堂南斗六星君之一,第一天府宫,那脸可就丢大了,当下顾云深再也不敢多说了。 第十二章 鬼市有佳人 白无常抬起头,发现顾云深拼命拿眼灵瞅自己,又好笑又可怜。他只好低下头,对花无心小声道:“这,能不能给点面子放他下来。” 听他这么说,花无心笑了一下,道:“别管他。我们继续。” “……” 白无常无奈,托着赌盅,又摇了两把,此刻若开打,灵力够不够另说,两个拖油瓶都够他忙活的。不出所料,这一次,摇出来一个五点一个六点。 见状,众鬼更乐,纷纷逗顾云深逗得更疯狂,道:“看到没有?越来越大啦!” 而白无常也早就发现了,这是花无心在带着他玩儿呢。他有点哭笑不得,心想世界上果然根本不存在什么正确的姿势,运气就是概率问题,花无心搁这里哄小孩呢!正准摇上最后一把赶紧结束这闹剧,花无心却道:“等一等。” 白无常感觉他覆着自己的手掌压得稍稍重了些,停下动作,道:“怎么啦?”有用的信息没套着,反而觉得被一个女人占了便宜去。 花无心半真半假地道:“这位哥哥,你好像还没有说,输了的话,怎么办呢?” 听她叫白无常“哥哥”,浅夜子和顾云深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而群鬼也都是一阵毛骨悚然,有几个更是吓得头都掉地上了。 说来也是不好意思,方才情急,白无常的确是没想过赌注这个问题,道:“这……” 他原本想的,也是押上自己三十年寿命,可是,鬼神的寿命,那可就长了,三十年大概根本算不得什么。银钱宝物?不存在的。法力灵力?不存在的。一时半会儿,谢怜竟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能押的,于是,只好问赌坊的主人了。他道:“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拿来做赌注?” 闻言,花无心笑了起来,笑魇如花,极其美艳动人。 众鬼皆是看呆了,一是他们的城主一向冰冷如雪,莫说笑了,平时都没见过她有过什么表情,二是更没想到城主的笑容竟然如此倾国倾城,如沐春风。 她温柔的说道:“我无所谓。你身上带了什么?” 白无常想了想,轻咳一声,实话实说道:“我……这次出来,身上只带了一条细娟手帕。” 闻言,花无心扑哧笑了出来。她笑了,其他人却是想笑不敢笑。 众鬼觉得这男人也太娘了。 笑完了,花无心一点头,道:“行。就那个手帕吧。” 此言一出,不光群鬼,连那些执掌赌桌的女郎们都震惊了。 这间赌坊开张以来,出现过无数种不可思议的赌注。有内脏,有寿命,有情绪,有能力。然而,什么赌注,都没有今天这个不可思议:一个不知道干净不干净的细娟手帕。 连顾云深都忍不住了,愕然道:“这……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我只值一个用过的手帕吗???” 白无常也觉得窘迫,毕竟这是他的私人物品,虽然毕竟他爱极了干净,但好歹也是用过的物品,拿出来说已是不雅更别提当做赌注了。 群鬼都是惊讶的差点掉了下巴,有女鬼大叫道:“一个手帕怎么了?便宜你了,还不快闭嘴!” 白无常听出来了,这崩溃的声音正是躲在群鬼中浅夜子的。白无常想像着以后和他共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正啼笑皆非,花无心对他道:“来。最后一把了,别紧张。” 白无常道:“我没有紧张。” 两人仍是维持着手心覆手背的姿势,摇了几把。虽说白无常的确是没怎么紧张,但他贴着赌盅的手心,以及贴着花无心的手背,似乎还是沁出了一层隐隐的薄汗。终于,两人动作停下,到了揭晓胜负的时刻,他轻吸一口气,打开一看—— 两个骰子,两个六点! 白无常松了口气,心知是怎么回事,抬眼去看花无心。 花无心莞尔一笑,道:“喔,我输了。” 她这一声认输,虽然一本正经,却是毫无诚意。堂下众鬼也是鸦雀无声。 方才还有鬼在下面嘀咕“这把不算数,那什么时候才算数”,现在,答案出来了:直到这位赢了的时候,才算数。 这放水放得也太丧心病狂了! 然而,没有一个鬼会对此说什么,能在鬼市见过城主的笑已是万生万世的福气了,谁会关心放水不防水的,只要城主开心,一切都是合理的。那女郎托过黑木赌盅,高高举起,道:“恭喜,这位公子,这一局,是您赢了。”大家都十分给面子,纷纷嚷道:“城主输也输的完美!漂亮!” “赢的人还不是城主手把手教出来的,赢了也是城主教得好哇!” “是啊!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学习了正确的摇骰子的姿势!受益匪浅!十年都用不完!” 听着四周一片群魔乱舞之声,白无常忍俊不禁。看他笑了,花无心也笑了起来,拨了一下红黑缦。这时,顾云深在上方道:“既然你输了,该放我下来了吧!” 花无心还是盯着白无常,笑意不变,眼睛也不抬一下,只是举起手,随手一挥,顾云深立刻猛地重重砸了下来。那一声巨响,听得白无常眼睛一抽。浅夜子跟他不熟也不敢贸然行动。于是白无常转身,俯身查看,道:“你还好吧。”正好借此脱开花无心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不过数面之交,这花无心的举动,着实让白无常想不透。 顾云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没事,谢谢你了。她让你上去肯定是想作弊让你输,幸好你赌赢了!” 白无常心想:“这你可是完全错了,要是他不给我放水,我赢的概率应该不算大……”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几声“叮叮”清响,随即,四周传来一片低低的惊呼。白无常回头一看,原来,竟是花无心终于从黑纱幕之后走了出来。 之前都没有正眼好好打量过她,之前都是匆匆忙忙的一面之交,此时却是黑衣掩映,黑发披散,柔美之中妖气横生,一身的黑长裙更显清冷高贵,鬼市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说的应该就是她吧!她虚倚在半开的黑纱之旁,抱着手臂,一脸似笑非笑,道:“哥哥,你赢了我。” 白无常当然心知肚明方才怎么回事,这一声一声的哥哥叫的他心直发毛,无奈道:“你就别笑我了。” 花无心淡淡道:“没有。怎么会?” 而下边群鬼则是兴奋至极,沸水一般翻滚个不停,都激动不已,窃窃私语:“城主今天怎么又换了一张皮?” “要死啦,城主这张新皮美得我要死了,这容貌比绝代美人还要胜几分!” “死什么死,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死婆娘?!” 看来,因为花无心过往从不以真容示众,频繁地更换皮相,导致连鬼市群鬼都弄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均以为这副模样也是她披的一张假皮。 第十三章 黑无常有救了 白无常凝视着那黑衣女王般的女人道:“你…” 他是想说着什么的,然而现下四周无数双鬼眼盯着,顾云深更是虎视眈眈的看着,花无心这幅态度又十分暧昧,总不能上来直接问,你把还魂珠藏哪里了吧!问了她也不一定说,感觉她若即若离的表现又认得他,又仿佛不认识他,白无常不知她是不是不能在鬼市表露出来与她相识,有意为之,也不敢多说什么,看来只能靠自己去寻找那还魂珠了,只得道:“多谢你了!” 顾云深道:“何必谢她,就是她一开始不安好心。” “…”白无常低声道,“司命大人,快别说了吧,赶紧地走吧。” 再呆下去,还不知道顾云深这呆瓜还要说出什么来,况且还有紧急任务要去做,白无常不便多留,他望了花无心好几眼,始终没有说出想借还魂珠的需求。 这时,花无心却在他身后道:“且慢。” 闻言,白无常又停下脚步,回了头。那群鬼中有声音道:“城主,不能就这样放走他们呀!” “此人形迹可疑,力大无穷,头脑简单,来路不明。依照小的意思,还是要留下来拷问一番。” “不错不错,说不准,这是哪边派来的探子,故意到咱们的地界上生事的!” 这最后一句,可是扎心了,一个是来自神界的天官,一个来自地府的鬼神,都不是鬼市正常人土著,不过本意都不是生事,一个要找“药”救人,一个是要来寻人了解地府情况。 白无常不确定花无心有没有看到之前顾云深情急之下泄出的那一丝灵光,也没有十足把握她看到了还会放他们走,心稍微紧绷了几分,却听见花无心懒洋洋的道:“你不把赌注留下来吗?” 白无常微微一怔,道:“啥赌注?” 顾云深拦在他身前,警惕地道:“你是不是又想反悔了?” 白无常却心想:“花无心答应了人的事可不会反悔,大概是别的意思?”于是,他从顾云深身后站了出来,道:“可是,方才我不是赢了吗?” 花无心道:“方才哥哥的确赢了我,这没错,不过,莫要忘了,你前面还输了一把。” 白无常有些急了,道:“可是你也说过,不算数的” 虽然赌输了就不算,赌赢了才算数,这听起来挺厚脸皮,但白无常还是厚着脸皮问了。花无心道:“跟我赌的那几盘,输了当然不算数。我说的是,是跟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在下面赌的第一把。” 第一把?白无常这才想起来,原来,花无心说的就是浅夜子比小时,投掷了两个六的那一把。 顾云深沉声道:“我就说她不安好心,没打算这么便宜让我们就这么走。这次我不会那么轻易的中招的。” 听他说像是已经准备好了要再打一轮,跃跃欲试了,白无常连忙拉住他道:“没事,不要紧张,放轻松,不用打。”浅夜子也无比紧张的握着拳头,提防着花无心他们。 那边,花无心歪着头。道:“如何?哥哥,你认吗?” 愿赌服输除了乖乖认,还能如何?于是,白无常点了点头,道:“我认。” 花无心一摊左手,道:“那,就把说好的赌注给我吧。” …说好的赌注? 踌躇半天,白无常把右手伸进心口怀袋处,摸了摸,摸出一块细娟手帕,有点不能直视地看了一眼,硬着头皮递出去,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说真的,掏出这块手帕,白无常只觉得,这张一千年都没崩过的脸,忽然有点颤颤巍巍的,挂不住了。他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还是打一架来的痛快。 堂下群鬼早就无话可说了,安静的围观。城主第一次下场跟人赌,约定的赌注还是一块男人不该有的手帕,那也就算了,兴许是城主想要戏弄好玩罢了。但城主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找人追讨这块用过的手帕。没话说,真的没话说。有的鬼甚至禁不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么是这块手帕里面藏着惊天大秘密,要么,就是这人真是城主的亲人或情人! 花无心却莞尔一笑地接过来,将它对着大堂的灯光照了下,拿在手里左右摆了摆,道:“赌注,我收到了。” 看他当真收了,白无常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道:“那个…我用过的,不如我给你买一条新的吧!” 花无心道:“无妨,我不介意。” 她如此回答,白无常没有接话的余地了,他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又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度回来,跟在后面的浅夜子猝不及防的差点撞上去。 “那个花无心城主,可否像你借一物。”白无常豁出去了,反正,今天这张脸已经丢的没影了。 花无心将手帕塞进一个香囊荷包中,浅浅的答道:“请说?想要何物?” 白无常正了正身子小声道:“还魂珠。” 花无心道:“不借。” 白无常立马双手对握道:“好的,告辞!” 又转过身往外走去,方才赌坊众鬼给他让道,冲的都是看他第一个上前,是个勇士。这一回给他让道,却都是用着又敬畏又好奇的目光在看他了。白无常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众鬼纷纷道:“城主,城主,你接下来去哪儿?” 花无心立马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答道:“去仙水居。” 走着走着,白无常背后透来一股股寒意,有种融化的冰山又封冻的感觉。白无常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恰巧见到花无心也转了身,手里拿着那块手帕,身上一层黑裙透着一股白色,仿佛早上的晨霜,她拿着手帕嗅了嗅,目光又朝向这边投来。见此一幕,白无常脚底微微一钝,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个地方真是不能再多呆一刻了,加快步伐,拽着浅夜子飞快的跑了出去,顾云深在后面飞快的跟着。 三人出了赌坊,狂奔了好长一段路,路上险些撞倒各色小贩路鬼,好容易才到一天稍微僻静一些的小巷,顾云深上前质问道:“这位姑娘是哪位?不曾听你提起过。” 白无常正待开口,顾云深那边机关枪一样的问题一下子冲了过来“地府是怎么回事?乱成什么样了,你还有有心思乱跑?你不在地府待着待命跑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做什么?黑无常呢?也不管管你!通往神道选拔的名单你到底做出来没有?……” 白无常正在思索怎么将这几日发生的怪事说与他听的时候,浅夜子发话了:“你好歹也是天上的神官,怎么能这么冲动?这里是他们恶鬼的地盘,万一你被他们抓住了,神份暴露了后果你可想过?” 顾云深低头老实认错道:“对不起,我方才是冲动了”。顾云深这人虽然莽撞冲动,但他从来都是知错能改,对事不对人,但凡是他做错的,他从来不逃避责任。 又抬起来头,“可是那些赌徒太丧心病狂了,要是让那男男人打开了那个盅,不管输赢结果都是不好,要么他女儿倒霉,那么他同行遭殃。我是一时生气才会打碎那个盅。” 浅夜子道:“那你也不要直接冲出去嘛。” 顾云深方才想起这个姑娘似乎还不认识,就这么自来熟的指责起他,愣了愣颇有兴趣的看着她,问道:“那请问这个小姑娘,如果我不冲出,会有谁来管这件事吗?”他问得认真,浅夜子有点伤脑筋地用手指翘了翘自己太阳穴,道:“这……” 白无常扶额,道:“算了。” 顾云深抬眼看他。白无常又道:“我想,司命神君算是被抓住了,再怎么拷问,也不会告诉对方自己身份的。不过,为了避免对方从言语的蛛丝马迹中看出什么端倪,神君今后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被抓住的好。” 顾云深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白无常这边地府出逃一女鬼,净身池的魔神降临,两兄弟被迫来到人间之事简单跟顾云深说了一通,:“现在在最关键的如何救黑无常,只有两天时间了。” 顾云深压根没听过眼泪可以救人,十分怀疑白无常被人利用,猜测这人类可能是只是一副别人需要的药引。 白无常思索片刻道:“也有可能,目前尚不知女鬼下落,按理说她应该也会被困在这死亡之沙漠中,如果到处都寻不到她的踪迹,只能说她绝对不是一人谋划,话说,这黑无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云深道:“光听你说,我也不好判断,不如一同去看看吧!” 白无常想着也是,便领着二人回到了黑无常休息的破房子里。 顾云深,司命神君,掌管着三界生灵的生死,虽说不是医神官,但对影响生死的原因还是略通一二的,他上前抚平黑无常的手,开始把起了脉,利用灵气,在他全身游走探寻。 气氛异常紧张,白无常和浅夜大气都不敢多出,生怕影响了他施法。 半响,顾云深收回灵力,让白无常去找点干净的井水和盐来。白无常吃惊道:“这大半夜的往哪个沙漠角落里找水和盐呀?” 浅夜子道:“可以去鬼市呀,里面什么都有的。听说鬼市里好像有个仙水居,里面有一口古井,井水甘甜无比,喝一口美容养颜,喝两口,返老还童…” “……”白无常。 “……”顾云深紧皱眉头,“他不过是中暑了,你们常年生活在潮湿阴暗的地府,出来便遇见这火热的暴躁天气,肯定受不了。” 白无常惊的吐槽道:“我们可是鬼神呀,又不是人,中什么暑?” 顾云深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稀奇,这沙漠也不是人类所居之地,沙子都能吸收你们的法力,沙漠里的热量让他热的脱水而中暑也是不奇怪的。” 白无常不解道:“可我没有中暑呀,我和他一样的情况。” 顾云深把黑无常的手臂放了回去,又替他松散了衣袍子,一不小心扯歪了白无常贴在他头上的黄符,黑无常依旧没有醒。 顾云深也并不清楚缘由,猜测道:“或许跟你们的衣服有关,白色不吸光,黑色吸热快。” 白无常大呼:“这也太扯了吧,现在怎么办?那女童说的是要泪水,还是人的泪水才能医治他,你要的什么鬼盐跟水能行吗?” 顾云深听后,来回走了几步,思索道:“实际上只要淡盐水就可以缓解他的症状,不过眼泪也是咸的,作为体液,也不是没有效果?” 又道:“那女童或者不食人间烟火,没有接触过财米油盐,只是凭着经验断定眼泪确实可以缓解中暑症状。” 浅夜子在一旁忍不住偷笑起来。 白无常扶额,啼笑皆非,不过现在事情就简单多了,转身对他们道:“你们在这边等我,好好照顾他,我一去取了井水和盐,立马就回来。” 浅夜子和顾云深都点头道:“好。” 白无常前脚刚离开,顾云深后脚立马用灵力定住了浅夜子,浅夜子大惊失色,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顾云深反笑道:“做什么?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在做什么?打的什么鬼主意?” 第十四章 仙水居取盐和水 白无常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高楼之前。 天界和地府,都有着十分华丽的建筑。然而,天界的华楼,华丽中是凝重大气,地府的华楼是森严庄重的,鬼市这些华楼,却是华丽得妖艳,华丽得轻浮。连这高楼上“仙水居”这三个大字,都透着一股妖气。 沉吟片刻,白无常还是走了进去。 撩起珠帘,一阵暖暖的香风扑面而来。白无常微微侧首,似要避过这阵靡靡之气。随即,他看到了一间大殿。大殿之中的景象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大殿之中,铺着厚厚一层雪白的地毯,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里面坐着许多女人,上至六十岁的老太,下至六岁孩童,什么年龄层都有,都人手一只笔,一人一桌一椅,规规矩矩的在那大堂中,听着女先生讲着“女人当自强”。看样子,这是开设的鬼学堂。 见白无常这个生人进来,他们的注意力也都还在女先生讲的课上,她们渴望知识的眼神特别像沙漠中渴极了的人看见水的那种急切和期盼的眼神。白无常扫视整个大殿时,视线直接穿透了这群女学生。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大殿最后的花无心。 大殿之末,是一条墨玉铺成的长榻,极为宽敞,可容十余人并卧,但那榻上只坐了一人,正是花无心。 她面前的一块空处,有鬼界女郎们练习十八班武器,花无心却一眼也没看,只是百般聊赖地盯着自己眼前。 在她眼前的,是一座金灿灿的小宫殿。粗略一看,像是一座地宫的建筑。再仔细一看,那宫殿,居然是用一张一张精致的金箔堆起来的,而她手中心不在焉地把玩着的,也正是一片金箔。 金箔作殿。这个游戏,白无常平时在地府里时常玩儿,其游戏趣味,和人类孩童用小石头块堆房子,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他年少时候的性子一贯喜聚不喜散,无论是什么,放在一起了,就不愿分开,做好了的,就不愿摧毁,所以堆出了什么都不许人碰散,恨不得用浆糊来糊住,让它永远也不会变才好。再小一点的时候,要是看到堆出来的小屋子倒了,就会难过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久而久之,他就慢慢形成了强迫症,什么东西都必须规规整整,不能破坏丝毫。看到这宫殿层层叠起,叠了大概有一百多片金箔,颤颤巍巍的,瞧来令人想到了一个词:危如累卵。仿佛一阵微风吹过,就要倒了,白无常忍不住心里默念:“不要倒,不要倒。” 谁知,过了片刻,花无心凝视那宫殿片刻,忽地粲然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小金殿上方轻轻一弹—— 哗啦啦,整座金殿都倒塌了。 金箔散了一地。摧毁了这样一座小金殿,花无心的神色却是有点儿愉悦,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把积木玩具推倒了的那种愉悦。但这种做法却让白无常像猫抓了心一样难受。但又不能贸然上前打扰,只能忍下来。 她把拿在手里玩儿的那片金箔随手一丢,跳下了榻。那群摆弄武器的女郎迅速向两边退开,掩身不动。花无心则踩着一地金灿灿的碎片,向门口这边走了过来,道:“哥哥既然来了,为何一直不上前来?” 白无常并没有回应她,而是径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拾起她刚刚丢弃的金箔,将它们重新规整,不多时,花无心之前堆起的宫殿又完整的呈现在眼前,不得不说白无常的记忆力真是卓然。之后白无常又加固了下金箔宫殿,确保稳定。 做完这些,白无常放下了珠帘,道:“方才在赌坊,可是花城主先装作不认识我的。”花无心已经走到了他身边,道:“顾云深也在场,我若不敷衍下做做样子,怕是要给哥哥添麻烦了。”心想:“那样子做的的确是够敷衍的……”对于花无心识破了顾云深的身份,他倒不如何惊讶。白无常也不掩饰什么了,道:“花城主还是那般见多识广。”花无心笑道:“这个自然了。哥哥这次,是特地来看我的吗?”“……”肯定不是,你我又不熟。 扪心自问,若是谢怜知道花无心在这里,大概也会趁个假特地走一趟拜访一下,然而,恰恰这次不是。不过,花无心也根本没在等他的回答,微微一笑,道:“不管你是不是来看我的,我都开心。”闻言,白无常一怔。他还没说什么,就听底下两旁掩口的女郎们发出了一阵吃吃娇笑。花无心一侧首,她们纷纷俯首,顷刻之间退得干干净净。偌大一座华殿只剩下两人,花无心道:“哥哥到这边来坐。”白无常一边跟她走了,一边看她一眼,微笑道:“这便是你的真容吧?”花无心脚下微微一顿。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无常觉得,花无心的肩膀,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白无常莞尔,拍了拍她的肩,由衷地道:“挺好的。”既不调侃,也不宽慰,不多说一句,自然处之。花无心笑笑,这一次,神色是真正地如常了。 随即,白无常犹犹豫豫要不要说出来意,毕竟上次被拒绝的那么干脆,一点情面都不留。 花无心开口道:“哥哥,是不是有话说?” 白无常笑道:“是有一事相求。” 花无心为难道:“还魂珠不是我不借,而且另有隐情。” 白无常立马解释道:“不不不,我现在不需要还魂珠,也不是来借还魂珠,我只是过来借一点点井水和盐,不知方不方便?” 一旁的紫色水晶球突然亮了起来,惊的他心道:“莫非是顾云深在鬼市里现了神身?”准备起身。 花无心却把他轻轻按了回去,道:“放心,不是司命殿下,几个废物而已,日常罢了。你不必前去。我亲自给你取井水和盐来。”她既如此说了,白无常也不好非要同去。花无心转身朝大殿外走去,远远一挥手,珠帘向两边自动分开。待她出去了,满帘的珠玉又噼里啪啦合拢,摔得一阵清脆声响。白无常在墨玉榻上安坐了片刻,想起那浅夜子是一女鬼,而司命又是天神,两人还是水火不容的身份,怎滴留他们二人一起,岂不是要出事?加上他此时心神略定,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他站起身来,穿过那两名女郎退下的小门,看到一片花圃。花圃中朱红的走廊穿插,空无一人,白无常正在想该往哪里走,却见一道黑色背影匆匆闪过。那背影,正是方才带领学生读书的来的那女先生。白无常正想出声唤住对方,那背影已消失了。再回想起这人动作,似乎很怕被人发现似的。白无常收了口,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绕到那人消失的转角处,白无常贴着墙角,再悄悄望去,那人果然行动极快,且有留意前后左右,看来,的确是很警惕,不愿被人发现。白无常心想:“这人该是花无心的下属,在花无心的地方行事,又为什么要如此鬼鬼祟祟?”她越是这样,白无常就越是觉得此人可能不怀好意,也藏匿身形,跟了上去。那女先生七弯八转,白无常始终跟在他身后三四丈之处,屏息凝神。转入一条长廊,长廊尽头是一扇华丽的大门,白无常一边跟着,一边心想:“如果她这时候转身,左右都没地方闪躲了。”谁知,他刚这么想,就见那女先生忽然脚步一顿,回头望来。那人顿步时,白无常就觉得要不妙。情急之下,他轻点地面,将他整个人高高地弹起来,贴在了最上方建筑木柱上。那女先生回头没望到人,也没想到要抬头仔细看看,终于转身继续前行了。然而,白无常还是不敢这么快就把自己放下来,维持着贴在天花板木柱上的姿势,轻巧无声地往前挪。边挪边觉得自己简直像一条壁虎。好在那女先生没再走多久,便在那扇华丽的大门前停了下来,他也不用再继续挪动了,静观其变。这座小楼大门之侧有一座女子石像,婀娜多姿,当然,从白无常这个角度,看得最清楚的,只有她圆圆的脑袋,还有手里托的那盏圆圆的玉盘。女先生停在大门前,不先去开门,反而转向那女子塑像,举手,往那玉盘里丢了什么东西。只听“叮当”两声脆响,白无常听的真切心道:“骰子?”这声音,他方才听了许多次,只怕是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忘记了。正是骰子掉在底盘上的声音。果不其然,那女先生移开手,往里看了一眼。玉盘里的,正是两个骰子,两个都是鲜红的六点。丢完骰子之后,女先生才收起了骰子,开门进去。那门竟然没有锁。而她进去之后,也只是随手关上门,白无常也没听到上锁或者上门闩的声音。等了片刻,他才像一张纸片一样滴飘到地上,抱着手臂研究了一下这扇门。照理说,这间屋子看来不大,那女先生在里面做了什么,也应该有些声音传出来。然而,她进去关上门之后,屋子里竟是没有半点声息。谢怜思索片刻,举手一推。果然,打开门后,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瞧上去,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华丽小房间了。屋内陈设一目了然,断没有藏匿有暗道的可能。谢怜关上门,若有所思地望向一旁这座使女石像,须臾,目光又转向她手里的玉盘。看来,玄机便在于这玉盘,和那两枚骰子了。白无常心想:“这屋子还是上了锁的,不过不是真锁,而是一道法术锁。要开这把锁就需要一把钥匙,或者通关口令。要用骰子在这盘子里抛出两个‘六’,打开门后才会看到真正的目的地。”可是,若是要他现场抛出两个“六”来,这真是概率事件。白无常,在门前转了一会儿,抽身往回走,还是拿井水和盐救人要紧。走了一阵,却猛然顿住脚步,心道:“我方才是怎么来的???”仙水居原本就大,他跟着女先生转七转八,转了半晌,竟是把自己也转晕了。胡乱走了一阵,也没遇见一个人,正当他准备就地坐下,思考片刻时,迎面走来一个身形颀长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身着一身黑色的长裙,正是花无心。她边走边道:“哥哥,你可叫我好找呀!” 她原先出去时是什么样,回来时也是什么样,。白无常松了口气,顿了顿,缓缓地道:“我本想出来走走看看你这地方,谁知你这屋子太大,走岔路了。”花无心缓缓地道:“这地方是我修着玩儿的,算是居所之一,有空来晃晃,没空不管。”白无常道:“原来是你家。”花无心却纠正道:“居所。不是家。” 他原本是想告诉花无心方才所遇之事的,可话到嘴边,却转了一道,咽了下去。那女先生行踪诡异,自是为了掩人耳目,然而,掩的究竟是谁的耳目?那逃跑女鬼的?花无心的?还是……他的?白无常还没忘记,他此来鬼市,是为了救黑无常。其他的暂且放置一旁,比如寻找女鬼的下落。因此,决定暂不打草惊蛇,先拿了救命的井水和盐,再想办法进这道门去看看。若是与此事无关,当立即告知花无心他这名属下的异动;而若是与此事有关……他兀自思量着,花无心则一边带着他往回走,一边道:“这井水和盐已经备好,都在这茶盅里,你若觉得不够,我再拿大些的桶给你装些回去。”大抵是因为心中有事瞒着对方,白无常对花无心说话的口气,不由自主地更软和了,道:“不用不用,这便够了的,大恩不言谢!来日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鼎力相助!”又试探下问道:“你这么快便把事情处理完了?” 花无心嘴角带了点不屑,道:“处理完了。不过又是一群废物在丢人现眼罢了。” 第十五章 浅夜子何许人也 废物?白无常心想道:“救人要紧,还是不要趟其他浑水了。” 白无常双手抱拳,道:“那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随即拿了装有井水和盐的茶盅走了。 花无心觉得也不便久留,便与他道别。 黑无常这边,顾云深已将浅夜子用特制的捆鬼绳给五花大绑在门上了。 顾云深冷笑道:“我司命主管你们人之生死的大权,刚刚我用灵力给黑无常把脉的时候,也顺道查了下姑娘之前的命数。按照姑娘的说法,姑娘早就该是轮回之人,前程往事应该是清晰明了,但本君得到的回应消息确实模糊复杂不清的,这难道还不明确吗?你究竟是谁?接近黑白无常身边又是有何企图?” 浅夜子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发狠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该管的事少管,否则…” 顾云深又道:“怎样?我堂堂神官还怕你等小妖。” 浅夜子突然双眼猩红,手指一勾,捆鬼神自动松绑,松绑的绳索在她身上形成一圈圈如同水波纹的形状,上下转动起来。双脚微微离地,松绑后的双手双脚也散下来了,她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顾云深,嘴角一侧微微上扬道:“你觉得我会拿你怎么办呢?” 话还没落地,浅夜子右手一抬,那绳突然定住冲向顾云深,那顾云深还没看清,已被那绳紧紧的捆成一坨,速度快到令人咋舌。天界之中,此等灵力者也属少数。 浅夜子突然一伸手,顾云深立马悬飞到她的手下,被她扼住咽喉,堂堂司命神君,其实力自然不凡,但来到鬼市,死亡之漠,两次被人轻易制服,真是窝囊至极,顾云深也是又羞又恼,但被人掐住咽喉,想要嘶吼大叫也是做不到,只能拼命恶狠狠地挤出:“你到底是谁?”几个字。 浅夜子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没像之前一样露怯和害怕,反而一副享受他痛苦表情的样子,慢慢靠近他,缓缓的说道:“区区司命小儿,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好好的一条路你不走,非要横插一脚,一探究竟,坏我大事。事到如今,只能杀了你。”说着一甩手,轻轻一用力,将他甩至一旁,于浅夜子看来用的只是一点点力气,但顾云深感受确实惊天大力,一下子给他丢出几十米远,又重重的摔在地方,虽然神仙不老不死,但也会受伤,受伤的疼痛感不比凡人弱,顾云深疼的钻心钻肺,换做是普通人这么一摔,估计浑身全都粉碎性骨折,没摔成肉泥都是轻的。 这一摔,顾云深也顾不得身份暴露不暴露了,小命都没有了,怎么可能还顾及其他,于是释放神力,现出神身,一道金光加持本尊,捆鬼绳自然剥落,顾云深站了起来,啐了一口血唾沫,愤愤然地说道:“你个孽障,老子今天和你拼了。”也许是气急了,这口气跟平时那个彬彬有礼的神君天壤之别。 神身的显现会离地面二十毫米的地方引起一阵平风浪,这风浪并没有杀伤力,只是一个警告。 然而就是这一风浪吹掉了黑无常额头贴的金符,没有符咒的作用,黑无常立马清醒了,虽灵体比较微弱,但还是能察觉有神官显神了。 黑无常撑身体,艰难的坐立起来,环视周围,一位悬空猩红眼睛的古怪女子对峙着一位怒发冲冠的神官,正欲开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便道:“请问…” 啪,两根小木棍同时从不同方向砸向黑无常,砸的他晕头转向,再次倒地。 浅夜子跟顾云深同时:“闭嘴。” 黑无常真是一波身体未治愈,一波身体又受伤呀! 就在这,一场恶斗要开始之际,白无常察觉不寻常便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 不明状况的白无常,以为是顾云深那根正义之筋又抽了,眼里难容沙子的他肯定看不惯浅夜子之前的作为。 连忙上前拦在两人之间,仓促地道:“且慢,有话好说。” 顾云深这边已经暴走,活了这千多年,所受的所有屈辱还没今日一日所受的多,无论神界地府人间,谁人不敬他三分?连他的直属上司天帝吩咐事情也是客客气气。所谓由低到高易,由高到低难,一日之内,让他从神坛跌落至人人可欺可制约,是个人都是难以接受的,何况他还是是个神官。 浅夜子那边倒是无妨,见了白无常,整个人倒是柔和了不少,猩红的眼睛慢慢褪去,恢复了墨绿色的眸子,双脚落地,又是一副邻家妹妹的样子,若无其事的看着白无常。 白无常见一方已经平复,转头向着顾云深,忧心忡忡地道:“司命大人,大局为重,此刻出手,鬼市那边必有所觉察,鬼市的力量目前深不可测,真要对抗起来,我们也是寡不敌众,望三思。” 顾云深尚存的一丝理智,提醒着他不要冲动,但他的一拳已经出手,浅夜子见势不妙,立马拉了白无常躲闪至一旁。说时迟,那时快。浅夜子这边快速移动至顾云深眼前,对着他坏坏一笑,一个弹指就将他弹飞又十米远。 白无常惊呆了,这速度,这实力,估计以他两鬼神跟顾云深加起来的全部实力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何况还是在这力量还不能完全使出的死亡之漠。白无常觉得之前真是小觑她了。那他之前说过要罩着她的话,现在想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她到底是什么来头,这可完全不像人人可欺的小白花呀。 待她还准备动手,白无常见状立马风驰云走的将倒地的顾云深护在身后,整个身体拦在浅夜子面前,急切道:“手下留情。” 浅夜子摊开双手无奈地道:“我也没想怎样。”随即转过身去,恨幽幽的说道:“我只知道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无常快若奔雷般扶起顾云深,为何他变得如此羸弱,现在也无暇探究了。一旁的捆鬼绳又似乎活了过来,像蛇一样疾速上了顾云深的身,再一次的捆的他像一个粽子,动弹不得。 白无常扶额,不好意思地向顾云深道:“大人稍安勿躁,先委屈片刻。” 一片混乱的烂草房终于安静下来了。白无常从怀里掏出来两个茶盅,拿到黑无常的跟前,按照之前顾云深提供的比例,融合化成淡盐水,喂他喝下。 良久,毫无反应。浅夜子趁机凑过来,疑惑道:“不管用?” 白无常摇了摇头,颇为失望,转头看向浅夜子,商量的口气说道:“要不,你先把他放了,我让他来看看。” 浅夜子面露不悦,啐道:“那人说不定就是一骗子,你还信他?” “……”白无常心道:“姑娘你才是来路不明吧!” 第十六章 魔神困顿现身 相比之前的行径,白无常觉得浅夜子像个未开化的孩子,行为颠倒异常。她靠近的时候,白无常便有意后退一步,和她保持一定距离。白无常心道:“顾云深好歹也是知根知底的神君,如果比较谁更像骗子,你肯定排前面呀。” 浅夜子不肯松绑绳子,司命也赌气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事情就这么僵持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黑无常才渐渐清醒过来,一睁眼,脑袋上的两道淤青的疼痛感提醒着他被揍了,痛的他五官扭曲。 白无常见他醒来,惊喜万分,上前道:“八爷,你可算醒了,愁死我了” 黑无常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被人给打了,这脑袋生疼生疼的”他揉着脑袋埋怨道。 白无常连忙解释道:“司命神君说你中暑了,昏迷一天多,差点化为灰烬了,还好有盐水,不然你已经看不见你亲爱的七爷我了”他往怀里摸了摸手帕,准备假装拭泪,才想起来他的手帕输给了花无心,脸上又是一窘,不愿想起。 浅夜子在一旁,用手快速的戳了戳黑无常的脸,很是好奇真就这么活过来了?黑无常白无常同时惊呼:“姑娘,请自重。” 浅夜子不以为然,反而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闪着灵动的双眼道:“干什么呀,吓死人了!” “……”对于不近女色的他们来说,受到惊吓的该是他们吧。 片刻,黑无常强忍疼痛地道:“对了,我昏迷之前,这边应该有神君现世,快去查看下什么情况,似乎还有妖物对战。”他揉着头,使劲回想着,回想不起来也难怪,他还没完全看清楚就被二人合力砸晕,什么状况他也是很难知晓的。 浅夜子伸了伸舌头,耸了耸肩膀,不再说话。 白无常安抚道:“没事了,胜负已分。” 黑无常却道:“他们人呢?我好像被他们飞过来的什么东西砸了,而且是两下。”他努力在旁边寻找着,果然两根短短的木棍就躺着他身边不远处。 白无常恶狠狠地道:“难怪这么久不醒来,原来是被偷袭了。” 白无常疾速拉了黑无常飞上了屋顶,生怕那浅夜子再趁机动手。两人刚落定屋顶,浅夜子也一同上了屋顶,在旁边直直的看着他们。这一眼如同晴天霹雳般,劈的他们差点跌落屋顶,白无常匆忙又点地飞到几丈远的沙漠,回头一看,浅夜子又出现在眼前,论速度,应该没人赢的了她了。 白无常摊牌了,一手搂着还没恢复的黑无常,沉沉地问道:“你究竟是敌是友?” 浅夜子如含星子的明眸望着他们,半响,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困在这姑娘的鬼体中了。我想要你们帮帮我。” 白无常趁机又想逃跑,却不想身上毫无法力,抬脚才发现脚底软如棉花,他怎么飞到了这沙漠之地,这沙漠有吸收法力神力的功效,这可如何是好。只能以退为进道:“姑娘你这么强你自己不知道?哪里还需要我们的绵薄之力呀。高抬了高抬了。” 浅夜子淡淡地道:“我知道以你们的洞察力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 黑无常开口道:“既然如此,魔神不要再戏弄我们兄弟俩了。” 白无常:“那沙漠中的女童大概是你的本体了吧,何必要化作她人装神弄鬼。” 浅夜子一脸疑惑,幽幽地道:“不是我要化作她,是她找上我的。我虽拥有魔力,但我只是一孩子,魔力并不强大,路过这破城,不知怎地被一股吸力吸入她的鬼体中。” 黑无常只觉得这是一个笑话,魔神的力量何其强大,会被一只孤魂野鬼吸附吸纳,真是天大的笑话。但现在不能质疑太明显,否则他们的下场可能不太好,还是听一听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白无常皱了皱眉,问道:“然后呢?” 浅夜子立马答道:“然后遇见了你,本想调戏一番,寻个乐子。” 白无常又道:“当时为什么不反抗,隐蔽实力又是为什么?” 浅夜子无辜的说道:“当准备出手的时候才发现身体被锁住了,就在刚才,那司命的捆鬼绳的刺激才将我释放出来,这原主也太弱了,实在看不下去她被欺负了。”又道:“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为什么,做事哪里需要那么多为什么,我做什么高兴我就做什么,没为什么。”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这言语论调确实不像正常常人。黑无常正了正身体,颇为冷酷道:“你不该来这世上,随我们回去。” 浅夜子突然大笑:“还想把我压在那恶心腥臭的池水下面,我才不要那暗无天日的生活,无聊更无趣。就凭你们还想擒拿我,你们倒是来试试呀。” 白无常转念一想,此时惹怒她,必没有好果子吃,倒不如借她之力,扭转乾坤,抓回女鬼,正回日月,到一切尘埃落地再对付她,才是万全之策呀。 白无常用手轻轻一推,将黑无常护在身后,堆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知魔神有个要求,尽管说,这个忙我们尽力帮!” 黑无常大力拍了他肩膀一掌,这一掌他之前都是灵力驱动力度,每次打的白无常哇哇哇求饶,但黑无常并不知晓沙漠吸收他们的灵力的事情,所以这一掌下去的时候,他鲜些站不稳脚,又顺势扶着白无常的肩膀,颇为狼狈。白无常自然知道他的倔强脾气,也不恼也不回头,就这样护着他身前,以防浅夜子上来伤害他,也拦着他向浅夜子动手。 浅夜子来回渡着,脚步轻盈,由此,白无常分析这沙漠对浅夜子不起作用呢。难道沙漠不吸收魔力。 “帮我找回还魂珠,我要让这姑娘复活。”浅夜子抬头望着月光,夜里的沙漠出奇的寒冷,她不禁微微抖了抖。 白无常,思索片刻,郑重道:“好,我们可以帮你,但是我们一个要求。” 第十七章 与魔神达成协议 “对,我们要约法三章。”黑无常趁机补充道。 浅夜子沉声道:“到底是一个还是三个?我就一个请求,你们要三个,是不是太贪心了。不过,贪心也好,贪心也是很可口的。”魔神本性暴露,以万物生灵的邪恶一面为口粮,修炼成长,不过这个魔神,感觉跟之前的魔神不太一样,也不知是不是被困的缘故,感觉有点人性,攻击性并没有那么强烈。 白无常郁闷道:“约法三章跟要求还是有点区别的,你这么强,我们总得定个规矩。”魔神力量强大到可以毁天灭地,虽然现在她只是女孩子,但是保不齐哪天突然爆发成长祸害三界。 白无常眉眼带笑温声道:“第一,凡事都要听我安排。” 黑无常心底莫名恐慌,他这是玩火呀,她魔神只是暂时是个孩子,并不是傻子呀。 白无常继续玩火:“第二,不可乱杀无辜;第三,不能乱吃东西。” 浅夜子眉眼弯弯的凝视着他们。看的他们心里直发毛,白无常就是决心赌一把,现在他们法力近乎全无,就算离开沙漠,以他们的法力也不是魔神童的对手,硬刚肯定行不通,唯有用脑,虽然尚不知晓魔神童的心智发展到哪一步,只能用一步一步来试探,从她觉得人间太无聊,拉他们两来人间陪玩来看,她的心智大约停留在十岁左右的孩童,还不想毁天灭地,尽是想着怎么好玩来的。 “好”浅夜子红唇一张一合道。 黑白无常目光同时一凝。黑无常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个字,欺负小孩子向来不是光明磊落之人,虽然他们是地府的鬼差,但是也是有底线的,这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可眼下的局势也没有旁的好的办法。但怎么都觉得别别扭扭的。 浅夜子抬抬眼皮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微弱的月光让整个沙漠不至于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在这寒冷的夜晚却给人暖暖的善意。虽是鬼身,到魔神童感受着这具鬼魂的情绪,夜晚让她好像更安心,忽然她一阵抽搐,倒地不起,毫无征兆。 白无常风驰云走的想要去接下快要倒地的浅夜子,却忘记没有灵力,往后使劲蹬地上身却丝毫没动,眼真真看着她倒下。 白无常内心无比忧郁,又晕倒了一个。然后两人一个脚印一个沙坑的往前艰难行走,没有灵力真是太难受了,那些个凡人凡鬼们都是怎么存活的。 半响,白无常扶着浅夜子坐了起来,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他们,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低头咳了几声,虚弱道“我这是怎么了。” 黑无常看着她的神情,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息,经常跟鬼打交道的他,对于鬼的细微变化自然很是敏感。他沉声问道:“姑娘可记得自己是何人?” 浅夜子话音轻颤道:“我不是,我不是,你们不要打我。我不是公主。”说着双手抱头,轻哭起来。 这跟之前嚣张十足的她判若两人,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心里嘀咕:“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谁知道呢,不是又要拿我们哥俩逗乐子吧。” 黑无常转向她,象征性安抚道:“姑娘,莫怕,我们并无恶意。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 浅夜子更加痛苦了的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更加不知道什么还魂珠。” 白无常留她自己安定一会儿,示意黑无常退到一旁,在确保离她足够远的距离外,他们才敢小声嘀咕,没有灵力,连隔空交谈都艰难。 黑无常低语道:“你怎么看这事?” 白无常沉吟道:“好像也不像是装的,莫不是魔神被她压制住,原魂回来了?” 黑无常道:“感觉是有些不一样,也不排除她故意伪装,好让我们放松警惕,除之而后快。”他用手架在自己脖子上,横空划了一道,伸出舌头斜在嘴角处。 白无常摸了摸下巴却不以为然道:“感觉她没那么聪明。” 黑无常径自说道:“有些人蠢而不自知。” 白无常听见他嘀咕,高声责问道:“你在说谁蠢?” 浅夜子询声望过来。黑无常迅速拉了他,疾呼道:“小点声。” 白无常见浅夜子还是胆胆怯怯的,觉得不必太谨慎,有点不耐烦道:“算了算了,啰啰嗦嗦的也道不出所以来,还不如多观察观察她,反正现在已经抓住魔神了,还怕啥?” 黑无常幽幽的道:“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抓谁。” 白无常也不管不顾了,跨步来到浅夜子面前,一字一顿的对她说道:“七爷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罩着你。” 浅夜子听着这句话,不知怎滴,心里很是安心,之前跟他相识的记忆已经呈现在脑海中,她决定相信一次。 浅夜子深邃的瞳孔幽幽的泛着波光,如同她晕倒之前的回答一样,她也坚定的答道:“好。”一瞬间,浅夜子背后似乎出现了那个女童的影子,那女童嘴角勾出一个满意的弧度,两人好像合二为一,她信他,她也信他。 黑无常在此时不合时宜的推了他一把,眯起眸子,打岔道:“顾云深人呢?我好像梦见到他。” 白无常一拍脑袋突然醒连声道:“我天,怎么把他忘记了。” 三人凭借脚力在这寒风刺骨的沙漠中艰难行走,白无常也没想到只是平时的一个跨越,却跨步如此之远,绝望的问道:“还有多远?” 黑无常更加无力回应道:“不远了不远了。” 浅夜子倒是没言语,不觉得累反而整个人比较欢快。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们三人的身影才慢慢出现在附庸城门口,白无常大叹不容易。此时天微微亮,沙漠也渐渐回暖点,他们也开始觉得有点力气。 白无常正准备抬脚入城,却不想迎面撞到一个人,这气息又不太像人,也不是鬼的味道,倒像是天界的那讨人厌的神息。 那人道:“万分抱歉…” 白无常黑无常同时惊呼:“顾云深?!!” 顾云深也吃了一惊道:“七爷八爷!” 黑无常回神过来立马改口道:“司命神君这是微服私访?” 第十八章 浅夜子公主过往 顾云深眼底一滑,瞥见跟在他们后面的浅夜子,瞳孔骤然一缩厉喝道:“大胆妖物,还敢出现。”说着便从袖口中抽出一剑柄,放在胸前大声念着咒语,接着朝浅夜子一挥剑。 三人一凝,但平静如初。他的一顿操作猛如虎,实际却连半颗沙子都未扬起来。 此刻,虽然是难得的清净,但氛围极为尴尬。 白无常率先打破平静,按下顾云深挥剑的双手,语调生硬地道:“好剑好剑,不过,快快收起来吧,这是非之地,有话好说,还是不要对一个姑娘动手吧。” 顾云深立马觉得一股怒气涌上心尖,大声喝道:“她也能算的是个姑娘吗?明明妖物一个,今天我必须替天行道,铲除祸害。” 黑无常在一旁弱弱地道:“恐怕你现在已无能力除妖。” 白无常应声附和道:“你还没发现你现在已无灵力加持了吗?” 浅夜子跳到白无常身后小声嘀咕着:“脑袋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开窍。”她对他怎么感觉那么不客气,光听这话的意思,让人觉得顾云深像极了浅夜子饲养的不听话的小兽。 白无常一惊,她所说的一如既往,那就是说她恢复之前的记忆,还是说,是捆鬼绳的刺激才让魔神童占了主导,总之,她浑身上下都透着可疑。 顾云深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无常虽表面劝架,但内心实则看热闹不嫌事大,想起顾云深平时对他们的“刁难”及傲慢,心中腹诽着:“姑娘说得好姑娘说得妙。” 黑无常对白无常的想法了然于心。 便上来打圆场道:“目前我们生死不定,处于两难之境,希望大家能够不计前嫌,共同合作。” 顾云深虽然固执一根筋,但大局当前,他还是知分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话锋一转问道:“你们还有灵力吗?我为何会突然没了灵力。” 黑无常沉吟道:“原因有二,一是死亡之漠,这沙子带有邪气,具有吸食天地精华的能力,故而我们的灵气暂时全无。二是,你之前是不是释放过了神力?” 白无常突然接过话头,食指在空中晃了晃指向顾云深道:“喔,你惨了,你之前暴露了神身,一个月之内不紧法术全无,而且天庭还会捉拿问责。” 顾云深瞬间脸有点惨白。黑无常问道:“为何你会出现在死亡之漠?是有何要事?” 顾云深咽一小口唾沫道:“我原本是奉天帝之命,过来与你们地府核对生死薄名单之事及入神道的鬼魂名单,可是地府混乱至极,到处寻你们不得,听鬼吏来报,说你们被拉入人间,于是寻迹过来看看,没想到误入鬼市,才发生之前的事。” 黑无常转头对白无常道:“目前地府混乱,你我势必要回去一趟,主持大局才可。” 白无常道:“莫急,这天界地府一日,人间一年,我觉得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再回去也不迟。” 黑无常思索片刻,对着顾云深道:“不知司命大人有何打算?” 顾云深深深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错已酿成,此时回去已是罪人还不如将功折罪。”继而说道:“我同你们一起去捉拿女鬼,还世间一个如初。” 白无常道:“好,那就一同前行。” 浅夜子在一旁小声嘀咕:“一个废物,去了也是累赘。” 黑无常反呛道:“阁下究竟何许人也。”说着疾速从黑鬓中抽出一把暗刀向浅夜子飞了过去。因为没有灵力推进,那刀速度慢了一半,从浅夜子的脸庞划过,一点点红印涔出她那白皙的脸颊。 白无常大呼道:“你作什么?”上一秒还说共同进退,下一秒就开始互相残杀。白无常实在不能理解。 浅夜子不怒不惧反而大笑,眸子微跳,用手摸了摸脸颊流下来的血,塞进嘴里品尝着。慢悠悠的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想杀人灭口。” 黑无常眼神冷冽道:“你为啥要装作浅夜子来糊弄我们?” 白无常心忽的一紧,眼前的浅夜子是魔神? 浅夜子那边柳眉倒竖愤然地道:“那你要问问她是怎么回事?一开始又不是我愿意进她身的,她把我锁进她身体里又算怎么回事?” “之前为何假装晕倒?”白无常问道。 浅夜子无辜的说道:“大哥,真不是假装,那时候是她切换的,不是我,掌握权一直不在我手里的,刚刚看了那大叔,她害怕主动让位让我出来的。你说我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跟你们打招呼吗?说‘嗨,我来了’吗?” 话锋一转,浅夜子道:“少废话,赶紧给我找珠子,我一刻都不想受制于鬼体了。” 顾云深懵一脸,啥珠子,为了不让他们在刚起来,白无常,一手搭过顾云深的肩膀,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黑无常用鼻子哼出几个字道:“那走吧。” 浅夜子双手抱着后脑勺,连声道:“走走走。” 四人一同走过这黄色泥土的堡垒般的大门了,天空已由微微亮变成高高挂起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满天黄土,映衬蓝天白云。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白无常生怕刚痊愈的黑无常又受不了这日晒,便有意无意的靠近他身边,用身高差给他挡着,黑无常一脸嫌弃地道:“你这是干嘛,想想显摆显摆自己高呗。” 白无常咧着嘴角并不答话,四人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好在这一行人虽然时不时鸡飞狗跳一番,该做事时都还是铁了心的做事,当下不再较劲儿,也没有人抱怨体力不支。 不过进了这城后,过了门便是一条大街,依旧是又宽,又空,他们能感觉微弱的灵力在恢复中。这座城经过百年,虽然旧点,但并没破败,似乎有人日常维护。 白无常见灵力已然恢复一两成,便抬起手,在空中画了两个圆,大手一挥,立马化作两把白伞,一把飞向了黑无常,一把飞向了浅夜子。为二人遮挡这灼灼的太阳光。 顾云深自己用手遮住额头,叹道:“这太阳可真大呀。”言外之意应该是他没有灵力,白无常是不是应该给他也幻化一把遮阳伞呢。 白无常这边还想着留点灵力以备不时之需呢,现在的他们太弱了。 还魂珠当年可是在皇宫处保管,皇宫应该是一个高大建筑,四人眺望一番,果然在城中心看见了一座砖石土木搭建而成的宫殿。 那宫殿远看还颇有气势,近看,的程度也只比街上的其他房屋稍微好上一点。穿过宫殿大门,就是一片好大的花园。也许在以前,这里并不是花园,是个广场什么的,然而现在多年荒芜,只剩下生满各种绿色植物的一片土地。 不错,脚下踩到的不是沙土,而是泥土,大概是绿洲仅剩的残留痕迹了。这建筑好大,留下了好多阴凉的地方。 突然偶遇一妇人,面色温和,身略宽泛,一看就是和善村妇,白无常刚要上口询问,却被一口唾沫星子差点喷到。 “你这个小贱人,还敢入城来,你不是挂在罪人坑上面,怎么下来的,你这个亏心的,还不好好悔过赎罪,还到处浪。就是你害了我们一城人,还有你那该死的父亲。” 第十九章 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妇人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一改平日里的愧疚和卑微,叉起了腰越骂越起劲:“你个小浪蹄子,是不是又勾搭了汉子,以为有靠山了,屠城之日,就是你下令开的城门,就是你害死我们的,你还有脸了在这瞪我?你应该和你那无能的父亲一起下地狱。” 还没说完,那妇人的脸被人用什么利器狠狠地刮了一耳光,她整个人也被利器掀在地方瘫坐着,捂着淌血的脸,满是惊恐的看着四人。 顾云深和黑无常齐刷刷的看向浅夜子,浅夜子辩白道:“看我做什么?我又没出手。” 此刻的白无常疾速上前拧起老妇人的领口,嘴角浮起一层冷意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顾云深和黑无常同时惊呼:“勇士呀。”因为他们知道白无常从来不会对女人动手,他白无常真心觉得天下女人都该被宠被关爱被保护的,如今却如此反常的对待一个路人,虽然那妇人有错在先,但也不该打人。 那妇人也不示弱,恶狠狠地道:“做了还不让人说了吗?你自己问她做过什么孽?” 浅夜子在一旁像个局外人,轻蔑地道:“我做过什么,我怎么不知道?”然后慢悠悠的走到这妇人身边,摸了摸下巴,假装思索着,一字一顿地说道:“在我记忆中,只记得有那么一群群众和士兵,在一个老国王的带领下,安居乐业,每个人都很幸福的生活,突然一场战争,引的国王为了保护他们而同意割刎自杀,不知这样的国王在你们眼中怎么就成了该死的罪人,三日后,他的心爱的女儿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就是保护好百姓,才忍受悲痛和屈辱打开了城门,这样的忍辱负重怎么在你们眼中却成了背信弃义的贱人。” 那妇人被反问的无话可说,这些年,夜子公主因为愧疚从未为自己辩白过,所以百姓和士兵从开始的埋怨到最后的憎恨也有可能是她的懦弱和愧疚滋长的,但更多的怕是受到什么言语鼓动。 那妇人似乎想到什么,气焰又嚣张起来,恶毒的口气加上脸上滴下来的鲜血让人看着比恶鬼还可怕百倍。“当年你的父亲为了独生,藏了还魂珠供自己死后使用,你们当我们不知道?用我们一城人血祭给他逃出生天,你们当我们瞎嘛。” 黑无常和顾云深在一旁又惊呼:“反转了。” 白无常斜着眼睛瞅他们道:“你们两个要不要来点瓜子和茶水啊?” “……”黑无常和顾云深没继续搭话。 浅夜子抬起那妇人的下巴,对着那伤口轻吹了一口气,妇人脸上的血瞬间不留了,伤口也自己闭合了。 “好本事。”再一看,顾云深和黑无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长板凳,一人手捧一盏茶,喝了起来。 白无常一把沙子扬了过去,闷声道:“你们够了啊!”黑无常一个箭步躲在一旁,没了灵力的顾云深倒是吃了一把沙,吃了瘪的他也不好发作什么,只怨恨地看着黑无常。黑无常用茶盖撇了撇茶叶,品起茶来。 浅夜子对那妇人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还有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 那妇人先是大笑后道:“怎么?还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当年的事情?也是,这都一百年了,公主也是贵人多忘事,哪里会记得当年我们有多惨了。” 白无常使劲松了她的衣领斥责道:“少说废话,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那妇人慢悠悠的说道:“一百年前,我附庸国是沙漠之国,绿洲有多大,国家就有多大,我们自给自足,鼎盛时期更有一万人之多,每家每户都夜不闭户,国王的政策也好,那时候,国王每月都会下到贫民百姓的生活区给与鼓励和资助,我与我夫君晚来得子,却不想生来确实残疾,并无自理能力,这让本来可以安足的日子慢慢变得柴米不济了,后来国王了解这件事后过来安抚我们,送了很多粮食,还派人教我们养鸡鸭,解决温饱问题,当时我们是心存感激的”那妇人脸上绽放着光芒,似乎这是她人生特别幸福的时刻,“就这样过了很多年,国王逐渐年长,一直把重心放在民政上的国王只生养了一个公主,浅夜子公主,公主活泼好动生性纯良,也跟老国王一样,体恤民众,也深受国民爱戴,公主十七岁那年,为了追一只野鸵鸟给一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补充身体,而出了国门,公主不仅知书达理,骑马射箭也是一把好手,捕猎一只鸵鸟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这一追,就追来了祸端”妇人的眼睛逐渐黯淡下来,“剩下的事我也是听宫中宫女闲聊时得知的,说是公主误闯入邻国金国的捕兽陷阱中,连人带马摔了进去,腿部走受了伤,马儿也奄奄一息,正绝望的时候,一男子出现过来查看他的猎物,之后便救了公主,就这样一来一往,两人慢慢熟悉起来,那男子是金国的铁匠,金国盛产金银铁,但由于常年加工提纯,导致土壤受损,农民种出的粮食并不能果脯,开发的金属矿物也越来越少,他们国王也是急的跳脚,这铁匠与公主熟份起来,经常被公主邀请到附庸国作客,看到这么多美食,男子当然乐意,后来他们国王知道此事,命令铁匠做间谍,汇报附庸城的情况,想要攻下附庸国,做他们的粮仓,我们国王早就察觉此事,下令封锁国门,加上守卫。此时的公主已经陷入爱河,与那无耻之徒互诉情意,封锁城门后,公主竟然胆大包天逃出国门与那铁匠见面,不想却被金国的士兵抓个正着,金国在外造谣说,附庸城公主潜伏金国,想对金国不利,借此由攻打附庸城,那铁匠眼见害了公主,于是半夜去劫狱,拼了性命送了公主回附庸城。公主逃回城后,就受了刺激躺在床上生了病了。金国又在攻打之际,我们国王心力交瘁,派出去打探情况的探子来报,说金国士兵虽然不及我国士兵强壮,但是他们拥有的兵器确实最锋利的,思索再三,决定谈判,为了保证百姓免于战火摧残,金国提出如果国王能自行了断,让百姓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他自然不会亏待附庸国国民。我们老国王啊,真是太蠢了,怎能信了他人的信口雌黄呢。”那老妇人捶胸顿足的哭喊道:“后来我们才知道呀,他这是拿我们血祭呀,他年轻的时候得过一颗宝珠就是还魂珠。”听见还魂珠,浅夜子眼神微微一紧。听那妇人继续说道:“这珠子他用血养了二十多年,成熟后吃了能长生不老呢,因为那老东西就决定借金国发兵攻城之际,将计就计,让金国替他制造血液。” “你听谁胡说八道呢。”白无常扬声道。 顾云深这边接过话道:“附庸国被屠城,这个确有其事。” 白无常白了他一眼,眉毛皱的有棱有角,反问道:“这凡间人之生死,不都是你司命大人一手掌握的吗?不如司命大人来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顾云深:“这…”都过去一百年了,人类数量庞大,总不能事无巨细全都记得吧,这样回去查查卷宗才知晓呢。 黑无常不解道:“那你们国王如愿了吗?既然是国王的过错,为何你们要折磨公主?” 那妇人啐了一口:“有其父必有其女。那老贼我们找不到,只能拿他女儿来撒气,她要是没错,这么些年,也不会任由我们处置了。” 顾云深道:“你们为何不投胎转世?何苦为了一怨念受困于这鬼城。”嫌那妇人更加伤心了:“你以为我们不想投胎呀,我们也想投呀,谁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有人到鬼市打探消息,花了很多钱,才知道,原来那老贼以我们做了血祭,他得了永生,我们被困永世,生生世世不能转世做人。我是没所谓,可怜我那病儿哟!”那妇人直接在地上打起滚儿来,满腔的悲愤像是要在今天彻底爆发。一万多亡魂被困这鬼国,天嫌鬼嫌的确实让人看着揪心。 “其他人呢?”黑无常打断她的哭闹。 “其他人,白天都不能出来,只能埋于地下,或者位于阴暗的地方苟且。”白无常看了这皇宫下的阴影,才明白这一路为何没见到鬼影。 浅夜子用手拨出一缕长发,来回聚了聚,沉吟道:“还魂珠现在在哪里,你可知道?” “我要是知道了,我还在这干嘛,我早就升天了嘛”那妇人委屈道。 白无常转向浅夜子弱弱的说道:“万一还魂珠被吃了被用了,不覆存在了怎么办?” 浅夜子怒吼道:“不可能。” 第二十章 深入调查 白无常嘴里碎碎念了一句道:“你究竟要这破珠子干嘛。” 浅夜子愤愤然道:“我又不是公主,你们觉得我要那珠子干嘛,还不是想要还我真身。” 顾云深惊奇道:“你是哪路神仙?还有真身?” “你给我闭嘴。”说着一坨黄土飞进顾云深的嘴巴里,塞了他一嘴,他双手拼命卡住嗓子,吐也吐不出来。白无常轻敲了一下浅夜子的脑袋,命令的口吻道:“给我住手。” 黑无常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盘算着这魔神童后续的进攻。 没想到那浅夜子崛起小嘴嘟囔着一句:“他先惹我的。松!”只见那黄土从顾云深嘴里哗啦啦的掉在地上,顾云深跪在地上使劲咳了起来。 黑无常又道:“现在我们先解决这妇人的问题。”又问道:“你们可想投胎转世。” 那妇人抹干眼泪疑惑道:“投胎?” 白无常解释道:“投胎,去地府净身后喝孟婆汤,进入六道轮回。” 那妇人又道:“真的可以投胎,摆脱困顿?” 白无常厉声道:“我们鬼神说的话,你们也敢质疑。”那妇人被这突来的肃语吓得一怔。 黑无常拿出天境,呼唤地府的牛头马面,命令道:“速来附庸城收鬼,有一万多鬼魂,记得多带鬼吏。” 马面一听附庸城立马露出难色,措辞严谨道:“大人,可说的是百年前被金国灭国的那个附庸城?” “没错,就是这里。这多年,为何没有鬼吏过来收魂?”白无常岔话道。 牛头说道:“那个城被下了诅咒,城里被屠杀的人每日都会再经历一遍被屠杀的场景,直至五百年期满才可结束。” 吓得那妇人缩成一团。 黑无常道:“可知谁人下如此狠咒?” 马面道:“此事,阎王特别下令不让追查。让我们只管五百年后去收魂。” “知道了。”黑无常关了镜面,收了起来。 顾云深阴郁地道:“这也太惨无人道了,每日都要活在等待和接受死亡的恐惧当中,太惨了。”顾云深吃了土,不担心自己的遭遇反而同情起别人来。 这事扯上了阎王,阎王现在也处于失踪状态,不然也轮不到他们来管这样的“大事”了。 黑无常突然问那妇人道:“那什么时候是屠你的时辰呢? “这,午时,嗯,大概是,具体我也清不清楚了。” 三人皆是一凝,对于每天都要经历被杀的时辰,哪里有人记不清?这妇人甚是可疑。 “你走吧,我们不为难你。”黑无常袖子一挥,赶着她走。那妇人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见她走远不见,白无常低声问道:“你干嘛让她走呀,应该抓住她,问个清楚。” 黑无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这人就是过来传话的,说了这么多就想告诉我们一件事,还魂珠已用,让我们不要费心寻找了。” 顾云深道“那她说的附庸城的情况是真是假?” 白无常望了望远方的建筑轻声道:“半真半假。” 黑无常道:“走吧,去罪人坑看看。”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四人来到附庸城极边缘的一处地方,当年为了屠杀方便,金国临时糊了一堵矮黄墙,方便他们动手,后来人太多,又不断加高土墙,直到现在的无比高大,仿佛一个巨人的黄土墙。 黄土墙外侧的一面设有楼梯,沿着这简陋的楼梯缓缓攀行的同时,白无常向下俯瞰,不断的肉眼观望,心里莫名生出了一阵心悸。这里会有什么线索呢。这心悸并非因为联想到这个地方是作杀人之地之用,所以感到不寒而栗,也并非忧心一行人也会命丧于此,而且一种纯粹由于感应到法力阵场存在的心悸。 这个罪人坑四周的地势和格局,被人故意设为一个及其厉害的阵法,也是困顿这些鬼魂不能离开的原因。 白无常忍无可忍,为什么非要来这查真相呢,他拉了正要上去的浅夜子远离了罪人坑。 顾云深喃喃道:“怎么情绪这么大?”因为现在只有他一人知道原来的浅夜子被挂在那树立的长杠之上。这根杆子是专门用来恶意羞辱罪人的,通常,狱卒们会把那罪人的衣服扒光,赤裸着吊上去,任由犯人饿死或者脱水而死,死后尸体随风摆动,日晒,风吹,雨淋,肢体则会一边腐烂,一边往下掉落。尸体的死状极为难看。 金国士兵之前竟然把一个公主的尸体挂在这种地方,当真是极为凶残恶毒了。也许是怨念太重,也许不甘心,也许是尚存一丝心智,才机缘巧合吸引魔神到此,用身体当器皿,困住了魔神,让魔神助她达成心愿。 顾云深往下看了看,整个罪人坑就是四道高墙包围而成的。每一道高墙,长逾三十余丈,高逾二十余丈,每堵墙厚度约有四尺,森然耸立。四堵墙的中间,围出了一个四方的巨大空间,其上没有任何可供站立的平台或横木。天色已晚,黑漆漆的完全望不到底,只有阵阵寒气和血腥之气,不时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飘散上来。 他突然拉住黑无常,眼神坚定道:“我觉得还魂珠不在里头。”因为他记得白无常找花无心提过还魂珠,当时花无心不是说的没有,而是不借。说明还魂珠在花无心那里呀! 黑无常反手握住他的手,对他轻笑了一下道:“有没有,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向前迈了一步,轻飘飘地一跃,连带着那手足无措的顾云深瞬间消失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 黑无常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在下方划了几道,口道:“缓。”接着一手绕过背,搂住顾云深的肩,一手抄住了他膝弯,轻轻松松化去了顾云深从高空坠落的凶猛之势。顾云深刚从高处落下,猛地一顿,还有些头昏眼花,下意识一抬手,紧紧搂住了对方肩头,道:“八爷。” 黑无常顿觉反胃,疾速丢他出去,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顾云深那边摔个四脚朝天,哇哇喊疼。 底下漆黑一片,但是他们背后发冷,黑无常能感应到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们,释放阵阵凉气,顾云深还未站稳之际,大量不明生物朝他们袭来。 第二十一章 前世今生 黑无常从背后抽出他的死亡镰刀,那镰刀在月光的反射下,反射出一道道银色的光影,无边无际的漆黑之中,一片银光闪烁,四面八方传来利刃飞割之响以及鬼物的惨叫声。顾云深心里猜着八八九九,奈何无精力傍身,帮不上什么忙,匆忙从衣诀中拿出一只火折子,这火折子是地仙呈上来的人间好玩物件,司命掌管人间生死大权,对人类发明的物件也甚感好奇,每每都让地仙去趁机收集着,一定时机了呈上来,供他探索把玩,以防灵感匮乏,不好写人之命数。 这火折子就是其中之一,甚为省事,便带着身上。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火折子火焰非常小,并没有照亮罪人坑底的全貌,他们依旧隐没在黑暗之中,黑无常本觉得黑暗是他的专场,但又碍于顾云深的安危,于是“轰”的一声,放了一团大火球,向上掷去。霎时,整个罪人坑底被团火光照得亮如白昼,顾云深终于看清了,他站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四面八方包围着他的,是堆成了高峰的尸山血海,无数百姓士兵的尸体重重叠叠堆积着,黝黑的脸孔与手臂,雪亮的铠甲,紫红的血。而黑无常和顾云深足下所立之处,是整个罪人坑底唯一一片没有尸体的空地。 这些,全都是在黑无常跳下来后,在黑暗之中,一瞬之间做的。 暗黑杀手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顾云深心底机灵了一下,不由的说了声:“厉害。” 白无常看见巨大的团火在罪人坑上当经久不灭,立马安顿好浅夜子,示意她在旁边等,他则飞上罪人坑,跳了下去。 浅夜子哪里是那么听话的人,喔,不,应该是魔神,也跟着飞进了坑底,还先了白无常落地低坑。闹的白无常又惊又无奈,他这是害怕浅夜子触景伤情呢。不过似乎她还没出来,躲在鬼体深处,不过也好呢。 这时,一条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啪”的一声,砸在顾云深肩头。顾云深顺手一抓,这一抓神色大变,把手举到面前一看——那从天而降的,竟也是一条眼睛蛇!黑无常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一抬头,数百个紫红色小点从天而降。 蛇雨! 头顶的那团火球已经越来越弱,蛇雨却越来越密,白无常咬破手掌,一挥手,一道血珠向上飞出,化为熊熊燃烧的一道烈焰屏障,飞速向上迎去。那道火障升上数十丈,悬在空中燃烧,碰到它的眼睛蛇都瞬间被烧为了灰烬,将正在下落的蛇雨拦截住了。 这个火球照亮了,整个罪人坑,那墙头上赫然站着那妇人的身影,脸被火球映衬的绯红,接着开始融化,如同血肉泥一般,从头往下滴下来,不多久,一男人皮相显露出来,露出诡异的笑容用浑厚的嗓音说道:“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众人眼底一紧,这人皮肤黝黑,身体结实魁梧,粗布短衣,身着护裙,一看就是铁匠。这人难道就是浅夜子钟情之人? 浅夜子并无过多的情绪,反而较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三人的眼神,那意思是,干我屁事? 二话没说,黑无常先是飞至墙顶,快冲出围墙之际,被无形的弹墙给抵了回来。白无常惊呼:“牢笼阵。” 难怪之前坑底的斜鬼都不能冲出去,怕是受了这阵的捆束。 那人颇为得意地笑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这阵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破不了。” 浅夜子却不以为然,叉着腰,看着天空,夜晚的天空星星点点,坑底的他们让人想到,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颇是难堪。 顾云深立好身子,大喊:“你究竟要做什么?” 那人笑的更加邪魅“我想干什么。我想要的当然是大家都想得到的,无非就是,长生不老,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白无常抖了抖身体,讽刺道:“那些个欲望是人所追求的吧?你,得到了,又用的了吗?” 那人往墙边走了几步,靠他们近了些,弯了身体瞅了瞅,眯着眼睛道:“你们还有闲功夫管别人,还是先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 正说着,一只巨蝎子从黑暗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那人道:“今日就让你们死个明白。” 明不明白,先动手再说,黑无常又拿起镰刀,准备开刀。 “你们礼貌吗?能不能认真点。”那人家还要有点生气道。 “我去你大爷,命都快没有了,还管礼貌不礼貌。”黑无常一个疾速,上前就要砍那蝎子的毒尾,刀快入壳之际,它轻松躲过,旋转一圈从背后给他来了一锤,黑无常快到倒地之际,一后闪影行至它前钳夹处,大刀一挥,那蝎子也不是软柿子,毫不惧怕的抬起大钳夹硬抵快刀,一使劲黑无常被逼的连连后退,此时,蝎子后尾如同大摆锤一般使劲砸向了黑无常的胸前,黑无常应接不暇,没腾开手脚去接这一锤,硬生生的接下,瞬间飞起,遇阵又弹了回来,直直的平躺倒地,摔出一个人子,灰尘四起,看着都让人觉得疼。白无常这边拿出折扇,也加入战斗中。 浅夜子这时并没有出手,反而用手拖着下巴,认真研究着这蝎子。她突然双手对击恍然大悟道:“你这是养蛊吗?我是说觉得这大毒蝎异常眼熟很是亲切呢。” “你还有心思研究,能不能上来帮把手。”白无常边打边抱怨道。 那浅夜子兴奋道:“你可别伤了它,它可是宝贝呢!” 墙上那人本是一脸得意,到听到浅夜子话语,五官开始扭曲,人不人,鬼不鬼。 他在墙边来回渡了起来,低着头,兀自说道:“这么多年不见,浅夜子,我的公主,你似乎没有从前那般蠢钝了。从前的你是那么高高在上,所有人都爱戴你,宠着你,让着你,那时候的你是多么幸福呀,可是那幸福的笑容却显得那么刺眼,你说你有啥本事,除了蠢就是有一颗泛滥的同情心,还有看着让人生厌的一副惺惺作态的面孔,我们金国的人勤勤恳恳的劳作却还填不饱肚子,你们贵族天天啥事不坐却吃香喝辣,好不自在,你所说的人人平等,平等个啥?” 顾云深横眉道“这人废话真多。” 浅夜子在一旁头如捣蒜,头一次觉得顾云深说话无比正确。 顾云深双手背后继续道:“你接下来肯定要说,你一直想做人上人,想统治两国,然后利用公主挑起战争,利用禁术练就还魂珠,最后血祭养蛊,得到强大的力量,对吧?” 那铁匠被抢了台词,他准备了几大篇的大论都没有用处,瞬间恼羞成怒成怒道:“你懂个锤子。” 第二十二章 浅夜子的复仇 这句话道出,顾云深不怒反悦,双手抱在胸前,有点得意地道:“是呀,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懂写人生死,某人的死法可是我绞尽脑汁写出来的。” 那铁匠顿时爆怒破口大喊:“你他妈的畜生,原来是你把老子弄死的,好好的死法你不用,你他妈的把我当试验品咋滴。”张口闭门都是粗鲁不堪之言,仿佛把顾云深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恨。 浅夜子反倒是好奇:“你究竟给他安排怎么个死法。” 顾云深别过头低声道:“他一口气吃了十个鸡蛋,噎死的。” 浅夜子连声道:“果然符合他的人设。” 顾云深头一次听她这么夸赞自己,一时微红了脸庞,但这人确实可恨,坏事做尽,一城人为了他的私欲而惨死,上天都不能容他,刚好他的命数也只有二十岁,也就是屠城结束的第七天,他因过度饮食而被噎死,也算是大快人心。奈何他贼心不死,死后,本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受尽磨难,却不惜动用秘术,讲自己献给魔鬼,启用了血噬阵,让这里惨死的百姓和士兵天天困在附庸城,日日夜夜重复屠城那日的死法,让恐惧无线扩大,这些恐惧都是魔鬼上好的美食和养分。这,他还觉得不够,竟然还养起来死虫鬼盅,以附庸城百姓士兵为食,真是滔天大罪,连死魂都算计的,真的是丧心病狂。 白无常还在一旁硬打。鬼虫蛊不死,将来必酿大祸。黑无常坐在一旁静心疗伤,这千年来,能伤他者真是不多,他的死亡镰刀威慑三界,奈何在这罪人坑败走麦田,真是不忿。好在没有被毒射中,只是撞伤肺腑,不多时,尚可自行恢复。与这蝎子硬碰硬看来不行,要智取。 那蝎子又一尾锤向白无常,白无常有些体力不支,晃了一下神,虽快速避开,手里的扇子却被波及打飞,没了法器,他只能以躲代攻。 浅夜子原本认为以白无常的能力应该游刃有余,没料想他也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见白无常差点伤了身,她这边发了狠,猩红色慢慢爬上她的眼底直至整个眼睛,浅夜子的身体动用魔神之力是相当耗费她的体力的,她原本魂体就较弱,之前昏倒,也是她完全不能支撑,而后魔神为了修复她的魂身而暂时休眠,所以切换浅夜子本体思想出来。 她这边一个煽动,顿时瞒天黄土,视线模糊不清,她一个灵动,只听见几声咚咚锵锵的声音。白无常这厢视物不清,正用灵力感应时,浅夜子的一抹笑容便出现在眼前,未急待动,她却一把搂过他的腰身,一个折腰轻松躲过它又一次的攻击,她带着他疾速到一安全之地,再一看,身旁混沌已无人只听见:“敢伤我的人,怕是让你活的太久了。” 接着便听见右边传来利刃飞割之响以及闷声气鸣声,白无常立马在空中画了几道金光,道:“速清!”转眼,满天黄土瞬间颗粒明稀速速坠落,还了一片窗明几净。 黑无常再睁眼之时,身边多了几滩液体和鬼虫的蝎壳,加之之前的百姓士兵的鬼魂之体,乱七八糟的一滩一坨的,让人又恶心又渗骨。 黑无常立马从身上扯下一块黑布,吹了口灵气,那布顿时活了,漂浮起来,众人顺着那浮布望去,竟然到了白无常脚底,钻进他脚底,慢慢将他整个人浮了两寸起来。 白无常嚷嚷:“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就不要在意细节了。” 黑无常一脸无视激道:“那你自己下来。” 白无常趁机迂回他的法器白扇。 那白扇应声飞出,“啪”的一声,似乎把那匠人抽得在空中翻了个跟斗,摔到地上。这一摔摔得刻匠人哮起来:“你们!两个人!二对一!卑鄙!”爬起来一看,他的蛊虫蝎子已经只剩虫渣了,顿时哭天喊娘的,丝毫不见之前的意气风发的那股子得意。 浅夜子虽站定,未有异样,但娇小的瓜子脸更显白炽,额头还有涔着细微的汗水。浅夜子鬼体之能即将耗尽,白无常急在心中。 顾云深这边已经被那蝎子的残肢剩汁淹了大半,一直想要呕吐却吐不出,好歹也是个仙界神官,这幅模样真是叫人难以说话,他心里肯定骂娘了,更加怀恋之前的日子吧,这样的状况还不如让仙界的人捉回去,受那九九天雷,也比在此来的体面舒服些。 众人虽各有各的心思,但他们目前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如何冲破这牢笼,那匠人身后的力量远比他们所想的强大。 那白扇折回到白无常手中,这仿佛戳到了他的神经,他疾速给黑无常使了个眼色,黑无常心领神会的拿起镰刀向上空阵中一划开,想要破阵必须找到阵眼,再加以重创,就可以破解。破阵最难的就是找到针眼,因为它隐蔽极深,而且如活物一般在阵中乱窜。但这阵眼的好奇心又极强,最爱看热闹,看热闹也最爱找一极佳的观看点,想要看清如今罪人坑底下全貌,那阵眼极有可能位于那毒蝎身体的正上方,黑无常就是朝着那个地方重重的划上一刀,作为试探,这一刀只使了一层的灵力,那阵眼逃亡的速度也是极快的,它逃跑的过程中虽然无形,但空中会浪起一层浅浅空气波纹,及时不明显,但对于洞察力超群的白无常来说已经够了。 所以黑无常先惊动它,扰动它的心神,让他乱串,白无常趁机回旋白扇,用灵力加持耳朵,右手食指中指在空中画符,右掌推出,速度不快,背着身后的左手也画着符,右边的符在空中灵闪了几下便无动静,白无常的左侧突然发出细微的呼呼声,那是阵眼的讥笑,此时白无常疾跃,带着左手的金符一并推向阵眼,这边被突来的偷袭吓得一怔,竟忘了逃走,瞬间被爆符击的粉碎。 随即,高墙之上原本无形状的透明墙瞬间迸发五彩细沫,慢慢出现蜂窝一样的空洞,直至全部破灭。 这阵算是破了,那浅夜子立马跳上墙去,掐了那铁匠咽喉,换了浅夜子的神智出来,交了棒嘱咐她,杀了他。 浅夜子一出来,便是哭,但是掐他咽喉的手并没有停,“一罪杀我父母,”她哭着说,另一只手使足了劲向他的心脏就是一掌,他忍住痛,那卡在喉咙的血腥因为扣着的咽喉又自顾的咽下去了。“二罪欺我情感,”又是一掌,打的他身体硬挺,那血痰卡在嗓子又出不来,堵住了气孔,窒息感疼痛感使得他四肢乱颤,浅夜子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又是一掌“三罪杀我子民,让他们不得安生。”那铁匠已翻了白眼,四肢已僵硬,“四罪毁我父亲清誉。”那匠人已如同软泥,只剩下丝毫没有主心骨的软皮肉。浅夜子那边还准备继续死命地复仇,手里的铁匠软泥又开始变异,他的肚脐越变越大,一团黑乎乎的粘液在啃食他的肚子,慢慢扩大着。 白无常惊呼:“不好。” 第二十三章 一行四人启程 顾云深也忧心忡忡道:“魔鬼要出世了。”魔鬼与魔神的区别在于,魔鬼只能找载体寄生生存,而魔神是可以任意形态存在的,一个是与人类鬼魂做交易的低阶段的一个寄生虫,一个是能搅动三界风云的邪神,中间差了好几个等级呢。如果是平常,这个魔神自然不惧怕,只是现在她被封在浅夜子这具鬼魂体中,各方面都受制于浅夜子的弱鬼体,也是能力有限了。 这魔鬼食了这铁匠的鬼体,必定要另寻鬼体寄生,眼下存活的也只有浅夜子了。 不知魔神跟魔鬼在同一鬼体中,谁胜谁负呢。 接下来,浅夜子却一口吞了那快要把铁匠魂体的黑团。 众人皆是一恶心。 虫已杀,阵已破,现在就要对付这个邪物。 白无常一道白光便出现在浅夜子身边。他一手触她肩膀,她扭头只见两只眼睛皆覆墨色,幽幽的闪着银光,白无常惊呼:“摄魂术”便立马掩袖遮目,“浅夜子”上来就是一掌,掌快沾衣之时,白无常察觉以脚力上踢她手腕,在空中以腿根为轴心,整个人翻腾过去,末了使出白扇,平推顶其腹,借此希望她吐出那恶心之物,虽不知可行不可行,但姑且一试。 不想这力度似乎没掌握好,一扇给她扇的挺远,直到撞上一堵矮墙,方才停下。 白无常暗下惊呼,莫不是灵力回来了,来回拨弄了白扇,确实比之前有力道了许多。 此时,黑无常则就在坑底清理这些个鬼尸块,又是画符又是念咒的。 顾云深惦记着啥时候能快点恢复神力。 白无常叫喊着:“快上来,一起去一探究竟。” 黑无常拉了顾云深上来,挨着白无常站着,朝着刚刚浅夜子落下的地方,已无踪迹。 白无常忧心忡忡,:“浅夜子鬼体真是奇特,倒像个封鬼神的容器。” 黑无常收起了镰刀沉吟道:“谁说不是呢,还是先安顿了这些鬼尸吧,真是够可怜的。” 顾云深反驳道:“可怜啥,那么对待一个对他们恩重如山的公主,善恶不分,该得的。” 白无常转头看向顾云深,眼神落在他耳朵上,顾云深被看的发毛,惊恐道:“你这什么眼神?” 白无常眼底起了一丝笑意道:“这么好看的一对耳朵,可惜长错了地方。”说着便下了罪人坑,拿了通灵镜,通知鬼吏们过来收拾此地,看有无幸存之魂。魂已消,阵已毁,咒应该也自然而然的破了,但那马面给的回答确实咒未解,那么唯一幸存的浅夜子应该还安然无恙。 白无常想着边加快了脚程,让他们跟上。黑无常起气运起一剑,拉了顾云深跳上,一同飞了起来,他神情轻快,灵力的恢复让他精力充沛了不少。 顾云深还在对白无常说的话耿耿于怀,黑无常不想得罪神界的人便打圆场:“据地府卷轴记载,那百姓和士兵都是感恩公主的,之前打骂公主的都是那铁匠蛊惑了几个人,用邪术操纵他们做的那些事,并不是他们本意。人心还是善良的。” 顾云深这边也不好说什么,他仿佛感觉是自己浅薄了,自此也不再言语纠缠了。 在附庸城东南禺一墙角处,白无常终于找到了浅夜子,旁边一坨黑色呕吐物,那呕吐物已经没了任何气息,也看不出来形状,不知是何物,那浅夜子蹲在一口雨水缸前,拼命用双手做瓢往身上淋水,嘴中嫌弃道:“太恶心了太恶心了,老子可是有洁癖的,日你大爷的…” 听着这语气听着这咒骂声,白无常心里却踏实起来了,他右手化物,一个葫芦瓢立现。浅夜子黑发如泼墨,白无常帮着她,一瓢一瓢的从上往下淋水,那红色衣物紧贴她身,露出婀娜多姿的身材,白无常却不多看,偏过头去。 浅夜子发掘了,一把夺过了那半个葫芦,笑呵呵道:“一边凉快去。” 虽是好意,白无常却怎么听怎么别扭,下定决定教她好好识字读书。 这边黑无常也巡视着附庸城,又是空城一派景象,天又慢慢明朗起来,已经两夜没阖眼的白无常此刻虽有灵力加持,却还是抵不过这身心疲惫,待浅夜子洗刷完毕,便寻着旁边的阴暗处躺下,就这困急的时刻,他还动用灵力,铺了一大张干净的棉布,慢慢睡下了。 浅夜子在一旁守着他,她睡了快千年了,自然不困。只是觉得他竟然对她如此放心,不怕她吃了他吗? 接着她便打起坐,她想一探究竟,究竟怎么才能离开这魂体?原来她打算寻找还魂珠,用它起死回生之效,让浅夜子本体复活,那区区肉身根本困不住她的,所以她才想要得到还魂珠。 但是遇见白无常,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觉似从相识,也许是长时间压在净身池水下,天天看着他做事,形成了熟悉感?她并不清楚,只是觉得安心,想要他陪着。 不过,这魔神不过十岁孩童的心智,根本不懂人间所谓的亲情,友情,懵懵懂懂的。 黑无常见已经没有危险因素,便同顾云深找了旁边的黄土房子,也歇下了。 白日灼灼,三个大男人昏昏而睡,一女主打坐,不久也开始犯困,也睡下了。 他们一睡便睡了三天三夜,再起时,已是午时,太阳正烈,三人皆是干渴,魔神已恢复大半神力,并不会有常人之五感,反而好奇他们所说的水是何味道。 白无常率先道:“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去找点水来。不然没被杀死,也被渴死。” 黑无常发问道:“那缸水。一点水都没有了吗?” 浅夜子点了点头:“我用完了。” 顾云深好奇道:“那魔鬼究竟怎么死的?有没有人能替我解答下。” 三人结不想再提那恶心之事,便装作听不见,抬脚就往前走去。那顾云深偏又不知颜色,巴着问,一行人行着行着便走出了这死亡之漠。 至于为何之前走不出?那就要看魔神的心情。 第三十三章 移步青龙城 浅夜子因为鬼身,行着行着就虚弱不能,白无常就细心,把她收入坛中,也不直接收入袖口中,怕走路颠簸到她,反而不嫌累的把坛子抱在胸前,小心呵护,一会问她渴不渴,一会问她闷不闷。 黑无常黑着脸问道:“莫不是动了情?” 白无常一脸讶色:“胡说什么呢,她才多大,十岁的孩童,我只觉得她身世可怜,又有种特别的熟悉感,所以分了点心照顾。” “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白无常又开始对着坛子开始了舔狗对话。 话说那浅夜子的鬼识已经消失殆尽了,同她的族人一起彻底留在了附庸城,她已知真相,已然复了仇,也没什么再遗憾的了,鬼神的一个响指,将附庸城彻底的埋入地下,永生永世的安然眠于地下吧。 饥渴的三人,因体力不支,不能运气飞行,所以只靠脚程,速度慢了许多,行了大概是五日,终于见到稀稀疏疏的绿色灌木。 众人大喜,又加快了脚程,行了半日,变来到了青龙城脚下。 一眼望去,城墙高耸入云,十分高大,上面都是清灰瓦砖所砌,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口之上悬挂一扁额,赫然写着,青龙城,三个朱红色的大字。楼上有士兵巡逻,看见他们,立刻用茅箭指向他们高声呵道:“来着何人?” 顾云深对人间熟呀,如今有求于人,必须软下话来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便陪笑道:“路过,路过,想讨口水喝。” 那士兵眼神凌冽,突然一寒,反手一挥道:“下网,有奸细。” 黑白无常有法术榜身,一跃便躲过了那知网,白无常又跳上城墙,左手抱坛,右手执扇抵在那士兵颈前,言语冰冷道:“放了他。” 那士兵从没见如此敏捷身手的人,额头冷汗四起,身体僵硬不敢动弹,怕稍有差池,性命不保。 “七爷,不得放肆,放开他。”顾云深便被士兵解了知网边柔声道。 黑无常扶在一旁,体力透支厉害,已经艰难支撑了。白无常缓缓放下扇子,低声命令道:“拿些酒水小菜来。” 那士兵被他的气势吓得腿都软了,不知怎的,腿脚一阵冰冷,那冰冷沿着背直爬肩膀,一股股凉气,击破他的心里防线,立马安排手下的士兵拿来酒水肉菜,请了他们入休息的隔间休息。 背地里,那为首的士官也派人去请救兵,他则一旁光明正大的伺候他们吃喝。见他们也奇怪,只喝酒水,并不动那肉食。踌躇间,想问不敢问,又派手下另外多做了几样式小菜。怕这菜食留不住他们,放走他们可是祸害呢。 黑白无常并不是不想吃那菜肴,只是久呆地府,这些个人间佳肴,他们是光看着不敢擅动。 顾云深倒是懂,人间的美食是真的美呀,那个口感比天界的仙桃都美呢,只是食多了美食,那就有回不去的风险,缘由是沾染太多人气,不适合仙界,你说扯不扯?那个不开眼定的天条,简直灭仙性。 黑无常对士兵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那士兵还想打探什么,但又不好驳了他们的意思,不情愿的退下了。但他却派人趴在墙根听呢。 补充了水分后,他们精力充沛。白无常一扶秀,他们四人便进了一个信息法阵,这个群只要输入对的密码就可进入,随建随用,亦可永久使用,也可当面拉去不需要口令密码。 四人神识在里面交流,旁人,就连神仙都听不出有任何异样和声音。 白无常道:“老顾,你说这肉到底能不能食?” 顾云深道:“可食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你们地府什么规矩,我们天界天条是不让食的。” 黑无常接话道:“问问马面,让他查查地府地规。” 白无常被点醒一般:“说的也是,我素来惦记的就是人间美食和杂耍。” 半响,得到的确实模糊的答案,适度可食。食多会灵力丧失,进不了地府的门。 这个度怎么把握尚不可知。 接着,他们退出神识群聊,白无常拿起一块牛肉放入坛中,心里打着如意小算盘呢。 没想到那鬼神吃了便直流口水,溢出坛中,惊的白无常立马弹开,才尿受其祸。 浅夜子也不客气,立马出了坛子,一扫桌上的美食,大口咀嚼着,桌上凳上地上都是她吃剩的食物残渣,这货居然还没吃饱,又喊了士兵过来,不多时,两位士兵将馒头、花卷,连带素馅包子各种肉食菜点都搬了过来。这货吃得肚子圆鼓鼓的,终于一抹嘴,暂缓了进食的速度。 白无常一脸疑惑:“团子,真就那么美味?”黑无常和顾云深皆惊呼:“团子?!!谁呀?!” 团子吃的满脸笑:“当然是我啦,他起的名字。” 一手一个馒头递给他们,询问道:“你们真不吃呀?那我吃了”说着一手一个馒头往嘴巴里丢。 黑无常侧耳低声道:“我觉得你养不起她,趁早断了养宠物的想法。” 白无常在一旁滴汗。 这时,一老者敲门而入,感觉他已年过六旬,但精神矍铄,花白的美髯愈发显出一种智者的风采。他走进便一脸堆笑:“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三位道家仙人,喔,不,四位仙家莅临我们青龙城真是莫大的荣幸,这些侍卫见识短浅,还望各位仙家莫见怪。”说着便上前一个九十度弯腰赔不是呢。 换做平日,他们三人也是受得起这样的大礼的,但是现在是人家的地盘,说的也是仙家,于是黑白无常眼神齐聚顾云深身上,况且他兄弟俩最讨厌这种虚伪废话做派,只能全权丢给顾云深去应对。 顾云深见他们不应,也不好让一个人间老头总是苟着腰,于是连忙上前,笑呵呵地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本就是打扰贵地了。不要行此大礼,快快起身吧,受不起呀受不起。” 平日的司命别说这样的大礼了,就连皇帝陛下的三拜九叩他也是受得起了。 黑白无常见他俩说话,心中一片嗤笑。 顾云深总觉得后背嗖嗖的发凉,像是被人放了冷箭一般的不舒服。 第二十五章,团子认爹 “几位仙人,一路奔波辛苦,此处过于简陋,还望各位移步至老朽给各位准备的卧榻,也好休息休息。”那位老者恭敬有佳,言语间又找不出可以拒绝的理由,加上确实四人都劳累不堪,需要一静处休息便答应下来。 一行人下了城墙,城里的百姓上前围观,指指点点。 一路人道:“哟,这大夏天,你看他们三个大男人穿的比女人衣服还密实。” 另一妇人道:“看那装扮,一人黑子一人白衣,这不是假装自己是地府黑白无常嘛。” 另一路人也加入讨论中来:“说着但是挺像,只是那布料一看就是下等货色,你看毛毛躁躁的,哪里像上等丝绸呢。” 众人一阵哄笑,又有人说:“再看看那个人装扮就更奇怪了,洋不洋土不土的,看着真是别扭,哈哈哈,说不定他在扮天上的神仙呢。” 黑白无常等人被这样说笑还是头一回,本来那老者给他们备了娇子,他们不惯变没有坐上,如今看来那老者可是思虑周全,三人又重新上了抬轿。 团子见了那些人个嘴角原本是喜欢的,魔神最喜恶,但是感受到白无常的情绪波动,便也厌烦起来,准备施法,哑了那些人的嘴巴,却被白无常拦了下来,不可对普通百姓出手,会遭受天谴。团子这才在坛子里静下来,她才不怕什么天谴不天谴的,她只是怕违背他的意思,当才做罢。 行至府前,才知此人为当前国王的国师。他请他们来也是有一事相求。国师请三人上座,白无常见有茶点便唤了团子出来吃食。 这国师府的吃穿用度果然不一般,这待客的茶水是今年刚炒好的毛尖,清香扑鼻,茶香四溢,这茶水杯也是极为讲究的茶器,顾云深一向喜爱人间之玩物,赞不绝口。 那老者放下茶杯,道:“老朽有一事,不知当讲不讲。” 那团子嘴里塞着桂花糕,枣泥糕也阻挡不了她说道:“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了,影响我们吃东西。” 此话一出,一片尴尬蔓延。 白无常咳了咳:“小孩子不懂事,您别和她一般见识,不知国师所说何时?” 那国师也正了正身子,措词严谨道:“实不相瞒,我们青龙城这些年一直不太太平。” 多年以前,龙虎城城下一对新人成婚,这对新人自由恋爱,恩爱有佳,那新郎等着送亲的队伍前来,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新娘到来。新郎心中着急,便找去了新娘的娘家,结果岳父岳母告诉他,新娘子早就出发了。两家人报了官,四处找,始终不见,便是给山中猛兽吃了,好歹也能剩个胳膊腿儿什么的,哪有凭空消失的道理?于是难免有人怀疑,是新娘自己不愿意嫁,串通了送亲队伍跑了。谁知,过了几年,再一对新人成婚,噩梦重现。 新娘子又没了。但是,这一次却不是什么都没剩下。众人在一条小路上,找到了一只什么东西没吃完的脚。看断口,像是被獠牙撕咬开的。 从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此后的近二十年间,一共有十七位新娘失踪。有时几年相安无事,有时短短一个月内失踪两名。一个恐怖传说迅速传开:青龙国住着一位鬼新郎,若是他看中了一位女子,便会在她出嫁的路上将她掳走,再把送亲的队伍吃掉。 “这事也本来不由我亲自来处理,自有下面司职的官员去检查解决。因为,虽然失踪了十七位新娘,但更多的是千百位安然无恙的新娘。反正找也找不着,保也保不了,那也只能就这样凑合着了。新人们成婚也不敢大操大办罢了。但恰恰是这第十七位新娘,是我的小女儿,老朽精心挑选了四十名勇武绝伦的武官护送女儿成亲,偏偏女儿还是丢了。” 那国师抹了眼泪,破为伤心。 “别人家的女儿不是女儿,死了活了没关系,轮到自己家了才开始着急,不愧是人。”团子鼓着腮帮子感叹道。 白无常扇子轻敲她的头,威胁道:“这茶点我看是给多了,你有点撑吧。” 那团子急得用手护住身边的几小碟:“不多不多,还不够呢。” 黑无常拿起茶杯,用茶盖拨了拨浮茶,低着牟说道:“国师,这是要求让我们帮您找回女儿?” 听着像是疑问语气,但语气中的强大震慑力让那国师感受到帝王般的威严,赫的他是连忙下跪道:“饶请仙师恕罪,老朽只是述说平常,可不敢要求仙师办事,跪求仙师莫恼。” 黑无常竟不想他这般胆小,连忙扶他起来:“国师,这是为何?我们帮忙就是了,您快快起来。” 那国师也不知是感恩还是心有余悸,竟当众抹起了眼泪。 众人见不得他这般哭泣,便道:“我们有些乏了,可否先行休息。” 那国师也自知失态了,便掩袖道:“我让下人带各位仙师过去,老朽有些不适就先告退了。请自便。” 进来两个丫头分别带他们去了各自的厢房,那团子抱着坛子进了一间女士雅间,顿时不干了,娇声道:“爹爹,我害怕。” 三人皆惊,谁是你爹。 那团子像大蝴蝶般扑向白无常,稚声稚语道:“当然是你了,刚听见那人说女儿,爹什么的,我就觉得你是我爹,爹~我要跟你睡。” 白无常一把隔开她,严肃道:“别闹。” 顾云深道:“对对,男女有别,你要单独宿才可。” 那团子望着顾云深眼睛道:“你刚才说什么,孩子应该跟父亲睡一间房吗?” 顾云深突然双眼如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璀璨亮丽,也深深觉得那团子说的极有道理,“孩子确实应该随父母一起睡,你说得极有道理。” 说着那团子钻进坛子里,那坛子一下子跳在白无常的怀中,蹭了蹭他。 他无奈,带她一起去了他的雅连,黑无常,顾云深都住下,一夜无话。 第二十六章 作死的路人 次日,四人梳洗完毕,国师请了他们过来用早点。 正在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四人告别国师往街上查找线索。 出了国师府,团子又缩进坛子,要白无常抱着。这边看见,竟然是一队阴阴惨惨的“送亲”人。这列人马吹吹打打,连呼带号,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 黑无常皱眉道:“不是说青龙城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 这队伍里个个是身强力壮的大黑汉,神情和肌肉都绷得紧紧,额头冒着冷汗,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一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而是一台催命夺魂断头铡。不知轿子里,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白无常正想道出去瞧瞧,一阵阴风吹过,轿子一侧的帘子随风掀起。 帘子后的人,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斜在轿子里。她的脑袋是歪的,盖头下露出一张涂得鲜红的嘴,嘴角笑容过于夸张。 轿子一颠,盖头滑落下来,露出一对圆睁的眼,瞪着这边。 一个轿夫没留神,一脚踩中一条胳膊, 这看上去,分明是一个折断了脖子的女人,正在冲他们无声大笑。 听着大叫声,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好家伙,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么了?!来了吗?!”完全看不出来原来藏在哪个地方。街上嚷成一片,顾云深再定睛一看,那分离的头身,竟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顾云深又道:“太丑了!” 恰好一妇人提着菜篮走过,白无常想起他昨日神气,道:“大姐,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妇人道:“做死。” “哈哈哈……” 黑无常也不意外,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那妇人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国王重金悬赏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白无常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团子在坛子里幽幽地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白无常道:“团子,你这话太不像一个小孩子家家该说的了。”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白无常问道:“丑八怪?大姐,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那妇人见了三个帅哥也不着急回去了,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国师到没有提过这个,黑无常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那妇人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顾云深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那妇人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是一位相貌平平的微胖姑娘。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那姑娘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附近的人都皱起了眉。白无常一边擦拭那坛子,生怕有一点点泥土沾边,一边听到那妇人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姑娘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姑娘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黑无常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顾云深在一旁提点道:“不可伤凡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那姑娘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白无常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姑娘,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当向导,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望姑娘能帮个忙?”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黑无常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黑无常根本不屑回答,顾云深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八……” 黑无常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