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病娇暴君只在我怀里撒娇娇》 第一章:开局就被拖出去杖毙?不存在的! 夜幕下的燕国皇城,灯火如昼。 尤其是在这一片缟素围幔的渲染之下,皇宫的氛围更是有些沉重。 明华殿外,七十二宫嫔妃多如连营一般,身着丧服依次跪成排。其中年纪大到五十,小到十五的都有,一时间悲泣之声弥漫。 趴在最后一排的苏九儿昏昏沉沉转醒,她抬着沉重的脑袋,略略扫了一眼这场景,心中咯噔一声! 这是做梦,还是...穿书了? 眼前这场景,不就是她看了无数遍的小说开头吗?! 她的死党纂写了一本名叫《岐王的宠妃》的小说,但是苏九儿看不上这个岐王,对男主多次吐槽,气的死党怒怼:你行你上! 苏九儿表示,好,我行我上! 于是拿着这本书,扛着自己的键盘连夜改编,不幸猝死...... 她看着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与身边的场景,心中叹了一声,希望同在x中医研究院的死党能尽早发现她,并给她收个尸...... 忽然视线一晃,她看到了自己手心里有一颗红痣,心下不由得一紧。 这就是她的好死党用她的名字和原型在书里给她安排了一个炮灰角色,很不幸她就穿在这个炮灰身上了,想必再过一会,她与她身边的一个小嫔妃就要被拖下去杖毙了! “九儿?你说陛下去的这么突然,连太子都没有立,朝中会不会为了登基的事情闹开?” 思绪才落,便有一个哭到沙哑声音悄悄的与她探讨对话。 苏九儿心中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闹的?登基的不就是这本书的男主,岐王殿下? 但是她的嘴巴依旧紧闭,不敢接话。 那人又用手肘戳了戳她:“我们才进宫几天,连陛下的面都没有见到,该不会要一起陪葬吧?我不想死啊,我才十五岁...呜呜呜...” 说着,哭的更伤心了。 苏九儿一头黑线,心说这场面可不兴嚼舌根自啊! 思绪还没收回,果然就看见年近五十的皇后缓缓立定在他们二人面前,一双凤目威严狠厉的扫来,想来方才刚才的话她听了个全。 那个小嫔妃瞬间吓瘫,皇后身边的太监立马懂事的挥手叫来两个小太监把小嫔妃捂着嘴给拖走了,期间还伴随着她的不清晰的哀嚎声。 这是有几个脑袋?敢妄议皇家立储? 皇后幽幽转眸,视线如刀子一般落在苏九儿身上,苏九儿咬牙切齿在心里给她的死党骂了一百八十遍,要不是自己看过原著,不然现在被拖走的还有一个“她”! 等了许久没有等来皇后的声音,反而来了个老头道,“娘娘,陛下实在走的突然,老臣算过了,最好是子时出生的少女去宫门口挂灯引路。” 皇后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问道:“你们谁是子时出生,尚有完璧之身?” 身为老皇帝的妃子,还是完璧之身岂不是笑话吗?而且独自去宫门引灯可没有几个人敢去,一时间没有人答话。 “没有吗?”皇后沉声又问了一遍。 此时一个少女走出人群,盈盈拜倒在皇后面前。“回娘娘,臣妾是。” 苏九儿快速扫去,眼神一亮! 这个女人就是原著女主沈玉!她一路开挂,傍上岐王这个大款,设计把自己从老皇帝的妃子变成了岐王的新宠,最后稳坐岐王宠妃宝座的女人! 但是岐王后宫佳丽三千,苏九儿实在是看不上这个男主。 她好想换男主。 但是目前当然还是先活下来要紧!跟着女主走肯定没有错! 她立马跟着起身,哽咽出声,“回娘娘,臣妾也是。臣妾愿意为陛下挂灯引路,也算是臣妾对陛下的一片心!” 钦天监道,“两个也可以,就在后宫门。” 皇后这才允声,“去吧,陛下泉下有知,会记得你们的。” 苏九儿与沈玉行礼起身,俩人视线交错都看清了对方的脸,苏九儿啧啧两声。 捏妈,真是美啊! 臭死党真敢写,这么美的女主,她要怎么争?光是这个这张脸,她争不赢了好吗! 不过今晚就是沈玉和岐王相遇的夜晚...... 苏九儿看着沈玉的后背搓了搓手。 对不住了姐妹,今晚她要准备捷足先登了...... 第二章:救错了人? 后宫门本就冷清,更别说皇帝驾崩这种氛围了。 一阵冷风吹来吹的俩人手中的纸灯笼里的火苗跳跃了几息,人影随之浮动犹如鬼魅。苏九儿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岐王燕云霆是老皇帝的第二子,是由皇后所生。但是按燕朝历来的祖制,没有立太子的话,应该由长子继位为帝,即便他大哥只比他大两个月,那也是要按祖制来的。 原书之所以是岐王继位是因为他大哥被火烧成重伤,基本等同于废人了。这才让他开局就捡漏做皇帝了。 苏九儿将手里的纸灯笼挑起挂在宫门上,仰头看见乌云藏月,整个天空就像蒙上了一层晦涩的薄纱。 “走水了!文墨宫走水了!走水了!” 突兀的叫喊声拉回了苏九儿的思绪。 小太监喘着粗气跑在宫道上有些无助,文墨宫是给进宫留宿的王爷备的住处,所以比较偏。在见到沈玉和苏九儿后,他指了个方向对二人喊道,“两位姐姐快去帮忙,奴才去叫人!几位王爷还在里面呢!” 说完拐了个弯就没影了。 一回头沈玉已经朝文墨宫的方向去了。 苏九儿一拍大腿!机会这不就来了嘛!岐王是吧?被女主沈玉在大火之下救下的白衣男子,两人就是从这里开始结缘的! 二话不说,苏九儿整个人如射箭般狂奔了出去。 七月盛暑,烈火难消。 苏九儿赶到的时候,火势犹如一条长龙盘旋在殿宇之上,四下来往的宫人乱做一团,浓烟熏目,几乎连人都看不清。 沈玉早已经不知去向,苏九儿抢过一旁宫人的水桶把自己淋湿,用手帕湿水蒙住鼻子后,也一脑袋扎进了火屋里。 文墨宫格局甚大,廊亭弯绕,每次头顶落下一根烧断的房梁,都会震得苏九儿怒骂,“岐王你他妈在哪?!” 没办法,实在是火烧木头的爆裂声太大了,她的每一声呼喊都得不到回应。 偌大个宫殿,此刻一点生命的气息都没有。 “哐当!” “岐王殿下在里面吗?” 苏九儿推开一扇门,进去叫了两声没人回应,立马准备出去,忽然脚下被个什么东西禁锢住,低头一看,发现是个男子坐在门后,抱住了她的双腿。 “岐王殿下?” 她低头叫了一声,但是那个人没有回应,而且男子是穿的一身黑衣,只有腰间随意系了条白绸。 难道是宫里的小太监? 苏九儿干脆俯身托起少年的下巴,看清了他的脸。 虽然已经被烟雾熏脏了,但那精致的脸部轮廓和深邃的五官还是让她一怔。男子的睫毛尤其好看,浓黑纤长,只是那迟钝恐惧的眼神显得不太匹配。 “小鬼?你是谁?这屋马上就塌了,还不快走?” 看面容,男子应该有十八九岁了,这不就跟大一新生师弟一样么?苏九儿叫习惯了,几乎是下意识就这样叫了。 她都忘记了自己这具身体也才十五岁。 男子依旧没有答话,他如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倒映着吞噬一切的大火,身体逐渐开始颤抖,茫然中爬上了一团莫名的恐惧。 “小鬼?小鬼?你怎么了?别闹了,再不走咋俩可要一块死在这了!” 苏九儿奋力抽动腿,但无济于事。 她看着男子精致的唇瓣一开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是火势声音太大苏九儿听不清楚,于是俯身靠在男子脸庞,听了个仔细。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一丝丝清雅而凛冽的清香飘来,与浓重的烟熏味成了极端反差,虽然苏九儿捂着口鼻,但仍然闻到了那穿透力极强的清冽之气。 是这个男子身上的香味。 还有男子低沉沙哑的嗓音擦过耳畔,她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心跳加速跳了两下,以示对这位男子的尊重。 但是她也很快意识到了,男子可能是智力有问题再加上受惊了,他的行为举止与思维与几岁幼儿无异。 于是她长出一口气,双手捧着男子的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母爱”且温柔一点哄道,“好,我不会丢下你的,我带你出去,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男子这才掀动睫羽,与苏九儿对视上,然后怔怔点了点头,苏九儿便将自己脸上的手帕蒙住了他的口鼻,随后拉着他的手,牵他起身道,“跟我走吧!牵紧我!” 第三章:不是岐王登基? 他一起身,整个人比苏九儿高出半个脑袋,苏九儿表示抱歉,我收回那句“小鬼”。 烈火灼人,才跑出两步,苏九儿仍是忍不住朝四周看了看,抱着一丝侥幸寻找着原男主岐王。 “轰隆!” 一根房梁坍塌,男子握着苏九儿的手受惊用力,攥的苏九儿生疼! 她一咬牙,算了!什么岐王不岐王的,还能被他给拿捏了吗! “小鬼!我们走!” 烈火四起,被火烧坏的宫门如一坐大山朝她压来! “天爷啊!” 苏九儿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翻起身,被方才的梦吓得心脏突突直跳,冷汗涔涔。 扫了眼屋内这减淡的古色环境,她这才缓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阎王殿,她还活着。 文墨宫的大门关键时刻掉链子,在她带着那个小鬼即将跑出火场的时候,宫门忽然被烧断了,哐当一声就把她砸晕了。 幸好她反应够快,当时就飞起一脚给那小鬼踹出去几步,不然俩人一起被砸晕。 也不知道那个小鬼怎么样了,还有沈玉和岐王是否如书中所写,已经结缘了? 想着她就准备起身下榻,腿一动便痛的她倒抽一口冷气。 一个素服的宫女推门进来,手里托盘拿了些吃食和清理伤口的用具,开口就道,“苏太妃,你可算醒了,昏迷了好几天了都。” “可别乱动,伤的还不轻呢。” 说着,小宫女就上前来掀开了薄被,苏九儿这才看到自己的小腿上裹得好像植物大战僵尸里那个僵尸,边缘还有被火燎伤的痕迹。 “我昏睡了很久?”苏九儿顺了几块糕点边吃边问。 小宫女十分机灵,一面拆绷换药,一面回话,“奴婢名唤青枝,是临时派过来侍奉太妃您的。太医说砸到了脑门,太妃昏睡了两天呢,眼下已经过午时了。” 苏九儿抬手一摸脑门,果然也缠了绷带,她下意识摸了摸脸,没毁容吧?脸没灼伤吧? 昏睡了两天...... 按照燕国礼制,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驾崩,三日内必推新帝继位,然后由新帝处理先帝的后事。 那...... “岐王登基了?!” 苏九儿不受控制的拔高了音量,脱口而出。 “哐当!” 青枝手里刚拿起的药瓶子轰然落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但远远不及苏九儿这一句“狂言”来的令人胆颤! 她几乎是下意识行为捂住了苏九儿的嘴,轻声道,“太妃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语气还有些颤抖,警惕的看了看门口。 苏九儿疑惑,拿开她的手,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反问道,“怎么了?不是岐王登基?” 青枝整个人都要被眼前这位苏太妃的左一句“岐王登基”右一句“岐王登基”吓死了! 难道先帝的后宫还分好了党派吗?眼前这位太妃是岐王党? 但在苏九儿疑惑懵圈的目光下,她还是恭敬道,“太妃娘娘,新帝是晋王殿下。”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晋王殿下作为先帝的长子,按礼制祖规,就该由他继位,兄弟辅佐。 况且今日龙华殿上已经在举行晋王正式继位的宣告仪式,等先帝后事处理完毕,再举行新帝大典仪式。 苏九儿一个头十个大,晋王?晋王是谁?难道是那个比岐王大两个月的长兄?可是书里没有介绍过晋王啊?只有一句“被大火烧伤,沦为残废”简短带过,从此再无内容。 “他不是被火烧成残废了吗?”她贼心不死,继续问道。 此话一出,如雷贯耳! 这位太妃娘娘可是真敢说啊! 青枝咽了咽口水,“只是有些皮肉伤,并不像太妃所言...烧成残废...” 她就是晋王调过来侍奉这位太妃的,虽然她不敢直视晋王的容貌,但是晋王立在高台之上的那种凌厉与压迫的气势,就已经令她心生敬畏,仰慕之情了。 真是不明白这位太妃怎么敢如此藐视皇威...... 第四章:纵火嫌疑犯苏九儿 苏九儿骤然轰隆一声倒在榻上,双目无神,仿佛一条咸鱼失去了梦想! 说好的烧成残废呢?说好的岐王登基呢?怎么忽然就跑出来个晋王?这剧本玩我呢? 岐王风流贪色,先帝有许多新入宫的嫔妃都被他使用手段或权力搞到自己后宫里去了。沈玉也在其中,这才有机会稳坐宠妃宝座。 苏九儿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先混进岐王的后宫,先逃过“给先帝陪葬”这一劫。 现在好了,彻底没有希望了。 难道这就是一个炮灰的宿命吗! 苏九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叹了口气,淡淡问道,“青枝,后天是不是就是先帝后妃陪葬的日子了。” 青枝闻言,不由的对眼前这位年轻的苏太妃生出了几分可怜,到那时她也是其中一员,可眼下又不知如何安慰她。 “是。” 她低声回应,看着床上的人儿,自己在心里为她配了一首悲伤的哀乐,一股淡淡悲伤在这位年轻的太妃身上弥漫。 “不行!这万恶的封建制度!宫斗斗死我也就认命了!我怎么能去给一个老头陪葬呢!” 苏九儿掀开被子,霍然起身,拖着一条瘸腿下床随意套上了那件白色丧服,生机勃勃中带着一点斗志昂扬,一边问,一边往门口走。 “晋王现在是不是在龙华殿受礼继位?” 青枝眼中那副悲伤的画面列成两半,看着行为举止怪异的苏太妃,她讷讷点了点头。 “是,是的。” 好!那我就去探探情况! 沈玉不也是在岐王受礼那天乘乱去与岐王私会了吗?她也去看看晋王到底长啥样,是个什么品行!能不能拿捏一下! “我出去一趟,不用跟着我,要是我死了,你再找个好主子吧!” 要是真的挂了,她是不是就能回现实世界了? 说着,拖着一条瘸腿就去了,青枝看着她的背影,行动中夹杂着一丝视死如归的英勇。 但是青枝后脚就跟着出门了。 - 龙华殿。 场面虽然比不得大典仪式那一天,但皇室与朝堂中重要的国臣都在场。 礼制进行,众人齐齐下跪,高呼新帝祝词,呼声震天。 但仪式结束后,众人又很快散去。 燕云霄长身玉立站在龙华殿前,身着墨袍,头戴金冠,飞扬的墨眉带着与年纪不符的凌厉,又冷如他狭眸中带起的寒霜,威严横生。 他冷眼看着这场仪式仓促的结束,拂袖坐回龙华殿的长案前,从怀中摸出了一方素白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朵白色的蔷薇花。 太医说,要不是及时用这湿了水的棉帕捂住了口鼻,不然即便救出来,他也已经被烟雾呛伤了心肺。 虽然那场大火不过是两日前的事,但他脑海中却没有一丝记忆,唯有这一方素帕的存在才能提醒他死里逃生的事实。 且只要谈及火,他的脑海中只会浮现两年前烧死母妃的那一场大火,于他而言,那是一场不可控的噩梦。 忽的他勾唇冷笑了一声,眸中阴寒之色更盛。 文墨宫的火烧的蹊跷,皇后真是好狠辣的心思,以为除了他,她的宝贝儿子岐王就可以顺利登基,以继帝位? 帕子在手中摩挲一刻,燕云霄便重新收回怀中,沉声对身边的侍卫问道,“醒了?可还有旁人尚存?” 侍卫子凌自然知道自家主子问的是谁,抱拳道,“火场中遇难者的尸首都已经找出来了,除了那两位女子之外,再无旁人。” 顿一顿又道,“两位都已经醒了,青枝方才来报,这位苏太妃极有可能是岐王党,醒来时第一句话问的便是......” 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燕云霄漫不经心的吐出一个字。 “说。” “她问‘岐王继位否?’,还问陛下您怎么没有烧成残废......” 说到最后,子凌都顶不住压力单膝跪下了,这话问的,保不齐这火就是这位太妃点的吧? 第五章:苏太妃,还要看寡人多久? 跪了半晌没有听到自家主子回应,子凌又道,“那位苏太妃现已经不顾劝阻往龙华殿来了,莫不是那边派来眼线?要不要...” 眼线? 燕云霄眉梢微挑,面容不改。两日的功夫,他已经将这沈苏两位太妃的底细打探清楚了。 家中都不是什么高官,她们不过是为了攀附权贵而献给他父皇的牺牲品罢了,与他母亲一样。 但宫中皇后强势,逼迫她们归于岐王党也不是不可能,不可不防。 他眸光不经意暗了暗,转了话锋道,“红烛那边怎么说。” 子凌道,“红烛说那位沈太妃受的伤严重些,被烟雾呛伤了咽喉,今日才能勉强开口说话。” 男子纤长的睫覆在他的眸子上,藏住了他的思绪。 沉吟一刻后,淡道,“宣召。” 这边话音才落,便有太监禀道,“陛下,苏太妃已在龙华殿外,请求拜见。” 燕云霄转了转手中的墨绿扳指,慵懒的掀起眼皮,看向了殿门口,眉梢略挑,颇有一丝玩味在其中。 “让她进来。” 子凌应声退下,那边便有女子迈步声。 她的腿被火灼伤,走路姿势有些狼狈,但是她的眸光却很坚定,一进大殿就的朝高台上看去。 那高台上坐的人正用一双极其精致的凤目看着她,微微眯起间,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种摄人心魄的危险。 这个眼神将苏九儿看的心头一震,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掠夺感,令人无法抗拒。 对视间她也看清了高台之上的那个男子,黑袍如墨,剑眉沉落,还有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瞳眸,以及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这张脸属实无可挑剔,她咽了一下口水。 但这不是火场里的那个小鬼头吗! 这种感觉就仿佛,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终于见到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亲切感油然而生。 “你......” 她险些就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但这大殿之上微妙的压迫感,还是令她的言语止在了喉咙里。 准确的来说,她与那个小鬼并没有关系,不过是火场里施以援手,匆匆一面罢了。且这个男人神情傲然慵懒,波澜深处藏着一股狠厉,与那夜火场里少年茫然恐惧的眼神简直就是大相径庭。 这就是晋王? 除了容貌以外,这二人气质与神情完全就是两个人,苏九儿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看向男子的眼神不自觉的染上了一丝探究。 “苏太妃,还要看寡人,看到到几时呀?” 燕云霄出声打破这沉长的静谧,他似笑非笑的勾唇,昂首居高临下睥睨着苏九儿,语气戏虐带着一丝冷意。 他能感觉到苏九儿看他的眼神,仿佛是要从他眼里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苏九儿立马回神拜倒,恭顺出声,暗含试探道,“与陛下同在火里逃生,全靠陛下福泽庇佑,本宫特来拜谢!” 半晌没有人接话,只有一句简单突兀的一句。 “抬起头来。” 苏九儿这才乖巧的抬起了头,那一双灵动的眸子,又看向了燕云霄,她下意识想,难道他真的是火场里那个少年? 男子起身,少年英姿一览无余,正缓缓朝苏九儿走来,随后站定在她面前。 他的身姿实在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风姿如松,更别说离得如此之近,那股强势的压迫感几乎是瞬间就将苏九儿包围。 燕云霄缓缓俯身,修长的手指扣住了苏九儿的白嫩的脸,他的力道用的很大,甚至可以用粗鲁来形容,后强迫苏九儿昂首看着他眼角带笑的眸子。 笑道,“哦?你可知欺君,可是要掉脑袋的?” 分明是一张绝色无双的脸,这一笑,简直叫苏九儿没了半条命。 一是太绝了,这谁顶得住...... 二是,笑里藏刀,叫人心胆战栗。 第六章:你这双眼睛倒是格外动人 苏九儿直视着他的那双眼睛,他的瞳孔里映出自己被禁锢的模样! 他的嗓音,和那夜火场里少年的嗓音几乎是一样的,只是多了一丝沉稳与压迫。 苏九儿一时间没答话,她自己也茫然了,愈发的不敢确定,眼前人是不是那个火场中的少年。 大殿中的宫女太监早就齐齐垂首,不敢乱看一眼。 毕竟谁都知道,晋王喜怒无常,独断独行,手段更是狠厉毒辣,更别说他如今独坐高台,成了万万人之上帝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谁敢不惧? 气氛正凝结着,门口的小太监又报道,“沈太妃到。” 沈玉一袭素衣罗裙,略施粉黛,款款的走进门,拜倒在大殿之上,柔声道,“陛下万安。” 燕云霄闻言,这才随意的甩开了苏九儿,朝沈玉看了过去。 她的嗓音低沉沙哑,看样子被烟雾呛伤的不轻。燕云霄蹙眉,破天荒的问了句。 “怎么伤成这样?” 也不知道是嫌弃这个声音难听,还是在关心她。 “回陛下,火场中浓烟熏伤了咽喉,太医说修养几日就好了,不知陛下可好些了?” 苏九儿捂着自己被掐红的脸,跌坐在地上,看着沈玉有些疑惑。 沈玉怎么也跟晋王搭上关系了?她不是救的岐王么?难道她也救错了人? 接着又听她道,“原本是用手帕湿了水捂住口鼻的,后醒来已经不记得火场中的事了,太医说也许是惊吓过度导致。只是,本宫的手帕丢了,原是贴身私物,烧成灰也罢了,就怕叫人捡了去不好。” 毕竟是先帝的后妃,还是要避嫌的。 这话说的十分委婉,但又像在刻意透露什么信息。 燕云霄想起自己怀中的那方手帕,问道,“可记得手帕样式?” “回陛下,是纹了一朵白蔷薇的素帕。” “嗯,寡人自会留意。” 他的语气没有过多的波澜,但是面对沈玉却比面对苏九儿要柔和一些,顿一顿又道,“你抬起头来。” 沈玉温顺的昂首抬眸,匆匆看了燕云霄一眼,又似害羞般的垂下了头。 那一眼可谓是万千柔情,苏九儿都差点心动了。 可这是原著女主,是苏九儿名义上的敌人啊! 她又看向了燕云霄,难道这一次,沈玉要攻略晋王?救命,这剧本的发展好像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果然燕云霄盯着沈玉的脸看了许久,半晌才缓缓说了一句,“来回路上风大,你就留在寡人的宫里,做个奉墨侍女吧。” 苏九儿内心:啊?这就是主角光环?晋王这就心动了? 留在龙华殿做奉墨侍女,那也就是说后天的陪葬仪式,沈玉就不必去了! 沈玉快速谢恩,不再自称本宫,而是奴婢。一个太监上前来带她去新住处,一会子功夫,大殿之上又只剩下苏九儿与燕云霄二人对视。 苏九儿咽了下口水,如果救他的人是沈玉,那他现在该不会把她当成奸细了吧?她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神,情不自禁的带上了一些堤防。 燕云霄看着她的样子,隐隐有些好笑。 在此之前,他还没有见过敢与他对视的女子,就好比方才的沈玉,也算胆大心细的,却也只是匆匆抛下一记水眸,而眼前的女子,却总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一般。 由此,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戏虐趣味。 他重新走到苏九儿面前,缓缓单屈一膝,蹲下与之对视,苏九儿预感他又要捏自己的脸,下意识一缩,但还是被某人有力的大掌攥在了手里。 怜香惜玉四个字跟他丝毫搭不上关系,苏九儿只觉得捏的力气十分大,柔嫩的口腔内壁抵着牙齿,硌的脸疼痛难忍,眸中生理反应般浮上一层水雾。 燕云霄见状只觉得愈发有趣,勾唇轻笑,声音难得的轻柔,“你这双眼睛倒是格外动人,不如剜下来送给寡人吧?” 第七章:将苏太妃禁足于赋央宫! 话音才落,他的唇角便冷硬了下来,眸底是毫不掩饰的冷血无情。 苏九儿心下一寒,心道眼前这男人保不齐是精神异常吧?为什么对待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呢?一喜一怒变化无常,令人捉摸不透。 害怕倒也说不上,她本就不是这种封建制度下熏陶长大的女子,没有发自内心的畏惧,有的不过是面对这种身份高低之间的一种压迫感。 索性顺着他的话道,“天下都是陛下的,更何况本宫的一双眼睛。” “陛下若是喜欢,还是将它留在本宫脸上吧,只要陛下愿意,还可供陛下日日欣赏。剜下来,它可就再也睁不开了......” 燕云霄听着,忽然又笑了,他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苏九儿的粉唇,这种亲昵的动作让苏九儿不自觉的战栗了一下。 他幽幽的说,“你这张嘴,倒也伶俐的很...” 苏九儿这话也是冒险说的,要是今日不能让眼前这个男子留下她,那她回去之后想要再见他一面便更难了,更别说两日后她就要被送给先帝陪葬,时间根本由不得她思量。 她不再死钻这个俩人是否有联系,当下还是先苟全性命的好,还怕日后找不出缘由吗? 不过在燕云霄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间,她依旧闻到了那股清雅凛冽的清香,与火场里的那个少年一般无二。 燕云霄又何尝听不出她讨好的意思?但是青枝的回话,让他一直在试探,苏九儿到底是不是岐王派来的。 也许她死了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是死了一个她,岐王与皇后还会有更多眼线送进来,那不如就留下一个有趣的? 他就当,放放长线,钓大鱼。 想着,他便松开了苏九儿脸,拂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苏九儿如临大赦,捂住了自己被掐疼的脸,缓缓由下往上朝他的脸看去,但是视线扫过燕云霄的臀下处时,视线不由的停顿了一刻。 火场里那个少年在宫门砸下来的时候,被她一脚踹出去了,她记得很清楚,那一脚就是踹在这个地方的。 她也不是什么柔弱女子,那一脚定然被踹的不紫也要青一块。 燕云霄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蹙了蹙眉,仿佛自己骤然间被看穿了一般,有些不悦。 太医检查他伤势只发现手臂被火燎伤了一块,并没有发现还有其它异常,但是第二天早间这里便浮现出了一块青紫,燕云霄也闭口不谈,按理说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这里的伤。 因为他不记得火场那晚的事情,故而不敢多谈及,也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异常,不然岐王定然会抓住他的把柄给他使绊子。 他不悦道,“你在看什么?” 苏九儿将视线从他的臀下处挪开,看向燕云霄的脸,忍不住再一次试探。“不知陛下...伤势可好些了?” 就这一瞬间里,有什么东西飞速的从燕云霄的脑海中掠过,但几乎是一闪而逝,燕云霄没有抓住那种感觉。 这让他很不高兴,不由眉头大蹙,死死盯着苏九儿道。 “不如太妃帮寡人看看,寡人的伤几时才能好?” 随后冷声勒令道,“来人!将苏太妃给寡人禁足于赋央宫!” 第八章:阴谋野心 他的语气骤然冷厉,命令也下达的十分突然,可是君心谁又敢揣测呢? 小太监吓得一激灵,立马站定苏九儿身后,道了一句,“太妃娘娘,请吧!” 还不待苏九儿反应,燕云霄便又蹙眉,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拖下去!” 小太监登时吓得一脑门冷汗,连忙又来了一位,将苏九儿直接架着拖出了龙华殿。 苏九儿也没有反抗,反正她的腿也是条伤腿,挣扎起不了太大作用。她直直的看着燕云霄的眸子,俩人就在这种气氛下幽幽对视着。还有他突变的神情,想来是自己的试探得到回应了。 只是这个回应的态度,好像是不怎么好的...... 赋央宫的大门砰一声就关上了,外面便有小太监高喊道,“陛下口谕,赋央宫的人只许进不许出,违令者,斩!” 苏九儿却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将她禁足在这里,那后天的陪葬大典她也算是逃过去了。 入夜。 皇后一身素服坐在明华殿的偏殿内,严格来说,现在应该称呼她为太后,只是要等先帝后事完毕,再行礼制。 她眉目严肃狠厉,手掌怒拍桌面,压低了声音骂道,“废物东西,没有一个中用的!” 时至今日,她亲眼见晋王接手玉印,正式继位,实在是越想越气,这才又旧事重提。 她脚下跪着几个太监,闻言都战战巍巍,身子抖成一团。 太监回话道,“奴才那火就是在晋王的偏殿点的,饶是晋王觉察的再快,那也必定会被浓烟呛伤,不死也残废了,奴才实在是不知晋王如何逃出的,还请娘娘恕罪啊!” 太后听得厌烦,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十分不耐烦道,“还不快拖出去!留在这里碍哀家的眼!” 他身边的老太监一听就明白了其中意思,一使眼色,左右便有人上前来将地上几人拖出去,不用说也知道是没命活了。 气氛正僵持着,岐王燕云霆快步进来,对着太后行了一礼。 “母后莫急,身子要紧。” 太后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又问道,“如何?他没有起疑?” 燕云霆恭敬道,“没有,沈玉恭顺乖巧,兄长直接将她留在宫中了。” “不过...他还将那位苏太妃留下了。” 太后一蹙眉,“怎么将她也留下了?” 燕云霆将今日打探的消息如同笑话一般讲给太后听,“听说在龙华殿闹的好大阵仗呢,俩人举止亲密,丝毫不避讳,想必是看上了那位苏太妃也有可能。” 太后不语,面容明显的不悦,毕竟那苏九儿可是先帝的妃子,沈玉是她们的眼线就另当别论了。 默默一刻后,她才冷哼道,“也好,如此行为不端,败坏纲常伦理,朝堂之上必然落人口舌。” “若不是他还是晋王的时候,上北疆战场打过几场胜仗,带过军队,又有这祖制在这,不然这朝堂之上,谁愿意拥他做帝?” 谈起燕云霄,太后可是有一百个瞧不上! 就因他生母不过是一个献给先帝的小妃子,凭得宠爱在后宫竟能与她平起平坐,还在她之前先诞下麟儿! 她看着自家儿子,有些咬牙切齿道,“论才学,品行,我儿哪一点比不上他?不过是他早出生两个月罢了!一个小庶妃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也敢跟我儿争?霆儿你要知道,只要碍着你前程的人,他都得死!” 燕云霆听着不由得勾唇一笑,他也是这样想的,这个位置只能属于他! 现在谁坐上了这个高台没关系,他一定会将他拖下来,让那人在他脚边跪地称臣! 第九章:暴君的另一面人格只会哭唧唧 明月皎洁,洒下一片月华照亮了眼前这座宫殿的牌匾。 赋央宫。 青枝依旧被派来伺候苏九儿,此时苏九儿已经疲惫不堪刚好卧下,青枝关门退出寝殿,一转身便猛然一怔。 她头也未抬,迅速跪倒在地,请罪道,“奴婢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前来,多有失礼,还请恕罪!” 燕云霄正立在宫院内,一身玄黑衣袍神圣不可侵犯,他未出声,只轻微拂袖,青枝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许是夜深了,他已经卸了冠,如瀑的黑发随意束起半缕,发丝垂扬在身后,再于月光之下看他这张完美近乎华丽的容颜,别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他很好的遗传了她母亲的容貌,若不是她母亲有这天人之姿,当年又如何能与皇后平起平坐? 不过他的眸底,处处透露着警惕与危险的气息。 他推开门进去,屋内一片朦胧,只有一缕清辉从窗子投射落在地毯上,床上的女子似乎睡着了,呼吸十分均匀。 燕云霄来到榻前,掀开了薄被,随后伸出了那修长略带粗糙的手掌...... “唔....救...命.....” 苏九儿几乎是挣扎着醒过来的,她在梦里梦到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喉咙,睁开眼后才发现,这不是梦。 燕云霄正掐着她的脖子,生生将她掐醒了! 见她醒了,燕云霄这才松手,站在榻便将她逼在角落喘息。 于苏九儿眼中,他此刻就像阿修罗地狱的主宰者,幽冷的眼神盯着他,缓缓说到道,“苏太妃不给寡人说说,你知道的事情?” 比如白天多次试探他,火场?伤势? 苏九儿看着他,内心不由得开始盘算,以燕云霄如今对她的态度,想必存在很大的警惕性,即便是她真的说出了她在火场里的那些事,这个多疑的男人也不一定会相信他。 保险起见还是...... 她猛咳嗽两声,佯装幽怨道,“陛下想要知道,直接来问我便是,何故要如此动粗.....” 说着一边伸手朝自己脖子上摸去,燕云霄眯眼,看她想耍什么把戏,随后就看她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上面坠着一颗小巧的碧玉珠子。 “陛下你看,你想要的答案都在这里......” 燕云霄蹙眉看了一眼,随后...... “你看这个珠子是不是特别好看,你有见过相似的东西吗?在谁哪里见到过?你与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九儿的喃喃细语如同催眠曲一样吹进燕云霄的耳朵里,他看着那珠子,缓缓垂下了眼睛,好一会儿,那浓黑的睫羽才重新掀起,但眼眶中却是一双深邃茫然的眸光...... 苏九儿心下一滞!人格转换的催眠术成功了,火场中的少年和这个年轻的暴君,果然是同一个人! 她前身虽然就读于中医大,但对心理学十分感兴趣,常言道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所以苏九儿的心理学的造就比她的中医专业也不遑多让,只是现代世界对这类病情并不重视,多数都是靠药物控制。 殊不知患者的双面人格病症正是来源于内心深处不敢面对或恐惧的东西。和年轻人常有的抑郁有着很大的关联,这种病状用言语表达也许有些矫情,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折磨无助又不可控的情绪。 苏九儿收起珠子,试探的叫了他一声,“小鬼?” 那人没有回应,苏九儿便身后抓住了他的衣袖,他却骤然一惊,瞪着双眼退后了几步,随后跑到门背后蜷缩着蹲在了那里。 第十章:燕云霄?霄霄? 这不就是苏九儿初次见他时,他的状态么。 真的像一个受惊的小孩。 她下榻来到燕云霄面前,抱膝蹲下,视线与他齐平,但是他眼神飘忽却不看她。 苏九儿放轻了声音就拿他当小孩一样问道。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呀?” “你在玩捉迷藏吗?我找到你咯?” 他还是没有反映,苏九儿想了想,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燕云霄?” ...... “霄霄?” 苏九儿看着他睫毛动了动,眼神不由得一亮。 只要有反应就好办了,这个病急不来,只能一步步递进,按疗程调整药剂,或是心理治疗的方向。 “霄霄在这里做什么呢?” 苏九儿继续问道,燕云霄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反问道,“火烧起来了吗?” 苏九儿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不由得挑眉,联想到那晚火场中他茫然的神情逐渐变成恐惧。 “火已经灭了,我们很安全,出来吧。” 她伸出素白纤细的小手放在燕云霄面前,想把他从门背的角落里牵出来。 他摇了摇头,“母妃她会来叫本王的。” 苏九儿便道,“是呀,你母妃叫我来找你的,跟我走吧。” 燕云霄用有些稚气的眼神,狐疑的看了苏九儿一眼,看样子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真的吗?” 苏九儿失笑,难道是假的我还会告诉你吗? 但还是厚着脸皮笑道,“当然是真的,你看我像骗子吗?” 她一双桃花眼笑的弯弯,如同树梢枝头美好又洁白的月牙儿,笑的亲切感十足,又带着几分温柔娴静。 燕云霄踌躇一阵,还是伸出手搭在她小小的掌心里。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燕云霄下意识的牵起她的手举到自己面前看了一眼,小小的手儿白皙如玉,软如柔荑。掌心的触感温润,真实,仿佛在蛊惑他卸下防备。 他紧绷的思绪不由得缓了一缓,毕竟这样温柔的触感,怎么会伤的到人。 苏九儿牵着他把他带到榻边,直到坐下,燕云霄都一直看着她的脸,这让苏九儿略感一些不自在。 毕竟燕云霄今儿下午还一脸狠厉阴鸷的想要挖她的眼睛呢!以及十分钟前,这个男人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她的卧房,活生生将他掐醒! 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小阴影的,她伸手撩一下耳畔的发丝缓解尴尬,忽听那人道,“本王见过你。” 苏九儿手僵在半空,心说不会吧?我这催眠术在这位仁兄身上只能坚持十分钟吗? 也不对,这个催眠术的时间长短,是要看病症患者的症状程度的,除非他自己分得清内心世界和现实。 那缕发丝最终还是没有挂到耳后去,又垂在了额前,燕云霄伸手勾起那一缕发丝帮她别到耳后去了,二人靠的很近,苏九儿又闻到了那股独属于他的凛冽清香。 还有他清隽温润的嗓音。 “在火场里,本王见过你。” 苏九儿眉头微微一挑,他的双面人格,还有各自的记忆。 火场里的记忆,在这里。 他又问,“是母后让你来侍奉我的吗?” 苏九儿一尬。 这...这是把自己当成伺候他的宫女了。 第十一章:不可控的人格和痛苦的记忆 也好,反正她总要寻个正经由头,待在他身边研究他这个病。 索性顺着话答道,“是的,萧萧真聪明。” 他听了,却已经是一副沉思状,没有半点明艳的情绪可言。 他的行为虽然表现的看起来还算正常,但其实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笑一下,他眉宇间的有一股浓稠的情绪没有消散,这个情绪属于负面的,使他紧绷,警惕,还有些心不在焉。 果然他蹙眉问道,“我母妃呢?现在可还好?” 说着乍然受惊了一般,起身就要冲出这间屋子,嘴里一边说着,“快去救我母妃,火!火要烧起来了!” 弯弯绕绕,他就是绕不出一个火字。 苏九儿一把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他,尽可能平复声音,轻柔的道,“没有火,没有火,萧萧你忘记了吗?火已经结束了,我们没事了。” 苏九儿知道他嘴里的火,一定不是那晚上的,那场火必定和他的过往有关,又或者说与他的母妃有着很大的关系。 她目前只能将他的记忆误导进前几日的火场里,给他的思绪打个岔。 他怔住,好像真的在认真回忆那晚的大火,苏九儿牵着他跑出火场的那一幕,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在他的脑海里。 “结束了,没事了...” 燕云霄喃喃重复她的话,行为幼稚,目光恍惚,与白日嗜血阴冷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医者仁心,作为一个心理学的钻研学者,苏九儿很清楚,这一刻他的内心一定是十分痛苦的,因为这个阶段,他的情绪与思维已经有些不可控了。 他在被另一个自己,强迫回忆痛苦的往事。 他的面容骤然间染上了一层疲惫,苏九儿扶着他重新坐回榻上,他却躺了下来,眸子缓缓闭上,好像睡着了。 苏九儿起身准备倒点茶,燕云霄的手迅速的抓了上来,死死的攥紧她的衣袖。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他呢喃了一句火场中说过的话,声音是无限的祈求与渴望。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的清晰,还有些动人心弦。 “好,我不走,我不会丢下你。” 苏九儿只能说些简单的言语,安抚着他。 没想到他的症状比她预料的还要严重一些。 在多重人格的病例里她见的最多的另一面人格就是寡言不语,封闭自己的类型,或是极端偏激类型,但是很少见这种恐惧,与在恐惧中徘徊挣扎的。 这种情况的话,也许是有什么事情对他造成了极大地冲击,导致他不愿意接受,且希望回到过去但又害怕悲剧重演。 又或者是从小受过什么凌虐事件。 要想着手治疗,还是要了解患者的往事,尽可能的让他们愿意表达自己。 苏九儿靠在床边,借着淡淡清辉看着少年几近完美的面容轮廓,不由得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刮了一下,思绪游荡。 也许白日里那个阴鸷的暴君并不是他真实的自己,只是受到病情的影响而已。 而且,书里他好像也才十九岁吧?病情就已经这么严重了,看来他小时候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月亮沉沉,灰蓝色的天空很快便由白昼转替。 第十二章:又不记得了? 青枝大清早就在殿门外候着,她昨夜在宫门口守到大半夜,都没有见陛下从殿内出来,由此可想陛下昨夜是宿在赋央宫了,与苏太妃共!宿!一!室! 不论是理论还是伦理上来说,都不是什么好话,苏太妃可是先帝的后妃啊! 先帝尸骨未寒,新帝与太妃竟然干出这种事! 当然也只是匆匆掠过一个念头,毕竟除了朝堂上那些老头子也没人敢真的对君主发表意见,其余人只会将矛头对准苏太妃,指责她行为不检,秽乱后宫! 室内燕云霄幽幽转醒,入眼是青纱围幔,这颜色虽然浅淡,但是对于他寝殿内一贯使用的灰黑色围幔来说,颜色依旧称得上是绚丽。 他目光骤然一沉,霎时坐起身,一把掀开了围幔。 晨曦从窗子打进来,射落成一道温暖的光束打在地毯上。 苏九儿趴在榻边正睡的沉,昨晚为了安抚燕云霄不安的情绪,她撑到很晚,现在正是睡熟的时候。 这安逸温暖的景象让燕云霄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停滞,漆黑的瞳孔流转出一丝疑虑,但他伸出手下意识还是想要去扣住她纤细的脖子,却忽然发现苏九儿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已经有一道惹眼的红印子。 看手法,正是出自他之手。 记忆缓缓回转,燕云霄记得他来这里是为了逼审她所知道的内幕,以及多次试探的目的,他掐醒了熟睡的苏九儿,随后...... 便不记得了。 他的剑眉登时紧锁,看向苏九儿的眼神变得警惕了一分,还带着一丝丝的探究。 昨晚的事情他又不记得了?! 是他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还是这个女人对她做了什么? 虽然说短时间失去记忆这种事情,他很小年纪时就有过,但是频率并不高。之后便是母妃去世那两年,相较频繁一些,不过那也只是一年有个六七次罢了。 而最近不过才七天,这就出现了两次? 他尝试努力回忆了一下,但记忆确实是一片空白,且他的身体竟然有一丝精神得到舒缓的轻松之感。 又看了眼窗外的晨光,早已经过了他平日晨练的时间。他竟然一觉睡到自然醒了,想来昨夜应该是他近几年睡的最为安逸放松的一个夜晚吧? 燕云霄这才默默,看着榻边的苏九儿有片刻的沉思。 少女鬓边碎发盖在了脸庞上,燕云霄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想要撩开她那一缕发丝,手伸出去后便又一瞬极其熟悉的感觉从脑子里飞过。 他的手霎时一僵,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间不知是收回来还是继续撩开那发丝。 正巧苏九儿想要将脑袋换个边,晃悠悠抬起头来的时候,一个重心不稳,猛然向后倒去。 她坐在榻下的脚凳处,这一下要是实打实倒了下去,脑壳八成会在地上撞个大包。 燕云霄眼疾手快,伸手一抓,便揪住了苏九儿的衣领,苏九儿以一个斜面四十五度角仰倒,整个人也被失重感吓醒。 “啊-” 她下意识叫出声,稳住身形后才睁眼看见昨晚上那个男人已经醒了,正坐在榻上,乌黑的青丝略微凌乱垂在脑后,他薄唇紧抿,深邃的眸光却是冰冷而阴寒。 第十三章:他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春光 苏九儿与他对视上,表情不由得僵住。 噢,天爷,他已经不是昨晚上那个小可爱了,这犀利的眼神还真是令人有些害怕呢。 她抽动嘴角笑了一下,缓解气氛般的问候了一句,“萧...陛下,您醒了。” 燕云霄不语,幽深冷厉的眸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抓住的,少女胸前的衣襟上。 衣裳被他揪在手里,给领口扯出个好大的口子,少女正是发育的年纪,小小的沟壑若隐若现,胸前这一大片春光让少年出现了本能的生理反应。 他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 波澜不惊! 这对于现代女性苏九儿来说,这未免有些太不给她面子了! 但如果对面是一个像这样颜值逆天无双的男人的话,她还是会有那么一丝害羞的。 苏九儿的耳朵尖尖冒出了一丝丝可疑的红晕。 燕云霄唇齿间发出了很小的一声不屑的冷哼,随后就这样松开了手! “咚!” 苏九儿不出意外的倒下去了,幸好有手撑着,没有整个倒下去。 这边燕云霄已经下榻,抚平肩上的皱角,随后冷了冷看着苏九儿,他似乎有许多事情要问,但又不知缘由从哪里来。 他的这记忆断层的毛病连宋星师都只能调解一二,这世上应该应该没有旁人能看透了吧?更何况一个女子。 苏九儿静静被他注视着,随后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陛下?” 燕云霄回神,冷冷吐出几个字,“你最老实安分点,别妄想在寡人面前耍花招,寡人若想要你一条命,轻而易举!” 说完,大步流星离去。 原本还以为他会问自己一些昨晚的事情,但是看燕云霄的表现,他应该是经常经历这种记忆断层的事情,且他没有提起,说明他并不想让旁人知道。 青枝看着陛下冷着一张脸从殿内出来,立马行了个礼,随后进来看见苏九儿衣衫凌乱,跌在地上。 “太妃,您这是......” 她没敢多问,自己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 真是激烈啊,干柴烈火,共处一室,美女投怀献好,君王拂袖离去......嗯...相爱相杀...... 青枝从此便一直以为,陛下青睐太妃,而太妃却是岐王党,从此伤了心,却又不肯放手。 而苏九儿沉默着整理起自己的衣服,随后拉开领子自己看了一眼,很小吗? 是有那么一点点点儿...但是也不至于发出那一声不屑的冷哼吧? 青枝:? 罢了,太妃古怪也不是这一日了,早已习惯。 虽是国丧期间,但是朝政也还是要运作的,朝臣不用上朝,只需上折子就行了。 燕云霄前脚从赋央宫出来,估计后脚就已经被太后那边的人添油加醋的传遍了皇城。 太后这是要天下人都拉燕云霄下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败坏伦理纲常,德不配位! 燕云霄看着这齐刷刷送进宫来的奏折,不打开也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内容。 太后也“苦口婆心”来劝说,燕云霄也不见,这让太后有机可乘,在老臣面前大吐了一把苦水,什么自己来劝说竟然也吃闭门羹之类的,拉拢了一波人心。 燕云霄看见他们那逢场作戏的样子,就发自内心的厌恶,尤其是太后那张善变的脸。 抛开这些事,他便换了一身漆黑常服,唤道,“子凌,随我去一趟百兴楼。” 第十四章:我是算命的 你算什么东西 百兴楼,玲珑阁。 燕云霄挑开竹帘进来,就听一个爽朗的男声道,“国丧期间,你还敢上我这来饮酒作乐,就不怕叫人看见了,狠狠参你一本?” “参你事儿小,可别连累我这小酒馆啊。” 那是个与燕云霄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面容清秀,身姿清雅,语气潇洒又饱含调侃之意,在燕云霄这位君主面前,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君臣之间的拘束感。 燕云霄似乎是习惯了他这样子,以及屋内格局陈设他都轻车熟路,进来后径直就坐到了小案旁,自顾自斟了一杯酒。 且不说他燕云霄如何,那开口说话的男子更是从燕云霄进门开始就一直把玩着手中的三枚铜钱,说话时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燕云霄一眼。 燕云霄看着他将三枚铜钱扔进一个竹筒里,然后开始倒扣摇动,不由冷冷的翻了一个嫌弃的白眼,挪开了视线。 宋星师的声音随之响起,“让我来给仁兄你算一卦。” 哗啦一声,三枚铜板被摇出,宋星师俯身细看,右手抵着下颌做沉思状。 “哎呀不得了啊,仁兄你最近桃花旺得很啊。” “唔...最近得遇贵人,逢凶化吉,这贵人如今应该就在你身边。” 他煞有其事的说完,随后看了燕云霄一眼,看他是何反应。 燕云霄慵懒的靠在软枕上,将视线淡淡的从三枚铜钱上扫过,然后视线落在宋星师脸上,他沉默着,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的眼睛,看到宋星师自己都心虚。 宋星师六岁开始学医理,七岁开始习兵书,十几载如一日的努力这才造就了他妙手回春,起死回骸的医术,战场上排兵布阵,更是神机妙算,有挂帅之才。 这算卦嘛,近年来他倒是痴迷于此,但成果,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用燕云霄的话来说就是,算的一手烂卦,算到自己都不敢信。 又菜又爱算。 宋星师被看的没办法,只好轻咳两声,一边收好东西一边问,“怎么忽然往我这跑了?你最近身体不好?” “不过我看你面色倒是精神一些了。” 燕云霄开门见山的道,“我近日有两个晚上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七日之内,两次。” 他强调了一下时间与频率。 宋星师闻言眉头蹙起,碰上燕云霄之后,他真是不敢自称神医了。 这病他还真是头一回见,为此翻阅了许多古籍医书,最后只有相似的病状,药物也只能牵制调理,却不能杜绝记忆断层这种现象。 宋星师为他把了脉,有些喃喃,“身体并无异常,却怎么会有记忆丢失这种症状.....” “你确定不是昏死过去后,醒来后不记得事情?” 燕云霄道,“不是,我醒来后身上出现过伤,期间应该是有事情发生,我绝对不是昏睡状态。” 而且他前几年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还在室内发现了自己画的画,但他却丝毫没有画这幅画时候的记忆。 宋星师陷入沉默。 “我曾听闻有些部族会用巫蛊之术,盗取人的记忆,会不会是......” 燕云霄忍不住刀他一眼。 算卦算的烂就算了,这病真是越看越离谱! 宋星师只好摆手道,“哎呀,开玩笑呢!我帮你看看身体还有没有什么异样,回去吃几天安神药宁心的药,有问题及时来找我,你这个频率多发,可不是好兆头。” 第十五章:回忆可以吞噬一个人 宋星师说罢,递给燕云霄一个早已写好的药方。 “我研究了好几日,目前这张方子你先吃着,可以宁神调息,要保持睡眠充足,精神放松。” 顿一顿又道,“回皇都的这些日子,你的状态比在军营时差很多,岐王那边我会帮你看着点。你在宫里一定要保全自己。” “我可不想你出点事就要来麻烦我!” 说完别扭的甩过脸去继续摇他竹筒里三个铜板。 燕云霄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收了。又将身侧的小窗支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隙里往大街上看去。 国丧期间,市面上都比往日要清冷些,远远的便能看见兵马司的人衣着统一,气势高昂的在城中巡逻。 名义上是巡逻,实则他们就是岐王与太后那边最好的眼线,但凡城中有什么风吹草动,几乎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燕云霄十二岁就被皇后以“皇室长子,上战场可锻炼意志”为由,向陛下进言将他送上了边境战场,任他母妃如何哭诉,父皇都没有改变主意,这一去就是五年。 整整五年皇帝都不曾有诏书宣他回宫。 直到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性命垂危,这才有诏书接他回皇都养伤。 那一年燕云霄十七岁,但是宫中的争斗一点也不比战场上少,这里的战火没有硝烟,却远比战场上的刀剑来的更阴狠恶毒。 他父皇出宫祈福,宫中留下皇后主持大局,皇后借他病重为由,请了法师为他做法,殿中火盆燃气了“驱除病魔”的圣火,但发生了意外,圣火燎起了罗帐,一场大火就这样在他宫中烧开了。 他母妃也在他宫中,俩人就被困在火里,火势很快就变得不可控。 这已经很明显是皇后的局了,这是下了狠心要他们母子二人去死! 但想必是老天爷都看不去了,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眼看火势正在慢慢退去,皇后的人却忽然闯了进来,将他们宫里的下人都活生生勒死,最后扔进了火里,伪造被火烧死的假象。 这一幕被燕云霄母妃撞见,于是她将受伤行动不便的燕云霄藏在了偏僻的下人房里,自己却被皇后的人抓住,被人用缎带勒住喉咙一路拖到了大火旁,挣扎着没有气息后,就被扔进了火里。 燕云霄在门背的缝里看着,她的母妃在挣扎的最后一刻里,都在做手势叫他不要出声,不要出来。 他的手指头硬生生扣进了门框里,被木头刺出血来,他都没有感觉到。 这是他人生中最无助的一刻。 他只觉得这个皇城好陌生,从前小时候任凭皇后如何打压,欺辱折磨他们,也都只是背地里搞小动作,没有想到,皇后想除掉他们的心已经这么强烈了。 因为父皇的身体逐年不佳,皇后急着给他的儿子铺路。 后来皇帝及时回宫,雨也熄灭了这一场掩盖了一切罪孽的大火。 燕云霄是这场火里的唯一幸存者,人人都夸他命大,天家庇佑,福泽深厚。 但没有人能切身体会他所承受的痛苦。 燕云霄的身子有些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他的手早已握成了拳,脑海里又是雨又是火的再一遍遍回放,他努力克制了一下,但脑海里的画面却变成了另一场火。 碎片记忆交迭,他头疼欲裂,只觉得脑海中有两个声音,一个是她母妃,叫他不要出来,一个是皇后,笑他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说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有罪! “啊!” 燕云霄几近崩溃的嘶吼出声,他捂着脑袋样子有些狼狈疯魔。 “静心!燕兄!” 宋星师眉头大蹙,知道他可能是想到不好的事情了,于是冲上前来扣住他的手腕出声劝到。 燕云霄手臂骤然发力,将宋星师甩出去一丈多远,最终他的拳头落在小案上,案桌当场分崩离弃,碎成一堆废木。 这一声剧烈的爆破声将燕云霄的思绪拉回来一点了,他喘着气,紧闭双眸努力调节着躁动的思绪。 宋星师捂着被甩疼的屁股爬起身,看着燕云霄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对于燕云霄来说,这皇都的日子确实是比北疆战场上要难熬的多,这里都是他痛苦的回忆。 他转身去燃了一些味道清雅的熏香,这气味十分提神,与燕云霄身上的味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好一会儿,他才算缓回神。 宋星师指着碎裂的案桌说,“上好的铁梨木,赔钱。” 燕云霄拧起眉头揉了揉脑仁,随后看了宋星师一眼,那种低沉压抑的眸光看的宋星师头皮一麻,他连忙改口道,“算了,当我没说。” 氛围看似轻松,实则宋星师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燕云霄被这种痛苦的记忆压迫太久了,情绪更难掌控了。 他正色道,“燕兄,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回想了,你这病更多原因怕是心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治疗的办法,只是你也要积极一点,要看将来,不要沉于过去。” 大街上兵马司的人马已经走远,燕云霄合上了窗子,情绪低沉的应了一声。 “嗯。” “走了,保持联系。” - 皇宫里,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苏九儿这个“祸水妖妃”的名头已经传开了。 有心者更是添油加醋诉说了一些“同房细节”在其中,什么苏太妃勾引新帝,不择手段,时出浑身解数,行为不堪入目等。 不用说,定是岐王那边使人造的谣,给燕云霄扣的黑帽子。 这些人白的都说成黑的,好像亲眼见过似的,太后听了都信了三分。 她坏眼珠子转了一圈,心里又有了算盘,起身便往赋央宫来了。 苏九儿虽然在禁足,但好歹她还顶着太妃的头衔,太后要见她,也没有人敢阻拦。 殿门一开,青枝便被支了出去,苏九儿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太后那张脸便沉了下来,拉着嘴角嘲讽了一声,“苏氏,你可真是用的好手段!” 苏九儿脑子飞速旋转,盘了一遍原著中这位太后的人设性格。 第十六章:随机抽取一名幸运者参观陪葬 原著中这个太后喜欢垂帘听政。 而且岐王登基后收了他皇帝老子很多妃子,太后虽然将他训斥了一顿,但后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直到后面,岐王后宫里争风吃醋的手段越发过分,甚至还有残害皇子的,太后便直接杖毙了这个手段毒辣的妃子。 看似两耳不问窗外事,实则机关算尽,心狠手辣。 原著沈玉能在她眼皮底下坐稳宠妃这个位置也是吃了不少苦。 而且,好像原著中晋王被火烧成残废,这个太后就有很大的嫌疑。也就是说,她保不齐就是燕云霄的死对头。 苏九儿理了下思绪,恭顺又可怜道,“太后娘娘您说笑了,这宫里,从来都由不得臣妾。” 潜台词:不关我事啊,我是被陛下逼得,臣妾无能为力啊。 这话确实说的很贴切,苏家人将她送进宫,不就是为了利益。如果得宠了,就帮一帮娘家,要是不得宠,苏家人哪还会记着有这么个女儿。 可惜还没侍寝呢,皇帝就没了,按照规矩,没有子嗣的后妃一律都要给皇帝陪葬。 倒是命大,入了晋王的眼了。 太后思绪飞转,淡淡道,“你起来回话吧。” 苏九儿这才缓缓起身,垂着脑袋看着愈发的乖巧可怜。 太后细细端详了她的面容许久,忽然叹了口气道,“哀家也不怪你,新帝确实有点失德,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哀家,哀家会替你做主!” 顿一顿又接了一句,“你也是个可怜人,才进宫就要面对这样的事,你要是愿意,哀家可以放你出宫。” 苏九儿暗暗挑眉,心道这太后心思也太深了,挖墙脚挖到她这里来了? 以出宫做诱饵,来拉苏九儿投诚,听她调遣为她办事。 信了你的鬼话! 虽然苏九儿的身份很尴尬,形势也不好,但是燕云霄是一个双重人格病症患者,她刚好专业对口,目前还可以小小的拿捏一下。 再说了太后这个玩阴的性格,她也不是很看得上,会不会真的放她一条命出宫,那还真不好说。 她拿出玩命的演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可怜兮兮的诉苦道;“太后娘娘您理解臣妾的苦臣妾真是感激不尽啊!陛下对臣妾做出这般事情,叫臣妾日后怎么做人呢!还不如让臣妾死了算了!呜呜呜!” 出宫?臣妾不想出宫,臣妾只想去死。 苏九儿哭的泪眼婆娑,惨绝人寰,太后闻言陷入了沉默。 准备接话的时候,苏九儿已经哭的不能自己,狠狠的抽噎起来。 太后张开的唇又闭上了,又是一阵沉默。 看苏九儿那哭花了脸的可怜模样,完全一副低门小户的小家子气,这嘤嘤的哭泣声听得太后头疼死了。想来这样的人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太后愈发的瞧不上了。 她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起身后身边的田嬷嬷就打开了殿门就要出去,苏九儿扑上去抱住了太后的腿,哀嚎道:“太后娘娘求您赐臣妾一死吧!这种日子臣妾实在生不如死啊!” 这一嗓子可谓是惊动了殿外守着的一群太监侍卫。 动作更是猝不及防给太后吓了一跳,她立马避如蛇蝎般抽回了脚,面容上已经是一脸厌恶带着怒意了,田嬷嬷怒骂道,“放肆!” 抬脚就要对着她的肩头踹下去,苏九儿立马往后缩了一下,一边缩一边哭。 殿外守着的侍卫太监虽然都低着头,但是耳朵都竖起听热闹呢,毕竟苏太妃如今身份特殊,谁不想八卦一下。 太后也低声骂了一句晦气,匆匆的走了。 叫她赐死?她能随意赐死新帝的新宠吗? 燕云霄再不得人心,那也是名正言顺的新帝。 她身为太后现在理应一心处理先帝后事,才更能拉拢人心,横插一脚赐死一个苏九儿算什么?再说那边还有一个沈玉做眼线,只有这边苏九儿闹的荒唐无道,大家才会把沈玉的存在感降低。 太后英明一世,现在只觉得来拉拢苏九儿真是她做过最蠢的计划。 但不论这一趟成果如何,她都不算白来。燕云霄一向与自己不合,如今她来私下面见苏九儿,保不齐苏九儿的身份也要被燕云霄揣测一番。 不管结果怎样,都是一个赢局。 众人都看到太后一脸不悦的走了,又斜眼去瞟大门敞开的殿房内,苏九儿一边擦眼泪,一边起身将门哐当一甩,殿门就关上了。 这门摔的可是真响啊,青枝在门外都踌躇一阵子没敢进来。 室内苏九儿对着铜镜擦眼泪,擦着擦着就给自己整笑了,刚才太后那个脸色真的笑死她了,都紫成猪肝色了。 这老太婆是真的很坏,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来拉拢燕云霄身边的人,毕竟一旦燕云霄察觉出来端倪,死的人只会是她,而不是太后。 而太后来见苏九儿的事情,很快燕云霄也知道了,毕竟太后来的时候也没避讳。 他沉默一刻,只淡淡开口说了一句,“继续看着她,” 挥手罢,来人行礼退下。 苏九儿怕燕云霄今晚又来“谋杀”她,特地在围幔上挂了小铃铛,若是有人掀开围幔,便会发出叮当声。 许是明日便是陪葬仪式,燕云霄没有心思来整她,今夜还算安稳。 翌日一大早,苏九儿就被叮当声叫醒了,青枝拨开围幔道,“太妃,您醒了啊?快起来吧,陛下传唤了。” 苏九儿本还有些迷糊,一听是燕云霄传唤,眼睛登时瞪得老大。 今天不是先帝后妃陪葬仪式吗?叫她去干嘛? “可有说是何事?”苏九儿坐起身问道。 青枝皱眉想了一下,照原话回道,“说是让太妃去见识见识大阵仗,旁人都没这福气呢。” 苏九儿闻言一整个都要裂开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今天这种日子,见识什么?见识后宫大型陪葬现场? 既然被点名了,就不能不去了。她简单的洗漱一下,便去了龙华殿,到的时候发现沈玉也在。 虽然是宫女的打扮,但是那清丽的容颜与出尘秀丽的气质还是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她躬身给燕云霄行礼,他气质沉稳,双手负背,一身玄黑衣袍,其上用金线勾绣着一条腾云金龙,气势恢宏,衬的他英姿逼人,威严肃冷。 看都没看苏九儿一眼,沉声道,“启程。” 好似就在等她这个人了。 第十七章:自古帝王多疑心 燕云霄率先迈步,沈玉悄悄打量了苏九儿一眼,便跟在燕云霄的左后方。 太监也不敢怠慢,陛下可是特地等这位苏太妃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立马上前对苏九儿做了个手势,“太妃,请吧。” 苏九儿顺着手势就被请到了燕云霄的右后方,与沈玉齐平站队。 仪仗队已经在殿外候着,就等燕云霄出来后,立马有一小队人马上前打幡旗带路,其余人等或侍卫都随着队伍在后面行走,长长的一条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宫。 出了宫燕云霄便上了马车,此一行放眼看去皆是男子与宦官,沈玉与苏九儿两个女子在这里出现便有些突兀。 这就更给了众人对这二位身份的猜疑,想来在燕云霄心里都有些地位,虽谈不上举足轻重,但恐怕也正是恩宠将到的时候吧? 队伍行了起码有将近一个时辰,换算现在的时间就是将近俩小时,苏九儿早上也没有用早膳,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香汗淋漓,面色微微发白。 旁人也累,但是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沈玉擦了擦额头的汗,依旧保持着优雅体态,苏九儿大口喘息了两声,抬头看眼前着肃穆庄严的大型宫殿。 意料之中。 是皇陵。 燕云霄身为新帝,理应来这一趟的,苏九儿不明白的是,带她和沈玉来做什么?送她们一并上路? 马车的珠帘被挑起,燕云霄从马车上轻跃而下,落定在苏九儿身前。 他一偏身子便看到苏九儿面色惨白的看着这皇陵上的大字,似乎是被吓到了。 锋利的剑眉不着痕迹的轻挑一下,暗藏薄情的阴冷。 这似乎就是他喜闻乐见的结果。 先帝好色,后宫嫔妃多不胜数,却到三十以后才开始有子嗣。子嗣也仅有尹妃所出的长子,燕云霄。皇后所生二子燕云霆,再者便是宋贵妃所生的小儿子,燕云霖,今年也才七岁而已。 谁也没有想到,先帝说去就去了。 按照祖制,没有养育子嗣的妃嫔一律都要给先帝陪葬。 可想而知今日这场面有多悲壮凄厉。 皇陵的门才被开了一条缝,就有嘶叫挣扎的女声仿佛从缝里挤出来一般,声音凄厉尖锐,几近疯狂。 此处的位置是避光的,门开后铺面而来是一种阴凉清爽的柔风,又许是因为众人出了汗或是别的缘故,此刻阴风落在身上,令人毛骨悚然,脚底发寒。 皇陵内窗子窄小,打进来的光线犹如施舍一般少的可怜,室内一眼望去唯有晦涩朦胧,整个画面都是一种低沉的蓝灰黑的色调,极致压抑,更别说这里面还回响着那些不肯就死的妃嫔的哀嚎声,声声惊心。 仪仗队守在皇陵外,燕云霄迈步进去,沈玉与苏九儿一并跟随,再紧跟着的就是两列侍卫。 穿过长长的陵道之后,光线依旧阴沉,但场地却逐渐扩大,四个角落都点了火盆,照的这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怖的像是只厉鬼。 除此之外,这里还弥漫这一股常年阴冷的腐败的腥臭气。 场地内有凶神恶煞的侍卫带刀维持着秩序,那些嫔妃都穿着白色的衣袍在场内多闪躲,嚎叫,哭诉,企图逃出去,房梁上挂了数十条白绫,有一些人已经挂在上面没气了,面色青紫,舌头吊出来有半个脑袋长。 这不比玩鬼屋,玩剧本杀,这是真真实实的画面,每一帧每个人绝望的表情对不属于这个制度下的苏九儿来说,都是一种强烈的精神冲击。 她也上过血淋淋的解刨课,但这二者完全不能相比。 这个场面对苏九儿而言,是空前绝后的震撼。 皇陵这边的人见到燕云霄来了,而场面上仍是有许多妃子不愿就死,闹的十分难堪,不由得拉下脸喊了一句,“不要误了时辰!” 场内面目可憎的侍卫便手持白绫,活生生给那些妃子勒死。 一旁的沈玉已经面色惨白,捂着胸口似有呕吐之状。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开口道,“奴婢失仪,请陛下责罚。” 她的姿态甚是温柔恭顺,做小伏低,许有一部分是男人的劣根性,就是爱死了这种女人拜倒在他脚边那个依顺的姿态,另一部分是,这就是燕云霄要的反应。 他确实有些多疑,毕竟他久不在皇都,这里几乎遍布岐王与太后的眼线。他想留住将他救出火场里的那个人,但是也要堤防那人是不是对方的眼线。 所以他今日特地带这二人来看这一场“罪恶盈天”的大典。 原本,她们也该是其中一员。 带她们来观摩也只是杀鸡儆猴,要她们清楚自己的位置,既然待在他身边,那就要至死效忠,敢有异心,唯有一死! 这个反应他很满意,他垂首看了一眼泥首在地的沈玉,娇小的身躯还有些微微颤抖,启唇道,“你退下吧。” 沈玉谢恩,匆匆退场。 反观苏九儿,蹙眉看着这一幕,幽黑的眸中闪着点点水光,在这晦涩的室内看起来竟有一种异常璀璨的感觉。 眸光中有厌恶,与愤恨和内心的挣扎。 且情绪十分饱满,不乏激昂。 怪谁也说不上来,书还是她的死党攥写的呢!眼下只能觉得这种旧制度实在叫人可恨! 她只好攥紧了拳头,深呼一口气,撇过头去不再看场中人绝望的模样。 燕云霄看着她这模样,似乎看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薄唇轻轻勾起一个戏虐的弧度。 苏九儿这饱满的情绪似乎激起了燕云霄体内那股征服欲,亲手猎杀猎物比坐享其成的快感来的要更令人畅快不是吗? “苏太妃?你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你昔日的好姐妹啊?” 他幽幽出声,语气淡然,又阴冷。 这种场合下,苏九儿无心与他玩笑,不由跪地淡劝道,“陛下,礼已观成,不如回去吧。” 她的声音淡淡,带有悲悯,实在是不忍再观。 况且这于她而言没有意义,燕云霄带她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警示她,威胁她?要她表真心?或是杀她的异心? 苏九儿学的是心理学,最不信的就是这一套。 要知道自古帝王多疑心,你的忠诚与否,其实只在他的信与不信之间罢了。 第十八章:反将一军 按理说,她的姿态也很恭顺,低眉可怜,可不知道是不是沈玉的主角光环太强了,她总是得到和沈玉不一样的对待。 燕云霄听了她的话,讥讽般的笑出了声,笑的苏九儿毛骨悚人。 他看着苏九儿跪在他面前的模样,只觉得恼怒。 这个女人眼中有不忍,怜悯,无奈,愤恨,骇人但就是没有害怕。 一丝都没有。 联想前几日在大殿上对峙开始,至今,她的眸光深处都没有那种惧意。 这是一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感受。 可谁叫苏九儿不是这种制度熏陶下长大的女子,君主?势利?阶级?她只有表面概念,她有的只是因自己实力不允许,所以才要低头的观念而已。 就像不信教的人永远也不能理解那些信徒对神明的敬畏,但是你们说可以转运,那我拜一下也无妨。 燕云霄的征服仿佛遭到了挫败,这令他生气,不悦。更别说这种负面血腥的场合的影响,令他的内心有些暴戾。 最终至高的权势还是将这情绪爆发了出来! “你不敢看?是害怕?还是不忍?” 他骤然爆发的气势让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靠得近的侍卫和太监都连忙跪倒在地,而燕云霄已经蹲下了身子,伸手按住了苏九儿的后脑,将她的脸狠狠的抵在冰冷的石板上,让苏九儿侧着脸被迫面向他这一边。 声音也比说话时候上升了两个调,语气强势压迫,让苏九儿心下重重跳了一拍。 这是头一次,有心脏撼动的感觉。 只是这样,也不过是激起苏九儿心底最深处的策反心理而已。 地板凹凸不平,苏九儿的脸抵在上面只觉得硌的又冷又疼,靠地面这么近,还能闻到一股腥臭的血腥味。 苏九儿看着燕云霄这张冠绝天下的面容,这喜怒无常的情绪真是令人措手不及,想来他这病发作起来的时候还真是不容小觑。 她尽可能的放软声音,放低姿态道,“陛下,我害怕...” 燕云霄狭眸眯起,用那双足以摄人心魄的凤眸看着她反问道,“害怕?” “害怕好啊?寡人倒要看看你害怕时是什么样子!” 他调笑的语气逐渐转换成冷厉的讥讽,裹挟着浓浓的危险气息涌入苏九儿的耳朵里。 苏九儿只觉得视线一晃,整个人就被燕云霄扣着后脑勺提起,随后重重一挥,将她摔进了陪葬的人群里! “唔...” 苏九儿重重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凄惨的哀嚎声,疯癫的尖叫和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人看见苏九儿被推了下来,便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一边如疯子一般就要趴到她身上来抓她的脸和衣裳。 这些人已经疯了,她们只想让所有的人都跟她们一起去死! 她回过神时候下意识回头去看燕云霄,并发自内心的露出了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还真是发起病来要人命啊!谁能想象这就是大晚上一个人不敢睡觉,非要抓住她的手叫她不要走的那个阳光大男孩啊! 这种不可置信的眼神让燕云霄一怔,难道她原本就那么有自信自己不会杀她吗? 那一刻,他似乎有些后悔将她推下去了,他微微蹙眉,沉着脸死盯着苏九儿这边。 侍卫一见陛下这眼神,明摆着就是上心着呢,故而也不敢真的让人伤了她,一旦有人扑上来,便立马拦下拖走。 燕云霄又想,后悔这个想法属实夸大了,这个女人有什么值得他后悔的。 不过她要是现在向他求饶,他还可以考虑饶她一命。 猎物暂且还未知有没有猎到,但这个狩猎的过程,燕云霄感觉还不错。 但其实局势还是很明朗的,苏九儿也发现了那些侍卫一直拦着那些暴动的妃嫔不让人接近她,燕云霄如果没有想要杀她的想法,那就是在等她回应,表态。 苏九儿便委屈中带着一丝倔强看着燕云霄,幽黑闪亮的眸子饱含可怜之情,眼眶中浮上一层水雾,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哽咽着小声道,“陛下带我来这里,不就是怀疑我吗?既然想要杀我,又何必有此一试?” “回想那夜,陛下还对我浓情蜜意,眷恋不舍,眼下又弃我不信我,既如此,便死去也罢!” 话语中竟是那等决绝! 苏九儿想,那晚你确实拽着我的手不肯放,还跟我说了大半夜的话,我这样说也没有错吧? 随后转身,目光落在了那挂起的白绫上。 快拦住我!快拦住我! 要是燕云霄没有想拦住她的想法,她就装晕! 燕云霄果然神色一凛,一种异样的感觉由心底腾起,流转到胸间竟有些发酸发涩。 那夜的事情他不记得了,也不敢确定是否与这女子有肌肤之亲,再者他醒来时候她仍旧在熟睡,这让他有些疑惑。 那晚就是燕云霄很大的一个漏洞,如果她真的是岐王的人,其实完全可以直接杀掉他。 思绪与目光同速流转,他看着苏九儿的背影,却还在思忖要不要开口拦下她。 这种逼得他不得不出尔反尔的感觉,让他觉得这场试探战役,到最后输的人竟是他自己。 苏九儿伸手摸到了白绫,有些不敢回头看燕云霄。 她怕看到燕云霄那种毅然决然要搞死她的眼神,到时候让她装晕都装的没有信心。 场内的侍卫也愣住了,一面看着苏九儿颤抖的动作,一面看着那高台上双手负背的冷眼相待君主,有一瞬间里竟有万籁俱静,唯余二者相决绝之感。 “啊!哈哈哈哈!都去死!都去死!” 一道刺耳的声音撕裂这幅画面,侍卫回头时候,只见苏九儿整个人被一个冲上来的妃嫔重重的推到,她毫无征兆的撞在了一旁巨大冰冷的石柱上。 血从她额前淌出,很快就流满了半张脸。身体也无力滑倒在地,竟是连挣扎都没有。 那一刻燕云霄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每一声都让他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感情将他裹挟,他飞跃了出去,在苏九儿倒下的那一瞬间里就将他抱在了怀里。 他伸手摸苏九儿的脸,摸到了满手的血。 第十九章:你还是舍不得杀我的 与此同时,侍卫已经手起刀落将推苏九儿的那个妃嫔一刀斩了! 鲜血飞溅。 按理说,今日本不该见血,所以侍卫们也只好动手将那些不愿就死的嫔妃活活勒死,只是没想到陛下发的什么疯,竟然将身边的女子推了下来? 早就听说陛下还是晋王时就性格就古怪,阴晴不定,谁承想今日就见识了。 将人推了下来,又摆明了一脸不许伤到她的表情,实在令他们一刻也不敢松懈陛下的每一个眼神。 就这一分神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再看陛下猛然冲过来的神情架势,侍卫头领就知道事情不好了,陛下保不齐一会要怪罪下来了,于是连忙拔刀将人斩了,以平息陛下的怒火。 这一下可谓是让场子里的人直接炸了,侍卫们齐齐拔刀,手起刀落。 一片惨厉的哀嚎之后,场内就变成了极端的静谧,只剩下一些将死未死之人的残喘的哀息声。 侍卫齐齐跪地,抱拳道,“末将失职,陛下赎罪!” 燕云霄在疆场上厮杀时是何等的骁勇肆意,凶狠乖戾,什么血腥场面没有见过,但眼下他只觉得怀中少女惨白的脸与这殷红的血成了如此强烈的对比,看着满手的血,心下激起一阵战栗。 死了,就没有了。 一切都归于零。 像他的母妃一样。 况且他的内心似乎就没有想过,要杀死她。 事情发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燕云霄将苏九儿抱在怀中起身就直奔出了皇陵,后面的侍卫太监见陛下走了,还不紧紧跟上,甚至用上了小跑的速度。 沈玉正立在皇陵殿外,状态不佳,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听耳边脚步声杂乱,回首朝殿门就看了一眼。 燕云霄怀中抱着一个女子从里面冲了出来,后面跟着的人无疑不是谨慎慌忙的模样,她下意识躬身行礼,唤了一句,“陛下。” 而那玄黑龙袍的男子已经雷厉风行的跨上了马车,厉声叱道,“回宫!” 沈玉尚不知何为,但见燕云霄一路过来的地上都有血印子,他的脸色也十分阴沉难看,便还是很快的追随着队伍回宫。 苏九儿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身形体重对于常年征战习武的燕云霄来说,十分轻盈,抱起她的时候甚至有轻到不真实的感觉。 马车驱动后开始缓缓晃动,至此燕云霄才有些从情形中缓过神来,不免意识到自己方才紧张的模样似乎有些失态。 苏九儿只觉得脑壳疼的发麻,眼珠子都闪星星,在被推下去撞到石柱的时候其实她还是有意识的,那一瞬间里直接躺倒不过是将计就计。 倒是意外燕云霄竟然冲过来亲手抱起来她,这让她不免有些紧张,于是她更是闭着眼睛不敢说话,瞧这会子晃晃悠悠的感觉,这应该是她目前人生最巅峰的一刻吧?竟然与君主同坐马车! 也许是马车晃动,或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苏九儿现在不免觉得有些头晕,但还是缓缓掀起了一半眼皮,看了一眼燕云霄的脸。 她此刻正被燕云霄抱在怀中,从下往上看简直就是死亡角度,但是燕云霄的脸部轮廓十分精致,线条明朗,竟是个三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建模脸。 燕云霄看着她眸光恍惚,睫羽轻颤,虚弱无比的样子,阴着一张脸,眉头皱了半天才低沉的问了一句,“醒了?” 他的面部表情永远都是你欠我百八十万的生硬冷漠,实际上刚才还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抱起了倒在血泊里的自己,你说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苏九儿奋力抬起眸子看他的眼睛,脸上那血淌进了她的左眼里刺的她直滚滚掉下两滴眼泪来,滴在燕云霄的龙袍上。 “嗤...” 她忽的勾唇轻笑了一声,苍白减淡的面容在这一刻如乍然被渲染成一副璀璨的画,斑驳的血液在她脸上像是一张浓烈的图腾,衬的她眸光闪闪,盎然灵动。 于燕云霄眼中,她笑的慵懒,随性,像一个胜利者。 他便有些不悦,沉下眸光道,“你笑什么?” 苏九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抬起一只手,伸到了燕云霄的下颌边上,才一触碰到他的肌肤,燕云霄就下意识的蹙眉略微侧首躲开了。 如此苏九儿的手便也僵在了原地,但看他没有过分排斥的反应,她又将手摸了上去,他依旧蹙着眉,却没有再躲了。 其实他不说话的时候,苏九儿总是能想到他的另一面人格,脆弱、敏感、无助、忍受。 他是不是被恶人欺凌多时了后,为了不被欺负,自己也就变成了那个恶人? 少女冷冰冰的手抚摸在他脸上,轻柔缓慢。 而后苏九儿又想。 这搁现代不得是顶级流量帅哥?摸到就是赚到! 不过燕云霄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敢这样大胆,对他做出这样大胆亲昵的动作。 他盯着苏九儿,想问她又要搞什么把戏,却听怀中虚弱的少女轻笑着说了一句,“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她的声音越发的轻柔,到最后手重重的落下来,她这次是真的失血过多昏厥了。 燕云霄听了这话先是一愣,仿佛内心里有一层薄膜般的屏障被敲碎了。 随后他摸了一下苏九儿的脸,擦去了很大一块血迹,见她的面容已经白的有些吓人,又急切的对着车夫厉声道,“快!快点!” 车夫应答,重重扬起马鞭,马车便疾驰而去,扬起一阵尘土。 沈玉看着远去的马车,眸子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边刚一进宫便吩咐了小太监去请太医,青枝远远就看见燕云霄抱里抱着块什么宝贝似的,面色凝重急切的就往赋央宫来了。 近了一看,这块宝贝不就是满脸是血的苏太妃吗? 这惨白的脸加上凝结后黑红的血渍还真挺像一块白玉红胭脂玛瑙。 呸呸呸!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晃晃脑袋,赶紧跟了上去搭手,燕云霄抱着苏九儿前脚进了赋央宫,后脚太医就跟来了。 第二十章:先给你画个大饼 燕云霄将苏九儿放倒在榻上,太医进门后就要行礼,只听他沉声道,“不必跪了,快来看看。” 太医刚弯下的身子一僵,心说,能让陛下这么着急,想来那妖妃祸水传言是真的了? 他应诺躬身上前,只见床上的女子满脸是血,看不清面容,只依稀依稀可见面容清白如玉,秀雅端丽。 青枝机灵的端来了热水,将脸上的血污处理干净,太医看了伤口又把了把脉,发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便轻松的摇了摇头。 正欲开口说病情时候,燕云霄却紧张的问了一句,“如何?” 他这才赶忙回话道,“回陛下,苏...姑娘只是有些失血过多,再加上身弱体虚这才昏了过去,好好调理的话,无甚大碍。” 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安逸紧闭双眸的女子,此刻血污已经尽数处理干净,肌肤可谓是欺霜赛雪,好一个冰花般清丽的美人儿。 燕云霄也立在一旁看着这张脸,好一会儿又听太医略有遗憾道,“只是陛下,这盛暑天气,最易化脓,且苏姑娘先前这里就有伤在前,暂未好清,又添新伤,这疤痕可是不好处理。” “若是用心照看调理,或许疤痕能淡一些,上了妆粉便也看不出来。” 燕云霄的眸光深邃沉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都没有答话,太医当时便吓得满头大汗,立马跪倒在地道,“老臣一定尽力,将这疤痕化到最淡!” 毕竟这伤疤一层叠一层,实在是棘手,他也不能保证能彻底好的没有痕迹。 “嗯。” 燕云霄漠漠应了一声,便挥袖将太医遣回,榻上青枝已经给苏九儿上好了药,裹上了纱布,另一边小宫女拿了药方子就去煎药去了。 赋央宫外有个主事的老太监在殿外急得团团转,毕竟先帝后事还有旁的事宜要等陛下主持,可刚准备进去的时候就见殿内忙慌慌的又是太医,又是进出的丫鬟手持热水纱布,一时间便不敢进去。 毕竟满宫里都传遍了,这苏太妃如今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恩眷正浓呢,谁敢去触霉头。 又见太医出来后,一脸紧张之色,擦擦额头的汗匆匆走了,那老太监就更不敢进去了,硬生生等了一刻钟才见燕云霄缓缓出来,这才敢请走了他。 就此,直至夜幕降临,燕云霄才等到苏九儿醒来的消息。 宫女来报的时候,燕云霄听她这个“苏太妃”的称谓时,下意识蹙了蹙眉。 这个称谓实在令他生烦。 他将手中的折子冷哼一声,重重的摔在桌案上,敞开的哪面上写满了刚正清廉的正派君子的典范,字字句句都在谴责弹劾他这个新帝的品行道德,更是自诩忠言逆耳,为君为社稷敢于发声。 这样的奏折他今晚收上来的有二十余本,几乎每一篇都有提到“苏太妃”。 想来他今日抱着受伤的苏九儿回宫时候,又被有心人拿去大肆宣扬了一番了。 这些老狐狸也个个精明的很,将罪责都压到了苏九儿这边,说其是祸水,妖妃,天子血气方刚,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但苏太妃乃先帝后妃,如此这般实在有违伦理,纷纷劝燕云霄将此女丢开,或者赐死。 燕云霄知道,他们的本意不是要他处置苏九儿,而是要掌控他。 他要是真的如他们所愿了,处置了苏九儿,这朝中他这个新帝可就没有半点权威可言了。 若是不处置,他们便能以纲常伦理弹劾他,在朝中鼓动人心,拉帮结党。 他将这些统一言论的上奏之人名官职一一扫过,记住。 待朝堂大换血的时候,这批人,首当其中。 - 沈玉虽然做了燕云霄身边的奉墨宫女,但是燕云霄批奏则的时候鲜少让她在身边伺候,比如今夜,沈玉就得空出来与岐王见一面。 竹雅轩。 因文墨宫被烧,为先帝后事而频繁进宫的岐王便宿在了离文墨宫较近的竹雅轩,文墨宫那场大火又是在先帝去世后才忽然烧起来的,宫人纷纷猜测此地不详,渐渐地这段时间众人便都绕着此地行走,颇为荒凉。 正是夜深人静时,竹雅轩的小阁上传出女子的嗔怒声。 “哼!岐王殿下的意思是不要玉儿了?” 言罢甩袖不可置信的看着岐王燕云霆的脸,面目可怜委屈。 文墨宫起火的时候她去救火,在火场内遇见岐王,一见倾心。虽然她也有私心想要躲过“给先帝陪葬”,但岐王年轻有为,英姿不凡,也不失为今后的倚靠,她索性就对岐王示了好。 沈家将她送进宫来不就是因为她有一副绝艳雅秀的容貌吗?岐王面对这样的绝色,果然动了恻隐之心,暗地与其苟合。 但又因新帝登基,岐王正苦于没有眼线在燕云霄身边,于是才动了心思将沈玉送了过去。 按理说那场火应该把燕云霄烧死,但是燕云霄躲过了一劫,定是有人救了他。他被救下时候口鼻尚且捂着棉帕,人也昏迷不语,岐王冒险一试,便叫沈玉去冒充救人之人。 反正大火之内烟雾弥漫,看不看的清楚人还不好说,谁知道,竟然真的误打误撞被燕云霄收在了身边做宫女。 只是这样还不够,还需要里燕云霄更进一步,才能打探到他的心思,甚至于左右他的心思。 就像苏太妃一样,枕边风才是最容易扭转风向的。 沈玉气的就是这个。 “殿下要我在陛下身上做手脚,将自己献给他?不是将玉儿丢弃是什么?” 岐王看她不肯,只好上前将她抱在怀中耐心哄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本王疼爱玉儿还来不得呢,怎么舍得丢弃玉儿?” “你永远都是本王心中的最爱,你瞧瞧这脸,哭花了可就不美了。” 岐王抬手为她拭去眼泪,沈玉别过脸去还嘟着嘴,燕云霆便俯身亲了亲她,让她面容一红,躲都无处躲。 “只是本王与他并非一母所生,他日后执掌朝政,定不会容我,眼下只好委屈我的小美人了,若事成,本王登基之后,你就是本王最爱的宠妃!” 第二十一章:阴谋阳谋 沈玉转了转眸子似乎有些动容,毕竟眼下她只有岐王这一个靠山。 燕云霆立马又道,“本王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便是,不论如何,你都是本王心中纯洁的玉儿,你为本王做出的牺牲,本王永远都记得!” 说完便将沈玉抵在了墙上,深情凝望着她。 “玉儿,你真美。” “本王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 沈玉与他对视,眸中星光点点,情意绵绵,燕云廷伸手拨开她耳边的发丝,沈玉别过脸去,燕云霆便一个打横将她抱起。 七月月末的温度,只叫人愈发觉得热了。 沈玉仰躺在锦榻之上,青丝凌乱的铺展在身下,眸光动人,姿容无双。 少女总是满怀春意的,沈玉陷落在他的织起的情网中,渐渐沉溺。 她低嗔一声,软绵绵柔声道,“殿下可不许负我......” 纵然岐王府里姬妾众多,却没有一个能与沈玉这等姿容相比,燕云霆心下愈发生起一股爱怜之意。 让沈玉设计献身给燕云霄,燕云霆是有一百个不愿意的,但是是太后给他出主意,他又不得不从,当下便恨极了燕云霄。 抢了他的皇位不说,现在他还要将自己的女人送上去给他! 燕云霄该死! 想着,他便将怒火化于力量。 竹雅轩外一片静谧,远处鱼池中鱼儿仍在嬉戏,窜动间荡起水波涟漪,于月华之下如情意温柔,心事婉约。 - 苏九儿只醒来吃点东西,又立马睡了过去。 夜半燕云霄又来了。 但只在赋央宫门外伫立了一会儿,青枝看见了连忙迎出来行礼,恭顺道,“陛下,苏太妃现已睡下了。” 燕云霄沉声“嗯”了一声,算是知晓了。 青枝想了想,又道,“近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燕云霄这才将看向宫内的视线收回来落在青枝头上,他阴沉的眸光看的青枝压力倍增,她险些以为是自己做错什么事情了,却听头顶上空低沉的声音传下来。 “你今后只注意她的起居住行即可,其余的不用管了。” 虽然她的确有细作的嫌疑,但如果她的目的是他,那他亲自盯着这个女人似乎也挺有意思。 青枝连忙应答,抬首见燕云霄已经走远了。 月光之下,他的玄黑长袍孤寂又神秘。 - 一晃已经三五日,眼下已经进入了八月天。 燕云霄忙于先帝后事,苏九儿这些天都没有见到他,但是送去赋央宫的补品却似流水般的源源不断,看的满宫里谁人不羡慕?满朝堂里,谁人不嫉妒? 苏九儿给自己吃的药里面加了一些调养气血的,让自己的身体好的更快了一些,她这具身体想来不是很健朗,就病了这些天里,她已经连仅有的一点小小弧度的胸脯都已经瘦没了。 再想想之前见到沈玉时她那饱满标致的身型,苏九儿不由得化羡慕为食欲,在赋央宫里大吃大喝,强身健体。 燕云霄却在朝堂上被这些朝臣逼上梁山! “陛下!您将那妖妃留于后宫之中属实不合乎纲常!前有妲己妖妃祸国之例,眼下此女与妲己又有何异?” 苏九儿要是知道自己被朝中大臣被比作妲己估计都要笑出声来,何德何能,敢于第一妖妃比拟,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 “是啊陛下,此女还是尽早除之为好!” 燕云霄头戴金冠,身着玄黑龙袍,坐在高台大殿之上不发一言,他一一扫过这些进言的朝臣面容,冷冷的勾着唇角,饶有兴趣般听他们附和。 台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陛下都不回应呢?这招好像行不通呢? 后又来一个大臣道,“陛下!若是后宫冷清,臣愿送上小女为陛下分忧,只是那苏太妃是先帝之嫔妃,一是不合规矩,二是有违人伦,还请陛下深思!” 燕云霄嗤一下就笑出了声。 他的声音虽笑的还算爽朗,但因为他那双凤目眯起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浓重的危险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在战场上的缘故,眼神都是无形之中带着一股锐利的气息,以至于这个笑声落在众人耳中,不免有些阴恻恻的。 大臣相视一眼们瞬间纷纷跪地,齐声道,“臣等自会为陛下送上家世清白的女子,还请陛下除掉这个妖妃!” 这已然是在逼燕云霄纳妃了。 如果燕云霄现在应了,他们必定有已经准备好的人选,推送到燕云霄身边。 将眼线送到燕云霄身边,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燕云霄笑道,“你们...是在逼寡人?” 一大臣一脸正气的道,“臣等为君为国,不曾逼迫陛下!” 燕云霄凤目眯起盯着他,幽深的眸底一片晦涩,那些大臣表面上看似平淡,实则已经紧张的里衣都湿透了。 他们虽为岐王党羽,但新帝登基好歹是名正言顺,且燕云霄带兵打仗时手里还有先帝给的虎符,只是不知道他在北疆边境那些年,到底还集了多少兵力。 故而他们内心其实还是有些忌惮的。 他们敢在朝堂上公然逼迫,不过是仗着燕云霄在皇都没有自己人罢了。 燕云霄起身从高台上走下来围着跪着的重人走了两步,幽幽的说了一句,“果然都是朝中老臣,真是为我燕国社稷尽心竭力......” 这话字面上看起来没有别的意思,但详细听来却十分的讽刺,好像看透了他们实际的心思一般。 一时间大臣们都没有人接话,燕云霄便冷笑一声,淡淡道,“既无旁事,今日就此退朝吧。” 说罢拂袖离去,唯余众人面面相觑。 入夜。 燕云霄在龙华殿看完子凌传来的书信,随后将其丢入香炉中,燃烧殆尽。 子凌被他分配了任务出去,去搜罗皇都城中的所有官臣之间的关系网,以及去暗市中打探一些情报。 已经有好些天了,看来皇都城中的关系链错综复杂程度,比他想象中要根深蒂固的多。 殿外,沈玉手托着一盏清茶,在外踌躇了片刻,便迈步进了龙华殿。 第二十二章:苏太妃,你在这里做什么? “陛下,喝杯茶解解乏吧。” 她倾身将那盏茶放置在燕云霄的桌案上,燕云霄闻声抬首看了她一眼。 沈玉原与苏九儿同为先帝后妃,如今大臣们极力弹劾苏九儿,不过是因为自己与苏九儿之间的事被拿出来大作文章谣言,若是那些大臣们想要强行给他后宫塞人其实也不是不行,重要的是,他要拿到这件事的主权。 想着,他心中已然有了定数,不由勾唇露出一丝冷笑。 沈玉被他看的有些心慌,险些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却忽见燕云霄端起茶盏拂了两下茶沫,低低说了一句,“好香的茶。” “龙眼百合?” 燕云霄问。 沈玉笑道,“陛下猜的不错呢,奴婢见陛下疲于公务,实在不忍。此茶有助补心安神,希望能为陛下缓解一二。” 这茶燕云霄是再熟悉不过了,宋星师也说这茶有助安神,他喝的次数不在少数。 他再看了沈玉一眼,只道,“难为你有心了。” 花茶入口,微甜,带着一丝丝百合花淡雅的清香。 沈玉见他喝了大半杯,眸光动了动,她也不动神色的收了那茶盏,抬袖间一股幽若绵柔的香味拂向燕云霄面门。 旁人闻来只觉得沈玉身上香气袭人,是女子惯用的香料,但燕云霄此时闻起来,不免有些温香萦绕,眼眸昏沉。 他揉了揉太阳穴,沈玉已然收拾了托盘行礼告退了。 燕云霄恍惚一阵思绪又清明了一些,不由得疑惑是不是近来自己真的过于操劳了?他起身出了龙华殿,往自己的寝宫吟华殿去了。 一大波宫女太监就要跟着掌灯带路,燕云霄挥袖,一一遣退。 沈玉早早回去换了一身素淡的长袍,她长发垂落身后,只用红色发带松松束起发丝,衣裳是岐王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白色的罗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纤细的腰肢用红腰带束缚,看起来也不过盈盈一握。 背影乍一看,倒是像极了平日里装扮的苏太妃。 她握着岐王给她的那一包“依兰香”,裹在香囊里,坠在了腰间后,随后匆匆去往燕云霄的必经之路。 之所以这副打扮,是为了防止事成之后,燕云霄心中产生被算计的想法,由此怀疑沈玉。 因为平日里,他对沈玉根本无意。 但如果是将沈玉误认为苏太妃后,这才宠幸了沈玉,便能洗去其中嫌疑。 听起来确实是上上良策,可见这些人城府多深,就连苏九儿这个炮灰都能被他们拿来利用一下。 而此时的苏九儿,正在赋央宫内系上她的攀膊,开启今晚的夜跑。 这个世界里,既没有网络,也没有电子产品,青枝连叶子牌都不会打,苏九儿根本无处消遣。燕云霄这些天都忙的没有见她,她也算逍遥自在了几天。 因着这具身子的体质不好的缘故,苏九儿每天晚上都要绕着这赋央宫一带跑个半个时辰。 青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看不懂苏太妃的操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想反正陛下宠爱她,那就由得她好了。 陛下刚登基,后宫都没有人,只有这一个苏太妃住在赋央宫里,这晚上不知道多清净,刚好如了苏九儿的意。 青枝苦着一张脸,她已经陪着苏太妃跑了好几个晚上,已经有点坚持不住了。 苏九儿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笑道,“你不必跟着我,半个时辰后我一准回来。” 说完,将长发辫成了个蝎子辫,做了几个热身动作就出去了。 赋央宫距离龙华殿是有一段距离的,但离吟华殿却不算远,只是中间隔了一个流觞阁。 流觞阁便坐落在吟华殿旁,十分的近,苏九儿一路跑到此处,看着华丽精巧的楼阁,不由得想,不知道日后会有哪个得宠的嫔妃住进来? 毕竟书里或者剧里,离皇帝寝宫最近的住所,一般都是得宠的妃子吧?比如原著中岐王登基,就是沈玉住在这个流觞阁里。 她绕着流觞阁跑了一圈准备折回去,忽见流觞阁前一个白衣女子匆匆走过,还四处探望一下,转身进了一旁的亭廊中。 苏九儿定睛一看,那个人竟然是沈玉? 回想起这段日子,她确实也没有见过沈玉了,虽然说如今只在燕云霄身边做个宫女,但她毕竟是原书女主啊,魅力不可小觑! 更何况夜已经深了,她来这里干嘛?反正她不可能是来这里夜跑。 想着她便也立马猫身跟了上去,尾随间便闻到一股清幽迷人的依兰香,苏九儿不由得一怔,晚上出门打扮的这么精致,还熏了香?难道是要与他人苟合?或会见岐王? 燕云霄回龙吟殿也要越过流觞阁的,来的路上他也闻到了这令人沉迷的香味,并一路就来到了这亭廊中。 他喝的那一盏茶是没有问题的,龙眼百合花茶,也确实是安心安神的良物,这问题出在沈玉的“依兰香”中。 依兰是做香料最常见的花种,此物本身就带着一点mi情的效果,只是一般日常使用的话,作用极其微妙,并无害处。 但沈玉的依兰香是岐王给的,这是从大量依兰中提炼出的汁液,最后凝练成一小块香粉,在与百合花的气味相触碰后,便令人神不知觉不觉得进入一种迷离的状态。 状态中的人压根意识不到自己的现状,毕竟这香味只是mi情,而不是cui情。 他追着沈玉进了这一处静谧的亭子,沈玉时而回头停顿一下,却又不露面,给燕云霄制造了一种神秘的氛围感。 沈玉看了看月色,她最好是要等月亮藏入乌云之时,隐去自己的容貌再现身是最好的。 燕云霄忍不住出声道,“谁在那里?” 这个背影瞧着十分眼熟,他快步上前,又道,“苏九儿?” 这一句声音蓦然加重,带着低沉的不悦。 似乎燕云霄每次想起那个女人,心里都有一股闷闷的脾气。 但是前面跑过去的人依旧没有给到回应。 苏九儿骤然听见有人叫自己,不由得一怔。 她被发现了?谁在叫她? 这个声音挺熟悉的。 不过燕云霄只会叫她“苏太妃”,从来没有直接唤过她的名字。 月光洒在这亭廊上,投过树木投下光点斑驳,风吹树木摇摆,树叶沙沙作响,伴随着几声蝉鸣,清亮的夜风吹来,让燕云霄略略清醒了几分。 下一瞬,月光就被藏在了乌云后面,亭廊下光线骤然就暗了下来,目光所触一片晦涩朦胧。 苏九儿的白衣却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燕云霄眯起眸子,缓缓踱步上前,看着躲在假山后的苏九儿一把握着她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掰正对着自己。 他眯着凤眸,剑眉微蹙起,阴沉沉的问。 “苏太妃,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二十三章:我不想在这里 苏九儿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燕云霄那张令她无比熟悉的冰冷大帅脸。 “陛下,你怎么在这?” 她下意识的问出了声。 方才分明只见沈玉一人进了这亭廊啊!难道是燕云霄和沈玉相约,要在这种露天的场地之下寻求刺激? 不是吧,玩的这么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苏九儿已经在脑海里有了这二位的108种姿势了。 别问这么多姿势从哪里知道的,问就是小说看多了自己脑补的。 燕云霄反哼道,“怎么?不是你装神弄鬼把寡人引诱至此?” 说着就倾身将苏九儿逼靠着假山,双手也伸出撑住假山将她环绕其中,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 苏九儿尚不知这唱的哪一出呢,只好装作温顺的解释道,“陛下看错人了吧?我不过是.....” 还没说完,燕云霄忽然伸出一只手摸掐着她的脸,像第一次在大殿时那样,捏的苏九儿生疼,眼泪不由自主的在眼眶里打转。 她支吾道,“陛下......” 殊不知燕云霄视线里的苏九儿,清冷温柔,眸光流转间如波光凌动,少女的娇俏可怜之感瞬间在mi情的作用之下,被放到最大。 掐着她脸的手便缓缓松开了,他反而变得出奇的温柔,一点点抚过着她的脸,大拇指指腹也缓缓移到苏九儿的樱唇上,缓缓婆娑。 举动亲昵,氛围旖旎。 这行为转变的太快,温柔说不定是假象,毕竟苏九儿又不是没有见过这个男人阴狠起来的样子。 她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警惕的看着燕云霄,眸光直直与他对视着,下意识道,“你...你要做什么?” “太妃以为...寡人要做什么?” 他幽幽出声,声音散漫慵懒,带着他原有的低沉醇厚的嗓音,听的苏九儿十个脚指头都紧张的扣地。 这个男人顶着这么一双举世无双的容貌,对着她做出这种动作,说出这种话语,这不是要她了的命了吗,这谁顶得住啊! 她再次咽了口口水,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以免他再向自己逼近。 你再敢靠近一点,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对你做出什么违反道德的事情来。 她如实想着。 但她也只是给自己壮壮胆,要说她如何如何少女,如何如何青涩,那也谈不上。不过是这块大冰山今天行为反常的让她有些害怕。 尤其他双绝美的凤目,摄人心魄的美,令人沉醉。 祸水的不止是红颜啊,燕云霄这张脸就挺祸水的。 好一会儿,又是一阵依兰香味飘来,燕云霄看着她,眸光温柔的似乎坠入了星河之内,柔情万千,还带着一丝丝难以掌控的情意。 苏九儿霍然惊醒,燕云霄这不会中了什么计了吧? 想着,燕云霄已经压下身来,唇上一片柔软。 苏九儿下意识退后,可身后是假山,她已经退无可退,霎时间一双眼珠子瞪的巨大,脑子有一刻钟的空白。 沈玉从廊下另一边出来,看着这一幕也愣住了。 她装扮成苏九儿素日的模样引诱燕云霄,不曾想,遇见正主了? 而燕云霄也找对正主了? 她只看的到燕云霄的背影,那俯下身去的动作不是厮磨又是在干什么?当下心中如乱石滚落,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做了那么久的准备计划,今天就这样落空了? 燕云霄在那一片温柔乡中不免有些沉醉,身体上力度便轻了一些,苏九儿闷了好大一股劲才将燕云霄从自己身前退后,随后擦了一把粉唇。 擦完之后又似乎是下意识动作舔了舔唇,胸前呼吸略微凌乱。 燕云霄正沉醉之时被打断,不免升起一股怒意,沉声地问道,“你敢推寡人?” 苏九儿一眼就看到沈玉猫在角落里看他俩,连忙转移话题,指着那边道,“陛下快看!真正引诱你的人在那!” 沈玉匆匆转头,提着裙摆就跑的没影了。 燕云霄回头,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又不悦的看向苏九儿,一脸你敢骗寡人的样子,苏九儿立马道,“我真的看见了,你跟我来!” 说着就要朝那个方向追出去。 燕云霄只当她做了亏心事要逃跑,一伸手就将她禁锢在怀中,重新逼迫在假山的小角落里。 他身形高大,一整个就将苏九儿圈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力气比之苏九儿更是悬殊巨大,苏九儿毫无还手之力。 她连忙摸摸自己脖子上手上有没有带珠串之类的首饰,看能不能给燕云霄催眠一下,可是她夜跑出来可是啥都没带,更别说此刻月亮都好像知道他俩做的事情要回避一般,都已经藏的严严实实的了,光线几乎是能看得清人影。 苏九儿骤然有些心慌慌。 比起要死的那种心慌,这个感觉好像还加了那么一点点羞涩的期待? 燕云霄摸着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苏九儿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再加重,靠得近了,他身上那股清雅的竹香苏九儿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他薄唇欺上来,口中尚有龙眼百合茶的甜味,还有淡淡的百合清香。 苏九儿紧张的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移开唇瓣,埋首在他胸前大口喘着气。 他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不论是任何场景,做什么事情,都给人一种高洁至雅的感觉,尽管行为已经到了这一步,苏九儿都觉得他怎么能那么淡定。 这可是在野外啊! 燕云霄伸手抚摸她的后背,感受到了苏九儿轻微的颤栗。 “你不愿意?” 低沉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苏九儿更是一惊。 她仰首只见燕云霄眯眼看着她,眸中带着一股说不明白的危险。 燕云霄的这个人格从来都像一个霸主,只有他不愿意得到的,没有被拒绝的。 又是这种情绪时刻,苏九儿怕他万一一个脑热又想杀她怎么办? 她连忙咽了口口水,揪紧他的胸前衣襟,小声道,“我...不想在这里......” 燕云霄轻轻勾唇,笑了。 不知道是笑她害羞躲在他怀里的窘迫模样,还是很满意她没有拒绝他的想法。 旋即将苏九儿拦腰抱起,大步走回赋央宫。 第二十四章:嘤嘤嘤 本王没有 苏九儿伏在燕云霄宽阔的怀中,除了他身上惯有的清雅竹香之外,还有一股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不算特别好闻,但有着男性独有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一种迷恋。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应该是荷尔蒙的气息。 她的身姿娇小,燕云霄抱着她走回赋央宫根本不在话下,这个体重对于燕云霄来说就等同于没有。但是他又抱的十分小心,生怕她掉下去。 因为太轻了,抱在怀里没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苏九儿倒是有些诧异,这个男人竟然真的那么顺她的意,径直来了赋央宫,期间也没有动别的手脚。 到宫门口时,青枝正在宫门等待,谁知等来了竟然是陛下! 还有苏太妃被他抱在怀中,苏太妃面颊微红,陛下还伸手抚上她的后脑上,将她的脑袋藏自己怀中,俩人举动如此亲昵,倒叫青枝有些吃惊。 这...... 苏太妃说的那个什么夜跑莫非是个幌子?实际上夜跑是个战略? 她连忙跪地恭敬道,“拜见陛下。” 燕云霄眸光都未抬起看她一眼,倒是轻车熟路的进了寝殿之内,青枝垂着头不敢多看,跟着上前侍奉,进殿内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先恭敬的递给了燕云霄。 苏九儿跑了这么半天,又跟燕云霄周旋这么久,倒是渴得很,下意识的看向了燕云霄手中的茶盏。 燕云霄却是一直盯着她的,在后宫里来说,苏九儿虽说不上是如何绝色,但胜在青春年华,气质姣好,性子娇憨中又带着点娇俏,倒是令人很快就记住她这么个性子。 他将自己手中的茶盏递到苏九儿面前,苏九儿便捧着茶盅喝起来。 青枝端着准备递给苏九儿的那盏茶愣住。 苏太妃竟敢公然引用陛下手中的茶? 但好像是陛下默许的! 青枝的眼神不由得带着一点点小八卦看向苏九儿,苏九儿一抬眸就跟她对视上了,骤然被茶水呛了一声,猛然咳嗽起来,燕云霄便伸手温柔的给她拍着后背。 他的眼神一直都锁定在苏九儿身上。 许是“依兰香”的滤镜,他此刻眼中的苏九儿,一颦一笑,都格外的撩人心痒。 他又用自己的袖子替苏九儿擦掉了嘴角的水渍,眸中情yu有一种即将涌出的感觉,下一瞬就倾身想要再度将她的唇覆盖。 苏九儿顺势缩了一下,燕云霄不悦的蹙起了眉。 她只好小声道,“还有旁人......” 也不怪青枝不长眼,属实是今夜的燕云霄十分反常急切,他的眼中只有苏九儿没有旁人。 青枝立马收了茶盏,躬身道,“奴婢想起来,外面还有一些事等着奴婢这,奴婢这就去处理。” 说着一边退出房间。 燕云霄带着怒气又阴沉沉的说了一句,“无召不得入内。” 青枝吓的连忙应是,腰都要躬断了,根本不敢抬头看燕云霄。 门瞬间被关上,屋里安静的只有二人的呼吸声,苏九儿对着他笑了一下缓解尴尬,随后猛然冲到梳妆台前翻找那条坠着一颗玉珠的项链。 不料刚拿到在手,下一秒她人就被燕云霄抱起丢在榻上,根本不容反应。 燕云霄欺上身来,扣住她的双手手腕,迫使她的动作呈投降状,但他身体却没有压下来。 苏九儿红唇微张,胸前剧烈起伏几息,见燕云霄那凤眸危险的睨着他,沉声开口,一字一句道,“寡人要你,做寡人的妃!” 强势,傲然,不容拒绝。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命令。 这话说完了,才势在必得般压上来,一把撕裂她的衣袍,霎时春光大泄。 这...... 抱歉,上一秒还在夸这个男人顺了她的意,没有在室外直接做出这种事情,想来还算含蓄的,谁能想到关了门就开始徒手撕衣服啊! 苏九儿下意识大骂出声,“燕云霄你流氓!” 燕云霄蹙眉,“你叫寡人什么?” 而苏九儿从他身下挣脱,拿着那条项链在他眼前晃动,强做淡定道,“我说,陛下你看这是什么?” “你见过吗....在哪里见过.....” 玉珠晃动,在燕云霄的眼中形成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漩涡,好一会儿,他便“咚”一声倒在了榻上。 苏九儿长出一口气,心说,“还好还好,专业对口。” 她看着倒在榻上的燕云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只觉得温度奇高。 要不是知道他被人算计了,不然肯定以为他是生病发烧了。 还有那个算计燕云霄的人,保不齐就是沈玉。以及那一股依兰香,现在看来,可疑的很。 正想着,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苏九儿一看,倒在榻上的燕云霄又睁开了那一双绝美的凤目,眸光依旧是带着一层朦胧的mi离,缓缓地看向了自己。 他的人格虽然转变成另一个了,但是改变不了他此刻已经中了mi情的身体啊。 苏九儿下一瞬便要抽回自己的手,燕云霄狠狠的攥紧,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苏九儿的手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胸膛里跳动的频率。 苏九儿道,“你...你先放开我。” 燕云霄却不,甚至两只手都攥紧苏九儿那一只手,护在胸前,倔强道,“你在偷看本王睡觉?本王不放!” 说完又见苏九儿衣裳都被撕烂了,一块遮得住,一块又遮不住,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喉结滚动,问道,“谁欺负你了?怎么把你的衣裳都撕了!” 他的那张近乎完美的容颜,表现的十分疑惑,问的好无辜啊。 苏九儿道,“是你,都是你干的坏事!”说完冷哼一声抽回了手,耍起了脾气。 燕云霄立马起身拖下自己的外袍批到她身上,疑惑道,“本王?怎么会是本王。” 苏九儿“噗嗤”笑出了声。 燕云霄的两面人格反差也太大了吧。 他道,“你笑什么?” 苏九儿坏心大起,学着燕云霄之前那嚣张的模样,双手叉腰将他逼在榻上的角落里道,“我笑...你生的这么好的面容,就是脾气怎么这么坏呢!要罚你!” 说完伸出一只手,像模像样的摸着燕云霄的脸。 燕云霄身子一僵,脸竟然红了。 然后缩小可怜又无助的说,“本王没有.....” 第二十五章:留下来陪我 别走了吧 苏九儿眼珠子一转,佯装怒道,“你就有,你不承认!” “你刚刚欺负我了,你现在还想赖账!” 燕云霄却忽然紧张起来,反驳道,“不是我!不是我!你怎么就不肯相信我!” “父皇也不信我!所有人都不信我!” 说着一改面容,带着一些怒伸手将苏九儿推开了! 苏九儿被他的反应吓到了,不曾想他的这一面人格竟然也是有自己脾气的。 再看燕云霄,他已经面朝内榻,背对着苏九儿,双手抱头,闷闷的蹲在角落里,可怜又无助的说着,“不是我,你们为什么就不肯信我。” “不是我推了云霆,也不是我偷了他的宝弓,真的不是我!” 苏九儿稳住身形,眉头微动。 燕云霄的这一面人格,是他的弱势,白日里他是狠厉无情的帝王,上阵杀敌的将军,无所畏惧。 但这一面人格的燕云霄,承载了他受过的所有欺辱,折磨,和无奈,这一切都被燕云霄压抑在内心最深处,轻易不表露出来。 这些情绪压抑过度,时间一久,就病变成了另一面人格。 苏九儿想要上前,燕云霄却有些激动道,“你别过来!你走!我不要你在这里!” 她只好趴在榻边上,试探着开口道,“我方才逗你玩的,我当然相信你。” 燕云霄怔怔,抬头看她,“真的吗?” 那模样,与他白日里的样子差距过大,看的苏九儿有些觉得好笑,但更多的是心酸。 苏九儿道,“真的。” 燕云霄却依旧是叹了口气,“你相信我,但是父皇不相信我。” 说罢,情绪低落,有些恹恹的靠在床榻的角落里,不肯面向苏九儿,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表情。 苏九儿伺机上前哄道,“既然你没有做过,那旁人的相信便没有意义了。” 燕云霄重复呢喃了一句这个话,随后看向苏九儿,只一眼眸光又沉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苏九儿也不急于给她做心理治疗,而是躺倒在榻上,随后用手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示意燕云霄与她并排躺下。 这一下又把燕云霄的思绪带偏了,燕云霄红了脸说,“你要同我一起入睡?” 苏九儿勾唇,“那我走?” 燕云霄便二话不说躺下了,被窝里的手也悄悄攥紧了苏九儿的衣角,闷声道,“你别走。” 苏九儿伸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却又听他闷闷的道,“你真的是母妃派过来的宫女吗?” “我觉得我好像在做梦呢。” 他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本王”改成了“我”,似乎这样能拉近一些他与苏九儿的距离。 苏九儿问,“为什么呢?” 榻上二人并肩而躺,燕云霄侧过脸来看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到道,“我觉得你太好了。” 顿一顿又是一句,“你生的也很美......” 说完他的脸又悄悄的红了。 夸人不是他的强项,但是今晚却夸了苏九儿两回。 闻言苏九儿的手却顿住了,她与这样的燕云霄并没有过多的友好的交际,左不过是火场里见了一面,上一回晚上哄了他半宿而已,在燕云霄眼中,她却已经有了这么高的评价。 也许燕云霄的童年,并不像外人眼中所说的,“皇室贵胄,高人一等。” 他有很重的童年阴影,比如今晚上他的反驳,也许他就是在这种被诬陷被唾骂的泥泞中过来的。 她收回手,看着燕云霄反问道,“他们,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这个“他们”苏九儿暂且不知具体为何人,不过是拿来做个比喻问一下,可是燕云霄却不说话了,又恢复了那阴沉沉的面容。 随后伸手环保住苏九儿,将她往怀中一带,脸就藏在苏九儿的脖颈内,一声不吭。 苏九儿吓了一跳,但轻微挣扎一下后发现燕云霄仅仅只是抱着她,没有在做别的多余的动作。 也许是这里没有依兰的香味,他mi情的状态也已经淡淡消散。 且,问一个人不愿意再回想的往事,等同于揭他的伤疤,燕云霄似乎也不想揭开这个伤疤,所以也没有回答苏九儿。 苏九儿只好轻轻的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他睡得并不安慰,即便是有苏九儿哄着他,他也常常惊醒,上回晚上是这样,这一回也没有改善多少。 由此可见,他的睡眠质量很差,想必他的另一面人格睡眠状态也不会太好。 好一会儿,忽听燕云霄呢喃了一句。 “你留下来陪我,别走了吧......” 但他好像没有醒,只是一句梦话。 又是哄到后半夜,他才陷入了深度睡眠,苏九儿见他胸前衣襟里藏了张什么纸张,便悄悄地抽出来看了一眼。 是一张药方子,其上罗列了十几种药材,但本质上都是调理睡眠,定神的作用。 苏九儿一直是给予的心理浅面上的治疗,但是燕云霄见她的日子并不多,且对她不信任,这让她很难下手,更别说什么从药物上下手了。 她将药物看了个遍,随后点了点头,眸光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惊叹。 这个时代里竟然真的有医术高明至此的老中医,这些药材刚好都挺对应燕云霄的病症的,但是那人应该没有见过燕云霄的第二面人格,故而药方里还是差两味药材的。 要是宋星师知道自己在苏九儿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位老中医的身份,他可能会气的给苏九儿怒占一卦。 苏九儿想了想,去左厢小书房拿出一只毛笔,模仿着原药方上的字迹,加了两个药材进去。 这里赋央宫吃穿用度还算是齐全的,但她最好能再弄一包银针来就更好了。 借助针灸的手法,给燕云霄调理一下,即便不能短时间改善他双面人格的病症,那也能很好地缓解他脾气暴躁以及失眠多梦的症状。 弄完这些,苏九儿将自己的衣裳再补刀似的撕烂,丢的到处都是,自己穿的虽然诱惑,但是该遮住的也遮住了,有给自己手臂上掐出几个红印子,以及脖子上也搞了不少“证据”。 入睡之前,她已经设想了一百零八遍燕云霄睡醒后看见她的模样,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应该不至于太吃惊吧?毕竟又不是第一次从她房里醒来。 第二十六章:直呼寡人之名 是死罪 青枝基本上是习惯了,以陛下对苏太妃态度的转变来看,八成是对苏太妃上心了。 翌日一大早她就带着两个小丫鬟准备好了洗漱品守在了门外,就等着燕云霄的传召。 床榻很大,苏九儿入睡的时候尽可能的缩在边边上睡,但是燕云霄因为晚上睡不踏实,会有抱着枕头睡的习惯。 所以燕云霄醒来的时候,苏九儿正被他抱在怀中。 少女青丝如云,散落在榻上,衣裳更是破碎中带着凌乱的诱惑,香肩袒露在外,上面还带着被怜爱后的斑斑红印。 燕云霄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刺激视觉的美人图,当下后背不由的紧绷,剑眉蹙起,又缓缓扫视了一眼这罗帐内的布局。 这场景令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本能的警惕意识更是逐渐消散了几分。 这个细微的心理变化,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他放松了身体,侧躺在榻上看苏九儿小巧的耳朵红润可爱,脖颈间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独属于小女孩家身上的体香。 味道不是很浓,却叫人闻的心里毛毛的,产生一种蠢蠢欲动的想法。 他渐渐想起昨晚上的情景,在他回吟华殿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牵引着他的香味,霎是好闻。而后又似乎瞧见了苏九儿鬼鬼祟祟的身影,当下便跟了上去。 直到进了流觞阁旁的亭廊内,气味却淡去,他也已经察觉到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人算计了,但他竟然真的在假山后发现了苏九儿。 他承认在假山后对她欺唇而上是受了那香味的影响。 但是回赋央宫,不是。 那一瞬间那是清醒的。 甚至于回赋央宫后他的那一句,“寡人要你,做寡人的妃。” 都是他谎借那个mi情的状态说出的内心想要的。 他就是想要她。 单论情感他与苏九儿好像又并无过多牵连,但是苏九儿那饱满的情绪表达,不畏不惧的眼神,甚至于逼得他在皇陵对她产生出不舍,后悔的情绪的时候,他就很想征服这个女人。 将她欺在身下,看她落泪求饶,也算是一种征服吧? 他想着眯起了凤眸,鸦羽般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炙热的征服欲。 目光落在苏九儿的肩膀脖颈上,上面点点红印好像都在诉说他昨晚的“暴力对待”,他蹙眉,再次陷入了思索。 怎么好像不太记得了呢。 他的记忆止于那一句强势的命令。 他眯起眼睛,好像在努力回想那一夜的细节,但是想只会让他愈发的头疼。 想着,他就收紧了手臂,将苏九儿在自己怀中禁锢的更紧,他的头颅前倾,挺拔的鼻尖凑上去,埋进了她的脖颈间,狠狠吸了一口气,随后启唇,轻轻咬了上去。 苏九儿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燕云霄对她竟然会有这么一层心思在里面,她昨晚设想的最多也就是燕云霄将她推下床,然后一副渣男提裤子走人的样子。 毕竟他的这一面人格就是那么的冷血无情,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再说燕云霄上次对她胸前的春光表示冷哼的时候,她还记着呢,这个男人不像是对她身体有意思的感觉。 但是从皇陵那次回来后,燕云霄明显对她敌意没有那么多了倒是真的,想必是她“以死自证清白”的计划,打消了燕云霄的敌意? 这一个举动,让苏九儿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绵柔的呢喃,再就是那黏腻的触感令她惊醒,眸子一下子就睁开了。 “燕云霄,你在做什么?” 她下意识的将他的名字叫出了口,人也有些受惊般想要逃脱。 燕云霄却不依她,反而将她的身子一拽,自己长腿一跨,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冷冷看着苏九儿,此刻面对面更是看清了她身上的红印子,确实是有点多,想来昨晚上竟然这么激烈吗? “直呼寡人姓名,可是死罪。” 他幽幽的吐出这句话,许是刚苏醒的原因,嗓音格外的低沉带着一丝丝的沙哑,比白日里要少了一些锐利,多了一丝撩人。 他的眸光一直在她脸上扫动,注视她的神情,燕云霄似乎很想看到苏九儿害怕求饶的样子。 苏九儿不敢与他对视太久,毕竟昨晚上根本就啥也没有,以免暴露,她便露出羞怯的目光,躲避视线,颤颤出声道,“陛下......” 她胡说八道,“分明是陛下昨夜让我喊的......” 说着眸中又浮上一层水雾,仿佛在说,昨晚上浓情蜜意,今早提裤子不认人,还有昨晚上已经折磨她多时了,再来她要吃不消了。 燕云霄不知怎的,见她那可怜样,心里好像是舒服一点了,但是又冒出一丝丝不舍的情绪。 他矛盾的伸出手,摸了摸苏九儿的脸,给她擦去眼泪,动作十分的温柔,倒看的苏九儿一愣一愣了。 这...燕云霄今早怎么这么好说话? 给她擦完脸之后便从她身上下来了,苏九儿立马抱着被子缩到了旁边一角。 燕云霄的衣衫也有些松散,衣襟前的那一张药方已经冒出来漏了一个角,苏九儿将视线落在那里,有点紧张。 她模仿的字迹也只有八分像而已,要是燕云霄真的认真看,很快就会发现破绽。 这个视线被燕云霄捕捉到了,他很不喜欢有人在打探他的感觉,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将那药方重新往衣襟内塞了塞,最后冷眼朝苏九儿扫来,似带着威胁的意思道,“你最好乖一点,不要企图在寡人面前耍手段。” “否则...” 其中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周身的气势瞬间冷到极点,苏九儿闻言先是一愣,什么意思,难道他怀疑昨晚上是她自己勾引的他? 但还是可怜又温顺的道,“陛下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敢在陛下面前耍花招...” 燕云霄一见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别开了脸,没有再说什么吓唬人的话。 他传唤一声,“青枝。” 门口候着的青枝立马应声进来。 苏九儿还没有习惯在这种令人遐想连篇的状态下再出现第三个人,她身上那么多红印子只想给燕云霄制造一个假象而已,要是被小丫鬟看到了,还不知道要被传的多激烈,搞不好要出书了。 于是下意识往另一边垂下的罗帐内躲去。 第二十七章:封妃,正式打入后宫 燕云霄扫了她一眼,只觉得她应当是历经多次,怎么还表现的这么羞涩,如同初经人事的少女一般。 几个小丫鬟见了这模样,也看到了她躲避不及时那惹眼的印记,不由得都脸红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露出姨母般的笑容。 苏九儿略微尴尬。 有小丫鬟上榻边来要伺候她洗漱,苏九儿连忙道,“不必伺候了,我自己来。” 顿一顿又道,“拿件新衣裳来。” 不说小丫鬟看着这一地狼藉也知道了,原本的衣裳都烂成花了吧。 燕云霄简单洗漱后,扫了一眼尚在罗帐内换衣服的苏九儿,便大步出了赋央宫。 不用说,他前脚出去,后脚这宫里传的,比说书的还要精彩。 也有抨击新帝失德的,也有羡慕苏太妃的,毕竟人家才十五岁的少女,先帝去世她就要跟着陪葬,大有女子不服,争议颇大。 要说最热闹的,还是朝堂之上。 先帝事宜的大事情基本上都处置完了,剩下的就是一些要凑满日子的小礼制,如三个月之内不得如何如何的小事情罢了。 燕云霄看着这些乐此不疲终日给他递交奏折的臣官,复刻般的批斗弹劾他的言论,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今日更是有大臣直言,要给陛下送新人,想要他丢开这个“妖妃苏太妃。” 这不正中他下怀嘛。 他摇头笑了一声,准备给这些人下套子,“国丧期间,寡人怎好大张旗鼓选妃?” 一波大臣跪上前道,“家有小女正是芳龄,愿为陛下分忧......” “陛下,臣近得一美姬......” 他们打的好算盘呢,燕云霄不肯丢开苏九儿,他们就弹劾燕云霄。 燕云霄听了他的主意,收了这些女人,那不就相当于被朝臣牵着鼻子走了? 其三,若是真的收了这些人,这些便都是他们的眼线! 但是燕云霄怎么会被他们牵着走,他可是事事都要拿到主权的人。 于是开口道,“看来我燕国朝臣确实是一心为国,既然是众爱卿的心意,那寡人定当一一封赏!” 朝臣在下面悄悄地对视,交换眼神,总觉得陛下答应的太简单了,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三日后,朝臣就给与燕云霄送上来数十名女子充盈后宫。 燕云霄一一拟旨,赐封。 除此之外,受封的还有沈玉与苏九儿。 沈玉正苦于计划没有得逞,无法给岐王交代,不料天上就掉下个“头衔”落在她头上。 她连忙跪下听旨,太监宣读旨意:沈氏,温顺恭和,谦卑得体,封为沈美人,赐居流觞阁。 以及送进来的那十位,也都是美人的位分。 自那日早上一别,苏九儿有好几日没有见到燕云霄了,骤然听外面有太监宣道,“苏氏接旨!” 她狐疑的出来接旨,太监前面说了好长一溜夸奖的词,苏九儿都没有记住,唯有后面一句话,将她人都炸蒙了。 “今特封妃位,赐居赋央宫。” 苏九儿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顿一顿又听太监道,“苏妃娘娘,接旨吧。还有陛下口谕,您的禁足可以解了。” 这一声“苏妃娘娘”叫的苏九儿觉得很是不自在,好一会儿才讷讷接了旨,这么明目张胆的将先帝后妃收入自己的后宫真的好吗?她就算看不见朝堂上那些弹劾,自己也能想象这事儿必定会遭到很多反对的。 不过她又想起燕云霄晚上脸红,一脸无辜的样子。 这怎么看怎么都有点纯情呢,难道是因为觉得跟她有了肌肤之亲,所以要收她为妃? 殊不知,那些大臣们今日都私底下聚在一起,被燕云霄的封妃举动气得半死。 燕云霄将沈玉和苏九儿这两个先帝的后妃都收入后宫简直就是摆明了打他们的脸,更别说只有苏九儿一人封妃。 那意思仿佛在说,即便你们做到了将人送到我身边,也无法掌控我做任何事。 别说什么赐死妖妃,他甚至要明目张胆的偏爱这个妖妃! 看来这位新帝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 百兴楼,玲玲阁。 宋星师又抱着他的竹筒,将里面三个铜板摇的咣咣响。 燕云霄换了身深紫色的锦袍,头上也带了个寻常公子哥的玉冠,腰间别了一把竹骨扇,斜斜挑开竹帘就进来了。 “来来来,我给你算一卦啊,你先猜猜是好卦还是好卦。” 燕云霄坐到他常坐的那个窗边上,轻轻支起小窗透风,顺手又给自己到了一杯爽口清涩的绿茶。 “哗啦”。 三个铜板被宋星师甩在小案上,他揣摩了一下这三个铜板的位置,托腮沉思道,“燕兄你近来桃花倒是旺的很啊,你最近小日子过的不错吧?” “瞧瞧,这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燕云霄难得的没有抨击他的卦术,持茶盏的手在空中略微停顿了一下,便轻啜一口,浓黑纤长的睫毛掀起,深邃的眸光扫了宋星师一眼。 他说,“你消息倒是快。” 他不过是上午拟的圣旨,封赐到各宫,此刻才刚过午时,宋星师就拿这个打趣他。 宋星师眯了眯眼,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嘻嘻笑道,“燕兄谬赞了。” 随后又道,“袁齐两家最近跟岐王那边走的很近,想必要有大动作了,还有两家竟然借着岐王的势在背地里买卖官职......” 燕云霄说,“我知道了,等子凌的消息。” 看起来并不紧张。 宋星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你最近状态如何?” 燕云霄道,“多亏了你的药方,我好许多了,也甚少夜半惊醒。” “真的假的啊?你日日都在用那张药方?我不信,你拿出来我看看?” 燕云霄拍开他的手,正色道,“死开,找你有正事,你这有没有消除疤痕的膏药?” 宋星师被打的缩回了手,怼道,“你一个带兵打仗的男人要什么除疤的药?男人身上没点疤那能叫男人嘛?” 随后忽然好像想起来什么,露出吃瓜一般的表情,反问道,“你该不会是带回去给女人用的吧?” “是不是那个苏太妃啊?” 燕云霄凤目一眯,刀他一眼。 宋星师却缩了缩脖子继续道,“你看我干啥,民间都出书了,说你与那苏太妃如何蜜里调油,卿卿我我......” 第二十八章:我不仅祸国殃民 我还吃人 “我记的你在北疆的时候,寒鹰部落族长的妹妹对你示好,你还冷着一张脸,给人家小姑娘凶哭了呢!” “看来还是皇都的女子养的娇贵啊,竟然能让你动心,长得美不美?什么时候带来我看看?” 燕云霄显然没有将宋星师的八卦放在心上,但是当他问起该女子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竟然下意识的浮现出苏九儿素衣罗裙,粉黛桃腮的模样,一双桃花眼又可怜又倔强的看着他,眸中还总藏着一丝探究。 他的目光恍了一阵,随后垂下眸子,轻轻抿唇。 宋星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随后伸出手在他压面前晃了晃。 “不是吧燕兄,你这尊阎王像竟然也会笑的这么骚包啊?” 那个表情在燕云霄脸上一闪而过,再抬眸已经是一双沉稳漆黑的眸光,看着宋星师带着威胁的意思道,“你算卦就算卦,少八卦。” “药,快点给我。” 他向宋星师伸出手,宋星师见他这样,便一脸无趣的嗤了一声,去拿他的药膏。 “这可是皇都,你真的放心那个女人吗?还是要警惕一些,万一是岐王的人,那你可真是要死在温柔乡里了。”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确实说的没错。 燕云霄没有接话,宋星师便找出一个白玉瓷瓶扔给他道,“养玉膏,一日两敷,用上小半月,伤口基本上就看不见了。” 当然也只限于小型疤痕,要是大伤疤的话,那也还是会留下淡淡的印记的。 燕云霄一伸手便稳稳接住在手,直接收了起来。 - 皇宫。 今儿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后宫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太后即便是做戏也要把她这个“慈母”的形象做足,给各宫新人封了不少赏。 另外这些人本就是岐王的党羽送进来的人,保不齐都是给太后当棋子用的。 只有沈玉,和苏九儿没有去见太后。 沈玉自不必说。 苏九儿嘛,是太后不愿意见她。 这不正合了苏九儿的意,当下又解了禁足,可不得出来放放风,今后也不至于只有晚上才能偷摸出来夜跑了。 午后的天有些闷沉,像是有一场积压了许久的大雨就来来临。 正走着,迎面跑来一个蓝袍锦绣的小孩,急切慌张的跑着,也没注意看路,就这样一脑袋扎进了苏九儿的怀中。 “放肆,谁啊,这么大胆,在宫中这么莽撞!” 青枝立马反应过来,上前就要将这个小孩从苏九儿怀里拽出来,可是小孩却不撒手了,反而死死抱着苏九儿,一脸紧张的回头看一眼。 苏九儿将他扶正道,“哪来的小鬼?怎么急慌慌的?是后面有东西要吃人了吗?” 小孩看了她一眼,用稚嫩的童音叫了她一句,“漂亮姐姐...” 后面还有些话没来得及说,就有几个个头比他高许多的小太监尾随了上来,小鬼和他们一打照面,明显慌了,手抱着苏九儿抱的更紧了。 几个太监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地方还会有人来。 为首的胖太监看起来也就跟苏九儿差不多大年纪,十几岁的人,他们一直在文墨宫伺候的,后来文墨宫失了火,就被调去了藏书阁,所以也不认得苏九儿和青枝。 他极其有眼色的打量了一眼苏九儿,见她额头上还缠着绷带,一身素裳,头上也没带什么值钱的首饰,当下便轻贱起来。 他一斜眼,让身边两个人上前去将那个小孩从苏九儿怀里拽出来,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我们几个正伺候三殿下读书呢,三殿下你怎么这么贪玩,要是让太妃知道了你不好好读书,又要惩罚你了。” 小孩一听见惩罚俩字,更是直接将脑袋埋在苏九儿的怀中,抬都不愿意抬头看着几个人一眼了,看样子是排斥极了。 青枝见他们果真上来就要动手,十分无礼,不忍怒道,“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对我们拉拉扯扯?” 苏九儿倒是一怔。 三殿下。 “燕云霖?”她叫了一声。 小孩登时也闷闷应了一声。 原著中他被岐王草草封了个肃王,小小年纪就被发配至封地,连带着她母妃宋太贵妃一同迁居封地,不出两年就病死了。 也是个走过场的炮灰。 在这方面,燕云霄还是比较有良心的。 至今将燕云霖留在宫中由宋太贵妃亲自抚养,倒是一点也没有要打发他的感觉。 苏九儿伸手在怀中托起他的脸看了一眼,稚气未退,但眉宇间已然有了一些俊秀之感,长得倒是很不错。 他却忽然对苏九儿道,“他们骗人。” 这个他们自然说的就是这几个追着他来的小太监。 那几个小太监一下子就急了,威胁道,“我劝你们不要在这里阻拦我们监督三殿下读书,否则太妃问起来,有你们好看的!” 青枝平日里还算是好说话的,但是这几个人实在是野蛮无理,气的青枝正要辩驳,苏九儿轻轻将她拉回身边,看着那几人道,“我与三殿下有缘,留他玩一会儿,要是太贵妃问起来,本宫亲自将他送回去便是。” “你是什么人,敢说这种大话?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他骤然恶语相向,对身边俩小太监道,“都是木头桩子吗?还不快把人给我拉回来!” 苏九儿不由蹙眉,这两个小太监怎么这么难搞,保不齐是背后有人才敢这么嚣张的吧。 燕云霖抱着她撇撇嘴小声道,“他们骗人,太后昨日就命令我母妃去宝灵殿为父皇焚香祈福去了,要满七七四十九天才结束,这些日子我母妃才没空管我。” 那个胖太监似乎怕他再多说,直接就要上来抢人,苏九儿当下就把燕云霖护在了身后,随后飞起一脚! 对面人似乎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小的小姑娘有这么大的力气,更别说敢在宫内动手,毫无防备之下竟然被踹了个四脚朝天。 “啊!你竟然敢踹我,你知道我主子是谁吗?!” 他哀嚎道。 苏九儿夜跑多日,效果蛮好,只感觉这一脚踹的劲道十足。 她又想了想,缓缓上前,幽幽的道,“我不知道你主子,是谁,但是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陛下后宫里有个妖妃你听说过没有啊?” 对面仨人对视一眼,“是那个苏...太妃?” 苏九儿恐吓道,“是呀,就是我,我不仅祸害江山社稷,我还喜欢喝人血吃人肉呢,尤其你们这种年纪的我最喜欢。” 她说的阴恻恻,表情又十分认真,尤其是那双眼睛,也许是因为心理学的原因,她的目光总是对人有着很强的逼迫性,令人不由得就跟着她的情绪走了。 说完又用视线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仿佛在看谁的血更好喝一点。 那三个小太监听完脸都白了,连忙你推我我推你,骂骂咧咧走了。 他们是有一些怕苏九儿说的什么喝人血,吃人肉,但更多的还是怕燕云霄而已。 那妖妃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再说这些事听起来好像也是燕云霄能做出来的事情。 据说燕云霄在北疆战场的时候,就曾有过被困雪山,最后吃生骆驼肉而活下来。 就皇都里这群人,听着都觉得恶心的不得了。 青枝听着都觉得毛毛的。 苏九儿再回头去看燕云霖,却发现燕云霖躲在青枝身后,偷偷打量她。 好像她真的会吃人一样。 第二十九章:你是大哥的女人 苏九儿好笑的上前来捏捏他的优秀的鼻子,若有思索的道,“你这个鼻子长得这么好看,今晚就炖鼻子吃。” 燕云霖气呼呼拍掉她的手,“你...你不要吓唬我,我才不怕!” 苏九儿看他蹙眉的那个小表情,倒是有点燕云霄生气时候的那股傲慢劲了,不免设想了一下,燕云霄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可可爱爱,又傲娇的一小只。 见她笑了,燕云霖又问,“我不曾见过你,你怎么认识我?” 他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童,身高才刚到苏九儿腰间,此刻正仰头看着苏九儿,一本正经的与她问话。 苏九儿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燕云霖又继续道,“我知道你是谁,你说你自己是妖妃,那你就是大哥的妃子,你是苏妃娘娘?” 苏九儿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子,“嗯嗯,很不错,云霖还是很聪明的嘛。”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人抓你去干嘛呀?不是学习吗?” 燕云霖却不说话了,他踌躇了许久,最后扫了一眼四下无人,便悄悄伸出手指举到苏九儿面前看了一眼。 苏九儿定睛一看,见他五根粗短白皙的小手指头上都有细密的针孔,是用极细的银针扎的。 她当下眸子一眯,一股道不明的怒意浮上心头。 这是私刑啊? 这后宫里怎么这么不安生,连个七岁大的小孩子都要遭受这种虐待。 见此不是说话的地方,苏九儿便牵着他回赋央宫,“走吧,跟你苏姐姐我回宫玩会儿。” 路上忽听一声惊雷霹雳,仿佛劈裂了云层,瓢泼下雨瞬间倾洒而来。 二人本想着出来走走就回去的,所以就没有带伞,眼下三人只好略带狼狈的跑回去。 燕云霖小屁孩实在是跑的太慢了,青枝的体力说起来还不如苏九儿,于是半路上苏九儿一把抄过燕云霖的腋下,将他顺在怀里抱着跑回了赋央宫。 燕云霄已经从百兴楼回宫了,沈玉也已经搬到了流觞阁,燕云霄顺便来看看她,不料下起了雨,只好在她这亭楼歇一歇。 沈玉给他斟了一盏茶,燕云未曾接过,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从楼阁上看去,视线正好落在赋央宫的方向。 雨中的宫道上忽然出现两个凌乱的身影,定睛一看,那不正是青枝和抱着燕云霖的苏九儿嘛? 从辈分上来讲,苏九儿是他的妃子,燕云霖是燕云霄的亲弟弟,那苏九儿就是燕云霖的嫂子了。 是个敏感的身份关系。 可是燕云霖才七岁啊。 不过是个小孩子。 燕云霄看她将燕云霖护在怀里的样子,内心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击中了。 苏九儿一行人终于进了赋央宫,但是燕云霄的视线已经停在雨中,思绪有一瞬间的飘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那种感觉也不过是瞬间即逝,他的情绪上很快又附上了一层浮躁,这个女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避嫌。 还将燕云霖带回了自己宫中。 沈玉说劝道,“这样大的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陛下今日就在我这用晚膳吧?” 燕云霄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旋即起身,淡淡说了一句,“不用了。” 随后径直迈步走出流觞阁。 沈玉追出来要为他打伞,燕云霄略略摆手,缓缓的走进了雨里面。 他是看着他母亲死在火里的,又或者是死在雨里的。 这是一个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十分矛盾的画面。 但也是事实。 他越想越烦闷,这雨水淋在他身上,也只能让他勉强的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回了吟华殿,有个小公公名字叫招顺的,也算是个嘴巴严实的机灵人,故而就留在身边用了。 招顺上来就叹口气,“陛下,虽然是八月暑天,但也要注意风寒不是?” 那边又招呼人煮姜汤,又是吩咐人伺候沐浴的,十分敬业。 燕云霄在浴池旁褪下湿透的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与后背狰狞的刀疤伤口,缓缓潜入了浴池中。他睫毛微抬,想起了什么事情,略偏头对招顺公公道,“姜汤煮好了就送去赋央宫吧。” 招顺公公多嘴问了一句,“都送过去?” 燕云霄没答话,已然闭上了眸子,绝美的面容氤氲在雾气里,看不太真切。 招顺公公轻轻拍了自己一嘴巴子,便退出去了,对着小宫女指挥道,“把煮好的姜汤都送去赋央宫,那位主子你们可好生照顾着,怠慢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招顺公公又想了想,不行不行,还是自己送去比较安心,于是摇了摇头,自己去看姜汤了。 赋央宫这边几人略做洗漱,换了干净衣裳,聚在一起坐在小案边上。 燕云霖的外衫也湿了一大块,让他换下来,先披着小太监的衣裳,他还不肯。 随后拽着苏九儿的外衫说好香,就要穿她的,苏九儿没法,就让他随便在身上披了一下。 青枝被苏九儿打发去厨房帮忙做晚膳,燕云霖这才开口小声对苏九儿道,“我母妃这些天都不得空管教我,太后娘娘将我交给二哥,说是跟着他学些文章,但是我二哥也不管我。” “那些小太监都是我二哥的人,他们只会欺负我,我二哥也不管。” 苏九儿心想,这哪是不管你,这是得了岐王的授意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正儿八经的三皇子动这种小手段吧? 燕云霖又掀起裤管道,“苏妃娘娘,你看。” 苏九儿见他小腿一片青紫,顺口道,“他们踹的?”。 燕云霆颇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可是二哥跟太后娘娘说是我自己练习骑马摔伤的,那些小太监都听他的,没有人信我。” 苏九儿一刹那觉得这句话好耳熟。 -没有人信我。 是燕云霄的第二面人格说的。 苏九儿只觉得头皮一麻,自己虽然看过了原著,但是那是男女主视角,即便有苦难最后剧情也是顺风顺水,一路高升。 可她穿越到炮灰身上了,还将原著的皇帝给换掉了,现在接触的,看到的,都是底层炮灰人员的宿命。 比如无奈被迫陪葬的妃嫔,被针对虐待的燕云霖,还有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而变成双重人格的燕云霄。 她又看向燕云霖,“你怎么都告诉我了,你就这么相信我?” 燕云霖看着她的眼睛,稚嫩的面容却很是坚定。 “对,因为你是大哥的女人。” 第三十章:后宫内卷 我躺平 额。 苏九儿听了他这个话,沉默了一下。 字面上听起来,是这么回事,也没说错。 就是怎么听着一股黑涩会的感觉呢。 “咳,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也别叫我苏妃娘娘了,你喊我苏姐姐吧。” 毕竟苏妃二字听起来也有些别扭。 “你不怕你大哥吗?” 看宫里下人的反映,燕云霄好像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喜怒无常,人人惧怕,而且听说他早些年一直都在战场上,应该和这个小弟弟不亲啊。 燕云霖听着,摇了摇头,“不怕,大哥前两年回宫里养伤,我母妃还带我去看过他呢。” “不过后来尹娘娘不在了,大哥伤没好就回北疆了,我就一直没有见过他了。” 苏九儿眸子一亮,从这句话里面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她现在一直有试着打探燕云霄的过往,但是燕云霄的往事似乎在宫里是个禁忌,都没有敢提起的。 更别说一提到燕云霄,他们就一副阎王爷来了的表情。 她又不能打探的太明目张胆,故此至今都没有打探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燕云霄此前一直在北疆带兵,与宫里关系生疏敏感。 苏九儿转了转眸子,哼声诈他,“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我记得尹娘娘不是那一年走的吧。” 果然燕云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双手叉腰道,“就是那一年,我五岁,记得尹娘娘宫里起了好大的火,后来下了一场与把火浇灭了,但是尹娘娘已经不在了。” 苏九儿眼角狠狠的跳了两下。 怪不得燕云霄对火有着那么深的执念和恐惧,原来是他母妃...... “那一场火烧的最后只剩下大哥,其他人都没了。” 这对他而言似乎也是一件伤心事,他叹了口气,缓缓垂下了头。 苏九儿现在看着燕云霖,忽然有一种炮灰大队抱在一起取暖的感觉。 她揉了揉燕云霖的头,轻声道,“别难过,以后都会好的。” 燕云霖忽然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苏九儿,这是一种属于大人的无奈,他说,“也许永远都不会好的。” 苏九儿揉他脑袋的手一滞,好像明白了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母妃宋太贵妃被太后支走了,又将他随意丢的交给岐王管教,岐王又暗自纵容手下使坏。 摆明了就是针对,这些人眼里容不下他。 就算先帝已经去世,这后宫的争斗也不会停下。 太后与岐王的野心,现在看来,确实太大了点。 苏九儿想了想道,“宋太贵妃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无事都来找我。” 说着又拿出来好些膏药,给燕云霖的伤口一一上了药。 这都是她之前没用完的,燕云霄往她宫里可是送了不少药材过来,可以说是满满一仓库了。 一切弄好之后,青枝那边晚膳也做好了,燕云霖浅吃了几口,正巧招顺公公带着一个宫女送来了姜汤。 “苏妃娘娘,这是陛下命奴婢送来的姜汤,要趁热喝了才好,下雨天要注意身体。” 燕云霖伸长了脑袋去看,一边小声嘀咕道,“苏姐姐,大哥对你真好。” 苏九儿敷衍一笑,心道那是你没有见过他掐着我的脖子要挖我眼睛时候的样子。 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对招顺公公略微点头道,“你是燕...陛下宫里的?” 招顺公公一面打量着苏妃娘娘是什么来头,何等姿容月貌,一边顶着一张笑脸应答,“是呢”。 苏九儿爽快道,“姜汤我收下了,代我谢过陛下。眼下还有一件事,帮忙送三殿下回宋太贵妃的富春宫吧,我在此谢过了。” 说完,青枝十分有眼力见的递上一包银子,就当是跑腿费。 这压根没给招顺公公拒绝的余地啊。 不过这苏妃娘娘貌似是陛下唯一放在心尖上的人,可不得好生伺候着,帮个忙也无妨,更何况帮忙的对象还是万金之躯的三殿下。 他笑着应承了,苏九儿就将燕云霖原本的外袍给他披上身,揉着他的小脑袋道,“去吧,放心。” 招顺公公是燕云霄身边的人,如果由招顺公公送他回富春宫,路上定然不会有人为难他。 再者接着燕云霄的势,岐王那些人,也许会收敛一些了,起码不会像今日这样明目张胆在御花园里就敢公然拿捏燕云霖。 燕云霖揪着她的裙摆说,“好,那我回去了,明日我再来。” 招顺公公向苏九儿行了个礼,便护送燕云霖一路回宫。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随着天色渐晚,各宫都打起了灯笼,一路上倒也算明亮温馨。 苏九儿略略扫了一眼这骤然亮起灯的几座宫殿,心说后宫里这下可好热闹了。 不知道燕云霄今晚翻谁的牌子。 想到这,苏九儿心中便有些不满,冷冷哼了一声。 臭男人左拥右抱。 她苏九儿不就是因为看不上原著岐王妃嫔无数,所以才想给这书改编的吗?谁知道猝死穿进这书里来,男主换是换了,但还是个坐享后宫的男人! 达咩! 现代人苏九儿不能接受! 她对青枝道,“把殿门口的灯笼熄了,今早我要早点安歇。” 青枝有些犹豫,“熄了灯,万一陛下来就看不清这门口的路了。” 苏九儿没回话,心说看不清就撞死在门口吧。 青枝只好服从。 雨声淅淅沥沥响了一夜。 苏九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燕云霖的处境,还有燕云霖说的话。 再联想燕云霄近几年都在北疆打仗,这边没有亲信与权势,想必在朝堂上很艰难,再说那送进来的十分美人保不齐都是眼线。 但是睡一晚上能套出什么话么,万一燕云霄随便挑一个长得好看的,消遣一晚上,其实对他也没有大威胁。 想着她又想到了燕云霄今晚到底翻谁的牌子了。 她长出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操心什么。 好像宫里女人多了,就有了一种争宠的潜意识与氛围,在这种内卷严重的环境下,不自觉的就给苏九儿都附加上了一层紧张感。 招顺公公看着大半夜非要出来的陛下,有些无奈。 这不就是赋央宫吗? “陛下,赋央宫的灯已经熄了,想必早已歇下了吧。” 燕云霄看着宫门,这是他第一次吃闭门羹。 这滋味。 有点恼火。 他那双绝美凤目缓缓扫过赋央宫三个大字,眸底一片阴郁之气,手也不由攥成了拳头,冷厉的吐出来两个字。 “回宫。” 第三十一章:运动达人 苏九儿拍了拍你 各宫里都盯着燕云霄的行踪呢,眼下全知道燕云霄在赋央宫吃了闭门羹了,心里又都揣着小心思等燕云霄临幸自己。 可是燕云霄径直回了吟华殿,倒是谁也没有临幸。 翌日一大早,燕云霄看着手中的册子,口中喃喃,“齐美人,兵马司的指挥使齐明铮送来的?” 他想起宋星师与他说过的话:袁齐两家正在向岐王那边靠拢,你多留心。 不由便收起了册子,对招顺道,“去钟萃居。” 招顺应了一声,便摆了好大阵仗去了钟萃居,去用早膳。 齐美人听到消息后隆重打扮了一翻,特地早早的就站在宫门口迎接,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燕云霄要来她这似的。 她身穿一身紫色罗裙,脖颈上带着金赤双色璎珞,头上青丝绾了个复杂的样式,又带了几多红色缠花,打扮的甚是明艳。 燕云霄坐在轿撵上远远的就看见了齐美人的身影,花容月貌,尽态极妍。是一种与苏九儿和沈玉都不太一样的美艳。 也是,若不是姿容出众,也不会被那些人选中送进宫来,也不配魅惑的了本就绝色无双的燕云霄。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才从轿撵上落地,她便上前来行礼,声音柔媚,身姿更是轻盈。 也许是平日里,他对苏九儿的印象更多一些,所以当身边出现一些不一样的女子的时候,他总会不经意将苏九儿与之比较一翻。 他想,若是苏九儿,就定然不会如此谄媚的给自己行礼问安。 想到此,他的面色又冷起来了。 何止是不会如此谄媚,甚至是昨晚上灯都没给他留。 “起来吧。” 他双手负背,见齐美人起身,扬起一张明媚姣的容颜,一颦一笑,无不妖娆。 视线又轻轻移动,扫了一下她的衣着打扮,淡淡道了一句,“衣着打扮甚是娇媚,很适合你。” 齐美人就被他这话夸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一时间面颊绯红,娇羞的低下了头,“谢陛下夸奖。” 再者燕云霄那张惊为天人的华丽容颜,可不比女子逊色。 他那双凤目美而不妖,剑眉斜飞入鬓,又裹挟着一股不羁的傲然,更别说脸廓线条精致的无可挑剔,属实是个女人看了都要心动的神颜。 齐美人不由春心萌动,多了几分女子的小心思。 早膳席间,齐美人十分殷勤的给燕云霄布菜,燕云霄的回应一直都是淡淡的,虽然不热情,但是也有发大脾气。 看来陛下也不尽如传言所说,独断狠厉嘛,当下刚进宫时那种谨慎的心思一下子似乎松乏了几分。 一直到最早膳后,燕云霄无意般随便说了一句,“这样好的妹妹,你兄长也舍得送你进宫来。” 齐美人福身,“能为皇上分忧,齐家的福气,是臣妾的福气。” 燕云霄勾起薄唇,笑意有些泛冷。 他淡淡嗯了一句,便起身要走。 齐美人似乎要再留他多坐一会,岂料燕云霄忽然冷冷说了一句。 “国丧期间,衣着打扮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 话罢,燕云霄的仪仗队已经起身要走了。 她只好不甘心的行礼恭送,又看了看身上的衣着,好似还不明白燕云霄这句话的意思。 毕竟方才还夸了这衣着打扮很适合她呢。 不过燕云霄大抵是明白了。 这个齐美人,齐明铮大抵是不打算要了。 是齐家送来上当牺牲品的。 为了打消燕云霄对齐家的怀疑,所以他送了个亲妹妹进来,当真是好舍得。 - 赋央宫。 苏九儿正在用早膳,燕云霖就抱着个蹴鞠跑来了。 “苏姐姐,你怎么现在才用早膳?” 他兴冲冲的进屋给苏九儿打了个招呼,随后凑近桌前看一眼苏九儿今早上吃的什么。 苏九儿看他今天穿了身白玉锦袍,面容唇红齿白,十分俊俏秀气,顺手拿了个甜茶饼给他,“这么早就来了,吃饱了没?” 他摇摇头,表示不吃,随后又指了指外面的天道,“已经不早了,你看太阳都这么大了。” 苏九儿喝完最后一口茶,便命青枝将这席面收了。 青枝道心说还不是娘娘早上要在院子里做一套什么健身操,然后又要泡一刻钟的养生足浴,这才耽搁到现在才用早膳。 燕云霖举起蹴鞠,对苏九儿到,“我们去玩这个吗?” 苏九儿招呼他过来,给他手指上和腿上的伤都抹了一层药,才道,“这个不好玩,我们换一个好玩的。” 只要燕云霄不来她这冒泡,她其实还是很乐得自在的。 没有网络娱乐,就搞搞室外活动。 比如- 苏九儿拿出两个长柄物件,看起来好像一个大勺,但却又不是勺子。 燕云霖拿在手中挥了挥,瞪大了眼睛看着苏九儿道,“这是什么?该不会我不好好读书,你就要用这个抽我吧?” 苏九儿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她说,“我管这个叫拍一拍。” 其实就是个利用现有的工具制作的一个八成像的羽毛球拍而已。 严谨起见,苏九儿还是给他起了个“拍一拍”的名字。 球拍面被苏九儿用了一种略带弹性的布料包裹了起来,替代球拍网,又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软绵,上面扎紧了几根羽毛,做了个形状怪异的羽毛球子。 “拍一拍?这个怎么玩?” 燕云霖从没有见过,当下感到十分好奇。 苏九儿扛起球拍,手中掂着球子,一面往外走。 “走吧,带你玩玩。” 今天刚好没风,昨天又下了一场雨,虽然有太阳却不是很热,是个出来活动的好天气。 青枝便跟着后面道,“到底是什么好玩的,要娘娘你裁了陛下赏赐的那么好的衣裳料子做这个,奴婢看着都觉得好可惜呢。” 一行三人,倒像是出门郊游一般的欢愉。 寻了个较为偏僻的角落,苏九儿就在地上划了条分界线,开始讲游戏规则。 不一会儿就听苏九儿笑道,“看好了,接我一球!” 球子被高高抛起,苏九儿扬起球拍一打,球子就飞了出去。 燕云霖跳起来接球,没接住就略显失落,接住了就哈哈大笑,看的青枝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 第三十二章:大型宫斗现场 计谋:指桑骂槐 几人玩的不亦乐乎。 青枝平日里运动较少,才玩一会儿就累得不行,呼呼喘气。 苏九儿摇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这身子骨连我都不如,明天一早就把你拉起来跟我一起晨跑。” 青枝一听,忙不迭摇头,“不行了不行了,我歇会儿。” 这时候燕云霖这个爱跑爱闹的小男孩体力倒是占了上风,还能与苏九儿再战几个回个。 苏九儿挑眉带着挑衅的意味,笑道,“你还玩得动吗?” 燕云霖笑哈哈笑了一声,一副来就来,谁怕谁的架势,大喝一声,“当然可以,接我一招!” 另一边的御花园里,满院景致终于有人观赏了。 几个美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或赞美着,都是想出来遛遛弯,看看能不能在御花园里和他们的陛下来一场浪漫的邂逅。 燕云霄她们倒是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一院子的姐妹。 不打招呼又不是,打了招呼未免要寒暄几句。 毕竟谁不知道,十个姐妹一起进宫,陛下偏偏只去了齐美人处,虽然没有留宿,但好歹也是一大早赶去用早膳的。 看看齐美人那春风得意的笑容,保不齐今晚就是她沾享雨露了。 “那边是什么声音。” 齐美人摸了摸自己的鬓角,抬眸看向了那边的宫墙。 那面红墙偏在角落,墙上还爬了一墙绿色的藤蔓,青叶绕枝,蔓蔓迎风。 声音就是从墙的那头传出来的,墙上时不时还有个白色带羽毛的小东西飞来飞去。 王美人蹙起秀眉,她是个急性子又好面子的,见齐美人在这里大展威风,众人都夸赞她,故而十分看不上,不由得冷哼一声,转移了话题低骂道,“是个女子声音,笑的如此放荡,必是个狐媚子!” “说不定就在这巴巴等着陛下来院中,好施展手段呢!下贱坯子!” ...... 这声音其实还好,不过是女子嬉闹笑了两声,没有王美人说的那么夸张。 她这话说的十分偏激,还带点指桑骂槐的意思,听得众人都悄悄看了一眼齐美人,齐美人当下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场面十分难堪。 “王美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齐美人上前一步,正面刚上了王美人,要不是后面有人拉了她一把,可能就真的要伸手打巴掌了,对视间俩人美目之中都燃烧起了一丝火焰。 王美人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姐姐,妹妹在这训诫宫女呢,那边一定是个不知礼数的狐媚子,看我去把她叫出来。” 说着就要转身朝那边去,谁都知道是个托词,王美人肯定是编排完了人,准备开溜呢。 可怜苏九儿出来找了那么一个偏的角落里打球还要被人拉出来当枪使。 忽然不知怎的刮了一阵小风,球子刚好飞起,被风吹的飞到墙的这面来了,刚好齐美人冲出亭子对王美人道,“哼,想走?你最好给我把话说清楚!” 王美人一甩袖子,一双魅眼斜斜剜了她一眼,“你放开!拉拉扯扯,还大家闺秀呢!” 一脸的看不上。 球子“嗒”的一声,落在了青石板旁的小小小水坑里。 就是这么巧。 又溅起几滴泥水在齐美人刚换的淡黄色裙摆上,留下两个小小小印子。 王美人见状,轻蔑的笑了一声。 随后又用帕子掩着唇角,斜斜翻了个白眼,幸灾乐祸中又带了点嫌弃冷哼了一句,“晦气。” 这可给齐美人气坏了! 衣裳是早上陛下说国丧期间,不要打扮的太张扬,她才换的淡黄色罗裙,是她平日里最素净的一件衣裳了。要是陛下晚上再来,她就没有素净衣裳可以替换了。 且王美人竟然当着众多姐妹的面让她难堪,要是现在就这么过去了,日后还不得被王美人踩在头上? 这口气,不能忍! 但是王美人与自己同为美人,也不能动手打人,她真的是满腔怒火没处发,气的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随后她将视线落在了那个小水坑的白羽毛物件上。 只能把那个嬉闹得我“宫女”拉出来顶罪,也学着王美人指桑骂槐骂一顿,好给自己台阶下,顺便杀一杀王美人的威风。 燕云霖刚好过来捡球,一转弯过来看到这边亭子里这么多人,霎时间愣了一下。随后目光粗略扫了一下四周,看见了那个羽毛球子落在水坑里。 他想了一下,这些应该都是他大哥的女人。 就是刚进宫的那些妃子。 于是没有上前,站在原地大大方方做了一礼道,“各位美人娘娘安好。” 王美人见过燕云霖,当下便也轻轻俯身回了一个小礼,笑道,“原来是三殿下。” 说完,斜眼看了一眼齐美人。 挑衅意味十分明显,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三殿下。 看你现在怎么下台。 这么多女眷,还有些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这就是三殿下啊。”“三殿下长得真是俊俏啊。”这种话,看的燕云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没有丫鬟现在敢去触两位美人的霉头,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帮燕云霖捡球。 他正踌躇着,青枝跟过来了。 “三殿下,没见到球......”吗? 后面一个字还没问出口,青枝便也一愣,这么多人。 她好在她机灵,刚进宫的人她也都打听了一二,都认得全,当下行礼道:“奴婢见过各位美人,各位美人安好。” 齐美人好像逮住了什么机会一般。 不能拿三殿下出气,拿三殿下的丫鬟出气总行吧! “安好?安什么好?后花园内嬉闹喧哗,成何体统!” 她扬起下颌,开口就是一顿狠厉的训斥,气势堪比正宫之势。 青枝被骂的有些懵,还不知道为什么要训斥她,当下回道,“齐美人,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王美人又要开始作妖了,轻轻说了一句,“看你们这嬉闹的,溅了我们齐美人一身脏水啊,衣裳料子名贵着呢。” 说完又掩嘴笑了,婀娜多姿的走到一旁,用下巴对着她脏了的裙摆指给青枝看。 在众人听来,仿佛是齐美人忒小气,不就脏了一件衣服,就要和一个小宫女过不去。 不得不说,王美人这嘴跟芭蕉扇似的,煽风点火真厉害。 齐美人胸口压制着起伏两下,冷哼一声对着青枝道,“小小宫女,在御花园喧哗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不该说些让人不爱听的话,今日就这样嚣张,来日不是要蹬鼻子上脸了!” “春花,给我狠狠的打她十个嘴巴子!” 在场所有人都掩起嘴角,面面相觑,又看了看齐、王两位美人的脸色。 这齐美人话说的也太明白了,这是指着青枝,教训王美人呢。 第三十三章:燕云霄 你后宫打起来了 在座的各位姐妹,可没有人愿意当好人。 说不定都盼着俩人闹起来,闹大了被陛下一发落,那还少个竞争对手呢。 燕云霖一看这群女人来势汹汹,局势不妙的样子,立马跑回去找苏九儿,众人根本没注意他。 宫女春花仗着主子的势,趾高气昂的向青枝而来,青枝蹙眉退步几步,“齐美人,你责罚奴婢可是要讲理的,凭什么无缘无故打奴婢!” 换别的宫女,恐怕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 可青枝是陛下亲自指派侍奉苏妃娘娘的,退一万步说,即便她真的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那也是要自家主子发了话才能处置了,什么时候轮到她们在这里对她又是打又是骂的! 更别说,她刚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甚是无辜。 齐美人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还敢顶嘴,真是谁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当下更觉得没面子,不由得冲上前扬起手,面容略微狰狞道,“一个小小贱婢,也配问我凭什么?” 春花帮忙按住了青枝,齐美人纤纤玉手扬起,巴掌心里饱含怒意,这要是一巴掌打下来,青枝的脸都要肿上好几天了。 就在齐美人手扬起来那一下,青枝下意识侧头闭眼,等待着火辣的疼痛降临。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她并没有感受到巴掌落下来,只感觉一阵冷风擦着脸颊就过去了。 “住手!!” 一道严厉的女声响起,比平日里的温柔要多一些清冷。 青枝抬头,看见自家主子来了,底气十足,一把甩开了按住她的春花。 苏九儿正接着齐美人那落下来的手掌,俩人眸光相对,齐美人眸底一片怒火,苏九儿眼底却是一片清冷,带着少见的丝丝寒意。 她们这些人连青枝都不认识,更别说苏九儿了。 也只知道陛下后宫里还有另外两位妃子,据说都是先帝的后妃。其中最为令人耳熟的就是靠“妖妃”之称扬名的苏妃娘娘了。 根据传言和民间攥写的那些话本子来看,妖妃苏氏应该是个妖艳无双,魅惑张扬的性感尤物。 再看苏九儿,分明是个青春姣好的少女。虽然姿容清丽,但是和那个妖妃的描述根本就搭不上边,所以压根也没人往那上面去想。 齐美人简单扫了一眼她的衣着,十分素雅,但是腰上又用赤红色腰带束了一圈,倒是点睛之笔一般,让她整个人都明艳了几分。 苏九儿本意就是带燕云霖来园中玩的,故而也没有多做装扮,面容也不过是轻扫粉黛,青丝简束,清爽利索的很。 齐美人看人下菜,见她这简单打扮,又见是燕云霖叫来的,还以为是燕云霖身边的得力宫女呢,开口还要训斥。 “贱人!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拦我!” 说着,就要将被苏九儿攥住的手抽回来。 她哥哥乃是兵马司的指挥使,从小习武,故而她也跟着哥哥练着玩过,力气比旁人还是有那么一把子的,但在苏九儿面前也不过如此。 手抽了半天没有抽回来,她不由更恼火,心说这个宫女是个粗使宫女吧?力气这么大? 苏九儿扫了这满院子的人一眼,随后又看向了这个盛气凌人的齐美人,秀眉微挑,冷不丁松开了手。 “啊!” 齐美人抽回手的动作过猛,又没堤防苏九儿说放就放了,霎时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就要坐到地上了。 春花去扶她,俩人一并都没有站稳,直直摔进了小水坑。引的众人连忙退开,生怕泥水溅到自己裙摆上。 “嗤...脏死了。” 王美人离得最近,当场就笑出声,随后觉得笑的太放肆也不好,便捂着嘴走开了,又让自己的丫鬟做样子似的给自己拍了拍裙摆,简直就是对齐美人嘲讽拉满。 “你!你们!” 齐美人气急败坏,最后对着春花怒道,“蠢货!还不快扶我起来!” 起来后,又将手指头指向了苏九儿。 她一脸的怒气,正要发作骂起来,苏九儿忽然缓缓歪头。 这样手指就指不准她了。 齐美人一愣,随后又动了动角度,重新指向苏九儿。 苏九儿又幽幽的将头歪了回来。 ...... “哈哈哈...” “噗嗤...” 燕云霖第一个没忍住笑的,随后是青枝,再者满院子的人都跟着笑了。 苏九儿这才看向青枝问道,“这位是?” 青枝上前,“是钟萃居的齐美人。” 苏九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嗯...很不错,前凸后翘,这个身材是她喜欢的类型。 想着,还点了点头。 齐美人还以为她听到自己的名声怕了,不由正正衣襟,高昂下颌冷哼一声。 春花又上来狗仗人势道,“既知道我们美人,怎么不行礼?” “在园中喧哗也就罢了!弄脏了我们美人的衣裳,问责还敢反抗!你有几个脑袋在头上啊!” 苏九儿却好似没听见般自,顾自摸了摸燕云霖的头,叫他去捡球子,“去吧。” “你!” 春花怒上前一步,青枝便也上前一步,气势一下把她压下去了。 她行了个小礼,笑道,“我们娘娘的意思是,弄脏了美人衣裳是我们的不是,今晚上就送两件新裁制的新意去娘娘宫里,给您赔个礼。” 苏九儿可不想卷入这一帮内卷女人的事情堆里,会被卷死的吧。 况且今天是她们才进宫的第二天,这就要结怨了? 她当下只打算息事宁人,溜之大吉。反正燕云霄给她塞了很多艳丽的布料,多的都穿不过来。 那王美人却动了动眼珠子,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娘娘?哪个娘娘?比我们齐美人的架势还要大啊~” 苏九儿听得只觉得刺耳,眯起眼睛扫了王美人一眼。 王美人没料苏九儿会把视线落在她头上,当下便有些不自在,悄悄将目光挪到远处,缓解尴尬。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齐美人,王美人这是打量她不敢跟眼前的女子斗呢,不由得发起狠冲上来打人。 “贱婢!好大的口气!” 她扑向青枝,面目凶恶,猝不及防之下苏九儿将青枝往后一拽,齐美人扇过来的巴掌眼看就要落在苏九儿脸上,苏九儿一侧头,齐美人的指尖只拨散了苏九儿的发束。 正一团乱呢,忽听燕云霖兴奋的喊了一声。 “大哥!” 第三十四章:苏妃 你为什么翻白眼 《穿书后病娇暴君只在我怀里撒娇娇》第三十四章:苏妃 你为什么翻白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获得无敌工具包:银针 《穿书后病娇暴君只在我怀里撒娇娇》第三十五章:获得无敌工具包:银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苏妃娘娘打人啦 招顺公公看到燕云霄朝赋央宫里面看去,才知道他非要绕路的真正用意,不由顺势开口道,“陛下,不如去赋央宫坐坐,消消暑吧?” 燕云霄双手负背收回视线,缓缓迈开步子,幽幽道,“招顺,你管的越来越多了。” 招顺忙赔笑道,“是,奴才下次不敢了。” 又心说陛下真别扭,奴才都看出来你想进去了! 他十分机灵的转移话题道,“陛下,三日后前往松华山台灵寺为先帝爷祈福上香,您看是带哪几位娘娘呢?奴才也好早做准备” 松华山台灵寺乃是皇都城最大的佛寺,距离皇宫较远,当日启程恐要晚间才能到那里,翌日行祈福礼仪,要到下午才能启程回宫,到宫里想必都已经是深夜了,着实比较麻烦。 且后宫的妃子都不过是刚进宫的新人,人多跟着委实不大方便,便只准备带几位体面的娘娘去就行了。 燕云霄想也没想,便淡淡道,“齐美人和沈美人吧。” 招顺还等着他的下句话呢,便没有应声,忽听燕云霄沉沉“嗯?”了一声,这才道,“陛下只带着两位娘娘吗?” “奴才记下了。” 还以为,陛下要把苏妃娘娘也带上呢。 失算。 - 在临行的前一天,齐美人和沈玉都得了要去台灵寺的消息,便都开始简单收拾起来。 毕竟路途遥远,到了还要在那里住上一日。或是松华山上,赤薇花开的正盛,景致怡人,陛下会留在那里多住几日也是有可能的。 齐美人从那次燕云霄在钟萃居用过午膳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燕云霄了。 或者说,是燕云霄今日再也没有来过后宫了。 齐美人正生闷气呢,来了这些天了竟都没有被召幸,不免有些让她对自身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春花安慰道,“美人您别生气!先帝后事繁多,陛下自然疲于奔波,您看这去台灵寺祈福,不还是把美人您带在身边了嘛!” “再说您看招顺公公的意思,收拾些日常行礼,定是陛下要在那里小住几日,到时候您与陛下心意相通,这一趟不就等同于您二人去出游?” 一番话说的齐美人转怒为喜,她又想了想,“那个沈美人,平日里也不曾听说陛下宠爱于她,怎么这会子把她也带上了?” “奴婢瞧那个沈美人是个软弱性子,也不爱说话张扬,肯定是比不过美人你的。” “倒是那个苏妃,陛下竟然没有带她,说什么陛下有多宠爱,奴婢看也不过如此。” 春花头头是道的分析着局势,可以说是分析的很完美了,毕竟齐美人听了很受用,当下眉飞色舞,一脸得意之色。 “走,春花,我们去一趟赋央宫,拜见苏妃娘娘。” 春花搀扶着齐美人立定在赋央宫前,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女,她们手中托盘里放着上好的料子。 苏九儿前脚才跟燕云霖挥手告别。 忙了两天,她只捣鼓出半瓶药酒出来,又与之说明,只要宋太贵妃在下雨天喝上了小半盅,清晨早起再撒半盅到温水里泡脚,便能调理好。 青枝问,“娘娘,这个药真的管用吗?” 苏九儿胡诌道,“这个自然,我小时候见亲戚家老人就是用的这个土方法,保准管用。” 青枝还想再问呢,便看见一张讨人厌的面容,于是上前行礼道,“见过齐美人,齐美人万安。” 齐美人气色红润,容光焕发,对着苏九儿轻轻一笑,行了个小礼,“苏妃娘娘。” “妹妹突然来访没有搅扰到姐姐吧?昨天陛下又赏了我好些上等料子,颜色都太寡淡了些,我不太喜欢,想着倒是和姐姐满搭的,便拿些来送给姐姐。” 她上来就是噼里啪啦一通话术,说到底就是想来杀一杀苏九儿的威风,管你是什么位分,只有我不要的东西,才配给你。 苏九儿已经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了。 她笑着上前将齐美人送来的料子拿起来一看,然后颇有深意的摇了摇头。 齐美人正看着她的反应呢,还以为她会气急败坏跟她撕起来,这摇头倒是让她看不懂什么意思了。 是觉得陛下赏的料子太好了,却没有赏赐给她,黯然神伤了? 忽然苏九儿看了她一眼道,“美人,说实在话,你这料子实在忒差了些,你怎么好意思拿的出手的啊。” “你!” 虽然俩人已经是不对付了,但是齐美人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一点都不留面子的。 这料子再怎么说也称得上是上品了,换了旁的姐妹,可能宫里都还没有这品次吧! 春花为自家娘娘鸣不平,“苏...苏妃娘娘,您这话也太过分了,这料子可是陛下赏赐的,您说这料子不好,就是在说陛下的不好....啊!” 苏九儿一眯眼,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 打的响彻整个院子。 春花几乎是被打翻在地。 众人看她眸光泛冷,眼神锐利,与平日里温顺慵懒的模样大不相同,不由得被这个气势一震。 这个叫春花的宫女简直就是个搅屎棍。 上回也是她吵嚷的最凶最大声,还想动手打人来着。 苏九儿尽可能的不在这后宫结怨结仇,谁承想,这主仆二人竟然敢闹到她院子里来! 她盯着摔倒在地的春花,轻轻说了一句,“齐美人你这狗没调教好啊,主子说话她乱叫呢。” 声音虽小,但音色清冷,听入耳中竟也有些压迫之感。 春花捂着脸,嘴角淌出一丝鲜血,竟然被打掉了两颗牙。当下便呜呜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苏妃娘娘不领好意就算了,还要无故打人,美人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言外之意就是,去跟陛下告状,这种情况下一告一个准,到时候陛下一定会站在齐美人这边的。 苏九儿便走到她边上,居高临下看着她道,“到是条好狗。” 齐美人也没料想,这苏妃娘娘平日里看起来寡言温敦,打起人来这么狠,尤其是当着面就这样打了,真是嚣张。 她咽了口口水,后退两步,对苏九儿道,“你...你实在欺人太甚。”最后又骂了一句春花,“还不快起来!还有你们!” 主仆二人这才略显狼狈的出了赋央宫,身后的小宫女怎么跟着来的又要跟着回去。 青枝已经一整个看惊了。 这...... “娘娘...”她轻轻叫了一声。 苏九儿看看自己的巴掌,打得真疼啊,掌心都红了一大块。 这事不出半刻钟就在后宫里传开了。 苏妃娘娘竟然在宫中动手打人了! 燕云霄听着招顺的回禀,喝茶的手一滞,眉峰微微轻挑,反问道,“她亲手打的?” 第三十七章:陛下宣苏妃 招顺擦擦额头上的汗,沉吟一刻道,“这...奴才没有亲眼瞧见,不敢断定,但齐美人眼下已经跪在殿外求见了。” 燕云霄淡然的重新托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上好的云雾茶,只一小口便觉味醇浓厚,口中生香,清雅至极。 举止从容优雅,面容也是一贯的低沉,似乎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波澜。 招顺不由得又说一句,简短的陈述了一下事件的严重*******才瞧见齐美人的宫女脸上肿了好大一块,口中还流着鲜血...想必是被打的不轻...齐美人来时哭的梨花带雨,委屈极了。” 燕云霄这才沉声道了一句,“叫她进来吧。” 招顺应声而去,便听齐美人梨花带雨的冲进来,跪在殿中,嘤嘤哭诉道,“求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臣妾本是好意送一些上好的衣料给苏妃娘娘,谁知她竟嫌弃臣妾这东西不好!臣妾的奴婢解释道,这是陛下送的东西,贵在心意,而苏妃娘娘竟然因此动怒,动手打了臣妾的奴婢!” “臣妾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苏妃娘娘,竟然要如此针对臣妾!呜呜呜...陛下...” 十分的委屈都让她说的有十二分之多,艳丽的面容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说到激动之处,更是哽咽不止,一双泪眸还可怜巴巴看一眼燕云霄,不过也不敢与之对视。 而燕云霄的视线从一开始就落在那个被打的宫女身上,也就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春花。 她背弯的很低,垂着脑袋燕云霄也看不清他的脸。 于是起身双手负背,缓缓起身朝她们走来。 齐美人垂着脑袋,忽见玄黑色龙纹长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直坠的衣摆里隐约露出一双金线勾纹乱云图腾的黑色长靴,再便是低沉沉听不出情绪的嗓音从头顶穿来。 “抬起头来。” 她一时间没有明白是何用意,便含着泪抬起了头,却发现燕云霄的视线是落在春花头上的。 于是她立马拉起春花,指着她的脸对燕云霄状告道,“陛下您看,牙齿都打掉了两颗,苏妃娘娘下的好狠的手啊!” 燕云霄眯起绝美凤目从春花脸上扫去,见那脸确实是肿了很大一块,而且脸上还有个红红的巴掌印子,看着还没有春花半个脸大,所以略显滑稽。 这是苏九儿的小手印? 见燕云霄只看不语,齐美人又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句,“陛下...” 男人收回目光,又看向了两个跪在后面,手里还托着衣裳料子的两个宫女。 “寡人知道了,下去吧。” 他漠漠的说了一句,齐美人似乎很不甘心,还要跪着爬上前来,“陛下...” 招顺公公上前拦住她,俯身道,“齐美人,您还是先回去吧,已经请了太医去钟萃居为您诊脉了,以防受惊。” 齐美人看了看燕云霄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胆量开口,只好应声答是,携着春花一同回了钟萃居。 招顺能被燕云霄留在身边重用那是有原因的,就好比现在,招顺公公朝那两个托着衣裳料子的小宫女道,“将你们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不过你只有一个脑袋,要想清楚了再说,可不要记岔了。” 声音尖锐轻柔,但让人听起来冷汗直流。 很明显的意思,燕云霄不会信齐美人的一面之词,他还想听听别人的见闻。 小宫女吓得立马放下手里托盘,连连磕头道,“奴婢断不会撒谎的!...齐美人说这料子颜色太寡淡不喜欢,故而要送给苏妃娘娘,可苏妃娘娘又说料子太差......” “齐美人的奴婢便顶撞了一句,说料子是陛下赏赐的,说料子不好,就是说陛下的不是...苏妃娘娘这才动手掌掴了她...” 她说的战战兢兢,背心手心里全是汗,就怕一句话说不好就要被拖下去处罚。 招顺也看了一眼燕云霄,等待他的示意,忽又听他问了一句,“她亲手打的?” 这话是燕云霄问的第二遍了,招顺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小宫女连连应声,“是...是的....确实是苏妃娘娘亲自动的手...” 这边燕云霄轻轻拂手将小宫女遣了回去,又淡淡道了一句,“宣吧。” 不用说,这自然是要宣“被告”苏某人了。 招顺应声,心里不免为自己捏了把汗,心说这两位娘娘怎么就杠上了呢,陛下生气起来他可是很无辜的啊。 齐美人一直命人盯着赋央宫的动静呢,果然就听到了她被陛下宣召的消息,恨恨道,“陛下宣她定是要宣她问责,只恨不能亲眼见到陛下发落她!哼!” 春花脸上才上了药,疼的龇牙咧嘴,还有一边讨主子开心:“美人说的是,陛下定会狠狠惩戒她的!” 苏九儿在赋央宫接到宣召的时候,心中不免咯噔一声,但如果燕云霄要惩戒她,应该会把她叫去当面对质才对,她等了好一会儿等来的竟然是单独宣召,不知道这个暴君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想了想,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玉珠坠链,到时候最好是能把他身边的下人支开,单独与他共处一室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想罢,苏九儿只身一人前去,不然还怕燕云霄迁怒于青枝呢。 招顺公公正在殿门口等着呢,见苏九儿来了连忙迎上去,急急道,“娘娘,您可算来了,快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着呢。” 苏九儿靠近他侧头低声问道,“陛下脸色怎么样?” 招顺:...... 陛下一直沉着脸,又冷冰冰的,他也不敢说陛下这脸色究竟如何啊,只好催了一句,“您先进去吧,记得说说好话,服一服软。” 像齐美人那样,哭的可怜了,兴许陛下还能心疼心态,说不定就不气了。 苏九儿只好正了正衣襟,端庄恭顺的进了大殿。 燕云霄正慵懒的坐在他那张大靠椅上,手下撑着一个软枕头,另一只手把玩着手中扳指,就等着苏九儿进来了。 苏九儿进来后扫了他一眼,那一瞬间的感觉像极了初次在龙华殿见到他时的样子。时隔这么久,现在的燕云霄虽然依旧冷着脸,但倒比当时那种疏离质疑的目光要让人有了一丝亲切熟悉之感。 她上前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燕云霄霍然靠在书案上看着她,勾唇反讽一句,“寡人万安?” 第三十八章:陛下轻点打 我手疼 苏九儿听他这语气就知道燕云霄要拿她开涮了,只好维持着乖巧的模样,双手叠放在腿上,目光时不时偷偷扫一圈殿内,发现殿内角落里站着不少宫女太监。 这不太好下手吧...... 这个姿态落在燕云霄眼中,倒像是有那么几分认错的心虚之感。 他起身缓缓走到苏九儿身边,目光从苏九儿脸上扫去,幽幽道,“要是苏妃能将这手劲用到我北疆战场上,那寡人才真的万安了。” 苏九儿揉揉泛疼的手心,不吭声。 燕云霄这张嘴损起人来还真是很有一套的,阴阳怪气。 见她不说话,燕云霄又冷声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苏九儿闷闷,“臣妾别无他言...” 燕云霄不由默默,看着她的眸光暗了暗。 比如说,为害怕他的处罚而求饶、哭诉、狡辩? 竟是一句都没有吗? 苏九儿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只好酝酿了一下情绪准备敷衍一下。 她挤出一点水雾在眼眶里,又倔强又委屈的看着他道,“陛下不是已经问清楚了么,宣召臣妾来这,不就是做好了处罚的准备?” “陛下罚吧,臣妾受着就是了......” 说完又哼哼的垂下了眸子,噘着嘴,不再说话。 燕云霄被堵的愕然。 看看她这一脸怨屈,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罚她了?即便是要罚她难道不是因为她动手打人吗?倒像是他做了多大的错事似的? 燕云霄压下眸光,胸口闷闷的,又是一股说不出的怒火。 仿佛自己被污蔑了一般。 他冷哼一声,“哼,你倒是还知道要受罚!” ...... 苏九儿还是不吭声。 他又道,“手伸出来。” 苏九儿狐疑他一眼,难道要燕云霄要亲自行刑,拿板子打她手掌心? 见燕云霄一直盯她,她只好伸出两个纤细白皙的手,以掌心向上的姿势放在燕云霄面前。 燕云霄抬手准备靠过去。 苏九儿手猛然耸起肩膀缩回手,用那双水汪汪的美目瞅着燕云霄,然后可怜兮兮的小声哀求道,“陛下你轻点打,很疼的......” 即便是做小女子那也要能屈能伸,毕竟她的手下午打了春花那一巴掌,实在是用了太大劲了,打完后她的手都麻了好久。 再加上燕云霄这个变态打一下,到时候可别给打烂了,那真是为了个小宫女而得不偿失。 燕云霄闻言,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 谁又说要打她了? 他轻飘飘剜了苏九儿的脸一眼,便略微倾身,一把拽住了苏九儿的小手,拉到了自己面前。 “你还知道疼?” 依旧是那副反讽的冷言冷语。 苏九儿回剜他一眼,我又不是死人我当然知道疼。 她小声嘟囔道,“我这么细皮嫩肉,当然知道疼。” 也不知燕云霄听没听见,总是是没有再理会她。 他的目光落在苏九儿的手掌心,她的巴掌确实小小的,单看还好,但是和自己的比起来就有点像小孩的手。 但是就这张小手,竟然能有那么打的力气,打掉人两颗牙。 她肌肤白皙,掌心柔嫩,确实是细皮嫩肉。此刻掌心还红彤彤的,想必是那一巴掌把自己的手都给打疼了。 燕云霄握在手中,只觉得手感柔软还有些微微凉,在这八月盛暑倒还真是挺舒服的。 且还有一丝丝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便不由握着她的手在自己掌心里揉了揉。 他的拇指许是力气用大了,按了一下苏九儿的掌心,疼的苏九儿龇牙咧嘴,就要抽回手。 苏九儿是有做戏的成分在的。 她前身是养了只猫,那简直就是养了个主子,动不动就爱咬她。后来只要它一咬,苏九儿就发出一声好大的“嘶”声,那个猫就不咬了,反而看她一眼。 苏九儿觉得燕云霄真的很像一只猫,脾气又臭又要人哄,生来就是一副主子样,傲娇的要死。 这嘶哑咧嘴一下真唬住燕云霄了,他抬眸看了苏九儿一眼,随后哼哼的丢开了她的手,走开了。 苏九儿:“......” 她收回手,顾自揉了揉。 燕云霄从案桌上的一个青色瓷瓶里挑出一点的粉色膏状物,又折回到苏九儿面前,冷冷吐出一个字。 “手。” 苏九儿:“......”,她小心翼翼的将手递了出去。 燕云霄微微俯身接住了她的手,动作比方才要轻了许多,随后将挑出来的粉色膏药涂抹在她的手掌心,一点一点的揉开,直至药物覆盖住整个手掌心。 看的出来他已经很轻柔了,但推开的时候不免还是按压的有些火辣辣的疼,苏九儿蹙起眉头看着他的动作,心里跟打鼓似的。 燕云霄竟然在给她擦药?他有这么好心? 她用一种“我是不会相信你”的眼神偷偷瞄了一眼燕云霄,然后被燕云霄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又只好甜甜一笑,掩饰道:“陛下对臣妾真好......” 燕云霄笑着冷哼了一声,俨然不信她的话。 擦完药,又将她的手随便丢开了,然后双手负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凤目戏虐似的看向她。 不是怕他打她? “你可知有一种植物叫藤蔑,由他的藤条制作的刑具打在人身上声音十分清脆,不论怎么抽打也只会打的人皮开肉绽,却不会损伤筋骨。” “寡人还不曾亲眼见过呢。” 他低沉的嗓音幽幽传来,嘴角略微勾起的弧度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在笑,但是听的人却浑身一抖,苏九儿人都清醒了几分。 燕云霄该不会是想用那个藤蔑抽她吧! 方才她还在想燕云霄是不是病情好转了,现在看来,燕云霄还是那个喜怒无常,举止异端的暴君! 苏九儿小声道,“既然这么可怕,那陛下还是不要见了吧...” 燕云霄忽“嗤”的笑了一声,然后笑吟吟的看着她低沉道,“你这手受伤了怕是不经打,还是等好全了,再让寡人欣赏欣赏吧。” 苏九儿搓了搓手,心说我这手这辈子都不能好了。 抬头再看燕云霄,只觉得他又冷了脸,昂首勒令道,“既然手不能打,那你今夜就在这跪到子时吧。” 说完他扫了一眼苏九儿,见她往殿外看了一眼天色,是在看自己还需要跪多少个时辰。 天已经略微阴沉了,临近傍晚。 她又看了一眼燕云霄那张冷脸,算了跪吧,要是开口求他,他一会真的用藤蔑抽她,那她不废了。 于是就闷闷的应了一声,规规矩矩跪在那里。 燕云霄看她怎么这会子又那么简单的答应了?不是有脾气么?既然这么犟,就看你看你能犟到几时! 一挥袖,出了大殿,只留苏九儿一人在殿内。 殿外的招顺公公看着陛下沉着脸走出来,心说这是怎么了? 陛下前脚不是才拿了给苏妃娘娘擦手的药吗?怎么现在看着比齐美人告状的时候还要生气? 第三十九章:放不下 后宫里的事情,向来都是嫔妃们日常的谈资。 苏妃娘娘因为动手打了齐美人的宫女,所以被陛下叫去问责了。 这会儿正在龙华殿内跪着呢。 众人心中不屑,什么第一宠妃妖妃?不过尔尔,就齐美人那种货色,就将她搞垮了,看来传言多半是假的。 自此也就没有人真的畏惧苏九儿了。 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了陛下的恩宠,就什么都不是! 天色渐渐暗沉,八月的夜风已经有了一丝丝冷意。 青枝得知消息后就要去给苏九儿送吃食,不料齐美人正盯着她呢,当即就将她拦住了,不许她偷偷去给苏九儿送吃的。 青枝急得没法,转头去了燕云霄的吟华殿求情。 吟华殿中的布置是减淡的冷色调,一眼看去只觉得此殿毫无生气,任何一间件物什都是颇为压抑的色调。 譬如暗褐色的珠帘,淡灰色的围幔,以及黑色的地毯。 这一切的一切都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冰冷孤独感。 燕云霄用膳沐浴后,松松套了一件黑色寝衣,肩上随意披了一件外袍,坐在吟华殿的偏殿看折子。 修长的手指下,折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合上了,方才他确实打开看了几眼,不过已经不太记得折子里到底写的什么内容了。 他靠在座椅上,烛光映的他的面容棱角分明,纤长浓黑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精致剪影,他看着那个烛火跳跃,眸底一片幽深如海。 “招顺,几时了?” 招顺再次从偏殿外走进来回话,“陛下,眼下酉时末了。” 燕云霄听着,打在脸上的睫毛剪影略略动了一下。 苏九儿临近申时末开始跪在那儿的,这会子也跪了有一个时辰了。 “苏妃那边怎么样?” 他的语气淡淡,看似是随口一问,漫不经心。 招顺想了想道,“苏妃娘娘规规矩矩跪着呢,没有消息传来。” 燕云霄默默。 好犟的脾气。 一句求饶辩驳都不曾有吗? 他不是真的认定苏九儿有罪,只是不喜苏九儿在她面前温顺敷衍的样子。 在皇陵里,她看见那些被迫陪葬妃嫔的时候,眸中饱含的丰富情绪,还有那久久盘旋于他胸膛的一句,“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犹记得那句话她的神态如此笃定慵懒,丝毫无惧。 那才是真正的她自己吧? 但她平日里在自己面前,又似乎把她真实的情绪藏起来了。 哪怕是无辜受罚,也不肯表露。 他将手中的折子“啪”的一声扔回案桌上,习惯性的用右手去把玩左手拇指上的墨绿扳指,扳指上的触感温温凉不由让燕云霄想起苏九儿那个纤瘦小巧的手掌。 手掌都如此小巧可爱,打人也自损八百,打的自己手掌都受伤,更何况她那轻盈的身子骨。 倘若真是跪倒子时,许是要废了。 燕云霄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又走到了这一地步。 面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又被逼的出尔反尔的感觉。 不由烦闷。 招顺动了动嘴,佯装替苏九儿求情道,“奴才看苏妃娘娘那身子骨实在太弱了,怕是跪不到子时,奴才看着心疼呢。” 看出来了,陛下舍不得了。 从他坐进这偏殿开始,就已经问了他三回“几时”了。 这一个时辰苏妃娘娘跪的煎熬,估计陛下在这偏殿里坐的也煎熬。 燕云霄懒懒向招顺扫去一眼,眸光阴冷,吓得招顺一个哆嗦跪在地上,小声道,“奴才该死,奴才多嘴了。” “下去。” 燕云霄收回目光,漠漠吐出两个字。 招顺这才颤巍巍的退了出去。 他缓缓走到窗边,抬眸向天色看去,黑如永夜的眸中倒映着一轮清辉皎洁,星子洒满天空。 而后视线又缓缓落在了龙华殿的方向。 “陛下...” 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招顺刚出去呢,这会又进来唤了一声。 见燕云霄没有赶他出去,他连忙道,“苏妃娘娘的宫女,青枝在殿外跪着呢...” “想是要给苏妃娘娘求情...” 燕云霄略挑眉,缓缓出了偏殿,果然见青枝跪于吟华殿外,面容十分急切担忧。 犹记得青枝初次来报消息,说苏九儿苏醒后说出的那番话,有岐王党的嫌疑,而今为何又如此为苏九儿着急。 燕云霄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幽幽道,“你倒是忠心,特来为她求情?” 他的每一句轻飘飘的话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似问,又似反问。 青枝吓得一脑袋磕在地上道,颤声道,“陛下!奴婢从来都只忠于陛下,忠于燕国!奴婢今身为苏妃娘娘的婢女,理应走这一遭...” “求陛下宽恕娘娘吧!今日之事确实是齐美人挑衅在先,上次也是齐美人与王美人拌嘴要拿奴婢出气,苏妃娘娘才出的面!” “奴婢不求别的,只求您容奴婢去给娘娘送点吃食吧!她身子弱,这地板上冰冷,跪倒子时,实在是...” 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 燕云霄看着她颤抖的背,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苏九儿之事皆由齐美人挑起事端,只是连青枝都知道求情求饶,出言辩驳,争取免去自己的刑责,为什么苏九儿就不会开这个口? 苏九儿虽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实则从未肯向他低过头。 “怎么?她值得你走这一遭?” 看着青枝哽咽了许久,燕云霄才又缓缓说了一句。 青枝擦了一把泪道,“陛下,值得的,苏妃娘娘待我们,待赋央宫的下人极好。她从不打骂下人,您赏的东西、吃食她也都一一奖赏给了下人们,您就看在她平日里并无过错的份上,宽恕她吧!” 燕云霄闻言冷冷哼了一声。 “一些好物,便将你们收编了。” 说罢便大步走出了吟华殿。 招顺还想跟过去,燕云霄懒懒一抬手,招顺便止住了步子,在后面行了个礼。 青枝抬起头来,燕云霄人已经走远。 “招顺公公?” 她哽咽着叫了一声,招顺便搭把手将她搀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青枝姑娘你可真是来的巧啊,我瞧苏妃娘娘今夜的处罚应该就到此结束了。” “你呀,还是早些回赋央宫吧。” “真的吗?” 青枝闻言,转忧为喜,含泪笑着的给招顺公公行了个礼,“如此就多谢招顺公公了。”随后匆匆回了赋央宫。 招顺将视线落在龙华殿的方向。 明早还要赶早启程去台灵寺呢,不知道陛下今夜要折腾到几点。 第四十章:陛下你抱我回去吧 就当我抽一次SSR 夜风袭来,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燕云霄胸口那一股道不明的闷郁之感。 他柔顺的青丝垂在身后,只用金丝绣纹的黑色发带轻轻束起一半,偶被风吹拂起几缕青丝无声摇曳。 随意套着的外袍被风吹动衣袂袍角,银月之下,他的眉目冷如九天之上不可触及的谪仙,阴郁的眸底又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光。 今夜宫道上较为清冷,因明日要随行去台灵寺的人要预备着明儿早起,不去的也要预备着早起为陛下送行,故而早早都熄了灯,这个时辰已然见不着什么来往的宫人了。 龙华殿内两侧烛台上依旧上燃着蜡烛,只是被风吹熄了一大半,这里的宫人也早已退去,昏黄的烛光浅浅的照亮大殿,那里只有苏九儿小小的身子跪趴着,一动不动。 像一个小王八。 苏九儿把脑袋抵在手背上,十分困倦。烛火昏昏,如同她的不停眨落的眼皮。 想着睡觉时间会过得比较快,也许一觉醒来就已经到子时了。 但一阵阵的夜风吹又将她冷醒,半睡不醒的状态才是最疲乏的,又加上她肚子空空,不免“唉”的一声。 燕云霄正立在门外,见她这副模样,心不由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流转到胸间竟有些发堵。 他迈步进去,似是将苏九儿惊醒了。 苏九儿维持着背脊躬垂的姿势回头看了他一眼,燕云霄还来亲自监督她跪倒子时吗?然后又板正的跪好,依旧是一言不发。 燕云霄看着她这个动作,抿着的薄唇弧度更像一条直线了。 “你跪的倒是很熟练。” 还是燕云霄出声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声音清冷磁性,带了几分懒散。 苏九儿奋力睁了睁眼睛,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那还是托陛下的福......” 啊~ 又打了一个小哈欠。 燕云霄默默。 他没法子了。 难道真的让这个妮子在这里跪倒子时吗? 若真想这样,他便不会来这一遭了。 他道冷冷说了一声,“起来吧。” 苏九儿一挑眉,有几分意外。 她看着燕云霄那张俊美近乎华丽的面容,小声反问道,“臣妾,不用跪了吗?” 燕云霄就那样居高临下看着她,看她面容清减婉约,看她表情在不可置信中还带有几分意外之喜。 他不再言语,而是朝苏九儿伸出他的大掌,送到她面前。 苏九儿看着他的手,骨节分明且修长,掌心纹路干净清晰,指腹与掌心上还有一层淡淡的薄茧。 她将视线移到燕云霄的脸上,直直的看着他那双绝美的凤目,眸中尽是诧异。 但是盯着他的眸子看了很久,苏九儿知道他没有发病,这就是那个暴君燕云霄。 因为霄霄的眼神不会那么坚定胆大,与霄霄对视的时候,时间一长,他就会开始瑟缩,躲避。 她的视线肆无忌惮的在探索他的眸底,似乎是想从眼睛里看出另一个人。燕云霄眯起眸子阴沉沉问道,“苏妃,你还要看寡人多久?” 她似乎很喜欢这样看着他,去探究他的眼神。 犹记得初次大殿相见,她也是这般。 苏九儿却粲然一笑,桃花眼弯如月牙,轻妩动人,眉黛含春。 燕云霄还能有这样的好脾气出现,是件好事呀。 要是他能维持这个状态,相信病情很快就就会好转的。 苏九儿将小手放入她的掌中,夸哄道,“陛下真好...” 燕云霄握住她的手,睫毛微颤一下。 他好? 他好么? 这跪不就是他罚的吗? 哄骗他的吧? 但他紧抿的薄唇悄悄勾起了一丝上扬的弧度。 小妮子装乖哄人倒是有一套。 正想着,苏九儿搭着他的手借力起身,只觉得两条腿已经不是她的腿了,麻的没有知觉了。 当下脚都还未立稳,她整个人就像一个失衡的木头桩子直直朝燕云霄倒去。 燕云霄倾身伸手抄过苏九儿腋下,环过后背一托,这才叫苏九儿没有翻在地上。 苏九儿的脑门闷闷的撞在燕云霄健朗的胸膛上,砸在他怀里。 男子体温本就要高于女子,更何况苏九儿在这里跪了许久,身上早已是冰冰凉。 她似有些贪恋这温度,在燕云霄胸膛上蹭了两下,不好意思的笑道,“陛下,臣妾的腿麻了......” 少女吐气如兰,言语间淡淡的气息洒在燕云霄的胸膛上,只觉得胸膛内流淌过一种酸酸的痒痒的悸动,又像是激起了皮下的一方热血,从喉咙间涌过。 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语气闷闷。 “麻烦的女人。” 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轻不可查的微哑,听得苏九儿的心脏没由来的跳快了两拍。 四下静谧,银月倾洒。 她后知后觉,此刻俩人的处境氛围竟是如此旖旎,又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心中不免浮上一种情愫撩拨时的羞怯感。 苏九儿倚在他怀里,一时间又觉得窘迫,又觉得自己纯情好笑。 当下不由得痴痴笑出了声。 谁不喜欢和美男贴贴呢? 虽然她前身一直是母胎单身,但是这不妨碍她喜欢纸片人。犹记得她手机里还玩着和四个纸片人谈恋爱的游戏呢,要不然又怎么会因为不喜欢死党小说的男主,而改编小说。 “笑什么?” 燕云霄将她扶正,手搭在她背上见她笑的抖个不停。 苏九儿忍笑道,“臣妾没笑,臣妾的腿太酸了站不住。” 燕云霄朝她那站不直的腿看了一眼,又听她继续道。 “陛下你抱我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苏九儿心想,今天就当抽到ssr卡片了,快答应吧。 好一会儿,燕云霄都没有回话。 就在苏九儿以为他要开口嘲讽自己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体腾空,苏九儿被一股大力打横抱起,下一瞬她整个人就被燕云霄搂在了怀里,自己的手也已经环住了他的脖颈。 他迈步远去的步伐稳健,宽阔的胸膛十分温暖,夜风袭来时苏九儿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这不是燕云霄第一次抱她了。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今天的动作温柔了很多,温柔到异常。 苏九儿趴在他怀里盯着他这张妖冶的侧脸看了许久,又转眸去看他的眼睛。 看了好一会儿,有一缕发丝吹到了苏九儿的手上,她的食指下意识拨动发丝,将发丝缠绕在手上。 她一边绕,一边轻轻的叫了一声。 “霄霄?” 第四十一章:苏九儿的伤疤好了? 她的声音很轻柔,一阵风就吹过去了。 燕云霄闻言垂首看她,眯起眸子漠漠道,“什么?” 苏九儿也只是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见他用那双幽幽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是没有听清,她便也不再叫了。 “没有...” “我困了,请陛下送我回去吧。” 她懒懒的收回目光,纤长的睫毛掩下,靠在燕云霄的胸前,一副倦怠的模样。 燕云霄蹙了蹙眉,便移开了视线,性感的唇依旧是抿成一条直线,看不出情绪喜怒。 招顺一直在吟华殿等着,果然见燕云霄抱着苏妃娘娘缓缓而来,淡淡清辉为他照明宫道,苏九儿倚在她的怀里十分安稳。 月色温柔,让他的面容弧度都柔和了许多,不似白天那般给人强势感。也很难想象,这就是今下午一脸阴郁的君主。 招顺见着就要上前行礼,燕云霄用了一个眼神制止了,招顺会意,立马就退出去了。 他的寝宫内是不允许有宫女在内伺候的,所以殿内没有旁人。 燕云霄以为苏九儿倚在他怀中睡着了,于是轻轻将她放置在榻上。实则苏九儿似睡未睡,她尚有一丝的意识游荡在脑海中。 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阴影的,她怕燕云霄又无缘无故将她掐醒。 本以为燕云霄会带她回赋央宫,但是当她微微掀起眼皮时,才见室内烛光跳跃,光线晦涩,围幔轻纱朦胧,是一种十分压抑的氛围感。 她猛然惊醒,转眸间才看清楚了这间寝殿的布置。 尽是华丽的冰冷。 这里是燕云霄的寝殿?按他当下这种性格来说的话,这里应该是属于他的私人领域吧?所以这孤寂清冷的格调,是他潜意识里的安全感? 他果然是将自己的情绪都封闭起来了。 这室内压抑的氛围让苏九儿不由打了个冷战,而后她发现燕云霄正站在榻边看着自己。 苏九儿乍然想起那天夜里,她被燕云霄掐醒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立在榻边,冷冷的看着自己。 故而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燕云霄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 在怕他?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堤防他。 是警惕。 他挑唇,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但眼底只有冷意。 苏九儿霎时便有些尴尬,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条玉珠坠项链,摸到了之后心里便放松了一些。 红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燕云霄便冷着漠漠说出了两个字。 “睡吧。” 随后走出了寝殿。 苏九儿原以为他又要将他那暴躁脾气发作起来,却没想到他只有这两个字。 他离去的背影与这孤寂的寝殿融为一体。 苏九儿胸口蓦然觉得堵着有些发酸。 因为看惯了他生杀予夺,高高在上的模样,再见他这淡漠无言的模样,便有一股极大地反差感。 这种轻描淡写的情绪与词汇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这让他看起来很狼狈。 苏九儿忽然明白了他方才勾唇的那个笑,也许是在自嘲。 她从榻上起来,腿脚仍是不太方便,靠着墙才走到殿门口,见燕云霄立在吟华殿门外的廊檐下,身姿立如劲松,衣袂翻飞,仰首看天,看月光一点点藏入乌云之中。 并不是因为苏九儿他今夜才这样,他平日里睡眠本就不好。 但是是苏九儿加深了今夜这宫殿的孤寂感。 因为她的一颦一笑,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苏九儿摸着脖子上的玉坠想着要不要给他催眠一下,但是从燕云霄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张药方起,就说明他对“失忆”这件事已经开始重视了,若是频繁如此,必然会被发现。 况且燕云霄现在又没有伤害她。 还是叫他一起睡吧。 晚上最是情绪低谷时期,也最容易胡思乱想。 她松开脖子上的玉珠坠,腿朝燕云霄走了过去。 燕云霄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她来了,但是没有回头,而是冷冷讽了一句,“怎么?寡人这里睡不踏实?” 苏九儿脚步一滞,心说这个男人果然不需要任何同情怜悯,每次都是刚有一些好感,就被他三言两语击溃了。 她发出一声赌气的冷哼,然后又回到了榻上,板正的往上一躺! 这就睡! 但是她确是不太敢睡熟。 不知道燕云霄在殿外暗自神伤了多久,苏九儿的神经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她中间睡过去了一小段时间,但燕云霄回殿内的时候她便醒了。 即便是清醒的意识,却也已经在昏睡的边缘徘徊了。 燕云霄看她强撑着掀开眼皮看了自己一眼,已经是困的不行的状态了,他挑了挑眉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随后便见他取下腰间别着的那块上好羊脂玉玉佩,玉佩下坠着长长的红色的穗丝,他将手举到苏九儿面容上空,用那个穗丝去拂扫苏九儿的小巧的鼻尖,素淡的脸,还有那长长的睫毛。 苏九儿被拂的痒痒,不免用手在脸上擦了一把,燕云霄又把穗丝挪开了。 反复有三四次,苏九儿终于哼的嘟囔一声,“烦死了...” 然后蒙头大睡。 燕云霄实在忍不住,“嗤”的笑出了声。 笑到一半的时候笑容又止住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羊脂玉,轻轻摇了摇头,笑容化作了极淡的一声轻笑。 燕云霄就很怕痒,浑身上下都怕痒。 小时候她母妃就会这样逗弄他。 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他看着苏九儿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额头,那里的肌肤瓷白光洁。 燕云霄眉峰骤然皱起,他单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去摸苏九儿的额头,只觉得手感温温的,触感更是十分光滑。 疤呢? 这才几天,这就好清了? 御医不是说要多擦几天药膏,细细调养,方可让疤痕淡化么? 他凑上去看,又轻轻摸了摸,苏九儿那光洁的额头果然是什么疤都没有留下,看起来就像从未受过伤。 可是他从宋星师那里要来的“养玉膏”还没有给苏九儿呢。 又或是说太医给的药膏刚好对应苏九儿的体质,故而好的快一些了? ...... 苏九儿“啪”的一声拍开了他抚在自己额头的大掌,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四十二章:苏:燕云霄?暴君: 嗯。 收回自己手,见苏九儿倒像是真的睡着了。 于是他也侧躺下撑着头看着苏九儿脸,淡淡的眉头舒展,红唇微张,整张脸没有绝色的美艳,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静谧恬淡。 在靠的这么近的距离下,他又闻到了那日清晨在赋央宫醒来时,在苏九儿身上闻到的那种少女身上的芳香。 撩人悸动。 烛台上最后一支蜡烛也在跳跃中骤然熄灭了,室内瞬间变成了一片黑暗。 燕云霄拉上了围幔,掀开了苏九儿被子,钻了进去。 又伸手一捞,将苏九儿禁锢在了怀里。 一夜好梦。 正寅时分燕云霄就醒了。 天色依旧灰蒙蒙的,而苏九儿正把脑袋抵在他怀里睡的十分香甜。 燕云霄不由恍惚了一阵。 平日里他一个人醒来时,总有一股清冷的气息将他裹挟。 而眼下怀中的温暖是那么真实。 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在苏九儿脸上刮了刮,苏九儿只挠了一下脸,便又继续睡去了。 是极其放松的状态。 燕云霄唇角微微上扬,心情颇佳。 他起身下榻,又看了一眼苏九儿随后给她掖好被角,便去洗漱更衣。 殿外已经有宫女候着了,招顺上前道,“陛下各宫都已整装完毕,用过早膳后便可以启程了。” 燕云霄略略颔首离去,只对殿门口的小宫女丢下一句话。 “不必叫醒她。” 几个宫女应是,相互看了一眼,又齐齐朝殿内望去。 陛下说的“她”,是谁? 早膳左不过是随便吃了些,天色尚且朦胧,宫门口就已经是乌泱泱站了一大群人,乍一看去场面十分壮观。 除了沈玉和齐美人要随行之外,其它各宫的主子也是要来送行的。 青枝昨夜在赋央宫等了一晚上,后实在顶不住就睡了,可谁知一觉睡醒都不见苏九儿回来,可把他给急坏了。 人群里,她正焦急的寻找着招顺公公的身影。 昨晚上不是说没事了吗?那她主子在哪儿呢? 燕云霄被一群人簇拥着上了马车,青枝才急急走到招顺公公面前行了一礼,还不曾开口,招顺就道,“去吟华殿等你主子吧。” 说着沈玉和齐美人以及随行的人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岐王燕云霆也带了自己的两位侧妃随行,只有三皇子燕云霖还小,没有姬妾,只带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姑姑随行。 此一行共有十二辆马车,就这样在天色朦胧中浩浩荡荡的远去。 青枝得知了招顺公公的消息,便立马来吟华殿门口等着了。 去台灵寺的队伍出行莫约走了两刻钟不到,青枝便看见陛下又出现在吟华殿前了。 她不由得一惊,揉了揉眼睛,她是还没有睡醒吗?陛下怎么在这里,她可是亲眼看着陛下上了马车,马车也出了宫门的啊! 虽不敢直视龙颜,但在燕云霄靠近的那一瞬间里,青枝还是和其它宫女一样跪下行礼了。 那样挺拔健硕的英姿,带着掠夺性的气势,确是他们的陛下。 燕云霄走的很快,招顺在后面小跑跟过来,燕云霄就已经跨进了寝殿内了。 招顺喘着气对青枝说,“别跪了,快去收拾一些日常行装,速速赶去宫门口。” “啊?” 青枝还没反应过来,招顺推了她一把。 “快去啊!” 寝殿内苏九儿尚在熟睡,燕云霄拨开围幔,看她蜷缩在床上,只有小小一只的感觉。 他弯腰将苏九儿一把抱起,又随后扯了自己的黑色挡风披肩裹在苏九儿身上,将她包裹的十分严实。 苏九儿模模糊糊低吟了一声,“燕云霄...?” 燕云霄,“嗯。” 然后就没有对话了,燕云霄就这样抱着她,大步往宫门口而去。 见到这一幕的宫女都相视一笑,原来吟华殿的是苏妃娘娘。 青枝回赋央宫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见一个蓝色布包放在箱子上头,以为是苏九儿常用的,便也一把塞在了行礼里面,赶忙去了宫门口。 恰好见到陛下抱着自家主子大步一跨就上了马车。 - 队伍里只有燕云霄的马车折回了。 其余人的马车都放慢了速度继续前行。 齐美人挑开车帘见燕云霄的马车折回了,不禁疑惑道,“陛下的马车怎么回去,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众人都议论着,究竟是落了什么重要东西,竟然要亲自折回去拿? 沈玉挑开帘子往后看,目光落在岐王燕云霆的马车上。 他坐在马车看起来心情很好,好一会儿他听到了马车旁传来马蹄声,他便扫了侍卫无霜一眼,用折扇遮面道,“回来了?” 无霜俯身对他道,“回来了,马上就追上队伍了。” “听说就回宫抱了个女人上车。” 燕云霆挑起的眉头一滞,轻轻笑了一声,颇有深意的道,“我这个大哥什么时候这么执迷于美色了,我竟不知道。” 连沈玉都难以撩拨动他的心弦,究竟是怎样的绝色姿容才能让燕云霄如此待之? “是谁?”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是那个苏太......苏妃。” 先前谣言四起,他叫苏太妃叫习惯了,一时间这称谓没改顺口。 “噢?” 燕云霆像是有几分诧异。 还以为他大哥只是图新鲜,收入后宫玩几日便丢开了,不曾想这个被群臣竭力弹劾的妖妃,没有成为他烫手的山芋,反而被他放在怀里捂的更紧了。 他以扇掩面笑了,声音清朗磁性,带着一股做作的优雅。 这个苏妃究竟生的何等容貌,他此番倒是要见一见了。 家花哪有野花香,更何况是他大哥的心爱之物。 想想就令人兴奋呢。 他的一双眉眼与燕云霄有些相似,只是没有燕云霄那种狠厉的气势,相反是一种清隽的柔美,笑起来的时候眸子弯弯,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天色这才开始泛起鱼肚白,燕云霄的马车赶回了队伍,青枝和招顺在后面跟着可累得不行。 燕云霖见到了青枝,从窗子探出头道,“青枝姐姐,苏姐姐呢?不是说不来吗?” 说着让青枝上了自己的马车。 燕云霄这边,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中,苏九儿昏昏沉沉的醒了。 她正躺在燕云霄怀里,视线睁开还有些朦胧,刚好看见燕云霄精致的下颌。 她下意识眯起眼睛,自我疑惑了一会。 昨晚梦到抽了一张燕云霄ssr的卡! ...... 不,好像不是做梦! 她登时就坐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观察地形 恰逢马车颠簸,苏九儿的重心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燕云霄长臂一抓,这才稳住她的身形。 苏九儿分明不怕他,却又时常对他怀有警惕之心。 他眸底不禁闪过一丝黯然,苏九儿已然回头与自己对视上了。 “这里是?” 她有些疑惑,便兀自掀开了马车帘子的一角,看清了后面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后面还随行着两队身着甲胄的侍卫,心里便有数了。 但燕云霄竟然少见的出言解释道,“随寡人去台灵寺。” 苏九儿理了理略微凌乱的青丝,表情显得有些不自在。 好歹自己先前也是先帝的妃子,虽然还没有侍寝过,名义上也是燕云霄长辈。 但是现在又作为老皇帝他儿子的妃子,再去给老皇帝上香祈福,听起来舒适有点奇怪,不知道老皇帝泉下有知,会不会被他这个大孝子气活。 于是下意识反问道,“陛下怎么忽然想带上臣妾了?” 昨天给燕云霖药酒的时候,燕云霖还问她了呢,她说不去,燕云霖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对于燕云霄来说,这个问题其实也没必要作答,他作为君主,想带谁就带谁,还需要理由吗? 但是燕云霄听了之后却下意识的想了一下,他挑开另一边的车帘,视线眺望而去,落在皇宫的方向。 也许是因为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看似巍峨庄燕,戒备森严,实则是最危险的地方,是一张吃人不眨眼的血盆大口。 就连宋太贵妃在宝灵殿礼佛,他都派了人去盯梢,生怕宫里又出点什么“意外。” 他伸手,招顺随行在马车旁就递过来一个食盒,他接过拿进马车内,置于小案上推到苏九儿面前,“怎么?苏妃的意思是不愿意?” 他带有压迫性的眉头挑起,目光阴郁,落在苏九儿身上。 苏九儿躲开他的视线小声道,“臣妾哪敢...” 随后打开了食盒,见里面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 还是招顺机灵,想是只有苏九儿是意识不清被燕云霄抱上马车的,没有用早膳,这会才能有能这些糕店垫一垫了。 苏九儿可以说是从昨晚上饿到今天早上了,当下对燕云霄道了一声谢,便喜滋滋的吃起来了。 她递给燕云霄一小块碧糯米糕,“陛下也来一点吧。”然后张大嘴“啊~” 燕云霄轻轻抬手捏住了她推过来的小手手腕,然后又将她的手原路折回,将她手里的那一小块糕点送进了她自己嘴里。 他不吃。 甚至还有一点不太想理会自己。 苏九儿只好作罢,自顾自己的吃起糕点。 马车晌午时分才行驶至京郊,而很长一段时间,燕云霄都在探望窗外。 他将那一侧的车窗窗帘掀起一个小小的角落,这个角落从外面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却能看到窗外的大部分景致。 他倚靠在马车内,姿势慵懒随性,但目光却阴沉沉的,透露出一股精明之感。 苏九儿不吭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悄悄观察着燕云霄下意识行为的小动作。 难道他是在怀念皇都旧景,暗自神伤了? 不,他应该是在观察地形。 据青枝所说,燕云霖十二岁就去了北疆,这里于他而言其实是非常陌生的,再看他薄唇紧抿,搭在腿上的食指时不时轻微动一下。 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个小动作,因为他一心都在想事情,这是无意识的行为。 她也学着燕云霄的样子,略略看了一眼这京郊的地形,一晃便是满目青山,浮岚暖翠,霞蔚云蒸,美不胜收。 这样好的景致,却没有来的让她感觉心底一寒,总觉背地里有一双阴寒的眸子正盯着她。 她探出半边脸朝队伍后看了看,却只看得到浩荡的马车和侍卫随行,并无其他。 燕云霆在马车里放下手中帘子,他那张温柔清隽的面容看起来永远都那么亲切和善,也许是因为他的唇角似乎永远都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他看见苏九儿半张脸了。 心中已然对她这张脸充满了好奇。 午时在京郊一处大客栈里落的脚,但也不过是匆匆吃过膳食便又上路了。苏九儿的膝盖昨晚上已经跪出来了一小片淤青,虽不是很疼,但是燕云霄叫她不用下车了,而是让青枝将吃食送到马车里给她。 齐美人听说马车里的人是苏九儿,当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但她在随行的人群里看见了青枝,当下心里便不由得打起鼓来。 她一路上都盯着燕云霄的马车,似乎要将马车看出个窟窿,看一看苏九儿究竟在不在里面。 终于在夕阳垂暮之时,队伍到了松华山台灵寺。 台灵寺在山腰峰处落定,前有阶梯上行,比较方便。 而松华山后是峰峦叠嶂,顶峰更是云海浩瀚,犹如仙境一般。 马车在山脚停下安顿,众人都从马车里出来,一天的舟车劳顿大家都显得有些疲惫。 齐美人逮住机会死死盯着为首的马车,随后燕云霄抱着个人从马车上轻松跃下,主持带着一众僧人跪拜恭迎。 有眼力见的人都撇开了视线不去看燕云霄这“不检点”的行为,但还有有那么几个人奋力将视线朝燕云霄怀中探去。 苏九儿囧红了脸,缩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 不过是膝盖上一点点小伤而已,燕云霄还不容她拒绝,就直接一把将她抱了出来。 燕云霄用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齐美人连她的衣裳都没有瞧见,但是见青枝紧紧跟随事情就已经很明显了。 她不由咬牙切齿,指甲都扣进了肉里面。 “啪!” 齐美人反手就给了春花一耳光,压低了声音狠狠道,“你不是说陛下早就把她丢开了吗?” 昨晚上得知陛下罚苏妃在龙华殿跪倒子时她还得意的去别的姐妹宫里耀武扬威去了,现在见苏九儿不仅没有惹怒陛下,还被陛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护在怀里,她的脸简直就是被打的啪啪响。 还不知道回宫之后,那以王美人为首的几个姐妹又要怎么嘲讽奚落她呢! 春花也不敢反抗,又怕哭出声会惹人注意,只好捂着脸含着泪说着求饶的话。 沈玉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轻轻扫了一眼王美人,露出来一丝怜悯的神情。 是长得美,但也是个蠢的,被自己长兄拿来当棋子送进宫里来,还以为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她又远远朝身后看去,与燕云霆碰了个视线,随即面容含春,娇羞一笑。 第四十四章:代入感太强了怎么办 待用过晚膳,众人都安顿好之后,便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众人一路上都很疲惫,早早都歇下了。青枝问主持拿了一点药膏给苏九儿擦了擦膝盖的淤青,心疼道,“娘娘,分明不是你有错在先,陛下为什么还要罚你。” “您就没有辩驳的吗?” 苏九儿看着她调侃道,“就跪了一小会儿,我可听招顺说你去陛下面前替我求情了,怎么你不怕他了?” 每次燕云霄一到赋央宫,青枝便会不自觉的精神紧绷,苏九儿早就看出来了。 青枝被她这样看的怪不好意思的,便转移话题支吾道。“这山腰上风可真冷啊,奴婢去关窗户。” 苏九儿便也不再逗她,扭头看窗外天色清朗,月亮也愈发圆润了,等到回宫,就已经是中秋了。 青枝起身朝窗户走去,边走边道,“方才我去问支持拿药,听见他们说最近山上有猴子下来进屋偷东西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正说着,忽然窜进来一只半大猴子,吓得青枝尖叫了起来。 苏九儿将她往身后一拽,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嘘,不要吓到他,这可是野生猴子,十分狠厉野蛮的。” 就怕受到惊吓后,猴子会开始攻击人。 可那猴子只蹲在靠窗的桌案上,胡乱的翻开了苏九儿的行礼包裹,随后拖着那包裹就越窗而去。 青枝扑上前叫起来,“哎...我们的东西...!” 再看猴子已经一路拖着行李布包溜回了山上。 青枝和苏九儿俩人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布包已经完全散开,里面的东西尽数散落,往山下滚去。 苏九儿一眼就看见那个蓝色布包,跌跌撞撞的落在石头缝里。 那个布包的面料是浮光锦的,在月光下看还有着流水一般的淡蓝色反光,较为惹眼,只是落在阴影里之后便看不太出来了。 她几乎是瞪大了眼睛俯身去看,心下重重叹了一口气。 天哪,这可不能丢。 这是燕云霖给她的那个银针布包啊,就是宋太贵妃用来治疗腿疾的那个。 “还好,都散落在山道了,奴婢去捡。” 说着转身就出了门。 苏九儿再看了一眼那个蓝色布包的位置,披上了燕云霄的黑色斗篷,出门而去,身形隐匿在月色里。 她和青枝两个反方向,衣裳什么的都只落在上山的山道上,只有那个布包跌落滚到山下的石头缝里面了。 这松华山还真是怪石嶙峋,幸好她体力较好,历经几次攀爬之后,终于爬到了那个巨大的石头背后,在碎石堆里捡到了那个银针布包。 忽然耳边一声娇媚的女子低吟声,惊的苏九儿毛骨悚然。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见了阿飘的声音。 随之她又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小美人,叫本王好想....嗯...” 女子娇嗔一声,迎合上他的节奏,在这静谧的夜色里,男人与女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在苏九儿耳边。 苏九儿脸上登时红霞乱飞,手脚都紧张想要给这个石头扣出个燕云霄手办了。 天哪,她这是撞见别人在野外......了吗? 不过这个女声听着尤为熟悉,也许是比平日声音里要更娇柔的原因,苏九儿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这个声音是谁的。 虽然看小说多多少少会看到这种场景的描述,但是当自己作为当事人去旁观的时候,除了尴尬还有一丝生理反应的刺激感。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探出脑袋朝四周扫了扫,果然见不远处一个较为隐蔽的巨石后面有两道人影。 苏九儿看男人的侧脸,不由得捂住了嘴巴。 燕云霄? 不是。 只是跟燕云霄长得有几分相似而已。 他的体型看起来就没有燕云霄宽阔健硕,且眉眼那种柔媚感是燕云霄这个冷面大王没有的。 而女子,竟然是沈玉! 刚才又听男子自称“本王”,那这个男人就只有燕云霆了。 岐王! 苏九儿心下久久不能平复,之前还以为是自己救错了人导致整个剧情走向都大改,故而沈玉入了燕云霄的后宫,却不曾想,原来沈玉和岐王私下还有往来? 又或者,从一开始这就是岐王的计谋? 苏九儿忽然想到那夜在流觞阁遇见沈玉鬼鬼祟祟的身影,而后又遇见被mi情了的燕云霄。 她越想,越觉得后怕。 这可原著的男女主啊。 苏九儿忽而又想起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原著是燕云霄被烧伤,燕云霆才开局顺利继位登基,且隐约有表达烧伤燕云霄那场火是太后命人放的。 换句话说,从原著开始,岐王就是篡位的那个。 所以岐王将沈玉送到燕云霄身边是为了做眼线?然后好给他铺路,助他篡位登基! 苏九儿内心啧啧了两声。 这样看起来,燕云霄这也太惨了吧,都已经登基为帝了,还有这么多人想拉他下台! 而且还被沈玉戴绿..... 她捂住嘴,不好意思,有点好笑。 苏九儿蹲在那个角落里听着俩人酣畅淋漓了一通之后,又听见男子声音。 “想办法留他多住几日,嗯?知道了吗?” 说完又是叭叭的亲亲声。 幸好穿了个斗篷,不然苏九儿要冻死在这犄角旮旯里了。但是她的脸已经是本能反应的红的像煮熟的虾子,而且滚滚烫。 她用自己的冷手摸了自己的脸一把,让自己清醒一点。 等那二人各自离去时,她才从石头坑里爬出来。 青枝捡回衣裳之后找不见苏九儿人,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回来,便急得满山喊苏九儿。 燕云霄闻声蹙眉从屋内出来道,“怎么了?” 青枝把猴子拿她们东西的事情说了一通,燕云霄沉下眸光,冷声下令道,“打上灯笼去找。” 苏九儿踉踉跄跄跑回来的时候禅院里已经是灯火通明,燕云霄一眼就看到她披着自己的斗篷,脸埋得很深。 青枝道,“娘娘,您去哪里了,可急死奴婢了!” 苏九儿抱着怀里的布包说,“还有件衣裳掉到别处了,我去捡去了。” 燕云霄盯着她,冷冷道,“什么破衣裳值得你去捡,劳烦寡人兴师动众一趟!” 苏九儿看了他一眼,又速速低下了头。 燕云霄不由疑惑,向她逼近一步,伸手托起她的小脸,皱眉道,“脸怎么了?” 这么红,温度还很高。 苏九儿霎时心脏都漏跳一派,后退一步到,含糊不清道,“我很困了,先回去睡了。” 说完,埋着脑袋就跑了。 救命,岐王那张脸和燕云霄实在有些相似,故而看见燕云霄那张脸,她就不由想起...... 好羞耻! 第四十五章:沈玉心机初现 燕云霄见她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方才看自己时又露出一种羞赧的表情。 那羞窘的模样,倒是比往日里恭顺的模样多了几分机灵可爱。 现在苏九儿平安无事的回来了,燕云霄便大手一挥将众人都遣散了。 沈玉脸上仍旧泛着一丝可疑的潮红,她混在人群里蹙着眉头朝苏九儿回来的方向看去,那里不就是自己...... 她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毕竟做贼了嘛难免有些心虚,当下便对苏九儿起了疑心。 翌日众人又起了个大早,早膳后便开始了祈福仪式。 按规矩站好,燕云霄为首,岐王燕云霆和燕云霖站在燕云霄右手后侧,右手后侧便是燕云霄的一众后宫。 苏九儿以位分最高站在后妃首位,其后便是沈玉、齐美人。 昨天齐美人累得不行,早早就睡了。但是燕云霄兴师动众准备去找苏九儿时的那个动静太大,便又将她吵醒了。她原本就对苏九儿有气,当下更是气的睡不着了。 更别说今天一整天都还要看着苏九儿站在她前面,那种感觉就仿佛被苏九儿踩在脚下一般。 她可是皇都指挥使齐明铮的妹子,齐府堂堂正正的齐大小姐!苏九儿娘家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小官,她又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还是先帝的后妃,也配坐在比她高的位置上? 有些时候人和人就是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越比较越容易心态炸裂。 比如现在的齐美人。 虽然沈玉和苏九儿出身差不多,但是她安分守己,一副无心争宠的模样,齐美人暂时还不把她这个人当做威胁放在眼里。 她心下暗暗发誓呢,等回宫之后一定要给哥哥写信,帮她除掉苏九儿这个祸患! 苏九儿只觉得背脊忽然发凉,回头一看便只能看见齐美人垂着脑袋认真祈福的样子,再回过头来,却对上了一双柔媚的凤眸。 他的眼尾上挑,薄唇也轻轻扬起一丝弧度,这一眼看去只觉得他在狡猾的笑着。 这张脸的熟悉程度对苏九儿来说也就那样吧,但是对她有很强的刺激性倒是真的。 这张脸的主人就是岐王,燕云霆! 他只轻佻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苏九儿,便笑吟吟的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苏九儿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般,那股窒息感虽然没有燕云霄给人的感觉那么强势,但是却有一种令人悚然的紧张感。 她的头皮瞬间开始发麻,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劲来。 这燕云霆看她干什么?该不会是发现她昨晚上不付费就观看了? 应该不是。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并没有很强的恶意,而是在探视她身体的每一寸地方,目光轻薄放肆,甚至于有些赤果果的展露自己放荡的想法。 长得丑的人的这种目光叫做猥琐。 长得好看的人世人便称之为风流放浪。 苏九儿表示自己有被这个眼神冒犯到。 燕云霄就从来不会露出这种低俗令人厌恶的眼神,也不会如此无礼轻浮的去看一个女人。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强作镇定,面不改色的看向前方,规规矩矩的跟着燕云霄行完了这场祈福大礼。 礼毕时已到了正午,用过午膳后,沈玉竟然来拜访她了。 苏九儿目前为止还从未与沈玉正面交涉过,沈玉也没有想与她交好的意思。 根据沈玉的人设来看,她其实是个心思很深的女人,更别说苏九儿昨晚上就遇到了她与岐王那档子事,这个女人,不可小觑。 苏九儿眉头动了动,不由想道,昨天她才撞见那档子事,沈玉今天就来拜访她,恐怕是来试探她的吧? 她收回自己的思绪,对俯身行礼的沈玉道,“起来吧,不知沈美人所来何事?” 沈玉淡淡笑道,“听闻昨夜有一只野猴窜入姐姐屋中翻走了好些日常衣衫,恐陛下要在这里小住几日,姐姐没有衣裳替换,故而来送些于姐姐。” 她笑得温柔端庄,很难想象昨晚上岐王厮混在一起的媚态百出的女子就是她。 这话更是说的滴水不漏,看似好意,实则套话。 苏九儿勾唇一笑,眸光闪闪,顺着她的话道,“难为妹妹费心了,昨晚上的东西我都出去找回来了,也都没有损坏。” 果然此言一出,沈玉的脸色悄悄变了变,她的手稍微有些不自然的整理这自己的袖口,“找回来了就好,只是姐姐也太大意了,这山中野猴如此之多,夜晚出门只怕遇到不测,难免收到惊吓。” 苏九儿笑道,“说的正是,昨晚上我出去找东西,听到那声音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沈玉拨弄袖子的手一僵,用眼神缓缓的去打探苏九儿的神情,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昨晚上她听到什么了? 苏九儿故作害怕的表情对沈玉道,“那野猴子的叫声十分尖锐,叫起来的时候恐怖极了,吓得我险些就滚进山沟里面了。” 她说的是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好像在分享自己昨晚上去找东西的经历。 沈玉悬着的心似乎是放下来了,又问,“真的吗?还有旁的什么声音吗?” 苏九儿摆摆手,“我是个胆小的,昨晚上听见猴子叫声都快给我吓出病了,急急跑回了回来。” 说着就转移开了话题,开始嘱咐沈玉一定要将屋里门窗关严实。 沈玉与之寒暄了几句,便谎称身子不舒服就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她眯起自己那双精致的杏眼,眸底泛起一丝狠辣。 没有撞见最好,要是撞见了也最好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当没有这回事。 否则,她只能死。 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她便又想起岐王与她说过的话。 -想办法让燕云霄在这里多住几日。 岐王的计划要开始迈出第一步了。 她转身就去了齐美人那里。 若是午膳过后,燕云霄没有想在这里小住的意思,他们今天下午就启程回去了。 想起这来回漫长颠簸的路程,齐美人心中就有一团怒火。 她恨恨的丢开了春花正在收拾的行装包裹,大骂道,“收拾什么收拾什么?看的我就烦,滚出去!” 春花忍着泪水从屋子里退出来,出来就撞见了沈玉,给她行礼道,“沈美人万安。” 第四十六章:风流倜傥的岐王 齐美人听了更为烦躁,反手就将春花方才收拾的包裹直接砸到她身上,大骂道,“什么沈美人?少在这给我找晦气!” 恰好沈玉迈步走到正门口,那包裹险些砸到了她。 齐美人双手环胸背脸过去,沈玉温柔笑道,“究竟是怎么了,让我们这‘后宫第一荣宠’气成这样?” 说着就捡起了包裹,将春花遣了下去。又自顾自走进了齐美人的屋子里坐下,随后叹了口气。 前几日在后宫,齐美人确实是众多姐妹中受恩赏最多的,这‘后宫第一荣宠’说的是她也没错,可是这一行苏九儿的出现,直接让她的存在感骤降,这个称谓此刻听起来不免有些刺耳。 她没好气道,“姐姐在我这长吁短叹的,是在笑话我么?如果是这样,那还请姐姐回去吧,恕不远送!” 看看这语气,开口就是要送客。 真是个没脑子的急性子。 沈玉从容不迫的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自身都不如你,何来笑话之说?” 她放低了自己的身份,才让齐美人有了台阶下,齐美人心里这才畅快多了。 “姐姐说笑了。” 齐美人虽然回的谦虚的话,但是她下颚都不由自主的昂高了几分,很明显沈玉捧她的话,她很受用。 沈玉又道,“你可曾见去过松华山的后山?正值八月,赤薇花开的正艳丽,煞是好看,妹妹心情不好,何不去放松一下?观赏观赏美景呢?” “只是......”说着,又面露可惜之色。 “只是什么?”齐美人最不耐看见她动不动就唉声叹气的模样,有什么事情都要伤感一阵。 总之在她眼里,沈玉就是个没有胆魄,不会争宠也不受宠的柔弱女子,于她而言,连威胁都称不上。 沈玉见她上套了,这才道,“妹妹只怕是没有这个好机会去欣赏一下后山的美景了,我方给苏妃娘娘请安回来,正听她说要劝陛下早早回宫呢。” 此话一出,直接将齐美人的压抑两天的情绪点燃了。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观赏到美景的问题了,是苏九儿仗着燕云霄的宠爱,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来了。 这两天路程大家都疲乏不说,只有苏九儿是陛下事事照料好的,昨晚上又因为她闹的众人大半夜都没有睡,难道下午就要催着陛下启程回宫?简直是不把他们当人了吧? 沈玉添油加醋,“苏妃娘娘如今这么受宠,陛下想必一定会依她所言,今日下午就启程的吧......” 这意思就差摆明了说,陛下只听苏妃娘娘的,就算你去劝陛下留下来,陛下也不会听听取意见的。 齐美人怒哼道,“她倒是舒服了,你我路途疲乏,而今还要随她的意立即回宫吗?欺人太甚!” 这话说出口她就相当于要和苏九儿杠上了,沈玉又叹了口气道,“可是苏妃娘娘如今这么受宠,你我又能改变什么?” 齐美人道,“等着吧!” 随后风风火火就出了屋子。 沈玉见她离去的背影,嗤笑了一声。 急性子就是容易被激将法激怒,然后成为别人的枪杆子,自己还不知道。 让齐美人去劝燕云霄留下来,是最好的法子了。 倘若燕云霄留下来了,那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都只怨齐美人。 要是齐美人没有留住燕云霄,她再去出面,这行为便也没有那么惹眼了。 - 果然不消片刻,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说陛下要在这里小住几日,让众人也都放松放松。 燕云霄听到齐美人来说着话时候,眸子不由得闪了闪,便顺着话答应了。 他收到子凌的消息了,这几日便有人耐不住要有大动作了。 只是齐美人不过是齐明铮的一颗弃子,她亲自来留他在此小住几日,是误打误撞,还是早有预谋? 但是看齐美人的言语,仿佛又不像是有备而来的说辞...... - 苏九儿也得了消息,于是当天下午便也拉着青枝去了后山赏花。 后山设有凉亭石阶,往来佛寺的香客偶尔都会来着后山游玩一番,观赏一下这山花吐艳,福地洞天。 尚在半山腰上,忽有一阵大风刮来,吹落漫天的花雨。苏九儿立在石阶上伸手去接花瓣,只觉得这颜色如此浓烈,心情都随之明艳了几分。 她不由展颜一笑,绛唇映日,美目流盼。 “果然不错......” 一磁性温润的嗓音唤回了苏九儿的目光,她回首便见燕云霆身着红白相间的锦袍,头戴玉冠,立在石阶上方,面容含笑的看着自己。 他那双柔媚的凤眼着实有些撩人,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放电感。 青枝先一步行礼,苏九儿则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侧过了脸,轻声回道,“王爷说的是,这风景着实不错。” 燕云霆却爽朗的笑出了声。 他手中依旧持着一柄折扇,笑起来的时候他便以扇掩面,举止文雅,身姿风流。 随后又迈步走下台阶,一步一步的朝苏九儿走来,直到走到苏九儿面前时才停下。而他脸上的笑意更是直达眼底,看起来亲切又俊美,换了谁恐怕都要迷失在他这深情的眼神中了。 “哗”的一声,折扇被他收拢在手中,他顺手用折扇挑起苏九儿的下巴,使她面向自己,目光对视中,他用一种极其魅惑低沉的嗓音笑道。 “娘娘说错了,本王夸的不是这景致,是......” 青枝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岐王这是在调戏自家主子?这也太胆大无礼了些! 她正踌躇着要拦在苏九儿面前,忽见苏九儿抬手“啪”一声打掉了岐王的扇子,最后声音厉斥了一声,“放肆!” 声音十分清冷利落,那双忽闪灵动的桃花眼更是眯起,柳眉倒竖。气势虽说不说有多碾压人,但却是十足的凌厉与严苛。 这岐王果然是个不安分的,如此人多眼杂之地,他竟然公然动手调戏燕云霄的妃子,看来也确实没有将燕云霄放在眼里! 她红唇紧抿,下颌微扬,毫不畏惧的迎上岐王略有诧异的目光,大大方方展示自己此刻不悦的情绪。 燕云霆确实怔住了。 以他大哥那个喜怒无常的脾气,要是知道自己的女人跟他有牵连,哪怕是有一丝丝嫌疑,都会将这个女人处死吧? 他原以为苏九儿会因此惧怕,而不敢声张,左不过是匆匆逃开罢了,却没想,竟是个刚烈性子。 他只觉得愈发有意思了。 看着那个飞出去落在地上的折扇,他不怒反笑,继续对苏九儿一步步逼近道,轻轻笑道,“本王不过与娘娘说笑两句,娘娘动这么大怒火做什么?” 第四十七章:爱妃要想清楚了再说 苏九儿就没有见过哪个登徒子耍起流氓来还能如此优雅从容,光明坦荡。 见燕云霆朝他逼近,根本没有收敛的意味,苏九儿只好下意识的一步步朝后面退去。 因为靠的近了,她就能闻到燕云霆身上熏的香,和竟是往日里女子熏的那一类香甜黏腻的气味相似。 是一种极其暧昧的气息,她不喜欢。 燕云霆看着眼前的女子,许是恼羞参半,脸已经浮上一层浅淡的樱红,此刻正气鼓鼓的看着自己。 他嘴角弯起的弧度愈发上扬,捕猎过程中的刺激感,相信是谁都会喜欢的。 苏九儿正思忖着怎么呵斥住燕云霆的行为。其一她作为燕云霄的妃子,此刻要是落荒而逃,那不就代表了燕云霄怕了燕云霆? 再者她此刻匆匆离去,倒是更有些坐实了自己与岐王之间有些什么的意味了。 最好来个人,哪怕来的人是齐美人都行。只要有外人在,燕云霆应该会收敛一些。 正想着,忽感后退的脚步一空,苏九儿整个人险些没站稳。 一双有力的大掌就这样从后面探到她的腰间,用力一带,将她狠狠的禁锢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苏九儿猛然仰首回头,“燕...陛下?” 入目果然是燕云霄那张华丽近乎完美的容颜,他面色阴沉,眸底一片晦涩,懒懒的逼上岐王的视线,挑唇冷冷道,“原来爱妃在这,让寡人好找。” 男人的目光虽然是与燕云霆对视的,但是嘴里说出的却是说着宣誓主权的话。 苏九儿也明显感觉到,他搂着自己腰肢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燕云霆这才将倾向苏九儿身子站直了,十分儒雅的俯首作揖,恭敬和煦道,“臣弟见过陛下。”但是脸上的那一抹笑容从始至终都没有收起。 他不是和燕云霖一样称燕云霄为‘大哥’,可想而知这兄弟俩的隔阂不是单单的身份问题,也许是从小的关系就很微妙。 燕云霄面容无波无澜,语气漠漠,“既是游玩,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话罢便转过目光昂然挺首,眺望山道,甚至懒得再多看燕云霆一眼。 燕云霆会意,含笑侧身让开山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陛下先请。” 燕云霄便搂着苏九儿的腰肢,迈步上前,其中火药味之浓重连青枝都看的一清二楚,当下也只得硬着头皮低着头跟上去。 她方才被岐王的举动惊着了,连燕云霄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有注意,直到他开口说第一句话,青枝才回过神。 而岐王也不恼,反在身后颇有深意的看了燕云霄一眼,最后目光还是落在苏九儿那窈窕纤瘦的背影上。 他用自己的大拇指轻轻摩擦了一下自己的唇瓣,旋即轻笑一声,转身优雅的去捡方才被苏九儿打掉的折扇。 他轻轻掸了掸扇面上的灰,笑容在这一瞬间变得阴狠。 - 苏九儿也是第一次对“安全感”有了全新的概念。 在遇见岐王之前,她对燕云霄的警惕一直都是很高。毕竟这个男人真真实实的掐过她,甚至将她摔入皇陵陪葬的人群里恐吓之,那种凌驾于万众之上的压迫感是不切身体会而难以言表的。 那是燕云霄绝对强烈的,掌控欲。 但相比之下,岐王可以称之为令人毛骨悚然,叫人连警惕都不知从何开始。 因为他的欲望是藏在心底的,不轻易表露。他只一面笑意盈盈的姿态,便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的可怕在于未知。 这番对比之下,苏九儿愈发觉得燕云霄的的怀抱是如此的宽阔,令她心安。 她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方才紧张的情绪。 俩人如此依偎着上到半道上的凉亭内,离开了燕云霆的视线,燕云霄便骤然松开了她纤瘦的腰肢,甚至用了点小小的力道,将她推开了一些距离。 环在腰肢上的温暖感没了,一阵风吹来不免觉得山风带着一丝丝凉意钻入衣裳中,苏九儿蹙眉一怔。 燕云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上了自己不检点,跟岐王有勾搭? 她不由愤愤将身子往燕云霄身边一挤,假装无事发生,重新挤进他的臂弯里,贴着他的胸膛,闷闷不语。 燕云霄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不由垂眸扫了她一眼,手却是再没有环上她的腰肢。 他勾唇冷冷道,“爱妃今日怎么如此殷勤?” 看吧,果然是有想法了。 苏九儿挑眉小声反问道,“臣妾不对陛下殷勤,那对谁殷勤?” “难道是对岐......” 后面那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呢,便见燕云霄的眉头重重压下,狭长的凤眸眯起,眸底涌动着一股被压抑住的翻腾怒意。与此同时,他的手臂骤然收紧,搂着苏九儿的腰肢将她紧紧锢于怀中。 微微倾身垂首间,目光已然逼近到苏九儿眼前。 苏九儿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当下猛然一惊,紧接着男人强势占有的眸光就在眼前。 那张面容可称绝世无双,苏九儿不知道是受惊了还是什么别的反应,心脏咚咚咚的急速跳动起来。 她听见燕云霄的声音带有胁迫的意味低沉嗓音幽幽传来。 “嗯?是谁?爱妃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青枝登时就被这样的燕云霄吓得跪在地上了,就连她都知道这是燕云霄要发怒的前兆,苏九儿又何尝不知道。 她轻咽了口口水,看着他的眸子,温顺小声道,“自然...只有陛下......”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温顺,苏九儿垂下了与他对视的眸光。以燕云霄的角度看下去,只看得到她漆黑的睫毛微微颤动,鼻尖小巧红粉,还有红唇微张,略显纠结。 似乎在纠结在他面前,应该说什么话,应该如何顺从他。 他蹙起眉头,骤然用另一只手拖住了苏九儿后脑,俯身狠狠的噙住那一抹水润的樱唇。 “唔...” 这一下来的突然且猛烈,她的唇被攻略占领,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苏九儿几乎是发出了受惊后的下意识反应,伸手去推燕云霄。 这举动让燕云霄的攻势更猛烈了。 第四十八章:预谋已久的刺杀 还敢推他? 在燕云霆拦住苏九儿去路的时候,燕云霄就已经瞧见了这二人的对峙。 燕云霆用折扇挑起苏九儿下颌的那个动作,令他不悦!然苏九儿却愤然打掉了他的折扇,目光坚毅凛然,倒叫人刮目相看。 这样的她,即便是生气,也是有血有肉的情绪。 怎么到他这里就是恭顺服从? 且这恭顺服从都是假象,都是她的刻意迎合。 他想着,便觉不快。而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占有欲,任何他的某一样东西,他都要绝对占有! 尤其是燕云霆,不配碰他的所有物! 唇齿间是一股令人畅然战栗的滋味,燕云霄只觉得胸腔里热血翻涌,背脊骤然紧绷,意识已经在消弭的边缘。 苏九儿被禁锢在怀中,无法挣脱,又见燕云霄攻势尤其猛烈,像是发了疯一般。 想着,她就准备咬燕云霄一口。 谁知她顿感觉自己的下唇刺痛,口腔里便散发着一股铁锈的血腥味。 燕云霄的思绪越想越疯狂,甚至于到了一种极端的地步。他想如果他不能完全占有某样物件,那他也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就如同苏九儿,如果时局动荡,她终将沦为他人物的话,那他情愿亲手摧毁她! 唇瓣上柔软的触感令他沉醉,也令他疯狂。 他张开嘴狠狠的咬住了苏九儿的下唇,霎时血腥味弥漫于口腔。 苏九儿发出了疼痛的低吟声,燕云霄这才遏制住胸腔里那股涌动的情绪,离开了她的唇瓣,然后将苏九儿狠狠的推开,摔在了凉亭的靠椅上。 苏九儿如获大赦一般,无力的抵在靠椅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胸膛剧烈起伏。 燕云霄依旧是沉着一张阴郁重重的脸,如冷面修罗缓缓地朝苏九儿走近了几步,但仔细看也能发现他的胸膛也在起伏着,他在奋力压制着内心的波澜。 苏九儿的下巴被他伸手捏住,迫使她看向他的眼睛。随后他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苏九儿的唇瓣,拭去她唇角的鲜血,又轻轻触碰她唇上被他咬出来的的伤口印记。 他喉结滚动,凤目逼视而下,阴沉略带沙哑的嗓音从苏九儿头顶滚落。 “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即便是死,你也只能亡于寡人剑下!” 说罢便轻轻甩开了她的下巴,拂袖大步离去。 风撩起苏九儿鬓边几缕青丝摇曳,她睫羽颤了颤,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唇角。 自己方才是害怕了,还是什么? 她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超乎于惊吓之外,肌肤之下每一寸皮血都犹如冰雪消融,在缓缓涌动之际发出了颤动的声音。 青枝上前来搀住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娘娘......” 苏九儿缓缓回神,燕云霄方才的话语才隐约盘旋于耳中。 情感方面的病症患者的思维面本来就会比较跳跃,前一秒还算好讲话的样子,下一秒就谈及到只能死于他剑下这种话题,这未免也太偏激了些。 明显是有什么东西让燕云霄神经紧绷从而产生一种危机感了。 毫无疑问,骤然激起燕云霄这极端情绪的罪魁祸首,就是岐王燕云霆。 - 自那日山道凉亭中一别,苏九儿到今日才见着燕云霄一面。 一晃两日已过,今儿下午众人便都上了马车启程回宫。此番出行众人倒也算是玩的畅快愉悦。 当最后一抹黄昏落下,众人在马车里更是昏昏欲睡,状态松乏。 若是下午启程那便要临近子时才能抵达皇宫,况夜间行路多有不便,行路的速度比白日要差许多,苏九儿想不明白,燕云霄怎么会决定下午回宫? 难道他行军打仗,不知道其中道理吗? 苏九儿依旧坐在燕云霄的马车里,她抱着膝盖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与燕云霄保持一定的距离。 轻轻掀开车帘的一角,苏九儿看见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变天了。 她不禁蹙眉,大感不妙。 这时忽听马车外躁动起来,就连拉车的马匹都受惊了一般四处奔散,马车内颠簸不已。 “啊!有刺客!护驾!” 似乎是侍卫头领惊呼了一声,随行的宫女太监瞬间惊慌失措,在马车里只听得见马蹄声杂乱如鼓点踩在心上,人群瞬间暴动起来。 燕云霄几乎是同时就跃出了马车,那从容稳重的姿态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再便是“嗖嗖嗖”的声音,几支黑色箭羽射穿马车壁定死在马车上,又或是刺入马车内部,嵌在苏九儿脚边。 子凌纵马而去时路过燕云霄身旁,便听燕云霄低声说了一声,“抓活的!” 他再回过身正欲挑开车帘接苏九儿下来,却见苏九儿早已跃出马车,朝队伍后面奔去。 苏九儿诧异,队伍在遇到刺客突击时难免会重现恐慌,但这好歹也是皇家的的队伍,又有训练有素的侍卫军跟随,何至于慌乱成这副模样? 尖叫声夹杂着箭羽破空而来的呼啸声,不少马匹受惊或是被箭射中翻到在地,马车也倒了不少,地上一片狼藉,车角灯笼的蜡烛被摔了出来落在马车上瞬间就烧了起来。 入目处火光四起,人群奔走,箭如雨下。 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只知道有数不尽的箭羽落下,忽而又有带刀的黑衣人冲入场中滥杀一通。 苏九儿躲在一辆马车后面,青枝被她牵着跟在身后,已经是吓得腿脚都在颤抖。 这种场景苏九儿还只是在荧幕上见过,没相当身临其境竟是这样的绝望。 她对青枝说,“这些人不是强盗,你看他们并不劫财。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这话说出口,她便猛然回首看了一下方才燕云霄的位置。 难道是岐王暗地里的动作,只为谋杀燕云霄? 如果燕云霄在出行之日遇刺死亡,燕云霄又没有子嗣,那岐王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况且若岐王也在这场刺杀中受伤,那不就可以洗去他自身的嫌疑了? 青枝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去,她一个劲的抱着苏九儿的胳膊问,“怎么办?怎么办?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 燕云霄原本还想去找苏九儿,回头瞬间被几个人围住,一晃神之间,苏九儿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对着冲上来的那个人飞起便是一脚,那人瞬间被踹飞,手中的剑也脱了手。燕云霄趁此接住了那柄剑,与一众黑衣人打斗在一起。 慌乱的人群里,岐王早已不知去向。 第四十九章:螳螂捕蝉 此处地势崎岖,前后又刚好远离群居住所,道路两旁便是斜面而下的陡坡,荒林。 竟然是个如此无援的地势。 苏九儿来时学着燕云霄的模样也观察过这一路上的地形,故而在此慌乱的黑夜里,依稀还能辨别方向。 队伍中的侍卫和黑衣人交手在一起,苏九儿抽了个空挡拽着青枝就往一旁的斜坡下面躲去。 远离了起火的马车,这边便是一片黑暗,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两个小身影。 岐王匿在某一黑暗处,对一黑衣人道,“那个马车给我留心一些。” 指的方向正是沈玉的马车。 另外岐王也带了两个侧妃同行,其实也只是用来做炮灰棋子的,为了洗去他自身的嫌疑罢了。 十二辆马车翻了五六辆,烧起来两三辆,还有几辆马车因马儿受了惊,直直朝着斜坡方向奔去,而后马儿跌倒连马带车的滚入斜坡之下,已然散碎一片。 而燕云霄那边早已破出重围。 就那几个黑衣人就想困住他?对方还真以为他早些年在战场受的伤,至今都未曾痊愈,未曾恢复到当年的巅峰状态呢? 他扫了一眼慌乱的现场,冷嘲了一声。 还真的大手笔,肯出动如此多的人手来取他的项上人头。 远处子凌长剑一挑,两个黑衣人喉咙处便出现一条血线,霎时血雾喷洒,热血如溅在地上如朵朵红梅,人也重重的倒在地上。 他用左手手指放到口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哨声,声音犹如一支利箭掼破黑夜长空,令人闻之警醒。燕云霄听了便也扬了一下眉头,匆匆匿在黑暗里,朝方才苏九儿躲避的方向而来。 不多时便见四周山野火光骤起,场内黑衣人看着四周逼近的人影和火把,在场中慌乱的大喊一声,“不好,快撤退!” 话音才落,两拨人便直接打斗在了一切,黑衣人直接落于下风。 某黑暗处岐王猛然一惊,收起了他那轻挑的笑容,严肃蹙眉道,“什么?是燕云霄的人马?” “他在皇都哪里来的兵?” 就算是有兵,那在皇都调兵遣将,竟然能躲过他的眼皮子? 燕云霆的脸色霎时黑起来,变得十分难看,而后冷冷的看向了身边的齐明铮。 “这就是你跟本王说的万无一失?” 他的声音轻则轻已,却裹挟着无尽的怒火与阴狠。 齐明铮本人敢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之前确实觉得此行必定万无一失,而今局面出现变故,不由冷汗直冒,但仍旧故作镇定道,“不到最后一刻,岐王又怎么知此行是失没失呢?” 燕云霆闻言笑了,拔出了身边一个黑衣人的剑,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两刀,又对齐明铮冷笑道,“哦?那本王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说罢,便重重丢下手中利剑,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转身再次潜回慌乱的人群里。 沈玉受了伤,便一直躲在翻到的马车里不敢吭声,燕云霆从马车旁走过垂首看见了她,俩人视线相撞,后又默契的移开了视线。 无霜一直在这一带护着沈玉,他驱马过来的时候,与燕云霆打了个照面。 他见自家主子胳膊上多了两道伤,虽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还是不免蹙了下眉。不由开口道,“王爷,怎么说?” “对面的人都是好手,齐指挥使的人恐怕...” 燕云霆眯起眼睛,小声说了一句。 “不急,先看看再说。” 齐明铮要投诚,要取燕云霄的项上人头献给自己,所以这计划里大部分的人都是齐明铮的人。 有人上赶着给自己当枪使,燕云霆不知道有多乐意呢。 成了最好。 省得他再为了个燕云霄劳心费神。 可要是不成,他在幕后助力一把又如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 他的人马,还没有出来呢。 齐明铮在岐王面前死鸭子嘴犟说了那番话,总之今日若是不成,岐王也不会留他一个有嫌疑的人在手下,那也就相当于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握紧长剑,齐明铮对着余下的部署勒令道。 “都给我听清楚了,封候拜将就在今日。都给我杀出去,一个活口也不留!” 说罢便提剑一跃而出,一时间厮杀声震天。 子凌勾唇笑了一声,诱饵出来了。 擒贼先擒王。 他要抓活的! 齐明铮冲进来后没有找到燕云霄,反而看见了自己的亲妹妹齐美人缩在马车后面,脸上尽是血污。 他大步走上前,握紧了手中的剑,在齐美人震惊的目光中用它刺进了她的胸膛。 鲜血汩汩流出,很快就浸透了她的衣衫。 那个眼神,也不知她有没有认出来,这个杀死自己的蒙面人,正是自己的亲哥哥。 既然已经打算将她送进宫里,作为一刻棋子,那她的结局必然是死。 若今日事成,齐明铮痛失小妹,谁又能公然怀疑这件事就是出自齐明铮之手呢? 然才打了几个回合,黑衣人便打的溃不成军,七零八落的躺倒在地上。 齐明铮被子凌五花大绑的困成了个粽子,扔到了燕云霄的脚下。 “主子,在这里。” 他的口中被子凌塞了块血迹斑斑的布条,以免他自杀。 而后随着黑衣人的退散,燕云霄这边的人马也零星散去,仿佛来去无踪,十分神秘。 “轰隆!” 骤然一声惊雷裂天,撕裂了这压抑的天空。 不过片刻,便见风雨晦暝,银河倒泻。 雨水冲刷在死去的人身上,将他们的脸上狰狞斑驳的血痕洗净,在乍亮的闪电中露出一张张灰白死寂的脸。血水掺在泥水里,失去了原本的浓烈颜色,改而变得混沌,暗淡。 那道雷电也照出了燕云霄异常冷静的面容,但只有子凌知道,他家主子这个冷静的表情下此刻应该是怎样鸷狠、乖戾! 他漠漠启唇。 “去清点幸存人数。” 子凌应声便去了。 而燕云霄的视线一直是落在齐明铮身上的。 被丢在地上齐明铮挣扎着要起身,燕云霄猛然抬腿一脚狠厉的踹在他的肩头,将他踹的翻滚了几圈,一脑袋撞在石头上。 霎时鲜血流满了他整张脸,又在雨水的冲刷下血迹变得斑驳犹如恶鬼。 这丑恶的模样,燕云霄都懒得再看第二眼。 “看住他,别让他死了。” 第五十章:黄雀在后 他转过脸在一片狼藉的队伍里轻轻扫了一眼,而后才隐隐约约看见苏九儿躲在那个斜坡下用手挡着头顶,冒出个脑袋朝四周探了探。 结束了吗? 可是苏九儿并没有感到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在这凄风苦雨之下,感受到一股危机蛰伏之感。 燕云霖个子小,方才在马车翻到的时候就被砸在了下面,好在那个姑姑护住了他,他也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而已。 他从马车底下爬出来,摇了摇着她的身子,呼唤道,“姑姑?你醒醒,你醒醒!” 姑姑没有给出回应,已然是护主献命了。 燕云霆则捂着伤口,痛心疾首的呼唤着自己倒在血泊里的两位侧妃,一面对无霜使了个眼色。 无霜会意,用自己手中长剑佯装检查黑衣人的衣物,挑起一件带血的袍子。 就在袍子被挑起的那一刻,几十只支箭羽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与大雨融为一体,狠狠的刺入在场的人身上。 无霜佯装受惊,大喊一声,“不好,他们还有人!” 场内剩余的侍卫才松懈的精神又骤然紧绷起来,眼见那么多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当下每一个幸存者对生的希望都愈发向往了。 他们尖叫着逃散,情绪比方才更为过激夸张。 燕云霄骤然冷目,手中持剑一挥,迎风斩断数十支箭。 子凌道,“这定不是同一批人,我们的人还在暗处,主子,还抓吗?” 燕云霄自然也知道。 这是有人借着齐明铮做挡箭牌,自己在暗处伤人。 他眯起眸子,冷声道,“驱散,若有抓住,不留活口!” 能做幕后黑手,说明那人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定不会像齐明铮一样如此狂妄鲁莽。 再者他大抵也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了。 他快速的朝场中扫了一眼岐王的身影,奈何天色昏暗,箭雨齐下,根本看不见岐王的影子。 要是抓,他也只能抓住对方的死侍,抓不住幕后主使。 只是自己现在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内,北疆兵回皇都更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再说大军回皇都也太影人瞩目了些,他纵有千军万马之势,推山倒海之勇,也无处施展。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不能给对方逼急了。 只怕狗急跳墙,将臣逼宫,直接将他挟的他无路可退。 忽有一声呼喊在这沉闷的雨声中格外清亮。 “燕云霖!趴下!” 苏九儿奋力高喊一声,说着就朝燕云霖的方向扑过去。 而燕云霖却抄起了地上的一把长剑,这剑已经快有他人一样高了。 他奋力的举着剑一斩,削开了冲过来的那只箭羽,但是也被箭羽迸射的速度带倒跌在地上。 他再起身时,便又有一支箭羽冲他而来,而他也已经来不及阻挡。 苏九儿奋力一扑,将他护在了怀中在地上滚了两圈,滚的身上全是泥水,雨水也将她鬓边的碎发打湿贴在了清淡的面容上,颤抖的睫毛上还坠着将要低落的水珠,惊雷之下,那滴水珠发出闪烁的星点。 那一瞬间燕云霄只觉得胸口骤然一紧,在苏九儿落地的时候又重重落下。 那席卷而来的恐惧感对燕云霄来说有些熟悉,却又好像比之前来的要更猛烈涌动。 又或者说,这不是任何一种感觉。 而是苏九儿的名字。 就挤在他的嗓子眼,险些就呼之欲之! 他眉头紧锁,骤然变换了方向,直接朝苏九儿的方向狂奔过去。 “燕云霄!” 苏九儿仰头看见他,只觉得热泪都涌到了眼眶里,竟然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孩摔倒了没人看见,他就会自己站起来。 如果被人看见了,他就会哭着要抱抱。 苏九儿在法治社会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天知道她刚才朝燕云霖冲过来的时候,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她的嗓子带着一点点哭腔,但是看向燕云霄的时候又忍不住想笑,那小模样看起来别提多委屈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有点被吓到。 燕云霄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骇然,但在看见自己后神情又被喜悦,安心覆盖。 这个眼神看的燕云霄有些不太自在,让他觉得胸口涌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度。 后他伸手揪住苏九儿的后背衣领,直接将苏九儿提了起来,靠在自己怀中。 这臂力提起一个苏九儿不算什么,只是苏九儿怀中还抱着一个燕云霖,燕云霖几乎是被苏九儿抱在怀里拖了一段路之后才站直。 再便是“铛”的几声响在头顶上方,燕云霄挥剑而斩,箭羽都被斩断落在脚边。 就在这一瞬间,一支箭羽飞速的反方向而来!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茬,毕竟那个方向,可是他们的队伍所在。 苏九儿倚在燕云霄怀中,只觉得他身子猛然一颤,疼痛迫使他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了?” 苏九儿猛然抬头,见他展臂护着自己的手臂上正插着一支黑色箭羽。 她尚不知道燕云霄的功力到底如何,能不能躲开这一箭。但只要他松开护着自己的手,这一箭他是百分之百可以躲开的。 只是那样的话,这只箭必然会穿透自己的肩膀。 一想到那尖锐的箭头刺进肉里,取出时便会被弯钩刮出一片肉来,有的甚至带有剧毒。想着苏九儿就不由怔了一下,随后缓缓看向了燕云霄的脸。 燕云霄单臂护着她,另一只手将剑刺入地面以作支撑,苏九儿伸出手轻轻摸了一把他的脸,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苏九儿只是在观察他的脸色。 果然见他的额角已经开始发青。 这只箭有毒! 燕云霄蹙眉看着她,最后伸手用力将她一推,沉声道,“走!” 箭羽已经肉眼可见的少了,说明子凌已经与对面的人交上手了,对方的人很快就会收手散去。 苏九儿只要带着燕云霖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子凌回来便安全了。 苏九儿被推的一个踉跄,而燕云霄却骤然站立不稳,朝她压来。 他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像是无数只蚂蚁爬进了自己的耳朵,在啃食,撕咬。 眼看还有不少箭羽朝这边射来,苏九儿只好咬牙一试。 燕云霄听到耳边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苏九儿折了燕云霄手臂上那只箭多出来在外的部分,随后叫燕云霆从斜坡上跳下去。 燕云霖看着这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的斜坡,还有些犹豫。 确定这不是悬崖吗?跳下去不会死? 苏九儿却将燕云霄背到斜坡边上,将他放倒,抱着他跟他一起滑了下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这里应该只有六到八米的高低,应该摔不死人! 但是燕云霄的毒再不止的话,可能要有危险了! 第五十一章:银针圣手苏九儿 身下的杂草因雨水的浇灌都变得十分滑腻,苏九儿抱着燕云霄一路滚到了斜坡底下的一个斜台上。 骤然又是一声惊雷,闪电随行,猛然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苏九儿心脏都提到了嗓子口,忙伸手对着从边上滚下来的燕云霖一抓! 那股重力带的她也斜斜滚了半圈,再往下一些,便已经出了斜台的位置。斜台下,黑的像深谷一样。 燕云霖似乎是撞到了脑袋已经昏迷了过去,苏九儿将他拖靠自己查看了一下他后脑的伤势,发现没有大出血,只是有一些擦伤,且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 此时雨水已经小了一些,苏九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的蓝色布包,这个正是那一包银针。 宋太贵妃的那一包银针乃是上上精品,且数量十分齐全。 但是有很多辅助银针可能是一个老中医三五年都用不到一次的那种,苏九儿干脆就给这一包银针拆分了。 她将最常用的那几根银针单独制作了一个银针包,一直随身携带,放在怀中。 眼下她摸黑取出一根银针,随后又在燕云霄受伤的那只手肘内侧弯曲的位置用自己的几根手指比了一下位置,摸黑就直接扎了进去。 苏九儿也不知道燕云霄此刻是清醒状态还是已经陷入了昏迷,反正的他的肢体已经是动不了。 随后苏九儿又用并拢自己的手指在他的脑侧后测量了一下距离,确定穴位后直接扎了进去。 这个手法可谓是真的快准狠。 更别说四下漆黑,雨水又扰乱人的状态,苏九儿竟然就这样摸黑给两根银针扎了进去。 要是宋星师在这里,恐怕都要甘拜下风。 这一针下去,燕云霄才有了一些反应。 他发出了一身压抑的闷哼声,似乎想要挣扎着睁开眼睛,但是又觉得眼皮有千金之重,脑侧被扎针的地方更是酸胀异常。 这也是正常现象。 苏九儿是封住了他的两个大穴,阻止了毒素蔓延。 只是这毒还是要尽快解清才行,因为这两个大穴被封住之后,体内毒素无法再向前移动的话,他便会渗透到经脉,另寻能走的通的途径去蔓延。 她又摸黑轻轻攀上了燕云霄中箭的手臂,这里此刻摸起来已经肿成了一个巨人才能有的大手臂,一捏便凹下去留下一个手印子。 苏九儿面色铁青,还带着一丝怒意。 竟然是腐蛇毒! 此毒乃是从毒蛇身上提炼而出,又添加更猛烈的发作性药物,故而中箭之后燕云霄才会这么快就陷入了昏迷。 即便这些人是针对燕云霄来的,但是可能今天这场队伍中的所有人,对方都没有想要留活口! 她深呼了一口气,看向燕云霄这个躺在地上面色灰白的模样。 原以为自己才是本剧最惨的炮灰,现在看来,燕云霄也挺惨的。 原著剧本中开局就被人烧残废了不说,现在活下来了都登基了,还天天有人盯着他要杀他。 看看今日这阵仗,这蛇毒! 对方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恨啊? “燕云霄?醒醒,坚持住不能睡过去啊?” 苏九儿俯身拍了拍他的脸,贴着他的耳朵跟他说话。也不知道燕云霄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只发出了断断续续的闷哼声。 苏九儿将燕云霖藏在了一个较为隐秘的半大的小坑里面,又拖着燕云霄的身体去找一个能遮挡风雨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苏九儿拖着燕云霄那近一米九的提醒实在是要了半条老命了,途中雨水便渐渐停了。才停一会儿,月亮又悄悄探出了半个脑袋,模模糊糊的照亮了四野的环境。 前面恰好是一个荒废的破庙。 只是庙很小,看起来也就只有燕云霄身高的一半高度。庙宇的宽深也是等高等长,方方正正,看起来有点像一个小小的土地庙。 不过小庙显然已经荒废多时,庙前的香灰坛子都已经裂了一半,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水。 苏九儿将燕云霄往里面一塞,刚好让他斜着靠坐在里面。 燕云霄的面色依旧是呈现一种死灰,眉头更是紧紧皱起,看起来又是一副要发怒的表情。 苏九儿心想,得了,这庙也别叫土地庙吧。 改叫阎王庙。 燕云霄这尊冷面阎王坐镇,刚刚好。 随后,她便开始扒拉燕云霄的衣裳,看见了手臂上中箭的伤口。 苏九儿没有工具将断箭拔出来,她只能尽可能的祛除燕云霄体内的毒素。若只是简单的伤口,日后好好调理也是会好的,只怕毒素腐蚀经脉,伤其根本。 她用银针封住了自己的喉咙处一个**,随后在伤口旁边的位置找准血管的位置狠狠咬了一口。 当一抹苦涩的黑血漫进苏九儿口中的时候,她才露出一丝放松感。 她一口一口的吸出黑色的毒血,眼见燕云霄额角的青灰色退去,手臂上青黑色也渐渐淡去,只留下几个斑点印子。 随着余毒排除体内,燕云霄的意识渐渐有了一丝恢复,朦胧视线里只有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跪地俯身在自己身前,一遍又一遍吐着什么东西。 手臂是麻木的,没有知觉,但是这只手被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 他看不清人影,但是这个身形和脑海里苏九儿的姿态不断地重叠,完美的合二为一。 他轻声喃喃了一句。 “苏九儿?” 而后他便彻底的失去意识了。 苏九儿也没有注意他的这一句呼喊。 处理完伤口,她便又出去荒草间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植物。 中药的文化就在于,利用好土地,遍地都是财富。 她在荒草里发现了紫苏草,这玩意不仅能做菜,更是消肿解毒的好东西。 她先是自己嚼了嚼,给自己清了清口腔内残余的毒血,再嚼碎了敷在燕云霄放血的伤口处,又跑去给燕云霖敷了一些,,并燕云霖抱回了这小庙里。 忙碌的时候苏九儿压根就意识不到疲惫是什么,但是等她收回所有的银针,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之后。 身上方才在滚下来的时候划出的伤口,撞击出的淤青,遍体鳞伤的痛楚才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她眨了眨昏沉的眸子,见斜坡上的道路上已经亮起来火把,还有寻人的呼喊声。 苏九儿大喊一声,“我们在这里!” 然而这声音竟然暗哑的如同年岁过百的老人,根本传不远。 她摸着自己的嗓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好像是发起了高烧,滚烫无比。 随后便眼前一黑,倒在了燕云霄的怀里。 第五十二章:苏九儿 你掉马了 再醒来时,燕云霄已经躺在吟华殿了。 这一行折损了许多人。 有岐王的两位侧妃、齐美人、燕云霖的随行的姑姑还有众多宫女侍卫。 其余幸得保命的人更是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势。 青枝躲在苏九儿原本躲的地方已经吓晕过去了,招顺在子凌的保护下也只是伤了一只胳膊,援军来后清点了一下人数,便又踏上了回宫的征程。 之后燕云霆听子凌的意思是,岐王被发现时已经是受伤昏迷的状态,无霜更是手臂上中了一箭,守在岐王身边。 且他在斜坡下一处荒庙里发现了依偎在一起的三人。 这三人便是燕云霄,苏九儿,还有电灯泡燕云霖。 许是太冷了,三人简直就是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尤其是苏九儿身体温度奇高,正发着高烧,燕云霄便死死的将她抱在怀里。燕云霖小可怜就挤在燕云霄身边,那模样别提多好笑了。 燕云霄听着子凌的汇报,不由得默默,转头看向了自己吟华殿这张大床上还在昏睡的苏九儿。 从发现这三人开始,燕云霄的手就已经有些僵硬,抱着苏九儿又十分用力,故而众人怎么分都分不开。 就这样不得已将燕云霄和苏九儿一起抬到这吟华殿了。 燕云霄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到了翌日午时了。恐怕他们昨晚上到皇宫的时候,都已经临近寅时了。 他醒时上身衣裳已经没有了,只露出他那健硕的胸膛,以及上面一些斑驳的疤痕。手臂上那断箭也早已被太医取出,将伤口一一包扎好了。 他松松套上一件寝衣,只觉这条手臂还是有些肿胀发麻,而且...... 他又伸手摸了一下伤口旁边的一个小伤口,看起来像是被牙齿咬出来的一个印子。 不由蹙眉思索,这是什么? 殿外太医收到燕云霄苏醒的消息,便躬身进来对燕云霄道,“陛下,臣来为您把脉吧。” 搭上脉搏之后,太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道,“陛下体内余毒尚未完全清除,还需要吃两日清热解毒的药才好。这伤口也不曾损伤筋骨,好好调理,日后定能痊愈,不影响行动的。” 燕云霄的睫羽不动声色的颤了一下,反问道,“此为何毒?功效如何?” 太医没料到燕云霄还有此一问,不由沉吟了一下。 “陛下,您手臂上这毒好在清理的及时,眼下只有一些余微毒素,功效甚浅。” “但依老臣之见,此毒原本功效猛烈,直攻心肺,只是如今只剩一些微末,这毒便不好查证为何毒了。” 燕云霄挑眉,算是明了。又道,“她何时能苏醒?” 这个她,自然说的就是龙床上的苏九儿。 太医下意识的就要抬头朝那围幔里看去,忽觉燕云霄视线压来,吓得立马垂首道,“苏妃娘娘体弱,再加之在雨中淋了那么久,又受了惊吓,怕是还要再等一些时候。”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燕云霄垂下眸子,情绪闷闷,“知道了。” 太医便行礼出门而去。 他重新走回床榻边,轻轻撩开了围幔的一角。 苏九儿正仰躺在上,红唇紧抿。她那柔顺的青丝铺展在枕头上,身上穿着简单的小寝衣,堪堪裹住她的胸脯。脖子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以及手臂上一连串的青紫印记。 衣裳是青枝给她换的,现在青枝正在殿外候着。 青枝说她身上有许多的磕碰,除了许多的青紫痕迹以外,还有后腰部位被锐石挂刮上,直接刮掉了一块皮。 药是已经上过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才能醒过来。 他又隐隐约约回想起昨日雨夜,一个身影跪俯在他身侧,一口一口的吐着什么东西。 再联合手臂上那个伤口来看...... 是苏九儿咬破了他的手臂,为他吸出体内毒素? 可是据他所知,苏九儿也不过是苏家一个空有皮囊的庶女而已,她何时又懂得如此之多门道,及时为他解毒? 看太医的意思,要是当时她没有给自己解毒,那他此行便要殒身了。 说着他又将目光幽幽的落在她枕头底下露出一个蓝色边角的布包。 他打开看过了,是几枚银针。 想着,他的眸子便缓缓地眯起,幽幽的落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 原本这里应该有一道伤疤,是苏九儿在皇陵时被人推到撞在石柱上落下的,自己虽然问宋星师拿了药,但他还不曾送到苏九儿手上,她这疤痕就莫名其妙的好的。 而且消失的很彻底。 他俯下身,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额头。 手感很舒服,温温的,已经退烧了。 再往下,燕云霄便又看见了苏九儿的下唇瓣上有一个小小的疤痕。 这是他自己咬出来的。 想着思绪不免又飘到那日,唇瓣上柔软的触感记忆犹新,他眸光无意识变得温柔几分,已然有些失神。 苏九儿忽然低吟一声,发出了痛苦的闷哼,而后眉头蹙了起来,便没有动静了。 在梦里她都是疲惫的,疼痛的。 燕云霄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对苏九儿应该是怎样的方式看待。 苏九儿,有东西在瞒他。 对于一贯警惕不安的燕云霄来说,这无疑是一件令人十分不悦的事情。甚至有一种被身边人背叛的错觉。 但要真这样论起来,苏九儿又不曾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 先前若是有这种想法,燕云霄只会觉得是她没有机会得手。现在看来,苏九儿确实是没有这个心思罢了。 他将苏九儿枕头下的蓝色布包往里面推了推,假装无事发生,随后便叫进来两个人更衣,大步出了吟华殿。 才出殿外,招顺便远远的过来对燕云霄行了个礼。 “奴才见过陛下,陛下您好些了吗?” 燕云霄一看招顺,他左手被马车压伤,手臂此刻正绑着绷带吊在胸前,那模样看起来属实有些好笑。 他淡淡道,“既是伤着,便不着急侍奉。好了再来。” 招顺道,“伺候陛下这些天,奴才已经习惯了,让旁人来奴才还不放心呢。” 既如此燕云霄便不再言他,冷冷勒令道,“去刑部大牢!” 招顺公公立马去安排轿撵,子凌也应声随行。 走的时候又掉转头对青枝嘱咐道,“看好你家主子,如有苏醒,及时汇报。” 第五十三章:我死了吗? 燕云霄也不过是醒来后略略喝了一些养生粥垫垫肚子,因体内尚有毒素,他也没有别的食欲。 虽然太医说他身体强健,状态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但招顺还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的,不过他自己也只能留心注意着,没有说出来。 燕云霄的唇色确实有些微微发白,这让他整个人的表情看起来更单调压抑。 他从轿撵上下来,揉了揉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麻木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的酸痛感。 一行人进了刑部大牢,便直奔某一处刑房暗室而去。 暗室内异常昏暗,只有四个角落里挂起四个小火盆,堪堪照亮了这一整面斑驳的墙壁,上面整整齐齐挂满了奇形怪状的刑具。 每一件刑具上都被陈年的鲜血渲染上了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其中角落里一个火盆内还放置着一个铁烙,此刑法便是将铁烙在火中烧的发红滚烫之后,直接印在人的皮肉伤。刚放上去的时候高温灼烫,甚至能听到皮肉被烫熟而发出人体油脂滋滋作响的声音。 暗室的中央有一个十字木柱,齐明铮就被捆绑在上面,显然是已经受了鞭刑,囚服已经破烂不堪,浑身是血。 燕云霄进来视线不是落在齐明铮身上,而是看向了那一面墙的刑具。 他似乎在思考,要挑选哪个刑具来行罚。 能得到他亲自挑选刑具,那真是齐明铮的荣耀。 子凌道,“主上,齐府的上下一百七十多口已全部扣押下了。” “嗯。” 他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个字,在那面刑具墙前缓慢踱步。方才行刑的小官吏上前来给燕云霄行礼,无奈道,“陛下,这人牙口甚紧,审了许久他硬是没有吐出半个字!” 燕云霄这才回首淡淡扫了蓬头垢面的齐明铮一眼,略略摆手,小官吏便退至一旁。 他上前伸出手抓住齐明铮蓬乱的发丝,狠狠的将他的头抬起看了一眼,而后眯眼淡淡道,“既然不肯说,那便将他的舌头割了吧。” 小官吏一惊,这就割了?可是什么都还没有问出来呢?这样是不是太亏了? 但他也不敢反驳。 燕云霄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威严令人不可抗拒。 他应声上前,拿出了一把匕首,又叫了几个同伴按住齐明铮,随后便听一声快刀声响起,一个湿漉漉的东西落在地上。 齐明铮霎时惨叫起来,满口的鲜血,骇人至极。 燕云霄听见这惨叫声,忽然笑了。 他笑的轻易清淡,倒叫旁人听得毛骨悚然,不由紧张起来。 他挑起唇角对齐明铮道,“做狗做到你这份上,也算是忠诚,只可惜...人家未免要你这条狗。” 齐明铮闻言不由虚弱艰难的抬起头看了燕云霄一眼,听他的意思,虽然自己半个字都没有吐露,但他好像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他的诧异不在于燕云霄对幕后之人的怀疑,而是对幕后之人是谁的那种笃定感。 而后燕云霄便不再去看他,而是懒懒仰首用下颌示意了一下刑具墙上的一个小而薄的刀片。 小官吏十分有眼力见的立马上前去将这个刑具取下来。 这暗室内便幽幽沉沉的响起燕云霄的声音,“据说这刀片可以在人身上剜下一百零八片肉来,而不伤其性命?” 小官吏笑道,“陛下说的不错呢,不过这对行刑之人的手艺要求极高,若是手艺不到家,只怕一个地方割错了便断了性命了。” “也有手艺高超的,割下的肉不止这一百零八片,依旧可以不伤性命呢!” 燕云霄的剑眉不由挑起,阴沉的脸似乎有几分兴趣的表情,看起来叫人不免胆寒。 他反问,“以你的手艺,如何?” 小官吏拍拍胸脯,“属下可不兴吹牛,陛下要是将他交给我伺候,别的不敢说,就这一百零八片肉,那是绝对不会少的!” “陛下要是不相信,属下现在就割两块给您瞧瞧?” 燕云霄眯起眼睛重新看向齐明铮那种惊恐的脸,幽幽道,“如此,甚好。” 齐明铮似乎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呜呜声,口中的鲜血大颗大颗的低落在地上,犹如眸眶中后悔而泣下的血泪。 小官吏拿着那薄薄的刀片问燕云霄,“陛下想从哪里开始呢?” 燕云霄不说话,只阴狠狠的看着齐明铮,好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小官吏便自己动手,在齐明铮的脸上割下了薄薄的两块皮。 燕云霄将那两块肉拿在手上看了看,真是薄如蝉翼,几近透明,是在开水里烫一下便能熟的那种概念。 他将那肉丢在一旁的器皿中,招顺递上来一块干净的帕子,燕云霄用它擦了擦手,又沉声说到,“别让他死了。三天后,寡人要活的。” 招顺在旁边目睹这一切,可谓是想擦一把额头上的汗还害怕被看出来自己手抖。这也算是他第一次见识了为什么会有传言说陛下狠戾无常,原来陛下狠起来,还真是有些...... 他咽了口口水,不太敢再想了。 重回吟华殿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燕云霄从轿撵上下来,只觉得目光眩晕了一刹,不由闭目重重出了一口气。 青枝依旧守在吟华殿外,见着燕云霄便给他行了个礼。 头顶上空传来他沉闷的声音。 “还没有醒么?” 青枝摇摇头。 起身时燕云霄已经大步迈入殿中,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影。 燕云霄挑开围幔,见她睫毛颤颤,似乎是要醒了的模样。后伸手探了探苏九儿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正常才放下了手。 招顺立在殿外道,“陛下,摆膳吗?您今天可没吃多少东西,这样下去身子骨可怎么支撑的住啊!” 招顺已经是尽可能的小声了,但也许是见苏九儿眉头动了动,燕云霄一下子便紧张起来,蹙眉便扭头看向了殿外。 忽的苏九儿睫毛缓缓掀开,她迷迷瞪瞪的伸出两只手握住了燕云霄的大掌,将他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拿了下来。 而后稀里糊涂的嘟囔了一句,“我死了吗?” 第五十四章:今夜苏妃侍寝 虽然只是一句无厘头的的糊涂话,却听得燕云霄没由来的心脏一揪。 他皱眉沉声道,“胡说什么?” 虽然是不悦的语气,但是声音却比在刑部大牢时的狠厉冷硬不知道要温柔了多少倍。 苏九儿视线恍惚了一阵子,而后意识才转为清晰。她看清楚了燕云霄那张华丽绝色的面容,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看着自己。 以及自己正双手捧着燕云霄的大掌,姿势十分的亲切。 她霎时立马松开了手,下意识叫道。 “燕云霄?” 又连忙改口道,“陛下...” 手被松开,苏九儿手掌心柔软温热感就像是一个捂手暖炉子一样,从他的手里面拿走了。一时间便空空的,冷冷的。 燕云霄不自觉的收回手,看着苏九儿挑眉道,“爱妃似乎很喜欢直呼寡人名讳?” 苏九儿收回目光不语,有些讪讪。 而后还不等她答话,燕云霄又蹙眉问道,“嗓子怎么了?” 看清了室内环境,苏九儿当下便知道这是已经在吟华殿了,她便坐起身正要摸自己的嗓子。 这一坐起身,被子便从她身上滑到腰间,霎时露出她白皙的肌肤,以及精致的锁骨。还有堪堪裹住她的胸脯的小寝衣。 燕云霄立在榻边,不动声色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缓缓扫下,视线就那么自然地将她袒露在外的肌肤看了个遍。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眸底闪过一丝暧昧的颜色。 对于苏九儿来说,这也不过是现代夏天的清凉吊带装而已,但是有燕云霄这么个绝色大帅哥在眼前看着,她还是十分不自在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刚刚那一瞬间里,她感觉到燕云霄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一丝疯狂的炙热。 她连忙将被子抓住裹在自己身上,然后试探着“啊”了两声,只觉得声音十分沙哑,嗓子还有些疼痛。 她如实道,“许是那晚淋了雨,嗓子有些不舒服了...” 但她目光闪烁,手藏在被子里往自己身上摸了摸。 啊? 谁把她衣服换了,衣服里还藏有一包银针,该不会被燕云霄发现了吧? 想着她便默默咽了口口水,悄悄看了燕云霄一眼。 那个目光极其不自然,好像在问燕云霄,是不是你给我换的衣裳? 除了有一丝女儿家害羞的感觉之外,燕云霄当然知道她还担心什么。 看来苏九儿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对此,他不免有些不爽快,于是沉下了眸光。 但还是没有戳穿。 他唤了一声青枝,青枝便立马进来。他便缓缓出了寝殿,只留下一句,“起来陪寡人用晚膳。” 青枝含泪道,“娘娘,你都昏睡了一整天了!没事真是太好了!奴婢可担心坏了!” 苏九儿忙问,“我的衣裳是谁换的?” “自然是奴婢。” 说着她还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蓝布包,“这个是从娘娘衣服里发现的,娘娘您放心,奴婢不曾打开看过,只怕是贵重物品,只好放在您的枕头下了。” 苏九儿立马接过来,一副阿弥陀佛,老天保佑的表情。 既然一直都放在枕头下的,那燕云霄应该是没有发现了。 苏九儿重新将银针藏在衣服里,换了身素淡的衣裳出去陪燕云霄用膳。 满桌子菜肴还是清淡居多,毕竟俩人都是伤者,燕云霄挥手遣散了所有殿内所有服侍的宫女们,敲了敲身边的位置,示意苏九儿坐到他边上来。 坐在他对面那么远,是怕自己吃了她吗? 苏九儿只好坐到他的身边来,刚好视线落在燕云霄的左手上。 她又悄悄观察了一下燕云霄的额角,已经没有了毒发时的那种发青发暗的颜色,不免放下心来,暗含试探道,“陛下,您的伤好些了吗?” “太医...怎么说?” 燕云霄看着苏九儿道,“太医说......” 这句话后面他轻轻顿了一下,见苏九儿睫毛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才缓缓道,“说是很浅的毒,不会伤及性命。日后只要好生调理便是。” 苏九儿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道,“那就好。” 不这倒是让燕云霄有些诧异。 苏九儿为何要瞒下这件事? 要知道护驾可是大有功劳,她倒是想得开,不去邀这个功。 燕云霄许是饿极了,便大口吃起饭菜来。 苏九儿扒着碗里的饭,没什么胃口,她看着燕云霄的手臂又问了一句,“痛吗?” 燕云霄,“嗯?” 血战沙场要受的伤可是这一箭的十倍有余,他倒是从没想过痛与不痛这个问题。 再说皮肉上伤,即便是再痛,它也会有彻底愈合的那一天。 只有心上的痛不会。 苏九儿又道,“昨天夜里,多谢你了。” 燕云霄握筷子的手忽然停滞了一刻,然后将菜夹到苏九儿的碗中。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 然而苏九儿的筷子在碗里拨了拨,好像没什么兴致吃。 燕云霄看见了,便鬼使神差的夹起了一口菜放到苏九儿嘴前,勒令道,“张嘴。” 苏九儿几次想要出口拒绝,但看见燕云霄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容,几次都把话憋了回去,只好乖乖张嘴。 就这样被燕云霄喂了七八口饭菜,也算吃了个半饱了。 燕云霄唤人来撤台面时,更是忽然起身朝苏九儿逼近。 还不等苏九儿反应,他已经伸出了自己的拇指在苏九儿嘴唇上一拭,擦去一小块油渍。 唇上的那个小伤口已经结了痂,让燕云霄觉得有点刺手,当下他又不免觉得自己当时下嘴太狠了。 “还疼吗?” 他倒是问了一句和苏九儿一模一样的话。 苏九儿被他问的下意识回忆起那天纠缠在一起的画面,苍白的脸颊上本能反应的爬上一抹胭脂色。 她后退一步,舔了舔唇上的伤口道,“不疼了...” 不,还是有些疼,但是我不敢说。 燕云霄拿起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上的油渍,便听苏九儿行礼道,“既然陛下无事,臣妾就先回赋央宫了,陛下今夜好好休息吧。” 说着就要随着收拾东西的宫女一起退下去。 燕云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看着她沉声道,“不必回去了。” “今夜就由苏妃侍寝。” 第五十五章:寡人今日会温柔一些 “侍寝”这两个字很难让人不乱想。 这还是燕云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对她说出侍寝这一回事,当下眸子不自然的眨巴了两下。 燕云霄看苏九儿那张减淡白皙的面容忽然红起来,一路红到了耳朵尖尖上,看起来很是粉嫩可爱。 苏九儿现代人思维可没有那么含蓄,当下只觉得燕云霄这句话听起来意思就等同于: 今晚就由你跟我makelove! 而他还能说的如此从容自然。 燕云霄正想着这妮子怎么老是脸红什么?于是伸出手去摸她的脸,看看烫不烫,是不是又发烧了? 苏九儿吓得身子微微一缩,略略垂首佯装咳嗽道,“陛下,臣妾的身子实在是太痛,今日恐怕是不能折腾了......” 燕云霄摸上她小脸蛋的手忽然僵了一下,随后苏九儿便听到眼前的男人低低的笑出了声。 他说,“脸红是因为这个?” 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幽幽的笑意,极有诱惑力。 手也在苏九儿脸上轻轻捏了捏。 嗯...软软滑滑的,只是没有什么肉感。 燕云霄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想起前几次抱苏九儿时候她的体重,不免觉得这个妮子,还是太瘦了些。 他的目光从来都是这样明目张胆,且带着很强压迫感,丝毫不在意外人是怎么样面对他这个目光的。 不过他确实不需要在意外人的目光,因为绝大多数时候,旁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苏九儿悄咪咪抬头看了燕云霄一眼,却看见这个男人似笑非笑的勾着唇,一双绝美凤目略微眯起,眼角上扬,缓缓朝她逼近了两步道。 “无妨,寡人今日会温柔一些。” 他的声音刻意放置的无比温柔,听起来令人心跳加速,魅惑至极。 燕云霄看她那有一丝羞窘又无措的样子,忽然很想逗逗她。 他上前一步,苏九儿就后退一步。 苏九儿一句,“陛下你想干嘛?”卡在嗓子眼里半天都没说出来。 看着样子还能干嘛,不就他说的那什么温柔一点侍寝吗? 达咩啊! “陛下,这里还有人......” 看见收拾台面的两个小宫女面红耳赤的憋着笑意,匆匆收拾东西的样子,苏九儿立马支吾了一句,企图让燕云霄收敛一点。 但是燕云霄像是能收敛的人吗? 他回首冷冷扫了两个小宫女一眼,那两个小宫女立马手脚飞快的将东西收好,匆匆奔了出去。 竟是被燕云霄吓得连礼都没行就出去了。 苏九儿语塞,又重新看向了燕云霄。 但是她只看了一眼,便又垂下头了。 抛开燕云霄那张冠绝天下的盛世容颜不说,单就是嘴角那一抹与他往日不同的那笑意来说,就容易让人招架不住,更何况他看过来的眼神是那样温柔,含情脉脉。 只看了一眼,苏九儿的心脏便砰砰砰的急速跳了起来。 就像上次在台灵寺,燕云霄抱着她,眸中闪过一丝绝对的坚毅之后,俯身欺上她的唇瓣时,一模一样的感觉。 如冰雪消融,春泉流淌过四肢百骸。 “咚。” 苏九儿已经退到了身后的墙壁上,没有了退路。 她也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竟然走神了。 就在撞上身后那面墙的时候,燕云霄原本摸着她脸的手忽然拖住了她的后脑勺,这才让苏九儿的小脑袋没有撞在墙壁上。 她的后脑抵在了燕云霄温热的大掌中。 厚实,又安全。 她没有退路了,燕云霄看她如看一只卧在他掌中的猎物,缓缓逼近。 他倾下身子,双眸与苏九儿齐平,俩人靠的如此之近,苏九儿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雅的清香。 还有温热的鼻息似有若无的喷洒在自己脸上。 她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便轻轻舔了舔唇,小声道,“陛下......” 燕云霄说,“不要说话。” 而后轻轻托举她的后脑,将她的唇递上前,自己迎唇而上。 苏九儿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温温的触感,是燕云霄的唇瓣。 对于苏九儿来说,这并不陌生。 陌生的,是这样的温柔。 但是前两次燕云霄的本意似乎并不是为了吻而吻。 也许是为了发泄而吻,为了索取警示她而吻。 这样温柔的燕云霄,让她有一刻的失神。 如果他没有双面人格病症,他会是这样一个温柔爽朗的少年郎吗? 但是她又很清楚,这只是燕云霄千万种情绪变化中的某一种而已,是短暂的柔情。 唇齿被撬开,男人一点点试探,汲取这甜蜜的芳香。 苏九儿回过神来,不免轻微挣扎一下,想要结束燕云霄的这个举动。 也是出乎意料的,燕云霄没有为难她。 他离开苏九儿的唇,又伸手擦去她唇瓣上自己的留下的痕迹,轻声道,“怎么?” 苏九儿撇开脸,面颊绯红,胸膛上下起伏着小声道,“还有些疼...” 说的就是唇瓣上的那个小伤口。 这撇脸的模样落在燕云霄眼中仿佛就像是一个小媳妇在发小脾气,意思就是再说,看看你上次给我咬的,现在还想来亲我,没门! 燕云霄轻轻笑了笑,没有接话。 今夜他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因为左手受了伤,他便弯腰单臂将苏九儿扛了起来,扛在了肩头。 这一下简直给苏九儿吓了一大跳,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已经被燕云霄抗在肩膀上了。 她惊呼一声,“燕云霄!” 燕云霄,“嗯。” 她的身形好不容易稳住,见他在没有别的大动作之后,才道,“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燕云霄淡淡的说,“寡人困了,需要安寝。” 说着就这样扛着苏九儿大步走向床榻。 这话说的苏九儿心口一紧,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那个玉珠坠项链,方才青枝服侍她穿衣的时候,已经带上了。 心说要是燕云霄真的要拿她解决生理需求,她也只能再一次把他给催眠了。 她有些紧张,不免伸出个手指头在燕云霄的背上扣了扣。 燕云霄背脊一僵,又闷闷的说,“别动。” 苏九儿便讪讪收回了自己的手。 原以为燕云霄会直接将她扔在床榻上,苏九儿都已经做好了被摔下去的准备,但是没有想到,燕云霄来到床榻前缓缓弯腰,轻轻地将她放在了被褥上。 第五十六章: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逃跑 这个眼神里,依旧带着一些堤防。 燕云霄不喜欢苏九儿用这种眼神来看着自己。 她略微蹙起眉头,伸手覆盖住她的眼睛。 苏九儿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瞬她人已经被燕云霄推向了床榻内侧。 燕云霄顺势也上了榻,随后拉上了灰色围幔,单手抱着苏九儿,埋头在她的后脖颈处。 苏九儿身子僵了僵,便听燕云霄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 “睡吧。” 很轻淡的两个字,也让人感觉到他真实的疲惫。 谈吐间的温热喷洒在苏九儿后脖颈上,本能反应的激起苏九儿肌肤之下的一阵战栗。 这两个字落下之后,苏九儿便没有听见其它声音了。 围幔外的烛台上依旧点着几支蜡烛,火光跳动,便照射出光影在灰色的围幔上婀娜摇曳。 灰色的围幔隔绝了大部分的光源,透进来只有暗沉的昏黄色。 笼罩在这样的颜色氛围内,苏九儿只觉得温暖又安全。 燕云霄对于别人而言,是一种危机指示的存在。 而其实他自己,才是真正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 苏九儿白天昏睡太久了,眼下倒没有什么睡意。且燕云霄也很安分,说完那句话之后仿佛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好一会儿,浅浅均匀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燕云霄的每一个起伏的呼吸都擦着苏九儿的脖颈吹过,痒痒的。 就像是有一颗种子在肌肤底下萌发,将要破壁而出。 苏九儿轻轻的转了个身,枕在燕云霄的右臂上,与他面对面。 不过是个十九、二十岁的少年郎,却总是像老头一样沉着一张脸,皱着两道飞扬的剑眉,平白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老练沉稳。 苏九儿看着他的表情,便也跟着学起来,两道秀眉蹙起,对他模仿了一个他生气时候的模样。 然后她忽然又有些懊恼。 那夜遭受刺杀,应该是她逃跑的最佳时机,只是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逃跑,而是扑向了燕云霖。 现在好了。 有这么多人都要杀这个暴君,万一哪天暴君真的被拉下高台,那自己这个炮灰的结局也是够呛的。 “唉......” 她为自己昨晚上没及时逃跑发出一声懊悔的叹息。 “怎么了?” 燕云霄忽然开口冒出这么一句。 苏九儿叹息的声音骤然止住,她心想,我这声冗长的叹息还没有叹完,现在还能收回去吗? 她小声道,“陛下你还没睡吗?” 他睡眠一向很浅,更何况身边还有这么个娇柔的少女。 “嗯?” 燕云霄眼睛都没有睁开,语气依旧是闷闷,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苏九儿便道,“还不知道燕云...三皇子怎么样了呢,不知道是否醒来了?” 燕云霄的手臂骤然收紧,将苏九儿搂在怀中,让她的脑袋抵住自己的胸膛,然后发出沉沉的声音。 “他很好,受的伤没有寡人的重。” 顺带强调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更重一点。 苏九儿闻言,睫毛眨了眨,“知道了,陛下安心睡吧。” 燕云霄又道,“他自有宋太贵妃照看。” 不必担心。 反倒是寡人,无人惦记。 也不知苏九儿听没听明白这个意思,反正话是就说到这里了。 苏九儿只乖乖回了一句知道了,便不再做声。 燕云霄搂着她后背的手,却下意识的轻轻拍打了起来,就像哄小孩睡觉一般。 拍着拍着燕云霄似乎也才察觉到自己这个动作,手不由得停了一下。他犹犹豫豫好一会儿,又继续轻轻拍哄苏九儿。 他也很诧异自己会将这个动作用在苏九儿身上。 这都是她母妃带给他的习惯,小时候睡不着,又或者害怕,母妃便会这样轻柔的拍打他的后背,耐心的哄他入睡。 他的母妃虽然不在了,但是却留下了很多温柔的东西,永远的藏在了燕云霄的心底。 月色渐浓,倒是苏九儿先一步的沉沉睡去。 燕云霄是男子,身上体温自然要比女子高一些。睡到半夜苏九儿便下意识的伸出手在燕云霄的胸膛上摸了两把,也许是感觉到手感对了,便一把抱住了燕云霄,缩在她的怀里睡觉。 燕云霄被她这一抱给惊醒了,模模糊糊见只感觉她缩在自己怀里,睫毛卷翘,面容恬淡,乖巧的像个瓷娃娃。 苏九儿也只有在睡着之后,才不会对他露出堤防感。 又或者任何人,最放松的状态,进入睡眠的时候。 包括燕云霄也是一样的。 倦意袭来,他也抵着苏九儿的脑袋沉沉睡去。 以燕云霄的敏感性格,永远都只会注意到旁人对自己的情绪变化,倒是从来没想过这都是因为他本身的情绪对别人产生了影响。 譬如他喜怒无常的情绪,譬如他暴戾乖张的手段。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病态而不自知的人格。 若燕云霄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苏九儿也不至于会时刻对他存在堤防,生怕他半夜来掐自己了。 -卯时初,燕云霄苏醒。 凌晨的气温还是夹杂了些秋天的气息,略微有些凉意。 然而围幔内却是暖意浓浓。 燕云霄纤长的睫毛缓缓掀动,见怀中苏九儿尚在熟睡中。 他小心翼翼的起了身,见苏九儿一只手在方才睡过的地方探了探,好像在摸什么东西。他塞了个枕头过去,苏九儿便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继续睡。 原以为只有自己才会有抱着东西睡觉的这个习惯,没想到更苏九儿有胜于他。 燕云霄好笑的摇了摇头,又给她掖好了被角,才放下围幔出去。 殿外伺候洗漱的小宫女上前来就要对他行礼,他都摆手制止了,小宫女们也立马就会意了。 毕竟昨晚上陛下亲口说了要苏妃娘娘侍寝,眼下苏妃娘娘肯定还在熟睡呢,陛下是怕众人吵醒她。 燕云霄在殿外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招顺不免有些担心,“陛下,既然这些日子伤着,您就少练些时辰吧。” 接过招顺递上来的帕子,燕云霄擦了擦汗,答非所问道,“将明日晚间中秋家宴的单子重新拟一份,除了宫中的贵人们,寡人还要宴请朝堂老臣。” 招顺一下愣住。 先帝丧期未过,如此大办中秋盛宴,宴请百官,怕是不太好吧? 燕云霄却将擦完汗的帕子重新丢回他手中的托盘里,轻启薄唇,“明日巳时末见不到单子,寡人唯你是问。” 第五十七章:陪寡人用早膳 招顺应声,很快便着人安排下去了。 陛下从台灵寺祈福回宫的路上遇刺这件事前朝后宫也早已传开了,更别说昨日下午齐府上下全被扣押,就连新买进府的丫鬟都没能幸免。这样大的动静根本就没避着他们这些人。 又因着陛下受了伤,这几日便不用上朝了,故而对齐府之事、遇刺之事至今也没有公布一个说法,众人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站队的官员们只隐隐猜测,遇刺这件事或许与齐府有关,只恐朝堂上要有变故了。 而岐王党其他人担心的则是,齐明铮被抓,不知道严刑拷打的时候有没有供出他们? 毕竟在名正言顺的天子眼皮子底下做谋逆的心思,他们难免有些心虚。 这种时候,这些人都恨不得和齐府的来往断的干干净净,就连平日里往来的书信都全烧成灰了,生怕火势烧到自己身上。 正担心着,忽然收到陛下中秋夜宴的请帖,众人私底下互相打探才知道陛下这是几乎将朝中官员都请了一通。 这下好了,不知道陛下打得是什么心思?这让众人的疑虑的心变得更紧张了。 - 招顺又问,“陛下,现在用早膳吗?” 燕云霄却反问道,“苏妃醒了没?” 招顺摇头,便听他道,“那便再等等。” 苏九儿的作息还算规律,在燕云霄练完剑不多时便幽幽转醒了。 依照她的习惯,早上要泡一泡脚才算舒服的,只是在燕云霄的吟华殿里,她不太想弄得太繁琐,怕叫燕云霄疑心。 她醒来时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发现都好好的穿在自己身上,昨晚上燕云霄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还轻轻的哄她睡觉了。 这令苏九儿产生了一种很别扭的感觉,难以适应。 兴许是他现在的行为举止和这个暴戾人格该有的状态反差太大了,这样只会让她觉得燕云霄发作起来那一刻更显得恐怖难以掌控。 她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已经比昨晚上那种沙哑的状态要好上许多。 “青枝?” 她轻轻唤了一声,青枝便应声进来,手中还拿给她擦拭的膏药。 “娘娘,您好些了吗?奴婢给你擦一遍药膏。这都是太医院极好的药膏,您只要日日都擦,那疤痕到最后几乎看不出来。” 青枝一面说着,隐隐夸捧燕云霄,“娘娘,您看陛下对您多好,这些都是陛下特地挑选的。” 苏九儿只垂首低头配合的轻笑了一声,然后褪下衣衫,让青枝帮她擦拭后背上自己擦不到的位置,还有后腰上被锐石刮过的地方。 药膏清清凉的,抹在身上滑润还隐隐有些油腻。 苏九儿垂眸重重吸一口气,药膏的干涩清凉气息便涌入鼻息:红花、三七、血竭...... 这支药膏的成分基本等同于一张清晰的方子呈现在她的脑海中。 药确实是好药,只是中医药最讲究的还是由内而外,故而还是要在口服的药物里面再加两味药材才好。 至于擦伤口的膏药,她上次调好来治疗额头的那一小罐,还没有用完,还放在赋央宫的。 她想的入神,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燕云霄已经进来了。 练武之人的脚步总是格外稳健轻盈,青枝原本也没有发现,直到转过身拿另外一个膏药的时候才见燕云霄正双手负背立在自己身后略略侧头看着苏九儿的后颈。 她吓得手中小药瓶都没有拿稳,眼看药瓶直直落下去就要落在地毯上,燕云霄抬脚踢了一下,药瓶飞起,重新落入燕云霄的手中。 他对青枝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侧头示意,青枝立马会意退至到一旁,将自己方才站着的位置腾出来留给燕云霄。 燕云霄走上前,见苏九儿背对着床榻外,中衣已经解开褪至身下,虽然尚有小衣在身,却也只裹住胸脯,后背上也不过是燕云霄一掌宽的一块布而已。 她的头颅略微下垂,柔顺的青丝都从肩上垂至胸前,脖颈间优美的弧度线条一览无余,肌肤欺霜赛雪,莹莹如玉。 只是这肌肤如此之白,倒叫背上几个青紫的伤印看起来十分的刺眼。 他伸出手,轻轻地将药膏在伤印处推开,动作温柔到苏九儿都未曾察觉给自己上药的人已经换了。 后肩的伤擦完之后,苏九儿意识动作弯腰弓背,让“青枝”继续给她擦后腰上的伤口。 别的都是外伤,只要不用力按压,基本上也不会太疼。 但是后腰上被锐石刮去了一块薄皮,伤及的地方有燕云霄半个巴掌那么大,红红的一块,看着就让心心疼。 燕云霄不免蹙起眉头,手上刮了一点药膏蹭上去,苏九儿疼的“嘶......”一声,思绪猛然被拽回来。 她皱起眉头,露出个苦瓜脸可怜兮兮道,“青枝,轻一点,好疼啊。” 这句软兮兮的话说的燕云霄心都揪起来,手僵在那里,一时竟然不敢下手了。 半晌那个手都没有重新落下来,苏九儿便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不动了,擦好了...”吗? “燕...陛下...?” 她猛地惊呼出声,看见身后的人不是青枝,而是一袭黑袍的燕云霄。 青枝正立在一旁垂着头不敢往这边看,小脸上一片绯红,正憋着笑意。 苏九儿当下便要将衣裳拉起来穿好,燕云霄却俯下身子,用左手搭在她光滑的手臂上,制止了她的动作,轻声道,“还差一点。” 他的左手是个伤手,现在虽然能动了,但是依旧不能用力。苏九儿也能感觉到他的手只是轻轻的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当下也不好躲开,只怕弄伤了他。 于是红了脸转过身子,极不自然的说了一句,“那请陛下快一些......” 说完就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做起了一个挣扎的表情。 燕云霄便竭力克制着力道,用掌心一点点的推开药膏,倒是也没有苏九儿想象中那么痛。 只是燕云霄擦完了也没有起身,而是从后向前缓缓地圈住了苏九儿,将她抱在怀里。 他呼吸出的温热气息都从苏九儿耳朵上面打下来,吹的少女心猿意马。 他说,“好了,起来陪寡人用早膳吧。” 第五十八章:我只是燕云霄的一只金丝雀 苏九儿红着脸定了定心神,小声道,“好。” 比起苏九儿带着堤防的情绪,对他敷衍顺从,燕云霄当然是更喜欢她脸红无措时的乖柔的模样。 他勾唇轻轻笑了,眼角弯弯,笑意直达眼底最深处。 不知是出于好心情而冒出的戏虐心理,还是少女身体芳香的诱惑,燕云霄不禁低头,在苏九儿光洁的后颈上轻吻了一下。 苏九儿的身体猛然一颤,只觉得浑身涌过一丝电流,激的她十个小脚趾头在被子下无措的抓挠起来。 燕云霄最近是怎么了? 要不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苏九儿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到了fa情期了。 “陛下...” 只是不等她开口说别的,燕云霄就已经将她褪下的衣衫重新给她提起搭到了肩膀上,仿佛刚才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误碰。 苏九儿平复了一下气息,手摸着胸口依旧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加速跳动的频率。 她曾经看过这一类的文献说明,心理医生与患者之间是禁止突破“恋爱关系”这一层底线的,因为在治疗的过程中患者会对心理医生产生一种依赖感,很多时候患者的能量补给也是来源于自己的心理医生。 但这只是一个交易的过程,患者付出金钱,心理医生付出自己的时间,倾听并给予治疗。 但当这一层关系突破而飞速上升到“恋爱关系”的层面,患者会本能的将心理医生对他产生的能量补给,变成理所应当,并希望持之以恒。 久而久之,这就会变成一种索取,患者本身也意识不到,长时间下来心理医生根本无法支撑这种需求。 如果俩人“恋爱关系”破裂,便会对双方都造成极大地影响,尤其是对于患者来说,第二次的伤害几乎是终身的心灵创伤,其后果更是复杂,难以明述。 所以跟患者发生关系,是这个行内的大忌。 苏九儿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这些东西来。 她与燕云霄那更是谈不上“恋爱关系”这四个字,俩人相处不过短短一个月,更别说她还没开始针对燕云霄得病症开始治疗。 毕竟直接对燕云霄说他有病,燕云霄会相信她吗?以燕云霄的敏感程度,要是知道自己无缘无故就会了医术,只怕是要将自己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的吧。 所以她一直在尽可能的梳理燕云霄的往事,燕云霄得心结更侧重于哪方面,尚在初步阶段还没有开始着手治疗。 青枝上前来帮苏九儿穿好衣服,又伺候她洗漱完之后,燕云霄便伸出手牵着苏九儿,带她一同去用早膳。 苏九儿没有拒绝,她看着男人温柔的面容,只觉得他的情绪和他的思维跨度一样大。 好的时候挑不出半点毛病,坏起来便要掐着她的脖子要她去死。 喝了药,用过早膳,燕云霄便去偏殿处理他自己的事情去了,走的时候不忘捏一捏苏九儿的脸。 青枝掩嘴笑道,“娘娘,您看陛下真是疼爱您,奴婢还从来没有见过陛下这么温柔的时候呢。” 苏九儿立在吟华殿的院子里,迎风展开双臂,舒展了一下筋骨,清风拂面带来一阵清甜的桂花香。 燕云霄真的爱上她了吗? 事实上并没有。 想必现在的燕云霄还没有爱这个概念。 如此强烈的控制欲、占有欲存在于他的意识中,他只有“是他的”“不是他的”这两种概念。 只怕是自己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入了他的眼,顺了他的意。所以她被燕云霄认定成了自己的独有物。 苏九儿觉得现在“荣获圣宠”的自己,用一只华丽的金丝雀来形容比较贴切。 燕云霄只是拿她当一只精致的物品收在掌心,不容任何人破坏罢了。 但如果由他自己来破坏,苏九儿的命依旧会像一只精致的琉璃盏,掷地而碎! 看着这样的燕云霄,她的内心是极其不安的。 因为一旦诱发病症,他爆发出来的情绪,将和他现在的情绪形成强烈的反差,甚至于自我失控。 苏九儿还不曾见过燕云霄真实失控的模样。 之前他也顶多就是情绪过激,比如在皇陵将她无情的丢入陪葬的人群里,比如在台灵寺狠厉的咬下她的唇瓣再将她甩开,以示警告。 如果燕云霄失控,那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桃花眼缓缓眯起,眸光懒懒,思绪已经飘远。 - “苏姐姐!” 远处燕云霖一脸兴奋的朝苏九儿跑来,笑容洋溢,活力十足。 苏九儿被他这一声呼喊拉回了思绪,下意识的朝他展开双臂等着他扑进自己的怀中。 果然小正太准确无误的撞进了苏九儿的怀里,双臂伸手一抱,碰到苏九儿后背的伤口。 她“嘶”了一声,燕云霖立马松开了手,后退一步道,“苏姐姐,我听他们说你在大哥这里养伤呢,你受伤了吗?” 苏九儿揉揉他的头顶笑道,“一点小伤,已经快好了。” “你呢?让我看看?” 说着她让燕云霖背过身去,去看他的后脑上撞出来的伤口,又用大拇指按了按周边的淤青,手法很是娴熟。 这一幕恰好被刚出来的燕云霄看见了,他双手负背不语,一双凤目幽幽的打量着这寒暄的二人。 “有些疼,但是太医说没有什么大碍了。” 燕云霖转过身子,又笑嘿嘿道,“还好没有伤到脸,不然本殿都要伤心好一阵子了。” 看得出来,他是在逗苏九儿开心。 苏九儿闻言果真笑出声,捏了捏他的脸道,“这么小就知道臭美了。” 燕云霆又牵着苏九儿手晃啊晃,一边说,“苏姐姐你那个药酒还有吗?母妃说前两日晚上下雨,她用了一些,果真好多了,比扎针还要少受些罪呢。” 离得有些远,说的什么燕云霄是没有听清。但是他的视线却锁定在了燕云霖牵着苏九儿的手上面。 他剑眉紧锁,抿着薄唇缓缓朝二人走去。 燕云霖先行见到他,随后上前一步行礼,“见过大哥,不知大哥可好些了?” 苏九儿转身垂眸也行了一小礼,未曾吱声。 随后便听燕云霄慵懒低沉的嗓音响起,“不好。” “既然岐王卧病在床,不得空管你,那你今日便在寡人这里抄一卷道德经吧。” “啊?” 燕云霖登时苦了脸。 他很想拒绝,但是看见燕云霄缓缓睥睨来的目光,也只好应声认命。 苏九儿掩嘴轻笑了一声。 果然即便是皇子也逃不了做作业的命运。 第五十九章:腹黑的燕云霄 有小宫女上前来准备为他引路带他去燕云霄的小书房。 “请吧,三殿下。” 燕云霖苦着一张脸回头看了苏九儿,依依不舍。 本来还想来看看苏姐姐的病好了没有,要是好了还能带他一起玩呢。 玩是孩子的天性,苏九儿自然知道燕云霖心里想的什么,于是对他眨眼作暗号,哄道“去吧,早一刻抄完,早一刻来找我。” 果然燕云霖听了后点头道,“好。”又转头对小宫女说,“快点带路,走快些。” 苏九儿看的只觉得无奈好笑。回过神,却见燕云霄正略略侧头看着自己,眸底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正要开口唤他,燕云霄却先一步开了口,带着戏虐的语气道,“爱妃与寡人的三弟很熟?” 说着,便开步子朝她走来。 苏九儿解释笑道,“不过是小孩贪玩,还惦记着上次的游戏罢了。” 也对,不过是个七岁小孩。 燕云霄的视线落在苏九儿那被燕云霖牵着撒娇晃动的白皙小手上,然后带着一丝傲娇的气息,和一股难以言明的胜负欲,伸手便将苏九儿的手抓过来,攥在了手里。 软软的,小小的。 他用大拇指指腹在苏九儿的小手手背上摩挲了两下,挑唇对苏九儿道,“那既然爱妃无事,便来为寡人研墨吧。” 苏九儿能拒绝吗?当然是和燕云霖一样,不能。 于是就被燕云霄牵着手一路走进了他的偏殿大书房。 苏九儿虽然住在吟华殿好几个晚上了,但是一直不曾冒然进过燕云霄的其它殿室。她也看的很明白,没有燕云霄的允许,就连平日里洒扫的宫女都不曾随便在吟华殿随意进出。 燕云霄的领地意识非常强。 偏殿大书房的布置也十分简素,屋内摆设多为褐色,暗色,一眼扫去也和他的寝殿一样,都是暗色系居多。除了书案上一些上好的白色、淡黄色的纸张书籍之外,便再也没有其它亮眼的东西了。 苏九儿职业病,进来后先扫了一下格局装扮,从而分析一下燕云霄的心理状态。 这个状态已经是极其不健康的了。 起码到现在为止,苏九儿就没有见过燕云霄身边出现过比较华丽璀璨,亮眼的东西。 也就是说,苏九儿至今都没有看透燕云霄心底最柔软,最珍贵,或者自己最向往的东西是什么? 苏九儿乖乖的跟着进来,边看燕云霄开始执笔写东西,写的竟然是给文武百官的中秋夜宴的请柬。 天子设宴,也需要亲自执笔写请柬吗? 以燕云霄的性格,做这种给百官示好的事情,他会去做? 苏九儿不动声色挑了挑眉头,觉得里面有点猫腻。 但是手中依旧是规规矩矩磨着砚条。 燕云霄写完之后毛笔往书桌上一扔,随后往后一靠,倚在靠椅上懒懒的闭上了眸子。 那毛笔蹭到了不少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之上,宣纸霎时看起来杂乱无章,落入视线之中平白惹的人心头涌出几分烦躁。 饶是苏九儿看着都有些强迫症犯了的感觉。 于是她轻轻动手,收好了毛笔,又将已经脏了的宣纸叠起来压放在桌角。 做完这些,燕云霄都没有睁开眼看她一眼。 她再去看燕云霄,见他剑眉紧锁,薄唇抿唇一条直线,衬的他明朗精致的脸部线条都生硬了几分,扑面而来只有冰冷的距离感。 苏九儿隐隐感觉,他似乎又在那种即将发怒的边缘了。 她走到燕云霄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燕云霄的太阳穴。 岂料刚一碰上,手就被燕云霄按住了,除此之外,他依旧维持着靠在靠椅上闭目养神的状态。 苏九儿只好放轻了声音道,“陛下,臣妾幼时见过民间的老中医有指法可以缓解头疼,不如让臣妾为您试一试吧?” 少女吐气如兰,声音轻柔,像一阵带着花香的清风,抚摸在燕云霄的心头。 他的手缓缓松开,放下,任由苏九儿抚上自己的太阳穴,为自己轻柔的按压。 苏九儿的手法十分巧妙,且力道适中,不消片刻便让燕云霄紧绷的神经状态缓和下来,顿感清爽舒畅。 不过这也更加证实了,苏九儿绝对有事情在瞒着他。 苏九儿、懂医术。 可倘若苏九儿是那边派来的奸细,他只怕早已经中了奸计了。可是结合这些日子的情况来看,苏九儿并无谋害自己之心,且遇刺那日她还为自己清了剧毒...... 想着,心里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漫上来。 他忽然大胆的设想一下,若苏九儿就是对面的奸细,自己会怎么样? 斩她于剑下? 他的内心没有作答,他自己给自己出的问题,结果只回复给自己一个沉默。 - 翌日,中秋。 这两天,燕云霄几乎是要将苏九儿收在自己的手掌心里了。 比如从昨天牵着苏九儿进大书房开始,到现在立在吟华殿前牵着苏九儿的手看满月爬上夜空,燕云霄是走哪就将她带到哪儿。 招顺识时务者,见苏九儿在旁时,他便站的远远,给够他们腻歪的空间。 而苏九儿只能暗自对燕云霄表示了肯定。 虽然他是个暴君,很多时候的情绪与行为非常不讨喜,但好在他在某些事情上面从不强人所难。 比如侍寝。 昨晚上燕云霄也只是抱着她睡了一晚上,手脚比她自己还要安分一些。 招顺见俩人换好了衣裳立在吟华殿外,便上前道,“陛下?宁清台众官员已经到齐了,您现在过去吗?” 说着又打量了一下燕云霄的这一身常服,不由露出疑惑的目光。 今天可是正宴,穿成这样怕是不太合礼数。 燕云霄却轻蔑的笑了一声,沉声反问道,“都来齐了?” 招顺道,“齐了。” “好,那你可以去宣布开席了。” 招顺一愣,疑惑的看向了苏九儿。 陛下这意思是...? 苏九儿却恍然大悟,原来燕云霄亲手写请柬打的是这个主意。 今晚的中秋夜宴,他不会去。 距离刺杀事件已经过了三日了,而燕云霄却始终没有对外宣布这件事的结果与定论,他是在吊那些人的胃口。 今晚夜宴,众人都是怀着各种揣测的心思来的,若非燕云霄亲笔书写请柬,只怕有些人会称病不来赴宴。 眼下既然来了,那必定是想好了措辞而来,甚至有些人还会在夜宴之上当众询问燕云霄刺杀一事。 在他们做好万全之策时,燕云霄却忽然不去。 这只会令他们不安的心更加焦灼。 燕云霄这是攻心计呢。 要在他们出击之前,击垮他们顽固的内心壁垒。 第六十章:夫人,求你夫君饶了我吧 苏九儿不动声色的颔首,示意招顺照燕云霄说的做就行了。 他是传话的,众人再恼再怒也不会怪在他头上。更何况,这是天子的意思,恼怒不要紧,谁敢将这恼怒发泄出来,那就是对天子的大不敬! 招顺只好应声离去。 苏九儿问,“陛下不去夜宴,那穿成这样,要带臣妾去哪?” 燕云霄收了笑,挑眉反问道,“爱妃可曾见过满天的月亮?” 满天的星星倒是抬头便可见,满天的月亮苏九儿倒是真的不曾见过。 她摇头,不解其中意。燕云霄爽朗的笑了一声,拉着她出宫去了。 虽尚在国丧期间,街市的喧嚣不比往年,但依旧比宫里要热闹上几个度。 不过燕云霄也没有见过往年的中秋街市,他只有十岁那一年在中秋夜晚出过一次皇宫。 记忆里的满天月亮,就是那一次见的,他一直记到今日。 百兴楼。 燕云霄今夜来百兴楼,可不是为了找宋星师,他只是带苏九儿来尝一尝这里的味道。 而早在燕云霄迈步走进这里的时候,便有小二来对宋星师传报了。 宋星师正在喝茶,被小二的传报呛的咳嗽了两声,连忙放下茶杯道,“什么什么?他带了个女人来?” 小二道,“是的,手牵手进来的。” 宋星师瞪大了他的眼珠子,看向了小案上自己刚摇出来的三枚铜板。 他一旦闲下来,就缩在这个小阁里给燕云霄算卦。 毕竟算的还不太准,总要有个人练练手。于是燕云霄这个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又命运颠簸的人就成了宋星师的御用八字。 什么关于燕云霄能活多少岁,什么时候入土,这辈子会不会打光棍到他到底有几朵烂桃花,宋星师基本上全算过了。 还是燕云霄那句话。 又菜又爱算,没有一个算的准的。 他甚至算过一次,燕云霄上个月有一道命劫,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要挂,即便不死也要残废。 谁承想根本没有这回事,燕云霄安然无恙,还很顺利的继位登基了。 但是现在小案上的三枚铜板,算的是燕云霄的姻缘。 是个好卦,说燕云霄此生有一个贵人,得此良助,所遇难事逢凶化吉。且此贵人宜室宜家,性格上吃定燕云霄,会与燕云霄琴瑟和鸣,相守一生。 宋星师对那个小二道,“在哪间小阁里?” “琉璃阁。” - 苏九儿倒是不知道,原来燕云霄还会喜欢来这种人声鼎沸的酒楼。 百兴楼生意极好,大厅里座无虚席,小二将俩人带到琉璃阁中之后,问道,“二位今晚吃点什么?” 燕云霄十分随意的在坐在靠窗的小案边上,推开小窗往街市上看去,没有要亲自点菜的意思,苏九儿便道,“来点你们店的特色菜便好。” 想了想又道,“再来两壶冷酒。” 小二利索的应了一声便出去了,不多时就先送上来两壶冷酒。 苏九儿在燕云霄对面坐下,给他斟了一杯冷酒,又自顾自斟了一杯喝起来。 喝完轻嘶了一声,轻轻缩了一下肩膀,似乎十分爽快舒畅。 燕云霄她这样子,不免觉得机灵可爱,抿唇笑了。 他倒是挺诧异,苏九儿会饮酒。 燕国擅饮者并不多,女子更是以香茶为主,几乎不沾酒。而他饮酒只因为在北疆的时间比较长,受到那边部落的影响,会饮酒暖身,从而成了习惯了。 他启唇对苏九儿道,“这酒如何?” 苏九儿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方才那一口酒的味道,“唔...清爽新鲜,陛下觉得呢?” 对于中医来说,酒可是个好东西,养人。 只要是控量,适量的酒精是对人体有益的,甚至于很多身体不好的老人,晚年时期都是靠酒在养着身子骨的。 燕云霄晃了晃手中的小酒盅,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便道,“太淡。” 苏九儿笑道,“陛下要是想喝烈酒,臣妾下次再陪陛下喝就是了。” 换了旁人估计要劝燕云霄少喝一点,烈酒伤胃。但是这很容易激起燕云霄的逆反心理。 既然如此还不如顺应燕云霄的心意,再说了,下次?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话罢后,燕云霄便不再接话了,而是一心看着窗外。 苏九儿不经疑惑,燕云霄究竟是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两个眼睛都看直了。 她也推开窗子往下看去,见街道两旁,有许多杂耍班子在卖唱卖跳,有转盘子的,当场折月兔的,甚至还有遛猴子的。 苏九儿“噗嗤”一声笑了。 燕云霄喜欢看这个? 燕云霄此刻的眼神,就跟杂耍团边上围着的小孩子一样,充满了好奇。 苏九儿道,“陛下,吃完饭我们也去下面看杂耍吧。” 燕云霄收回神,表情有些不自在道,“去看它做什么?” 苏九儿对他眨眨眼道,“臣妾喜欢看,臣妾想看。” 正说着,便听小二叩门进来了。 “二位客官,您的菜来了。” 他一开口,燕云霄的眉头便轻轻蹙了起来,目光朝他看去。 宋星师穿着店小二的衣服,给自己贴了个假胡子低头进来。在跟燕云霄对视上之后还眨了眨眼睛。 燕云霄压低了目光漠漠的扫了他一眼,便懒懒的将视线转了回来,继续去看窗外。 这里本来就是宋星师的底盘,燕云霄并不奇怪在这里见到他。不过宋星师亲自过来给他送菜,他大抵也猜的出来什么意思。 因为宋星师除了爱算卦之外。 还爱八卦。 宋星师开口对苏九儿寒暄道,“夫人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吧?尝尝我们家的味道怎么样,以后可要常来啊?”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苏九儿的面容。 只见少女黛眉轻展,一双桃花眼微弯,眸底若夕阳下的湖面,波光闪闪,鼻子小巧玲珑,粉面桃腮,朱唇一点淡色。 一点也不似民间攥写妖妃那般的张扬美艳,魅惑妖娆。 与之相反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恬淡安逸,其中还不乏少女的青春灵巧,明媚动人。 这真的是那个妖妃吗?难道这会是燕云霄的贵人? 他想了一下,回神却发现这个女子也正抿着唇打量着自己。 宋星师还从来没有被女子这样盯着看过,当下便不好意思起来。 他忙将菜送到矮桌上,放下最后一个汤碗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没有拿稳,直接朝苏九儿那边倒去。 这要是倒下去了,那整碗汤都要撒到苏九儿身上了,湿了衣裳不说,只怕要被烫掉一层皮。 燕云霄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了宋星师的手腕,稳住了他的手劲,但还是有一些汤汁洒出来溅倒了苏九儿的衣服上。 她猛然起身躲开了,宋星师的碗也稳稳的放下去了。 但是燕云霄的捏着他的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宋星师强忍着痛,感觉燕云霄这个记仇的货,八成是想给自己手捏骨折了。 “对不起对不起,夫人,我实在是无心之失,求您让您夫君饶了我吧。” 他对着苏九儿卖惨求饶道。 第六十一章:别动她 这一句“你夫君”倒是让苏九儿脸红了一下。这怕是只有大燕的皇后才配与燕云霄有此一称吧。 但是燕云霄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这句话,只是捏着那个小二的手不肯松开。苏九儿一看,见小二白皙的手腕都让燕云霄捏的通红。 她还真有些怕燕云霄发起怒来,砸了这个酒楼。 于是对着燕云霄道,“没有伤到我,你....放了他吧,我有些饿了。” 燕云霄的眸光幽幽的扫过宋星师的脸,然后将宋星师的手一甩,漠漠道,“滚出去。” 宋星师立马哈腰点头,对着燕云霄说,“好嘞好咧,小的这就滚下去不打扰二位了。” 又对苏九儿道,“夫人,您夫君这么听你的话,他一定很爱您吧?” 不等苏九儿开口,他又道,“我知道,我都懂,夫人您别害羞了,小的这就滚下去。” 说完便匆匆出了这间屋子,还贴心的将门给关好。 苏九儿不禁摇摇头。 这个小二真是奇怪,当自己看不出来吗?如此白皙干净的手掌一点都不像这里常年端盘子倒酒,满身油腥气的小二。 不知道燕云霄是不是也看出他什么了,才会这样捏他。 她坐到燕云霄身边来,给燕云霄布菜,一边道,“陛下,您是不是看出他什么了?” 燕云霄眸子一闪,反问道,“你认得他?” 苏九儿摇摇头,“不认得,不过瞧他手掌干净细腻,不像是个干粗活的。” “许是新来的吧...” 燕云霄随口一说,随后目光落在苏九儿脸上,眼底还有几分探究。 他将苏九儿带在身边不过短短的几日时间,但是却发现了苏九儿许多与旁的女子不同的东西。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苏九儿的内心一定不是像她表面那样乖柔温顺。但相处之后的感觉也超乎了他的想象。 苏九儿胆大心细,不拘小节,言谈举止却又进退有度,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也很十分迅敏的发现自己的情绪,并给到安抚。 倒是颇有一剂良药的那种感觉了。 苏九儿从不献媚,也不曾对自己有过怨怒。虽然她自称臣妾,却半分没有比他低出一等感觉。 这种感觉很自然,像极了他与宋星师之间。 在苏九儿眼里,这不过新世纪里最舒服的一种人际交往罢了,这便是平等法则。 听燕云霄好像没有要再聊下去的意思,苏九儿便不再多言,一边给他布菜,自己也吃的快活。 她已经大致掌握燕云霄的喜好了,他不怎么挑食,许是因为他习武的的原因,故而最爱吃肉。 各种大肉。 吃到一半,燕云霄借故出去了。 燕云霄想做什么事情,那也不是苏九儿能揣测阻拦的,也就随他去了。 宋星师的玲珑阁。 “砰!” 门被人一脚踹开。 给宋星师吓了一大跳。 他正揉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上药了,一抬眼便见燕云霄挺拔的英姿立定在门口,下颌微扬,目光朝他睥睨而来。 “燕兄,好巧啊?” 宋星师嘿嘿一笑,迅速起身对着燕云霄做了个防御的姿态。 真行,还杀到他这里来。 不就纯纯的手抖洒一点汤吗? 燕云霄冷着一张脸走进来,漠漠道,“不巧,特来找你。” 宋星师走到他身边转了转,打量他两眼,假装不明白道,“燕兄找我何事?看病吗?” “不过我瞧着你这气色好了许多,半点都看不出有受过伤的样子。” 他认真端详了一下燕云霄的面容,以及伸手戳了戳燕云霄那只受伤的手臂。 燕云霄打开他的手,然后看着宋星师的眸子,沉声道。 “别动她。” 宋星师当然知道燕云霄说的这个她是谁了,当下不由睁大了眼睛,吃惊道,“燕兄,你认真的么?” “我不过是去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又没有做别的。让你担心成这样。” 燕云霄不语,将目光投向了小案上,看见了宋星师的算卦的工具,便又懒懒的闭上眸子,幽幽转过了脑袋,隐隐有要翻白眼的趋势。 宋星师无视他这个表情,继续问道,“你要的人,我自然不动。” “你查过她的背景吗?” 总的来说,燕云霄只表面查到了她的娘家。 因苏九儿在后宫中算是比较安分寡言的那种,也没有来往密切的友人,故而燕云霄没有打破砂锅看到底的查过。 “没有?” 宋星师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拔高了两分音量。 确实是没有,她与沈玉,燕云霄都只简单查了娘家底细。 他又试探道,“不好动手?那我帮你查一查?盯一盯?” 燕云霄压根没理会,转身朝门外走去,声音淡淡的传入宋星师的耳中。 “不必。” 就这样又走回去了。 难道来他这里只是为了叮嘱自己别去动这个女人? 宋星师“啧啧”两声,感觉这个女人对于燕云霄来说,好像有几分重量呢。 燕云霄回来的时候,苏九儿正在吃小甜糕。 她将手中的甜糕递到燕云霄唇边道,“这个好甜呀,味道还不错,陛下尝尝。” 燕云霄轻轻撇过脸去,没吃。 苏九儿也没有失望,反而是嘻嘻笑了两声,收回手自己一口吃了。 她知道燕云霄不爱吃甜食,逗逗他而已。 燕云霄视线扫过苏九儿吃的那包小甜糕,对她道,“吃好了?” 苏九儿点头,燕云霄又给她擦了擦嘴,便牵着她出了百兴楼,去看街上的杂耍。 - 皇宫的宁清台中秋夜宴,气氛可谓是死气沉沉。 招顺传完话之后,太后沉着脸问道,“陛下呢?” 招顺自然如实禀报,“奴才不知。” 这可让太后气的半死。 燕云霄请了所有人赴宴,包括岐王,宋太贵妃,燕云霖等都在场,除此之外还有朝堂上的老臣都在这里。 众人揣着忐忑的心来赴宴,就等着和燕云霄言语周旋一阵,谁知道陛下不来? 这是何意? 在场的老臣都沉默了,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十分不安甚至有些焦躁。 太后身为这场夜宴里最尊贵的人,必然要扛起控场的大梁,弄得她带着假笑跟在场的所有人寒暄。 燕云霄不在,也没人敢提起刺杀一事情。 就怕一个不好,说漏了嘴。到时候谁和太后走的亲近,在宫里马上就被燕云霄的眼线报上去了,岂不是给自己惹嫌疑? 在场上所有人都闷着一口气强装笑颜,那场面别提多尴尬壮观了。 - 街市上,苏九儿被来往的人流挤得的脱离了燕云霄的手。 第六十二章:第一次收到礼物 街市上,苏九儿被来往的人流挤得的脱离了燕云霄的手。 燕云霄回头便见苏九儿被挤在人群里,只露出个小脑袋,拱来拱去。 她今日出门也只是簪了朵蓝白色的小花,是很清丽的打扮。这会子那朵簪花已经被挤的掉进了人群里,想必早已经被人踩在脚底下了。 他上前拨开人群,伸手揽住她的后腰,护着她前行。 走了好长一段路,人流才开始疏散。苏九儿忽然听前面有人高声呼喊道,“中秋节赏月亮了,圆月高高挂,团圆千万家!” 话音才落,便有许多人将自己买好了的月亮灯挂在老集市中央的一颗巨大的古树上。 旁边还有人还喊着,“帮我挂高点,再高点!” 苏九儿一看,不知道是哪个商业天才搞出来的花头,那个古树下面还有几个摊位正好在卖月亮纸灯呢。 而燕云霄径直就带着她走到那边摊位上了,他对那个老伯说,“帮我挂一个,要挂在最高处。” 老伯叠声道,“好的,好的,只是这挂在最高处,可能...”费用有些高。 话还不曾说完,燕云霄就摸出一块银锭子放置在了他的桌角。 老伯眉开眼笑,里面取出一个圆圆的月亮灯,对二人道,“夫人和这位爷可要写点什么?” 燕云霄没有否定掉这个称谓,也许是不想做多余的解释,他看向苏九儿调侃笑道,“夫人要写什么?” 苏九儿被他亲口这样一叫,顿时只觉得走了太久,身上脸上热得慌。 她道,“既以此灯拟做月亮,那便什么都不写了吧。” “希望霄霄的心犹如此灯,日后无所杂念,皎洁如镜,光风霁月,不萦于怀。” 燕云霄睫毛动了动,没有说话。 老伯从月亮纸灯上面的开口里送进去一支蜡烛,月亮灯瞬间就亮了起来。他喊过来一个伙计,吩咐道,“要挂高点,挂到最上面哟!” 小伙子应了一声,便上十分熟练地爬上了树,上到一半之后又借用竹竿将这月亮灯稳稳的挂在了最高处。 苏九儿此时站在树下仰头向上看,终于明白了燕云霄所说的,“满天的月亮”是何意思。 原来是这个。 这个东西也就是讨个彩头,哄哄有钱人和小孩罢了。 但是燕云霄带她出宫时说起“满天的月亮”却是有一种分享的喜悦之感。 忽然苏九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难道这个月亮灯,就是燕云霄心里比较憧憬的东西? 又或者是燕云霄小时候比较憧憬的东西。 因为一直没有真正的拥有过,所以长大后便会疯狂的满足自己。 即便他现在已经登基为帝了,但是他小时对这个物品的喜爱从未改变过,又或者没有来得及改变,他的童趣就夭亡在这个阶段上了。 燕云霄正仰头看满树的月亮看的入神,苏九儿便用两只手握着他一只大掌,哄他开心道,“真好看,我们的月亮是最高的,这样只要我一抬头,立马就知道哪个是我们的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燕云霄的手臂,样子不免有些做作,但是十分娇俏。 燕云霄轻笑一声,反客为主握住了苏九儿的小手。他笑起来那一刻,那张华丽的容颜如彩墨入水,荡开一绚丽的涟漪。 是啊,一抬头,便看到了。 - 翌日。 清晨,苏九儿幽幽转醒。 因这围幔是灰黑色的,故而入目的光线也十分晦涩。 她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并且温度也早已冷下去了,想必燕云霄已经离开多时了。 早些时候她模模糊糊感觉到燕云霄解开了她的衣服给她上药,原本还以为是梦呢,做的这么羞耻!现在闻着自己一身清凉的药香,想来那不是梦,都是真的。 她起身见自己的中衣穿的整整齐齐,燕云霄这伺候人的工作倒是很到位。 青枝进来伺候她洗漱,苏九儿问道,“陛下呢?” 青枝道,“陛下今日上朝去了。” 苏九儿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这才休息几日,就要上朝了?” 青枝道,“奴婢们哪懂这些,想必是前朝事多吧。” 苏九儿默默。 应该是昨晚上没有去赴宴,今早要赶去朝堂上给个交代吧? 做皇帝也太惨了些,一般有精神方面病症的患者,心理医生都是建议抛开工作去旅游,去放松心情。 苏九儿看燕云霄只要一日坐在这个天子宝座上,他这病就会被这些大臣逼得无法好转。 不知是何原因,苏九儿胸口发闷,为燕云霄重重的叹了口气。 青枝还以为是因为今日陛下不得空陪她,所以心里不高兴呢,忙哄道,“娘娘,你别不高兴呀,虽然陛下上朝去了,但是心中还是记挂着您的呀。” “您瞧?” 说着搀扶着苏九儿到桌前让她去看今日的早膳。 苏九儿瞧了一眼,无甚特色。 不过是是比往日里丰盛一些,这对于家大业大的燕国皇室来说,有什么好稀奇吗? 青枝则颇有深意的拿起一旁的小食盒,打开给苏九儿看。 “是今早送进来的,百兴楼的糕点,现在还热乎着呢。” 苏九儿拿起来一看,正是昨晚上她夸了一句“好甜的”那个小甜糕。 她继续打开下一层,发现是各式各样的点心,即便每样只有一个,那一层格子里也有十二个之多。 青枝抿唇笑道,“都是陛下吩咐的,让娘娘尝尝鲜,还叫奴婢盯着,看看您最喜欢哪个样式的呢。” 苏九儿道,“小把戏。” 天天这样吃,这不是要吃出心血管疾病? 青枝却道,“娘娘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笑容是骗不了人的,您看你都笑了。” 苏九儿无奈的对她道,“就你知道的多,这些你挑几个去吃吧。” 试问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收到礼物呢。 即便是收到一只玫瑰花,心情都能好一些吧。 她托腮撑在桌子上想,从前她去逛大学城夜市的时候就经常看到有男生在小女孩手中买花,送给喜欢的女孩子,想想都很浪漫。 好吧,燕云霄送的东西,她就当时诊金了,统统收下。 她又问青枝,“陛下说何时下早朝了吗?” 青枝摇摇头。 苏九儿的眼皮又是重重一跳。 不知怎么了,总觉得心里闷闷的,一时间又抓不到重点。 第六十三章:暴尸三日 龙华殿上,燕云霄安然自若的处理着政务,一言不发。 文武百官皆是有一肚子的疑惑等待燕云霄解答,却无一人敢开口,霎时龙华殿上只剩下燕云霄批改折子和众位大臣的呼吸声。 但是谁都知道,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之下,必定蛰伏着风雨狂澜。 燕云霄放下手中的折子,一双凤目懒懒扫过大殿之上每一个人的面孔,朗朗笑道,“众卿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奏?” 虽是笑言,但笑意不达眼底。 满朝官员互相对视一眼,无一人敢开口。 燕云霄又道,“既无事,那众卿便退朝罢。” 说着便要起身挥袖,遣散众人。 这时便有一个小官上前道,“陛下...” “前几日陛下途中遇刺,不知伤势如何?现如今可有好转?” 燕云霄闻言露出恍然的表情,似乎自己也是才想起有这么一件事情,他对那人道,“哦,遇刺这些天,寡人都不曾见一本折上有问安之意,寡人还以为众卿皆不知晓此事呢?” 这话听入耳中,简直就是让在场众人进退两难,即便是想进言也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燕云霄只是下令扣押了齐府上下,而并未对外宣布是何原因。 众人自然不敢再此事上有过多言论,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若是明目张胆的议论此事,那不等同于揣度君心? 既然在陛下不曾公开此刺杀事件之前,即便是上折问安,那也有试探的心思,自然也无人上折。 议、怕惹祸上身。 不议、对天子安危不上心。 可不是进退两难? 重要的是,这群人基本都存有一部分小心思。即便燕云霄不试探,他们自己便做贼心虚起来了。 满朝文武不敢吭声。 燕云霄起身摇摇头,顾自笑了一声道,“瞧瞧寡人这记性,险些忘记了。” “不怪众卿不知道,是寡人忘记与众卿说这件事了。” 众人都静静的看着燕云霄在台上独自做戏,他虽然字字句句都带着笑意说出,却给人一种步步紧逼的感觉。 他缓缓走下台,轻描淡写的说,“寡人在台灵寺回宫途中遭遇了刺杀,眼下那人已经被拿下,关在刑部大牢,寡人正命人严刑逼供幕后主使...与同党呢......” 后面三个字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声音轻缓,幽幽的飘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听得众人背脊发寒。 毕竟谁也不知道齐明铮倒是抖搂了谁出来。 即便燕云霄时时刻刻嘴角都挂着笑容,但是在众人眼中,他的笑容里也隐藏着利刃。 他又漫不经心的说道,“对了,这人众卿都认识,众卿都见一见吧。” 话罢面色一冷,厉声道,“把人给寡人带上来!” 至此,龙华殿中冰冷的压迫感拉至最顶峰。 不消片刻,便有两个小官吏拖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走上了大殿。 众人只看了一面,便别过了脸去,不敢再看。 更有年轻的官位捂住口鼻几乎要吐出来,他们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蛆虫在涌动,有腥臭的黏液酸水涌过喉咙间,可谓是恶心至极。 除此之外,还有人抬上来一个器皿,器皿中放置着整整一百零八块皮肉,这都是从齐明铮身上割下来的。 有的已经开始发黑发臭,有的是新鲜的还冒着血水,刚割下来的。 而他整个人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入目就像一块没有皮的蠕动生物,甚至有新鲜的伤口可以看见筋脉隐匿在鲜红的血肉里面跳动。 一百零八块皮肉已经让他面目全非。 然而更令人心底发寒的是,依旧能察觉他的胸膛在浅浅的起伏。 他还没有死。 竟然是活生生从他身上割下一百零八片血肉!让他在意识清晰中反复经受这种肌肤之痛!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对此,众人都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君主,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众卿可都认得他吗?”燕云霄扫了一眼众人,朗声问道。 脸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怎么还会认得清人呢? 但是众人心知肚明,这不就是兵马司的指挥使,齐明铮齐大人吗? 大殿上依旧没有人答话。 “也罢,已经受刑成这幅模样了,认不出也是应该的。” “那就让寡人来告诉众卿,这就是你们昔日的同僚,齐指挥使齐大人呢!” 他话音一落,便有不少人面露震惊之色,跪下道,“陛下?这...齐大人竟然有谋逆之心,是在可恨!” 要是苏九儿在这里,恐怕要惊叹一声了。 可谓是君与臣之间的大型飙戏现场。 “实在是想不到,齐大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唉!” 齐明铮迷迷瞪瞪听着这些人的言论,无一不是在与自己撇清干系,不由凄凄一笑,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怪异的咯咯声,听来诡异至极。 燕云霄也不戳破他们,笑吟吟反附和道,“是呀,寡人也没有料到,齐大人会做此谋逆之事。” “既然如此可恨,众卿以为,应该如何处置呢?” 此时不知道人群人谁说了一句。 “依臣愚见,斩之以绝后患!” 众人齐齐附和,“请陛下斩之,以绝后患!” 燕云霄看着这墙倒众人推的情形,不由轻蔑的嗤笑出声。 他就是想拿齐明铮来这大殿之上让那些怀有叛变之心的臣子们看看,一旦叛变失策,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昔日他高谈论阔的党友,眼下又是如何不留余地的要置他于死地的! 燕云霄轻轻笑道,“好,那便依照众卿之言。” “一并斩了。” 这四个字他说的极为随意,仿佛瞧见了一块脏的帕子,随意说了一句丢了吧。 只是这“一并”,是那几个一并? 众人神经紧绷,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燕云霄便道,“后日午时三刻,在齐府门口,行刑。” “众卿,务必到场!” 小官吏看了一眼燕云霄,似乎在示意,齐明铮怎么处置。 现在斩杀?还是后日午时三刻一并斩杀? 燕云霄厌恶的看了一眼,面容已然恢复了一贯的阴郁沉闷,语气冷血不耐。 “至于他,就挂在城门口,暴晒三日罢。” 第六十四章:苏九儿的一分怒意 说完,阴沉着目光便离开了。 然而燕云霄还是没有明示,齐明铮到底有没有供出同党? 这可谓是内心与视觉上的双层压迫,在他走后终于有人坚持不住,呕吐的呕吐,晕倒的晕倒。 不过一个早朝而已,却叫众人见了鬼一般,几乎吓病一半。 中午午膳时分,苏九儿迟迟没有见燕云霄回来,不免有些疑惑。 怎么上早朝还带拖堂的? 苏九儿总觉得燕云霄这两日情绪有些反常,眼下见他不在自己身边,反而开始担心起来。 于是她起身去龙华殿等他。 八月下旬,中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毒辣,苏九儿在龙华殿外等了好一阵子才见燕云霄出来,这时都已到未时了。 她一眼便看见燕云霄阴沉着一张脸,闷闷的朝这边走来。 果然“上班”使人不悦。 燕云霄都不例外。 她上前给燕云霄行了个礼,燕云霄却压低了眉头道,“怎么来这了?” 说着,便拉起过她的手,见她额头上冒出一两点细密的汗珠,想必是在这里等了有一会了。 他扭头阴沉不悦的对门口的太监沉声道,“怎么不报?” 小太监忙跪地请罪。 他眼见着两个人小官吏将被割成烂肉的齐指挥使拖进大殿里,这么严肃可怖的场景,想想都能知道现场氛围紧张感,谁敢去上报? 再说他表明了情况之后,苏妃娘娘也没有为难他,便站在这里等着了。 苏九儿一看燕云霄这模样,便觉得他定然是在朝堂上压制了好大一股怒火。 她忙反拉住燕云霄的手道,“陛下,这里太热了,还是快回去吧!” 说着便有点强制性的牵着燕云霄走了。 膳房重新给燕云霄做了膳食,苏九儿陪着他吃了一些,又亲手给他换了一次绷带。 苏九儿看着他的伤口,小小的诧异了一下。 不愧是习武之人,身体的恢复速度竟然这么快。想必再过个六七天,箭伤口都要好全了。 膳后。 燕云霖屁颠屁颠的跑来了,对着燕云霄行了个礼道,“大哥,你要我抄写的道德经我抄完了!” 说完便又去看苏九儿,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喜悦之情。 今天总能让他和苏姐姐一起玩了吧? 燕云霄轻啜了一口茶,缓缓盖上杯盖,没有理会他。 燕云霖又瞧见了苏九儿那个精致的小食盒,他指了盒子道,“这是什么?” 青枝打开盒子给他看,一边问道,“是小点心呢。” 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燕云霖和燕云霄齐齐的看向里面。 燕云霄见里面少了三四个点心,分别是几朵好看的花朵造型。燕云霖更是发出了“捧场王”一般的惊叹声。 苏九儿想,燕云霄不爱吃甜食,燕云霖小孩子总应该爱吃吧? 她将盒子往燕云霖面前推了推,启唇道,“尝尝吧,特别甜呢。” 虽然皇宫的点心多不胜数,但多数过于注重造型,说起口感,倒是和民间的点心有些差距。 燕云霖当下来了兴趣,伸手就挑了一个浅青色的梅子模样的糕点,举起来对苏九儿道,“我要这个。” “苏姐姐你看,他的颜色和你的裙子一样的呢。” 小孩子的言论总是带点童趣在里面。 就这一句话,也没什么好笑的点,但是燕云霖却开心极了。 他又说,“假装这个是苏姐姐,我一口吃掉你!” 说着就把那个糕点塞到了嘴里。 燕云霄闻言眉头一蹙,漠漠将视线转了过来,阴沉沉的落在了燕云霖身上。 苏九儿佯装怒道,“你还敢咬我,叫你咬。” 说着就捏了一把他的脸,松手后还要来捏第二下,吓得燕云霖捂着脸跑开了。 忽然。 “滚回去。” 一声冰冷的突兀,打破了这嬉闹的气氛。 就连苏九儿的笑容都一僵,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一脸阴郁的燕云霄。 他是从朝堂上下来,就一直这幅样子没有变过,这倒是让苏九儿有一种刚遇见他时候的感觉。 “陛下...?” 苏九儿小声叫了他一句。 而他只端起方才放下的茶盅,用盖轻拂茶沫子,又悠悠然的饮了一口。 燕云霖立在一旁乖乖的看着燕云霄,等待着他的下文,嘴巴还一动一动的嚼着甜糕。 燕云霄说,“回去将南华经抄一遍。” 燕云霖嘴里那一口甜糕索然无味,并艰难的咽了下去。 苏九儿看他那模样都像是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又要他抄书啊! “大哥...” 他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 大哥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怎么我一来找苏姐姐你就要我抄书抄书! 他很委屈,但是他不敢说。 苏九儿也很无奈,可是这就是皇家公子的烦恼吧。 她又挑了两块甜糕给他包好了,安慰道,“去吧,这个都给你当点心啦!” 燕云霄看在眼里,心中又涌起不顾不快,于是又扫了一眼燕云霖。 燕云霖感受到燕云霄眼神的寒意,立马站的笔直,应声道,“好的,我这就去。” 说完就随着宫女走了,走时候又是频频回头和苏九儿对视。 苏九儿对着燕云霖挥挥手,燕云霄便起身眯起眸子,对着桌上的小食盒么骤然一扫,将食盒一整个打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青枝和招顺见状吓得连忙跪地,一直之间就连请罪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有罪。 苏九儿也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紧盯着燕云霄的神情。 燕云霄却冷冷道,“收拾干净,拿去喂狗。” 青枝立马应声道,“是是,奴婢这就收拾。” 说着就跪行上前来。 岂料燕云霄狠厉抬脚,直接踹在青枝的肩头,将她踹翻在地。 苏九儿猛然一惊,扑上前将青枝扶起来,看向燕云霄时眉头蹙起,隐隐有些怒意。 若是她面对的一直都是这样暴戾无常的燕云霄,她也许还不会有这一分的怒意。 正是因为前两日的他好到异常,和今日这模样形成巨大反差,免难会因为这种落差而产生的不悦。 燕云霄似乎是第一次见她还会有“怒”这种情绪,不知道怎么,忽然心里有些发笑。 所以平日里哄他,顺他时的姿态,都是装的!是吗? 他挑衅般的勾起一抹反讽的笑意,的对着苏九儿道,“你,给寡人把这里收拾干净!” 第六十五章:燕云霄-敏感的凶兽 看着苏九儿那张微愠的脸,倒是勾起他心中一丝兴趣。 心底竟然有些期待苏九儿将这分怒意爆发出来。 他还不曾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怒意。 然而苏九儿却努力克制着呼吸,淡淡的地说了一句,“好,臣妾一定收拾干净。” 苏九儿用一种平静到过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扫开了视线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燕云霄被这个眼神看的心口一抽,心脏都突突跳快了两下。 不是很生气? 怎么转眼就恭敬顺从了? 苏九儿刚才看燕云霄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甚至对他的命令不抱有丝毫能转圜的想法。 或者说,苏九儿根本无所谓燕云霄的命令如何。 她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里变得淡漠,再也没有前几日那种,甜甜的滋味了。 燕云霄深呼吸两口气,伸手捂住了自己胸膛。他觉得自己气闷异常,甚至大脑都短暂的闪过一丝空白。 他看着苏九儿埋头收拾东西的娇小背影,手指头动了动,似乎很想把她怒拽起来,叫她别收了!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能将他逼到不得不改变自己前脚命令的想法? 但挣扎几番后,他也只是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拂袖大步离去。 青枝跪在旁边呜呜的哭,一边擦眼泪,一边对苏九儿说,“娘娘,陛下走了,还是让奴婢来收拾吧。” 苏九儿长出一口气,轻笑道,“一点点东西,我自己来就好了。” “赋央宫梳妆台的匣子里,还有一些膏药,去找找给自己上点药吧。” 青枝捂着自己被燕云霄踹了一脚的肩膀,看了一眼苏九儿。虽然娘娘对自己笑了,但是她也能感觉到,娘娘不开心了。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安慰道,“娘娘,您别不高兴,陛下还是心疼你的。” “也许是今天上朝心情不好,你给陛下撒个娇,服个软,也许他又舍不得娘娘你了呢。” 苏九儿闻言只好笑着答应,哄着她去赋央宫。 吟华殿也是有膏药的,不过苏九儿的第一反应,还是先把青枝支走,免得燕云霄情绪上来的时候又误伤她。 青枝走后,招顺也对着苏九儿说了一句,“娘娘,你别往心里去。陛下今日确实是心情不好。” “知道了,多谢招顺公公。” 苏九儿跟他客套的了两句,招顺便也退出吟华殿,守在了偏殿的门口,就怕燕云霄还有传召。 苏九儿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燕云霄啊燕云霄,你知道吗?即便你是如此暴戾无常,不讲道理,你身边的人都还有人默默的护着你,偏袒你。 唉。 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她今天要去服软,哄哄他吗? 不去! 苏九儿心底压着的那一分怒气还没有消散呢。 也不知道燕云霄今日在大殿上做了什么,心情上涌的如此厉害,看来要找青枝去打探打探了。 - 入夜,寒意弥漫。 燕云霄在偏殿里坐了许久。 他熄灭了偏殿的烛火,独自隐匿在黑暗里,像一只敏感的凶兽。 他的头很痛,脑海中有无数的记忆碎片飞掠,快到模糊,看不太清。但是一旦看清楚了,那些画面又是如此血淋淋。 有幼时,皇后私底下刁难他羞辱他的情景,有两年前在北疆时,自己陷入敌军阵营被长戟刺的浑身是血的惨状,有苏九儿在皇陵被撞在石柱上满脸是血的模样,还有今日在朝堂之上,齐明铮那浑身冒血血水的样子。 在这些画面的每一帧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很沉重,这种沉重带给他一种无法言表的压抑感。 他只觉得脑子渐渐开始发麻,麻木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有虫子在脑子里涌动的感觉,好像螳螂的刀钳捅进了神经里。 又是那种久违的说话声从他的脑子最深处传来,他的脑子里好像住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似乎很想把他的脑袋撕裂,从里面挤出来。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曲起长腿,将自己的身躯一整个缩在靠椅里。 如果是苏九儿在他身边,他一定不至于难受到如此地步。 早在头颅开始发痛之前,苏九儿应该就会来给他按摩,给他说很多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想起苏九儿,他又不免想起下午苏九儿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那么的淡漠,那么有距离感。 他的眉头骤然拧紧,没由来的一股怒意涌起,他抬腿便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案。 “轰隆!” 一声巨响,震的他的耳朵有些发蒙,拉回了他一点点的思绪。 招顺在门口道,“陛下?有什么需要奴才的吗?” 招顺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敢擅自进来。 燕云霄抿着唇,看着一地的狼藉不吭声。 他已经卸冠,笔直柔顺的墨发齐齐垂落在身后,肩头。借着窗外的一点点月色看他,剑眉低沉,凤目微垂。这张脸美艳近妖,却又带着一股凌厉的破碎感。 与他白天的肆意傲然的姿态,截然相反。 苏九儿之前就有过这种感觉。 说是这个男人在别人眼中,或者他的形象一种都是那种强势不容拒绝的高高在上,故而当淡漠,沉寂这个词出现在他身上时候,便有一种落魄的狼狈感。 今晚的燕云霄,又是这样。 也不知看了这一地的狼藉看了多久,他忽然从靠椅上下来,鞋子都没有穿,而是光着脚就跑出了偏殿。 他的衣袂在风里翻飞,仿佛无所依靠。 “陛下!” 招顺追上来,却见燕云霄在寝殿前放慢了脚步。 他立马会意道,“娘娘用了晚膳之后,早早便歇下了。” 燕云霄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他轻轻地走进寝殿内,见烛台上还有一只蜡烛没有熄灭,灯火昏昏,室内暖意融融。 围幔被他的大掌挑开,苏九儿正背对着榻外睡的很沉,怀中还抱着燕云霄平时睡觉的枕头。 招顺还以为陛下会因为苏妃娘娘没有等他就安寝了,要发大脾气呢!然而陛下进去半晌,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燕云霄坐在榻边上看苏九儿看了很久。 随后褪下了自己外衣,掀开被子缩了进去。 又闷闷的伸手将苏九儿抱在了怀里。 苏九儿身上的体香,让燕云霄有些上瘾,甚至依恋。 第六十六章:苏九儿何时怕过自己? 今日不上早朝。 但是燕云霄照旧起了个大早。 他坐马车里,在皇都城的城门下看见齐明铮那具面目全非的血尸悬挂在那里,还有不少虫蝇围着飞舞。 墙上斑斑驳驳留下来一道道血痕,尤显狰狞。 齐明铮的肉体已经成了一块腐肉。 边上路人啧啧骂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人死了还要这么残忍对待啊!” “这是谁出的主意啊?挂在这里!真是凶残!” “快走快走,那不是小孩子能看的!把死人挂在这里,怪渗人的,也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 “快别说了,听说是咋们这个新帝!快别说了,走走走!” “什么?真是残暴啊!” 燕云霄听着这些言论,垂下了车帘,轻轻阖眸,淡淡对车夫道,“万宝阁。” 到了万宝阁之后,万宝阁的掌柜的亲自送出来一个首饰盒,递到车窗边上,笑吟吟道,“这位大人,您昨日早间定制的花样,我们已经改好了,您打开看看满意不满意?” 燕云霄伸出手,那掌柜的便将东西放置在燕云霄的手上。他心下不由得想,果然是大户人家,衣袖的料子裁剪竟是如此的华美精致。 启开盒子,燕云霄从里面取出一只青白相间的翡翠并蒂花的发簪,翡翠雕刻的花瓣栩栩如生,花片被雕琢的轻薄至极,仿佛风一吹便能随风摇曳一般。 花朵中间的花蕊用白色的小珍珠点缀,一晃便轻轻颤抖,很是灵动。 这种搭配,既凸显出了翡翠的高雅,又不失少女独有的那一份雀跃感,实在不错。 配苏九儿正好。 他用指腹抚摸了一下花朵的纹理,似乎十分满意。 “都说万宝阁的手艺精巧无双,比御内的手艺也不遑多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淡淡启唇,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马车里传来,听得掌柜哈腰点头。 “能让大人满意,我们就很高兴了,怎么能跟御内的比呢。” 虽是这样说,语气里却也透出几分得意。 燕云霄从窗口推出一个金元宝,“赏你了。” 掌柜的接过道了声谢,马车就已经远走了。 - 苏九儿早上起来,习惯性的摸了摸身边的床榻。 冷冰冰的。 而后她又想起来,燕云霄昨晚没有跟她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偏殿宿下了。 苏九儿想了想,要不要开口问问燕云霄现在在哪里。 但是几次想问,最后还是赌气一般的放弃了。 燕云霄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顽劣的小孩,苏九儿甚至有一种我懒得管他了的感觉。 她由青枝伺候她起床用了早膳,然后就去偏殿瞄了一眼。 只见偏殿内一片狼藉,那张书案昨晚上被燕云霄踹翻成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孤零零的倒在地上。 毕竟没有燕云霄发话,谁敢进来打扫? 苏九儿虽然不知道燕云霄昨晚上的情况,但是看这一片凌乱就知道他昨晚上必定又发脾气了。 想着燕云霄这会也不在,苏九儿便进去将屋子收拾收拾。 她一边收拾着,一边看着那个靠椅,开始想象燕云霄昨晚上一个人坐在这里的画面。 想着她又叹口气,又觉得很无奈。 成年人离崩溃就差一根稻草,又何况燕云霄这个心理不健康的年轻君主? 想必燕云霄此刻就在这个边缘徘徊,若是稻草落下,苏九儿甚至觉得燕云霄有很大几率会变成个名副其实的疯子。 不知是巧还是不巧,不多时燕云霄便回来了。 苏九儿正看着那个靠椅出神呢,完全没有感觉到燕云霄正立在偏殿门口看着她娇小的背影。 苏九儿主动来找自己了? 他单眉微挑,心中有一丝说不上来的轻微起伏。 然而在苏九儿转过身的时候,他的背脊有一瞬间不自然的紧绷,袖子里拿着的那个首饰盒也微微往身后藏了藏。 苏九儿显然被立在门口,幽幽看着自己的燕云霄吓了一大跳。 她惊的下意识后退一步,而后又赶紧垂下头躬身行礼道,“陛下万安。” 擅自进入燕云霄的偏殿,苏九儿还是有些心虚的,但是被燕云霄逮个正着堵在这里,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故而头垂的很低,没有去看燕云霄。 看起来像是有些害怕了。 燕云霄冒出这个想法的下一秒,自己又冷嗤了一声。 苏九儿何时怕过他? 他沉声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视线居高临下的落在苏九儿的发髻上,见到了她头上很俏皮的带了一支桂花满簇样式的花簪,简单又很是亮眼,与这个季节倒是十分相符。 苏九儿只能看到燕云霄的靴子一动不动的立在偏殿前,便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是盯着自己看呢。 她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 没办法,谁叫她现在理亏。 她赶忙开口先认了个错。 “是臣妾擅自做主进来了,臣妾知罪。” 燕云霄闻言眉头轻轻蹙起。 认罪倒是认的快,不过,他问罪了吗? 他抬脚迈步进来,苏九儿便有一种被逼近的压迫感。 她又忙道,“既然陛下已经回来了,想必是有政务要处理,那臣妾就不打扰了。臣妾告退。” 说着便行了个礼,匆匆从燕云霄身边走过。 燕云霄的嗓子一时间又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谁又叫她走了吗? 看着苏九儿匆匆离去的背影,他喉咙动了动,最后想叫住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衣袖里那只手用力捏着精巧的首饰盒,用力捏的指尖微微发白。 苏九儿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拍了拍自己胸脯,松了口气。 果然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尤其是苏九儿这种老实人。 回来后刚好见青枝犹犹豫豫的朝她走来,苏九儿问道,“怎么样,打探清楚了吗?” 青枝支支吾吾,面色有些发白。 她不知这话应不应当说于苏九儿听,又或者这些事情她要怎么说,才显得不那么骇人? 这事情也说不上打探不打探了,齐指挥使的那腐败的肉体还在皇都城墙上挂着呢!满城里已经是各种过激言论,绝大多数都在谩骂这位新帝,惨无人道,丧尽天良! 那日朝堂之上,陛下更是将齐指挥血肉模糊的肉体逼问朝臣,予之恐吓? 并下令,明天午时三刻,要在齐府门前对齐府的其他人进行斩首! 那可是一百七十口人命! 第六十七章:人言可畏 可是,据说齐指挥使,便是那日刺杀的主谋。 青枝是经历过这场生死浩劫的人,那么多鲜活的面孔就在那一夜之间面色变成死气沉沉的灰白色,那些人又是何其无辜? 所以对于这件事,她也很纠结。 忠于燕国的心告诉他,齐明铮谋反弑君,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但是站在藐小群众的位置上的看来,陛下高高在上,权势何其之大,却要跟一个死去的人过不去,将他悬挂于城墙之上,还要斩杀他满门,连奴仆都不能幸免。 是否有些太过了? 绝大多数人的思想都是青枝心里的第二种,但苏九儿却不认为。 这无疑就是过激的道德绑架。 难道因为一个人能力足够强大,所以这个人就应该吃亏? 青枝道,“娘娘.奴婢跟你说,您可别害怕.” 就齐指挥使那被割下一百零百片皮肉的躯体光是听别人说起来,青枝的第一反应就是险些吐出来。 她先给苏九儿了个预防针,然后才将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苏九儿做解刨实验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眼下听说这事,那脑海里的画面可是要比青枝自己脑补出来的要恶心刺激许多。 她蹙眉问道,“三天内割下来一百零八片肉,人都没死吗?” 那可真是旧伤口都已经开始腐烂了,新伤口才重新动刀子。 青枝摇摇头,“没有,是挂在皇都城门上时活活晒死的。” 苏九儿轻轻呢喃了一句,“真是好手艺啊.” 这可是避开许多的要害经脉才能达到这种水准,苏九儿下意识的设想了一下,要是自己动手应该也能达到这个水平。 挂在皇都城门上,想必是想杀一儆百,威慑那些有异心但尚在动摇的臣子。 但是这对不懂局势的普通老百姓来说,影响恐怕是不太好。 青枝听着苏九儿那一句轻飘飘的话,瞪大了眼睛反问道:“娘娘您说什么?” 苏九儿意识到自己那句话说的太轻描淡写了,连忙摆手掩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这要是让青枝知道自己心里竟然在想,要是自己亲自动手,不知道能不能割下这一百零八片肉这种事情,恐怕她以后都无法直视自己了吧。 “听说明日齐府上下连同奴仆要一起斩首示众呢,一共一百七十余口人” “唉,娘娘,许多百姓都在为齐指挥使感到可怜呢,还辱骂陛下” 那些只看到表面现象的群众骂的格外粗鄙难听,简直难以入耳。 她的那一声叹息有一半在为齐府的无辜奴仆感到可怜,也有一半在为陛下感到难受。 可明明是齐指挥使大人谋反在先的啊 苏九儿正耐心听着呢,手指头一下又一下的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极有节奏的哒哒声。 然青枝话罢,那敲击桌面的声音也骤然止住。 苏九儿问,“百姓对陛下出此言论,如此大不敬,陛下就没有派人将这些人抓起来狠狠处罚吗?” 这要是抓住一个,恐怕剩下的人都会乖乖闭嘴了。 青枝摇头。 “没有。” 苏九儿扬眉,心中小小的诧异一翻。 这倒是令她高看一眼。 燕云霄没有这样做,说明他心中还是很爱护他的子民的。 他在甘愿在北疆驻守那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家国安危吗? 想着,苏九儿的心咯噔一声。 她似乎抓住事情的苗头了。 “外面对陛下的传言,传的很嚣张吗?” 青枝点了点头,“是的,现在几乎已经成大街小巷里,所有茶客的饭后谈资了。” 一般百姓怎么敢这么随意评价自己的君主,即便是有这个胆子,估计也没有那么多闲心管皇家大院的事情吧? 她蹙起眉头,霍然站起了身。 刺杀的幕后主事,必定不是齐明铮!他若是没有拥戴的主子,即便是谋杀成功那又有什么用? 所以那场刺杀幕后真正的黑手,应该是岐王-燕云霆! 至于街上的那些煽动人心的谣言,指责,咒骂,应该都是岐王那边的人手带的节奏! 他的目的是激怒燕云霄,让燕云霄将权势的大手伸向普通老百姓,震慑群众。 殊不知,若燕云霄真的抓捕传言的百姓,施以刑罚,那才是真正的惹众怒。 毕竟动动嘴皮子的普通老百姓怎么能与犯过谋逆大罪的齐明铮作比较呢? 再者,普通百姓是一个庞大的基础群体,若激怒民众,燕云霄这个帝王之位坐起来,只怕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不过,也许岐王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向凶狠乖戾,脾气无常的燕云霄,这次竟然没有动手处置这些造谣他的百姓。 毕竟岐王没有上过战场,不明白男儿驻守疆场,浴血奋战的满腔热血,不懂他们埋骨冰山,一战十年,为的就是保这国泰民安的景象。 只是这样的言论大肆的传扬开来,凶残程度不亚于一场现代世界里的“受害者实名制的互联网暴力”。 白的说成黑的,好的说成坏的,别人根本不管你做的是好或者不好,他们只认定你是错的,所以用各种言辞对当事人进行攻击,辱骂。 这年代要是有头条,燕云霄只怕是要被骂上热搜了吧。 一面是这场血腥残酷的场面,一面又有这样过激的言论谩骂,怪不得燕云霄的情绪幅度如此之大。 苏九儿拧紧了眉头,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去找燕云霄。 再怎么样,她最近还是不要离开燕云霄太远,现在时局敏感,燕云霄的内心不能自乱。 她给燕云霄泡了一杯茶,在偏殿外轻轻喊了一声,“陛下,臣妾能进来吗?” 燕云霄正坐在靠椅上,盯着桌案上那个首饰盒子看了很久,面容阴沉沉的。 轻柔和缓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他便回神,将首饰盒收起,但是也没有回话。 苏九儿又道,“陛下,您不说话,臣妾就当您是答应咯?” 依旧无人回应。 “陛下,臣妾进来咯?” 若是不允许她进来,燕云霄估计当时就会对她冷斥一声;滚出去! 但是这一句之后,燕云霄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苏九儿脚步轻轻的就进来了。 燕云霄正靠在靠椅上,手里拿了本书自顾自翻阅。 就连苏九儿进来,他连头都没抬,都不曾去看她一眼。 大有要冷落苏九儿的架势。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我就是那个狞恶的首领吧 见他闷闷的看书,也不理会自己,苏九儿便也不说话了。她老老实实的立在他身边,后又垫起脚尖侧头悄悄看一眼燕云霄手里看的是什么书。 燕云霄许是这个姿势坐久了,有些累了,他轻轻挪了一下身子,用自己宽厚的背挡住了苏九儿偷看的视线。 苏九儿还以为燕云霄是要回头过来看自己呢,吓得立马垂首站的笔直。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苏九儿便将自己端来的那一盏茶挪到燕云霄手边,期待他看书看累了喝一口。 但是没有。 苏九儿殷勤的模样,燕云霄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心里藏着一声闷哼,就是冷着脸不肯发出来。 午膳,晚膳都是苏九儿陪着用的,只不过苏九儿跟他说话时候,他就不接话茬。 如此两三回之后,苏九儿便也不吭声了。 给你惯的。 苏九儿洗漱过后,还是没有见到燕云霄,问了招顺才知道,他这会儿又在偏殿里坐着了。 招顺提醒道,“娘娘,要不你晚些时候再进去?” 苏九儿疑惑,“怎么?” 招顺叹口气,“方才子凌侍卫来见,奴才瞧着陛下脸色不大好,这会子进去恐怕.” 恐怕要被燕云霄的脾气牵连吧? 苏九儿道,“招顺公公,可知子凌侍卫与陛下说了些什么?” 招顺摇摇头,揣测道。 “或许是明日处置齐府上下的事情,在皇都城闹的有些难看吧.” 他轻轻说了一声,便也立马止了嘴,没有再言说其它。 苏九儿小手轻轻握拳,她也是这样想的。 她推开偏殿的门进去,正巧燕云霄看完手中的东西,气的一把甩了出去! 这就刚好迎面落在苏九儿脚边,飞出去的那个东西原来是本民间刚攥写的话本子,此刻正被摊开落在地上。 燕云霄蹙眉,自己垂首给自己揉了揉太阳穴。 苏九儿弯腰捡起地上的话本子,一页页的看过去。 话本子中描写了一个荒淫无度的部落,部落中还有一个惨无人道的首领。这个首领被父亲的女人所迷惑,随后他为了得到这个女人,便用手段谋杀掉了他的父亲。 除此之外,这个首领还天性残暴,喜欢听人死去时候的惨叫,所以会经常屠杀子民以为取乐。 只是许多人死去时只会简短的惨叫一声,他便觉得不过瘾。而那个迷惑她的妖女提出建议,将人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每一刀,都会让那人发出惨烈的痛喊声,直到他没有力气叫唤,再将他杀死。 首领听了十分高兴,于是每次取乐时候就会将那个人挂在部落的旗杆上割下他的血肉,让所有人与他一起欣赏这惨烈的哀嚎声。 这内容倒是紧跟时事。 虽然故事简短,却句句都在影射着近日皇都内所发生的事情。 甚至添油加醋,捏造出这么个面目全非的东西出来。 这个世界里消遣的东西甚少,要是话本子由茶楼的先生当书讲起来,时间一久,这个故事便会广为人传。 因为影射的事情又与燕云霄如此之像,大家想到这个故事下意识就会想到他们年轻的君主。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之下,只怕燕云霄真的会变成这样一个恶君的形象存在于他们的心中。 岐王这一招,那是真的杀人诛心啊。 一边煽动舆论,一边激怒燕云霄。 苏九儿迈步走到燕云霄身边去,一边看话本的书皮子,上面单单写着一个“恶”字。 她轻轻颔首附和道,“嗯这个首领确实有够狞恶可怖的。” 燕云霄的手下意识的动了一下。 本能的以为苏九儿是在说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燕云霄已经被这不堪的舆论卷到漩涡中心去了。 苏九儿又道,“这个妖妃也可恨,出的什么坏主意。” 她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凑上前来伸出两只白皙的玉手正要抚上燕云霄的太阳穴上帮他揉一揉。 燕云霄却猛抬手一挥,直接扫打开了她的手。 “啪”的一声,在这安静的偏殿里听来还不小。 “别碰寡人!” 他的声音更是低沉闷烦。 看来这话本子对燕云霄的刺激好像还不小。 谁叫人家就是现在舆论中的主人公呢。 苏九儿想,要是换了她自己这样被人污蔑,她都恨不得把屏幕后造谣生事人的拉出来痛打一顿了,更何况内心敏感的燕云霄。 她当下揉了揉自己被打红的掌心,想了想,还是抬起手,重新缓缓地搭在燕云霄的太阳穴上。 这种试探性的第二次让燕云霄骤然警惕起来。 他的眉头深锁,手也迅速的按住在了苏九儿手背上,随后用力攥住了。 这力气许是下意识防御的力道,痛的苏九儿嘶叫出声。 “疼疼疼陛下您轻点.” 燕云霄的手这才缓缓放松,眸子也缓缓地闭上,但是掌心依旧是握着苏九儿的小手的。 苏九儿见他不语,主动挑起话题,明知故问道,“陛下,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她想看看燕云霄会不会把心里话告诉她。 燕云霄动了动嘴唇,那一瞬间似乎有许多话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但是最后却又被遏制下去了,化作了一声沉闷的呼吸。 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的心里确实藏了很多心里话,甚至于很多情绪,他都喜欢藏起来。 但最后燕云霄还是选择闭口不谈,独自默默消化,在无数个无眠的黑夜里,一遍又一遍的咀嚼这些情绪。 - 苏九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寝殿的,只记得燕云霄闷坐在偏殿里,几乎是到了凌晨,仿佛天都快亮了。 她打了个哈欠一直默默不语的陪着燕云霄陪到现在,最后头已经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般,困到意识模糊。 燕云霄起身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带回了寝殿,而后看见了她头上的那个金桂簪花,轻轻地取了下来。 他又将从万宝阁带回来的那个首饰盒和苏九儿平日用的发饰放在了一起。 一切弄好之后燕云霄又回了偏殿。 竟是就此枯坐了一整夜。 当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燕云霄轻轻抬头朝窗外望去,他的眸底一片晦涩幽暗,阴郁至极。 这样青白的天色,只怕是到晚间,都要被被齐府那一百七十余口人的鲜血映红了吧? 他是那个狞恶的部落首领吗? 怎么? 不是吗?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血洗长街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燕云霄已经整装出发,坐着马车去往了齐府门口。 齐府的大门上贴了两个宽大的御内封条。 府门前,行刑的阵仗早已摆开了,除了四个刽子手,还有几列皇家军卫列队排开,几乎占据了整条街。 街上若有是行人,都会被军卫劝回家,今日禁止外出,禁止通行,闲人回避。 齐府的对面是一个卖字画的楼阁,燕云霄此刻就坐在对面二楼靠窗的雅座上,眸光阴阴的看着这一幕。 因燕云霄的硬性要求,故而今天朝中所有官员也都陆陆续续的到场,无一人敢不从。 到场之后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论心中有多少想褒想贬的话,最后都还是咽在了肚子里。 从上午开始,齐府上下一百七十余口人都被绑着双手,从刑部大牢扣押过来。 一眼望去,这就是一条看不到头的长龙。 霎时整条街上都弥漫着哭泣冤喊之声,这条街在无形之中仿佛已经变成了一条鬼街。 也有人伺机逃跑,但是下一瞬就被官吏抓回来用马鞭狠狠的抽在他身上。 他们哭喊,“冤枉啊,求求陛下可怜可怜奴才们吧!家里官老爷做的什么事情奴才们一概不知啊!” 也有人咒骂,“昏君!无能昏君!怎么没能杀死你!” “明明与我们没有关系,却还要滥杀这么多无辜性命!昏君!暴君!我诅咒你!做鬼也要诅咒你!” 燕云霄就默默的听着,目光转到刽子手的大刀上,见刀已经被磨得十分锋利,太阳底下还闪着银光。 - 许是昨晚睡的太晚的缘故,苏九儿巳时三刻才醒。 醒来后依旧不见燕云霄,她才想起来,今天的午时三刻,有个大事情要发生。 想了想,她对青枝道,“备辆马车,我要出宫。” 青枝却不为所动,反问道,“娘娘出宫做什么?” 平时但凡条件允许的,只要一吩咐下去,青枝就回去操办了,绝不会像今天这样问她要做什么。 苏九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道,“快去。” 青枝又答非所问的道,“娘娘,奴婢瞧着今天日头好,不如去找三殿下放纸鸢?” 苏九儿蹙起了眉头,霍然跑出了殿外,而后看见招顺立在门口,竟然没有随着燕云霄出宫去。 她对招顺道,“招顺公公,烦请给我备辆马车,我要出宫一趟。” 招顺却露出为难的表情,“今日的马车都已经有了调用,怕是没有空车用了。” 苏九儿瞬间便明白了。 她骤然冷目厉色道,“燕云霄下的命令不允许我出宫?” 招顺表情一滞,不知是因为苏九儿直呼陛下名讳,还是因为她猜中了。 他只好恭敬道,“是。” “陛下早晨起就吩咐了,娘娘在这宫里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出宫就行。” “为什么?” 苏九儿眯起眸子质问,她也很疑惑,为什么燕云霄在今日不允许她出宫。 招顺想了想道,“今日场面太血腥,娘娘还是不宜看见的好。” 血腥? 燕云霄会因为怕她看见这血腥场面而禁止她出宫? 不会的,燕云霄之前还带她去皇陵那种冷血阴森的地方恐吓她呢。 只怕现在最见不得血腥的人,应该是燕云霄吧! 昨晚上就一本话本子就激的他将自己代入进去了,今日行刑,必定会有众多不服者当街辱骂燕云霄,那燕云霄岂不是更加难容易被激怒?- 其实燕云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一道命令。 就昨晚上话本里的狞恶首领而言,他自嘲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凶狠乖戾的恶人。 但是他的子民这样谴责他,辱骂他,他便自心底涌起一股气愤,委屈。 旁人只看得到他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模样,却不曾见过他被这群有谋逆之心的人逼得步步为营,在自己的皇都城内行走,都如履薄冰。 这种铺天盖地的舆论,恶名将他席卷,他甚至开始怕苏九儿看到今日这血腥悲惨的一幕,也会和他们产生共鸣,从而对他产生厌恶感。 可是这个世界上谁又是绝对的好,绝对的坏呢? 不过一个立场罢了。 恰好他的立场上只有他一个人。 都说他残暴,虐待完齐明铮也就罢了,就连人死了都不安生,还要将他的肉体挂在城墙上。 说他无情,就连无辜的一百七十余口人都要屠杀殆尽,一个不留。 但是从来没有人去设想过,如果齐明铮的刺杀成功了,那他又在哪里? 他会在郊外的山路上,被泥水掩盖,被马蹄踩踏,最后肉体腐烂,剩下一堆白骨。 到那时齐明铮踩在他的腐骨上加官进爵,安享富贵? 就因为他活下来了,因为刺杀失败了,所以齐明铮的罪恶度就可以减少吗?就可以下降吗? 那这次是齐明铮的刺杀,下次又是谁呢? 下一个持刀人他不知道是谁,但是目标,只会是他。 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自己的尸体,比如这一百七十余口人。 他们应该怪的是齐明铮。 今日的一切,都是齐明铮怀着一颗谋逆的心造成的! “去看看都到齐了没有。” 燕云霄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那张阴冷的脸除了散发着寒气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波澜,也没人能想象他的心底藏着这么多起伏的情绪。 子凌抱拳而去,不消片刻后回来道,“主子,大臣们都到齐了。” 燕云霄了看了一眼天色,子凌便从二楼上远远的掷过去一个斩首令,下面有监斩官见了便高喊道,“齐明铮齐指挥使大人因怀谋逆之心,刺杀天子,已经伏诛,现齐府上下一百七十余口人处以示众斩首,时辰已到,行刑!” 话音落。 快刀挥下,晃过众人的眼睛,只觉得刺目冰冷。 一声“咚”! 四个人头齐齐落地,还在地上滚出去几步。 霎时血雾喷洒,地上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血潭。 已经斩首的人的尸身被人拖在一边,堆积在那里,人头也是被带刀的军卫随手一扔。 四个人头落地,很快有新的人被压上去。 也有许许多多直接吓晕,或者吓死的,这种就直接拖上前再斩掉首级。 一时间怨声骂声,混夹着嘶吼哭泣声,齐齐落入燕云霄的耳朵。 听得他烦躁且气闷。 (本章完) 第七十章:苏九儿拔剑相逼 分明是青天白日,然而却这场景却让繁华的皇都犹如鬼市一般。 闭门不出的百姓有的在门缝里偷偷看一眼,有的捂住自己小孩的耳朵,生怕外面凄厉的惨叫声吓坏了孩子。 百姓私底下怨声载道,说新帝如此滥杀,将来是要遭报应的。 不多时,鲜血已经流淌在街道上形成一道血河,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烈焰,猩红,落在每个人眼中,带着绝对的冲击力。 也有不少官员看的心里反胃,露出厌恶的目光,也有的垂下脑袋,不去看这种恶心的场面。 燕云霄下颌轻扬,示意了一下,子凌立马吩咐了个随从下去站到了那个官员的边上。 随从盯着官员,要他仔仔细细的看清楚,刽子手的刀,是怎么样斩断人的脖颈的。 那么快,一瞬间,脑袋就滚下来了。 脑袋上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闭上呢。 燕云霄就是要让他们看清楚。 如果真的想要谋逆,那最好一击必中杀了自己。 若是失败,压上断头台的,那就是他们! 比如已经死去多时,却依旧挂在皇都城上的齐明铮。 死人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挂在那里,不过是给活人看罢了。 他静看鲜血铺满街道,眸光幽深,没有波澜。 平静的令人害怕。 他越是这样的镇静,就越让在场的人感觉压抑。 似乎有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了。 - 苏九儿凝眉冷目看着这一列军卫拦在面前阻止自己出宫,心里都要感叹一声,燕云霄真是看得起她,竟然弄出这么个大阵仗看守她。 “不让?” 她挑眉,坚毅的上前一步质问。 那些军卫连忙请罪道,“实在是得罪了,无陛下的命令,不敢让娘娘出宫。” 青枝和招顺也都跟在身后,苦苦劝解,“娘娘,想必陛下很快就回宫了,您还是在宫中再等一等吧?“ 苏九儿佯装叹气,“那好吧。” 便转身往回走。 那些军卫当下便也松了口气。 都说这苏妃娘娘虽然得宠,却是个极好说话的主,今日一见,果然不为难他们这些做下属的。 思绪还没落下呢,便见一个人影朝自己冲了过来。 “唰!” 清冷的利剑出鞘声听得所有人心上都一紧。 苏九儿说时迟那时快的转身冲向了靠的最近的那个军卫,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剑指着他们道,“不许过来!” 后又想了想,这个剑指着的方向不对。 自己也没什么实战经验,肯定打不过他们。 然后。 她反手折了个方向,将泛着寒光的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燕云霄的话就这么管用是吧?要是我没了,看你们怎么跟燕云霄交差! 这一下,可真是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要是苏妃娘娘出点什么事情,陛下可是要他们提头来见啊! 青枝急得叫到,“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您可别乱来啊!” 招顺也道,“哎哟喂,苏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快将剑放下!别误伤了自己!” 还有军卫上前一步想要夺回苏九儿手中的剑,吓得苏九儿后退一步,又将剑逼上了自己的脖子几分。 招顺魂都吓没了,整个人几乎跳起来。 苏妃娘娘可是陛下的心头宝,虽也有过几次处罚,可陛下哪天又真的丢开她了? 还不是每天晚上都要粘着苏妃娘娘安寝啊? 这要是受了伤出点什么意外,在场的一个都别想落个好下场。 他对着军卫怒骂道,“都干什么?退下!退下!没眼力见的东西,要是苏妃娘娘伤了一根汗毛,你们都等着掉脑袋吧!” 众人看伺候陛下的招顺公公都说这话了,便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九儿稳住自己的手腕,对着招顺道,“招顺公公,出宫是我以死相逼。要是日后陛下问罪,定然先问我的罪,与你等没有一丝关系。” “如若你们今日敢拦我,我便.” 说着握着剑柄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招顺吓得哇哇的叫起来。 “娘娘!娘娘!您冷静些!快快将剑拿开!您要马车奴才给您去备就是了!” 说着对身边的小太监急急催促道,“还不去给苏妃娘娘备车!” 其实苏九儿只是抱着拼死一试的心态。 燕云霄不允许她出宫,也可以动用囚禁的模式,她还真怕军卫们会把她捆起来丢在吟华宫等着燕云霄回来发落她呢。 不过看军卫言语中都是恭敬之词,她猜测燕云霄应该是没有对她下达那种手段囚禁的。 她拔剑那一瞬间,自己都紧张的额头上冒汗了。 两方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小太监备好马车,苏九儿一步一步的后退,走到马车边上。 招顺和青枝都想跟在苏九儿身边,怕她出什么岔子,齐齐开口道,“娘娘,让奴才们跟你一同前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苏九儿蹙眉道,“不必了,我知道地方。” 她警惕的上了马车,然后将手中的利剑往地上狠狠一扔! 谁要死啊! 反正她不要! 扔了剑之后她对马夫命令道,“去齐府门前的那条街市!” 前面传来一声应答,马车便扬尘而去,留下招顺和青枝等一众人重重的长出一口气。 招顺那是真的快吓死了。 他擦了擦满头大汗,对青枝道,“真没看出来,苏妃娘娘怎么还是个这么倔强又刚硬的脾气。” 青枝心里默默。 别说您了,我伺候主子这么久,也没有看出来。 马车在街市上一路畅通,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不过只走了一半路,马车就被拦下了。 马车上刻有皇族燕氏的车标,拦下马车的军卫还客气的询问了一句,“不知马车上是哪位贵人?今儿这道是不好走了,还请返回吧。” 苏九儿一把掀开车帘子,看见这条道的前方几乎每隔着三五米就站着着一个军卫,还有许多大臣的空马车都依次排列开,阵仗堪称巨大。 看来自己的马车确实是过不去了。 “既是马车过不去,那人总是好过去的吧?” 撂下这句话,苏九儿就从马车上跃下,提着裙摆直奔这条街道的中心点。 这街道上可谓是热闹又静谧。 这么多人,却无人敢多发一言。 那个军卫见苏九儿既然能乘坐皇室的马车出行,面容姣好,又气质逼人,必定是个有头有脸的主,说不是就是奉命来的。便也没敢阻拦,况且他也不能擅离职守,便就随他去了。 苏九儿感觉自己往前跑了大概五六分钟,前方便有此起彼伏的哭声传来,听得苏九儿头皮一麻,当下加快了脚步。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燕云霄的眼睛里好像有委屈 靠的近了,哀嚎哭喊声便更清晰了。 苏九儿看见前方有一条长长的队伍,莫约有几十余人,全都穿着脏臭的囚服,被麻绳困住手臂,颓败并麻木的推着往前面走。 队伍的两边守着很多军卫,要是谁走慢了,或是途中晕倒,都会被军卫狠狠一马鞭抽醒,然后痛苦的爬起来继续前行。 此刻都已近申时了,换算起来,这场刑法竟然实行了三个小时到现在都没有结束? 现代人思想让苏九儿本能反应的浑身发冷发麻。 将这种大型行刑场面摆在大街上,这行径确实有些令人有些胆寒。 只不过苏九儿很清楚,那一场刺杀要不是自己及时给燕云霄清了毒,恐怕死去的就是燕云霄了。 还不止。 那个队伍里所有人,应该都没有生路可言。 罪魁祸首是谋逆之臣。 而燕云霄只是出面做个不容轻视的“恶人”罢了。 她追上去,远远的看到了朝中大臣都穿着官服战战兢兢的站成排,看着最里面行刑的地方。 越靠近齐府门前的军卫,都是军级比较高的,自然谨慎程度也比拦下苏九儿马车的那个人要高得多。 他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青纱罗裙的女子闯了进来,便露出了不耐烦甚至有些烦躁的表情。 就连一个正常人在这种血腥紧张的氛围之下,都有些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狂躁的情绪,更何况是燕云霄。 “这行刑都这么久了,怎么忽然跑进来个娘们?谁放进来里的?” 他对身边的弟兄发了句牢骚,随后气势汹汹将苏九儿给拦下了。 “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敢擅闯?” 苏九儿才听清对面说什么,正要明示身份,结果那人上来就挥手叫来几个兄弟,直接将苏九儿给扣下了。 她正要躲开,便又听那人道。 “带走,压去见陛下。” 行吧,刚好她就是要去见燕云霄。 这还送她几个兵,给她个排面呢? 不过她是被双手压在后背上,由那个军卫推搡着前进的,另一边的军卫还将手扣住她的肩膀。 苏九儿有一种马上要被压上断头台的错觉。 她没有吭声,老老实实被他们扣押着往前走。 再向前,四周的哭喊声已经是一种沙哑挣扎的状态了,以及空气中都弥漫这一股黏稠的血腥味。 血腥味被太阳暴晒,导致味道格外的厚重,油腻。 闻在鼻腔里,那个气味仿佛就在口鼻中形成了一个恶心的薄膜,糊在了上面一般。 苏九儿早间起来的晚了些,只简单的用了早膳,又与众人闹着要出宫,连午膳也没有吃。 一路跑来她的背脊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风一吹反到有些发冷。 尤其吹来这一阵血腥味,霎时令她头晕目眩,险些吐出来。 她需要一个医用口罩。 这样的空气里细菌太多了,只怕闻多了都要病上好几天了。 要是尸体堆积太久,处理的不得当的话,还怕产生病变,诱发瘟疫。 苏九儿职业病似的走了两分钟的神。 等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带了行刑的场地旁。 四个刽子手已经轮换了一拨人持刀,他们个个体魄雄壮,长得凶神恶煞。 刀已经被血染的斑斑驳驳,被他们握在手里快而狠的斩下。 “噗!” 又是一阵血雾飞溅,四个人头落地。 尸首被几个小吏拖拽着丢到了一旁,那里的无头尸首已经被堆积成了一个小山,另一边还有几个小吏用大板车将尸体拖上车,然后拖走,扔到乱葬岗。 头颅也是被那些人随意的拽着头发往板车上扔,一个没扔好重新掉在地上,溅起一片猩红的刺目。 苏九儿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甚至觉得即便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的生理也会本能的回应出强烈的不适。 比如现在,她觉得自己喉咙里的唾液,仿佛都是这地上的腐臭的腥血。 她干呕了一声,努力将这种不适压制了下去。 那个军卫见她这个样子,不屑地嘲笑了一声。 然而苏九儿甚至克制着不敢大口呼吸。 不然她会觉得自己一呼吸,空气中的血沫子都要吸进自己的肺里面了,恶心又作呕。 这时候听他身边那个军卫对着另一边楼阁上道,“陛下!属下抓到一个擅闯刑场的女人,您看怎么处置?” 燕云霄此刻正在二楼楼阁外廊上,斜倚在靠椅内。他长腿交叠,单手支着额头,蹙眉懒懒假寐。 那华丽的面容已经染上了一抹憔悴之色,眼睛下面一片暗沉,看起来比昨天沧桑了几分。 闻言他轻轻的动了动睫毛,而后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霍然掀开了眼皮。 紧抿绷直的唇瓣,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苏九儿闻言也朝着楼阁上看去。 恰好燕云霄起身,玄黑的锦袍上的金线纹龙映着日光发出闪耀的微光,他双手负背,视线居高临下的朝她压迫而来。 在看见苏九儿那张脸的时候,燕云霄竟然有一丝莫名的心虚,背在身后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 不过只有一点似是而非的感觉,并且一瞬间就从心头掠过去了。 随后反噬过来的是一种被背叛的恼怒情绪。 为什么要来? 明明已经下了不允许出宫的命令,她还要来这里做什么? 指责他的暴戾行径? 还是看着这些死去的人,而露出悲悯不忍的的神情? 他握拳的手不由得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苏九儿胸膛浅浅起伏着,她怎么觉得自己在燕云霄的眼睛里,看见了委屈呢。 而那个军卫还在等着燕云霄的示下,手依旧扣在苏九儿的肩膀上。 燕云霄缓缓扫过去,视线落在苏九儿的肩头,然后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向了这个军卫。 这一眼的凌厉,简直可以与刽子手手中的砍刀与之相较了。 而因刺杀那次的事件,最后危难中苏九儿没有独自逃脱,而是守在燕云霄身边,故而子凌对她有了一丝好意。 他也立在楼阁上,燕云霄身后两步的位置,对着苏九儿礼貌性的抱了个拳,就当打招呼。 就算是再傻的人,被燕云霄这种想要刀人的眼神扫一眼,恐怕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做错了什么东西吧。 更何况,陛下的贴身侍卫竟然都对她恭敬有加,想来身份不简单! 他们几个吓得立马将手收了回来,跪地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陛下恕罪!” 心想,今天真是邀功心切,失算了。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那现在就好好看清楚?嗯? 好一会儿,楼阁上的燕云霄才冷冷启唇,“让她上来。” 子凌伺机对那几个军卫轻轻挥手,他们便如获大赦一般,行了礼后连忙退下。 有了燕云霄的吩咐,底下便也没人敢拦着苏九儿上来。 换句话说,从燕云霄嘴里吐出来的吩咐,应该称之为命令。 若是苏九儿不肯上去,那也是会被人强行请上去的。 苏九儿被招顺等人强制性阻止她出宫,当时被逼出了一股狠劲,这会子见到燕云霄了,锐气倒是直接被挫掉大半。 这应该是苏九儿和这个男人相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忤逆了他的命令。 她来这里没有多远大博爱的目的,不过是不放心离开燕云霄太远了。 毕竟已知岐王在暗,要是燕云霄倒台了,以她为暴君宠妃的身份,注定是要被安排和燕云霄一起见阎王。 苏九儿看去,见他眸底阴冷,面容憔悴,状态已经十分不佳。 她的小手轻轻握拳,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上了楼阁。 上去之后,子凌便转身下去,将空间留给自家主子和苏九儿。 途中和苏九儿打了个照面,苏九儿轻轻颔首,算是给他方才抱拳的一个回应。 燕云霄依旧是一身黑袍,英姿挺拔,身如劲松的立在外廊上。 他的双手依旧是轻轻负在身后,此刻握拳的手已经松了开,看起来给人一种放松随意的错觉。 但是苏九儿看见他的小拇指,无意识的轻轻动了两下,便心下一紧。 她知道燕云霄肯定在想事情。 不可能像表面看起来了这么随性的。 于是她便乖巧的站在了子凌方才站过的地方,就在燕云霄身后两步的地方,也没有对他行礼问安。 燕云霄压根就没有回头看她,不过光听脚步,他也知道苏九儿已经在自己身后了。 怎么?又非要出宫来看这场面,来了又不发一言是什么意思? 是心中又不忍,又不敢表露给他看吗? 他忽然冷笑一声,沉声道,“站到寡人身边来。” 苏九儿在后面狐疑看了他的后背一眼,没有第一时间上去。 燕云霄便懒懒回首扫视,苏九儿这才恭顺的站到了她的身边。 他的眼神那样的轻,但是苏九儿却感觉到了他眼底下蛰伏的惊涛狂澜,不由浑身一颤。 完了,她已经感觉燕云霄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敌意呢。 就因为自己忤逆他的命令出宫了吗? 她站在燕云霄的右手边,半垂着脑袋,心中思绪飞转。 忽然又听燕云霄带有讽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怎么不看?” 苏九儿还没明白燕云霄这短短四个字的意思呢,抬头就见燕云霄冷漠无情的看着那几个刽子手大刀斩下,四个人头滚落。 黏稠的鲜血沾染在头发上,既恶心也可怖。 苏九儿确实有些不忍。 她看着断头下还隐隐跳动的脉络,心中想,这还能接回去吗? 现代医学中,只要是没有断下来,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但是已经断下来的,没等脉络停止跳动,恐怕血已经流干了。 她并不是想救他们,不过是职业本能的设想而已。 且这种场景,换做任何一人,恐怕都不愿意盯着看吧? 只有燕云霄才能做到平静无波的看着这一切。 她压制住喉间的恶心感,略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略微移开了目光。 不过君主制度下的一个历史进程罢了,原著岐王登基,为南国所攻,后为求和,不也向南国送上五百名妙龄少女进贡了吗? 这或许还要更残忍一些,毕竟五百名少女是送去供人享乐的,其后果不知比死还要痛苦多少倍。 成王败寇而已。 “没有什么好看的,臣妾只是来等这场刑罚结束,等陛下一起回宫。” 她尽量平复着被画面刺激到的内心,淡淡道。 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但是看到这种杀戮场景,她还是会本能反应的头皮发麻。 她没有观看杀人这个嗜好,若不是为了燕云霄,为了自己,她今天也不会非要来这现场。 燕云霄看着她,纤长的睫毛颤动,日光之下瞳眸微闪,轻轻皱起的秀眉之间有一股挣扎的矛盾感。 是在挣扎什么呢? 是看见这一幕,不忍不舍?又释怀放弃? “呵” 他发出一声轻笑,眯起眼睛缓缓倾身靠向苏九儿,然后歪着头看她的眼睛,看她的脸。 “真的吗?” “那就等结束后跟寡人一起回宫吧。” 而后又冷言笑道。 “那现在既然来了,就睁开眼睛好好看个清楚?嗯?” 这几句话,声音虽然低沉轻柔,但是却席卷着狂风暴雨之势涌入苏九儿耳内。 苏九儿看他越发的靠近,本能反应的后退一步。 然而她的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钳制住了,头皮猛然发出一种尖锐的撕扯感。 燕云霄在话音落下那一刻,便伸手抓住了苏九儿后脑的青丝,并迫使她抬起脸,看向行刑的方向。 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这力气不亚于他在皇陵里将苏九儿推向陪葬人群的时候。 苏九儿痛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头颅被迫扬起。 燕云霄那张阴沉冷厉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眸中尽是恼怒之色。 太阳依旧有些刺目,照在她脸上使的她双目轻眯,视线朦胧。晃得很不舒服,她干脆拧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自我偏激思想已经将他裹挟,所以现在苏九儿说什么他都不信。 在这人马浩大的街道上,无人心中不怨怒哀哉,在心中痛斥他的行为,贬他为昏君暴君,而他就立在这舆论的中心点。 这他都无所谓了。 苏九儿! 那你又来做什么? 来和这群人站在一起,露出那悲悯不忍的神情?还是来看看他的丑态笑话? 对燕云霄来说,这种感觉就是被背叛了,他内心的狂澜远比他的举动要疯狂十倍,这令他浑身都紧绷,双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苏九儿违抗他的命令出宫,就好像突破他的围墙冲了出去! 苏九儿在外面,他在里面。 好半天苏九儿才缓过神来,低声挣扎道,“陛下,你撤痛我了.”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脱离掌控的感觉,令燕云霄害怕 然而燕云霄却对她说的话恍若未闻。 苏九儿朦胧的视线里看着他的表情愈发的有些疯狂狰狞起来,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个字几乎是咬着牙齿磨出来的。 他说,“闭着眼睛做什么?” “睁开眼睛!你不是想看?那就看个清楚!” 苏九儿的头发被他攥在手中,每一次狠厉的拽动都使的她头皮尖锐的生疼,她的身子也连带着在他手下站不太稳,有些摇摇欲坠。 苏九儿隐隐有些怒意在心底泛起,真的很想坡口大骂一句神经病! 她保证这“神经病”三个字是她最前所未有的自信发言。 放在现代医学中,这妥妥的就是神经病! 比力气她是比不过男人的,更别说现在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被他钳制住了,她缓了一下气息,同往常一般挣扎了一句,“陛下,您误会我了.” 燕云霄看她那分明有气,却又非要装作一副顺从的样子,更是打心底生出一股烦闷。 他忽然咧开嘴笑了,笑的张扬肆虐。 随后苏九儿就被按着后脑勺,推出了外廊的栏杆上。 这骤然一下的视线悬空,让苏九儿瞪大了眸子,心中重重一跳。 栏杆刚好只有她腰间的高度。她的上半身整个悬空出去,燕云霄钳制着她后脑勺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将苏九儿抵在这样的境地无法动弹。 而燕云霄的手还在用力,将她垂下的头颅提起,迫使着她看着场内四个刽子手行刑。 众人一看燕云霄那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好,眼下见他忽然暴怒,更是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就连视线都很识趣的移开了,没有一个人敢去看楼阁外廊上的燕云霄和苏九儿。 苏九儿的眸中闪过一次又一次砍刀扬起的画面,喷洒的血雾在她的瞳孔里形成了一种凄绝的点缀。看着每一具尸身脖颈内跳动的脉络,苏九儿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每一个华丽王朝背后的丑恶一面。 每一个人头落地,都在苏九儿心上发出震荡之感。 她也不知怎么了,好似眼眶里就这样蓄满了一滴泪,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出转瞬即逝的惊艳,然后落了下来。 她并不悲伤,只是由衷的对现实的残酷发出一声叹息。 燕云霄一直注意着她的眉眼,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苏九儿因为害怕而吓哭了。 燕云霄想,原来你也是会害怕的。 害怕这样残暴不仁的我。 但是他后来发现他错了。 苏九儿有他不能想象的强大内心,她一直就是那个从来都不会发自内心害怕的人。 这样的动作维持了很久,苏九儿也看了很久,根本就没有要挣扎的意思。 她那双精致迷动人的桃花眼渐渐失去了光彩,扑面而来的是一种麻木的死寂。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刑场上每一个人人头落地,哭喊谩骂此起彼伏,在她耳朵里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这种死寂感,比上回自己命令她收拾地上食盒的时候,来的要强烈的多。 那时候顶多是距离感,是一种即将脱离掌控的错觉。 而这次给燕云霄的感觉是,苏九儿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之中了。 太阳已经渐渐偏西,日光变得有些昏黄,甚至发红。这满街的尸身与成河的血流将天色都染的有些妖异,骇人。 别说这天了,在场的所有人眼睛仿佛都被这猩红遍地的景象给染红了。 就好比苏九儿的眼睛,眸底已经泛着微红,这样鲜亮的颜色,却也无法给她的眸光渡上半点生气。 看着场中最后一个人头落下,滚进血水里,然后又被人随意提起,扔到了堆积成山的尸体上。 血水飞洒,又重重的溅落血水里,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她很想冷笑一声,但是她笑不出来。 动了动被晒干的唇瓣,她说。 “看完了,然后呢?” “陛下是要将臣妾也押上去?” 她的语气淡漠,音色清冷,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忽然开口,声音倒少了平日的那一份清亮。 面对这样一个暴戾人格,即便是知道他有病,苏九儿也很难在这种身体受到伤害产生痛楚的情况下,还对依旧产生体谅感。 他的情绪太过激了,故而只会以自己的思想来揣测别人。 但苏九儿这句话,确实不乏反讥之意。 不过都是一句发号施令的话罢了。 即便是我的生死,不也照样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你只能你掌控这种浅显的东西,掌握不了人心。 比如叛逆之臣的心,比如我此刻看着你,没有波澜的眼神。 这句话直激燕云霄的雷区,他大手一挥,将前一秒还押在栏杆上的苏九儿摔入外廊上,苏九儿猝不及防直接跌坐在他先前坐过的靠椅旁,脸重重的撞在了凳角上。 燕云霄睫毛轻颤一下,而后见苏九儿缓缓的动了一下身子,那种不知名的情愫又渐渐消失的没有一丝痕迹。 席卷而来的,依旧是被苏九儿激怒的怒意。 “你以为,寡人不敢?” 他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眸底一片奔涌的杀伐之色,睥睨的压迫之下,无人敢直面迎视。 只可惜,这是苏九儿,不是旁人。 苏九儿的脸撞在凳角上,脸上被蹭掉了一块皮,露出了粉色的皮肉。这一下也导致牙齿撞破口腔内壁,口腔内当即弥漫出一汩液体。 她知道是出血了,但是在这样鲜血弥漫的中心点待了半个下午,她已经对鲜血的味道麻木了。 她抚摸上自己的右脸,尖锐而火辣的疼痛让她蹙起了秀眉,无神的眼底涌上一丝生机的怒意。 燕云霄看着,看着她生气,恢复了生机一般,心中的怒气却又奇怪的慢慢降下去了。 然而不过只有一秒,苏九儿的目光又平淡的像一潭死水。 这让燕云霄心底莫名腾起了一股不安。 她将嘴里那一口血吐出来,然后对视上燕云霄的眼睛。 眼神中依旧是没有半分对他‘会改变抉择’的期待,她坦然接受着自己的每一道命令,又有着自己内心中不可磨灭的倔强。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对燕云霄来说,就好像是。 他不知道苏九儿是会委婉的说一句,“你还是舍不得我。” 还是像他命令她收拾食盒一样,应承一句。 “好,如陛下所愿。”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神经病 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他想要把苏九儿捏在手心里,在他没有说丢弃的那一刻,她只能牢牢的被他攥在手心里! 即便是有一丝让她脱离掌控的缝隙,燕云霄都不允许! 所以他害怕了,他害怕苏九儿真的说出那句,“好,那就陛下所愿。” 但是燕云霄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害怕,他为自己遮掩,这不是害怕,而是被他掌控的东西,不应该有抉择的权利! 于是他没有给苏九儿回话的机会,而是戏虐的屈膝蹲在苏九儿面前,捏着她脸道,“或者你求寡人,也许还有你一条生路.” 说着,剑眉上扬,等待着苏九儿的回话。 苏九儿看着他那张俊美但是不影响欠揍的脸,只觉得好疼。 头皮疼,脸疼,口腔里也疼。 她用麻木的视线,回望燕云霄的眼神,动了动唇,缓缓说出了两个字。 “神经.”病。 要不怎么说苏九儿会给他带来脱离掌控的感觉呢?这句话他就没有料到。 原本这话左不过就两种可能,苏九儿恼怒反驳,或者顺从求饶。 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苏九儿竟然开口骂了他。 别说想不到,就连听到了,都听不明白。 苏九儿看他渐渐蹙起的眉头,就知道他没听懂。 而后讪讪,后面那个病字就没有说出来。 他的手捏的比上次要轻一些,但因为苏九儿脸上掉了一层皮,被捏着实在是太痛了,故而她挣脱了燕云霄的手掌,将头瞥向了一边。 面色淡淡的冷冷的。 依旧是极端的平静,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她越是这样,燕云霄就越想激起她内心的那藏起来的情绪。 他冷哼一声,转身双手负背下楼,沉沉道,“将她押上寡人的马车。” 守在楼阁下外面的军卫应了一声,就要上去,又听燕云霄冷冷道,“不许碰她。” 这可让军卫急得满头大汗。 这话多矛盾,又要扣押这个女人,又不准人碰她,这.叉出去? 再说了既然是上您的马车,何故还要扣押上去?这谁敢? 好在这个女人很好说话,听说是陛下吩咐的,军卫请了一声,她便起身跟着上了燕云霄的马车。 不由得留下众人揣测,这女人究竟什么来历,敢在陛下如此暴怒之际与之对峙,看似陛下对她不喜,却也不曾伤其命脉。 燕云霄懒懒的靠在马车内,面容是肉眼可见的憔悴,然而他也不闭目养息,眼神一直盯在苏九儿身上。 若是苏九儿也去看他,俩人就对视上了。 但是谁也不会躲开视线。 他们的视线交叠,一个肆无忌惮,一个坦荡淡薄,都有着各自的倔强,也都不曾退缩。 这样的苏九儿已然和平日恭顺的模样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最真实的苏九儿? 也不尽然。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不同,就让燕云霄产生了脱离掌控的危机感。 他试着找回那种可掌控感,哪怕就是一个情绪。 苏九儿坐在马车靠近门帘的地方,最后一样对视的时候她撇开了目光,将头抵在马车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今晚上回去就给燕云霄催眠,然后暴打他一顿。 但是苏九儿之所以很少对燕云霄进行催眠,除了他自己会对这频繁发作时间起疑之外,催眠也不是绝对有效果的。 人格唤醒不是绝对的每一次都会成功,尤其是后期病情好转几乎痊愈的时候,这个就不怎么管用了。 如果燕云霄是真的想隐瞒这个病,万一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那不又要被燕云霄捏在手里捏成泥巴了。 她想的入神,已经忽略了燕云霄这个神经病在坐在身后。 车夫说了一声,“到了。” 苏九儿便挑开车帘自顾自下马车。 燕云霄正要随着出来的时候,苏九儿已经将帘子放下了,根本没有帮他挑帘子的意思,车夫看的脸都黑了,连忙给燕云霄拨开了帘子。 随后燕云霄长臂一推,将前面的还差一只脚落地的苏九儿推了下去。 她吓得猛然一个踉跄,难堪的窜出去好几步。 苏九儿受惊,表情自然要比方才那张冷漠的脸看起来丰富多了。 她回头看去,却见燕云霄昂扬端正的下了马车,面容上挂着一丝幼稚的挑衅。 像一个玩世不恭的恶劣少年。 苏九儿垂首掸了掸自己衣裙上的灰,再抬起头看向燕云霄,又是那一副无所谓的冷漠脸。 燕云霄也不再看她,而是仰首远望。 苏九便跟着看去,原来已经到了皇都城门。 齐明铮的尸体依旧被挂在城墙上,墙壁上的血迹也已经干透变成了发黑的红色,一眼看去倒像是绛紫色一般。 而肉体,已经腐烂成了一坨。 黑黑的,黏腻的,远远飘散着一股油腻的人脂酸味。 捆绑着肉体的绳子也已经狠狠的嵌入了发烂肉体内部,想必要是再在这里挂上几天,可能绳子都已经勒的靠近骨头了。 苏九儿学医,难免要研究一下人体的各种功能,以及各种形态下的人体反应与发展。 所以她当下只是本能对这个恶心的画面表示蹙眉,然后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 细菌,空气中弥漫的腐尸的气味都是病毒! 燕云霄看她一眼,倒是十分奇怪,她竟然没有被这个画面吓到。 而对苏九儿来说,鲜活的人在面前活生生被斩断头颅死去,和已经死去腐烂的尸体是两种概念。 燕云霄双手负背,慢悠悠的上了城楼,苏九儿也只好跟上。 城楼可比方才那个楼阁高上许多,一眼便能看见齐府门口的遍地猩红。 刑罚结束了,燕云霄走了,众人自然都速速散去,谁也不愿意多停留一刻。 燕云霄看着沉下来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际,又仿佛这天不是太阳渲染红的,而是皇都城的血被太阳晒的蒸发,飞到天上去了。 燕云霄忽然冷冷说了一句,“不知道今晚上寡人的臣子们,有几个睡的安稳的。” 若是问心无愧,忠于大燕,自然不会有此噩梦。 所以燕云霄想说的,应该是不知道大燕的臣子,有几个忠于他? 苏九儿想着,但是没有接话。 然而燕云霄,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侧首逼问道,“爱妃,你说呢?” 这一句爱妃叫的苏九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前一秒你想着要我死,后一秒我又是你口中的宠妃,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的人,未免也太渗人了些!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以幼儿要挟,只为掌控苏九儿的情绪 苏九儿后退一步,看着燕云霄道,“陛下,想让臣妾说什么?” “又或者,陛下想听臣妾说什么?” 燕云霄带着笑意上前,将她逼在角落里,“这宫不让你出,你也出了。行刑你也看了,怎么,就没有什么话要说给寡人听的?” “没有。” 苏九儿清脆的落下两个字,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真的没有吗?” 他切齿沉声,逼视苏九儿的眼底,对苏九儿这坦荡的两个字根本不信。 你那怜悯不忍的目光呢?痛心疾首的一滴泪呢?藏的那么深,不敢让他看见是吗? 苏九儿,你还想骗寡人到何时. 他颤颤的伸出了自己的手,缓缓的遏制住了苏九儿的喉咙,眸底一片晦涩复杂的情绪。 苏九儿心中一惊,刹那间,她似乎看到了燕云霄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意。 只是那一丝情绪似乎又被某种挣扎的痛苦所裹挟,转瞬即逝。 看的苏九儿有些不解。 当呼吸开始苦难,燕云霄的大掌已经狠狠掐住了她的喉咙之后,苏九儿才展开了唇,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嗤笑。 这对于观察了苏九儿表情许久的燕云霄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强的情绪冲击。 他手中力气松了一些,似乎是想问苏九儿为何发笑。 然苏九儿不等他询问便嗤笑道,“有与没有重要吗?” “不论臣妾了说什么,陛下又信过吗?” 又何故有此一问。 她的声音很轻,很沙哑,但是没有一丝的颤抖,看向自己时的目光放肆大胆,带着一股讽刺的同情。 苏九儿承认患上精神癔症,这不能怪患者,就像抑郁症患者一样,得这个病不是他们想得的。但是只要人还活着,心底就还是会自己给自己一线光束救赎。 但也有人,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只一昧的逃避,这种背离的思想只会让他们产生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然后,转身与整个世界为敌。 这句话放在现代世界里听来十分幼稚,但在君主制的王朝之下,这句话是能变成真实存在的。 这才是苏九儿的讽刺所在。 就好比现在的燕云霄。 她的同情来的不无道理,看看现在的他,就是一副可怜又可悲的模样。 而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杀死一个人如碾死只蚂蚁一样简单,他需要可怜吗?谁又配得上给予他同情? 燕云霄被她这一个眼神看的瞳孔骤缩,心脏上如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攥取了一把,喉咙间也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就连呼吸都卡在胸膛里,熊熊燃烧起来,灼的他生疼。 好像是揭开了他藏起来的一道伤疤,但他又无处躲藏。 他觉得自己不仅无法掌控苏九儿,还反被她所控。 这场景的熟悉感,让他回到了当初在皇陵的时候。 那时候苏九儿尚且还愿意示弱,想以死明志,虽然燕云霄看得出来,那是以退为进的计谋,最后成功逼得他不得不出尔反尔。 今日依旧和那日的结果一样,逼得他下不去手了。 但是这样正面迎上自己的苏九儿,眼神刚毅倔强,姿态凌霜傲雪,浑身所散发的震撼力与杀伤力可谓是凝聚成了一把利刃,重重的刺在了他的身体上。 可是伤口在哪里? 他看不到,他只觉得胸口好痛,头也好痛。 脑子里面好像又传来缥缈的说话声。 - 不论臣妾了说什么,陛下又信过吗? - 父皇为何不信儿臣?儿臣没有推云霆,儿臣也没有盗窃皇后的宝砚! 父皇为何就是不信我. 苏九儿看着他的瞳孔从惊愕转化成茫然,而后又变成了压抑着的一股仇恨,嘴角却上挑,一张脸笑起来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他松开了苏九儿的脖子,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步步后退,奋力大口呼吸着。 好似不这样喘息,下一口气他就舒缓不过来了。 而苏九儿也蜷缩在角落里,捂着自己被掐疼的脖子,急速平复着自己胸前的起伏,目光没有波澜的注视着他。 他的面容十分痛苦挣扎,身体更是不受控制的一阵阵抽搐,好一会儿他重新睁开那双嗜血的凤目,看了苏九儿那张没有波澜的脸一眼,竟有了一种无计可施的末路之感。 苏九儿原以为今天差不多这样就结束了。 她看着燕云霄的每一个身体反应,想着他可能要发病了。若是燕云霄自己心里有数,还控制的住的话,她再给他一个台阶下,说两句好话。 等回宫了,她就好办了。 却忽然听到耳边一句小儿咒骂。“嘿!你这个大魔头,吃我一弹弓!” “大魔头去死吧!” 苏九儿和燕云霄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去,见城楼之下有个和燕云霖差不多大年纪的小孩正举着弹弓,对着城楼上的燕云霄发射。 城楼何其之高,这弹弓自然是打不中燕云霄的,那弹上来的石子只落到半空就掉下去了。 令人紧张的是,他一口一句“恶鬼,魔头”的大骂着燕云霄。 苏九儿眉头霍然皱了起来。 暮色将近,谁家这么凑巧跑出来个孩子来燕云霄面前“狐假虎威”? 楼下的军卫去抓这个小孩,小孩便撒腿跑开,但终究是跑不过大人的步伐。 “陛下!已将口出秽言的小儿抓获!” 军卫在擒住他后向上禀报。 苏九儿便转眸看向了燕云霄,她动了动唇,本想劝说,但燕云霄见她这模样,发出讥讽的冷笑,她的声音就止在了喉咙里。 他似乎又找到了一点掌握主权,掌控苏九儿的感觉了。 “你不是一脸无惧无畏吗?怎么?现在露出这种表情,是怕寡人杀了这个孩子?” 说完他便对楼下军卫厉声道,“送上来!” 小孩被攥住两只手拎了上来,蹬着双腿哇哇的大哭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大人欺负小孩!大坏人!” 果然在小孩被送上来,自己揪着他前襟提起来的那一刻,苏九儿瞳孔微微收缩,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苏九儿脱口而出道,“燕云霄!你要做什么!” 说着她就看见燕云霄对她露出带有挑衅的目光,对小孩的哭喊声和挣扎视若无睹,缓缓地将小孩举出了城楼之外。 凌空的那一刻,小孩才真正的害怕起来,爆发出一种尖锐的哭嚎声。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神经病燕云霄发病了 燕云霄道,“辱骂君主,是死罪。” “你说寡人要做什么?” 说着揪着小孩衣领的手便有要松开的迹象。 苏九儿紧张喊道,“等一下!” 这小孩可不兴杀。 幕后之人煽动舆论,要的不就是燕云霄拿百姓出气,然后彻底坐实暴君的骂名吗!? 然燕云霄没有如那些人所愿,这又忽然冒出个挑衅的小孩来,是在可疑。 燕云霄虽斩齐府上下一百七十余口人,再被人称之为暴君,那也是因为齐府有罪名在身,可这无辜小孩若是只因玩笑骂了两句暴君,岂不是要掀起众怒? 毕竟这舆论煽动多时,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有过这种言论了。 燕云霄是被激怒,气昏头了吗? 苏九儿怎么也不会想到,燕云霄这个行为有百分之八十的原因,只是为了用来要挟她。 燕云霄每次出言都带着一招制敌的逼迫劲,也从来没给自己留后路。 比如很多次因为没有给自己留台阶下,都反被苏九儿将计就计,逼得不得已收回成命,都让他十分憋屈气闷。 他不免自己设想了一下,若是苏九儿真的无所谓这个孩子的死活,那他现在伸出去的手,要怎么收回来? 但他还是很想看看苏九儿的情绪被他所左右的样子。 苏九儿也确实,妥协的开口了。 “你放了那个孩子” 燕云霄定定看着她。 “好,你求寡人。” “求的寡人高兴了,寡人就放了他。” 苏九儿闻言攥紧了拳头,看着他,坚定的答道。 “好,臣妾求您,求陛下.放了他!” 燕云霄看着她妥协的样子,眼尾狠狠的跳动了一下,心中却没有预料中的快感。 但他还是气闷的反问道,“你拿什么求寡人?” 苏九儿深呼一口气,反问道,“臣妾的所有不都是归陛下所有?就连臣妾的自由之身,也在陛下的掌控之中,陛下您觉得,臣妾还有什么是您没有得到的呢?” 燕云霄默然,压着眉头看着苏九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表面看来,好像是这样,苏九儿是他的臣他的妃,所以苏九儿的一切都属于他。 对此,燕云霄不由得对自己发出一句反问。 我真的切切实实的,拥有过你的所有吗? 然而苏九儿却在他的视线之中爬上了城墙,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 夕阳之下,少女的青纱裙飞舞,凌乱的青丝垂在身后放肆的飞扬,姿态如仙,随后转过视线,与燕云霄四目相对。 “臣妾,求陛下放了他。” 竟然有一种一命换一命的意味。 以命相求,只要放了这个孩子,即便是自己要她跳下去,她也会跳吗? 燕云霄的眸中划过一丝黯然和挫败。 苏九儿立在城墙之上,只觉得地上的军卫都变得藐小,一阵风吹来,吹得她心底发虚。 要不是她对生命有着敬畏之心,她真的在那么一瞬间有想当场跳下去的冲动。 毕竟她也是意外来到这个书中的世界的,这么个神经病谁爱面对谁面对吧! 但一想到那么多比她艰苦百倍的人都尚且向阳生活,自己这从楼上跳下去算什么事儿。 也不值得。 她之所以爬上这城墙,是她实在是不知道燕云霄想让自己拿什么来求他! 但燕云霄似乎没有想杀掉她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喜欢看人跪俯在他脚边求饶的可怜样?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就是那一只金丝雀,而燕云霄就是顽劣的少年。 他以戏弄金丝雀为乐,仿佛是想看她断胳膊少腿的囧态,又或是看她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病态。 燕云霄低低的自嘲般嗤笑了两声,然后收回手,将手中的小孩随意丢在了一边地上。 小孩已经吓尿了裤子,爬到角落里嚎啕个不停。 而燕云霄却仿佛从这一刻开始,可以听见外界的所有声音,那么的喧闹,尖锐,甚至像虫子在爬,每一个声音都要爬进他的耳朵! 他抱头痛苦的嘶喊出声,然后开始抓自己的头发,缩在角落里又哭又笑,简直和疯子没有什么两样。 燕云霄觉得自己好像是上了一趟战场,挡住了如洪水一样的谩骂,以一己之力正面迎战了所有人,然而却转身败在了苏九儿的手里。 他努力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瞬间就崩塌了。 这是苏九儿第一次向他求饶。 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小孩,宁愿死,也不愿意跟他站在一起。 其实用现代话来说,燕云霄也许是被自己的精神状态pua了。 要是他把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说给苏九儿听,苏九儿都可能听不太懂。 他的内心太需要某些东西了,然后自己将它臆想成真,但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的时候,他也不会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臆想。 他只会继续臆想,曾经他所有的东西,背叛了他,要离他而去。 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罢了。 苏九儿也被燕云霄这突如其来的状态吓到了,她连忙爬下城墙朝燕云霄跑了过去,然后抓住他的手腕摆开一看。 “燕云霄?” 燕云霄回以一个茫然空洞的表情,痴痴的笑着,笑的比苦还要难看几分,然后甩手就要摔开她。 苏九儿心说不好,怎么这么忽然,就发病了? 刚开始看燕云霄的神情,还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下,没想到,下一秒直接失控。 要是燕云霄身体上有毛病这件事被传开了了,势必成为下一个拉出来着重做文章的点。 她立马不顾燕云霄甩开他的劲道,强行拽着燕云霄下城楼,也许是燕云霄确实没有什么状态了,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被拉着走了。 到了城楼下,子凌看见了燕云霄青丝凌乱,面容无神的异样,眉头蹙起跟上来就要询问。 苏九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对他道,“子凌将军,陛下这里有我照看,你不必担心。” “只是刚才抓住个小孩,恐怕有些问题。” “你们放他走,回去路上偷偷跟着,务必保其性命!” 子凌看了一眼燕云霄,还是有些不放心,苏九儿皱眉,疾言厉色道,“子凌将军大可放心!若是你家主子有半点闪失,我的项上人头,随你取之!” 她说的斩钉截铁,气势十足,子凌也不好比一个女人还要婆妈,故而抱拳应声而去。 苏九儿一把将燕云霄塞进马车,对车夫呵道,“回宫!要快!”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记录燕云霄发病的异常 车夫当然只是听命令办事情,既然没有听到陛下的否定,他自当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燕云霄坐在马车里,用额头抵着马车壁,神情渐渐变得颓丧无力。 一夜未眠的他,此刻很是疲倦。 苏九儿看着他眼睛都要眨掉了却不敢闭上眼睛,马车的每一次颠簸都导致他的额头撞在马车内壁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他也不躲开。 但是只要苏九儿一靠近他,他便换个方向,面对着马车壁。 感觉对外人的靠近十分的警惕。 但也只是警惕一下,再也没有别的反抗。 苏九儿知道,他已经一整个进入自己情绪里了,对外界的任何声音,都自动过滤掉了。 她本想伸出手掌,护住燕云霄的额头,以免撞在马车壁上撞疼了,但她一想到下午燕云霄那恶劣的神情,就干脆由他了。 让你疼一会儿,还省的我亲自动手了。 马车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宫道上齐齐点亮了灯笼,招顺和青枝听到消息说刑罚已经结束了,故而一直在宫门口一直等到现在。 苏九儿给燕云霄整理了一下头发,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之后,强拽着他下了马车。 招顺和青枝直接跪拜迎燕云霄回宫,甚至都有些心惊胆战的等待着“私自放苏妃娘娘出宫”的处罚,故而一见苏九儿拉着燕云霄下马车,头都没敢抬起看二人一眼,就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幸好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敢抬头直视燕云霄,灯光又昏暗,所以当下都没有人发现异常。 苏九儿无视青枝和招顺请罪的话语,简短的说了一句,“都起来吧,陛下累了需要休息,都速速去打点!” 众人心中一喜,虽然便有些疑惑,但是没有听到陛下的拒绝,便应声散去。 苏九儿拉着燕云霄快步朝着吟华殿奔去,脚下走的速度快的几乎都要跑起来。 不是她太着急,是她原本牵着燕云霄的手反而被燕云霄反手攥在手里了,眼下他虽然表情沉沉,一脸茫然无害,但是手中力气却极大,苏九儿甚至觉得自己的骨节都要别捏碎了。 招顺和青枝跟在身后,便见苏九儿到了吟华殿之后直接冲进了寝殿内,然后甩手将燕云霄狠狠的摔在一边。 她揉揉自己被捏的通红的的小手,吗的,险些被捏断! 青枝和招顺没有得到指示,自然是不敢入寝殿的,方才那动作也只是在门口远远瞧见了一眼,俩人对视一眼,还以为苏九儿这么撒泼,在跟陛下闹情绪呢。 燕云霄被摔开,但只是踉跄了几步,撞掉了梳妆台上几个首饰盒子和零散的物件。 他怔怔的蹲下,坐在地上,然后去摸地上散落的东西。 苏九儿对外吩咐道,“打盆热水来,再准备点吃的,送进来。” 话罢之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再回头,便听“咔”的一声。 燕云霄摸起一个枣木梳,木然的将它掰断了。 这仿佛是一个无止境的机械动作,苏九儿站在一旁蹙眉看着,看他又继续去抓别的东西,继续掰断。 他在找东西给自己发泄,但是这些动作应该是无意识的,他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苏九儿摸了摸脖子上的珠坠链,想着要不要催眠他,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即便是医学,也要清楚明白病人的病因,才能更明确的对症下药,以求药效的最大化。 于是她开始观察燕云霄的每一个异常的举动,以及举动的时长,意识状态是怎样,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也就是从这一次开始,苏九儿专门有个册子来记录燕云霄的病史。 不一会儿,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都在燕云霄手中变成了细碎的垃圾,他又狠狠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茫茫然的扫了一下室内的环境,最后找了一个完全没有烛光照到的角落爬了进去,缩在了里面。 苏九儿看着他无神的靠在角落里,心中忽然抽痛了一下。 她也不清楚,现在这个状态的人,是燕云霄,还是另一面人格,霄霄? 她试着叫了一句,“霄霄?” 没有声音回应,但是苏九儿好像看见燕云霄似乎是动了动头颅,轻轻朝她看了一眼。 但是太暗了,苏九儿看不清他的表情。 于是她又点燃了一根蜡烛,放在了烛台上。 烛光幽幽,燕云霄的目光一直落在苏九儿身上,他似乎在想,这个人是谁? 但是很快思绪又被那点亮的蜡烛吸引过去了。 苏九儿见他眸光似乎是恍惚了一阵,而后骤然变得惊恐茫然起来,那个眼神,像极了第一次在火场中遇到他的样子。 暗叫一声不好,苏九儿就要将蜡烛吹灭,可燕云霄已经像疯子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推翻烛台,口中呢喃不清。 “要烧起来了!要烧起来了!不要不要!” “哐当!”一声,苏九儿整个人都被撞开,烛台倒塌,蜡烛落在地毯上,瞬间将地毯点燃。 燕云霄看着越发大的火势,一瞬间又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在情绪高涨和低落的状态下反复变化。 最后绷不住情绪一般,捂着脑袋痛苦的喘息,又跑在门背后蹲在那里,一脸的惊惶无措。 估计苏九儿不去拽他,他可能就真的会蹲在那里,看这场火直接将寝殿烧个精光。 苏九儿心下暗骂了一句,然后冲过去捧起他的脸,强制性和他对视道,“霄霄,还记得我吗?” 燕云霄怔怔,今日的画面似乎和上次火场的记忆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完美重叠。 他动了动眸子,茫然的呢喃,“不要丢下我” 苏九儿忙道,“好,我不会丢下你的,你跟我走!快点!” 说着就将燕云霄拽了起来,破门而出。 出来后苏九儿便对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喊了一句,“快!来人啊!救火!” 浓烟也顺势从殿内飘了出来,还有一股毛毯被烧糊了的味道。 招顺和青枝更是一脸震惊,苏妃娘娘这是和陛下闹矛盾,把房子都给烧了吗? 但当下自然还是救火护驾要紧,一时间吟华殿人来人往,一团哄乱。 苏九儿在招顺和青枝的簇拥之下,带着燕云霄暂回赋央宫居住。 路过流觞阁的时候,沈玉瞧着燕云霄一副受惊的模样,被苏九儿牵着走,只闷闷的低着头也不吭声,不由得蹙了蹙眉。 岐王前一刻传信过来,叫她注意一下,陛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她想不太明白,这个异常指的是什么,目光便不由的多打量了燕云霄几眼。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还得是娘娘玩得花 招顺也发现了燕云霄的异常,支吾了半天才试探道,“陛下,娘娘,二位没有受伤吧?” “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才算妥当啊!” 说着便带着疑惑的目光悄悄看一眼燕云霄。 苏九儿将他挡在身后,想了想道,“好,去请个太医来,就说本宫受了惊吓,陛下命他速速来为我看脉。” 招顺一听这话,便颇有深意的看了苏九儿一眼。 这话想必是对外说的,所以用她自己身体不适为陛下打掩护。毕竟陛下龙体有伤,也要分情况,再看能不能对外传开。 他应声便去了,苏九儿的想法,却比招顺还要严谨一些。 陛下从火场里逃出来总不能真的不看太医吧?虽然太医即便来了,苏九儿也不会让他给燕云霄号脉的,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现在除了几个身边人,苏九儿看谁都觉得像岐王那边的人,看得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青枝端来了一盆热水,然后又去准备晚上的膳食,屋子里很快又剩下燕云霄和苏九儿两个人。 苏九儿一进屋内就将蜡烛全部吹熄灭了,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照射进来,燕云霄又茫茫然的看了一下室内环境,露出一张死了人一样的表情,颓丧的找了个角落坐了进去。 苏九儿看着这个“纵火犯”,不由捏紧了拳头,一肚子的气没处发。 她真的有一种当妈的错觉,孩子还小,还打不的骂不得,但是又要给他善后他闯下的祸事。 但是最终她还是叹了一口气,蹲在一边观观察了好一会儿燕云霄的状态。 见他没有异常举动之后,苏九儿便又试探的叫了一句,“霄霄?” 燕云霄摆过脸来看她,好奇的盯着苏九儿面容看,眸子里少了一丝混沌,多了一丝稚气。 应该是转换成了另一面人格了。 苏九儿上前来,给他擦了一把脸,露出他那精致华丽的面容,但是燕云霄一直盯着她的脸看,被这样一张大帅脸盯着,苏九儿有些讪讪的别开了目光。 她又抓起燕云霄的手,给他擦拭,燕云霄也没有挣扎。 他盯着苏九儿许久,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本王好像见过你” 苏九儿大抵推测出来了,燕云霄的这一面人格,已经陷入了回忆的循环,也许是他母妃尹娘娘在火中烧死的那一段记忆,他无法接受那个结果。 所以每次一次人格转化的时候,燕云霄的潜在意识,极端的想改变当年事情的结果,不愿从事件中走出来。 苏九儿想,也是,看燕云霄这兄弟不和睦,皇帝爹又不疼爱,太后又针对的。想必小时候确实过得不好。 但是小时候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欢他,他还有自己的母妃站在自己身后,他就和大家一样,都是有人疼爱的孩子。 扒开燕云霄的手掌,苏九儿看见他手上已经伤痕累累,也许是方才掰东西的时候扎进去了不少木屑,点点猩红从掌心里冒出来,然而他浑然不觉得疼痛。 苏九儿一边给他清理伤口,一边敷衍回道,“那你说吧,在哪里见过我?” “在上次的火场里,本王见过你。” 苏九儿“嗯”了一声,然后接了一句,“火已经熄灭了。” “那本王的母妃呢?也没事了吗?” 虽然是为了缓和他的情绪骗他的,苏九儿心里仍旧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嗯” 燕云霄颤了颤睫毛,然后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放下心来。 等苏九儿给他擦完手后,在看燕云霄,见他已经靠在墙上,眼皮已经困的马上就要合上了,但许是没有安全感的缘故,所以不肯闭上眼睛睡觉。 她便拉着燕云霄将他带到榻内侧去睡,燕云霄死死拽着她的衣服,强撑着精神盯着苏九儿看了好几眼,然后苏九儿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背,下一瞬他就体力不支的睡过去了。 才睡着,忽然听见外面子凌中气十足的道了一句,“苏妃娘娘,子凌求见!” 吓得燕云霄蜷缩了起来,苏九儿便立马手不敢停的拍他的后背,一边应答小声道,“进来,动作轻些。” 子凌应声进来,随手关门。却见屋里十分昏暗,没有点灯,只有淡淡的月光照亮这间屋子,苏九儿正侧撑着身子靠在榻上,背影十分曼妙。 他下意识别开目光,询问道,“苏妃娘娘,我家主子呢?” 不是说都在这屋里吗?怎么只是苏妃娘娘一人? 苏九儿对他做了个静声的口型,然后示意他到榻前来,子凌扭扭捏捏第一次靠近女子的床榻有些不自在,还好屋子里很黑,不然苏九儿定能看到子凌脸红的模样。 靠近了他才看见燕云霄那张沉睡的侧脸,虽然模模糊糊,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他家主子。 只是主子现在竟然正靠在苏妃娘娘的臂弯里,两个手像小孩子一样放在胸前,手里还攥着苏九儿的衣袖子。 这. “他怎么了?” 子凌没见过自家主子这么异常的状态,不由得发问。 他只知道燕云霄身体方面有些疾病,会经常去找宋星师询问病情,但是具体还不知道是什么病症。 苏九儿简爽答道,“睡了,别吵醒他。” “子凌将军查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子凌似乎这才想起正事,面色骤然冷峻,正要开口。 忽听外面招顺道,“陛下,娘娘,太医已经来了。” 谈话被打断,子凌便想着,要么先出去等太医号完了脉再进来。 而苏九儿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子凌小声道,“子凌将军,请上榻,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 说着就揪着他的衣领要他上榻来,子凌自然是能躲开的,但是苏九儿却道了一句,“请太医进来。” 门下一瞬就被推开了。 太医和招顺进来的时候,便见屋里光线晦涩,苏九儿的围幔拉上的时候撞响一串铃铛的脆声,围幔轻荡,令人遐想。 原本招顺还想说给灯点上,但是看见这一幕便也止住了嘴。 苏九儿从围幔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娇声道,“请太医为本宫号脉吧。” 这哪有眼敢往床上瞟啊,太医侧过脸上前号了脉搏,说了一句“一切都好,注意日常调理。”变没有其她了。 不多时,“陛下”也从围幔里伸出了一只大掌出来。 子凌自幼习武,手掌中满是老茧,和燕云霄带有一层薄茧的手还是有些差距的,好在屋内昏暗也没有人看出来。 正号脉呢,燕云霄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出了闷闷的一声闷哼,又往苏九儿怀里靠了几分。 平日里听来不过是一句低吟,没有别的意思,这怪就怪这令人无限遐想的场景。 听得满屋子人都尴尬的要死,个个都脸红脖子粗的埋头不语。 心说陛下这也玩的太放肆了,这么多人在呢,怪不得后宫这么多人,还得苏妃娘娘最得圣心。 还得是娘娘玩得最花。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打断回忆 太医一边号脉,一边谨慎的说,“陛下呼吸急促,心脉跳动过快.” “许是受到了惊吓,其它并无大碍.” 他不敢再说多了,保不齐陛下和苏妃娘娘在里面怎么个热火朝天呢?呼吸急促,心跳过快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苏九儿应声。 “既然没有大碍,那本宫就放心了。” “你们几个都都退下吧,顺便送太医回去。” 众人这才得了解脱一般,争先恐后的应答,速速退出这间“暧昧”的屋子。 围幔拉上之后,床榻内几乎看不清人影。 子凌的脸憋得通红,方才给燕云霄做了一回“手替”,他是靠在床上背对着苏九儿的,虽然俩人都完好无损的穿着衣裳,但是他还是尽可能的避开苏九儿的身体不敢碰到她。 太医方才诊脉说出来的,都是他当下的状态,被苏九儿拎上榻是惊吓,和主子的女人靠在同一张榻上是紧张。 这可是自家主子的女人! 虽然只是个不得已的计谋罢了,但子凌还是浑身不自在。 不知道主子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不行,还是不要让主子知道的好 他怕挨打。 子凌暗自想着。 等众人一出门,子凌掀开围幔从里面窜了出来,半跪在地对苏九儿道,“子凌冒犯了!” 苏九儿蹙眉,“小点声。” 然后又拍了拍燕云霄的后背。 子凌见苏九儿这样紧张细心,怪不得自家主子躺在他怀中睡的那么安稳,没有一丝警惕感和危机感。 他趁此压了声音道,“苏妃娘娘,您说的那个小孩确实有问题。” “属下将他放了,半路上暗中追随,在入一小巷的时候便出来个人要对小孩痛下杀手!” “他们得手了?” 苏九儿挑眉反问。 本来只是一试,但现在真的坐实了幕后黑手的真实目的。 那些人估计是以为在小孩激怒燕云霄之后,燕云霄真的会在暴怒的情况下杀了这个小孩。 现在事情没有的得逞,他们自然要杀了小孩灭口。 子凌摇头,“没有,孩子已救下了,属下也已经将他与家中寡母安置起来了,暂且没有危险。” 他转眸思虑了一翻,还是决定对苏九儿道,“属下问过了,小孩说有人给了他两袋大米,叫他去城楼下咒骂主上,就算是被抓住,看在他是小孩的份上,大家都会放了他的,所以这才.” 子凌身为燕云霄的心腹,自然而然的会去猜测,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必定是岐王党。 只是,苏妃娘娘似乎也知晓这局势? 苏九儿回头看他,“知道了,这件事暂且不必声张。” 历经刺杀一事,苏九儿也看的明白子凌对燕云霄而言,并非是普通的君臣。于是她坦然道,“子凌将军,今日你也看见了,你家主上身体有恙,近几日都不能见客。” 子凌立马会意,抱拳道,“还请苏妃娘娘好生照看主上,旁的事宜,自有属下安排!” 他也理解局势不好,若是主上的病情确实难以开口,而又被天下人广知之后,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借此生事,闹出个什么风波。 苏九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的多。 子凌悄悄退出屋子后,苏九儿紧绷的心才松缓下来。 就这一放松,席卷而来的便是今日的疲惫,身上伤口的疼痛,以及腹部的饥饿感。 苏九儿给燕云霄怀里塞了个枕头,自己才得以脱身。随后在自己的柜子里找了点药给自己脸上擦了擦,又散了头发,让自己的头皮放松放松。 她轻轻推开房门,看青枝已然守在一侧,苏九儿道,“膳食好了吗?送些来。” 膳食早就好了,只是没有主子吩咐,谁敢进来打扰这浓情蜜意的两个人。 青枝应了一声,便送了一桌子菜进来。苏九儿点了一个小蜡烛放在桌上,一个人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苏九儿真的有一刹那,觉得自己很像瞒着自己小孩偷吃零食的老妈。 她也不知道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现在的燕云霄确实是太像个小孩子了。 她下意识的回头朝床榻上看去,刚好燕云霄拨开一角的围幔,以十万伏幽怨般憋屈可怜的目光,幽幽的朝自己看来。 看的苏九儿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她不由的咽下自己口中的食物,然后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蜡烛,又看了一眼在朦胧处燕云霄的眼睛。 要是燕云霄的眼神有一点异样,她现在用手都要把这个蜡烛给捂灭了! 但是还好,他的注意力没有落在蜡烛上,而是盯在了苏九儿脸上。 他闷闷的抱着一个枕头下床来,然后自顾自坐在了苏九儿的对面,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苏九儿。 还有些睡意蒙蒙的感觉。 他察觉到怀里的枕头一点温度都没有,也没有那种香香的感觉,然后伸手摸了摸,发现身边一片冷冰冰。 他当即就惊醒了,看见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顿时整个人被孤寂感包围,他还以为苏九儿走了呢。 结果撩开围幔,看见苏九儿坐在桌前大吃大喝。 苏九儿被他这个眼神看的毛毛的,便咳嗽了两声缓和气氛,开口道,“你也饿了?” 燕云霄抱着枕头不说话,盯着她。 苏九儿给他夹了一块他最喜欢吃的大肉,递到了他的嘴边。 他张嘴吃了,但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苏九儿便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谁料燕云霄气呼呼的将枕头往地上一扔,然后靠近苏九儿,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对她哼哼道,“我要是不看着你,你又走了!” “你不是答应我不走的吗?你也骗人!” 苏九儿想了想,今天没有哄他说不走了,是上次哄的。 反差这样大的燕云霄,她一时间还有些吃不消。 苏九儿想把自己的手臂从他怀里抽出来,一边道,“我饿了,我不吃点东西,我马上饿死了。” 燕云霄猛然站起来,急急道,“你怎么能饿死!本王不会让你饿死的!” “死了就没有了.” 说着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事情,蹙起眉头开始回忆。 我怎么会知道,死了就没有了 是谁死了吗?不在我身边了吗? 他的目光幽幽转动,落在蜡烛上。 苏九儿已经习惯性的盯着他的每一个情绪变化了,当下迅速吹熄了蜡烛,起身猛然抱住了燕云霄。 她随便转移了一个话题道,“王爷,天黑了!” 漆黑的屋子里,两个人懵里懵懂的抱在一起。 烛光在燕云霄眸中一滞,他眸中便失去了色彩。他忘记了方才自己在想什么,然后有些呆呆地伸出手,抱住了苏九儿。 他以为苏九儿是怕了,于是开口哄道。 “别怕。” (本章完) 第八十章:燕云霄:我才没有 苏九儿心想,我不怕天黑。 我比较怕你。 他抱着苏九儿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带着哄睡安抚的意思。 苏九儿感受着他温柔的力道,不由叹了口气。 根据这三次转化出来的人格反应,苏九儿已经有了初步断定了。 原以为,暴君人格才是燕云霄的病态人格,但不料想,这一面才是燕云霄真正的病态人格。 暴君人格只是恶劣的人际关系让他的性格有缺陷罢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母妃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又在疆场厮杀多年,故而他本性便有些冷漠孤傲。 而这一面幼稚人格是燕云霄心底无法接受母妃的逝去故而分裂出来的,一个需要母亲,需要倚靠的幼年燕云霄。 在这个人格身上,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母妃没有死去,甚至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循环当年的事件,企图改变母妃逝去的结果。 所以他看见火,就会想起与他母妃有关的那场火。 想让他从这种循环状态里走出来,就要让他正视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所恐惧的火光。 苏九儿默默想着,不由又想起燕云霄推翻烛台,烧掉吟华殿的疯狂画面。 这.有点棘手啊。 而燕云霄抱着苏九儿,已经一心只想着哄苏九儿,让她不要害怕。 苏九儿决定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于是开口问道,“你不怕黑么?” 燕云霄立马回道,“我不怕。” 又抿唇闷闷了好一会。 “但是我也不喜欢” 然后苏九儿听见燕云霄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当下便从他怀里轻轻挣了出来。 “吃饭吧,我现在也不怕了。” 燕云霄怀里空了,自然而然便有一丝凉意涌上来,他立马牵着苏九儿的手,生怕一晃眼,苏九儿又不见了。 苏九儿无奈哄道,“你别拽着我,我不走了。我会留下来陪你的。” “我现在要去点灯。” 燕云霄声音闷闷,“你会骗我吗?” “不会,我肯定不会。” 燕云霄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苏九儿当着燕云霄的面,点燃了蜡烛,然后见他蹙起眉头之后,又立马吹灭。 “别怕,你看,一吹就没有了。” 说完,还将熄灭的蜡烛举到燕云霄面前给他看一下。 然后又点燃了蜡烛。 燕云霄紧张的看着那个火苗,“呼”一口气,给蜡烛吹灭了。 苏九儿夸道,“对,就是这样,没什么好害怕的。” 然后 只要苏九儿一点燃蜡烛,燕云霄便会立马紧张兮兮的把蜡烛吹灭。 点燃,吹灭。 点燃,吹灭。 苏九儿噎了半天才说一句,“好了,现在不用吹了,只要点燃之后,就可以照明吃饭了。” 点燃,吹灭。 点燃,吹灭。 燕云霄不知道是玩起来了,还是真的害怕这个火光,然后只要见到他亮起来,就要熄灭。 苏九儿在黑暗中露出乌鸦从额头飞过的表情,二话不说将蜡烛收起来了。 算了,算了,马上天都亮了。 燕云霄一脸无辜问,“怎么?不点了吗?” 苏九儿忍着将手中蜡烛一把拍向他脑门的冲动,温柔的说,“不点了,我喜欢在黑暗中吃饭,这样更有意境。” 应该是更容易把筷子戳进鼻孔里才对。 燕云霄似乎为了留住苏九儿,已经对她唯命是从了。 他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然后就坐在苏九儿身边,俩人借着浅淡的月光吃了这顿饭。 苏九儿对燕云霄道,“你再答应我一件事,我今晚就真的不走了。” 燕云霄心想,真的吗?可是你方才已经让我答应你很多事情了。 比如什么,不能对她发脾气。 不能盯着她看。 他都答应啦! “那好吧,你说吧。” 虽然苏九儿还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已经准备答应了。 苏九儿说,“除了我,你不许跟别人说话。” 燕云霄不高兴了,紧张地问,“那我父皇和母妃呢?” 苏九儿点头,“他们可以。” 燕云霄纠结半天,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那好吧,我答应了。” 话音一落,苏九儿便唤来了青枝,命他将桌面收了。 燕云霄好奇的盯着青枝看,总觉得她觉得有一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青枝被燕云霄看的头皮发麻,心说这是要开始问罪了吗?开始怪她私自放娘娘出宫了吗? 收着收着,手都开始抖起来了。 陛下,您别这样看奴婢,奴婢害怕! 苏九儿立马将燕云霄拉到身边来,“不准看的长得好看的小姑娘。” 黑暗中,燕云霄的耳朵尖尖偷偷红了,他小声反驳道,“我才没有。” 声音闷闷又可爱。 青枝听了,更是羞臊的将东西赶紧收走了,顺便将门关上了。 天哪,陛下在苏妃娘娘面前,竟然表现的这么委屈! 狠狠磕到了! 锁死! 晚上燕云霄心满意足的牵着苏九儿的手上了榻。 苏九儿在吟华殿也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已经适应了和燕云霄睡在一张床上,毕竟燕云霄晚上睡觉没有什么坏毛病,除了喜欢抱着东西睡。 苏九儿也喜欢抱着东西睡,很多时候她俩睡到半夜就互相搂着睡了,苏九儿自己心里也有点数,毕竟燕云霄腹肌的手感,还是很真实很不戳的! 燕云霄侧身睡在内侧,一双精致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苏九儿,苏九儿一动,他就闭上眼睛,假装在睡觉。 然后燕云霄又将她的发丝顺在手中把玩,开始编辫子。 把她的头发和自己头发编在一起,然后又散开,又编在一起,又散开,一直弄了很多次。 期间苏九儿一直都闭着眼睛不说话,燕云霄还以为她真的睡着了。 到最后他缩起了身子,用脑袋抵着苏九儿的手臂睡着了。 苏九儿心想,终于有一回我能熬过你了。 她照旧用枕头把自己换了下来,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了银针,小心翼翼对着燕云霄的后脑勺狠狠的扎进去了一针。 她晃了晃燕云霄,“霄霄,霄霄,起来吹蜡烛了。” 燕云霄被她封麻穴,已经没有反应了。 她这才起身,将燕云霄的衣衫褪下,在他的后背开始布针。 怒伤肝,恐伤肾。 燕云霄在这种负面情绪的长期影响之下,只怕五脏六腑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损伤。 人们常说的胸口郁结,便是负面情绪影响所致,然而当这个病已经形成之后,这便和情绪的变化开始相呼应。 情绪不好,会影响身体。 身体不好,也会影响到情绪。 布好针之后,她便套了件袍子下床,找了纸笔开始记录今天燕云霄的发病的所有异常。 最后又拟定了一张给燕云霄用药的药方。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幼稚人格存在的时间边长 就在苏九儿将这一切都弄好,重新上榻,收掉了他背上的银针之后,燕云霄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苏九儿震惊。 看着他那双冷淡又绝美的凤眸,苏九儿还以为他就在这种情况下,转换回暴君人格了。 然而那双眼睛只是漠视的扫过她,然后泛着空洞,漫无目的睁着。 燕云霄没有任何异常的起身,然后像个好奇的小孩,缓缓的下了榻,摸着墙壁,将额头抵着墙壁缓缓前行。 苏九儿很确定,他应该是梦游了。 这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并发症状,相对来说比较正常,只要该频率不是很频繁,且患者在这种行为中没有自虐倾向,便会逐渐转良的。 苏九儿不敢发出声音叫醒他,便只好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然后燕云霄又习惯性的摸到了一个角落里,坐了进去。 他将自己的头颅抵在墙壁上,一遍又一遍木讷的撞击着,发出闷闷的响声。 仿佛这堵墙是将他内心禁锢起来的壁垒,他想将它撞碎,他想从里面出来。 这是苏九儿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一个双面人格的患者,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类人的矛盾挣扎的内心。 他们异常的行为举止被人们不理解,但他们又无法自我控制这种行为。 咚咚咚,一连十几下,燕云霄似乎一点知觉都没有,额头上很快就撞出个血印子。 苏九儿看着有些不忍,还是将自己的手掌放在墙壁上,这样每一次的撞击都只是撞在她柔软的手掌心中。 又撞了十几下,他便又自顾自起身,缓缓地回到了榻上。 上榻之后,他便闭上了眼睛,但是手却十分没有安全感,甚至带点慌张的感觉在身旁摸了摸。 苏九儿连忙抓住了他的手。 而他似乎是摸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便死死的将苏九儿的手攥在了手心里,然后又陷入了沉睡。 苏九儿可以说为了燕云霄,今天算是累了个半死。 见燕云霄安分睡着之后,她便也哄拍着他沉沉睡去。 因为要观察燕云霄第二天的行为状态,所以苏九儿第二天醒的特别早。 但是燕云霄也许是身体已经形成了一个生物钟,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他见苏九儿没有醒,便拿着苏九儿垂散的发丝和自己的头发缠在一起变成了一股麻花辫,一个人闷闷的玩着这种没有乐趣可言的动作。 而后苏九儿的纤长的睫毛抖了抖,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燕云霄便紧张的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似乎连呼吸都止住了,期待又安静的看着苏九儿睁眼。 见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燕云霄便轻轻一笑,想要开口叫她的名字,但是嘴巴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于是换了一句,“你醒了?” 苏九儿原本还在迷糊状态,一听这话,惊得坐起身。 岂料俩人头发还编在一起的,扯得苏九儿痛的又重重躺了回去。 燕云霄吓坏了,赶紧把编好的头发拆散,一边心虚的对苏九儿说,“对不起对不起。” 苏九儿捂着头看燕云霄,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而后试探的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燕云霄点点头,又摇摇头。 然后问道,“你叫什么?”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和苏九儿很熟了,但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苏九儿有些懵圈。 燕云霄竟然还是幼稚人格的意识状态? 之前似乎都是一个晚上过后,燕云霄的人格便转换回来了。 苏九儿蹙了蹙眉,显然觉得这个现象的出现十分不好。 如果时间久了,幼稚人格慢慢的会形成自我的意识形态,且每一次转化的时间,都会让这个人格存在的更久。 长期以往,会对燕云霄本身的暴君人格产生很大的困扰,比如长期的记忆缺失,无法掌控的意识分裂,可能最后会导致这两个人格产生“杀死对方”的意念,只为掌控身体的主权。 到那时候,就不仅仅是双面人格病症这么简单了,可能会形成一种极端的精神分裂。 苏九儿面容凝重了几分,燕云霄还以为是自己编的头发,让苏九儿不高兴了呢。 他坐起身,揣着两只手在身前,乖乖的垂着脑袋,再一次道歉道,“是不是扯痛你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苏九儿幽幽回神,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摸摸他的脸安慰道,“没事,没有扯痛。” 然后又对她道,“我叫苏九儿。” 她拉过燕云霄的手,在他手中一笔一划把名字写了下来。 燕云霄只觉得手心里每一笔都痒痒的,痒的他痴痴的笑出声来。 他一字一句的念着,“苏九儿。” 苏九儿。 从此,燕云霄的幼稚人格里,除了记的他的父皇和母妃之外,还有一个苏九儿。 看着捧着手掌看的入神的燕云霄,苏九儿一边起床穿衣,一边发愁。 燕云霄表面看起来是正常无异的,但是他一开口就像一个小孩子,谁都能看出他的破绽。 原本对子凌说这几天不方便见客,是她打算这几天晚上都准备给燕云霄封穴,扎上两针,给他的病情稍作梳理。 不成想,这回是真的不能见客了。 苏九儿给燕云霄穿戴整齐之后,简单随意的将他的三千青丝束在脑后,整个人比平日端方的样子多了一丝慵懒风姿。 只要他不笑,他那华丽的面容依旧泛着冰冷的绝色。 但是这样的燕云霄,一开口便只会撒娇。 “太苦了,能不能不喝” “九儿,九儿,少喝一点吧好不好?” 早膳后,苏九儿按照昨晚上拟好的单子亲自给燕云霄煎了药,期间燕云霄是一步都不肯离开苏九儿身边,跟她蹲在一起看了半个小时的火。 青枝和招顺疑惑的守在院子里,面面相觑,又偷看一眼燕云霄。 陛下怎么亲自进厨房了? 而且跟在苏妃娘娘身边一刻也不肯离开。 现在在房内,两个人看着桌上一碗苦涩涩中药,一个铁面无私,不容拒绝,一个可怜兮兮,企图逃避。 苏九儿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小口,顿时苦味充斥整个口腔,让苏九儿的眉头猛然皱了起来。 但是她死鸭子嘴犟道。 “不苦,真的一点不苦。” 燕云霄用我不信你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再说:我差点就信了。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九儿,我不想忘记你 苏九儿表现出生气不耐烦的样子,愤愤的哼了一声。 燕云霄便立马捧起那个药,咕噜噜一口而尽。 喝完之后还呛住了猛咳嗽了好几声。 苏九儿这才起身拍拍他的背,夸奖道,“霄霄真棒,喝完了,马上病就能好了。” 虽然嘴巴里还是很苦,但是得到了夸奖与鼓励,燕云霄还是开心的笑了。 而后又是给燕云霄的额头上药,给他的手心上药。 忽听外面招顺禀报,“陛下,娘娘,王美人和沈美人等来请安了。” 苏九儿手一僵,请安?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沈玉. 她和岐王暗自苟合,那来此的目的就一定不是请安那么简单。 又或者是发现了燕云霄的什么风吹草动,来试探来了? 至于同行的王美人,不过是沈玉的挡箭牌而已。 要是不让她见燕云霄一面,只怕她难打消他的疑心,必然还会有下次的试探 苏九儿脑子飞快的想着,便对燕云霄说,“一会有几个漂亮姐姐进来,不管她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不能说话,好不好?” 燕云霄下意识的反问,“为什么。” 苏九儿道,“嗯在玩木头人游戏,谁动了谁就输了。” 燕云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苏九儿似乎是还不放心,又补了一句,“你要是说话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燕云霄一把攥住她的袖子,闷闷道“我不说,我真的不说,九儿不许不理我!” 屋外俩人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应,还以为陛下不打算见她们了呢,忽听苏九儿高声回应道,“进来吧。” 沈玉恭敬的迈步进去,对着主位上两人盈盈一拜,温柔道,“给陛下请安,给苏妃娘娘请安。” 轻轻抬首间,她的目光已经在偷偷打量燕云霄了。 而燕云霄一双精致的凤目微掀,也正在幽幽的看着自己,目光似乎有打量的意思。 是的,他在想,这个人是谁。 沈玉被他看的,立马低下了头,手中素帕都不由得攥紧了几分。 王美人道,“幸好昨夜火势不大,陛下和娘娘都没有受伤,原本姐妹们准备一同来探望的,又恐惊扰了陛下修养,故而只有我们姐妹二人将后宫姐们的心意都送了来。” 说着,后面跟着的几个小丫鬟便将几个礼盒模样的东西放置在了桌上。 苏九儿听她们口中提起“昨日火势”,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惊,转头看了燕云霄一眼。 果然他那双好看的剑眉已经微微蹙起,似乎在回想她们所说的,昨日火势。 这种混乱的记忆,可不兴乱回想。 她忙回道,“你们有心了。” “既然看过了,两位妹妹就先请回吧,陛下受了惊,实在是需要静养。” 王美人也悄悄给燕云霄抛了个媚眼,但是见陛下正蹙着眉,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便以为是自己打搅陛下静养,所以生气了。 当下便忙和沈玉一起行礼退下了。 燕云霄只觉得头疼欲裂,他努力在回想他们所说的昨夜的大火,脑海里有火光乍现的画面,但是却只有零星的几个碎片。 且每次的火光都不一样,他努力将这些画面拼凑在一起,但发现怎么样都拼不完整。 那种撕裂感便又从脑袋最深处传出来,他抱头痛苦的说,“好痛,九儿,我的头好痛” “九儿,我忘记了吗?我忘记了什么?” 他问的苍白无力,挣扎且茫然。 苏九儿连忙起身将他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顺着燕云霄脑后柔顺的发丝,引导式的解释道,“是的,霄霄忘记了。” “但是没关系啊,忘记了就忘记了,霄霄只是生病了。” “霄霄好好吃药,还是会记起来的。” 燕云霄坐在椅子上,脑袋被苏九儿抱在怀里,她身上那种小女儿家的香气将他包围,抚摸他的动作是那么温柔,耐心。 “会吗?” 燕云霄呆呆地问。 苏九儿想了想,轻轻问道,“霄霄为什么一定要记起来呢?” “如果记不起来了,我们就抛弃那段记忆,好不好?” “霄霄以后还会有别的记忆的,记忆里也会有别的故事的。” 这个谈话,似乎在引导的过程中,还把话题拉开了。 燕云霄闷闷的反问,“九儿,要是我以后把你也忘记了怎么办?” 苏九儿道,“这样呀?那九儿就和霄霄重新认识一下,霄霄不就记住我了吗?” 燕云霄抱着自己脑袋的手缓缓放松,那种执着于回忆的痛楚也一点点消散,似乎注意力不放在脑袋上,脑袋就不会痛了。 他反手抱住苏九儿腰身,模模糊糊说了一句,“九儿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不想忘记你。 - 苏九儿将自己那张摇椅搬到院子里去晒太阳,然后又将青枝和招顺遣的远远的,不许靠近他们这边。 她往摇椅上一躺,然后照旧用薄纱盖在自己脸上,一阵清风吹来,带来一阵浅淡的桂花香,十分的舒畅。 燕云霄便也学着她的样子往他身边一躺,刚躺下去,便有一个小孩咋咋呼呼的跑过来。 “苏姐姐!你还好吗?” 来人正是燕云霖。 苏九儿掀开薄纱,坐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燕云霖拉过她的手,正面反面象征性的看了一下,“听说昨晚上又起火了,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燕云霄当下也坐起身,冷着脸,霍然伸出手,对着燕云霖一推,把他推开了。 谁允许你碰九儿! 苏九儿,燕云霖,都被燕云霄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 但是燕云霄蹙眉看了他好几眼,虽然是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燕云霖连忙行礼道,“给大哥请安!方才没看见大哥在这呢。” “大哥放心,我只是来看一下苏姐姐和您,现在知道您二位没事,我马上回去继续抄你让我写的南华经。” 说着后退了两步,见着燕云霄那冷冰冰的眼神犹如见着阎王爷一般。 苏九儿连忙道,“云霖,你先回去,过两天我再叫青枝找你来玩。” 其实燕云霖是很不想走的,但是看自家大哥一直带着敌意看着自己,他也只长叹一口气,走了。 南华经可有六万多个字呢,他得抄到什么时候啊! “知道了,云霆告退。” 他丧气的应了一声,依依不舍的走了。 苏九儿回头问燕云霄,“你认识他?” “不记得了。” “那你推他做什么?” “不知道,我要睡觉!” 然后燕云霄又闷闷的往躺椅上一躺,用自己的袖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被发现篡改药方 苏九儿试探道,“我知道霄霄最好了,肯定会告诉我的。” 燕云霄脸一红,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但是自己躲在袖子下面痴痴的笑。 笑的肩膀都颤动,还自以为隐藏的很好。 苏九儿心想,小孩子真是单纯。 这应该是燕云霄幼年时最真挚可爱的感情吧。 但是在成长的过程中,这样真挚的情感被残酷的现实磨灭,最后剩下一点点,被燕云霄藏在内心的深处。 于是长大的燕云霄变得冷漠无情,然而某种时刻,这样的真挚的情感还是会在某个深夜爆发,最后变成了一个幼稚人格。 午膳后,俩人便都倚在摇椅上小憩了一会。 燕云霄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黄。 夕阳斜坠,暧昧的光影打在苏九儿的脸上,将她的睫毛影子拉的很长。 他看着这安逸的画面怔愣了好一会儿,但是脑子里黑漆漆的,一片空洞。 等摸到记忆的线头,脑子里的画面便一转,苏九儿站在皇都城的城墙上,纱裙轻扬,坚定的向他求饶,求他放了那个谩骂他的小孩。 一想到这,他的脑仁便又一阵阵的疼起来,画面倒退,他掐着苏九儿,他揪着苏九儿的头发要她看刽子手斩首,他看见尸首堆成山,他看见大街上血流成河。 不管记忆是如何的汹涌,残酷,血腥,恶劣,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苏九儿脸上,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就连他自己的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生怕吵醒了这张睡颜。 他摊开手掌,看见了手心中斑斑驳驳的小伤口,伤口很明显都已经上过药了。但是他不知道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他只知道,自己又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再晃眼看去,自己此刻正处在苏九儿的赋央宫。 他很轻的起身,然后蹙起眉头,揉了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 招顺恰好来报,小声道,“陛下,吟华殿重建的图纸交上来了,您看看吧?” 燕云霄接过图纸打开,一边问道,“今日多少号,几时了?” 招顺虽然奇怪,但还是一一说明了。 燕云霄的手一滞,现在竟然离在城楼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一夜的吗? 他默不吭声的看着手中吟华殿的图纸,虽然疑惑不明白为何要重建,但也已经意识到了,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自己忘记了。 于是他试探道,“情况如何了?” 招顺道,“还好,烧的面积不大,书房也都完好无损,只是寝殿” 说到点上,便止住了。 招顺一直以为是燕云霄和苏九儿闹了情绪,俩人这才不小心将寝殿烧了。不继续往下说是不想提起燕云霄和苏九儿吵架的事情,免得陛下又多心。 燕云霄眉头紧锁,怎么也不能想象,就一天一夜而已,怎么连吟华殿也烧了? 他将图纸丢回给招顺,然后大步朝吟华殿走去。 果然,吟华殿的寝殿已经是一片狼藉,几乎烧了个精光。 燕云霄从一个烧坏了的抽屉里摸出一张单子,正是宋星师给他的那一张药方。 后来去台灵寺的时候,这个单子他便留在这里了,没有带走。 回来之后,有苏九儿相陪,那几日他都睡的很安稳,那药方他便也不怎么想起来吃了。 他抖了抖上面的灰,发现单子的一角已经被烧坏了,正是苏九儿私自加了几位药材的那几个字,被烧了只剩下一个字留在上面。 他收了起来,然后又转头又翻出来一个上了锁的陈旧首饰盒。 打开一开,里面是一对碧玉的翡翠手镯,是他母亲的遗物。 好在没有损坏。 他拿上东西转身。 “哐当。” 一个被熏的漆黑的小首饰盒被燕云霄无意踹到,直接滚出去两圈之后,被踹开了。 里面掉落出来一只双花并蒂的翡翠簪子。 他怔怔看了两秒,然后缓缓蹲下身,捡起了那个双花并蒂的花簪。 是万宝阁的那一支,是临去行刑现场时候,留下来送给苏九儿的那一支。 不过他只是放在了她的梳妆台上,没有亲手赠与她。 他用指腹蹭干净上面沾了灰的地方,然后将它收进了袖子里。 又对招顺道,“备辆马车。” 许是见过了今天白天燕云霄对苏九儿唯命是从的样子,所以招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苏妃娘娘那边怎么说?” 燕云霄蹙眉,冷冷扫了一眼过去。 他自出他的宫,与苏九儿何干? 招顺被这一记刀眼吓得立马应声,“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燕云霄不由得更疑惑,自己失去记忆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而且,招顺他们似乎都不知晓他的异常。 那苏九儿呢? 他想起苏九儿随身携带的那一包银针,心下揣测不定。 燕云霄只身一人坐着马车出宫,掩饰性的去了在几个珠宝阁前停下马车,然后自己悄声潜入了百兴楼。 “哐!” 玲珑阁的大门似曾相识的被燕云霄一脚踹开。 宋星师手中的竹筒里正装着三个铜板摇的正响。 “燕兄,你干嘛?” “我可没动你女人!” 宋星师露出受惊的表情,对他调侃道。 燕云霄利索的迈步进来,本想开门见山的对他自己昨晚上的事情又不记得了,但最后还是先摸出了那张被烧的残缺的单子递给他看。 宋星师吃惊的看着那张单子,然后道,“怎么烧了?” “好哇,我给你的东西,你就是这么不爱惜,我伤心了。” 他一边接过来说着打趣的话,一边抖开单子看去。 然后眉头一皱。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记得好像一共就九味药材,怎么这下面还有字。 虽然现在只剩一个字,但是想必原本被烧掉的下面,应该还有别的字。 他对燕云霄道,“你在后面写的什么?” 燕云霄蹙眉不解。 他便将单子递到燕云霄面前,指着那个多出来的字道,“这不是你加上去的?” 不过宋星师也觉得这个不像燕云霄的字,这明显就是有人防着他自己的笔记加上去的。 见燕云霄摇了摇头,宋星师便面色凝重道,“不好,这张药方被人篡改了。” “你服用多久了?” 燕云霄也摇摇头,基本上没怎么喝过,经常忙的想不起来喝。 宋星师便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下面写的都是哪几位药材,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危害。” “看来他们早就有眼线送到你身边了,你隐约能猜出来是谁吗?” 燕云霄垂下了眸子,脑海中浮现出苏九儿的脸。 这是今天的加更。 ps:真实的双面人格病症,几乎是无法治愈的,目前也没有效果显著的药物针对治疗,有此故事内容能,纯属剧情需要且虚构,请勿相信哦。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苏九儿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吗? 燕云霄将单子递给宋星师,只是因为烧坏了,想让他重新给自己写一张。他并不知道这张单子已经被人篡改过了。 但是,眼线? 他的第一反应,便否定了苏九儿是对方眼线这个猜想。 他确定的,只是这个药方应该是苏九儿改的。 因为很多次的事情导向来看,苏九儿就是会医术的。 但你要说,她会是对方的眼线,那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死了很多回了,而不是在宋星师这里盲目猜测。 宋星师惊讶道,“燕兄!会不会是,你上次带来的那个女人吧!” 燕云霄默默,转头轻轻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宋星师的惊讶在燕云霄的默认之下,再加上了一些震惊,“你知道是她,你还把她留在身边?” 燕云霄正色道,“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她也不像是对方的人。” 这话落在宋星师耳朵里,宋星师更觉得他在包庇苏九儿,为她开脱了。 他道,“你不会真的对她上心了吧?” “燕兄,你要知道,这种事情马虎不得,宁可杀错也不可放过。” “太后与岐王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两年前你从皇都重新回北疆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沿路伏击你的,你忘记了吗?” 宋星师害怕他被美色所惑,语气便凝重激昂了几分。 太后与岐王,都是为了自己的权势,而不择手段的人。没有人比燕云霄更清楚他们的毒辣与伪善。 他沉下目光,抿着薄唇缓缓地坐在小案边上,眉宇间已经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仇恨。 宋星师本还想再说几句,但是又怕激起他不可控的情绪,于是轻叹了一声,对他道,“伸出手来,我给你号一下脉。” 探上燕云霄的脉搏之后,宋星师定定感受了许久,原本因担忧而皱起的眉头却缓缓松了开,然后轻轻一挑眉。 “你最近有没有吃旁的药物?” 燕云霄道,“不曾。” 宋星师又摸了摸他的脉搏,所有若思,“似乎没有异常,且比你之前的状态要好一些了。” “先前你睡眠不好,肝肺也不好,胸口也有一股淤堵已久的郁结之气。只是你睡眠不佳,光靠药物是很难调理好的。” “现在看来,隐约有疏通的迹象。” 说着他便又重新看向了那张被烧掉的方子,难道这多加的几味药是改善药效的? 而燕云霄听了宋星师的话,心里却一直想着苏九儿。 难道,都是她做的?那她又有什么目的呢? 确定燕云霄的身体无恙之后,宋星师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但他还是语重心长的对燕云霄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目前皇都局势对你本就不好,你自己还是要警惕一些。” “切不可心软。” 说完,便也没有再劝更多了。 他知道燕云霄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局势当前,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如果不能保证这个女人绝对的安全,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掉她。 夜深了,燕云霄的马车在道路上披星疾驰而去。 在燕云霄去吟华殿的时候,苏九儿也醒了。 她没有瞧见燕云霄的身影,当下便慌了神,生怕他的顶着那个幼稚人格被别人识破。 她抓住青枝问道,“燕云霄呢?” 虽然自家主子经常连名带姓的直呼陛下,但是青枝每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会不自觉的战栗一下。 她道,“娘娘,陛下早一刻醒来,往吟华殿去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说其它吗?” 青枝摇头。 她忙追到吟华殿,招顺却告知苏九儿,燕云霄出宫了。 苏九儿心中咯噔一声,看这情况,燕云霄的暴君人格应该是转化回来了。 这次保不齐是瞒不过去了。 发病前一刻,他们还在皇都城楼上对峙,苏醒后到了赋央宫不说,便是见着这被烧毁的吟华殿,中间发生了诸多事情,眼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搪塞过去了。 其实苏九儿早在昨晚,就做好了和燕云霄坦诚相对的心理准备了。 只是当这一步棋被确定,必须要实施的时候,苏九儿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毕竟她现在知道了,燕云霄的幼稚人格,才是病变人格。 他的暴君人格,是有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是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偏执的性格,再加上在北疆浴血奋战那么多年,不免染上一两分的狠戾劲。 苏九儿默默的回了赋央宫,守着一大桌子菜,全然没了胃口。她挥挥手,便叫青枝把席面撤了。 天已经很黑了,听说燕云霄已经回宫了。 苏九儿猜测,燕云霄今晚上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来找自己的。 难道他就不想知道,自己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做了些什么?她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吗? 吟华殿的大书房里,子凌正半跪在地,抱拳请罪。 前一刻,他还在向燕云霄禀报自己暗中跟随小孩后,发现对方有人想杀人灭口的事情。 后一刻,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燕云霄正背对着他,双手负在身后,冷冷反问,“哦?苏妃娘娘吩咐你去的?” “寡人竟不知,你何时开始听命于她了?” 他幽幽转回身子,目光却没有落在子凌身上,而是落在平日自己坐的那张大靠椅上。 平日苏九儿就会站在靠椅旁,给她揉揉脖子,捏捏太阳穴。 子凌也不辩驳,而是认罪道,“子凌有罪!任何原因都不应该听命于除了主上以外的人,请主子责罚!” 但燕云霄也知道,子凌绝非是无脑之人,能发动命令让子凌去做事情的人,一定是被子凌打心底认可了的。 他轻轻道,“说说吧,你昨日做的所有事情。” 从暗中跟随那个小孩开始。 子凌应答,一一回禀。 从城楼上,苏九儿拽着燕云霄上马车,以及回到赋央宫,燕云霄躺在苏九儿怀中沉睡,自己被苏九儿抓进围幔内做手替让太医瞧病,子凌都一一说了。 尤其是最后一段,子凌说的十分不好意思,最后加了一句,围幔内太黑,属下几乎没有看清苏妃娘娘的身影。 燕云霄默默听着,漆黑的屋子里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从子凌的话中可以看出,子凌也并不清楚自己发病时候的异状,只是以为他因病陷入了沉睡罢了。 如此,苏九儿所做的种种,竟都是在掩护他?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陛下以为救你的人是谁?沈玉? 但是对于一个历经无数次阴谋的燕云霄来说,相信一个人,确实是太难了。 其实燕云霄能对苏九儿放松警惕这么长一段时间,说明她已经是他心中一个异于常人的存在了。 只是离相信这个词,还有些距离。 他缓缓迈步走出大书房,丢下一句,“五十军棍,自己领罚去吧。” 子凌抱拳应是,大书房便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临近九月的夜晚,愈发的冷了。 燕云霄仰头看天,清冷的夜风拂过他的面容,让他纷乱脑子清醒了几分。 走进赋央宫的时候,燕云霄只觉得屋内安静的异常。他推开门,看见苏九儿正坐在椅子上,单手撑腮,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正朝自己看来。 见自己进来,她立马起身,双手温顺的放于身前,眸子定定的看向自己。 “陛下万安。” 她有模有样的行礼,轻轻地道了一句。 燕云霄缓缓迈步上前,一步步的逼近苏九儿。他面容沉沉,眸底如十二月的寒霜,一片阴冷。 “苏九儿。” 他轻唤了一句她的名字,随后伸手捏起她的脸,逼视她的目光。 “你还要,瞒寡人多久呢?” 苏九儿的脸本就还有一些伤,加上口腔壁之前被磨出了血,这一捏,可叫她疼的秀眉紧蹙,眼眶里生理性的泛起一层水雾,下意识还带有一些挣扎之力。 燕云霄这次的手劲确实不怎么大,所以苏九儿很容易就挣脱了。 她后退两步,捂着自己的脸,试探道,“陛下,臣妾听不懂您说的话。” 燕云霄也不恼,缓缓抽出自己袖中的哪一方被烧坏的单子,然后放置在了桌上。 苏九儿心中咯噔一声,怎么连这个也被发现了? 她看见自己写的那几味药材,已经被烧的就剩下一个字,这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写上去的草药是害他性命的吧?而且她早就写好了,难道怀疑她从一开始就对他有企图吗? 苏九儿把对自己不利的可能性全部思考了一遍,然后又重新看向燕云霄,等待着他先开这个口。 “你是想自己说,还是寡人送你去暗室?” 他觉得没有必要和苏九儿绕弯子了,于是说的直截了当,语气冰冷。 暗室,自然就是动用私刑的地方。 齐明铮那一百零八块肉不就是在暗室里割下来的吗? 苏九儿看燕云霄今日这架势,是必然要在她身上得到一个结果。 于是她坚定了目光,看着燕云霄,答非所问道,“陛下,和臣妾做个交易怎么样?” 燕云霄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笑了一声,又缓缓伸出了手,轻轻扼住了苏九儿的喉咙。 他的拇指指腹在苏九儿白皙的脖子上来回摩挲,蹭的苏九儿喉咙里痒痒的,背上激起一阵轻微的战栗。 他幽幽开口,“你拿什么和寡人做交易?” “你的命?” 好看的剑眉轻挑,这具话也带了点讽刺的意味。 说着,眼底便浮上了一层决然的狠厉。 他燕云霄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一条命而已,他又有什么不敢杀吗? 就在他的手要用上狠劲的时候,苏九儿连忙两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高声脱口而出道,“难道陛下就不想知道,你缺失的记忆?!” 燕云霄闻言猛然一怔,瞳孔微不可查的收缩了几分,然而下一瞬,他手中的力道却更狠厉笃定,死死掐住了苏九儿的喉咙。 他的绝美的凤眸微眯,眼角弧度显得有些尖锐,带着危险的气息。 “不想。”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是无比的清晰和冰冷。 苏九儿,知道了太多了。 然而看着苏九儿那张苍白的脸,燕云霄的脑海深处却发出了一阵又一阵低哑的挣扎,竟然让他下不去手。 他努力克制着,最后掐着苏九儿的手,竟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而苏九儿却觉得他,愈发的像一只被揭开致命伤疤的凶兽,想要不顾一切的致眼前的威胁于死地。 而她自己就是那个威胁。 她有些呼吸困难的笑了,轻声道,“你想知道的” “比如文墨宫比如昨夜” 听到了文墨宫,燕云霄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手中的力道缓缓放松。 “你知道什么?” 他冷声质问道。 苏九儿的声音断断续续,“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坐在殿门后面,像个受惊的小孩子,我用湿了水的帕子将你救出来.” “可惜醒来之后,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是你?”他有些惊愕。 燕云霄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手中力道已经在无形之中褪下去了。 苏九儿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撑着桌子弯腰猛的咳嗽起来,听了燕云霄的话,她挑眉轻笑一声,“陛下以为是谁?沈玉?” 现在想来沈玉在大殿上的那段话,不就是明里暗里顶替了自己的功劳么? 如果猜的没错,从一开始,燕云霄就是想找出来那个救他的人,然后将她留在身边。 看燕云霄此刻能松开手,苏九儿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所以她已经算是占据谈交易的一半主权了。 既然会将自己从火场中救出来,那苏九儿就几乎不可能是岐王那边的人了。 毕竟燕云霄心里很清楚,文墨宫的那场火是谁烧的。 燕云霄盯着她,看她喘了好半天之后,然后用一种胜利者的目光看向了自己。 那么的明媚动人,自信耀眼。 这是燕云霄长这么大,从未从过的光芒。 他看着有一刹那的失神。 “陛下,和臣妾做一笔交易吧。” “臣妾需要这笔交易。” 以燕云霄的倔强傲娇的脾气,是几乎不可能低头向自己重新提起交易的,苏九儿很会抓燕云霄的小心思,故而自己先一步递出橄榄枝,并以请求的方式说出来。 “交易?”他挑眉反问,似乎在问交易的内容。 苏九儿道,“对,我的交易很简单。” “我可以治好你的病,但在治好之后,陛下要放我出宫,给我人生自由。” 燕云霄听着,听到后面的条件,竟然是离开自己身边,拿回自己的人身自由的时候,他的自心底腾起一股不悦。 现在的苏九儿已经不是让他产生一种脱离掌控感了。 而是明目张胆的告诉他,她要脱离自己的掌控,要自己给她人生自由!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催眠提取,补全燕云霄昨夜的记忆 他不免冷嗤一声。 “自由?” 在君主统治制度下,这两个字听起来是多么的可笑和叛逆。 燕云霄看向苏九儿的眼神愈发的新奇,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令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然苏九儿回以正视他的目光,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就是自由!当初进宫并非我意愿,现在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而已。” 苏九儿的某一句话,好像和燕云霄脑海里某一段记忆发出了共鸣之声,他好像对苏九儿要的“自由”有了一丝模糊的理解。 他的母妃就是被家里人送进宫的,因生的极美,荣宠颇殊。 然她的母妃并不喜欢父皇,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她过的也并不欢愉。 甚至有些压抑。 燕云霄认为,那都是他的父皇不作为,对这些明争暗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导致事情的走向变成这样,才让她的母妃孤立无援,死在这深宫之中。 若是苏九儿担心的是这个,那他可以给予苏九儿至高无上的荣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断不会步他母妃的后尘。 但是放她出宫? 这是个听起来就令人很不愉悦的话题。 他转移话题,“你又凭什么笃定,寡人会同你做这个交易?” 苏九儿道,“交易的前提,是信任。” “陛下想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吗?” 燕云霄蹙起眉头,就像一个重病患者对别人谈论起自己的病状,总是特别敏感且不喜欢。 苏九儿却笑了。 她轻声说,“我能治好陛下,陛下很快也会相信我的。” 说着,燕云霄就见她摸上脖子上的玉珠坠链,然后取下来,举到自己面前。 “陛下,你见过这个珠子吗?在哪里见过?和这个一样吗” 珠子开始在眼前来回晃动,苏九儿的每一句呢喃都像是从古老长河里流淌出来的梵唱,模模糊糊的盘旋进燕云霄的耳朵内。 燕云霄目光渐渐的失去了神采,讷讷的变成一片空洞,随后坐在椅子上,头颅重重的低了下去。 苏九儿便开始如同讲故事一般,将从城楼上燕云霄抱头撕扯的那一刻开始陈述,还原昨夜的景象。 专业领域来说,这个属于催眠中的一种记忆提取法。 燕云霄虽然分裂出了两个人格,并各自拥有各自的记忆,但是他们是共同使用一个身体和一个大脑。 他们的信息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储存在一起的,只是开锁的密码不同而已。 然而催眠可以让患者自行去复原当时的场景,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以另一个人格切身经历的,所以这种方式可以让患者身临其境的复原记忆,冲破人格记忆之间的樊篱。 譬如此刻的燕云霄,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他意识清晰但又无法自控的抱头嘶吼,疯癫无状,苏九儿从城墙上爬下来拽着他逃离了现场。 而后吟华殿中,他自己又木讷颓败的坐在角落里,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点点掰断,掰碎,然后那些细小的伤口才爬满了他的手掌心。 他的意识无比清晰,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每一个状态的内心情绪,只是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傀儡,他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再比如他看见了苏九儿点燃了那个蜡烛,而他的内心却爬满了突如其来恐惧,他甚至惊恐的接近疯狂,然后身体控制不住的撞开了苏九儿,推到了烛台。 烛台倒了,火光涌起,他又茫然的跌坐在地上,看着这一片火海,胸中翻腾起的恐惧与狂澜,又在这一刻瞬间变成一片死寂。 依旧是苏九儿捧起他的脸,与他直视,然后拉着他出了吟华殿。 以及后续的所有。 燕云霄坐在角落里沉睡,到躺在榻上,缩在苏九儿怀里沉睡的每一个画面,他都感觉无比的真实。 就好比,榻上的自己明明已经睡着了,可是他却能清晰的记起这所有的画面。 有两个意识在他的脑海里,并互不干涉的在进行思考。 他甚至还能回忆起他昨夜无意识梦游的场景。 苏九儿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身后,然后看着自己坐在角落里,一遍又一遍的用额头撞击墙壁。 所以,他额头上的伤是这样来的? 当那一层模糊的玻璃屏障被撞碎,缺失的记忆如同时光倒带一般在脑海中回映,燕云霄随着另一面人格的情绪大起大落,这种诡异的体验令他有些惊愕、疯魔。 然后那种浓烈的情绪一时间又无法退散,反而席卷成一股反噬的情绪将最真实的燕云霄裹挟遏制。 这算得上是燕云霄第一次正面面对自己的病症,这种双意识并存,且被人掌控肢体的真实感觉,都令他觉得骇然无措。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令人害怕的,令人恐惧的东西,永远是未知。 就像燕云霄对另一个自己的未知,对自己病症的不解。 无数情绪奔涌在脑海里,他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记忆?又或者是苏九儿给他构造的幻境? 他被这种不能理解的东西逼迫着开始各种臆想,他甚至怀疑,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吗? 夜已经很深了,赋央宫外一片静谧,天空中挂着一轮残月,冷冷清清。 苏九儿看着燕云霄坐在椅子上,手不受控制的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也许是握拳的手太用力了,导致他整个身子都发出轻微的颤动。 她将那个玉珠坠链也死死的攥在手中,心中忐忑的等待着燕云霄的苏醒。 只有让燕云霄认识到自己病症,他才会愿意配合治疗。 不论她将病症描述的有多真实细节,口头语言永远都是最苍白无力的,想要让燕云霄相信,那不如让他亲眼“看见”,亲身体会。 好一会儿,燕云霄的手才缓缓地放松下来,他睁开眼睛,睫羽颤颤,先看清的是苏九儿那素淡的裙摆。 他仍旧有些茫然,不清楚这究竟是记忆,还是现实?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剑眉沉沉,凤眸迷离,看见了苏九儿那一张关切的脸。 还不等苏九儿凑上前来,燕云霄便骤然拧眉,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喉间一甜,口中涌出一口鲜血来。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没收苏九儿的“法器” 这真是失算了。 苏九儿还是高估了燕云霄的接受能力。 她原本以为燕云霄知道自己经常会缺失记忆,又有那一张药方,应该是清楚自己有一个怪病的。 但燕云霄不仅没有从记忆和现实的漩涡中走出来,还被记忆中的情绪反噬了,当他努力的想用自己现在的意识去控制另一个人格的情绪的时候,那必然会伤及自身。 用形象一点的说法来描述,这个也能称之为心魔了。 尤其这种制度下,神鬼论对人的思维影响很大,你要跟他们讲科学,那必然是不会被众人接受的。 他貌似无法正视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并且已经产生了想要将对方杀死的意念,迫切的想要拿回身体的主权。 且又被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记忆搞得束手无措,所以怒急攻心了。 这一口血喷的苏九儿素雅的罗裙上开出了朵朵烈焰红梅,她猛的的冲上前搀扶住燕云霄,然后急切的叫了一声,“燕云霄?” 燕云霄只用一种极其茫然脆弱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似乎对她这人存在的真实性,都产生了怀疑。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对苏九儿难以描述的情感。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他记得在记忆里,苏九儿抱着他,哄他睡觉,安抚他的那种温柔的亲切感,是那么的令人眷恋。 这是另一面人格对苏九儿的情感。 但是当他想要去深度探索这种情感来源的时候,却又仿佛是碰到了一面阻挡他脚步的墙壁,而他觉得只要冲破壁垒,一切便都有答案了。 于是便由意识发出指令,疯狂的探索每一寸记忆的缝隙。 裂缝是有的,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他的大脑仿佛要被自己撕成两半,连呼吸被堵在胸膛里进退两难,他的面容因挣扎而变得狰狞狠厉,而后他猛然向苏九儿伸出了手,死死的扣住了她的喉咙! 苏九儿觉得他向自己伸出手,是因为自己的提取记忆的这个行为让他感觉到未知而恐惧,他想要杀死自己也属于正常的反应。 但是掐上自己脖子的时候,苏九儿又清楚的感知到他内心的挣扎。 最后他的手还是缓缓松开了,胸膛浅浅的起伏两息,看向苏九儿的眼神茫然又复杂。 而后他重重的向前栽倒,头抵在苏九儿的胸前,栽在她怀里。 苏九儿托起他的脸看一眼,才知道他已经半昏半睡,没有意识了。 当下她便伸手在他耳后探了一下脉搏,感觉跳动还是十分有力的,这才放下心来。 她真的没有想到,骤然提取记忆会给燕云霄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当天晚上,燕云霄就高烧不退。 她将燕云霄沉重的身子拖到榻上时,燕云霄就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燕云霄梦到皇都街上,血流成河,自己站在血泊中央,满城的百姓将他围困在里面,对他咒骂,对他投来恶毒的目光,他四顾茫然,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我做错了吗? 我真的做错了吗? 他呢喃的就是这两句。 苏九儿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好一边敷衍回道,“没有错,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称得上绝对的对错。” “只能论因果。” 也不知道他是听见了还是怎么的,果真安静下来。 苏九儿擦干净他那张此世无双的脸,扑面而来的苍白感让他这张华丽的面容更多了一丝冰冷。 她取出银针对着燕云霄的脸凌空戳戳了两下,做了个“容嬷嬷扎紫薇”的表情。 白天你用手掐我,而我晚上还要熬夜给你治病。 这就是没有人身自由权的悲哀。 谁让这个男人是这个王朝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呢! 局势动荡,苏九儿只有和这个暴君统一战线,才能博得一线成功的机会。 算了,看在合作的份上,权且饶过你。 她如此想着,便将银针扎下,给燕云霄疏通郁结之气。 除此之外,她还熬了大半夜的药,亲手喂给燕云霄喝下,又将弄脏的衣裳都换了下来。 一切弄好之后,天都快要亮了,苏九儿这才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燕云霄的生物钟便自动将他叫醒了。 但是他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疲乏,除了大脑一阵阵的发麻之外,浑身的筋骨都泛着一种酸胀感。 他睁开眼睛恍惚了好一阵子,才看清赋央宫这浅青色的围幔。 昨晚上的记忆涌入脑海中,他下意识的起身捂住了自己胸口,蹙起眉头。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换掉了,撩开围幔,苏九儿正趴在边边上熟睡着,脸颊微红,秀眉舒展。 她在睡梦中,对自己是一点警惕都没有。 他起身,将苏九儿的小身子抱起,轻轻地放在床榻的外侧,随后自己又重新躺回内侧,靠着枕头看苏九儿沉睡的容颜。 一夜之间,他的脑海中便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冒出来。 除了自身的怪病以外,还有:比如苏九儿是怎么会医术的,如果她不是岐王和太后的人,那她背后的人是谁?还有交换自由这个筹码. 一切都那么引人探究。 他看见了苏九儿白皙的脖子上已经是红哇哇一大块了,因为苏九儿的脖子看起来很脆弱,所以燕云霄经常会习惯性的掐住她致命的脆弱点。 目光再一闪,他便看见了苏九儿那个平平无奇的玉珠坠链。 他伸手一挑,坠链便从苏九儿的脖子上滑落在榻上。 他拾起来放在手中反复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色,且玉石的材质很一般,还不及万宝阁那一只并蒂双花的花簪一半的品质。 鬼神论中,每个人手中都会有一些“法宝”存在,燕云霄下意识便往那个方向想了一下。 然后他举起来学着苏九儿的样子晃了晃,珠子在晃动之际发出莹润的光泽,室内一切正常,没有异样发生。 但他还是将珠坠收了起来,没收了苏九儿的“施法武器。” 他就这样看着苏九儿看了半个多时辰,随后苏九儿才昏昏沉沉转醒,视线也迷迷瞪瞪的看清了燕云霄的脸。 她似乎还惦记着昨晚上燕云霄还没有退烧,于是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醒了?” 然后支起身子,伸出手朝燕云霄的额头探了过去。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我不会成为任何一方的附庸 她的手才刚碰到燕云霄的额头的时候,就被燕云霄挥手推开了。 历经昨晚的对峙,这种自然而又亲昵的举动反而让燕云霄有些不太自在。 苏九儿被这一推,险些滚下榻,登时就清醒了几分。 她本能的蹙了蹙眉头,有一丝惊吓之外的不悦,虽然只是短暂的一下,还但是被燕云霄敏锐的捕捉到了。 果然将事情坦白之后,就连平日温顺的模样都懒得做给他看了吗? 他维持着靠在枕头上的慵懒姿态,面无表情的看着苏九儿,似乎在等苏九儿给他一个解释。 苏九儿回望他一眼,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确定他应该是退烧了,但是状态似乎还是不太好,整个唇色都有些苍白,眉宇间仍旧有一股倦怠之色不曾退去。 她被燕云霄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便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后下了榻。 就这么一下,就给体魄强健的燕云霄搞病了,燕云霄对自己产生怀疑那也不奇怪,但是看的苏九儿有些心虚。 她本意只是想让他相信自己可以治好他的病,然后达成交易而已。 给他搞病了,纯属自己失算,高估了他的接受能力。 她轻咳了两声,缓和了一下气氛,然后说,“陛下看起来应该是比昨夜好多了,臣妾现在就去给陛下煎药。” 燕云霄也没有拦她,就目光就一直那样审视一般的落在她身后,看她娇小的背影匆匆离开了屋内。 等她出了这间屋子,燕云霄又将他收在怀中的那个珠坠拿出来看了一眼。 这么宝贝的东西,就这样随便被人拿走了,苏九儿都没有发现么? 燕云霄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东西对苏九儿来说,只是催眠的一个替代工具而已。 用别的代替,也一样可以达到昨晚上那种效果的。 而这边苏九儿一边给燕云霄煎药,一边想着,看刚才燕云霄的反应,应该是已经有接受自己病状的意向了,既然有这个苗头,那她提出的这个交易十有八九是成了。 燕云霄应该是对她的身份还是有所顾虑的。 思绪清晰了之后,苏九儿端着药回到那间屋子。 燕云霄正斜倚在榻上看书,书封上有三个大字--“折花记”。 苏九儿一尬,面上爬上一层嫣红,她不是藏在梳妆台下的小抽屉了吗?怎么让燕云霄给翻出来了? 这本书妥妥的就是古代的“言情”,别看书名这么文艺,内容可不比现代人含蓄多少,甚至更为大胆。 里面讲述的是一个贫穷书生在进京赶考的途中被贼人抢了银钱,路上遇到了微服出游的公主,然后公主仰慕他的才华,决定资助他一笔银钱,鼓励他不要放弃自己的仕途。 然而书生两袖清风,无功不愿受此禄,公主却不认同,以为大丈夫当能屈能伸,如今落到如此地步还如此刚直,很是不满,因此对书生痛批了一顿,并申斥若真有此傲骨,便一举中榜,名扬天下,不辜负自己的一番美意才是。 俩人中途便闹的不欢而散,而多年后书生果真中榜,被御点为当今驸马,俩人相见之际,书生才知道原来当年鼓励自己的女子,竟然就是当今公主。 若真是这样正直的内容,苏九儿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这尴尬就尴尬在,这俩人最后幸福的在一起,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那真是没羞没臊到了极致。 chuang笫之间的每一个细节描写,都被这本书的著作者写的明明白白,直接拿捏住了读者们的心思。 这还是青枝偷偷看这本书,被苏九儿抓包了,她这才把这本书要过来看的。 她本来也就喜欢看这种消遣的东西,但是没想到,这文章尺度这么大,苏九儿可以说是津津有味的看了两个晚上,才将这看完了。 这东西谁不爱看呢,人之常情吧。 但是属实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啊。 苏九儿轻装镇定的朝燕云霄手中翻动的页数看去,还早,还没翻到有不可描述的内容的部位。 她又不着痕迹看了眼燕云霄。 他那张冰冷美艳的脸依旧是没有波澜,正安然的看着书。 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小声道,“陛下,该喝药了。” 燕云霄拨动一页书面,然后漫不经心的朝她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中的白玉瓷碗上,又冷冷的收了回来。 没有要喝的意思。 而且一般药都很苦,燕云霄自己也不爱喝药。 苏九儿却道,“陛下还是不肯相信臣妾?” 见燕云霄不吭声,她便直言不讳道,“既然交易已经提出来了,不论陛下信与不信,臣妾都要多嘴说一句了。” “臣妾既不是岐王和太后的人,也不是任何一方的附庸。” “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 说完,便当着燕云霄的面,喝了一口白玉瓷碗中的药物,苦的她拧眉咽下,然后她重新将药举到燕云霄面前,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想让燕云霄将那本书还给她。 燕云霄依旧是懒懒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的翻了个身,面朝着榻内继续看那本书,只留给苏九儿一个背影。 苏九儿一时间摸不准他什么意思。 眼下既没有要杀她的想法,又不和她正面协商交易,是个什么意思? 她蹙起眉头,将那盏药放置在了榻前的小案上,然后轻轻丢下一句,“陛下,还有时间思考,反正没有命令,臣妾也出不去这深宫。” 说完她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燕云霄并不是真的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他甚至有一丝惊讶,苏九儿竟然知道岐王与太后与他是对头。 怪不得她让子凌去跟踪那个在城楼下谩骂,故意激怒他的小孩。原来从那时候开始,苏九儿就一直在注意岐王的动向吗? 他的思绪从纸张上飞走,随后落在那盏药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在作祟,他身为至高无上的君主,权势滔天,却还要被一个小女子胁迫做交易,很难让他的内心顺服。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朦胧的想法。苏九儿的交易是出宫,离开这里,离开他身边。 这个结果是他不曾想过的,起码现在,他还没有过让苏九儿离开自己身边的想法。 他端起那盏药,一饮而下。 苦入喉间,浮现在燕云霄脑海的,却是苏九儿那明媚的容颜。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通州事件 燕云霄这一回似乎是伤到心脉了,这一病就是许多天。 转眼就进入了九月,宫中金桂已经开了大半,有微风轻轻吹过,满宫道上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因吟华殿正在重新修整,燕云霄这些日子都是宿在赋央宫的,这可让后宫的嫔妃好一阵羡煞。 然而只有青枝和招顺知道,这两位主子近来不知闹的什么矛盾,早已分房睡了。 燕云霄住在了赋央宫的正寝殿,苏九儿则自行住去了偏殿。面对这一现象,也没人敢去探问,生怕触了苏妃娘娘的霉头。 燕云霄那日不理会苏九儿,背对着她看书,苏九儿大抵就知道了。 燕云霄不是真的想看那本书,只是拿在手上当掩护,不想搭理她罢了。 她只留下那碗药后便出门去了,半晌重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只见到了一个空碗,苏九儿心下便一喜。 燕云霄喝了这个药。 且也没有将她抓起来问罪,说明已经是默认这个交易了。 许是碍于君主那一颗要强的自尊心,故而他没有正面回应这个交易。 但是从那日之后,燕云霄似乎对苏九儿冷淡了许多,他们之间再也不似之前那么亲昵自然,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尺子丈量在他们之间,让他们有了一种刻意距离感。 交易之下,二人的关系似乎已经单纯的成了甲方和乙方。 好在燕云霄没有刁难苏九儿的意思。 她每日都如常去侍奉燕云霄喝药,以及诊脉扎针,燕云霄都会乖乖听从,但是除此之外的东西,燕云霄一概不听她啰嗦,甚至将她遣出屋子。 燕云霄对她有气,一种说不出来的闷气。 因为苏九儿对他的依从,对他的好,在他眼中已经成了一种日常的任务,不夹杂任何的私人情感。 他经常在揣测,苏九儿之所以在他面前服侍的如此体贴入微,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吗?只为将自己伺候开心了,然后让自己下一道命令,放她出宫? 苏九儿并没有想过,燕云霄在自己身上有这么多小心思。 她只当是燕云霄在治疗时期,情绪不稳定罢了,随他去吧。反正交易他已经默许了,她现在只想给燕云霄治好。 他的身体已经被他心中的郁结之气残害多时了,她不着急给他做心理治疗,初步着手,还是调理身体为主。 在齐府门前斩首行刑一事,好像震慑住了不少人,一时间岐王那边都没有别的动作,也没人敢在风头浪尖上兴风作浪,官员们目前都还算本分的。 且许多官员隔天都大病了一遭,燕云霄索性就罢了这几日的早朝,有事递折子便可。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一连半个月,苏九儿看着几个小太监,又捧着一摞的折子,鱼贯进入了赋央宫。 今日又是如此。 这就是当君主的无奈吧,虽然权势滔天,但是社稷的重任与之并重,让燕云霄一刻也不得松懈。 她轻轻摇了摇头,弄了一盏提神的香茶给燕云霄端了过去。 赋央宫的小书房自然是比不得吟华殿的书房阔绰宽敞,但是好在布局简约,色调清爽,白色镂空的花朵围幔轻轻束起,小案上苏九儿还放了一盆绿色的植物,散发着泥土的清香,给燕云霄提神的。 燕云霄已经在这里办公几日了,刚开始甚是不习惯这里的格调,但是时间久了,也就慢慢忽略掉这些感觉了。 见靠椅上坐着的人正拧眉看着手中的折子,苏九儿便也没有吭声,轻手轻脚的就进来了。 但是燕云霄是习武之人,从苏九儿站在门口开始,他就已经感觉到了。 更别说苏九儿身上有一股女孩子身上独有的体香,和那种甜腻的味道不同,带了点草药的清涩感,一下子就将他的思绪从手中折子里拉了出来。 他的睫羽轻闪,苏九儿便将手中的香茶放在了燕云霄的案桌上。 “啪。” 燕云霄骤然合上了折子,然后随意往案桌上一扔,折子落在桌面上发出道不大不小的声响。 苏九儿默不吭声,伸手上前给燕云霄揉太阳穴。 燕云霄也没有拒绝,她温热的指尖发出的每一道力道都正好推散他脑中一阵一阵的抽痛感,而后他想了想,主动对苏九儿道。 “看看吧。” 苏九儿正揉动的手蓦然一停,有些不解燕云霄要自己看什么?看折子? 这可是国事,是朝政,燕云霄竟然放心让她看吗? 难道是弹劾自己的? 苏九儿寻思着燕云霄刚拿齐府杀鸡儆猴了,眼下谁还敢在燕云霄眼皮底下弹劾他身边的人?应该不会是弹劾之类的。 这边想着,而燕云霄的大掌已经捂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从自己太阳穴上拿了下来,示意她自己去拿折子看。 苏九儿只好拿起来一看,看完之后整个眉头都皱成两条毛毛虫。 她看完了手中这一本,又连忙去看下一本,燕云霄也没有阻止她,一连翻看了好几本,苏九儿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会.” 临近十月,天气转寒。想必再过两个多月,就要进入初冬了,届时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这种时候怎么会爆发瘟疫? 事发地点,乃是通州。 通州离皇都城将近两千多里,远在南边,即便是快马加鞭的通报消息,那信使也要在路上跑上十六七天。 这么多本奏折上述的都是通州瘟疫之事,可见事态已经发生有一段时间了,且发展到了一个难以控制的方向了。 大部分折子上报,都是建议封城,将逃难而来的人统统拒之门外,似乎是想怕瘟疫扩散,准备将通州整个围死,叫无辜百姓在里面自生自灭。 在这样医疗条件低下,又时局动荡的情况下,这也算是一个有效方式。 只是未免太残忍了。 且民乃国之根本,如此一来,燕国的根基必然要受到影响。 看到这,苏九儿霍然合上了折子,脑子里飞速运转。 原著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剧情,只是没有详写,只说某地瘟疫横行,一直没有得到控制,从爆发到瘟疫自行灭亡几乎经历了大半年的时间。 就是因为这样,燕国自耗严重,国力大损,南国长枪一指,将燕国逼上了不得已进贡的道路。 而后才有了岐王向南国进宫五百名妙龄少女的事件。 苏九儿带着试探意味,谨慎的看向燕云霄,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办?围死通州?” (本章完) 第九十章:啊?燕云霄和沈玉搞上了? 如果燕云霄的回答是这样,那么苏九儿想必会对燕云霄很失望。 毕竟这些消息都是信使报上来的,燕云霄并没有去实地考察过,瘟疫能不能控制住还未可知。 且没有尝试过,就盲目下令,围死通州,恐怕要大失人心。 苏九儿结合原著中围死通州这一方法的结果来看,很快就对当下的事态有了想法。 最好的选择还是燕云霄亲自着手通州瘟疫的管控,损失必定会有的,暂不知后果如何,但一定能进一步巩固燕云霄这个新晋君主的地位。 眼下岐王依旧在背地里对帝位虎视眈眈,民心所向,正是燕云霄需要的。 燕云霄不动声色的转了转手中的墨绿扳指,他原本烦躁一是在于瘟疫爆发的突然,且这个这种病疫还是先帝刚登基时候才有过一次,尚且记载在册,貌似控制起来十分棘手。 二是看这些个折子都出的什么馊主意。 围死通州? 他拧了拧眉,都说他残暴无常,视人命如草芥,殊不知,这群人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上上折子,煽风点火,如果他真的依此计行事,那这冷血无情的罪名不照样是落在他头上。 说到底,还是他父皇在时,就不曾好好治理这天下,记得那时候似乎也是用了围城这么个方法,最后才给瘟疫消磨到自行消失了。 即便是怪罪下来,这些老臣也只会说是照旧行事,不令他生怒才怪。 他想看看苏九儿是怎么想的,不料苏九儿却反来问他。 他当下便也没有回话,苏九儿想了想,正要进言一二,便听门口招顺道,“陛下,苏妃娘娘,沈美人来给您二位请安来了。” 苏九儿下意识蹙眉,嘟囔了一句,“她怎么又来了.” 燕云霄抬眸看了苏九儿一眼,将她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 话是说的没错,自从燕云霄住在这赋央宫开始,沈美人便和苏九儿热络起来,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沈玉这是借着苏九儿靠近陛下呢。 旁的人都只说她有心机,想踩着苏妃娘娘上位,但是只有苏九儿知道,沈玉可能只是单纯的借着来给自己请安而探视燕云霄。 又因沈玉和岐王有着牵连,故而苏九儿对沈玉的警惕性很高。 燕云霄还是第一次发觉,苏九儿也有自己不喜欢的人,那就是沈玉。 好像每次见沈玉,她都十分的不耐烦,是沈玉顶了的她初次救驾的功劳,所以才这样? 好像也不尽然。 不过沈玉那边他也已经派人去细究她的底细了。 他扬起眉头,对招顺道,“让她进来吧。” 好在燕云霄不贪美色。 因着沈玉来了好几回,除了和燕云霄问声好之后,燕云霄便再也没有别的意思了,似乎对沈玉没有太大的意思。 对此苏九儿心下放松了许多,要是燕云霄是个贪图美色的人,被沈玉那美貌勾走,吹一吹耳边风,估计自己和燕云霄的这个交易也不会合作的这么顺利。 沈玉进来之后,依旧和往常一样带着一个小食盒,又朝着二人行礼问安后,贤惠道,“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糕点,比不得膳房的样式,只想着让陛下与姐姐尝个鲜,也好解解闷。” 说着就打开了食盒盖子,放置在了书案上,露出里面精致小巧的甜糕。 苏九儿客气笑道,“难为妹妹费心了,妹妹心灵手巧,倒显得我笨手笨脚的。” 说完看着燕云霄,等待着燕云霄回应一两句,然后称公事繁忙,好给沈玉遣回去。 前两次都是这样的,除了问安,燕云霄可是一句寒暄话都没有同沈玉讲,还都是苏九儿出来化解尴尬,给沈玉送出赋央宫。 然而,燕云霄却在苏九儿期待的眼神中,伸手捏起一块小糕点浅尝了一口,夸赞道,“甚好。” 要不是沈玉在旁,苏九儿的眼睛都要瞪得凸出来了,然后质问一句: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她当下就迷糊了,燕云霄这是想干嘛,还是说这个糕点不是甜味的,是咸的? 于是苏九儿也捏起一块浅尝了一口。 是甜的,她敢保证,这绝对不是燕云霄喜欢的口味。 然而燕云霄又咬了一口,然后才将手中的糕点放下,浅浅啜了一口香茶。 沈玉温柔笑道,“陛下能得到陛下的喜爱,是臣妾的福气。” 苏九儿讪讪,将手中的糕点也放了回去,但还是要附和一句,“确实不错。” 换平日,这会儿燕云霄该不耐烦了,是要准备遣沈玉回去了。 她正盘算着,忽听燕云霄放下手中茶盏,淡道了一句,“研墨。” 沈玉刚好立在右边砚台处,顺势就上前挽起袖子开始研墨了,抢了她的先机。 她要上前研墨的动作僵在原地,表情有些尴尬,燕云霄压住眼底的笑意,漠漠看了她一眼,对她道,“你先下去吧。” 竟然是将她给遣走了? 苏九儿有一瞬间的愕然,蹙眉看着燕云霄。她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是被沈玉干下去了? 她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有些不自在的应了一声,才气闷闷的出了书房。 燕云霄看她这样子,笑意直达眼底。 他勾唇浅笑了一下,随后默默也不同沈玉搭话,便开始处理公务,沈玉就这样被当成了一个研墨的工具人,陪着燕云霄站了一下午。 也不是燕云霄非要她站着的,是忙的入神,燕云霄便忘记她的存在了。 他处理瘟疫之事让沈玉瞧见也没有关系,毕竟他还要宣告天下,他的处理方式。 然而苏九儿一下午在屋外气闷的很,怎么也想不通燕云霄怎么把沈玉给留下来了,那可是和岐王一起给你带绿帽子的女人啊! 她以为燕云霄一会就会让沈玉出来了,但是直到临近晚膳,都不见二人出来。 苏九儿甩掉脑子里那些无数沈玉勾引燕云霄的画面,然后搓了搓自己的脸。 这可不能吧? 想想都有点无法接受是怎么回事 殊不知燕云霄写完最后一个字,随意将笔撂在砚台旁,然后拿起那张纸看了看,他这才觉得室内有些昏暗。 原来天已经黑了,沈玉点了几盏蜡烛才让这屋里光亮些。 他抬头看见身边站着的是沈玉时,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然后冷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玉一时没听清楚,不由强撑着笑道,“陛下说什么?” 燕云霄默默,移开了目光,淡淡道,“今日你辛苦了,早些回去吧。” 竟是一点没有要留人家用晚膳的意思。 沈玉捉摸不定的燕云霄的意思,当下便应声,行礼告退。 出门的时候她才得空,揉了揉自己站久了的纤细腰肢。 苏九儿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登时瞪的老大,啊?这? 他们搞上了?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近来还是先克制一下 苏九儿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淡定的和沈玉见了礼之后,连忙去了书房。 她脚步虚浮,明显平日的步伐要急切一些,但进了书房之后,她便面色如常的对燕云霄恭敬道,“陛下,该用膳了。” 然而那双眼睛却是将书房的每一个有可能被利用起来的角落都扫了个遍,似乎在抓燕云霄和沈玉纠缠时留下的痕迹。 书案上折子零散,应该是批阅过后的原因,这里应该没有。 大靠椅也还是原来的角度放着,没有挪动,应该也没有。 书架上所有的摆件都齐整,和原来放置的位置一样,应该也没 “爱妃,在看什么?” 燕云霄已经将手中的纸张放下,好整以暇的看着苏九儿,英气的眉头微挑,带了点少年痞气。 他将苏九儿视线停留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收入了眼底,然后心头有一股压不住的撩拨让他心生荡漾。 苏九儿绝对没想到,那本“折花记”被燕云霄看完了。 其中就有好些在各种场景下的“幸福生活”的描写,比如苏九儿方才眼神扫过的地方,应该都有描写过。 不过对于燕云霄来说,这些描写还是太斯文了。 军营里的多半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男人们闲聚在一起的话题,除了战事,无非就是女人。 他们开口的劲道可比书中描写的要激烈暴力的多。 这边燕云霄想着什么,苏九儿自然是不知道的。 苏九儿轻咳嗽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还好天黑了,昏黄的烛光照的人的脸本身就有些暗红,不然恐怕要被燕云霄看出她发红的脸。 瞧瞧她这脑袋瓜里都想的什么些东西,想要看看有没有猫腻,直接打量一下燕云霄的衣衫是否齐整,发冠有无凌乱便可,看这些地方能看出个什么东西。 想罢,她便收回了自己目光,随后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朝燕云霄扫了一眼。 只一眼,便和燕云霄对视上了。 他正用一种极其暧昧的眼神看着自己,且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笑。 苏九儿也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也许是她自己想了许多那种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故而自己心底发虚吧,当下背上都热的扎人。 她连忙转过身子,撇过脸去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燕云霄今晚事务繁多,也不再与她做消磨,放下手中的东西便轻飘飘的从苏九儿面前走过。 晚膳席间,苏九儿有好几次想委婉的提醒燕云霄,沈玉是岐王的人,让燕云霄离她远一些,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难道要她直接说沈玉和岐王已经厮混在一起了吗? 他怕燕云霄身为一个男人,且是一个如此位高权重的君主,自尊心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届时恼羞成怒,迁怒于她怎么办? 这肯定不能直接说的。 整理好言语之后,苏九儿才小声道,“陛下,沈美人先前冒名顶替臣妾,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 有意和故意这俩词有区别吗? 苏九儿这暗示已经很委婉明显了,她不相信燕云霄会听不出来。 除非他真的被沈玉的美色蒙蔽了双眼。 然而燕云霄好像真的被美色所迷惑了,他面容没有丝毫波澜,反问苏九儿,“爱妃何以见得?寡人怎么不知?” 沈玉没有明确表示是她救了燕云霄,只是说了两句话将导向引到了她身上而已,严格来说,确实没有直接顶替的嫌疑。 是间接嫌疑。 苏九儿语塞,燕云霄明里暗里已经在维护沈玉的感觉了。 于是闷闷扒了两口饭,一脸的吃了瘪,气鼓鼓的。 燕云霄对她的异样视若无睹,但是苏九儿不给他布菜了,他便淡淡道,“寡人要吃肉。” 苏九儿不情不愿的,举起筷子抄起两片大肉就放在了他的碗里,许是力道有些大,甩起两滴油沫子溅在了燕云霄的脸上。 他那好看的凤眸逐渐眯起,眉头也下意识的皱起,眼见又是要生气的状态,苏九儿连忙用袖子给燕云霄擦掉,一边掩饰尴尬糊弄道,“瞧臣妾这笨手笨脚的。” 油沫子溅起来的时候,燕云霄也许是有一瞬间的不高兴,但是见苏九儿连忙给他擦脸的囧态,不免又觉得滑稽灵动。 他顺势冷冷道,“既如此,明日叫沈美人来侍奉寡人用膳。” 苏九儿收回的手一僵,眉头不悦的蹙起来,一双灵动的眸子又滴溜溜转起来,不知道在想写什么措辞。 燕云霄看在眼里,但是也不说破。 和苏九儿自从达成了某种交易之后,燕云霄看似可权制她的生死,实际上也还是有一种被苏九儿拿捏的感觉。 这让燕云霄的内心不爽了很久,毕竟目前他还没有发现能影响苏九儿的东西。 即便是在皇都城上,苏九儿以命做赌求他放了那个小孩时,表情都是那么平淡无波。 如今倒是在沈玉这里表露出来了。 他霎时又有了一种反向拿捏苏九儿的感觉。 果然片刻后又听苏九儿试探道,“陛下,觉得沈美人如何?” 燕云霄头也不抬,漠漠道,“温柔娴静,甚好。” 苏九儿闻言默默,反正她言语中也已经暗示燕云霄去查查沈玉的底细了,再说的明白些,搞不好适得其反,还会让燕云霄觉得她带着目的来的。 思绪罢,苏九儿只快速的说一句,“陛下近来身体不佳,还是要以调养身体为主,目前暂且先克制一下罢。” 这句话说完,她的脸颊便浮上了一层嫣红,埋头闷闷的吃起饭来。 这是明里暗里不让自己临幸沈美人呢。 燕云霄的眼尾轻轻挑起,里面藏了一丝不知名的愉悦。 苏九儿这样的反应,给了他一种自己正在被苏九儿争夺的错觉。 他压着笑意,佯装自己被苏九儿的劝解弄的不愉快,嗔斥了一声,“啰嗦!” 原本他是准备与苏九儿浅谈一下通州瘟疫的处理方式的,但是就这样一打岔,话题整个跑偏了,到最后俩人都进入了一种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状态,这个话题就搁置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先给苏九儿浅谈一下自己的计划,也许是因为苏九儿懂医术,又或许是这些日子和苏九儿的相处状态已经很自然了,对于他来说,苏九儿已经不是外人了。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带沈玉去通州?度蜜月呢? 翌日。 因为通州事急,燕云霄很早便召了几位大臣在龙华殿议事。 如果瘟疫处理的不及时的话,想必很快连周边城州都会受到影响,甚至影响到皇都,故而对待这件事情上,还是有许多大臣比较着急的。 当然除了着急,众人都没有处理瘟疫的经验,也只能是干着急罢了。 燕云霄的午膳都是在龙华殿匆匆和几位大臣一起用的,等回赋央宫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是灰蒙蒙的,吹来的风贴着衣衫都带着几分冷意。 然而满宫里都已经传开了。 陛下要亲临通州,控制瘟疫。 苏九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诧,心中有一半对燕云霄决策的肯定与敬佩,还有一半对燕云霄身体的担忧。 要知道一旦去了通州,那就是进了毒圈。 生和死就一步之遥了。 当然苏九儿已经默认自己和燕云霄是捆绑在一起的合作伙伴了,燕云霄既然要去通州,那她自然没有留下来的道理。 然燕云霄却隐隐有些担心,心中已经开始矛盾要不要带苏九儿去通州。 他想着,如果不带苏九儿去通州,那必定也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深宫里,他对这宫里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最好是遣去别的地界,再派一些人手去保护她,等自己从通州回来,再将她接回来。 再做一个最不好的后果设想,如果自己病死在通州,那便让军卫们放了苏九儿,苏九儿便也算自由了。 想到着,他的眸光便不由得暗淡了几分。 苏九儿迎上来,一声轻唤,拉回了他的思绪。 “陛下?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轻轻蹙眉,踮起脚尖伸手探了一下燕云霄额头,不热,反而有些微凉。 燕云霄挥开了她的手,不去看她的眼睛,“无事。” 说着便大步进了正厅,苏九儿跟在后面道,“陛下既然决定了要去通州,那便要开始着手准备接济的物资了,皇都最好也要开始做预防工作。” 燕云霄听罢眉头轻挑,对苏九儿的言论感到一丝惊奇。 他一直都觉得苏九儿很聪明,除了很会洞察他人的情绪之外,说话也很有技巧,让人听起来觉得很舒服,且不说她的医术是怎么来的,许是拜过师父也不一定。 但是控疫可是一个大事件,不是一碗汤药便可以解决的。要知道瘟疫来恐怖,传播速度也很快,要想清除瘟疫必须要先切断他的传播途径,这无疑是一个持久战。 苏九儿说的物资接济,就是很重要的一项决策。 他想了想,将身后小太监捧着的一摞折子里翻出一本递给苏九儿。 苏九儿也没客气,接过折子就边走边翻阅了起来。 这是昨晚上燕云霄熬夜攥写出来了,他参考了先帝在时的那一场瘟疫的规模,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做了改良决策,第一句便否定了围死通州的这一烂计。 里面详细描写了他的计划,第一步便是封城,封控通州以及通州边上的三个小城州。 这四个城州一律只许进不许出,且城州之间不得无事不得随意走动。 四面八方接济的物资一律囤放在通州边上的三个城州内,以免通州瘟疫爆发,来不及撤退而造成严重的物资损失。 光是这两个,说起来容易,只怕做起来是一场浩大的工程。 其余的,便要实地探查瘟疫情况,才能对症下药了。 苏九儿想起小时候自己经历的那一场“sars”,传播速度也是异常的恐怖,据说是因为传播速度过快,导致死亡惨重,周边没有人可供感染之后,这个病毒才自然灭亡。 对于眼下的情况,她只能感叹一句,幸好古代的交通并不发达,通州也并非商途要塞,故而还没有对周边的城州造成太大的影响。 看完之后,苏九儿见燕云霄已经坐在饭桌旁,而自己正站在他身边。 燕云霄见她看完了才道,“各方物资接应寡人已经安排下去了,从今夜开始,便会有军队护送物资前往通州的边城。” 苏九儿下意识的伸出手对燕云霄比了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战场上的先锋将军,即便是下了战场也是调兵遣将的一把好手,行动如此雷厉风行,当下不管通州有救没救,便已经安下了众多民众的心了。 燕云霄看不懂她的手势,目光在她手上停了一下,便又看向了苏九儿。 苏九儿歪头甜甜一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陛下太厉害了,更难得的是亲临通州的这颗心。” 阿谀奉承之言燕云霄这几天倒是听的不少,但是那都是在他权势之下,而不得已的夸赞,他又何尝不知。 面对苏九儿如此直白挚诚的赞赏,他反到有一种小孩面对长辈的夸赞时,有些害羞又有些喜悦的窘迫心理。 燕云霄收回自己的目光,阴沉着面容轻啜了一口茶,对她的话仿若丝毫不在意,实际上耳朵尖尖已经悄悄红了。 苏九儿无所谓他的态度。 她和燕云霄不一样,甚至某种方面她和燕云霄是完全相反的。面对自己喜欢欣赏的东西,就是大胆要表达出来,发出自己的赞美之声。 她有一个温暖豁达的胸怀,也有一双发现美好的眼睛,以及一种极强的自我治愈能力。 这其实也都是燕云霄内心深处很缺乏但又很向往的东西。 苏九儿吩咐了一声摆膳,便询问起来,“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去通州?” 燕云霄什么时候启程,她便也要开始准备着了。 燕云霄说,“明日午时。” “好。” 苏九儿应承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其它。 燕云霄深深的看了苏九儿一眼,见她不提起她的去向,猜想她应该是不想去通州的吧? 他看着苏九儿那张简淡带笑的面容,似乎丝毫没有因自己要离开皇都,远去通州而产生分别不舍之情,不由有些闷闷。 看着满桌子的菜,他忽然想起来昨晚上苏九儿吃瘪的模样,不由想激一激她,淡淡道“寡人昨日不是说让沈美人来侍奉寡人用膳么?” 苏九儿能敷衍他一日是一日,笑着道,“陛下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今日一定小心侍奉。” 这话听起来是让燕云霄舒服了一些,但没见苏九儿没受到什么影响,他有些不甘,眸光一闪,又道“去知会沈美人一声,明日随寡人去通州。” 苏九儿霍然站起身,皱眉看向燕云霄,不悦道,“陛下要带沈玉去通州?”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苏九儿生气 看着她那秀眉已然蹙起,粉唇紧抿,是一脸的震惊与微怒。 燕云霄倒是没有设想过,苏九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扬眉,懒懒抬眸看着苏九儿,颇有兴趣的等待着苏九儿接下来的反应。 “爱妃有话要说?” 语气漫不经心。 有!当然有! 你这是去拯救难民还是去度蜜月? 这会苏九儿心里更是对沈玉这个原著女主的光环感到恐惧了,真不知道给燕云霄灌的什么迷魂汤,怎么干什么都要带上这个女人插一脚。 她正色道,“陛下,此去通州路途遥远,又危险重重,臣妾只是担心她的安危。” “况且届时场面慌乱,只怕顾不上沈美人。” 燕云霄不以为意,眼底含笑看着苏九儿,“跟在寡人身边,寡人自然会周全她。” 她那双秀眉肉眼可见皱的越发深,看向燕云霄的眼神装满了无奈和气闷。 前一秒还觉的燕云霄深明大义,是个胆魄过人的好君主,现在. 她深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对燕云霄反问道,“陛下决定好了?” 燕云霄扬眉,似乎在说,不然? 苏九儿会意,赌气一般的挥挥手对青枝道,“请沈美人来赋央宫侍奉陛下用膳,要快。” 青枝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然而下一秒,苏九儿便不容置疑的蹙眉轻斥了一声,“快去!” 她干脆了破罐子破摔了。 左边一句沈美人,又边一句沈美人,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招顺立在一旁犯嘀咕,心说苏妃娘娘好大的醋劲啊! 殊不知燕云霄根本不在意沈玉来或不来,不过是拿她当引子气一气苏九儿罢了。眼下见她果真生的好大一股闷气,愈发觉得自己成功激怒她了,心底不由冒出来一股得逞的小骄傲。 平日真真丝毫看不出来,苏九儿的小脾性这么大。 他倒是有些遗憾没有见到之前苏九儿掌掴齐美人身边婢女,以及招顺对他口述,苏九儿拔剑相逼非要出宫的场景了。 不多时,沈玉便被青枝请来了。 她尚且有些稀里糊涂,进来之后便给燕云霄和苏九儿请了安。 还不等燕云霄开口,苏九儿便客气道,“不必多礼,快坐到陛下身边来,正念叨着要你亲手布菜呢!” 沈玉身子一僵,看苏九儿的表情哪里有半分高兴之意,分明是和陛下闹起了矛盾。 她面露惶恐道,“既如此,那请苏妃娘娘坐下,臣妾为陛下和娘娘一起布菜吧。” 苏九儿看似面善的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对着燕云霄道,“臣妾已经吃饱了,请陛下和沈美人慢慢享受这顿晚宴!” “臣妾告退!” 说完她就转身出去,面色已经冷了下来,丝毫没有给燕云霄留下叫住她的时间。 她在心里大骂一句。 燕云霄,烂泥扶不上墙! 气氛凝结之下,招顺偷偷瞟一眼陛下的表情,见他一张俊脸整个阴沉下来了,屋内的温度冰冷到了极点。 这表情,又吃闷气,自家陛下这是被苏妃娘娘吃定了啊。 燕云霄想拉动苏九儿的情绪,似乎每次都会被反拉动。 苏九儿那样子看起来确实像是吃醋生气了,但是把沈美人召到他身边,又反而让他更不悦了。 他想让苏九儿争着贴上来,比如听说要召沈美人侍奉的时候,她便会说这次一定会做好。 那既然去通州,苏九儿为什么不回答换自己跟他一起去? 即便是她要跟自己一起去,燕云霄也许也不会同意的,但是人就是一个矛盾的生物,就像是主动和被动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是燕云霄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他就是想将这种矛盾感一探到底。 结果就是,苏九儿每次都将计就计的出乎意料,给燕云霄堵的气闷。 沈玉小心谨慎的上前来,拘谨的立在燕云霄身旁为他布菜,轻声道,“陛下,臣妾来为您布菜吧。” “嗯。” 他沉闷的应了一声,便在没有和沈玉多说一句话。 沈玉不知道燕云霄的喜好,这顿饭更让燕云霄吃的没有味道,只有怒气。 而沈玉的思绪也已经飘远了。 来的路上青枝已经告知了陛下要带她随行通州,她当下情绪便十分低落,心底更是有一百个不愿意。 通州那可是瘟疫,一旦沾染上了分毫,还不知有没有命回来! 想着愈发觉得委屈起来。 当晚她便悄悄给岐王走了一封信,说明了燕云霄要带她去往通州,而岐王回信安慰她,劝她跟去观察燕云霄的动向,最好趁机制造一些乱子,让燕云霄有来无回。 她的心中不由的打起鼓来,攥紧了手中的信,颇有奋力一搏的想法。 如果陛下病死于瘟疫之中,那么岐王必然名正言顺的继位,倒时候岐王必定会接她回皇都。 就是今晚这一次的消息互通,让燕云霄派出去盯紧沈玉的暗卫,发现了她和岐王来往的端倪。 漆黑的屋子里,燕云霄轻轻挥手,暗卫便退下了。 从知晓将他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人是苏九儿之后,燕云霄便已经对沈玉的身份有了疑问,所以面对今日的通报,他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沈玉于他而言,无足轻重。 既然是岐王的人,那就暂时还不能动她,以免打草惊蛇。 他有些疲惫的躺在榻上,脑仁又开始后遗症似的一阵一阵的发胀发疼。 他又开始纠结明天去通州要不要带上苏九儿。 又或许他真正纠结的点,是苏九儿愿不愿意跟他去通州。 他不喜欢被拒绝的感觉。 甚至害怕。 但是他又不想强迫苏九儿,毕竟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不是别的。 而苏九儿在屋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又将燕云霄每日要喝的药都分剂分量的用纸包成了一个个小包裹,方便要喝的时候取出来熬煮。 气归气,但是她让青枝去守着,看沈玉侍奉完燕云霄后,就被燕云霄命人送回去了,没有留她侍寝,这样看来燕云霄也还算听自己的话。 听到这她心里就舒服一些了,急事当前,燕云霄应该不会如此儿女情长。 即便是再快的马车,带着好些物资前往通州,那也要跑上将近二十天,这一路上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于是她又连夜去库房研究了一些棉纱布料,想着到时候在途中还能手工缝制一些简易口罩,以防急用。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吗的,死燕云霄! 隔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个个眼底都是一片鸦青,竟是都没有睡好。 燕云霄对通州瘟疫的事情全权着手,劳心费神自是不必说,苏九儿也知道瘟疫若是真的爆发起来,形式必定严峻,故而昨晚上也做了很多应急准备。 沈玉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又时时记挂着岐王给她的命令. 清晨的温度还带着丝丝的冷意,满宫已经弥漫着一股极其辛烈的气味,宫人们都已经接到了命令,在各宫开始燃烧苍术,熏除疫瘴,踏出了预防工作的第一步。 苏九儿暗道一声,好快的速度,燕云霄的行动力真的是没话说。 这会子她也见不到燕云霄的身影,想必是在龙华殿处理要紧的事务。 毕竟天子亲临通州,此去顺利的话,那也要三个多月,可朝中政务不得荒废,不知道朝中有没有合适的人代理朝政。 当然名义上最合适的人选,非岐王莫属。 只怕岐王居心不轨,一权当大。 苏九儿蹲在石阶上捡了一根小树枝戳着砖缝里的泥土,一边想着: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好再找一个燕云霄这边的得力人手辅佐朝政,最好还是手握兵权的,那样便没有什么好忧心的了。 届时两大代理朝政的人物的名讳必定要公布于天下,燕云霄身为君主,亲自救援通州,此等魄力令人敬佩,岐王难道还在敢在皇都城里顶着代理朝政的名号,明目张胆的造反不成? 岐王是个狡猾的人,他不仅想要坐上这帝位,他还想名正言顺,不想留下污名,所以他在代理朝政期间,他断不会行对自己名声不利的事情。 当然背地里看不见的那种就不好说了。 然而苏九儿用过午膳后,午时已经过了半刻钟了,都不见燕云霄回来。 不是说午时就要准备启程了?是有事情耽搁了吗? 正开始着急,便见招顺迈步进了赋央宫,迎道她跟前恭敬到了一声,“娘娘,都打点好了,准备出发启程了。” 苏九儿应了一声,斜挎上了自己连夜赶制的一个白色布袋包。青枝跟在身后,又命几个小宫女帮她拿上准备好的行李等包裹。 她一面频频在宫道上回望,问道,“陛下呢?” 招顺笑道,“娘娘,您是忘记了么,陛下说午时就要启程的,这会已经出发半刻钟了。” 此言一出,苏九儿如遭晴天霹雳! 什么?已经出发了? 她霍然眉头大蹙,拔高了音量反问道,“已经出发半刻钟了?怎么现在才来只会本宫?” 说着就小跑上前,想要快速上马车,去追赶燕云霄的车队。 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如果是要带她同行,没必要分两拨人马启程,那招顺叫她启程,是要带她去哪? 还不等她问出声呢,招顺那边又急切道,“娘娘,您不是要去抚州吗?” “按陛下的吩咐都给您打点好了,另外还有两队军卫随行,务必会将您安全送往抚州的行宫。” 听得此话,苏九儿一时间怒火中烧,当下不知道作何感想。 千言万语汇聚于胸口,最后化作一声怒骂,“谁他妈要去抚州!” 吗的,死燕云霄! 带沈玉去通州就算了,竟然还不带她,是想干嘛?支开她? 她当下撂下招顺等人,撒开腿就朝宫门口狂奔而去。 招顺被她这一声怒骂震住了,回过神时见她已经飞奔了出去,于是连忙对身后的小宫女们指挥道,“没看见苏妃娘娘已经走远了吗!都快给我跟上!” 说完自己也跟着后面跑去,一边喊着,“娘娘,您慢些,去抚州不必赶时间~” 到了宫门口,果然看到一列齐整严谨的马车队伍,另外还有两列军卫驻守在旁。 这就是燕云霄给苏九儿去抚州安排的车队。 苏九儿看着更是来火。 她的视线迅速的落在了一匹毛发光亮的高大黑马身上,然后还不等众人给她行礼,她便冲上去拽住了缰绳,脚踩马镫,一个潇洒的横跨便坐在了马背上。 招顺恰好跟在身后累的气喘吁吁的,一抬头便见黑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苏九儿面色冷峻的拽住马缰稳稳的坐定在马背上,气势逼人,没有丝毫惊慌。 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苏九儿驯着黑马在招顺面前打了个转,眼看就要扬起马鞭抽落,疾驰而去,忽听一道声音响起。 “娘娘!陛下给您备了马车,您不必骑着马在外头风吹日晒的。” 是招顺。 他只是听命令办事情啊,苏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开始暴走了? 然而苏九儿冷声道,“本宫要去通州,不去抚州,你们不必跟着了。” 这时青枝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跟上来,举起手中的包裹,大喊一声,“娘娘,您的行李!” 话音一落,便见黑马气势汹汹的朝自己奔走而来,青枝惊叫一声,举起行李挡住脸。苏九儿俯身一捞,便将青枝手中的行李抓了去。 马蹄声嘚嘚,青枝再抬起头,苏九儿已经挎上了小包裹扬长而去。 这就走啦? 所有人都没有下一步动作,他们想着,毕竟收到的命令是护送苏妃娘娘去抚州啊,那既然不去抚州. 招顺急切道,“还不快跟上去!都跟上去!那可是苏妃娘娘,要是遇上贼人什么的,有半点闪失,你们可担待不起!” 有了招顺的命令,这两列军卫才起身上马,齐齐开始追赶着苏九儿。 苏九儿还以为是来抓自己回去的呢,手中马鞭抽的呼呼作响,抽的身下马儿疾驰如飞。 幸好今日燕云霄启程去通州,大街上早已经开了道,没有什么行人,不然苏九儿还真不敢在大街上这么嚣张的疾驰。 过了莫约近一刻钟,苏九儿便看见了燕云霄长长的马车队伍的尾巴。 她再扬鞭猛地一抽,黑马纵身一跃,直接从边上超了过去。 这一下来的突然,毕竟谁也没有想过,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超带有皇室车标的马车? 无论如何,这都藐视皇威,乃大不敬之罪。 可是队伍又太大,怕引起惊慌乱了队伍秩序,队伍中便出来两个骑马的军卫,双双手持长弓,身负利箭,当下便有一人迅速执箭上弦,将弓拉了个满月,瞄向苏九儿。 后面军卫赶到,见到这一幕,惊的忙高声喝止道,“住手!那是苏妃娘娘!不可误伤!”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这马应该撞在燕云霄身上 可是拉弓人的手已经收不住了。 身边一个军卫迅速反应撞了他一下,他的箭便偏了一点方向,飞射离弦而去,在空中卷起一道呼啸声。 随着苏九儿的黑马闯入,越来越多的军卫注意到她的动向,按理说,一般情况下苏九儿贸然闯入早就被当成刺客被人逮起来了。 但是队伍这还没出皇都城呢,天子脚下没有人会这么蠢来行刺陛下吧?更何况见那白衣女子只是一人一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胁。 她面色凝重的疾驰着,看起来像是在焦急的赶着路。 后面跟上来的军卫一声大喝也算及时,那一句“苏妃娘娘”落入众人耳中,如雷贯耳,惊的众人连忙一声传一声的喊道,“不许放箭!不许误伤!” 苏九儿常居深宫,极少人见过她的面容,即便是见着了,谁又敢直视陛下的女人?但她的名声早在外界不知道传的多花哨了,什么妖妃,祸水,不都是她么? 更何况苏九儿那日闯了斩首的刑场,被燕云霄抵在楼阁上撒气时,众人都被燕云霄那冰冷骇人的气势给震慑到了,没有一个人敢抬头打量情况。 众人心里无一不默默为这位苏妃娘娘默哀,心道惹怒了陛下,今儿这位娘娘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然而事情的转变总是来的这样奇特,苏妃娘娘不仅没有被陛下施以处罚,甚至在吟华殿被烧之后,日日宿在她的宫中。 所以现在要说当今后宫中,谁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那当然就是这位苏妃娘娘了,难不成,还能是你我? 当下随行的军卫与众人也只能紧随其后,注意着她的动向,不敢真的放箭误伤她。 然而最开始的那一箭已经破空而出,不过那个军卫也没有想要一箭射杀她的性命,不过是瞄向了她的小腿而已。 只是箭羽射出去的那一瞬间被撞偏了几分,箭羽擦破苏九儿的裤腿带出一道血痕,随后狠狠的刺在了马肚子上。 这是最不妙的情况。 黑马同众人所想,当即便一声痛苦的嘶鸣,前蹄高扬,随后受惊疯狂的乱撞盲跑起来。 这跑的是十分的杂乱无章,还撞伤了马车队伍边上的两个随从,一时间场面凌乱又嘈杂,惊险而恐慌。 燕云霄的马车在队伍中间靠前的部位,他正懒懒的靠在马车内看着新送上来的通州瘟疫的事态通报,然而每次思绪集中不到几分钟,脑海中不由得开始设想,苏九儿已经踏上去抚州的路途了吗? 手中那一面纸张看了半天,竟是连半页文字都没有看完。 他丢开手中的册子,瞧见自己的马车内宽大而空旷,扑面而来竟有一种莫名的孤静之感。 又或是秋日就是感伤的季节,让人的内心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浅叹。 队伍中的躁动随着苏九儿黑马的惊慌盲撞之下很快就闹近了燕云霄的马车,他闻声蹙眉,掀开车窗帘往外一探,远远的便见一匹黑马猛疾而来,黑马之上的白衣尤其醒目。 燕云霄那双绝美的凤目骤然睁大,瞳孔难以觉察的收缩了一下。 他仿佛在自己的脑海中听到一条小鱼欢快的跃出水面,搅的池水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九儿正奋力控制着马缰,面色凝重,蹙眉冷目朝周围的队伍脆声呵斥道,“都离远些!” 她虽然马术还不错,但是也架不住马匹受伤又受惊进入暴走状态,还在这浩大的队伍边上。 要想从马背上翻下来,最大程度的减少自己的受伤面积,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只怕到时候这匹马就要撞乱燕云霄的马车队伍,误伤许多人。 于是她一直拉着缰绳,尽可能的让黑马远离队伍,可是街道也就这么宽了,再远离又能远离到哪里? 忽然马儿的前蹄自己绊了一下,整个身子都朝队伍里栽了进去,边上随行的人纷纷惊叫着让开,于是前面那个马车就遭了殃。 马车直接被撞翻了,车轱辘都被撞裂了。 沈玉的马车就跟在燕云霄的马车后面,她当即被撞得翻出了马车,巨大的力道震的她五脏六腑都发出沉闷的痛感,她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有宫人“哎呀呀”的惨叫着将她搀扶起来。 这一切说起来慢,实则不过是燕云霄掀开车帘的一刹那功夫。 他按捺住心下的情绪,一个揉身就翻出了马车,想要去将苏九儿从马背上带下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苏九儿在黑马栽翻下去的瞬间,果断弃马翻身,一个前空翻护住自己的头部,又在摔落地上的瞬间向前打了个滚,缓冲了一下坠下马的力道。 这样身上难免有几处轻微程度的擦伤,但没有伤及筋骨。 一切的惊慌喧闹都在马匹跌倒后,又或者是在燕云霄出来之后,骤然停止。 好吧,苏九儿承认,这次沈玉确实很无辜。 她没有想到这马怎么就冲着这个马车撞下去了,也没有想到这马车里坐着的就是沈玉。 如果能选择被撞人的话,她觉得这匹黑马应该撞在燕云霄身上,好让他清醒清醒! 出的什么馊主意,去通州不带她? 她真的怎么也想不通燕云霄怎么会不带她?俩人不是交易达成的好好的吗?而且一点都没有跟她商量这件事,就私自做主要给她弄走! 队伍就这样被迫停住了,燕云霄黑袍飞扬,步伐沉稳,英姿挺拔的立在不远处,他的剑眉略微皱起,视线里似乎还晃着苏九儿方才弃马翻身,敏捷干练的动作。 这真的是一个困于深宫的女子该具有的气场吗? 她骑在黑马上张扬起来的那股劲,和他所见女子的含蓄婉约一点也不同,那是一种奔放又潇洒的气势,是一种万物都不能将她束缚的洒脱和傲然。 黑马已经翻倒在地,四脚乱蹬但是却爬不起来了,口中还呜呜的痛嚎着。 沈玉被搀扶起来,一双黛眉轻蹙,美艳又可怜的面容十分委屈,正被宫女搀扶着缓缓立在了燕云霄身边。 还好只是将她撞出来了,没有撞在她身上,不然她这把小骨架保不齐要当场散架。 她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地上健硕的黑马,又将美目落在“罪魁祸首”苏九儿身上,嘴角不悦的沉了一下。 眸子闪了闪,她便带着哭腔启唇道。 “陛下,究竟是谁这么放肆,竟然敢闯皇家的马队,简直就是藐视皇威.” “幸好是撞在臣妾的马车上,臣妾受了伤不要紧,这要是撞在了陛下的马车上” 说着她楚楚可怜的声音就小下去了,似乎已经设想到届时事态的严重性,不敢再说了。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燕云霄,我捶你胸口! 她面露痛苦之色,捂住了胸口,仿佛差点魂归西天。 燕云霄的目光一直落在苏九儿身上,沈玉的一番话他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却是抬手道了一句,“扶沈美人上车。” 又目不斜视的加了一句,“请个太医来看一下。” 沈玉悄悄打量了燕云霄一眼,便被人搀扶着上了燕云霄的大马车,随后便有随行治理瘟疫的老太医上前给沈玉诊脉。 苏九儿坐在地上已经缓过神来了,面对沈玉的一番话她没有任何动容,她的目光和燕云霄一样坚定,俩人都毫不躲避的直视对方。 她的眼中有愤怒,还有一点点小委屈。 她自以为自己同燕云霄同吃同住这么多天了,有如此诚恳的为他治病,再怎么样也多多少少有几分合作的友谊在的吧? 结果她高估自己了,自己的诚恳也许还不如沈玉来他面前多抛几次媚眼呢。 她本身就有气,眼下见到了当事人,怒气只多不少,但是再怎么样她只能气鼓鼓的看着他。 边上的人都很有自知之明的撇开了目光,闭上了耳朵,当二人是空气。 很长一段时间的对峙之后,还是燕云霄开口打破了这僵持的氛围。 他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直接给苏九儿的恼怒情绪点燃了。 她咬牙切齿的说出两句“甜言蜜语”,“臣妾想陛下想的紧,所以就来了!” “怎么,臣妾来不得?打扰您和沈美人谈情说爱了?” 霍,好大的火气,好大的醋味啊! 周边的军卫和随从听得都一惊,要是这匹黑马能听得懂人话,估计也会惊一个托马斯旋转直接站起来。 苏妃娘娘可是真敢说啊,这火气大的是一点都不带掩饰的,竟然敢和陛下正面对峙!还明目张胆点名沈美人! 他们虽然不敢去查探燕云霄的神情,但是心中已经做了无数个设想了,陛下会不会碍于面子,恼羞成怒,对苏妃娘娘大发雷霆? 然而对燕云霄来说,在这里见到苏九儿,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一个小惊喜。 苏九儿愿意跟他去通州,甚至追过来了。 她那张清丽的面容因她的愤怒而生动明艳了几分,这的表情落在他眼中,反而让他孤寂的心有了几分动容。 只要有风,即便是伤感的秋日,湖水也会荡起温柔的涟漪。 他不仅没有生气,然后还似笑非笑的挑起唇角,俯下身子准备将苏九儿打横抱起。 许是这样与平日反差极大的包容感,让苏九儿的愤怒又放肆了几分,她攥紧了拳头狠狠的在燕云霄的胸膛上捶了两拳! 这两拳不是轻轻的虚晃两下,是苏九儿为了发泄愤怒和委屈用了很大的力气捶的两下。 甚至还有很清晰的“咚咚”声传入了军卫和随从的耳朵里。 有一些人惊恐于苏九儿如此无力大胆的动作,也有一部分人抿唇露出了一种腼腆调笑的表情。 苏妃娘娘这行为是妥妥的吃醋发脾气呢。 受害人燕云霄也没有想到,苏九儿竟然敢动手捶他,这力道还真让没有防备的他闷闷吃痛了两下。 他蹙眉,一把就攥住了苏九儿的手,带着一种管教的语气低沉的吐出两个字,“放肆。” 苏九儿被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权势感拉回了几分理智,随后暗自磨了磨牙,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又赌气的在他胸前推了一把,将他推开。 并不顾他的反应,迅速起身,一把蹿进了他的大马车中。 今日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把她从马车上拖下来! 燕云霄见她这反应,似乎生怕自己去通州不带她似的。 他捂住自己刚才苏九儿捶过的胸膛,只觉得里面后知后觉的发出来阵阵的酸涩感,无法形容,反正这种感觉让燕云霄觉得很别扭,但是又令人控制不住的发出了低笑声。 绝美的凤目眯了眯,他的眼角眉梢都神采奕奕,让他的华丽的面容也炫目了几分。 再说太医给沈玉把了脉之后,确定她只是收到惊吓,震动了心神之外,没有其它严重的伤势就出去了。 沈玉在马车里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然而没有等到燕云霄对苏九儿呵斥,便见一个人影虚晃,直接冲进了马车和她打了个照面。 俩人的关系可以说是熟悉又陌生了,且身份上其实都是一样的尴尬。 同为先帝的后妃不说,又一同顶着朝堂上的谩骂成为了新帝的后宫。 虽然沈玉不同苏九儿有着第一宠妃的称号,但除了苏九儿,后宫中也就沈玉还能经常与燕云霄见上一面了。 二人关系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谐,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但是落在别人眼里,今天可真是一场好戏啊。 沈美人向陛下内涵苏妃娘娘,而苏妃娘娘和陛下正面对峙时又点名了沈美人。 眼下进了同一辆马车,还不知里面的氛围是怎样一个火花四溅呢。 对于苏九儿来说,她早就知晓沈玉和岐王苟合,且燕云霄这个暴戾的冰山和温文尔雅的岐王比起来,正常人可能都会偏向于岐王,故而苏九儿对沈玉只有“原著女主”的警惕,而没有一种“情敌”的敌意感。 但是今天她头一次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或许就是燕云霄去通州这件事情上选择了沈玉,激起了苏九儿那一股不甘的好胜心理。 她不动声色的盯了沈玉两眼,然后一扭头,就坐在了马车靠前的角落里,留给沈玉一个后脑勺,让她那准备做做样子的一声“姐姐”卡在了喉咙里。 这话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弄得她有些难堪。 俩人正尴尬着呢,燕云霄命了一小队人马处理这马车残骸和倒在地上的黑马,随后便挑开车帘迈步进来。 车帘掀开,落入瞳眸中便是苏九儿那倔强还带着几分怒气的脸。 苏九儿放肆的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眼珠子上翻,毫不留情的剜了他一眼之后就幽幽撇过了脑袋,就差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哼”了。 她那倔强的侧脸上就差写上——“我是绝对不会下去的”这几个大字了。 燕云霄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藐视不屑还带点指责的眼神扫视,他本能的有一种不悦的情绪冒出来,但是只让他自己觉得憋屈,倒是没有一点想要怪罪的苏九儿的意思。 要不是沈玉还在马车里,他可能要掰正苏九儿的小脸蛋,然后质问道:你是在用什么眼神看寡人?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怎么不肯去抚州? 他面容看似冷淡的移开了目光,越过苏九儿进了马车里,坐在了原来靠着看册子的小榻上。 沈玉正矮身坐在他左手下的位置上,楚楚可怜的唤了一声,“陛下。” 燕云霄这才回神,视线轻扫了一下沈玉,淡淡道,“太医怎么说?” 话虽然是问沈玉的,可是他的视线却有意无意的落在苏九儿的后脑勺上,注意着她的反应。 沈玉纤纤玉手抚摸在自己的胸口,柔弱道,“没有什么大碍的,太医只是说受了惊吓,震动了心神,养上几日就好了。” 他“嗯”了一声,淡淡道,“无事便好。” 沈玉性格也比较敏感,看燕云霄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便顺势应了,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再吭声。 这时马车已经缓缓的动起来了,车轱辘压过街道发出闷闷的声响,小插曲就这样结束了,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样。 马车里依旧很安静,但是却没有方才那种空旷而孤寂的感觉了。 许是因为马车里忽然多了两个人吧。 不过燕云霄的视线里,始终都只有苏九儿一个人。 他重新执起那本册子开始翻看,然而册子现在在他手中只是个幌子,他的视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缓缓的落在了苏九儿的背影上。 似乎是到现在一切落定之后,他才尝到了一种悄悄渗透出来的喜悦感。 具体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总之苏九儿来找他,那副誓死也要跟着他去通州的表情,让他得到了满足,让他窃喜。 视线移动,从苏九儿的后脑上再转移到她的娇小的背脊上,还有她曲起的双腿上。 落入视线的是被破损的衣衫和一点点小伤痕。 苏九儿动了动,从斜挎布包里翻出个小药膏给自己方才被箭擦伤的小腿上了点药,然后又撸起袖子给看了看自己胳膊上在地面上擦红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他的指尖动了动,似乎很想叫苏九儿靠过来,让他亲自看看伤口严重不严重。 但是苏九儿明显一副“我懒得搭理你”的状态,他也十分有着自己身为君主的傲娇,不想去先开这个口。 再说还有沈玉在这里,他更不可能先低下这个头。 于是就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沈玉身为局外人,给这俩人看的明明白白的。 陛下举着那本书看个半刻钟便要看抬头看一眼苏妃娘娘,而苏妃娘娘生着他的闷气又不肯搭理他,看的沈玉心中泛苦。 她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和岐王在一起呢? 岐王给她的命令犹在耳畔,似乎在这一刻,她才抱着豁出去的决心,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 马车日夜兼程的赶路,非必要的时候,都不会停下休息。 苏九儿准备的许多行李没能带上,只带了些准备的简易口罩和燕云霄平日要吃的药物,另外还有从青枝手上拿过的那个小包袱,里面只有几身她换洗的衣服,连一件稍微厚一点外袍都没有。 好在眼下还没到真冷的时候,大多时候她都是坐在马车里面的,也不曾经受风吹日晒的摧残。 但是长时间的车程颠簸也让苏九儿尝到了晕车的痛苦。 沈玉更是在太医的问诊下,三五日就要吃上一剂药,才能好受一些。 她的面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一些,眼下正躺在榻上半睡半醒,看起来十分孱弱可怜。 苏九儿撩开车帘,见天边夕阳垂暮,一种带着极有质感的昏黄色镀在燕云霄的身上,他的黑色斗篷迎风轻轻飘动,地上是他纤长的影子。 他正骑着马行走在马车的前方,身姿板正,岿然如山,每一寸前进的步伐似乎都在坚定的诉说,这场没有硝烟战役,没有后退可言。 一种令人敬畏的气息猛地就攥取了苏九儿的内心,她不由得设想,燕云霄在战场上也是这样子吗? 好像,有点酷呢。 苏九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燕云霄的背影看了许久,等燕云霄回首的时候,她的眼神就被逮了个正着。 燕云霄挑眉,淡淡道,“在看什么?” 说实话,已经过去七八天了,苏九儿还是带着一股闷气没有主动找过燕云霄说话,即便是给他煎药,也只是闷闷的端给他喝。 沈玉只当燕云霄喝的也是治晕车的药,所以也没有疑心什么,毕竟她自己被摧残的已经自顾不暇了。 方才苏九儿看自己的眼神,那么的温柔,甚至带了点痴迷,让燕云霄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和苏九儿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隔阂。 于是他优先开了口。 苏九儿被这一声拉回神,温柔的目光和燕云霄看向自己的眼神撞在了一起,他头颅轻轻歪着,带着一丝戏虐的笑意。 苏九儿的脸十分不争气的红了。 她讪讪的移开了目光,向天上看了看,然后转移话题道,“马车里太闷了,臣妾出来透口气。” 确实马车坐多了人也难受。 燕云霄的马在他身下慢走了几步,靠在了马车边上,随后便听燕云霄对她道,“来。” 苏九儿还没有做好准备,整个人就被燕云霄有力的臂膀一捞,将她抓上了马背,稳稳当当坐在了燕云霄的身前,他的怀里。 霎时青涩的草药味以及燕云霄身上常熏的竹叶清香将苏九儿包围,他的胸膛结实坚硬,紧紧地贴在苏九儿背上。 即便是隔着几层衣料,苏九儿依旧能感受到对方体温传过来的那种微妙感。 他轻轻拉了一下斗篷,将苏九儿的小身躯盖住了一半,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起来,苏九儿都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依偎在燕云霄的怀里。 郎情妾意,羡煞旁人。 因为身高差的问题,燕云霄的下颌刚好抵在苏九儿的后脑上,当他微微垂首跟苏九儿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便喷洒在苏九儿的耳朵上。 且不说燕云霄英姿无双,容貌更是冠绝天下,当他除去一身冷厉气息,与苏九儿平常对话时,声音都算得上低沉而温和,那极具有磁性的声线就好像一根头发丝在沿着苏九儿耳廓画圈。 痒的她缩了缩脖子,脸更红了。 他道,“怎么,不肯去抚州?”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你肯在我身边就好了 话题拉回了苏九儿的少女情怀,她定了定神,又蹙起了眉头。 似乎一想起这件事,她就很不愉快。 她没好气反问道,“陛下为什么要将臣妾送去抚州?” 从话语中可以听出,苏九儿一开始就是决定要随行去通州的,故而她至今都不太明白燕云霄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手准备? 如果要猜测,苏九儿只能往沈玉吹了耳边风这方面去想了。 燕云霄默默思忖,想起苏九儿一脸坚毅愤怒的疾驰黑马追来,那股无畏的勇气如此凌冽,倒显得他为了安全起见将苏九儿送往抚州有些儿女情长,太小家子气了些。 他默不吭声,但苏九儿是因这个跟他发脾气,他也认了。 果然苏九儿继续正色说了一句,“既然和陛下达成了交易,臣妾就是陛下的合作伙伴,此行通州艰难,若是陛下有个万一” 说着便有些激动,险些说出口:那臣妾怎么办? 这话说的太矫情了些,于是她急忙改了口,“那臣妾的自由又找谁要去?” 燕云霄握住缰绳的手一紧,眸底一片的晦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都没有回应,苏九儿正要回头看他,便觉得腰间的大掌摸了过来,将她紧紧地禁锢在了温暖宽阔的怀中。 他的头颅也倾下来,下侧颌贴在苏九儿的脖颈上,温凉温凉的,带着每一寸呼吸的起伏。 一声轻轻的,“嗯” 像是给了苏九儿一个回应。 原来苏九儿是为了自己的自由才追随他而来的。 说不落寞是假的。 但是和苏九儿在一起这么久了,燕云霄很清楚,苏九儿就是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人。 况且,从交易最开始,苏九儿就很清晰的跟他表明过了,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自由,一个生为人最基本的权利罢了。 如果一个人的幸福感太低了,那么最快提高幸福感的办法,就是降低自己的期望值。 这就是现在燕云霄的内心想法。 说出来或许有些可悲。 他可是大燕王朝万万人之上的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世间的所有都是燕云霄的,他又有什么得不到的吗? 然而事实上,当然会有啊。 就比如眼前的苏九儿,就是他抓取不住的流沙。 面对苏九儿,他将自己的期望值一降再降。 不论她是为了自由,或是别的什么目的性来的,都不重要了。 只要她来了就好,只要她肯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潜移默化之下,燕云霄已经对自己的脾性有了很大一部分的改善,或许再面对旁人的时候并没有太明显,但是在苏九儿这里,他就会变得纠结。 他对苏九儿的行为不再是管控,因为根本无法掌控。 于是,就变成了,自己去贴合。 燕云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有这样的改变了,苏九儿在不经意间已成了他心底默认的依赖。 将她切切实实的抱在怀中,才让燕云霄落寞的内心带来了一丝安慰。 苏九儿被他的动作弄的措手不及,但见他也没有别的过分的动作,故而也就没有说话了,那张俏脸上已然是一片红霞。 沈玉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瞧见马车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又暮色将近,扑面而来一股孤寂之感。 挑开车帘便看见燕云霄抱着苏九儿坐在马背上,两人似乎又和好如初了,连侧脸的弧度看起来都柔和了几分。 她又不由得想起岐王燕云霆了。 心说自己这一路辛劳,就权当是为了王爷的大业,只希望王爷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痴心。 - 邻县是通州边上的一个小县城,距离通州的话大约不到一天的路程,这里就属于通州边上三个城州内设立的物资站的其中一个。 车马一共行走了十七天,终于在夜幕时分到了邻县,队伍就在这里落脚,开始整顿了起来。 早在靠近这里的前两天,队伍里所有人都用早已准备好的白布蒙住口鼻,苏九儿也翻出了几个自制口罩递给了燕云霄和沈玉。 沈玉狐疑的带上口罩,便闻到一股淡而清冽的草药味。 在口罩的纱布夹层中,苏九儿都放了一片晒干的木香片,用来驱除疫瘴,以防万一。 毕竟口罩较少,她们没有办法做到一天一换,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延长使用的时间。 待马车挺稳之后,燕云霄撩开车帘下了车,他的面容比起刚出发的时候也沧桑了几分,凤目虽美却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冷冷的扫了一眼前面迎接的众人。 他立在马车旁,头也没回的伸手回去,似乎是想要牵谁从马车上下来似的。 只是苏九儿早在他刚出来的那一刻,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沈玉缓缓的跟在后面下马车,一挑开帘子便看到了燕云霄朝自己伸过来的大掌。 她愣了一下,还是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燕云霄的掌心中。 她手中的温度冰冰凉,她人又比苏九儿要瘦一些,手指纤长,骨感便十分的清晰。 燕云霄略略蹙眉,不怒自威。 一回首,便见牵着自己的手的人是沈玉。 不是他想象中的苏九儿。 而苏九儿正立在一旁看了一眼他牵沈玉的手,俩人视线在空中尴尬的对视了一眼,那一眼好像空气都冷了几分。 苏九儿率先撇开目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几人都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待沈玉落地之后,燕云霄便冷冷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邻县的县令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上也用了白布蒙住口鼻,看不见脸,只有一双小眼睛漏在外面。 他忙迎上来跪拜,给燕云霄行礼。 “下官邻县县令戴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燕云霄淡道,“都起来吧。” 戴义应答了一声,便恭敬道,“陛下,您和二位娘娘的住所都已经安顿好了,请随下官来。” 不过是半刻钟的路程,戴义就将众人引到了一座小宅子里,一看就是听说陛下亲自来这里,所以是早早做了准备的。 县城里即便是再豪华的宅府,也是比不过皇宫一个角落的,再说他们此来是救援通州的,并非享乐,故而也没有人对宅子如何有意见。 不过是一座普通宅院,好在打扫的干净,燕云霄以及苏九儿和沈玉今晚便都宿在这里了。 另外随行的太医和侍卫则被安顿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宅院中。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亲自查看病症 从踏进这座宅院之后,众人便都能闻到燃烧苍术的味道,甚至有下人在用枝条点沾屠苏酒,然后洒在空气中。 好在众人都蒙着口鼻,这味道便也没有那么刺鼻,且时间一长,很快就习惯了这个味道。 众人一路辛劳,风餐露宿,今夜算是睡了最近十几天来最舒服的一个觉了。 沈玉当晚用了膳食之后便躺下休息了,只有燕云霄和苏九儿的卧房都亮着一盏灯。 目前通州算是彻底封城了,只进不出。通州边上的三个物资站点分别是西面的邻县,北面的夏阳城,以及东边的顺州。 通州的南面则是连绵几十里的山峰。 三个物资站也仅仅是囤积四面八方支援来的物资,然后参与这次工作的官员在这里接替任务,以作周转,再将物资分批次极有秩序的运进通州。 通州封城封的还算早,所以还没有对周边城州产生太大的影响,邻县也只有一两个疑似感染者,就在前两天被戴义封隔起来了。 苏九儿向宅府里的下人打探了一翻情况之后,便详细问起来那二人的症状。 丫鬟支支吾吾道,“请贵人赎罪,这奴婢就不知道,毕竟也没有人敢亲眼去瞧,只听说身上开始长斑,就像死人一样呢。” 苏九儿沉默一刻。 即便是死人,那也起码是在正常的温度下放置三天才会开始长斑的。 瘟疫属于迅播很迅速的感染瘴毒,最常见的症状应该是发热发烧,因为体内免疫系统在受到病毒威胁的时候会变得很活跃,白细胞计数增多,同时对病原产生防御性的反应。 许是多多少少有点职业病的反应,她非常想要观察一下这个感染者的病症。 虽然至此车马劳顿,但是他们不辞艰辛来往这里,为了不就是解决这件事情吗,眼下既然到了,苏九儿便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对小丫鬟道,“你知道那两个人都被安顿在哪里吗?带我去见一见吧?” 丫鬟听见这话,顿时吓得脸色惨白,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有些震惊还有些害怕。 “贵人的话奴婢不敢不从,只是这病症实在厉害,只怕.” 只怕是染在了贵人身上,也怕染在她自己身上。 苏九儿知晓她在怕什么,于是道,“你只告诉我在哪里就行了,我自己去,不用你随行。” 对于这个宫里来的贵人,小丫鬟被县令大人叮嘱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要是出点什么差错,她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所以她还是强顶着紧张的心理,将苏九儿带到了一条静谧的大街上。 街道上一片漆黑,只有一处小门前点了一盏昏黄的灯笼。 “贵人看见前面那个门口两个侍卫吗?就在那里。” 她伸手向前一指,脚下却是不敢再踏上前半步了。 苏九儿道了一声谢,便叫小丫鬟自行回去,自己朝那两个守门侍卫走去。 还不等苏九儿走近,那两个蒙住口鼻的侍卫便叫嚷道,“什么人,快走开快走开!在这里晃悠是不要命了吗?” 说着便上前来要将苏九儿赶走。 苏九儿忙道,“两位小哥辛苦了,我是今儿从宫里来的,想要来查看一下病人的症状!” 两个小哥狐疑的看了苏九儿一眼,虽然觉得大半夜一个女子来这种地方要给病人看病有些奇怪,但是今天傍晚宫里头确实来人了,他们也不敢一口否定,就怕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似乎觉得来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好图的,正常人躲着都来不及呢,他们在这里当差也是被选中了没办法。 另一个人问道,“你是宫里来的太医?宫里有女太医吗?” 警惕性还是比较高的。 苏九儿摸摸身上,现在才发现在这阶级森严的古代,没有个好的身份,便办事都不方便,自己应该问燕云霄要一个信物才好,见信物如见君主的那种。 下回问他要一个,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给。 她观察了一下小哥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答非所问道,“小哥你额头发青,眼下周发暗,说话中气略显不足,想必已经在这里熬了几个晚上了吧?” “这样可不行,明日我便会上报戴大人,为你二人接替一下位置。” 确实是,这个工作没有人愿意接替,戴大人也是出于考虑,经常替换人也会增加传染的风险,于是这兄弟两个已经在这里熬了六个晚上了。 虽然白天会有人将他们替换下来,但是连续六个晚上那也是十分难受的。 他们显然诧异了一下,然后才好心提醒苏九儿道,“这里两个病人前两天都有大夫来看过的,连续两天送了药来但是都不见起色,那两个大夫便没辙了。” “六天了,我听说通州那边得了病的人,基本上十二天都熬不过去,我看这两个也悬了。” “你进去吧,不要逗留太久。” 苏九儿道了声谢,便快步跑了进去。 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间民房,两个病人分别住在东西两个房间,一个是四十岁的货郎,一个是十二岁的小男孩。 这对父子为了售货才从通州来到了这里的邻县。 她先推开了东边的一间简房,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张桌子和一个小床板,屋里很黑,苏九儿只能大概的看一个模糊的轮廓。 取出早有准备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然后这才借着跳跃的烛光看清了床上躺着的人。 苏九儿有一瞬间被吓的头皮发麻。 床板上只有一床简单的的褥子,那个中年男人正靠在躺在床上,然后奋力的抬起头颅看向进来的苏九儿。 不知是他原本就这么瘦,还是因为病了这些天,身板已经瘦的快成皮包骨了。 因为他也蒙住了口鼻,所以苏九儿的视线重心就落在他的眼睛上。 看向苏九儿的一双眼睛凹陷的很深,乍一眼看去只觉得像像个空洞洞的黑窟窿,因为瘦,所以他的的颧骨便感觉格外的突出,整个人显得有些恶戾的感觉。 苏九儿镇定下心神,才发觉他的眸光十分的晦涩茫然,扑面而来是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走上前,她才看清楚了他的额头上,脖子上,以及手腕上都有一些小面积的灰色斑点,和死人斑是不一样的。 她道,“不用怕,我来看看你的病怎么样了,你现在还能说话吗?” 男人似乎这才清醒了一丝,沙哑着声音道,“求求你去看看我的儿子吧” (本章完) 第一百章:燕云霄,你吓死我了 男人很清楚,他们在这里已经被抓来在这里住了六天了,前些天还有人正常送饭送药,还有大夫来看病。 但是他身上的斑越长约多了,病症越来越严重,很多时候他的意识都进入了一种混沌状态,后来连看病的大夫都不来了。 遇上瘟疫这种天灾,他们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活不下来了。 但是他小孩才十二岁,怎么办呢,谁来救救他们父子俩,谁来救救他的儿子啊! 听到苏九儿是来给他看病的,他连忙叫苏九儿先去看她的儿子。 反正他自己,已经是不抱活着的希望了。 苏九儿心下一酸,准备给他吃一颗定心丸,柔声道,“大叔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治好你们的。” 虽然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她却说出了“我们”这两个字。 这个字里面代表了她和燕云霄,代表了千千万万远来支援的官臣民众。 “陛下已经亲自抵达这里,治控瘟疫,你要相信我们的陛下,相信大家。” 光是“陛下亲临”这四个字,就足以给这种普通民众一种极大的心理安慰了。 苏九儿看着他那枯瘦的面容忽然就淌出泪水,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趴在床上泣不成声。他断断续续呜咽着,“那就好,那就好,这个病真的害死人啊!” 待他情绪稳定,苏九儿道,“我给你扎上两针,你能给我说说你最开始发病的症状吗?” 在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之后,苏九儿带上自己制作的手套,又摸出怀中的一包银针,取出一根银针点在了他的神门穴上,给他提了一口气。 他混沌的脑子不出片刻,便清醒了几分。 苏九儿特地带了纸笔,开始做病症记录。 笔是木炭磨成细细的一支,所以写起来也比较迅速。 记录做了大约十来分钟,苏九儿便从挎包里摸出一个木香片,叫他裹在蒙口鼻的布料中,而后又取下来银针。 男人姓盖,苏九儿暂且叫他盖大叔,在取下银针之后他又顿觉身子疲乏,靠在床上迷迷瞪瞪的闭上了眼睛。 苏九儿转过身,便见一个黑袍男子立在门口看着她,一双锐美的眸子与她对视,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烛火的微光,熠熠生辉。 她“呼”的松了一口气,嗔怪道,“你吓死我了!” 门口不是别人,正是燕云霄。 俩人到了邻县,心中便更加记挂通州事态,所以心思不谋而合,都想来看看情况。 不过还是苏九儿先到一步,她毕竟是有些职业病在身上的,今晚来这里走一趟可以搜集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反倒是燕云霄能来,比较出乎她的意料的。 实则燕云霄来之前去找苏九儿了,后来才得知苏九儿已经先一步来了。 在苏九儿开始做病症记录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门外了,但是他没有出声打断她,而是静静的等待她忙完这一切。 她问道,“陛下怎么来这里了?” “来看看情况。” 也对,不然能来干啥,苏九儿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她将这屋里的蜡烛拿走,对着燕云霄招招手,示意他继续跟来,她要去看西边屋子里的小孩。 靠近的时候还对燕云霄轻声说了一句,“陛下不要碰我,也不要靠的我太近,以免有风险感染。也不要碰这屋里的任何东西。” 燕云霄乖乖的跟在她身后,此刻倒像是一个小弟,他看着这样有主见有行动力的苏九儿,愈发觉得新奇。 是苏九儿艺高人胆大吗? 不是的。 不过是医者父母心罢了。 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对这种病有所制裁,但是如果连病症都不考察一下的话,那真是对不起这一身学识,对不起这一份职业了。 进了屋子,燕云霄一直跟在她身后三五步后的位置,苏九儿放下手中的蜡烛便看见床上的小孩已经面色铁青的没有一点反应。 她眉头一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她猛的冲上前,用带着手套的手扯下小孩的面巾,端起小孩的下颌看了一眼,又翻开了他的瞳孔去看。 苏九儿已然感觉到小孩的症状和大人的完全不一样。 小孩浑身发烫,嘴角偶有白色腥臭的口沫流出,好在瞳孔还没有涣散,只是进入了一种没有意识的状态,浑身还有些轻微的抽搐。 苏九儿立马撬开了他的嘴,翻出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塞在他的口中,以免他抽搐昏迷之时咬住自己的舌头。 燕云霄看着她与小孩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不免有一丝担忧。 但是眼下苏九儿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小孩身上,她十分迅速的翻出了银针定穴,小孩立马就不抽搐了。 她又翻过小孩的身子,在他后背上捏了几个穴位,捏了好几下小孩都没反应。 苏九儿急的满头大汗,又狠狠的揉了两下,小孩口中含着帕子,忽然吃痛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哭了就说明还有反应。 她抽出了小孩口中的帕子,小孩便趴在床边上呕吐起来,还有一些吐在了苏九儿的身上。 苏九儿强忍着恶心看了一眼呕吐物,再看小孩已经睁开眼睛,昏昏沉沉的看向自己。 虽然燕云霄那边有报上来的病症记录,但是亲自来考察,苏九儿才能感觉到具体有些什么不同。 她今日只带了一些依照上报来的病症制做的一些清脑丸,这小孩的症状倒是有点相似,她便给他喂了一颗。 药丸在嘴里化开,是一种浓烈干涩的气味,单是闻起来都令人觉得口苦。 苏九儿道,“乖,咽下去,不能吐。” 小男孩强行咽下去之后,一张脸已经哭花了,他伸手抓住苏九儿问道,“姐姐,我要死吗?” 苏九儿心中不忍,然而站在自己身后的燕云霄已经沉声开了口。 “不会的。” “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会再看来看你的。” 燕云霄这是在安慰小孩吗? 小孩呜呜的哭着,听了他的话,乖乖的缩进了被窝。 他本身就十分的疲乏,哭着哭着,不到一会就睡着了。 苏九儿将呕吐物都收拾干净了,再将使用过的帕子手套都摘下来,扔进了院子里正燃烧着一些祛除疫瘴药物的大火盆内。 燕云霄盯着她看了一会,随后上前伸手扒开了她的外衫。 “燕云霄,你干嘛?” 苏九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搞懵了,但是二人力量悬殊过大,袍子被燕云霄轻轻松松挎了下来,苏九儿手中拽着自己的布包,然后便见燕云霄将她的外袍也扔进了火盆中。 下一秒便见燕云霄脱下了自己的黑色外袍,披在了苏九儿的身上。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这个腰看起来很有力量 苏九儿险些忘记了,自己的外袍上也沾染了一些小男孩的呕吐物的。 看来燕云霄的关注点一直是落在她身上的。 他的黑色外袍很温暖,上面除了有一些药物的气息,还有他男性本身散发出来的一股特殊气息。 这是一种没有办法形容好闻或者不好闻的气息,但是这种味道一般只有在二人贴的特别近,特别亲昵的时候才能另对方闻到。 所以这是一种散发着暧昧温度的气味。 换做平时,燕云霄一定会看着她那个警惕的模样,然后戏虐问道,你以为寡人要干嘛? 但是燕云霄显然已经开始适应这种被苏九儿警惕,并发出质问的声音了。 他没有吭声,只看了一眼被丢进火盆里的外袍,见里面烧的差不多了便对苏九儿道,“回去吧。” 苏九儿抬眸,见燕云霄脱掉了外袍,里面的黑色绸衫十分贴身,尤其是将他那精瘦有力的腰肢线条包裹的十分完美,一眼看去便会产生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 呸呸,这是什么形容词。 从前苏九儿看恋爱卡牌游戏的时候,抽到的好卡上面的帅哥就是这种身材,她觉得画的也太完美了,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好腰吗? 她轻咽一口口水,心说,亲眼所见,有的!画师诚不欺我! 燕云霄就是妥妥一张行走的ssr! 燕云霄说完那句话便已经先迈出步伐了,但是苏九儿又看了两眼他的身材,便落后了两步。 男人回头,一双凤目落在苏九儿的眼睛上,问道,“在看什么?还有哪里不对劲么?” 苏九儿心虚的收回目光,正色道,“没有,回去吧!” 如果真的有哪里不对劲的话,那一定就是苏九儿不对劲。 燕云霄重新走回两步,自顾自上前拉住了苏九儿的手,牵着她出门而去。 苏九儿很想挣脱,但是挣扎了两下根本就是无济于事,燕云霄的大掌几乎将她的小手全部包裹住。 “陛下,您还是离我远一些吧,毕竟我刚才碰了那个小孩。” 这种敏感时期,还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能谨慎一点就谨慎一点。 燕云霄却淡淡的说了一句,“寡人知道。” 便再也没有更多的解释了。 苏九儿的手还是被他牵在手掌心。 看着燕云霄高大的身姿与自己并肩而行,苏九儿心脏咚咚急跳了两下,然后她就痴痴了笑了一声。 笑的很突兀,但是燕云霄也没有去看她,反而是将她的手握着的很紧了。 很多时候,有很多情感都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就比如现在这样寂静的夜风中,他们似乎听到了一颗种子悄悄发芽的声音。 回了住处,燕云霄和苏九儿都重新洗漱了一遍,再将换下来的衣衫加了点屠苏酒泡洗,因为苏九儿要看燕云霄那边的事态记录,所以她很自然的就跟着来到燕云霄的住处了。 几盏烛灯之下,两个身影面容疲惫,却又专心致志的埋头看着手中的册子。 苏九儿看的是燕云霄递给她的一张单子,是宋星师根据通报上来的病症开的一剂药方,因为没有真的见过病人的病症,所以暂时还没有拿出来轻易尝试。 她研究了好一会儿,觉得可以减少剂量先给小男孩试一下,这样一来药剂过小,即便是有问题也不会要人命。 如果有效的话,也只是见效慢一些。 苏九儿的琐事便就是病人,药物,这些了,而燕云霄却还要指挥三个物资点的官大人了,调动物资,区删患者,将症状相似的病人安置在一起,轻微症状的又另外安顿。 还有一些与病人接触过,但是还不确定是否有病症的人在单独开辟一片街宅安置他们。 苏九儿知道这些做起来往往要比说起来难得多,因为会有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失去理智,不服从命令安排。 碰到这种事情那只好不得已武力,强制性让他们服从命令了。 她刷刷两下,将宋星师的那张单子改小了剂量做了记录,又刷刷的写了另外一张单子,用来治疗那个盖大叔。 且不说两个人的症状不相似,那定然不能和小孩服用同一剂药,且大人和小孩的身体素质本身就不一样,苏九儿还需要从这方面考虑出发,再写一张新单子。 等到明日,再送去给二人服用,先观察个几天看看效果怎么样。 只有等这两个人的病情有了转变,苏九儿和燕云霄她们才有把握直击通州事态最严重的小岚县。 一切弄好之后,她便懒懒的趴在小案上,一双忽闪忽闪的桃花眼眨巴了两下,瞳孔映着烛光,倒映出对面的燕云霄侧身写东西的身影。 他写的很专注,苏九儿见他那两道墨眉习惯性的拧起,纤长的黑色睫毛忽闪,眸光沉沉,无比的认真。 因为俩人都重新洗漱了一翻,当下便也没有带口罩,苏九儿这才感觉到,燕云霄似乎瘦了很多。 他脸廓线条原本就十分精致,现在看来更是带了些锐利的感觉,薄唇微张,似乎在低低念着自己接下来要写的东西。 在前几日路途奔波的对比之下,眼下这种氛围让苏九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一种安逸感包围。 还有眼前认真专注的燕云霄,很难不让人多看两眼。 就这样看着看着,苏九儿就趴在小案上睡着了。 她的青丝从小案上泻下,从腰间垂落逶迤在地,粉脸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脸还压的微微鼓起,再看睫毛纤长,粉唇微张,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很疲惫,眼下睡的很熟。 燕云霄也是忙到很晚,直到蜡烛爆了一个火花之后,灯影闪动,才将他的思绪拉回几分。 放下手中的纸笔,他才看眼苏九儿已经睡着了。 将苏九儿拦腰抱起,放置在榻上,燕云霄轻轻拨开她旁的发丝,细看她的脸。 在确定交易之后,苏九儿似乎就不是他的宠妃了,他也很久没有抱着苏九儿入睡了。 在苏九儿的治疗下,他的睡眠质量已经好了许多,虽然不会半夜再惊醒,但是他经常在早起之时,看着窗外鱼肚白的天色,看着自己身边另一个枕头,沉沉的发出一声沉郁的叹息。 他会觉得自己的围幔里昏昏暗,冰凉凉,不像在吟华殿的时候,他去上早朝,被窝里还有一个睡的香甜的苏九儿,靠在他身边给他传递一丝暖意。 ------题外话------ 完了,下面一章被和谐了,放不出来,只是一个亲吻啊!我裂开了 7017k 第一百零二章:爱会让人变胆小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后便吹灭了蜡烛,室内陷入了一片漆黑寂静。 燕云霄轻手轻脚的上榻,从后面伸手环住苏九儿的腰肢,将自己的面庞凑在苏九儿后脖颈内,深深了吸了一口气。 一股暧昧又涩甜的气息涌入鼻腔中,几乎令他上瘾。 苏九儿发出了一声支吾,他的手便又收紧了几分。他藏在苏九儿脖子后面的面容上,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怀中温软又真实的触感,而后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了一丝满足又窃喜的小表情。 一夜好眠。 燕云霄一如往常,醒的很早,但是他这次破天荒的赖床了。 眼下马上就要进入十月初秋了,清晨和晚间都有很浓重的露水,气温也比较偏低。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苏九儿正靠在他的怀里睡的正香,她的小手也正搭在自己的胸膛上,体温隔着布料传递过来,那是一种很微妙的触动。 这种睁开眼睛就能看见苏九儿的感觉,填补了他内心的空旷和寂静。 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将他裹挟。 安全感这个东西并不是说只有女生才会有的,对于燕云霄来说,这种安全感就是他确定苏九儿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假象。 怪只怪那种莫名的依赖感,让他对苏九儿产生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 他重新拥苏九儿入怀,像一只贪恋又胆小的野兽,靠近她,贪恋她身体上散发出来的芳香。 燕云霄又盯着苏九儿的粉唇看了很久,他回想起之前很多次对这个部位的占有和掠夺。 回想起那种令人颤栗的酣畅感,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俯下身,压了下去,格外的小心翼翼。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有多心虚。 他从对苏九儿强取豪夺的态度,竟然会在无形之中变成这样卑微小心,他真的特别害怕被苏九儿发现自己的举动,特别害怕苏九儿拒绝他,然后推开他。 触感是柔软的,温温的,似乎比记忆的感觉更多了一丝令他清晰的甜蜜。 他动作带着妄想和试探想要撬开她的贝齿,掠夺更多。 但是又在犹豫的边缘疯狂徘徊。 最终他只觉得背脊紧绷,耳朵里也发出了一阵阵的嗡鸣之声,血液在身体里似乎被点燃了,产生了一种几乎要沸腾的感觉。 他猛地离开这触感,并下了榻。 大掌握拳,手背青筋暴起,露出的一副隐忍的面容。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在多看榻上,睡颜恬静,樱唇水润的苏九儿一眼。 当下他快速的穿起了衣袍,面色沉沉的拿起一把长剑,剑在他手中一挽便出来个锋利又炫目的剑花,竟是硬生生在院子里武的一个多时辰,武的虎虎生风,酣畅淋漓。 如果说他之前在对苏九儿掠夺占有时候,会有身体上的反应,那便是生理性的反应,即便是没有任何情感,那也是会有一些的。 但如果一但附加了真实诚挚的情感,这其中的滋味是很难形容出来的。但它一定来的猛烈,就像山海倾塌,像狂澜奔涌,让你沦陷其中,甚至于溺毙都不愿挣扎。 它不单单会带给身体上的愉悦和满足,还会产生一种精神上的慰藉与滋养。 纯粹的情感给予了这干涩的动作灵魂,并让它变得神圣纯洁,不可侵犯。 就是这种至高无上的神圣纯洁,让燕云霄退缩了,望而止步。 男女力量悬殊,他为君,苏九儿为臣,按理说他将他方才冲动所想的东西继续进行下去,那简直易如反掌,苏九儿毫无抵抗力可言。 苏九儿想要自由,想要离开他,本来就是异想天开。 难道自己还真的顺着她呢? 然而燕云霄面对苏九儿时,却产生了一种侵犯感。 他觉得自己差点就成了一个小人,如果真的继续这样做了,他也许会因为这件事一辈子都无法面对苏九儿。 这种矛盾感,他摸索不清楚。 也没人告诉他,爱一个东西,便会本能的去小心翼翼的呵护它,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呢。 半个时辰后,苏九儿便醒了。 醒来后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根本不知道燕云霄对他做了什么。 她只是简单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依旧好好的穿在身上,只是领口开的大了些,露出了她精巧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 简单的穿戴洗漱之后,她便看见燕云霄一个人沉眉冷目的在院子里练剑,她根本不知道在练剑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燕云霄在脑子里想了多少次她自己。 更是因为一个不到十秒钟的偷吻,纠结了多长时间。 燕云霄最后一个动作,剑尖稳住的时候,刚好苏九儿站在对面。 他的眸光微闪,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闪躲,活像是在校园里欺负了女生的小男生,被抓包时有点期待又有点心虚。 “早上好。”她歪头,甜甜的笑了一声,打招呼道。 苏九儿只记得自己昨晚上应该是趴在小案上睡的,不用想,肯定是燕云霄将她抱到床上去的。 再看着燕云霄飒爽的英姿,她脑海中不免又浮现出燕云霄昨晚上专注公务的神情,自己对燕云霄又多了一些好感。 燕云霄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小情绪,“唰”一声利剑入鞘,微微颔首,算是给了苏九儿一个回应。 早膳是他二人和沈玉一起用的膳,眼下这个小宅府燕云霄是没有功夫管理了,当下便全权交给沈玉管理。 例如一日几次的苍术燃熏,又是几次的屠苏酒的沾洒,又或是府内下人无事不得随意出府走动之类的杂事小事,都交给沈玉管理了。 一时间县令大人,以及这次随行的所有太医,官臣等人,皆以为沈玉沈美人在陛下面前要更得脸一些。 毕竟有时候事情通报,他们又不能立马找到陛下,那就只能来这里先通报给沈美人,再由她转达了。 只是那位苏妃娘娘,怎么又日日随行在陛下身边?这倒是让众人摸不清了,只觉得,这两位娘娘都是大人物,都不能得罪。 沈玉掌了权,便可以帮忙操持一些事情,除此之外,她有了可乘之机... 那燕云霄,便给她这个机会,来一个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7017k 第一百零三章:来寡人屋子看急报 苏九儿会医术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外人知道,尤其怕有风声落入岐王的耳中,到时候苏九儿反成了众矢之的,引起注意就不好了。 燕云霄将苏九儿拟定好的药方,谎称是民间递上来的单子,具体不知是何人所拟,让随行的周太医查看了一翻之后,周太医摸着自己的白花花的胡子频频感叹。 他的好奇就在于这两张单子药性如此不同,竟然是治疗同一种瘟疫,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出于大人与小孩体质的不同而考虑的。 早膳后,这两张药方子就已经熬好了,燕云霄带上周太医以及两位小仆人随行,其中苏九儿也被燕云霄带在身边。 她就被众人当是随行侍奉燕云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实际上苏九儿趁机观察盖大叔和小孩服药之后的变化与反应,自己在心底默默记下,回来之后又登记在册。 周太医年近五十,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他也将二人的病症细细盘查之后,又调理了一些膳食送来,苏九儿听着觉得十分合理,不动声色的点头。 燕云霄已然对苏九儿的医术十分信任了,要知道宋星师的医术何其了得,却也治不好他这缺失记忆的怪病,而苏九儿不仅有把握治疗,甚至拉取过一次他缺失的记忆。 虽然当时确实反噬给他了一种恐惧的感觉,但是这么久了,他除了睡眠上明显的改善之外,自己似乎也很少因为头疼胸闷发脾气了。 这一切自然都归功于苏九儿。 他习惯性的看了一眼苏九儿的反应,似乎只有等苏九儿点头,他的命令才敢落地。 两人的视线在人群中交错,默契感不谋而合。 他道,“周太医,既如此,这两位患者便全权交于您照看了,若是人手不足,尽可向寡人开口。” 顿一顿又道,“在这好转期间,寡人会与你一同前来观察他的症状的。” 周太医受宠若惊,连忙道,“陛下乃万金之躯,此地多有疫瘴,实在不必日日亲往。” 燕云霄不为所动,只面容坚毅,不容置疑的说出两个字。 “无妨。” 其一他自己也想看见这两个人好起来,其二是只有他带着苏九儿同来,苏九儿才会有机会观察病人多一些。 苏九儿愿意用他共进退,而他也理当如此。 周太医心中动容,不免的对燕云霄暴戾无常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性格暴戾,情绪阴晴无常是不假,但是身为一统天下的君主,怎么可能一世仁德?没点手段怎么能掌控这江山社稷啊。 周太医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自然清楚许多事情必定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 陛下这次亲自前往通州,就已经令许多人感到震惊了,但还是有人不信,说陛下来通州还带上两个娘娘,保不齐是一路游山玩水来了呢。 眼下只有在陛下跟前,见着陛下这番模样,他心中才有了自己的定数。 果然一连三五日,燕云霄日日都带着苏九儿随行,陪同周太医去看盖大叔和那个小男孩。 前两日俩人的症状转变的比较明显,有气无力的盖大叔也能下床走动了,小男孩也不呕吐了,只是后面几天咱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好转了。 盖大叔身上的灰色斑点反反复复,时而浅淡几分,然过了一晚上,那斑又恢复原样,偶尔他还会喉咙发痛,身体闷热却不出汗。 小男孩更是又有了发热的迹象,只是两人颇为相似的点,就是不论在多闷热的状态下,身体完全不发汗。 中医学里面发汗是比较讲究的。 正常情况下发汗是可以散寒解表,祛除外邪,也是属于治疗的一种,可是汗发不出来就说明邪气一直在在体内,无法排解,这样下去一定是不行的。 周太医和太医院的几个同僚,抓耳挠腮几个晚上,改良了两次药方,都让病症都有所轻微好转,只是无法持续。 算到今日,盖大叔和小男孩已经被抓到这里住了十四天了,不过二人性命尚且没有威胁,这令许多人都看到了希望。 每一次药方的改良,都会有人配置药剂,送往通州。 只是病症现在如此反复,倒是让周太医和其它几位太医院的太医遇到了瓶颈一般,无法更进一步了。 话说自从那一晚之后,苏九儿都没有去过燕云霄房里了。 除了白天处理公务,又或是出行查探,二人形影不离。一旦到了晚上,苏九儿就很自觉的去自己屋里了。 现在只要想起来要和燕云霄躺在一张榻上,她免不了会产生一种羞耻感。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已经很熟了,但是你要说他们之间是何等的亲密无间那也不见得。 那种模糊的感觉,就像是两人之间有一层薄薄的轻纱,偶尔俩人都伸出手在轻纱上摸一摸,但是却都没有勇气捅破它。 夜幕笼罩下来,衬的宅府门前的两个昏黄的灯笼格外的醒目。 天上还挂着一轮残月,光线灰暗,让廊下的石阶看起来愈发的冰冷。 苏九儿心中有些烦闷,睡不着,故而来廊下走一走。 才走出两步远,就见长廊的那头立着一个人。 他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清隽的面容在灰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少了几分锋利感,反而多了一丝易碎的清冷。 “怎么还不休息?” 他启唇先问道。 苏九儿双手负背,两个食指勾在一起,一步一步朝燕云霄走过去,小声道,“你也没睡。” 燕云霄问了等于白问。 但是他也不恼,因为他本来就是没话找话,想和苏九儿搭上两句嘴而已。 “在想昨天周太医的那张药方?” 他继续问着,视线落在苏九儿脸上,她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前,睫毛轻颤,樱唇里微微叹出一口气。 “是,我们已经来到这里八天了,通州那边每天都有消息传来,难免有些焦虑。” 想到这,她便反问燕云霄,“你这两天睡的怎么样?你可不能熬的太晚,你自己的病还在调理中呢。” 不论如何,都是没有前几天晚上舒服的。 他心底想着,口中却答非所问道,“通州有新的症状出现了,和这里两个人的病症不太一天,两刻钟前送上来的急报,你要看看么?” 7017k 第一百零四章:无意识撒娇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原本很不应该现在告诉苏九儿,否则她今晚必定要摸索到很晚。 只是...... 燕云霄存了自己的一点点小心思。 如他所料,苏九儿一听有新的病症,眉头便蹙起来,立马接话道,“新的症状怎么说?是什么样的?快带我去看看。” 说着就闷头走在前面,直接往燕云霄的屋里走去。 燕云霄一时间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苏九儿回过头,见他没有动作,于是走回他身边,拽着他的袖子将他往屋子里带去。 还用一种猜中了燕云霄所想的语气道,“你放心,我今晚绝对不会熬的太晚,你快带我去看看吧,要是不看,我今晚铁定睡不着了。” 燕云霄就这样被她拽着走了。 苏九儿只猜中了燕云霄的一小部分心思,没有猜中他的另一半想法。 他反客为主,握住了苏九儿的手,然后被她牵着进了屋子。 取出新报上来的信封递到苏九儿面前,便见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靠着小案细细的查看了起来。 新的病症患者是个更小的孩子,只有两岁多一些,除了呕吐发热之外,还出现了抽搐的症状,不过上面也有说明,这个小孩也是不发汗。 苏九儿看完之后心中急切起来。 不发汗怎么办呢? 不知道物理发汗能不能管用。 她轻车熟路的去翻找燕云霄书架上的几本册子,里面有众多太医合理编纂的单子,以及被否定的设想,另外还有几本医术,和历史记载中类似瘟疫的记录。 她埋头看着书,头也没抬道,“陛下,明日让人用陈皮、生姜煎水让那个小男孩洗浴,看看是否能让他发发汗。” “眼下病症看似是稳定了,问题就出在这发汗上面了,不管是什么方式,先让他把汗发出来。” 之前的药剂继续吃着,稳定病情,再看发汗之后会有什么变化,再做打算。 就古代这种医疗手段,也只能做长时间的观察了,不像新世纪有高科技的仪器可以直接检测并分析病原体。 燕云霄的视线就落在苏九儿身上没有移开过,且她丝毫没有放下手中的书籍,准备休息的想法。 他便走上前,抽走了苏九儿手中的书籍。 苏九儿的视线还不明所以的跟着那本书走,最后对上燕云霄那一双好看的凤目。 她声音轻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中似乎带了点撒娇的味道,“我再看一会儿嘛,一小会好不好?” 燕云霄喉结滚动,握着书籍的手松了几分,似乎就要被她这一句撒娇迷昏了头。 真是不争气。 他暗暗嗤骂自己一声,随后将手中的书籍塞回原处,然后不容置疑的对苏九儿说,“明日再看,寡人累了。” 或许苏九儿再抱着他的胳膊耍无赖的撒一句娇,他就真的扛不住了,然后会苏九再看一会。 但是他已经拉过了苏九儿手,转过身子没给苏九儿这个机会。 他说,“安寝吧。” 是叫苏九儿同他一起安寝,而不是让苏九儿先回去。 苏九儿心中忽然紧张了起来,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裙摆扣了扣。 茫茫然就这样躺在了燕云霄的榻上,他吹灭了灯,室内又是一片漆黑静谧。 这样一来便显得燕云霄上榻的动静十分清晰,而后靠近自己耳畔的,是男人沉稳的呼吸声。 她正想着呢,燕云霄大掌一捞,就把她圈在了怀里。 苏九儿非常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那么的急促,萌动,比冰雪消融的颤动来的更加有力。 她似乎也听到了燕云霄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 和她一样的热烈。 “燕云霄?”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苏九儿开口轻轻的叫了他一声,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的清晰,听入耳中也格外的令人心动。 “嗯。” 他闷闷的回应。 苏九儿的手攥紧他的衣袍,然后埋着头抿唇笑了笑,轻轻的靠在了他的怀里。 感情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足够的纯粹。 - 翌日苏九儿照旧在燕云霄的的屋子里醒来,而燕云霄已经院中练了半个时辰的剑。 他走回屋里,见苏九儿已经醒了,此刻正坐在榻上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看着自己。 嘴角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一抹笑意,他走上前,抚开苏九儿脸侧的头发,对她道,“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苏九儿摇了摇头,便问道,“我昨晚跟你说的,你记住了没?” 燕云霄想起昨夜苏九儿抱着他,缩在他怀里的娇羞模样,便不由得心情大好。 他道,“已经吩咐下去了,膳后我们随周太医同去,再命两个仆从将煎好的水送去便可。” 苏九儿一边自己穿衣,一边听着燕云霄的话,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燕云霄办事,值得放心。 等苏九儿洗漱完毕,燕云霄便十分自然地牵着她去用了早膳。 沈玉已经见怪不怪了,身为女子,她的觉察便更要敏锐一些。她觉得陛下待苏九儿,与旁人越发的不同了。 旁人看来,苏九儿也不过是一个宠妃而已,但是沈玉却不单单有这种感觉,更多是竟然是一种燕云霄对苏九儿的尊重感。 这个王朝制度下,女子地位本来就比不过男子,沈玉想不出来用什么词才形容这种感觉才好,只能想出这么个正式的形容词。 但是她的感觉,完全正确。 燕云霄带着苏九儿出宅院,周太医已经在门外恭敬的候着了。 周太医看着两个仆人备的两桶水,不由疑惑,燕云霄便解释道,“寡人在北疆时候,曾见百姓用陈皮、生姜煎水,用于洗浴,以便发汗,周太医不妨试试?” 苏九儿附和道,“正是呢,陛下为了此事整夜整夜的睡不好,眼下不论什么方式,让病人把汗发出来才是最好,不论什么方式都试一试吧。” 周太医似懂非懂,一面将燕云霄的用心良苦收入眼底,一面思忖着,“眼下局势如此,那也只好一试了。” 谈话间,已然到了那座小宅中。 盖大叔将煎的药喝掉之后,神色看起来已然好上许多。 这两桶水还有多,便让盖大叔和他的儿子分别拿去洗浴去了,果然洗浴完不到一会,盖大叔便觉得浑身气闷,脖子下腋下都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激动地叫出声,“我发汗了,我发汗了!” 7017k 第一百零五章:自作聪明的知州大人 周太医等人都还未曾离开,当下闻言立马上前查看,欣喜道,“果然是发汗了,只是汗不多。” 说完又嘱咐盖大叔再闷热也不能脱掉外衣,否则发汗期间,体肤毛孔张开,容易受寒气入侵。 不多时再去看那个小男孩,也明显发了些汗,面色整个呈现出一种潮红色。 盖大叔当下便激动地就要给众人跪下,连忙被周太医拉了起来,他道,“医者父母心,这都是应该的,你若是真要谢,最应该谢的还是我们大燕的陛下!” 说完回头一看,却见燕云霄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院子。 燕云霄牵着苏九儿回住处,行动十分的迅速。 苏九儿询问道,“陛下要准备前往通州了?今夜就动身吗?” 猜燕云霄的心思,苏九儿几乎是一猜一个准。 他略微颔首,“嗯,既然病症已经得到了克制和缓解,眼下是该去通州看看情况了。” 通州可谓是重灾区,不比邻县只有两个病人而已。 况且就这两个病人就让众人棘手了好一阵子,通州那边的情况,倒是令人不敢多想。 想了想他又回头看了苏九儿一眼,眼中有一丝纠结,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苏九儿立马攥紧他的手,眼神坚定,声音有力的说道,“你想干嘛?我不要在这里,我要跟你一起去通州!” 这一句话打碎了燕云霄的矛盾。 他看着苏九儿,低笑了一声。 “好。” - 去通州的计划,从今天下午就已经开始实施起来了。 周太医依旧留在这里照看盖大叔和他的儿子,做病情好转的预后观察,另外有冯太医和贾太医随行前往通州。 他们一路跟着晚间送往通州的物资队伍出发,马车十分颠簸,苏九儿趴在燕云霄怀里一直睡的不太踏实。 第二日清晨,马车和物资大队才抵达通州城。 燕云霄只能说是在马车里略略阖了阖眸,不过他带兵驻守北疆的时候,经常需要堤防敌兵来犯,一有动静便会马上警惕起来,进入战斗状态,所以已经习惯了。 统管通州的知州大人前来迎接拜见燕云霄,见他出马车上下来便立马跪倒在地高声呼喊道,“下官宋其......” 后面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呢,便见他们的陛下怀中紧紧的抱着一个女人,女人身上披着他的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只隐约露出一个光洁白皙的额头。 燕云霄蹙眉,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十分的低沉。 “不必多礼了。” 一句话直接打断了知州大人宋其的拜见,虽然他面上带着黑色口罩,但是那双眸子十分的具有威严,若是知州大人的声音再大一些,他那好看的剑眉也许就要蹙起来了。 生怕吵醒了他怀里的人。 他简短的扫了众人一眼,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前来拜见的人还是比较少的,且个个都以白布捂住口鼻,众人之间的距离也站的比较分开。 宋大人看起来和周太医差不多大的年纪,不过身材却比周太医要胖上一些,他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周边还有几层褶子,也许是上了年纪,也许是因为脸上肉太多了。 他闭了声音,战战兢兢的起身,随后见燕云霄那一双眸子正落在他脸上。 当下又是一惊,生怕会因为没有管控好通州而被问责。 但是看陛下这样子,他连忙示好一般的道,“陛下请跟下官来。” 陛下这意思是要赶紧找个休息的地方,好安顿自己怀中的美人呢。 这方面,宋大人还算是机灵的。 但是未免也太机灵过头了。 步行半刻钟后,宋大人就将燕云霄带到了一处较为繁华宽敞的大宅院中,进去时,燕云霄的眉头还是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如今物资紧张,大可不必为他特意准备如此奢华的地方,且一进去,里面便出来十余个身姿曼妙的丫鬟给他见礼。 即便都用白布捂住了口鼻,但是那露在外面的眼睛无一不波光流转,带着几分姿色。 要知道在邻县时,宅府中也仅仅三五个丫鬟而已,且这三五个丫鬟还要忙于院中的洒扫工作,每日熏烟洒酒,清除疫瘴。 通州瘟疫情况可比邻县要严重的多,宋大人怎么还敢如此办事? 这讨好燕云霄的意思也太明显大胆了些。 毕竟朝中不少人猜测燕云霄出行通州还要带上两个娘娘,说不定就是借口来此享乐的,宋大人便有点自作聪明的意思。 尤其是他见燕云霄下马车的时候,竟然亲自抱着这个一个女人步行至此,还不愿意吵醒她,当下便真的以为燕云霄打的是这个主意了。 于是他便自信满满的将他带到了这一间早就准备好的宅院中。 要是没有这瘟疫的爆发,这间宅子原本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眼下当然是要为了自己的前程,将它送给大燕的陛下了。 他想着,心中还有些窃喜。 但因苏九儿还躺在他怀中沉睡,睡的十分不踏实,时不时的低吟一声,似乎是很想翻个身,却在他怀里无法动弹。 燕云霄权且记下,当时没有多说什么,便忙将苏九儿放置在了主寝殿的榻上。 看着那几个争着要上前服侍的小丫鬟,燕云霄拧眉冷声说道,“没有寡人的允许,不许靠近主屋半步。院内的屠苏酒洒扫,苍术烟熏,一日三次,必不可少。” 话音才落,那宋大人便殷勤的上前道,“陛下您放心,您说的我们日日都在做的,您在这里住下,大可放......” “心”字还没有说完呢,燕云霄便漠漠侧首,视线落在他身上。 一个眼神,便能席卷出一股杀伐之气,冷厉冰冷。 宋大人没说完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他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恭恭敬敬的垂首立在燕云霄的左侧。 他人胖身子矮,燕云霄看他那就是切切实实的俯视,还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逼迫的他想抬起来的头埋的更低了。 燕云霄的声音沉沉的,从他的头顶传下来,“还要麻烦宋大人将通州城所有的城县的瘟疫情况上报于寡人。” 宋大人心下一紧,正要说明日一早必定送上来。 然燕云霄已经不容置疑的开了口。 “午膳前送上来。” 宋大人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回应,燕云霄便眯起眼睛,发出一声疑问。 “嗯?” 就这样一个字,却带着滚滚威压。 7017k 第一百零六章:动摇 宋大人连忙点头哈腰,殷切异常。 燕云霄却又不留情面道,“宋大人还不去准备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大人原本还想多说几句讨好的话,现在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还有整个通州城的瘟疫情况...... 数据繁多,先前也一直有消息上报过去,想必陛下应该也不会详细的查看吧... 当下他行礼告退,并将那十几个丫鬟也带离了这边的主屋,让她们在院子里开始做洒扫工作。 三五本册子果然在午膳前就送到燕云霄这里了。 苏九儿醒的时候,缓了一会儿,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已经到了通州了。 而燕云霄正靠在小案前埋头观看,只是那双剑眉紧锁,眸光冷厉,隐隐含着怒火。 这眼看着就是怒火中烧,正要发作的模样,苏九儿连忙起身,叫了他一句,“陛下?” 燕云霄闻言,没有去看苏九儿,而是闷闷的扭头看向了另一边,手中的一本册子被他随意一挥,从小案上扫了下去。 他是怕自己怒气上来之后,又无法控制的对苏九儿发泄,所以他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苏九儿连忙起身,随意套了件外袍,捡起地上的册子。 打开一看,上面登记的是每一个城县的瘟疫记录,其中有记录的有每一天新发现有症状的病人有多少,每个人的名字,年纪,然后归类与哪一种病症,以及安顿在哪里治疗。 前面登记的数量都还比较少,登记的都比较整齐,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是燕云霄这种状态肯定不是凭空来的,她耐着性子多看了几页,看到后面,便有些零散,记录的也比较敷衍。 尤其是最新的两页,只是粗糙的记录了人数,以及被安顿的地方,其它的都没有记载。 苏九儿心中大概知晓了,许是通州事态严重,宋大人这边便谎报了信息。 看到这,她的眉头也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要知道谎报事态情况,这一点点的误差,都会造成蝴蝶效应,引起后续的不敌政策。 如过之前送上来的通报都夹杂着水分的话,那前些天燕云霄分配过来的物资是远远不够的。 别说派送过来的药物,祛除疫瘴的苍术,木香等其它货物,估计不是每个人都有份。 尤其是吃食,衣物,这种大量消耗型的物资,病人又是顶着病体,想必三五天都熬不下去了。 苏九儿放下手中这一本册子,又忙去看另外几本。 连翻好几页,她霍然合上了手中的册子,然后看见燕云霄将目光投向了大门。 俨然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了。 苏九儿放下册子,走到他身边,伸出两只手握住了他握拳的大掌,然后安慰道,“没事的,还好我们来了。” “只有自己看到这里是什么情况,我们才能更好地解决这里的问题。” 她并不是要为谁开脱,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当然是要以民众为主,为重。 这里的知州大人掌管此地多年,恐怕人脉早已遍布整个通州地界,他也对通州的地界要更熟悉。 眼下想要管制这里,还是需要知州大人的发号施令,才能让这里的人手最快的行动起来。 所以眼下,通州的知州大人还不能被处置。 等日后瘟疫散去,再料理他也不迟。 燕云霄的情绪在胸膛里几次翻涌,最后逐渐平息下来。 他拧眉,缓缓地阖眸,纤长的睫毛漆黑浓密,脑海中开始分析局势。 想要管理好整个江山社稷,很多时候都不是靠自己的治理能力,而是靠运用一个人才的手段。 不论是大谋略还是小聪明,能让他们发挥出自己的特长,为自己所用,这才是绝对统治的手段。 苏九儿看他抿着唇不说话,便伸出手轻轻地给他揉了揉太阳穴,不一会,便听燕云霄缓缓问道,“你以为,接下来怎么做?” 他不是真的想问,只是想看看苏九儿能不能猜准他的心思。 苏九儿抿唇想了想,轻声道,“自然是要自己去勘察一下情况,旁的事宜依旧让知州大人的下命令,运作的核心点都派上我们自己的人就行了。” 想了想又道,“先去小岚县吧。” 毕竟小岚县是通州报上来瘟疫最严重,也是最开始的地方。 如果上报的数据大部分都有假的话,那么情况严重的小岚县,他的实际情况,还不知道要严重到什么地步呢。 她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猜测,反而像是一种在发表自己的意见。 燕云霄的怒火似乎在她这里得到了安抚,平息了下来。他伸出手按住苏九儿正在给他揉捏的小手上,然后牵着她的手缓缓的擦着自己的脸庞,来到唇边。 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手。 苏九儿被他这样弄的有些不自在,燕云霄却装作没看见一般,仿佛自己是无意识碰到了一般。 他转了话锋,淡淡道了一句,“用膳吧。” 苏九儿应了一声,燕云霄便看了她一眼,见她衣袍只是松松的套在身上,于是转过身子伸手环过她的腰间,亲手给她系好了衣带。 苏九儿身子一僵,脑袋中炸开了一个念头。 哦,我的老天爷。 大燕帝国的君主竟然亲手给她细腰带了,这就相当于给她穿衣服了吧?四舍五入等于燕云霄服侍了她! 不管,她就是要这样想。 其实她还是能感觉到燕云霄那种生于帝王之家,被人伺候惯了的世家公子的尊贵贵身份劲,所以燕云霄给她系腰带,那简直就是冲破她对燕云霄最原始直接的看法。 燕云霄自己便没有注意过这么多。 毕竟很多时候他对苏九儿做出来的行动以及言论都是自己都无法预料掌控的,这些行为甚至有点和他原本的性格有些脱轨。 “走吧。” 他牵过苏九儿的手,将苏九儿的思绪拉回。 而苏九儿的看着燕云霄的背影,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前身研究心理学的时候,看到的那些文献警告,关于病人与医生禁止突破“恋爱关系”的说明与介绍。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频繁的想起这一类东西,她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 她不愿意想起这些东西,因为这些东西和她现在的心理处境十分的冲突,让她变的矛盾又纠结。 她甚至带着一点侥幸的心理安慰自己,也不是没有“恋爱关系”走向圆满的例子,只是比较少而已。 7017k 第一百零七章:与民众对峙 下午燕云霄便重新遣派信使向三个物资站调拨物资,并且找来知州宋大人,重新安排了人手,将物资派发到通州的各个位置上。 宋大人心底发虚,在听燕云霄下达命令并且调遣的时候,走了好几次神。 那些册子上作假的数据,陛下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若是没看见,现忽然又大量调集物资做什么?那要是看出毛病了,现在应该会他治罪的吧? 想到这他便一身的冷汗,不敢多想了。眼下燕云霄吩咐什么,他便只管埋头去干,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别的东西,生怕燕云霄能揪住他的错处。 燕云霄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却不动声色。 想必各方的物资,在夜间便能到达通州了,既如此,燕云霄便又亲自带一队物资人马,前往小岚县。 小岚县不过是通州城中的一个小县城,比较靠通州最南面的位置,此去乘坐马车大约用了两个多时辰,燕云霄和苏九儿到的时候,天色已经灰暗。 但是俩人的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从一路过来,苏九儿和燕云霄便从马车内看到,大街上十分萧条,有些角落里都蜷缩着很多病症夸张,无法行动的病人。 越往南面走去,入目的场景便越恐怖,和通州主城的情况,丝毫不一样。 小岚县的经济不怎么样,位置偏僻,地方又小,所以这个地方没有县令管辖,是周边一个小县城的县令带着管管的。 眼下危机关头,物资不够,自然就没有人有闲心来管他们。 那个宋大人更是怕将真实的瘟疫数据上报上去,自己还要受罚,所以少报了不少,这样虚假的消息便更让这个地方得不到充足的物资。 长期如此循环,这里的资源早已枯竭。 别的县城都将地盘封的死死的,小岚县的人现在就仿佛被困在这里了一般,不论向哪边走,最后都会被赶回来这个又小又偏的底盘上。 他们许多人心里都知道,通州城所有的大人们,都放弃他们了。 于是他们中间便出来了个头头,打着自救的旗号,开始规整控制这里的瘟疫情况。 灰暗的天色中,燕云霄和苏九儿下了马车,看着脚下的小岚县,铺面而来是一股冰冷的死寂。 大街上有许多已经躺倒的人,他们身上都很随意的盖着破烂的铺盖,苏九儿看的很清楚,那些暴露在外的手脚都已经冰冷的发灰,发暗。 竟然是这样令人绝望窒息的场面。 这可比燕云霄和苏九儿想象中还要严重许多。 苏九儿下意识的屏了几秒钟的呼吸,这个地方给她一种四周都是恶鬼魔爪的感觉,好像那无形的手抓在谁的身上,那那个人便必死无疑。 她和燕云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燕云霄带的马队不过是六辆车,随行三十余人,除了十二个军卫之外,还有六个学徒太医,以及两个太医,与十个从宋大人那里调来的小厮。 但是对于现在无人问津的小岚县来说,弄出的动静还是十分大的。 几人刚到这里,下了马车,便被一群人给围起来了。 是一群身型彪悍的汉子,虽然个个都蒙着口鼻,但是依旧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打量,堤防,愤怒,不善。 为首的男人举着火把,其余的都手持锄头镰刀,充当武器。 十二个军卫见状,立马握住了腰间剑柄,一瞬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倒不是说怕这些人,只是怕闹出误会,要是起了争执,后面的事情便更不好办了。 再说小岚县都这副模样都没人关照一下,他们早已有了策反之心,当下那种狞恶的心态,和亡命之徒几乎无差,闹起来那就是两败俱伤。 就在军卫们的剑要拔出来的时候,燕云霄一抬手,他们便带着疑惑松开了手中的剑。 为首的男人看出燕云霄是他们的头,便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队人来这里做什么的,但是他们看中了身后的这六辆马车。 他们现在正缺衣少食,准备打劫这个“贸然闯入”的队伍呢。 燕云霄显然对这样无礼僭越的质问声十分不喜,英俊的眉头蹙起,一双凤眸宛如夹带着锋利的剑刃,扫了那男人一眼。 这一眼看的男人心底发寒,他下意识的退了两步,然后十分警惕的看向燕云霄。 但是燕云霄那种战场上厮杀的气势和压迫力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男人眼神闪躲,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苏九儿的身上。 苏九儿便朝着他微微颔首,友善道,“这里是小岚县?不知大叔您是?” 而后还不等男人作答,她便上前介绍到,“我们是奉命前来救援治理小岚县瘟疫的。” 此话一出,围着他们的那群汉子面面相觑,最后都将视线落在了苏九儿身上,而后又皱眉看向了为首的男人。 而为首男人似乎是听到了一个令他气愤的笑话一般,呸了一声,破口大骂道,“奉命?奉谁的命?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通州城当官的都放弃我们小岚县的人了!” “他们是想让我们自生自灭,是想让我们全都死在小岚县,烂在小岚县!我呸!都是狗官!” 这一句话,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 周边的汉子似乎别这句话带动了情绪,纷纷大骂起来。 “就是啊!都是狗官!我们的人都快饿死了都没人管!我婆娘饿的都没奶水了!孩子都吃不饱了!这瘟疫一来就是两个多月,县里人都要死光了!” “狗官!还有狗皇帝!还说什么亲自来治理瘟疫?人呢?人影都没一个!都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众人七嘴八舌,谩骂声此起彼伏。 跟在队伍后面的人脸色都僵住了,随后都去打探自家陛下的脸色,却也没有别的动作。 毕竟自家主子都没有发话了,他们自然不敢多嘴。 燕云霄的眉头只是皱的更深了。 他庆幸自己好歹是亲自走了这一遭,若是真的远在皇都城指点江山,估计自己这个名声都要被手底下这些废物官臣给败坏了。 眼下众人的愤然气焰如此之高,若是贸然表明身份,指不定这些人当即就要闹起来。 苏九儿思绪飞转,上前一步,做了个将燕云霄护在身后的一个动作,然后对为首的男人道,“眼下小岚县是什么样子,你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我们来这里难道还有别的所图吗?” 7017k 第一百零八章:怎么能让大人住这里 然后又指向后面六辆马车道,“这些都是陛下命人送来的物资,只是皇都城离这里甚远,故而耽搁了写日子,今日才到而已。” 一听说马车里是送给他们的物资,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中泛起一种异彩,变得十分的激动,甚至急切。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冲进马车准备抢物资。 毕竟才六辆马车的货物,小岚县可是有六百多户人家啊,就这几车东西,远远不够吧! 军卫拦住要冲进来的两个人,燕云霄便沉声怒喝一声,“放肆!” 这一声极具压迫感的话语在黑暗中炸响。 众人的视线转过来,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眸中带着杀伐气息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一声低沉的呵斥,便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将苏九儿拉回自己的身边,而后仰首扫过盯着马车的每一张脸,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为首举着火把的男人身上,冷冷启唇。 “这些物资,都是运至小岚县的。不光是这些,明日,后日,包括在瘟疫彻底散去之前,都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送进来。” “大燕的陛下不会放弃这里的每一个人,但是也希望你们值得被大燕的陛下所救助。” 他虽然带着黑色口罩,众人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一双眼里,毫不遮掩的释放出了自身的锐利与危险气息。 他的声音更是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那些想要冲上去抢物资的汉子们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因为他们看见那十二个军卫在这个男人的一声令下,又齐齐握住了剑柄。 他们的速度可以说是非常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震慑力猛地以那个黑袍男子为中心,向四周席卷了来。 苏九儿见对面似乎被震慑住了,开始对燕云霄的话开始做思考,她便立马助攻道,“我们不仅带了物资,还有太医,是宫里来的太医,我们有把握拯救整个小岚县,但是我们也非常需要你们的配合,只有你们配合,我们这个计划进程便会快上许多。” 话音一落,那个举着火把的男人眼珠子在燕云霄身上打转回来,又落在苏九儿身上。 因为这个男人的攻击性和战略感太强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扫视过来的时候,简直令人窒息,所以他将视线落在了看起来比较能叫道理的苏九儿身上。 他沉思一刻钟,正色问道,“你们确保这些天都会有物资运送进来?” 苏九儿点头,自信满满。 那个领头的男人见燕云霄也没有打断苏九儿回话,当下便断定苏九儿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所以他干脆直接同苏九儿说道,“好,你们要什么配合,我们都全力以赴,但是你们要保证,要救我们小岚县!救我们所有人!” 苏九儿继续点头道,“能救得回来的,自然是一个也不能落下,你们都是大燕子民,大燕的陛下也不会轻易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 小岚县的群众听来,苏九儿这话还是带点给狗皇帝洗白的意思。 但是他们当下也没有反驳,只不过心中仍旧对大燕的陛下没有什么好感罢了。 为首的男人挥手轻呵一声,原本围在他们身边的汉子都退散开,走到了首领男身后。 “走吧,我带你们去我们的安全点。” 他转身挥手,带着燕云霄等人直接像小岚县深处走去。 随后苏九儿就看见另外有几个大汉搬走地上已经僵硬的尸体,朝最南面走去。 看起来好像是在清理死尸。 他们这里病死的人都被送到南边的大死人坑里,这也是后来苏九儿才知道的。 现在知道他们是奉明来助援小岚县的,为首男人的态度明显好上许多,路上与苏九儿攀谈道,“你是是宫里的大人?陛下派来的?宫里还有女子当官吗?” 他们这种小县里的普通百姓怎么可能见过皇宫里的贵人娘娘们,更别说是万金之躯的陛下了,自然不认识她们。 不过见二人的气质,以及方才的谈吐,便可以断定,必定是从大地方来的人。 苏九儿笑着,拉过燕云霄的手,介绍道,“我不是宫里的大人,这位才是,我只是他的小丫鬟。” 说完,还对燕云霄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和自己一起撒谎。 在这种地方,暴露自己的身份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和这些民众相处起来,还要自然一些。 那人轻扫了一眼燕云霄,见它还是和方才一般无二的冷峻眉目,姿态甚是高冷,当下只抱拳尊敬的唤了一声“大人”,与他见礼。 燕云霄颔首,那人便又和苏九儿畅聊了起来。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苏......” 她只说了一个姓名,那人便也不再多问了,只是抱拳唤她一声“苏姑娘。” 倒是个很会来事的主儿。 也对,这个大哥能在这种混乱紧急的情况下,号动幸存的民众与他一起与瘟疫抗争,听候他招呼,那必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言一行中都带着一丝小领导范儿。 其中苏九儿也已经了解到了,这个大叔姓金名武,原本是县上的屠户,小时候家底还算不错,所以上过两年学,识的一些字。 小岚县许多病情十分严重的病人都被集合在了一个地方,另外还有许多尚没有症状的妇人和小孩,都住在一起,那个地方更是为了降低感染的风险,每天之后一个人进去送吃的。 不过瘟疫爆发了那么久,依旧有两天连续只送一顿吃的进去了,多了就没有了。 除了人数登记的不太准确之外,一切看起来都还算比较有条理。 但是还有许多不与他们为伍的人,经常在大街上晃悠,已经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能拉上几个人一起病死就拉上几个人一起病死。 也有许多自行躲在家中的,直到后来饿的没办法出来找吃的。 但不论是那种的,最终都会有一些直接横死在大街上,然后被人用铺盖一卷,被拖去靠近南边大山的死人坑。 也不知走了多久,金武带众人在一条空旷的小街停下,两边都是矮小的民房,往最内边看去,能看的出来,还有许多矮房都是新搭建起来的。 是用来转移没有病症的人来此居住的。 金武道,“这里房间虽小,但是有四十余间,应该你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可以先将物资放下,治疗点离我们这里还隔着两条街。” 冯太医扫了一眼这环境,有些看不下去了,蹙眉道,“怎么能让...大人,住在这里?” 7017k 第一百零九章:统计患者人数 他险些说漏了嘴,幸好改口改的快。 燕云霄抬手制止了他想要继续说的话,淡淡道,“无妨。” 既然他亲自开了口,冯太医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当下不由得对大燕的陛下,有了新的看法。 他躬身退到一旁,姿态尤其敬重,这一幕落在金武眼中,他便又扫了燕云霄一眼,心中想道:这人必定是个大官。 众人做了简单的安顿,六辆马车上的物资只卸下来一辆放在这里,另外的五辆车再由众人一起送到了治疗点。 不过才两条街的距离而已,这边的景象已经和他们方才到过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了。 众人一下马车,便见两个两个蒙住口鼻的男人从屋子里拖出一个死人出来,隔壁屋子还有个年轻妹子哭哭啼啼的冲上来,叫着自家哥哥的名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屋内另外有一个大婶,脸上也蒙着白布,额头上还长着斑点,和盖大叔的病症十分相似。 她将那个女人往回拉,安慰道,“妹子,节哀!你别不能出去啊!你要坚持住,你哥哥还有个小孩呢!要是你也没了,这孩子可怎么办呢!” 说着,那年轻妹子便跌坐在地上呜呜大哭,加上染病多时,身体当下便支撑不住,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大婶擦掉两滴泪,将昏迷的女人重新拖回屋内。 另外几间民房的窗户口,都有一两个人在里面探着脑袋看着这边的情况,面上尽显绝望之色。 又有人死了。 这里坚持的最久的人,大约熬过了二十天,还是他们自救,用民间的方子,黑豆甘草熬水喝,然后拖到了现在。 可是得病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个方法也没有办法根治,现在别说是黑豆甘草,现在已经连日常的吃食都不足了。 难道他们真的就要在这里等死了吗? 还有什么,比他们活生生的坐在屋子里,看住在周围的病人,一个一个死去,然后被人拖出去更绝望吗? 下一个被拖出去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没有希望,好像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 有人眼尖扫到了跟着马车随行的金武,他大声叫了一声,“金武哥!是金武哥来了!” 金武现在就是这群迷茫群众的主心骨,见他来了,众人绝望的心中有了一丝安慰,于是纷纷叫着他,跟他打招呼。 “金武哥,隔壁妹子昏迷了,快去帮忙看看吧!” 军卫们都守在了物资车辆旁,没有跟着进来,金武跟在苏九儿身边,当下也没空和众人打招呼。 苏九儿看了几个趴在窗户上的人,额头有的发青,有的长斑,当下便觉得这里住的病人都症状混杂,若是分发物资药物,十分的不方便。 燕云霄当下便询问道,“这里有多少人?” 金武沉思了一下,道,“这里应该有三百多人,这三条街后面那个村子里,也有病人,只是没有这里的情况严重。” “后面那个村子里多数都是小孩子,我们先前的药物都是以救助小孩为先的。” 也有许多人跟着金武后面做事,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孩。 燕云霄没有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拧眉反问,“三百多人?具体不清楚?” 他看问题的思路十分的清晰,一针见血。 金武正色道,“是,这两天死去的人太多了,我们人手太少,没有办法统计人数了。” 燕云霄微扬下颌,大致扫过这片民房,然后和苏九儿对视了一眼。 苏九儿便立马对后面的小厮们道,“去将车上备用的苍术,屠苏酒都拿下来。物资也可以开始卸下来了,送到一间无人居住的房间里,让军卫们过去守着。” 金武看他们十分迅速的开始行动,便问道,“苏姑娘,你们这是要干嘛?” 苏九儿没有回话。 燕云霄转过身对身后的众人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众人分开去登记这里的所有的病人,记录好病症,房屋号,以及姓名年纪。” 顿一顿还是以防万一的说了一句,“切记不要与之接触,以及屋内的陈设也不要触碰。” 众人应答,不多时便已经展开了动作。 两个太医加上六个太医学徒,每个人都带上一个小厮去挨家挨户的登记。 虽然是大晚上的,但是这些病人一直处于绝望焦虑的边缘,根本都无心睡觉。 另外两个小厮,一个绕着这些房屋开始燃烧苍术,祛除疫瘴,一个开始围着房屋泼洒屠苏酒,不多时,这里就开始弥漫这一股浓烈的药酒味。 他们这一行人的蒙面的白布里面都是夹了木香片的,早在来小岚县之前,燕云霄便吩咐下去了。 虽然许多人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有太医立马意识到了,也许是木香的气味能很好地隔绝疫瘴,所以安全起见,他们也都照做了。 金武看着这些人行动迅速,有条不紊进行着每一步计划,不由得热泪盈眶。 虽然他站出来做了众人的主心骨,但在这之前,谁又来做他的主心骨呢? 尤其是在他们去向周边县州去求救的时候,反而被人赶回来,那种被遗弃的滋味将他们推进了绝望的深渊。 可是小岚县那么多乡亲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只能顶着这样的压力转化为继续抗击瘟疫的动力,最后才有了准备“打劫”马车的那一行动。 他一个大老粗胡乱的抹了抹眼睛,回过头刚好对上苏九儿和燕云霄的目光,他吸了吸鼻子,哈哈笑道,“眼睛进沙子了,眼睛进沙子了。” 苏九儿和燕云霄也不拆穿,她想着方才拖出来一个死人,隔壁那个女人见了这一幕似乎是晕倒了,她想过去看看。 而方才叫金武的那个年轻汉子见金武没有理他,当下他就趴在窗边盯着金武和那几个人谈话,不多时,那些人便都散开了。 他不知晓那些人的身份,但是太医和太医学徒都拎着自己的小药箱,他认的那个药箱,和县里的大夫用的那种很相似,只是没有这么华贵而已。 他当下便猜到,应该是金武找到人来帮他们了。 “我们有救了!金武哥找到人来救我们了!咳咳咳!” 他激动地趴在窗户边上大喊起来,语气兴奋急切,呛的他猛地咳嗽了起来,但是掩盖不住上扬的嘴角。 和他住在一起的大爷听到这话,也颤巍巍的走到窗户边,眯着眼睛朝外面看着,嘴里一边嘟囔着,“哪儿呢?哪儿呢?我看看。” 7017k 第一百一十章:都怪你,非要进来 然而看了好半天他都没有看清,最后还是见金武朝他们走了过来。 金武站在他们窗子前笑骂道,“小明,你小子叫什么叫?就属你眼尖!” 这个年轻小伙子就是金武口中的小明,他呛着回过劲来,笑嘻嘻道,“金武哥,是不是找到人来救我们了?你在哪里找到的人?” 金武挠挠头,“不是我找的,他们是自己来的。” “说是陛下派他们来援助小岚县的。” 那个大爷一听这话,顾自喃喃道,“宫里派来的人?” 说完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定他们的陛下,还是否定外面的谣言。 小明道,“刚才小莲妹子晕倒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刚好那边苏九儿也在叫他,他便点点头,走回苏九儿那边。 迈步进去,屋里的那个婶子正在照顾小莲妹子,眼泪从她的脸上无声的滑落,见到金武等人站在自己门口,她便赶忙擦了擦泪,叫了一句,“金武大哥。” 苏九儿上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不过身形消瘦,蒙了面纱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她的眼窝已经凹陷的很深了。 她正要上前一步详细查看,燕云霄伸手拉了她一把,眉头蹙起,眉宇间略显凝重,不放心她靠的太近。 金武和那个婶子也是同样的担心,都下意识脱口而出,“别靠的太近。” 婶子擦擦眼泪道,“反正我已经是染上了,你们都还好好的,还没事,还是不要靠近我们。” 面对这种质朴的善心,苏九儿有些动容,她轻声道,“没事,我不碰她,我就上前看看她的症状。” 然而燕云霄抓住她胳膊的手却不肯松开,似乎不想让苏九儿去做这种有风险的事情。 苏九儿只好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相信我。” 俩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常的相处和动作,并不觉得有多亲昵,但是在外人看来难免有些暧昧。 金武用奇怪的眼神在燕云霄身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俩人握在一起手,脑子里不由得开了会小差。 苏姑娘是这个大人的丫鬟? 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是可以这样的吗? 最终燕云霄还是没能犟过苏九儿。 他看着苏九儿在自己斜挎包里面翻出了一条帕子,然后盖在小莲妹子的手腕上,金武有些惊奇,心说苏姑娘还会把脉吗? 然而苏九儿的手法却和把脉不一样,她拇指用力捏了两下,似乎是在捏什么穴位,然后就听小莲妹子一声痛吟醒了过来。 众人的思绪都被这一声苏醒的痛吟拉了过去,苏九儿这才趁机感受了一下小莲妹子的脉搏。 她的病症应该还不到十分严重的地步,气息算比较稳当的,瘦应该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体格,方才晕倒是因为伤心过度,气息大起大落冲击到了心脉。 病症如同一张分析数据单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帕子就留在了小莲妹子的手腕上,她没有拿走。 “醒了!妹子啊!你可算醒了!你可一定要坚强啊!你还有婶子呢!” 大婶登时就憋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坐在小莲妹子的床边泣不成声。 金武则新奇的对苏九儿道,“苏姑娘竟然还会医术?” 苏九儿摇摇头,“金大哥误会了,我不会医术,不过是看随行的太医是这样做的,今日斗胆试一下。” 会医术这事还是瞒着比较好,敛其锋芒,毕竟岐王在暗,他们在明呢。 金武恍然般点点头,他就说嘛,还没听说过有女子学医术的。 虽然把脉的时候用帕子垫着了,但是安全起见,苏九儿还是本能站的离众人远了一些,包括燕云霄。 今晚上登记弄到很晚,但好在人多力量大,临近凌晨的时候,这边治疗点的人数已经全都登记在册了。 金武送众人回住处,又道了声谢才离开,走之前还对众人道,“屋子是一人一间,有些简陋,各位大人多多体谅一下。” 众人应声,按房间排列下的方向挨个住进去。 打头的一间,是众人囤放物资的,第二间就是燕云霄,第三间就是苏九儿的。 燕云霄看金武走后,苏九儿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屋子,自己也只好默默的回房。 屋子小而简陋,室内空旷的就剩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四面墙了。 他点燃了一根蜡烛,准备规划一下治疗点的物资分发,然而这里的窗户都是没有封窗纸的,一阵风吹来,跳跃的烛火骤然熄灭。 他纤长的睫毛眨了两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样在榻上坐了一小会,窗外的月光晦涩,他坐在黑暗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气。 明明之前很多个这样的夜晚,他都是独自一个人辗转反侧过来的。 但是那都是因为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改变这种令人深陷的阴郁环境。 他盯着桌上那几本登记的册子想了想,然后拿起,悄悄地越过了中间的一堵矮墙,跑到了苏九儿的屋子前。 “扣扣。” 轻轻扣响了门,苏九儿警惕的下榻,来到门后,问道,“谁啊?” 好一会儿,另一边才传出来一句闷闷的回应。 “开门。” 苏九儿疑惑,将门打开了一条缝,看见燕云霄抱着一叠册子站在门外,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往屋内瞅,感觉像是要挤进屋里来似的。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她发表疑问。 燕云霄见她竟然躲在门口,完全没有要开门让他进去的意思,不由得更气闷了,他闷声闷气重复了一句,“开门。” 苏九儿却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不你就这样说吧,我碰过那个小莲妹子了,陛下这几日还是离我远......”些比较好。 “诶!” 话还没说完呢,燕云霄像个小孩子一样挣开门缝,硬生生挤了进来。 这是苏九儿见过燕云霄最不优雅的一次,换句话说,那就是接地气。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苏九儿根本没有防备。她一个没站稳朝后面倒去,情急之下她伸手拽住了燕云霄胳膊,借力站稳了脚下。 稳住时,就成了苏九儿抱着燕云霄的胳膊,燕云霄扭头看她的一个动作。 燕云霄正色道。,“没关系,你已经碰过寡人了。” 苏九儿长出一口气,无奈嗔怪道,“都怪你,非要进来。什么事?说吧?” 7017k 第一百一十一章:抓个正着 燕云霄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睡不着。 不过是想和苏九儿住在一间屋子里,而已。 他抿了抿唇,收回自己的目光,一本正经道,“明日还要去另外的治疗点统计人数,最好今晚能将物资的分配规划好。” 只是不知道明日别的物资点的东西,能不能按时运送过来。 苏九儿点了点头,虽然她今天已经很累了,但是燕云霄要这样说的话,她也没有意见。 毕竟这里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既然这样,那就再熬一熬吧。 她接过燕云霄拿过来的册子,开始做病症不同患者的归纳,以及准确的人数登记。只有数据精准了,燕云霄才好分配物资。 燕云霄看着她的眼皮都快重的掀不开了,还强撑着掐自己的指尖,让自己清醒几分。 他蹙眉,不由得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要说今夜规划物资分配这件事。 最终还是不忍开口道,“困了就睡吧,明日再弄也是一样的。” 他已经不想管自己这话说的,前后有多矛盾了。 苏九儿只统计好了一半,下一秒便脑袋昏昏,“咚”的一声,趴在桌上睡着了。 太困了。 燕云霄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她,又伸手摸了摸苏九儿的额头,只觉得她眼窝看起深邃了几分,面容看也显得十分的憔悴。 已经没有昔日在皇宫时那种青春洋溢的活泼劲了。 他骤然有些心疼。 若是有重来的一次的机会,也许他还是会选择将苏九儿送去抚州,以免跟着他来这里受苦。 想到这,他便更坚定了早日恢复小岚县的情况,早日带苏九儿回皇都城的念头。 他轻轻的将苏九儿抱上榻,给她掖好了被角,自己又重新坐回桌前,继续统计剩下的数据。 忙到多晚已经是不记得了,但是只要燕云霄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中进入一种孤寂茫然的状态时候,他就会回头看一看榻上的人。 苏九儿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这种感觉比任何东西来的都要让燕云霄心安。 他休息的时候,被窝里也已经是暖意融融了。 苏九儿就像一个发热的小暖宝,被他抱在怀中,一直捂到天亮。 - 今日燕云霄和苏九儿都醒的比较晚,尤其起燕云霄这几日看起来状态有些不好,也许是太过操劳了。 苏九儿醒来的时候,他的衣衫还没有穿戴整齐,一头的乌发还是垂在脑后的,外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 他坐在榻边,揉着自己的脑袋,眉头紧皱,似乎很不舒服。 苏九儿合衣起身,伸手轻轻给他揉了揉太阳穴,小心问道,“怎么了?不太舒服吗?你昨晚上是不是熬到很晚?” 燕云霄只闷闷的“嗯”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也许是很久都没有这种突如其来的头痛感了,仿佛里面有个东西被禁锢太久了,在撞击脑海中的壁垒,想要冲破束缚,奔涌而出,所以这次就显得格外的疼。 自从苏九儿开始着手对他治疗之后,他顶多也就是半夜惊醒一两回,头疼的时候也只是脑海中神经跳动,一阵阵的发疼。 这种脑袋撕裂的痛楚,是很久之前才有过的症状,就像是他想起从前的事情,脑海中分裂出另外一个声音一样。 他隐隐有些担心,是不是之前缺失记忆的那种情况又要发生了? 他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意识,是不是他又想出来了? 焦虑,就是在担心中产生的。 你越是惦念一件事情,这件事便会让你愈发的不安。 燕云霄虽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苏九儿,但是他心中已经无时无刻都在想这件事情。 苏九儿皱眉道,“你最近太累了,睡眠与休息对你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要牢牢地记住。” 燕云霄还是闷闷一声“嗯。” 苏九儿想他原本脑袋就疼,今天还是不要说太多让他不爱听的话算了,于是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的给他揉着太阳穴。 “扣扣。” 不消片刻,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苏九儿下床去开门,一边听到门外传来金武的粗大嗓门。 “苏姑娘,起来了吗?” “吃过饭后,就带你们去小孩子的治疗点去看看。” “还有你们那个大人呢?我去敲门没有人回......”应我,我在窗户口看了,里面好像是没在里面呢,他人哪去了? 后面好长一段话,他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苏九儿就给门打开了。 她开门前给自己的衣袍穿戴整齐了,一头秀发也随意编了个发盘了在了头上,看起来还算得体,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金武的表情却僵在了脸上,看苏九儿的眼神变得怪异又变扭,时而目光朝里面看去。 我说你们大人的屋里怎么没人呢,原来在这里呢。 抓个正着。 燕云霄还坐在榻边上,身上松松垮垮套着外袍,长发垂在脑后,头疼使的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些晨起时的欲求不满。 这模样一看就是昨晚上宿在这里了好吗! 昨晚上临走前他还特意交代了,特殊时期,大伙还是一人一间房比较妥善,怎么这位大人就是不听呢? 燕云霄看着金武奇异的目光,心底竟然升起来一股心虚之感觉。 他冷冷的扫了金武一眼,随后又不耐的收回目光,整张脸看起来妖冶又厌世,又孤冷又傲慢。 确实心虚。 他半夜偷偷来找苏九儿谈物资分配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但是在金武不知晓俩人身份的情况下,那种打量自己的眼光,还真的像是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他有一瞬间的窘迫,随后便是本身性格展露的不悦和不耐。 金武的眼神实在是太愕然以及明目张胆的打探了,苏九儿随即明白了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哎呀,早知道就不要跟金武说自己是燕云霄的丫鬟了! 现在还不知道金武要怎么想自己呢。 他手中还拿着两个一个简单的小食盒,里面装着二人的早饭,她连忙接过那个食盒道,“金武大哥,我们一会就好了,你在外面等我们一会。” 说完,“砰”一声又重新给门关上了。 金武一个人站在门口风中凌乱。 这..... 大户人家的丫鬟是可以这样子的吗? 但这好歹是人家的私事,金武本身还是个很拎得清的人,并没有对这个事情打探到底。 且几位随行的太医和小厮似乎都对苏九儿和燕云霄关系很亲密这件事情并不感到奇怪,甚至都有点已经习惯了的样子。 7017k 第一百一十二章:问燕云霄索要信物 今天的燕云霄就像是一个有起床气的小孩子,从始至终都有点闷闷的,冷冷的,也不爱说话。 因为他的思绪总是会不经意飘走,想起脑海中存在另一个意识这件事。 苏九儿便上前伺候他穿衣,系好他的腰带,又给他梳头绾发。 一切弄好之后,俩人便快速的将食盒里的早饭吃了。 里面只是简单的白米粥,连个配菜都没有,好在燕云霄是在北疆吃过苦的人,还不算太挑。 不多时,俩人重新带上口罩,开门出来。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立在门口列好阵队都在等着他们二人,倒让苏九儿有些不好意思。 燕云霄拧了拧眉,视线落在金武身上,将他带有一丝打量含义的视线直直逼迫了回去,然后沉声道,“带路吧。” 另外冯太医就被安顿在做晚上去过的那个治疗点开始分发物资,并留下了两个学徒和四个小厮供他使用,另外便是金武那边提供的人手做帮手。 药物就从今天开始,针对每个人的症状开始提供,一日三次。 只要物资供给不中断,在转好之前,便会一直这样进行下去。 希望似乎在这一刻,从一种虚幻的力量,变成了真实存在的阶梯。 - 因为另外一个治疗点是小孩居多,所以这里除了小孩之外,还有许多的妇人。 她们没有办法做到那么狠心,抛弃这些孩子。 有的两三岁小孩虽然已经有了症状,可是小孩没有食物吃怎么办,那就只能让妇人来喂养。 这就避免不了肢体接触了。 这里的人数竟然一点不比上一个治疗点的人少,但是小孩的身体比大人要虚弱很多,即便之前很多东西都节省下来给到这边使用,但还是免不了有许多婴幼儿抱病长眠。 苏九儿不忍看下去,只觉得之前谎报情况的那个宋大人真是可恶至极! 但凡先前给的情报比较准确,那小岚县也不至于艰难到如此地步! 这都是燕云霄的子民,燕云霄看在眼里,心中的怒火只多不少。 他当即就摘下自己手中的玉扳指,装进一个小盒子里,命一个军卫快马加鞭的前往通州主城,命宋大人速速增援物资。 若是只一句命令,宋大人或许还不明白其中的紧急情况,可燕云霄将自己手中的玉扳指都摘下来了,见信物如见陛下,他定然了解其中深意,当下十万火急的增援物资而来。 即便是物资不够,他也会向更周边的城县求助物资。 见了一上午的凄凉场面,午膳众人都没有什么胃口。 苏九儿想起来之前想要问他要信物这件事,于是开口问道,“陛下,你还有多的玉扳指么?” 这一句话问的没头没尾,正在捏眉心缓解自己疲劳的燕云霄“嗯?”的一声,抬起头来看她。 “什么?” 苏九儿以为他没有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方才送出去的玉扳指,还有么?” 燕云霄反问道,“你想要?” 苏九儿丝毫不隐瞒,且不客气的点点头。 是的,很想要。 见信物如见陛下,这在封建制度下,算是一张护身符吧! 燕云霄默默。 先前在皇宫时候,送去赋央宫许多奇珍异宝,锦绣衣衫,都不见苏九儿有多喜欢,原来是喜欢扳指吗? 女孩家家多时喜欢珠宝钗环,喜欢扳指的倒是少见。 他且高权重,根本不会想到底层没有身份的人的苦恼,所以也没有信物这方面去想。 还以为苏九儿就是看上了他的玉扳指而已。 不过他的那个玉扳指,确实是上好的成色,他也已经带了许多年了。 燕云霄好笑的摇摇头,心说等事成之后回通州主城的时候,再送给苏九儿也无妨。 然苏九儿有些失望,但好像又没有那么的失望。 只见她上上下下看着燕云霄,开始细致的打量起来。 这个玉冠?不行,不过是寻常公子哥的样式,而且带在身上不方便,不适合她使用。 然后胸前一路往下看。 燕云霄的身材真是不错啊,她暗自夸一句。 继续往下看。 燕云霄被她这种明目张胆的打量的眼神看的十分不自在,他动了动唇,出声道,“再看什么?寡人的衣袍脏了?” 苏九儿却小手一指,指着他腰间坠着的羊脂玉玉佩道,“陛下将这个给我也行。” 燕云霄扬眉,取下自己腰间的羊脂玉玉佩,在自己手中翻面看了一下,又问道,“喜欢这个?” 苏九儿点点头。 她这个眼睛倒是挺毒的,这个玉佩也是他带了很多年的了。 原先是她母妃有一块,然后小时候的燕云霄也想要一块一模一样的,于是尹娘娘就找了宫里的师傅特地为他打造了一块。 伸手摸过去,羊脂玉玉佩的横切面还有小刀雕刻字,是燕云霄的小名。 正是霄霄两个字。 后来尹娘娘的那块羊脂玉被摔碎了,燕云霄再也没见她带过,但是他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所以这块羊脂玉一直被他带到现在。 这个东西对他来说,称的上是一个幼年的回忆了,骤然被苏九儿要了去,他倒不是不想给,是还没有做好割舍的准备。 苏九儿见他在手上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还没有要给自己的意思,于是看了眼他的表情。 他看起来好像很舍不得。 于是她小心翼翼问道,“陛下也很喜欢这个玉佩吗?” 燕云霄答非所问,目光平静如水。 “这是寡人的母妃命人打造的玉佩。” 一句话说明原委,坦坦荡荡。 对苏九儿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了,而且他母妃已经去世了,大家都很清楚,只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罢了。 苏九儿眸光一闪,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怎么鬼迷心窍了,什么东西都敢开口要啊! 她忙给俩人找个台阶下,“那陛下回宫之后再送我一块差不多样式的吧,我觉得这个样式好看。” 燕云霄又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羊脂玉,轻轻道了一声,“好。” - 在小岚县的每一刻钟都过的很紧凑,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宋大人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谎报情况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但是陛下竟然没有处置他,他觉得自己还能将功抵过,于是对于燕云霄的命令愈发的卖力了。 这天下午,便又有十二辆马车运着物资抵达小岚县,一切都运行的十分顺利,从此众人便展开了在小岚县长达三个月的艰苦鏖战。 7017k 第一百一十三章:死亡是一场无言的告别 从物资分发,到整个小岚县的人口登记以及分隔控制,差不多到夜间才迈出了计划的一小步。 西南面属于瘟疫爆发的重灾区,而东北方向的病患就要少一些,于是众人便将没有症状的人都准备转移去东北面。 苏九儿住的屋子当晚就被燕云霄命人封了窗布,是用他上好的斗篷裁剪的封的。 毕竟这里都是大男人,根本没有人考虑到苏九儿一个女子住在这里有多不方便,但凡窗户口有人站着看一眼,那屋子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众人这些天为了预防,所以都是用的生姜、陈皮煎的水来擦身子,随后再用温水擦拭第二遍,目前来看,还是比较有效果的。 等众人一切都忙好,准备入睡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子时了。 “扣扣。”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这次苏九儿没有答话,而是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往外面看去。 看清那人面容之后,苏九儿小声嘟囔道。 “你怎么又来啦?”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上挤进他屋子里的燕云霄。 燕云霄戴着口罩,苏九儿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眸底一片幽深,波澜平静,一副傲娇样。 实则口罩下他动了动薄唇,但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难道要他说,他就是喜欢跟她睡一个屋吗? 一时间他没有说话,看他那默不吭声站在门外的样子,垂着脑袋看着自己,苏九儿竟然觉得他有一丝委屈。 心中叹一口气,她将门打开了,“进来吧。” 眼看燕云霄就要迈步进去了,忽然又听见两个大汉从前街前走过,嘴里还说着“快走,快走。” 苏九儿好奇的看了一眼,见他们走的方向是朝着南边走的,不由蹙了蹙眉,“这么晚了,金武大哥的人怎么还不休息。” 燕云霄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牵起苏九儿的手道,“去看看。” 还不容苏九儿拒绝,燕云霄便拉着她跟着那两个人去了。 走过这条街到了另外一条小路上,他们才看见来的不止这两个人,还有其它跟在金武身后做事的乡亲,有的人手中还抱着柴秆着,纷纷朝着南边进发。 苏九儿的太阳穴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下意识的和燕云霄对视了一眼。 还记得他们刚到小岚县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大汉在街道上搬运尸体,他们搬运走的方向,就是南边。 其中有不少乡亲已经认识了这位来助援小岚县的“大人”了,在途中遇到之后还和燕云霄苏九儿两个人热诚的打招呼。 苏九儿没有问他们这是要去干嘛,但是也大概猜到了。 毕竟小岚县瘟疫爆发多时,病死的人也不在少数。金武虽然是个屠夫,但是也知道猪肉腐烂之后会发出异味,熏的人闻之欲呕,更别说这些带着瘟疫的尸体了。 这要是真的不管不顾,任凭尸体在大街上发烂发臭,那小岚县的瘟疫情况只会变本加厉的恶化。 所以这些尸体便都被众人搬到了这个南边的死人坑里,定期进行大型火葬。 火葬这样说来,也只是对逝去的人一个尊敬的说法,实则不过是焚烧尸体,以免尸体腐烂会增加瘟疫的恶化罢了。 苏九儿知道,这算的上是一个比较实在的方法。 毕竟现代社会,也已经不允许土葬了,现在是规定要一律火葬,本质上来说没有差别。 只是这种大型焚烧尸体的场面,难免有些令人有些说不上来。 她连忙拉住燕云霄道,“大人,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然而他们已经走上了这个半高的小山了。 这里环境荒凉,山下也有许多庄稼地已经荒废了,边上还有许多凸出的小土包,每个土包前还有个墓碑。 这边原先就是小岚县的坟场。 之后便是一座半高的小山,小山上去后便是一个巨大的山坑,似乎是有一年山体震动,那个山便震的塌下去了一块。 而再往南边去,那便是连绵几十里的山峰,一眼望不到头。 再往前走上半刻钟,燕云霄和苏九儿便能看到那个死人坑了。 燕云霄当她是害怕了,不愿意见这些东西,于是轻声道,“别怕,若是不想看,就跟在寡人身边,闭上眼睛。” 说完还摸了摸苏九儿的头,更握紧了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其实苏九儿也不是害怕,不过是觉得这些画面看起来叫人心里难受,视觉上来说更是一种强烈的冲击。 但见劝不动燕云霄,她便只好跟着去了。 莫约有二十来个男人站在大坑边上,手上都举着火把朝火坑里看去。 但是坑底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哀叹抽噎声此起彼伏,金武也在其中。 他开口说了一句话之后,众人便都将手中的火把扔进大坑中,火把落在坑底的尸体上,瞬间就将贴身衣衫都烧起来了。 火光涌起,连成一片,将坑底的景象全部照亮。 苏九儿下意识的朝燕云霄身边靠了靠,燕云霄则伸出臂膀将她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掰过来,按在自己的怀中。 火焰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燕云霄低沉的嗓音混在在其中落入苏九儿的耳中。 “别看。” 他拧眉,看见火光照亮坑底那些人苍白冰冷的脸,有的甚至嘴唇乌黑,手脚都发紫,更有浑身已经长满暗沉尸斑的尸体。 今夜的风很大,吹的火烧的更旺了。 耳边除了风声和猎猎火焰的声响,还有一些大男人们低低呜咽的声音。 瘟疫是一场天灾,这是大自然的力量,我们渺小的人类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万众一心,绝不屈服。 坑底似乎有在场汉子的亲属,他们随身带了白色纸钱,泪水遏制不住直流,随后将纸钱挥洒在空中,一阵风吹过,将天空中白色的悼念全部卷入坑底。 死亡本就是一场无言的诀别。 越是这种平凡的情感,越是戳人的心窝窝。 在场的人几乎都被这种氛围裹挟,有的已经泣不成声,有的虽然没有哭泣,但是眼眶已经泛红。 苏九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这些天见过太多这种凄凉场面了,但之前因为整个人都投入到工作中去,所以一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难过。 而今天在这一刻,她的情绪真的有些绷不住了。 小脑袋缩在燕云霄的怀中哭的颤抖,却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7017k 第一百一十四章:病症诱发 她没有放声大哭,因为她觉得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燕云霄决定亲自来通州,亲自来这里。 若是燕云霄没有来,那这才是一场完整且全军覆没的灾难。 燕云霄那双凤眸已经微微眯起,睫毛轻颤,眼形狭长,漆黑的眸中倒映出的是坑底的一片火光,还有那些被大火掩盖的,没有气息的面容。 这就是民生疾苦,这就是人世百态。 若是不出来这一趟,高高在上的帝王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子民就是再这样的困境下艰难度日的。 难道北疆的战士们战死沙场,换来的就是这样贫瘠又窘迫的生活吗? 原来大燕的国土这么大,社稷千万里,民众何其多,有些地方远离皇远隔万里,即便是权震天下的帝王,也无法完全掌控的到...... 他目光沉沉,已经对眼前的见闻给自己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反省和定义。 他也不过才刚登基为帝三个月,在这之前,于他而言,这只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位置罢了。 许多人盯着他这个位置,盯得眼红,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博取与被这个位置带动的权贵与荣华。 在那些人眼中,“帝位”只是权势,是辉煌,是万万人之上的荣誉和骄傲。 他们需要这些华而不实的虚幻,来满足他们丑陋的虚荣心。 而在这一刻燕云霄深刻的明白了。 这个位置,应是肩负天下的重任,是疾苦民生的希望,是面临绝望之人的坚固后盾。 他应当与每一个民众站在一起,甚至带领他们,冲出困境! 很长一段时间,众人的耳边只听得到风卷纸钱的声音,尸体燃烧的滋滋声,还有低低哭咽的声音。 这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也不知道众人看着这悲凉的场景,脑海中都在想着什么。 他也陷入了自己的沉思,护住苏九儿后脑勺的手便无意识的开始安抚怀里的人,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顺着苏九儿的发丝,动作出奇的温柔。 就在这样安静到诡异的氛围之下,燕云霄的脑袋忽然抽痛了一下。 疼的突兀,疼的他的眉头深深的皱起来。 他的脑海开始不受控制的回忆起一些事情来。 但是每一帧回忆都是破碎的碎片,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记忆和方才自己看见的画面重叠,大火席卷过一张张苍白脆弱的面容,直到将他们的面容全部吞噬。 “咚咚!” 他的胸膛内猛然传来一种锤击感,使得他的身子猛然一震,紧锁的眉头除了痛楚,还有一丝迷茫。 他眯起凤眸,眸中有一丝无法遏制的自嘲。 又来了,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是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吗? 他回想起那种身体被另一个意识操控,自己无力茫然的感觉,猛然一股杀意涌上心头,想要将那股蠢蠢欲动的感觉压下去,想要夺回自己的主权。 可是另一个意识,也是他。 如果他真的能够“杀”掉另一个意识,那他本身也就不复存在了。 胸口的闷痛和脑海中的嗡鸣之声都让他有些崩溃,更何况不论他是闭上眼睛还是睁开眼睛,脑海中都有一幕幕的火光涌现。 一股急速的恐惧很快就占据了他的内心。 可是他在恐惧什么呢? 那个意识似乎将他占取了,但是又没有完全占取。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幼稚人格又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他看见了大火,便开始害怕,害怕自己的母妃死在那场大火里。 苏九儿靠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了他的异常,于是仰头看他,伸手胡乱给自己擦了擦眼泪,还带着哭腔询问道,“燕云霄,你怎么了?” 分明是十月的天,夜晚更是露水厚重,冷风徐徐,而燕云霄却是满头的汗水,目光带着求助看向了自己。 苏九儿猛然从伤心中抽回神,有些惊愕,燕云霄怎么在这里发病了? 这里火光太盛,若是在这里转换成幼稚人格,照那幼稚疯癫的样子,保不齐要跳进火坑里去吧。 她明显的感觉到,燕云霄抱着自己的身子已经开始轻微的颤抖了。 因为上次的记忆提取,燕云霄已经很清楚自己发起病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是一个行为怪异的疯子,是一个幼稚且没有反抗能力的废物。 更可怕是这样的病症,就是一个怪病,若是被别人发现,一定会有人嘲笑他,看不起他,甚至拿出来大做文章吧? 暴戾只是燕云霄的保护壳,其实他的内心比谁都要敏感。 尤其在知晓自己发病后是那样一个疯子,他便更不愿意被别人瞧见了。 因为苏九儿已经看过他这幅样子了,对他而言,苏九儿已经与他亲密的没有任何隐私了。 他颤抖着埋下头颅,将额头抵在苏九儿的肩头,压抑着眩晕的低声挣扎道道,“带我走...带我走吧......” 他说的是我,不是寡人。 在这一刻他彻底的将苏九儿当成了自己的温暖港湾,他在苏九儿面前只是一个“我”,一个平凡且带着怪病的普通人。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低沉的语调中还夹带着一丝不可查的卑微哀求。 换做平时,燕云霄一定是直接失去理智,随后开始一系列疯癫手法,开始抓自己痛的几乎裂开的头颅。 他这次明显比上次好许多,他还在挣扎,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苏九儿连忙抱住他,她的脸贴着燕云霄的耳朵,和他低语。 “别怕,别怕,我现在就带你走。” “你乖乖听我的,跟着我,好不好?” 她一下又一下的拍着燕云霄的后背,企图安抚他,并柔声询问。 燕云霄已经痛的无法言语了,他的面容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华丽被苍白替代,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可怜的无助。 一种易碎的华美。 他闷哼一声,乖巧的在她的颈窝处轻轻点了点头,无助的像个小孩。 苏九儿深吸一口气,看周边的人的注意力都在火坑之中,便立马牵着他的手,带他奔离这个地方。 夜幕之下,少女牵着男子下山而去,他混沌得视线里只有苏九儿娇小的身影。 然后身影慢慢的变得模糊,看不清了。 他越是挣扎,脑海中的痛感便越是清晰。 这时候有个声音轻轻的安抚道,“没关系的,如果撑不住了,你就睡一觉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7017k 第一百一十五章:我当然记得你,苏九儿 这是苏九儿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如果苏九儿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那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样的安抚让他逐渐放松下来,渐渐的放弃了挣扎,意识慢慢消弭,大脑一片黑暗。 患者往往都会被困扰在这种病症之中,换做任何一个人,估计都会对自己的另一个意识感到恐惧吧 更何况那个意识,还是个不健全的意识,他不仅占据了你的大脑,还要操控你的身体。 苏九儿看着他目光变得空洞,被自己牵着手茫然的前进,浑浑噩噩。 其实她想告诉燕云霄的是,不要太抗拒自己的另一个意识,因为这个意识源于你本身。 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不是逃避,而是面对。 不要被自己打败。 现在的燕云霄就像个傀儡,被苏九儿牵着走,直到走到了大街上,他的目光才渐渐聚拢的起来。 他骤然停住脚步,手也从苏九儿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火光吗?他方才似乎看见了火光,那他的母妃在哪里? 他的目光仍旧有些茫茫然,随后带着一丝急切开始四处张望,他在寻找火光,他要去救他的母妃! “在哪里,在哪里......” 他口中呢喃,茫然四顾。 可是他看见的是空荡荡的街道,漆黑的夜,黑的令人害怕,安静的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苏九儿在他情绪过激的时候不敢贸然制止他,于是蹙着眉头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的举动。 他的目光像往常一下,情绪反差极大,时而茫然,时而又对身边的环境所感到惊恐,下一秒他便迈开步伐满大街的疯跑起来。 他的口中依旧在呢喃,在哪里?在哪里? 燕云霄的身高体魄真要是跑起来,苏九儿怎么追得上啊。 她连忙紧跟在后面,看着燕云霄要跑去哪里,可是追了一连两条街,燕云霄一个拐弯就不见了。 苏九儿顿时慌了神。 她试探着喊道,“霄霄?霄霄?” “霄霄你听得到吗?我是九儿呀,你在哪里?” 四下寂静,没有人回答。 尤其苏九儿现在没有照明工具,她只能借着清淡的月光去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咚、咚、咚...” 正找着,安静的小巷子里忽然传来了十分有节奏的撞击声。 这个声音虽然小,却听起来十分的熟悉。 苏九儿霍然回头,朝巷子底的墙角看去,哪里堆放了许多的竹筐竹篓,还有个大的竹编晒垫倚着墙。 她缓缓地走过去,便看见燕云霄坐在竹垫和墙壁的中间,似乎是那个狭小的空间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他的口罩已经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后脑还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墙壁,这就是苏九儿听见那种极其有节奏的声音来源。 口中也念念有词。 在哪里,找不到。 如果说之前的苏九儿只是单纯的心疼这样一个病症患者。 那现在她就是心疼这样的燕云霄。 他那颓败的模样,空洞的眼神,还有口中的“找不到”,无一不是往事的伤疤。 满目疮痍,可是又令人没有办法。 因为时间已经流逝而去了,他没有办法重来一次。 反而把自己卷入了这样一个无限循环的漩涡中。 她缓缓的靠过去,然后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威胁,小声试探道,“霄霄......” 他似乎能听到苏九儿的声音了,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想要给她回应的感觉。 苏九儿伸出手,轻轻地摸上他垂在地上的大掌,然而才碰到,他便如同受惊一般,更往墙内缩去。 这一个猛然的动作直接打翻了倚着墙的竹编晒垫,那个垫子就这样眼睁睁塌下来,在燕云霄身上砸了一下,便翻到在一边去了。 竹编晒垫很轻,砸这一下根本不碍事,可是却把这种状态下的燕云霄吓得不轻。 只见屈膝坐在地上,猛然双手抱头,浑身颤抖。 苏九儿压住心底的酸涩,冲上去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双手护着他的脑袋,一边哄道,“不要怕,九儿来了,霄霄不要怕。” 他的身子抖的厉害,似乎很想挣脱苏九儿,却因为害怕导致四肢僵硬,无法挣脱。 苏九儿就这样抱着他,哄着他,一下又一下的抚摸他的脑袋,随后她又在燕云霄的后脑上帮他捏了几下,缓解紧绷的神经。 好一会儿,他终于不再发出那种害怕的颤抖了。 燕云霄永远都记的,苏九儿身上的那个体香,青涩中带着一点芬甜。 他的头埋在苏九儿的胸前,在幼稚人格意识变得清晰之后,那种芬芳又青涩的香味便萦绕在他的鼻端。 苏九儿时不时的就会叫他一下,来看看他那段失控的转化期过了没有。 “霄霄?” 怀中的人动了动,然后茫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苏九儿。 苏九儿垂首和他对视,那一眼,他看了许久许久。 苏九儿以为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或许还是那句,“我见过你。” 然而不是。 长时间的对望之后,他忽然伸出手,摘掉了苏九儿的口罩,看清了她的脸,随后一字一句的叫道。 “苏、九、儿。” 单看那一双眼睛,他便觉得无比的熟悉。 对视的时候,他在脑海中回忆搜索,关于这张脸的信息。 然而他的脑袋里所有的事情都很模糊,他看不清任何场景中的人。 唯一看得清的就是在赋央宫内那几个和苏九儿相处的晚上。 他记得苏九儿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她的名字。 苏九儿挑眉,对他这次开口的第一句话,显得有些出乎意料。 要不是燕云霄现在的眼神过于幼稚木然,她甚至都要以为叫她名字的是燕云霄的暴戾人格了。 她摸了摸燕云霄的头,弯起眸子笑道,“原来霄霄还记得我呢。” 燕云霄定定的看着苏九儿,认真道。 “当然记得。” “我不会忘记九儿的。” 也不想忘记。 毕竟他的脑海中,回忆里,明明有那么多的画面,却没有一张可以让自己看清楚面容。 要是连苏九儿都忘记了,那他的脑海中还有什么? 他蹙眉双手捂着脑袋,头又开始发疼。 根本不能由他多想,因为他本身就是燕云霄生病而分裂出来的意识,一旦他想的过多,有了争夺身体的想法,那可真是完蛋了。 7017k 第一百一十六章:装睡又装病 她连忙帮他揉了揉太阳穴,转移话题道,“霄霄,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果然眨了眨眼,四周看了看,似乎才发觉的自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喃喃两句,“天黑了。” 苏九儿点点头,“天黑了,我们也要回家了。” 随后就将他牵起,带他回住处。 俩人此时口罩都没有了,苏九儿也不敢在这里久待,于是拉着燕云霄走的很快。 她一回头,便见燕云霄一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她道,“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他轻轻摇头,然后轻轻眯起凤眼,抿唇笑了,也不说话。 他的注意力都在苏九儿身上,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他只想多看苏九儿两眼,想牢牢的记住她的面容。 这样他就永远都不会忘记苏九儿了。 苏九儿被他看的有些无奈,转回头轻哼了一声,唇角上扬。 这样的燕云霄,还是很可爱的。 因为他的眼里只有自己,且比暴戾人格的燕云霄更愿意表达自己的感情。 就像小孩子一样。 真诚且单纯。 眼下燕云霄这个样子,苏九儿也没有办法放他一个人睡觉了,便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一路上都在看苏九儿,即便苏九儿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他似乎也在记她的背影轮廓。 直到进了屋子,他才好奇的四处打量起来。 不过屋子十分的简单,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多看两眼的,最后那个好奇的视线又落在苏九儿身上了。 苏九儿一回头,便和他对视上了。 这样的视线未免也太炙热真诚了些,看的苏九儿面色一红,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尤其她现在和燕云霄的关系处在一种很微妙的阶层,面对这样的燕云霄,她难免有些心虚害羞起来。 她伸出手指着燕云霄道,假装生气道,“不准看我。” 燕云霄被她说的一愣,眉头习惯性的皱了一下,那一瞬间,苏九儿仿佛看到了燕云霄发怒之前的样子。 但是下一瞬,他的目光又变得有些不解和委屈,不情不愿的收回了视线,然后仰起头看向别的地方,反问道,“为什么不准看?” 说着还有些不服,还瘪了瘪嘴。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他还是十分听话的移开了目光,没有再看苏九儿。 苏九儿噗嗤笑出声,无奈的摇摇头,就当他是个小孩子吧。 - 晚上俩人如旧躺在一张榻上,燕云霄已经睡过去了。 他这些天一直在喝苏九儿给他调的药方,睡眠也比往常好上许多。 苏九儿看着燕云霄那张熟悉的容颜,心思飞转。 精神治疗的重点在于帮患者处理痛苦的情绪,鼓励他们情绪方面的表达,面对自己不愿面对的东西。 但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苏九儿想,那燕云霄的幼稚人格,就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母妃的离世,所以才从他压抑的情绪里分裂了出来。 他的母妃是被被火烧死的,所以燕云霄对火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抗拒和恐惧。 虽然她知道让不愿面对的人去认清现实是一件很无情的事情,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解开他自欺欺人的心结。 她下定决心,等这次顺利回到皇都城,她便要开始尝试第一次对燕云霄母妃死去的那件事,进行一次“场景复原。” 翌日依旧是燕云霄准时准点的醒来。 他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苏九儿恬静的睡颜,随后脑海中的疼痛才让他想起昨夜失控前的记忆。 他们见到了焚烧尸体的场景,随后他便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恐惧。 他求苏九儿带他走。 然后就不记得了。 所以昨夜又发生了什么? 他的目光有些茫茫然,似乎在自我思考,那样一个疯子模样,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次上面没有伤口。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没有伤口。 唯有后脑勺有些闷疼。 此时此刻他唯有一句感叹。 还好有苏九儿在他身边。 他的双手环过苏九的腰间,随后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力道中甚至带了点发猛的意思。 想将苏九儿整个都环抱在自己怀中,永远都不想放开。 这一下来的忽然,直接给苏九儿在浅睡的状态下惊醒了。 她轻吟一声,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然后发现自己已经被燕云霄禁锢在他怀中,几乎无法动弹。 而某罪魁祸首就这样闷不吭声的抱着她,装睡。 苏九儿还以为是燕云霄在梦中本能的反应呢,毕竟燕云霄睡觉的时候特别喜欢抱枕头。 她轻轻挣扎两下,没有挣脱,然后又轻轻叫了一声,“霄霄?” 燕云霄听见这样的称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苏九儿叫的是另一个他。 还有上次记忆提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苏九儿对另一个自己十分的温柔,和平时的她有些不一样。 睫毛轻颤,他似乎是打定了什么鬼主意,然后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他不仅装睡,他还装病。 假装自己还没好。 苏九儿听到了回应,便小声道,“太紧了,我都呼吸不过来了。” 话才说完,苏九儿就感觉到腰间一松。 她抬头去看燕云霄的脸,然后燕云霄正好也在看她。 这个眼神看起来...... 她蹙眉疑惑了一下,燕云霄这是变回来了? 这个皱眉的动作被燕云霄看在眼里,他先是有些心虚,随后便对苏九儿敏锐的洞察力感到惊讶。 而且这个眼神让他回到了第一次见苏九儿时的错觉,那个时候她就毫不畏惧的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自己的眼中看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于是他连忙又闭上了眼睛,还连带着翻了个身,背对着苏九儿,那个小傲娇劲展示的是淋漓尽致。 这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变回来了的感觉啊? 她坐起身,侧着头继续看他的脸,然后又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道,“别装睡了,我都知道你醒了。” 燕云霄这才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眼神直直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就这个眼神,和昨晚看她的眼神,差不了多少,苏九儿以为燕云霄还没有变回来呢。 于是哄道,“快起来啦,一会该喝药啦。” 7017k 第一百一十七章:没有发现燕云霄在装病 在苏九儿背过身的那一瞬间,燕云霄暗自挑眉。 苏九儿好像只是怀疑了他一下,并没有发现他是真的变回来了。 上次他就是隔了一天一夜才回复原本的人格的。 这种情况苏九儿也没有办法拿捏。 “哦。” 他只回应了一个字。 毕竟他不清楚另一个自己的性格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他决定少说话,以免让苏九儿发现破绽。 就这闷闷的一个字,苏九儿还以为是他不想喝药呢。 于是又道,“没关系的,一点都不苦。” 燕云霄闻言,陷入沉默。 他天天都喝的,苦不苦他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个苏九儿说谎骗人还真是不打草稿。 好了,看他闷闷的拉着个脸,苏九儿更确定他是因为不想喝药开始生闷气了。 因为还有一些新症状的病患,所以这里单独开辟了一间屋子供太医们制药,苏九儿给燕云霄穿戴整齐后,便带着他去那间屋子给他煎熬。 众人忙的昏头转向,根本也不会有人去注意苏九儿是熬的什么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帮着太医熬药呢。 再说这可是苏妃娘娘,谁又敢真的上前探问她的行为呢? 出门的时候苏九儿翻出个新的口罩给燕云霄带上,一面耐心解释道,“现在外面的空气不好,你要带上这个才可以出门,听见了吗?” “如果你不肯带,那我就只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屋子里咯。” 语气中饱含着威胁,哪有半点她平时恭顺的模样。 燕云霄眯起眼睛,口罩下的唇角微微上扬,这样的苏九儿仿佛让他发现了新大陆。 他乖乖的点点头,苏九儿满意的夸道,“霄霄最乖。” 燕云霄的笑容在口罩下愈发的大了,他险些笑出声。 怎么这么幼稚,这好像是在哄小孩子呢。 喝过药,用过早饭之后,苏九儿害怕众人发现燕云霄的异常,于是要来了一辆马车,将他塞了进去。 好在有口罩的掩护,也没有人真的敢明目张胆的和燕云霄对视,所以暂时没有人发现异常。 苏九儿想着只要没有人来找燕云霄说话,燕云霄自己也不要跟别人沟通,基本上就问题不大了。 助援方面的运行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燕云霄只需要督查和调整便好,所以每天都要跑很多个地方去勘察情况。 例如物资分发是否充足,病患的人数是否有所增加,药物是否需要重新调配之类的。 这些苏九儿已经很熟悉了,毕竟在通州主城的时候,燕云霄就会带着她一起忙活这些事情,甚至有些令苏九儿感到疑惑的地方,他也会很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马车里,苏九儿靠在燕云霄的肩膀上,两只手把玩着燕云霄的大掌。 动作十分的自然亲昵,没有半分平常的拘谨感。 她举起燕云霄的手掌看了看,掌心有着淡淡一层薄茧,她伸出手摸了摸薄茧的位置,手感有些刺刺的,然后又顺着燕云霄的掌纹开始描绘。 纯属无聊。 但是这个触感对于燕云霄来说,有些发痒。 他不自然的缩了一下手,然后将手轻轻握成了拳。 苏九儿便又掰开他的手掌,继续描绘他的掌纹。 他又缩了一下手,依旧将手掌握成拳。 这次是用了些许力道的,苏九儿掰了好几下都没给他的拳头掰开,然后气呼呼的扭过头瞪着燕云霄。 燕云霄强压着笑意,吐出一个字。 “痒。” 苏九儿听见这话,一双忽闪的眸子忽然眨巴了两下,她狡黠一笑,幽幽道,“原来你...怕痒啊......” 她的语调拖很长,等话音落地,她便两只手伸向燕云霄的腰间,挠弄起来。 看燕云霄的反应,他确实是很怕痒。 只见他骤然后缩了一下,但是还是被苏九儿压在角落里堵了个正着。 怕痒的人是不喜欢挠痒痒这个游戏的,甚至被闹起来的时候会很生气,就比如燕云霄下意识的蹙眉有些不悦。 但是他看见苏九儿那张脸,怒气便消散了,只好缩在角落里警惕的看着苏九儿,仿佛在说:不许靠近寡人。 苏九儿却嬉笑两声,然后扑上去在他腰间轻挠了两下,燕云霄先前还强忍着,后来就忍不了了,马车里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是轻轻挠了两下而已,苏九儿就从他怀中出来了。 此时此刻燕云霄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双手护着自己的腰间,一双凤眸弯弯,显然是还没有从笑意中缓过来。 他的目光中还暗含着警惕盯着苏九儿,生怕她会发起下一步进攻。 苏九儿被燕云霄这个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她指着燕云霄道,“原来你这么怕痒,我知道了,以后你不听话,我就挠你。” 许是这样开怀的大笑让燕云霄心情愉悦舒畅了几分,他眯眼笑着,看苏九儿在自己面前嚣张的模样,觉得她真是个鬼机灵。 人前人后还两幅面孔呢。 平日里可没有见过这么嚣张傲娇的苏九儿。 他唯一感受过一次苏九儿这样的情绪,就去通州的路上,苏九儿追上来,然后狠狠捶他两拳的时候。 正闹着,马车到了目的地,驾车的小厮在外面禀报了一声,苏九儿便掀开了车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她对燕云霄道,“霄霄,你在马车里等我,不许出去好不好?” 燕云霄不吭声,摇了摇头。 等的就是燕云霄这个态度了,她趁机提条件,“那好,出去之后不许跟别人说话,只能牵着我,跟着我,行不行?” 燕云霄这才点点头。 心说,原来另一个自己是这么听苏九儿的话的吗? 达成共识之后,苏九儿便牵着燕云霄下了马车。 迎面过来行礼的是冯太医,他早一步到这里来看先前那个病症与旁人不同的小孩。 苏九儿今天那也是来观察他的。 那个小孩据说只有两岁多一些,他的亲娘也已经染病了,只是症状比较轻,众人目前的建议是不要给小孩喂母乳,以免发生重叠感染。 冯太医行礼后,看了一眼燕云霄和苏九儿牵在一起的手,立马又撇看了目光。 “大人,苏姑娘。” 燕云霄没有应声回话,反而是苏九儿开口道,“不必多礼了,冯太医可见着那个小孩了?” 7017k 第一百一十八章:苏妃娘娘会扎针? 竟然是无视了燕云霄的存在,直接开始和自己交谈了。 虽然早就知晓苏妃娘娘得宠,但是越过陛下,直接和旁人开始交谈,未免有些不妥当吧? 他想着,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家陛下。 只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 好吧,他瞎操心。 陛下那眼神的意思仿佛在说:苏妃娘娘在问你话呢,你看寡人做什么?还不快回话? 他当下便恭敬道,“回大人,这幼儿的情况老臣已经查过了,乃是打娘胎里出来就带了顽疾,此时恰逢染上瘟疫,两种病状显在一起,便让众人误以为是瘟疫的新发病症。” 燕云霄一直都没有吭声,一路上都是苏九儿问话,冯太医如实禀报。 一边聊着,几人也已经在小厮的带领之下,走进了一间小屋子。 苏九儿一进去就看见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手中抱着一个哭泣的孩子,小孩一边哭着,还时不时抽搐起来,乍一看去还觉得病症有些严重。 那个妇人见冯太医都对进来的这一对眉眼俊俏的男女如此恭敬,当下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含泪祈求道,“求求大人,夫人救救我家小娃吧!” “他爹已经没了,这可是俺们老刘家的最后一根苗子了!求求大人夫人一定要救救他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但是又没有人敢上去碰她扶她起来,于是纷纷开口劝到,“刘嫂子,你赶紧起来吧!太医都来了帮你家娃儿看病了,你就相信他们吧!” “再说人家大人一进来,你跪在这里像什么话呢,快起来快起来!” 苏九儿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于是连忙蹲下,和她齐平视线道,“这位嫂子,你若是相信我们,那就应该起来才是。” “你也要将你自己的病调养好,否则孩子好了,反而没了母亲在身边,岂不是更难过?” 燕云霄默默看着,对于这一幕,他似乎更有感触一些。 最终刘嫂子含泪起身,对众人道,“我已经吃了两回药了,感觉比前两日要精神一些了。” 冯太医点头道,“从今日开始,你便要停止喂养小孩了,至于他的吃食,我们会另外调配,每日都会给您送过来的。” 刘嫂子点点头,为了孩子,一切顺从。 这时候她怀中的小孩已经不哭了,只是经常时不时的抽搐一下,苏九儿看着觉得有些像先天性的惊厥症状,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大嫂,她这个抽搐是经常会这样吗?” 刘嫂摇摇头,“先前月份小的时候只有过简单的几次,后来一岁大点就稍微有些频繁,同时也会伴随着发热,但是都不严重,只是轻微的抽搐一会就好了。” “只有最近这两天染上这个病了,他的症状就越发严重了,而且比较频繁。” 苏九儿又观察了一下小孩的动静,于是对冯太医说道,“冯太医,您的药箱里面有银针么?” 被叫到的冯太医应了一声,“回苏姑娘,有的。” 说着便打开了自己的小药箱,从里面摸出一个黄色的银针包。 他有是有,可他称不上是针灸这一块的好手啊。 况且他擅长的是制药,以及妇人方面的疾病,可不擅长幼儿病啊。 尤其是幼儿针灸。 因为小孩骨肉软,经脉脆弱,所以幼儿扎针是比较讲究的。 正想着,果然就听苏九儿道,“冯太医,我小时候见过亲戚家小孩也是相似的症状,就是用针灸调理好的,要不您试试?” 冯太医倒吸了一口气,眉头略微蹙起,有些为难。 他也不是扎不准,只是苏妃娘娘这说的能信吗?他还有有些害怕苏九儿不知道哪里看来的招式,万一弄巧成拙可怎么好。 苏九儿看出他的担忧,于是继续胡诌道,“我记得很清楚的,最后确实治好了的,要不就试试吧,万一真的好了呢。” 可冯太医不愧是资质老历的太医,当下还是有些为难,自己心下又思忖了一下,幼儿惊厥还可以扎针缓解么? 为什么陛下一言不发呢? 想着他又悄悄看了燕云霄一眼。 他眉宇间淡然自若,下颌轻轻点了点,表示可以一试。 苏九儿还以为冯太医老是看燕云霄,是因为发现了他的异样呢,于是默默的将燕云霄拉到自己身后来,挡住冯太医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 冯太医沉默一刻,“那好吧,老臣试试。” 说着,那妇人便用力抱住孩子,以免小孩挣扎。 可是小孩哪有不乱动的,冯太医硬是举着银针对着苏九儿说出的那个穴位悬空了大半天,最后还是没有扎下。 苏九儿看的急死了。 冯太医在想,苏妃娘娘怎么对穴位的名称这么清楚啊? 正卡在这节骨眼上,没有进展了,苏九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上前一步,从他的银针包中另外抽出一根银针,“冯太医,我来吧。” “嗯?” 冯太医举着针回过神来,苏九儿已经站在在他身侧,眼疾手快的扎下两针了。 这......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苏九儿,嘴里这了半天,最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问不出来。 他应该说什么? 难道他要问,“苏妃娘娘是怎么会针灸手法的?” 这可是苏妃娘娘,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来问这话吧? 两针才下去,怀中小孩抽搐的动作便小了许多,苏九儿又对刘嫂子道,“嫂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刘嫂子不明所以的看着苏九儿,苏九儿便道,“还需要嫂子去揉捏他经常抽搐的那边肩膀。” 说着又伸出手示范了一下要怎么捏,刘嫂了试了两下,逐渐找到了方法。 就在这时,怀中小孩又是一个惊跳,刘嫂子单手抱着的,一个没抱稳,小孩直直的就朝前面跌落。 苏九儿靠的最近,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接,随后便感觉身后衣领被谁给拎了一下,将自己与那个小孩的距离拉远了。 再定神,燕云霄的黑袍冲在前面,单手抱住了那个小孩,另一只手还控在苏九儿肩头。 冯太医大惊,出声道,“陛...大人!” 要知道这个小孩可是已经染上瘟疫了,这次瘟疫的传播的途径更多的是在于肢体接触,这要是陛下染上了瘟疫那可怎么是好! 7017k 一百一十九章:燕云霄会翻墙,我也会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惊,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燕云霄身上。 苏九儿也不例外。 她清楚的看到燕云霄的眼神坚定有力,沉稳中不失锐气,哪里还有今儿早上在马车里看自己的那股憨劲? 她看了看他手中的小孩,又转眸和他对视,呆呆地吐出一个字,“你......” 苏九儿的第一反应和冯太医是一样的。 这可是大燕王朝的君主啊,这要是因为助援通州,身患瘟疫出了点什么意外的话,那可怎么是好? 但是她很快又被另一件事拉走了思绪。 她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她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变回来的? 而燕云霄自然读懂了她的眼神,口罩下的唇瓣微微抿紧,眼神闪了两闪,心虚撒谎说了一句,“方才。”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两个字,众人都听得稀里糊涂,只有苏九儿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方才醒的? 苏九儿不信。 怎么可能这么迅速的转换人格,那燕云霄这病起码得是晚期了。 肯定是早上就醒了,早上的那个眼神一定不是错觉。 但是...... 自己竟然还对他说了那么多句“威胁性”的话,竟然还肆无忌惮的挠了他的痒,拿他开玩笑。 算了,假装信了。 不然戳穿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又幽幽的转回到他怀中的小孩身上。 燕云霄霍然将她推远了几步,让苏九儿不要站的离自己那么的近。 他沉声道,“还没有结束吧?说吧?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的目光是看向苏九儿的,显然是在问她方才刘嫂子没有完成的步骤,应该怎么进行下去。 竟然是要亲手给这个小孩做推拿吗? 燕云霄是习武之人,对人体骨骼的结构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了解的,于是苏九儿重新伸手在空中做了一个示范,嘱咐了两句力道轻重,让燕云霄轻轻的在小孩的肩膀处来回推动十几下。 冯太医等一些随行的下人都惊呆了。 这是多么诡异的一幕画面啊! 苏妃娘娘竟然在指挥他们的陛下给一个两岁的小孩做按摩。 这小子以后不得了,才两岁就被天子这样伺候过,死之后都能把这一经历刻入墓志铭了。 当然心理活动归心理活动,表面上还是不能展露出来的。 除此之外冯太医心中一直很焦灼,他在等待燕云霄忙完这些之后,迅速将他带去封隔,然后加以照看。 毕竟这可是天子,他不希望看到燕云霄在这里出现任何意外。 这些天的辛劳他也看出来了,外面传言说燕云霄暴戾也罢,喜怒无常也罢,但他为民众的这颗心,是真的。 莫约三五分钟后,小孩抽动的手便也不抽动了,苏九儿就把银针收了,用帕子裹住交给冯太医,让他回去用药酒泡上一泡。 刘嫂子激动的从燕云霄守手中接过自家娃儿,询问道,“这样就好了嘛?” 苏九儿摇摇头,“你这个时间拖的有些太久了,还需要定期的做几次针灸和推拿,不过您别担心,既然已经开始治疗了,就一定会帮您将他治好的。” 刘嫂子激动地流下两行热泪,感谢道,“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说着好似又要跪下来。 立在旁边的燕云霄伸手托了她一下,漠漠道,“等整个通州城好全了,再来谢。” 他的声线依旧低沉,语气虽然比平时要收敛一些锋芒,但是依旧是淡淡的,没有更多的感情在里面。 刘嫂子只当他是这个冷清的性格,再加上她有些惧怕燕云霄的气势,当下便也不敢再跪了,便连连颔首,叠声道谢。 “大人,我们该回去了。”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 正是苏九儿和冯太医。 原本他们就不应该在这种地方久待,更别说燕云霄抱了那个孩子,又与刘嫂子有了轻微的接触,眼下只怕要开始严加预防起来了。 燕云霄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自己方才抱小孩子的那只手,随后双手负背缓缓出了这间屋子。 换做平时,他应该会牵着苏九儿出门的。 但是现在他自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身体强健,体质过人,会不会染上还不一定,但是他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苏九儿染上的。 一点概率他都不想让苏九儿沾染。 所以刻意避开了和苏九儿的距离。 苏九儿习惯性的跟在他身边走,然后一靠近,燕云霄就会迈开步伐,离苏九儿起码三米远。 再近一些,他便停下步子,转过身冷目看着苏九儿,沉声道,“离远些。” 苏九儿步子止在原地,觉得他的语气冷冷的,有些伤人。 可是平日性格转换回来的燕云霄,不就是天天臭着一张脸吗? 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些天与他相处的太平和了,所以矫情起来了?连这样一句话都要难过半天? 她那双忽闪忽闪的桃花眼朝着燕云霄眨了眨,眼中还闪烁着无辜,似乎在怪燕云霄说话怎么这么凶。 看的燕云霄胸口一滞,懊恼自己刚才的语气说重了。 他有些关心则乱,于是又轻轻说了一句,“这几日你不必侍奉在寡人身边了。” 随后不敢去看苏九儿的眼睛,转身便上了边上的另一辆马车。 他害怕看到苏九儿那双无辜委屈的眼睛,这个眼神看的他不舍,不忍,甚至想把她抱在怀里哄一哄。 可眼下又不能。 冯太医扫了一眼眼神暗淡的苏九儿,示意她去坐另外一辆马车,“娘娘,您请吧,陛下那边您不用担心,老臣一定尽心守护。” 苏九儿颔首道了一声谢,便上了马车。 但是她在马车里越想越不对劲。 自己好歹是中医专业,再说有许多预防感染的药剂都是自己在后面推波助澜,假借燕云霄的手去给那些太医指点迷津才研究出来的,燕云霄没必要这样躲着自己吧。 不行不行,燕云霄那边还是得自己守着她才放心。 不过从这之后,一直到午膳,苏九儿都没见着燕云霄的人影。 问了冯太医才知道,燕云霄已经被转移去别的地方居住去了。 另外有冯太医和两个小厮在那里单独照看他,且不让他随意出门了。 燕云霄身上但凡出点什么毛病,他身边的人可都要比他紧张上百倍。 苏九儿问他在哪住着,冯太医刚开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毕竟陛下不让说。 后给苏九儿逼的急了,他才招了。 夜幕时分,苏九儿带着口罩,挎上自己的小布包,悄咪咪的去翻燕云霄的院墙了。 7017k 第一百二十章:入夜我们谈恋爱~ 苏九儿徒步走了两刻钟,穿过两条小巷子转过来便看见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小农院。 这个院子就目前来说,是她在小岚县看见过最整洁宽敞的一个农院,院墙外还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照看燕云霄的两个小厮就住在农院旁边的两间屋子里。 既然能被封隔,那说明里面住的人都是有感染风险的,谁会知道大半夜会有人往这种地方跑呢? 这人就是苏九儿。 她眼见那两个小厮关上了燕云霄院门,随后各回各屋,她才从角落里站出来。 院墙不高,不过是与苏九儿差不多高的样子,她站远了看,还能看见院中的一半的布局。 她纵身一跃,两只手便搭在了石墙上,脚上再蹬两下,半个身子就已经趴在院墙上了。 燕云霄此时还没有入睡,向来警惕敏感的他听见这声音,还以为这小小县城里还有想要暗杀他的刺客呢! 但是这个动静听起来有些大,杂乱无章,不像是经过训练的杀手所能制造出来的声音。 他默默一刻,吹灭了屋内的烛火,随后悄无声息的出了门,来到了院中。 院中有颗桂花树,此时金桂满枝,靠近了才能闻到一丝淡雅的花香。 毕竟整个小岚县成天不是洒屠苏酒,就是燃烧木香苍术,众人又带着口罩,早已对气味这种东西,有些麻木了。 他恰好藏匿在树下,黑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即便是仔细看了也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墙上的人影还在蠕动,他借着淡淡的月色看清楚那个人的脸,然后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她怎么来了? 苏九儿坐在墙头拍拍自己手上的灰,随后纵身一跃跳进了院中的小菜园中。 菜园应该是今天刚被打理过,里面没有种菜,只有翻出来的新土填平了这块地方,土面上放了一些半大不小的石头做装饰。 很不巧的是苏九儿落地时,一脚就踩在这个石头上,然后脚下一崴,她轻声惊呼了一声,紧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缓过神来她先看了看院内的动静,不知道有没有吵到燕云霄。 再看屋内的灯已经熄灭了,难道他已经睡了吗?不可能吧,那这也睡的太早了,不像是燕云霄的生活习惯。 她又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土,一面转过身来。 “啊!” 她惊叫一声,燕云霄不知何时从桂花树下走了出来,刚好和转过身的苏九儿面对面。 俩人之间依旧隔了个三米远,但是距离并不妨碍燕云霄眸光中投射出来的情绪直冲苏九儿。 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苏九儿躲开他的目光,还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叫了一声,“陛下,晚上好。” 燕云霄盯了她好半晌,才拧着眉头,声音低沉了说了两个字。 “回去。” 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还爬墙,真真也就苏九儿能干出来这种事了。 苏九儿假装没听见,伸长了脖子朝他身后看去,扫了一眼这个院子的大致布局。 除了一间正屋之外,另一边还有个小厨房,厨房门口正放着一个铁盆,里面正燃烧着一些除疫瘴的药物,熏的满院子都是这个味道。 见苏九儿不搭理自己,也不回话,于是他挪了一下步伐,重新将自己的身影挤进苏九儿的视野里。 苏九儿的目光被燕云霄捕捉到,这会就没法躲了。 他又低低的开口,这次声音要比方才的语气要柔和一些,似乎是从命令变成了打个商量。 “回去吧,寡人一切都好。” 他起码要在这里呆上六天,六天观察之后,没有发现别的异常,便可以自由活动了。 这样说的话,苏九儿还愿意听上一听,她点头道,“我一会就走,就是来看看你。” 燕云霄闻言,当下情绪便消散了大半,心中隐隐有些动容。 他弯了弯眸子,柔声道,“现在不是看见了?” 苏九儿却摇摇头,顺便从包里翻出为燕云霄准备好的药包,拿出来给他看,“你今晚上肯定没有喝药,我来给你煎药。” “等你喝完了我就走。” 燕云霄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药包上,那药苦涩的口感似乎在口腔中弥漫开,但是他的心中却是泛着酸甜。 既然苏九儿都说了一会就走,他也不好再赶人了。 他害怕看见苏九儿那双眼睛无辜又委屈的看着自己。 “好。” 他轻轻应了一声,后退了几步。 苏九儿便推门进了小厨房,开始给燕云霄煎药。 燕云霄也不进去,便只坐在院子外的一个小石凳上,侧头看着在屋内忙活的苏九儿。 她轻轻扇着炉子,回头见燕云霄还在院子里,便开口道,“你先回屋吧,这几日降温了,夜间有些冷呢,别再受了风寒,到时候又要多吃一碗汤药了。” 燕云霄闷闷的应声,“嗯。” 但是丝毫不见他有起身回屋的动静。 苏九儿便又想起来白日里燕云霄那冷冰冰的语气,叫自己离他远一些,觉得他将这件事看的太过于严重了,于是宽慰道。 “你不要太过担心了,现在有冯太医照料你,还有我陪着你,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原本想应答,但是又想起自己的一些计划来,于是反问道,“倘若真的......”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苏九儿霍然扭过头来看他,一双桃花眼不高兴的眯起,直直的盯着他,不许他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她拔高了几分音量,反问道,“倘若?倘若什么?” “没有倘若!” 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邻县的盖大叔都病成那样了,最后不还是慢慢转好了吗? 这次的瘟疫只是来的突然,众人没有来得及防备而已,再加上知州大人谎报事态,撇开小岚县多时,这才急速加剧了瘟疫情况的恶化。 眼下看来,只要控制好传播,耐心调养,这里的瘟疫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最关键的点就是物资的供给一定不能断。 她不乐意听燕云霄说这些丧气话,即便是倘若也不行。 说完这句话,她便气呼呼的疯狂扇扇子,一连扇了好几下,直接背过身去,不再和燕云霄说话了。 燕云霄看着她这个甩小脾气的样子,唇角温柔的扬起,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纠结。 罢了,届时再说吧。 7017k 第一百二十一章:燕云霄似乎染上了 苏九儿给燕云霄煎好药之后,便将药碗放置在石凳旁的石桌上,她眼见着燕云霄仰头饮下,才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回去啦?”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明日我会再来的,我日日都会来的。” 看苏九儿今晚这爬墙的架势,燕云霄知道自己是约束不了这个鬼机灵了,于是也再和她争辩这件事。 动了动唇,最后只说了一句,“出门加件衣服。” 苏九儿点点头,眼眸含星。 她本能的看了一眼墙头,似乎遵循着从哪里来就要从哪里回的规矩,最后被燕云霄的声音拉回来。 “这里。” 燕云霄已经打开了院门,示意她从这里走出去。 苏九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痴痴了笑了两声,然后低着头跑了出去。 她似乎才意识到,大半夜的她竟然爬了一个男人的墙头,这就算了,她竟然还想再爬回去,这行为也太鬼鬼祟祟了,怎么有点tou情内味? 夜色很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燕云霄站在院门口已经看不到苏九儿的身影了。 但是她方才的清脆的笑声仿佛还在风中,在他的胸口,久久不曾消散。 燕云霄转回身子看见桌上药的空碗,目光瞬间温柔了几分,口罩下的唇角也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蛊惑的轻笑。 苏九儿。 他低低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今夜内心的空旷就被这三个字填满。 - 燕云霄只是被限制了出门,但是白日还是会有人去伺候他的,苏九儿强制性要求将其中一个伺候燕云霄的小厮,换成了她自己。 白日里燕云霄看到给他送吃食的人是苏九儿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无奈的摇摇头,口罩下的笑容十分的宠溺。 真是拿这个妮子没有办法。 当然,燕云霄在封隔的消息不知什么时候传到邻县去了,沈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修剪下人新送上来的一盆绿植。 “啪嗒。” 她的剪刀落在地上,但她没有着急去捡,眸子有些出神的望着前方。 那下人跪在地上捡起剪刀,双手托举到沈玉面前,不由疑惑道,“贵人,您怎么了?” 沈玉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眸子,挑唇笑道,“无事,这些日子辛苦了,先下去吧。” 下人应声告退,沈玉脸上的笑容重新收回,替换上一副凝重的面容。 陛下竟然和染有瘟疫的病人肢体接触了,现在正在封隔...... 她想起岐王对她的指令,心中纠结万分。 想了想,她最后还是对下人道,“传县令大人来此议事,就问他最近何时需要向通州运送物资,陛下命本宫查看一翻,以免有所纰漏。” 下人领命而去,不敢怠慢一分。 毕竟燕云霄将这边宅子的管事大权都交到沈玉手上,众人都以为这位娘娘必定十分受宠,也没人往别的方面去想。 - 六天一晃就过去了。 前五天一切安好,苏九儿还笑嘻嘻的跟燕云霄开玩笑,说他闷了这么多天,等明天一过,会不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说完之后她又呸呸呸了几声,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说燕云霄是一条龙,怎么能用马来形容呢,逗的燕云霄轻笑了两声。 但是他眸子泛光,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苏九儿感觉出来了,不过燕云霄一直没有要跟她说的意思,既然这样,苏九儿便也没有打算去他探问了。 若是燕云霄想说,自然会告诉她的。 第六天,燕云霄便轻微的咳嗽起来了。 苏九儿,冯太医和另外一个小厮一起来给燕云霄送吃食,她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去探燕云霄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热。 燕云霄却躲开了,蹙眉低声说了一句,“别碰。” 毕竟现在是敏感时期,苏九儿骤然紧张起来,不听劝告的就要冲上去探燕云霄的脉搏,燕云霄低呵一句,“胡闹!” 冯太医和那个小厮立马拽住了苏九儿,尤其是冯太医面色震惊的看了一眼燕云霄,见他又撇过头去轻轻咳嗽了几声。 难道真的染上了? 冯太医道,“苏妃娘娘,您还是先回去吧,这里让老臣来就好了。” 看陛下的眼神,似乎也是让苏妃娘娘先回去的这个意思。 关于苏九儿扎针这件事,确实让冯太医惊讶了好久,不过苏九儿事后跟他解释过,只说自己小时候家中母亲有腿疾,所以学过两针。 手稳是因为绣花绣的好,所以针拿的就比别人要稳妥一些。 虽然说的很离谱,但是冯太医也勉强信了,毕竟他现在还没有更可靠的信息来推翻苏九儿的这一番说辞。 故而冯太医只当她会一些简单的扎针手法,并不懂医术。眼下还是将她先送回去,再来处理陛下这件事比较好。 苏九儿蹙眉看着燕云霄,满眼的不可置信,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燕云霄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道,“先送苏妃娘娘回去。” 苏九儿憋了半天,就憋出两个字来,“我不!” 燕云霄没有看她,而是背过身去,无奈的放轻了语气道,“你先回去吧,容冯太医给寡人瞧瞧。” 随后抬手挥了挥,那个小厮便道了一句,“得罪了。”将苏九儿拉了出去。 门外另外还有两个随冯太医一路来的两个军卫,小厮说了一句“送苏妃娘娘回住处”又嘱咐了两句千万要看住苏妃娘娘,这才离去。 苏九儿和燕云霄的人手正面刚是根本刚不过的,再说燕云霄只是咳嗽了两声而已,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坐在马车内思绪神游,等到了地方还是军卫在外面喊了一声,她才回神。 她道了一声谢后又问道,“军卫大哥,若是陛下那边有消息传来,还请尽快报给我。” 军卫抱拳行礼,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去,而是在苏九儿屋外守了大半天,直到入夜才退下。 而这一下午,一直到晚上,只有一个小厮来禀报,“陛下尚且安好,请苏妃娘娘不必挂怀,只是有些风寒,需要静养几日。” 苏九儿想要去看燕云霄,却被军卫拦下了,说陛下那边需要静养,冯太医嘱咐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搅。 她也能理解燕云霄不让自己给他诊脉,是怕将病症染给她,可是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能放心的下! 她必须要去看一看是个什么情况。 想着,她又挎上了自己的布包准备去爬燕云霄的墙。 7017k 第一百二十二章:请君入瓮之计 然而这次没能让苏九儿如愿以偿。 才到燕云霄的小农院那条街上,她便看见门口驻守着两个军卫,眉宇间尽是冷峻之色,看起来像两个没有感情的阎罗神。 她还不待她走近,那个军卫便看见了她,朝她走了过来。 他还算有礼的对苏九儿抱拳颔首,冷声道,“苏妃娘娘怎么来这里了,这深更露重的,您还是请回吧!” 苏九儿直视他道,“陛下怎么样了?我来探望一下。” 说着便埋头直走,往门口而去。 军卫长腿一迈,挡在苏九儿身前,仍旧是冷漠的嗓音,“陛下体感风寒,状态不佳,实在不宜见客,冯太医说不许人探视,以免搅扰陛下的安宁。” 苏九儿看他那冷眉冷眼,不卑不亢,想必是得了旨意特地在这里看守的,来硬的恐怕不行,于是软声道,“我就远远的看一眼好不好?就看一眼,看见了他的模样,我就能放心了。” 那个军卫听的身子一僵,面色不自然的撇开,甚至退后两步和苏九儿拉开了距离。 这可是陛下的女人,他可没有半分胆子去肖想,哪怕只是听苏妃娘娘说两句好话,他也消受不起啊! “苏妃娘娘,您还是听属下一句劝,快些回去吧!陛下已经歇下,您这会是见不到的。” 另一个军卫也跟着开口,也是同样的没有半分要松口的意思。 这会子已经安寝了? 她是一百个不信的,燕云霄的生活习惯她不说了解个百分之百,最起码百分之八十她都是能猜得准的。 苏九儿攥紧了斜挎包的肩带,心中冒出一股直接往院子里蹿的冲动,正要发力时,那两个军卫竟然齐齐站在她的面前,右手也握在剑柄上。 竟然是要动用武器了吗? 那人沉声道,“苏妃娘娘,下属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语气已然冷硬了几分。 苏九儿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没错,反倒是自己真的闯进去了,那才是真的冒失了。 或许因为屋子里的人是燕云霄,所以苏九儿格外的担心,撇开逻辑推理不说,她只想知道,燕云霄究竟有没有染病? 虽然众人传达的消息都是说感染了风寒,可若只是风寒,又何必如此严加封隔呢?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虚虚实实,越是这样,苏九儿的心里就越焦躁。 这些日子,她和燕云霄几乎是形影不离,更何况前些天燕云霄被封隔了,有许多工作上的事情都是直接让她来经手操作了,在这群随行的人中,苏九儿的话也有了一定的威慑力。 一定是燕云霄下的命令,不允许自己去见他,否则就凭这两个军卫,怎么敢对她拔剑! 她有些气闷,于是看了一眼已经熄了灯的院子,霍然高声喊道,“陛下,你真的睡了吗?” 没有声音回应她,漆黑的夜里,耳边的只听得到秋风簌簌,万物萧条之感。 她有些不死心,继续喊道,“那我明日再来看你!明日要是好些了,一定要见见我!” 还是没有人说话。 她摘下她的小挎包,塞在那个军卫手上,“帮我把这个送进去。” 生怕那个军卫拒绝她,她便将包往军卫怀里一塞,然后扭头就跑了。 “这...” 两个军卫对视一眼,有些纠结要不要送进去,另一个人道,“送进去吧,一个包而已。” 燕云霄合衣卧在小榻上,榻周边简简单单的围了一圈淡青色的围幔,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军卫在门外禀报了两声,他便发病似的咳嗽了两声道,“放下吧。” 听见这咳嗽声,军卫自己也觉得陛下这病压根不像风寒,倒像是被染上了...... 他也不敢多想,开门进去之后放下苏九儿的小挎包便掩门出去了。 细听脚步声,确定军卫已经回到院子外了之后,燕云霄才拨开了围幔,看见了桌上苏九儿的那个小布包。 瞧他衣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脚上靴子都没有脱,靴子上还带着一点点土沫,哪有半天安寝的样子? 他早猜到苏九儿今夜还会来找自己,故而命了两个军卫在门口看守。 方才苏九儿在院子外和军卫对话的声音,他站在桂花树下听的一清二楚。还有苏九儿对着院内喊话,喊的他心脏咚咚跳了两声。 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告诉她,这只是他请君入瓮的一个计呢? 但要保证这计谋走向最大化的成功,显然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他打开那个布包,包里装着他最近两三天的药包,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替换的口罩,旁的就没有了。 如果顺利的话,这个计谋会进行的很快的,毕竟皇都城里有人比他更着急。 他转眸看向角落里放置的一个布包,布包开了个小口露出里面一个巴掌点大的香炉来,远远看上一眼,便觉得这个香炉十分的精致,令人情不自禁的想拿在手中把看。 尤其在这种时候往里面扔两片木香片燃烧,放置在桌子上,熏除疫瘴,也不失为一件好物。 但是,这就是子凌来报,沈玉在前两日送来的一批物资里混送进来的东西。 隔壁小县有一家富贵人家尽数感染了瘟疫,故而家中所有东西都要被清理一遍,有人贪心觉得这香炉看起来价值不菲,扔了可惜,于是就偷偷将她转卖了。 事后又连续发生了几人被感染的事件,后来这香炉众人说要砸了,后来便不知去向。 原来岐王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向呢,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个东西买了来,送到沈玉那里,在叫沈玉伺机送到燕云霄这屋子里来。 除此之外,沈玉还给燕云霄准备的许多冬季的衣衫,和这香炉一起送进来了。 燕云霄一概收下了,全部堆在那个小角落里。 小厮送进来的时候燕云霄便叫他们放在一边,他只用剑挑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并没有用手碰过。 只是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他还是要堤防这个东西真的会将它感染,于是决定今天晚上先悄悄将这个东西埋了。 他现在便是在布一个局,将所有人都圈在里面。 今儿白天他还将冯太医留下来,谎说了一些自己的症状,误导冯太医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染上病了。 刚染上瘟疫的时候,把脉是几乎把不出效果的,只有瘟疫病重之后,把脉才能清晰的感觉到脉象的弱势。 7017k 第一百二十三章:苏九儿扛大梁 更何况瘟疫也要避免肢体接触,所以他也没有让冯太医给他把脉,只说再过两天看看病症,若真的与瘟疫相似,那便不用把脉了,直接治疗。 冯太医怎么敢违抗燕云霄的旨意,于是战战兢兢的应了,心中只觉得陛下这保不齐真的是染上了。 而燕云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翌日,苏九儿又来看燕云霄了,恰好在门口遇上了来给燕云霄送药送吃食的冯太医。 只是冯太医眼神闪躲,顾自拎着食盒就进去了,连随行的小厮都没有带进去。 为了安全起见,减少人员的接触,所以他选择了独自一人去照看燕云霄。 他仅仅是记录了一下燕云霄的病症转变,让燕云霄按时服药,再看病症是否有改善而已。 也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不敢在这里久待。 出来后,发现苏九儿依旧被两个军卫拦在门口,与之对峙。 见冯太医出来之后,苏九儿迎上去询问,“冯太医,陛下怎么样了?” 冯太医摇摇头,支吾道,“苏妃娘娘,老臣还需要再观察两天,目前暂且无法给您答复!” 苏九儿紧张道,“怎么会无法给我答复,他是什么病症?” 还不等冯太医回答,苏九儿丢下一句“我定要去瞧瞧他!”,便又要往里面闯,最后还是被拦下来了。 “娘娘!” 冯太医无奈道了一声,随后取出自己做过的记录册给苏九儿看。 苏九儿瞧上面写着,咳嗽,食欲不振,隐有呕吐症状。 她拿着册子的手不由得攥紧,然后看向了冯太医,等待着他的下文。 冯太医收回册子道,“只是有些相似而已,暂且还没有真的确定,为了以防万一,您这些天还是不要来探望陛下了。” “先让陛下按次服药,再观察几日再说吧。” 顿一顿,似乎是为了让苏九儿放心一些,又加了一句,“陛下气色看起来还不算太差,想来没有那么严重。” “娘娘您别太过于担心,陛下需要静养,那旁的事宜可需您多费些心神。” 这些话语一一落入苏九儿的耳中,而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一时间不知道往哪方面去想。 不让她去见燕云霄,这必定是燕云霄自己下的命令,但是冯太医这凝重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定了定心神,她最后还是对冯太医略略颔首。 燕云霄病倒了,可是工作还是要继续,眼下小岚县这边病情才刚有点起色,各方的物资供应可不能断。 还有一些地方已经好了大半了,物资也可以合理分配,将多出来的调去更需要的地方了。 她最后再看了一眼燕云霄的小农院,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住处。 之后的几天里,她日日都来看燕云霄,有时会在门外与燕云霄喊两句话,他也有回应的时候,只比较少。 一晃又是六天过去了,苏九儿看着上报来的消息,仿若一颗雷在脑子里炸开。 “运送物资的队伍里有两个人被感染了?” 那个太医学徒道,“是的,苏妃娘娘,这两个人已经被封隔起来了,他们的症状是从昨晚上开始的,先是咳嗽不停,从今儿早晨开始,便已经有了断断续续发热的迹象了。” 苏九儿蹙眉道,“运送物资的整个队伍都需要封隔六天,快安排下去,务必等到六天后,没有发生其它病症的人才可以自由活动。” 那个太医学徒应声而去,苏九儿似乎联想起什么事情来,连忙去翻找燕云霄发病前两天的送来的物资单子。 她详细看了一眼上面登记的所有物资,随后将目光落在备注送给燕云霄的物资上。 上面有一些冬衣,锦靴等都是一些比较日常需要用到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又翻看了一下,发现这批货物是从邻县运过来的。 难道是沈玉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邻县那边,她只能往这个岐王党沈玉身上去猜想了。 心存疑虑之下,她便去找这次运送物资来的领事去打探情况,问问邻县的那个沈美人进来身体可好之类的。 领事的答道,“小的没有见过那位贵人,但想来精神好还算好的,上回还亲自召了县令大人了解物资是否充足呢,想来对这边的事情也十分的关心。” 苏九儿听见这话,这觉得心中咯噔一声。 完了,铁定是沈玉在物资里做了什么手脚,燕云霄那个病,保不齐是真的...... 若是燕云霄在小岚县染了瘟疫,无力回天,谁又会想到这是人为呢?毕竟这个地方本身就危险重重,到时候岐王不是直接坐享天下? 而且苏九儿这随行三十人里面,都有十来个人已经染过一次了。 不过都在药物的调养下已经好了,都是轻微的病症,一调养就立马见效了。 病情可控是真的,可是感染迅速也是真的。 所以燕云霄那边的情况,真的不容忽视了。 苏九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抬眼看见的便是燕云霄的小农院,原来已经走到这里来了。 她有些呆呆地往前走,眸中根本没有两位军卫的存在,她感觉自己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燕云霄了,她要去见一见他。 只有见到他了,见着他精神面貌尚好,她才能安心。 一个军卫拦住她,她拧眉埋头向前挤,那人便开口道,“娘娘,恕属下无礼了。” 说着便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回来,推出去几步。 苏九儿压住喉间的更咽,站在门外喊问道,“燕云霄!你好些了吗?” “我送来的药物你一定要按时服用啊!”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苏九儿的担心来自于她对沈玉身份的认知,所以如果真的是中了沈玉的计谋,那必定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还有这些天看不见燕云霄的状态,她不由得开始自行脑补。 而且这段时间对燕云霄的封隔实在是太严重了些。 别说是她了,现在每日除了冯太医一日去两回,每一回不到半刻钟就出来了。 她用手揉了揉眼睛,让自己酸涩的情绪舒缓一下,随后离开了农院前。 因为刚运送过来的物资还等着她去分配,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不单单是为了燕云霄,也为了小岚县所有人。 都怪燕云霄病了这么多天,害得她要顶起他的工作,等燕云霄好后,她要让燕云霄给她结算加班工资! 她愤愤的想着,脑海中已经开始模拟等燕云霄好后,自己去要债的模样。 7017k 第一百二十四章:她一定会后悔的吧 十一月初,气温急转直下,迅速从秋季迈入了冬季。 邻县以及另外几个边上的县城已经基本上好全了,除了小岚县以及隔壁两个小县城各还有百十来个正在治疗期的病患之外,一切似乎都恢复平静了。 情况比众人预料中要快太多了。 其中苏九儿说的用生姜、陈皮煎水,用来擦身子的方法起到了很好的发汗和预防的效果,再又提出的分病症的前后期来服用药物,也很好的针对了不同体质的调整。 忽然一道旨意下来,沈玉以及另外远赴通州助援的大人们,都可以回宫回朝了。 沈玉可是听说了陛下在小岚县已经染病了,正在治疗,只是治疗了这么久,她至今都没有收到准确消息,到底是治好了没有? 她看着来传旨的信使,佯装道,“我等自然要同陛下一起回宫。” 信使只回道,“陛下暂且不能回宫了,娘娘您身子金贵,在此处已经劳累多时了,还是先回去吧。” 沈玉藏下眼中的心思,颔首与他告别。 今日的小岚县下了一场小雪。 苏九儿已经快要被长时间的工作以及繁多的事宜给压垮了,当然除了工作之外,压在她心头的还有燕云霄的病症。 她反复翻看着几个人的病例记录,其中有两本记录的是先前在派送物资时染病的两个小厮,他们的病症是随着燕云霄病症之后才显露的。 如今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他俩人的病情已经好转了,正处于最后的观察期,病例上的记录,除了偶尔发热,以及发汗较少之外,就没有别的症状了。 想来再过个十来天,也能好全了。 只是燕云霄的病例上一页一页的往后看,每天的病症几乎都是一样的,是一个比较稳定的趋势,到了后面几天便开始走下坡路了。 后面几天分别是出现了发热,以及神志不清这种情况。 神志不清可不是什么好的症状啊,这和意识消弭有什么区别吗? 她又见不到燕云霄人,只能干着急。 想到此处,她便有些来气闷。 “啪!” 苏九儿抬手一扫,将桌子上的几本册子直接扫落在地,眉头紧锁,眉宇间尽是愁容与疲倦。 除此之外,她周身散发的气场还有一丝与燕云霄相似的烦躁。 为了燕云霄的病症,她已经许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亲自照看燕云霄的冯太医也是如此。 只是总不见好转。 她今儿特地赶在下午冯太医为燕云霄送药的时候去燕云霄的小农院门口去撞他,到了之后果然见冯太医正从里面出来,一面对在场的所有人道,“切记不可走漏风声,但凡有人问起陛下病症,一律回应乃是风寒所致,都听见了吗?” 毕竟要是“陛下感染瘟疫”这事儿要是传到皇都城里,两拨人马又纷纷开始站队,届时定要打响另一场硝烟之战了。 可是,风寒? 一病就是将近半个月,这谁会信呢? 他话音才落,转过头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苏九儿,面色不由一滞。 苏九儿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他,压迫感悄然而生。 许是和燕云霄待的久了,又管了这么久的事宜,所以众人对苏九儿十分恭敬,不敢有半分的怠慢,见识过她的管事的手段之后,也对她多了几分畏敬。 冯太医使了一个眼色,叫这些人都退下,然后自己走上前向苏九儿行了个礼,“苏妃娘娘,这天寒地冻的,要当心身子。” 苏九儿颤了颤唇,强自镇定开口,“冯太医,我要见陛下。” “这......” 冯太医有些为难,口中这了半天,也没有做出决断来。 岂料苏九儿的衣袍如一阵风一样从他眼前擦过,回神时苏九儿已经和门口两个军卫对峙上了。 苏九儿冷目与他们对视,那两个军卫见这会苏妃娘娘来势汹汹,于是纷纷拔出了佩剑。 两声清脆的利剑出鞘声“唰”的前后响起,听入耳中令人浑身一颤,杀伐之气顿生。 院外的人见了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冯太医也紧张的看着那两个军卫,毕竟他们面色冷峻的就像刀剑一样的无情,他还真有些怕苏妃娘娘被误伤。 而屋内的人又何尝不紧张。 听见这声,燕云霄下意识的将手握成拳头,仔细去听外面的动静。 苏九儿看了一眼他们手中泛着寒光的利剑,又转回眸子去看他们的眼睛,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惧怕之色。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和燕云霄太熟了,她太了解燕云霄的部署有多听他的话了,没有燕云霄的命令,她绝不相信这些人敢对自己动刀子。 她更不相信燕云霄会允许他们真的打伤自己。 长达半个月的封隔,次次都将她拒之门外,她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 于是她带着轻微的怒意,冷笑一声,在众人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直直朝其中一个军卫的剑上撞去! “苏妃娘娘!” “娘娘小心啊!” “快护住苏妃娘娘!” 惊恐的呼叫声此起彼伏,院子外面顿时一片嘈杂,听得屋内的燕云霄心急如焚,恨不得将苏九儿叫进来,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可是不行,沈玉还没有回去。 只有沈玉回到皇都城,只有岐王手下的人全都在安全的状态之下,岐王才更会肆无忌惮的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反正斗虎将军还在皇都城与岐王一并代理朝政,即便是岐王要将天翻过来,也不会翻的很彻底。 正所谓,欲擒必要先纵。 想到这,他便攥紧了身下的褥子,遏制住自己对苏九儿不忍的心。 苏九儿没有受惊这一说,反倒是那个军卫吓得不轻,不曾想这苏妃娘娘如此莽撞,竟然是要直接往他剑上撞?是要来送死吗? 苏妃娘娘想要死在他的手中,他还没有胆子敢取她的命呢! 他慌忙退后两步,急急道,“苏妃娘娘,您别为难我们......” 那剑刃险险擦着苏九儿的下颌就擦了过去,直接将她的口罩给划破一条缝,侧面看,还依稀能看见她的下颌上被划出了一道不起眼的血线。 真真好快的剑,也多亏后面的人拉的及时,不然苏妃娘娘保不齐要毁容了。 而苏九儿被众人拉住之后依旧是一言不发,唯有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前面两个拦路的人,胸膛上下起伏着。 苏九儿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为了见燕云霄一面,竟然做出这么丧心的举动。 毕竟这种时代下,医疗技术不发达,生一场病不论大小,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场劫难,更何况是瘟疫呢? 倘若燕云霄真的就照这种病态发展下去,到最后死去,自己都不能见上一面的话...... 她一定会后悔的。 ------题外话------ 是我我也会后悔的,哭哭 7017k 第一百二十五章:见面 她在医院里见过太多送来急救的人了,但是来的不够及时,往往连给人一丝希望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是一句告别的话都未能说出口。 睫毛纤长卷翘,细小的霜花落在上面,给她的眉眼点缀出一丝精致的冷艳。 她冷声一字一句道,“让开。” 这股倔强劲瞬间镇住了所有人,本来还有人想要上来劝解两句,但是见她这副模样,是十头牛都拉不回她想见陛下一面的心,所以劝解的话语又在喉间咽了下去。 那两个军卫手中持剑对峙着,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这可是陛下的命令,不见除了冯太医之外的所有人,他们可不敢违抗自家主子的命令。 苏九儿眸子眯起,已然是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了。 要知道这些天她除了处理一些地方物资规划的事情,还要为燕云霄的病症没日没夜的研究制药。 这些天她几乎每天都会来给燕云霄送新的药物,或是自制的一些发汗的热饮,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些天究竟有多疲惫。 在这种极端疲惫的精神状态下她,她实在是很难拿出好脸色来对面对每个人了。 见那二人依旧形同一堵贴墙一样拦在她面前,她便缓缓迈步上前,眉目阴沉的和生气时的燕云霄没有两样。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都会染上一点对方的影子,这话说到倒还真不假。 冯太医挥袖叹了一声,急切对身后两个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拉住苏妃娘娘!” 两个小厮立马回过神来,反应还有一些不自在。 拉住苏妃娘娘?这男女有别,怕是不好吧? “还不快去!” 眼看苏妃娘娘铆足了一股劲又要往里面冲,冯太医又大喝了一声。 两个小厮当即顾不得多想了,窜上去后一人拉住她的一条手臂,将她往后带,一边说着,“苏妃娘娘,您就先回去吧!眼下陛下这种情况,着实是不方便见人呢!” 苏九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劲,直接甩开那两人,冷声斥道,“放肆!谁敢碰我!” 那声音可谓严厉冷脆,斥的那二人不敢再上前来,只好回头看向冯太医求助。 听这个动静,院子外的气氛似乎已经拉到顶点了,要是再争下去必有一伤。 燕云霄无奈的叹了口气,总是拿苏九儿没有办法。 “让她进来吧。” 一句低弱的声音轻飘飘的从屋内传来,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乍然安静的瞬间听的倒也是十分的清晰。 众人闻声,面面相觑,似乎在互相询问:这是陛下的声音吗?竟然如此的虚弱? 随后众人又将目光投在眼前的气势凌厉的苏妃娘娘身上,缓缓地,挪开了步伐,给她让出来一条道。 只见她听见声音之后,似乎是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这是燕云霄的声音吗? 但是那低沉中带着一点朗润的音色,又很好辨认,这就是燕云霄的声音无疑。 她的将目光缓缓的移向院内,胸膛上下起伏着,能看出来她此刻的呼吸是如此的急促。 衣袍晃动,苏九儿已经快步跑了进去,两个军卫紧跟其后,只见她的浅色斗篷在随着步伐被晃的摇摆,就像她的心已经乱了一半。 来到屋子门前时,她又猛然停住了脚步,平复了半晌的情绪。 所谓近乡情更怯,苏九儿算是真正体会一把了。 房门“咿呀”一声被推开,屋子里没有烧炭,里面和温度和外面的温度几乎没有差别,一样的冷。 她目光落在室内的浅青色围幔上,脚下缓缓地走过去,就在她快要到达燕云霄的床榻前的时候,忽然一只暗色的手从里面拂开了围幔。 苏九儿看到这只手的时候,目光便疑惑的停在了上面,这只手不仅是暗色,甚至发还有一些青灰色的小斑点遍布在上面。 没有围幔的遮挡,下一瞬落入眼帘的便是苏九儿设想脑补了无数遍身患重病的燕云霄的那张俊脸。 燕云霄的瞳孔里倒映着苏九儿的模样,她的眉头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去,眉头紧锁,目光震惊中还带着点不可置信。 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很想否定她的所见,但是她又没有证据去推翻这一切。 燕云霄面色暗淡,已然没有了来时意气风发的气场,他的额头也有些发青,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态,面容也是消瘦了许多。 但是她看见燕云霄的眸底微闪,那种熠熠生辉的感觉又与他此刻的模样格格不入。 她皱了一下眉,再定睛去看。 燕云霄的眸光哪里还有本分的精气神,分明有些茫然无神,眸底一片暗淡。 方才是错觉吗? 她的眸中除了疑惑,更多是惊愕与不可置信。 燕云霄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她已最快的速度在脑海中分析起所见的病症,若说是瘟疫但那又不像,若说不是瘟疫,却又有几分相似的病症在里面。 难道是瘟疫又异变了? 她脑海中飞速的想着,目光怔怔看着眼前这个虚弱靠在床榻上的男人,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起来。 眼下是见到燕云霄了,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尤其是燕云霄强撑精神,用一双暗淡的眸光看着她,似乎在问:不是非要见寡人?如今见到了,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她强压住从心底涌上来的情绪,埋头在自己新裁剪的一个灰色布包里翻找什么,随后燕云霄见她颤抖着翻出了一本空白册子,以及只细小的炭笔,然后准备记录什么东西。 所有问候的话到了嘴边最后都变成了一句颤抖的,“你今天还有其它不适吗?” 她只想详细的给燕云霄的病症做一遍记录,然后回去埋头研究。 她真的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燕云霄感染了瘟疫并且看到他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了。 燕云霄听见她的声音,心中有些微微刺痛,他的另一只手在被褥下轻轻摩挲着褥子,陷入了一种无力的懊恼。 他睫毛微颤,移开了和苏九儿对视的目光,不忍去看她的眼睛。 但是他异常的温顺。 面容虽然没有前些日子的容光与气色,但是他的脸部线条依旧精致俊美,他懒懒的靠在枕头上,苏九儿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这样便让苏九儿心中更没有底了。 他闪躲的目光,以及坦然的言语,似乎都在接受这场病最终将要走向的结果。 7017k 第一百二十六章:留玉佩做念想 虽然燕云霄的病症在冯太医那里都是有记录的,但是不是经自己的手和眼看过的,苏九儿总会担心出纰漏。 这是她与燕云霄在一起的这些天里,说话最多的一次。 所有的病症他都一一说了,苏九儿的脑子里瞬间做出了三到四个病例的设想。 可是燕云霄怎么会集结了这么多症状呢? 苏九儿太担心了,她甚至要被眼前燕云霄这虚弱的模样给自己这么多天的心理建设压垮了。 所以她的第一设想不是为什么燕云霄会有这么多病症在身上?而是我应该怎么样去针对下药,才能让燕云霄尽快的好转? 冯太医的医术也是苏九儿点头称赞过的,毕竟是老中医,单单是资历就比苏九儿多了不知道多少年,苏九儿和他相比,只是多了一个生在信息齐全的世界中的优势罢了。 她虽然学习的内容比冯太医涉猎的区域要广阔的多,但是冯太医的医术也是不容置疑的。 眼下连他都对燕云霄的病症没有一丝办法,那苏九儿真的一点倚靠的希望都没有了。 她也只是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而已。 先不说好不容易和燕云霄达成了交易,有了保全自身的基本能力,在小岚县这个地方看了那么多天的生老病死离别苦,又被这巨大的工作量压的喘不过气。 她甚至抽不出一点空档来为燕云霄的病症而感到伤心。 眼下她终于见到燕云霄了。 单是他一个暗淡虚弱的眼神,便将她铸造起来的坚强护盾,给击出了裂缝。 她最不愿意相信以及最不能接受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泪雾氤氲在她的眼眶中,在那些湿润的气体还没来得及在眼眶中融汇出一滴泪珠的时候,苏九儿便抬手用袖子胡乱蹭了蹭眼睛。 哭有什么用,不是还有没死吗? 没死就还有希望。 她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两声,然后视线落在燕云霄搭在被头上的手背上。 她不敢和燕云霄对视了,她怕被燕云霄看见自己红了眼眶的样子。要是她都这样了,那燕云霄自己也一定会陷入心如死灰的绝望吧? 可是燕云霄看的一清二楚啊。 泪水将她的眼睫毛浸湿,让她的睫毛看起来愈发的漆黑油亮,眸底的闪闪泪花让燕云霄胸中盛满三分的心虚和七分的不忍。 她的眼泪里还带着坚强呢。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苏九儿如此伤心的一幕。 如今见了一回,想是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了。 怎么舍得。 他也刻意的撇过眼睛,假装没有看见她的眼神。 许是二人一直在聊病症,话题干涩枯燥,眼下忽然静下来倒是有几分尴尬。 苏九儿强忍着喉咙间的灼痛感,哑声安慰道,“没事的。” 这三个字,简直可以用苍白无力来形容了。 可是除了这三个字,苏九儿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要是说点别的,可能会更让人绝望,甚至于自己都会当场崩溃。 因为她不清楚这个病症会不会是暴发型,若是暴发,兴趣今儿她还在与燕云霄说话,今儿晚上他人就不在了呢。 想罢,她自己在胸口换了一口气,让自己舒畅一些,随后上前来便摸出一方帕子,似乎是准备垫在燕云霄的手腕处给他把脉。 燕云霄抬手躲开了,闷闷说了一句,“不必了。” 苏九儿拿着帕子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她蹙眉,似乎要与燕云霄辩驳一二。 燕云霄那边却率先开了口,他移开目光看向了屋外,军卫,小厮,以及冯太医都恭敬的守在门口。 “形式严峻,不必冒这个险了。” 他话音才落,苏九儿却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非要上来给他把脉。 这是什么话?不把脉怎么看脉搏的气运?不把脉怎么治得好病? 苏九儿心底已经是发了疯的想要给燕云霄治病,而他这种节骨眼上还不配合,虽然是为自己考虑,但是所为一名合格的医生,最气的就是这种不顾治疗需要而自作主张的行为! 她直接将帕子给自己的手掌包了起来,帕子堪堪裹住了三根手指罢了,随后直接伸手按在燕云霄的手臂上。 还没有摸准脉搏呢,燕云霄霍然抽回了手,皱眉低斥道,“胡闹!” 躲开了苏九儿的手,他便又对门口的军卫呵斥道,“带苏妃娘娘回去!” 他似乎是气急了,话音才落,不由猛然咳嗽起来,病的相当像那么回事。 两个军卫迅速冲了进来,拦住继续要向前冲的苏九儿,劝道,“娘娘,回去吧。” 然而苏九儿一个猛冲,脚下不稳直接跌坐在燕云霄的榻前,一双泪雾朦胧的眼睛看着燕云霄,倔强道,“等我把完脉,我就走......” 燕云霄看着这样的苏九儿,目光幽深复杂,险些就在她的视线中放下防备了。 他轻轻了叹了一口气,从枕头下摸出自己贴身佩戴的那块羊脂玉玉佩。然后向苏九儿递了过去。 苏九儿本能反应的伸手接住,后看见手中是那块羊脂玉的玉佩之后,脑海中静止了几秒钟。 她一时间不知道作何思考。 燕云霄无奈又温柔的说了三个字。 “等我。” 他的声音那么低沉虚弱,却对于苏九儿的冲击那么强烈。 先前向他讨要这块玉佩,他都不肯给,眼下怎么给她了? 这不是相当于交代遗言吗? 给她留个念想吗? 围幔被燕云霄放下,苏九儿视线里最后一幕就是燕云霄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她回过神,眼泪滚滚而落,继续朝燕云霄的床榻冲过去,口中更咽道,“你什么意思?燕云霄你说清楚?” 陛下这意思自然是要他们尽快将苏妃娘娘送回去,所以两个军卫也只能上前道了一句“得罪”,便左右架着苏九儿出门去。 苏九儿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被燕云霄给玉佩的这个行为直接击碎了,她泪眼朦胧放声大哭,一边挣扎着要往屋子里扑去。 整个院子里就只听得见苏九儿哭声,还有她一遍又一遍的哭喊,“燕云霄!燕云霄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谁要你的破玉佩啊!” 玉佩乃是他的贴身之物,既然给他把脉有感染风险,那给贴身的东西给苏九儿就没有风险吗? 以苏九儿的聪明,她应该能想的明白的,燕云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听见苏九儿为他哭的如此伤心,燕云霄心中又一瞬间的喜悦,但席卷而来的更多是不忍。 7017k 第一百二十七章:推波助澜 然而万万没想到,逻辑严谨,思维周密的冯太医,直接给燕云霄这个“放水”的行为,给强行圆了回来。 苏九儿抽噎着被架出了院子,她双手拿着燕云霄给她的玉佩,泪眼婆娑翻来覆去看了好半晌。 燕云霄连把脉都不让自己碰触,怎么会就这样将贴身玉佩送到自己手中。 能在万分伤心的状态下找回一丝理智,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了。 她擦掉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将玉佩看清楚了,随后又将目光朝院子里投过去。 也许冯太医的言论再慢一步,苏九儿便要开始钻研燕云霄为什么糊涂到竟然将自己贴身的物件塞到她手上了? 他自己治理了这么久的瘟疫,难道不知道患者用过的所有物品,都不能触碰吗? 然而耳边骤然响起冯太医火急火燎的声音,“陛下真是糊涂啊!” “娘娘还是先将那玉佩丢在一边吧!” 冯太医是瞧着燕云霄一天天病下去的,虽然没有把脉,但是他的精气神可是肉眼可见的在消弭,摆明就是已经染上了。 对于燕云霄将玉佩递给苏九儿这个行为,他着实吓了一跳。 因为他已经笃定燕云霄染上重病了,将玉佩递给苏妃娘娘估计是想解一解她的相思之苦,只是陛下忽略了这样会将苏妃娘娘感染一事。 他这般想着,便连忙着手要将苏九儿封隔观察,以及刚才架着苏九儿出来那两个军卫也要分别封隔。 他表明缘由之后,向苏九儿请罪道,“娘娘恕老臣僭越了,只是眼下如此形式,万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点上出差错啊!” 毕竟所有地方都在好转,若是因为燕云霄这一变异病症重新感染了许多人,再次导致病变扩散,那他们先前做的那么多,不都白做了吗? 冯太医面色凝重急切,安排事宜十分的利索,看起来对这件事相当的重视。 苏九儿也从他话里听出来,燕云霄的病症确实很严重了,即便是他也没有一点办法。 他这样的情绪几乎是迅速就将苏九儿感染了,导致她也没有去多想燕云霄为什么要给她玉佩这件事。 或许真是病糊涂了,想要留个东西给她做念想吧? 再说,即便她心底还是有一丝别的想法,她也没空去细细追究了。 在冯太医的安顿之下,苏九儿有些麻木的上了马车。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很快的,燕云霄的小农院门口已经点起了两盏昏暗的灯笼,苏九儿挑开车帘去看,只觉得一阵寒风刮进来,吹得她眼睛生疼。 还有被泪水浸试的眼角,冷的有些僵硬。 自从这日见了燕云霄,接了他的玉佩之后,苏九儿就被安排起来封隔六天。 冯太医要她将玉佩扔了,苏九儿不依,一把将玉佩攥在手里上了马车,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苏九儿当天晚上就将燕云霄的玉佩沾了屠苏酒来回擦了好几遍,放在手上摩挲好几遍她才摸到了边上的小字。 她侧过来一看,喃喃出声。 “霄霄......” 霄霄果然是他的小名。 她重重了吸了吸鼻子,翻出了给燕云霄做病症记录的册子,然后又命小厮搜罗了许多医书送到她这里来。 将书本翻开,这一看就是看到大半夜。 冯太医得知苏九儿命人给她找医书,先是愣了一下。 苏妃娘娘要医书是干嘛? 后他猛然惊醒,想起苏妃娘娘盘问陛下的病症,给他做病例记录的那个专业模样。 苏妃娘娘一定是个懂医术的,竟然还撒谎骗他,扎针扎的稳是因为绣花绣的好! 想到这,他有些无奈摇摇头,自己竟然被这种话术骗了,确实有点好笑。 不过既然苏妃娘娘自己懂医术,他便可以轻松一些,专心将重点放在陛下的治疗上面了。 - 哪里都有岐王的探子。 沈玉的马车尚在回皇都城的路上,岐王那边便收到探子快马来报的消息了。 先前听说燕云霄疑似染病,消息都封锁起来了,对外只称感染了风寒。 后来沈玉给他的信报里面也是这样说的。 他虽然有些窃喜,但心中尚且存有怀疑。 毕竟燕云霄先前斩杀齐指挥使那一事件已经震慑住了朝中不少党羽,他想要重新将那些心存动摇的人集结起来,那便保证这件事的成功率。 苏九儿和冯太医这两个被燕云霄骗得团团转的人,竟然误打误撞的给燕云霄的计划推波助澜了一翻。 这是燕云霄自己也没有想到的。 岐王挑眉,眯眼笑问道,“当真?” 探子恭敬道,“属下亲眼所见,苏妃娘娘哭的撕心裂肺要去见陛下,最后还让两个军卫给架着拖出来呢。” 说着好似回忆了一下那日的场景,补充道,“属下瞧着不像是假的,苏妃娘娘哭的都快晕厥过去了。” “这就罢了,出来后苏妃娘娘以及同行的几个军卫都被封隔起来了,说是又感染的风险,不允许他们随意走动。” 岐王幽幽听着,眼底的笑意逐渐扩散开来。 如此说来,燕云霄身患重病,确实是真的了? 毕竟就探子说的这一出动静可也不算小,就这都给消息封锁了,要不是他身边派了探子前去,兴趣他到现在都听不到这些消息呢。 至于斗虎将军...... 斗虎将军是前些年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可惜先皇重文轻武,所以他功成回皇都城之后,只随便封了个斗虎将军的称号,便将他派去镇守加阳关去了。 燕云霄从北疆回皇都城路过加阳关,与斗虎将军也算是洽谈了一场。 未能得到先皇的重用,他自然是感叹未遇明主,又一边愁叹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若不能为国尽忠万一,那真是有愧立于天地间! 彼时燕云霄回城,他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先皇病重,燕云霄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从北疆赶回皇都城,若先皇驾鹤西去,燕云霄就是燕国的新王! 且燕云霄同样为国在北疆奋战多年,他与斗虎将军这样的英雄自然是产生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加阳关离皇都城不算远,重点是斗虎将军手下有自己的部队,有人想拉拢他,也有人忌惮他的势力。 他带兵打仗许多年,有很多部下是死心塌地跟着他的。 他们早就不满意先皇就这样随意的一个空名头就给斗虎将军打发了,眼下皇都城一封新帝的亲笔书信,召他与岐王同位代理朝政,让斗虎将军有了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为国为君,斗虎将军二话不说就赶往皇都城。 7017k 第一百二十八章:苏九儿病倒 岐王确实有些忌惮斗虎将军的势力。 但是他只要没有将谋逆的事情摆在明面上来说,斗虎将军也拿他没有办法。 燕云霄离开皇都城两月有余,他已经蠢蠢欲动的重新将先前被打散的党羽又集结起来了。 只是结果没有先前那么理想了。 齐指挥使的下场历历在目,不少人依旧忌惮燕云霄的手段,不敢明目张胆的靠拢岐王。 可岐王抛出橄榄枝,他们又不敢正面拒绝,只得与之言语周旋,见机行事。 岐王也不恼,就默默看着他们的那点小心思。 反正他不管旁人是因为什么而屈跪于他脚下的,他要是只是那人跪下了就行。 眼下知晓燕云霄身染重病,想必他集结党羽的计划会越来越顺利的。 毕竟权势再大,也要比比谁的命更长不是吗? 若是燕云霄临死,还有人不肯向他俯首靠拢,那就是这人的不懂事了。 聪明人就要见风使舵,才能走的更长远。 届时,他希望斗虎将军也要做一个聪明人,不要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至于燕云霄身染重病的这个消息,很快就“一不小心”在皇都城里传开了。 想要图大事,就不能坐以待毙。 燕云霄是否真的染了重病于岐王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消息已经传开了,若是燕云霄真的死在通州城,谁又会去猜测他是怎么死的呢? 还能是怎么死的啊? 病死的吧? 即便有人怀疑,那也无济于事了,人都已经死了,这些人又拿什么来跟一手遮天的岐王叫板呢? 岐王似乎就喜欢玩阴的这一套,毕竟这个他最拿手了。 消息走漏之后,一时间满城风雨。看似平静的皇都城背后,已经有了硝烟的气息。 苏九儿已经被封隔六天了。 她比前些日子去见燕云霄时更消瘦了几分。 今日的小厮如常来给她送吃食,见着她的模样之后,不由得一惊。 这是苏妃娘娘吗?怎么憔悴成这副模样了? 只见她眼底一片乌青,眼窝略深,投来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疲倦。 若是摘下口罩,恐怕他还会被苏九儿干裂的嘴唇和消瘦的脸颊而感到震惊。 小厮唯有感叹,苏妃娘娘是真的爱惨了陛下吧! 自己在这里封隔不说,还日日钻研药方,短短六天,她就已经拟写出三张单子托人送出去给冯太医过目了。 冯太医看着苏九儿开的单子,连连惊叹,用药竟然如此大胆,显然是有了铤而走险的意思,想要以毒攻毒,缓解燕云霄的症状。 燕云霄不想让苏九儿这么累,于是便少服用了一些东西,让自己的病症看起来已经稳定在一个趋势上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苏九儿以为是自己研制的药物有了进步,之后的两天里更是废寝忘食,就差一脑袋钻进书里面了。 虽然苏九儿研制的药方其实这次并没有用上,但是冯太医一一将其收纳在册,在后来对应相似的病症中,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而燕云霄还要再等等,他在等子凌的消息。 也是苦了他了,两头跑。 毕竟论情报,燕云霄只相信子凌亲自搜罗出来的信息。 只是...... 苏九儿病了。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冯太医正在燕云霄的室内观察他的手背上已经褪下的青灰色斑点,太医学徒在门口略显焦急的叫了一声,“师父!” 原本冯太医就没打算待多久,听见外头有人叫自己,先是蹙了一下眉头。 怎么这么不识礼数,他可是在给天子看诊,谁这么咋咋呼呼的叫自己。 他向燕云霄行礼告退,出来后见那个太医学徒面色焦急,便低声斥责了一句,“什么事?让你如此惊慌!” 而后便听那太医学徒急道,“师父!不好了,苏妃娘娘开始有发热的症状了!” 苏妃娘娘可是拿过陛下贴身的玉佩啊,这怎么不让众人怀疑,是不是被感染瘟疫了? 他那句话声音说的有些大,屋子里燕云霄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 冯太医更是瞪大了眼睛,硬生生给眼角的褶子都撑开了。 这些天他只顾着陛下这边,想着苏妃娘娘自己会医术,故而没有放太多心思在那边。 再说苏妃娘娘昨日才新拟了一张药方,他还以为苏妃娘娘精神倍儿好呢!怎么忽然就开始发热了? 他连忙问道,“还有呢?还有旁的症状没有?” “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 太医学徒接过师父的小药箱,与他边上马车边道,“没有别的症状,只发热,看起来人都烧糊涂了。” “我方才去给苏妃娘娘送午间的吃食,敲了好久的门都不见开门,于是便将门砸了,瞧见苏妃娘娘正倒在榻上,怀里还抱着一本医书呢!” 冯太医闻言有些动容,他叹了口气,匆忙往苏九儿住的地方去。 苏九儿只有发热这一个症状,但是众人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于是苏九儿又进入了下一轮的封隔,另外找了两个姑娘守着,就怕半夜没人照应她。 冬天的夜晚多冷啊,两个小姑娘守着苏九儿守到大半夜,见她没有再说胡话了,便都回屋睡觉去了。 在他们走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翻进了苏九儿的屋子。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模糊能看得见陈设物的影子,还有榻上人瘦弱的身躯。 一只布满薄茧的大手伸出来,抄过苏九儿的脖颈下,将她轻轻的抱了起来,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中。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身染重病”的燕云霄。 他之所以敢如此和苏九儿近距离接触是因为,他知道苏九儿没有染病。 因为他也没有。 苏九儿身躯十分的娇小,尤其这些天又在担忧和疲倦中度过,人都不知道瘦了多少斤了,甚至有点脱相的感觉。 燕云霄拧着眉头,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伸手摸了一下苏九儿的脸,手感中甚至能摸到她略微凸出的颧骨,确实是瘦了很多,而且她的脸依旧有些发烫。 “苏九儿,你不是一直都很聪明么。” “怎么这回这么笨。” 他轻轻的说道,声音低哑的似乎从梦境里飘过来。 苏九儿含含糊糊的呢喃了一句,“我再看看,一定有救的。” 燕云霄的内心瞬间被她的声音攥取,他的动作瞬间更加轻柔了几分,深深的将苏九儿揽入怀中。 苏九儿从未想过放弃他。 7017k 第一百二十九章:甜甜的眼泪 他垂下眼眸,在黑暗中仔细看苏九儿的脸,看她的眉眼。 虽然他只能隐约看清楚苏九儿的面部轮廓,但是以他对苏九儿的熟悉程度,足以想象出她恬静的睡颜。 听说苏九儿病倒了,他自然是万分焦急,所以夜晚趁机翻墙翻了出来。 他只想来看看苏九儿的情况。 以免计划出现岔子,所以他准备看一眼就回去的。 但是见苏九儿如此虚弱又孤零零的缩在被窝里,他又不忍心将他一个人撂在这里了。 于是他脱掉了自己的黑色外袍,合着里衣将苏九儿抱在怀里,与她一起躺在被窝里。 这一晚上他几乎没怎么睡,因为苏九儿睡的很不踏实,一晚上说了很多句梦话,十句有九句离不开药材和医书。 燕云霄伸手一摸她的脸,感觉到有些湿润。 他愣住了一下,缓缓地朝她的眼睛描绘去。 是苏九儿的眼泪。 她在梦里无意识的哭了。 那一刹那燕云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愣愣的看着自己沾了泪水的指尖,缓缓的递到了唇边,轻舐了一下。 是咸的。 但是燕云霄却矛盾的勾起唇角,眉宇间又微微蹙起,似笑非笑。 对于燕云霄来说,苏九儿的眼泪是甜的,甜到他心里。 就像那日苏九儿在他的院子外嚎啕大哭一般,这行为是苏九儿崩溃之际的真实情感释放,苏九儿也是舍不得自己的。 千万情绪在胸膛萦绕,最后汇聚成三个字,从燕云霄的口中轻轻叹出。 “苏九儿。” 他揽苏九儿入怀,嘴角轻挑,心满意足的合上了眸子。 待初寅时分,燕云霄重新睁开了眸子。 他只是短暂的眯了一小会儿,这会子他该回去了。 被窝里暖意融融,苏九儿的低烧已经退下去了,这会子正依赖的靠在燕云霄怀中熟睡,手还就揪着燕云霄的前襟领口。 燕云霄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前襟上拿下来,又亲昵的将她的手靠在唇下蹭了蹭,这才将她纤瘦的手臂塞回被窝里,又给她的被角压的严严实实。 披上外袍之后,他又上前摸了摸苏九儿的额头,轻声道,“再等一等,寡人很快就会带你回皇都了。” 苏九儿支吾两声,将身子更往被窝里缩了一下,只露出半个小脑袋在外面。 燕云霄抿唇轻笑,重新带上口罩,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门去。 - 第二日苏九儿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她看着这矮小的房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这会子还在小岚县呢。 昨儿下午她似乎是精神不济,整个人都昏睡过去了。 她继续想着,只觉得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像是...... 她抬起自己的手臂闻了闻,又扭头闻了闻自己的肩膀上。 是燕云霄身上的味道。 是一种只有靠的特别近才会留下的暧昧气息。 可是,燕云霄不是尚在封隔吗? 她又隐约想起自己昨晚上好像是梦到燕云霄了。 他用他的大掌轻轻抚摸她的脸,那种温柔又小心翼翼的触感十分的真实。 苏九儿心虚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难道我昨晚做春梦了?这味道是她产生的幻觉吗? 心虚是因为她确实有时候看着燕云霄那完美的身材比例以及精致的面容会产生一些ssr式卡片遐想,但是真的做出这个梦,会不会显得自己有点羞耻啊! 她正恍惚着,昨天下午两个照看她的小姑娘敲响了门,在外面问道,“苏姑娘,您醒了吗?我们来看你了。” 两个小姑娘是小岚县本地人,前些日子跟着金武后面帮忙的,所以她们也跟着金武大哥称呼苏九儿为苏姑娘。 不过昨晚上她们好像还听到了些别的称呼,这边的太医学徒说漏了嘴,昨天下午说了好几句“苏妃娘娘”呢! 娘娘?那就是宫里陛下的女人咯? 但是两个小姑娘年纪小,没有什么心思,故而也没有再这件事上多做纠结,再说苏姑娘是个极好说话的主,她们只负责照顾好她就行了。 苏九儿躺在床上看着低矮的房顶,懒懒应了一句,“进来吧。” 不是她不想动,是她感觉自己身上还是有些疲软,使不上劲。 想是自己这几日过于劳累了,又因为燕云霄的病症而受到沉重打击,所以这才扛不住压力,忽然病倒了。 她自己感受了一下口中的津液的味道,是正常的小感冒的那种微微苦涩感,除此之外也没有喉咙发痛的反映,也不是什么大病,调养几天就该好了。 两个小姑娘上前来,见她还懒懒的躺在床上,便耐心道,“苏姑娘可还有别的不适吗?您先吃点东西,一会冯太医会亲自来看您的。” 苏九儿颔首谢过,用过早膳又喝了一剂药物,等到冯太医来看她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了。 她除了身子疲乏,就没有旁的症状了,这让冯太医宽心了不少。 毕竟苏九儿一日就能好转,说明她染上瘟疫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 不过...... 冯太医看着她那炽热的眼神,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了,于是主动道,“苏妃娘娘,您这些日子安心养病就是,陛下那边您不必太担心。” 这些安慰她的话她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于是她看着冯太医的眼睛,定定道,“冯太医,陛下的病症有所转变吗?” 冯太医点点头,“比前些日子好些了,不过说来也奇怪,陛下病了好些天了,虽然病症严重,但似乎还波及不到性命。” 不然以正常人染病的例子来看,最多二十天,就无力回天了。 随后他又加了两句,“兴许是陛下身体强健也说不准,还有娘娘您那用陈皮生姜煎水擦拭的法子也预防的好。” “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娘娘您当下还是要以自己的身子为主啊!” 苏九儿闻言所有所思,对冯太医的话产生了认同。 燕云霄的体质确实异于常人,上次遇刺中箭,他的伤口就愈合的特别快,苏九儿对此还小小惊讶了一番。 眼下知道燕云霄好些了,她心中宽慰许多,于是又问了一些小岚县的现状情况,苏九儿心中了然,觉得等燕云霄好了,众人也差不多就能回皇都城了。 只是岐王在皇都城那么久,难道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苏九儿想起那个充满野心的原男主,心中难免警惕了几分。 7017k 第一百三十章:封赐官位 之后的几天里,燕云霄的病情果然开始好转了。 不过燕云霄依旧没有对外通报。 唯有冯太医,以及苏九儿等人才知晓这个消息。 看着子凌传来的书信,燕云霄瞧着差不多能回皇都城了。 岐王几乎已经笼络住皇都城大半的权贵士族了,斗虎将军身为武臣,在文官面前并不受待见。 这就罢了。 偏偏文官可以动嘴,武将却不能动手,让斗虎将军好一顿憋屈。 眼看他们的气焰愈发嚣张,皇都城的势力都朝岐王聚拢,权力的天平出现了倾斜,斗虎将军却只能干着急。 毕竟满皇都城都在说陛下身染重病,且为了煽动人心,这些言论越传越离谱,甚至有说什么陛下必定活不过年下的! 斗虎将军虽然不信,但是他自己心中其实也没有底。 期间还有不少权贵士族与他通书信,给他分析眼下局势的厉害之处,动摇他的心思,不过这些人都被斗虎将军冷嘲热讽一番,打发回去了。 这也就相当于得罪了许多人了。 若是陛下真的倒台,谁还会待见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呢? 但是为了让众人看到他坚信的信念,他坚决没有往小岚县传过一封书信。 毕竟要是真的传了,必定有人以为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了,他不能这样做。 燕云霄将子凌的书信扔在焚烧苍术的铁盆里烧了个干净,随后披上了外袍命人将金武召来见他。 依旧是那个小农院,门口驻守着两个军卫,屋内已经烧起了炉子,熏的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 那个来助援小岚县的大人,金武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而且听说他染了病,正在封隔呢。 虽然不知道大人召见他是什么事情,但是他对这一行人的感激之言是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所以很爽快就来了。 进了屋子,便见床榻上围着的青色围幔已经掀开了,那位大人披着雪狐领缎面黑色纹袍,整个人慵懒又从容的靠在榻上。 金武一眼看去,便觉得他瘦了很多。虽然他带着黑色口罩,但是也丝毫不影响他那双漆黑锐利的凤眸所带来的震慑力和掠夺感。 所以他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上前行礼,但是没有跪下,只是躬身作揖,恭敬的唤了一句,“大人。” 燕云霄颔首,快速的扫了一下金武的衣着,以及精神面貌,淡淡道,“眼下小岚县的情况,如何了?” 金武闻言,便垂着脑袋将各地的情况都一五一十的禀明了,甚至还有多少人在封隔,又有多少人多少天处于好转期,他都将人精准的汇报上来了。 上个月月末,便有其它周县的大人们处理完本地的事务时候,都来到小岚县支援了,金武跟着他们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又或者他本身就有着领导的天赋。 犹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金武对这边的规划就做的比较完善,只是数据上的误差他不能及时的做出调整再去改正,彼时他也不过是小岚县中的一名卖猪肉的百姓而已,能做到这般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些天跟着来支援的大人们,更是让他成长进步了不少。 燕云霄不动声色的挑眉,对金武的回答比较满意。 报的数据都是对的,虽然他近期不理事了,但是每日的数据都他会看的。 他打定主意之后,便严肃了几分,沉声道,“既快好清了,寡人也是时候回去了。” 金武一时间没有注意他的自称,只一味的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这些天真是多亏了大人,救小岚县于危难之中!” 说完之后,他才开始回想,这个大人刚才是自称了一句什么来着? 还不待他细想,便又听那低沉严肃的声音传来,“金武,今日寡人封你小岚县的县令一职,还希望日后你要爱民如子,好好管理这个地方。” 声音已经落下许久,而金武一直都没有动作。 他几乎是愣在原地,还以为方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随后他猛然抬起头看了燕云霄一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憋出了一句,“草民,草民金武见过陛下!” 是了,他自称“寡人”,又封赐他官位,还有先前听小姑娘说的那个苏姑娘,好像是宫里的娘娘,他还不信呢! 再联想最开始听说陛下要亲临通州治理瘟疫,原来,竟然是真的! 这个反应倒是很快,的确是个聪明人。 燕云霄沉吟了一声,反问道,“还自称草民?” 金武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整个身子都抖成一坨。 要知道先前不清楚眼前人身份的时候,他们一行人还当着他的面,大骂了一顿那个“狗皇帝呢!” 眼下尴尬了,狗皇帝就在眼前! 呸呸,不是狗皇帝,是个亲临通州,体恤民情的好皇帝! 他的内心情绪变幻的十分迅速,又想起苏姑娘与他之间那些“亲昵”的举动,原来是这样啊! 然而他面上却慌忙开口,“先前下...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燕云霄淡淡“嗯”了一声,道,“口无遮拦,是该罚。” 他的语气十分的冷漠,让金武听了心都提到嗓子口了。 然后就听那人继续道,“年前若是没有将病患数清零,这官帽也不必带了。” 皇家不养闲人,既得了这个职位,那自然是要好好办事,若是年前还没有将病患清零,那确实说明这事儿办的不好。 燕云霄的意思是,既然给他这个官位,那自然是看好他,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看错了人。 金武也听的明白,当下大磕了三个头,立誓一般的回道,“下官定然不负陛下所望!” 这三个响头燕云霄理所当然的受了,随后懒懒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之后的几天自然会有人引领他去任职。 金武任职小岚县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当然更令人震惊的是,前些日子他们见到的那个大人,竟然是当今燕国的君主! “君主”二字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不亚于神仙人物一样的存在,那是何其高高在上,统领万物的身份,竟然为了他们亲自来这里治理瘟疫! 尤其还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与他们吃住一样,也不曾摆架子,甚至还感染了瘟疫,险些丧命。 对此,众人心中无一不感恩与敬佩。 7017k 第一百三十一章:那天晚上你来看我了? 十一月中旬,燕云霄像是好全了。 一声令下,他带着几个随从和军卫准备回程。 天空飘落片片雪花,地面与屋檐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白,一阵寒风吹来带着一两片冰花打在脸上,冷冰冰的。 苏九儿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斗篷,站在风雪中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一片来送行的人群。 冯太医为首跪拜送行,后面跟着小岚县的新县令金武,再后面就是整个小岚县好全了的民众,场面十分巨大。 当然冯太医也在其中是因为燕云霄命他留在这里再照看两天,晚些时候再回皇都城。 虽然这里的事宜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要操心的了,但是既然陛下都发了话,他做臣子的自然也没有驳回的道理,故而应下。 苏九儿看着燕云霄的做派,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将目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又仔细观察他眉宇间的气色,不由得皱了皱眉。 又摸了摸自己藏在袖中的羊脂玉玉佩,似乎有一种后知后觉的意识涌上来。 思绪才落,那边燕云霄已经大步朝她走来,他那缎面的黑色大斗篷随着步伐鼓动,让他看起来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气场。 他走到近前,扬起剑眉,居高临下的看了苏九儿一眼,那眼神好似在问:在看什么? 苏九儿才与他对视一眼,便觉脚下一空,身子宛如整个飞起来一般,人已经被燕云霄捞在了怀里。 然后在众人“不敢随意乱看但是还是很想看”的眼神中,燕云霄大步跨进了大马车中。 马车外响起震天的恭送呼喊声,“恭送陛下!” 车轱辘压过地面的声音都没淹没在呼声里,甚至有人含泪哭泣,由衷的高喊着:愿陛下洪福齐天,愿陛下无灾无难这种祝福的话。 这不免让燕云霄想起他在皇都城处死齐明铮全府人口的时候,他身处于风口浪尖,人人骂他残暴,骂他昏庸。 这真是一个极大地反差。 他挑起车帘远远朝着越来越藐小的人影看了一眼,又缓缓的放下了车帘了。 世间所有的好坏不是凭借一张嘴来说的,辉煌的诗篇永远只有胜利者才配攥写。 他的思绪有一刻的飞远,但是很快他就被怀中人拉了回来。 苏九儿的头抵在他的胸膛处,她又能清晰的闻到燕云霄身上那种清冽而又带着温度的暧昧气息,这让她想起那天早上醒来时候的感觉。 于是她脱口问道,“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来看我了?” 这句话中带着一丝丝的嗔怒和质问。 燕云霄被戳穿了,心中有些心虚,于是没有答话。 苏九儿却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让自己和他分开一些距离后,又伸手将他的口罩给摘了,一双闪闪的桃花眼蕴含着一丝怒意,审视着他的面部表情。 她真是后知后觉,被燕云霄骗的好惨啊! 他根本就是装病! 苏九儿现在才知道原来燕云霄给她玉佩,以及那一句“等我”,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原本对燕云霄染病只是有些怀疑,但是物资队伍里也有人相继而病,沈玉又确实动过物资,而且冯太医如此着急的将拿了玉佩的自己封隔了。 这些都事情都堆积在一起,让苏九儿怀疑的念头才刚冒出来,就被这些人给掐灭了。 但是这么严重的病,怎么说好就好了? 这又将苏九儿怀疑的念头拉了起来。 直到今日,她知晓了燕云霄安排,留几位太医晚些时候回皇都城,这不是摆明了要将这些人分开吗? 他似乎在计划些什么东西。 想起皇都城,苏九儿便想起那个代理朝政的岐王,不由猛然惊醒。 难道燕云霄是在装病,引诱岐王异心再起,然后他再杀一个措手不及! 虽说现在岐王势力庞大,若是没有抓住致命把柄,燕云霄暂且也不能拿岐王怎么样,但是这样一来燕云霄依旧可以抓一抓和岐王私底下来往的人脉。 想要将隐患彻底除干净,就要一棵树延伸在地底下的每一根小触须都要斩干净! 苏九儿不由得被燕云霄如此深沉的计谋给惊到了,看起来闷不吭声,只会用权势蛮力的一个男人,心思竟然如此缜密,真是令人细思极恐。 不过她也只是怀疑而已,这一想法也让她怀疑那天晚上那个梦,绝对不是假的。 所以她问了这样一句话。 燕云霄垂眸与她对视,冷峻的表情上没有了口罩的掩护,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 他想挑开车帘去看车外,躲开苏九儿这来势汹汹的目光。 但是他的脸朝哪个方向稍微侧一下,苏九儿的视线便会跟着逼过去,看起来十分的生气。 苏九儿想起自己在燕云霄的院子外崩溃大哭的狼狈模样,就觉得好丢人!气死了! 对于燕云霄来说,他一定是就当在屋子里听她表演了个笑话吧! 燕云霄无奈的看着苏九儿,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敢这样逼问自,也算是世间第一人了。 他抬手也将苏九儿口罩取下来,然后简短的应了一个字。 “是。” 是就算了,竟然还承认的这么从容淡定。 苏九儿攥紧了拳头,愤愤朝他胸口抡了一拳! 只是那拳头还没有落在他的胸膛上,发出那一声闷响,就被某只布满薄茧的大手攥在掌心里了。 “别闹。” 燕云霄淡淡吐出两个字,好整以暇的看着苏九儿,看她气成这样,不知道后面是要说些什么东西。 果然手被攥住之后,苏九儿不服气,使了好大的劲要将自己的手从燕云霄的掌心里抽回来。 可是一下两下,燕云霄就是不松手,甚至眯起了凤眸,眼角还藏匿着调笑。 苏九儿不得手,只好大骂道,“燕云霄,你骗我骗得好惨!” “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哼!” 说完这些话,她的手还是被燕云霄攥在手心里抽不出来,干脆自己别过脸去,只留给燕云霄一个后脑勺。 燕云霄只看得到她白皙的侧脸略微鼓起,粉嘟嘟的,有些好笑。 他轻笑出声,被苏九儿听见,她更觉得燕云霄是在笑自己当时哭成狗的那个惨状了。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又冷冷的将头更撇了几分。 心中暗骂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还真是没有说错。 燕云霄自然知道苏九儿说的是他装病一事。 现在能反应过来,也还算聪明的。 7017k 第一遍三十二章:如违背誓言,万箭穿心 他松开攥住苏九儿的那只手,然而苏九儿得以逃脱之后下意识的就要离开他坐到一边去,谁要跟这个男人挨着坐! 她正准备起身,燕云霄另一只手却揽过她的后背,换了一种方式将她禁锢在怀中。 方才攥住她的那只大手重新探过来,大拇指扣住了苏九儿的下颌,强制性将她撇过去的脑袋又扭了回来。 苏九儿柳眉倒数,一双桃花眼波光流动,怒气更添几分生动。 然而落入她眼帘的是燕云霄弯起的凤眸,轻轻挑起的唇角,一种无法掩饰的笑意从他眼角散开,使得整张完美的面容发出一种华丽的神采。 苏九儿难免看的有些失神。 但是她是不可能被美色迷惑双眼的! 燕云霄竟然还在她面前笑的这么荡漾。 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当别人是傻子啊? 她正要发作,燕云霄低沉含笑的润朗音色传入她的耳中,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寡人还要多谢爱妃。” 苏九儿一怔,皱眉哼哼道,“我有什么好谢的?” 他笑意却更浓了。 “若不是爱妃哭的真切,寡人又如何骗的如此成功?” 说着又挑眉想了一下,补充道,“想是爱妃哭寡人,比先皇驾崩时哭的还要伤心几分。” 确实,他那皇帝爹死的时候,苏九儿确实没什么伤心之感。 这种时候,燕云霄竟然还不忘调侃外加损她一下,有够毒舌。 苏九儿闻言一呛,白嫩的脸上瞬间肉眼可见的红了两个度,然后不自然的撇开了目光,恶狠狠对燕云霄道,“你的哭丧我已经替你先哭完了,等你驾鹤归西那天,还需要我哭的话,要另外加钱!” 说完又冷哼一声,傲娇的别过了脑袋。 燕云霄闻言先是对她这句话表达的内容很不满,这不是咒他死吗? 当今天下谁人见了他不要高呼一句陛下万万岁,也只有苏九儿敢跟他开驾鹤西去的玩笑了。 不悦只有一瞬间,一瞬间过后取而代之的一阵爽朗的笑声。 好好好,加钱,他也不差这点钱。 还真是什么钱都敢收呢。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放柔了声音道,“好了,不闹了,你告诉寡人,你猜出什么了?” 其实这也算是燕云霄在变相跟苏九儿道歉。 这就跟你和你妈吵架,然后你妈不会道歉,只会叫你吃饭是一个道理。 让一个拥有绝对权势的君主去给一个小嫔妃道歉,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当然是眼下不太可能,日后就说不准了。 但是苏九儿已经不是当初只会恭顺服从的苏九儿了,跟燕云霄在一起的这些天,燕云霄的放纵已经让她窄小的边界感扩大了几分。 于是她扫了燕云霄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就是不接燕云霄的话。 这摆明就是心里对燕云霄骗她这件事还有些气呢。 燕云霄无奈,蹙起眉头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 苏九儿见他这样,于是伸出舌头“略”了一下,表示他的演技太懒了,自己已经看出来了。 他又是一声低笑,干脆不装的,伸出手在苏九儿的发顶上揉了揉,语气像是已经妥协了一般,“罢了,寡人真拿你没办法。” “寡人以后不会瞒着你了。” 又轻轻吐槽一句,“也不知道像谁,脾气愈发的大了,越来越放肆。” 边说着,又一边将自己给苏九儿揉乱的发丝抚顺,将垂下来的发丝给她别在耳后。 苏九儿权当没听见,只抓住了一个重点,然后伸手指着燕云霄道,“你发誓。” “发誓以后绝对不再骗我。” 说着,还伸出手比出手势,给燕云霄做了个示范,生怕他连发誓都不会。 燕云霄看着苏九儿那个奇怪的发誓手势,只竖起中间三根手指,疑惑了一下。 不是四根手指发誓吗?燕国一直是这样的发誓手势,苏九儿是记差了吗? 但是燕云霄试了一下,也许是习惯了四根手指的手势,所以那个小拇指怎么都屈不下来,看的苏九儿连连疑惑。 燕云霄该不会是想发假誓吧? 于是她乐于助人的将燕云霄的小拇指屈起来,然后捏住,一本正经对燕云霄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发誓了。” 燕云霄看了她一眼,眸光闪闪,一字一句道,“寡人今日立誓,从此对苏九儿不再有所隐瞒,若有违背,万箭穿心。” 听到他如此掷地有声的誓言,以及他清晰的念出自己的名字,苏九儿的睫毛不自然的颤了颤,尤其听见后面说出“万箭穿心”这四个字,她更是抬起头来看了燕云霄一眼。 要知道旧制度下的人都是最看重誓言的,万箭穿心,虽然不一定会发生,但是这作为诅咒,对自己来说依旧有点残忍。 话音落下,苏九儿还默在原地,心想自己让燕云霄发这个誓是不是过分了?再说了若是等交易结束,她和燕云霄...... 下一瞬,马车一个颠簸,燕云霄拽住苏九儿的手臂,将她往怀里一带,然后两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抵在马车的角落里。 苏九儿趴在他的胸膛前,低低惊呼了一声,等马车平稳之后,她又松了一口气。 燕云霄没有要坐正的意思,而是就那样懒懒的倚在马车角落里,长臂略略收紧,将苏九儿圈了起来。 少女身上清甜又干涩的草药香萦绕在燕云霄的鼻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将燕云霄包裹,胸膛里跳动的节奏和他的呼吸产生了共鸣。 再将手臂的力度收紧几分,燕云霄略微低头,便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苏九儿斗篷上的厚毛领上,他再凑上前几分,冰冷的唇便触碰到了苏九儿的脸。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呼出的气息尽数卷入苏九儿的耳廓之上。 她大抵猜到燕云霄想做什么了,不由内心纠结又紧张起来。 而男人的薄唇已经轻轻启开,温热的气息喷洒,牙齿轻轻的咬上了苏九儿白净的小耳垂。 触感分明是湿润的,温热的,而苏九儿的反应却像是被开水烫了一般,猛然一缩,崩紧了精神将脑袋埋在燕云霄的胸口。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了一秒,场面不由有些尴尬,于是一个嗫喏又闷闷的声音从燕云霄的胸膛里传出来,企图转移话题。 “陛下,你......” “你刚刚想让我猜什么?” 她的两个食指紧张的在燕云霄胸前的衣袍上抠着那金线绣出来的图腾,殊不知那扣出“夸夸”的响声音就回响在燕云霄耳畔。 7017k 第一百三十三章:苏九儿对岐王很熟悉? 她的紧张和无措都被燕云霄看在眼里。 于是燕云霄的动作便停住了,他就这样静静的抱着苏九儿,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再做别的动作。 马车里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静谧,静到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苏九儿觉得这样半靠在他身上也不是一回事啊,于是想要从他身上起来,而燕云霄这才伸手顺了一下她散垂在后的发丝。 手从她的头顶抚摸而下,顺着她缎面一样光滑的发丝,一路顺到背上。 温温柔柔,又小心翼翼。 他似乎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并且渴望她不要从自己怀里跑出去。 低沉又温柔的声音从苏九儿头顶传下来,“你猜到什么,就和寡人说什么。” 既然燕云霄没有再做一些令她反应过激的动作,并且与她展开了话题,那她也不必一直扭捏于方才的突发事件。 于是她垂眸想了一下,轻轻启唇道,“我猜陛下是在行故纵之计。” 燕云霄默默地听着,等待她的下文。 而后又听苏九儿幽幽道,“陛下要纵的人,自然是岐......” 后面那个字没有说出来,因为苏九儿感觉到燕云霄安抚自己后背的手停了一下。 她撑着燕云霄的胸膛仰起头来看燕云霄,闪闪的桃花眼里倒映着燕云霄那张此世无双的俊脸,他的凤眸弯弯,眼尾上挑,看苏九儿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艳的好奇。 他真的很想知道,苏九儿为什么会知道岐王是他的死对头,并且态度是绝对的笃定。 上一回苏九儿和他谈交易,也是很直白的告诉了他,“自己不是岐王也不是太后的人”,燕云霄那时便有些诧异了。 但是碍于前几次自己分明有弱点暴露在苏九儿面前,她却选择了维护自己,所以他没有仔细追究这件事。 现在看来,苏九儿似乎对岐王燕云霆,很熟悉? 思及此,他看向苏九儿的目光便多了一层深意。 一种明目张胆的探究意味从燕云霄的眸子里溢出来,然后游走于苏九儿的每一寸面容上。 燕云霄的眼神无时无刻都带着一股压迫感,苏九儿早已习惯。 但是当他刻意用眼神去捕捉他人面容上情绪的时候,压迫感中便更是附带了一股危险气息。 像一只狩猎的孤狼,盯着猎物的每一个动作。 即便猎物有心逃跑,估计在这种死亡的凝视之下也已经被吓的无法动弹了。 苏九儿被这种狩猎的目光的看的很不自在。 她不由撇开了目光,眸光中不乏一些本能的心虚。 她的确心虚,毕竟她不是这个时代里真正的苏九儿,她只是占了一具空壳子罢了。 这样的细微的心理,自然是没有逃过燕云霄敏感情绪下的眼睛,他紧抿的唇缓缓挑起,只是弧度不像先前那般柔和,反而有些与此刻的季节匹配,唇角都染上了一层薄霜。 苏九儿继续道,“陛下之所以与冯太医等人分开回皇都城,一是在给岐王制造下手的机会,二是以免伤及无辜?” 说完还轻挑眉头,神色有些飞扬的看了燕云霄一眼,仿佛在等待燕云霄夸奖并询问道:臣妾说的对吗? 见苏九儿这般与自己自然而又亲昵的对话,燕云霄压下方才本能的森冷情绪,收了笑容,又忍不住伸出手用大拇指蹭了蹭苏九儿的粉唇。 他道,“爱妃以为,依岐王的性子,会做什么?” 这话,燕云霄问的十分巧妙,一面是了解了苏九儿对事情发展的猜想,一面又能打探一下,苏九儿到底对岐王这个人了解多少。 苏九儿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一个男人情绪敏感起来的时候,竟然可以生出这般毫无逻辑却又经得起推敲的猜想。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燕云霄竟然从苏九儿对原著男主岐王的性格上的熟悉程度,产生了揣测二人之间关系的行为想法。 这样敏锐的直觉,恐怕连天蝎座都要自叹不如了。 苏九儿本能的复盘了一遍原著岐王的性格,心中已然有了定数。 岐王野心勃勃,为了名利什么都做的出来,不过他又是个极好面子的“斯文人”,简单来说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论手段,苏九儿本能的拿燕云霄来做了一下比较。 燕云霄城府虽深,但是行事光明磊落,手段自不必说,是众人看得见的雷厉风行,狠厉果决。 然岐王不仅城府深,心思更是多,手段阴狠也就罢了,做事更是思虑周全,以保全自身为主,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他的阴毒是藏在那张斯文秀气的皮囊之下的,令人防不胜防。 盘算一翻后,她才试探着道,“陛下染病的消息想必已然在皇都城传开了。” 即便岐王那边的探子不散播出这个谣言,燕云霄的计划中也定然会有自己的人去推波助澜的。 “陛下远不在皇都城,眼下岐王代理朝政,独揽大权,岂会坐失良机......” “不论陛下是病了还是没病,想必岐王都不打算让您活着回皇都城了......” 苏九儿尽可能避开了许多岐王能做出来的事情表达猜想,毕竟这是朝政,即便是燕云霄问她,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她对事情走向的认知而已。 虽然她只短短说了几句,但是句句重在要害,清晰又明确的表明了事件的发展与岐王想要的结果。 旁的政客在清楚计谋之后,想必也不难猜出事件的走向,可苏九儿今年也不过堪堪十六岁,还是个深宫女子。 能将事件的发展定位的如此清晰,可见她对岐王的处事风格,摸的很清楚。 燕云霄不由将眸子眯起,深深的凝望着她,脑子里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 这样的苏九儿,很难不让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燕云霄产生一种党派的划分之意。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将苏九儿划分为自己这一党羽,而是在想,苏九儿究竟是谁送往他身边的? 她的存在似乎像是来完成一场任务,比如扳倒岐王,又比如治好自己? 似乎任务完成,她就要全身撤退一般。 要是苏九儿听得到他的心声的话,她一定会站出来反驳。 不! 我的第一初衷,只是想要给《岐王的宠妃》这本书换个男主而已! 7017k 第一百三十四章:黑市 她察觉到了燕云霄目光中的异动,于是伸手将他停留在自己唇瓣上的手拿了下来。又眨了眨眸子,坦坦荡荡的与燕云霄对视。 燕云霄只好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大掌被苏九儿反抓在手里,然后头颅微仰靠在马车壁上,凤眸微阖,懒懒的应了一个字。 “嗯......” 猜的很对。 岐王和太后的心思,燕云霄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他就是算准了岐王那不甘的野心,所以才会有装病这一计划。 不过计划能顺利走到这一步,除了苏九儿和冯太医的无意识助攻之外,一切还得归功于岐王太心急了。 因为齐明铮那次事件的失败,让他开始畏惧燕云霄在皇都城的羽翼越来越丰满。 他很清楚,他的优势就在于燕云霄的势力在北疆,不能调往皇都城。若等他的兵力布满皇都城,自己还有什么能与之一争的? 见燕云霄默认了她的猜想,苏九儿心中便隐隐开始担心。 上次从台灵寺回宫途中遇上的刺杀依旧历历在目,虽然他们几人都死里逃生,但依旧折损了许多无辜之人,且幸存者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燕云霄更是被暗箭所伤,险些丢了一条命。 这可不是游戏,也不是过家家,是鲜活的打斗场面。 单是回忆起那日的场景,苏九儿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卷入那种紧张杀伐的氛围之中了。 还有刀剑刺入血肉皮肤的声音,听的就令人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浑身发冷。 她见燕云霄靠在马车壁上,凤眸闭起,乌黑纤长的睫毛微微卷翘,眉宇间微微皱起,似乎没有继续再聊下去的意思。 一些想要询问的话到了嘴边便被收了回去。 她缓缓从燕云霄怀中起身,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马车壁上,身子也挨在他一块,抓着燕云霄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她想问燕云霄,既是猜到岐王有所行动,那此行可有做什么准备? 可是这一行一共只有十个人,两个小厮,六个军卫,还有她和燕云霄。 燕云霄自然会有所防范吧。 担心是本能的,即便是再周全的计划,也会有突变的时候,更何况上次刺杀她见识过岐王的狠毒。 燕云霄中的那只毒箭,百分之百就是岐王做的手脚。 这次既然敢在回皇都城的路上对燕云霄动手,那也一定是下了务必诛杀燕云霄的命令,此行想来定是异常凶险。 苏九儿也算是切实体会了一回帝王之家的无情与残酷。 为了个权势争的头破血流。 这不仅仅是皇家的悲哀,更是权势阶级制度下的悲哀。 她看着晃动的车窗帘,产生了一瞬间的茫然。 跟在燕云霄身边,她已经无法将自己置身事外了。事到如今,她算是已经卷入这一场权势之争了吗? 可她又觉得这样的时代好冷血,好陌生。 就同方才燕云霄带着探究的眼神,冷冷的从她面容上扫过时,一样的陌生。 她不由得想。 在这个权势为天的时代,真的有人坦荡赤诚的去对待一个人吗? 还有自己要燕云霄发誓的行为,她不由得自嘲轻笑,觉的自己真是纸片人恋爱游戏玩多了,怎么会如此幼稚,痴妄。 没有人说话,马车里渐渐安静下来,苏九儿听着车轱辘压过冰冷地面的声响,思绪渐渐飘远,人也倚在燕云霄的手臂上睡着了。 - 燕云霄此行回皇都城并不像来时那么急着赶路,且他径直越过了通州主城,十分低调的出城而去,连脸都没有在通州城露一个。 宋大人办事不力,导致瘟疫爆发如此严重,后续助援耗费财力物资不说,更是动用了许多的人力资源,对着,该有的处罚还是有的。 只是不是现在。 宋大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早早就在通州主城候着了,马车临近傍晚到通州主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带着一干人等候着了。 想着陛下回皇都城,路过这里保不齐要在这里歇息一晚,再不济也要在这里用个膳喝口茶什么的。 然而陛下的马车到了通州主城,却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宋大人疑惑得很,但心中又一边偷着乐,这样说的话陛下是不是不会治他谎报情况的罪啦? 同样燕云霄这边的动静被岐王的人盯的紧紧的,燕云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了。 他等的就是岐王上钩。 而岐王那边很快便收到了传信,他将看完的书信丢进熏香的炉子里烧掉,无霜在一旁问道,“主子,怎么说?” 岐王怡然自得,“哼,燕云霄回城却没有向宫中通报接应,路过各州郡关隘都不露脸,这是躲着我呢。” 说着,他狭长的眸子眯起,眼角眼尾的弧度都变得十分的尖锐、柔媚。 无霜有些疑惑,不由道,“陛下病了多时,难道真的说好就好了?” 那可是瘟疫啊。 岐王闻言却失笑出声,转过他那张柔美清隽的脸,扫了无霜一眼,幽幽出声。 “许是装病?又或者是真的病了,见皇都城里形势危机,正抱病赶回来?” 说着还挑了挑眉,不难看出他对眼下局势的发展方向很满意。 “装病也罢,真病也好,总之......” “本王要他死着进皇都城......” 他的语气顿时阴沉森冷起来,仿佛燕云霄就是他口里吐出来的字,他恨不得将他嚼碎了。 话罢,又对无霜道,“去吧,记得给身份隐藏好了,本王不想在自己身上看见一点脏水。” 他唇角的笑意已经没有了,整个面容都换上了一脸凝重阴沉的气息,他下发的每一句命令都像屋外夜幕下的寒风,凛冽冰冷。 无霜应声抱拳离去,只留下燕云霆一个人站在屋子里。 屋殿正厅中放着一个碳炉子,镂空的盖上是百鬼浮雕小像,时不时听得炭火在炉子炸响一声,红彤彤的火光映着百鬼小脸,略显诡异。 他伸手靠过去烤了烤手,看似对这件事胸有成竹,实则思绪依旧是飞转。 倒也不是什么因素让他心中不安,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心思繁多的性子。 他想起上次借齐明铮的人行刺,最后却不知哪里冒出来一队弓箭手,给燕云霄保护起来了。 燕云霄在皇都城哪来的兵马,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后来无霜查了很久只给出了一个猜测。 那不是燕云霄的兵马,而是黑市的佣兵。 7017k 第一百三十五章:万箭盟 佣兵并不是正规队伍里的兵士。 在黑市里,他们只是一件货品罢了。 黑市里贩卖一切有人花钱买的东西,甚至可以以物换物,只要价格对等,买卖双方达成共识,那一切都没有问题。 岐王倒是听说过黑市的这些名堂,只是对这些不上档次的交易很是看不上眼。 想当年燕云霄被遣去北疆,无召不得回京,先皇身体带病,许多朝政都是由他燕云霆代理的,那时候谁还记得燕云霄这号人物? 私底下人人都叹他是接替帝位的第一人,虽然上有长兄燕云霄,但是他人不在皇都城,也无处与这些官臣亲厚,这些权贵士族个个都是赶着巴结奉承他燕云霆的。 什么世间罕见的珍玩,他府库里都不知道放了多少。 虽说黑市里买卖活人,租借佣兵,听起来很是新颖稀奇,可彼时的燕云霆要不是顾忌着他老爹,在这皇都城,他都能一手遮天了。 还差这几个兵用? 他只要动动嘴皮子,还怕没人凑上前用上人手供他使唤吗? 倘若上次护住燕云霄的兵马是黑市的佣兵,那也说的过去。 毕竟黑市的规矩就是这样,拿钱办事,不留任何痕迹。 若是有人细查他们,那最终也只能查到“黑市”这两个字。 毕竟黑市的规矩森严,不允许对外透露任何内部信息,若是有谁越了这个规矩,那在黑市便不会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日后别说是来黑市里交易,乃至整个黑市里都不会有人搭理他的,甚至还会替天行道,将他痛扁一顿。 毕竟黑市里许多的勾当都是罔顾国法,见不得光的,许多人就靠这一行吃饭呢,要是黑市的规矩被破坏了,附庸权贵之气盛行,时间久了,这个市场必定会被皇家端掉。 大伙儿还都得吃饭不是? 所以在这个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的环境下,众人都很有默契的遵循并维护着这样一个交易市场。 据说这个黑市已经存在过百年了,最初是因为外海的商人来此做买卖遭到抵制,但是压不住就是有人想买他的货,所以每次交易的地方和方式都十分的隐晦,久而久之,就壮大成了一个规矩森严的交易市场。 岐王这次也学乖了,燕云霄能去黑市租借佣兵,他又有何不可? 说些晦气的,即便是计划失败,燕云霄也只能查到是黑市的佣兵干的,拿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然,这次,他一定要赢! 想到这,他又想起正在回宫途中的沈玉。 明后两天她便能到皇都城了,他也要派人盯着沈玉那边。 若是沈玉被燕云霄的人手扣下了,就说明燕云霄已经发现端倪了,他自然是要以保全自身为主,做好预防的准备。 想罢他便迅速的安排下去,如若一旦出现变故,速速来报。 - 而百兴楼里。 “去吧,去春风园请两位姑娘来这弹唱一席。” 宋星师吩咐了一句,便摆摆手将来汇报的小厮谴了下去。 今儿他没有在晃他八卦铜板,反而是拿了一本医术翻阅起来了。 毕竟这回的事情不需要算卦,一切都在计划中。 黑市的佣兵租借有个人租借,也有组织租借。 这里的组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称之为杀手组织,因为能将这些人租借出去的任务,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和打杀有关的,人命更是少不了。 虽然外人打探不到任何任务内以及买主的消息,但是黑市里任何一个杀手组织被租借走大量人手,朝任务点汇集而去,这种小动静还是有一些的。 且佣兵的租借金额十分高昂,若是被大批量租借走,那在黑市的杀手组织里,必然是会有些风声的。 方才小厮汇报上来的消息,正是和这有关。 黑市里“玲珑宝殿”的人手有大幅度的调动,这节骨眼上,这种紧急任务以及出手如此大方的财主,也就只有岐王了。 不得不说,岐王不愧是金玉堆起来的公子哥,出任务挑的都是这种名字花哨的组织。 宋星师人畜无害的笑了一声,似乎对岐王这个圈养在皇都城的贵胄子弟实在是看不上眼。 真当什么都能用钱摆平呢? 想来他是从未设想过,黑市里竟然会有燕云霄的人手。 又或者,名义上应该是宋星师的。 黑市里有个佣兵组织叫做万箭盟,这里面的人手绝大部分都是燕云霄出资笼络的,但是它的挂名盟主,却是宋星师。 宋星师出身医书世家,从小天资过人,有文曲之才。 而好景不长,在他十二岁那年,其父收到来自一份皇都的召请,请他去为辅国大将军的夫人看急诊。 说是请,倒不如说是逼。 还不等他父亲与家人商量告别,就被几个军卫蛮横无理的架上了马车,直达皇都城。 辅国大将军的唐骁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先不论他早年征战沙场的功绩,只说眼下,他的女儿可是当今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彼时即便是辅国大将军咳嗽两声,皇帝说话都要深思一翻,根本不是宋星师这样的医书人家招惹的起的! 不曾想,此行,便是祸患的开端。 辅国大将军的夫人已经年近六十,重病缠身多年,如今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了,若不是宫里的御医都没有法子,他们也不会搜遍天下民间的妙医圣手。 除了宋星师的父亲,还有其它一些民间好手都被接去了皇都城。 三日后,辅国大将军的夫人还是没能留住。 唐骁大怒,一气之下将所有被抓来看诊的人都下了罪! 此时的他兵权在手,颇有功高震主之势,盛怒之下险些要整个太医院都给他夫人陪葬去了。 好在皇后还是个理智的,连连劝解,毕竟还要顾忌着皇帝的脸面不是? 故而他便将怒气的矛头一转,对准了这些民间来的大夫。 据说他夫人咽气当晚,他便杖杀了十多个大夫,事后其余人逃的逃,散的散。 这事若是闹起来,岂不是要引起公愤? 他本就手握重兵多时,和朝中文官速来不相和。到时候必然有许多文官联名上奏弹劾辅国大将军残暴的行径,后续十分棘手。 于是皇后便私底下遣派了些人手,将这件事平息了。 她花了重金补贴这些大夫的家里人,让他们从此对这件事闭口不谈。 但还是有些大夫本身就是富贵世家,根本看不上皇后的施舍,他们一心只想报官,讨一个公道! 7017k 第一百三十六章:宋星师的身世 宋家,便是这众多家族中的一员。 被当场杖毙的人中,就有宋星师的父亲。 宋母也是个刚毅倔强的性子,誓死要为自己的丈夫讨回一个公道,于是她找到了其它的受害者家族,联名写了诉状,正准备去报官。 可是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呢。 皇帝正少个由头削弱辅国大将军的兵力呢,所以这事万万不能闹到皇帝那里,为此皇后便用了些毒辣手段。 写联名诉状的那几户人家都被皇后的人安上了不同的罪名,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有的甚至是家中无故失火,尽数葬身火海,还有扮演盗贼入户,全家残忍杀害的。 宋家也未能幸免。 宋星师就是当时被安排躲在水缸里,才逃过一劫。 十二岁的他目睹了自己全家上下惨死于刀下的惨状。 那个手中持着带血大砍刀的黑衣人朝水缸走过来,看了一眼水缸里漂浮起来面色惨白的小孩,然后就被同伴们招呼着走了。 水缸里藏了两个人,除了宋星师,还有宋星师的弟弟。 只是他弟弟才四岁,憋不了那么久的气,在宋星师快要憋晕过去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的弟弟已经没有呼吸的飘在水面上了。 也算是他弟弟帮他挡了一劫。 宋星师只会读书、医术,且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眼下即便是有报仇的心,也没有报仇的能力。 那些人一把火将他的房子烧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内心是怎样一个情绪了。 只记得自己将母亲和弟弟的尸体拖到了一个荒废的牛棚里,然后十指掘坑,挖的手指都烂了,鲜血滴的满地都是,才堪堪将他弟弟的小身子埋了。 那时候,宋星师白天不敢露脸,只有晚上他才敢出来去巷子里和狗抢吃的。 有一天他看见狗不知道从哪里叼来的一张纸,上面写的像是告示一般,重金求医四个大字映入他的眼帘,边上还有个他看不懂的标识。 后来他才知道,这就是黑市交易的标识。 虽然他父亲的死和“问诊”也有点关系,可说到底还是那辅国大将军太不把别人的性命看在眼里,且若是他再等下去,他母亲的尸体就要发烂了。 他需要银子,需要给她母亲安葬。 于是他看了一眼纸张底下小字上写的地址,连夜去了。 黑市不是某一个地方,而是所有在背地里双方默认进行的交易,都称之为黑市交易。 所以黑市无孔不入,他存在于任何有利益气息的地方。 这是宋星师第一次接触黑市的交易。 他那时对黑市没有概念,只是觉得这个交易十分的奇特。 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凌晨,韩囚见带着纸来交易的是个十二岁的邋遢小孩,先是蹙了下眉,但还是接待了他。 交易的内容是在指定的日期内,保证这个病能治好。若是答应了这个交易,却没有治好这病,那么他要赔上的,就是自己的命。 只要答应交易,那人便会先支付诊金的一半。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宋星师便答应了。 黑市的规矩一向不讲感情,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既然这小孩能来,韩囚便也高看他一眼,所以便与他达成了这个交易。 宋星师让韩囚帮忙葬了自己的母亲,又重新葬了他的弟弟,一切事毕之后,便跟着韩囚走了。 这一走,竟是到了北疆边境。 原来重病之人,竟是北疆的总帅--战野将军。 因为久在北疆这种冰雪之地,寒气早已腐蚀透了他的体质,故而一到深夜又或是清晨,他便要忍受骨髓酸麻的痛楚,经常扰的他无心分析战事,发作的厉害时,甚至连行动都无法自如。 治疗的时候,战野将军先是和韩囚大眼瞪小眼了一翻,似乎是对这个与之交易的十二岁少年有些...怀疑? 但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彼时的燕云霄正巧在皇后的枕边风下,被他皇帝爹送来北疆历练,宋星师给战野将军调养身体,在北疆一待就是两个月之久。 一来二去,俩人也混了个相熟。 燕云霄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宋星师正好和他相反,每天能从天文说到地理上。 两个月后战野将军的身体依旧没有好全,但是相较于之前,已经可控许多了,所以宋星师便也留了下来。 他脑袋十分灵光,医术又超人于常人,战野将军愈发的喜欢他,时间久了几乎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也会经常给他讲讲谋略战事。 论医术,燕云霄可不敢和宋星师比,论功夫,燕云霄一掌就能霹碎一个敌兵的脸骨,宋星师瞧见他竖起手掌都会下意识离他远点。 再说谋略战事,两个人倒是旗鼓相当,不遑多让。 在北疆,这两个少年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再便有了后面的一些事情。 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的仇人,所以许多燕云霄不便出面的事情,全都是寄托在宋星师名下的。 就比如这万箭盟。 万箭盟成立也只有五六年,且行事低调,平日里少有风声,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佣兵组织。 养精蓄锐多年,只为出动之日,一击致胜。 宋星师虽然手中握着医书,但是思绪已经飘远了。 再回神时候,那张清秀明朗的少年面容已经冰冷了几分,眉宇间也浮现出一股与他温润气质不符的肃杀气息。 百兴楼今日邀了春风园的姑娘来弹唱,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今夜的百兴楼又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要旁人说啊,百兴楼的老板还真是会做生意,时不时就邀请春风园、碧波院的姑娘来唱两曲,想要看美人,想要吃饭的,纷纷都往他这百兴楼里走了。 客人吃的愉快了,老板也挣的开心。 春风园的妈妈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毕竟百兴楼的人出价高,且姑娘去了只需弹唱两曲,不喝酒,不陪客,两曲结束,还会亲自将姑娘送回来。 唯一恼的就是,不单只会请她家的姑娘,别家的百兴楼也会请。 春风园的妈妈还想跟百兴楼长期合作呢,只是百兴楼没应承罢了。 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 根本没有人知道,百兴楼请哪家的姑娘,不过是集结万箭盟的一个信号罢了。 即便是要查,也是查不出来的。 因为百兴楼没有和皇都城任何店铺有过合作。 7017k 第一百三十七章:任务集结 为避免仇家找上门,将佣兵组织一锅端的问题,所以很多佣兵组织都没有群居落脚点。 只有任务需要,他们才会集结在一起。 佣兵也不单单只蹲在组织里等待着任务上门。 他可能是街上某一个卖包子的中年人,也可能是某个要饭的乞丐,总之都是些苦出身,亡命之徒,孑然一身的居多。 万箭盟的佣兵们一听街上人说今天百兴楼请了春风园的姑娘,便知道这是盟主发出集结的信号了。 收到消息的万箭盟佣兵们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最近的临时据点。 临时据点每次都是不一样的,而且都是由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佣兵来定的。 他们做标记的手法也是五花八门,有脚印标记方向,晒鞋子用鞋尖指明方向,甚至有明目张胆唱关于方向的山歌,来发出信号,总之外行人一时是看不懂的。 不过落脚在皇都城的万箭盟佣兵大约也就两百来个人,比较活跃的那些人互相之间都比较熟悉了,所以那些标记他们看一眼便能明白,且走之前也会将标记清除。 很快就有近九十余人集结在了一个破庙里。 因为不是紧急集结的信号,所以大家没有全都到场,赶过来的都是自愿出行这次任务的。 破庙里,乍一眼看去,只觉得里面缩着七八个乞丐,房梁上还蹲着几个身形瘦小体态轻盈的瘦小男子,不过房梁上要仔细看才能发现他们的身影。 破庙外的林子里还蹲着一些人,都隐藏的十分巧妙,若是不注意,根本不会被发现。 此时一个人从破洞的屋顶上跳下来,一面小声道,“盟主的任务条来了。” “要注意玲珑宝殿的人手,他们也许在我们之前就出发了,我们去一半人去给他们添乱,拖延时间,其他人跟我走。” 简单的说明了任务之后,众人便很自觉的开始站队。 另外有一个资历老练的乞丐从角落里走出来,吐掉了嘴里叼着的那根枯草,自行担任另一队的领事人,他拍拍手,众人朝他看来,便听他道,“兄弟们,玲珑宝殿那边的归我们了。” 声音落下,他便一个纵身,径直跳到了房梁上。 下一瞬便有几个身影紧随其后跟着他跳上房梁,而他却早一步揉身纵跃,从房顶的破洞上翻了出去。 破庙的屋顶上不知道是谁学了两声鸟叫,另一边又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埋伏在破庙外的人马便自行分开跟队。 他们暂且不知道任务是什么,但是有两个领事人,随便跟一个人即可,届时自然会知自己该做什么。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方才还人影紧密的破庙,此刻只听得见寒风吹过破屋顶,发出呼啸冷冽的声响。 一切恢复原样,根本看不出来有人待过的痕迹。 - 燕云霄等人已经行了九天的路程了,一路上风雪不断,好在都是些小雪,不过温度降下来越发的冷了,尤其是夜间,冻的苏九儿双颊通红。 他们这一行没有带多少行李,所以众人夜间都会停下步子,在客栈里歇脚。 不过燕云霄没有按来时的路线回皇都城,而是穿插走了近道,这样一来途经的地处便要偏僻些,但是确实也近了许多,即便是夜间不赶路,也没有延长回皇都城的时间。 另一方面,这种赶路的态度,给了岐王一种似急非急的态度,令他一时间拿不准燕云霄的心思。 燕云霄挑开车帘子下了马车,正要回身去牵苏九儿,却见她紧随其后纵身一跃,已经从马车里跳了出来,稳稳落在地面上。 “来福客栈。” 她一边搓着自己的双手,一边念出这个半大不小的客栈名字,随后便埋头冲进烛光昏昏的屋内。 客栈内烧着炭盆,熏的屋中很是暖和,至少比外面是要暖上许多。 苏九儿一进去就长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放松。 说不上很怕冷,她前身还特别喜欢滑雪一类的室外运功呢,只是这些天她一直坐在马车里,根本不得空活动四肢,舒缓胫骨。 天天蜷缩在马车里,一动不动,感觉又冷又没劲。 许是时辰有些晚了,客栈里已然没有了喝酒吃饭的人,只有一个小二正在擦拭桌子,另外柜台上正有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在敲打着算盘算着账本,一时间只听得到珠子被打的噼里啪啦的作响声。 直到燕云霄挑开厚重的门帘子进来,后面的几个军卫一并跟上,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声惊醒了正在打算盘的老爷子。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来了这许多人,便笑的从里面迎出来,一边问道,“几位客官晚上好,您这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呐?” 燕云霄走到柜台前摸出一个金锭子,“弄点你们的特色菜,再来几壶热酒。” 单是看这一行人的气势,老大爷便觉得有些骇人。 后面那些个都身形板正,面色冷峻不说,付钱的这个更是眉目锋利,眼神中还带着一股摄人的气魄,令人不敢正视。 他连忙低头收了钱,叠声应是,“好的好的,几位爷先坐下,好酒好菜马上就上来。” 他们开客栈的,什么人江湖人没有见过,只是面对这种人他们办事便更要小心些了。 正要转身离去,便又听一轻柔的女声道,“再要一间房,还要些热水,送到我房中。” 燕云霄和那个老大爷齐齐转过头,视线落在苏九儿脸上。 那个老大爷似乎才注意到这群汉子身边还跟着个小姑娘呢。 她披着一件白色缎面厚绒内衬斗篷,头上还带着斗篷帽子,只露出一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眉头淡淡,水眸弯弯,正看着自己,粉唇一开一合,又问了一遍,“可以快一些吗?” 那老大爷还有些疑惑呢,这么水灵的一个姑娘,怎么跟这些个大男人混在一起,该不会是被抓来的吧? 但是瞧瞧这姑娘随意吩咐的模样,多自在啊,一点也不想是被拐来的。 他迅速的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连忙点头道,“有的,马上就给姑娘您弄好,您先上房间歇着。” 说着便给了苏九儿一个钥匙并给她说明了房间位置。 她对燕云霄道,“你们先吃吧,我要先洗漱一翻。”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上了楼梯,小脚步哒哒哒的,十分欢快。 燕云霄看着便抿唇不由自主的笑了一声,收回目光后发现自己的部下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 7017k 第一百三十八章:撤离 几乎是下一瞬,燕云霄唇角的笑便抹平了,他的唇一如既往的抿成一条直线,眸光冷若冰刀。 这样才对嘛。 这样的脸才让军卫们觉得亲切,反倒是笑起来令他们集体毛骨悚然。 不多时,饭菜便上来了,只有燕云霄坐下,其它军卫才敢跟着坐下,这地位一目了然。 燕云霄浅了吃了几口,便猛然刮起一阵寒风,直接将客栈的窗户吹开了两扇,冷风就像是不要钱似的疯狂灌进来。 小二唏嘘了一声“这风真大。”便要上前去关窗户。 燕云霄和其中一个军卫对接了个眼神,他便不动声色的起身朝楼上走去。 方才那个老大爷和苏九儿说房间位置的时候,他就在边上,所以他知道在哪里。 找到房间后,他伸手一推,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没有推开。 他先是皱眉愣了一下,随后从袖子里闪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从门缝中一挑,直接将这木制锁扣切开了。 “咿呀。” 房门开合的声音穿入苏九儿的耳朵里。 燕云霄是习武之人,所以脚步特外的轻稳,苏九儿没有听出来,但是她隐约感觉到有人进来了。 于是她坐在泡澡的木盆中停下了拨弄水花的手,静静地听着屏风外的动静。 屏风内,热气氤氲,似有若无的淡淡香味从那一角飘来。 燕云霄看着屏风,还能看出苏九儿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便听苏九儿小声问了一句,“燕云霄,是你吗?” 屏风上的影子看的不太真切,但是苏九儿对这个影子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于是她就这样问出了声。 燕云霄闪躲开目光,低声道,“嗯,先出来吧。” 苏九儿也惦记着岐王那边的人可能要找机会对他们动手,所以她一听燕云霄这话,立马起身,伸手抓过搭在屏风上的衣衫,裹在身上。 她不由暗骂一声,这个岐王,怎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怎么洗澡的时候来了,这让人多尴尬。 还好燕云霄没有冒然冲进屏风后将她拉出来。 想着,她已经穿好了里面小衣,一面套着袍子就从屏风后出来了。 屋里只点了两支蜡烛,光线昏昏,照的人的五官阴影分明,倒是将苏九儿那张白嫩的脸衬托的成熟了几分,眉目深邃。 她鬓角的发丝还沾了几滴水珠,贴在她的脸上,显得温柔缱绻。 苏九儿只堪堪套上了外袍,还没有来得及系上,出来后她便脚步轻轻的跟在燕云霄后头,一边对他做了个询问的口形。 燕云霄知道她什么意思,只缓缓“嗯”了一声。与此同时他的目光落在苏九儿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脖颈上,他似是想也没想,便将自己的黑色外袍解了,再展开一抖,便披在了苏九儿的身上。 他俯下身子,一面给苏九儿系衣带,一面沉声道,“一会跟着寡人,不要乱跑。” 苏九儿隐隐感觉他此刻看起来有些严肃,但好像又不是那么严肃。 其实燕云霄的严肃只是因为怕伤到苏九儿罢了,对于他自己,他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对于宋星师的谋略指挥,他没有丝毫的怀疑。 苏九儿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见他没了外袍御寒,便下意识的伸手捂了一下他的手,问道,“你冷吗?” 她才泡过澡,现在浑身都暖洋洋的,身上还散发这暧昧的暖香,手掌上肌肤也是温温软软的十分光滑舒服。 “还好,是热的。” 她说了一声,便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燕云霄说话的时候扑面而来一股甘冽的酒香,想必是喝酒暖了身子,眼下是不冷的。 何止是不冷,燕云霄只觉得闻着苏九儿靠过来的气息,整个背脊都有些闷热如同针扎一般。 系好衣带,他背过身去,便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好让衣裳松一松,化解一下这种燥热。 苏九儿穿着燕云霄的外袍,整个衣服里都充斥着独属燕云霄的阳刚气息,其中还混着着淡淡的酒香。 她闻着这个气息,只觉得安全感满满,原本紧张的心也静了下来。 燕云霄吹熄了蜡烛,苏九儿靠在门后面不敢随意走动,今晚没有月亮,窗外只有灰蒙蒙的天和簌簌落下的小冰花。 气氛就在蜡烛熄灭那一刻被拉起,苏九儿猛然听到楼下碗碟砸落在地上,发出凌乱刺耳的巨响。 她心中一紧,便觉得腰上也是一紧,回过神她人已经被燕云霄单手圈过腰肢,随后他借力踩上了桌子,猛然一蹬。 先不说屋里漆黑一片,苏九儿根本看不太轻东西,只待视线稳定之后,她和燕云霄已经立在房梁上了。 苏九儿听外界的声响,远不如习武之人听力的敏感清晰,在碗碟发出落地而碎的声响时,另外还有许多人上了楼梯。 他们一跃就上楼来了,落在地上发出声音的脚步屈指可数,所以苏九儿几乎感觉不到。 燕云霄的手臂很稳也很有力,苏九儿几乎半个身子都由他掌控着,脚下步伐也算是稳妥的。 “哐哐哐” 走廊上传来其它房门被踹开的声响,一路向这边靠近。 而楼下已经打起来了。 燕云霄的意思是不要恋战,这次他们不与岐王的人正面交锋,若是碰上了,便速速撤离,迅速向皇都城进发。 再说这些也不是岐王手下的亲信,闹得太凶,对自己而言还有损兵折将,十分不值当。 只要留下万箭盟的人和岐王的人对上手就行了。 楼下军卫们正和一拨黑衣人厮杀在一起,桌椅都被打的震碎,一时间饭菜乱飞,刀剑砍在木桌上咔咔作响。 那个老大爷吓得躲在柜台下面,抱头缩成一团。 到了年关,最近根本没有货商或是赶路人来住店,这些天他店里生意可差得很呢,好不容易今天来了十来个人,可以做一笔好生意,可谁知遇上这样的祸事啊! 只能说做生意,这些场面他都见过,打坏了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留他老头子一条命啊! 想着,似乎又是五六个人从窗子跃了进来,直接就进入了混战中。 他们替了几个军卫们的位置,便见几个军卫们便径直出了客栈,各自去牵自己的马。 于是同时,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大刀,一脚踹开了苏九儿的房门! 7017k 第一百三十九章:万箭盟和玲珑宝殿交锋 漆黑的屋子里,苏九儿只能隐约看见那人高大的身型轮廓,还有他手中的砍刀在模糊的光线处泛着阴沉又冷厉光线。 那人才进屋,后面又接二连三的进来好几个人,这架势摆明着就是进来找他们这次任务的目标的。 也就是房梁上这俩人了。 苏九儿不由紧张的屏住呼吸,直到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紧张。 哦不,紧张的不是她。 是她腰间的大手,越收越紧。 苏九儿下意识的轻轻侧头看了燕云霄一眼,便见他目光如鹰般冷锐,幽幽的盯着下面为首的那个黑衣人。 他眸光没有移动分毫,但是他感受到了苏九儿的目光,于是微微侧了一下脑袋,靠近她低声说了一句。 “准备好了么?” “嗯?” 苏九儿只嘤了一声,便见下面的人已经仰头朝上面看来。 燕云霄冷哼一声,纵身飞跃而下,且就在落下之时两个飞踢踹在两个黑衣人的脸上。 苏九儿只知道燕云霄的力气很大,就好比燕云霄初次扣住她的脸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下颌骨都要被捏碎了。 但其实这个力度对于燕云霄来说,可能只是随手一捏。 又好比上次遇刺的雨夜中,燕云霄能单手提起一个苏九儿外加一个燕云霖,而且看起来似乎轻轻松松,没有难度。 今夜这次,苏九儿才算真正见识了燕云霄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因为就那两个飞踢,苏九儿感觉她好像听到脸骨碎裂的声音,那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惨叫一声,分前后两边直接倒在地上。 下一瞬苏九儿便闻到了带点生腥的鲜血气息。 虽然看不清,但是光听这声音,苏九儿便能想象,画面应该十分的惨烈。 苏九儿被燕云霄揽着落地,俩人齐齐在落地的时候蹲下,两把大砍刀从头顶上交汇划过,在头顶上卷起一道嗡鸣声。 燕云霄的反应十分的迅速,苏九儿想着,若不是有自己在,他也许能更迅速的解决这些人。 因为砍刀在头顶交汇过后,燕云霄便迅速起身并将她提了起来,且在她还没有站稳的时候一个猛力将她向门外推了出去。 这一切实在太突然了,她根本没有想过燕云霄揽在她腰间的手会松开,更别说将她推出去了! 于是苏九儿就这样毫无预兆带着推向她的惯性朝门外跌跌撞撞的扑去。 口中也本能的惊呼出声。 虽说她多少也是有点三脚猫的功夫,但是现在这里的都是专业的杀手,哪里是她能比得上的。 在这一刻,苏九儿觉得自己好像个废物。 又或者,她应该自信一点。 她就是个废物。 而燕云霄在苏九儿脱手之后,便直接飞跃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身,快到令人看不清身影。 他眉头微微蹙起,随后便听几声惨叫,拥上来的几名黑衣人齐齐被燕云霄踹飞,他们的身体从苏九儿的面前飞过,然后“咚!”的一声撞在门板上,耳边痛吟一片。 苏九儿知道自己八成是站不稳了,停下脚步之后,整个人眼睛都晃花。 “咔嚓。” 一声清晰的脖子断裂声响在耳畔,听的苏九儿浑身一激灵,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脖子一凉,随后她重心不稳,直直向前一趴,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苏九儿又松了一口气。 苏九儿在被推出去时脚步踉跄的一段时间里,刚好够燕云霄解决那两个靠的最近的黑衣人,跌倒时候苏九儿又重新撞入他怀中。 此时燕云霄单手抱着她,冷酷厌烦的看了一眼自己另一只手上掐着的黑衣人,将他朝地上奋力一甩。 又是“咚”的一声巨响。 苏九儿靠在他怀里由衷的惊呼道,“喔,好厉害!” 而燕云霄二话不说,直接单手将苏九儿扛在肩头,声音严肃又冷酷,“别说话。” 想是会影响他的注意力,于是苏九儿十分体贴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任由自己像个麻袋一样被燕云霄抗在肩头,为所欲为。 燕云霄的嘴角轻轻上扬,眉宇间尽是意气风发,桀骜不羁。 也不知道他是在笑岐王就找这种货色来办自己,还是在笑别的什么。 楼下混战打的激烈,蜡烛已经尽数熄灭了,只有角落里一个炭盆还冒着点点星火,但也不足以用来照明。 他扛着苏九儿从楼梯上跃下,从混战的人群中穿梭而过,径直出了这家客栈。 他们的马车已经在侧门等着了,燕云霄长腿一跨上了马车,那军卫便扬鞭一抽,马车飞驰而去。 其实岐王可是在玲珑宝殿花了大价钱请了好些佣兵,不过有一半都被万箭盟的人直接在路上截胡了。 能赶来的这些虽然也算是好手,但是和燕云霄这个积年累月在北疆战场上舔血刀子的人是不能比的。 再者还有一半万箭盟的人在这里跟他们互殴,扰乱他们的视线,阻碍他们的行动,这可让玲珑宝殿的人根本施展不开。 客栈里这群人也不知道摸黑打了多久,忽然听人大喊一声,“别打了,人跑了!他妈的都给我追!” 说完他们便也不再恋战,纷纷跳窗而出,朝着已经远去的马车追赶而去。 万箭盟的人干练的说了两个字,“跟上。” 众人如退潮一般瞬间散去,不过一会,便只能听见茶杯子落在地上咕噜噜来回滚动的声响。 老大爷重新点起蜡烛,从柜台后面悄悄的探出头来,见还有个破碗倒扣在柜台上面,不由得颤巍巍将碗端起来扶正。 一掀开便看见里面两个金锭子,一时间不知道今儿这事儿是喜是忧。 - 再说燕云霄和苏九儿一并上了马车,苏九儿便躺在马车内大口大口吸气呼气,似乎刚才形势紧急她没有心情紧张,眼下放松下来,正回味着方才的场景。 想着想着,她就想起自己被推出去那一瞬间的样子,忽然笑了一声。 好像也没有上次那么可怕。 燕云霄正看了一眼外面的局势,放下了手中的车窗帘,不由下意识问道,“笑什么,不害怕?” 他可是至今还记得上次遭遇刺杀,倔强如苏九儿也用一双委屈可怜的眼神看向自己,一副无助小猫的模样,眼中还闪烁着点点水花。 苏九儿如实答道,“刚开始有点害怕,后来就不怕了。” 7017k 第一百四十章:抱紧我 “因为你真是太厉害了,挂在你身上,我一点也不害怕。” 说着又想起燕云霄飞身踹飞黑衣人的画面,不由得眼神迷离的啧啧了两声。 如果换成卡牌游戏,这张卡她吃一个月泡面都势必都要氪出来的! 苏九儿觉得燕云霄武力值这么高,一定是被很多人夸过的,他已经对这种夸奖的词汇免疫了吧。 不然自己夸他好几回,他怎么都冷冷别过脸去,一脸十分不在意的冷傲模样。 但是苏九儿不介意啦,毕竟大大方方承认并夸赞别人的优点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她仰躺在马车内,侧头去看燕云霄,不过苏九儿只看的到他宽厚的背脊,看不到他正面表情,以及他眸光闪动,唇角轻轻挑起的璀璨面容。 燕云霄最开始听到苏九儿对自己的夸奖的时候,还有些腼腆不自然,只好用冷漠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窘态。 现在听到反倒是有点小得意,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喜滋滋的。 这种赞美式肯定,似乎在无形之中给燕云霄建造一堵自信的高墙。 马车在黑夜里疾驰,车厢摇摇晃晃,苏九儿躺在马车里不由有些昏昏欲睡。 毕竟这一闹腾,现在都到后半夜了。 只是还不能睡。 忽然一个粗布包裹从车窗户递进来,苏九儿便强撑着精神清醒了几分。 她看着那个包裹对燕云霄道,“这是什么?” 问话间,燕云霄已经将包裹给打开了,里面抖出来两套灰扑扑的粗布麻袄,是平头百姓穿的那种,另外还有一些用以装扮的物件。 燕云霄拿出一套递到苏九儿面前,漠漠吐出两个字,“换上。” 苏九儿坐起身看着手中的衣服,燕云霄却已经背过身去,自顾自将另一件粗布麻袄披在身上了。 虽然衣衫简陋,但是已经压不住俩人气质出众,尤其是燕云霄,可能顶着这张脸就算是披个麻袋也是好看的吧! 苏九儿原先正在泡澡,故而头上也没有带什么饰品,只有一只簪子绾在发中,又经历方才的颠簸,此刻发髻已经是松松垮垮,半垂在后肩上。 她原本就困,两条淡眉显得没什么精神,眼下又换上了这粗布衣衫,乍一看去,有一种被欺负过的可怜模样。 燕云霄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念头,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 想给苏九儿掐哭的感觉。 虽然他装病的时候,苏九儿在他屋里也哭了一阵子,但是苏九儿被强行拽出去时那哭的可谓是一个惨烈,燕云霄承认自己十分心疼不忍。 但他也有些遗憾没能亲眼瞧见这一幕,现在他见苏九儿这模样,倒是冒起一股坏心思。 这一下属实掐的有些疼,苏九儿的困意一下子消散,人也清醒了一些。 她蹙眉打开燕云霄的手,带着一些怒气道,“你干嘛?” 燕云霄瞧见她这么大反应,不由挑眉,藏起自己的戏虐心理,好心道,“清醒一下,我们该下马车了。” 苏九儿狐疑的看了燕云霄一眼,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觉得头发这样散着不太方便,便将簪子拔了,双手麻利的给自己编了个麻花辫绑在脑后。 燕云霄看着她这一切忙好,便凑上前去伸手环过她的腰肢,俩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 “你......” 苏九儿又要开口问他做什么,但是他见燕云霄面色严肃了起来,想必是有正事,所以这话也没有问出口。 果然就听燕云霄道,“抱紧了。” 嗯? 苏九儿愣了一下,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燕云霄略微蹙眉看了她了一眼,面色严肃沉稳,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她这才伸出了自己的手,环抱住燕云霄窄平精瘦的腰肢。 才抱紧,燕云霄只挑开车帘子看了一眼,随后纵身一跃,直直从马车里窜了出来。 马车依旧在黑夜的道路上疾驰,方才的动静就像是风卷了一下帘子,即便是同队的军卫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陛下是什么时候离开马车的。 苏九儿被燕云霄护在怀里,他用后背抵挡了一下落地的冲力,又一个翻滚卸掉了后续惯性力度,俩人就这样滚进了干草堆里。 停下身子的时候,正巧是苏九儿在下燕云霄在上。 好在燕云霄用手拖着苏九儿的后脑,另一只手撑起身子避免自己压到她。 她唏嘘了一声,“陛下,这下马车的方式也太特别了吧!” 话音才落,燕云霄便压低了剑眉,将苏九儿的脑袋护在自己的胸前,低声道,“瞧。” 苏九儿便看见五六个黑衣人紧随而来,直追马车而去。 夜色朦胧,这个小村庄的村民们都早已进入了深度睡眠,整个村子里漆黑一片,只偶尔闻的几声犬吠。 燕云霄和苏九儿藏匿在这干草堆里面,根本没有人发现。 追? 就让他们追着那辆马车队伍去吧。 等他们发现马车里没人的时候,说不定燕云霄已经带着苏九儿进了皇都城了。 燕云霄要给岐王来一手金蝉脱壳,抓他个措手不及。 俩人又维持了这个动作好一会儿,村子里的狗也不叫了,四周又安静下来,四下里只听得到冷风刮的呼呼作响的声音。 苏九儿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宁静,她盯着燕云霄道,“你又骗我?” 毕竟燕云霄一直都没有告诉她这关于回程路上的计划,所以在事情发生之时,她只能乖乖的听燕云霄的话,跟在他的后面。 但凡苏九儿知道其中计划,她定然不会表现的如此没有主见。 燕云霄却不认同她的话,他维持着将苏九儿压在身下的动作,低头靠近她的脸,反问道,“你既是跟在寡人身边,自然会知道一切,何来骗你之说?” 温热的气息喷洒,苏九儿看出他眸中的戏虐之意,只好别过脸去,转移话题道,“那今晚怎么办?该不会就睡在这里吧?” 她问的还有三分的认真和诚恳,毕竟她真的又饿又困。 这就是东躲西藏,风餐露宿,漂泊无依,四海为家,还要堤防有人追杀的日子吗,简直夭寿了。 燕云霄瞧她那淡淡的眉头懒懒的舒展着,眼皮都只掀开一半的倦怠模样,便也不逗她的。 他将手抄过苏九儿的后腰,坐起身时将她一把带起抱在怀中,低语道。 “困了就睡吧,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题外话------ 今天晚上有事,提前更新啦! 7017k 第一百四十一章:还不去推车? 苏九儿也不跟他客气,毕竟在这个时代里来说,燕云霄比她要熟悉这里的生存规则。 既然他说没事,那定是心里已经有底了。 她将脑袋抵在燕云霄的肩头,伸手一揽,便环住了燕云霄的脖子,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似乎就要睡过去了。 燕云霄在这个村子里走了几个弯,便来到一间小茅屋前。 他不是随便走的几个弯,而是地上做了标记,他顺着标记走,一面将标记踩掉,最终到达目的地。 他连门都没敲,径直就给门撬开了。 苏九儿被他这举动给惊醒了,瞪着一双睁不太开的眼睛惊愕的望着他,小声道,“你要做什么?这可是私闯民宅!” 而且苏九儿瞧着这小茅屋的前都打理的还算整洁,摆明了就是有人居住的,燕云霄这样大胆的给人锁撬开了? 但事实上,就是苏九儿多虑了。 燕云霄自然的推门进屋,屋子里漆黑一片,苏九儿也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只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四处扫视着。 他径直上前摸到了桌上的一个蜡烛,并将他点燃了,借着跳跃的烛火,苏九儿才看清这个小屋子里,确实没有人。 且里面布置的也还算干净简单。 燕云霄单手抱着她,一手拿着蜡烛就进了卧房,将苏九儿放置在小床上,没有半分“私闯民宅”的心虚。 苏九儿一下子看明白了,对燕云霄道,“这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 “那你们怎么会猜到他们会在今夜动手呢?” 其实燕云霄也没有办法确定岐王的人什么时候动手,但是不论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万箭盟的佣兵都紧随其后的蹲着。 且宋星师有安排,只要万箭盟和玲珑宝殿的交过手之后,就让他们在附近的路线上都准备好一个临时落脚点。 即便燕云霄今夜走的不是这条路,去往别的村庄里,燕云霄也能找到万箭盟留下的痕迹的。 其它没有用上的落脚点,也可以用来扰乱他们的视线,等明日他们找不到燕云霄人的时候,必定会回来此处盘查的,到时候这么多落脚点,有够他们忙活一阵子了。 燕云霄简短了应了一句,“嗯”,但也没有要和苏九儿说更多的意思。 苏九儿悻悻然轻哼,折腾了这么久,这会头才刚挨着枕头,她的眼睛都要眨掉了。 于是她不再理会燕云霄,而是胡乱的将外袍脱了,然后一翻身就钻进被窝里。 燕云霄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去皇都城的路程和时间,便也吹熄了蜡烛,脱下了外袍,躺在了苏九儿身边。 不过苏九儿已经睡熟了,她呼吸俊逸,面容安逸,燕云霄只觉得她的体温暖暖的,从背上一点点散发出来,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贴上去。 他照旧伸手揽过,抱着苏九儿安睡了一整夜。 - 依旧是正寅时分,燕云霄醒了。 外头天都还没有亮,寒风不知疲倦的刮着,发出呼呼的声响从窗缝里挤进来。 被窝里依旧是一片温暖。 燕云霄伸手抚开了苏九儿面上的发丝,并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柔声道,“苏九儿,该起来了。” 许是刚睡醒,他低沉的嗓音还有些缠绵磁性,配上这样温柔的语调,听起来还带着几分撩人。 苏九儿仍是有些模糊,但是听见燕云霄的声音,她便想起来昨夜那种危急形势,故而也不敢怠慢。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强迫自己睁开双眼,然后便见燕云霄已经穿好外袍立在床边了。 坐起身,看着桌上点着一根蜡烛,窗户外依旧是一片漆黑,于是她便打哈欠便问道,“几点了?” “嗯?” 几点是几时的意思吗? 他道,“正寅了。” 苏九儿表面上点点头,实际上心里苦啊,这逃难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她上中医大的时候考试前期疯狂复习起来的都没这么早! 冬天可是最适合睡觉的季节。 她又打了个哈欠,还是觉得有点困,手上穿衣服的动作就有点不情不愿。 燕云霄看出了她的异常,便伸手扯过她的外袍,利索的一把给她穿上了。 俩人头上又各带了一顶笠帽,一来可以挡风雪,而来还可以遮盖面容,压低了帽檐之后,二人就这样摸黑迎着风雪,出门而去。 实际上这个时辰,已经有许多勤快人起来劳作了,走到村子最大的那条街上,便能看到好几家包子铺已经支了起来,远远的就飘来一股诱人的香味。 苏九儿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两声,燕云霄便已经上前摸出了一小块银锭子去买包子。 老板娘接过后,又放在嘴里咬了咬,有些为难道,“客官,您这银子我找不开啊!” 苏九儿飞快扫了一眼她包子铺旁边放着的一个大板车,伸手一指道,“不必找了,您将这车卖给我们吧。” “我们刚好要去进货的,路上车坏了,正要到镇上再买呢,如今就买你家的这个好了。” 老板娘看了看说话的小姑娘,帽檐压的低低的,看不清面容,又扭头看了眼掏钱的男人。 男人居高临下,气势逼人的扫了她一眼,淡淡的应承道,“嗯。” 意思就按这姑娘说的来办。 老板娘当然是一百个乐意了,这大板车已经用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她想换新的,可是旧的又不舍得,所以一直没换。 现在有人要花钱买她的大板车,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她支吾道,“可是我这车用了好些年......” 卖出去,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苏九儿上前接话,“没关系的,我们急着赶路呢,只要能拉东西就行。” 老板娘这才笑了,她不敢与那个气势冷峻的男人交流,于是客气的和苏九儿道,“只要你们不介意就好。” 说着又用纸张多包了几个包子,塞给苏九儿,让他们在路上当干粮吃。 燕云霄就这样瞧着二人交涉,半晌都没有吭声,也没有别的动静。 那个老板娘又轻轻扫了他一眼,下意识问道,“小伙子,还站在这干嘛?快去推车啊,他现在是你们的了。” 平常夫妇家,不都是男的当主力养家,女的贤惠持家么? 老板娘思量着让这个小伙子去推车没有问题吧?但是这小伙子怎么冷冷刀了自己一眼? 7017k 第一百四十二章:计划偏差,岐王动怒 便是苏九儿都愣了一下,心道这老板娘可真敢说啊,敢叫这样一个权势暴君去推大板车? 但是好像也没说错,燕云霄不推这个车,难道让她一个小姑娘去推? 他就不怕遭受众人对他的道德吐槽吗? 于是她也扭过头看向燕云霄,似乎在研究他的表情,看他愿不愿意去推车。 一下子便是两道视线看向了燕云霄。 他抿着的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既然苏九儿都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了,那他也着实不可能让苏九儿去推车。 于是他大马金刀的跨步而出,走到了推车前,弯腰,手持板车手柄,“咕噜噜”的将车推了起来。 苏九儿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老板娘还孺子可教的点点头,对苏九儿道,“男人不就是要多照顾自家媳妇么!不能惯着,这种重活都得让他来。” 苏九儿面上一红,想来自己和燕云霄是被误会成年轻小夫妻了。 但不好解释,她只好笑着点点头,和老板娘招呼了两声做了告别。 燕云霄正推着大板车,风风火火的走着,双手不得空吃东西。 苏九儿追上去,跟他并排走着,一边对他安慰道,“没事的,就推一会,刚好还能假装进货的商人,掩人耳目呢。” 她以为燕云霄被指挥起来推大板车十分掉身价,不高兴呢。 说完还举起一个包子递到燕云霄嘴边,喂他吃了一大口。 瞧瞧那包子被燕云霄一口咬掉一半,看来燕云霄确实是有点气闷在身上的。 她心想,燕云霄这是被权势富贵供的太高了太久了,今天就让已婚老板娘来挫挫你的锐气。 苏九儿憋笑,也没嫌弃他咬过的包子,自己又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大口。 渐渐地天色便从晦涩朦胧变得清明起来,村庄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也冒出了袅袅炊烟,烟火气息洒满人间。 苏九儿也从最开始让燕云霄推大板车的心有不安,变成了心满意足。 因为走着走着,她就坐到大板车上了。 燕云霄就是免费的劳动力,人工双腿驱动器。 燕云霄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够了勾嘴角,觉得苏九儿有些好笑。 他早就看出来苏九儿想坐上大板车了,但是苏九儿就是不敢开口说,反而是各种试探,试探完了就一屁股坐上去了。 能坐他推的大板车坐的如此心安理得,恐怕也就只有苏九儿了。 而在俩人伪装身份进了竟州城之后,便有一批玲珑宝殿的人手折返此处,开始各种搜查俩人的踪迹。 不单单是这里,就如燕云霄所想的一样,所有布置了落脚点的地方,都引来了玲珑宝殿的人手,可这么多方向也让对方无从下手,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去追。 - 三日后,岐王府。 冬日的夜总是漫长的,长的就让人觉得晨光落幕,就再也见不到它升起了。 “哗啦!” 岐王猛然一拂,将桌案上的物件尽数挥扫在地上,精致的玉质摆件,八角琉璃嵌金香炉碎在地上,发出清脆而又杂乱的声音。 他神色狰狞的看着地上跪着的无霜,厉声质问,“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无霜也着实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原以为结果只有两个,一个陛下必死,一个重伤逃脱。 但是只要陛下受伤逃脱了,那他也一定跑不远的,在这种状态下,再多拨些人手去,那不也插翅难飞了吗? 可谁知,人跑了? 这也就罢了,玲珑宝殿的佣兵追上陛下的马车之后,与随行的军卫交起手来,直到马车侧翻,一个黑衣人一刀砍掉了车帘子才发现马车里早已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影。 众人这才知晓上当了,于是连夜拨派人手折返搜寻,而后又遇上各种落脚点的痕迹,难免又是一阵耽搁。 岐王尽可能的平复了一下情绪,但扔是捱不住阴狠的怒火浮在眸底,他那清隽秀气的眉毛此刻已经倒竖起来,目光阴冷的落在无霜身上。 “一群废物东西!” 他阴声骂道。 “本王再给你两天的时间,你最好在他进皇都城之前,给我找出来!” 说着,声音愈发的低沉,后面的几个字甚至都是咬着牙齿磨出来的,可见岐王这次真的是气的狠了。 分明胜算那么大的一局棋,竟然被燕云霄这样凭空打出个豁口来! 何止是气,他甚至是恨。 燕云霄在北疆这么些年,怎么就没有死在战场上? 若是死了也落个为国捐躯的好名声,他也勉强愿称他为一声大哥,偏偏留着一条贱命回这皇都城,来占享他的地位和荣耀! 他越想越来火,便猛然上前几步,抬脚直接踹在无霜的肩膀上! 虽说岐王也会练习齐射,但他在这方面并不用心,更不似燕云霄那般日日习武练功,即便是回了皇都城也不忘记巩固。 而无霜不同,他也称得上是贴身侍卫中的一把的好手,从很小的时候被辅国大将军看中,最后送到岐王身边照顾他人身安全的。 所以他是有着很结实的功底。 是以岐王这一脚只踹的他动摇了几分,他的下盘稳如磐石,岿然不动。 这可让岐王更气了,仿佛想要发泄的怒火都发泄不出来。 他拂袖怒骂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这次任务说起来还真是无霜做的最憋屈的一次,于是他抱拳应是,匆匆离去。 他要抓紧时间挽救这次任务的结果。 殿中很快又只剩下岐王一个人了。 他双手负背,烦躁的在殿内来回踱步,最后视线落在洒落一地的书信上。 其中都是大部分向他靠拢的官员给他写的书信,其中有投诚的,甚至已经开始有计划如何调配皇都城兵马,给岐王制造优势的。 总是,这些东西摆在台面上来说,字字句句都是大逆不道的谋逆之言! 他蹙眉,果断的捡起地上的书信,然后一张张的丢进炭火炉里,一一烧掉。 总归是要先保全自身不是? 且听到燕云霄“不知所踪”的消息,他的内心便冒出一股惴惴不安。说白了他就是做了亏心事,难免心虚。 有些书信连拆封都没有拆,他也不看一眼,直接无情的扔进了火炉里。 为了以防万一,这些天还是不要与任何人有牵连的好。 只要抓不到他的正面把柄,燕云霄就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毕竟他外祖父唐骁手里还有大把的兵权,可供他调配使用,想要动他,燕云霄也要思量三分。 7017k 第一百四十三章:和斗虎将军部下相会 岐王那边已然乱了阵脚,而燕云霄和苏九儿已经进了竟州城的主城。 将斗虎将军召回皇都城时,斗虎将军也有部下跟随而来,论地位,他自然是比不过岐王那边的人手,故而兵马迁不进皇都城。 但是入驻在皇都城外的竟州城,倒也无人敢言。 毕竟是陛下亲笔从加阳关召回来的,又予代理朝政的职权,再跟他不对付那也不能驳了陛下的旨意。 所以对燕云霄来说,进了竟州城,那岐王已然不可能有得手的机会了。 竟州巡捕营。 燕云霄和苏九儿俩人依旧是穿着那套棉麻灰袄,再精致的面容也压不住满面的风尘憔悴。 燕云霄倒还好些,他在北疆是吃惯了这种苦头的,倒是委屈了跟在他身边的苏九儿了。 瞧着苏九儿的模样,原本白皙光洁的面容此刻看起来灰扑扑的,面颊两处也陷进去了些,显得她那双乌黑闪闪的桃花眼愈发惹人注目。 她眨眨眼,将这间屋子扫视了一圈,最后又将视线落在燕云霄的脸上。 似乎在问。 我们还有多久回到皇都城? 苏九儿对“逃亡旅途”的不喜和疲惫他都看在眼里,于是他伸手在她消瘦的脸颊上蹭了蹭,带点安慰的意思。 此时便有一身穿甲胄的男人迈步进来,嗓门粗犷大气,中气十足的问道,“是谁要见我?” 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这一嗓子喝的苏九儿小心肝一颤,吓得她娇躯抖了一下,随后将视线落在来人身上。 燕云霄剑眉微蹙,侧身将苏九儿护在了身后。 打量过去,来人似乎才从操练场上下来,连盔甲都没来得及卸,他带着银灰色的头盔身高看起来倒是比燕云霄高上一些。 方正的脸上,两道浓眉宽长,目光坚定凶狠,是上过战场才有的那种气势,他嘴唇有些厚,边上还留了一圈半指长的胡须。 且甲胄在身,那体型的雄壮健硕自然是不必说,确实很够威风气派。 苏九儿对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长得好像老家过年时大门上贴的那个门神啊! 所以她也盯着他多看了几眼,方才被吓到纯属是这人开口的嗓门太大了。 燕云霄也飞速的以上过战场的经验对眼前这个男人做出了自己的评判。 斗虎将军上战场那都是先皇三四十岁的事情了,自从天下太平之后,他就被调去镇守加阳关,那里交通不便,土地贫瘠,也没有什么战事,所以这和一个养老的闲职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看看眼前这中年男人的气势与板正魁梧的身形,便能知道斗虎将军虽然闲在加阳关,却一直没有松懈过自己的手下。 他们依旧是日复一日的习武练功,只为有朝一日,陛下还能用得上他们。 燕云霄掩下眸底的认可,略略昂首对视上中年男人的视线,动作慵懒又自然,一双狭长俊美的凤眸没有柔媚之感,发倒是有一股柔韧的狠劲。 这不是外形上的力量感,而是气势上涌出来的威严之力。 看的边震心中微微一惊,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是他也不由对眼前人多了几分客气。 那个传报消息的小兵似乎是跟不上边震的步伐,现在才迟迟追上来,介绍般的道,“边参将,就是这二人要见你呢。” 原本也不是什么人说要见他们参将,便都能见的,但是这人开口便要见斗虎将军的亲部,那小兵也不敢回绝,便将人请进来了。 毕竟斗虎将军俩月前才被召来皇都城,和这边的人都不熟,鲜少有人来找他们。 边震沉声嗯了一声,再开口声音便小了两分,但是压不住中气磅礴,字字句句皆是铿锵坚毅。 “你是哪家的?指明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也还算是中规中矩的盘问,并无升官得势后的跋扈气焰。 燕云霄淡淡反问,“边燎没有消息通报你,注意城中动向,留意些什么?” 一旁的小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燕云霄口中说的是谁。 姓边,那许是边参将的同宗? 同时又感叹这人怎么这么大胆,见了边参将不行礼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质问? 他有些不服气道,“你这人怎么和我们边参将说......”话的? 话还没说完呢,边震低斥一声,“滚下去,将昨天教的枪法练十遍!” 忽然挨了骂,小兵不由挠了挠头,忙低头应了一声,憨头憨脑的跑出去了。 与其说这个男人凶狠,到不如说他是比较护犊子。 他也只是怕这个小兵在这里说错话而已。 毕竟听了燕云霄的话,边震自己的瞳孔都微不可查的收缩了一下,再看向燕云霄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怀疑和震撼。 “边燎”是斗虎将军的大名,不过斗虎将军这个名号封的早,众人讨好他都是喊他的名号,甚少有人直呼其姓名。 更别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皇都城也没有他的熟人,能叫出斗虎将军本名的那必定是相熟的友人,或者比较亲近的家人。 还有他说的那句:没有通知你留意些什么? 自然是有的。 远在通州的事情,斗虎将军摸不到信息,但是靠近皇都城,他还是笼络了一些情报在手上的。 更别说这几天岐王找燕云霄都快找疯了,皇都城周边的几个城州都几乎被翻了个遍,玲珑宝殿什么的他们暂且不知,但是辅国大将军手中的兵马动向他们还是很好知晓的。 岐王调动了好些人马,不知道在找什么,斗虎将军左思右想了半天,算着陛下启程回宫,这几日应该快到皇都城了,不由猜想,难道岐王在找陛下? 再又一想先前皇都城里遍传陛下重病,几乎有一半的人都信了,以为陛下这病难以回天,说不准岐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借着陛下生病,要将他扼杀在外呢! 思绪停在这上面,真真细思极恐。 斗虎将军立马密信几封送到各亲部手上,命他们注意城中动向,尤其要留意陛下的身影。 方才这人问的不就是斗虎将军密信上的内容吗? 留意什么?自然是当今陛下! 思绪不过是一刹那的飞转,他心中虽然惊愕,但老练的资历还是令他压住了那股情绪,仍旧冷目试探讥道。 “留意什么?留意你那身破烂衣裳,还是那瘦的跟小鸡一样的姑娘?” 7017k 第一百四十四章:摆阵回皇都 毕竟他没有见过当今新帝长什么样子,万一这人是诈他呢? 在没有证据证明他的身份之前,他还是严谨一些的比较好,也可以让这二人暂且住下,待他给斗虎将军密信一封,再做打算也不迟。 燕云霄也看的明白,这是试探他衣着如此普通,要拿出信物来自证身份他才肯信呢。 虽然言语有些疾厉,但并没有做出无礼的举动,也给了他周旋的余地。 他其实是不知道斗虎将军有密信传来的,他不过是猜测了一下。 毕竟斗虎是他调来皇都城制衡岐王的,既然岐王那边有了动向,身为制衡岐王的一方势力,他必定要摸清楚岐王动向的原因。 顺藤摸瓜,应该也不难猜出来岐王的心思。 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那斗虎将军也担不起制衡岐王这个担子了。 眼下看来,燕云霄用人很准,斗虎将军也担得起制衡这一步落子。 燕云霄对边震的整体反应来看,还是很满意的。 他正想摸一摸自己身上还有没有信物呢,若是没有,那让他亲笔书信一封,加密送往斗虎将军那里,也是可以的。 不过那样便要耽搁两天了。 苏九儿听二人对话,也听出来了这微妙的意思,燕云霄那个羊脂玉的玉佩她可一直都是当保命符一样带在身上的,眼下算是派上用场了。 她从燕云霄身边挪步出来,举着羊脂玉的玉佩道,“自然是留意这个。” 燕云霄身为这个制度下的最高统治者,他所用过的东西几乎都被升华到另一个档次了。 就比如说这羊脂玉玉佩的款式,眼下已经成了各配饰坊竞相模仿的样图,高官显贵的妇人追捧的奢华。 毕竟陛下天天都坠在腰间,爱不释手。有时候这表现的不是一种审美,而是一种权势地位。 所以燕云霄使用过的东西,一般的达官显贵都有研究。 边震自然也是知晓的。 他紧张的仔细看了一眼,见上面花哨繁复的刻画着朵朵祥云,云里还翻腾着一条四爪小金龙若隐若现,确实是陛下那块玉佩的样式。 因为这块玉佩是先帝在时,燕云霄便带着的,所以是四爪。 气氛便在这一刻发生了转变。 “咚!” 边震没有丝毫迟缓的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粗沉对燕云霄恭敬道了一声:“斗虎将军亲部边震,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陛下降罪!” 燕云霄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在对待旁人时候,他就不会展露出那种没有攻击力的面容。 他眸光略有闪烁,看着恭敬跪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半晌才沉声道,“是赏是罚暂且还未有定论。” 言罢,边震又是一阵气势浑厚的厉应,“但听陛下吩咐!” 很好,看来确实是斗虎将军的亲信,和斗虎将军是一条心的。 燕云霄便也不再与他多说别的,而是直接下达命令。 “寡人今夜便要启程,需以最快的方式,抵达皇都。” 边震抱拳领命,很快便安排下去了。 燕云霄和苏九儿也在边震这里做了修整,洗漱用膳,待到夜幕降临,边震集结的队伍井然有序的列在燕云霄面前。 这支队伍扑面而来一种严肃庄重的感觉,秩序与气势对等,让燕云霄十分的满意。 皇都城的兵倒是有很多,可是上过战场回来的,却并没有多少,比起那些曾经血战沙场的将士,他们身上便缺乏一种肃杀的凛然。 而对燕云霄来说,这是一种十分亲切熟悉的感觉。 这次这么大阵仗,难道还怕别人不知道是陛下要回皇都城了吗? 但这就是燕云霄想要的结果。 毕竟已经到皇都城的周边了,岐王没有那么大胆子敢明目张胆的造反,他还顾忌着要给自己留个好名声呢。 消息一传播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岐王便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他只能干看着燕云霄在他的耳目下大张旗鼓进城,却什么也做不了,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公之于众的羞辱! 燕云霄在众人的面前伸手牵着苏九儿上了同一辆马车,边震骑马随行,一声令下,队伍踏上了回皇都的路途! - 岐王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消息来的还算快的,只是再快岐王也没有机会了。 他这几日愁恼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前脚才有消息说燕云霄进了竟州城,后脚他就已经摆了这么大的阵仗回城,现在皇都城以及附近的几个城州都知道这消息了,谁不严阵起来? 万一陛下在自己的地界上出了事,谁担待得起啊? 这种局势,还真是给岐王逼的无功而返。 饶是岐王心思缜密,却也压不过燕云霄这一个没有多少实权的帝王身份。 毕竟祖制上来说,燕云霄就是名正言顺的。 听着无霜的来报,岐王一脚踹翻了那精致的百鬼小雕的炭火炉子,霎时炉盖嗡嗡的滚到了一边,里面的炭火全部散落出来,烟灰飞扬不说,还让岐王自己烫了个脚。 倒是颇有点引火烧身的意思。 他怒骂道,“你给本王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一群饭桶!”已然没有了平日里温润秀雅的气质。 无霜也不是个会狡辩的,事情没有办好就是没有办好,眼下只好默默问道,“主子,您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岐王冷笑,“哼?气?” “若是以后办的事都像这回一样,本王只怕有够气的!” 好歹无霜也是跟了他许多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他眯眼捋了一下这件事的预后,压住怒火冷哼道,“既然他已经回来了,就由他吧。” “给本王将事情处理干净。” 这句话说完,他便侧首冷扫了无霜一眼,阴恻恻道,“你知道的。” “若是这件事再处理不好,你就不必跟着本王了。” 届时,岐王兴许不会要他的命,但是会将他送还给辅国大将军唐骁。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送出去的人手不顶用,最后被送回来,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到时候唐骁必定以为无霜不得力,没能让自己的外孙看中,故而将怒气发在无霜身上。 以唐骁那个残忍的性子,无霜根本不敢有活下去的侥幸想法。 他立马抱拳应是,连夜以最快的速度去给岐王之前为了笼络朝臣而做过的事情,做善后工作。 短短两夜,偌大个皇都城,死了许多个从中周转的人脉小厮。 岐王的意思,就是要收手。 收的越快,越干净就好。 不能留下任何正面把柄,落在燕云霄手中。 7017k 第一百四十五章:岐王和苏九儿暧昧的眼神 队伍行了一天两夜,终于在第三日的早晨抵达了皇都城。 既然陛下队伍回宫的消息已然传播出去了,那身为朝臣,自然是时刻注意动向,所以在队伍进皇都城的时候,众人已经在城门口黑压压站了一片,恭迎他们的陛下。 武将为首的便是斗虎将军,他英姿挺拔,甲胄加身,面容冷峻,气势凛然的与岐王并立,相比之下倒显得岐王那身子骨有些瘦弱。 他只冷目扫了岐王一眼,见他面容含笑,丰神俊朗,依旧是一副文雅人的做派,不由得心中冷嗤一声。 打量谁看不出来他那双凤目下厚重的鸦青呢,摆明了就是几夜都没睡好觉的样子。 想到这,他便又昂首挺胸,似乎是要将岐王的气势彻底给压下去。 随着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和哒哒马蹄声由远而近,燕云霄的马车已经缓缓驶进了皇都城。 他挑开厚重的帘子朝外头看一眼,恰好和岐王探究的目光对上,马车也合时宜的在此处停了下来。 岐王收了情绪,躬身行礼,带着笑意道:“车马劳顿,一路坎坷,还真是要恭喜陛下平安抵达皇都城。” 燕云霄弯了弯凤眸,唇角也勾起一抹笑意,只是那笑不似笑,让人看了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冷意。 他启唇回道,“难为岐王...有心了......” 虽然只是两句平常的对话,但是有心人看在眼里,都能感觉出其中刀剑气息。岐王和陛下这是彻底闹僵了,就差撕破表面上那一层华丽的假象了。 苏九儿只感觉火药味已经弥漫起来了,只要燕云霄和岐王同时处在一个场景下,燕云霄的狠戾气息便会有些压不住似的浮上来。 于是她也伸长了脖子看去,见岐王躬身立在那里,身上穿着苍色锦袍,外头披着雪狐绒领的同色斗篷,头上带着嵌玉的紫金冠,乌黑的发梳的一丝不苟。 不可否认岐王生的一副好皮囊,尤其他鲜少穿这样冷暗色系的衣袍,眼下他正抬眸,一双柔美的凤眼从燕云霄的面上挪开了,落在了苏九儿的面容上。 苏九儿只觉得一股魅而不邪的妖冶扑面而来,对视的那一刹那,还不免有些自己偷看别人被发现窘迫。 她连忙收回来了视线,扭头看着自己的鞋面缓解尴尬。 除此之外,苏九儿还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毕竟他背地里派了那么多人来追杀燕云霄,现在见了面竟然还能如此从容带笑的伪装,真是可怕至极! 而岐王见她这样子,却展颜笑了,他唇角勾起,刻意的笑出了一两分暧昧的感觉。 这种春风得意的笑容让燕云霄沉了眸子,他不动声色的端正身姿,懒懒扫了苏九儿一眼,见她痴痴的看着自己的鞋尖,似乎在刻意躲避岐王的视线。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容也阴沉下来,目光化作一刀锋利刃毫不掩饰的扫了岐王一眼,气势十分凌厉。 岐王默不作声受了,欣欣然的勾唇,带着挑衅意味。 此时斗虎将军上前一步,抱拳半跪行礼,大喝了一声:“陛下前去通州治理瘟疫,劳累而病,又历经艰难万险而回,乃洪福齐天!臣等特此恭迎陛下归来,陛下万岁万万岁!” 斗虎将军一番言辞慷慨激昂,很快便有与他同行的部下,或者是朝中没有跟岐王站队的官员一并跪下,齐声高呼“恭迎陛下归来,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么多忠厚的臣子都跪下了,那不跪岂不是显得自己非常不忠? 所以一个接一个的,不论是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基本上都跪了个全。 就算是和岐王靠拢了又怎么样,岐王见了陛下不也是要躬身行礼的吗?表面功夫总要做一做的。 很快耳边便是一层又一层的呼喊声,来迎接的众人都全都俯首跪地,场面极其壮观浩大。 只有岐王面色有些僵硬的立在原地,他虽强撑着笑意,但是那弯起的眼尾尽数都是冰冷。 燕云霄不再理会他,而是与斗虎将军颔首致意,便放下了手中的帘子。 马车又压着着熟悉的皇都城街道,缓缓的前行着。 边震早已翻身下马,和斗虎将军行礼,斗虎将军拍拍他的肩头,给予了肯定的眼神。然后朝着岐王笑了一声,“岐王殿下,快与我等一起护送陛下回宫吧?” 话罢,也不顾岐王那张脸笑的又多难看,他与边震翻身上马,一左一右护送在燕云霄的马车旁,队伍中上写“边”字的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威严不可侵犯。 岐王看着身后依旧跪拜着的众人,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皇都城的局势天平似乎从这一刻起,就已经开始倾斜了。 - 燕云霄倚在马车里,单手撑着太阳穴,拇指时不时推动给自己揉上一揉。 那双剑眉自从见到岐王开始,就一直都是紧锁的状态,目光也阴沉沉的,使得它浑身的气场都有些森冷。 这种感觉一下子就将苏九儿拉回了最初燕云霄掐着她的脖子的时候,她难免小心翼翼起来。 又或者是因为这些天“逃亡”,燕云霄没有喝药的缘故,所以脑袋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疼了? 想着,苏九儿便伸出手,想要给燕云霄揉一揉,缓解一下。 只是手才碰到,燕云霄又便将她的手拂开了。 他阖着眸子,睫毛乌黑纤长,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苏九儿小声道,“我给你揉一揉,舒服一点。” 话音才落,燕云霄的眼皮便懒懒的掀起,纤长的睫毛颤动,朝着苏九儿看了一眼。 他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了苏九儿很久,其中就有苏九儿十分熟悉的“探究”,燕云霄已经不是一次用这种探究的眼神去打量她了。 瞧着苏九儿被拂开手的委屈样子,粉唇微微撅起,看起来好像还有些不明所以,且那双桃花眼里又盛满了诚恳,仿佛在告诉他,自己没有恶意。 但是她方才目光闪躲前,分明就是在和岐王对视...... 他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抿了抿唇,重新闭上了眼睛。 苏九儿见他没有说狠话,便重新靠过来,伸手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这次他没有再推开她。 清涩的芳香一点点飘过来,燕云霄另一只搭在腿上的手已经无意识的在衣摆上扣了扣,仿佛他的内心正在纠结什么东西。 7017k 第一百四十六章:宣苏妃侍奉寡人用膳 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不过宫门口依旧是灯火璀璨,人影重重。 招顺和青枝都在这里候着了。 他们的主子可是走了快三个月了! 想当初苏九儿是自己骑着黑马去追燕云霄的队伍的,连行礼都没有带齐全,现在天又冷了,青枝天天担心没有物资给到苏妃娘娘怎么办。 那岂不是要冻死在外面! 而且沈美人都提前回来了,陛下和苏妃娘娘都还没有回来,又听说陛下得了病,俩人自然是担心的不得了。 当然除了招顺和青枝,还有后宫的一众娘娘们都在这里候着迎接陛下回宫了。 就连太后都没有歇息,她也要做做场面,在自己宫里等着呢。 等着燕云霄给她来请安。 宋太贵妃是长辈,自然是不同小辈一起在这里等着,况且她准备明日备点小点心,让燕云霖送过来就好。 燕云霖倒是一个小人精,在这里等了半晌都不见马车来,急得一遍又一遍的问,“青枝,苏姐姐到底什么时候来?怎么还不来啊?” 青枝哪里知道队伍什么时候能到?只好耐心劝道,“三殿下,您再等等,快了。” 话音才落,燕云霖便叫起来,“快看!来了来了!” 果然远远的就见乌泱泱一个队伍缓缓而来,上写“边”字的旗帜在黑夜里飞扬,被冷风呼呼的刮着。 后宫的娘娘们以沈玉为首站队,闻言齐齐抬首望去,皆是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众姐妹可都打扮了一翻来的,一靠近她们便能闻得贵香扑鼻,珠翠晃目。 若是莲步轻移,还能听到她们腰间坠着的禁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她们再不见见陛下,都快要忘记陛下长什么样子了,眼下有机会见一面,还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只有沈玉心不在焉,看那马车渐渐靠近,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 不是病了吗?怎么还能好起来? 她可是打探过了,她送进去的东西确实是送到陛下手中的,且他病了许久,怎么会说治好就好了呢? 在冷风里站了许多,她身上都有些发冷发麻,现在也只能呆呆地看着马车,盯着车帘看一看从里面出来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 声音由远而近,华丽的马车最终在众人面前停下。 车帘被一个小厮撩开,燕云霄一身黑袍狐裘,面容冷傲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他跨下马车,十分自然的向后伸手,想是要牵里面的人下马车。 苏九儿站在马车口,正要搭手上去,燕云霄又想起来岐王看苏九儿发出那阵暧昧的笑容,心里还是闷闷的。 干脆又收了手。 这件事他已经闷在心里想了一天了。 苏九儿伸手搭了空,险些栽下去,还好招顺站的近,伸手托了一下。 这可让众多姐妹看了个笑话,都隐隐憋着笑意看向了她。 苏九儿拧眉,有些不悦的看向了燕云霄的背影。 她甚至怀疑这皇都城的磁场是不是对燕云霄的情绪又影响啊?怎么一回到这里便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扑克脸,连情绪都令人难以捉摸。 而且苏九儿发现自己有时候越来越看不懂燕云霄的情绪了。 每次都冷的莫名其妙。 你要说他是生气了,他又会搭理你,但是你要跟他示好,他又开始生气。 怎么矫情的有点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苏九儿愤愤的下了马车,目光落在燕云霄后脑。 他好像在看...... 沈玉。 苏九儿拧眉,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臣妾等恭迎陛下回宫,陛下万岁万万岁!” 众人跪拜行礼,苏九儿沾燕云霄的光,已经受过几次这样的大礼了,眼下也心安理得的受着,目光也朝沈玉看去。 他懒懒拂袖,众人便齐齐起身,后宫的姐妹们都面容含羞,欲拒还迎的朝燕云霄投去目光。 只可惜他那英俊的面容比这天气都要冷上三分,面对温柔撩拨,不为所动。 他走到沈玉面前,居高临下的审视了她许久,逼的沈玉低下头去,柔声道了一句,“陛下舟车劳顿,一路上辛苦了。” 良久,他扫视过沈玉的每一寸面容,答非所问的对沈玉的丫鬟红烛说了一句,“天冷了,也不知道让你主子加件衣服。” 虽然是关切的话,可是声音冷冰冰的,不夹杂任何情感。 饶是这样,立在一旁的姐妹无一不投来艳羡的目光,只有沈玉略微有些不自然,她顺了顺鬓边的碎发,实际上并没有碎发垂下来。 红烛轻轻应了一声,“陛下说的是,奴婢记住了。” 他勾唇,挑起一丝讥讽的冷笑扫过这主仆二人,拂袖迈步而去,众人拥簇而行。 才走出去几步,他似乎才想起来某个跟着他一起下马车的人,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燕云霖从人群里冲出来,大喊一声,“苏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说完,似是太过激动,直接蹦起来和苏九儿相拥。 苏九儿也毫不客气的张开双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哎呀,小鬼,长高了不少。” 青枝在一旁啧声道,“三殿下这像什么话,这么多人呢,快下来快下来。” 燕云霖这才有些害羞的红了脸,从苏九儿怀里出来,一本正经对她道,“太好了,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赶不上了。” “马上就要到我的生辰了,又长了一岁,自然是要长高长壮的。” 苏九儿将他的发顶揉乱,抓住重点问道,“那你生辰想要什么呀?” 被戳穿心思的燕云霖支支吾吾道,“我...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苏九儿挑眉,点头答应了。 “好的。” “在这等多久了,手都冷成这样了。” 说着又握了握他的两只爪子,边走边聊起来。 回到这皇都城,她倒是惬意自在,怪不得之前老是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皇都城! 燕云霄感觉今早岐王一事他已经吃了一口闷气了,眼下见苏九儿和谁都亲近的模样,更是来气。 他冷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去,众人只好谨慎跟上。 不一会前方便传来燕云霄的阴沉的勒令声,“半个时辰后,苏妃来吟华殿侍奉寡人用膳!” 众人纷纷朝苏九儿投来羡慕又嫉妒又恨恨的目光。 苏九儿皱眉,听这语气,燕云霄像是又要发脾气了? ------题外话------ 感谢lucky的打赏还有蓝弦的推荐票~ 谢谢你们一直支持哦~ 感动 7017k 第一百四十七章:她是不是不想来? 燕云霖挠挠头,和苏九儿寒暄几句就先回去了。 毕竟他大哥现在冷着脸,他也不敢上前去问安,万一他大哥又要他抄书怎么办。 燕云霄迈步回了吟华殿,苏九儿则是回了自己的赋央宫。 毕竟燕云霄走的那么快,身后又簇拥着后宫那么多嫔妃们,将她撂在身后不管不顾,苏九儿便是想追都挤不到他身边了。 于是她踌躇一阵,心说还是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一会用膳的时候她再去吟华殿就好了。 这样想着,她和青枝就在后面转了方向,没了人影。 青枝问道:“娘娘,陛下说让您侍奉他用膳呢。” 苏九儿将手送到嘴边哈口气,搓了搓手道,“他说半个时辰后呢,说明陛下一会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们半个时辰后再去无妨的。” 青枝听着也有道理,可是...... 她扭头看了一眼拥簇在陛下身边的嫔妃们,小声道,“娘娘怎么不跟在陛下身边呢......” 瞧瞧后宫这些娘娘们,个个打扮的娇艳欲滴,花枝招展的模样,她倒是有些担忧起来了。 毕竟苏妃娘娘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了,怎么这肚子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想着,她又将目光转向了苏九儿的肚子,默不吭声的看了好一会儿。 穿着这样厚的冬袄,都显不出半分的臃肿,苏妃娘娘何止是没有肚子,甚至是瘦了,想来治理瘟疫的日子很是艰苦。 苏九儿听到了青枝这小声的话,她也知道青枝担心的什么,不由的脸上有些不自然,自己抿了抿唇也没有说话。 有些情感就是很矛盾。 在通州的时候,燕云霄仿佛不是权势顶尖上的人物,只是一个援助百姓的普通人。 因为在那里没有他们熟悉的人,没有别的关系网,在那个环境下,他们两个是最亲密的伙伴,搭档。 但是回了皇都城,一切都变回原样了。 这里的关系链极其复杂,他们每个人似乎都被这种生硬的关系地位强行钉死在某个位置上。 就比如燕云霄他就是权贵顶尖上的帝王,是一句话便可以呼风唤雨的存在,坐拥后宫三千,享万人朝拜。 苏九儿是什么? 苏九儿只是他三千后宫里的一个妃子罢了。 在回皇都城的时候,苏九儿有很多个夜晚都问过自己,如果就在这样的制度下被同化,做燕云霄千千万个女人中的一个,自己愿意吗? 毫无疑问,苏九儿对自己问出这种话,跟脑子里长泡没什么两样。 感情真是一种让人智商降为负数的东西。 但是还不至于让苏九儿盲目的失去理智。 如果要面对这样的结果,那苏九儿还是好好的燕云霄做这一笔交易吧。 说她对燕云霄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话。 但是这样的感觉,还不足以让她奉献出自己的自由。 苏九儿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斗篷,大片的雪花飘落,在昏黄的灯笼下像羽毛在跳舞,画面满载无限温柔和美好。 不过偶尔有寒风刮来,扫在脸上还有些刺疼。 苏九儿思绪清明了几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重重了叹了一口气。 而燕云霄在苏九儿调转方向之后,又朝后面遥望了一眼,但只见雪花飞扬,孤灯摇曳。 苏九儿没有跟上来。 他不便有些扫兴失望,面容除了有些冷沉,还有些疲倦颓败。 但这样的情绪都不过是转瞬即逝,他一贯隐藏的很好。 他淡淡的遣散了一众嫔妃,连跟随在后的宫女太监都被遣散了,只有招顺一个人提着一盏灯笼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招顺对燕云霄情绪的变化一向是敏感的。 合着眼下的场景,莫名觉得陛下的孤独的背影有些哀凉。 吟华殿已经修整完毕了。 当时也不过只烧了一间寝殿而已。 燕云霄迈步进去,转目将室内的每一寸环境都看了一遍,这和最开始的布局格调一般无二,甚至看不出有重新修整过的痕迹。 他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苏九儿给他提取出的那些记忆,想起自己是怎么样烧掉这间屋子的画面,想起那样疯癫不堪的自己,他不由冷笑一声,发出一声自嘲。 招顺被这个一声冷笑吓得浑身一颤,他总觉得陛下今夜的情绪似乎有些过于压抑了? - 半个时辰后。 燕云霄已经沐浴过,身上穿着墨紫色绸缎的寝衣,外头随意套了件黑色锦袍,正窝坐在正殿的太师椅上。 室内点了好几个碳炉子,暖的像是初春的三月。 招顺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他,想问问他要不要传膳,但是看他那慵懒没有兴致的模样,又不敢上前问话。 他斜倚在太师椅内,单膝支在椅子上,怀中抱着一个抱枕,剑眉微蹙,仰头阖眸,乌黑的长发和外袍一样,顺滑的垂到地毯上。 招顺知道他没有睡着,他是在等苏妃娘娘。 他又挑开厚重的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天色昏暗,缝隙中卷入些许风雪,在和室内的温度相触碰时,顿时化作冷气消散。 早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苏妃娘娘还是没有来。 好在陛下没有发怒,只是也没有派人去接苏妃娘娘,就这样干等着,仿佛是在跟谁打赌,苏妃娘娘会不会来似的? 别看陛下靠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招顺清楚,这可能属于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于是他在门口反复踱步起来,显得有些焦灼。 轻微的步伐声落入燕云霄的耳朵里,他的剑眉锁的愈发的深了。 招顺猜的一点都没有错。 燕云霄甚至觉得自己在这等苏九儿有些可笑。 不是告诉过她半个时辰后吗?苏九儿是不是不想来? 他无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抱枕,一股怒气从胸口开始酝酿。 就在室内安静的只听得到炭火发出的爆裂声时候,招顺忽然欣喜的叫了一声,“苏妃娘娘,您可来了!” 帘子一拨,他人已经跑出去迎接了。 招顺也不知道自己欣喜个什么劲,分明就是苏妃娘娘来晚了,保不齐还要受罚挨骂呢,但是他觉得只要苏妃娘娘来了,事情就有转机了。 室内燕云霄闻声睁开了眸子。 他眨了眨两下,胸口酝酿的怒气戛然而止,然后丢开了手里的抱枕,起身朝门口走去。 自己的动作也不比招顺慢多少。 7017k 第一百四十八章:需要苏九儿,一直需要 拨开帘子,便见苏九儿披着缎面的淡粉色斗篷踏着风雪而来,青枝拿着伞在后面追,咚一声摔了个跟头。 招顺将她迎到廊下,她便垂眸拍抖着肩头的霜雪,气喘吁吁,口中呼出的气息在接触到冷空气后便化作一团团白色的雾气。 燕云霄透过白色雾气看她的面容,只觉得她的小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眼睛都是雾蒙蒙的状态,像是才睡醒的。眸光流转时,楚楚动人。 招顺道,“苏妃娘娘您可来了,快进去吧。” 苏九儿应一声,仰头便看见燕云霄已经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给燕云霄行了个礼,开口抱歉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声音小小的,带了点心虚的小心翼翼。 确实是她来晚了。 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室内又点起了碳炉子,所以她在榻上小眯了一会儿。 原本也没有睡过头,只是风雪忽然大了起来,宫道上都有些结冰,地面上不好行走,这样才耽搁了些。 换做先前,燕云霄定是要责令一番,然后将这人贬到自己见不到的地方去。 免得碍眼。 他本身就是个独断独行,雷厉风行的办事手段,断不能容忍下达的命令出现偏差,若是在战场上,这样细小的失误,更是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没有一顿军棍的处罚是下不来的。 更何况还让他等了那么久! 但是见苏九儿来了,他的内心还是有些喜悦的。 只是他又想让苏九儿知道,自己等了她那么长时间,生气! 燕云霄就这样幽幽的盯着她看了一会。 摔倒的青枝已经爬起来小跑跟了上来,到了跟前猛地就跪下来,解释道,“陛下恕罪,实在是路上风雪太大,行动不便,奴婢都滑倒了好几回了,娘娘是为了等奴婢才晚了时辰的。” 燕云霄听着,目光便在苏九儿身上扫了一圈,看看苏九儿有没有跌倒的痕迹。 果然见她右侧下方斗篷上洇了一块水渍,淡粉色的质感比别的地方要深一些。 他依旧是不做声,但是见外头风雪愈发急了,苏九儿鼻头冻的通红,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于是上前牵住苏九儿的手,将她牵进了屋子。 牵住苏九儿手的时候,他的眉头又皱了一下,不由问道,“手怎么这么冷?” 苏九儿默默,还不是因为青枝脚打滑,她一路搀着青枝过来的,被青枝拽倒了一次不说,手也在路上被风吹了一路了。 好在这室内暖和,一下子就让她缓过劲来。 她瞧了一眼饭桌上什么也没摆,不答反问道,“陛下还没有用膳么?” 燕云霄伸手给她解斗篷,随意“嗯”了一声。 这倒是让苏九儿不好意思起来,燕云霄这算不算在等她一起吃饭? 她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下唇,诚恳道,“对不起,我下次不会来晚了。” “其实你可以先用膳的。” 毕竟回来途中如此疲累,她回赋央宫时还吃了些点心垫肚子呢。 燕云霄从来不吃这些小玩意的,想必是饿到现在了吧。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将苏九儿拉倒碳炉子边坐下,给她捂手。 招顺见苏九儿来了,便很机灵的去传膳了,不一会儿便有三五个宫女端着饭菜进来,招顺跟在后面进来,一抬眼就看到这二人亲昵的举动,便又退了出去。 那些个宫女也都是惯会看脸色的,见招顺公公都出去了,自然也不敢在这里多留。 方才热闹的屋子里,一下子又只剩下两个人,还有碳炉子时不时发出火花爆裂声。 苏九儿见他闷着不说话,蹙着眉头,两个大掌给自己的一对小手捂在手中,虽然没有要发脾气的意思,但明显,他心里有气。 而且燕云霄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脾气,有些事情不说开,他就无法释怀,然后反复的琢磨。 也算是精神患者思维上的一个弊端。 于是她开口询问道,“今天有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了吗?” 他的眼睛眨了一下,睫毛上下掀动,显然被苏九儿说中了。 视线转过来苏九儿的面容上,一双亮闪闪的桃花眼和他对视着,似乎在认真的等他回答这个问题,双颊和鼻尖还是泛着红晕,樱唇微微抿起,表情自然而亲密。 苏九儿已经对他没有那种警惕和堤防的感觉了,这种感觉真好,仿佛他们之间没有了隔阂。 可是苏九儿不止同他一个人,如此自然而亲昵。 他不由想起燕云霖蹿进苏九儿怀里的画面,深深皱眉。 虽然燕云霖只是一个小孩,但是他不喜欢还有旁人比他和苏九儿还要亲密。 还有岐王...... 岐王多看苏九儿一眼,他都想给岐王那双狗眼给剜下来! 先皇驾崩前的那几天,燕云霄和岐王都住在文墨宫,他还撞破过一次岐王和他父皇的妃子在私下暗行苟且。 他只觉得龌龊又恶心! 所以台灵寺岐王调侃苏九儿时候,他才会有那么大反应。 尽管那时候他对苏九儿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情愫,但是他就是觉得岐王这个人肮脏至极,不想让岐王沾染苏九儿分毫。 他所拥有的,岐王都不配沾染。 想到这里,他的眉目已经染上了一层寒霜,周身气场都凝结了起来。 苏九儿想抽出手来摸摸他的脸,安抚他一下。 但是他捂的有些紧,一时间抽不出来。 她只好用额头抵上燕云霄的额头,蹭了蹭,哄道,“不想说就不说了,我们也不想了,吃饭吧,好不好?” 温香拂面,将他的情绪拉了回来。 他甚至有一种想俯身扬颌,贴上苏九儿唇瓣的冲动。 但其实苏九儿在马车里拒绝了他一次,他暂时还没有勇气再来第二次。 他不喜欢被苏九儿拒绝的感觉。 这令他失望,挫败,并且进入一种自我怀疑的循环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答了一句:“好。”并松开了苏九儿的双手。 她笑着看了看自己的手道,“谢谢你,已经不冷了。而且你这里屋子里特别暖和。” 一边说着,她就起来开始给燕云霄布菜了。 她对燕云霄的饮食习惯基本上掌控的完完全全了,看着苏九儿的筷子在饭桌上忙前忙后的,还时不时回头和自己笑着搭两句话,燕云霄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一团气在无形之中缓缓退下去了。 屋子里暖意融融,佳肴飘香,俩人笑眼相对,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缓缓蔓延。 若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需要苏九儿。 一直需要。 7017k 第一百四十九章:满足他卑微的试探和她的幻想 起码现在他没有办法想象,苏九儿不在她身边怎么办。 虽然他默认了和苏九儿的交易,但是他并没有正面答应。 他也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君子”二字用在他身上着实虚假。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仍是有个恶劣极端且病态的想法,若是真有那一天,他便是锁都要将苏九儿锁在身边! 虽然这样的手段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堪可耻,但是...... 哼! 他不愿在这个事情上做更多的设想,毕竟计划做的那么周全,让苏九儿要离开的感觉愈发的强烈起来。 心中一声闷哼,掐断了他的思绪。 回过神,苏九儿正埋头干饭。 灯光下少女肌肤白皙红润,想是瘦了,所以面容上少了几分娇憨,倒是多了些清柔。 她吃的很认真也很满足,时不时给燕云霄夹点菜,然后告诉他:这个好吃,这个味道是你喜欢的。 现在的苏九儿坦诚且无意识的,在他面前表露多很多种属于她的真实性情。 比如,苏九儿不喜欢吃苦。 除了味觉上的苦,还有生活上的苦。 就像苏九儿不喜欢在通州城来去途中的疲惫,颠簸,也不喜欢在逃亡中躲藏,粗茶淡饭的日子。 这是一句废话,没有正常人会喜欢这种负面的环境感受。 但是也没有人会在燕云霄面前表现出来,只有苏九儿会,他还记的苏九儿一边啃馒头一边愁眉苦脸道,“好难吃。” 但还是愁眉苦脸的把它吃完了。 虽说她这个大胆又细心的性格不像是多娇气的一个人,但也绝不是受委屈的人。 燕云霄思绪恍惚,想起从前的很多事情了,那时候苏九儿在他面前低眉顺目,恭敬服从。 她一个妃位掌掴一个宫女怎么了,可自己却罚她跪了大殿,就连这她也不辩驳一句。 他想,是不是让苏九儿受委屈了,所以她才会和自己谈这样一个交易,来要回自己的自由? 他知道不是的。 他只是不明白苏九儿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交易,他企图弄懂她,所以尝试给她的交易安上一个具体原因。 燕云霄的思绪一点也不比苏九儿清明多少,甚至还要混乱。 因为皇都城的关系网,是以他为中心开始蔓延的,他在千丝万缕中找到了苏九儿的那一缕,可是她挨在边上,只有细细的一根,显得那么的旁枝末节。 似乎稍一用力,她就断掉了。 修长的手指拨开苏九儿鬓角的发丝,别到她耳后,苏九儿正吃着饭,感受到触碰不由得回头看燕云霄一眼。 他吃的不算多,但是现在已经停下筷子了,想来是没什么胃口。 苏九儿自认自己的情绪在今天也有所波动,但好在她自我调节的能力很强,她不断地安慰着自己,给自己分析局势的利和弊。 来到穿书世界实非她所愿,难道还真的要她去做书里后宫中的一个小炮灰吗? 再说了,她不相信在权势利益熏陶下长大的燕云霄不会权衡利弊,制衡局势。 他在皇都城根基不稳,势必是要和重臣联姻的。 苏九儿原本还带着点幻想,学别的书里女主一样,去和燕云霄讲现代理想与爱情,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带点升华的话题。 此刻身在这个处境中,她才清楚的感觉到这简直就是荒唐,甚至是痴妄! 她还不想哭的太难看。 在小蓝县已经有过一次了。 “在想什么?”她对燕云霄的目光发出疑问。 燕云霄又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淡淡启声,“你瘦了。” 似乎是发表了一下手感。 “刚好赶上过年,马上就胖回来了。” 她笑道,还带着一点点对过年的小期待。 见那双桃花眼闪了闪,灵动极了,燕云霄心情似乎也被提亮了几分。 他弯眸轻笑了一声,大拇指缓缓移动,在苏九儿的红唇上轻轻摩挲着。 苏九儿心中不由得一紧,燕云霄眸中的热烈与试探她看的一清二楚。 坐拥三千后宫的君主,竟然在情愫涌起之时,还要用试探的眸光去询问对方的意愿,也真是有够卑微的。 燕云霄已经踏上了一条自己未曾走过的道路了,这举动无疑是给到了苏九儿足够的尊重。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燕云霄的品质确实很不错。 好过岐王那个大种马一万倍。 虽说不知道燕云霄有多少个女人,但是就目前看来,他对这方面的事情并不上心,后宫里鲜少走动。 这也不乏岐王的势力弄得他心力交瘁,无暇顾及的原因。 他的试探小心翼翼,含蓄又热烈,看的苏九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通州怎么虐待这位金尊玉贵的君主了呢。 于是她也就没动,燕云霄缓缓地靠过来,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时,苏九儿的手指还是忍不住的桌布上扣了一下,睫毛颤颤,但是没有躲开。 燕云霄微微勾唇,对她的反应产生了一丝窃喜,随后俯身贴近。 应该是怎样美好的词汇来形容这样的红唇呢。 他不爱吃甜食,但这种感觉就像蜜糖一样,一点点被汲取进自己的口腔里,喉咙里,胸膛里。 他的吻深深浅浅落下,急急缓缓的辗转,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令人动容,苏九儿的眸中情不自禁的浮上来一层薄雾。 这似乎被燕云霄看在眼里,于是这情愫更炽热了。 而且苏九儿好像回应他了。 虽然只是轻轻挑拨的一下,却足以让燕云霄的内心掀起一股波涛狂澜。 苏九儿想,我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又不是圣人。 就当是满足一下燕云霄卑微的试探,以及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再说了,燕云霄后宫里有那么多人,也不会抓着自己不放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只要拿得起,放得下,就好了。 她如实简单的想着。 但后续的发展逐渐变得有些不可控起来。 燕云霄的大掌已经扣在她腰间,苏九儿脑海中猛然炸响,一切美好的幻想如烟花般绚丽璀璨的,转瞬即逝。 吗的,玩过火了! 她骤然清醒了几分,双手撑在燕云霄胸膛,想将他推开。 她想要说话,都被堵的发不出一句完整的声音。 也不知道燕云霄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还是已经上头了,他的力道骤然加大几分,苏九儿根本不是对手。 7017k 第一百五十章:坏了他的好事!杖毙!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几句对话声,苏九儿听见了招顺的声音。 “奴才会转达的,嬷嬷您还是先回去吧。”不卑不亢。 另外的女声不服气,有些高傲的道:“太后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还是奴婢去请一请吧!” 随后就听见招顺的一声惊呼,“陛下正和苏妃娘娘在里头用膳呢!” 然而她哼声挑开帘子进去了,不明白陛下和苏妃娘娘在里头用膳,为何不能进去? 太后摆了宴等陛下去请安,迟迟等不来,先前还派了宫女来传信,务必让陛下去一趟,说的冠冕堂皇,为陛下的声誉着想。 初一十五这种日子不来请安也就罢了,眼下可是远行三个月回宫,这都不来请一次安,真是一点也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 名义上她还是燕云霄的母亲呢!他虽然继承帝位,还想越过她去么? 太后气不过,直接派了身边的田嬷嬷风雪中艰行而来,请燕云霄去她那里用膳,给她请安。 苏九儿只听见耳边帘子被拨动,有个人迈步进来。 田嬷嬷躬身进来,不敢直视龙颜,行了个礼道,“给陛下请安,给苏妃娘娘请安。” “奴婢奉太后旨意,特来请陛下前往用膳,太后等了陛下好些时候了呢,陛下也是该去看看她老人家了。” 太后和尹娘娘那一代人的恩怨,田嬷嬷自然知晓,所以他也没当燕云霄是个正儿八经的君主。 这个请,倒是说出了一分逼迫的意味。 等了半晌,没有听见陛下的回应,反倒是听见细微暧昧的支吾声。 田嬷嬷不由狐疑的抬头看了一眼,见苏妃娘娘坐在凳子上,陛下正立在她对面,单手捧着她的脸...... 她的原本汹汹的气势此刻顿时垮了一半,自己这...... “奴婢......”她不由得跪了下来。 撞破陛下这事儿,那还真是有些大不敬在里头。 说完这俩字她才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声的好,若是搅扰了陛下的兴致,自己这回怕是一顿处罚是免不了了。 于是准备跪着退出屋子先。 苏九儿不知道燕云霄是聋了还是过于投入了,田嬷嬷进来说了好大一段话他都不肯停下,她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其实燕云霄听见了,他就是不想停,他不甘心,不舍得,就这样终结这个来之不易且无限美好的吻。 但是他知道苏九儿想结束了,苏九儿在害怕他的进一步动作。 他轻轻地离开了苏九儿的唇,见她满面绯红,桃花眼扑闪迷离,红唇泛着被滋润过的水光,胸膛剧烈起伏着。 喉结滚动,他抑制住内心蛰伏的疯狂。 苏九儿本能反应的躲开了目光,伸手在自己的唇上蹭了一下,擦掉暧昧的水渍。 燕云霄也伸出大拇指在她唇上蹭了一下,带着爱怜的轻抚。 随后,一双目光如刀一般,刮在了地上跪着的身躯上。 坏了他的好事。 招顺紧随其后,也挑帘进来了,咚的一声跪在了一旁,等着请罪。 啧,他也着实没想到田嬷嬷说进就进来了,一时没拦住。 燕云霄未能得到平息的热血在田嬷嬷的打搅下渐渐转化为暴戾的怒火,他冷厉的皱眉,怒斥道,“招顺,你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招顺咚咚咚将三个头磕的巨响,“奴才该死,奴才办事不力,奴才没拦住!” 他慌慌的请罪,瞧瞧陛下这怒火,招顺跟在陛下身边这些时候,都没见过这翻腾暴怒的气势! 田嬷嬷这是撞见什么了? “陛下恕罪,奴婢什么也没有瞧见!奴婢是来请陛下和太后一起用膳的,既然陛下这里已经用过了,奴婢这就去回禀。” 她也急慌慌的请罪,以及搬出太后,企图为自己开脱一下。 太后? 燕云霄冷笑,她算哪门子太后? 做皇后的时候还没有威风够呢?现在做了太后竟也敢如此张牙舞爪的舞到他面前来? 他阴冷的想着,怒火在眸底翻起一遍又一遍。 “寡人的吟华殿,谁允许你进来的?” “太后?”他挑眉讥讽。 两声反问,冷幽幽的从燕云霄的嘴里问出来。 忽的他眯起眼睛道,冷漠的开口:“拖下去,杖毙,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 声音不大,却绝对的森冷狠恶。 田嬷嬷骤然一惊,没想到陛下竟然全然不忌讳太后,竟然要将她打死! “陛下!你不能动我陛下!奴婢伺候太后三十多年,您怎么能杖毙我!” 她已经有些害怕起来了,浑身开始颤抖,因为她看见招顺很快就唤来了军卫,直接将她拖了出去。 冰天雪地里,除了阴风怒号,还有田嬷嬷撕心裂肺的惨叫。 军卫们将她拖到雪地里,开始一下又一下的挥棍,闷闷落下。 燕云霄从来没有和太后正面起过冲突,她娘家的兵马可不是吃素的。 这次是多年积攒的恨意和被打断兴致的暴躁揉和在一起,才让他一怒之下有了这个命令。 打死了就打死了,这么多年的矛盾,难道还怕搬到台面上说吗? 况且,他这次可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岐王。 外头棍子落在人背上一声一声的闷响,听得燕云霄厌烦。 他不耐烦的又冷骂道,“拖远些!” 不一会儿外头就听不到声音了。 在做这些的时候,苏九儿一直都是坐在凳子上舒缓自己的情绪,燕云霄就站在她面前,将她护在怀里,手上时不时给苏九儿顺一下头发。 桌上的饭菜早已冷了,招顺会意喊了几个宫女进来将台面收拾走。 燕云霄压低了眸子扫了一眼招顺,似乎对他将田嬷嬷放进来的事情十分不悦,出去的时候招顺听到燕云霄的冷冷沉沉的声音传来,“权且记下。” 他在门外咚的磕了一个响头,高声道,“多谢陛下,奴才谨记!” 屋子里又没人了,苏九儿头抵在燕云霄的腰间,闻着特属他身体的气味以及凛冽的清香,且今夜他身体上的气味格外的浓郁。 燕云霄的手在她肩头垂落的头发上轻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有人想继续,有人不想,二人心知肚明,谁也不想戳破。 想着,她就有些为方才的放纵而懊恼。 因为男人的思维就是,你接受了他的第一步,就等于接受了全部,现在她又在矫情什么呢? 思绪飞远,苏九儿便觉得脚下一空。 燕云霄已经俯身像抱小孩子一样,将她抱了起来,惹得她轻呼了一声,神经紧绷。 7017k 第一百五十一章:别害怕 “燕云霄!” 男人对她这个连名带姓的呼喊声已经习以为常,他轻轻“嗯”了一声,以做回应,随后便抱着她回寝殿。 苏九儿立马紧张起来。 她觉得她还没有做好这一步的准备,虽然她有点耍流氓的意思,但是还不想给自己挖个坑跳进去。 “你放我下来吧!”想挣扎从他怀里出来。 燕云霄不依,手扶着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别动。” 方才的暧昧旖旎还没有消散下去,他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沙哑,克制而温柔。 苏九儿想,若是重新开始,恐怕燕云霄又要像方才那样不受控制了。 万万不能再来一次。 于是她先开口道,“我...我还不想......” 想想又觉得这话不对,拒绝的太直白的了,又扭捏的小声道,“我觉得今天太累了,我不想......” 燕云霄知道她不想。 不想把自己交给他。 他已经从苏九儿最开始的动作中知道了。 她异常的敏感,手掌控在她腰间时,她便轻颤了一下,心脏跳的比先前更快了。 他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暗淡,面容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但是苏九儿能感觉到他重重的呼吸了两下,压抑并调节着自己的情绪。 他不答话,唇瓣已经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看起来十分的不悦。 他有生理上的需求,也有精神上的索求,即便他能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自己的身体也是很不舒服的。 进了寝殿之后,苏九儿下意识的去看这间屋子内的布局,有些惊叹修整的手艺,竟然和原先一模一样,几乎看不出来有烧过的痕迹。 他将蜡烛都吹灭了,随后照着记忆摸黑走到榻边,将苏九儿轻轻放下,随后自己也上了榻。 苏九儿有些琢磨不定他的情绪,于是小心翼翼朝里面缩了缩,尽可能的不和燕云霄触碰。 燕云霄不像是喜欢强迫的人,他应该是不屑于强迫。 然而才过去一些,燕云霄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锁在了怀里。 苏九儿感受着燕云霄的下颌贴在她的后脖颈上,一动不动。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好一会儿才舒缓下来。 他想了很多,要知道苏九儿先前是他爹的妃子,想来也是侍寝过的,为何她总是害怕呢。 对这倒是没什么好计较的,物质上燕云霄从来都不缺,所以他更注重精神上的需求,想来他还要感谢他爹驾崩,让他继承这些财产,并继承他的女人--苏九儿。 但是现在一旦想起苏九儿侍奉过他爹,他就有些暴躁,愈发厌恶他爹那张脸了。 而他根本不知道苏九儿这个冤大头刚进宫还没来得及侍寝呢,他爹就驾鹤西去了。 好一会儿,他试探的问道,“害怕?” 苏九儿点点头。 是有一点,还更多的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要是怀孕了不就给自己搭进去了! 虽然有药物可以预防,但是对自己身体不好。 苏九儿觉得为了一次欢愉享乐,而搞垮自己的身体,那真是得不偿失。 燕云霄却爱怜的将她抱的更紧了,小声哄道,“睡吧。” 短短两个字后,再也没了下文。 苏九儿愣住。 自己的思绪也僵住了,似乎对燕云霄如此的忍耐与放纵而感到有些意外。 很是意外。 她以为起码要和燕云霄周旋一番。 他怎么这么好说话?好的出奇。 这倒是让她感到有一丝愧疚。 “燕云霄,谢谢你。” 她小声说了一句。 燕云霄给了她在交往中被尊重的感觉,而不是在他有需要时直接招来使用的物件。 他不回应,而是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别害怕。” 他不想强迫苏九儿做她害怕的事情,因为这种感受并不好受。 就如同他最开始的志向并不在于上战场,他十二岁第一次斩杀敌兵时,手都是冷的,他捱过了一段很崩溃的状态,才有了现在冷血乖戾。 他并不能共情所有人,但是他不想让苏九儿体会自己吃过的难过与苦。 苏九儿怔怔,心中涌过一丝感动。 燕云霄就这样抱着她,一直到正寅时分。 他从被窝中坐起身,看着苏九儿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随后挑开围幔出来。 不用说也知道,招顺定然已经在门外焦急的等着了。 他轻声唤了一句,“小声进来。” 招顺便带着两个宫女进去伺候燕云霄洗漱,一概脚步轻轻,不敢出声。 毕竟苏妃娘娘昨晚宿在这里了,定然还没醒呢。 洗漱时招顺好几次都想说话,但是都被燕云霄用眼神制止了。 等出了寝殿,回到正殿时,他才不疾不徐的吹了口茶,淡淡道:“说吧。” 招顺忙道,“陛下昨夜杖毙了田嬷嬷,奴才们也连夜将她的尸首送回了寿春宫,太后见了说要与陛下说理...谁知当场气病倒了......” 燕云霄面色冷冷,看不出喜怒。 幸好招顺是个机灵的,没有为了这事在昨夜搅扰燕云霄,否则燕云霄连招顺都要叫人拖下去痛打一顿。 太后的事儿,与他有几文钱关系? 病了就病了,太后既是要说理,那便叫她来说理。 寿春宫,燕云霄是一步都不会迈进去的。 “给消息散出去,知道怎么说么?”燕云霄看了招顺一眼,启唇说到。 招顺立马站稳了身姿,应了一声,“奴才知道,昨晚上消息就已经散出去了。” 都说那田嬷嬷不顾阻拦,闯了陛下的寝殿,倚老卖老去请陛下到太后那里用膳,全然不顾苏妃娘娘在里头侍寝,而搅扰了陛下的兴致。 陛下一怒之下才杖毙了她。 许多人听了都唏嘘,田嬷嬷这一把年纪干的什么糊涂事,竟然敢闯陛下的寝殿! 任凭是谁,在这节骨眼上搅扰了兴致都会生气吧,更何况是陛下啊! 还有一小部分人抓的重点则是,苏妃娘娘又侍寝啦! 随陛下去通州多时,陛下还没有生厌吗? 真是叫人艳羡! 看陛下的态度,招顺原本还要问陛下真的不去寿春宫走一趟吗?现在还是闭了嘴。 虽然他并不知道多少内幕,但是看陛下的脸色就知道,他眼里压根就没有太后这一号人物。 尤其自从他跟随陛下左右侍奉之后,他没有见过陛下去给太后请过一次安。 想来这关系僵的很。 7017k 第一百五十二章:下次不允许了,没有下次了! 今日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冯太医等人随后回宫的,去时物资马车甚多,路上时间用的有些久,回来车马少了,脚程自然快上许多。 有消息传报,冯太医等人午时便能抵达皇宫了。 燕云霄要亲自去迎接。 现在时间还早,天还是灰蒙蒙的,外头还点着灯笼。 风雪已停,地面上瓦顶上都结了半厚的冰层,宫人们正在地面上扫雪,清理出一条便于行走的路来。 燕云霄迈步而出,扑面的凌冽的寒风,他深吸一口气,有一种回到北疆了的感觉。 但是还不够,北疆的冬天可比这里的冬天要冷得多。 他在院子练了会子剑,随后又去了大书房,子凌在外头禀报一声,便进来道,“主子,你要的东西。” 手中呈着一沓书信,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盖着公印的文书。 燕云霄接过,随意翻了一下,便扔在书案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子凌抱拳不敢当,“还有十几名经手人和帮忙中专消息的小厮没了踪迹,想必是已经被解决了。” 岐王收手也收的太快了点。 “知道了。” 燕云霄应声,子凌便又退出去了。 没有必要的时候,子凌一般都在黑市里摸索情报,否则就是走访四处,探查情报的真实性。 他和宋星师的联系也是比较密切的。 他又拿起那些信封拆开看了一封,无非就是写岐王笼络他们的书信,还有一些见得不人的计划。 看了一眼又扔了回去,他漠漠,心中没有动容。 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又或是急忙去扣押这些官员。 玩计谋,燕云霄比他们更沉得住气。 丢掉手中的信封,他便转身去了寝殿。 外头天光已经大亮,太阳也冒出了头,日光温煦,晴空万里,是个极好的天气。 苏九儿脑袋昏昏,身子倦怠的很。 也许是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温暖的一觉了,所以格外贪恋的迷恋这种舒适感。 燕云霄拨开围幔,见她整个人都卷在被窝里,只露出个发顶。 他伸手一探,摸到了苏九儿的脸,轻声笑道,“还不起来吗?” 平日这个点,苏九儿已经起来了。 苏九儿支吾了一声,伸手捂住了他的手,小声道,“再躺一会儿......” 睫毛颤了颤,眼睛都没能睁开。 燕云霄弯了眸子,狡黠的笑了笑,单膝跪上榻,俯身下来捧着苏九儿的脸,直接就印上了她的粉唇。 似乎因为昨晚苏九儿轻微的回应,让他更敞开大胆了几分。 苏九儿还没从昏沉的状态里缓过来,只跟随着他的触碰回应了两下,等睁开眼睛,燕云霄已经离开了她的唇。 他噙着笑,唇上还带着水光,眯着一双凤眼看她,眸中是赤果果的情谊表达。 笑的璀璨撩人,绝色无双。 苏九儿舔了舔唇,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害羞的往里面缩了缩。 她不得不承认,和燕云霄亲接吻的体验感很好。 燕云霄见她眼神迷糊,双颊一片绯红,就连耳朵都是红的,不免觉得好笑。 就这样还看那些“混账”话本子? 比如先前那本折花记。 他又伸手摸摸她的脸,温柔低声道,“起来了,用了早膳再睡。” 苏九儿现在也没有睡意了,于是点点头,燕云霄唤来宫女伺候苏九儿穿衣洗漱。 说是宫女伺候苏九儿洗漱,但其实一半一半,苏九儿很多时候还是自己动手的。 宫女刚给她套上外袍,见她裙摆褶子乱了一层,便扭头先去调理裙摆,燕云霄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可一点也不敢出岔子。 忽然感觉身边人影移动,原本坐着的陛下已经站起了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宫女头低的更低了,连忙给裙褶顺平。 随后见陛下走到了苏妃娘娘面前,略微低头俯身,伸手到苏妃娘娘腰间,给她系腰带? 宫女眼睛都看直了。 这怎么能让陛下来呢,可是自己又不敢打断陛下的动作,于是乖乖的候在一旁。 可是苏妃娘娘似乎已经习惯了,并且懒懒打了个哈欠,眸中又生理性的浮上来一层水雾,楚楚动人。 燕云霄便看了一眼两个宫女,淡道:“你们快一些。” 好让苏九儿用过了早膳,在回来睡个回笼觉。 衣裳穿好了,便又给她简单的盘了个发髻,燕云霄又走上前来,两个小宫女心都提到嗓子口了。 陛下又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见他上前来,将苏九儿发髻上簪的一朵花给取了下来,重新扔回了桌上。 然后重新取来了一个盒子,拿出里面先前在万宝阁定制的那一个并蒂花簪,给苏九儿带了上去。 苏九儿对着铜镜照了照,夸赞道,“真好看。” 这只簪子本来就是燕云霄亲自给苏九儿定制的,这样清透的翠色,很适合她。 只是夏天簪上便更有感觉一些,因为这色调清凉舒适,相较于冬日里,倒是没有那一股亮眼的视觉感了。 “喜欢?”随意简短的询问。 苏九儿能说不喜欢吗?不过这花簪一看就雕工精致,价格不菲,是个好东西。 她点点头,燕云霄便挑了挑唇。 他抬起苏九儿的下颌,欣赏一般的看了看。 苏九儿面容上已经上了妆,淡眉如远山,眸光波澜点点,樱粉扫落脸颊,粉唇微张,一双桃花眼也正看着自己。 不好! 苏九儿警惕起来,身子向后一缩。 已经晚了。 燕云霄像是上了瘾一般,拖住她的后脑,已经俯身欺唇而上。 旁的得不到也就罢了,这个能得到了,还有不占享的道理? 两个宫女吓了一跳,连忙低下了头,面上一片绯红。 苏九儿胸膛上下起伏,被迫感受这柔软而又涵盖霸道的力度。 好在他没有太过分,只一会儿便离开了她的唇。 旁边还有两个宫女呢,苏九儿实在羞赧,反手锤他一拳,燕云霄像是自知理亏,没有躲开,就这样受了她一拳,唇角一直都挂着笑意。 很小一道闷响,落在他的胸膛处,可见苏九儿也没有用太大力气。 苏九儿娇嗔道,“下次不允许了!” “没有下次了!” 燕云霄轻笑一声,这话在他左边耳朵里进去,右边耳朵里出来。 听见了,又没听见。 最后还是他牵着苏九儿出了寝殿去用早膳,两个宫女对视一眼,满眼的粉红泡泡。 好羡慕苏妃娘娘! 7017k 第一百五十三章:迎接冯太医 她们还从未见过如此有耐心且面容温柔的陛下。 就连平日里他周遭的气场都是冰冷肃杀的,但在苏妃娘娘面前,这种压迫感在无形之中消散了许多。 早膳后,燕云霄揉了揉苏九儿发顶,对她道了一句,“再去睡会儿吧。” 苏九儿知道他有事情要忙了,离开皇都城将近三个月,期间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情等着处理呢。 但是苏九儿已经没有睡意了。 燕云霄召了斗虎将军在龙华殿议事,她便随着青枝回了赋央宫。 她制的很多药物还是有许多都是留在赋央宫的,就连先前燕云霄发病的病历记录也有一部分在这里。 她将在通州时候给燕云霄记录的一些病历与先前的叠订在了一起,反复研究起来。 总的来说,燕云霄的情绪好了很多,也会适当的去压制,当然还有一部分的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愈发的亲近了,燕云霄也减少了对她的警惕,所以看起来好转了许多。 燕云霄本身的性格还是有些偏执孤傲,故而对待旁人还是有些冷漠。 好在他的内心不像之前那么阴郁了。 另外,还有一点,苏九儿不太敢确定。 关于她之前看的一些文献,患者和治理医生发生感情纠葛的话,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患者对医生产生了绝对的依赖。 若是关系崩塌,患者失去了这种稳定了依赖,便可能遭受情绪上的反噬。 因为他们无法接受这种失去,便会从精神上裂变出更极端病态的思维。 苏九儿看着病历上的记录,走了一会儿神。 上回宿在吟华殿的时候,燕云霄对她也挺温柔的,但是那时候二人之间并没有产生情愫感,她有的只是对自己“金丝雀”的认知。 但是也没有说错,那时候的燕云霄不就是将她当做一只金丝雀吗? 他根本不懂爱,只是随心情去对待一切罢了。 现在呢? 苏九儿破天荒的有了一种在和燕云霄“交往”的错觉。 她知道很大一部分,是她自己的心理在作祟。 她好像犯了大忌了。 燕云霄也许已经对她产生一种治疗依赖了,而自己的内心也动摇了一部分。 制止,应当马上制止! 她深吸一口气,将燕云霄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随后开始调制新的药方。 他的情绪可控许多了,就不用频繁的用药了,是药三分毒,时间久了总归是伤身体的。 现在要慢慢的引导燕云霄去调整自己的情绪和状态了。 重点在于,他的幼稚人格。 他的幼稚人格存在于他的脑海中,在极端情绪下会失控。 烧死她母妃的那场火是幼稚人格的阴影记忆,是导致他精神失控的来源。 想到这,她又埋头写了一段治疗计划。 希望能尽快治好燕云霄的病,然后终止燕云霄对自己的依赖感。 - 午时以冯太医为首的队伍缓缓的停在了宫门口。 苏九儿也算是和冯太医一起在小岚县并肩作战多日,自然也想来迎接他回宫,故而便和燕云霄一起来了。 燕云霄都来迎接了,难道旁的大臣敢不来? 宫门口聚集了满朝文武,燕云霄披着狐裘大氅站在首位,身姿挺立,眉宇威严肃穆,面容冷傲,睥睨万物。 衬的身边的苏九儿小小一个,披着雪白的白狐斗篷,亭亭玉立,端庄柔丽。 再便是斗虎将军,等一些朝中官员。 岐王也来了,他原先是去寿春宫看望太后的,听说燕云霄杖毙了他母亲身边的田嬷嬷,并叫人将尸首扔了回去,生生给他母亲气病了。 他正轻微蹙着眉,一双凤目眯起,幽幽的看着燕云霄英挺宽大的背脊。 一丝恼怒气息游离于他的眸中,燕云霄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和自己与母亲对抗?这对于岐王来说,真是一种耻辱! 燕云霄虽然比自己长两个月,是燕氏的长子,但是他母妃可是燕国的皇后,外祖父是辅国大将军,论尊贵,岂是他一个庶妃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可以比的? 燕云霄小时候很聪明,但是他就是见不得旁人夸他!但凡燕云霄有什么,他都要去抢! 即便他不喜欢那个物件,但是将燕云霄的东西从他手中夺过来的滋味,真是好极了。 他倔强的与自己争辩,最终只会被母亲连同他的母妃一起处罚! 后来他便不争了,只是用一种愤怒又无法发泄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真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似乎只有将燕云霄踩在脚下,才能让他的身份地位更升华几分。 后来母亲将他送上了战场,这个贱种真是命大,不但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屡屡立功,父皇看着北疆来的捷报哈哈大笑,似乎这样的战绩满意极了。 他更厌恶这个比自己大两个月的哥哥了! 只可惜,两年前那场大火,只烧死了他的母妃,没有连同他一起烧死,就连文墨宫的大火都没能要了他的命。 往事浮上心头,一种不耐的厌烦让岐王愈发的按捺不住了。 似乎感觉到了岐王眼神里的情绪,燕云霄微微侧首高傲的冷扫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弧度。 挑衅,堂而皇之的挑衅。 冷哼一声,岐王别开了目光,视线下意识的落在了苏九儿的后脑上。 发髻如云,并蒂花簪精致清雅,圆润白净的耳垂上坠着一对小巧的玉珠,别有一番俏皮。 燕云霄长臂一揽,将苏九儿揽在了怀里。 “哎!” 苏九儿莫名其妙,惊呼了一声,她抬起头来看燕云霄,见他眉目阴沉,冷冷的看着前方,气场已经不自觉的冷厉了起来。 这样宣誓主权的行为,从前只有自己做给燕云霄看的,什么时候轮到他在自己眼前显摆了? 岐王忍着怒火,目光落在苏九儿粉嫩的侧脸上,眸光阴沉。 马车停下,冯太医已经走到燕云霄面前,给燕云霄行了个跪拜大礼。 “老臣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在风雪中迎接,陛下折煞老臣了。” 燕云霄已然松开了苏九儿,单手托了一下冯太医,淡道,“冯太医能从风雪中而来,寡人又有何不可在风雪中迎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能得陛下如此一言,冯太医顿时老泪纵横,又说了两句感动的话。 起身后见苏九儿也在,便也和她见了礼,苏九儿笑道,“太医赶得巧,赶在年前回来同家人过个团圆年呢。” 7017k 第一百五十四章:岐王挑衅 冯太医也笑道,“还得多亏了娘娘劳心劳神,臣等才能尽早回宫呢。” 苏九儿抿唇笑笑,没有答话。 一路上舟车劳顿,便也没有同冯太医等人聊许久,今晚的接风洗尘宴摆在了长乐殿。 夜幕降临,长乐殿内烛火璀璨,丝竹声声,舞女蝶衣翻飞,长歌绕梁。 满朝文武齐齐赴宴,筹光交错,推杯换盏。 燕云霄举起酒樽笑了说了一句,“通州瘟疫可控,众爱卿功不可没,至于这皇都城治理的如此有条理,则都是岐王的功劳,寡人敬你一杯。” 此话一出,原本就不怎么轻松的氛围立马紧绷了起来。 皇都城治理的如此有条理? 陛下这是说反话呢,还是真的没发现岐王私底下的动静? 左手下坐着的岐王面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换上了他那副儒雅君子的淡笑,“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弟的本分。” 苏九儿坐在燕云霄的右手下,默默地嚼着嘴里的菜肴,原来燕云霄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是这样的阴狠腹黑啊。 别看他嘴角噙着笑,实则那冰冷的嘲讽都要从嘴角飞出来了。 再看岐王,装的像那么回事。 席间都是一些朝中官员,只有苏九儿和沈玉两个女眷。 苏九儿见她来赴宴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皱眉移开了目光。 燕云霄怎么干啥都带着她,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养眼,燕云霄也将她当成金丝雀养起来了? 回想起在通州时,沈玉确实动过她们的物资,苏九儿就很不爽。 而燕云霄听岐王这话,不由轻呵了一声,依旧是笑吟吟,“难为你如此用心,寡人在你手中应当也找不出什么错处来。” 这句话激的在场有一半人都寒毛颤抖了一下。 岐王背地里干的那些事...... 招兵买马,集结党羽,买卖官职,鼓动人心...... 确实不能让陛下抓出错处来,若是抓住了,都是谋反的罪名。 岐王只抿唇笑道,“陛下说笑了。” 四目相对间,燕云霄眸中的戏虐之意愈发盛大,带着绝对的冷傲和霸道。 岐王气闷闷的喝了酒,难免有些难堪。 此时沈玉起身行了个礼,“这样大好的日子里,不如由妾身献舞一曲,为陛下助兴吧。” 沈玉还是很会审时度势的,趁机出来拯救一下冷到冰点的氛围,又解了岐王的围。 不少人趁机奉承,转移话题,说能得见沈美人一舞都是沾陛下的福气之类的,倒是连沈玉和燕云霄的马屁一起拍了。 燕云霄头也没抬,沉声落下,“允了。” 苏九儿也颇为好奇她的舞姿,原著沈玉稳坐岐王宠妃的宝座,可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她曾一舞动天下,名声都传到南国境内去了,那时候燕国败落,南国的君主还曾点名要岐王将沈玉送给他。 不过岐王没有答应,想来岐王对沈玉也算是有一两分真心了? 她不由挑眉,看了岐王一眼。 见他嘴角含笑,眉目却散发着阴冷。 他顺势回望一眼,铺捉到了苏九儿眼底的探究,不由眯起眼睛朝苏九儿暧昧的笑了笑。 上次心虚是因为看岐王的皮囊好看,多看了几眼,被抓了个正着。 现在苏九儿还是觉得燕云霄更好看一点,岐王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阴鸷的气息,尤其那莫名暧昧的眼神,实在叫人恶心。 她不由正面对上岐王的目光,厌恶的蹙了一下眉。 就这厌恶的一眼,看的岐王心中一刺。 竟然有人用厌恶的目光看他? 他勾唇笑出弧度,举起酒樽对着苏九儿扬了一下,便仰头喝个精光,又挑眉看她,颇有挑逗的意思。 燕云霄将岐王的举动收入眼底,对苏九儿淡淡道,“坐到寡人身边来。” 苏九儿顺着他的意坐下,燕云霄便靠过去,在她耳边道。 “他好看,还是寡人好看?嗯?” 声音冷冷的,带着清冽甘醇的酒香,还带着几分傲娇的压迫感。 宴席主位上,是多么若人瞩目,燕云霄靠过去和苏九儿窃窃私语,简直叫他们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好在沈玉换好裙裳,风情婀娜的出场了。 苏九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些不自在,推了推燕云霄,小声道,“自然是你好看,你最好看。” 他又霸道的说,“那就看寡人,不要看他。” 苏九儿气笑了,嗔道,“幼稚!” 而岐王简直要被燕云霄这种占有姿态的挑衅气疯了! 不是一次两次了,是很多次,且次次都被这种姿态攻击的无法反击。 兴许苏九儿这个人并没有过于出彩的地方,但是当燕云霄将她视若珍宝,引以为傲时,苏九儿这个存在性质就升华了。 因为她只属于燕云霄,岐王连看都不配看一眼。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讥讽冷哼,目光落在场中跳舞的沈玉身上。 只听鼓点欢快的敲响,她脚步随着节奏轻点,旋身回首间,彩缎飞扬,罗裙如莲花绽开,美得不可方物。 苏九儿托腮撑在桌子上看的入神,那痴迷的表情比那些大臣好不到哪里去。 沈玉的舞姿确实很美,但更多的是这张脸,太给她加分了。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燕云霄只看了一眼,面容上没有任何波澜。 论舞姿,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的母妃。 或许是对母亲的一层滤镜,但是不可否认,尹娘娘能成为先皇的宠妃,甚至与皇后平起平坐一段时间,便可知她定是个集才华于一身的美艳女子。 他扫了一眼岐王看沈玉那种热烈的眼神,又不动声色的挪开了目光,最后视线还是落在苏九儿脸上。 她正专注着看沈玉的舞姿,并没有注意到燕云霄看她的目光,温情脉脉,宠溺又不舍。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更缠绵了几分。 一曲尽,众人频频夸赞,向燕云霄投来羡慕的目光。 “沈美人这舞姿可谓是一绝啊!今日我等也算大饱眼福了。” 岐王挑事一般的道,“就连沈美人都有如此绝姿,想必苏妃娘娘更是深藏不露啊,陛下可别小气,不如再让臣等开开眼?” 话罢,眯眼幽幽的笑着,像只狡猾的狐狸。 燕云霄一听这话,脸色就阴沉下来了。 真有胆子开口,叫苏九儿给她献舞? 7017k 第一百五十五章:献舞 苏九儿更是眉头一皱,瞪了岐王一眼。 登徒子! 拿她当什么?供他们取乐的? 不过今天这场宴席,也算是正儿八经的接风洗尘宴,其中还是有一部分人是在治理瘟疫上立了功的。 他要是驳了岐王的面子,那也免不了将这些功臣的面子也拂掉了,只怕叫人心寒。 岐王这是在燕云霄的底线上疯狂试探呢。 叫苏九儿在这些人面前献舞,无异于试探性的在燕云霄手中夺取东西。 先不论苏九儿会不会跳舞,即便是会,燕云霄也不会允许她在岐王面前跳的。 气氛骤然凝结肃冷下来,燕云霄的凤目和岐王对视着,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在宴席之上,在众人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却见她身边的女子站起了身。 她挑眉一笑,风华万千,“陛下待人一向宽宏大量,何来小气之说?” “倒是岐王殿下有些贪心了,见沈美人一舞还不够,还想再见见别的?”说完又是眨眼轻笑。 苏九儿故作娇嗔的模样,与岐王调侃着,让这番指责的话显得不那么的直接了,不过也叫在场人沉默了一阵子。 随后便有人打着哈哈道,“依臣之见,今日这酒真是好酒啊,臣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已经出来极限拉扯,拨开话题了。 苏九儿靠着燕云霄而站,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压制的怒火了。 他无法放纵岐王染指他的任何东西,尤其是苏九儿! 只是岐王这话确实让燕云霄不好下台了。 否则这接风洗尘宴对那些有功之臣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跳舞,苏九儿确实不会。 但是她会别的...... 就是这个天气可能要遭些罪了。 岐王听了苏九儿的话,抬眼朝她看了过来,燕云霄如同本能反应一般,单手就搂住了苏九儿的腰肢,宣誓主权。 苏九儿觉得,燕云霄好像一只大狗在护食。 气氛依旧是凝重冰冷的,因为燕云霄至今都没有发表一句话,有的只是阴沉的表情。 苏九儿拍拍他的后背,对他小声道,“没关系的,让我试试。” 燕云霄不耐的皱眉,刀了岐王一眼,低声道,“不允。” 斩钉截铁两个字,满满的全是傲娇。 但是看看这场面,若是燕云霄想要坐稳帝位,如此果决冷厉,独断独行,不懂人事情故怎么行呢。 她又捏捏他的耳朵,继续道,“那你就当,我是跳给你看的。” 跳给你一个人看。 他听了这话手滞了一下,回神时苏九儿已经从他的臂弯里走出去了,只留给她一个倩影,“容臣妾先去更衣。” 燕云霄眸光漆黑幽深,扫过岐王那张颇为得意的脸,手中的酒樽已经被捏变形了。 说起来倒是有些好笑,沈玉跳舞给岐王解围,苏九儿出面是给燕云霄台阶下。 潜移默化之下,苏九儿已经适应这种制度下的生存规则了,比如眼下,她也已经参与进来了,和燕云霄站在同一个位置上,一致对外。 长乐殿的宴席摆在二层楼阁上,正殿门口便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泊。 准确的来说,是个人工冰面。 里面的水是死水,眼下进入隆冬,水面早已结了冰,苏九儿来时还见有小丫鬟在上面练习冰嬉,为年下的表演做准备呢。 只是她没有办法穿着这么厚的冬衣在上面滑行并做到跳跃、旋转等高难度动作。 外面温度太低了,这就需要自己硬抗一把了。 她也不是专业的,滑冰只是她的业余爱好而已,虽然比不得专业选手,但怎么说也是吊打新手村的那种。 作为表演的话,就需要一些技巧性动作了,将视觉上的画面美化一下就好了。 于是她挑挑选选,挑了件烈焰的红衣,视觉上绝对的夺目。 但是裙摆太厚重了,她又用剪刀将裙摆裁剪成镂空的布条,这样旋转起来的时候,红衣缎带可以很轻松地借着风力飞扬起来。 宴席上气氛沉沉,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接话,也不见苏九儿换好衣裳出来。 若是再慢一些,燕云霄恐怕就要拒绝苏九儿献舞的这个提议了。 恰一小宫女冒头道,“请陛下、岐王殿下、以及诸位大臣移步外廊。” 众人疑惑,却还是迈步出去,岐王随行在燕云霄身后,笑道,“这位苏妃娘娘,还真是有意思。” 他在赤果果的挑衅,告诉燕云霄,他对他的东西,十分的感兴趣。 燕云霄眼神也没给他一个,嗤声冷笑,“自不必你说。” 寡人的爱妃,好不好,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 谈话间,众人已经齐齐站在了外廊上。 夜色漆黑,廊上红色的灯笼摇摆,檐角风铃轻响,朝下看去一眼便能看到一个硕大的冰面,冰面的外围也都挂着灯笼,堪堪照亮了下面的视野。 昏昏黄黄,不算多清晰,却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众人正疑惑这是要做什么时候,一个女乐师紧张的站在冰面外,捧着手中的埙,放到了唇边低低的吹了起来。 埙声如低低的呜咽倾诉,幽幽传来,苏九儿一把丢掉披着的斗篷,冲进了冰面上。 有人惊呼起来,“快看!那是苏妃娘娘!” 众人齐齐定睛看去,那一身火红热烈的裙裳,在昏昏黄黄的光线下愈发的夺人光彩,随着埙乐的婉转悲鸣,那倩影也飞跃于冰面之上。 燕云霄从一出来,目光就落在苏九儿的背影上了。 她的身影,自己太熟悉了。 在她去掉那件斗篷之后,他的眉头便深深的皱了起来。 实在是穿的太单薄了。 除了里衣之外,便是一件轻薄的红纱裙。 苏九儿只觉得,好冷啊! 冷风吹在身上发出略微的刺痛,好在每一次飞跃旋转都需要用上很多的力气,身上也会散发一点点暖气。 她和那个乐师说好了,只需要吹一曲便可,曲尽舞罢,最多也就是七八分钟罢了。 她仰头朝二楼回望了一下,燕云霄身形挺拔,气势逼人,苏九儿一眼便看见了他。 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她还是感觉到燕云霄情绪依旧很低沉。 于是她对燕云霄展颜一笑,桃花眼弯弯,眸光闪动,红唇张扬。 长廊上众人唏嘘一声,连连叫好。 只有燕云霄仿佛落入了一个无人的世界,他的眼睛里只剩下舞动的苏九儿。 7017k 第一百五十六章:占有欲也是一种令人心动的力量 这样明媚张扬的苏九儿,他还是第一次见。 又一个属于苏九儿的形象刻画在了燕云霄的记忆里,一遍一遍的加深。 埙声吹的是一首哀婉的曲调,似乎是在安抚曾在沙场战死将士的亡魂,又像是在为通州瘟疫中死去的人们而哀悼。 鲜红色舞衣在寒风中吹的飞扬,苏九儿在冰面上滑行着,手中红色面纱轻轻扬起,宛如在和故乡告别。 随着乐声的婉转哀唱,她飞舞的红衣就像一只蹁跹的蝴蝶,仿佛跳过这支舞,她就要离开。 忽而一阵风吹来,直接刮走了她手中的面纱。 红色面纱在风中转了几圈,扬到了二楼的外廊上,有几个人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接,最后红纱吹进了燕云霄的怀里。 他伸手抓起,思绪已经飞远。 冰面上苏九儿的动作行如流水,猛地有一种若即若离的错觉涌上心头,燕云霄慌了神般推开了众人,直奔楼下。 埙乐尽,红衣停。 大片的雪花簌簌落下来,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不知道众人是被燕云霄冲下楼的举动惊到了还是怎么,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好一会儿,才有人啧啧叹道,“燕国境内,臣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冰嬉玩的如此之好。” “哈哈哈,是啊是啊,果真是燕国一绝。” 沈玉却只盯着岐王的反应,见他默默看着冰面上的人,抿唇不语,深邃的眸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九儿从冰面上下来的时候,感觉脸和鼻子都有些冻的发麻,一旁的小宫女连忙给她披上斗篷,一晃神,见燕云霄已然站在长乐殿正门的廊下,远远的看着她。 他凤目微冷,皱眉怒斥,“苏九儿!” 而苏九儿已经脱了冰鞋,穿着袜子踩在雪地里,一脑袋撞进他宽大温暖的怀中。 虽然这支舞是被岐王所逼,为给燕云霄缓解局面,她才跳的。 但当她站在冰面上看见燕云霄遥遥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才临时告诉自己,这支舞就是为燕云霄单独跳的。 没有人值得她用行动去取悦,他们都不配,只有燕云霄,勉强可以。 看见燕云霄从楼上冲下来的时候,苏九儿心中更是一暖。 因为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这支舞上,只有燕云霄的目光,是落在她苏九儿身上的。 比如。 “简直就是胡闹!要是冻坏了身子,寡人唯你是问!” 燕云霄咬牙切齿的骂道,手却很诚实的敞开了外袍,将苏九儿裹了进去,双手紧紧地抱着她。 抱的特别紧,好像在确定这个人不是虚幻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苏九儿脸都冻麻了,缩在他温暖宽阔的怀中,舒舒服服的蹭了两下。 就连说话也有些不太利索,任凭燕云霄怎么骂她,她都当听不见,含含糊糊问了一句,“好看吗?” 燕云霄见她红红的鼻头,红红的脸,还有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娇憨可爱,期待自己的回答。 他真是气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只得冷哼一声,咬牙斥道,“哼!你是寡人的妃,不是供人享乐的物件!” 苏九儿听了这话,心中动容。 今日跳了就跳了吧,起码他能这样想,已经让苏九儿很意外了。 占有欲在这种时候,竟也化作了一种令人心动的力量。 她将脸埋在燕云霄的胸前,又蹭了蹭,撒娇道,“好冷呢。” 燕云霄无奈的深吸一口气,抱她起身,还是招顺最机灵,很快就拿过来一件斗篷,燕云霄顺势裹在了苏九儿身上。 后面还有些许大臣也跟着燕云霄后面下来了,瞧见这一幕,心中已然有了定数。 苏妃娘娘可谓是陛下的心头肉啊,岐王今日这么明目张胆,摆明就是调戏苏妃娘娘,另一方面又挑拨朝臣与陛下间的情分。 好在苏妃娘娘大度,没让场面太难堪。 回想起陛下那阴沉的面容,他们还以为这场宴席会闹的无法收拾呢。 他面不改色的回望了一眼身后众人,淡淡道,“诸位尽兴,寡人就不奉陪了。” 众人也都知道,苏妃娘娘在雪地里跳了那么久的舞蹈,再不来碗姜汤暖上一暖,只怕要冻病。 于是都应承一声,恭送燕云霄。 他转过身时,苏九儿趴在他肩头刚好看见了岐王,于是笑着讥讽了一声,“不知本宫这舞让岐王殿下开眼了没有?若是没有,那再等下次?” 还下次呢。 言下之意,岐王殿下,你最好不要贪得无厌。 他的野心已经溢于言表了。 不过苏九儿这话问的俏皮,又嘻嘻笑了两声,外人听起来并不觉得有警告之意,还以为是在和岐王开玩笑呢。 岐王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难道这次开了眼,就不能有下次了?” “希望你,还能有下次。” 是低沉的冷嘲声。 燕云霄伸手将斗篷的帽子一盖,给苏九儿盖上了,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趴在燕云霄肩头的苏九儿戴上了帽子,只漏出来一双闪闪的桃花眼,岐王盯着看了许久,那双眼睛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燕云霄踏着风雪,抱着苏九儿行走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怀中都是踏实而满足的感觉。 招顺和青枝以及随行的宫人们都很自觉远远的跟在身后,燕云霄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勒令道,“以后不许和岐王攀谈。” 苏九儿蛮不服气,哼声道,“是他无礼在先。” 燕云霄想了想,终于问出了一个他很想问的问题,“你认识岐王?” 话音才落,他便感觉怀中人身体轻微僵了一下。 苏九儿想,我认识岐王吗? 并不认识。 她只是看过原著,熟悉岐王的立场和人设罢了。 倘若说她不认识,那她似乎对岐王的认识又太清晰了? 可说她认识,他们又是怎样认识的呢?她要怎么来圆这个谎? 燕云霄问她这个做什么?难道怀疑自己? 想了想,她诚恳的对燕云霄道,“我不认识岐王,但是我知道他是陛下的敌人啊,那也就是我的敌人......” 燕云霄也不知是听进去没有没听进去了,只默默说了一句,“不许离他太近,他不是个好东西。” 听出来燕云霄对岐王的厌恶,苏九儿又想起来岐王和沈玉暗中苟且,于是点点头,附和道,“嗯,真不是个好东西。” 7017k 第一百五十七章:抛砖引玉 等回到吟华殿的时候,苏九儿已经趴在燕云霄的肩头昏昏欲睡了。 他将苏九儿放在榻上,才发现苏九儿的袜子已经湿透了,脱掉袜子又摸了摸她的玉足,手感冰冰凉。 对此又不免一阵心疼恼怒。 但他还是压着情绪抱她起来,“泡个澡再睡。” 苏九儿不肯,直接脱了外面的红衣,缩进了被窝里,怎么也不肯出来了。 燕云霄无奈,只好命人多送来两个汤婆子给苏九儿塞到被窝里。 看她睡眼惺忪,发丝掩在面容上,燕云霄伸手拂开,又态度强硬,语气低沉的勒令了一句,“下次不允许了。” 苏九儿在被窝里胡乱点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没有下次了。 燕云霄又摸了摸她的脸,“先别睡,等姜汤煮好,喝了再睡。” 这话说完,见苏九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所谓的宴席,不就是跟现代应酬一样么,苏九儿喝了点酒,又舞了一下,实在是有些累了。 燕云霄捡起苏九儿的红衣在手中看了看,眼神中似乎回忆起她在冰面上飞舞跳跃的绝美画面,不由挑唇。 很美。 - 冬天人总归是要倦怠一些的。 苏九儿醒来时,摸了摸身边的位置,便知道燕云霄已经离开多时了。 “上朝?快过年了都不放假么?” 她有些疑惑。 青枝摇摇头,“奴婢不清楚这些事情呢。” “娘娘你看,您今日要簪哪只花呢?” 她喜滋滋的换了话题,拿过来几支新鲜的花簪样式递给苏九儿看,满眼的羡慕和喜悦。 抬眼一看,便见整个梳妆台上摆满了金银首饰,翡翠玛瑙。 且每个样式都别出心裁,精致入微,煞是好看。 苏九儿随便拿起一支看了一眼,心想:我上辈子想成为富婆的愿望在这个时代里实现了? “这些......?” 她还没来得及问完呢,青枝就接过了话茬。 “这些都是一早陛下派人送来的。” 说着又补了一句,“都是新鲜样式,有一半是万宝阁定制的呢。” 苏九儿点点头,然后问青枝,“这里都归我了?” “这是自然!” “陛下还说了,若是有不喜欢的都挑出来重制,若是懒得挑也罢,不喜欢就撂在那里。” 她将燕云霄的原话照搬了一般,眉飞色舞,似乎在等苏妃娘娘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可是...... 苏妃娘娘只是轻笑了一声? “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挑两支?再挑两支送给你的好姐妹?” 苏九儿说的漫不经心,看向了青枝。 青枝一脸不悦,愤愤叉腰,仿佛是在为陛下打抱不平。 “娘娘,您怎么能这样呢,这些都是陛下送给您的,您怎么说送人就送人呀?你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喜欢啊。” 可是这些首饰,她八辈子不重样都带不完吧? 就算是换成银票,她现在也用不上。 对于燕云霄来说,这些东西不过是洒洒水而已,他坐拥天下,最不差的就是钱了。 许是燕云霄的物质饱和的快要溢出来,所以这些东西给到苏九儿,便也显得不那么珍贵了。 “真的吗?”可是苏妃娘娘看起来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苏九儿眯眼笑笑,不答反问,“那你要不要挑两支呢?” 青枝也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挑一个。” - 朝堂上,气氛倒是比先前要活络一些了。 燕云霄前往通州治理瘟疫一事,让许多人对这个残暴的君主发生了改观。 有一些摇摆不定,不肯站队的官员们,在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偏向于这个继位不足半年的新帝了。 毕竟他治理瘟疫,不止是动动嘴皮子而已,他做出了行动,让众人看到了成果。 今日的朝堂上他便下发了命令,撤了通州知州宋其的职位,另外封了新人,年后赴任。 除此之外,他也嘉赏了参与助援的所有官员,还有太医院,按照职位大小,一个不落。又借着这件事,将人手调拨了一遍。 所以说,他虽然那段时间人在通州,但其实他对每一个关口的人员行动都有所注意,并且记在心上了。 联想起他在通州染病的消息,众人心中更是对他多了一丝敬佩之心。 燕云霄办事是绝对的雷厉风行,行动力超强,比起先皇那个性子好上许多。 但是齐指挥使一事,众人对他还是有一些血腥的阴影存在。 忽然,高台之上的人笑道,“寡人今日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信件,倒是有些疑惑。” “皇都城在岐王和斗虎将军的管理之下并无异常,这信件难道是假的?还是说岐王也没有发现底下有人作乱?” 此言一出,有大半的朝臣浑身一冷,不知道陛下忽然谈起这个是做什么? 信件?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传给岐王的信件落到陛下手中了? 有人上前问道,“不知陛下说的是何信件?上书何内容呢?竟让陛下如此疑惑。” 又有人站中立,“不论书写什么内容,让陛下看了都疑惑,也不排除有人故意生事。” “是啊是啊。” 众人附和,朝堂上你一眼我一语,众人齐齐发表出自己的观点。 有些心虚的便不吭声,时不时跟着站中立的官员后面说两句附和的话。 燕云霄大袖一挥,“众卿不必多言,此事寡人再查一查,不急于一时。” 说着仿佛十分轻松,势必要让众人先过个好年似的。 可是,是陛下抛出这个苗头让众人议论的,又是陛下让众人不要议论的,摆明了有几分故意在里头。 陛下手中肯定是抓住什么把柄了,说出来恐吓一下这些做过亏心事的人。 众人心知肚明,便也不再做多言论,此时已经有许多人心中那根弦已经紧绷起来了,就连岐王都面色阴沉了几分。 可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儒雅模样,抱拳笑道,“有用到臣弟的份上,陛下尽管吩咐。” 燕云霄居高临下看他一眼,哼笑出声,“自然。” 可是岐王的内心极其的不甘,燕云霄哪里弄来的那些信件? 又或是,其实根本就没有信件,燕云霄在诈他?诈他们所有人? 龙华殿这边就在这样低沉的气氛下散了朝,而吟华殿那边气氛正因为太后的到来达到了一种紧张压迫的状态。 7017k 第一百五十八章:被太后一巴掌打醒 上回太后在看到田嬷嬷那一滩烂泥一般的尸首时候,当即病倒。 昨儿个还卧床了一天,今儿个已经能站起来了。 两个小宫女搀着她进殿来,身后也跟着乌泱泱一堆人,吟华殿的宫女太监都忙慌慌的跪下来,眼珠子都不敢乱转。 毕竟大伙都知道,田嬷嬷那天搅扰了陛下的兴致,直接被拖出去在雪地里杖毙啦! 再看太后娘娘这来势汹汹的架势,定是来问罪的。 可是陛下还没有下朝回来呢。 苏九儿正在缩在殿中给燕云霄调新的药方,忽听厚重的帘子被人掀开,一张冷厉的面容出现在眼中。 看着这张脸,苏九儿恍惚了一阵子。 刚穿进书里的时,皇后就是用这种如刀般锋利的眼神看向了自己。 只是她现在,已经是太后了。 太后来找她有什么事? 她连忙起身,还算恭敬地给她行了个礼。 “见过太后,太后金安。” 太后原本保养的很好,像是四十岁才出头的模样,只是前天一病,让她看起来憔悴了几分,不变的唯有她那冷傲的神情和狠辣的眼神。 她推开搀扶自己的两个宫女,冲上前来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了下去。 打了个空,险些让她摔倒。 面容上怒意更深了一层。 苏九儿是半蹲着的姿势,在她一巴掌打过来的时候连忙后退,不免跌坐在地上,刚好躲开了她那一巴掌。 只是那一掌打在了她的发髻上,直接将簪子打落,大把的青丝卸下来,笼在她白皙脸庞上。 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蹙眉隐隐有些不悦,抬首目光丝毫不惧的和太后对视上。 “贱人!” “你原就是先帝的太妃,不知用的什么狐媚子手段爬上了陛下的床,没个廉耻!现在倒好?竟还敢仗着陛下的宠爱爬到哀家头上来?” “定是你这个狐媚子说了些什么,才让田嬷嬷被杖毙了!” 太后怒不可遏说了一通,见苏九儿还敢直视自己,更是怒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个贱人给哀家绑了!” 苏九儿自认和太后无冤无仇,怎么气势汹汹杀到她这里来了? 田嬷嬷? 她冷哼一声,心中了然。 这是燕云霄杖毙了她的人,又不去给她请安,又不去给她请罪,这是无处发火,所以找个好拿捏的由她出气呢? 燕云霄都不待见她,她现在觉得自己连样子都不用装了。 于是掸了掸裙摆,撩了一下脸上的发丝,从容不迫的站起身,面容扫过后面进来的几个下人,蹙眉冷冷说了一句,“绑我?” 和方才请安那种温柔端庄的声音不一样,多了一丝不可见的清冷干脆。 这可是陛下的吟华殿,太后直接闯进来本就大不妥了。 但是太后好歹是陛下名义上的母亲,根本也没人敢阻拦。 现在还要上前绑苏妃娘娘吗? 谁不要命了谁就去绑吧,她们可不像和田嬷嬷一样被杖毙。 于是他们的脚步都止在了门口,太后回头看了一眼,怒骂道,“没用的东西!” 而后又看向苏九儿,“在哀家面前也敢耀武耀威,你怕是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给哀家绑了!” 她推了一把搀着自己的小宫女,让自己的人上前去绑苏九儿。 苏九儿后退一步,冷声道,“太后娘娘这又是何必?” 原本就是那田嬷嬷不听劝告,闯进来在先,刚好触了燕云霄的眉头。 且燕云霄和太后之间本就关系僵硬,杖毙她的人,是燕云霄的主意,现在却因为无处发泄而抓到她这里来,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就是后宫风波吗? 燕云霄目前的后宫倒是平淡的很,可她却还要跟先皇的后宫的纠缠,造了孽了。 苏九儿再一次觉得,这后宫还真不是自己能待的地方。 那两个小宫女扑上来,苏九儿反手一巴掌就将人给打下去了,一双桃花眼已经有了不耐的怒气,冷冷看着太后。 “谁敢碰我!”她冷斥道。 太后见她这模样,心中生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非要打压一下苏九儿不可。 想当年她还是皇后的时候,苏九儿不过是一个刚进宫的妃子,后先皇驾崩,她没有子嗣,应该去给先皇陪葬的! 现在却不知道使得什么狐媚妖术,和燕云霄这个贱种混在一起不说,还敢动她的人给她气受! 她上前两步骂道,“他们不敢动你,哀家亲自来!” 说着又叫自己的人上前去按住苏九儿,前前后后一共上来四个,这下可将苏九儿逼到了角落里,连三脚猫的功夫都实战不开了。 她奋力踹开了两个人,而还有两个年纪大点的老妈子扑上来钳制住她的双手,太后得意冷笑,狠狠的一巴掌打过来! “啪!” 这一声响彻整个屋子。 吟华殿的宫女们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幕,似乎很想上去为苏九儿求情,却因为太后的气势太过逼人,而不敢开口。 苏九儿的耳朵嗡鸣了好一阵子,脸上刺痛发麻,发髻也已经散,青丝乱盖在脸上,朦朦胧的露出她那双漠然的桃花眼。 乌黑纤长的睫毛颤动,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瞳没了昔日闪烁的神采,她就这样恍惚了好几秒。 有一种即将溺毙在自己的幻想中,而后被打醒的感觉。 屋子里静静的,苏九儿就这样被人钳制着双手,低垂头颅,一动不动。 太后以为她只是个狐假虎威的硬骨头,现在被自己这一巴掌给打的服帖了,不由冷笑。 扫了苏九儿一眼,脸色阴冷下来,“能挨上哀家这一巴掌,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给哀家带走!” 说着便拂袖大步离去。 哪里还有病倒时候的虚弱? 她无法和燕云霄抗衡,难道还不能动一动燕云霄身边的人,掐一掐他的锐气? 谅燕云霄也不会因为一个身份低微的妃子,真的和自己撕破脸。 只是田嬷嬷这一口恶气,她不出不痛快! 苏九儿就这样被拖着出了屋子,一路拖到冷硬的石阶上,雪水很快就浸透了衣衫,刺骨的冰冷让她清醒了几分。 可是清醒有什么用?只是让她更清楚自己的处境罢了。 那一巴掌彻底给了她一个警告。 这是制度王朝,即便她踹开了身边这两个人,依太后的权势,她还可以唤来更多的人将自己拿下。 毕竟她可是在这宫里呼风唤雨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啊! 他们想要折磨一个人,难道还需要理由借口吗? 现在挣脱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人去找燕云霄了。 7017k 第一百五十九章:燕云霄拦路太后 去找燕云霄,就等于在另一层意义上,她已经是燕云霄身边的一个附庸了。 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庸,也不想成为燕云霄后宫中千千万万的女人之一,她无法设想这样的一巴掌,她以后还要面对多少个? 难道她每次都要去找燕云霄来摆平吗? 太后这一巴掌也是只是单纯的发泄。 却也不能怪她想太多。 在燕云霄身边的这些日子里,虽然他也曾很残暴的对待过自己,却从没想要过自己的命。到后来燕云霄慢慢的会尊重她,护着她,某种时候几乎和她产生了精神上的共鸣。 可是,和她产生共鸣的是燕云霄这个人,不是这个制度时代啊! 这样的制度,她终究是无法适应的。 太后这一巴掌,真是将她打的无比清醒,纠结多时的思绪被扯平,利与害都变得无比清晰。 利不一定会永恒,但害是无穷无尽。 且,要人性命。 她仰起头,冰冷的北风刮来,让她的脸痛的几乎没有知觉了。 老妖婆,怎么没把你手上骨头打折! 又朝后看了一眼,想找一下青枝在哪里,忽然想起来,就在太后进来的时候,让青枝出去拿东西去了。 要是真的被太后的人带走了,恐怕就不好了。 到时候太后要在她身上发泄,还不是随便折腾? 若是燕云霄去要人,那也不一定要得到的。 她甚至刺激的想了一下,万一老妖婆用自己威胁燕云霄怎么办? 老妖婆和岐王是一伙的,威胁也肯定是关系到权势皇位,燕云霄谋划多时,应该也不会和老妖婆做这个交易的。 因为这个制度下,帝王家,如果连权势都丢失了,那他自己也活不成了。 啊,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哪里配用来做燕云霄的威胁啊,最多他就是不治病了呗。 这样想起来,她思绪又清明了几分。 她承认她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和燕云霄牵扯的太深,最好是治好他的病就和他撇清关系。 可是当燕云霄抱着她的时候,熟悉的清冽气息将她包裹,那些痴妄的幻想,便又悄悄的爬了上来。 苏九儿,真是不争气。 她暗骂自己一声。 正懊恼着,便听“咚”的一声传来,这声音像极了青枝在雪地里滑倒的声音。 抬眼一看,果然是青枝滑倒在地,正踉踉跄跄的爬起来。 还有她身前立着的男人。 那人拦住了太后的去路。 燕云霄面色阴沉铁青,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盯在太后面上,凛然的杀伐之气席卷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青枝出门拿东西的时候,刚好见太后进屋子,她便连忙丢下手中过的东西去找陛下了。 因为这宫里,能和太后抗衡的人,也许只有陛下了,而且青枝非常清楚,太后不是个善茬。 好在陛下刚下朝,半路上就让她撞上了。 听青枝说太后气势汹汹带着一波人去了吟华殿之后,燕云霄几乎是疯跑回来的,青枝跟在后面跌了好几个跟头。 “娘娘......” 青枝目光迅速落在苏九儿身上,见她被两个老嬷嬷拖在手上,坐在湿漉漉的雪地上拖行,瞳孔都大了几分。 老天爷。 就知道太后不是个善茬,可也没想到竟然直接将苏妃娘娘直接从吟华殿拖出来强行带走啊! 太后被堵住了去路,看见燕云霄那阴沉的眼神,心头有一瞬间的寒气。 但她很快就将这种感觉强压了下去。 心想自己真是年纪大了,竟然会被这羽翼都没丰满的小鬼震慑到吗? 她蹙眉正了正神情,倨傲的看向燕云霄,讥讽质问,“你这是做什么?见了你母后,不知道行礼问安吗?” 母后? 呵。 这两个字听在燕云霄耳中,还真是有够刺耳难听。 他毫不掩饰的用一种极其厌恶的神情回望过去,眉眼间裹挟着蔑视与冰冷。 “你也配?” 三个字冷冷的从他口中吐出,便见他迈开步伐,越过太后朝苏九儿的方向走去。 太后气结。 他们的关系一直如此僵硬,她猜测燕云霄应该知道他母妃是怎么死的了。 所以她气的不是燕云霄说她不配,而是他现在竟然有胆量与底气面对自己,吐出这样一句话。 真是小看这个贱种了。 她冷哼一声,拦住燕云霄的去路,斥道,“放肆!” “她原先就是你父皇的女人,理应去陪葬,哀家纵容你默许你收她入后宫,是哀家大度,现在她狐媚惑主,哀家自当管教一翻!” 你杖毙我身边的嬷嬷,难道我就不能拿捏一下你身边的宠儿? 太后以正面身躯拦住了燕云霄的去路,她身后那一大波乌泱泱的人方才都跪着给燕云霄行礼呢,这会子都已经起身簇拥在太后身边。 但这样凌厉的气势,众人的内心还是十分战栗的,毕竟这两位,不论哪一个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对于太后的话,燕云霄恍若未闻,不置理会。 太后还没有资格给他说教。 还有苏九儿侍奉过先皇,这对燕云霄来说,是占有欲上的一根刺! 不提起还好,一提起,他就能想起他爹他虚伪的面容,想起苏九儿被这样的人所强迫。 恼怒! 眼见他那英挺高大的身躯上前来,看向太后的目光冰冷,带着讥讽。 随后扬手一拂,太后直接被燕云霄挥开了。 路面上冰雪打滑,她面露惊恐的惨叫了一声,身子就斜斜的向后倒去。 宫女们惊叫着簇拥上去,“太后娘娘!” “快扶着太后!” 此时一个年长的嬷嬷跪着上前,出来为太后说话,“陛下!您与太后关系再如何不好,她也是您的长辈!” “万一太后摔出个好歹......” 别看燕云霄迄今为止情绪还算可控稳定,但是只有苏九儿知道,燕云霄积压的情绪已经到达一个顶峰了。 因为她看到燕云霄握拳的手背,青筋暴起,且微微颤抖。 除此之外,凤眸底下都浮上了一层猩红的血色,额头也紧绷出青筋的纹路,乍一看去,十分可怖。 他与太后之间,何止是关系不好,简直就是杀母之仇! 一口一个说教也就罢了,竟还敢动苏九儿? 让他遏制住内心的狂怒全靠眼前逼仄的局势,他还不能对太后做出什么要命的事情来,否则狗急跳墙,皇都城对他而言,将会变成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 再看这个嬷嬷,冒尖出头是来干嘛的? 是来送死的吧! 7017k 第一百六十章:她还有的抉择 燕云霄怒气翻涌,骤然抬脚,狠厉的踹在她的肩头,将她踹的在地上滚了一个圈。 霎时嬷嬷的脑袋撞在冰冷的石板上,鲜血汩汩涌出,还有她那肩膀,已经无法动弹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个嬷嬷当场两眼一翻,便无法动弹了。 没有人敢上前阻拦燕云霄,拖着苏九儿的两个嬷嬷见他快到近前了,连忙撒了手,跑到太后那边去了。 苏九儿就这样看着燕云霄踏雪而来,身姿英挺高大,黑袍猎猎,黑袍上金线绣纹在映日的雪光之下愈发的闪耀夺目,晃的花了她的眼睛。 然后男人长臂一揽,抓住了她跌下去的身子。 那边宫人已经将太后扶了起来,簇拥在其中。 虽然没有伤到哪里,但是燕云霄竟然伸手推她,好啊,还真是翅膀硬了! 她怒气腾腾,指着燕云霄骂道,“逆子!竟然推哀家!简直没有王法了!” 视线又落在燕云霄的怀里,苏九儿的身上,“这个女人就和你母妃一样,都是下贱坯子,狐媚贱人!” 燕云霄忙着看怀里人的反应,根本没有理会太后的话。 反正这些言论,他是从小听到大的。她母妃得宠,是太后心里的一根刺,即便是她母妃死了,太后都不能释怀这样的怨恨。 因为她母妃在太后之前,先诞下了燕氏的血脉,太后深以为耻,从而转恨。 这边骂着,燕云霄那边的军卫便赶了过来,齐刷刷的在燕云霄身后站了一排。 太后一愣。 燕云霄竟然还召集了军卫?在这皇都城他也能养出他自己的势力,还真是一件不容小觑的事情。 “哈哈哈哈,好哇,真是翅膀硬了!” “那就走着瞧,让哀家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哀家的命更长!” 说完,她狠狠的盯了燕云霄一眼,唇角勾起一丝解气的毒笑,让人簇拥着回了宫。 几个人战战兢兢的上前,将昏迷的老嬷嬷拖走了。 瞧见了吗? 那小子方才的表情,如此的痛苦隐忍。 她就是喜欢看旁人挣扎在自己的情绪里,再气再恨又怎么样?不还是要隐忍? 就像她在尹娘娘之后诞下麟儿,不知道遭受了多少人的挖苦和讽刺,却也只能强装笑颜,隐忍度日。 越隐忍越恨,这种感觉就像骨头里有一只名叫耻辱的蛆虫,总是在深夜啃噬她的骨头,让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这不堪的过往和现实! 但看见燕云霄这种压抑的痛苦,她就能得到一丝解压的快感。 思绪飞转着,众人已经默默的感觉到,太后身边的气氛骤然阴冷骇人。 显然,她就是被这种尊卑分明的制度,荼毒的丧心病狂。 “娘娘......” 青枝被太后的人挤着推开了,她跌跌撞撞朝苏九儿这边跑过来,轻轻叫了一声,泪光闪闪,有些心疼。 自从陛下将她调来照看苏妃娘娘,她何曾见过苏妃娘娘受这个委屈啊? 即便是上次被陛下罚跪大殿,最后不还是陛下亲自将她带回来了吗? 这满宫里谁不是小心伺候着的,怎么今日就让太后这样作践了一回! 青枝为苏九儿气,却也没有办法。 谁叫太后有权有势,是正经主子。 燕云霄铁青着脸,伸手摸了一把苏九儿的额头。 冰冰凉。 从他伸手抓过苏九儿的身子开始,她就像一具失力的躯壳,没有支撑的倒了下去。 那一瞬间,苏九儿用一种极其茫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茫然的像是在做抉择,在拨开重重迷雾,看的燕云霄胸口一刺。 “苏九儿?” 他低声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愧疚和自责。 苏九儿没回应他,只任由他抱着自己,最后长叹了一口气,燕云霄那张冰冷绝艳的脸就变成了无尽的黑暗。 燕云霄心头抽痛,猛然抱着她起身,无尽的怒吼回荡在雪地中,“叫太医!” 苏九儿病倒了。 从早间开始,她就觉得身子懒怠,原以为只是气候影响,不料想让太后按着打了一巴掌,人又在雪地里拖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袍子都被雪水浸湿了,整个人冻的发麻都没知觉了。 青枝说她给苏九儿换衣服的时候,她浑身都冰冰凉的,腿脚都冻的青紫。 醒过来时候,天已经黑了。 吟华殿烧了好几个碳炉子,室内温暖的如春日,角落里兽烟袅袅,熏的满屋子都是安逸静好的气息。 主殿的案桌上还放着苏九儿上午写的药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动过。 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宫人,只有燕云霄一个人默默看着那张药方,蓦的想起苏九儿那个茫然抉择的眼神。 他蹙眉,深深的瞌眸,将这些杂乱的念头从脑海中扫去。 但是始终压不住心中那股暴动的戾气。 尤其是看到苏九儿那张苍白的素颜上,一个红红的印子。 这浅淡的粉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轻轻拂开苏九儿面上的发丝,那乌黑纤长的睫毛便颤了颤,好一会儿,她才睁开了那双精致的桃花眼。 她扭头看了过来,和自己对视着,那双眼睛里却好像少了些什么。 眸子一如既往地漆黑透亮,像黑曜石一样纯净。 却淡淡的,淡的令燕云霄发颤。 为什么不跟他哭诉,为什么不跟他抱怨,甚至质问? 他情愿苏九儿在他面前无理取闹,起码这样他能安心一些。 苏九儿看到了燕云霄眸中深深地自责和懊恼,以及掩盖了一遍又一遍的愤怒和仇恨。 燕云霄是局中人,这场棋局,他已经无法剥离出去了。 而她,还有的抉择。 眨了眨眼睛,她回给燕云霄一个安慰的浅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明明是自己没能护好她,而她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 燕云霄心中的痛更重上一分。 他伸手摸了摸苏九儿的脸,保证一般道,“以后不会了。” 声音低低沉沉,带着无奈的叹息。 苏九儿也是这样想的。 没有以后了。 身陷权势的斗争中,受伤害是无可避免的,唯有剥离,方能保全自身。 现在有太后,以后也会有别人。 她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想着。 室内静的出奇。 一股恐惧没由来的涌上心头,燕云霄伸手捞起苏九儿,将她圈在怀中,头颅深深的埋在她的肩颈处。 暖暖的淡香萦绕于他的鼻尖,似乎溺在她的气息里,他才能握住一丝占有的真实感。 7017k 第一百六十一章:陛下,我累了 苏九儿的心脏加速的跳了两声。 宽大的胸膛是如此的温暖厚实,她下意识的抬起手,就要回抱住他。 手却僵在了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最后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收回自己的手,轻轻哄了一声,“陛下,我......” 她想说,我没事。 呸! 这辈子还没让人打过巴掌呢。 怎么可能没事。 她不否认那一巴掌打出了她的自尊,让她恼怒,却也实实在在的打的她认清了这个时代的残忍和无情。 安慰的话说不出口。 燕云霄似乎心中了然。 苏九儿不像是甘愿受委屈的人,但是这个委屈,她算是替燕云霄受着了。 但凡是换个人,她都不可能如此平和的与之交流。 他抱的很紧,且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好一会儿苏九儿才听到他低哑的说了一句。 “你抱着寡人......” 苏九儿身子僵了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这话说的十分的卑微无助,和他在太后面前高傲轻蔑的模样大相径庭。 见苏九儿没有动作,燕云霄心中更闷了几分,但又暗含着几分不服气的霸道,头埋在苏九儿的肩颈内一动不动,自顾自拉起苏九儿的手,环住他的腰身。 苏九儿简直要被燕云霄这别扭的霸道气笑了。 他的腰身一如既往地健硕温暖,富有一种奇妙的心安。 烛光跳跃,照出两人相拥的影子,在围幔上叠起。 苏九儿看着这个影子,觉得这美的就像一个虚幻的臆想。 好一会儿,她动了动身子,燕云霄才松开了她的腰身,顺手拉过了一旁的外袍拢在她身上。 又自顾自传了膳,像是要亲自喂苏九儿吃饭。 苏九儿想起下午那张药方,随口向进来的青枝问道,“桌上的东西,你收着了吗?” 青枝摇了摇头,“娘娘,奴婢没瞧见桌上有东西呢。” 燕云霄眼神闪动,默不作声。 怎么会没有呢,这张药方已经完善了,再调整一下剂量就可以开始给燕云霄服用了。 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便掀开被子下榻要去找那张药方。 燕云霄压低了眉头抓住她,“许是放到了别的位置,让她们去找就是了,你躺着。” 态度十分强硬的将她重新按回了榻上。 苏九儿自己摸了摸额头,摸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身子骨还是不太有力气,便也不再折腾了。 燕云霄也顺势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道,“受了寒,这几日都不要下床了,要做什么尽管吩咐下面的人。” 顿了一顿,想起苏九儿钻研药方那股劲,又加了一句,“医书也别看了,晚些再弄。” 他垂落睫毛,掩盖住自己的小心思。 他不想治病了。 治好了,苏九儿就要来跟自己讨要自由了。 确实如此。 这对苏九儿来说,是一件需要加急的事情,燕云霄的药也不好停太久,怕病情反复。 二人心思迥异,这顿饭吃的苏九儿一点胃口也没有。 也可能是生了病的缘故,她只觉得自己口中干涩,即便是弄来一些蜜糖,她也吃的发腻反胃。 燕云霄也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九儿的情绪变化,目光总是控制不住的落在她那被打的发红的脸颊上,眸光幽幽。 他很自责。 然而苏九儿却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他的目光中包含太多真实的感情了。 于是她缓缓躺进被窝,只留给燕云霄一个淡淡的背影。 他的手从被窝里伸过来,自然而亲昵的环过她的腰身,然后轻轻一收,已然将她的身躯圈在了自己怀中。 温热的气息贴近她的后颈,是她再清楚不过的呼吸节奏。 她又轻轻躬身,将头埋低了一点,后颈移开了燕云霄的下巴 但是燕云霄想和她贴近,要和她紧紧地贴在一起,他要感受苏九儿的温度。 于是他又很自然的靠过来了。 苏九儿无奈,只低声说了一句,“陛下,我累了。” “嗯。” 他也没有想要动苏九儿。 只是单纯的想靠着她,将她搂在怀中罢了。 今夜,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 三天后,苏九儿好了大半,只是这天气是愈发的寒冷了,故而病情到这一步,便没有明显的好转了。 吟华殿内温暖异常,角落里兽烟袅袅,她正拟好了燕云霄的药方,拿在手中看了看。 燕云霄今日又上朝去了。 宫里已经张灯结彩的装扮上了,四下里都换上了喜庆红艳的灯笼窗花,眼见着没几天就是除夕夜宴了,而他还要去上朝。 苏九儿觉得真是十分的辛苦。 想来燕云霄不在皇都城的这些日子,岐王背地里没少做坏事,这几天燕云霄应该是搜罗线索去了吧? 其实,苏九儿只猜对了一半。 就上次燕云霄抛出了信件的口风,随后便对此事一概不提,惊得许多人手脚打颤,四处打听关于这方面的消息。 譬如,陛下究竟是拿住谁的书信了?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又牵连出来哪些官员? 只是无论如何都打探不到消息。 这就罢了。 其中岐王才是关系链的主要人物,而他却将中间有牵连的人都杀人灭口了,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切断了他和这所有事情的关联,彻底的置身事外了! 岐王是撇清楚关系了,那他们呢? 当初不是岐王三番五次的抛橄榄枝,他们也不会搭上岐王这条线!眼下出了事情,却将他们推出去,自己躲的干干净净! 许多官员不服气,在这两天里偷偷给岐王传信,却统统被岐王拒收了。 甚至连他们派出来的人手都被扣押了几个,拿上去邀功去了! 这算是计划还没有开始,岐王就抛弃他们了吗? 许多人对此已经十分不满了,甚至有人打定了注意,若是出了事情,陛下问责,定要拖岐王下水。 他的利己思维利过头了,身边谁还愿意跟着他办事呢? 看看齐明铮,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龙华殿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众人看着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两沓厚厚的文件书信,已经惊得浑身冒冷汗了。 再看最上面的那一本,上面还写着xx亲启之类的字,这不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这么多书信,想必陛下要查的东西都查了个通透吧! 7017k 第一百六十二章:政局变动,邀得民心 看着这些书信,岐王露出一派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当初这些书信不是和他来往似的。 他的面容看不出什么异样,身姿依旧挺拔欣长,雅正端方。 因为他确实收手收的很快,燕云霄抓不到他的直面证据。 若是燕云霄非要拿这个来问他的罪,也不能给他定死罪。 燕云霄恐怕也不敢做的太绝,毕竟这群党羽可不在少数,若是给众人逼急了,他也怕狗急跳墙,这些人豁出命来跟他斗一把。 到时候只怕朝堂哗变,这些人要联合起来谋反。 他只这般想着,不过又揣测着,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燕云霄还能怎么做? 想必是又气又怒,又无法阻止这种情况而苦恼吧? “咚!” 忽然有个小官员不受控制的跪了下来,浑身抖做一团。 他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是看见那一沓书信,自己恐惧害怕站不稳才跪下来的。 他心想,这下全完了。 原本他不是想投入岐王麾下的,只因岐王三番五次的派人来说服他,朝他抛橄榄枝,碍于岐王的势力,他不敢不从,便归顺了岐王。 眼下好日子还没过上十天,怎么就叫陛下查出来了呢? 这次,想必是要和齐指挥使一样,满门抄斩了吧? 燕云霄从高台上缓缓走下来,目光重点扫过几个官员,意味深长的挑唇,弧度冰冷。 场面瞬间冰冷到极点,可怖的血腥气息仿佛已经萦绕在众人的鼻尖了。 满朝文武,没有一人吭声。 随后燕云霄拿起一封书信,展开,缓缓启唇将书中内容念了一遍。 其中便是官员甲去说服官员乙归顺岐王的内容,又例举了几个已经在岐王麾下的官员出来增强说服力。 文字内容十分的隐晦,但是这些人在朝堂上摸爬滚打,用脚指头都能想出其中的意思。 他语气淡淡的念着,众人面上的表情由心虚转变成恐惧,被念到名字的几个人齐齐跪下来磕头,等待陛下念完,准备狡辩。 “陛下......” 有一个人先开了口。 而燕云霄却没有急着发落问罪。 只见他将手中信封扔进一旁的三足兽炉中,不一会儿,熏香中便飘来一股纸张燃烧的气味。 他将那封信烧了。 众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也不敢将话说下去,只静静地看着他的反应。 岐王更是皱眉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刚才信件的内容,对燕云霄搜罗线索的能力感到疑惑惊愕。 燕云霄冷目反问道,“众爱卿听着,这像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起来,像是要准备问罪了。 而后又紧接着说了一句,“都烧了。” 小太监应声,传达了下去,很快便有人专门抬上来一个火盆,供燕云霄烧掉这些信件。 “陛下您这是......” “陛下应当往下严查,如此多信件,只怕内里已经腐败多时了啊!” 两个忠臣出声劝到,显然也没有想到,岐王的手竟然这么长,几乎揽拢了整个朝堂上的势力吧! 燕云霄看了二人一眼,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同,随后便拿起那些信件,随手一扔,纸张尽数被甩进火盆中,纸张散开,露出许多字迹来,许多人都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笔记。 “陛下!您这是何故?” 忠臣略有不解,从他微怒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这些人明目张胆拉帮结派的行为十分的不屑,甚至厌恶。 手拿燕国俸禄,背地里却干出这些勾当,真是可耻! 燕云霄看着那些信件在火盆里渐渐的被烧成灰烬,双手负背幽幽踱步,视线扫过在场所有的人。 他看见了,有许多心虚的人连头都不敢抬。 然他只启唇,漠漠的说一句。 “先前道路杂多,难免误入歧途,如今大道宽阔,脚下的路可要好好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冰冷中不乏威严,裹着浓浓的气势压迫而来,令人听之震撼。 陛下这意思,竟然是放过了参与结党的所有人? 其实燕云霄也是权衡再三做的决定。 以岐王的性子,不可能在家坐等别人来靠拢他的,为了扩张势力,他定然会先去冒头抛橄榄枝。 其中想来不乏许多人是被胁迫的。 若是一棒子打死,那定是要令人心寒了。 毕竟齐明铮一事,杀鸡儆猴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若是再狠下去,只怕物极必反,引起众人的不适,将他认作绝对的杀伐之人。 现在,便是敲山震虎,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靠得住的。 前几天燕云霄故意晾他们几天,不少人去找岐王如何应对,都被岐王回绝不见了,已经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了。 不知道多少人已经对岐王寒了心了。 眼下陛下如此大度不追究其中责任,众人唯有感激,以及对陛下的胸怀表示敬畏! 岐王面色一僵,脸色十分的难看。 若是他遭人背叛,他定会叫对方不得好死。 没想到燕云霄是个有大局观的,竟然将这些人都放了? 他本还有些疑惑,但是当燕云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 燕云霄在皇都城根基不稳,就是因为没有拥戴者,不得朝臣之心。 这一回,不就让他树立了一回影响,邀了一波人心吗? 而他久居皇都城,围在身边阿谀奉承的人前前后后都有三大圈了,他倒是从来没有操心过“得民心”这三个字。 所以这方面,他也从未上心过。 现在看来他自己走错了一步小棋,却因为燕云霄反将一军,将他这一小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跪了下来,齐声高呼:谢陛下开恩,陛下心胸宽广,臣等不及万一! 岐王眯起凤眸轻笑一声,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抱拳轻声道,“陛下,真是大度。” 后面两个音拖得有些长,听起来不免有些阴阳怪气。 燕云霄挑眉反讽,“寡人自是相信岐王,是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是吧?” 四目相对间,危险的火花已经崩裂出。 而燕云霄已经给过这些人一次机会了,今后的道路要怎么走,就要看他们了。 若再有下次,别说是燕云霄,就连一些忠臣都不好意思再开口替这群人求情了。 此事将众人内心的恐惧拔的极高,却又这样不声不响的翻了篇,一个年过下来,竟然索然无味,思绪全落在燕国的政局上了。 7017k 第一百六十三章:燕云霄的神经病行为 燕云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外头风雪正厚,他兀自拨开帘子进来,玄狐黑缎的大斗篷上还点缀着几片雪花。 因为燕云霄的吟华殿中没有特意吩咐,便不会有宫女在里间伺候的,故而苏九儿习惯的起身上前,给他解开斗篷。 她已经在这屋里躺了两天了,再不动动,燕云霄马上就拿她当废物养了。 手刚伸过来,就被燕云霄攥住了。 他单手解了斗篷,随意的往身后进来的招顺手上一扔,便拉着苏九儿到暖炕上坐下。 “好些了吗?” 手又探过来摸了摸苏九儿的额头,略微侧头,视线在苏九儿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已经没有那红红的印子了。 这个巴掌印子早就消下去了,燕云霄却每次都要盯着看上好一会儿,甚至伸手摸一摸,问苏九儿还疼不疼。 且,他早间去上朝时,就已经探过苏九儿的额头了,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他却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苏九儿道,“好了,好全了。” 说着还挣开了他的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然后稳稳的停住,没有半点头晕。 他微微勾唇,露出了这几日以来最舒心的笑。 传了午膳,苏九儿便端来一盅药,搁置在桌上。 她伸手指着道,“你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用药了,你最近便喝这个,不必日日都喝,三日一次便可以啦。” 说着是满满的成就感,以及毫不掩饰的喜悦。 中药味没有先前的那么刺鼻,反而是一股清苦的香味,闻起来便觉得干涩提神,然燕云霄却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表露的神情比先前更为不喜。 他闷不吭声颔首,然而苏九儿已经能很迅速的感受到他情绪上的变化了。 看起来,他好像不太想喝。 以为燕云霄是太久没有喝药了,忽然重新开始又不能接受这个苦味了,便安慰道,“这个没有很苦的,只有一点点。” 他抿唇应声。 “嗯。” 但是手上却没有要喝的动作,又或者是准备等吃完饭再喝? 她狐疑的看了燕云霄一眼,只觉得他面容淡淡,视线落在饭菜上,好像又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用完膳之后,燕云霄还是没有喝这个药。 走的时候,还拉着苏九儿的手,摸着她的眼睛抚开她的碎发,低声细语,“不要太累了,睡会吧。” 像是已经忘记了喝药这回事。 苏九儿想叫住他,他却已经拨开帘子出去了,盅碗里的药也已经渐冷。 罢了,再给他热一回,晚点自己再给他送过去吧。 燕云霄正在大书房里忙着。 苏九儿端着热好的药,第一次感觉到让燕云霄喝个药怎么这么麻烦。 就算是先前和燕云霄关系比较僵硬的时候,他对自己的病还算是比较上心的,再傲娇也会乖乖喝药的。 是他最近太忙了吗? 可能吧。 “陛下?” 她在大书房外叫了一声,里面传来一声回应,“进来。” 迈步进去时候,燕云霄还在看手中的一个册子,面对苏九儿的到来,没有半点疑问要说,似乎已经习惯她随时站在自己身边的状态了。 但是闻到那药物的味道时,眉头还是不受控制的皱了一下,硬是压下了自己想要抬头看苏九儿的目光。 她轻轻移步过来,将那碗药放置在了燕云霄的书案上,怕打扰到燕云霄,故而也没有说话,而是站在燕云霄身边看看他的脸色。 这气氛骤然便尴尬了起来。 他从册子里抬起头,看了一眼苏九儿,直接无视了那碗药,眼神更像是在询问,有其他事? “陛下,我没事,最近这么忙,陛下要注意休息。” “不如喝了药稍微歇一歇吧。” 说着就举起那碗药,笑意柔柔。 她现在确定了,燕云霄就是不想喝药,而且逃避的很明显! 所以她这两句话有点连骗带哄的意味在里面,显得十分讨好。 他的目光被迫落在那碗药上,但是苏九儿这种迫切想让他喝药,快点治好他的感觉,反而更刺激到了他内心害怕的东西。 撇开目光,语气淡淡,“放下吧,你先出去。” 俨然是要将苏九儿打发走。 苏九儿内心叹一声,坚持不懈的哄道,“难道陛下怕苦?陛下怎么会怕苦呢,我相信陛下一口就能喝完了,陛下最厉害了。” 竟是哄小孩一般。 其实换做平时,这样的哄法还是很管用的,因为燕云霄骨子里傲娇到有些幼稚,有些事情明明可以自己主动去做,却偏要人家来请他去做,他才舒心些。 再说,在心理学上,被夸赞是一种很治愈的感受。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讨厌的,更何况是在面对苏九儿的时候。 苏九儿想,燕云霄抬起手抄起药碗,仰头吞下这碗药,也只需要两秒钟吧。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燕云霄,桃花眼闪闪,又歪头朝他笑了一下。 药碗就这样十分自然地被她向前递了一下,后燕云霄果然抬起了手。 迅速一下。 “哗啦!” 苏九儿猝不及防,就这样看着他的手挥扫过来,直接将她手中的汤碗打翻在地,一声尖锐刺耳的碎裂声炸响在书房内。 看着地上的碎片,和飞溅的药汁,苏九儿呆愣了好几秒,心中冒气一团情绪不知该不该表露在面上。 燕云霄看着自己的手,也僵了一下,气息都急促了两分。 不过他只愣了一秒,很快又将这股莫名的情绪藏了回去。 见苏九儿将药推过来,他便骤然想到苏九儿与他做这个交易的时候,说要他给她自由的时候,那么的眉飞色舞,憧憬期待。 所以挥手回去,几乎是他下意识的反驳行为。 还是那一声刺耳的碎裂,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苏九儿像是念经一样,给自己在心里念叨:没事的,没事的,神经病行为,可以理解。 燕云霄见她还盯着地上的狼藉,还有两只手都握成了小拳头,像是要生气了。 他正要开口说两句自我谴责的话,苏九儿却先开口安慰道,“没事的,我来收拾一下,一会我再去给陛下煎一碗就好了。” 竟是给气压下去了,势必要让自己喝药一般。 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让他十分的不舒服,最后眸光一沉,背对着苏九儿说了一句,“不必了,寡人不喝。” 语气坚决异常,像是做了几番思量,终于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了。 7017k 第一百六十四章:燕云霄的道歉方式 苏九儿闻言一愣,不喝?不喝什么意思?不喝这病怎么好? 最烦病人这个样子,分明就已经在好转的状态了,却老是因为个人意愿而中断治疗。 简直就是在医学人士的雷池疯狂蹦迪! 她依旧是压着心底的怒意,较为缓和的询问一下,“为什么呢?” “不喝药的话,病怎么会好呢?” “乖乖喝药,陛下很快就会好的。” 燕云霄不敢看她的眼睛,依旧是坐在大靠椅内,转过身子用背对着苏九儿。 他闷闷道,“寡人已经好上许多了。” 就这? 苏九儿眉头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两下,气的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 “所以更要喝药了,这样便能好......”全了。 话还没说完,便听一声不耐的闷斥,“出去!” 他不想再听苏九儿说任何劝解的话了,现在他有多气闷,就有多心虚。 苏九儿被斥的忽然,蹲下收拾碎片的手就在上面割了一下,一丝刺痛从手指上传来。 这个碎片真是锋利,点点猩红从口子里冒出,滴落两滴混在药汁里面。 她深吸两口气,心中的怒火想压都压不住了,心中有千百句要回怼的话,最后落在燕云霄那落寞的背影上,只化作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冷哼。 “哼!” 不要在和病人情绪不好的时候讲道理,再怎么讲都是在对牛弹琴! 她甩袖子出门,双手攥成拳头,怒气冲冲的和招顺打了个照面。 “苏妃娘娘...” 招顺对她行礼,而她却风风火火的就走过去了,那一脸憋闷气恼看的招顺不明觉厉,两个眼睛都瞪的溜圆。 苏妃娘娘生气了? 他还真是头一回见这般恼怒的苏妃娘娘! 苏妃娘娘可以说是脾气好的没话说了,尤其是在陛下面前,几乎每次都能压住自己的情绪,然后与之交流回旋,最后给陛下的情绪顺下去。 这是招顺极其佩服的地方。 能给苏妃娘娘气成这样子,看来还是自家陛下的功力更胜一筹。 可是连苏妃娘娘都拿陛下没办法的话,那陛下......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说陛下你这样不行啊,这样会孤家寡人一辈子的。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他还不想脑袋搬家。 到了大书房前,招顺试探的唤了一声,“陛下?” “滚!” 一声烦躁的低吼从屋子里砸出来。 招顺连忙闭了嘴,心说这俩人这回还真是闹的不轻。 回了正殿,青枝忙将迎了上来,却见苏九儿大口的吸气呼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对着一旁的凳子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 “燕云霄!” “咚。” 她抬起就是一脚,直接将凳子踹翻。 青枝目瞪口呆,整个人惊住。 娘娘这是,拿凳子当陛下撒气呢? 这让外人瞧见了可不好,简直就是大不敬,这凳子人人都能一屁股坐下来,苏妃娘娘竟然用这个比如陛下。 但是见苏九儿情绪不好,便也不敢开口安慰,只好上前去搬正凳子。 可苏妃娘娘已经上前去将凳子扶起来了。 青枝以为她意识到自己失礼的行为了,却见苏九儿抬腿又是一脚! “咚咚......” 凳子倒在地上,滚的更远了。 青枝:...... 算了,还是不要讲了,随娘娘去吧,反正这屋子里也不会有旁人闯进来了。 因着苏九儿的情绪,导致整个屋子里都低沉的诡异。 就连青枝都不敢在里面多待了,最后还是悄悄的退了出去,留苏九儿一个人在屋内静静。 她反复平息了一下情绪,似乎从通州那一次人格转换之后,燕云霄就几乎没有过这种过激的情绪了。 他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可是病根不除彻底,等到重新被诱发的时候,发作起来可是要比原本极端疯狂的多。 燕云霄是患者,自己意识不到这种问题,可她却了解的清清楚楚啊。 今天真是被燕云霄气死了。 这是治疗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不配合。 但是她也知道不能在燕云霄这个倔强的情绪点上和他硬着来,要不就等他缓两天,心情好了再说这件事吧。 苏九儿觉得自己真是栽在燕云霄手中了,为了给他治病,自己真是将委曲求全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她自己都要给自己一个鄙视的眼神了。 败于男色! 她揉揉自己的额头,咸鱼一般的倒在榻上,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转醒的时候,手上便隐约传来痛感,青枝正在给她包扎伤口。 苏九儿起身一看,身下的薄毯上都染了一小片猩红,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大书房出来的时候,手被瓦片割伤了。 那个口子割的差不多小拇指长,也不是严重,只是血断断续续的流出来,看着有些可怖。 “娘娘,您忍着点。”青枝道。 先前怒气上头,她两只手都攥成拳头想要抡人了,自己连痛楚都抛之脑后了,青枝也没瞧见。 还是她重新进来准备给苏九儿盖件衣服时,才发现这手上的血都已经干掉了,手掌中血线红紫一片,刺目的很。 看到这手,她又想起来燕云霄。 两声帘子拨动,脑海中所思之人已然出现在眼前。 燕云霄一身玄色锦袍,身姿英挺,器宇轩昂的迈步进来。 那双凤眸恰和苏九儿对视,情绪淡淡的,仿佛下午那突如其来的发作不是他的行为。 苏九儿想,你还肯屈尊降贵来我这呢? 后又一想,这是燕云霄的吟华殿,不是她的赋央宫。 没话说。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移开了对视的目光,他的视线迅速落在青枝正在包扎的手上,问道,“怎么了?” 青枝有问必答,“回陛下,想来是下午不知道在哪里割伤了,奴婢竟然没发现,方才进来才瞧见,血都干的黏在掌心擦都擦不掉了。” 说着还内疚的叹了口气。 转眸,视线又落在了一旁的薄毯上,一片猩红刺痛了燕云霄的眼。 是那碎裂的碗将她割伤的? 他抿唇,走到苏九儿面前,表情和动作都显得有些像犯了错的小孩,十分无措。 青枝一看陛下的气场明显就让苏妃娘娘给压下来了,于是在惊愕中抱着薄被匆匆出去了。 其实二人,都不想和对方闹的的太冷。 见苏九儿默不吭声的将目光落在他的鞋面上,燕云霄也闷闷的上前,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 也可以将这视作他道歉的方式。 7017k 第一百六十五章:这辈子都不想放开了 苏九儿心中尚且燃烧着的小火苗,仿佛被一盆水直接浇灭了。 她已经能猜到燕云霄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 于是将脸埋在他身前,哼哼吐出两个字。 “不痛。” 苏九儿总是优先考虑他的情绪,再来表达自己。最开始,这样会让燕云霄觉得和她在一起相处很舒适,肆意。 而今,这样的行为,竟然让燕云霄产生了心虚和愧疚。 他愈发的意识到,自己和苏九儿不一样,自己的自私是那样清晰可见。 他常以自己的舒适感为中心,从而让旁人在他身边化身被动,几乎不会去在意他人的感受。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去在意身边人的感受,在意苏九儿的感受。 也许是看见苏九儿那委屈却倔强不服输的表情时,看见她被训斥后还扬起的明媚笑容,看见她受了气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 她明明,不像是肯受委屈的人啊。 这样的苏九儿让他心疼不忍,却又因自己是苏九儿这样对待的对象,产生一丝恶劣而扭曲的满足。 他伸手在怀里摸了摸苏九儿的脸,少女的肌肤光滑温软,是可以用燕云霄心中所有夸赞的词汇来形容的美好。 他想,这样的触感,他这一辈子都不要放开了。 掌心中的薄茧蹭的苏九儿脸刺刺的,却因为他的动作格外的温柔,没有半点的不适,反而很温暖安抚。 行吧。 看在你有病的份上,就原谅你下午顽劣的行径了。 她反握住燕云霄的手,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闷闷道,“饿了。” 燕云霄愧疚的表情这才稍微柔和了一些,纤长的睫毛颤抖两下,凤眸精致且妖冶,他柔声道,“好,用膳。” 吩咐了一声摆膳,青枝和招顺便跟着几个宫女一并进来妥善安排,招顺和青枝下午还凑在一起讨论了这两位主子是怎么了?闹的如此僵硬? 眼下进来一看,苏九儿净手之后,燕云霄便先一步拿过了托盘中的手巾给苏九儿擦手。 因为有一只手受伤了,所以苏九儿只洗了一只手,即便是一只,燕云霄也擦的十分细致。 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眼睛子都不敢乱转。 虽说陛下为苏妃娘娘亲力亲为的一些场景,她们在吟华殿也见过不少,但是这样的陛下,她们只觉得诡异至极。 忘了陛下那天是如何在雪地里一脚踹翻那个老嬷嬷了吗? 听说那嬷嬷肩胛骨都碎裂了,上半身已经无法动弹,现在一整个瘫痪在床了。 再看看眼下低眉垂眸的陛下,手中动作温柔的不太真实。 将这两种形象结合一下,不免有些害怕,陛下会不会一生气就将苏妃娘娘的手指头给捏折了? 将苏九儿手中的水珠擦完,他又用同一条手巾随意的给自己擦了擦,然后扔回了托盘里。 这还没完呢,他又将苏九儿的纤纤白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看了看,忽然莫名其妙挑唇轻笑了一声。 是极小的笑声,就像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候,情不自禁发露出喜悦的表情。 笑的满殿的人都毛骨悚然。 招顺进来刚好瞧见燕云霄笑的如此春风满面,眼珠子瞪的比下午看见苏九儿生气时还要圆几分。 这....... 和好了? 青枝跟在身后,没注意到招顺已经停下了步子,“哎呀”一声撞在了招顺的后背上。 招顺连忙调整了一下表情,将自己瞪的溜圆的眼睛眯小了一些,对着青枝小声咳嗽了两下,二人立马恭敬地站好。 就连苏九儿都被他这一声笑弄得莫名其妙。 但是燕云霄笑了,两人之间的氛围便融洽了许多。 她挑眉疑惑道,“笑什么?我的手很丑吗?” 说着便将自己的右手竖起来,五个手指张开在空中抓了抓,自顾自欣赏了一下。 也没有很丑吧,虽然没有沈玉的手那么纤长有骨感,但是白白软软的,多可爱啊! 自己夸自己一遍。 燕云霄却压下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搓,笑而不语。 他可以说,他熟悉苏九儿身体上任何一个自己触碰过的地方。 也许这归功于他超强的记忆,又或者是因为,他和苏九儿同吃同住这些天,太熟悉了。 当初在通州城下马车时,他本意是伸手去牵苏九儿的,搭手他手的却是沈玉。 只一瞬间的触碰,他就知道那只手不是苏九儿的手。 且他对苏九儿的手有一种很温暖的熟悉感。 但是他也不清楚这种温暖而熟悉的感觉来源于哪里。 其实是因为文墨宫那场大火中,苏九儿牵着他跑出火场,这种温暖依赖的感觉残留在他心底了。 苏九儿被他这个笑而不语的表情看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说燕云霄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手控?单控她这种手形? 想着,她就讪讪将自己的手从燕云霄手中抽了回来。 饭菜一律布上桌之后,燕云霄一贯的遣退了所有侍奉的人,随后开始给苏九儿布菜。 两个人之间像是颠倒了一般。 招顺退出去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内心唏嘘。 陛下主动示好可不多见啊,先前都是苏妃娘娘哄陛下的,现在反过来了。 完了,陛下,你坠入爱河了。 燕云霄夹了一块苏九儿爱吃的红烧肉,喂到她的嘴边,苏九儿沉默的看了看自己裹了绷带的手,内心腹诽。 陛下,我这伤的是左手,不影响我进食...... 但在燕云霄炙热的目光中,她还是张嘴吃了,并大嚼特嚼。 她就当是燕云霄给用行动给自己赔礼道歉了,大大方方接受! 这一顿饭兴许是因为二人都抱着“和好”的心态来的,所以比以往要更刻意温馨,直到饭菜被撤下去,苏九儿几乎忘记下午燕云霄那副冷冰冰的嘴脸了。 定是因为燕云霄太忙太累,情绪不好,所以才会这样子。 她这般想着。 却又因为燕云霄的某一句话...... “早些歇息。” 他给苏九儿掖了掖被角,嘱咐道。 苏九儿侧着身子看他,下意识问道,“你呢?” 瞧他这衣衫齐整的,不像是要安寝,倒像是要出门? 燕云霄也不瞒她,直言不讳道,“寡人去一趟流觞阁。” 苏九儿想了一会儿,流觞阁...... 这不是沈玉的住处吗? 沈玉沈玉,怎么哪里都有这个女人! 7017k 第一百六十六章:你一定要去见沈玉吗? 方才被一顿饭熄灭的小火苗也不知怎么的,又死灰复燃一般,幽幽燃烧起来。 她承认,听到燕云霄这话的时候,本能的蹙了一下眉头,目光中的不悦自然而然的流露出。 一股酸涩涌起,带着些许的醋劲在里面。 虽然她自己已经做好选择了,没有理由去阻止燕云霄宠幸哪其他人。 但是,那人也不能是沈玉吧! 想起沈玉和岐王暗中苟且的那些龌龊事,以及沈玉多次对燕云霄的一些小动作,她都不能容忍这个女人和燕云霄进一步发展! 这样的不悦和微怒让燕云霄捕捉了个全。 他目光饶有兴趣的盯着苏九儿的眼神,眼角眉梢中爬上一点好奇。 苏九儿对沈玉有一股莫名的敌意,早在前往通州之时就有了,还旁敲侧击的让自己和沈玉保持距离,他自然听得明白。 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态度,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所以,他确信,苏九儿早就知道沈玉有问题。 比起苏九儿为什么会对岐王沈玉这两个“图谋不轨”的人如此熟悉,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除了这些,苏九儿还有没有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对沈玉产生敌意? 比如,吃醋? 他对沈玉没有半点情愫可言,故而他要去流觞阁这句话他也说的坦坦荡荡,自然随性。 这样的姿态落在苏九儿眼中,倒是有些君主的理所应当在里面,刺的她眼睛发疼。 “怎么?” 他挑眉问道,抛出自己的话题,带着痞坏的小心思。 苏九儿的手都在被子里握成拳了,她装作不懂道,“雪天路滑,陛下还是别去了吧。” 她总不能直接告诉燕云霄,沈玉跟岐王有一腿吧? 屋子里,这两个人开始疯狂飙戏。 “无碍。”他淡淡回答,那表情,像是势必要去,今天谁也拦不住。 苏九儿眉头跳动,憋了好久才憋出来一句,“那...我瞧着那王美人长得十分不错,陛下怎么不去看看她......” 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楚说出这句话,反正她已经不打算管燕云霄今后到底要和哪个女人发展了。 不论是哪个美人都好,反正他的政局稳定之后,这后宫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住进来。 她能管的只有让他离沈玉远一点。 这话说完,他便见燕云霄眸底暴戾乍现,大掌握拳,“咯嘣”一声,给骨节都捏响了! 突如起来的情绪转变,让苏九儿吓了一跳。 因为她清晰的感觉到,燕云霄动怒了,且就是冲着她这句话来的。 他阴沉着脸,剑眉压低,满目危险的朝苏九儿逼来。 苏九儿这意思,是将他推出去? 他原本还期待苏九儿吃沈玉的醋,现在倒好,还推荐起王美人来了? “苏九儿!”他咬牙切齿。 “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试试?” 宽大的身子俯靠过来,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滚滚怒火,将苏九儿逼的缩在了榻角。 这语气中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清晰了,若是苏九儿胆敢再说一遍类似的话,他保证自己会控制不住掐上她的脖子! 苏九儿闻声如遭电击,浑身一颤,暗道不好,说错话了。 王美人当初也是朝堂上那波人送进来的眼线之一,只是燕云霄出行通州三月,根本没有时间去后宫走动,所以这些眼线根本没发挥出用处。 现在自己暗示燕云霄去见王美人,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和王美人一伙的吧! 于是她颤颤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挽回局面,“陛...陛下......” “除了王美人还有其它姐妹都挺好的,我...我只是多嘴说了一句,陛下您想去哪里都行...只是流觞阁有些远,怕您路上不方便......” 她越说越心虚。 这叫什么理由啊! 流觞阁分明就是离吟华殿最近的一所住处。 说到最后,苏九儿自己都想甩自己俩嘴巴了,于是默默地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手指还岔开一道指缝,她就从这指缝里看着燕云霄的表情。 在说话艺术这方面,她一向是脑袋灵光,伶牙俐齿的,不怪她今天发挥失常,是燕云霄现在那个样子太吓人了。 比当初将她扔进陪葬人群里时,还要恐怖一些。 因为她看见燕云霄那双凤眸锐利起来,眸底一片升腾的火焰,怒气直接明了的落在了角落里,小小一只的苏九儿头上。 被燕云霄的怒气锁定了,罪过罪过。 她甚至能听到燕云霄后槽牙因咬合用力过度,而发出的咯咯摩擦声。难道这个狗男人是想冲上来咬死她吗? 胡思乱想着,她又缩了缩身子,将岔开的指缝缩小了一些。 燕云霄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毕竟苏九儿的底细已经被扒光了,她除了会医术之外,理论知识也十分博广,眼界甚高,哪里像是小官户家的庶女能有的头脑和胸襟? 就连苏九儿的幼年经历,他都扒了仔细。 是宋星师放心不下扒的,他不否认他对苏九儿有着无限的好奇,所以也没有阻止。 最后得到的资料,自然是和眼前这个苏九儿,判若两人了。 抛开这些,回到重点。 所以苏九儿就是单纯的要推他去王美人处,或者任何一处都行? “咯噔,咯噔。” 捏拳头的手又捏的骨节响了两声,他的剑眉皱的快要倒竖起来了,而后似是强压了一下怒火,重重的阖眸。 乌黑的睫毛重新掀起,眸底的怒火却没有压下去多少。 他原先真的有一丝要掐上苏九儿脖子的冲动,但是见她手上还裹着绷带,躲在角落里那么小小一只,他又觉得自己一动手定会伤到她,心中有所不忍。 想去哪都行是吧? 燕云霄觉得自己方才的一点期待和戏虐,都反过来把他戏虐了一顿! “苏九儿,你给寡人等着!” 他胸口气的闷疼,憋了半天就厉声低吼出这么一句话。 随后出于一种,寡人偏不如你所愿的心理,当着苏九儿的面怒喝道,“去流觞阁!” 苏九儿想,我的老天爷,你是被沈玉迷了心智吗? 他甩袖下榻,眼看着就要迈步离去,苏九儿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袖,委屈又不服输道。 “你一定要去见沈玉吗?!” 这一眼莫名的委屈,看的燕云霄心中发酸,满腔怒气正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莫名消散。 但还不足以抵消所有。 7017k 第一百六十七章:赏赐点什么好呢 他冷着脸将苏九儿的手从自己袖子上甩开,冷目看她最后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方才还压抑沉沉的屋子瞬间清冷寂静了起来,珠帘还在摇摆撞击,仿佛在告诉苏九儿,燕云霄确确实实从她这里出去了。 可苏九儿并没有因为这压抑气氛的消散而感到舒畅。 相反,她只觉得又一股气堵在胸口,发酸发涩,还有些刺痛。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让自己模糊的视线清晰了一些,以往的倔强在此刻就只剩下了一双决不流泪的眼睛。 啊,还是会难受的啊。 起码身处这种被选择的时候,她是彻彻底底被...... 抛弃了? 方才屋子里好大动静,燕云霄的怒吼不仅震慑到了苏九儿,还吓坏了外头伺候的一群人。 陛下带着一脸戾气出来,招顺小心伺候着,摆驾去了流觞阁。 见队伍已经走远了,青枝才敢进屋来。 “娘娘,您别难过......” 她试探着开了口,想说让苏九儿跟陛下服个软,说不定明日就好了。 陛下经常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情绪,娘娘应该是最清楚的啊,可是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 平日里娘娘受了责罚,也不会表现的像今日这般,伤心难过。 她仰躺在床榻上,青丝铺展,目光幽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但是青枝瞧见她鼻头和眼尾都泛着一圈红色,虽然做出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应该是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吧? 她确实有被自己的情绪卷进去,但很快她又想清楚了。 这样最好了,到她要走的时候,燕云霄应该也不会太为难她。 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仿佛是吐掉了对燕云霄的一团沉重情感。 但是沈玉这个女人绝对是有问题的! 想起燕云霄那甩开自己时愤怒冰冷的样子,她不禁扶额,眉头又深深皱了几分。 掀开被子,下了榻。 “娘娘,娘娘您要去哪儿?您披件斗篷吧!” - 招顺大气都不敢出,燕云霄走在队伍中,周身仿佛都散发着一种黑暗阴冷的气息,后边跟着的人步子都走的颤颤巍巍,生怕惹火烧身。 就这样一路到了流觞阁。 还不待沈玉得了信从内室中出来行礼迎接,燕云霄已然长腿一跨,径直走进了內室。 沈玉从容的上前行了个礼,身姿款款,娇娇启唇,“臣妾给陛下请安。” 原本打算就寝,所以她已经卸了妆发,姣丽的面容愈发的柔和清丽。 从上而下看去,便见青丝泻垂,一双杏眼微垂,纤长的睫毛借着烛光在面容上拉出一道灰色剪影,粉唇微微抿起,是说不出的温婉风情。 是和苏九儿风格全然不同的美人。 因为他身边只有苏九儿这么一个他觉得熟悉的女人,所以他会下意识的将所见的女子和苏九儿做比较。 只单纯的对比,没有其它意思。 但是燕云霄从来没有深想过,为什么每一次的比较,他都能很精准抓住这些人与苏九儿的差距在哪里。 是因为,苏九儿的每一帧动态,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了。 他想,若是苏九儿来给他行礼,一定不会温顺的这么诚恳,而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来假装顺从。 他甚至能想到苏九儿还会抬起头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弯起眸子抿唇一笑。 想起苏九儿的那张脸,难免要想起来流觞阁前他甩开苏九儿的手时候,她露出那委屈又倔强的小可怜样。 气归气,叫他丢开他又舍不得,只能自己气自己。 还是快点办完事再回去,他还要赶回去找苏九儿细细算这笔账呢! “起来吧。” 他冷冷的一声回应,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听的沈玉身子一僵,只觉得今晚有事情要发生。 她狐疑的起身,见燕云霄的狐裘大氅上还沾着几片雪花,想伸手过去替他拂掉,却又自知自己和燕云霄之间根本没有情感可言。 他对自己,冷的像是一座无情的冰山,所以这想法也就没能实施出来。 只是不知道今夜燕云霄来她这里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临幸她吗? 迄今为止,燕云霄可是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再看燕云霄这阴冷的脸色,哪里像是来宠幸她的? 更像来问罪的意思。 虽然心下一片冰冷,但沈玉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给燕云霄斟了一盏茶,“陛下,外头风雪大,您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燕云霄坐在靠椅上,眸光懒懒一扫,没有去接她的茶盅。 在这种压迫的氛围之下,她端着茶杯好一会儿,最后没有等到回应,又讪讪的放下了茶盅。 这时燕云霄才抬起头来看她的脸,看的沈玉不知所措。 “陛下何故这样看着臣妾?臣妾脸上有脏东西么?” 说着,又用手捋了一下耳边发丝,美目秋波,风情万千。 燕云霄想起先前沈玉自称在火场中丢失了手帕,醒来也因为惊吓过度,忘记了火场中的事情,而引导他以为救自己的人就是她。 不由得挑眉道,“沈美人,还记得你的丢的那只帕子上,绣的什么花么?” 语气森冷,带着些许的质问在其中,逼迫感十足。 沈玉背脊僵硬,冷汗涔涔,“臣妾记得,是朵白色的蔷薇花。” 她声音软软,强压着轻颤。 燕云霄微不可查的冷嗤一声,又前言不搭后语的问了一句,“沈美人以为,岐王如何?” 此言一出,沈玉只觉得脑袋中一道惊雷裂天,劈的她眼前一黑,“咚”一声就跪倒在燕云霄的脚边。 “陛下,您这话是......” 还是有些嘴硬,不肯说出半点东西来。 万一这是陛下诈他的,她要是叠声狡辩,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 燕云霄原本是双腿交叠,姿势慵懒的坐在靠椅内,见沈玉跪在自己脚边,他便放平了自己的两条腿,前倾撑着身子道,“沈美人这是怎么了?站不稳了?” “不要怕,寡人只是见岐王在皇都这些日子,将政事办的的如此之好,想着给他一个赏赐罢了。” 他的语气带笑,然而每一个字落在沈玉耳朵里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冰剑,又冷又狠。 “沈美人一向心思灵巧,你说,寡人赏他些什么好呢?嗯?” 7017k 第一百六十八章:被背叛 沈玉只感觉乌云压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陛下这样子,明显是发现些什么东西了,问话是假,震慑她才是真吧! 她强扯出一抹惨淡的笑容,迎合道,“臣妾一介小女子,如何能为陛下分忧。” “陛下不论赏赐什么,那都是岐王殿下的荣誉......” “是吗?” 他勾起一抹戾色冷笑,伸手钳制住沈玉的脸颊,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 这个姿态下的沈玉只觉得,自己已经是即将落入深渊的亡者,她正在仰望这个另她的世界天地变色的修罗神。 “珍宝易得,像沈美人这等美貌,却是世间少有。” “如此容貌,在寡人这里倒是空置了。” “不如就将你赏赐给岐王吧?想来他定不会辜负寡人这一番美意。” 他低笑着,手中力气极大,而沈玉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听着这些话,她心中已然死寂一般的冰冷,如隆冬的湖面,冻的一丝波澜都无法浮动。 陛下是要将她打发还岐王殿下吗? 失败了。 虽说她和岐王里应外合,但是燕云霄冷漠无情又残忍,和人情味都搭不上半点关系。 所以她在燕云霄身边根本无法借用自身魅力,套取话语。 也就是说,毫无用处之下,她就成了岐王的一个废子。 原本还期待着岐王的计划成功,让陛下病死在通州,谁承想陛下竟然安然回来了呢? 现在看来,岐王也已经暴露了,那么将她打发还给岐王是为什么? 是连杀她都不屑吗? 她就这样仰首看着这个眼神冰冷的男人,想起她对苏九儿的柔情与尊重,心中冷嘲。 沈玉啊沈玉,这个男人不是绝对的无情冷酷,只是自己还不配拥有他的温柔罢了! 陛下亲自发话,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难道她生来就是一件供人消遣,被招来挥去的玩物吗?! 从前在闺中时是这样,沈家将她献给先帝,不就是看她生了副好相貌,进宫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她荣获恩宠之后千万别忘了给家里说说好话。 谁承想,刚进宫没几天,先帝就驾鹤西去。 沈家人为了傍新的倚靠,直接与她断了往来。 而后她要面临的,就是被陪葬的下场! 她不甘心,在文墨宫遇见了岐王殿下,一是为了活命,二是期待今后有个倚靠,所以她和岐王苟合,并听了岐王的劝说,留在燕云霄身边做眼线。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心冷的像是一块坚硬的磐石,油盐不进,让她无法接近。 就连苏九儿这个身份与自己同样低微的人都得到了燕云霄的另样对待,那为什么自己没有,终究是不配吗? 可是为什么啊! 她心中的思绪飞速旋转,情绪跌宕激烈,然而看向燕云霄的那双眼睛,始终都死灰一般,没有光了。 在这里反抗,那是一点生机都没有的。 她还不想死,又或者说,她对岐王还抱有一丝情意的希望。 燕云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眯起眼睛,将她甩开。 沈玉痛呼一声,娇小的身姿被甩在地上,青丝散乱,我见犹怜。 随后燕云霄起身,不再多看这地上的人一眼,迈步站在流觞阁的正殿廊下,招顺会意,便带了一波人进去给沈玉洗漱打扮。 仿佛是真的要将她包装成一个精美的礼物,送给岐王。 红烛是在二人谈话时就一直在室内候着的,在沈玉跪下的时候,她便也颤颤跪下了,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一句话。 燕云霄抬头看了一眼这漆黑的夜空,红色的灯笼光照下,才能清晰的看见每一片雪花飞舞飘落的痕迹。 “拖出来。” 他对着招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沈玉要梳妆,那这要拖的就是沈玉身边的侍女,红烛了。 他应声,招了两个小太监上前去。 “陛下!陛下饶命啊!” 颤抖又惊恐的求饶一声声从红烛的嘴里吐出,她被两个小太监直接从屋子里拖出来,扔到了燕云霄面前的雪地上。 “咚咚咚!” “陛下,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陛下饶命!陛下饶了奴婢吧!” 她在冰冷的石板上不停地磕头,哀声求饶。 红烛和青枝从前都是浣衣局的打杂宫女,日子过得十分辛苦,燕云霄之所以会找来这么两个人来侍奉沈玉和苏九儿,是因为她们没有和宫里任何主子有直接关联。 她们身世青白,没有伺候过任何主子,所以燕云霄才放心用他们。 红烛倒好,直接被沈玉收买了? 她回回上报来的消息,都说沈玉没有任何异常,燕云霄最初还真以为沈玉只是个深闺女子,安静本分。 对于红烛背叛,他都不敢深想。 被背叛,真是一种令人头发发麻的不幸。 多看她一眼,都让燕云霄厌恶。 “当你做出这一步决定的时候,你就该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下场。” 狐裘墨袍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灯光昏昏,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双手负背,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地上哀求的人。 “就地杖毙。” 四个字冷冰冰的从他嘴里吐出来。 有了上次田嬷嬷做例子,所以众人很机灵的将红烛拖远了一些,免得吵到燕云霄。 她的身子被拖进雪地里,手臂粗的长棍一下又一下的挥落,声音打在衣服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一个小太监上来将红烛的冬衣扒了,只留下单薄的里衣堪堪遮掩身子,长棍打在背上,由闷响转变成了骨骼断裂声。 先前还有惨叫,五六下之后,她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了。 嘴唇乌紫,背上猩红一片,血渍渗进身下的雪地里,远远看去,就是一团红色恶心的烂肉。 背叛,不可原谅。 原本来时他就心情不好,眼下更是动了怒,见了血,心中只觉得烦躁至极。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情绪,额角发出一阵阵的抽疼。迈着步子他就一个人幽幽离开了流觞阁。 招顺不敢明目张胆的跟上去,只好远远的,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没有人跟在身后,自然也没有人掌灯。 好在这条路离吟华殿很近,宫道上点着几盏灯笼,勉强照亮这一片地面。 忽而他止住了脚步。 昏暗的宫道上站着一个人,她身姿亭亭,面容清丽,乌黑的长发随意垂在身后,时而寒风吹来,带动她两鬓的青丝,依风摇曳。 那双桃花眼正闪着星点,看着自己。 7017k 第一百六十九章:矛盾升级 苏九儿目光怔愣片刻,红唇微张,表露疑惑。 诶? 燕云霄怎么出来了? 再看他衣衫齐整,面容阴沉冷峻,并不像是在沈玉那里消遣过的模样。 不过这对视的时间只够她疑惑一秒,下一瞬燕云霄就迈着步子朝他走了过来,目光自上而下的压过来,席卷着尚未消散的余怒。 他眯起凤眸,眼角掀起一片的讥讽阴冷,嗓音沉厉,“苏妃是来监视寡人?还是想劝寡人另去他处?” 声音冷的像是被朔风裹着砸过来一般,下一瞬苏九儿的手腕就被燕云霄扣住提起,将她娇小的身姿都牵引的摇晃,几乎站不稳。 苏九儿原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来将燕云霄从沈玉这里请出去的,不请他去别处,看自己服一服软,说一说好话,能不能将他带回吟华殿。 只要燕云霄肯跟她回来,她一定想办法跟他说清楚沈玉的事情。 可燕云霄已经被苏九儿先前的言语激的内心翻腾,又因在流觞阁见了血腥,心中愈发的暴躁。 再见苏九儿,竟还不死心偷偷跟过来,是要仗着与自己几分相熟苦口婆心劝他去见王美人? 他的力气用的很大,是他自己因愤怒而下意识使出的猛力,直接攥的苏九儿手腕一片浅红,苏九儿觉得自己的手腕痛的快要脱臼了,眼眶中浮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水雾,表情也因为疼痛看起来有些愤怒。 燕云霄什么时候才能不被情绪牵引着走,好好的跟她谈一次话呢? “不是的,我......” 她想要开口解释,而燕云霄见了她这泪眼楚楚的模样,自内心深处腾起一股心疼与不舍。 可这却叫他更觉得可笑与愤怒。 自己还对她心疼不舍呢,苏九儿可不稀罕他的这份感情! 为什么?为什么?在苏九儿面前他就这么的被动?凭什么! 情绪扭曲成一种愤怒的自嘲将他反噬,他将自己对苏九儿怜悯强行了压下去,一股猛烈的暴戾气息骤然占据了他的内心。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也有资格管寡人的来去?!” 他咬牙低吼,为了不让自己再被苏九儿那可怜的模样俘获,为了告诉自己,在苏九儿面前他必须要拥有主权,于是他漠然冷厉的扭头了头,强拽着苏九儿的手腕就往吟华殿走去。 迫切的想要在苏九儿身上找回主权感,是因为,他太想掌控苏九儿了。 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他不止一次从苏九儿身上感受到了,但是这都是潜在的感觉,直到今日,苏九儿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将他推向别处? 这句话打碎了他对苏九儿留下在他身边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拿回自由,终将离去吗?他不想,也不允许! 苏九儿不知道燕云霄是怎么了,身上暴戾气息如此强烈,连自己的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肯听。 还有那句质问,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还敢管他的来去? 是啊,苏九儿自认什么都不是,但是她也并非真的想要掌管他的意愿行径,难道被他误会自己非要管束他,而踩到他的禁区了吗? 也是,他可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的,他怎么会允许别人指挥他的行踪呢? 她一边企图挣开燕云霄的钳制,一边脑子飞速想着。 可燕云霄像是真的动了怒火一般,强拽着她,头也不回的朝吟华殿大步而去,苏九儿身姿娇小,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地面湿滑也不平稳,她整个人被拽着跌倒在地,被燕云霄单手拉着在地面上拖行。 在后面跟随着的青枝简直目露惊恐,慌忙就跪下来给燕云霄磕头,为苏九儿求情。 “陛下,陛下!娘娘这几日身上才好一些,可别又冻坏了身子啊!” “若是有言语冒犯,还请陛下念在娘娘昔日侍奉的情分上,饶了娘娘吧!”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陛下这副暴躁嗜血的模样,她还真是头一回见,整个身子跪在地面上抖成一坨,语气也颤颤巍巍。 能开口说出这几句完整的求饶,已经是她对苏九儿最大的回报了。 燕云霄闻言冷笑,回头睥睨了一眼被自己拖在地上的苏九儿,冷嘲道,“她自己怎么不求饶?哑巴了?” 后面一句话声音拔的很高,轻扬的下颌无比的轻蔑与气愤。 若是苏九儿服软求饶,他也许就将这件事翻篇了。 苏九儿狼狈的扬起脸看他,凌乱的青丝缠绕在她脸旁上,她忍痛喘息看着这个疯子一样的男人。 这就是燕云霄骨子里不允许任何试探的权势吗?果然还是经受这个制度熏陶成长起来的人,帝王家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傲气是决不允许被侵犯。 好好好,她不管了,她怎么配管。 “陛下误会我了,我为我方才提出的建议道歉,陛下去任何地方都与我无关,这是陛下的...自由......” 她声音柔柔颤颤,看起来好像是害怕了? 苏九儿怎么会害怕,她的字字句句都在表达着自己的倔强。 这个软,苏九儿是服了,可好像她的重点跑偏了。 燕云霄不但没有消气,反而被她这番话气的大掌握拳,手背青筋暴起,手臂都隐约有颤抖的幅度。 与你无关? 果然苏九儿根本不将他的感情当一回事! 他就是个笑话吗?! “呵,与你无关?” 他冷冷的看着苏九儿的脸,胸膛里仿佛有一把小刀在轻轻割着他心头的血肉,刺刺的痛蔓延全身,刺的他甚至有些思维失控。 “你想要诉说的,究竟是寡人的自由,还是你的自由!?” 他骤然怒吼,双目充血。 在苏九儿还不明白自己说的哪句话又惹怒他的时候,他的大掌已经伸了过来,猛然攥住了她的衣领,将她粗鲁的提起。 “苏九儿,你要弄清楚你的身份!牢牢的记住!” 他低声提醒着她,苏九儿是他燕云霄的妃,是圣旨颁布,登记在册的苏妃!即便是他死了,苏九儿也是他的妃,甚至要为他陪葬! 这辈子,你都无法推开我! 苏九儿真的被这样粗暴的燕云霄吼的有些发懵。 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的身份? 这就是阶级的尊卑吗? 7017k 第一百七十章:无可救药的疯子 他为尊,我为卑? 如果苏九儿是刚认识燕云霄,她或许还会为了谋生而委曲求全,祈求哀饶。 可是她明明与这个男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们一起面对困境,一起逃亡,甚至在深夜里相拥相吻,同榻而眠。 为什么现在,却也能因为某句冒犯的话,对她冷眼相待,不顾她的尊严的,将她拖在雪地里质问,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着时代的悲哀! 好陌生啊,看着燕云霄这个样子,分明是和平日里一丝不差的绝世容颜,眼神里却已经住进去了一个魔鬼。 因为疼痛,苏九儿的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反复顺着自己的怒气,不断地告诉自己。 这个男人一点都没有改变,是因为某种情感让自己将他无限美化,那才冒出头的情感已经有了破裂的迹象,所以他又变成了原本的面貌。 从最初第一眼,他就掐着她的脸说要挖掉她的眼睛,不是吗? 他无数次用那宽大有力的手掌掐上自己的脖颈,企图致自己于死地,不是吗? 苏九儿不由得自嘲,她甚至进行了一个反思,自己当初怎么会对这样一个疯子动了感情? 是因为“医生”与“患者”这种关系的加持吗? 所以现在就是关系破裂时,她要遭受的境遇?当初的甜蜜都反噬回来,叫她束手无措,无以抵挡。 “对不起.......” 她无法开口哀求。 和当初动过心的男人开口哀求,是一件多么卑微且令人耻笑的事情啊。 她都无法开这个口,若要服软,她唯有抱歉。 对不起,当初不应该抱着痴妄的幻想,和燕云霄突破这一层禁忌爱恋。 这三个字,说给燕云霄,也说给她自己。 薄唇轻启,语调哀凉又自嘲,热气冒出氤氲了视线。 燕云霄提着苏九儿的衣领,瞧见她那双泪眸盈盈,双颊在朔风中吹的发红,实在可怜。 那股被他压制下去的怜悯不舍又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他只觉得胸口发堵,连忙收回了视线。 苏九儿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燕云霄搂在了怀中,他就像是一只护食的孤狼,将她圈囚在怀中,目光沉沉,一言不发的继续前进。 她就这样木然的被他抱着,已经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和幻想了,即便是温暖的胸膛,她也要强行告诉自己,这个怀抱一点都不温暖。 分明已经和燕云霄相处了那么久,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将他了解了个全,怎么现在,她越来越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招顺跟在后面看了许久,一直都不敢冒头,青枝则在雪地里跪的膝盖都麻了。 等燕云霄走远之后,招顺才露了面,将青枝扶了起来。 青枝泪眼婆娑,“陛下他......” 他到底是喜欢苏妃娘娘,还是不喜欢呢? 若是喜欢,为何又要如此的对待她?让她难过? 招顺叹了口气,“陛下对苏妃娘娘是又爱又恨哦,气到心头,痛到心底。” 看看陛下方才那阴沉到极致的面色,要是换了旁人,今晚哪里还有命活? 陛下不断地在给苏妃娘娘留后路,似乎在期待苏妃娘娘说上两句他爱听的话,他就既往不咎,重新与她和好。 至于什么是陛下爱听的话,招顺也不知道是什么。 苏九儿原以为,燕云霄的情绪已经平息下来了。 她的头抵在燕云霄肩上,已然有些失了神。 她的确很好奇燕云霄怎么从流觞阁出来了,也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对沈玉看的紧迫了,今晚她不应该追着燕云霄出来的。 追出来也许是因为对沈玉的不放心,也许还有一丝不甘在作祟。 但是那都不重要了。 再怎么不甘心,也都没有意义了。 刚迈步进了吟华殿的寝殿,思绪还没有落地,燕云霄便将她抵在了墙上,重重的压了过来。 霸道,强势,无法抗拒。 苏九儿将他的情绪一一吞咽,才明白燕云霄的情绪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平息。 她企图躲避,哀吟从唇齿间逃窜而出,下一瞬又被某人霸道的压制,将她的抱歉,她的求饶,斥责,尽数卷走。 “不要......” 她抗拒劝说,希望燕云霄能听进去,能平等的对待她,尊重她,以及她的意愿。 可是她越抗拒,燕云霄就越要占据。 他开口咬她,将她抵在墙壁上不得动弹。 男人单手拖住她的臀下处,一把撕碎了她的前襟,后又单手钳制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头颅上扬,而他自己俯首启唇,带着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失控,狠狠咬了下去。 她白皙的锁骨处,开出了一朵花。 点点猩红冒出,更是增添了几分狂野的妖冶。 她痛的惨吟了一声,狠狠的咬住了禁锢在她下颌处的大掌,咬出一个极深的牙印。 她用的很大的力气,甚至于浑身颤抖。 脑袋中只有一个念头。 疯子,疯子! 燕云霄真是个疯子! “燕云霄!你放开我!” 他仿佛丧失了痛觉,对手上的痛感没有半点反应,自顾自做着霸道无礼的行径,苏九儿只好怒斥出声。 可是某人根本不听。 他甚至将苏九儿丢到了榻上,随手扯了一下衣领,便开始宽解腰带,欺身而上。 呼吸早已没了节奏,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低沉的嗓音狠厉而霸道,带着浓浓的危险与炙热。 “你是我的!” “我要你成为我的!” 苏九儿被粗鲁的拖过来,“撕拉”声响在耳畔。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这一刻听起来犹如一头巨兽,对她发出了进食的声音。 燕云霄仿佛已经完全失控,他的眸底一片猩红。 苏九儿更咽哀求道,“求求你,别这样,燕云霄,我求求你,放过我......” 大颗的泪水从她脸颊上滑落,燕云霄看见后,睫毛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他缓缓地轻抚摸上苏九儿的脸,动作比先前要温柔了几分。 只是对于苏九儿来说,他已经完全践踏了她的自尊与情感。 她是什么? 是随他索取的物件吗? 膝盖支开了她的双腿,屈辱感奔涌而出,苏九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的挥过去一个巴掌! “啪!” 这一把掌准确无误的落在燕云霄的脸上。 他的脸被打的微微侧过去,动作和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 耳边除了苏九儿的更咽声,还有她哭吼出的一句: “燕云霄,你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题外话------ 别骂了,霄仔后面追妻是要火葬场的 7017k 第一百七十一章:你也觉得我是疯子 【ps上一章内容:霄仔强占苏九儿,然后被打了一巴掌,并挨了一句骂,后台要48小时申请解禁,我要明天才能进行修改,明天看看能不能改出来吧,先这样看着,对不起了宝子们。】 - 你、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无、可、救、药、的...... 疯、子! 世界好像安静了。 黑暗空旷的空间里,只有苏九儿的字句清晰的贯穿他的耳膜,痛的他头皮发麻,行动都迟缓下来。 燕云霄漆黑顺滑的发丝垂泻在他的后肩上,他的肩背弧度健美很是养眼,可惜当下氛围叫人无心欣赏。 也有一半青丝垂在他的眼前,遮挡住了他的表情。 模糊的光线下,苏九儿看不清他的情绪面容,也不想看清。 眼前这个,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燕云霄了。 心理学文献中的记载果然不骗人,患者和医生之间的关系上升到恋爱关系之后,患者便会对医生产生一种依赖感,久而久之便会将医生给予的安抚,陪伴,视作为理所应当。 长时间下来医生根本无法供应这种索求,到最后一刻无法承受,关系崩裂,之前所有被安抚下的暴动都会反噬而来。 苏九儿想,爱上自己的患者,我真是有罪。 她卷着锦被,更咽又倔强的从燕云霄面前爬走,缩到了角落里, 她没有跑出去,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跑不掉的。 整个皇宫都是燕云霄的人,她跑出去根本无济于事,又何必叫人看见自己这狼狈不堪的模样。 若是燕云霄发了疯,势必要占有她,这次她是逃不掉了。 期间是很长的一段沉默。 只有苏九儿压抑的更咽声,她缩在角落里,连看燕云霄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是害怕别的,她只是害怕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用一双极其陌生的眼神刨开她。 刨的她遍体鳞伤,心头血淋淋的。 “窸窣”响了几声,散在榻上袍子被他抓过了过去,披在了身上。 他的脑海中无限回想着苏九儿奋力哭吼出的话。 “嗤...” 突兀的一声低笑,气息阴冷,讥讽,自嘲。 苏九儿闻声精神紧绷,下意识的攥进了手中的被子,将头撇了过去,似乎很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她这个样子太丑了,希望燕云霄不要看她,给她留最后一丝体面。 青丝稀疏的盖在她的脸庞上,脸色显然是受惊吓到惨白,凄凄楚楚,摇摇欲坠。 可是那个宽大的身影还是朝她靠近过来了。 她瑟缩,可已没了退路。 燕云霄仿佛平静下来了,又仿佛是到了疯狂的极端点上,诡异且平静。 他那双好看的凤眸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苏九儿,看不够,想看一辈子。 苏九儿的任何一帧形象,动态,面貌,情绪,他都要知晓,他都要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看看这无助可怜的模样,自己也还是第一次见。 他伸出手,轻轻撩拨开苏九儿脸上的发丝,苏九儿紧紧闭上那双桃花眼,眼周红了哭红了一圈,让她惨白的小脸上添了几分可怜。 看,她紧闭双眼,已经是一眼都不想再看自己了。 不睁开眼睛也罢,他也不愿再次见到,苏九儿那一巴掌打过来时候,眸中丝毫不掩饰的愤怒与厌恶。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疯子。 他反复咀嚼这两个意味深长的字。 笑容阴阴。 我原本就是个疯子。 疯子就是要不顾一切,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似乎拨开她的发丝之后,又盯着她看了很久。 苏九儿一直强行闭眼,撇过脸去,直到发丝再次轻覆而下,围幔轻晃,衣摆窸窣,燕云霄已经走出了这间寝殿。 他的极端就是这么的夸张。 狂澜覆舟而来,吞噬行舟后,转瞬平静。 留下攥住浮木的苏九儿,在这无人回应的海中心,苟延残喘。 挣扎似乎用尽了苏九儿浑身的力气,她当下双手捂脸,被遏制的更咽奔涌而出,化作撕心的嚎啕,泪水滚滚,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在哭什么啊。 是在发泄方才受到的惊吓吗?还是在为劫后余生而喜极而泣? 又或者,是因为在这陌生的时代,唯一一个与她产生共鸣的人,也化作了一团泡影。 才迈步站在吟华殿外,燕云霄便听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每一声都哭在他的心头。 他漠然冰冷的瞳孔骤然收缩,猛然抬手捂住胸口,只觉得里面狠狠的抽痛了一下,痛得他轻笑了一声。 似乎是痛极了,他的的面容便扭曲起来。 虽然嘴角挂着笑,看起来是一副又哭又笑的惨样。 他一直很好奇苏九儿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似乎不会害怕,不会真正臣服,她有她自己的倔强和骄傲,她明媚张扬,永远无惧无畏。 今天,他第一次在苏九儿的眼中,看见了抗拒和害怕。 害怕什么呢,害怕他这个疯子吧? 怎么会有人愿意留在疯子身边呢! 她只要自由罢了。 燕云霄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逃离了这哭泣的声音,貌似逃离。 苏九儿的哭泣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感。 她分明是那样明媚美好的一个人,凌霜傲雪,不容染指,可是他,却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恶臭的泥潭里,企图染指她。 他不管!他就是要将她拉进自己的泥潭里,仿佛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才能更近一些!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在和自己做斗争,而理智抵不过极端的占有欲。 青枝和招顺自跟着到了吟华殿之后,一直在殿外守着,里面的争吵他们也都听见了。 眼下见燕云霄出来,又跌跌撞撞的跑远了,众人连追都不敢去追。 屋子里苏妃娘娘嚎啕痛哭,令人不知所措。 苏妃娘娘当初被陛下押在刑场上看齐府全体斩首,被陛下无端发泄,不论被冷落多少次,被斥责多少回,都没有这样哭过呢。 眼下这般,叫人如何不心疼? 青枝不明所以,只听见这样撕心绝望的哭声,心里难过,不由跟着流泪。 - 流觞阁,沈玉被面色惨白,再醉人的胭脂都盖不住她惨淡的神情。 她披着胭红的锦袍,被宫人搀扶着出来,路过红烛的被打烂的尸体。 这华美的锦袍,竟然还不如红烛尸体上的鲜血来的浓烈夺目。 宫人用一顶小轿,将她抬了出去,送往岐王府。 7017k 第一百七十二章:薄情岐王 沈玉已经麻木了。 她仿佛生来就是一颗棋子,是旁人进阶登高的工具。 此次陛下将她送还给岐王,她还会有活路吗? 脑海中不由想起岐王那张清隽俊美的面容,永远温煦亲切的笑容,以及他的温柔爱抚。 现在仔细想来,她竟然没有把握断定,岐王到底会不会留她? 岐王府。 岐王近来就没有睡过一个踏实好觉,当宣读圣旨的太监被请进屋时,他先是蹙眉愣了一下。 而后听见宣读的内容,竟然是什么“岐王殿下代政有功,陛下特赐美人.....”之类的,当即眉头大皱,已然感觉到事情不妙。 沈玉被人从小轿中搀扶出来,岐王看到沈玉那精致柔美的面容时,当即面色一冷,昔日的温柔儒雅一扫而空。 不过这情绪变化的很快,他恭谦有礼的送走了宣读圣旨太监,才幽幽转眸,将冰冷的视线落在沈玉脸上。 沈玉屈膝,径直跪在他面前,颤颤叫了一声,“殿下......” 一股怒气在岐王心中翻涌,燕云霄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告诉他,叫他搞一些暗地的小动作,他所做的所有,燕云霄都一清二楚。 就比如眼前的沈玉。 他现在看见这沈玉这张美艳的脸,只觉得满眼都是燕云霄对他的羞辱! “哼!” “你是燕云霄的后妃,他将你赐于本王,你怎么不去殉节?” 他拔高了音量,促狭逼问。 沈玉闻言一愣,没想到岐王这么直言不讳的,挑明了他的意愿。 竟然是要她去死! 想起来之前为迎合陛下说的那句话:不论赏赐什么,都是岐王殿下的荣誉...... 简直太好笑。 她是岐王殿下的荣誉吗?不,不是,是毫不掩饰的耻辱,活着被送到这里岐王府中来,就是她的罪恶! “殿下......,殿下不要玉儿了吗!?” 她哭诉出声,梨花带雨,跪爬到岐王脚边,伸手攥住了他的袖子,企图唤起他的爱怜之心。 她之所以没有在流觞阁殉节寻死,不就是为了到岐王这里,期待岐王留她一命吗? 她还不想死啊! 她才十六七岁,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这辈子都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她真的不甘心就这样去死。 沈玉也是现在才明白,陛下为什么不杀她。 因为他根本不用动这个手,岐王见到她之后,自会了结了她! 陛下也真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死在岐王手上,确实让她内心的煎熬与痛苦又翻了一倍。 这可是当初承诺要让她成为万人之上的宠妃的人啊! 是他薄情,是她太蠢。 岐王即便是对沈玉有情,也不过是身体上的一点快感,他身边会缺美人吗? 再说,他的计划屡遭瓦解,被燕云霄雷厉风行的手段击的节节败退,这几天正是晦气的很,更别说见到沈玉被送到自己身边来。 这可是从燕云霄登基开始,就送到他身边的女人。 沈玉从燕云霄身边套不到机密信息这也就罢了,后面的几次手段又不知怎的都被燕云霄堪堪躲过,所以燕云霄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沈玉的身份的? 还是说他一直都知道,他是在戏弄自己? 岐王一向以戏耍别人为乐,怎么能忍受自己被燕云霄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此之久,不由气上心头,看见沈玉这张脸,便能想象出燕云霄勾唇对着自己挑衅的讽刺模样。 “滚开!” 他厌恶的低斥一声,没用的棋子,对他而言,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沈玉拽着的袖子被他抽回,一个猛力将她带倒,跌坐在地面上。 “把她给我拖下去!” 岐王转过身,面色阴冷的命令,下一秒那句“处置”就要从喉间冲出。 沈玉又慌忙的爬上前,去抓他的袍角,哭诉道,“殿下!殿下你不能这样对玉儿......” 岐王狠厉的蹙眉,似是又要一脚将她踹开,她急忙说出重点。 “殿下,殿下!玉儿发现了陛下身体上的问题,玉儿没有撒谎,玉儿观察了很久.......” 她声音更咽,说的断断续续,求生欲极强。 陛下身体有问题,是她猜测的。 她不敢确定,所以一直没有跟岐王说过,眼下生死一线,她灵机一闪将这个作为筹码说了出来。 岐王眸子一阴,似信非信的对视上她的眼睛,然后半蹲下来,捏住她的下颌,阴声道,“哦?身体有问题?你不会是在骗本王吧?” 单眉轻挑,声音越到后面,越是冷厉。 沈玉连连摇头,杏眸含泪,娇媚可怜。 岐王轻甩开了她的下颌,眯眼冷声道,“说。” 这可是沈玉求生的筹码,她压着更咽,先说了一句,“玉儿可以告诉殿下,但求殿下饶过玉儿一命......” 岐王漫不经心的听着,阴冷的表情中还有些许的不耐烦。 他瞌眸哼了一声,算是做了回应。 沈玉这才道,“陛下定是身体定然有问题,像是过激失控......他经常服用药物,且药物都不经外人之手,都是苏妃亲自煎煮的......” 说到这,她灵机一动,添油加醋说了一句,“那个苏妃保不齐会医术,是跟在陛下身边为他调理身体的......” 她得来的信息甚少,真假参半的说着,但是先前她细致的观察过陛下一阵子,虽然也不清楚陛下究竟是身体哪方面有问题,但是她在岐王面前,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吧。 “苏妃?苏九儿......” 岐王呢喃着,脑海中浮现出她在冰面上飞跃的舞姿,如九天神女,潋滟傲然。 而后起身,冷斜了沈玉一眼。 “哼,也不枉燕云霄,将你往本王这里送一趟了。” 语调还是如此的凉薄。 沈玉怔怔的看着他,仿佛在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话还没问出口,岐王便迈步离开,冷淡的对身边的侍卫说了一句,“归你们了,别在这里碍着本王的眼。” 瞧见沈玉,就瞧见了燕云霄对他的羞辱! 沈玉惊愕,眼泪木然的从眼眶中滚落,随后被两个侍卫拖了下去,哭泣和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大殿。 “殿下!殿下何至于如此羞辱于我!” 岐王冷嗤,心道,你若知晓羞辱二字,就该一头撞死在宫里,不该由燕云霄打发过来,煞他的眼! 7017k 第一百七十三章:仿佛见了前男友 今夜一过,所有事情都被翻了篇。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吟华殿的寝宫里,床榻上,无一不附带着燕云霄的气息。 苏九儿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声,将自己裹了个严实,缩在角落里度过了一晚。 而从这里离开的燕云霄,则是宿在了赋央宫。 之后的日子里,苏九儿再也没有见过燕云霄,因为他再也没有来过吟华殿了,这里倒变成了苏九儿的寝宫一般。 苏九儿迄今为止,都没有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言语冒犯了他的权威,可他也站在绝对的高度上对自己斥责过了,自己也表达了歉意。 将二人关系引导至如此僵硬地步的,还是因为燕云霄那理所应当的“强占”行径,激怒并伤害了苏九儿。 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她不能在这里待了,那个交易还要继续下去,她势必要离开这里。 她掀开厚重的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天色渐晚,只见白雪茫茫,殿宇飞檐上都压了一层厚厚的银霜,朔风急行,鹅毛飞扬。 今日便是除夕了。 除夕夜宴依旧是摆在长乐殿。 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她又放下了手中的帘子,重新坐回炕上,目光懒懒的落在碳炉子上出神,也不知道想的什么,一时失了神。 她只觉得,身上像是多了一架无形的牢笼,将她圈在了里面。 时隔多日,燕云霄终于再次来到这吟华殿。 他面色阴沉,眸底没有丝毫的波澜。 青枝在殿外见到他,立马上前跪倒行礼,“陛下......” 一句完整的请安还没有说出口,他便轻轻拂袖,面容上有些不耐烦。 青枝原本就十分畏惧燕云霄的气势,更别说他前几天和苏九儿争吵了一翻,他当时就将自己主子拖在雪地里质问。 虽然陛下最后还是抱着自家主子回了吟华殿,看起来是气消了,可后来又不知怎的闹起来,陛下阴冷着脸走了,留下苏妃娘娘一个人在殿内哭的撕心裂肺。 自那以后,陛下都不再来看自家主子了。 苏妃娘娘也是天天失了魂一般,连话都不怎么说了,常常坐在炕上木然的看着碳炉子,一坐就是一天。 陛下虽止了她请安的话语,但是也没有要她进去通报的意思,于是青枝连忙道,“陛下,主子正在里头坐着呢。” 好似听到了苏九儿的事,他的眉眼的弧度才稍稍柔和一些。 “这几日还好吗?” 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低沉沉的问了一句。 青枝见陛下还肯问自家主子的日常,想来心里还是记挂着的,连忙磕头道,“娘娘这几日都不好,没有胃口,兴致缺缺。” “早上的只喝了小半碗白粥,午膳连小半碗米饭都没有吃掉,只吃了两口菜,眼下又是坐在炕上,一坐就是下午了。” “话都不跟奴婢说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青枝已然更咽。 想来是见了苏九儿这副模样,十分的心疼。 燕云霄负在背后的双手不由轻轻握紧,心头有一种蚂蚁爬过的滋味。 再挥袖,便将青枝遣下去了。 他亲自上前拨开帘子,动作上刻意放轻了力度,屋内拂面而来一股淡淡的暖意和熟悉的香气。 这屋子里燃的香都是苏九儿特意加了药物调制的,虽然不怎么名贵,但却提神,专门为燕云霄设计的。 这气味让燕云霄有一刹那的失神,仿佛回到了刚从通州回来的那一晚。 苏九儿失神过头了,根本没有意识到燕云霄已经进来了,他站在殿门口,默不作声的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青丝随意盘了起来,云鬓上坠着两颗薄荷色玉珠,发帘下,少女眉头淡淡,目光悠长,漆黑油亮的睫毛随着身体意识轻轻眨动。 她的脖颈纤长,弧度优美,身上穿着浅粉色上袄,下身便是浅黄色的织花褶裙,这样的配色和她的容貌映衬起来,显得那么的温柔,没有半分棱角。 却叫燕云霄心中一刺。 他从苏九儿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似是而非的,哀伤。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他见过她的母妃,无数次倚坐在窗边,叹息,惆怅。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母妃已经接受了这种命不由己的哀伤,并用一声声叹息诉说出来。 苏九儿没有。 她给燕云霄的感觉是,默默的咀嚼着这种令人难以振作的情绪,然后找准下一次机会,重振旗鼓。 他的感受,一点也没有错。 苏九儿反复的告诉自己要理智一点,跟燕云霄闹掰对她而言没有半点好处,再说燕云霄那晚还是放过了她,想来也没有要把她逼往绝路上。 她也不会再插手任何燕云霄的想法了,这是个雷池,她一定要远远的避开。 思绪收拢,她才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 燕云霄背脊一紧,面对她的回神,有一丝的紧张。 终于,苏九儿还是发现了她。 她扭头先是一愣,两个人远远的对视一眼,目光从诧异转变成警惕,最后变成极其淡漠的一瞥。 她看到了燕云霄脸上似乎还有自己那一张打过去的红印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目光收回,苏九儿慢条斯理的起身,给燕云霄行了个礼。 “陛下,万安。” 礼仪异常的恭敬,却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臣服二字可言。 燕云霄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也撇开了目光,下颌微扬,拔高了自己的气势。 像是在苏九儿面前十分不自信一般。 苏九儿既然对那日的事情只字不提,那燕云霄也没必要将自己那极端疯魔的样子拽出来鞭尸,故而俩人都十分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饭菜不合胃口?” 他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目光在屋子里辗转几圈,最后还是落在苏九儿的脸上。 只是他没有直接了当的去盯她的脸,只是虚虚的扫过她的下颌和侧脸,视线落在她白净的小耳垂上,上面也只坠了一颗玉珠。 清爽,温柔。 苏九儿垂着头回话,“没有。” 旁的就再也不说了。 没有话题可聊,两个人尴尬的面对面,给苏九儿一种在大街上遇到前男友的错觉。 僵持了好久,还是燕云霄迈步上前,随后伸出手就要去牵她。 “随寡人,一同去长乐殿罢......” 7017k 第一百七十四章:岐王雷区蹦大迪 这句话仔细听,便能感觉到他说的十分没有底气。 不是命令,倒像是请求。 苏九儿几乎是下意识行为,脚步后退,身子也侧了开,燕云霄的手就抓了个空,僵在了那里。 她恭敬道,“好。”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已经看不透这个男人了,好的时候可以随时低头示好,坏的时候...... 虽然答应了与他一同去,燕云霄心中却没有一丝顺畅可言。 他讪讪收回了自己的空手,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的情绪,然后妥协般的转身出门。 也许,只要苏九儿不离开,就算她脾性再骄傲些,燕云霄也是会容忍的。 青枝见二人出来,心中的云雾散开,得见晴朗,兴冲冲的上前给苏九儿披上了斗篷。 招顺也带着仪仗队,备了轿撵,在外头候着。 又时不时扫了一眼,观察一下陛下的面容情绪。 俩人一前一后的出来,燕云霄就侧着身,一直盯着青枝给苏九儿系斗篷,期间燕云霄压下了好几次想伸手的冲动。 瞧见她默默无言的站在那里,桃花眼垂下,睫毛颤颤,面容上没有一丝笑意,燕云霄心里就堵得慌。 等青枝给苏九儿系好斗篷之后,燕云霄便伸手一抓,趁机牵住了苏九儿的手,然后不管不顾的牵着她一路走远。 青枝诶了一声,招顺也闭口不提风雪太大,行路艰难,还是乘坐轿撵这种话了。 他们默默的随行在身后。 碍于众多人的视线,苏九儿也不好和燕云霄硬着来,她只是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抿着的薄唇不苟言笑。 没有挣扎,连一句反抗的话都没有。 上回走这条路,还是上回接风洗尘宴的时候。 回来时,还是燕云霄抱着苏九儿,一步一个脚印走回来的。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再踏上这条路已然是另一番心境了。 燕云霄的大掌十分的温暖,他牵着苏九儿的手,牵的很紧,大有要将她拴在身边的趋势。 苏九儿垂眸,掩盖住自己的心事,一脸的平淡无波。 今日是除夕夜宴,燕云霄后宫人少,太后与宋太贵妃也不兴来参加这种场面,故而今天这席面上人也比较少。 到了长乐殿,苏九儿便看到了左顾右盼的燕云霖。 见到了苏九儿,燕云霖乌溜溜的眼珠子一亮,便喜滋滋的冲了过来。 “大哥!” 他还是十分知礼数的给燕云霄行了个礼,实在是因为燕云霄的气势太过压迫,让他无法忽视。 “嗯。” 他略微颔首,表情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苏姐姐!” 燕云霖又喜滋滋的围着苏九儿转起来,伸手就来牵她的,一面试探道,“过了除夕就是我的生辰咯。” 苏九儿难得的勾起一抹浅笑,迎合一下燕云霖,“好,那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这笑意落在燕云霄眼中,只叫他气闷。 他伸手拽回了苏九儿,皱眉对燕云霖沉声道,“什么苏姐姐?这是你叫的!” 燕云霖眨眨眼,有些发怵。 按规矩,他就是该喊苏九儿一句,“苏妃娘娘”。当时是苏九儿说听着不习惯,才叫他喊苏姐姐的。 当时大哥也不见的有这般计较啊? 而燕云霄似乎只能用这种身份称呼,才能在燕云霖面前占据一丝和苏九儿更为亲密的优势。 苏九儿想开口安抚一句,思忖半晌后,劝解的话又收了回去。 如燕云霄所愿,她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少在燕云霄的雷区蹦迪。 苏九儿和燕云霖交换了一个眼神,燕云霖便哦了一声,并松开了苏九儿手。 落座之后,苏九儿才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眼席上的人员。 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面貌出众的岐王。 只是他看自己的目光,愈发的有点令人心底发毛了。 似笑非笑的唇角,似乎又有着新的谋划。 她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再一扫,却没见着沈玉。 她不由得皱眉,侧身和青枝低语了两句。 “沈美人今日怎么没来?病了?” 青枝心说这大过年的,娘娘您这话题也太晦气了些。 她掩嘴小声道,“娘娘,沈美人已经不在宫中了。” 苏九儿挑眉,很是诧异。 “沈美人被陛下赏赐给岐王殿下了......” 谈起这事,可真是让岐王殿下有些丢脸呢,陛下的女人再赏赐给岐王殿下,这不是明摆着将岐王的面子踩在脚底下吗? 当然,那都怪岐王自己的位置没有摆正。 虽然陛下没有命令旨意,但是这个赏赐,私底下可无人不晓,也就苏九儿这几天缩在吟华殿中,没人跟她说这些事了。 碍于要给岐王面子,明面上也没人敢提起这事。 不过都纷纷揣测,那么一个绝世美人,岐王究竟是享用了,还是已经被他恼羞成怒的扼杀掉了呢? 苏九儿心头重重一跳,音量略有拔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青枝如实回答,“就是那天夜里......” 她的睫毛霍然一颤,皱着眉头,将目光转向了燕云霄。 那天夜里燕云霄去流觞阁,竟然只是打发沈玉,将她送去给岐王吗? 是自己误会他了? 这反应,青枝还以为苏九儿想起那晚和燕云霄不愉快的经历,于是转移话题道,“娘娘,听说那天夜里还打死了个丫鬟呢,沈美人被送走的时,脸色都是白的。” 苏九儿模模糊糊的听着,反复的想着,燕云霄竟然半点不顾念旧情吗? 还是说,燕云霄查到了沈玉有问题? 那天自己劝他去别处,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保护沈玉吧? 或许都有点吧。 身居高位,周旋于权势斗争,怎么可能完全信赖身边的人,自己被他猜测怀疑,应该算是正常? 她又暗暗低下了头,淡淡的抿唇,笑容有些泛苦。 燕云霄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不由侧身看她一眼,而苏九儿已经收回了目光,唯有一抹苦笑,填满了燕云霄的整个胸腔。 这宴席上虽都是本家人,但着实无什么亲情团圆可言,他本就兴致缺缺,眼下这一抹苦笑,更是让他的情绪愈发的低沉了。 岐王端起酒杯,对燕云霄致谢,“陛下还真是体恤臣弟,沈美人天姿国色,难为陛下愿为臣弟割爱了。” 燕云霄今夜甚至没什么心思跟他斗嘴皮了,只冷漠的扫了他一眼,便听他继续笑吟吟道: “陛下可知,苏妃娘娘那日一舞,倾倒众生,叫臣弟念念不忘,臣弟倒是十分期待陛下的下一次为臣弟割爱呢。” 7017k 第一百七十五章:岐王的试探 “咔嚓!” 一声脆响随着岐王的话音后响彻整个大殿。 因为岐王这话说的过于露骨,除了明目张胆的挑衅之外,甚至带点调戏苏妃娘娘的意味,所以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口中不敢言语,心中冒着冷汗,目光在岐王和燕云霄身上来回摇摆。 燕云霄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冰冷。 他看似冷静的嗤讽一声,丢开手中“一不小心”捏断的筷子,随后看也没看岐王一眼,顾自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道,“那要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岐王也不恼,眯眼笑笑,自顾自喝了这杯酒。 似乎涉及到苏九儿,燕云霄的情绪总是能被莫名奇妙的拔高一层,眼下是连明面上的样子都不打算和自己装了呢。 这样随意的一句话,已然是表明了他的想法。 燕云霄,想除掉他。 只是,还不知道是谁除掉谁呢?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对着苏九儿将杯子翻倒过来,表示自己将这一杯酒喝完了,他对自己所说的事情,十分期待。 苏九儿真想对岐王这个大种马比出一根中指鄙视他一下! 如果说燕云霄是那晚的行动踩中了苏九儿的雷区,那岐王这就属于天天在苏九儿的雷区蹦大迪。 上次拉苏九儿出来献舞的也是他,现在又明目张胆那她当做“赏赐”来变相挑衅燕云霄,真他妈拿她苏九儿当什么? 苏九儿原本这几日情绪就不好,眼下对岐王的这种言论更是深恶痛绝,不由狠狠的蹙了一下眉头。 她那平淡的面容因这一下蹙眉,显得生动了几分。 落在燕云霄眼中,就像是灰暗的星光,悄悄一闪。 素手执起酒杯,苏九儿昂首回望岐王,然后当着众人,敬了岐王这一杯酒。 她的手轻轻一挥,满杯醇酒就这样被挥洒的地上。 “岐王殿下抬爱了,本宫也敬你一杯。” 她的嗓音清脆微冷,没有上次的俏皮娇甜,更多了一丝令岐王略略惊艳的傲气。 这究竟是敬岐王一杯,还是祭岐王一杯啊? 众人面面相觑后,又连忙收回了视线,生怕触到了这三个人的霉头,自己要遭殃。 真真看不出来,平日里好说话的苏妃娘娘,在怼人这方面,还真是勇的很! 燕云霄瞧着,不由低低浅笑了两声,心情也舒畅了两分。 不知是因为看见岐王那吃瘪的模样,还是因为看见苏九儿怼人时那生动的面容。 岐王似乎是还不死心呢,又转头对燕云霄道,“陛下,可不要将臣弟的话当做玩笑,臣弟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说完便也不去看燕云霄是什么表情了,自顾自的坐下喝酒,目光频频落在苏九儿面容上,笑意深长。 众人都当岐王这是被陛下刺激的疯了吧?如此口不择言! 燕云霄默不吭声,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他的内心已经在算岐王上路的日子了。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燕云霄随意的丢开手中的折断的新筷子,眸底一片煞气。 苏九儿觉得岐王的眼神,就像那种恶心到能拉丝的泡泡糖,就这样黏在自己身上了。 她甚是厌恶,期间强忍着没开口骂人的冲动对岐王翻了个白眼。 似乎是遭受到了冷落和讥讽,岐王也不再发言了,反而和身边的一个小厮开始耳鬓厮磨起来了。 苏九儿只略略扫了一眼,见那小厮莫约二十多岁,生的白净儒雅,笑起来时候略有些扭捏作态,她下意识露出人不可貌相的表情,撇开了目光。 这该不会是岐王的新宠吧? 岐王竟是个男女通吃的主? 瞧这俩人都属于同一温润的类型,苏九儿不由走了一回神,心说,这俩人,谁在上面啊? 岐王道,“如何?” 那小厮掩嘴靠近岐王的耳侧,“殿下,这不好说,按照先前观察的,陛下情绪失控,行为举止与往日大相径庭,那确实是有离魂症的可能,只是眼下就这样看,尚且不能确定。” “嗯?” 岐王挑眉,似乎想听听他的意见。 “离魂症之所以称之为离魂,定是魂魄离体,才导致神智不全,不如吓一吓陛下,再看看他的反应?” 岐王觉得也算是有道理,再说只是吓一吓燕云霄,试探一下他的反应罢了,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影响。 于是他伸出食指在那白净小厮的脸上蹭了一下,调笑道,“哼,花样不少。” 话罢,两个人就暗搓搓的在室内扫视着,看着能不能弄倒个什么东西,闹出大一些的动静出来。 燕云霄的视线一直落在苏九儿身上,见她无心饭菜,只懒懒的抿了两口酒,白皙的脸上浮上了一层生理性的红晕,给她寡淡的面容平添了一些色彩。 正各自出神呢,忽听“轰隆!”一声。 “啊!!!” 随之便是尖叫声四起。 “哗啦”一声,长乐殿靠窗边的帘子瞬间就被火燎了起来。 燕云霖慌张无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明显也被这声巨响给吓了一大跳! 他只是想下来给大哥敬个酒而已,谁知道小腿上仿佛被谁踹了一脚,他登时就没有站稳,一整个朝前扑了过去。 面前正好是个落地的七枝烛台,就这样硬生生被撞倒了! 烛台顺势倒在窗边,蜡烛滚落一地,有些许已经熄灭了,但还有些已经将大片的帘子点燃了。 燕云霖手中的酒杯都被摔的滚了出去,一小杯酒水也泼在了这帘子上,所以火烧的很快,火光瞬间涌现而起。 几个靠的近的宫女们连忙将燕云霖搀扶了起来,便听岐王厌恶的骂道,“三弟,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冒冒失失的?” 燕云霖被斥的很丢脸,缩着脑袋对岐王道,“对不起,二哥,我不是故意的。” 对燕云霄他是敬畏。 对岐王,那就是畏惧。 那烛台是铜制的,撞的他得肩头发麻,一阵一阵的,疼痛逐渐清晰起来,可是他却不敢表现出来。 随着那一声响,众人都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还有不少人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已经朝门口聚拢过去了。 也有管事的公公已经派了人手去灭火,一时间乱糟糟的。 这一声巨响,仿佛将燕云霄带入了另一个画面里。 火势骤然而起,场景不停地在脑海中变化,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盯着燃烧着的帘子,似乎想让自己的脑海中的场景清晰一些。 7017k 第一百七十六章:羡慕燕云霖被苏九儿抱在怀里 苏九儿自然也是被吓了一跳,见到火光的那一瞬间,她也是下意识的去看燕云霄的脸色。 见他站起身,皱着眉头看着火势燃烧的地方,身子虚晃了两下,苏九儿立马来到他的身边,伸手攥住了他的衣摆,启声叫到,“燕云霄?” 旁的嫔妃心中都道,瞧苏妃娘娘好手段,在遇到这种事情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投向陛下的怀抱,哪里像她们挤在门口大喊大叫,真是狼狈。 除了他们的视线,还有岐王和那个小厮的视线也落在这二人身上。 岐王和那个小厮对视一眼,似乎已经得到了这次试探的结果。 燕云霄脑海中嗡嗡的,火焰燃烧声充斥整个耳廓,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内心有什么东西对这样的声音感到惧怕。 这种惧怕企图将他包裹,将他吞噬。 他知道,是脑海中另一个自己,在叫嚣。 火光晃在他眼前,视线都变得眩晕起来。他听见了苏九儿的呼唤,于是反攥住了苏九儿的手,强压着脑海中的疼痛低声哀求,“九儿,九儿...带我离开这里......” 声音很小,小到很可怜。 他也只有在苏九儿面前,才会示弱的如此彻底。 苏九儿没空想太多,见一群人还杵在这殿中,怎么一点火灾意识都没有。 后又一想,现在燕云霄脸色阴沉,没有发话,怎么可能有人敢离开,于是上前出声道,“今日这场宴席就这样散了吧,以免出现人员伤亡。” 此话一出,那管事公公立马道,“正是呢,小主们快这边走。” 有了管事公公的回应,燕云霄的后宫们争先恐后的离开事故现场。 苏九儿也牵着脸色发白的燕云霄从主位上走下来,他尚且还有思绪和理智,只是脑海中那火焰燃烧的声音,灼的他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脑海中的疼痛也是一点点钻进骨头里。 岐王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好意询问道,“陛下,您没受惊吧?” 燕云霄只觉得压不住的失控感堆积在胸膛,化作一团怒火,大袖子一挥便将身前桌面上的碟子尽数扫落在地上。 “滚!”他对岐王沉声怒吼。 “哗啦啦!” 碗碟落地,尖锐刺耳的声音将殿中其余人都吓了一大跳。 苏九儿也没好气,冷冷出声,“岐王殿下还是快离开吧,这火要是烧到你身上就不好了!” 燕云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摔倒,打翻了烛台,才让自家大哥发这么大火,心中感觉十分的抱歉,只可怜巴巴的站在边上也不肯离开,一双眸子就落在燕云霄身上。 岐王在宴席上多次调戏苏妃娘娘,陛下对他动怒也无可厚非,并没有人发觉有异,只有岐王抿唇笑笑,“臣弟这就离开,等陛下好些了,臣弟再邀陛下同饮?” 话罢,便对那白净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匆匆离开了现场。 火势并不大,只是顺着帘子燃烧时,烧的快了些。 好在管事公公应急措施做的到位,太监们一波波的上来灭火,等众人退的差不多了,那火也被熄灭了。 帘子尽数烧成了灰烬,窗子上烧出个大洞,整面墙都变得黑漆漆的,一阵冷风刮来,吹的到处都是木头燃烧的气息。 苏九儿真心觉得,这皇宫是不是跟火犯冲啊! 怎么连除夕夜都要烧一发? 燕云霄单手撑着桌面,一遍又一遍的调整着呼吸,按照苏九儿平时教他的方式,舒缓自己的情绪。 他的脸色很难看,阴沉铁青。 直到火全部被熄灭,救火的喧闹与喊叫声也淡去,燕云霄才觉得脑子里清净了一些。 管事公公急忙上前来请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幸好没有伤着陛下,若是伤着了,老奴就算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抵罪了啊!” 苏九儿打发道,“没事了,快安排些人手将这里收拾一下,收拾不好,再来请罪。” 他抬头看一眼陛下,却见他面色难看至极,慌忙应了两声就退下去了。 苏九儿这才拉着燕云霄出门去,到了门口见燕云霖红着眼眶,站在宫女身边一脸自责的看着燕云霄。 众人都跑的没影了,只有他还惦记着他大哥。 苏九儿上前摸了摸燕云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你大哥也没事,方才撞疼了吧?跟我们一起回去,我让青枝先给你擦点药。” 苏九儿不提这伤也就罢了,一提起,燕云霖便觉得委屈至极,肩头的痛感瞬间蔓延过来,他呜呜两声,一脑袋扎进苏九儿怀里,嚎啕大哭。 “苏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他委屈出声,非常害怕他大哥也像岐王那样,厌恶的指责他。 苏九儿前面怀里抱着一个,后面牵着一个,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她真是提前体验了一把“二胎”母亲的感觉。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关系的,也没有人受伤,别哭别哭,你的鼻涕都要蹭到我的裙子上了。” 燕云霖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一哭便有些收不住了,他强按着脑袋在苏九儿衣服上蹭干了眼泪鼻涕,迟迟不肯从苏九儿怀中起来。 想来也是吓坏了。 燕云霄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一些,比先前好上许多,没有在情绪爆发时瞬间失控。 看着苏九儿拍哄着怀中燕云霖的画面,他有些赌气似的攥紧了苏九儿手。 还有一股压不住的羡慕涌上心头,他真想和燕云霖身份互换一下,被苏九儿抱在怀里哄着。 想着想着,他就神色黯然的蹲了下来。 燕云霖好不容易哭完了,揉着眼睛从苏九儿怀里离开,就听见自家大哥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九儿......” 这声音比他跟自家母妃撒娇还要腻歪可怜几分,他哭泣的表情登时僵住,转变成一脸狐疑的看着这个蹲下的男人。 这是他大哥发出的声音? 苏九儿更是头皮一麻,背上仿佛被一片轻纱拂过,激的她身子一紧。 不是吧?就这么点动静,都让他人格转变了? 青枝也是一脸震惊,甚至四处看看,这一声九儿,究竟是出自谁之口。 苏九儿忙对青枝道,“你先将三殿下送回去,我这里不必担心。” 青枝牵着满脸疑惑,频频回头的燕云霖走了,招顺见这二人之间氛围微妙,连忙退了出去,甚至将上来收拾整理的宫人都谴了下去,满目狼藉的殿中,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烛灯,还有两个人影。 苏九儿狐疑的蹲下来,伸手摸到燕云霄的脸,正要抬起端详他的表情,下一瞬就被某人一个猛力,拽进了怀里。 ------题外话------ 之前章节已经被放出来了,170章 7017k 第一百七十七章:我生病了,你都不管我了? 与其说是被拽入某人怀里,倒不如说是某人一脑袋扎进了她的怀中。 对那晚发了疯的燕云霄,苏九儿仍是有些余悸,故而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身子不由僵住,手心也有一瞬间的发冷。 燕云霄体型比苏九儿宽大许多,他就这样蹲着,将自己的脑袋缩在苏九儿的胸前,看起来不免有些滑稽。 而她的身子僵硬的很彻底,燕云霄都能感觉来自她身体的本能抗拒。 那一瞬间里,她是有将燕云霄推开的一个想法的。 只是怀中人又连忙收紧了手臂,根本不给苏九儿发力推开他的机会。 熟悉凛冽的清香幽幽浮过来,燕云霄的脑袋抵住了苏九儿脖颈,温润的肌肤相触,似乎抵消了一些冰冷的回忆。 苏九儿叹了一口,伸手拍了拍燕云霄的后背,“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虽然某人已经缩在苏九儿的怀中了,但是燕云霄没有半点得逞的快乐可言。 因为苏九儿根本就没有像哄燕云霖一样哄他抱他,更没有像之前那样关心他的反应。 他不服气用脑袋在苏九儿的脖颈上蹭了好几个来回,气闷闷道,“九儿,苏九儿......” 他很想说,苏九儿,你怎么不肯抱我了? 但是他不应该是最清楚这件事的吗? 一定是那天晚上吓到她了吧。 因为苏九儿说,他像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疯子的行为样貌,一定是很恐怖的吧? 他的内心难免爬上一层不为人知的自卑和落寞。 苏九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无法猜测燕云霄现在在想些什么,于是又耐心的应了两声,“好,好,我在,你松开我,现在跟我一起回去。” 燕云霄又哼哼唧唧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话,才依依不舍离开苏九儿的怀中。 苏九儿当即就起身,转过了脑袋,丝毫没有想去看燕云霄的表情。 她拽着燕云霄的衣袖,带他出长乐殿。 燕云霄盯着她揪着自己衣摆的手,很不悦的皱了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霸道又幼稚的攥住了她的手。 苏九儿的本能反应还是瑟缩了一下。 她的手险些就从燕云霄掌中挣脱出去了,让燕云霄的内心猛然一空。 虽然最后还是被他攥在手中了,但是他感觉到苏九儿的手,僵硬,冰冷。 没有当初那种柔软,温暖的感觉了。 苏九儿的手虽然就这样被他攥在手中,但燕云霄感觉,还是有些难以言喻的东西,已经在悄悄流逝了。 那种东西,他抓不住。 手上的挣扎也不过是一小会儿,反正挣不开,苏九儿也就不勉强了。 她走在前头,只留给燕云霄一个圆润可爱的后脑勺,至今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大有一去不返的趋势。 燕云霄太害怕这种感觉了。 他分明身居低位,要将苏九儿留在身边不过是一句命令的事情,苏九儿一个小小女子,断离不开这皇宫,离不开自己半步。可为什么这样,都不能减少半分这种患得患失的恐惧感呢? 目光就这样落在苏九儿的后脑上,他眼睛都不敢眨太久,生怕一眨眼,眼前活生生的人就没啦。 好在风雪停了,苏九儿带着他一路顺畅的走到吟华殿门口,然后将他领了进去。 刚进去,苏九儿就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然后对燕云霄行了个礼道,“陛下今夜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反正她是不可能再安心的和燕云霄和平共处一个晚上了。 说完,她便拨开帘子出门了。 燕云霄心中有气却不敢发了,连忙追了出来,还想着伸手去抓苏九儿,被苏九儿躲开了。 他只好展开双臂,拦在苏九儿面前,皱着那双英俊的剑眉,用最低沉的嗓音说最委屈的话。 “我生病了,你都不管了吗?” 苏九儿暗自磨了磨牙齿,心说你还搁这跟我装呢? 是不是强上不行,所以要跟她来软的啊? 缩在她怀里的时候,不知道在她怀里蹭了多少下,真当她身上没点反应呢! “陛下,我瞧着你精神气甚好,还有力气跟我开玩笑呢。” 她略略蹙了眉,对燕云霄这种装病讨好的行径不太喜欢。 燕云霄语塞,知道自己没有骗成功,不由抿了抿嘴,开始想着下一句要怎么狡辩。 “没有,我就是生病了。” 他幼稚且苍白的狡辩一句。 苏九儿翻了白眼,回怼道,“既是生病了,怎么又不肯吃药?” “不吃药,那不就是没病,你自己不是说,你已经快好全了?” 她翻出旧账,有理有据。 燕云霄胸膛起伏,薄唇紧抿,一双精致的凤目盯视着苏九儿的面容,似乎又要发作怒火一般。 但是他不敢对着苏九儿发怒了,他现在觉得,若是再凶苏九儿一回,她是不是连话都不会跟自己说了? 苏九儿怼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气势太过,不由讪讪收了嘴,冷哼一声,双手环胸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招顺远远看着,擦了擦额头的汗,心说这怎么又吵起来了?我的两位祖宗! 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燕云霄展开的双臂缓缓垂了下来,但是双手已经在不经意间捏成拳头了。 苏九儿撇了一眼,默默地朝后退了两步。 似乎很怕燕云霄抡起拳头朝她打一拳。 燕云霄被她这个反应气结,自己怎么会舍得打她呢! 于是他又松开了手中的拳头,憋了半天才对苏九儿怒哼出一句,“苏九儿,你这个没良心的!” 丢下这句话,他就转身大步离开吟华殿了,走在路上时,两只手又下意识的握成了拳。 非要抡个什么东西解气才行! 走到吟华殿外的宫道上,边上各立着一个石柱灯,燕云霄大步走上前,一拳头捶下去。 “哗啦!” 石柱灯碎了一个。 招顺“哎哟喂”的叫一声,就要上前查看燕云霄的拳头有没有受伤,而燕云霄已经气冲冲的走远了。 他知道苏九儿是不会跟他同宿一个屋檐下了。 从吟华殿走到赋央宫还要一段距离,苏九儿的手已然是冰冰凉,他也不放心让她再走这一段路了,所以竟然委屈自己去住她的赋央宫。 燕云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经常会因为苏九儿的态度,步步退让,有的时候还会下意识的进行自我反思。 7017k 第一百七十八章:她会来,她不会来 苏九儿也被燕云霄这句赌气的话说的莫名其妙。 她怎么就没有良心了? 于是对着燕云霄离去的背影咬牙哼声道,“我要是没有良心,今晚就不应该管你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好好一个除夕夜宴,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但是宫中下人也没见得闲下来多少。 相反比年前更忙了。 那一夜相别,燕云霄又仿佛消失了一般,好几日都没有露脸。 苏九儿一面乐得清闲,一面思忖着,不能这样下去了。 她能不能主动示个好,劝燕云霄配合一下治疗呢? 她新写的那一张药方日日都被她翻出来看上一看,都快要被她被翻烂了。 青枝见她又是那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不由劝说道,“娘娘,陛下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您瞧见新送来的那些银狐裘貂,羊皮靴了没?那可是下头进贡上来的好东西,连太后那都没有呢。” 招顺还老是来她这里打探娘娘的生活日常,就连一顿吃了多少饭,都吃了些什么菜,都要问个一清二楚。 但凡娘娘多吃上两口的糕点,第二日又会有更新鲜的花样送上来。 青枝瞧着,陛下应该是喜欢娘娘的吧!就是陛下脾气太大了些! 苏九儿闭口不语,对青枝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要是搁现代,猎杀动物皮制作衣裳,那都是犯法的。 青枝又道,“陛下这几日不得空见您,眼下满宫里都筹备着陛下的登基大典呢。” 苏九儿眉毛动了动,“登基大典?” 是了,先皇那时方去世,依照制度还不能大肆操办登基仪式,只是做了一个接替玉印的过程罢了。 眼下快半年了,朝中局势已经稳定成了两派,燕云霄执政这些日子以来,事宜都处理的十分妥善,虽有事行径过于残暴,但事件结果的走向都是为了大局。 再说他亲临通州,治理瘟疫,让众官员看到了他悲悯天下的另一面,不少人都对他有了改观。 通州瘟疫恢复之后,燕云霄又免了几个月损失比较严重地区的税收,另外又设了不同程度的改良制度,可谓是大收民心。 燕云霄自己心中有着清晰的计划。 他要等要等登基大典一过,再寻个由头将自己在北疆的兵马回调一部分了。 届时,岐王即便是有辅国大将军的兵马在手,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青枝喋喋不休,“娘娘,正是呢,登基大典一过,陛下才真正成为燕国的君主了,到时候便可以立皇后了。” 说着,她还喜滋滋的看苏九儿一眼,期待的等着她接话茬。 因为在青枝心中,陛下对苏妃娘娘如此亲厚,这后宫里一共也就几个人,如果不是苏妃娘娘,还能是旁人吗? 苏九儿用嗤笑回应青枝,并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我的傻姑娘,这皇后之位可不是我坐得起的,快收了你那点小心思吧。” “哎呀,娘娘怎么这样说?除了你,陛下也不见得喜欢宫里的哪位娘娘啊?” 青枝揉着自己的脑门,继续发表疑问。 苏九儿深思熟虑道,“唔,依我看,这皇后之位的人选,可能是斗虎将军的小女儿边琪小姐?又或者是乾老丞相的大孙女?” 若是将利益和这两个巨头捆绑在一起,燕云霄这江山想必会坐的稳上许多。 再不济,也轮不到她吧。 说起来,她现在的身份颇为尴尬,原著中沈玉也不过是岐王的宠妃,而现在这个所谓的“宠妃”,好像变成她了? 这算是接替原女主的身份地位了? 想起沈玉,她又不免打听一下,“那个沈美人眼下处境如何?听说了吗?” 青枝摇摇头,岐王的消息封锁的可紧了,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能打听出来的。不过陛下身边的招顺公公就不一样了。 “哦,想起来了,奴婢听招顺公公说,那沈美人保不齐是活不成了,岐王将她赏赐给府中的下人了......” 苏九儿心头一凛,岐王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是一点都不顾念旧情了吗? 果然江山社稷在手时,美人便是锦上添花,供起来赏玩都没问题。 时局陷入困境时,美人派不上用场,也不过是一颗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 但要说沈玉就这样领盒饭了,苏九儿又感觉好像没这么简单吧? 好歹是原著女主啊,竟然被原著男主搞死了? 思绪正飘着呢,忽然听招顺在外面恭敬的喊了一声,“奴才求见苏妃娘娘,娘娘吉祥。” “进来吧。” 苏九儿回神应声,青枝也上前去拨开帘子。 招顺堆了个喜气洋洋的笑脸进来,躬身行了个礼道,“娘娘,您这午膳还没用过吧?” 苏九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什么事?” 他又道,“陛下请娘娘去赋央宫用膳呢。” 青枝闻言一喜,就知道陛下心里还是最看重苏妃娘娘的。 反观苏九儿,下意识的蹙了一下眉头。 “今儿不是什么大日子吧?” 既然不是大宴席,也没必要喊上她吧。 现在和燕云霄单独相处,她都有点发怵。 招顺喉咙一卡,心说怪不得陛下打发他来请苏妃娘娘的时候,后面又将自己叫住,加一句什么“他病了,叫她来给他煎药”之类的话。 想来是算到苏妃娘娘不愿意来赴他的宴同他一起用膳了? 他连忙补救道,“陛下这些天身子不利索呢,还请苏妃娘娘去陪一陪陛下,亲手为他煎一碗药才好。” 蹙起的眉头霎时扬了一下,她对招顺道,“他自己这样说的?” “奴才传达的,自然是句句属实。” 苏九儿挑挑眉,燕云霄这会子是愿意吃药了? 好办好办。 等稳定吃几剂药,再做一次旧场景的模拟复原,他这毛病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只要他能够克服心中所恐惧的场景,日后便不会轻易被这火势吓出人格转换了。 打定主意,苏九儿利索的披上斗篷,挎上了自己的小布包。 “走吧,宜早不宜迟。” 赋央宫里,燕云霄正揪着偏殿小书房里的一盆绿植的叶子,冬日里,这小枝丫上本就没有几片叶子了,眼下更是快被揪了个溜光。 燕云霄喃喃自语,“她会来,她不会来......” 7017k 第一百七十九章:对着桌子邦邦两拳 最后一片叶子被揪下。 “她不会来......” 燕云霄的眉头霎时皱了起来,一脸的阴煞之气。 只见他伸手“咔嚓”一声,将那光秃秃的枝丫直接折断,继续一本正经道,“她会来!” 这会子整个小盆栽就只剩下个盆了,没有别的可以掰扯的了。 其实燕云霄大可以主动去找苏九儿,但是他凑上前看到苏九儿那对他爱答不理的脸,又让他的内心十分的郁闷,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憋屈。 老是自己贴上去,他的树立的威仪在苏九儿那都快夷为平地了。 况且,让苏九儿主动来找自己,燕云霄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说是他想见苏九儿,而那个没良心的,闲来无事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吧? 既然如此,他只好委身用吃药来做诱饵,把苏九儿引诱过来。 她不是想要自由吗,不是急着把他治好吗?若是知晓自己肯吃药,她一定会来的吧。 其实,燕云霄对苏九儿会不会来这一疑问,还是很没有自信。 他根本无法从苏九儿那张荣辱不惊的脸上,看出一星半点她内心的偏爱与喜好。 俗话说,一个人的软肋,便是她内心的偏爱。 但是这句话到了苏九儿这里,就直接被打的沉默了。 苏九儿仿佛没有软肋。 非要说有的话...... 燕云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天夜里,苏九儿失控落泪,声声哀求自己放过她的模样。 她怕的应该是,被囚禁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城里。 转变而言,她还是最怕失去自由吧? 想到这,燕云霄心头浮上一层无力的挫败。 他拿苏九儿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曾经信誓旦旦的恶劣想法,说要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最后还是被现实打了回来。 即便是将苏九儿锁在身边,他也没有一丁点儿“拥有”的快感。 他害怕苏九儿轻蔑冷嘲的朝他投来那厌恶的目光。 即便只有那一夜的那一眼,他都不敢去回忆。 这比在他胸口捅刀子还要煎熬几分。 他缩在大靠椅内,屈膝抱腿,将自己的脑袋抵在膝盖上,似乎蜷缩起来的动作能让他找回一点安全感。 招顺可是有备而来,生怕苏妃娘娘懒得走路,不肯来,所以是特地备了小轿去接她来的,小轿里熏了香,又备了暖手的汤婆子,里头还铺了暖褥子,连颜色都是挑的苏九儿喜欢的。 整的跟个请神一样。 苏九儿倒是没注意这么多,矮身进去,就舒舒服服的倚在那里了,一边和招顺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话。 一路上他随行在小轿边上,劝说道,“娘娘,一会见了陛下您......” 他想说,您可别再发脾气了。后转念一想,好像发脾气的是自家陛下,不干苏妃娘娘的事。 于是顿一顿,改了口,“您说说好话,劝一劝。陛下这几日过于劳累了,夜里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呢,他有时候说的是气话,你别跟他硬着来。” 苏九儿蛮不服气的轻嗤了一声,听得招顺头皮一麻。 “娘娘,一会到了陛下那里,您可不能这样......” 苏九儿拨开帘子看招顺一眼。 “这些话该不会是燕云霄叫你来跟我说的吧?” 招顺连忙摆手,“不是的,娘娘,这都是奴才的愚蠢建议,娘娘您别瞎想。” 照陛下那个傲娇劲,即便是有这个想法,也拉不下脸来跟他说啊! 这都是他这几天看陛下的脸色,看出来的! 陛下摆明了就是想和苏妃娘娘重修旧好,可让他一个万金之躯去给苏妃娘娘低头,着实有些不太现实。 苏妃娘娘也是太倔,一点头也不肯低,也不知道这俩人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招顺暗自想着,叹了口气。 苏九儿的脑海中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浮现出前几天燕云霄离开时的那张傲娇臭脸,回过神,小轿已然停在了赋央宫的宫道上。 燕云霄虽然埋头抱膝而坐,但实际上他的耳朵竖的老高,正听着外面的动静呢。 仿佛是听到了落轿的声音,以及招顺的指挥声,他霎时抬起了头,眸中的阴郁一扫而散,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欣喜。 来了来了。 苏九儿来了。 视线转了几圈,最后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前几天他在吟华殿的宫道上一拳捶烂了一个石柱灯,给自己的手背和关节处捶的破皮,鲜血直流,还是招顺帮着处理了一下伤口。 冬日里伤口原本就比较难恢复,眼下刚结了痂,斑斑驳驳。 他毫不犹豫,带着一股狠劲扬起拳头对着桌案就是邦邦两拳! 两声闷响从里头传来,苏九儿还以为燕云霄又是失控发的什么疯,连忙小跑进去,站在了小书房的大门口。 “怎么了?” 人未到,声先入耳。 燕云霄若无其事的正襟危坐,略微仰起下颌,看着喘着气立在门口的人,他强压下自己勾起的唇角,拔高了声音冷斥道,“招顺,你给寡人用的什么药?太医院的人都是废物吗?一点小伤也治不好?” 后面跟过来的招顺将视线落在燕云霄的手背上,喉咙一噎。 不是昨日就结痂了吗?避免泡水,防冻,过上几日定能好全了啊! 怎么现在又是一副血淋淋的骇人模样。 不过刚要解释,便看陛下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苏妃娘娘身上,哪里像是要治他罪的模样。 好了,奴才懂了! 招顺立马认罪,“奴才知错了,太医院的药定是好药,是奴才手笨,处理不好这伤口。” 苏九儿和燕云霄对视半晌,才随意说了句,“烦请招顺公公将药箱拿来。” 随后自己朝燕云霄走了过去。 燕云霄看她目光如水的朝自己走过来,那么的坦然自若,不由心虚,略略冷哼一声,撇过了脑袋。 苏九儿甜甜道,“陛下,让我来给你看看这伤口怎么回事。” 随后执起燕云霄的手,轻轻捏了捏,“陛下这儿疼吗?” 燕云霄侧着脸不去看她,心里喜滋滋,面上冷冰冰的说,“寡人不疼。” “那这里呢?”她的声音依旧甜甜的。 手上却骤然用力,狠狠的朝着那个最大的伤口按压了下去! 火辣辣的刺痛感和撕裂感瞬间从手背蔓延开,没有防备的乍然特疼让燕云霄浑身紧绷,眉头都倒竖起来了,一张脸又阴又冷。 却还要咬牙强作镇定道,“不、疼。” 7017k 第一百八十章:他后悔了 “是吗?” 她咬牙吐出连个字,手上力气加大。 苏九儿心想,你再装,你再装? 这冷傲的臭脾气就不能改改! 打量她看不出来这主仆二人在她面前唱戏呢?想让她来包扎伤口直说不就好了? 虽然上战场时,燕云霄受的伤比手上这一点要疼上一万倍,但那是人在亢奋激昂的状态下,和现在放松的状态不能相比。 再看苏九儿那咬牙切齿的表情,燕云霄也不好跟她继续演下去了。 换了旁人可能都是顺着燕云霄的意思演下去,就当燕云霄给个台阶,他们乖巧的下了。 到了苏九儿这,谁爱惯着谁惯着去吧。 老娘不伺候。 燕云霄看她力气使得愈发的大了,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不由闷哼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 “越来越放肆,你这是要谋杀寡人吗?” 苏九儿手中一空,便十分自然地搓了搓双手,装可爱笑吟吟道,“陛下说的什么话,我就是看看伤口而已。” 说着就绕着燕云霄的大靠椅走了一圈,目光也将这小书房也打量了一眼。 桌案边上还放置着那盆绿植,不过叶子都被揪成一堆,枝丫都给掰折了,就剩下盆放在哪里了。 苏九儿眉头抽动两下。 这...是燕云霄状态不佳的时候造的? 怪不得肯喝药了,定是他自己又发病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老实。 燕云霄见她来了,心情就已然好了一大半,他身子向后一靠,懒懒的靠在大靠椅上,视线跟随着苏九儿的背影转动。 苏九儿回头,他便收回自己的目光,懒懒的瞌眸,或者是别过脸去,让苏九儿看起来有些像是在翻白眼。 不多时,招顺便将药箱拿来了,苏九儿刚接过手,招顺就识趣的退下去了。 苏九儿对待自己的专业,一向是很认真的。 于是伸手对燕云霄道,“我给你上药,手给我。” 燕云霄扬眉看她一眼,似乎因她方才的举动对她还有所怀疑,她无奈笑道,“快点,这次不逗你了。” 随后便强抓过了他的手,一点点细致的给他处理伤口。 “陛下不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燕云霄道单手杵着脑袋,歪头看着苏九儿,目光那么的专注,时不时蹙一下眉头,好像在为他感到心疼。 “瞧见一个东西不顺眼罢了。” 他随意说着。 石柱灯:? 总不能要他说,他在苏九儿面前受了气,没地撒吧? 苏九儿道调侃道,“什么东西值得你亲自动手?” 燕云霄却不接话了。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苏九儿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这次用的手法很轻,完全没有让他产生一丝不适感。 等药上好了,苏九儿便询问道,“你这几日还好吗?招顺说你晚上睡不踏实?还有别的症状吗?” 既然是表明了愿意吃药了,那苏九儿少不得要问几句他的身体状况。 燕云霄也不否认,顺着话道,“嗯,吃不好,睡不好。” 苏九儿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看了看他的脸色。 “还有别的吗?瞧着状态还好,许是这几天太累了。” 手掌上温润的触感让燕云霄贪恋,他却不敢造次了。于是继续胡诌,“这儿疼。”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苏九儿又皱眉伸手过去按了按。 隔着衣服料子,手感硬邦邦的,也摸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怎么个疼法?” “涨疼?酸疼?刺疼?” 说着便又抽回手,搭上了他的脉搏,细致的摸了摸。 “没什么大碍,肝郁气滞伴发的胸闷,疲劳累积,思绪过多所致。” 属实是思虑过多了。 燕云霄晚上翻转反侧,翻来覆去,都在想找个什么理由让苏九儿来见自己。 想了好几个晚上才妥协,想出了个吃药的办法。 他才不是真的想治病。 “不能想太多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吗?” 燕云霄的凤眸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勾唇点头,“好。” 苏九儿不由挑眉,总觉得今日的燕云霄好像比前几天要温顺一点。 当然她也没有那么容易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情。 于是把完脉之后,便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而后下意识的行动,将他面前的案桌收拾一翻。 燕云霄只觉得苏九儿身上好闻的芳香气息一点点的飘过来,让他内心找回了一丝先前才有的安逸和熟悉感。 此时招顺在外头喊了一声,“陛下,现在摆膳吗?” 燕云霄应了一声,便站起身,随意又自然地去牵苏九儿,苏九儿的第一反应还是后退,但是没有躲开。 这种感觉让燕云霄很不舒服。 她躲一次,燕云霄的心口就刺痛一回。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犯错了,他那天夜里不该发了疯一般的要占有她。 他现在后悔了。 藏下眸中的受伤,他忽视掉苏九儿的这一反应,低声对她道,“陪寡人用膳吧,只用膳。” 他还卑微的强调一下后面三个字。 苏九儿垂眸轻轻颔首,抗拒已经成了她身体的本能反应,但是她也假装无事发生一般。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不要捅破最后一层纸,不然两个人都会很狼狈。 燕云霄的右手受了伤,虽然还没有到不能夹菜的地步,但是苏九儿都很体贴的代劳了他动筷子的工作。 这顿饭,吃的还算温馨和谐。 毕竟他们之间其实已经很熟悉了,是那夜的贸然侵犯,生硬的将他们的关系撕的裂出一条缝隙。 膳后几个宫人来撤台面,苏九儿想起身给燕云霄倒茶,却被他伸手一把攥住。 “你去哪儿?”燕云霄脱口而出问道。 苏九儿被吓了一跳,挣脱他的手道,“什么去哪儿?” 随后倒了杯茶,递到了燕云霄的面前。 方才燕云霄险些以为苏九儿陪他用完膳就要走了呢。 他略显局促的抿了抿唇,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等殿中人都走完了,苏九儿才翻了翻自己的小布包对燕云霄道,“我去给你煎药,这药真的不苦,你要乖乖吃上一段时间,晚上的睡眠便会好上许多了。” 燕云霄抿唇不说话。 苏九儿回头看他,“嗯?你有没有在听?” “知道了。” 回答的不情不愿。 苏九儿拿着分装好的药包从燕云霄身边走过,狐疑的看他一眼。 怎么老觉得燕云霄这么变扭呢。 一副想喝药又不想喝药的模样。 才刚迈步出门,苏九儿便觉身后一影子靠近,燕云霄已经贴着她的后背跟上来了。 7017k 第一百八十一章:少喝一点 苏九儿道,“怎么了?煎个药很快的,一会就回来。” 而身后的男人步伐不停,双手负背的径直越过了她,苏九儿的视线追在他身后,便见他头也不回的幽幽应一声。 “嗯。” 便再也没有旁的话了。 看架势像是要同她一起去煎药。 难道还怕自己在他的药里面动手脚不成? 苏九儿懒得跟他争辩,风风火火从他身边擦过了过去,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厨房,又一并蹲在煎药的炉子前大眼瞪小眼。 说到底这是个万金之躯的君主,蹲在自己对面的感觉倒真叫人不太适应,苏九儿便搬来两个小板凳,分给他一个。 炉子下的炭火噼里啪啦,屋子里静悄悄的,偶尔听见寒风灌入窗缝发出的呼呼声,除此之外,二人一句攀谈的话都没有。 这氛围更诡异了。 苏九儿开口打破这寂静,“这屋子里冷,要不你先回屋歇歇吧,一会好了我给你端过去?” 燕云霄反问道,“寡人不冷,你冷?” 说着,便搬着小板凳朝苏九儿身边挪了挪,大有要挤在一起取暖的架势。 苏九儿语塞,不动声色歪了歪身子,手中轻轻煽动蒲扇,观察火候。 燕云霄还想要靠过去的身子就僵住了,也不敢再向前靠了。 抿了抿唇,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药需要喝多久?” 苏九儿仔细想了一下,“大约要调养两月有余,治病不单单要治,还需要养,只有底子彻底养好了,病症便不会太过顽固,即便病症复发,也不会对身体产生脏腑上的伤害。” “两个月......” 燕云霄小声呢喃了一句,心上仿佛有一根线被抓紧,喉结滚动,他又低低询问道,“两个月后,这病便能好全了吗?” 又或者说,两个月后,她便要离开了? 他盯视着苏九儿专注观看火候的侧脸,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欣喜。 “这病不是那么容易好全的,陛下你要克服你内心的恐惧,才能完全压制令自己失控的情绪。” “但是等陛下能克制自己失控情绪的时,这病症便也不会再复发了,也算是好全了。” 苏九儿的治疗计划里面有一项“场景复刻”,便是要他直面内心的恐惧。 当然处理不好的话,可能还会让患者加剧内心的恐惧,但是这个方式,是击碎虚幻恐惧的最佳方式。 常听人言,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因为当你真的去面对它的时候,便会发现,其实恐惧也不过如此。 燕云霄默默,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华丽的面容上染上一层淡漠的阴郁。 苏九儿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病症治好的几率太低,于是安慰道,“没关系的,这个病只要配合治疗,便能好的更快。” 而燕云霄却抬起眸子深深的看苏九儿一眼,那双弧度韧美的凤眸少了以往的压迫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丝缠绕的纠结。 “好。” 他应了一声,便从小板凳上起身。 站起来的瞬间,苏九儿觉得他的身躯和记忆里一样高大挺拔,却又有一种十分不和谐的无力感。 他幽幽迈着步子出了小厨房,又回了原本的书房里,翻开了那一叠子文件开始处理。 好像只有让自己忙起来,他才能抛开脑海中这种理不清又抓不住的黏稠思绪。 他处理公务处理的很入神,等苏九儿将药端进来,他都没有察觉。 “陛下,歇会吧。” 她出声劝道,瞧见他额角紧绷,眉眼处似有疲倦之色,想来处理公务时是高度集中了精神。 上前伸手便要给他揉一揉,燕云霄却先一步攥紧了他的手。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一碗药上,看似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太苦了,去拿点蜜饯来。” 蜜饯? 苏九儿挑眉,下意识询问道,“你不是一向不爱吃这个甜味吗?” 虽然是这样问,但她还是转身出门去拿。 她刚出门,燕云霄的目光又在屋子里到处转悠着,然后视线落在那个只剩下个盆的盆栽上。 抄起药碗,他将大半的药都倒在里头了。 剩下一小口,他仰头饮尽。 少喝一点,晚一点好。 苏九儿端着蜜饯果盘进来,屋内依旧弥漫这一股淡淡的干涩草药味,然后视线落在燕云霄手中的空碗上,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喝完了?” 怎么这次喝药这么好说话,拿蜜饯该不会是将她支开吧? 燕云霄心虚作祟,完全解读了苏九儿表情。 于是他对苏九儿招招手,示意她靠过来。 苏九儿狐疑的俯身,燕云霄便扬起下颌,对着苏九儿轻轻呼出一口气。 “真的喝完了。” 温热的气息扑来,有燕云霄身上独有的气息,唇齿间还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她的脸微微一红,似乎很久没有和燕云霄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了。 起开身子,便支吾问道,“好,算你听话,这些蜜饯,你要吃哪个?” 燕云霄摇摇头。 他没有吃过,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味道,没什么好挑的。 “你挑一个,你爱吃的。”思忖半晌,就说出来这么一句。 苏九儿觉得,只要不是甜的过头的那种,她都爱吃。 于是随意挑了一个,回头便见燕云霄朝着自己张开了唇,等着自己喂他呢。 某人不由腹诽,你是精神病患,不是残障人士! 但手还是很无奈的伸了过去。 燕云霄含着那颗蜜饯,只觉得甜的掉牙了,眉头微微拧起,在口中拨弄了好一会才咽了下去。 还是没有吃习惯这个味道。 苏九儿见他面目狰狞的吃完那个蜜饯,险些笑出声。 也不知道燕云霄吃蜜饯的表情是怎么会比吃药还要挣扎难过的感觉。 她笑道,“既是不爱吃,就不要勉强了。” 说着便开始收拾药碗,“这药三日吃一回就行,你也别太累了,注意休息。” 燕云霄猛然伸手揪住她的袖子,启声问道,“现在,准备回去了吗?” 苏九儿大大方方点头,“嗯,不打扰你处理事务了,过两日我再来,我不会忘记的。” 燕云霄转转眸子,松开了手,故作淡定道,“外头雪又下起来了,恐路上不好行走,歇会再回去吧。” 后又加了一句,“留在这里,不会碍着寡人。” 7017k 第一百八十二章:华南香 苏九儿顾自走出来一看,只见天空细雪纷纷,倒也不是很大。 “还好,风雪还不算太急。” 燕云霄也跟在她身后出来,廊下招顺恭敬的候在那里,抬头便接收到了自家陛下的威胁眼神。 他立马上前道,“苏妃娘娘,恐怕要等一等了,宋太贵妃请了得道高僧在宫中祈福做法事呢,乌泱泱一群人跟着,这路上怕是不太好走。” 苏九儿一面往小厨房走,一面和招顺聊天。 “无碍,那就等等再回去。” 燕云霄抿唇,像是计划成功了,双手负背满意的回了小书房。 苏九儿只想说两个字:幼稚! 不怪她看透了一切,实在是因为燕云霄的示好表现太刻意,太明显了。 她现在怀疑,这男人是不是强占未遂,现在改走别的途径了? 罢了,她就当为了哄这个男人吃药,就假装被他骗一骗吧。 她自己提高警惕就好了。 她问招顺,“宋太贵妃的祈福礼仪还有多久结束?” 招顺支支吾吾,谎报了个时间,“大约两个时辰后吧。” 再过两个时辰,就到用晚膳的时候,到时候苏妃娘娘定然要先用了晚膳再回去。 若是今夜天气给力些,晚上狂风大作,鹅毛飞雪,那苏妃娘娘回去路上定然艰难,说不定就速在这赋央宫了。 他脑子里的计划是如此的完美。 苏九儿想也没想,应了一声,径直走回了室内。 燕云霄又埋头忙了起来,苏九儿也不去他跟前晃悠,自己去寝殿整理了一些东西。 好歹她原先也是住在这里的,在这里待的也还算自然。 两个时辰,可长可短。 苏九儿坐在榻边上,模模糊糊就睡了一小会儿,醒来时候身上搭着一条锦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猛然起身,似乎没料到在燕云霄这里,自己还能睡的如此心安。 先是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见都还整理服帖的穿在身上,只有发丝略微有些凌乱,方睡醒的眸子朦胧惺忪,看起来无辜极了。 扭头看去,便见燕云霄坐在不远处的靠椅上,一双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她。 他似乎坐在那里,看着她很久了。 也许,是从苏九儿睡着的时候开始,他就坐在那里了。 苏九儿警惕的反应让他黯然伤神,但也没有过多表现。 “醒了?饿不饿?” 他淡淡出声询问。 苏九儿顺了一下鬓角的发丝,“什么时辰了?宋太贵妃的祈福仪式已经完成了吧?” 说着就移步到门口观察,见风雪已经停了。 招顺连忙上前道,“娘娘,已经到晚膳十分了,不如先用了膳?” 苏九儿自顾自披上自己的斗篷,“不了,既然路上好走,我就先回去了。” 又回头看燕云霄一眼,“过两日我会再来的,要注意休息。” 话罢,便匆匆匿入黑夜中,在宫道上远远离去。 连小轿都没有乘坐。 看起来像是要逃离这个地方。 燕云霄默默,也没有开口挽留,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在冗长的宫道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地收回。 他和苏九儿分明没有说几句话,却又好像什么都说明白了。 “陛下......” 招顺小心翼翼的出声。 燕云霄懒懒拂袖,将他谴了下去。 随后自己踱步到苏九儿睡过的床榻边上,缓缓躺了下去,闻着满是苏九儿芳香气息的枕头,他缓缓地收紧双手,将整个脑袋都埋在里头。 被撕裂的那一道口子,好像越来越痛了啊。 他真的后悔了。 苏九儿捂着心口,跑出好远一段距离,才喘息着停下。 “苏九儿,清醒一点,清醒一点。” 她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方才心脏急速跳动,定是因为才睡醒,思绪还不清明,所以唤醒了她当初的错觉。 燕云霄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的,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深情。 又好像带着自卑,不敢靠近。 燕云霄怎么会自卑,他生于皇室,继帝位之尊,他不以自负欺人就罢了,怎么会自卑。 错觉,是错觉。 苏九儿一遍遍的强调着,浑浑噩噩的回到吟华殿。 - 岐王府。 “吉钏,你说的宝贝,就这?” 岐王斜倚在炕上,拿起桌上一白色小玉瓶,轻蔑的看了看。 吉钏连忙从岐王手中接过那瓶物什,谄媚笑道,“殿下别看不起这一小瓶,这发作起来可是叫人神不知鬼不觉。” “嗤......” 岐王觉得他的言语未免托大,嗤笑一声,目光从他手中转到他的面上。 这唇红齿白的模样,正是那日夜宴上,随行在岐王身侧的小厮。 “你说的那离魂症,果真这么疯癫?” 他先前叫沈玉观察燕云霄状态时,就是因为觉着燕云霄的情绪奇奇怪怪,时而暴戾成性,时而理智冷酷,还以为是他身边有什么人给他吹的耳边风才这样呢。 离魂症这三个字,他倒是初次听到。 吉钏故作高深道,“殿下,奴自小跟随师父学习神蛊医术,他虽去世的早,可交给奴的东西可不少。” “奴曾在他的攥写的书中见过一篇离魂症的记载,说的便是村中老头乍然去世,后经又医治回来了,自那以后,老头就经常变了个人一般,经常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记得。” “像是魂魄离体,不曾归还。” “依奴看,这病是治不好的,奴的师父穷此一生都没有治好这个病。” 他说的有理有据,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滔滔不绝。 “那日陛下受惊,显然是变了脸色,奴瞧着是有些像离魂症。” 说着又举起了手中的白色玉瓶。 “此物有毒,但还不至于要人性命,即便是普通人,偶尔沾上一些也没什么。但离魂症的存在也会影响到病人的心肺健康,造成中枢神经的淤堵。” “这玩意,能渗透呼吸,刺激神经,加剧体内恶淤。” 岐王听他说了大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冷哼一声,嗔骂道,“少在这给本王吊书袋子,这是什么东西?” 吉钏嘿嘿一笑,“华南香,是凝练出来花汁,此物闻多了叫人神经兴奋,无法安睡。” “时间长了,还会引起心脏悸动,头闷气喘......” 正说着,便见岐王的眉眼已经笑开了。 这对应燕云霄这个暴戾的脾气,不是正好吗?若是登基大典上,他失控疯魔,这叫天下人怎么安心让这样的君主执掌社稷啊? 不过那个苏九儿,得想个办法将她支开。 7017k 第一百八十三章:边琪小姐和燕云霄初见 登基仪式浩大,各方都加急准备起来了,这个年也不过一瞬间就过去了。 一晃便是小半个月,也算是叫燕云霄休息了一阵子,刚恢复上朝,他便又开始忙起来了。 “哎呀爹爹,您这才陪女儿多久啊,又要进宫去了,我瞧着不是已经天下太平了吗?怎么陛下还老是召你进宫议事?” 马车里,斗虎将军的小女儿边琪小姐正摇着他的胳膊撒娇呢。 斗虎将军拍拍她的手背,佯装生气道,“都是你娘给你惯坏了,这张嘴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现在在皇都城,不比加阳关,可不是什么都能说的,陛下召我进宫自然是有要事相商,你听话,一会便回家去。” 说着,马车就已经咕噜噜的到了宫门口。 边琪吐吐舌头,对着斗虎将军做了个鬼脸,满脸的不服气。 先前在加阳关的时候,父亲天天闲在家中,教她舞刀弄枪,原本还答应她年下带她去骑大马的,眼下又不得空。 外头小厮掀开车帘子,斗虎将军便利落的跳下了马车,边琪好奇的朝外头看了一眼,只瞧见一扇气势恢宏的朱漆大门,不由惊叹。 于是她二话不说,跟着斗虎将军身后蹿出了马车。 “哇,这就是燕宫啊,真是气派巍峨。” 她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视线毫不避讳的朝宫门口迎接的人,她一一扫视过去,模样率真烂漫。 “你这丫头......” 斗虎将军无奈的嗔怪一句,又对身后的丫鬟说,“还不快将小姐带回去。” 丫鬟应声上前,边琪却甩开那几个丫鬟。 “去去去,别拽我,我就出来看看而已,爹爹真小气。” 边琪小姐今年也不过十四岁,过了年也勉强称之为十五,比苏九儿要小上两岁。 许是在加阳关那种地方散养惯了,故而有几分皇都城的闺阁小姐没有的活泼天真。 也是一双亮闪闪的桃花眼,顾盼间灵动机敏,天真烂漫,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只是觉得让人视线一亮,情绪都开朗了几分。 子凌奉命来此迎接斗虎将军,身为陛下的贴身侍卫,能来这里迎接斗虎将军,说明陛下对斗虎将军十分的器重,子凌自然不敢怠慢。 瞧见边琪从马车里窜出来那一瞬间,子凌忽然对她笑了一下。 不为旁的,只觉得那一瞬间,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也许是因为世家大族的小姐多以端庄娴静扬名,甚少见到这种活泼的少女气息。 子凌的记忆里,也就两个人,一个寒鹰部落族长的妹妹,不过这女子虽然活泼,却活泼过头了,不免有些跋扈。 另一个,便是苏妃娘娘苏九儿了。 边琪小姐和苏妃娘娘,倒是很相似。 这是第一眼的感受,当然细致相处,定然也是有不同之处的。 斗虎将军有些无奈,对着子凌抱拳道,“这是小女边琪,从前在家散养惯了,性格顽劣,让诸位见笑了。” 边琪正歪头看着子凌呢,似乎对他方才的展颜一笑,有些疑惑。 子凌抱拳回礼,“将军谦虚了,子凌瞧着边琪小姐性格倒是十分可爱。” 听到夸奖,边琪嘻嘻一笑,凑上前抱着斗虎将军胳膊撒娇,“爹爹,女儿都来了,就这样走了不好吧?不如进入给陛下请个安?然后等爹爹议事结束,女儿再跟爹爹一起回去吧?” 这燕宫如此气派,边琪正愁没有地方可以消遣玩乐呢,不如混进去玩玩。 还有那个陛下,也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她先前可是听说陛下十分凶残,长得一副吃人的蛤蟆样,她虽然不信,但是又很好奇。 真的会有人长成这样吗? 斗虎将军老脸一僵。 哪有谁家女儿亲自进言要面见陛下的? 再说了,让有心人听去了,定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例如斗虎将军让自家女儿抛开脸面去勾搭陛下,巩固自己的权势地位? 他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浓眉一皱,表情便严肃了几分。 “胡闹!今日回去便叫你娘亲好好管教你!” 子凌笑笑,“无妨,陛下也有意一见呢。” 早已有各种风声传出来。 毕竟陛下过了年,也就二十有一了。待登基大典结束,半年之内必然是要立后的。 即便是不立后,后宫也要充盈一翻。 朝中大臣家中的适婚女子多不胜数,究竟定下哪个,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愿,如今也只是见上一面,也没有关系。 前几日,陛下还问下面要了一份各家闺阁女子的名单,想是有见面的打算。 况且子凌觉得,自家主子对边琪小姐,应该会有些好感的。 子凌给了台阶下,边琪又哼哼唧唧抱着斗虎将军的胳膊撒娇耍赖,斗虎将军宠溺的看了自家小女儿一眼,无奈了跨进了宫门。 龙华殿的偏殿里,斗虎将军嘱咐了边琪几句后,便进去给燕云霄行礼。 “臣边燎见过陛下。” 燕云霄看着手中的文件,头也没抬的轻轻嗯了一声,正要开口:斗虎将军不必多礼...... 又听一娇俏女声道,“臣女边琪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他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头,便抬起头朝声音来源看了一眼。 见一身着杏黄色白领袄裙的女子跪拜在下方,头上梳着双丫髻,两髻上系着浅紫色的发带,发带间别着精致的珠花。 下头穿的也是浅紫色的绣花袄裙,和头上发带的颜色相辉映,如此明艳华丽的颜色,在她身上揉和如此的华美,没有展现出半分的突兀。 这个身型让他有一丝丝恍惚,一丝丝罢了。 子凌抱拳介绍,“陛下,此乃斗虎将军的爱女。” 斗虎将军也略带歉意道,“幼女顽劣,非要随行而来,臣想着既是来了,自然是给陛下请个安,方不辜负陛下的对臣的一番心意。” 说着微微垂首,一身恭敬之色。 燕云霄不动声色的颔首,便当是应了。 视线落在那背影上正要收回,那人却似乎等了半晌,没听到声音喊她起身,便有些好奇的抬起头来朝上打量。 那双桃花眼闪闪,天真无邪。 在见到燕云霄那俊朗无双的面容时,她丝毫不掩饰的露出惊叹的表情,眼珠子都瞪大了几分,圆乎乎的,可爱极了。 回过神,见陛下也在看着她,边琪弯起眸子嘻嘻一笑,两颗小虎牙甜到心里了。 ------题外话------ 昨天因为热搜事件气到头眼发昏,抱歉。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7017k 第一百八十四章:影子 燕云霄心中仿佛落了一粒珠子。 他看着跪拜在下方的女子,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双桃花眼。 警惕,好奇,明亮,娇憨。 他轻轻勾了勾唇,语气都不受控制般的温柔了几分,启唇懒懒道,“平身吧。” 斗虎将军有些诧异陛下的反应,心中也知道陛下这是器重自己,故而对自己比较宽容。 他谢恩起身,边琪随后站定身子。 燕云霄的视线已经从她面容上收了回来,眸光中并没有更多的波澜。 边琪的视线也很快从燕云霄身上移开了,她对陛下的感受只有四个人。 惊为天人。 但没有半分高攀亵渎之心。 哼,外头那些说书的,写书的,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还说陛下长得像吃人的蛤蟆呢,我看他们才是吃人的蛤蟆! 她如是想着。 转眸,视线又在龙华殿内扫了一圈。 似乎对燕宫里所有的东西都十分的好奇。 毕竟加阳关这种小地方,可没有这等华丽气派的地方,和富丽堂皇的殿宇。 斗虎将军看她视线没个遮拦,立马轻斥一声,“眼下给陛下请过安了,还不退下?” 这就要回去了吗?还没开始玩呢。 她有些不甘心,蹙了蹙眉,撅起红唇,面容生动可爱。 燕云霄想起什么东西来,便仰首看着斗虎将军道,“寡人前些天得了几匹小狼犬,不知令爱可有兴趣?” 这话问出去,对燕云霄而言,反倒是一种试探。 若是苏九儿,定会惊喜,迫不及待想去瞧瞧。 这仿佛是,不经意的刻意,在边琪的身上,找某人的影子。 斗虎将军也没料到陛下会有此一问,还没想好措辞回答呢,边琪便应承道,“小狼犬?是狼还是犬?” 她一脸的期待和好奇,似乎迫不及待要去看看燕云霄口中所说的物种了。 斗虎将军道,“陛下,小女顽劣,只恐在宫中惊扰诸位贵人。” 燕云霄不以为意,转眸对招顺道,“去,带边琪小姐去宫中转转。” 招顺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应承了一声便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边琪小姐,您这边请。” 边琪原本想抿唇笑的含蓄一点,但是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最后还是笑出了两颗小虎牙,桃花眼完成一条缝。 “边琪多谢陛下了。” 说完领着裙摆就小跑而去,满身的青春明媚,明朗可爱。 燕云霄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浮现出另一人的背影。 差一点,苏九儿比她要稳重一点,情绪也不会泄露的如此彻底。 - 长乐殿前的冰湖上,苏九儿正拽着燕云霖,教他冰嬉。 燕云霖总归是小孩子,玩心大。 他的生辰在前两日就简简单单的操办了一下,他对苏九儿索求的礼物,便是苏九儿亲自教他冰嬉。 珍宝什么的他并不稀罕,他这个年纪,最需要的,还是有一个愿意陪着她的伙伴。 “咕咚!” 燕云霖又是一屁股坐在冰面上,清秀稚嫩的眉眼已经朝青涩的模样开始发展了,他坐在冰面上嚎叫,“太难了,太难了,能不能不学了?” 苏九儿穿着白袄红裙,乌黑的青丝在后面盘起,边上别了两朵绒球花,简单又温柔。 她围着燕云霖转了一圈,没有要扶他起来的意思,还一边激道,“啊......这就不学了啊?” “我方才还觉得你学的真快,马上就能站稳了。” 燕云霖仿佛被鼓励了一般,狐疑询问道,“真的吗?我学的很快?” 苏九儿点点头,俯身朝他伸出手掌。 燕云霖二话不说就握着她的手站起来,给自己打气道,“看来本殿下还是很聪明了,今日我定能稳稳的滑上一圈!” 苏九儿抿唇笑笑,弯弯的桃花眼里像是藏了星星。她牵着燕云霖缓缓的在冰面上滑行,惹得边上小丫鬟感叹。 “不知道怎么,瞧着苏妃娘娘就觉得好亲切呢。” “是啊是啊,苏妃娘娘很少发脾气,对三殿下也是极好的,像姐姐一样温柔。” 另有一个小丫头凑上来道,“我方从道上过来,瞧见招顺公公跟着一女子,我还以为是苏妃娘娘呢,背影上也太像了些。” 说着,话题就转移了出去。 “听说是斗虎将军家的千金,有招顺公公亲自伺候,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指不定将来也要在这宫里做个娘娘呢。” 正说着,后面有人推搡提醒道,“人家还是闺阁女子,你们少在这编排,免得误了边千金的名声。” 众人回头一看,这不是苏妃娘娘身边的青枝吗? 连忙吐吐舌头,嬉闹着分开了。 青枝还是有些膈应听见这些话的。 毕竟苏妃娘娘可是亲自说过,陛下的皇后人选,有很大可能就是斗虎将军的小女儿,边琪小姐呢。 又听她们说边琪小姐与娘娘有几分相似,青枝更惆怅了。 娘娘怎么一点也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呢。 整日里与三殿下玩在一处,怎么也不多去看看陛下? 也就两三日往赋央宫去一会,最多两个时辰就回来了,愈发奇怪。 正想着,便听后面一串清脆欢快的笑声传来。 “铃铃铃......” 笑声和铃铛声响成一串,落入众人的耳朵,带动她们的情绪。 小宫女们齐齐回头望去,便见笑意灿烂的少女坐在雪橇内,手拽着缰绳,在微柔的阳光底下肆意驰行,她的双颊和鼻头已经被风吹的发红,笑起来愈发的无邪烂漫。 两条毛发油亮的狼犬背缰在前,目光锐利,雄姿勃发的洒脱奔来,气势逼人。 “快看呢,是边琪小姐。” 小宫女惊叹道,满眼的羡慕。 短短半个时辰,边琪就已经能训动这两只小狼犬了,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送来的这几只狼犬本就是训练好的,已经没有野生的那种野蛮兽性了。 招顺公公跟在后面,不由有些感叹。 边琪小姐还真的与众不同。 虽然相貌上比苏妃娘娘要稚嫩一些,但是这洒脱的性情,率直的情绪,还真是有一些苏妃娘娘的影子的。 这让他想起那日苏妃娘娘抢马疾驰的模样,只是这气势要比边琪小姐凌厉几分。 这般性格,整个皇宫里都找不出第三个了。 边琪驱着两条小狼犬围着长乐殿的冰湖转了一圈,边上的宫女都自觉地让开了位置,站在一边为她鼓掌叫好。 小狼犬一下就吸引住了燕云霖的目光,他“咕咚”一声跌坐在地,好奇的看着边琪,开口问道,“这位姐姐,这是狼还是犬啊?” 边琪的目光却在苏九儿的身上停住。 7017k 第一百八十五章:边琪和苏九儿初见 “你是......” 这就是一路上听到的“苏妃娘娘”? 就连招顺一路都在跟她说,后宫里有几位娘娘,但是天寒地冻的都不爱出门,只有一位苏妃娘娘性子活泼些,偶尔出来转悠,说不定还会碰上呢。 果然就碰上了。 边琪眨了眨眼,坐在雪橇内和苏九儿对视。 苏九儿的目光没有波澜,也没有半分凌人之上的气势,更没有身份地位上的刻意冷漠和距离感。 这一眼,仿佛只是两个青春少女的对视。 并不关乎政局现状,身份地位的危机。 边琪在来的路上甚至感觉到一些小宫女对她投来不善的目光。 就像他爹爹先前告诉与她开玩笑,说她如此顽劣,什么时候将她送进宫中做妃子,将她在这四四方方的燕宫里学学规矩。 她不是听不懂其中意思,而是无意于父亲所言之事。 那些小宫女对她投来不善的目光,兴许是瞧不惯她这洒脱的性格作风,在宫中如此喧闹,心中也揣测她为什么进宫。又或者是这位苏妃娘娘十分的得人心,众人心中皇后的位置非她莫属。 因为她明事理,从不轻易盲目的责罚众人。 相反,陛下是个暴躁脾气,喜怒无常,众人觉得若是苏妃娘娘做了皇后,定能和陛下形成互补,岂不是妙哉? 她进宫左不过一个时辰左右,耳朵里听的最多的,就是苏妃娘娘的名号了。 毕竟有着后宫第一宠妃的殊荣。她还以为是个明艳张扬,气势逼人的美艳形象呢。 却怎么,是个看起来灵动温柔的姐姐? 边琪的小狼犬已经停在了冰湖旁,招顺跟上来给苏九儿和燕云霖行了个礼,随后对她介绍道,“这位便是苏妃娘娘,这是三殿下。” 又对苏九儿道,“这位是斗虎将军的小千金,随斗虎将军一道进宫,奴才奉旨带着她在宫中转转。” 边琪展开的笑颜就没有收拢过,她恭敬大方地在雪橇内颔首致意,“臣女见过苏妃娘娘,见过三殿下,这雪橇不好下,今日失礼了人,下回再见臣女再给二位赔不是。” 苏九儿不卑不吭,淡笑道,“不妨事,既然是来玩的,便玩的开心。” 顺带又夸了一句,“这小狼犬状态不错,这宫里想来还没有像边琪小姐这样胆魄的女子,敢一个人训两条狼犬,也是宫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了。” “你们说,是不是啊?” 她回头看向青枝的方向,那边站着七八个伺候的宫女,闻言一齐乐开了花一般回应,“是呀。” 瞧瞧,苏妃娘娘多大气。 青枝纵然心中有些不喜,但见苏妃娘娘这样,自己也无奈的笑出声。 随便吧,娘娘开心就好。 边琪被夸的不好意思,在家里她舞刀弄枪还经常被她娘教训说不像个女儿家呢,没想到苏妃娘娘倒是开明。 “谢谢苏妃娘娘夸奖。” 她少见的腼腆一笑,燕云霖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也太不把他这个三殿下放在眼里了。 于是他抱着苏九儿的腿爬起身站稳,又伸手指着那两只小狼犬问了一遍,“本殿下问你话呢,这是狼还是犬啊?” 这会倒是摆出一副小主子的架势了。 边琪回神,看着这个青涩的面容,眨眨眼道,“三殿下,管他是狼是犬呢,要不上来坐坐?” 一下子就给燕云霖的小心思看透了。 他的手拽着苏九儿袄裙后摆,都给衣裳揪出几道褶子了,就是碍于面子不好说。 原本说好的,今天必须要跟着苏九儿,学会在冰湖上站稳的。 招顺也在一旁道,“还有三条小狼犬呢,苏妃娘娘要不要玩玩?” 陛下将这五条狼犬留下,原本就是想着苏妃娘娘或许喜欢。谁知道这些天苏妃娘娘忙着教三殿下冰嬉呢,完全不得空去见陛下。 苏九儿伸手攥住他的手,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摆上拽下来,又顺手在他脑瓜上崩了一下,无奈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啊!想玩那就去玩玩吧,我们明天再学。” 燕云霖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伸手摸了摸脑袋,对着不远处的小宫女招呼道,“快来快来,扶着我点,我先去换件衣裳。” 而苏九儿脚下随意滑动,在冰湖上优雅的转了个圈,如仙女腾云,婉转轻盈,惹得小宫女再次鼓掌惊呼,青枝上前将她从冰湖上扶了下来。 边琪的好奇的看着苏九儿的双脚,对她这一项技能感到十分的新奇。 苏妃娘娘这般温柔,一会儿坐雪橇她训的住那些小狼犬吗? 这边众人正换装整顿着,边琪也从雪橇里出来,进了长乐殿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后见着苏九儿换了鞋子出来,又恭敬的行了个礼。 苏九儿一摆手,便叫青枝将她扶起来了。 难得见着一个性格如此洒脱的女孩子,她心里很喜欢呢,在这个制度下,有着主见思维,还真是一道异样的光彩。 招顺命人传话,不多时便有两个小太监将那几条狼犬驱来此地。 燕云霖已经换了身干练的骑装,蓝锦貂裘,一副尊贵公子的派头,看起来人也精神许多。 众人站在廊下站了一排,瞧见这三条狼犬并在一起,脚下踱着步子,锐利的目光四处看着。 能献到燕云霄面前的东西,自然是上好的。 看着几只狼犬身上灰黑相间的皮毛,油光发亮,个个耳朵耸立竖起,一副警惕四方的模样,想必在训化之前定是个一爪子便能拍断人骨头的存在。 燕云霖好奇,走近前看了一眼,那狼犬便警惕的朝他看了过来,鼻子又嗅了嗅。 他便绕着狼犬身边转了两圈。 许是有些怕,但他好歹也是学过骑马的,不过年纪小身板小,一直都是骑的小马。 “三殿下,你怕不怕?” 边琪瞧着他这反应好笑,便出言调侃道。 燕云霖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跟苏姐姐坐一辆,就算是摔出来,我都不会害怕!” 后又加了一句,“不过我的苏姐姐是不会摔出来的,她可厉害了。” 说着,头颅都情不自禁的昂起来几分,双手负背朝苏九儿走了过去。 他对苏九儿信任的过头。 苏九儿在他心中,就是无所不能的。 7017k 第一百八十六章:坚持自己的立场 边琪却不依不饶的想要逗逗他。 “若是摔出来怎么办?” 燕云霖蹙眉哼声道,“那就打个赌,若是摔出来,我便将昨日新得的两把紫金匕首给你!” 说完似乎又有些后悔了,反问道,“若是没摔出来怎么办?” 见他这较真的模样,苏九儿和边琪对视一眼,两双桃花眼都闪过一丝狡黠的趣味。 苏九儿揉了揉手腕,一本正经:“既然这样,那我势必要将你从雪橇内扔出去了。” “然后你输掉的紫金匕首,我和边琪小姐一人一把。” 竟然是要与边琪小姐共谋他的好物。 燕云霖听了这话,气个半死,咬牙握拳,脸涨得通红。 最后冲进苏九儿怀里撒娇道,“哎呀,苏姐姐你不要这样,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把紫金匕首就好了,不要把我扔出去!” 招顺都笑坏了,“好了好了,三殿下,有奴才们跟着不会有事的,您几位快坐上去吧。” 为了安全起见,又对着苏九儿道了一句,“苏妃娘娘,要不奴才给您找个个技术好的,在前头给您训着?” 苏妃娘娘会骑马是不错,但是马儿只是身形高大,性格是温顺的,不如狼犬,发起猛来还是要狠训一顿。 若真是给苏妃娘娘摔了,陛下岂不是要心疼死,到时候连带个整个训兽司都要遭殃的。 边琪也略有一些担心。 毕竟苏妃娘娘看起来,还是十分端庄温柔的,这训狼犬可不是看着那么简单。 耳边却听见她声音的声音干爽清脆,“不必了,云霖,你先上去。” 燕云霖乖乖从她怀里出来,坐进了雪橇内。 苏九儿走到狼犬面前看了看,那狼犬也凑过来用鼻子闻了闻苏九儿,除此之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了。 只是狼犬凑近她的时候,众人内心都不由一紧。 她心中有了定数,知道这狼犬是被训的差不多了,只要不被激怒,一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于是伸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摸上了其中一条狼犬的脑袋,然后重重的挠了两下。 狼犬舒服的眯起眼睛,脑袋还往她的手掌底下蹭。 在没有训化之前,狼犬的狼性应该是占大比的,但是被训化之后,自然是犬性站大比。 没有哪个狗狗不爱挠头的。 众人并不惊讶狼犬的反应,而是惊讶苏妃娘娘竟然敢伸手去摸。 离得那么近,她就不怕那狼犬嗷一伸脖子,就在她手臂上来上一口吗? 边琪的眉头也微微挑起,仿佛在这一刻,对苏九儿的性格看法有了一丝新的改观。 不多时,苏九儿已经接过了牵引绳,坐进了雪橇内。 燕云霖举拳提议道,“去富春宫转一圈吧,让我母妃看一看!” “好的,那你要坐稳咯?” 话音一落,苏九儿扯了扯牵引绳,那前头的三条狼犬便撒腿跑了起来。 “娘娘,您可千万要小心呢!” 后面远远的飘来青枝的嘱咐声,以及宫女们的欢呼声。 两辆雪橇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拐出了长乐殿的宫道。 苏九儿是初次上手,还不太熟练,于是在转弯的时候转的太急了,险些给雪橇转翻了。 “啊!苏姐姐你别把我甩出去啊!” 燕云霖吓得惨叫一声,但最后雪橇还是及时稳住了,化险为夷的刺激感又让他哈哈大笑起来。 苏九儿也吓了一跳,这样肆意畅快的活动她很久没有感受过了,霎时心情也是活跃到顶端了。 她笑喊道,“燕云霖,一会我要是将你甩出去,你就捂住脸,可千万别摔毁容了啊!” “哈哈哈哈,好!” 燕云霖笑的合不拢嘴,一面又觉得苏姐姐说的很有道理。 他的帅脸可不能摔花了。 方才惊险的一幕也落入了边琪的眼中,她面露惊慌之色,见雪橇稳住之后又为她们松了一口气。 靠的近了,听见她们的谈话声,她又是哭笑不得。 这苏妃娘娘说话也太好玩了些。 还有她那张扬的性子,也是现在才展露一两分。 虽然她看起来温婉娴静,但是她这具娇小的身子里,蕴含着可以爆发的力量。 “苏妃娘娘,你这技术还真是不赖啊!” 边琪追上去,对她投来一个称赞的目光。 燕云霖是永远为苏九儿抗大旗的,立马应声高喊,“那当然了,我的苏姐姐会的东西多着呢!” 然而俩人自动无视了燕云霖的话。 “你也很不错。” 苏九儿对上边琪的目光,神采飞扬,气质飒爽。 在那一瞬间里,边琪眸中的苏九儿好像闪了一下,她感觉这模样与自己方才见的苏妃娘娘仿佛不是一个人。 在冰湖上滑行时,她温婉柔美,没有丝毫的攻击感,却也令人不敢贸然不敬。 此时的她,浑身的气质散发的更强烈了几分,甚至带动了她的情绪。 苏妃娘娘可以适应宫中的拘束,也能做到收放自如的洒脱,她有锐利的棱角,却没有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中被磨平,这才是另边琪所动容之处吧。 虽说她性子洒脱率直,但是她的娘亲不喜欢她这模样,老是在她耳朵边上唠叨着以后嫁了人,谁会喜欢这样她这样的女孩子? 她这样怎么了? 难道生做女子,就要伏低做小,温柔乖顺?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身边根本就没有像她这般“叛逆”的女子,她简直就成了旁人口中“不得体的代表”。 她甚至快要被这种否定的言论给击垮了,娘亲还说从下月开始便要教她绣花,点茶,她并不是不会,只是相比那么世家大族的女子来说,做的不那么好罢了。 现在看来,她不能向娘亲妥协低头。 又或者,她可以学那些东西,但不代表她就要丢开骑射,花枪。 她要坚持自己的立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茫然的心似乎有了方向,她眸光闪闪,神采奕奕的追着苏九儿的雪橇而去,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璀璨,两颗小虎牙令人瞩目。 “这边琪小姐的性格,倒真是像极了苏妃娘娘呢。” 招顺跟不上他们干脆就不跟了,后头自然有奴才们紧紧地守着。他和青枝一同走在宫道上,摇摇头发出感叹。 青枝眉头纠结,“是有些像。” “陛下是打算将她留在宫里了吗?” 那娘娘怎么办?岂不是要受冷落了...... 她鼓足勇气朝招顺打听陛下的意思,招顺眉头一皱,轻轻申斥了一下她这越矩的疑问。 7017k 第一百八十七章:明日进宫来住几天 “陛下的意愿还轮不到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过问。” “至于苏妃娘娘,能劝的话多劝劝吧,劝她多来看看陛下,虽然陛下不说,但我瞧得出来,陛下心里可从来没放下过呢。” 这就是他给出的最大建议了。 青枝抿唇不语。 当她不劝的吗?她都快给嘴皮子劝烂了,也没有半点效果,娘娘还老是假装打断她的话语,明里暗里不愿听她说有关陛下的事情。 果然主子的心思,不是他们能猜透的。 狼犬拉着她们在宫道上转了几个弯,径直去了富春宫的宫道前,燕云霖也不曾下来和宋太贵妃打招呼,只是远远的在雪橇内对着富春宫大喊。 “母妃,母妃,快出来瞧瞧儿臣!” 宋太贵妃听见这咋咋呼呼的声音,连忙从宫中被人搀扶了出来,一眼便瞧见燕云霄坐在雪橇内对他招手,笑容璀璨,正玩在兴头上。 她紧张的心忽的又松下去了,露出慈爱的笑容,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回喊道,“你慢点,可不要摔着了!” 苏九儿远远的见过宋太贵妃几回的,她生的端丽,总是一脸的温和慈爱,但是这在冷漠的皇宫中来说,不免有些软弱。 不然也不至于处处被太后打压,就连燕云霖都经常受岐王的欺负,还无法护他周全。 也就这些天岐王安分一些了,鲜少进宫,太后那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顶多就是背地里刁难一下宋太贵妃,嘴上说几句不饶人的话了。 燕云霖听见了宋太贵妃的嘱咐,又应了一声,“好,儿臣知道了,儿臣午膳不回来用了,母妃不要等儿臣了!” 话音在冷风中断断续续,狼犬转了一圈又跑远了,雪橇的影子在宋太贵妃的视线里逐渐变小,随后一晃就不见了踪迹。 她轻轻勾唇笑,笑的心里畅快通透。 霖儿许久没有玩的这样开心了。 这个苏妃娘娘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她不在乎,只要她对霖儿好,霖儿玩得开心,她也就开心。 只是孩子年纪大了,还是应该要避一避嫌的。 她作为母亲,不由多想了一出。 燕云霖不回富春宫用膳,那定是要同苏九儿一起用膳了。 狼犬又拉着雪橇风风火火的原路折回。 临近午时,燕云霄那边也才和斗虎将军结束议事,顺势留了斗虎将军在长乐殿用膳。 边琪同斗虎将军一同进宫,此次是要同斗虎将军一起在长乐殿用膳的。 报信的将消息传达,恰好苏九儿和边琪的雪橇就停在了长乐殿的冰湖旁。 燕云霄缓缓踱步走到二楼廊上,转头一看便见三人下在下头笑作一团,个个眉头飞扬,容光满面,想是玩的十分畅快。 视线似乎已经有了固定路线一般,径直落在苏九儿的头顶上,两朵白色的绒球花温柔俏皮,略微垂散的发髻下只能看到苏九儿的一小半侧脸。 肤若玉洁,其上点染绯色胭脂,晕开一片令人沉醉的幻想。 不置可否,距离产生美。 燕云霄眼下甚至是对苏九儿产生了一种粉色滤镜。 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是会令人无限美化的存在。 招顺一见苏九儿也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开口叫苏九儿一起用膳呢,便见苏九儿将燕云霖从雪橇内牵出来,又和边琪说了两句话,便迈步离去。 路上还垂头和燕云霖对望而言,不知道说些什么亲切话。 燕云霄冷峻的面容没有半分波澜,袖子里的手却是紧紧攥成了拳。 在廊上站了许久,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看着苏九儿离去的方向失了神,苏九儿早已不在他的视野之中。 还是边琪在下面喊了他一声,他才颤了颤睫毛,从自己失态的情绪中走出来。 边琪在下头仰着头看她,眼眉弯弯,“陛下,是不是看天上又要下雪了?” 这话是她没忍住调侃燕云霄呢,他的目光分明是看着下面的,怎么就成了看天上了? 说完她便有些后悔了,这可是陛下啊,小女子真是口无遮拦,罪过罪过。 可是燕云霄的心思已经跟着苏九儿走了,并没有将边琪的话听入耳中,他浅扫了边琪那稚嫩灵动的面,凤眸底下涌起了一些自我安慰的情绪。 只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懒懒的回了殿内,边琪拎着裙摆哒哒哒的跑上楼,脚步声轻快活跃,这样的节奏将严肃的氛围都带的缓和了一些。 用膳时,边琪对菜的口味赞不绝口,也是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夸得招顺都笑起来。 燕云霄时不时“嗯”一声应承着,又或者和斗虎将军招呼几句,这顿饭吃的表面上看起来到也算是十分的和谐。 只是某人的食欲并不强,招顺布的菜不如苏九儿顺手,也不像苏九儿会连夸带哄的让他多吃一些。 膳后,斗虎将军便要带着边琪离开皇宫。 边琪亲切的揽着他的胳膊,一走一蹦道,“爹爹,回去之后总归没有旁的事情了吧?你下午带女儿去骑大马好不好?” 斗虎将军简直被自家小女儿闹的有些下不来台。 哪里有空带她去骑大马?上午的商议结束,他下午便要去办公事了,要去竟州城整顿一下自己的人手,将各个能按插人手的岗位,全都换成自己的亲部。 “胡说!爹爹哪有你那么清闲,还骑什么大马,现在回去就叫你娘教你绣花!” 斗虎将军的脸沉下来,语气都严肃了几分,毕竟这是当着陛下的面,言语可不能太过失礼! 然边琪听了这话,简直肺都要气炸。 她气鼓鼓的甩开斗虎将军的手臂,双手攥拳怒气冲冲向前走,一边不服气的愤然道,“爹爹骗人,爹爹说话不算数,分明就是爹爹答应带我去骑大马的,眼下出尔反尔,不是君子所为!哼!” 娇蛮的嗔怪声噼里啪啦的说了一溜,看起来委屈极了,倔强的背影看起来就像一只委屈的小黄鸭。 燕云霄怔上一怔,看着她的背影和记忆里某人重叠,嘴角不自觉的就轻轻勾起,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了几分。 斗虎将军低头对燕云霄抱拳赔礼,“小女在家放纵惯了,实在是让陛下见笑了,今日所商议之事臣一定会以最快的时间办好,陛下不必担心。” 上头低沉的嗓音却漫不经心的传过来,“边琪小姐是个真性情,明日来宫中住上几天罢,宫里人多热闹,有人作陪,寡人命奴才们教你骑大马。” 7017k 第一百八十八章:边琪小姐进宫 音色如旧,听不出其中是否有包含其它情绪和意味。 斗虎将军面对这样的邀请不由得愣住,难道陛下这是看上他家的小女儿了?他虽然疼爱自家女儿,将她视若珍宝,但是对边琪的外在与内在条件,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比相貌,这宫中哪里会缺美人呢?比才华,他女儿也只会舞刀弄枪,并无出色之处。 又或者陛下这是打定了心思要与他边家联姻么? 思绪虽然转到了这里,但是他身为臣子,不敢深入细想。 且在婚嫁这一方面,他更尊重女儿的意愿,嫁进宫中,就意味着边琪不会拥有一份纯粹的情感,因为她的幸福永远和政局捆绑在一起。 他边燎戎马一生,为国尽忠,不求富贵无双,但求他的宝贝女儿一世平安,笑口常开,仅此而已。 思绪落定,他正要开口拒绝,暴走的边琪又立马兴冲冲的折了回来,脸上还有这方才的生气的痕迹,两颊红扑扑的对着燕云霄问道,“陛下,真的吗?” 她眨眨眼,闪闪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燕云霄的眸子。 因为从她见到燕云霄开始,他都没有过分的负面情绪,甚至经常莫名的浅笑,这让边琪几乎将对他的敬畏中的“畏感”降到了最低。 燕云霄轻轻挑眉,略略仰起下颌,因身份地位的差距,便让边琪逐渐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地有了一种睥睨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仿佛在说:寡人还能说假话不成? 边琪初次感受到这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不由瑟缩,连忙收回了目光。 她有些小窃喜的抿了抿唇,恭恭敬敬的对燕云霄行了个礼。 “那臣女就先谢过陛下了,明日一早臣女便来!” 斗虎将军刚展开的唇就这样僵了半晌。 这是自己养近十五年的闺女,当着自己的面上赶着住别人家去? 他眉头抽了抽,侧头看了边琪一眼,边琪却发出一声极大的冷哼,叉着腰迈着步子走了。 斗虎将军读懂了边琪那一个“哼”字的意思。 她在说,还不是因为你不教我骑大马,那既然这样,女儿还是找别人吧!哼!爹爹说话不算数,哼! 颇感无奈,最后也只好尴尬的谢了礼,最后出了宫门父女两个一前一后上了马车,然后两个人双手环胸,背对背,谁也不搭理谁。 好一会了,斗虎将军宠溺的伸手戳她脑袋,“你呀你呀,你就来要债的!” “你可想好了,明日就要进宫去?” 边琪又坐回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纠正道,“女儿只是去住几天,去玩一玩,又不是不回来了。” 又滔滔不绝的讲起今日的事情来:“宫里有位苏妃娘娘,生的十分温柔清丽,女儿原本还以为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娘娘呢,谁知道她竟能训三条狼犬.......” 马车远去,车内气氛又同来时一样的和睦温情。 燕云霄回赋央宫的时候,从吟华殿的宫道上路过,隔得远远的,他的目光就落在那厚重的帘子上。 迈步轻迈,动了想要上前的心思。 这燕宫,乃至整个燕国不都是他的?难道还有哪里是不允许他去的吗? 倒不是禁止他靠近,是他自己没有勇气靠近罢了。 踌躇一刻,那厚重的帘子霍然被掀开,里面窜出个半大人影,定睛一看是燕云霖那小子,又不知是什么高兴事让他笑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朵后去了! 他发出明朗的笑声,在院子的雪堆里打个滚,并揉了一个雪球在手中。 后两脚,苏九儿就掀开帘子跟着出来了。 燕云霖大喊一声,“苏姐姐,吃我一招!”那雪球就飞了出去,苏九儿扬腿一踢,那雪球便在她足间炸成细碎的雪沫子,零零散散重新落在白花花的地上,与之融为一体。 他们二人在殿前打雪仗,完全没有注意到宫道上这一抹高大又孤寂的黑色身影。 燕云霄隐下心中低沉的情绪,转身走了。 反正明日该喝药了,苏九儿自己会来找他的。 这个没良心的,真的不想再与他好了吗...... 招顺为了转移陛下的思绪,斗胆进言道,“陛下,先前乾老丞相不是约了您议事,你看明日午宴摆在哪里接待好呢?” 燕云霄眉头一蹙,冷冷吐出两个字。 “推了。” 招顺正要点下去的头瞬间僵住,他仰头疑惑的看陛下一眼,似乎对着两个字的意思不是很清楚。 燕云霄步子迈的很快,只有一句低沉冷漠,不容置疑的声音砸进招顺的耳朵里。 “明日寡人不见客,不议事。” 招顺纵然疑惑,面对主子命令,他也只能应从。 翌日。 边琪小姐要进宫小住上几日的消息就在宫中传开了。 她被安排在宋太贵妃那里居住,毕竟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若是由燕云霄来安排住处未免显得轻浮。 宋太贵妃是三殿下的生母,又是长辈,住在她那里自然合理一些。 青枝掀开帘子进来,与苏九儿搭着闲话,“今天天气真好,宋太贵妃那里好热闹呢,太监宫女都忙慌慌的,听说边琪小姐要来小住几日,招顺公公已经前去迎接去了。” 她只当与苏九儿聊家常,聊一些外头的所见,并不是有意要提这一茬的。 等话音一落,她才意识到自己怎么能在苏妃娘娘面前提边琪小姐! 况且她这一进宫,不基本上就等同于陛下看上她了,迟早有一天她会有个身份进来的吗?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看着苏九儿的后背,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才又说了两句别的,放下手中小太监刚送上来的点心就出去了。 苏九儿清淡的眉头狠狠的跳动了一下,是不受控制的抽动,眉心隐隐有些发疼。 她一面将桌上准备物件装进包里,中途停下手为自己抚平眉头。 似乎是想叹息,但最后还是抿着唇默不吭声的闭上了眸子。 想到一会儿还要去给燕云霄煎药,她的心中就有些莫名的烦躁。 这半个月,她一直刻意的躲着燕云霄,除了三天一回的去给他煎熬,且每次不超过一个时辰,便匆匆逃离他的视野了。 那日的疯魔行为仿佛是一场虚幻又真实的梦,自那以后,燕云霄仿佛又回到了苏九儿最开始认识他的那个状态。 除此之外,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压抑的缠绵。 7017k 第一百八十九章:怪只怪她,问心有愧 这是时间沉淀下来的情愫,是已经与他这个人的思维情感融合了。 所以仅仅只是一瞥,都能让苏九儿产生一种细密的战栗感。 她害怕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在和她的内心发出共鸣,像是森林迷失的野兽在呼寻自己伙伴,一遍又一遍,重新掀起她内心压抑的狂澜。 但是这种波澜她无法掌控,她害怕波澜被掀起之后,自己也会被吞噬溺毙其中。 既如此,还是早去早回吧。 不给燕云霄留她用午膳的机会。 她整了整心绪,快速和青枝招呼了一声,叫她不必跟着,便出门朝赋央宫的方向去了。 这几日的天气好的出奇,曦光挥洒,让白茫茫一片的宫殿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下大雪的时候还说不上很冷,雪融化的时候,才是最冷的时候。 也就是眼下时节。 苏九儿披着胭红色的大斗篷行走在宫道上,斗篷上绣着簇簇团花,精致华丽。 她如今名声不一般,宫里人自然都是挑好的给她送来,这颜色霎是明艳,只是她兴致低落,倒衬的她清丽的眉眼愈发寡淡了几分。 宫道上果然见宫女太监们一排排的来回,而她只有一个人,看起来不免有些单薄。 到了赋央宫,苏九儿的脚步不由慢了几分。 她看着宫门前站着的六个宫人,像是在等候什么,心中忽然有一种十分尴尬的感觉。 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脚步就这样停下了,想着要不等会再进去吧。 赋央宫的宫人可都是认识苏九儿的,远远的便有人瞧见了她,连忙上前给她行了个礼,恭敬道,“苏妃娘娘吉祥,您怎么在这站着?外头多冷。”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将苏九儿向赋央宫领去。 苏九儿不知道自己别扭个什么劲,要是不进去,反而更显得她扭扭捏捏,有些小气。 她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颔首致意,便跟着小宫女进去了。 小宫女也是个机灵的,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通报陛下苏妃娘娘来了,而是将她带到了偏殿里喝茶,又在偏殿里点了炉子,让苏九儿暖了暖身子,她方才的不适感也消散了些许。 苏九儿知道,边琪正在赋央宫的正殿。 若是她与燕云霄之间没有暧昧的过往,她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避嫌感。 要怪就怪她,问心有愧。 喝了口茶,暖意蔓延全身,她逐渐放松下来。 好一会儿才听到边琪告辞的声音,苏九儿便从偏殿里出来,刚走到廊下,又听见哒哒的脚步声,十分急切的跑了回来。 苏九儿看见那个红色倩影从宫门口跑回来,忽然一个打滑向前,便听“咚”的一声,摔在了赋央宫的正殿门口。 “哎呀!” 委屈又气闷的女声惨叫声响起,带着几分娇娇气。 苏九儿站在廊下隔了好长一段距离便见她要摔倒的模样,甚至快走了几步,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搀扶。 但是还是来不及。 后面六个宫人争前恐后的上前来搀扶她,口中发出惊呼和询问,显得有些闹腾。 此时正殿的厚帘子被拨开,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随后一身黑绸锦袍的男人施施然的从里头迈步而出。 他今日推掉了所有的政事,所以穿的十分日常,乌黑柔顺的发丝,也只是随意半绾在脑后 站在廊下时,迎着吹来的冷风,衣袂和青丝轻微扬起,面容上少了几分狠厉的威严,多了一丝令人不敢高攀的清冷矜贵。 边琪摔的腿有些发疼,她还维持着双腿跪地的模样,看起来仿佛是在给燕云霄行大礼。 见一双玄色锦靴出现在她眼前,她才撅着委屈的嘴抬起头仰看一眼。 摔得她猝不及防,有些发疼,眼眶中不自觉的氤氲出一丝丝雾气,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还有一小束发丝被摔得在她的发簪上打了个圈,绕在上面显得有些凌乱。 燕云霄的视线就落在那里,随后他鬼使神差的俯身,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柔顺的发丝便被挑了下去,回复了原本乖巧的模样。 他低声道,“怎么了?” 这句话问道点子上了,边琪想起来为啥自己告辞了又急急的跑回来。 于是吸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陛下,臣女拿错礼了,这个才是送给您的。” “方才那个,是送给宋太贵妃的......” 说完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也不知道疼了,只觉得自己丢死人了,两颊红的不能再红了。 都是因为她阿娘听说她要进宫住几天,便给她准备了好几分贺礼以表心意,实在是礼太多了,便将宋太贵妃和陛下的那一份送错了。 话音落下,小宫女也赶到边琪身边了。 但是陛下站在边琪小姐身前,边琪小姐这个姿势又是一个跪地的姿势,她一时间还不好将边琪小姐扶起来了。 燕云霄缓缓直起身子,“无妨。” 一抬手,便有小太监拿着方才收的贺礼出来,和边琪身后的太监做交换。 “地上有积水,还不将你家小姐扶起来。” 他漠漠出声。 此话一出,小宫女才敢将边琪扶起来。 边琪换回了贺礼,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然等她回去的时候,她阿娘又要编排她一顿。 “多谢陛下,边琪这回真的告辞了。” 她笃定的说着,便由小宫女搀扶着转身,一侧头便看到了苏九儿。 “苏妃娘娘!你也在这里呢!” 边琪颇有些欣喜的出声,挣脱开了宫女的搀扶,一瘸一拐的凑近苏九儿。 她这样大大方方的与自己打招呼见礼,一身的坦荡磊落,让苏九儿的内心释然了几分,也让苏九儿为方才的心理而感到羞耻。 瞧瞧人家都没把自己当回事,她方才的心思还真的太小家子气了。 她连忙上前扶住边琪,笑道,“你慢点。” 边琪矮身给她行了个礼,随后道,“我阿娘也给你准备了贺礼呢,既然苏妃娘娘在这里,那就一并放在陛下这里了。” 说着对身后的太监招招手,那人便将贺礼送到了赋央宫的宫人手里。 廊上燕云霄的目光早在边琪喊出那一句“苏妃娘娘”时就转了过来,落在苏九儿身上。 两个少女都穿着胭红的大斗篷,在雪地里看去别有一番韵味。 而在燕云霄眼中,始终只有那一抹,热烈的心动。 7017k 第一百九十章:苏九儿,你好薄情 苏九儿和她简单的说了两句话,她便笑嘻嘻的走了。 她还有好几份贺礼要去送呢。 苏九儿转过身,燕云霄还维持着单手负背的模样,立在廊下看她。 他没有穿貂袍,站在寒风里看起来略显单薄,只有视线依旧浓烈。 燕云霄优先启唇,轻笑道,“今日来的,好早。” 愉悦是发自内心的,他能不能理解为,苏九儿今天见他比较积极? 苏九儿迈步走到帘子前,燕云霄习惯性的伸手为她拨开帘子,她便自然地迈步进去,口中一边说道,“方才边琪小姐摔了好大一跤,估计摔得不轻。” 燕云霄便侧头看了招顺一眼,招顺会意,躬身就退下去了。 好歹人家是斗虎将军的掌上明珠,总不能进宫第一天就给身上摔出点伤吧,苏妃娘娘这是提醒陛下,让陛下去给边琪小姐请太医呢。 除了命人去给边琪小姐请太医,招顺还将旁的闲杂人等都遣退了。 基本上苏妃娘娘来这,都用不上什么人手。 因为苏妃娘娘动手能力很强,还有一些小事,陛下也会亲力亲为。 他跟在苏九儿身后进去,以他的身高,刚好能瞧见苏九儿圆鼓鼓的后脑勺,还有斗篷上几片雪花。 他亲手给她拂开了,顺道又问了一句,“暖和吗?” 苏九儿不知道,这斗篷也是燕云霄亲自挑选命人送去赋央宫的。 里头是蚕丝银缎,滑过肌肤上时触感细腻柔滑,一般用来做贴身衣服居多,且也比较奢华。 这用来做斗篷的里子,更是奢华浪费。 但是,苏九儿值得。 “嗯?暖和,很舒服。” 苏九儿解开斗篷放下,给出了满意的评价。 某人抿唇浅笑,心情轻松了不少。 苏九儿可是一直惦记着自己要赶快完成他今天的任务,然后离开这里,于是开始埋头翻找自己的布包,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药包,往小厨房走去。 也没有多余的话题和回应。 燕云霄已经开始习惯她的这种刻意冷漠了。 等药煎好,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苏九儿看着燕云霄道,“喝啊?怎么不喝了?” 因为他已经盯着这一碗药好久了,没有半点要喝的意思,苏九儿才问出这句话的。 他说,“有些烫,再等等。” 苏九儿单眉一挑,用手摸了摸碗身,感觉还好,没有燕云霄说的那么烫。 就在这时,燕云霄便听到了那一句煞风景的声音。 “陛下,三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这是招顺的汇报声。 随后燕云霖便拨开帘子进来了,十分知礼的先给燕云霄行了个礼,“大哥万安。” 见到了苏九儿,他对苏九儿眨了眨眼,“苏姐姐吉祥。” 燕云霄闷闷的瞥他一眼,眉头不自觉的下压,面容渐渐的阴沉下来。 这小子哪里是来请安的,是来找苏九儿带他去玩的吧? 他甚至感觉燕云霖是踩着点来的,不然为什么刚把药煎好没过多久就来了,这是知道苏九儿每回来了他这里,不出一个时辰就要走了是吧? 苏九儿见他对自己眨眼睛,也知道这小子是来找自己的。 “整日如此清闲,没有功课要做了么?” 燕云霄冷漠的声音丢过来,和方才说话的语气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苏九儿悄悄看一眼他的表情,燕云霖便认真道,“大哥,我的功课都做完了.....” 稚子就是稚子,暂时还没有理解到燕云霄的另一层的意思。 苏九儿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类似的话,燕云霖才猛然回想起前两次燕云霄叫他去抄书的经历。 第一次抄的道德经也就五千多个字罢了,后面叫他抄的南华经,六万多个字,他手都快抄断了! 心下不由咯噔,他连忙后退一步,改口道,“哦,我想起来,还有一篇功课要复习一遍,我这就回去复习。” 说着,便又行了个礼连忙出门去了。 “咚!” “哎哟!” 一声闷响,像是跑的太急了,在外头滑倒了。 虽然外头有宫人候着,苏九儿还是不放心说了一句,“我去看看。” 燕云霄皱了一下眉头,同时眼珠子又闪了闪,不吭声也没有拒绝。 苏九儿就这样出去了,燕云霄连忙抄起那碗药倒在了边上的绿植盆栽里,剩下小两口才一口饮尽。 再看他的小盆栽,半个月换了三回了。 回回养了五六天,叶子就开始发黄,怎么也养不好。 招顺心想,也不知道这些奴才都是怎么办事的,这样的货色也敢摆到陛下面前来! 倒是陛下这几日好说话得很,没有追责,直说换新的就好。 燕云霖已经被搀扶了起来,苏九儿对他道,“你呀你呀,天天就知道玩,是该听听你大哥的,有空多复习一下功课啦!” 竟然找她找到这里来。 燕云霖嘿嘿一笑,反问道,“苏姐姐,你今儿要一直在这里陪大哥吗?” “不用,我一会就回去了,你去先去找边琪小姐玩。” 燕云霖哼一声,“那我等会再来找你吧,我才不要找她玩。” “我还听见好多小宫女说她性子像你,哪里像啦!咋咋呼呼,根本不像!” 吐槽了几句,就摸着摔疼的屁股,屁颠屁颠走了,还一边喊着,“苏姐姐,我一会再去找你哦!” 这话自然也传进了屋内,传进了燕云霄的耳朵里。 苏九儿重新回屋,见药碗已经空了,不由皱了皱眉,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是燕云霄说话时,气息中确实有带着草药的香味。 既然喝完了,那她就该回去了。 她又开始收拾她的布包,一副要离开的动作。 燕云霄无奈的看着她利索的双手,好想对苏九儿说一句,你好薄情。 他动了动唇,“你上次说的,场景复刻治疗,是什么?” 为了留住苏九儿,他在脑海中搜索苏九儿感兴趣的话题。 想来想去,都是和他这病症有关的。 苏九儿的手一顿,一面回看他,“是模拟你所恐惧的场景,让你发现其实这些场景并不令人恐惧。” “你要,正视你自己的内心。” 她说的很坚定,因为这不是口头说说的事情,这可以说是一场会反噬的治疗。 利弊共存。 若是心态摆正,这病便会好的很快。 若是依旧抗拒“双重人格”的自己,或是“抗拒接触内心的恐惧”,那么他所抗拒的,会以一种更汹涌的方式袭来,击溃他的最后一丝防线。 最后,无法直视自己。 便又回到了治疗的原始点,甚至更恶劣。 7017k 第一百九十一章:你说,我像苏妃娘娘吗? 苏九儿不想像上次那样,对燕云霄进行“记忆提取”,导致他吐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那次是因为燕云霄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病症是这样一个“奇怪且令人恐惧”的诡异病症。 一个信奉鬼神的世界里,谁能理解一个人的身体里会有两个意识思维呢? 他根本没有做好心里准备,用正确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病症。 所以这次,苏九儿想等他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再开始。 倒是很意外,燕云霄亲自将这件事提了出来。 “现在,可以吗?” 燕云霄抬头看她,对上她认真严肃的眼神,出声询问。 苏九儿一字一句回道,“只要你做好准备了,我们、随时可以。” 苏九儿一直在等待机会,她在尽可能的将这件事的危害降到最低,以保证燕云霄的病症稳定。 看的出来,苏九儿对这件事十分谨慎上心。 这让燕云霄有些高兴,又有些惆怅。 好半晌他才道,“好。” “那就、今日吧......” 苏九儿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接受这个治疗了,不由出声问道,“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你要面对的,可能是最不愿意再记起的过往和画面。” 谈起这,苏九儿心中难免有些酸楚。 对于病人来说,被迫回想起折磨自己多年的往事,应该是一件很痛苦挣扎的事情吧。 可这样的伤痛是无法替代的。 他只能自己去面对。 燕云霄垂下了眸子,纤长的睫毛浓密油亮,再精致的眉眼也掩盖不住往事所带来的沧桑感。 “嗯。”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反正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况且有苏九儿陪着他,他心中多少会有一些安慰。 苏九儿眨眨眼,似乎在这件事情上,她才是没有做好准备的那个人。 但难得燕云霄如此积极的肯治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 燕云霄这病不能让外人知道,既然是要治疗,自然是要避着这群人。 况且场景复刻,燕云霄也大抵猜到是什么场景了。 是火场。 他内心深处对火场有着莫名的恐惧。 所以,在这里自然是不合适的。 于是他唤来了招顺。“备车,去行宫。” 行宫是他父皇年轻时修建于皇郊的一座宫殿,先帝年少风流,此行宫曾是他为博宠妃一笑所建造。 只是将荣华恩宠寄托在他人身上,就意味着得失不由自己。 那宠妃很快便失宠了,之后这行宫便空置了。 还是年下除旧秽,才派了人去洒扫,这才维持了一阵子的干净整洁。 招顺应声去了,燕云霄便问苏九儿,“还有什么要带着的么?寡人陪你去吟华殿取。” 苏九儿摇摇头。 平日里用的银针她都贴身带着的,包里也带着一串备用的坠链,以备不时之需做催眠工具。 双面人格病症是精神疾病,药物上并没有很快就见效的治疗药,所以药物也根本用不上。 关键时刻只需要将他的精神催眠,安抚,便可以了。 既如此,那就准备出发吧。 苏九儿重新挎上自己的小布包,披上一胭红的斗篷,燕云霄也随意披了一件貂皮大氅,俩人拨开帘子就出了赋央宫。 刚走出没两步,苏九儿惊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朝后仰倒而去。 “啊!” 她幸运的成为了今天赋央宫的第三位幸运儿,获得了一次“滑倒”的项目体验。 因为苏九儿是滑雪爱好者,又有花滑的经验在,所以她的反应很快,迅速去抓身边能让她稳住身形的支撑物。 原本燕云霄就跟在她身边,以燕云霄的身手,自然不会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跌倒。 他伸手一捞,便揽过了苏九儿的后背,苏九儿就这样倚在他的臂弯里。 苏九儿的手也顺势揪住他的前襟,揪的死死的。 两双惊吓的眸子四目相对,姿势就这样僵了半晌。 这个对视可以说是近几日,对视的最长的一段时间了。 燕云霄先松了一口气,惊吓紧张从眸光中褪去,浮上来是是一种浅浅的笑意。 他挑眉启声调侃道,“站不起来了?” 苏九儿想来是被吓到了,心脏咚咚咚的跳的急切又热烈,她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一面推开他道,“你,你这宫门口什么情况,今天都摔了三个了!” 燕云霄怕她再滑倒,不论苏九儿怎么推,他的手一直揽着她的后背,直到她一直站稳立定,苏九儿才甩了甩肩膀从他臂弯里走了出来。 走出几步还看了一眼方才的摔倒的地方。 真是见鬼。 燕云霄却已经对边上的小太监沉了脸,皱眉冷声道,“将这院子的雪全都清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众人已经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压迫。 还好苏九儿娘娘没有真的跌下去,否则这就不仅仅是将院子的雪全都清了这么简单了! 小太监得了令,立马招呼着众人开始了铲雪工作。 燕云霄步子迈的很小,尽量和苏九儿并排而行,宫道上,红墙白雪,墙角还有一株红梅树。 一红一黑两道身体缓缓地走着,这是令众人诧异却又意外和谐的一道绝美风景。 这宫里,除了苏九儿,也没有第二个人敢以平等的方式对待他们的陛下了,就像不会有人敢越过阶级尊卑,和陛下并肩同行。 边琪从另一小道上路过,探出头来看到这俩人的背影,不由得思绪放空,停下脚步遥望了很久。 “边琪小姐,您在看什么呢?” 宫女疑惑问道。 边琪回神,宫道上已经没了俩人的身影,只有苍白的雪,和浓烈的红。墙角的红梅树长得很高,枝丫已经越过了红墙,仿佛想探出头朝宫外看去。 仿佛想冲破一层无形束缚的枷锁。 她不由启声问道,“你说,我像苏妃娘娘吗?” 虽然她一共才和宫里人接触两天,但是这些人说的种种,几乎都和这个话题有关。 因她的声调淡淡,异常的温和,所以小宫女想了想还是说了。 “依奴婢看,边琪小姐的性格倒是与苏妃娘娘十分相似呢,大家都很喜欢边琪小姐呢。” 边琪默默抿唇。 是因为苏妃娘娘性格太好,所以自己的性格是沾了她的光,所以在宫中才这么受欢迎的吧? 换做平日在家,与那些士族小姐参加宴席,少不得要被她们嘲讽编排一翻。 7017k 第一百九十二章:行宫:琴瑟 没成想,进了规矩森严的燕宫,反而受欢迎了。 她究竟该说是好事呢,还是令人难过的事情呢。 唉。 她甩了甩脑袋,想不明白,懒得想了。 让她想想三殿下燕云霖躲到哪里去了,不就是想跟他换一把紫金匕首吗,已经躲了她半个小时了! 她今天非把他揪出来不可! - 燕云霄和苏九儿俩人上了马车,直奔皇郊行宫而去,就连招顺都没有带上。 只要燕云霄出了皇宫,宋星师的人便会来上报,宋星师并不关心他的私人事件,只是在皇都城内,他多多少少要将重心分一些在燕云霄的身上。 毕竟有齐指挥使的刺杀事件在前,只要敌人没有被围剿殆尽,那他便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更何况兵马司已经有燕云霄的人了,所以现在的皇都城也比他刚回京时,安全一些。 苏九儿在马车里翻出自己的给燕云霄做过的病症记录,一页页的重新翻看着,避免在治疗的过程中出现意外。 燕云霄就倚在马车内,随意悠闲的支起长腿,将手搭在膝盖上。 他的头抵在马车壁上,下颌微扬,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那双凤眸浅浅掀起,慵懒的窥视着苏九儿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只是现在的苏九儿面容上没有半分的笑意,她淡眉紧蹙,面容紧张的反复观看手中的小册子,十分的严肃紧张。 像是这次的治疗,她势必要成功,不允许自己失败! 燕云霄不喜欢看她这倔强逞强的模样,她分明看起来十分的担心,却还要做出一副有信心的模样。 这分明是在给自己施加压力。 他只是想借助这次治疗的机会,和苏九儿待在一起,不想她因为这个治疗而让心情变得如此沉重。 于是微不可查的轻叹了一声,柔声道,“别看了,寡人现在感觉很好,你不必太过担心。” 说着便想抽掉苏九儿手中的册子,将她拦入怀中。 他想说,就一会儿。 但是手一伸过去,苏九儿便挪开了几分距离,头也没抬道,“没关系,我再看看。” 她已经沉静在自己紧张而沉重的情绪里了。 就像是新手医生,准备上场第一次,做一个从没做过的解刨手术。 燕云霄默不作声的收回自己的手,然后恍惚的看着的手掌,又轻轻的握紧。 他在幻想和回忆,当初牵住苏九儿的手时,是怎么样的滋味。 从前牵手很自然,次数也很多,所以他并没有真正的珍惜每一次的十指紧扣。 人总是这样,后知后觉。 马车摇摇晃晃行到了皇郊,次处地势偏僻,景致唯美,远离了市中心的喧嚣,所以格外的静谧。 确实是个好地方,先皇还真是会讨好女人心。 苏九儿掀开车帘,从马车内跳了出来,随后仰头看这座行宫,外头瞧着有些老旧了,但规格还是很大,光是这个朱漆大门,就十分的恢宏。 “喜欢?寡人给你建一座如何?” 瞧见她来回踱步,还一边看着行宫点头,燕云霄不由出声询问。 正说着,也从马车内下来了。 苏九儿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偷偷翻了个白眼。 臭男人,学什么不好,学你那渣爹。 燕云霄只是觉得,若是苏九儿喜欢,他给她另外修建一座行宫也不是什么问题,随便她想修建在哪里都行。 等到她要回了自己的自由,说不定她还会回这行宫来居住,届时燕云霄找她也好找一些。 他只是如此一想罢了。 连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苏九儿的索取,已经在无形之中,渐渐变成了放手。 最开始的极端心态,想要将苏九儿锁囚的的想法,已经在苏九儿那一眼厌恶的目光中,碎成了一捧灰。 分明是他想要掌控苏九儿,最后却反过来被苏九儿的情绪所掌控。 是他得不到并稀缺的情感在压抑中爆发,最后扭转这样一个局势。 因为面对苏九儿时心脏急速跳动,让他感受到,生命中除了苦与难,还有热烈奔放的快乐,肆意且浪漫。 所以他,不想再回到曾经,在冰冷的寒流中颠沛流离的状态。 也不想看见苏九儿,变成曾经自己的模样。 为了追寻这样的快乐,为了跟上苏九儿的脚步,为了站在她身边,他改变了自己。 见苏九儿背对着自己,燕云霄就知道她肯定没什么好表情。 于是凑上前,歪着头看她一眼。 果然见她正收回方才的白眼。 燕云霄嗤笑一声,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语气中不自觉略显宠溺,“简直无礼。” 这个表情太丑了,古灵精怪,她当真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管理。 燕云霄也并非真的斥责她,不过是想缓解她紧张的心情。 苏九儿捂着脑袋躲开,生怕他再敲她第二下。她道,“我可不要这行宫,一个人住怪吓人的。” 因为长久无人居住,又远离市集,乍一眼感受确实让苏九儿感到有些凉飕飕的。 既然她拒绝了,那燕云霄也不再这话题上多做纠缠。 二人进了行宫,越过雕花影壁,才见里头假山流水,亭台水榭,一应俱全。只是四处建筑摆设上都覆盖了一层白雪,色调略显苍白。 虽不及宫中地势宽阔,却也精致异常,里头华丽的简直与外表有些不符。 角落里还堆着前几日收拾的积雪,石子道上还有着薄薄一层雪霜,怕苏九儿摔跤,燕云霄一直跟在她身后走着。 到了正殿前,苏九儿抬头便见正殿牌匾上写了两个行云流水的大字。 “琴瑟。” 苏九儿只觉得这两个字讽刺至极。 这“琴瑟”之好,又好了多久呢? 男人一句话罢了。 她不由蹙眉,埋头走进了殿内,燕云霄瞧见了她眼中的不屑,也抬头看了一眼这两个字。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眸底深处藏了些看不清的情绪。 在除夕之后,这行宫一直有人继续打理着,所以室内异常的干净,即便是直接拎包入住也没问题。 当然苏九儿的计划是,最好在今夜之前可以结束,然后回皇宫,所以俩人也没有带其它的行李。 此时已经午时了,苏九儿本能的找着小厨房的位置,燕云霄就跟在她身后转悠。 见她进了小厨房,翻开个个柜子看了一眼,在角落里发现了小半袋米,还有几个土豆,还有几个都已经发芽了。 应该是来这里洒扫的宫人留下的。 苏九儿拿起来,对着燕云霄晃了晃,“今天中午,只有这个了。” 谁知道这里离市集这么远,早知道路上就买点东西了。 7017k 第一百九十三章:会长冻疮,很丑 显然来这里,燕云霄也是临时起意,没有将事情想的很周全。 好在他也不挑剔,启唇应承了一声,“好。” 小厨房里有不少柴火木炭,足够他们生火取暖的,水缸里还有半缸清水,苏九儿抄起葫芦瓢就舀起一瓢,开始洗米煮饭。 燕云霄瞧见了,眉头轻皱了一下,随后迈步上前。 苏九儿的手在冷水里搅了一下,提起来时手已经被冻的发红,还往下滴着水珠。 她轻轻咬牙,心中感叹,好冷,要是有燃气就好了。 正想了手又要继续伸进冷水里洗米,手腕就被一个有力的大掌攥住了。 她扭头看着这只手的主人,他正微微蹙着眉头,一本正经的道,“我来。” 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他和苏九儿,他也放弃了“寡人”的自称,和苏九儿拉近距离。 “诶?” 苏九儿发出一声疑惑,便觉手中一空,物什已经被燕云霄从自己手中夺走了。 燕云霄利索的卷起袖子,舀水清了一遍自己的手,便开始有模有样的洗米。 苏九儿见过他在朝臣面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严肃傲然,也见过他于杀伐战乱之中披荆斩棘,狠绝无情的乖戾,眼下这个勤勤恳恳,卷着袖子,认真洗米的模样,倒是让她恍惚了几分。 她的眉头一高一低的看着这个男人,总感觉十分不对劲。 然而他手中动作的熟练程度,简直出乎苏九儿的意料,她甚至觉得,即便是让她自己来上手,面对这些较为原始的做饭工具,她都没有燕云霄熟练。 燕云霄丝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只分配任务似的对她道,“烧火。” 苏九儿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去灶前点火。 她道,“你怎么还会烧饭?” 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燕云霄便接话道,“从前在军营时,会一些。” 苏九儿恍然。 是了,险些给忘了,他在北疆战场上待了好几年呢。 不过苏九儿原本是觉得,即便是去了战场,燕云霄身为燕国大皇子,应该也不用干这些粗活累活吧?怎么连烧饭这种小事情还要他来做? 想来,他在北疆的日子,其实也不太好过? 火已经烧了起来,苏九儿坐在灶前烤着火,只觉得全身都是暖烘烘的。 再看燕云霄的手在冷水里浸泡的已经通红,苏九儿方才已经感受过了,那水接触到肌肤,真是有一种刺骨的痛感。 她对燕云霄道,“来暖暖手,其它的我来弄就好了。” “无妨。” 他两个字回绝,面无表情的拿起那几个土豆,开始削皮切丝。 苏九儿知道他的剑术一绝,却没想到他的刀工也是如此之好。 不过三下五除二,那几个土豆皮都被削干净了,再者便听见“哒哒哒”的刀切土豆的声响,在菜板上发出极其有节奏的频率。 不一会,一碟子土豆就已经切好了。 苏九儿挑眉,目光中带了几分欣赏。 这刀工也太好了,她拿手术刀要是也有这么稳就好了。 “切的真好看。”她夸道。 燕云霄背过身去舀水,唇角轻轻勾了勾。 不论是哪方面,只要是苏九儿夸他,他都高兴。 莫约两刻钟的样子,小厨房里青烟袅袅,屋内传来一丝丝家常的烟火气息。 苏九儿和燕云霄在小案前面对面坐下,小案上只有一碟土豆丝,两碗白米饭。 燕云霄的手轻轻放在小案上,苏九儿的视线从土豆丝上面转移到他的手背上,见仍是一片红紫,看起来像是冻的不轻。 于是她伸手搭了上去,手背上淡淡的温度传递过来,男子本就体热,燕云霄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身子,自然不会被这点冷水折磨的难受。 手并不冷,只是也不大暖和。 苏九儿道。“还好,不冷。” 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淡淡的暖意转瞬即逝,燕云霄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如果心脏跳动有曲线图的话,那在苏九儿将手搭上来的时候,曲线定然是骤然跳跃了一下的。 他道,“尝尝?” 说着便给苏九儿夹了一筷子。 原本是想喂给她吃,但怕她拒绝,他便将那一筷子土豆夹到她的碗中。 苏九儿点点头,开始埋头干饭。 就一盘菜,也没什么好夹来夹去。 又或许是因为今日只有这一盘菜,没有别的菜做对比,所以苏九儿觉得这菜口感非常好,吃到最后,就剩下个空盘了。 她还是头一回和燕云霄进食,能给盘子吃空。 她看着那个空盘,正色道,“今天的厨子很不错,反响很好。” 说着,二人对视一眼,都嗤笑出声。 就这一个菜,若连这都嫌弃,那连吃都没得吃了。 一边笑着,她就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但是燕云霄还是早一步从她手上夺走了碗筷,转身朝厨房走去。 苏九儿略有些不好意思,跟在后面出声道,“既是你做的饭,那就由我洗碗吧,咱们分工明确,合作共赢?” 燕云霄脚步放慢,等苏九儿追上来,与自己并肩走着,他才侧首看着苏九儿的脸,认真道,“天太冷,手在水里泡久了,会长冻疮。” 话罢收回了目光,又加了一句。 “很丑。” 苏九儿视线一晃,燕云霄已经迈步进了小厨房。 而她的脚步就停在了门口。 刚刚燕云霄说会长冻疮的时候,眼神和语气,怎么那么的温柔...... 还是那一句“很丑”,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靠在门口看燕云霄熟练地撸起袖子开始刷碗,抿了抿唇道,“没关系的啊,我可以制冻疮膏,很好使的。” “既是好用,回去便给我制一些,送于我。” 他要的底气十足,头都没抬起来看苏九儿一眼。 苏九儿的手指在门框上扣了扣,应答一声。 “好。” - 既然吃过午饭了,那苏九儿便要开始今天的正事了。 她翻开自己的小布包,准备了纸和笔,双手握拳暗自给自己打打气,然后看向面前的燕云霄,严肃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燕云霄瞧她一副比自己还要紧张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揉揉她的发顶。 “好了,我很好,别太担心。” 苏九儿甩甩头,躲开他的手,然后深吸一口气。 “好,那现在要开始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要尽全力回想起当年的事件,细节,减少偏差。” 7017k 第一百九十四章:催眠致幻 苏九儿从来没有问过燕云霄,关于尹娘娘的死,和导致事故的那场大火。 她有很多消息都是在宫里四处搜罗来的。 之所以没有在燕云霄面前提过,是因为害怕这件事在突然提出的情况下,会对他造成精神上的刺激,和情绪上的诱发。 但是场景复刻,意味着她必须明白当年的事件细节。 如果连其中细节都无法了解,那她对于燕云霄敏感恐惧的内心也无从下手疏解治疗了。 苏九儿井井有条的询问着,问一句,燕云霄也听话的答一句。 过了年,当年之事情应该称之为三年前了。 燕云霄十七岁时,在北疆战场上受重伤,性命危急。那儿天气不好,对他的病情恢复有影响,于是就回皇都城养伤。 燕云霄上战场时才十二岁,虽然早早封了晋王,但他又长久不在皇都城,所以他连自己的府邸都没个人上心,也没有御赐下来。 故而他回皇都城养伤,就住在了尹娘娘的宫里。 燕云霄说,那日先皇出宫祈福,宫中也为他请了“驱魔”的法师,为他除去病晦,只是发生了意外。 驱魔的圣火燎着了殿内的罗帐,于是这场火就烧起来了。 谈到这里,苏九儿已经感觉到燕云霄周身的气场都低沉下来,无形之中还揉杂着愤怒和恨意。 他面容恹恹,眸底一片晦涩,似乎在艰难痛苦的回忆当年的事件。 这恨意是因为,那驱魔的法师是太后请来的吗?所以他和太后的关于愈发的冷硬? 苏九儿心有不忍,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背。 “因为身体受伤,行动不便,所以你亲眼目的了这一切......是吗?” 她小心翼翼,轻轻的询问着,眸子落在燕云霄痛苦的脸上,去观察他的表情反应。 燕云霄重重瞌眸,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将苏九儿的手从自己的手背上拂了下去,随后紧锁剑眉,撇过了脸。 薄唇颤了颤,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但最后还是只吐出了一个沉重压抑的音节。 “嗯。” 苏九儿默然,心中情绪叠起,最后化作一团阴云,笼罩在心上。 阴沉沉的,逼仄压抑。 也许因为这个事件的主人公不是旁人,是燕云霄,所以苏九儿心中的惆怅感因浓烈的情愫而变得更黏稠,令人窒息。 心理医生本身就需要极强的共情能力,所以苏九儿此时也觉得自己被代入到当时的环境中。 没有什么事情,比目睹自己最亲近的人,葬身火海,自己却无能为力更崩溃痛苦吧? 从另一方面来说,当事人可能在极端心理之下,会把这一切罪责怪罪于自己身上。 因为他明明看见了,他凭什么不把她救出来? 凭什么他生还了,他的母妃就要去死呢? 甚至于......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母妃? 这是苏九儿对病人的心理分析,按照正常思维,她这个分析的完全正确。 若是没有偏差,这场场景复刻,苏九儿有百分之八十的自信能成功进行。 看得出来,燕云霄平日里根本不会去回忆当年的事情,这些事,一来会让他痛苦,二则是会让他情绪失控。 现在情绪能稍微控制一下,还是因为经过苏九儿治疗的原因。 只是药物治疗,治标不治本罢了。 他原本端坐的身姿已经塌了下来,背脊微垂,似乎一场回忆,就压垮了他坚毅的背脊。 乌黑柔顺的发丝从肩头垂落,搭在胸前,因为关了窗子,屋子里没有风,所以发丝也不动摇,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高挺的鼻梁之上,凤目紧闭,睫毛纤长卷翘,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容倦态,鼻梁之下是紧抿的薄唇,仔细看,还能看见他压抑克制着的呼吸,胸膛在浅浅起伏。 他分明什么情绪都没有说,屋子里却弥漫着稠密的痛苦与悲伤。 沉默,就是燕云霄最沉重的表达。 见他这副模样,苏九儿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遏制住了一般,酸涩发疼。 她轻叹一声,缓缓起身,轻轻抱住了燕云霄。 男人的身子没有半分动静,苏九儿便伸出手抚平他的眉头,另一只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拍打着。 “休息一会儿吧,睡一觉,等你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她幽幽的说着,燕云霄闻到她身上清涩的芳香,思绪有所晃动。 于是缓缓地仰起头去看苏九儿的脸,视线里只摇摆着一刻晶莹剔透的珠子,来来回回,虚影重叠。 渐渐地天地眩晕,他深邃的瞳孔一点点失神,没了光彩。 漆黑的瞳孔死寂一般的看着前方,眼皮一点点垂盖下来,一埋头就栽在了苏九儿的怀中。 苏九儿收起手中的珠坠项链,任由昏睡过去的燕云霄抵在她胸前,一动不动。 她轻抚燕云霄的后脑,不由低低启声呢喃了一句,“你还有多少痛苦的往事,被埋在心底呢......” 这也潜意识的表达了,她很想对燕云霄的过往,一探究竟。 苏九儿先前对燕云霄的催眠,是分别是人格唤醒,和记忆提取,不比现在的手法,是催眠致幻。 催眠致幻是需要病人对医生产生高度信赖,不对催眠排斥,才会很顺利的进入被催眠的状态。 这是一种介于苏醒与沉睡之间的一种心理状态。 催眠者在这种状态下,意识处于积极而活跃的状态,随时可以被诱导。而催眠师的暗示,使催眠者潜意识里大量的信息被重新组合。 催眠师只需要提取过往的细节,与催眠者的意识发生连通,便能使催眠者进入幻觉状态。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开始前,苏九儿要与燕云霄相对而坐,谈论过往。 苏九儿能感受到,燕云霄并不愿意分享他的过往,虽然他的行为没有很排斥,但是也没有很迎合。 之所以会这么顺利的进入催眠状态,应该是苏九儿对他治疗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已经将苏九儿视为最靠近自己内心的存在了,所以没有警惕。 现在已经进入了治疗的第一步,苏九儿要加深他的催眠状态,以免乍然惊醒,对他的脑神经造成强烈伤害。 苏九儿靠近他的耳朵,小声叫他的名字。 “霄霄。” “你回来养伤,就可以多陪陪你的母妃了。” “你知不知道,你去北疆,一去就是五年,你的母妃、好想你呢......” 7017k 第一百九十五章:幻境失控 苏九儿曾经问燕云霖,燕云霄和尹娘娘的母子关系怎么样。 燕云霖说,从前自己小的时候,他的母妃就经常抱着他,吓唬他。 宋太贵妃说,“你看见尹娘娘没有,你大哥去了战场上,尹娘娘伤心难过,都哭病了。” “你要是不听话,我也将你送去战场上!” 燕云霖吓得大哭,连连发誓再也不忤逆母妃的话了。 那时候,他不过三四岁,尹娘娘也很喜欢他,经常给他送一些小玩具。 尹娘娘说,“这都是你大哥以前爱玩的,是我亲手做的。” 由此可见,尹娘娘和燕云霄的母子关系,很好很好,她是燕云霄在这宫中唯一的温暖和倚靠。 是个温柔又细腻的母妃。 只可惜大好的生命,葬送在这深宫之中了。 还是死在自己的眼前,这叫燕云霄如何不崩溃呢。 且听说尹娘娘丧仪之后,燕云霄拖着病重的身子重新回了北疆,即便是身体如此恶劣,他也不愿意在这令他产生恐惧和绝望的燕宫多待一日。 苏九儿用轻缓的语气,缓缓地描绘着当年的情景氛围,燕云霄活跃但混沌的思维如同找到了一条清明的路线,记忆碎片飞跃组合,一帧帧定格的画面连贯的组成动态的场景。 记忆如同活过来了一般。 苏九儿将他轻轻放倒,他闭目躺在矮榻上,青丝铺展宛如在水中炸开的一团浓墨,眉眼深深,唇色略显苍白。 “哒、哒、哒......” 音色清脆的声音带着极强的节奏响在屋内,苏九儿坐在矮榻旁,用手里的珠坠轻轻敲击着小案桌面,声音就从这里传出来。 声音节奏和燕云霄平日的心跳节奏很相似,这样的频率很快就引起了某种共鸣。 他的自身情绪,缓缓地就和这节奏融为了一体。 随着他的呼吸逐渐平缓,眉头也一点点舒展开,苏九儿却猛地紧张起来了,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绷紧了。 燕云霄已经进入一个了深度催眠的状态。 现在她可以发出暗示性的指令,去干预他的思维。 越是到关键时刻,苏九儿是越是紧张。 应该没有人比她更想治好燕云霄的病,将他从痛苦的深渊拉回来了。 一是她作为治疗燕云霄的医生,有职责心所在。二是因为,这是燕云霄,她希望他好好的。 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苏九儿才幽幽开口道。 ‘霄霄,你醒醒,你的母妃来看你的伤了。’ 在此期间,苏九儿的用珠坠敲击桌面的手一直没有停止,哒哒哒的声音维持着一个缓慢而又有富有节奏的频率,作为背景声,响在燕云霄的脑海深处。 果然好一会儿,躺在床榻上的燕云霄睫毛颤了颤,凤目轻轻掀起,眸中漆黑的瞳孔,清澈,透亮。 这一瞬间,苏九儿看见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燕云霄。 干净的就像一个青春期的大男孩。 下一秒,眸光便幽幽的转为深邃,沉稳的面容下,带着一丝丝的少年痞气。 这是燕云霄十七岁时的眼神。 十七岁,这要是转换成现代,也才上高二吧? 尤其是他骤然蹙眉,捂着自己的胸口缓缓撑着身子坐起,眸光似乎是习惯性的将室内扫视一遍,如同在战场遇刺时观察周边的环境。 这一眼杀气很重。 毕竟是刚从战场上死里逃生。 苏九儿站着没有动,维持着手中的动作,观察着他的表情。 燕云霄已经被催眠进入强幻状态了,他看不见苏九儿,他看见的是十七年前的那一幕。 他没能成功的坐起身,手臂虚脱无力,他又跌回了榻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 从苏九儿视角看去,燕云霄就像是一个无实物的表演者。 但是他的面部表情极其痛苦,叫人看一眼便能感同身受的那种真实,苏九儿作为幻境指令的催眠师,自然是可以想象燕云霄现在所经历的是什么。 她启唇,声音随着敲击声化作了燕云霄脑海深处的声音,一步一步牵引着他,再一次经历当年的事情。 她说‘你的母妃来看你了。’ ‘皇后娘娘请了法师为你作法。’ ‘圣火失控,烧了起来,整座殿宇变成了火场......’ 苏九儿心都提到了嗓子口,她紧紧盯着燕云霄,见他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苍白如纸。 他的目光呆滞了半刻,满目的悲伤和绝望看的苏九儿心口如被一只手攥住,几乎不能呼吸。 像燕云霄所说,因为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所以他目睹了自己母妃葬身火海的惨状。 苏九儿眼睁睁看着他,慌乱的失控的从矮榻上跌下,以一个挣扎扭曲的姿势奋力向前爬着,爬到了行宫的门口。 苏九儿喉间发涩发痛,但还是颤着声音,维持着方才的节奏,缓缓地道。 ‘大火吞噬了这一切......’ 若是燕云霄能熬过去这一段,就说明幻境中的他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和结果了。 等到现实中再出现火场事故,不论他是哪个人格状态,这个幻境记忆都会成为他的主导记忆。 他会清晰地记得,这就是事实结果,如此也就不会出现恐惧心态了。 按理说,燕云霄的思绪已经被苏九儿的暗示带着走了,可是到了这一步,原本清明的路线瞬间消失了一般。 燕云霄方才连贯起来的记忆瞬间被打散,一帧又一帧的画面互相撞击,发出强烈的抽痛感。 不对,不是这样的! 有另外的记忆碎片想要强嵌进方才的场景画面里。 除了火,还有很多的人。 很多人涌了进来...... 他们是谁? 还有一闪而过的缎带,在道上拖出的印子,那都是什么? 从清明有序的思维,顺便变成杂乱且冲击力极强的画面,这乍然的突变让燕云霄有些遭受不住。 他只觉得脑海里好疼好疼,哒哒的敲击声逐渐清晰起来,它不再是像频率舒适的节奏,而像一串断了线的珠子,叮叮当当杂乱无章的落在脚边。 连带着呼吸的节奏都乱了。 沉重,且不受控制的混乱,急切。 燕云霄蹙着眉头,缓缓的靠着门坐在门背后,双手捂着自己的头颅,发出压抑的喘息声。 苏九儿瞳孔骤缩,皱眉有些疑惑的看着燕云霄,一脸的凝重,手中珠坠继续敲击着却不敢停。 7017k 第一百九十六章:母妃,你不要丢下我 她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燕云霄重新在面对过往时仍是不愿意面对,不想接受尹娘娘去世的事实。 于是她又引导了一下。 ‘虽然你的母妃不在了,但是她还是希望你好好生活,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随着不连贯的记忆冲击,燕云霄早已不再她引导的思维上了。 他听得见苏九儿的声音,但那声音也只是一晃而过,根本无法攥住他纷乱的思绪。 不是的,他的母妃不是这样死的。 痛苦的记忆和愧疚的内心疯狂的折磨着他清晰的思绪,他坐在门背后,面目逐渐变得狰狞,随后他侧过身子,用自己的头颅狠狠的撞击大门。 “哐哐哐!” 他用的是蛮力,额头上瞬间就被撞出点点猩红,红紫一片。 好痛,好痛,脑子里有一只螳螂,在用他的刀钳切割他的神经,在啃食他的思维。 都怪他都怪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太没用,母妃也不过死在他的宫里! 罪恶感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 苏九儿现在才意识到,燕云霄的思维已经不受她的指令,并且彻底失控了! 她停止了手中珠坠的撞击,皱着眉头脱口而出斥了一声,“燕云霄!” 苏九儿心中有一股怒气压不住的往上涨,但她很快便压制住了,现在当下还是先解决燕云霄这个问题再说。 她上前两步,准备强制性对燕云霄进行一个催眠中断的唤醒。 才上前两步,燕云霄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反手便将苏九儿挥开了,并一声怒斥,“滚开!” 这一声简直可以称之为雷霆之怒! 吼的苏九儿脑袋发懵,即便是有防备的躲开了,但仍旧扛不住燕云霄身强体壮,直接被掀翻了出去。 头上银簪掉落,盘起的秀发瞬间散开,铺在身后。 她跌坐在地上,额头在地上重重擦撞,霎时就蹭掉了一块皮,鲜血涌出顺着额角流淌而下。 “嗯唔......”一声闷哼。 苏九儿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眩晕的意识才逐渐清晰。 她的五脏六腑都发出震荡之后的颤痛,呼吸深深浅浅,强支撑起身子,便看见燕云霄像个疯子一般双膝跪地,躬身泥首,以一个赎罪的姿势,用额头撞击门框。 他应该是神经高度紧绷了起来,故而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乌黑的发丝顺着肩颈垂下来,凌乱的碎发盖住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表情。 整个室内只有他诡异的哭诉声。 苏九儿听见他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一声声忏悔,自责,落入耳中,苏九儿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 额头上的伤,她都感觉不到疼了。 正从地上爬起来,燕云霄又呢喃了一句。 “母妃,你不要丢下我......” 这一声极轻,却听得苏九儿心中一颤。 视线中,燕云霄麻木的抬起了头,漆黑的眸子没有半点温度,他无神无情的捡起了地上的银簪,然后握在手中看了好一会。 苏九儿看着,猛然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她霍然迈开步子,朝着燕云霄冲了过去,下意识的反应让她的速度比平日快了一倍。 燕云霄攥紧了银簪扬起了手,死寂的眸光中狠厉顿显,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在说。 燕云霄,你该死! 凭什么死的是你的母妃,而不是你! 你怎么,不去死啊! 这就是精神类疾病,情绪反噬的力量。 它可以吞并一个人生存的欲望。 燕云霄这是准备 自-杀。 苏九儿直接朝他扑了过去,身子撞进他的怀中,带着惯性的力度将他抵在了门上, “噗......” 耳边是银簪刺破衣衫的声音,分明穿了那么多层衣衫,却因燕云霄下定了决心赴死,用了十分的力气,在那一瞬间里银簪瞬间捅穿了几层料子,刺入了肌肤里。 从料子底下传来闷闷的,刺入肌肤的声音。 血一点点渗出,洇染了衣衫料子,刺目的红色在苏九儿淡紫的衣服上,更暗沉了几分,十分压抑。 燕云霄被撞得有一刻的失神,且还麻木的攥着那个簪子,满目混沌。 苏九儿疼的惨叫一声,脑袋埋在他的肩头,右边后背上已经痛的她手臂发麻。 她似是气不过一般,张开嘴在他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疼痛一点点蔓延,但是燕云霄麻木的像个假人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脑子里的声音好嘈杂,除了叫他去死,好像还有别的声音。 他仔细去听,企图听清楚说的什么。 随后便听到有个声音强撑着,在她耳边说,“燕云霄,你该醒了。” “我击掌三下,你必须要醒过来。” “一响、振作你的精神,二响、睁开你的眼睛、三响、清醒你的意识。” 他只这样听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神经已经对这个声音有了不自觉的服从。 苏九儿靠在他耳朵边说完之后,便伸出双手,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击掌三下。 这是拍掌觉醒,相对而言,这个觉醒方式比较能稳定住他的情绪。 “啪” “啪” “啪” 三下之后,燕云霄只觉得浑身发疼,疲倦到眼皮重如千金。 缓缓地,脑海中便成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苏九儿也长舒一口气,放松之后,便觉得后背的伤口疼的令她冷汗直流,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 燕云霄就这样狼狈的坐在门口,倚在门上,双目紧闭,进入了苏醒前的沉睡。 苏九儿趴在他身前,除了身体的不适,眉宇间还有化不开的愁闷。 这此场景复刻治疗,算是失败了。 方才那样疯魔的人,不是燕云霄的幼稚人格,是他本身的人格。 如果说燕云霄的幼稚人格是不愿意接受母妃的死亡,故而对火场产生恐惧,那燕云霄本身的人格就是,接受了母妃的死亡,但是他一只直处于自责之中。 扭曲的思维,将母妃的死都怪罪于他自己,所以他不愿意去面对过往。 虽然两个人格的病态心理不一样,但是结果的走向是一样的,他们都选择了逃避。 苏九儿感觉好累好累,果然心理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能突破恋爱关系是有道理的,否则医生迟早要被理所应当的索取给逼疯吧? 且,燕云霄隐瞒了一些东西。 这让她极度愤怒。 7017k 第一百九十七章:快救她! 多种情绪萦绕在胸中,苏九儿强撑的精神也慢慢的消散。 身子一点点无力,疲倦,整个人趴在燕云霄的胸前。 她能感觉到背上伤口流淌出来的鲜血,还带着微热的温度,但随着冷空气的包围,流淌出的血液一点点冷了下去。 到后来,苏九儿的意识都开始混沌了。 但是她不敢睡过去。 因为燕云霄的觉醒出现了异常,他这个觉醒前的沉睡,似乎过久了。 想来是“场景复刻”的失败,对他的神经和心理也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手脚都一点点的冰冷,麻木,随着最后的痛感消失,苏九儿才彻底撑不住的倒下了。 一切说起来似乎很短暂,但其实苏九儿开始催眠燕云霄的时候,那会子就已经是未时了。 直到燕云霄不受指令,在催眠中失控,已经快申时末。 苏九儿只记得自己昏睡前,隐约瞧见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大半,透过窗户上的明纸也只照出燕云霄面容上的隐约轮廓。 天黑了,她的视线也黑了。 屋子里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燕云霄的眉头隐隐抽动,脑海中一阵一阵的痛感让他幽幽转醒。 脑子里像是要炸掉一般。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痛苦的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室的漆黑。 燕云霄并没有因为漆黑的环境而感到恐惧,相反,黑色是一种保护色,是带给他安全感的颜色。 他舒缓着呼吸,轻轻动了动手,思绪似乎还处于一个凝固的阶段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考虑现在是什么情况? 手一动,四肢的触感才慢慢的恢复,燕云霄的目光从平静,转变成惊愕。 他的右手依旧维持着持簪自戕的动作,如果中间没有东西隔着,那这手中的利器定然会精准狠厉的刺进他的心脏上。 意识到这一点,燕云霄的瞳孔猛然收缩。 因为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能力,若是真有此心,那他这次定然必死无疑! 只是这一行为被人阻挡了,他的手缓缓松开了刺入某人背上的银簪,略微颤抖的抚摸怀中人的背脊,肩头,脖颈,面庞。 颤抖的手一寸寸向上探去,凌乱垂落的青丝绕在他的指缝间,像斑驳的刀痕落在他的心上。 是苏九儿吗? 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自责、抱歉、都在将他一点点拉进罪恶的沼泽中。 燕云霄此时唯一感恩的,就是这漆黑的天,让他什么也看不见,减少他视觉上的罪恶感。 思绪被牵引到这里,他才开始有了摸索记忆的行为。 记忆倒退回被催眠的前一刻钟,苏九儿起身轻轻抱了住了他。 再之后便是一段模糊的记忆,每当他努力去想的时候,脑子就会一阵一阵的发疼。 每一帧画面都很模糊,连贯不起来,他真的想不起来了啊! 即便是这样,燕云霄也知道,自己伤害了她。 为什么他会得这样一个怪病?他真的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吗?他惨笑一声,在心底自问。 在这漆黑的保护色之下,燕云霄心中酸楚,喉咙更咽发涩,他颤抖着抱紧怀里已经冰冷的身躯,颤声道歉。 “苏九儿,对不起,对不起......” 巨大的悲伤将他笼罩在其中,似乎只有这种四周无人的环境下,他才愿意表达自己的歉意,释放自己的脆弱的一面。 但凡室内有一点光亮,都能照见燕云霄的眼角已经闪烁湿润。 情绪涌上来,他的肢体感受基本已经完全恢复,身体上额头上自虐的伤口一阵一阵,疼的发麻。 自我怀疑、自我责怪的情绪最后还是被一丝微弱的理智打败了。 他伸手探了一下苏九儿鼻息,气息十分的微弱,但好在节奏还算平缓。 燕云霄已经没有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他慌乱的起身,将苏九儿打横抱在怀中,又跌跌撞撞的冲出了行宫。 哪里还有半分沉稳矜贵的模样,这仓皇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失了魂的少年,莽撞急切。 驱车的宫人早在送他们来后便自行回去了,眼下只有一辆马车静静的候在那里,燕云霄直接将马车解了,抱着苏九儿翻身上马,在黑夜里疾驰而去。 即便他在北疆的战场上战败了,被敌军追击,也没有此刻抱着受伤的苏九儿看起来,这么狼狈。 他早已脱下了自己的外袍裹在苏九儿身上,冬日的街道上没什么人,燕云霄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百兴楼。 百兴楼里依旧热闹,里头灯火通明,暖炉生烟,扑面尽皆华贵文雅之气。 燕云霄一身风雪狼藉的闯入,显得十分的突兀。 他翻身下马,抱着苏九儿便直冲楼上,不少人正喝酒喝的兴起,只是简单的朝这边扫过来一眼。 小二机灵打趣道,“楼上客人约了朋友,迟迟不来,这不就是来了,瞧着像是雪地里摔了一跤,这下来晚了,定是要罚酒三杯了。” 众人也只当一笑话,听完哈哈大笑,继续举杯邀祝。 宋星师刚放下手中的书籍,正要拿起他那竹筒开始算卦,玲珑阁的大门就被,“嘭!”一脚踹开了。 震的宋星师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如此无......” 见到燕云霄那张脸,他正要嗔怪几句,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音色转了几个弯,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怎么了这是?” 连带着瞳孔都瞪大了几分。 他看见燕云霄满额头的伤疤,鲜血几乎染满了整个额头,不少血顺着流淌下来,然后被风干,黏在了面容上。 凌乱的发丝堪堪盖住他的两颊,不仔细看还看不清正面是这样狼狈可怖的一张脸。 在宋星师惊愕的目光中,燕云霄抱着怀中的人径直越过了他进了玲珑阁,随后将苏九儿轻轻的侧放在小榻上。 宋星师连忙关了门,眉头一皱,清隽的脸上也带了几分严肃。 才关上门,燕云霄的大掌便攥住了宋星师的胳膊,强硬的将他拉到了小榻前,然后喘息的说着,“救她。” 许是因为一路奔劳太累了,又因为将方才那杂乱巨大的负面情绪压制在了心里,所以他胸膛剧烈起伏着。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平和的说几句话。 宋星师显然还没缓过来,看见榻上躺着的人正是苏九儿时,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 又是这个女子。 燕云霄却已经急的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双手攥拳,颤抖着对着宋星师又低吼了一声。 “快救她!” 7017k 第一百九十八章:燕云霄,你真是废物 除了燕云霄情绪失控,暴躁发怒的时候,宋星师还没有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当下还以为事情十分严重呢。 连忙拉过苏九儿的手,将她的袖子拉上去,把了把脉。 脉搏依旧在跳动着,只是幅度不怎么有力,节奏上相对来说也还算平和,不是大事情。 见苏九儿侧着身子被放倒,宋星师自然而然的将她轻翻了过来,便见着她背上刺着的那根银簪。 在灯火明亮的环境下,燕云霄看清了这只簪子此入苏九儿后背的模样,簪子在灯火下闪出耀眼的璀璨,刺痛了燕云霄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 燕云霄急促的喘息着,他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了。 是他,亲手将这银簪刺进她的身体...... 宋星师也轻啧了一声,似乎也没有想到,伤人利器竟然是一支发簪。 难道是因为该女子想要行刺燕云霄,最后被燕云霄发现了,于是误伤了她?但是燕云霄又执迷于她的温柔乡中,所以现在慌忙跑来找自己救她? 不过就是视线扫过的瞬间,宋星师脑海中便开始编排起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了。 毕竟他和苏九儿又没有过多的交际,在燕云霄和苏九儿之间,他自然是更偏向于燕云霄的处境和人身安全多一些。 大致查看了一下伤势,宋星师便知道没有生命危险,这簪子没有伤在要害,所以被燕云霄提溜起来的心也松乏了几分。 他又去门口唤小二送上来一盆热水,和一些干净手巾。 正要回头打趣一下燕云霄,却见他怔怔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眼角泛红,眼底不知压抑着翻滚的情绪,像个犯了错的小孩,现在想补救回来自己的错事。 宋星师刚想调节氛围的趣话到了嘴边就被憋了回去。 燕云霄就差把紧张、担心、愧疚等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于是他拿来了自己的药箱,将苏九儿的衣衫一层一层的剪开。直到露出光洁的后背,银簪刺入体内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就愈发的狰狞刺目了。 宋星师将银簪拔出,背上便有一个小窟窿,猩红的血液还一阵一阵向外涌出,血污弄得满背都是,看起来难免有些夸张。 对于燕云霄来说,那个小窟窿是一个巨大的窟窿,开在他的心上。 对不起。 可是他用一万句对不起,也无法挽回自己对苏九儿的伤害。 宋星师的医术是专业的,所以他在给苏九儿处理伤口时,燕云霄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就怕让他分心了。 伤口包扎,纱布需要从苏九儿胸前绕一圈,这就意味着需要脱掉她的衣衫,才能进一步操作。 想了想,他才道,“我叫个人来吧。” 毕竟是燕云霄的女人,他亲自动手还是会有些尴尬。 说着就已经起了身,一旁的默不作声的燕云霄忽然接过他手中的纱布,低低沙哑的吐出两个字。 “我来。” 宋星师看不透他的情绪,又或者他的情绪低沉到,不敢有悲喜。 如情绪一旦倾泻,他根本无法控制。 所以他只能压抑着,克制着。 宋星师看了他这狼狈的模样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手上,清理一下。” 燕云霄这才低头看见自己的掌心,斑斑驳驳,许多的血迹。 他连忙将手在那已经有些浑浊的水盆里过了一遍,抽过一旁的干净手巾在手上擦了擦,让自己的手看起来干净了一些。 宋星师看着他今天的样子,无措,失态,莽撞,拘谨。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以一战百的北疆勇士吗? 思绪被掩盖在眸底,他还是开口安慰了一句,“她没事,别太担心。”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燕云霄缓缓坐在小榻旁,将苏九儿的衣衫一件一件的褪下,手中的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除了背上和额头上的伤口,他还看到了苏九儿的肩头,手肘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像是摔出来的。 所以,那段模糊的记忆里,他到底对苏九儿做了什么? 绷带一圈又一圈的缠绕住她的伤口,燕云霄不由得想起宋星师的那句安慰。 “她没事......” 没事。 若是伤口再偏差一些,就有事了。 等到有事的时候说不定就晚了,说不定她已经...... 燕云霄的心猛然抽痛,他深深的蹙眉,胸膛剧烈起伏。 他迅速将苏九儿的绷带固定好,给她盖上了被子。 宋星师进来的时候,燕云霄正缩在小榻边的角落里,他手中依旧攥着那只银簪,但是簪子已经变得血淋淋的。 “好了怎么不叫我?” “究竟怎么了?” “你在做什么?” 宋星师对着燕云霄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前两个问题问完之后根本就没有人回应,他才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冲上前去看燕云霄在做什么。 凑近搭上燕云霄的肩头,宋星师骤然一惊,连忙斥骂道,“疯了疯了,一个两个都疯了!!” 说着就将燕云霄手中的银簪抢了回来。 他正用左手攥着簪子,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的右掌心,割划,挑扎。 将手中原本的小伤口全都戳烂了戳花了,戳到一整个血肉外翻,一片猩红模糊。 好像这样还不够。 于是他举起了簪子,正要猛然刺下去,刺穿自己的手掌心。 就是这只手伤害了苏九儿! 幸好宋星师抢的快,不然下一秒,燕云霄的手掌就会被这支银簪刺穿! 宋星师看着他这样子,便觉得他有些发病的异样,不由出声安抚道,“燕兄,她已经没事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她醒过来看见你这样,也一定会很难受的!” 簪子被抢走,似乎将燕云霄的镇定的气力也夺走了。 他脱力的坐在地上,用头抵着墙壁了,脑海中后知后觉回响宋星师的声音。 “如果她醒来看见你这样......” 他怎么敢想,他根本不敢去想苏九儿醒过来看见他的样子。 会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是用恐惧的眼神,看他这个疯子吗? 为什么会这样...... 当年无力拯救母妃,目睹她惨死在自己眼前,已经是一生刻骨的罪恶和痛苦。 懦弱二字成了他这辈子最厌恶的耻辱。 而今他倒是凶悍刚毅了,却又举簪戕害了身边自己最亲近,最不舍的爱人! 他有气无力的发出一声自嘲的嗤笑。 燕云霄,你真是废物。 7017k 第一百九十九章:你给我滚! 宋星师瞧见他这模样,连忙又将那镇定心神的熏香燃了起来,燕云霄状态不佳,在这熏香的影响之下,昏昏欲睡。 但是他的思绪还是清明的,只是压不住身体的疲倦。 宋星师知晓他这怪病的症状,故而也不敢在他情绪起伏过大的情况下对他做些什么。 他只好蹙着眉,面色难看的看着这个男人,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口气才叹息出去,便听一声闷哼,燕云霄手捂住心头,喷出一口热血。 随着这口血的喷吐,燕云霄终于抵着墙壁倒下,意识消弭前,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对他发出愤怒的责怪,疯狂的想要从他的脑海中爬出来。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宋星师看着小榻上昏睡一个,角落里昏睡一个,不由头大。 眼下正是燕云霄巩固地位,争取完全掌控政权的好时机,不能在政局上有半点的懈怠和纰漏。 而今夜燕云霄却没过多顾虑的冲到他这里来,便可知他定然是乱了心神。 毕竟百兴楼是他们在政局里周旋的最大据点,若是这个据点一旦被引起注意,只怕后面要遇到一些难事。 依他对燕云霄的熟知程度,燕云霄对这个女子,定然是动心了。 思及此,他便有些本能的蹙眉。 毕竟原本的计划里可没有苏九儿这个人,眼下若是燕云霄真的对她动了心,那少不得要留意一下这个女子了。 他替将燕云霄的脏衣服扒了,找了个与燕云霄身形相仿的男子穿着这身衣裳骑着燕云霄的马匹往他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行至皇郊,那身影便与黑夜融为一体,找不见了。 这是为了制造一个酒客来此赴约,有来有回的假象。 再说燕云霄来时是将苏九儿裹在他的外袍里来的,路上行人较少,天色又暗,即便是进了百兴楼,上楼速度很快,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又替燕云霄清理了一下伤口,包扎了他的手掌,处理额头上斑驳的痕迹,燕云霄原本那张妖冶清冷的脸便又立体清晰的出现在视野里。 只是那张脸过分的惨白,修长的剑眉永远都是皱起的。 那里是一团永不消散的乌云。 宋星师也不好将人搬来搬去,毕竟关于燕云霄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亲力亲为的。 他的身躯不比燕云霄高挺健硕,但也算是在军营待过那么几年,所以还有把子力气。 将苏九儿的身躯往小榻里面挪了挪,宋星师便将燕云霄也搬到了小榻上,又重新翻出来一条被子给他盖上。 这俩人在民间的话本子里都亲昵成什么样子了,苏九儿的身份又是燕云霄的宠妃,宋星师当然觉得这俩人躺在一张榻上理所当然。 今晚玲珑阁就被两个伤者给占用了,宋星师忙到后半夜,确认他们没有发热症状出现,才去了隔壁的琥珀阁宿了一晚。 翌日寅正十分,燕云霄的生物钟,又把他给叫醒了。 但醒过来的,又好像不是他。 那双凤目懵里懵懂的睁开了,落入眼帘的是灰蒙蒙一片的纱幔。 那凝神静气的香熏了大半夜,此刻室内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醇润的香气,冬日的被窝总是格外暖和舒适的,被温暖包裹的感觉令人心安。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不自觉就放松了自己的状态。 视线幽幽转动,他便坐了起来。 这一动,便扯痛了他手心内的伤口。 他疼的皱起眉头,看了看自己手心,上面缠绕着白色的绷带,还隐隐有红色从里头渗出淡淡的颜色。 受伤了。 这一信息传递进他的脑海,他的脑中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猛然一疼。 他模模糊糊的想起些什么事情来。 于是转头,看见了身旁趴着的苏九儿。 冬日的正寅十分,天还没亮呢,他只能隐约瞧见苏九儿侧脸的轮廓,和她缱绻散开的青丝。 他做了个梦,好像梦见...... 脑海中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止。 他伸手掀开了苏九儿的被子,凑近看去。 果然见苏九儿未覆寸缕的后背上,缠绕着几圈绷带。 梦里苏九儿受伤了,他很愤怒,想要冲出来保护苏九儿,可是他不管怎么挣扎都动不了,急的不行。 果然不是梦,苏九儿真的受伤,他难过的叹了口气。 被子被掀开,冷空气涌来苏九儿支吾两声,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燕云霄连忙给她盖上了被子,见大把的青丝掖在她的脖颈上,十分凌乱,不由伸出手放她拢开捋顺。 虽然室内漆黑,但是他记得苏九儿的模样,所以他能想象出,现在的苏九儿是什么表情,什么睡颜。 百兴楼的正寅十分,佣工们早已起身开始准备今日的生意准备了,走道里还有轻微的响动,许是正在洗刷地板。 而燕云霄的耳朵里自动过滤了这些声音,看着苏九儿睡着的模样,他甚至忍不住凑上前靠近她,听他浅浅的呼吸声。 直到天光破晓,室内有了几度清晰的光线,燕云霄便又坐起身掀开了苏九儿的被子。 现在他才真正看清楚,苏九儿白皙的后背,匀称优美,上面缠着几道绷带,血已经渗透了这绷带,需要更换新的了。 这伤口看得他莫名的心中发痛。 还没心痛几秒呢,苏九儿正巧被冷气激醒,睁眼便瞧见燕云霄那难过的脸,吓得她猛然清醒,强撑着身子往后面缩了缩。 冷空气席卷而来,她才低头瞧见自己未着寸缕,有上次阴影在这,苏九儿不由脸色难看起来,怒火中烧。 她一把抢过了燕云霄掀开的被子裹在胸前,另外一脚猛然踹过去,一声破口大骂,“你给我滚!” 燕云霄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当下一脚踹在他精壮的胸膛上,踹了个结实。 这小榻本来就小,就这么一下,便让燕云霄从榻上滚了下来。 “唔...” “九儿......” 他发出一声委屈的闷哼,坐在地毯上不明所以的看着苏九儿,眼中尽是无辜之色。 苏九儿被他这一眼看愣了,腿上乍然用力也牵扯的背上伤口狠狠的痛起来。 昨天在行宫的记忆缓缓的回转,她看向燕云霄的目光由愤怒又变成了无奈。 她下意识的转眸,打量起来这间屋子,看看自己现在是处于什么环境之下。 “吱......” 门开了。 苏九儿不由朝门口看去,燕云霄的视线追随着苏九儿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 7017k 第二百章:谁要杀九儿? 宋星师左手拎了个食盒,右手挎着一个大包裹进来。 他一眼就瞧见了光着上半身的燕云霄坐在地毯上,疑惑的看着自己。苏九儿一脸防备的抱着被子,皱眉审视他。 于是打趣道,“啧,昨儿个晚上,一个两个的都要死要活,这会都精神了?” 燕云霄只疑惑的看他一眼,便又转回目光看向苏九儿,准备爬上床。 苏九儿紧张斥道,“不准动!” 还有个外人在这,两个人都光溜溜的,她实在是很难接受一起躺在这张小榻上。 于是她又用脚推了推,把燕云霄的被子从床上推了下去。 燕云霄动作僵住,委屈巴巴的看苏九儿一眼,但还是将自己的被子抽了过来,裹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又低低叫了一声,“九儿......” 宋星师听了直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用更惊悚震惊的眼神看向了燕云霄。 ...... “燕兄?” 他走上前试探的叫了一声。 燕云霄看他一眼,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男人正在叫他。 只一眼,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乖乖的看着苏九儿。 宋星师直接惊掉下巴。 最后他还是将震惊的目光转向了苏九儿,似乎在向她探寻缘由。 苏九儿看了他半晌,才面色冷静的道出一句,“你就是上次给我们上菜的小二。” 宋星师也不否认,清隽儒雅的面容微微一笑,颔首致意。 “苏姑娘好记忆。” 苏九儿又看了看这室内的环境,不放心的确认了一遍,“所以这里是安全的?” 但是瞧他方才那震惊的模样,应该是也没有见过燕云霄的幼稚人格。 宋星师放下手中的东西,坦然道,“既然燕兄能把你带到我这里来,说明他已经认可了你,这里是安全的。” “我是上次给你们上菜的小二,也是你篡改过的药方的主人。” 说着,便转过身来,神情坚毅,目光锐利,深深地看了苏九儿一眼。 在苏九儿面前提起她篡改过的那张药方,是因为宋星师觉得,既然燕云霄都已经将她当做自己人了,那她或许也应该诚实一点。 因为他调查出来的资料,和眼前这个女人一点也不符合。 或许她不仅篡改过燕云霄的药方,还有过别的行为,比如昨夜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先不论苏九儿有没有对燕云霄造成过一些恶意行为,但是眼下,苏九儿最起码要让他取得一两分信任。 篡改药方是苏九儿贸然在先,但她做的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也问心无愧,没有半分的做贼心虚。 她略略昂首,大大方方的对上宋星师的视线,淡淡笑道,“原来是你写的,是个小孩啊,我还以为是个老中医呢。” 额...... 宋星师语塞。 她似乎根本不接受他逼迫的招式,就连回答都这么偏僻,但是又很犀利。 不过这样的话术,宋星师有已经听习惯了。 他亲手医治过的病人,都说过这样的话。 也只是体现他医术能力的深厚罢了。 只是这样的医术对燕云霄这病症也无能为力,他觉得燕云霄的病症与离魂症有些相似,但因为离魂症无法治疗,宋星师便推翻这一病症。 毕竟燕云霄的病症这半年来一直都有所好转,只要尽量规避他所抵触的,便也不会引起过大的情绪波动。 只要控制好情绪,慢慢调节好他的心肺,这病症便也算是个小小的隐疾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苏姑娘能改善我的那张药方,可见苏九儿的医学造诣更在我之上,只是不知苏姑娘哪里学来的手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 他面容温和,口中的字字句句,却都在对苏九儿发起一种压迫的逼问。 苏九儿不语,便又听他道,“据我所知,苏姑娘并非皇都本地人,家境也并不殷实,从小养在闺中,并无过人之才。” 苏九儿的桃花眼骤然一眯,对上宋星师的视线。 他启唇,“所以,你到底是谁?” 一阵阴寒猛然从心头掠过,苏九儿拔高了音量,反质问道,“你调查我?” 又或者,是燕云霄调查的她? 她不由得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地毯上皱眉听二人谈话的燕云霄,思绪转了转。 她的很多行为确实和原著中的苏九儿差太多了,难免会引起众人的怀疑,也就是说燕云霄也许早就怀疑过她“不是苏九儿”,却没有当面质问过她。 这让她心里微微好受一些。 宋星师摇了摇头,“我的调查,只是想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苏姑娘,我不知道你和燕兄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将你带到我这里,说明他打算告诉你,关于他的一切秘密。” “既然你们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关系,我认为,你也需要给我一些信任。” 苏九儿看着宋星师不说话,他的面容已经冷了下来,稳重中带着几分凉薄。 这是个和燕云霄一样警惕的男人,他们二者之间的区别,也许在于一个暴力执法,一个理性质问。 宋星师也不想燕云霄这么多年的忍耐和计划,在这样最关键的时刻,因为一个女人,而溃散掉整盘棋。 只有她们之间相互取得信任,宋星师才会将她纳入计划之中,接纳她正式成为他们的盟友。 苏九儿一直都觉得燕云霄这个帝位坐的很艰难,有许多双眼睛牢牢盯着他想他把他从高台上拖下来。 她原以为,这就是身居高位的代价,毕竟万人之上的位置,睡不眼红呢? 但是此刻见了如此严肃的宋星师,苏九儿才深刻的感受到,或许燕云霄比她想象中要难的多。 所以他身下也有一盘无形且巨大的棋局,在一步步推进。 宋星师,应该就是他棋局中的主导棋之一。 这种局面上,苏九儿只能和宋星师取得互相信任,毕竟这是真实残酷的政局之争,关乎生死存亡的。 许是和燕云霄处的久了,苏九儿的内心已经很自然的将自己的位置规划的和燕云霄统一战线了。 她可还记着太后那个老太婆给她的一巴掌呢。 但战线是临时的,她最后总归还是要脱离这里的所有人和事。 于是她本能的蹙眉,反问了一句,“如无法让你对我产生信任呢?你要杀了我?” 杀了她,以保全他们的秘密吗? 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燕云霄猛然听到这话,也不知打了什么鸡血,猛然站起来对着苏九儿愤愤道,“谁要杀你?谁要杀九儿?” 说完转身怒气冲冲的看着宋星师。 7017k 第二百零一章:灼热的美丽 苏九儿和宋星师都被忽然站起来的燕云霄吓了一跳。 尤其是宋星师,似乎现在才发现他的反映过于异常了。 再加上先前苏九儿给燕云霄改药方一事,宋星师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折回了苏九儿的脸上,皱眉问道,“他究竟怎么了?” 然而燕云霄往边上挪了一步,挡住了宋星师朝苏九儿看过来的视线,愤愤的盯着他,宛如盯着一个不怀好意的臭男人。 “他不认识我了?” 宋星师疑惑,歪头再看了苏九儿一眼,向她发出疑问。 燕云霄再度挡住了他的视线,愤愤斥了一句,“滚开!” 可以想象,若是宋星师再敢上前一步,燕云霄便要迈开步子冲过去将他暴打一顿了。 苏九儿赶忙出声制止,“霄霄,坐下。” 宋星师被他盯的不敢轻举妄动,只狐疑的与他对视,好一会儿才见他哼哼转身,乖巧的坐在了苏九儿的小榻边上。 宋星师一整个石化住,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但很快又恢复了血色。 还好,这个女人目前看来对他们还没什么恶意。 瞧瞧燕云霄这仿佛被施了法的行径,苏九儿是已经能够轻易操控住他了吗?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女人必须成为他们的盟友。 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思绪十分的理智清晰,看向苏九儿的神情便凝重了几分。 “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沉声询问,态度上已经平缓了一些,不太敢与苏九儿硬着来了。 因为对这个女人的手段还有些捉摸不透。 苏九儿坦然看着他,也感受到了宋星师对燕云霄是打心底的关心,既然是与燕云霄处于同一战线的,那么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不上敌人。 于是缓了一口气,低低道,“你觉得,这种情况下适合攀谈吗?” 随着话音落下,苏九儿就把露在外面的半个小脚缩进了被子里。 宋星师挑眉,拿起方才带进来的包裹,轻轻地扔到了苏九儿的小榻上。 “两刻钟后我会再来的,柜子里有药和纱布。” 毕竟燕云霄也还在这里,清理伤口燕云霄可以帮忙。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苏九儿长出一口气,额头上冒出点点冷汗,染到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她的面色也已经有些苍白。 方才神经紧绷,又用力踹了燕云霄一脚,后背的伤口也扯疼了几分,方才只顾着跟宋星师攀谈并不觉得,此刻放松下来才觉得身子倦怠无力。 燕云霄坐在小榻边上,见她皱眉面露痛苦之色,不由紧张的凑上前来,小声问道,“很疼吗?” 苏九儿抬起眼皮看他一眼,那一眼中仍旧有着几分对昨夜事故的不悦和微怒。 看着燕云霄那张无辜又委屈的眼神,苏九儿最终只得长叹一口气。 应该是受刺激了,所以燕云霄又转换成幼稚人格了。 而且他看起来面色也很苍白,想来情况比她也好不了多少。 算了,等他人格转变回来,再找他算账。 又默默闭上了眼睛,深深喘了一口气。 见苏九儿不搭理自己,燕云霄讪讪的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便将那个包裹拆开,从里面翻出来两套男女衣袍。 他丢开了那个男子衣袍,反而将那套月牙白的袄裙举起来看了看,又照着苏九儿的身形比了比,对苏九儿道。 “九儿……” 说着,将衣服递了过去。 示好一般。 毕竟今天的苏九儿,可没怎么搭理他! 苏九儿看着他这样,心中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于是对他道,“你去将柜子里的药箱拿给我。” 虽然是指挥他,但是他听了却很高兴,立马应声就去了。 药箱拿过来之后,苏九儿又开始犯嘀咕了。 换绷带她可以自己换,但是上药她没法自己搞定。 苏九儿盯着药箱看了半晌,燕云霄盯着她看了半晌。 终于某人先出声打破了这寂静氛围。 “九儿,你要换药吗?” 苏九儿看他一眼,抿着唇不说话。 她鬓角的碎发略显凌乱,脸色虽然苍白,神情却一直带着点点不耐,难得看起来有几分骄厌之感。 倒也挺新奇,激发了燕云霄那种奋力讨好,只为获得苏九儿一笑的自我满足。 他又小心翼翼道,“我来,我可以帮九儿换药……” “我会很轻很轻……” 他说的诚恳,一双精致的凤目落在苏九儿面上不敢挪开,生怕错过了她的一帧表情。 苏九儿再度掀起眼皮和他对视,他的瞳孔黑如曜石,璀璨闪烁,眼神色真挚而单纯,不掺杂半点情欲在里面。 想了想,她才略略点了点头。 她取出要用的药,给燕云霄讲解清楚的怎么涂,后转过身松开了身上的锦被。 被子褪至腰间,优美的脖颈曲线,顺滑的肩膀以及光洁的白皙的背脊就落入燕云霄的视线之内。 只是那个横在中间的绷带依旧很扎眼。 燕云霄也不知怎么了,只觉得心脏懵懂的突突快跳起来,耳朵一下子烧得慌,耳朵尖上悄默默的红了两个度。 他本能反应的吞咽口水,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 苏九儿摸索着解开了绷带,绷带就松垮垮的掉下来,燕云霄皱眉将染了血的绷带取下来丢到榻下,便看清了那个伤口。 一个小拇指粗的窟窿,里头黑漆漆的,边上一圈还有红色的血水一点点冒出来,和这白皙的美丽背脊是如此的不搭。 只一眼,他的心头便重重一刺,一股莫名的痛意和愧疚席卷上来。 这骤然的情绪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给自己稍微缓缓,便听苏九儿道,“你轻一些,差不多就行了。” 对苏九儿的话,他无有不答。 当下便应承,“好。” 强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他便开始小心翼翼的给苏九儿上药,手指每每靠近伤口时,苏九儿都会轻微的战栗一下。 想来还是很痛的。 终于给药换好了,期间二人也没有旁的交流,燕云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忽然冒出了一个蠢蠢欲动的念头。 他看着苏九儿光洁的背脊,从脖颈一路向下,线条柔和,体态匀称,美的不可言说。 从锦被褪下去那一刻,这个画面就灼热的刻在他的脑海中。 于是伸出手,顺着柔美的线条,轻轻抚摸了一下。 7017k 第二百零二章:另一个自己 这一下来的突然。 燕云霄的指腹因为常年习武,所以略微厚实粗糙,摩挲起来的触感有些刺刺的,激的苏九儿头皮一麻,像肌肤下层层细小的细胞,齐齐炸了开。 她背脊一颤,眉头猛地就皱了起来。 迅速地将锦被重新裹在了身上,转过身用一双审视严肃的目光,盯在了燕云霄的脸上。 她的薄唇紧抿着,配合着倒竖的眉头,强势的目光,显然是一副动了怒的模样。 燕云霄被她这一眼给吓坏了,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两只手有些心虚无措的搓在一起,连目光都不敢直接落在苏九儿身上了。 他往后缩了一点距离,侧着身子,头颅略略低下,还有些不自在的舔了舔自己的薄唇,简直无所适从。 一眼可见的心虚。 干坏事了。 但是如果让燕云霄重来一次,他觉得他或许还是会伸出手,轻轻试探一下。 那一帧画面落在他的眼帘中,实在是美的令人向往。 苏九儿皱眉斥了一句,“你方才在做什么?” 燕云霄头再低了几分,抿着唇不说话,耳朵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一双凤目轻轻眨巴着,苏九儿只能看见那乌黑纤长的睫毛上下翻动,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他不吭声,苏九儿便又低低斥了一句,“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挨苏九儿的批评了,不高兴。 于是扬起头颅,用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睛看着苏九儿,眸中还泪光闪闪,小声道,“我错了,九儿别不高兴,我没学坏。” 苏九儿闭目咬牙,心说眼前这要不是幼稚人格的燕云霄,她可能就要一拳头抡下去了! 于是她撇过脸去,皱眉冷声道,“你出去!” 燕云霄听见这话,一下子就慌了,急忙跳起来询问道,“你要赶我走?我不走,九儿别赶我走!” “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卑微哀求,一副知道错了的表情。 苏九儿被她吵的脑仁疼,眉头皱的更深了。 燕云霄见状乖乖的闭了嘴,但是依旧不肯走。 只悄悄下了榻,坐在榻边的地毯上,随意在身上搭了条被子,痴痴的盯着苏九儿,表情能有多可怜就是多可怜。 苏九儿皱眉怒视他,他就用可怜又无辜的眼神回击。 最后苏九儿还是在他那一声哀怨的“九儿......”之下,败下阵来。 苏九儿无奈,现在俩人的状态都不易动怒,再跟他耗下去,时间都耗没了。 她只好对燕云霄道,“转过去。” 燕云霄眨眨眼,视线本能的在她的脸上移过她白皙的肩颈处,嘴唇又不自觉的抿了抿。 苏九儿捕捉到了他这反应,砸过去一个枕头,嗔斥道,“给我把你的狗头转过去!” 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动了怒气还是怎么的,爬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色。 燕云霄伸手就抱住了砸过来的枕头,移动的目光被发现了,自己脸上也涨的通红,一脸的不好意思,连忙将身子转了过去。 苏九儿看着他的背影,再次警告道,“你要是再敢转过来,看我不挖了你的眼睛!” 燕云霄没反应。 好一会儿,苏九儿才开始给自己换纱布,换好之后又开始穿衣。 燕云霄背对着她坐在地毯上,怀中抱着那个枕头,思绪已经飞到天边去了。 脑海中有那寸寸白皙精致的锁骨,苏九儿娇嗔的红颜神态,以及他抚摸苏九儿时,她发出的那一丝轻微而令人悸动的战栗。 或许是生理的本能反应,让他觉得胸膛热血涌动,喉间干燥。 也有少年对情愫的萌发,心跳如鼓,耳目绯红。 他眨了眨那双好看又迷人的凤目,忽然勾起唇角痴痴笑了两声,笑出了声。 “砰!” 苏九儿又甩过来一个枕头,直直砸在他的脑门上,皱着眉头略有一丝难为情。 实在是燕云霄那两声笑的太荡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二人之间又发生了些什么旖旎事件呢。 笑声停住,燕云霄伸手摸摸的后脑勺,转过身看向苏九儿,然后笑着问道,“你换好啦?” 苏九儿伸手就做了一个要戳他眼睛的动作,刚好门口响起敲门声,扣扣两下,宋星师便又迈步进来了。 见了这一幕,他皱眉对苏九儿道,“这是做什么?” 苏九儿已经衣冠齐整,收拾妥当了,而燕云霄发丝凌乱,依旧光着上半身,精壮的胸膛暴露在冷空气中,一脸的委屈。 苏九儿讪讪收回自己的手,懒懒走到了小案旁坐下,打开了他方才拿进来的食盒。 “不做什么,多谢你的药了。” 看这模样是不打算再管燕云霄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燕云霄便抱着那套男子衣袍走到了苏九儿身边,对宋星师道,“你怎么又来了?不许凶我的九儿!” 宋星师的话语噎在喉咙里,化作一目沉默,又看向了苏九儿。 “请问,苏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燕兄究竟是怎么了吗?”他语气诚恳面容严肃,似乎不想再燕云霄这件事情上开玩笑了。 苏九儿吃了一勺食盒里的米粥,转头看向了燕云霄。 这会儿他正翻弄着衣袍,准备穿衣服。 苏九儿这才上前拿起衣袍,像从前伺候燕云霄一样,给他将衣服穿好,手法井井有条,看样子在服侍燕云霄这方面,也十分的熟练。 系好腰带,燕云霄又痴痴笑了一声,对苏九儿道,“九儿,你不生我气了吗?” 苏九儿敷衍道,“今天太累了,明天再生你的气。快来喝点粥。” 说着就将他带到了小案前,同宋星师坐在了一起。 他盯着宋星师看了很久,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但是他想不起来更多了,而且一想脑袋就疼。 算了,吃饭吧,九儿亲自给他端来的呢。 于是埋头吃饭。 宋星师直接将沉默二字写在头顶上了,他默默转头继续和苏九儿对视,才缓缓的听见苏九儿说了一句。 “他现在不是他自己,又或者,是另一个自己。” 宋星师皱眉,似懂非懂。 就连默默吃饭的燕云霄也睫毛也微不可查的闪了一下。 “另一个自己?”宋星师口中喃喃,想起民间记载的离魂症,因魂魄离体而导致言行无状,甚至缺失记忆,不记的自己的做过的事情。 这不就是,燕云霄现在的症状吗? 7017k 第二百零三章:他怎么会杀九儿? 想起方才苏九儿小心侍奉燕云霄,给他穿衣时候的体贴,以及篡改药方,在通州与他同患难的种种信息,他最后还是偏向于相信她。 或者说,偏向于一个健全的燕云霄。 于是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叠病症档案,交给苏九儿查看。 苏九儿扫了眼上面的字,不由调侃一句,“这位大人,就这样轻易相信我了?” 宋星师抿唇正色道,“我希望,你能治好他。” 这一声,语气格外的郑重。 “苏姑娘,只要你能治好燕兄,你要想要的东西,只要是世间有的,我们定竭尽全力满足你。” 苏九儿默默喝着粥,一面随意扫看手中的档案,发现眼前男子对燕云霄的病症果然是上了心的。 其中档案里他拟作了许多个类似病症,用作参考,并改良药方。 每一个药方改良治疗后对身体的效果如何,都有详细的登记。 但是很遗憾,这里所有的药方都是围绕着舒通心脉淤堵,宁静心神,调节睡眠为主,最后效果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效果了。 说到底,都是治标不治本。 而且鬼神论的世界里,确实很难让人将治疗转移到精神状态上。 能给燕云霄的身体做这么久的调节,也算很好了。 若是没有他的这些药物调节,只怕燕云霄现在的病症和身体素质,还要更差劲一些。 她心中有了定数,但还不能对眼前这个男人给予肯定的信任以及好感。 退路,她总要给自己留一条的。 于是她又反问道,“这位大人治了这么久都没有治好,怎么就笃定我能治好?若是我治不好呢?” 难不成和他先前的想法一样?不能变成盟友,那就只能去死? 若不能治好燕云霄,那她对他们而言,是不是也就没有意义?甚至于知晓了他们的秘密,活在世上是他们的一个隐患,还不如杀了做个了断? 她相信这是眼前这个男人能做的出来的。 理智思维是一种比杀伐冷漠更恐怖的东西。 宋星师,确实有这种想法。 但是看现在的燕云霄对她如此顺从听话,他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死。 于是转了话锋,退一步道,“只希望苏姑娘尽力就好。” 却是没说后果如何。 看来心思很是缜密,并不打算在这里对苏九儿这个人下绝对的定论。 若是苏九儿肯尽心治疗燕云霄,她们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盟了。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跟燕云霄走的这么近,在岐王看来,她就已经被扣上了燕云霄一党的标签了。 苏九儿闻言挑眉,冷静恬淡的面容上多了一丝飞扬的神采,那双桃花眼带着疏离的笑意,深深看了宋星师一眼,似乎对他这样谨慎的心思感到欣赏。 这样婉转的话,更让苏九儿知晓,眼前这个男人对燕云霄看的很重。 是真心实意的情感。 话谈到这里,苏九儿就不再和他绕弯子了。 她对宋星师道,“我与你,与你们的政权纷争,没有半分的关系。” “我只与他有一笔交易,也不需要你们给予什么谢礼,等我治好了他,我便会离开,不会干扰你们的大计,一丝一毫。” 她的目光扫落在埋头喝粥的燕云霄脸上,神色有一瞬间的暗淡。 宋星师听她继续道,“旁的事情,只要他愿意告诉你,等他醒过来,你再问他吧。” 醒过来。 这是宋星师捕捉到的敏感字眼。 他也将视线落在燕云霄脸上,好一会忍不住又唤了一声,“燕兄?燕公子?” 燕云霄仿佛不知道是在叫他一般,顾自端起粥碗咕噜噜将底都喝完了。 那神态动作,像极了一个青涩随意的少年,甚至有些孩子气。 苏九儿的话,和燕云霄现在的行为表现,实在是让他有些云里雾里。 他不由蹙眉问道,“何时能醒?” 苏九儿习以为常道,“短则半日之内,长则两天。” 又眨了眨眼,对宋星师认真道,“若是现在要他醒过来,也是可以的,只是比较伤身体和脑部神经。” 强迫拉回他的主人格,那就只能催眠了。 只是催眠转化太伤害神经了,时间长了会让两个人格的意识混乱,甚至于诱发一些极端行为。 宋星师一听比较损伤身体,便不再说话了。 他抿着唇对苏九儿道,“且安心住在这里,这里很安全。” 苏九儿颔首,抿唇淡笑,轻轻道了一句,“多谢。” 说到底,他只是太紧张燕云霄的人身安全,并不是生来就对苏九儿有敌意。 苏九儿在室内扫了一圈,没见着自己的小挎包,想来应该是落在行宫里了。 于是启唇道,“这位大人可否帮个忙?” 宋星师听不习惯这样正式刻意的的称呼,便打断了她的话。 “我姓宋。” 苏九儿继续,“宋大人,我有些东西落在行宫里了,可否派人帮我取一下?” 顿一顿又加了一句,“是燕云霄的病历薄。” 果然他听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应一声,“知道了。”便推门出去。 能在皇都城里,岐王的眼皮子底下,驻扎这么大一个据点,便可以知晓,这个姓宋的还是有点手段的。 让他去行宫取个东西,想必不是个难事。 苏九儿吃完碗里的粥,气色已经好上些许了,宋星师拨了个小斯在门口侯着,苏九儿敲敲门,他便进来埋头收拾了一下,迅速又出去了。 是个组织里的好苗子,进来时头也不抬,估计连苏九儿长什么样都不敢多看一眼。 燕云霄坐在小案前,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发愣。因为刚才用膳使用了右手,所以这会子隐隐疼起来。 他的手掌心已经被绷带裹得一圈又一圈的,但是他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 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想去回忆一下,这个伤口究竟是怎么来的。 忽然混沌的脑子里冷光乍现,银簪被他攥在这种手中,高高的举起,狠厉的刺下! 令人心中发疼发涩的,是苏九儿吃痛皱起的眉头,和惨呼一声后,苍白的面容。 画面只有迅速的一帧,如光影一照,脑子里瞬间又漆黑一片。 燕云霄面色骇然,胸口发出钻心的痛感。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喉间腥甜,果然点点殷红的血就从他口中缓缓流淌了出来。 他似乎被那一帧画面吓的不轻,几乎是同时就踹翻了身前的小案,跌坐在地上,面上一派的迷茫和不可置信。 那是他吗?他怎么会杀九儿? ------题外话------ 家里长辈生病了,更新拉垮,见谅。 7017k 第二百零四章:他的右手怎么回事? 苏九儿被这一脚踹飞的小案吓了一跳,连忙往燕云霄这边靠了过来。 “怎么了?” 靠近了才发现他嘴角挂着一道血线,自我的怀疑让他俊美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 他胡乱呢喃着,“银簪……伤口……血……好多血……” 燕云霄缓缓抬起脸,直视苏九儿的眼睛,一寸寸的打量她的面容,随后发出了一声委屈且卑微的辩解。 “不是我……那不是我……” 苏九儿心中咯噔一声,心说完蛋了。 在幻境里失控的画面,竟然被两个人格共享了吗? 若是幻境复刻成功,他接受了尹娘娘去世的事实,彻底打消了对火场的恐惧,也许他的幼稚人格便不会再出现了。 最起码他是可以掌控自己的情绪,不会让心底的另一个人格对他的思维掌控有机可乘。 眼下…… 两个人格共享记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能会诱导每一个人格,都将自己的存在,看待为主导人格。 通俗点说就是,每个人格都成了主体,都有自主思维,都想拿到身体的主导权...... 甚至于产生杀死另一个人格的思维。 苏九儿心下凉了半截,对燕云霄对她有所隐瞒这件事,更加生气了。 简直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也不把她这个劳心劳神为他治疗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放在心上! 现在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尹娘娘绝对不是单纯的在火场里被烧死那么简单,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不然在幻境里骤然失控,跪地赎罪,自我斥骂,甚至于自戕的这些行为,又是什么? 尹娘娘的死,对他而言不单单是丧母之痛,或许还有些别的令他挣扎不出来的情绪在里头。 苏九儿心中有气,但是面对这个无辜的幼稚人格,她又不能发泄,只觉得自己心里头憋得慌。 她甚至觉得,再给燕云霄治疗下去,她自己都要抑郁了。 看她面色苍白,神色有些冷然,燕云霄心中更恐惧了,有说不尽的苦楚在里头。 他又弱弱的道了一句,“真的不是我……” 苏九儿这才叹口气,伸手轻轻擦掉了他嘴角下的鲜血,低声道,“我知道不是你,你一定是做梦了吧?” 听了她的话,燕云霄怔上一怔,又确认一遍,“九儿,你相信我吗?” 苏九儿毫不迟疑回答,“相信。” 只有燕云霄盯着她的脸,她的眼神,而她只是自然又亲昵的给他擦拭嘴角的血,替他捋顺肩头的发。 他的父皇就不相信他,不论他解释多少遍,他的父皇都不会相信。 其实他心底知道,他的父皇不在意他的清白,只是希望这些小事尽快得到平息。 “九儿,你真的相信我吗?” 少年时期的燕云霄,是如此的自卑,连对方的一句相信,都没有底气当真。 苏九儿这才端正神色,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相信霄霄是不会伤害我的,难道霄霄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吗?” 他紧张道,“谁都不许伤害你!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更别说他自己了。 只是这话听在苏九儿的耳朵里,多少有叫人有点尴尬。 正是因为燕云霄有这样偏执顽固的性格,所以当现实与之背道而驰后,反噬过来的情绪才如此的令人难以接受。 或许等他好清了,回想起这句话,自己更会被讽刺的无地自容。 苏九儿伸手在他胸膛上顺了两下,他才觉得精气神消耗的如此之快,情绪缓过来之后,被替代的是短而急切的喘息声。 他频繁的心口绞痛,吐血,这是伤到心脉了。 内伤比外伤总要难调理一些的。 顺了两口气之后,他便不受控制的猛咳起来,苏九儿连忙拍拍他的背,他伸手捂住嘴,咳了好一会便见手心里全是血。 苏九儿的面色十分难看,一双秀美的眉头都快皱成毛毛虫了。 不是调养了半个多月的身子吗?那些药可都是她精心调配的剂量,按身体情况来说,现在应该养的差不多了。 怎么一次场景复刻的治疗反噬,比第一次记忆提取时反噬的还要严重一些? 可那些药都是她亲自照看煎的,旁人也不可能会有做手段的机会啊? 她越想面色越难看,甚至觉得燕云霄的身体已经操劳的成了一具只能看不能碰的美人架子了。 这样的身体素质,一碰就伤,可不就是花哨的美人架子么?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的血,染红了整个绷带,再看了一眼苏九儿难看的脸色,便将自己的手藏起来,对苏九儿道。 “没事的,应该是受寒了,你别担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他不在意。 幼稚人格的关注点,已经大部分落在了苏九儿身上,或许还有小部分蛰伏起来的对母妃的执念。 苏九儿被他说的太阳穴的神经都跳动了两下,连忙将他搀扶起来,移到小榻上。 见她不吭声,燕云霄便更紧张了。 是因为自己的生病了,所以九儿不高兴了吗?于是紧张的注意着她的表情。 苏九儿见不得他这可怜样,毕竟这个幼稚人格,确实挺无辜。 于是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声编排道,“定是你没好好吃药。” 他躺倒在小榻上,急急短短的呼吸着,“不是的……” 他不敢发出厚重深长的呼吸,厚重的呼吸会让他的胸腔里感到一阵阵的胀疼。 苏九儿道,“你别说话了,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他右手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的一塌糊涂,除了手心伤口的,还有口中吐出来的。 解开绷带之后,苏九儿看着那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伤口,蹙眉愣住了。 这伤口…… 杂乱无章,面目疮痍。 她记得晕过去之前,燕云霄这只手只有两道不深的划痕吧? 这血太多了,需要换盆热水来,她去门口开门吩咐小斯取水,正巧宋星师又晃过来了。 见苏九儿又要取水,连忙跟着进来了。 进来后见燕云霄面色惨白,神色恹恹的躺在榻上,苏九儿已经将他右手绷带拆了,掌心向上,一眼就看到那些乱翻的伤口。 苏九儿上前托住这只手,扭头幽幽看了宋星师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疑问已在眼底了。 这只手,怎么回事? 7017k 第二百零五章:打探 宋星师了然,但当着燕云霄的面,还是没说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面容残余着的憔悴和微愠,老练且十分专业的给燕云霄的伤口换药,重新换绷带。 她的手法可以说是极其迅速,轻重有度,不多时便包扎成了干净齐整的模样。 燕云霄似乎是心头疼的不行,凤目紧闭,剑眉皱起,不再说话了。 苏九儿将他的袖子卷上去,搭了一下他的脉搏。 呼吸短而急,有些心律失常。 宋星师自然也瞧得明白,燕云霄这会子状态不好,但是他默不作声的看着苏九儿的动作,不由对她的专业能力感到惊叹。 尽管早就知晓,这个女人会医术,但亲眼所见还是会有一丝新奇的震撼。 宋星师的药箱里有一包齐整的银针,苏九儿二话不说就拆开取出了两枚,在宋星师正要发出询问时,便见她眼疾手快的将银针刺入手腕处。 宋星师忍不住挑眉,掩饰不住的赞叹。 那银针刺入的地方俨然是内关穴。 燕云霄心口也是疼的,手心也是疼的,反到对这一针没什么痛感。 苏九儿不慌不忙的伸手去解燕云霄的衣衫,不多时前襟便松开了。燕云霄缓缓睁开眸子有些混沌的看苏九儿一眼,颇有几分被胁迫的滋味。 苏九儿道,“霄霄,侧过去。” 他闻言便幽幽侧过了身子,苏九儿将他的后领一拉,便露出男人健硕的后背来。 有一些浅淡的陈年伤疤,略显斑驳,还有那似有若无的肌肉线条,十分养眼,不过苏九儿这会可没有空欣赏。 她又熟稔的执起一枚银针,刺入了后背的心俞穴。 旁的又顺了几根小针补了几个辅助穴位,不多时,燕云霄急促的喘息声已经舒缓下来了。 他这具身体又要靠针灸来调理了。 调理了那么久,眼下说病倒就病倒了,苏九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有些发闷,有些疲惫。 仿佛先前做的那么漫长的调理疏通,都是无用功。 也让苏九儿产生了一丝丝不太敢继续治疗的想法。 照这样下去,燕云霄的身子可撑不住。 精神类疾病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身体上的精气神都被消极情绪给消磨掉了,不然怎么有郁郁而终这么一说呢? 燕云霄侧倚着,身上扎了大约有六针,不多时心头的疼痛感一点点消散,睫毛颤颤,就这样模模糊糊的睡过去了。 见燕云霄睡了,站在一旁看了半晌的宋星师才迈步走到了苏九儿身边,伸手扶了苏九儿一把。 她自己也是个带伤的,忙活这么一会,被燕云霄的病症刺激一下,脸色十分难看。 苏九儿搭着宋星师的手起身,被扶着坐到了小案上,终是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宋星师接上她先前的话题,启声道,“他的手,是他自己划伤的。” “在他带你来的那天夜里。” 苏九儿睫毛颤了颤,想起燕云霄先前发病时的各种怪异自残行为,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的病,很严重么?” 宋星师见她这般模样,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苏九儿摇摇头,淡淡道,“说起来,其实与常人无异,只是他的精神状态不好,一旦失控,便不太好说了。” 宋星师自然知晓他经常情绪失控,行为过激,只是不太清楚他还有另一个人格罢了。 俩人默默静坐了一刻,外头便有人送进来一个食盒,顺带吆喝了一句,“这位爷,您要的点心来了!” 宋星师去门口接了过来,掀开盖一瞧,里头哪有什么点心,只有苏九儿那个挎包带着点灰静静地躺在里面。 果然是好手段,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她落在行宫里的挎包取了来。 苏九儿从里头取出来一叠子病历记录递给宋星师看,不过也只是近期对燕云霄身体状态的治疗和记录。 宋星师默默看着,面上虽没有旁的表情,但内心已然大受震撼。 还有许多身体疾病因为长期服药得不到好转,苏九儿便另辟蹊径从别的方面着手,去做根本的调理。 除了药饮之外,还有一些药浴,药熏。 且他发现每一次的记录,上面都会附带上燕云霄近期的心情记录。 虽然心情与病症之间的关系,是相辅相依的,但其实世人的治疗还是将重点放在身体上,并没有多看重心理情绪。 以这样一个角度去治病,确实很新奇。 宋星师也只能了解个大概,并不能靠这几张病历单就深入理解燕云霄的病症。 更何况苏九儿着手治疗估计快五个月了,后续的跟进自然还是她来比较好。 宋星师只能做第三双眼睛,保证燕云霄的安全。 半个时辰后,苏九儿就将燕云霄身上的银针拔了,又给燕云霄开了一味药性十分柔和的补药,她自己的喝的药却是宋星师开的。 不得不说,宋星师的医术确实高深,苏九儿闻着味道便知道开的是一味好药。 午膳又给她弄了好些滋补养血的鲜汤,待遇倒是好的很。 燕云霄醒来乖乖喝了药,喝了半碗汤,又十分疲倦的睡了过去。 苏九儿盯着他苍白的脸,忽然幽幽出声,对宋星师说了一句,“你能理解,双面人格吗?” 看着这两天性格迥异的燕云霄,他大约也能猜测出这“双面人格”的意思。 他没吭声,眸子已经落在苏九儿面容上,等待着她的下文。 苏九儿道,“就是一个身体里,产生了两个意识。” “源于对过往某一件事的结果,无法接受,从而分裂出另一个意识。” “所以,现在的他,是另一个意识状态?”宋星师挑眉接话,对这种说法感到诧异。 “等他醒过来,是不是就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 苏九儿回看他,默默点了点头。 宋星师如梦初醒般喃喃低语,“难怪......难怪他先前跟我说,老是莫名其妙的忘记一些事情。” “其实他这身体原本调理的差不多了,只是昨天下午的治疗出了点意外,那些承受不住的记忆和情绪又将他给反噬了。” 说着,顿了一下,她带着侥幸心理向宋星师打探道,“你知道当年燕云霄的母妃,是怎么去世的吗?” 7017k 第二百零六章:不敢面对她 宋星师道,“不是皇宫失火吗?” 苏九儿一双桃花眼静静地盯着他,他才又道了一句,“应该是太后当年设的计,而后燕兄回北疆,也是太后的人沿途伏击行刺,险些叫他死在路上。” 苏九儿听完,心中已然有了定数。 看来连他也不知晓这件事的具体真相,燕云霄应该是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她默默收回了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没什么精神兴致,宋星师也不再与她多谈,只嘱咐她多多休息便出门而去。 燕云霄的病几乎成了苏九儿心里一桩心事,她从早间醒来,一直到下午都静不下心来。 若是燕云霄一直这样封闭自己的内心,这病苏九儿就没法治了,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可好歹治疗了那么久,苏九儿又很是不甘心。 她思绪纷乱的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这样趴在小案上睡着了。 冬天的夜黑的快。 燕云霄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是灰蒙蒙一片。 他的目光从迷茫混沌渐渐变得阴沉落寞,俨然已经恢复成原本的人格了。 天又黑了,白天的事情他又不记得了。 他伸出缠绕着绷带的手,看了好一会儿,仍旧有一种无法释怀的罪恶感将他的内心攥取。 尤其是一抬眸,便见苏九儿趴在小案上。 他心下重重一跳,下意识的抿唇朝榻里头缩了一下。 他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苏九儿。 苏九儿睡着了,呼吸浅浅,燕云霄也不敢吵醒她。 “咿呀”一声,宋星师正巧推门进来,他脚步很轻,进来后见燕云霄醒了,但是他不确定是不是苏九儿说的那种“醒了。” 于是他当下没说话,只站在那里静静的和燕云霄对视。 而后视线一扫,落在趴在案上的苏九儿身上。 “别叫醒她......”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诉求。 宋星师再与他对视,见燕云霄是在跟自己说话,那双深邃的阴郁的眼睛,又让他找回了属于燕云霄的熟悉感。 他松了口气,笑道,“醒了?” 燕云霄漠漠颔首,忽道了一句,“能不能,让她多睡一会儿?” 说完,目光中有几分心虚。 宋星师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抿唇点头,从药箱里取出一枚银针来,轻轻扎入苏九儿后脑,只听她低低嘤了一声,无力的倚在宋星师臂弯里,彻底睡过去了。 才揽了没两秒钟,那头燕云霄已经从榻上起来了,走到宋星师身边将苏九儿打横抱起,放置在了小榻上。 宋星师有些不解,“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还要瞒着她?” 即便苏九儿来路不明,但是以她劳心劳神为燕云霄调理身子,治疗疾病的坚持来看,她一定是用了心的。 再说既然燕云霄会把她带到这里来,那定然早已将她视为自己人,怎么这会子又暗示他让她多睡一会? 燕云霄眸光闪烁,却不吭声。 宋星师看他有些痴迷的看着苏九儿的脸,替她拨开面上的碎发,眸中满是愧疚和克制的情感。 “她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养上几天就能恢复如初了。”他安慰,并将苏九儿的伤势再告知了一遍。 燕云霄只低低沉叹一声,默默地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处,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他在想,要不就将苏九儿留在宋星师这里吧? 是去是留,都随她了...... 但是大局不稳,若是苏九儿不曾与他一同回宫,恐怕又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弄不好便会将苏九儿陷入纷争之中。 还是等时局稳定,他在寻个由头将苏九儿打发出宫去吧。 她一向向往自由,届时她会不会产生一种解脱的喜悦感? 他自顾自的想着,只觉得心中那块石头无比的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压的他眉头紧锁,几乎忘记了宋星师的存在。 还是宋星师伸手搭上他的肩头,他才睁开眸子坐起了身。 宋星师道,“燕兄,你怎么变得扭扭捏捏的,有什么事情不能与我说吗?” 燕云霄懒懒拂掉他的手,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她与你说了什么?” 比如他诡异的病症和昨夜发病时的暴力行径? 宋星师一头黑线。 苏九儿能与他说什么?顶多说了个双面人格,再让他看了一些病历簿。 他复述道,“她说,如果你醒了,你愿意告诉我的话,让我来问你。” 眼下他还没开始问呢,燕云霄倒是先问起他来了。 这话的意思,不就等同于苏九儿什么也没说吗。 苏九儿自然知道燕云霄不喜欢,甚至害怕被旁人看见自己的发病时的怪异丑陋模样,除非患者自己愿意告知,否则她是不会在这方面做过多的说明的。 如此倒叫燕云霄安心了几分。 他确实无法接受那样怪异的疯癫的自己,出现在别人的眼中,口中,描绘中。 宋星师在室内点起了烛灯,温暖的昏黄瞬间溢满了屋子,另外香炉里又幽幽燃起了宁神的香料。 小厮敲响了门,又送进来一个食盒,宋星师接过放置在小案上。 “感觉如何了?吃点东西吧。” 燕云霄与他面对面坐下,淡淡回应一句,“好多了。” 昨夜刚来这里时,他的脑子疼的都快要炸掉了,胸口更是痛的窒息。现在只是情绪低落,精神疲乏,偶尔胸口传来丝丝的不适感。 宋星师见他果真没有要和自己细谈的意思,便主动出击问道,“你,是不是不记的早上的事情了?” 燕云霄看他一眼,神色淡淡。 “嗯。” 宋星师啧啧两声,调侃哀嚎道,“哎呀,你呀你呀,你早上可是见色忘义,要为了这个美人动手打你兄弟我呢!” 原以为燕云霄会被调侃的不大好意思,谁知他蹙眉盯了宋星师一眼,反问道,“你对她做什么了?” 不然自己怎么会为了苏九儿,要打他? 宋星师无辜至极。 他不就是质问时话说重了些吗? 他挑眉,执起一杯冷酒在唇边抿了一口,颇有深意的看着燕云霄道,“燕兄啊燕兄,你真是已经陷进入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将她留在身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知道吗?你早上可听她的话了。” “她说什么,你便做什么,这倒是让我有几分担心呢。” 7017k 第二百零七章:禁足苏九儿 燕云霄闻言沉默,纤长的睫毛上下掀动,将口中的饭食吞咽下去之后,才慢慢说了一句。 “她不会。” 她不会在这方面利用自己,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三个字带着绝对的信任和笃定,直接否定掉宋星师的疑虑。 因为如果她真的会这样的话,那她已经有过太多次机会了。 她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处处为他隐藏。 宋星师被他三个字堵的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一贯是谨慎为主,总归是要在这方面考虑一下,留出一条退路。 “你,想清楚便好。” 在太后那个毒妇手下挣扎苟且多年,终于等到奋起的时机,燕云霄自己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想必也不会乱来。 与燕云霄相处多年,他姑且信他这一回。 燕云霄胃口一般,吃了个七分饱便不再吃了,反而扭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苏九儿。 “她大约多久会醒?” 宋星师道,“还早,一刻钟后取针,她会昏睡一整夜。” 但是会有一点点副作用,那就是针扎的穴位第二天一早会有发酸发麻的感觉,不过也不是很严重,他也就没告知燕云霄。 毕竟他现在一脸的担心和愧疚,宋星师不想再加重他的情绪。 燕云霄道,“知道了,帮我备辆车吧,今夜便回去了。” 说着,端起案上的一小碗鲜汤喂给苏九儿。 宋星师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想法,但是他不肯说,那说明与他关系不大。 他隐约能感觉到,燕云霄和苏九儿的感情纠葛,有点深呢。 入夜后,一辆低调的马车在街道上行驶着,不多时便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燕云霄抱着苏九儿从马车上下来,立马就有太监进去通报了,招顺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迎接,身后乌泱泱的跟着一群宫女太监。 招顺跟在身后道,“可算回来了,陛下不让奴才跟着,奴才这心里说不上的担心。” 夜色沉沉,灯火昏昏,燕云霄怀中抱着苏九儿,又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走的很快,没有人注意到他手中的绷带。 也没有人敢抬头直视龙颜,所以也未曾注意到他额头上的一圈纱布。 话音一落,招顺的余光就瞧见了,不由心下一惊,但见燕云霄默不吭声,他便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难道这两位主子在行宫里又吵架了?甚至于动起手来? 但是看陛下将苏妃娘娘抱在怀中,谨慎小心的模样,也不像是吵架了啊? 想着,这头已经迈步进了吟华殿。 燕云霄径直去了寝殿,将苏九儿安置在榻上,青枝随后还要跟进去,一把被招顺拉住了。 “诶。” 他使了个眼色,啥也没说,但好像啥都说了。 就让这两位主子在一处待一会吧。 除了苏妃娘娘,招顺可没有见过陛下去过哪个宫里安寝,也没有召幸过旁的娘娘。可是自从上次二人闹腾过一阵,这二人就再也没有共宿过啦! 说不定,他们今夜又和好如初了呢? 青枝止住脚步,看看寝殿,又看看招顺,最后还是和他一起乖乖的候在了外间。 苏九儿身上的药已经在宋星师那里换过了,所以现在也不需要另外收拾,燕云霄抱着他,整个鼻腔里都充斥着一股微涩的药味,还有一丝丝女儿家自带的体香。 室内格外的安静,只有角落里点了两盏蜡烛,烛光跳跃,将燕云霄的身姿拉的长长,在墙壁上晃出虚影。 他拨开苏九儿鬓角的碎发,盯着她的面容很久,忽然沙哑的呢喃了一句。 “苏九儿,如果你要走,你会去哪里呢?” 也许,不论去哪里,都比待在他身边强吧。 他好像只有放开苏九儿,才能让自己愧疚罪恶的内心,得到一丝宽慰。 寂静的室内,又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气。 燕云霄兴致恹恹,也没有半分想睡的欲望,他就这样平躺在苏九儿的身边,被子下的手握着苏九儿的小手,深邃的目光落在头顶的围幔上。 也只有苏九儿睡着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燕云霄才敢与她有这样亲密的距离。 苏九儿若是真的走了,会忘记他吗? 他默默想着,似乎已经断定,苏九儿一定会离开,也许她会有那么一两分犹豫,但结局一定不会改变。 光是想想,就有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将他包围。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举起了苏九儿的手,在自己的唇角下淡淡的印上一个吻。 这是他对苏九儿,最后的索取了吧。 正寅十分,燕云霄一脸低沉憔悴的从吟华殿的寝殿里走了出来。 招顺在外间守的很晚,心里正为着二人高兴呢,忽见自家陛下如此状态,面色灰白,不由吓了一跳。 他忙上前去搀扶,小声唤了一句,“陛下?” 燕云霄却对着青枝轻轻说了一句,“好生侍奉着,别吵醒她。” 青枝恭敬低头行礼,“是,奴婢知晓。” 他这回难得的倚在了招顺的小身板上,步伐略微虚浮的出了吟华殿。 外头天色还没亮,抬头是漆黑一片的天,冷冷的北风吹面,让燕云霄低沉混沌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清明。 招顺便搀扶着他走,一边询问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若是身子不爽快,奴才这就去给你请太医!” 燕云霄沉着脸不说话,靠他搀扶着一路走到了赋央宫。 在迈步进赋央宫时,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他动了动唇,似乎要说什么,招顺将脑袋凑近些,以免没有听清楚。 只听他低沉的声音,似勒令,似呢喃。 “将苏九儿禁足吟华殿,没有寡人旨意,不得擅出一步。” 招顺听完眉头下意识的皱起,有些疑惑,却见燕云霄忽然面色痛苦的喷出一口血,溅在赋央宫的正殿门口。 他惊呼出声,“陛下!” 而燕云霄想,将苏九儿禁足,等登基大典结束,北疆兵启程回皇都,他就...... 放她出宫。 届时岐王党必定一败涂地,再无东山再起之时,苏九儿便也算安全。 他一夜没睡,就想出来禁足这么个次的法子。 因为他实在是不敢面对,苏九儿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 先不论苏九儿会不会记恨他这一次对她的伤害,总之他自己,难以释怀。 7017k 第二百零八章:不去凑热闹 招顺要请太医,被燕云霄制止了,并将整个赋央宫的下人都勒令封口,只对外称是风寒。 圣命谁敢违背呢?众人自然是应承下来,守口如瓶。 早间只喝了小半碗的白粥,燕云霄便没了胃口,倦怠的倚在榻上,眸底一片鸦青,面色灰暗。 看起来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招顺叹了口气,但还是将燕云霄下的旨意,报到了吟华殿。 苏九儿还没醒,只有青枝带着吟华殿一众宫人听了旨,她满目疑惑的看向招顺,紧张询问道,“招顺公公可知是为了什么事,要禁足我们娘娘?” 招顺又如何得知呢? 只摇了摇头,劝慰道,“你且好生侍奉苏妃娘娘罢。”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位主子了。 青枝身为一个小宫女,也只有听旨的份,难不成她还能找着陛下理论一翻不成?那自然是不能的。 前脚招顺刚走,苏九儿便幽幽转醒。 她模模糊糊看清室内的环境,眉头一皱,立马坐起了身。 这一下牵扯的后背的伤口隐隐发疼。 除此之外,后脑下酸疼的厉害,她啧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青枝便迈步进来了。 “娘娘您醒了?” 走进一看,瞧见她额头上裹了一圈纱布,不由“诶”了一声。 “娘娘您这怎么受伤了?” 昨天燕云霄给苏九儿裹着斗篷抱在怀里,她都没敢乱看呢,故而也没瞧见。 苏九儿瞧见青枝,以及这熟悉的室内环境,便已知晓身处哪里,只出声询问道,“什么日子什么时辰了?我什么时候回来的?睡了多久?” 青枝都一一说了,又问道,“娘娘您这伤口疼吗?奴婢给你换药吧?” 苏九儿摸了摸额头,没空搭理青枝的话。 既是昨晚上燕云霄将她带回来的,那他应该是已经转变回来了。 于是又问,“燕云霄他人呢?” 直呼陛下名讳的,除了苏妃娘娘,这满宫里就没有第二个了。 青枝道,“今儿早上去了赋央宫呢。” “喔。” 似乎是松了口气。 她还是有些担心燕云霄顶着那个幼稚人格到处跑的,眼下看青枝神态自若的回答问题,燕云霄应该是没有其它异样。 青枝吩咐两个小宫女打盆热水来,准备给苏九儿梳洗,“娘娘,您还没告诉奴婢这伤是怎么来的呢,好端端的,可别破了相。” 苏九儿随意敷衍道,“没事,路上颠簸,从车上摔出来了。” 青枝果真信了,说什么雪天路滑,人不好走,马也不好走了,惹得苏九儿嗤笑一声。 吟华殿常备药膏,青枝给她换好药之后,便被苏九儿遣出去了。 她背上的这个伤口暂时还不想让旁人看见,免得又叫人编排出什么事情来,尤其现在是燕云霄的敏感时期,还是不要再让他回想起关于幻境失控的任何画面。 于是她只好自己试探着,粗略给自己上了药,在在绷带上涂抹了一些药膏,再系了上去。 这些弄完,她已经感觉手动有些发颤。 果然是失血过多,体虚的厉害。 青枝在外间道,“娘娘,御膳房送早膳来了,您现在用膳吗?” 苏九儿应承出来,见桌上的饭菜都是就着她的伤势调配的,十分清淡,却又温补,应该是燕云霄特地吩咐过。 她懒懒的翻了个白眼,心中闷闷一声冷哼。 要不是他对自己有所隐瞒,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即便他安排的再体贴,那都是应该的。 不仅如此,倒时候她还是要去找燕云霄算账的! 想着,她就有些气鼓鼓,坐下来认真埋头喝粥。 生病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苏九儿就很不喜欢生病的感觉,所以她在这方面一向是积极治疗,谨遵医嘱,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都例的清清楚楚。 态度可比某人好上太多。 病了身子自然就懒怠些,她原以为燕云霄等到午时会来找自己的,毕竟治疗失败了,医生和患者总要见面洽谈一番的吧? 可是没有,苏九儿用完午膳了都没见燕云霄来。 于是她问青枝,“今儿个,陛下上朝吗?” 青枝摇头,“没呢。” 她点点头,起身去披斗篷,一面系领口的锦带一面道,“我去一趟赋央宫,你不必跟着了。” 青枝忽然就慌了,支支吾吾道,“娘娘......要不您......” 要不您别去了吧?陛下可是下了旨不让你出吟华殿半步呢! 可是她又不敢直接说。 一是怕苏妃娘娘伤心,二是她也看出来了苏妃娘娘状态不好,别一刺激叫她病倒了! 于是支吾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苏九儿停下手中动作,静静看她一眼,正色道,“什么事,你说吧,我遭得住。” 青枝扭捏半天,鼓足了勇气正要说,便听外头一队宫女走过,几声嬉笑,“你们说,边琪小姐会当上咱们的皇后吗?” “可别瞎说,就不怕掉脑袋?皇后不皇后不知道,但起码是个宠妃?” 声音渐行渐远,青枝听了更是怒火中烧。 苏妃娘娘前脚被禁足,后脚就听人议论起边琪小姐的荣宠之路,换谁心里都有些为自家主子不平衡。 她快走两步掀开帘子出了吟华殿的门,对着那一列小宫女训斥道,“不想掉脑袋的就少嚼些舌根子!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愈发没规矩了!” 青枝平日里算是温顺和气的,她伺候苏九儿这么些时候了,各宫都混得脸熟,人缘也是极好的,鲜少有如此动怒训斥的模样,当下给那群小宫女吓得连连认错行礼。 苏九儿站在门口拨开帘子看她一眼,她才发觉自己的行为略有些过激,连忙吸了吸鼻子,面容略有委屈地站在那里默不吭声。 她道,“边琪小姐在赋央宫?” 青枝默默点了点头。 午膳前,边琪小姐就被陛下召去赋央宫了。 苏九儿还以为是因为边琪在燕云霄那里,青枝怕她去了吃醋,这才支支吾吾不让她去赋央宫的。 于是她放下了帘子,自顾自的将系好的斗篷又解了开,放回原位。 既是边琪小姐在他跟前,她就不去凑热闹了,一来她见着燕云霄定要审问他,多少是要闹腾一番。二来既然燕云霄有新的发展,她也不好去碍眼。 青枝重新挑了帘子进来,只见自家主子已经脱下了斗篷,单薄的背影朝里头走去,厚重华丽的珠帘将她的背影隐匿了一半在阴影里。 7017k 第二百零九章:陛下,好看吗? 换作平时,青枝定要追上去宽慰几句,说些让苏九儿舒心的话,可是这回却没有。 这要怎么说? 她还没想好如何告知苏九儿禁足的旨意呢,重点是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才禁的足,即便是想要去求情,也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眼下苏妃娘娘没有要出门的意思,青枝也就不再多话了,出了吟华殿又训小宫女去了,叫宫里人不许再议论半句有关边琪小姐的事情。 赋央宫。 燕云霄面色憔悴的靠在书房的靠椅内,边琪一刻钟前才陪他用过午膳,这会子正在外间和招顺谈话。 毕竟是招顺将她请来的,问两句话也没什么。 “公公,陛下气色不大好,找太医看了吗?” 招顺答非所问,“想是心情不好,还希望边琪小姐能为陛下解闷一二。” 边琪微微噘嘴,眉头蹙了蹙,心里明镜似的。 她又不是后宫的娘娘,为陛下解闷这种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她吧。 招顺也是没办法,才去请的边琪小姐。 陛下一上午倦怠的靠在榻上不知道发出了多少句轻叹,他看着心里着急,知道陛下心里藏着事情呢。 可一直这样又不是办法,他期间有提起过苏妃娘娘,但陛下不知怎的就发了脾气,将殿内的摆设都砸了好几样,这样招顺就不敢再说了。 但是说旁的事情,陛下又兴致恹恹,只有提起苏妃娘娘陛下的情绪才会大幅度起落,招顺知道,陛下心里还是有苏妃娘娘的。 只是这两人一天到晚不知道吵些什么,吵出嫌隙来了。 说不定是苏妃娘娘总是对陛下耍小性子,这回禁足就是要压一压她的锐气? 他自以为是的揣测着,忽然想起那位性子与苏妃娘娘十分相似的边琪小姐,于是试探的问了一句,“边琪小姐如今还在宫里住着呢,也不知适应不适应。” 陛下听了没吭声,招顺又道,“赋央宫的新御厨是加阳关来的,陛下要不请边琪小姐一同用膳,看看这厨子手艺正宗不正宗?” 陛下还是没有吭声,却也没有拒绝不是? 招顺仿佛找到解毒药一般,火急火燎的将边琪小姐请了来。 燕云霄就这样默许了,场面还算和谐的吃了这一顿午膳。 斗虎将军为国为君,鞠躬尽瘁,燕云霄自然要照应一下他的宝贝女儿,对于边琪来说,陛下对她一直都很客气,看似亲昵却又似有若无的带点疏离。 女子的心思总是要敏感细腻几分,这种疏离感让边琪清晰的感觉到,陛下对她没有半点儿女之情上的想法。 她端了一盅香茶进了书房,燕云霄垂落的睫毛掀起,视线落在她身上。 少女发帘齐眉,在后脑盘了个双丫髻,簪了两朵靛蓝色的绒花。 上头穿着月牙色的袄,脖子上带着精致的金项圈,上坠着一个麒麟锁,里头嵌着乳白色的玉石,又用乳白色的玉石打了三个小葫芦挂在上面,走起路来叮叮响。 下头便是宝蓝色的褶裙,颜色鲜亮刺目,一下子就让这气氛低沉的室内明艳了几分。 走起路来那金项圈发出的声音十分清脆欢悦,燕云霄的视线落在那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边琪将手中的香茶放置在他的桌案上,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笑道,“陛下,好看吗?” 说完又摸了一下那麒麟锁,得意洋洋道,“这是宋太贵妃赐给我的,三殿下气坏了。” 那个坏小鬼,一天到晚跟她对着干,哼,气死他。 不是她话多,是陛下与她基本没话要说,自己又不能冷了场子,少不得要多说一些,找找话题,活跃气氛。 她也是会看眼色的,若是陛下表露出不悦和不耐,她便不说了,或者换个话题。 只见神色平淡的燕云霄忽然勾起了一个不可查的弧度,似是笑了一下,淡淡应了一句,“嗯。” 好看。 若是苏九儿戴起来,那叮当响的声音定然也是这般的雀跃明朗。 女孩子自然都喜欢被肯定的感觉,连陛下都觉得好看,那定是好看的。 她不由启唇一笑,桃花眼弯弯,露出一颗甜甜的虎牙。 边琪心想,霍,进一趟宫,赚大发了。 笑容的感染力就像璀璨的烟花炸开,落在旁人的视线里,是那么的美好。 燕云霄的视线缓缓的落在她的面容上,目光深深,盯着边琪看了许久。 这个眼神像极了苏九儿初次在龙华殿见到他,与高台上的他对视,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的目光也随之柔和了一些。 边琪趁机柔声道,“陛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燕云霄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香茶轻啜了一口,似乎是忽略了她这个问话。边琪的视线便落在了他缠绕绷带的手上。 手上有伤,额头上也有伤。 她虽然好奇这伤是怎么来的,但是也并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且这会子手上的绷带已经渗透出淡淡的血色,需要换新的了。 她下意识的朝书房内扫视一圈,果然见一格书架上放置着一个小药箱。 习武之人受伤如家常便饭,房中常备药物是再正常不过的,她练花枪的时候也经常受伤,那时候她房中就经常放着一个小药箱。 于是她走过去将药箱拿了过来,指着燕云霄的手道,“陛下,我来给你换新的吧。” 招顺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见陛下居然没有拒绝,而是伸出了手搁置在小案上,等待着边琪小姐为他重新包扎伤口。 早上招顺劝说多少次,陛下都不肯换药,现在居然同意了!果然边琪小姐对陛下而言,还是有几分特别。 看到这,他悬着的心就落了地。 殊不知燕云霄愿意让边琪给他处理伤口,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父亲已经带领着全家,表明了立场,站在了他这一方。 在利益上,他与边氏一族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有些东西,边琪可以知晓。 因为她没有背叛的余地,一旦背叛,那么代价将是整个边氏一族。 这样的立场,也让边琪在燕云霄这里,得到了比旁人更优越的对待。 边琪解开他手上的绷带,看见那凌乱刺目的疮痍之后,不由愣住,红唇微张,似乎是被吓到了。 这么残忍的切割手法,骇人的伤口,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又有谁敢这样伤害这万金之躯的陛下啊? 7017k 第二百一十章:给寡人煎碗药罢 不过她也只愣了一刹,很快又隐下去了思绪,只有一些本能的情绪浮现在面容上。 她蹙眉,略有些心疼。 主要是这些伤口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已经也疼在自己身上了。 也蹙起了眉,十分不喜欢燕云霄随意对待自己身体的态度。 若是她不提换药这件事,他是不是就不打算好好照料这只受伤的手了? 她动了动唇,原本想申斥两句,但又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可是燕国的陛下啊,岂能轮到她数落? 于是又抿紧了唇,将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殊不知她方才想训话的表情,当真像极了苏九儿动怒时的样子。 只是她在燕云霄面前的表现,还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拘谨,没有苏九儿情感表露的大方和洒脱。 她的包扎手法还算熟练,偶尔弄疼了伤口,燕云霄也只是蹙眉不语,没有吭声。 边琪只顾着看伤口,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口中还是忍不住好言劝道,“陛下,这伤口还是要小心呵护的呀。” “您可是靠这只手执笔理政,持剑护国,若真出点问题,你的子民会心疼的。” “呸呸呸,陛下这手怎么会出问题,我这乌鸦嘴。” 好像是说错话了,她连忙补救。 燕云霄见她表情慌乱,蹙眉懊恼自己怎么说出这种话,面容纠结又乖憨,最后干脆抿紧红唇,一句话也不说了。 他沉闷的心在此时有了一丝丝松快感,在边琪给绷带打好结之后,他难得的主动询问了一句,“大马骑上了么?” 声音低沉淡淡,却有一丝不可查的轻柔。 说到骑大马,边琪可来劲了。 当下便双手叉腰,仿佛告状一般数落起来了,“没有呢!” “三殿下甚烦,我说要去骑大马,他偏要我陪他去学一下午的冰嬉,叫我在那冰面上摔了好几回!” 她数落的十分起劲,说到最后对燕云霄道,“陛下一定会骑大马吧!等陛下好些了带我去骑吧!” 说完又想起娘亲嘱咐她的什么,进宫后要矜持,谨慎,守规矩。 又忙补救道,“陛下定有国事要忙,拨两个训马的女官教我也可以。” “不知道苏妃娘娘会不会,她若是愿意......” 若是苏妃娘娘愿意教她,那真是荣幸之至。 没约束惯了,说起话来总是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边琪尴尬的挠挠头,她也想给这毛病改一改,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得了的。 尤其是陛下对她温和宽容的态度,让她不经意就忽略了这种边界感,总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但忽然提起苏妃娘娘,她敏锐的感觉到,陛下的表情瞬间不太对劲。 面容骤然阴沉了下去,周身气场都淡淡的,十分的消极压抑。 原本柔和的目光也变得深沉,孤寂。 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边琪真想撬开自己的脑袋,看看自己这脑瓜子究竟是为什么跑的没有嘴快。 招顺公公为什么找她给陛下作陪而不是去找苏妃娘娘呢?稍微想一下便不难猜出,俩人定是生嫌隙了! 眼下在陛下面前提起苏妃娘娘,真是不应当,看他这表情边琪就知道自己这是犯忌讳了。 她连忙止了声音,小心翼翼的看燕云霄一眼。 恰好燕云霄抬起头淡漠的看她一眼,忽然道,“替寡人煎碗药罢。” 边琪挑眉,煎药?这满宫的宫女伺候着,还要她亲自去煎药么? 但是燕云霄既然这样说了,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或者说,给陛下煎药,这应该是她的荣幸。 “好。” 她应承一声,便见燕云霄从药箱里摸出一包配好药材的药包。 正是苏九儿在宋星师那里给燕云霄开的那一方药,宋星师备了几份让燕云霄带回来了。 平日里他服用的药,都是苏九儿亲自处理的,旁人根本不知道他服用的是什么药物,所以至今为止都没有人发现,他其实身患怪病。 旁的人,他都信不过。 眼下让边琪去给她煎药,也是对边氏立场地位的肯定。 边琪接在手中看了一眼,药材干涩刺鼻的气息缓缓散出来。 燕云霄似乎有些疲倦,靠在靠椅内瞌眸,幽幽说了一句,“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治疗风寒的补药便可。” 边琪只觉得脑子里叮了一声,忽然明白了陛下为什么让她去煎药。 进宫前,她的爹爹也嘱咐了她许多话,她只觉得太啰嗦,捂着耳朵没听几句。 现在回想起来,爹爹似乎就说了些什么,宫中危机四伏,逢人说话只说一分真之类的,又说什么相信陛下会护她周全,又叫她别太紧张。 当时她听来觉得甚是矛盾,好催歹催将她爹催出了门。 现在看来,陛下也不太信得过宫里人? 所以选择让她去煎药。 因为爹爹已经与陛下统一战线,利益相倚,所以他们之间也算得上是盟友了? 既然陛下都说是治疗风寒的补药了,那她自然不会再去问其中缘由。 若真要问起来,他额头上的伤,手上的伤,可都够令人疑惑的了。 “好,知道了,陛下歇息一下,我煎好药就来。” 边琪应声对他行个礼便出门而去。 燕云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了,他才缓缓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喘出一口气,额头细密的汗水冒出,面色微微发白。 又开始疼了。 不想便罢,若一旦想起苏九儿,这就开始微微发疼。 若不是疼的有些令人难以自控,他也不会让边琪去给他煎药。 当天一整个下午都是边琪守在他身侧的,边琪只觉得很是无趣! 还不如去找三殿下斗嘴打架! 但见燕云霄确实是气色不佳,她也不好再想玩耍的事情了,陪着燕云霄也算是尽心。 直到晚膳后,边琪才从赋央宫离开。 苏九儿反复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只觉得早间发酸发涨的地方还是有些不适,但一时间也没有往穴位那方面去想。 青枝给她铺好了床,又给她额头上了药,催她早些休息。 苏九儿随口问了句,“边琪小姐,还在赋央宫么?” 青枝手一滞,“没有,边琪小姐一刻钟前就从赋央宫出来了。” 她心说,苏妃娘娘该不会是这个点要去找陛下吧? 苏九儿反拧了拧眉心,心道自己问这做什么,没必要没必要。 倒下一卷被子,给自己裹了个严实。 7017k 第二百一十一章:有本事就卸了我的人头去请赏! 一连三天,边琪都被燕云霄召去赋央宫作陪。 苏九儿不想搅扰他们的兴致,自己又因身体不佳,没什么精神,便也在吟华殿好生歇养起来了。 她心中略有不快。 燕云霄为什么自己不来找她? 是因为场景复刻的治疗失败了,他不再相信她了? 且他自己病情反噬回来,理应来找她调理的,三天一晃就过去了,补品珍宝什么的倒是如常送进吟华殿,只是燕云霄人影都没露一个。 她明里暗里向青枝打探燕云霄的消息,青枝却说陛下前两日受了风寒,都是边琪小姐在照看。 她只是想要了解一下燕云霄的身体状况,这样问来问去却叫人觉得她是在吃醋,弄得她问也尴尬,不问又焦躁。 翌日一早,晨光微柔,看起来是个好天气。 苏九儿用过早膳之后便在吟华殿晒了晒太阳,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身体已经好上许多。 伤口也已经开始愈合结痂,只要动作幅度不是大的夸张,便不会再将伤口牵扯开。 舒展了一下双臂,苏九儿又挎上了自己的小挎包,准备去赋央宫找燕云霄。 若是等燕云霄来找她,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青枝连忙阻拦道,“娘娘...边琪小姐也在赋央宫......” 她实在找不出阻止娘娘出宫的理由,只能搬出这句话。 谁知这次她没有放下手里的挎包,沉吟半晌才道,“不碍事,我只去一会儿。” “再说上回边琪小姐还给我送了礼,也该去跟她打声招呼。” 青枝面色十分难看,在苏九儿迈步出去时候拦在了她的面前。 苏九儿略微疑惑,侧开身子继续走出去,“你这是怎么了?” 青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再度拦在了她的面前。 苏九儿皱起了眉,带着一丝严厉质问道,“究竟怎么了?有什么说不得?” 青枝原本想着瞒上一瞒,说不定过几天陛下就将苏妃娘娘的禁足就解了呢?然眼下是瞒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斟酌半天才小声道,“娘娘,陛下下旨禁了你的足,没有他的旨意,您不得出这吟华殿半步。” “娘娘您放心,说不定过几天就将您这禁足解了,这两天您刚好养养身子......” 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自家主子正在酝酿一股怒火。 燕云霄在搞什么东西,禁她的足? 苏九儿蹙眉,不由思量起来燕云霄为什么要禁她的足? 又或者说,燕云霄为什么不肯来见她? 只要禁了她的足,只要燕云霄不主动,那她不就没办法再见到他了么? 苏九儿骤然敏感的想到这一点,以及前两日后脑勺的涨疼感更是让她想到了些什么东西。 她只是失血过多导致体虚,又没有伤到脑子,在百兴楼时她也不至于从下午昏睡到第二天早上。 那种胀痛感,是被施了针! 所以苏九儿更加明确了,燕云霄就是刻意的在避着她,不肯见她! 她不理会正在劝说的青枝,拨开帘子气势汹汹就要出吟华殿。 果然才走出殿前没几步,守着的军卫立马拥簇了上来,在苏九儿面前拦了个结实。 苏九儿觉得好笑,嘴角便勾起了一个冷漠的弧度。 她昂首直视这列军卫的冷漠的眼神,脚下步伐向前,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 队伍略有骚动,其中两个队长手已经搭上了腰间长剑的剑柄上,好似她再上前一步,他们就要无情拔剑,暴力执法。 “娘娘,陛下旨意,您还是不要违背的好,刀剑无眼,只怕伤了您的贵体。” 虽说是在禁足,但是补品珍宝哪天又少送了?还不是流水一样的送到这吟华殿来。 所以,他们也没几个人有胆子,真的和苏九儿对着干。 “娘娘,圣旨难违,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们。” 他们开始好言相劝。 青枝也追上来,“娘娘,您身子不爽快,还是再养上几天吧,说不定几天后,陛下就将禁足给解了呢!” 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青枝也只劝了两句,便不敢再多言了。 苏妃娘娘似乎是动大怒了。 换了旁人,被陛下下令禁足,应该是委屈更多一些吧? 苏妃娘娘倒是直接火冒三丈,这样子,像是要冲出吟华殿,去赋央宫跟陛下大干一场! 青枝这感受,就是苏九儿现在所想。 难道场景复刻治疗失败,她就不难过,她就不颓败吗?看见燕云霄的病情反噬回来,治疗又要从最初的身体调养开始,她就不疲惫,就不心疼吗?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治疗原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是靠她一个人钻研调理就可以的,这还需要患者本身的积极配合。 一次两次不肯配合就不说了,难道场景复刻治疗失败不是因为他有隐瞒在先吗? 不重视自己的病情和身体就罢,还将她几个月的辛苦与努力全盘打碎! 现在倒好,事后什么也不与她沟通,就连面都不肯见一面,处处避着她,竟然还敢禁她的足! 禁你妈! 苏九儿压抑了好几天的怒火终于又翻腾上来了,她简直恨不得拔出眼前军卫的佩剑,直接杀到赋央宫去。 她这么想着,然后就这么做了。 那双桃花眼里少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锋利的气息。 她死盯着军卫手里的佩剑,猛然就冲了过去! “苏妃娘娘!得罪了!” 军卫被逼的不得已,拔出了手中的佩剑,剑身折出冰冷的寒光在苏九儿的面上一晃而过。 苏九儿咬牙怒斥,“有本事,你们就卸了我的人头,去向燕云霄请赏!” 少女的声音清脆坚毅,掷地有声,尤其是‘燕云霄’那三个字,谁听了不胆寒一阵。 青枝害怕他们真的对苏九儿动粗,连忙哭着冲上前拦在苏九儿面前,劝阻道,“别!别动手!别伤了我们娘娘!” 那些军卫对付苏九儿本来就没几分信心,毕竟苏九儿有闯宫的先例,那批军卫虽然失职却也没有受到惩罚,因为苏妃娘娘以自身性命做威胁,他们也是不敢伤她半分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他们不由想着,要不先将苏妃娘娘捆了,再去向陛下禀告? 就这一迟疑的功夫,苏九儿从包里摸出一包药粉,扬手一洒! “什么东西?” “咳咳,好呛啊!” 几声急促的疑惑响起,不多时便爆发出声声哀嚎。 “好辣好辣!我的眼睛!” 7017k 第二百一十二章:最好砍断我的手脚将我做人彘 “娘娘!娘娘这是什么?娘娘我的眼睛看不清了!” 连挡在苏九儿前面的青枝都中招了,她的叫声有些惊慌,还带着哭腔。 这是苏九儿这两天闷在宫里研磨的药粉。 本意不是用来做武器的,是用来防潮和驱虫的。 这药粉才进行了第一步调配,对人体没有什么大的伤害,不过粉末质地细腻轻薄,很容易就染进眼睛里。 里头有中药的成分,会简短的刺激眼睛,让眼睛火辣辣的难以睁开。 苏九儿在研磨时自己也中过招,用清水冲洗一遍就好了,不会有损伤性的后遗症。 离得近的人几乎都东倒西歪哀嚎起来,隔得远的几个军卫都不明所以,没有队长发话,他们也不敢真的对苏九儿怎么样。 苏九儿的怒气已经烧到头顶了,她哪管这许多,一心只想和燕云霄当面对质。 于是她冲到一个军卫面前,双手一抽就便他腰间的利剑拔了出来。 利剑出鞘声令众人背脊发寒。 青枝模模糊糊看见苏九儿拔剑的动作,生怕她又要像上次那样以自己的性命做威胁,要做一些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连忙喊道,“娘娘!娘娘!你可别做傻事啊!” 她一边喊着,一边哭。 眼睛火辣辣的难受,眼泪不要钱的疯流。 苏九儿持剑在手,被夺取佩剑的军卫便要上前来钳制她,夺回自己的佩剑。 说时迟那时快,苏九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只见她果决挥斩,撕拉一声,就将那个军卫的袖子给割了个大口子。 苏九儿不想和他们纠缠,于是蹙眉,冷厉怒声道,“我既是犯了宫规,便叫燕云霄亲自来拿我!你们若是真有胆子,就在我身上动一刀试试!” 谁敢真的试试啊? 借“后宫第一宠妃”的名号,沾燕云霄的光,这宫里还真没有人敢真的动她。 苏九儿敢说出这话吓唬他们,是因为这招确实是百试百灵。 他们或许会得罪她,但是绝不会得罪燕云霄,即便是赌一赌,都没有这个胆子。 果然那些人都止在了原地,只敢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却不敢再上前了。 苏九儿发出一声冷嗤,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他们一圈,冷声道,“有功夫守着我,还不如带你们的同伴去清洗一下眼睛,若是迟了时间,恐怕眼睛就该瞎了!” 这话就更是唬骗人的。 但是有一半人竟然信了,他们哀嚎着在吟华殿前乱窜奔走,最后就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围在苏九儿身边。 苏九儿直接无视他们,握着长剑,埋头暴走,只奔赋央宫。 这边一闹起来,消息就传过去了。 燕云霄虽然禁了她的足,但是不代表他从此对苏九儿不闻不问。 他每天可是有好几个眼线来给他汇报苏九儿的日常的。 宫道上还有薄薄的一层积雪,苏九儿眉目阴沉,气势汹汹的暴走,手中持剑,将剑尖斜拖在地面上,在雪地里切割出一道锋利的印子,并发出冰冷的声音。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赋央宫,全程竟然都没有人敢阻拦! 说出来,还真是史上一大乐谈! 到了赋央宫,招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堆着笑脸出来迎接。 书房内,边琪透过窗户上的明纸从里头看去,隐约看见苏九儿持剑的身形,站在赋央宫正殿前。 她再扭头看一眼窝在靠椅内的陛下,抿了抿唇,有些话想说,又不知如何说出口。 燕云霄也是眉目阴沉,英气的剑眉皱起,凤目紧闭,像是在逃避什么。 招顺道,“娘娘,您怎么来这儿了,路上还有积雪,您要是说一声奴才这就带着暖轿去接您。” “哟,娘娘快把剑放下,这又是哪个奴才惹您不高兴了?快放下,别伤着自个儿。” 招顺都惊了,这位主子竟然抢了军卫的佩剑,闯了宫不说,还一路飙到这赋央宫来,脾气还真是够大的。 才试探着劝说了两句,苏九儿冷冷挥剑,示意他离自己远一些,又提了裙摆怒气冲冲的进屋去。 带着利器在宫中行走本就是大忌,她倒好,持剑正是冲着陛下而来。 说实在话,苏妃娘娘一介女子,再有力气也是抵不过一列军卫的。 只要陛下发话,不消片刻就能将她拿下。 陛下到底是舍不得。 前脚太监来汇报时,说的是,“苏妃娘娘要闯宫,和军卫交起手来了。” 陛下却蹙眉急切道,“可伤着她了?” 太监摇头否认,他才松了口气。 听说苏妃娘娘往赋央宫来了,陛下也不派人阻拦,就怕旁人伤着她,也怕她手中拿着剑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最后只道,“就说寡人不见。”将招顺打发出去和苏九儿周旋。 但是苏九儿正在气头上呢,她才不要跟旁人周旋,她现在就只想见燕云霄,给他当面质问清楚。 这怒气一上来,按照逻辑摸过去,苏九儿觉得一切都可疑起来。 比如这病情反噬,也过于夸大,毕竟燕云霄的身体是她一手调理的,怎么说垮就垮了? 难道那药白吃了? “娘娘,您消消气,陛下这几日受了风寒,谁都不见呢,您要不晚两天再来?” 招顺急切的跟过去,他都怕了这位主子了。 原来苏妃娘娘发起火来,比陛下还要恐怖几分。 话音落下,苏九儿已经埋头蹿进了赋央宫内,她一剑斩断书房门口的珠帘,怒气冲冲的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 珠帘滚落一地,落在苏九儿脚边嗒嗒作响,这一切都成了背景音。 一路赶来,她的发髻略微凌乱,一双秀眉倒竖,桃花眼中怒气一片,灼人心魄,紧抿着的唇一片苍白。 燕云霄就坐在靠椅内与她对视,凤目中一片深邃孤寂,华丽的面容看起来神色淡淡,对她的到来没有更多的波澜。 边琪默默给二人行了个礼,低着头出了书房。 出来之后又好奇的回头看一眼,那表情就像是小孩子看大人吵架,究竟是怎么吵的。 苏妃娘娘举着剑杀过来的样子,真是酷毙了! “招顺公公,这...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边琪和招顺打了个照面,不由询问道。 招顺啧一声,摇了摇头。 不太好说。 苏九儿盯了燕云霄半晌,忽然骂道,“燕云霄你什么意思,禁足我?” “你若是真想禁足我,囚禁我,那你最好就砍断我的手脚,将我封在陶罐里做人彘!” 她怒吼着,音量忽然拔高,可以看的出来,苏九儿对燕云霄禁足她的这一做法,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心寒。 7017k 第二百一十三章:逐你出宫 燕云霄默不吭声,漆黑纤长的睫毛上下掀动,十分淡漠的眨了眨眼。 是啊,这样的禁足,根本圈不住她。 他其实都知道的。 从她第一次闯宫,到后面在小岚县怒闯宅院,只为见他一面,哪一次又真的禁锢住她了呢? 这世上也许,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禁锢住眼前这个女子。 他的气色并没有好转多少,面容依旧惨淡略显苍白无力,那双凤眸固然精致,只是面对苏九儿时却没有了以往的那股帝王傲气。 他抿唇不语,就这样与苏九儿对视,似乎在等待她接下来的质问。 苏九儿确实是有些怒火上头,那句话吼出来之后,她胸膛剧烈的起伏两下,眸中情绪涌动,知道自己这气话说大了。 但是也没有说错。 如果要禁足,就将她禁的彻底些,让她什么也做不了。 否则她必定要奋起反抗! 就这样面对面僵持了好一阵子,她的情绪稍缓,才又直直盯着燕云霄,启唇低骂了一句。 “燕云霄,你个骗子。” “你不是发誓说从此不再对我有所隐瞒么?” “尹娘娘她不是......” “够了!” “若是你是要与寡人说这些,那现在便可以回去了。” 一声低沉的申斥,打断了苏九儿话语。 他蹙眉,淡漠的眉宇间重新笼罩上一股压抑的阴霾。 视线又落在苏九儿手中的利剑上,冷冷道,“携带利器在宫中行走,是死罪。” 他想逼苏九儿将剑扔开,否则在她手中,迟早要伤到她自己。 苏九儿的话在喉间一噎,怒气只增不减,她今天敢冲到这里来与燕云霄当面对质,也算是豁出去了。 因为她不确定过了这次,她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勇气。 于是抬手,反将剑指向了燕云霄。 那冰冷的剑尖,对准燕云霄的时候,他只觉得心头一凛,刹那间让他产生了在战场上濒死的错觉。 瞳孔微不可查的收缩一下,目光从剑尖上缓缓的落在苏九儿那无惧无畏的眼神上。 苏九儿压着怒火,一字一句问道,“死罪也罢,禁足也罢,我今天只问你两句话!” “前半个月给你熬的补药,你是不是偷偷倒掉了?几乎没喝?” 燕云霄略有心虚,睫毛颤颤两下,却依旧镇静应答。 “是。” 果然。 苏九儿心头如一块大石头砸下,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自己为了他这个病,殚精竭虑,煞费苦心,而他呢?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像一个笑话。 虽然起初是本着做交易才着手治疗他这病症的,可时至今日,苏九儿自己都摸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自己的自由才如此上心?还是因为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不想白费这些力气? 又或者,就是单纯地、真心地、想治好燕云霄? 她也糊涂了。 可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在很努力很积极的治疗他,那在他眼里是什么? 这几分努力和真心,究竟有没有重量? 银簪刺入苏九儿身体的那一刻,她觉得不过是身体上受点创伤罢了,眼下她才是真的受了伤。 就这燕云霄一句话,将她所以的努力和心血,全都推翻,变得一文不值。 “哐当!” 苏九儿的手无力的垂下来,那柄利剑就这样孤零零的落在地上,再也没有半分被持在手中的威风与傲然。 苏九儿的怒气猛然尽数消散,她翻涌的情绪在瞬间变成一片平静的死水。 她不是不气了,是觉得没有意义了。 单方面吵架,是最小丑的事情。 那双灼人的桃花眼又缓缓地变成麻木的死寂,就像那时候她看齐家斩首时一般,平静的没有更多温度。 她启唇缓缓道来。 “我们的治疗至今长达五个月,你有很多次的不配合,我都哄着你不要放弃。” “你不愿吃药,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调整用药期,可以和你一起面对。” “可是你不应该瞒着我。” “你偷偷倒掉补药,隐瞒了尹娘娘的事情,而后场景复刻的治疗失败,你又处处避着我,不肯见我。” 以上句句属实,且导致他身体状态跌倒最初的谷底,苏九儿长达五个月治疗的努力也功亏一篑。除此之外还有情绪反噬回来,给二人造成了身体创伤以及第二次的心理重击。 而苏九儿却没有提起半点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而导致的严重后果。 至今她还是很照顾燕云霄的病理情绪,她不想燕云霄陷入自责之中。 但是有些话,她该说的还是要说。 她叹了口气,说了句心里话。 “我以为,她已经和你站在很靠近的位置上了,但当我知道你仍旧处处对我隐瞒我才醒悟,我以为只是我以为。” 作为他身体与心理上的医生,如果连他内心的认可和分享都得不到,那这场治疗必定要以失败告终。 可是就这样放弃,好像又不是她的作风。 毕竟还没到那无药可救,不可回头的地步不是吗? 她想说,燕云霄,你相信我一次,只要你配合我的治疗,我一定还你一个与常人无异的人生。 唇动了动,但是那句话最终还是没有机会说出来。 因为燕云霄在她之前,已经先发了话。 他掀起睫毛看她一眼,眸光晦涩难懂,眉头略微皱起,依旧是那副漠然且压抑的面容。 只看了她一眼,燕云霄便重重瞌眸,撇过脸去不再看她。 他沉声道,“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跟寡人谈交易?” “登基大典在前,你还是回吟华殿安分些,等登基大典结束,寡人便逐你......” “出宫。” 燕云霄一向是傲娇嘴硬的,前头说的什么苏九儿一概不放在心上,倒是后面轻飘飘两个字落入耳中,如两道惊雷霹在头顶。 出宫? 苏九儿自认这就是她这场交易的目标,但是眼下燕云霄身子垮成这样,精神状态也不好,她还真没有想过现在就出宫! 但这话从燕云霄嘴里说出来,就相当于甲方爸爸松口了呗? 言下之意,这病燕云霄不治了,她要的自由,也给她。 如果说燕云霄承认他倒补药的事让苏九儿产生无力感,那现在这句话便是直接抽掉了苏九儿脚底下的一块板子,她连最后一点支撑点都没有了。 她是想再努努力,可是人家现在是明确表明,这病他不治了。 7017k 第二百一十四章:“分手” 苏九儿忽然觉得喉间苦涩艰难,有许多话都被堵死在喉咙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但还是强撑着说了一句,“可以治好的......” 不要被一次治疗的失败就打倒啊。 说起来也好笑,身患疾病的分明是燕云霄,苏九儿却比他还要上心几分。 燕云霄再度睁开眸子,眸底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漠与疏远,他略微扬起下颌,用冷冰冰的语气反讽一句,“你不是想要自由?现在你得到了,也可以回去了。” 这话像是揭开了苏九儿为什么这么努力为他治病的面纱,因为她要自由,所以她才如此上心。 既然她得到了自由,那这病不治也罢! 苏九儿心中反复嚼着燕云霄的这句话,企图用这句话来荼毒她自己。 是啊,燕云霄已经愿意给她自由了,这病治不治,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一边又一遍的这样告诉自己。 因为燕云霄的眼神足够冷漠无情,她也不甘示弱,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输得很惨的模样。 她强压心中的苦涩,稳住自己的呼吸,定定看着燕云霄,又问了一遍。 “你说的,是真的么?” 燕云霄漠漠,“是。” 俩人的关系本来就敏感且暧昧,此言一出,无异于“分手”般的决裂。 她拿到了她的自由,他放弃了他的治疗,从此二人再无更多关联。 苏九儿冷笑一声,苍白的面容愈发冷艳。 “好。” 她允声,深深的看他最后一眼,最后毅然决然的扭头,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在燕云霄的视线中成了一道挥之不去的虚影。 但凡燕云霄能在她面前表露出一分歉意,一分积极,一分配合,苏九儿都不会放弃他。 但是人家摆明拒绝了她的治疗,若是再贴上去也无济于事,就像这长达五个月的呕心沥血,说不定也是她的一厢情愿。 原来医生和患者的关系上升到情感层面,也会因为赌气而扭曲治疗的途径与节奏。 就像苏九儿故作坚强,在他面前不肯示弱。 她才不要承认对他的感情,毕竟没有结果,毕竟一厢情愿太卑微! 苏九儿从赋央宫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出来,径直回了吟华殿。 她表情淡漠如天边的轻烟,眉宇间卷着深深的疲惫,面容更是苍白如纸,仿佛下一瞬就要倒在雪地里。 但是她没有,那就那样看似残缺又格外坚强的走回了吟华殿。 招顺十分担心她,跟在她身后跟了一路。 赋央宫里则是边琪在照看燕云霄。 她走进书房,见燕云霄正捂着自己的胸口,头颅低垂,未束起的乌发如锦缎一般披在他的侧脸上,肩头,胸前。 “陛下?” 她忙上前托起燕云霄的脸,果然见他面如白纸,一道猩红的血线染在他唇角,苍白和华丽形成了一副刺目的美貌。 燕云霄猛咳嗽了一阵,又吐出两口鲜血,边琪抽出帕子给他擦拭嘴角,他却推开了她的手,貌似释然的呢喃了一句。 “结束了。” 边琪照看他这些天,他只有傍晚时分会小咳一阵,偶尔吐出点点猩红,远没有今日这么严重。 她自然知晓陛下让她煎的药不是风寒的药,但是她也猜不出是什么病症,眼下看,这大抵是心病吧? 边琪心中有所不忍,怪不得招顺公公说,这二人吵起架来,说凶也不凶,说不凶却又回回无法收场。 燕云霄伸手让边琪扶他起来,慢悠悠的踱到榻旁,忽而身子遭不住,重重的跌在榻上! 边琪猛觉心中一抽,面色凝重的冲去小厨房给燕云霄煎药。 她只是性子率直了些,并不是没有脑子,既然陛下连煎药这种事都不让旁人去做,便可知这病定也不能让旁人知晓的。 今日一闹,满宫皆知。 姓苏的那位主子闯了宫不说,还持剑直奔陛下哪儿,跟他大闹了一场。 许多人惊讶,都这样了,这位主还能不落任何罪的住在吟华殿? 可不是,就连送去的吟华殿的补品,只有多没有少的。 苏九儿走回吟华殿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方才是怒气占领了大脑,根本没有顾着身上的状态,这会子力气消散,后背伤口一阵一阵的发起疼来。 她一头的虚汗,在见着青枝之后,终于两眼一黑,栽倒在吟华殿前的雪地里。 昏过去的前一刻,她在想,死燕云霄,不治就不治,老娘还不伺候了! 苏九儿昏迷,立马有人去请了太医。 她的后背已经被血染出一点印子,青枝这才发现,原来自家主子背上还有这样一骇人的伤口。 太医瞧了也十分惊愕,十分不明白这伤口究竟是怎样来的。 在场时他并没多说些什么,如常开了药,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宜,而后匆匆离去。 之后几天的日子里,苏九儿仿若丧失了梦想一般,日日不言不语,默默看着医书发呆,默默看着天空如此宽广,却有一种游离无所依的飘浮感,将她裹挟。 一切的思维都漂浮不定,没有了重心和意义可言。 她的情绪快要被燕云霄这个患者所感染同化了。 颇有几分抑郁的迹象。 青枝看着她再也没有笑过,偶尔躲起来偷偷为她流泪,她甚至去赋央宫找过陛下,为她求情,求陛下来看她一眼。 可招顺公公都将她打发回来了,只让她好生照看苏妃娘娘,旁的一句话也不说。 书房内,燕云霄埋头看着登基大典的仪制内容,将青枝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想,幸好不是苏九儿亲自来,若是苏九儿亲自来哀求,他定然舍不得不见。 之所以用“幸好”这样的词,是因为他自知苏九儿跟着他,日后定然还是会受到伤害的,因为他发起疯来像个疯子,无法自控。 像苏九儿说的,能治好的,难道真的能治好吗?燕云霄不是对她没有信心,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他不希望这样的事情会发生第二次,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苏九儿离开他。 边琪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情,轻轻道了一句,“陛下,你听见外头的声音了么?” 燕云霄抬起头,淡淡看她一眼,好似并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边琪抿唇,用帕子擦掉他额角薄薄一层细汗,不忍道,“陛下,还是身子要紧,别太操劳了。” 燕云霄颔首应允。 边琪照看他也算是十分用心,她有着几分苏九儿的洒脱和张扬,又有着苏九儿没有的恭顺和阶级认知,相处起来,倒也令人舒心。 依照大局观来看,边琪坐上皇后这个位置,远比苏九儿要有说服力的多。 7017k 第二百一十五章:听说皇后之位非边琪小姐莫属 登基大典定在二月中旬,也就是两天后。 边琪在燕云霄这里照顾了他小半个月,宫里上上下下也都是知道的。 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说陛下登基之后,皇后之位非边琪小姐莫属。 为此,燕云霖在宫道上遇上边琪小姐,都要跟她斗嘴一刻。 他为苏姐姐委屈。 苏九儿大闹赋央宫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后面也去看过苏九儿几次,但是都吃了闭门羹。 如今的吟华殿没有苏九儿的旨意,谁也进不了,平日里活泼明朗的少女,倒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面都不露一个。 今儿个燕云霖又在吟华殿吃了闭门羹,正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呢,恰巧见边琪从另一边道上过来。 不用说,定是往赋央宫赶呢。 燕云霖气呼呼的撸起袖子,双手一展,就拦住了边琪的去路。 “站住!” 他那张脸仍未脱稚气,生气起来只叫人觉得好玩,忍不住逗上一逗。 换作之前,边琪也乐意跟他周旋一阵子,但是眼下不行。 她要赶去赋央宫照看陛下,还有一则原因就是,燕云霖最近找她吵的太频繁了,她已经疲倦了。 她长叹一口气,略略翻了个白眼,表示他这种把戏实在是太幼稚了,玩多了就没意思了。 “三殿下,您的功课做完了吗?当心宋太贵妃回头又让我抓你去温习。” 她反呛他一句,并没有要停住脚步的意思,而是越过他继续朝前走着。 燕云霖气结,吵嚷道,“你别跟我提我母妃!” “都怨你,我苏姐姐都不肯见我了!” “你快说,是不是你和大哥一起在赋央宫欺负她了?” 边琪闻言一愣,下意识回想那天苏妃娘娘提剑冲进来时,一脸的凛然无惧,她那身板单薄的不行,气势却拔的比陛下还要高昂几分。 谁能欺负的了苏妃娘娘啊? “三殿下,您究竟还要我说多少遍呢?这宫里没人能欺负的了苏妃娘娘。” “她只是和陛下吵了架,心情不好。” 燕云霖听了她的话,一脸的不信,面容上依旧是一层淡淡的怒气和许多心疼委屈。 见他不语,边琪转了话锋反问道,“苏妃娘娘还是不肯见你么?那你见着她的贴身宫女了没?” 听说那天回去之后,吟华殿就请了太医,她也有些担心。 燕云霖气吼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见到!” “那你告诉我,苏姐姐和大哥为什么吵架?哼,肯定都怨你!” 这锅甩在边琪身上,让她十分不爽。 她蹙眉狠盯了燕云霖一眼,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拔高了音量威胁道,“三殿下,讲话要讲究证据的,你又没瞧见那日的事情,凭什么说怨我?” “哎呀哎呀!你放开我!真是无礼!” 要不是他的身高才到边琪的前胸,也不至于被女孩子拿捏一翻。 燕云霖嚎叫着从她手中挣了开,捂着耳朵退后好几步,生怕她再冲上来揪自己的耳朵。 被揪了耳朵他更怒了,将心底的话全吼了出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宫里好几位娘娘都说你进宫是来当大哥的皇后!” “可是,你要是当了我大哥的皇后,那我的苏姐姐怎么办?” 说着,燕云霖竟然哭了出来。 亮晶晶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他自觉这样哭起来很是丢脸,便抬起手臂用袖子疯狂擦拭,即便是这样,他也要站在自己的身份上为苏九儿鸣不平。 “苏姐姐陪了大哥那么久,跟着他去了通州,跟着他治理瘟疫,每每大哥生气都是苏姐姐哄他!不论怎么发脾气,苏姐姐都不会生他的气!” “怎么偏你来了,他们就吵架了。” “你要是当了皇后,让我苏姐姐怎么办?!” 燕云霖说完最后一句话,更咽着跑了,也算是当着边琪的话,终于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他的难过源于苏九儿不肯见他,且在他的心里,苏九儿就是一切美好和治愈的代名词。 他觉得大哥的内心,其实是很需要苏九儿的。 大哥的皇后之位,只有苏姐姐才配得上。 他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了自己的母妃,然而宋太贵妃却说他还太小,不懂朝政,若真要立后,边琪小姐才更合适一些。 连他的母妃都这样说,他真的为苏姐姐感到心酸和委屈。 身份地位,难道就能代表一切吗? 可明明他也是身份贵重的三殿下,先前不也在二哥的打压之下过的十分艰难吗?他的母妃分明也没有占享到这身份地位的优待,却为什么还是对身份地位如此看重! 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一个适龄女子,能比得过他的苏姐姐! 他踉跄跑远,只留给边琪一个冲动的背影,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边琪默默站了很久。 宫里的传言她也听了不少,但都是传言,陛下也没有真的下这道圣旨,所以她也不曾当过真。 如今这一席话,倒像是把她点醒了一般。 不过边琪觉得,更应该点醒的,是陛下,而不是她。 她将耳侧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去,一边嘟囔着骂了句,“三殿下真是个爱哭鬼,小屁孩,哼。”随后理了理衣衫,继续往赋央宫走去。 堆积在角落里的厚重积雪也已经剩下最后一层在逐渐消融,仰头是碧蓝万里,晨曦微柔。 边琪煎好了一碗药进来,燕云霄依旧是坐在书房的大靠椅内看折子。 他似乎有忙不完公务要处理,又似乎是逼自己忙的停不下来,没空来想其它事情。 边琪轻声道,“陛下,煎的药好了,要趁热喝哦。” 燕云霄闻言才从折子里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她今日穿的很是娇艳俏丽,上身穿的鹅黄色袄衫,下身着胭红色的褶裙,头上带着衣衫同色的并蒂花的花簪,明艳的气息中附带了几分温婉。 尤其是她放下药碗,略微垂首俯身的姿态,让燕云霄怔愣片刻。 凤目落在她的鬓角,默默看了好一会儿。 “陛下?” 她轻唤了一声,但是燕云霄依旧没有回神。 她不由将脸凑过去,指着自己的脸道,“陛下,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么?” 略微靠近,燕云霄便闻到了一股清新又刺鼻的甘菊香气。 这清香闻起来只叫人觉得心旷神怡,舒缓了他的疲惫的神经,也将他游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7017k 第二百一十六章:想见她,就去见一见吧 不同于苏九儿身上的干涩清香,清爽中又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芬芳气息。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侧开了俊脸,拉开了和边琪之间的距离。 好像他只有和苏九儿才有过这样暧昧的距离,闻到了边琪身上的香气,他霎时有些不太适应,眉头微蹙,思绪的本能是回避。 边琪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用手擦了擦脸,又问了一句,“怎么样,擦掉了吗?” 燕云霄这才重新抬起眸子打量她,此刻的眸光很是清明,就是单纯的在打量一件东西。 “嗯。” 他轻轻颔首。 边琪对上他的视线愈发的觉得,先前那一眼,陛下好像不是在看她。 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她抿了抿唇,开始酝酿自己要说的话。 燕云霄执起药碗,将那碗药喝了下去,而后继续看折子。 他的气色比前几天是好上许多,但是比以往却又没有优势。 单纯的服药,不过是虚补而已,他准备等登基大典结束,再去找宋星师给他调理一下。 边琪端着那个空药碗,想了半天才小声道了一句,“陛下,你听到宫里的传言了么?” 燕云霄头也未抬,反问道,“什么?” 宫里的小道传言太多了,他不知道边琪说的究竟是哪一个。 边琪道,“她们都说......” “陛下召我进宫,是有要立我为后的打算?” 毕竟话题的主人公就是边琪本人,她一个青春花季少女这样将话题抛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说完她的脸上就爬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燕云霄略略瞌眸,又重新抬头,掀起眸子看她一眼。 折子他也不看了,反而轻轻一掷,扔在桌子上,等着她的后话。 盯了她半晌,边琪反而眨了闪闪的桃花眼回视他,似乎是在向他求证。 她的视线清澈坦荡,并无对这高贵身份地位的半分觊觎和窥探。 燕云霄直视她,漠漠反问道,“你的意愿如何?” 边琪怔怔。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真的有这个打算么? 只要她点头,这传言就可以变假为真吗? 她并没有半分的喜悦可言,反而是燕云霄这样潦草随意的态度,让她生出一分怒意来。 她蹙眉,迷人的桃花眼更添几分生动的魅力。 陛下对她没有半分的儿女私情,更多的是将他当做一个邻家小妹来看待。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立她为皇后呢? 于燕云霄而言,只有苏九儿够重量,能与他论情感。 若苏九儿不在,那么眼下便只剩下冷漠的皇权,以及不可侵犯的地位。 以边琪的身份立场,她有资格做他的皇后,所以只要她点头,那也未尝不可。 他可以保她一世富贵,但也如斗虎将军所想,他们之间将不会有犒劳的感情。 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的,是利益。 若是要在边琪小姐和乾老丞相的孙女之间做选择,燕云霄或许会有那么一分私心,偏向于她。 边琪带着那一分怒意,忍不住质问道,“那陛下的意愿呢?当真愿意立我为后?” 她气的是,自己在旁人眼中只是一刻有益的棋子,气的是陛下不该借着她,来安慰他自己的内心! 真当她看不出陛下看着自己出神时,温柔的眼神里看的是谁吗? 他看的,是吟华殿的那位主子吧? 换做旁人,这样对燕云霄说话,他可能当即就会变脸。 但是燕云霄又是小愣了一下,眸光不自觉就柔和下来了。 边琪当场泄气。 不是她身上有苏妃娘娘的影子,是陛下眼睛里有苏妃娘娘的影子。 她总是不经意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表情,什么姿态,陛下就将她当成了某人。 他回过神时,看清了边琪的那双眸子,不由轻轻挑唇,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边琪骤然觉得陛下也挺可怜的。 他是因为迫不得已,为了巩固权势,所以一定要立一个有家室有背景的女子当皇后? 是不是因为这样伤了苏妃娘娘的心,所以俩人才吵起来了呢? 顾自揣测着,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于是她坚定开口道,“陛下,只要你不是昏君,即便是边氏女不做皇后,我边氏一族依旧会和您站在同一战线,守同一立场。” “我爹爹说,边氏一族,持枪战于沙场,为了不是功名利禄,而是家国繁荣,百姓安定。” “即便是战死沙场,那也是他们独有的价值和荣耀。” 从前边琪对这话也是似懂非懂,眼下说出来,自己好像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燕云霄看着眼前这个最多不过十五岁的少女,发帘齐眉,桃花眼闪闪,红唇紧抿,表情十分认真。 一席话十分激昂,让燕云霄低沉许久的内心感觉到另一种宽慰和感慨。 在战斗的时候,没有什么会比并肩作战来的更让人激动了。 他忽而勾唇笑了,反道,“你说了这许多,与寡人立后又有什么干系?” 他定然是听懂了的,只不想正面回应。 边琪蹙眉正色道,“陛下,你心中的皇后之位早有人选,又何必自我欺骗?” 燕云霄抿唇,话语一下子就被堵住了。 英俊的剑眉蹙起,对自己心思被发现这件事,感到十分不自然,也很不愉快。 边琪自知说错话了,可有些话冒着得罪的风险也要说了。 她不想做燕云霄的皇后,也不想看着陛下在地位权势的渲染之下,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陛下,您知道吗?您有时看我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在看我。可边琪就是边琪,不是任何人,也代替不了任何人。” “您若是想见她,就去见一见吧。毕竟能在这样动荡的局势中相遇相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怎可辜负呢?” “要知道,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十载,一晃就过去了。” 她攥紧了手中的托盘,一鼓作气将自己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话音才落,燕云霄便锁眉,低斥道,“啰嗦!” 边琪也只能说这些了,燕云霄立谁为后,是他的权利,并不能因为她的几句话而左右什么。 但是眼下,她更多的意思,是让陛下不要整日抑郁在和苏妃娘娘争吵的情绪里了。 若真舍不得,那就主动去见一见她。 可她哪里知道,燕云霄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有了将苏九儿从自己身边送走的这个念头。 若不是他失控,若不是那一簪子险些要了苏九儿的命,他怎么舍得放开苏九儿呢? 7017k 第二百一十七章:娘娘,您觉得我像您吗? 边琪踌躇一刻,似乎还要说些什么,燕云霄却猛然拂袖,将桌案上的物件尽数扫落。 物品砸落地面的声音刺耳又凌乱,骤然这么一下,将边琪吓得不轻。 她惊呼一声退了两步,这似乎是她进宫以来,第一次亲眼见陛下动怒。 燕云霄厌烦的蹙眉,冷冷睥睨她一眼,低沉冷厉的吐出一个字。 “滚!” 怪不得招顺公公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不要在陛下面前提起苏妃娘娘,她这一番话虽然没有提起身份名字,但字字句句都指向了苏九儿。 也是陛下自己寻人入座,苏妃娘娘才是他心底那个最心仪的皇后人选。 她略有惊慌的行了个礼,便匆匆退下了。 燕云霄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猛然想起那天苏九儿毅然决然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这里。 虽然早就知道,苏九儿一定会选择自由。 但是当亲眼见她这样离去,燕云霄还是剜心一样的疼。 且抛开这一点不说,燕云霄也不敢跟苏九儿提及想封她为后这件事。 她不喜欢被圈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城里,也不喜欢成为任何人的附庸,更瞧不上甚至有些鄙夷这所谓的荣耀地位。 他记得很清楚,带苏九儿同去行宫时,行宫的牌匾上写了“琴瑟”两个大字。 苏九儿用一种厌恶且冷嗤的目光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看的燕云霄心里发虚。 因为她眼中的厌恶和不喜,表达的如此坦荡明了,连隐藏都不屑。 不得不说。 苏九儿。 平平凡凡三个字,单薄娇小的一介女子,却有着如此强悍独立的精神思想,尤其是情绪爆发之时,那股无畏无惧的勇气与决然,常常给燕云霄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甚至于将他逼到绝境。 实在是刷新了燕云霄对闺阁女子的认知。 她也成了燕云霄记忆里,至高圣洁,望尘不敢及的存在。 边琪的一番话又让他陷入了先前一直循环的状态,他在囚禁她和放开她这两种极端的思维里辗转,最后还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无法自控且残暴的人生活在一起的,苏九儿好不容易得到了她要的自由,如果他再反悔,出尔反尔,那苏九儿一定会恨死他吧? 别恨他。 不想苏九儿恨他。 他缩在大靠椅内,双手捂住脸,像一个委屈又故作坚强的小孩,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受伤的表情。 边琪能在燕云霄面前说出这番话,其实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坚毅,跑出来之后她的眼眶中蓄了泪水,但很快她又释然一笑,擦掉了眼角的泪。 若真等到陛下立她为后那日,那她才是真的要哭吧? 边琪就是边琪,凭什么要为了谁的意愿,而被迫变成影子? 当天下午,她就不在赋央宫照看燕云霄了,并请示了燕云霄,明日就出宫。 燕云霄默不作声,也算是应允了。 招顺看他的表情,无悲无喜,淡漠阴沉,仿佛又恢复成了最先前,那阴晴不定的性格。 入夜,边琪在吟华殿求见苏妃娘娘。 青枝来汇报时,苏九儿正在翻看自己给燕云霄做过的病例记录。 她看的很入神,这些天她几乎将燕云霄的病情重新复盘了一遍,但也只是因为没有事情打发,她才翻上一翻。 答应的好好的,他说不治,那她也不勉强。 但是以苏九儿的专业角度来看,她非常清楚照这样下去,等待燕云霄的是什么。 死亡或许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真的变成一个无法治愈的精神病患者,彻底变成人人唾骂的疯子。 他高高在上姿态,以及那双睥睨天下的凤眸、此世无双的面容一一浮现在她脑海中,苏九儿真的不敢想象,这样的天人之姿,落入泥潭,会是怎样的残忍。 青枝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神,眸光略显暗沉,头也未抬,淡淡道,“不见。” 青枝蹙眉面露担忧。 这都半个多月了,苏妃娘娘可是连这吟华殿的门都没迈出去一步,也不曾见任何人。 整天这样憋在家里,岂不是要憋坏了? 于是她又道了一句,“娘娘,听说明天边琪小姐就回府去了,今日应是来向你道别的吧?” 她也顾不上边琪小姐是否是陛下的新宠了,只希望自家娘娘能见一见人,说一说话。 苏九儿想了想,原本她和燕云霄之间也不该有什么了,此刻不见边琪,反而显示她心里有些什么不太敞亮的事儿。 又或者,若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她和燕云霄产生了嫌隙,为此出宫,那也着实不必。 于是改了口,“请她进来吧,上次给我送了礼,我还未曾谢过她。” 她放好手中的病历本,去正殿见客。 两双桃花眼相互对望之时,正是青枝拨开帘子,请边琪进来的时候。 时隔多日,边琪终于再一次见着这张清丽娇婉的面容了,美貌依旧,唯有气质比起上次她持剑闯宫时,要寡淡许多。 她在陛下哪儿待了许多天,自己都被那种莫名的认知所荼毒了,她生出了一种错觉,总觉得自己这张脸与苏妃娘娘有三分相似。 但其实不然。 她这张脸,没有半分与苏妃娘娘相似。 外形上来看,她们之间唯有年纪,身型相仿,旁的再没有更细致的了。 想着,不由在苏妃娘娘身上多看了两眼,忘了第一时间行礼。 青枝心里一慌,暗道这边琪小姐该不会是来自家主子面前耍威风的吧? 便微微拔高了音量,道了一句,“边琪小姐,见了苏妃娘娘要行礼的。” 边琪这才回神,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又大大方方对苏九儿行了个礼。 “边琪见过苏妃娘娘。” 苏九儿噙一抹淡淡的笑,十分随性,“不必繁琐,坐吧。” 这抹笑容十分的客套,并没有发自内心的感觉,边琪也能感受到,眼前这位主子,情绪比陛下也好不了多少。 与她平日的性格比起来,甚至是低沉的夸张。 苏九儿将青枝遣了出去,亲自斟了杯茶递到边琪面前。 无关恩赐,只是亲力亲为惯了,一系列动作做起来十分自然从容,没有半分的架子。 边琪看着她寡淡的面容,启声问道。 “苏妃娘娘,您最近好些了么?” 苏九儿道,“一切都好。” “倒是边琪小姐,在宫里住的不愉快?听说你明日就要出宫了?” 边琪点点头,盯着她的面容看了半晌,忽然问道,“娘娘,您觉得我像您么?” 7017k 第二百一十八章:见到了没? 苏九儿的眸子眨都没眨一下,一脸的平淡悠然。 然后又支起下巴认认真真盯着边琪的脸看看,又伸出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摇头道,“不像。” 边琪看着她的眼睛,定定道,“可是有人觉得像。” “正因为像您,所以我占享了许多好处。” 她想告诉苏妃娘娘,陛下给她这么多的优待,都是因为觉得自己像她。 陛下心里还是日日都记挂着她的。 苏九儿却摇头笑了一声,骂道,“那人定是瞎了。” 边琪语塞。 她就不信苏妃娘娘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位主子也是不愿意正面回应她。 于是她坦言道,“苏妃娘娘,您别信宫里的传言,陛下并没有想立我为后,我也不想做这个皇后。” 她原以为这话说出来,苏妃娘娘多少会有些动容。 但是没有。 她的眸光依旧平静淡定的如同外头的夜色,除了死寂的黑,没有任何别的变化。 甚至连眼角眉梢都没有一丝的触动。 似乎她从未因皇后之位而影响自己的情绪。 又或者,这皇后的身份地位,从没入过她的眼睛。 她挑眉反问道,“为什么呢?边琪小姐不喜欢宫里?” 边琪对她的回应有些疑惑,她的关注点为什么这么奇怪? 又立马想到,苏妃娘娘的出身摆在这里,或许她已经认命,反正皇后之位不是边氏女,那就更不会是她苏氏女。 于是她不答反问道,“娘娘,你知道陛下心中中意的皇后人选是谁吗?” 苏九儿懒懒支在桌案上,双手托腮,看着边琪道,“我怎么会知道是谁呢?” “中意不中意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谁的身份更有资格吧。” 站在燕云霄的角度来说,是这样的,苏九儿自以为分析的很正确。 边琪蹙了蹙眉,凑上来对苏九儿道,“苏妃娘娘,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难道你也认命了吗?” 苏九儿蹙眉,脑袋上顶着仨问号。 认命?认什么命? 见她一脸疑惑,边琪又凑过来坐在她身边,同女儿家讲心事一般,与她窃窃私语。 “娘娘,陛下定然是想立你为后的,依我看,也不会有别的女子比你在陛下心中更有地位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争吵,但民间不是有句老话么,一日夫妻百日恩,您还是和陛下化干戈为玉帛吧。” 苏九儿这才了然,边琪小姐这是当和事佬来了。 听了边琪的话,她忽然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都说宫里传言甚多,原来还有你的一份功劳。” 边琪一囧,严肃道,“苏妃娘娘,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不知道,这些天陛下情绪低沉的可怕,我几乎没见他笑过呢。” 苏九儿趴在桌子上想了一下燕云霄摆臭脸的表情,不由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他一贯如此。” 边琪再次语塞。 她动了动唇,还要继续说,却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看似温柔和蔼的苏妃娘娘,原来骨子里这么倔强。 但这也是她与旁人的不同之处,对待任何事务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思维,或许这正是另陛下念念不忘的地方。 该说了她也说了,再说就显得有些啰嗦了。 她也学着苏九儿的样子趴在桌子上,问了一个让她十分茫然的问题。 “苏妃娘娘,你说,我分明长得不像你,为什么他们都说我像你呢?” 苏九儿淡淡道,“因为他们并不熟悉你。” 边琪抿唇陷入沉默,想起三殿下多次对她的评价,说她根本就不像苏妃娘娘,为此还跟她吵过架。 以及陛下虽时常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的影子,但陛下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知道她是边琪,而不是苏妃娘娘。 因为他们对苏妃娘娘够熟悉。 宫里今日是这样的传言,明日又变成了那样的传言,大多都是跟风传讹,她们都没有独立的思维,去对事件做出分析见解。 这也算是苏妃娘娘与她们不一样的地方吧。 不会扑风追影,附耳射声。 烛光跳跃,夜色已深。 她似懂非懂的站起身,对苏九儿行了个礼,准备辞去。 “娘娘,您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世间更有英雄不问出处之言,所以您不必太纠结于自己的出身地位,希望臣女下次进宫时能给您行参拜大礼。” 说完对着苏九儿眯眼一笑,转身离去。 她这话的意思,竟然是要苏九儿去争取一下皇后之位。 她还当真以为,苏九儿和燕云霄之间就是因为立后这事闹掰的。 苏九儿无奈一笑,将命人一路护送她回去。 皇后之位,她当真一点兴趣也没有。 但是当边琪说,燕云霄心中中意的皇后人选是她时,她的心还是不免快跳了两下。 起码这是一种被肯定的感觉吧。 但这话里头几分真假,谁又知道呢。 中不中意有什么打紧,身份够格才是重点,反正她没这个资格。 且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后天一过,燕云霄就会送她出宫。 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关联了。 爱立谁就立谁吧。 第二日满宫里就进入了忙得不可开交的状态,毕竟明日的登基大典,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登基大典的仪式依旧是在龙华殿举行,场地布置庄严肃穆,威仪不可侵犯。 皇亲国戚,满朝文武,几乎都来了个全。 不过辅国大将军唐骁年事已高,身体又带病,故而没有出席。 某一方面来说,也是不把燕云霄这个年轻帝王放在眼里。 只是今天这天气不怎么好,只有初晨时日光冒了个头,这会子天气又是阴沉沉的,配上这样严肃的场地,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太后坐在右手主位上,面色和天气一样,阴沉的难看。 亲眼目睹那个女人的儿子登上帝位,简直比刀子在她心口上磨砍还要难受。 左边则是岐王燕云霆以及三殿下燕云霖。 燕云霖对他行礼,恭敬唤了一声,“二哥。” 岐王却冷扫了他一眼,轻蔑的移开了目光,极不耐烦搭理他。 燕云霖只好拘谨的捏紧拳头,离他远一些。 在场内扫了两遍,又将燕云霄的后宫挨个看过去,还是没有想见到的人。 岐王往后一靠,与身后的小厮低语。 “见到了没?” 吉钏摇头,“殿下,没见着那位娘娘呢,好像不在。” 7017k 第二百一十九章:正式登基 这位娘娘,说的便是苏九儿了。 那日在宫中闹的那么大,岐王自然有所耳闻,对此不由嗤笑一声,觉着这苏九儿倒是愈发的新奇了。 他甚至从太医院听到一些风声,说苏九儿背上有一个好大的伤口,打量起来,应该是被发簪所伤。 燕云霆不由觉着奇怪。 苏九儿在赋央宫大闹之时,并没有真的与人交手,也就是说这伤口在这之前就有了。 可是在这之前,苏九儿不是一直和燕云霄好着的么? 还带她去行宫宿了一晚,听起来霎是有情调。 依照燕云霄那个霸道性子,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刺伤他的宠妃啊? 疑惑在脑海里稍作盘旋,他又不动声色的朝那头远眺了一眼。 当然他今日在这登基大典上找苏九儿的身影,可不是为了看她身上的伤,是想找个由头将她支开。 如果她会医术,跟在燕云霄身边定然是暗中为他调理身子,那么此刻自然是要将她支的远远的。 眼下她没来,倒是上天眷顾了他一回。 他继续对吉钏道,“你说的那一瓶小玩意,当真管用么?”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可别陷我于不义之地,否则......” 说着,他用那双柔媚的凤目剜了他一眼,再无往日的温情可言,眸光中取而代之的是无情的冰冷。 他一向狠的决然。 吉钏心中一寒,但依旧陪着笑脸嗔怪道,“殿下,您就不能信奴一回么?” 说着还俏皮的眨了眨他那双清澈的眼睛。 燕云霆脸上这才又挂起了笑容,端正了身姿,等着这一场登基好戏的开始。 不多时,燕云霄便穿着墨色龙袍,乘坐轿撵而来。 他的袍上金龙用金线勾勒而成,金龙矫健的姿态在云海中翻腾的,目露凶光,气势恢宏,威仪逼人。 乌黑的发梳的一丝不苟,头上的金冠上镶嵌着紫墨色的玉石,有光映在上面,便可见墨紫色的幽光闪烁,透着压迫和危险的气息。 他下颌微扬,那张近乎华丽的面容,是众人不敢凝望的存在。 视线淡漠的朝场上睥睨而去,又懒懒收回,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人瞬间摆正自己的姿势,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他缓缓从轿撵上下来,站在龙华殿前的石阶上,下头的官员和两旁的皇亲国戚才齐齐跪拜,高声齐呼,“臣等参见陛下!” 太后自是不用跪拜,她看着这群人面对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小鬼俯首称臣,她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咬牙,满目的不甘与恨意。 燕云霄就那样从容淡然的受着这些人的大礼,一旁的礼官便拿过卷轴,站上前来开始宣读仪式的开始。 礼官的声音大而洪亮,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落在众人的耳朵中。 这样肃穆的仪式之下,众人心中除了敬畏,也没有更多旁的思绪。 在这一刻,燕云霄仿佛已经将整个燕国的统治攥在掌中。 他的心中,略有一丝激动,情绪也被带的比前两日要高涨了几分,只是面上从容依旧,看不出半分悲喜。 岐王悄悄抬起眸子打量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人的笑意。 若那瓶小东西,真的有吉钏说的那样的效果,即便燕云霄不死,那也定然会在登基大典上闹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到时候看他如何收场。 今天还真是个好时机,朝堂上有点重量和话语权的朝臣都在这里了,也不知燕云霄遭不遭得住这样的刺激啊? 燕国一贯的祖制,若没立太子,那便是长子继位,兄弟辅佐。 燕云霄现在正式接替新帝之位,那便是岐王在朝辅佐,所以那代表燕国政权和兵权的玉玺以及龙渊剑,都需岐王亲手奉送到燕云霄面前。 他回头轻飘飘扫了吉钏一眼,吉钏立马给他抚平肩头华服的褶皱,手下移的时候趁机将那一小瓶华南香尽数倒在了燕云霆的袖口上。 还有几滴汁水顺着手腕滑下来,在他的指尖缠绕出一道蜿蜒的曲线。 他低声笑道,“好香。” 确实是很香。 不少香料里面也会从华南香里面提取汁液,以做调配,但是这个东西只可少用,慎用,甚至要区分人群才可以使用的。 眼下这精炼出来的这一小瓶,相比于它的正常使用情况来说,可以说是分量巨大,不香才怪。 吉钏道,“自然是香的,殿下,您一会尽量靠近一些,最好是能陛下身上也沾染一些。” 这香味的功效也就一半一半,可陛下患有失魂症,这二者冲突撞在一起,定然能将效果拉到百分百。 岐王假装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低笑道,“若今日事成,本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吉钏信心满满,自然也就对岐王这一番话十分得意。 他连忙俏皮应承,“那奴就等着这个好处了?” 说到此处,他自己也开始打起自己的主意了,目光在场上四处打量起来。 若是能像那日夜宴上,折腾点什么动静出来,那便更好了。 他方才偷偷瞧了一眼,已经看出来陛下的气色十分难看,他苍白的面容上甚至浮着一层青灰,可见他这病已经深入心肺,面容上毫无精气神可言。 即便不是失魂症,骤然弄出个大动静出来,想必都能将他震的心跳加速,满身虚汗。 吉钏在“望”这方面,还是有几分功底的,对燕云霄得状态看的十分的精准。 一切都是燕云霆掐算着时辰进行的,不多时那宣读的礼官也已收了声,很快便有宫女用托盘盛放着玉玺和龙渊剑走上台阶,来到他的面前。 他手中的那道盈润浓厚的华南香汁液都没有被风干。 于是他伸手,正经八百的将玉玺重新拿起,正了一下位置,才接过那个托盘。 小宫女不敢抬眸看岐王殿下,但是一靠近他,便又一股幽幽的香气拂面而来,这气息虽淡,却又令人感觉十分浓烈,闻的她喉咙十分不舒服。 不由轻轻动了动嗓子,想咳嗽两声。 碍于在这大典之上,她强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在岐王接过托盘之后,她便匆匆退下。 离开后,她又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这香味甚是浓烈,熏的她脑袋都嗡嗡的。 不说她,就连岐王自个儿闻着都有点闷得慌。 并不是说气息有多厚重,而是这香味中产生的感觉,便会让人觉得浓烈且沉闷,不似平常的香料,透着一股子清爽淡雅。 7017k 第二百二十章:好端端的为何发怒? 他才端着托盘走了五六步,便觉得呼吸有些粗重起来,喉间发痒,不由想咳嗽。 果然凝练出来的花汁就是不一样,这浓度实在是浓的有些过头。 不过这样的效果,倒是让他十分满意。 他端着盛放玉玺的托盘,身姿风雅的走到燕云霄的面前,然后在燕云霄面前半跪,将玉玺呈递而上。 “请陛下,接掌玉玺。” 他的声音温润儒雅,声调中听不出有对燕云霄登基的不悦,相反语调轻快,带着一丝莫名的侥幸趣味。 燕云霄居高临下审视他一眼,眸子一如既往的阴沉,却少了几分狠厉的力量感。 今日能有这样的精神状态,已经是很难得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昨晚上胸口绞痛吐了多少回血,又在噩梦中惊醒多少回。 一整个夜晚,他想必也就熟睡了半个时辰不到。 他要尽快结束这场登基大典,今夜就去见宋星师。 岐王笑眯眯的回看他一眼,那双凤眸和燕云霄是截然相反的气质,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心机柔媚。 燕云霄淡漠的扫他一眼,伸手拿起了玉玺,高高举在手中。 礼官高呼,“新帝即位,手持玉玺,执掌燕国政事!” 一个小宫女接过了岐王手中的空托盘,燕云霄便又将那玉玺放回托盘内,放下的那一瞬间,燕云霄眉头一蹙,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香气甚是刺鼻,气味重的让他的大脑都有些发闷。 此时岐王已经接过另一个托盘,再道,“请陛下,继承龙渊。” 托盘内只有一把旧剑。 此剑名为龙渊,已经不知历经了多少个制度与时代的更替,据说燕国的第一任君主就是靠着这一柄剑打的天下,所以他对于燕氏一族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与地位。 对于征战沙场的将士而言,更是有着精神上的号召力。 龙渊代表着整个燕国内,所有没有明确分配政职的军卫的主人。 每一个时代都会有许多像斗虎将军一样被灰尘掩盖光芒的人,曾经带领他们征战的将领已经亡故,而他们就此没落,无人问津,也没有一个正规的职位规划。 说起来他们是燕国的军卫,实际上,并没有人认可他们,将他们收入麾下。 但若龙渊剑一出,他们便会情不自禁的回想起当年在战场上保家卫国,一腔热血的模样。 因为陛下从未忘记过他们,他们也不归属于任何人的部下。 龙渊剑,这三个字,就是一个神秘强大不可撼动的军队。 也只有燕云霄真正的登基,成为燕国的君主,才有资格成为这把剑的主人。 他看这柄剑,心中很难不涌起一股激昂且振奋人心的感觉。 很早便有消息传回北疆,命一部分军队赶回皇都城了,只是北疆太远,至今还没有收到他们启程回来的消息。 等北疆军回皇都,那他们的忍辱多年的计划,也算是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了。 就辅国大将军唐骁手里这点兵,撑死了也就一个皇都城外加几个临近的城池,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只不过他的情绪涌动,也就维持了三五秒,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低沉,冷淡。 他感觉,好像也就这样了。 毕竟不是所以东西都可以得到。 即便是站到了制度的最顶端,成为了燕国独一无二的统治者,他的生命,也无法写出圆满两个字。 因为他失去的,太多了。 暗自伤神那一刻,他的大脑骤然黑暗了一刹,再恢复清晰时,眼神都变得有些茫茫然。 那股刺鼻的香气让他的胸口堵得慌,他甚至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呼吸沉沉。 就在燕云霄要伸手拿这柄剑的时候,岐王却忽然自己拿了起来,将托盘交于身后的小宫女。 燕云霄冷目看着他要做什么,眉头因为身体的不适而紧锁,看起来像是在压抑着不悦的情绪。 岐王笑道,“陛下,这剑甚是锋利,可要当心伤了您的万金之躯啊!” 说着,他便用自己的袖子,在剑柄和剑鞘上擦了擦。 看起来好像是在用自己的锦衣华服给龙渊剑擦拭灰尘。 擦拭完后,他又很是恭敬的双手托举着龙渊,递给燕云霄。 他笑的有些荡漾,颇有几分陷阱的意味在其中。 燕云霄也察觉出有些不对经,但是这不知从哪儿来的香气刺的他头疼,胸闷,一股压不住的闷气令他很是恼火。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咚咚跳了两下,他感觉大脑一阵恍惚,自知身体状态不能支撑他在这里周旋太久。 于是他伸手接过了那把剑。 “唰。” 龙渊出鞘。 冰冷肃杀又充满威严的气息从这冷利的刀刃上传出来,燕云霄快速的扫过一眼,便知道是把好剑。 他举起那柄剑,有一瞬间恢复了他战场上那肆意乖戾的气息,众人眼中,他就像那九天之上的战神,英勇神武,威严不可攀。 礼官再次高呼,“继承龙渊,可召千军!” 众人齐齐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浓烈的香气萦绕鼻尖,他身形轻晃了一下,思绪在这震耳欲聋的呼声中也混沌了起来。 他有些无奈苦笑,自己这具身子当真如此不争气,这场大典还是早早结束的好。 正想将剑收回剑鞘中,却又是一阵浓烈的香气袭来,呛得他猛然咳嗽起来,那种沉闷浓烈的气味仿佛已经黏在他的胸腔里一般,让他闷得喘不过气来。 这下让他有些遭不住,直接踉跄退了两步。 岐王看在眼里,却没有伸手去搀扶他,反而上前了几步,佯装关切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礼官却是看了个清楚,连忙上前搀扶了一下,询问道,“陛下,您当心。” 面对骤然的搀扶,燕云霄的肢体似乎是本能的排斥反应,刺激的他猛然一挥,便将上前搀扶他的礼官挥了出去。 礼官确实无辜,燕云霄习武之人即便是身子不佳,那力气也比他强悍许多。 那人直接被掀翻在地上,甚至在台阶上滚了两下,还是有个小太监拉了一把才没有滚下去。 燕云霄脑子里嗡嗡的发疼,他捂住额头,抬眸便瞧见岐王那张令他厌恶的脸。 他还在一遍又一遍的询问道,“陛下,好端端的为何动怒?” “既然做了一国之君,臣弟冒死也要进言两句了,您这阴晴不定的情绪,当真要控制一下呢。” 言语十分讥诮。 7017k 第二百二十一章:病症被诱发,大闹登基大典 这话其实也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陛下治国手段了得,但这阴晴不定的情绪,当真令人防不胜防,残暴起来简直令人唏嘘。 岐王和陛下之间的硝烟气息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众人心中有数,无人敢附和。 那一声声紧迫的逼问,让燕云霄的怒意翻涌了上来,又在沉闷的胸口堵的生疼。 左手的剑鞘就这样被他丢在地上,他伸手捂住胸口,后退了两步,紧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岐王不依不饶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该不会是身上有顽疾吧?怎么不找个太医瞧一瞧?” 音量骤然拔高,那被摔下台阶的礼官也已经被搀扶着站起了身,他已经不敢再靠的太近。 岐王的这一番话让众人的视线都转移到燕云霄的脸上,他面色苍白如纸,仅仅一瞥都能看出他的气色确实差到极点。 若没有岐王这一打岔,燕云霄收剑入鞘,这场大典便可以进入尾声。 可眼下他状态不佳,那股浓烈厚重的香气萦绕在他身边,冲的脑袋里的神经疯狂跳动,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让他有些站不住脚。 香气涌入鼻息,燕云霄甚至有一种发腻欲呕的感觉,整个人仿佛已经陷入了黏稠的沼泽里,怎么也找不回一丝清醒。 在这种时刻,身体本能的进入了一种警惕防御的状态。 看着岐王傲然轻蔑的朝他逼近,他不由后退两步,急速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的状态。 “滚开!” 他骤然挥动龙渊,对着岐王低斥了一声。 声音冷厉,却中气不足,连带着震慑力都少了几分。 在场不少人都看出来了燕云霄的身体状态不佳,不由窃窃私语起来,只有靠得近的一些人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陛下的憔悴。 部分人朝燕云霄靠了过去,“陛下,您还好吗?” “请太医吧,陛下身体要紧!” 有人提议着。 听见请太医,燕云霄的身子骤然紧绷,皱眉强撑斥道,“请哪门子太医?”对此很是抗拒。 说完又忽略了岐王看向他似笑非笑的嘴脸,扫了礼官一眼,阴沉沉道,“继续。” 等礼官宣读完最后的礼词,这场大典便正正结束了。 礼官听懂了燕云霄语气中的急切,连忙应声,重新拿起卷轴正要继续,岐王却上前一步,看似搀扶住他。 “陛下,您这身体都站不稳了,还是先请个太医看一下吧!” 他的音量拔的很高,恨不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燕云霄此刻的异常。 燕云霄后退一步,又挥动了手里的龙渊剑,也将他逼的后退两步。 此时的他气息已经乱的毫无章法可言,行动的步伐也十分虚浮。 岐王的声音让燕云霄最心底的恐惧爬了上来,他害怕被旁人发现,他有这样一个怪病,发起病来会变成一个疯子。 他想要开口说话,可一启唇,喉间的腥甜涌上来,燕云霄面色痛苦猛呛出一口鲜血,喷洒在岐王的身上。 岐王穿着月牙白的锦袍,那鲜血染在他的衣衫上,看起来十分醒目。 他显然愣了一刻,回过神时发自内心的轻笑了一声。 不过很快,他便藏起了这份喜悦,惊恐呼道,“陛下,您吐血了!” 礼官也愣在了当场,看着燕云霄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都这样了,这大典仪制还要继续吗? 其余的人听见岐王这话,纷纷惊呼,向前涌动了一段距离,视线关切的落在燕云霄身上。 在众人眼中,燕云霄面色惨白的可怖,凤眸之下更是一大片憔悴的青灰,他捂着胸口,背脊微微躬起,右手持着龙渊剑支在地上,作为他唯一的倚靠。 他的眼中都没有了往日的狠戾,唯有阴沉和茫然,还带着几分惊慌无措。 在这样的注视下,燕云霄的身子不自觉的发起抖来,他下意识反应在人群中疯狂的找着那个能带给他安全感的身影。 随着一双双目光看过去,燕云霄心底的恐惧逐渐放大,他有些逃避般的后退,转身就要从这里狂奔离去。 没有,他没有看见苏九儿的身影。 反而看见了一双双朝他打探的目光,所有的眼神里都毫不掩饰的盛满了好奇,疑惑,揣测,还有耐人寻味的幸灾乐祸。 太后也愣住了,燕云霄身体有疾?看起来还挺严重。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瞒的这样好。 随着燕云霄离开的动作,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不少人已经站了起来,朝燕云霄的方向涌了过去,口中不断发出询问。 “陛下这是怎么了?” “陛下身体有疾?怎么没有听说过?” “谁知道呢,看看这血吐的,怕是已经病入心肺,损伤脏腑了吧?” 斗虎将军随着人群站起身,朝着他的方向追了上去,子凌将军被燕云霄外派任务,不在他身边候着,他自然要担起保护陛下人生安全的这个责任。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场面瞬间凌乱了起来。 吉钏不知何时已经猫着身子到了龙华殿前,缩在了几个太监的身后,众人的视线都落在燕云霄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两位宫女在两侧持着仪仗用的掌扇,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跟着陛下一同离开。 吉钏朝着那宫女一推,便听一声惊呼,少女踉跄着朝前摔去,手中掌扇直直朝着燕云霄的方向砸下去。 掌扇不算很重,上头的材质不过是轻羽而已,只是扇面略大,看起来很是气派,压下来时自然带着一定的压迫感。 尤其是此刻的燕云霄,如同一只受伤的猎物,看着砸过来的扇面不由激的他神经紧绷,胸口剧烈起伏。 他挥剑,扇面直接被燕云霄斩裂,损于龙渊之下。 这一下消耗了他大半力气,他脑中一片晕眩,只能撑着龙渊剑,单膝跪在了地上。 周边又是一阵嘈杂的惊呼声,有关切,但更多的是带有疑惑的询问。 他的脑海中唯一清晰的两个字,就是逃离。 但是这样的环境,也让他的恐惧上升到了一种恼羞成怒的阶段。 有人尝试靠近他,但都被燕云霄警惕且愤怒的甩开了,他紧锁的剑眉天生的就让人产生距离感,被甩开之后众人都只敢围在他周身,却没人敢再上前了。 要知道陛下手里拿着的龙渊剑,可不是假的,若一个失手斩过来,只怕性命都不保。 7017k 第二百二十二章:难道任由他在宫中暴虐屠杀? 燕云霄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深渊之中,众人围绕着深渊站立,一双双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众人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 他甚至臆想出了众人看着他,面露鄙夷,耻笑,厌恶的画面。 这种自心底涌上来的恐惧感,几乎让他抓狂。 他的将视线茫然的扫视了一圈,如此巧合的看见了在宫女身后探头探脑的吉钏,他正伸出手还想对另外一位持掌锦幡的宫女使坏。 但是没有得逞。 吉钏对上燕云霄的视线,心虚异常,面色难看的往人群里躲去。 就凭那个眼神,即便燕云霄没有扑捉到他的动作,都能感觉到他有问题。 他眼神锁定在吉钏身上,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夜宴上跟在岐王身后的那个小厮吗? 怒火本就压在胸口,此刻知晓方才那砸过来的掌扇是有人故意为止,燕云霄骤然火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起身面色阴沉的朝吉钏的方向走去。 人头攒动,众人都挤在一起,吉钏想溜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大手一揪,便将吉钏从人群里拖拽了出来。 似乎情绪高涨到了一定程度,就自然而然的忽略掉了身体状态,他阴沉的表情,像是要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吉钏惊呼道,“陛下,陛下,您这是何意?” “岐王殿下,救命,救救奴!” 被燕云霄拖拽了一段距离,看着燕云霄那嗜血的目光,吉钏才真正的害怕起来。 燕云霄居高临下审视他,低沉沙哑的冷骂道,“不自量力!” 说着便一剑斩下! 鲜血奔涌,飞溅在龙华殿前,洒在燕云霄惨白的脸上。 “啊!” 惨叫声穿透了嘈杂的惊呼声,听入耳中令人背脊发寒。 燕云霄的眼神冰冷,对这样残忍的场景毫无动容。 暴戾和杀戮,似乎能缓解他内心的恐惧,他看着趴在地上断了一只胳膊的吉钏,看他惨叫哀嚎着,一脸的血泪,疯狂的从他的脚边爬走。 岐王默默看着,并没有要救他的意思。 最好燕云霄能当场杀了吉钏,省得他日后再做处理。 看着步步朝他紧逼的燕云霄,吉钏口不择言,大声嚎叫道,“救命!岐王殿下救救奴吧!” “陛下这是得了疯病发起疯来了,求求你们救救奴吧!” “奴甚是无辜,快叫军卫拦住他,他真的疯了!” 然而没有人理他,连岐王都不出面,谁会为了这样一个小喽啰出头呢? 更何况现在的陛下,凶戾的就像一只野兽,颇有几分吉钏所说的“疯魔”的样子。 吉钏疼的失去了理智,对着燕云霄绝望大骂,“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得了疯病!” “你有本事杀了我,你有本事杀掉这里的所有人啊!” “杀了我你也得死,这疯病无药可治,你这身子骨,活不过今年年底的!” “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也疯癫的笑了起来,似乎是吓傻了,不存有半分生还的希望。 “噗!” 又是鲜血飞溅,燕云霄喘着粗气持剑狠厉的斩在了吉钏的脖子上,吉钏的头颅就跌落在龙华殿前的台阶上,撞在离得近的那些人的脚上。 不知谁惊恐的踢了一脚,吉钏的头就顺着台阶跌滚了下去。 众人纷纷避让,眼看着那个头颅滚到了最底下。 鲜血溅的到处都是,目光所及,尽是狼藉。 小宫女们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得尖叫,四处乱窜,重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不曾料想今日的登基大典竟然会闹成这幅模样。 怎么好端端的,就杀起人来了呢? 还是这样血腥残暴的方式,不由任何分说的,伤了一条人命。 在一阵惊愕之后,众人的视线还是落在了燕云霄的身上,众人都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多少对吉钏的话信了几分。 燕云霄满目血污,冷硬的面容,犹如在世阎罗。 他不过是提起龙渊剑,转身朝众人看了一眼,岐王便呵令道,“大家离远些,以防被误伤!” 这时候岐王站出来发话,无异于是主心骨一样的存在,直接拿下了领导的话语权。 众人齐齐退后,岐王便呼来一列军卫,下令道,“先将陛下制止住,以防它再伤人!” 像是笃定燕云霄就是疯了一般。 军卫们听了命令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行动,而是纷纷看向了陛下。 如果陛下是清醒理智的,定然会呵斥住岐王。 然而他没有,他满脑子都是混沌的惊呼声,以及众人探究的目光。 他攥紧了手中的龙渊剑,警惕的看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眸中杀伐顿显,危险的气息开始弥漫。 斗虎将军一直候在近前,眼下见他如此神情,不由一惊。 “陛下!” 他惊呼了一声,这一声却传不到燕云霄的耳朵里。 他提着剑,一步一步的后退,目光却依旧警惕的看着那些军卫。 岐王蹙眉对军卫骂道,“蠢货,还看不明白吗?” 陛下这样子,怕是已经失去了神志吧? 那些军卫这才拔出佩剑,围成一个圈,小心翼翼的朝燕云霄围过去。 “轰隆!” 空中忽然一声惊雷,吓的在场所有人都一个激灵。 燕云霄只觉得脑子炸响,耳朵里全是嗡鸣之声,疼的他面容扭曲。 几乎是瞬间,雨就落了下来。 若是登基大典顺利进行,这会子恐怕早已结束,众人也不会在这里淋成落汤鸡。 看着逐渐逼近的军卫,那种压迫的感觉让他奋起反抗,他低喝一声与之交起手来。 众人不敢伤他要害,燕云霄更是有些疯魔,龙渊剑泛着寒光前前后后斩伤了好几人。 岐王变本加厉勒令道,“你们都是废物吗?先将陛下控制住再说,只要不伤其性命便可,本王不会降罪于你们!” 又是两列军卫涌上来,斗虎将军一见场面闹的有些变了味道,连忙冲了出来,以一己之身挡在了燕云霄面前。 “岐王殿下,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不认同岐王的命令。 岐王这哪是要控制住陛下,这是借着这话,直接扣押陛下吧? 若陛下真的被控制在岐王的手上,那陛下这病症究竟如何,还不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他想起自家小女儿与他说,陛下身子不好,经常避着旁人让她去煎药。 陛下有隐疾是确有其事,但他不认为如那个断头小厮所说,无药可治。 岐王轻蔑的看他一眼,阴阳怪气的高声道,“斗虎将军,你这话说的可不对。” “难道要本王眼睁睁看着陛下疯癫无状,在宫中暴虐屠杀么?” 7017k 第二百二十三章:骁勇又自卑 是啊,陛下虽是万金之躯,可他如今发起疯来,难道真的要任由他残害旁人? “诸位有目共睹,陛下不由分说便斩了本王的小厮,又是什么道理?” 他蔑视着斗虎将军,狭促的逼问。 “就是啊,若陛下身体真的患有疯病之类的隐疾,那这君主之位......” 杂乱的人群里,不知谁应和岐王,高呼了一声。 虽然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但是这意思众人也听得明白。 若陛下真有疯病,那又怎么放心将大燕的江山社稷交于他的手中呢? 万一哪天陛下又发起疯来,将他们满朝文武都屠杀殆尽,那又该如何? 也许事情并不会如众人心中所想的那么夸张,但是今日事情之后,众人上朝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担忧吗? 他们可还记着陛下将齐指挥使受刑的躯体拉上大殿让他们仔细看清楚的行径呢。 他的内心依旧是残暴的,谁又能保证日后在朝堂之上,陛下不会再次发病,对他们做出伤害性的行为呢? 况且他是陛下,若真的有那一刻,他们反抗的话算不算忤逆呢? 风雨暝晦,天地变色。 下头乌泱泱一群人都挤在一起,顶着大雨,看着台阶上对峙的两派人马。 气势更胜一筹的显然是昂然而立的岐王殿下,他不顾雨水的冲刷,唇角带笑,眸中闪着犀利的快意,死死盯着燕云霄那张惊慌警惕,又凶狠的脸。 他身前身后都簇拥着军卫,此刻占据了话语的领导权,占尽了这场登基大典的风头。 而燕云霄只有一个人,警惕的举着龙渊,一步步往后退去。 他身前,也只有一个斗虎将军。 岐王将视线转回斗虎将军身上,见他阻挡在前,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意思,不由面色一冷,压低了声音嗤道,“将军,本王劝你看清楚眼前的局势。” “你瞧他这疯癫的状态,他还记得你么?” “你若是现在让开,便能让我们早一些制服陛下,便能让太医早一步为他诊治。” 斗虎将军有特权持剑上殿,他目光坚毅,对岐王的话不为所动,甚至对着岐王缓缓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岐王瞬间拉下了脸,低声暗自骂了一句,“蠢货!” 而后又仰起头,拔高了音量,宣告一般道,“既然斗虎将军要妨碍本王救治陛下,那本王也就只有得罪了!” “都给本王听好了!只有全力制服陛下,才能进一步为他治疗,夺下龙渊剑者,赏黄金万两!” 一声令下,所有的军卫都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缓缓朝斗虎将军和燕云霄逼去。 其实还有许多忠臣站出来为燕云霄说话,想要阻止岐王的行为,但是都被军卫给阻止了。 甚至有许多人被军卫强行拖出较远的范围,美名其余是害怕陛下将他们误伤,也只有斗虎将军行动快一些,冲到了最前面。 事情发展到这一刻,他们不信也得信了。 若陛下与正常人无异,那就该站出来发话,但是他没有。 他只用那种警惕又危险的眼神四处打量,看谁都像是在看一个敌人。 他举着龙渊剑对准任何人,面对冲上来的制止他的军卫,更是毫不犹豫的挥剑斩下,没有半分理智可言。 对于一心只为家国的忠臣来说,若他们的领导人真的是个经常失控发疯,无情屠杀的一个患者,他们真的能一丝芥蒂都没有的去接受吗? 众人沉默了。 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岐王指挥着军卫,将那个浑身是血的陛下扣下! 斗虎将军以一敌数十,被圈在里面打的难以脱身。 毕竟在这里可不能像杀敌一样下死手。 尤其战斗时还要分出一部分心思去观察陛下的状态,于是这场斗殴便拉扯的十分琐碎。 燕云霄浑身都是血。 有他自己吐出来的,也有身上冒出来的。 也不知是哪个军卫在他肩头砍了一刀,冲力迫使他单膝跪了下来,撑着龙渊剑粗粗的喘着气息。 他的思绪单一,极端,又飘忽。 这些人发现他的怪病了,这些人拿他当疯子,当怪物,这些人要杀掉他! 可为什么要杀他!他又做错了什么! 别碰他,别碰他! 滚开啊! 他浑浑噩噩的重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带着杀意的一剑,猛然徒手攥在了手中。 雨水顺着刀刃流淌,和他掌中的血水一起低在地面上,将血色冲的极淡,几乎看不见。 这群军卫里绝对有着岐王的眼线,自从他的肩头上被砍了一刀之后,后续的打斗便直接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他们的招式狠厉,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但是高台之下的人看不清楚,只觉得陛下好像是快要被扣下了。 瞧他攥着那长剑,身子猛然晃了一下。 忽而闪电纵跃,照亮了燕云霄鲜血斑驳,又苍白的脸。龙渊剑的剑刃闪出冰冷刺目的光,划出一道令人猝不及防的弧度。 “轰隆隆!” 雷声紧随其后,眼前那个军卫的头颅直接飞起,眼睛还保持着不可置信的惊恐,看着自己的身体和头颅分离,头就这样滚了出去。 血染了一路。 有人带节奏一般惊呼了起来,“不好了,又杀人了!陛下彻底疯魔了!” 先前就有女眷因吉钏断手断头而吓得晕厥呕吐,后大雨哗然,不少人都已经悄悄退了场。 尤其是太后等人,早就被岐王安排回宫了。 在吉钏断头的那一刻,场面就已经被岐王掌控了起来,燕云霖都被他的人手看管起来了。 更别说,朝中局势再不明朗,也是有他的党羽的。 眼下燕云霄有疯病是事实,他作为陛下的兄弟,制止他发疯时的暴虐行径,更是合情合理,一时间竟处处都占领着优势和主权。 只有斗虎将军以保证陛下安危为由,一直在与岐王的人周旋,为燕云霄分担压力。 那人被燕云霄断头之后,众人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陛下面色看起来如此之差,竟然还有一剑断头的实力? 燕云霄则是目光充血的眨了眨眼,看着雨幕中众人投来的目光,一步步后退。 虽然他杀的凶猛,但他的步伐永远都在后退。 他看似英勇无比,后退的步伐却暴露的他内心的恐惧。 好想藏起来,他不想被人当成怪物,当成疯子对待。 杀伐是他骁勇的本心,就像他在战场上看见有人对他充满杀意,他再害怕也不可能退缩。 而恐惧源于他不敢面对的自卑。 7017k 第二百二十四章:将事情闹大 现在的他,犹如被狩猎的孤鹰,被逼迫的盘旋于空中。 而空中无枝,无处落脚,无可依靠。 今天的这场登基大典发展到此处,竟然更像是岐王的逼宫大典。 “陛下!” 斗虎将军高声呼和一声,声如洪钟,气势如雷。 燕云霄好似在无数的指责和不满的声音中听到了这一声呼唤,他目光微微转动,而后看见了狼狈不堪的斗虎将军。 他恍惚了一阵子,思绪才真正的清晰的认出他。 他的浓眉紧蹙,看向他的眼神让燕云霄心中五味杂陈。 坚定凝重。 他没有否定燕云霄。 再这样弱势的局势上,斗虎将军依旧是站在他一起,和他一起面对。 一股热血涌过燕云霄的胸膛,眼周瞬间滚烫发酸。 他虚弱的扯出一抹发苦的笑意。 斗虎将军的坚定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 不断退后的步伐也已经退到了龙华殿的门框旁,他略略撑着门框,抬眸看向雨幕中的众人以及目光挑衅的岐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举起了龙渊剑。 他高声勒令,“没有寡人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踏进龙华殿一步。” 岐王表情戏虐,甚至带着笑意道,“陛下,您终于清醒了,方才发起疯来,好吓人呢。” “不如让臣弟请个太医与你诊治一下吧?” 一旦由太医的口证实,陛下这疯病确实可怖,他再派人传播出去,大肆鼓动言论,燕云霄这名正言顺的皇位,又能坐到几时啊? 燕云霄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了,他已经感觉到大脑的眩晕正在一阵一阵的加重。 他只盯着岐王,苍白无力的加了一句。 “有违者,杀无赦!” 既然有陛下的口谕在此,自然没有人当出头鸟去违背。 他以龙渊剑号令,就连岐王都要顾忌三分。 岐王冷嗤,看他犹如看着一只濒死挣扎的猎物。 而那两句话说完,已经用尽了燕云霄的所有力气。 他狼狈落魄的退进了龙华殿,在众人的视线中留下一个血污狼藉的背影,消失在大殿的最黑暗处。 岐王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部分军卫就将龙华殿包围了起来。看这情况便知道,今天的登基大典,岐王是做了很久的准备来的,就连军卫都换掉了不少。 这一行为,赤果果的暴露了岐王不怀好意的野心。 剩下一些军卫开始零零散散的动摇,站在了斗虎将军的身边。 他们虽然方才也加入了战斗,但他们是奔着制服陛下,为他请太医,阻止陛下失控的行径去的,且打斗中也并没有伤陛下半分。 面对岐王和逼宫没什么两样的态度,他们也不认同这样的谋逆。 斗虎将军冷哼一声,收剑回鞘,昂首挺胸,大马金刀的走到了龙华殿的正殿前,气势凛然犹如战神般守着在龙华殿外。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眼下才二月中旬,天气依旧是冷的,更别说被这雨水一淋,众人都快被冻僵了。 太后虽然回了宫,却依旧有眼线来回跑着汇报情况,不多时便来一群人围在岐王身边,给他撑着伞,伺候着擦拭头发和面容上的雨水,并将身上的外袍换掉。 看样子就是要在这里等到底了。 燕云霄以为自己躲进龙华殿了,就可以逃得掉了吗? 他已经将龙华殿围得滴水不漏,里头的人是万万不可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既然不能出来,他也不让人进去,那就让他在里头...... 等死吧。 斗虎将军面容看似镇定,心中却也焦虑异常。 招顺一向是伺候在燕云霄身边的,但是在燕云霄斩杀吉钏时,他上去搀扶陛下也被误伤了。 之后就一直在人群里被挤得滚来滚去。 好在岐王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有个军卫骂了他一句阉人,将他踹到一边去了。 之后场面就进入了混战,他怎么也挤不进去了。 直到陛下砍下第二个军卫的头颅,场面随着惊雷让众人的动作和反应都顿了半拍,这样凄厉的雨天和似曾相识的画面让招顺想起了齐指挥使刺杀陛下的那一个夜晚。 那一次陛下被救回来时,是苏妃娘娘陪在他身侧的。 他脑子一炸,苏九儿那张脸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说起来苏九儿一没权二没势,在局势上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她无畏无惧,勇于斗争的精神,莫名奇妙的令人心安。 且苏妃娘娘聪明,说不定她可以出出主意,打破这个被动的僵局。 想着,他就连滚带爬的往吟华殿去了。 苏九儿没什么胃口,午膳才吃了两口,反反复复叹了不知道多少口气。 今天早上起,她的心就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这阴沉的雨天也叫她闷的窝火。 忽然招顺满身污秽的冲进吟华殿,颤声呼道,“娘娘!娘娘!快去龙华殿瞧瞧陛下吧!” 他冲的很急,外头小宫女都没拦住他,就见他掀开帘子冲了进去,一脑袋磕在苏九儿身前。 苏九儿眉头深蹙,不为所动的盯着他。 又来一个和事佬? 招顺喘的说不清话,青枝俯身问道,“招顺公公怎么了?你慢点说?” 招顺却拼命的摇头,喘气急切道,“慢不了了,娘娘,求你想想办法吧!” “陛下也不知怎么了,在登基大典上忽然就吐血了,而后岐王殿下言语有些冒犯,陛下就动手杀了他的小厮!” “岐王殿下说陛下得了疯病,正要将他钳制,找太医给他问诊呢!” 三言两句自然是说不清形式的严峻,但苏九儿的眉头还是狠狠的抽痛了一下,她压下胸口的闷火,起身蹙眉反问,“现在什么情况了?” 招顺终于颤颤哭出声,“陛下失了神志和岐王殿下的人交起手来,奴才只瞧得见他浑身是血啊!!” 苏九儿只觉得头皮一麻,本能的去翻找自己的药箱和挎包。 她不由懊恼起来。 气上心头,竟然忽略了岐王这个阴险小人。 招顺看她收拾着,一边问道,“娘娘,眼下可怎么办?陛下身边只有斗虎将军,只怕抵不过岐王殿下的势力啊!” 岐王殿下这不就是要借着制服陛下,为他请太医的名义,行逼宫之举吗? 但凡是个人,都看的明明白白。 苏九儿思绪停滞了一下,而后迅速道,“你快去边将军府,请兵马来援,再去乾老丞相府上告知岐王行事极端,恐伤乾老丞相性命,让他们的家人速来宫中议事。” 顿一顿又道,“今日登基大典在场所有朝臣的家属,都这样通报一翻。” 此事关乎性命,得到通报的人定会互相奔走打听情况,各府一听,众人的丈夫或父亲都被扣押在宫中,那必然会集结起来商量对策。 再有边家的兵马进宫援助,由边家打头阵,他们的气势自然而然高涨了起来。 岐王想悄摸摸的逼死燕云霄,将自己的恶名压到最小,利益最大化,那不能够! 唯一能让他忌惮起来的,那就是把事情闹大! 他不敢狗急跳墙,弄死朝中众臣的。 若一旦铤而走险,事或许是成了,但掀起了众臣的不满,燕云霄坐不了的皇位,他更坐不稳! 招顺见她面色凝重的说完,立马应声去了。 苏九儿挎着布包,胡乱披上斗篷,由青枝拎着药箱,俩人一路奔往龙华殿。 7017k 第二百二十五章:你这张嘴,真是伶俐 龙华殿外场面依旧浩大,气氛更是肃杀。 岐王指挥军卫将龙华殿围困,又将众臣看守住,没有命令,谁也不得离开现场半步。 他倒要看看,今日还有谁能来给燕云霄解这个围。 眼下燕云霄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其一,独自一人在龙华殿内等死。 其二,只要他敢露面出来,他便让太医去给燕云霄看病,然后确证疯病,昭告天下。 瞧着燕云霄方才那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若真一个人躲在龙华殿不出来,想必是连今天晚上都熬不过去。 但是他自己下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去,违令者,杀无赦。 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圈死了么。 事情的发展实在是顺利,燕云霄当场杀了吉钏,将自己的残暴疯魔的形象用行径刻画在了众人的脑海中,且也算是帮他除掉了日后不会有太大用处的人。 岐王想起来,便觉得心情大好。 而众臣已经浑身湿透,极寒难耐。 岐王并不针对他们,但是也要防止他们外出送信,只叫军卫看住他们,不许他们任何人离场。 微雨朦胧,远处忽然一道胭红华丽的身影从宫道上狂奔而来。 因着这里一场闹剧,所以几乎没有人在这一带进出,更别说是直奔龙华殿而来。 青枝的体力远不如苏九儿的,所以苏九儿已经从她手中接过了药箱,远远的将她甩在了身后。 岐王转过身子,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微雨打湿了她的发帘,发丝贴在她的额角给她清丽的面容平添几分娇媚,但她奔过来时的眼神坚毅无畏,让这份娇媚少了庸俗之感,而是多了一种高不可攀的风情。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看向苏九儿的目光中便多了些不知名的暧昧。 到底还是来了。 让他略有震撼的,是苏九儿那逼视回来的目光。 她仿佛对眼前的局势丝毫不以为意,对他所占有的优势更是鄙夷,不屑。 这样的目光让他略有不快,于是他用轻佻的眼神上上下下将苏九儿打量一遍,懒懒的发号指令。 “乱闯大典,给本王扣下!” 话音一落,便冲出来两个军卫举着长枪拦在了苏九儿面前。 换做旁人,只怕连闯大典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面对这样的勒令。 她被迫停下了脚步,隔着朦胧的雨幕看岐王。 虽然胸口还在起伏着,但丝毫不影响她冷不丁对岐王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岐王扫了她手里的药箱,反问道,“笑什么?” 苏九儿盯他一眼,并不答话,而是拔高了音量反过来质问,“本宫还要问问,岐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在宫中私自用兵,又顶着大雨将诸位大臣扣押在这,眼下还要扣押我这个后妃?” “岐王殿下该不会是要谋反?!” “本宫猜岐王殿下应该不会行此卑劣恶臭之事吧?但是如今这场面,很难不让人产生出这样一种错觉。” 她言语讥诮,字字逼人,听得众人心头都一紧。 正如苏九儿所言,岐王殿下今日这举动与谋反又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借着陛下的疯病,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罢了。 众人心里都明镜似的,但是却无一人敢说出口。 毕竟这是一顶遗臭万年的大帽子,谁敢给岐王带上。 他们可还要考虑根基百年的家业和亲眷,自然顾虑甚多。 但是苏九儿不一样,她与燕云霄并肩作战多时,如果这次燕云霄出了事,那她定然也是无法逃脱的。 尤其是岐王看她的眼神,让她恶心的无所适从。 即便是死,也好过活着落在岐王的手中。 她总觉得岐王看她的眼神,仿佛在是在思考,要用什么样的方式羞辱她。 果然听了她的话,岐王眉头重重一皱,反过来讥讽笑道,“苏妃娘娘说笑了,是陛下疯病发作,在宫中残暴屠杀。” “本王实在是为了保证众人安全,才略加管制。” 这种场面话都是说的好听,谁信呢。 苏九儿略略站直了身子,扬起头颅看他一眼,再将目光落在被看守的大臣身上。 她轻轻笑了一声,居然附和道,“如此倒是难为岐王殿下费心了。” “陛下究竟是得了疯病,还是中了毒?我们目前无法得知,但眼下众人安全已经得到保障,还得劳烦岐王殿下将诸位大臣请去明华殿暂且避雨吧?”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透过雨幕传入众人的耳中,不少大臣都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一番话说的十分有技巧。 不过是三言两语,就打乱了原本引导局势走向的言论。 岐王口口声声说陛下是得了疯病,可并未得到专业太医的证实,所以保不齐陛下只是中了贼人的奸计,中了毒才有今日的行径? 后又以退为进,认可了岐王“庇护众臣”的说法,而进一步为众臣争取有利的环境。 岐王若是不答应苏九儿这建议,那这“庇护众臣”的说法便又显得十分虚假矛盾,谎言不攻自破。 这满朝堂的大臣哪一个不是老狐狸,自然都将这番话剖析的明明白白。 再看燕云霆,明显对苏九儿这一番话感到惊愕又微怒。 他喜欢这样聪明的女人,但这也让他大好的局势有了一丝轻微的动摇。 那双凤眸就这样好奇的打量着她,带着危险气息,一点点逼迫而来。 苏九儿不卑不亢微微颔首,桃花眼略微弯起,反客为主笑道,“岐王殿下身为陛下的亲手足,自然是会尽辅佐之心,相信即便是本宫不说,殿下也会顾着诸位大臣的身体的。” “既然是这样,本宫就代陛下,谢过岐王殿下了。” 说着,又是歪头颔首,略微躬身。 这歪头一笑,因她自信的笑容,让岐王产生了一种被挑衅的错觉。 他冷笑一声,略微摆手,那些军卫竟然真的带着众臣去龙华殿避雨休整。 随着众人散去,岐王便一步步的朝苏九儿逼过来。 他十分风雅一笑,借着宫女给他打的雨伞稍作阻挡,伸手便轻轻抚上了苏九儿的脸。 “苏九儿......” 他不唤她的身份,而是直接唤起了她的名字。 轻挑又僭越。 苏九儿步步后退,下颌还是被他钳制在手中。 她单手拎着药箱,另一只手扣住岐王的手臂,想阻止他的行径,无奈力气悬殊,一时无法脱身。 那双桃花眼略带厌烦和不悦,就这样盯着他,虽有躲避却没有恐惧。 这种感觉让岐王感到很是新奇。 他暧昧笑道,“你这张嘴,真是有够伶俐。” 7017k 第二百二十六章:这一命,本将受了! 苏九儿真想,呵,tui! 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但是现在她的下颌还被这人钳制在手中,只怕行径过激,会弄巧成拙,误伤自己。 她蹙眉,尽可能的将身子往后抽。 岐王略微俯下身来,唇瓣离苏九儿唇仅仅只有一指之隔,他眸中虽有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压低了声音对苏九儿探问道,“你背上的伤,该不会是他发疯时所伤的吧?”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燕云霄。 苏九儿不语,挑眉镇定反问,“什么伤?殿下可有亲眼见过?” 她知晓,定是上次青枝给她请太医查看伤势,让这消息流出去了。 但不曾亲眼目睹,多少就少些底气。 岐王低低笑出声,语气轻浮,幽幽道,“本王倒是很期待一观……” 他们之间贴的这么近,苏九儿身上还带着刚从屋子里出来的暖暖香气。 朦胧雨幕,油纸伞下,她的微愠的桃花眼生动异常,漆黑纤长的睫毛上还点缀着支离破碎的雨珠,让岐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占有感。 燕云霄都落到这种地步了,苏九儿竟还不离不弃的跟随于他,孤身闯入这大典之上。 他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苏九儿这样为他? 岐王想,即便苏九儿来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若是她识时务,眼下就该讨好他,为自己另外谋前程。 但他又觉得,若苏九儿此刻当真变了脸开始对他示好,那乐趣似乎又少了一半,这样的女人也没什么稀奇。 苏九儿那张脸占满了他的眼眶,那淡淡的唇越靠越近…… 而这样试探挑逗的言论,让苏九儿觉得恶心至极。 更别说她还是燕云霄的宠妃,身份有别,岐王却如此行径,丝毫没点收敛。 思绪不过是多跳跃了两下,岐王便觉得脸上一热,随后便是尖锐的刺痛感,疼的让他措手不及。 “嘶……” 岐王眉头大皱,手中本能反应的将手里钳制的苏九儿摔了开。 苏九儿从油纸伞下跌出来,重新落入众人的视野中。 她的斗篷浸了水,殷红的颜色愈发浓烈暗沉。 她跌坐在地上,往地上啐出一口血水,随后用袖子擦着自己的嘴,目光挑衅又厌恶的看了岐王一眼,嘴角还挂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燕云霆捂着自己的俊脸,满目怒火的审视她,在见着她那带有玩味的笑意时,他便也狠狠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真是有趣。 方才苏九儿是凑上来对着他的脸咬了一口。 他不得不说在唇瓣贴上来那一瞬,这触感还是很令他回味且向往的。 这被咬的痛感,对他来说还真是一种别样的情趣。 自他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哪个女人胆敢咬他。 尤其是咬的这么狠。 要不是他推的快,苏九儿可能要在他脸上咬下一块肉来。 看了一眼手中点点猩红,岐王眸中的笑意愈发的凶狠。 他在苏九儿面前缓缓俯身,伸出手来似乎就要攥住她的衣领将她提起,苏九儿却伸手一挥,“啪”一声响将他的手拍开。 她在雨幕中踉跄的站起身,退后了两步。 身形虽然娇小,但背脊依旧挺拔,不曾有半点屈服。 她讥诮骂道,“岐王殿下还是放尊重些!” “知道的还以为岐王殿下是好心搀扶本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岐王殿下是那衣冠禽兽,趁着陛下状态不佳,对他的后妃行下流之事呢!” 这不是赤果果的说大实话,顺带将他编排了一顿么。 然而岐王也不恼。 他甚至哼笑了一声,双手负背,傲然道,“苏妃娘娘,眼下局势如此,本王劝你还是要擦亮眼睛,以免丢了……全族性命。” 后面四个字还加重了语气。 苏九儿冷笑,这厮竟然以苏氏一族性命威胁于她。 好在此苏九儿非彼苏九儿,威胁更是苏九儿最看不上眼的卑劣手段。 她漫不经心的白了岐王一眼,继续往台阶上走去。 对峙许久,她都没瞧见燕云霄的影子。 在场地内扫视一眼,见地上满是斑驳浑浊的血水,台阶上还躺着两个死不瞑目、头颅与身子分割的尸体,另还有一只惨白的胳膊。 再看军卫一层两层的围在龙华殿外,殿前是斗虎将军巍峨的身躯,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苏九儿猜测,他应该是在守着燕云霄。 所以燕云霄,应该就在龙华殿内。 高大的朱漆殿门并没有关,而是大敞着,让众人看清了室内的晦涩。 苏九儿见到了一路拖进去的血印子,在最深处的拐角处没了踪迹。 因为再往里面就看不见了。 岐王悠悠然的跟在她身后一路来到龙华殿前,她正觉得有一丝狐疑,眼前便上来了两个军卫,拔出了利剑对准了苏九儿。 苏九儿蹙眉,高声质道,“一个两个都是要造反?” 斗虎将军面色为难,侧过身子,站在了苏九儿身边。 那个军卫道,“陛下有令,任何人没有陛下允许,不可入殿一步!” “违令者,杀无赦!” 岐王在她身后看着,忽然看戏一般的笑出声。 苏九儿扭头剜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斗虎将军,似乎是在求证这件事的真实性。 斗虎将军略微侧头,对苏九儿抱拳行了个礼,没有否认。 苏九儿气结! 她站在大殿外高声大骂了一句他的名字。 “燕云霄!” 在场所有人无不被她这胆大的行径而倒抽一口冷气。 只有岐王笑盈盈道,“苏妃娘娘对陛下一片真心,可陛下却不见得拿你当自己人呢。” 瞧,他宁愿将自己在殿内困死,都不愿让众人瞧见他这疯魔的面目。 苏九儿思绪纷乱,只见着岐王的嘴一张一合,根本没注意听他说的什么废话。 她盯着地上的血迹,忽然对斗虎将军问道,“陛下进去前,伤势如何?” 斗虎将军还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深深看着他,眉头下压,表露无奈和沉重。 苏九儿心下重重一沉,怪不得岐王也这么老实的守在门外。 原来是燕云霄有令在前,且他也十分笃定,燕云霄撑不了太久了。 她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但为了镇定自身,她硬是将手握成拳,面容绷的严肃异常。 斗虎将军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箱,眸光暗含深意。 忽而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与守门的军卫对峙上,漠漠喝道,“既然闯殿者,必诛之,那苏妃娘娘只管进去,这一命......本将受了!” 他的目光英勇无惧,视死如归。 7017k 第二百二十七章:要燕云霄死了,她才死心? 话音一落,所有守门的军卫都齐齐拔剑对准了斗虎将军。 苏九儿闻言没有说话。 她或许对斗虎将军的胆魄和忠义感到震撼,然而眸中却没有苟同的动容。 尽管知道在这个制度王朝之下,旁人之性命何足以与陛下之命道哉?但苏九儿骨子里还是无法臣服这种制度。 燕云霄的命是命,难道斗虎将军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她牙关紧咬的看着大殿内,并没有认可斗虎将军的建议,两方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子。 斗虎将军急切的对着苏九儿喊了一句,“苏妃娘娘!您还在犹豫什么!” 说着,竟然直接冲上前与阻挡在前的几位军卫交起手来。 岐王冷哼一声,强借燕云霄的命令呼喝道,“来啊!将这擅闯殿者给本王押下!” 或许是时间不等人,斗虎将军这才冲动了一回。 他扭头看了苏九儿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要将她护送进去,而他会为她守在殿外,阻止他们进殿,为苏九儿争取治疗陛下的时间。 苏九儿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脑海中不由想起了出宫的招顺。 若等援军前来,只怕还要等上小半个时辰。 斗虎将军只怕撑不了那么久。 正想着,斗虎将军忽然拽了苏九儿一把,将她往龙华殿内甩去。 苏九儿不曾亲眼所见燕云霄的惨状,所以心下对他的情况只有一个“不太好”的概念,可是斗虎将军是亲眼瞧见他浑身血污的进殿去的,所以他心中的担忧比苏九儿来的要夸张的多。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下,苏九儿就跌跌撞撞的扑了进去。 她腰间的挎包被略略甩起几分弧度,迎着斩过来的利剑就撞了上去,将她的斗篷都割出一片口子。 “哗啦啦......” 挎包被直接划出个口子,里头的东西全都甩了出来。 一个白玉色的牌子滑出去一段距离,最后撞在龙华殿的门槛上,发出一声闷响,竟然没有被摔碎。 苏九儿愣了一下,随后疯狂的爬过去,将那块牌子攥在了手中,高高举起。 “都给我住手!” 她高声厉斥,胸膛剧烈起伏。 众人被她骤然凌厉的气势所震慑,不由止住手中的打斗,将目光朝她扫来,最后落在她手中的玉牌上。 这上好的羊脂玉色十分打眼,即便是在朦胧雨幕之下依旧能看出上头雕刻着精致繁复的祥云腾龙,众人无不眼熟。 这不就是陛下先前日日佩戴,从不离身的羊脂玉坠牌吗? 苏九儿缓缓从地上跪爬起身,她浑身也湿的差不多,争执后的面容也显得有些狼狈。 但是她眼神中的气势依旧坚毅清澈,将她整个人都点缀的熠熠生辉。 她将手中的羊脂玉坠牌对准了岐王,然后盯着他,一字一语道,“陛下的贴身信物在此,见此物如见陛下,谁敢拦我!” 现场没有人说话,岐王的的眉头又皱深了几分。 苏九儿虽然没有掀翻局面的本领,但她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让他的计划产生动摇。 斗虎将军一声冷哼,一剑挑开众人针对过来的长剑,气势冷然肃杀的扫过他们没一个人的面容。 良久,见岐王殿下没有说话,众人才默默将手中剑收回鞘中。 苏九儿盯着他半晌,最后将羊脂玉的坠牌丢入斗虎将军怀中,又胡乱的捡起地上散乱的物件,跌跌撞撞冲进大殿之内。 这会子倒没有人阻拦。 从苏九儿举起坠牌那一刻开始,岐王就没有再出过声了。 他的眼神阴阴注视着,不知是在看那坠牌,还是在看处于这样境地,都要去往燕云霄身边的苏九儿,那般坚毅清澈的眼神。 一个军卫靠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殿下,真就让她进去了?” “若是刚才乱剑将她砍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毕竟她无权无势,众人的关注点都在陛下身上,或者是斗虎将军身上。 死了一个忠义护主的斗虎将军,他们的行径或许还会遭到批斗,且到时候要和边氏一族为敌,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但苏妃娘娘一介女流,即便是死在乱剑之下,众人也只会说她是个添乱的女子,并不会记挂多日。 然话音才落,岐王便微微侧首,幽幽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压迫感十足,他甚至感觉自己再多说一句,岐王就会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先去死了。 军卫忙道自己多嘴了,然后从岐王身边退了开。 燕云霆冷冷道,“就让她去,本王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是不是要亲眼看着燕云霄死去,她才会真的死心? 大殿入口早已没了苏九儿的身影,而他的目光依旧追随到最深处,幽然阴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内的烛灯都被熄了,外头天色晦暗,殿内更是朦胧一片,只能看见物品模糊的影子。 苏九儿拖着身子顺着血印子找过去,最后只瞧见西侧的窗棂下,墙角落里,缩着一个孤寂的身影。 厚重华丽的帘子垂在角落里,被他卷过一片角盖在身上。 苏九儿喉间更住,她试探的唤了一句。 “燕云霄?” 声音沙哑的自己都有些认不出来。 声音落下后,回应她的是一室的静谧。 苏九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贴在自己的脸上的发丝拨开,终于来到了燕云霄的面前。 他的面容苍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 就连呼吸都微不可查。 苏九儿猛地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鼻翼下,感受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的呼了一口气。 她险些以为...... 不敢再多想,她满目凝重的开始扒燕云霄的衣裳,一心只有救治两个字。 身处于这样的职位上,看着自己的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对苏九儿来说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尤其这个人,还是燕云霄。 她对这个男人,有着本职上的责任,更有着源于她内心的偏爱与私心。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内心有着怎样的压力和煎熬。 她褪下燕云霄的外袍之时,双手都在不受控制的疯狂颤抖。 她强做镇静,眼睛瞪的老大。 一滴泪从眼眶里面跌落出来,但是她的眼里没有悲伤。 她不敢表露悲伤。 在这种时刻,她只能自己做自己坚强的后盾,自己给自己做支撑,尽全力将燕云霄从生死一线上拉回来! 7017k 第二百二十八章:困境和梦境 苏九儿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治疗机器,她的行动甚至有些麻木,多半靠的都是长久的以来已经养成习惯的肢体动作,总的来说,行动还是十分迅速的。 探鼻息的时候,苏九儿已经感觉到他的面容烫的有些吓人。 似乎是因伤口浸了雨水,造成感染而诱发的高烧。 她不知道燕云霄身上有多少伤口,但是他浑身衣袍都被血水给染湿了,裹在他身上只会让他更难受。 苏九儿废了很大的力气将他的衣袍褪了个干净,才见着他健美精壮的身体上,有着大大小小五六道新伤口。 最严重的便是肩头那一道口子,砍得极深,鲜血汩汩流出,刺目异常。 苏九儿拆开银针包,在他身上封了大概九处穴位,强制性止了血,并麻痹了他的痛觉,以免他痛的忽然醒过来,做一些过激的反抗挣扎。 她只觉得心下冰冷,一遍又一遍的用自己的斗篷替他擦拭身子,并将伤口缝合,再做包扎。 这样的天气本就还十分寒冷,随着伤口渐渐止住了血,燕云霄的体温又以一种反常的速度迅速降了下去。 触手是一种极致的冰冷。 苏九儿只试探了一下,便觉得脑袋一黑,有一种扛不住打击的错觉,险些倒在燕云霄的脚边。 要知道发烧,那只是说明身体的细胞在和病毒细胞做斗争,说明他体内细胞的活跃度很高,且生命力很顽强的。 可体温一旦陷入冰冷,就意味着他的体内的细胞被病毒细胞“同化”“控制”,难以挣扎。 就像为什么人们常说,老人最难熬的就是冬天,因为冬天的物理温度极低,会影响到人的身体,甚至干预体内细胞的生存状态。 苏九儿伸手擦干净了他嘴角的血污,看着他面色苍白,显得那双剑眉愈发的锐利,带着支离破碎的杀气,紧闭的凤眸也掩盖不了他如神人一般的姿容。 她颤声唤道,“燕云霄,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如果你听见了,你动了动手指好么......”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并没有动作。 苏九儿的衣衫也早已被雨水浸透,这会子也已经冷透了,黏贴在她身上。 且湿了水的衣衫裹在她身上,尤其沉重。 她略有疲惫的俯身叹气,将自己的额头抵在燕云霄结实的胸膛前,强压下心中的情绪,重重喘息了两声。 医疗设备不足,物资不足,被圈在这龙华殿内,唯有等燕云霄清醒过来,她们才能解开眼下被动的局面。 苏九儿是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且不说燕云霄受了这么重的外伤,即便是等燕云霄醒过来了,也很难保证他一定就会恢复清醒。 万一他又变成了那个幼稚人格的状态,那又该怎么办?岐王抓的不就是燕云霄这个异常的把柄吗? 只想想,苏九儿心里就发紧的厉害。 就抵在燕云霄的胸膛上缓了这么一小会儿,苏九儿便觉得额头有点发热,也是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也开始发冷,冷的令她浑身发颤。 她眨了眨眼,伸手探了探燕云霄的胸膛,那块被她的额头靠过的地方也比原先要热上一点。 险些忘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 果然在关键时刻,还是不能想太多东西影响自己得情绪。 她将边上的帘子一整个拽了下来,然后将自己湿漉漉的衣衫褪去,倾身贴在燕云霄的胸前,再用帘子将俩人覆盖住。 冰冷的肌肤相触,激起苏九儿皮下一阵战栗,甚至一瞬间的头皮发麻,激的她脚指都蜷缩了起来。 燕云霄是已经进入重昏迷状态了,不论是痛感亦或是冰冷之感,以及肌肤相触之感,他都无法感受。 然而苏九儿是一个清醒的大活人。 她只觉得燕云霄的身体就是一整个大冰块,而自己还要抱着他,将他捂热。 她冷的牙齿打颤,呼出来的气都在空气中冷成了白雾,氤氲在自己的眼前。 略略仰头,便能瞧见燕云霄精致的下颌微微扬起,苏九儿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且这么安静的观察他。 她见到燕云霄下巴边上还有一点点小胡茬冒出来,不由伸手摸了摸。 然后渐渐向上,苏九儿又摸到他的嘴唇。 雨水早已被擦干,这会子他性感的唇都已经干裂,翘起了死皮。 毕竟他留了那么多血,体内水分流失也是极大地。 苏九儿想也没想,便将食指咬破,皱眉看见食指上一点点流出腥红的血液,然后直接将手戳进他的嘴里。 多少要补充一点水分,增加他的体力,也希望他能坚持的久一点。 血液流淌在口中,他本能的汲取这滋润的水分。 随着身体的相贴,体温一点点回暖,疲惫将苏九儿席卷,她闭着眼睛小眯了一会儿。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只觉得外面声音嘈杂了起来,外头似乎是边家的援军到了。 苏九儿只听到外头两方人交谈,但是没有离开的声音,看样子是岐王和边家的人都守在了这龙华殿外。 天色已经很黑了,尤其这殿宇如此高大,却没有点一盏油灯,导致屋子里比外面更要灰暗两个度。 苏九儿微微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怀中温暖异常,从原本的冰冷颤抖已经恢复了知觉。 随着一声沉重的呼吸,苏九儿便觉燕云霄的手动了,并以一个禁锢的姿势将她回抱,反过来将她圈在了怀里。 她怔愣片刻,低声询问道,“燕云霄,你醒了么?” 依旧没有回应。 他没醒,他依旧昏迷在自己的梦境里。 他闻到了那股令他心动神往的体香,于是伸手抱住她。 这触感是如此的真实且美好,让他的都不想从梦里醒过来。 他略略俯身,将头颅埋在苏九儿的肩头。 像是在保护怀中的苏九儿,又像是在苏九儿这里,为自己找安全感。 也许只有在梦里,他才能这样拥抱住她。 苏九儿以为他醒了,于是挣扎了一下低骂道,“燕云霄,醒了就给我放开,少在这里给我耍流氓!” 要不是屋里黑,不然定能看到苏九儿的面容上爬上了一层怒红。 而某人还是无所动容,他自顾自将鼻子靠近苏九儿耳垂,本能的闻着这让他心安的气息。 苏九儿身子一僵,便听一声卑微又可怜呢喃。 “苏九儿......苏九儿......” 7017k 第二百二十九章:原来 原来 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心脏 这三个字,倒叫他呢喃出几分诉求感。 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尽管他听不到任何回应的声音。 苏九儿怎么可能会回应他,她又不在这里,更不会缩在他的怀中,任由自己抱着她。 一切的拥有,都不过是因为,这是梦。 肌肤光洁如锦缎,触感柔软顺滑。 如果这是梦,他可以对她做任何欲望上的事情。 但他眼下并没有任何无礼的举动和反应,他只是默默的收紧手臂,将苏九儿抱在怀里。 曾经苏九儿为此打过他一巴掌。 那样程度的疼是不值一提的,但让燕云霄无所适从的,是苏九儿厌恶的眼神,和倔强的哭声。 是苏九儿让他看清楚了自己自私的内心,因此他在苏九儿面前,总揣着两份心虚。 不知道为何,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难道他自以为的得到她,就真的是得到了吗? 试问他的父皇,又真的得到过她的母妃吗? 燕云霄比谁都要清楚,她的母妃从来就没有将自己的心交付于他的父皇。 他自认这是他父皇的悲哀。 而这悲哀又源于,他的强势,他的夺取,他的高高在上的理所应当。 他放开苏九儿,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宽恕。 所以他已经不执着于,欲望上的占有了。 他希望,苏九儿记得他的好。 永远记得。 他的眼皮很重,重的无法掀起,一点点光亮都透不进来。 感觉到苏九儿趴在他身前晃他的身子,声音略微沙哑细微的同他说话,好像是在唤他起床。 声音低低浅浅,燕云霄听不太真切。 他想起很久之前,他和苏九儿还不曾闹过这么大的嫌隙,他们在吟华殿同吃同住,都是他下早朝回来唤她起床。 只有午时他小憩上片刻,让苏九儿记着时辰唤他起来处理公务,苏九儿才会靠在他耳边道。 “陛下,陛下,上班了,起来上班了。” 她说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但并不妨碍他装睡。 苏九儿这才会轻轻的晃他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像是在撒娇一般。 分明是这样平淡无甚特色的日常,却成了燕云霄脑海中最不舍的记忆。 燕云霄觉得自己应该是快要死了。 都说人在死亡之前,能看到自己这一生中最美好的画面,这话说的倒真不假。 苏九儿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又唤了他许久,都不见回应,只有他的唇角略微上扬,似乎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情。 他尝试在梦境中刻画苏九儿面容。 如果他装睡不醒,苏九儿一定是一脸的气鼓鼓,一双桃花眼灼灼着注视着他,略微撅起的红唇代表着一触即发的质问。 “苏九儿...苏九儿......” 他无意识喃喃低语,某人的名字成了他嘴里化不开的心事。 苏九儿原本对他说梦话的反应感到很是激动和喜悦,这代表着燕云霄的体力确实是恢复了不少。 且他唤她,说明他记得自己。 并没有众人所说的进入残暴疯魔的状态。 但是他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每一声都魂牵梦绕,神魂颠倒,让苏九儿心中很不是滋味。 苏九儿闪避般的将自己的目光从他面容上挪开了,然后垂下眸子去取针。 穴位扎的太久会令局部肢体产生酸麻的滋味,就和她此刻心上的感触是一样的。 随着银针一一被取下,该止住的血都被止住了,燕云霄身体的感触也渐渐恢复。 除了怀中的香软,还有口中苦涩腥气,肩头的裂痛,背后的阵痛,和胸膛里,呼吸道里面的浅浅刺痛,全都席卷而来。 本能的,他的眉头渐渐蹙起,对身体上不适的感触给予尊重。 梦里的苏九儿的面容,还没有刻画完整,她就要起身离开。 他不肯,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有一万句挽留的话想说出口,但他都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叫,苏九儿,苏九儿。 我的...苏九儿。 苏九儿低头看他的大掌,正拽着她下身薄裙的系带,稍一用力就能给她浑身上下唯一一层布帛给撤走,不由眉头抽了抽。 于是伸手扣了扣,准备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抽身离开。 梦里,苏九儿铁了心的要走,要甩开他的手臂。 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楚和委屈就这么猛然的涌上心头。 许是在今日大典之上,燕云霄被那香味诱发了病症的躁郁性,并目睹了吉钏的陷害,激怒了自身,彻底将他的躁动的情绪拉了起来。 后又因为岐王的步步紧逼,让他毫无防备的,将自己无法自控且残暴的一面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扫过来置疑打量的眼神,将本就处于敏感状态的下推上了言论的刀尖之上。 他孤立无援,没有倚靠。 那是燕云霄最害怕最不喜欢的场面。 他还曾下意识的在大典之上找寻苏九儿的身影,找寻自己的安全感。 但是没有找到。 在那一刻,他脆弱的,可以被一句否定击得粉碎。 斗虎将军坚定不移的认可了他,才让他找回一丝理智,带着自以为是的一线生机,躲进了龙华殿。 在那种情绪状态之下,他并没有高远的计划,他只是单一的,极端的,想要逃避众人的视线,不想自己这疯癫不堪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 这是他昏死前的境遇,逐渐清醒之下,自然又回到了这个漩涡之中。 如果连苏九儿也要离开...... 那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心绪在此刻凝结,后面除了死亡,还会有其它的吗? 原来,原来。 原来苏九儿是他战斗力量的来源,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坚不可摧的安全港。 苏九儿看着才被自己掰开的两根手指,忽然又紧紧的攥了起来,攥的十分用力,导致他手臂上才止住的鲜血又涌了出来,瞬间染红了绷带。 燕云霄在一种极其混沌的状态下,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自己的眸子掀开了一点点细小的缝隙。 室内没有光,室内一样的混沌,即便是清醒的人,也不过能勉强看清室内摆件模糊的轮廓。 可是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 他看见,苏九儿模糊的轮廓。 她靠在他怀里,仰头用一双灼人的桃花眼注视着他,粉唇也微微撅起,一脸的紧张。 7017k 第二百三十章:为你臣服 对视的双方,都很紧张。 苏九儿心想,这是醒了吗? 就睁开这么点缝隙,怎么有点像睡着了做了梦的那种本能动作呢? 她再凑上前一点去看,又轻轻叫了一声。 “燕云霄?” 熟悉略微沙哑的声音传入燕云霄的耳中,她靠的那样近,散发过来的暖暖体香,让燕云霄呆呆怔愣住了。 酸楚从心尖涌动,并占据了他的眼周。 滚烫的热泪充盈在眼眶里,一滴泪飘飘摇摇的砸落。 是她。 她来了。 燕云霄喉咙里如灌了铅一般干涩发疼,但是他的心中是喜悦的。 他唇角勾起,又哭又笑。 在苏九儿还没来得及与他说第二句话的时候,他便再次伸手,将苏九儿圈在了怀里。 燕云霄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苏九儿的肩窝里,无法抑制的更咽起来。 昏昏暗的角落里,两个人抱在一起,身上只搭着窗帘盖住春色,看起来萧条狼狈。 但对于燕云霄来说,这就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让他卸掉了所有的防备和伪装。 他可以是战场上英勇无畏的战神,可以是穷途末路之下宁死不屈的立场,在世人眼中,他永远杀伐冷厉,无情冷血,不屑退缩。 但只有在苏九儿面前。 他可以是完整的,真实的自己。 他也有自己的懦弱。 他也需要释放自己的情绪。 情绪崩溃,坚强瓦解,他抵在苏九儿的肩窝里哭的无法自控,滚烫的泪顺着苏九儿的肩头滑落,滑出条条动容的情愫。 苏九儿头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双手就这样张开,一时间不知道是哄他还是让他痛快的哭一场。 苏九儿能理解的。 一定是今日在大典之上,被人围攻逼问病症,将他吓到了吧。 怕触碰到他的伤口,苏九儿最后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 这一举动,让燕云霄的情绪得到了安抚,他像一只温顺的大狼狗一般,在苏九儿的下颌处蹭了蹭。 温顺这种词用在燕云霄身上,简直就是违背他的人物设定。 但他此刻,就是人设崩盘了。 在苏九儿面前落泪,也无异于向她臣服。 不论他这辈子的霸业宏图有多么的伟大,如果身后没有苏九儿支撑他,他迟早都会被自己过刚过强的性子所折损。 如果他活不到那个时候,那这一切的宏图辉煌,都不过是空谈。 在生死的边缘走了一遭,他才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苏九儿已经成了他精神世界里,一刻无法剥离的心脏。 他哭了好一阵子,斑驳的泪痕还留在脸上,却又忽然笑起来。 声音沙哑又带着几分傻气,在苏九儿耳边发出痴痴的声音。 苏九儿见他缓过来了,心中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了几分,不由柔声道,“笑的真傻。” 燕云霄不以为意,又在她脸上蹭了蹭,将自己眼角湿润的泪水都曾在她的面容上。 干裂的唇擦过来,磨的她脸上都发疼。 苏九儿蹙眉略有嫌弃的躲开,将他的脸推向另一边。 “你的鼻涕......” 她也看清楚了燕云霄的目光,幽深而暗沉,闪着一点点耀眼的泪光。 他是燕云霄,不是霄霄。 燕云霄深深的注视她,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让苏九儿似曾相识的话。 他沙哑道,“你,也是舍不得我的吧......” 其中差距只在于,这句话曾经在苏九儿嘴里说出来,是肯定句。尽管那时候她与燕云霄不过是几面之缘,可她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而在燕云霄这里,是卑微的满足和试探。 苏九儿,应该是舍不得他的吧。 应该是的吧? 不论是与不是,反正他此时此刻能在这里见到苏九儿,都是他预料之外的惊喜,是向死而生的希望。 这话说起来本来也没啥,但是这样的氛围,却叫苏九儿耳朵刷的一下就红了。 仿佛是被拆穿了心思。 尤其他们身上没有寸缕,紧紧相拥。 她甚至感觉到燕云霄的体温再度升高,颇有发烧的趋势。 桃花眼闪了两下,最后垂下了眸子,躲开了燕云霄缠绵的目光。 她涨红了脸嗫喏道,“既然醒了,就先放开我......” 燕云霄将脸凑过去,挺拔的鼻尖在她的精致的小鼻头蹭了两下。 她别开脸,躲开这样的亲昵。 又画蛇添足的解释一番,“若不是招顺来找我,我才不会来。” 说着轻轻翻了个白眼,似乎对燕云霄还是有气。 燕云霄却低低笑道,声音沙哑温柔,“好,怎样都好。” 苏九儿生硬的哼了一声,便动了动身子,准备从他怀中挣扎起来。 眼下他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也不需要她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取暖了。 尤其是他人已经清醒过来,这样的肢体接触让她有些羞赧尴尬。 只一动,温暖的感觉从怀中离开,空虚感和冷空气又嗖嗖的钻进来,令人感觉不适。 燕云霄下意识再度拦腰,将她圈在怀中。 苏九儿气结,骂道,“你别得寸进尺!” 燕云霄却小声祈求道,“我冷。” “再抱一会儿吧,好不好?” 他拦腰的手,规规矩矩,没有更多细碎的小动作。 再加之他的嗓音沙哑可怜,面容又苍白至极,唯有那双眼睛哭过了,微微红肿,硬生生让苏九儿有脾气却发不出。 苏九儿稍作思量,头颅便被燕云霄的手拖住后脑勺,轻轻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咚咚咚咚。” 他的心脏的律动,和苏九儿心脏的节奏,发出了共鸣。 苏九儿渐渐放松下来,靠在他的胸膛上,睁着一双桃花眼,眸中飞掠过,她来到这个时代的,一幕幕一帧帧过往。 直到燕云霄的放在她腰间的手开始游走。 战栗感将她惊醒,怒火正要卷土重来,燕云霄的手却在她背后的伤口处停了下来。 他用略微粗粝的指腹细致的描摹伤口的疤痕。 苏九儿睫毛一颤。 燕云霄,还记的她的伤。 那次并非燕云霄刻意伤害于她,是她自己为了阻止燕云霄自戕的行为,才导致了这伤口出现在她身上。 这不怪燕云霄,她也不希望燕云霄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严重的自责情绪。 于是她正要开口,说这伤口已经好全了,不疼了。 只是这一回,燕云霄的话语来的比她快。 他忽而低喃了一句,“对不起。” “这个伤口原应该在我的胸膛上。” 而不是,在我的心脏上。 7017k 第二百三十一章:燕云霄交心 他道歉了。 然而苏九儿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他的道歉。 而是坦诚。 于是她抿唇默默,轻声反问了一句。 “你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室内静谧了一阵,环绕在苏九儿耳畔的,是燕云霄沉沉的呼吸声。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目光在晦涩的室内拉的幽长。 他说,“是我骗了你,两次。” “三年前的那场大火,是真的,我母妃的尸骨葬于火海,也是真的。” 说着,声音骤然低沉更咽,他的喉咙里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苏九儿感觉到了他的异常,连忙伸手覆盖在他的脸上,轻柔的摩擦他的眉头,给予安分。 燕云霄的内心情绪依旧很激动,但是他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支撑他躁动。 他只觉得脑内抽疼,大脑一阵又一阵的晕眩。 他继续说着。 “我亲眼看着那些人,将我宫里的下人,用绫带勒住咽喉致死,而后将尸体扔进火里,伪造成被烧死的假象......” “因为我受重伤,行动不便,我的母妃便将我藏在了下人房的房内后。” “而我却眼睁睁看着她,被勒住喉咙拖走,扔进火里......” 说到此处,他发出一声悲戚的笑声。 笑容中满是对自己的讥讽之意。 在北疆战场上待了五年,回皇都后竟然连自己的母妃都保不住,甚至眼睁睁看着她葬送在自己的眼前。 事后他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连真相都无法揭露。 这是燕云霄一生都无法释怀的痛。 他在最血气方刚的年纪,遭遇这样阴狠的手段,就连反击都苍白无力,他只能将隐忍作为缓解极端情绪的借口。 他反复的告诉自己,隐忍的尽头,是复仇。 他总归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可当他想到复仇之后,又怎么样呢? 死了就没有了。 他的母妃再也回不来了。 他陷入在这样的挣扎里,反反复复。 这是他丑陋懦弱的一面,他从不揭露给任何人看。 所以之前他对苏九儿,也选择了隐瞒。 或许是怕旁人对他的批判,但更多的是他自己无法接受当年的自己,当年的经历,以及当年没能改变母妃的命运。 苏九儿的小手顺着鼻梁摸下去,然后移到了燕云霄紧闭的凤眸上。 眼角边上,一片湿润。 他在自责,在无限的懊恼,悔恨。 这也就不难解释,场景模拟治疗的时候,燕云霄跪地磕头,发了疯一般的跪地赎罪,哭的更是诡异至极。 他那时的内心一定是极其痛苦的吧? 除了身体上的痛楚,还有心理上的煎熬。 苏九儿轻柔替他擦去眼泪,然后道,“那些人,是太后的人吧......” 她一猜便知。 岐王那一大家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燕云霄低嗯一声,情绪低沉恹恹。 他只仰头闭着眸子,一点点消化掉快要溢出来的眼泪。 苏九儿安慰道,“这些事情与你无关,是她们丧尽天良,伤天害理。” “霄霄,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尹娘娘眼看着你在她眼皮底下出事,她会如何?” “尹娘娘那么爱你,只怕她要比你难过千百倍,除了心里的难过,更有日子上的难过。” “若是你不在了,尹娘娘一个人在这虎豹豺狼的宫中,怎么过的下去?” 燕云霄的思绪被拉走,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家母妃倾国倾城的面容。 她生的极美,却不爱笑。 即便偶尔笑起来,唇角也泛着苦涩。 若是他不在了,只怕她的母妃更是孤寂无人作陪,日日都坐在窗边幽幽叹息。 他忍不住也叹息了一声。 “九儿,我想她了。” “我想我的母妃了。” 声音低低浅浅,回荡在静谧的角落里。 思念才是这世间最为沉重的东西吧。 苏九儿应声,“好,等你身子好些了,带我去看她,好吗?” 燕云霄心中动容,又将她抱紧了几分,在这种思念泛滥的状态之下,愈发舍不得放开她了。 “好……” 俩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苏九儿也已大概知道燕云霄所说的,骗了两次,这第二次是指什么了。 定是他瞒着她,没有喝补药这回事。 于是她主动出击问道。 “那你为什么,又不想喝药了呢?” 燕云霄心虚,用指腹在她背上磨了磨。 苏九儿背脊一颤,按住他的手。 “嗯?” 燕云霄磨蹭好一阵子才答非所问道,“是不是等我好全了,你就会离开?” 苏九儿没说话,她心中已经有一种微妙的猜测。 燕云霄又反问,“如果你离开了,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你还会……记得我吗?” 苏九儿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就已经连问我三个问题了。” “你是不是已经缓过来了?既然恢复了一些,那我这就起来。” 说着就略微不悦似的,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燕云霄连忙抱紧她,慌乱道,“别……别走……” 他说,“九儿……” “那时候我特别害怕,害怕我好全了,你就头也不回的走掉。” “所以我想晚一点好,那你就可以多陪我一阵子了……”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是当燕云霄真的放下身段,将这一番话当着苏九儿的面,真诚的说出来,她还是不免愣了一下。 见她不说话,表情默默,燕云霄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又连忙道,“九儿,我知道你要的是自由……” “我会让你去追寻自由的。” “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好吗?” 那一声询问,好吗?在室内瞬间消散。 但在苏九儿的心头,久久不息的回响着。 好一会儿,苏九儿没有给出回应。 燕云霄缓缓松开了她腰身,抽出了双手捧住了苏九儿的脸,直视他的桃花眼,又小声诚恳的询问了一句。 “苏九儿,不要忘记我,可以吗?” 苏九儿忽然释然的笑了一声,弯起眼睛,答道,“好。” 她想问,那你呢? 会忘记我吗? 就在她还没有问出口的时候,燕云霄已经坚毅的道。 “我也不会忘记苏九儿的。” 永远不会。 俩人对视着,眸中被压抑多时的情愫被重心点燃。 燕云霄情难自已,唇瓣渐渐贴了过去。 苏九儿较为理智,却也没有躲开。 她就眼睁睁看着那张苍白的俊脸靠过来,在她唇角微微一探。 那一瞬间,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如边塞疆场,万鼓同击! 7017k 第二百三十二章: 殿外,天已经昏昏暗。 殿内俩人岁月静好,殿外已经是闹的有些剑拔弩张。 今日这事儿,岐王定是有意为之,招顺出宫时发现连宫门口都有岐王的军卫把守着,不让出宫。 幸好他从小在宫里长大,对这里的地理环境十分熟悉,就连哪里有狗洞,狗洞多大个尺寸,他都十分清楚。 所以他很顺溜就逃出了宫。 按照苏九儿所说,他先去了边将军府,说明了情况,让边家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一支军队进宫。 而后又在朝臣各家奔走,其意思大概就是说岐王逼宫,将他们的丈夫,父亲都扣押在宫里,性命攸关,速来支援。 可这支援究竟怎么个支援法呢?各家之间又开始打探情况。 众人一听,竟然将满朝文武都扣押了,岐王简直目无王法,反了天了! 此时又听说边将军府集结了军队正要进攻救援,这不正好与他们同路,为的也是同一桩事。 更别说打的还是救国救主的名号,气势相当可以,他们随之进宫,名正言顺。 于是他们就紧随着边家的军队,一同涌进了皇宫。 但是无召私自带军卫进宫,少不得要遇上一番阻拦,于是就在进宫那会儿,动了会儿刀剑,也见了见血光。 此刻便有两拨人马集结在龙华殿外。 一方是以岐王为首的两支军队,另一方是以边琪小姐为首的边家军。 话说招顺见着领兵进宫来的人是边琪小姐时,人都惊呆了。 边琪母亲是个世家小姐,不懂什么刀枪剑戟,她长姐更是温婉贤淑,比她母亲更孱弱。 边震有任务也被派了外出,这样一来,边氏就没有同宗亲眷去领兵进宫。 此事事关重大,边家军必须要由边氏一族有身份有代表的人才能担此重任。 边琪母亲听完招顺的话,还焦急了片刻,边琪却迅速起身,开始传书集结,最后在她母亲的“你行吗,琪儿,你真的行么?”此类询问中,翻身上马,持枪领军而来。 这大马还是这几日才学好的,还算不上太熟练,但是边琪却丝毫不惧,勇于冒险,扬鞭疾驰而来。 更何况,她的爹爹还在宫里呢。 她有什么好怕的! – 军卫前脚来岐王面前汇报情况,后脚便见边琪一袭红袍,骑着大马,在最前端踏来。 岐王扭头,目光阴阴的打量她一眼。 他的第一反应是,又来一个苏九儿? 外头雨已经停了,边燎见自家女儿如此威风凛然,不由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 边琪呼喊道,“爹爹,女儿来助你!” 有军卫准备上前拦住她的马,她身后却冒出两个目光凶狠的勇士,手都攥紧了长枪。 军卫们便不敢贸然出手了,再说岐王殿下也没发话不是。 边氏的军队井然有序的排开分散,无形之中就利用场地排列出一套阵法,岐王蹙眉,而后才见到随之而来各府来的亲眷。 怎么会? 他不是将各个宫门口都让人守起来了么? 再说他只是控制住了诸位大臣,并无扣杀他们之意,怎么他们的家眷也都来了? 这下闹开了,他少不得要被扣上一个逼宫的名头了。 真的好犀利的思路,竟是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 怎么?这意思就是若燕云霄死了,那他也别想坐稳这个帝位了? 他抿着唇盯着翻身下马的边琪,红袍飞扬,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另一个影子。 是苏九儿! 定是她出的计谋。 一切的一切,似乎从她出现开始,就已经在无形之中发生改变了! 一种羞辱感涌上心头,看着以乾府的为首的各府家眷,齐齐向他问询自家主君的下落,又或是客气讨话,不由让岐王气闷。 难就难在这方面。 任何时候都不能动摇民众的利益,不然他就是被民众攻击的对象。 若是他真的嚣张自大的说要逼宫,在这里扣杀了诸位大臣,难保他们家眷不会合作起来,再次将他推翻,继而推崇更小的燕云霖继位。 扣押已经坐实,却不能再更进一步了。 他阴着脸,让一旁的军卫代劳道,“登基大典上陛下疯病发作,险些虐杀诸位大臣,还是我家岐王殿下舍命管制,才将众人迁移到安全地方。” “诸位不必有所担忧,眼下请随我来。” 说着就讲这群家眷带往明华殿去了。 边琪已经来到斗虎将军身边,她看着斗虎将军面色憔悴狼狈,但嘴角的笑依旧意气风发,看向她的目光满是骄傲。 “爹爹,你受伤了。” 边琪蹙眉,略有些心疼。 斗虎将军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笑道,“我的宝贝女儿长大啦!有你父亲我当年的风范!” 边琪得意笑笑,才发现众人都守在龙华殿外。 她指了指里面道,“这……究竟怎么了?” 斗虎将军朝殿内看了一眼,里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唉。 他默不作声,用目光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已经一下午了,苏妃娘娘进去了至今都没有出来,也不知道…… 岐王看了一眼天色,同样的不死心。 他迈步上前,与斗虎将军对视一眼,而后凉凉道,“斗虎将军真是好魄力,只是不知道如若陛下身陨,又该往何处谋生?” 他挑眉,语气中还有些挑衅。 如吉钏所说,如果燕云霄今日不死,那他这身子骨,也活不到年底了。 而且他也不单单只有这一手准备,燕云霄?他迟早要把他从高台上拖下来,踩进泥土里! 真是可惜,燕云霄身边也有这样忠诚的将士。 若能为他所用,岂不让他如虎添翼? 宏图霸业,尽在掌中。 斗虎将军只是镇静冷笑一声,反道,“岐王殿下若有是真的自信,又何必在这里与边某守到现在。” 这不就是怕燕云霄活着出来吗? 说到底,他最怕的还是燕云霄只剩下一点点惺忪的火苗,不死不熄,而后再度燃烧,席卷整个草原。 他相信燕云霄有这个能力,所以才有这个担忧。 看看另一旁站着的几个太医,都是岐王请来的。 若是燕云霄从殿内踏出一步,他就让这些人上去为他诊脉。 不论是否确诊,他都会以确诊的言论,昭告天下! 确诊不确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诸位大臣信了。 7017k 第二百三十三章:在她的身后 燕云霄不敢在苏九儿面前造次,所以也只是轻浅一吻,表达爱意,便从她的唇上离开了。 亦是他出声提醒,“起来吧,别着了风寒。” 苏九儿被他说的脸一红,仿佛是她自己赖在他怀中不肯走似的。 她瞪了燕云霄一眼,卷着帘子从燕云霄怀中离开。 冷空气涌进来,灌的他怀中冰冷,伤口也刺刺的。 他倒抽一口冷气,目光混沌,脑海中的晕眩至今没有缓解过来。 苏九儿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今日在大典之上,你怎的忽然斩杀了岐王的小厮?” 燕云霄头靠在墙上,凤目微瞌,似乎是想了一阵子,才喃喃低语。 “香,很香......” 苏九儿没听清,转过身来,复问道,“什么?” 燕云霄还是说,“好香。” 苏九儿蹙眉琢磨了一下,等衣袍穿好了,才俯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烧糊涂了,说糊涂话。 白嫩的手被燕云霄握住,从他的额头上拿下来。 他在苏九儿食指上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伤口,不由得拿到眼前看了一眼,一边道,“在那之前,我闻到了一股香味。” “香味浓郁厚重,闻的我有些发呛。” 说着,画风一转,说出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他说,“这是怎么回事?” 手就捏住了她受伤的那个食指。 苏九儿抽回手,懒得跟他解释。 “别打岔。”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所以当场忍不住就对他下手了?” 这世界上最了解燕云霄的人,莫过于苏九儿了。 他笑了一声,对苏九儿道,“是。” “我瞧见他在人群里鬼鬼祟祟,手脚不干净。” “忽而怒气上涌,便将他从人群里拖出来斩了。” 苏九儿默默,低语了一句,“你被算计了,你闻到的那香,定是有问题的。” 心肺功能不好的患者,大多都不能用香料,即便是用,也要挑着使用,有的香料中的物质,会在无形之中加重病状。 更别说燕云霄这种时而失控的精神状态了。 苏九儿又从药箱里找了两味清脑宁神的干药材让燕云霄含在嘴里,“你再坚持一会,听外面的动静,岐王应该还守在外面的。” 燕云霄垂眸漠漠,“定是要追着给寡人把脉吧?” 又或者,是等着他的丧报。 他心绪不由躁动起来。 今日当真是失算,若不是中了计,也不至于落入如此逼仄的境地。 但见苏九儿垂眸沉思片刻,没有半点纷乱,便好奇问道,“他们怎么会让你进来?” 苏九儿挑眉道,“你那块羊脂玉坠牌,甚是好用。” 顿一顿她的对策已经浮现在脑海中。 她又将燕云霄手指上的玉扳指直接摘了,只丢下一句,“别担心,在这里等我。”转身就往大殿门口跑去。 燕云霄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摘取,身体的透支让他只能默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室内分明没有点蜡烛,而他却仿佛看到了苏九儿小小的身躯下,拉出了一道巨大的影子。 苏九儿将他庇护在身后,影子的颜色填满了他内心的不安,猛地他就镇定了下来。 殿外,已经是灯火通明。 军卫们举起火把,四周的宫道上也点起了灯笼,将殿外照的犹如先帝驾崩那日一样,多出来几分庆祝的意味。 苏九儿的斗篷已经湿透,所以这会子并没披上,身上的衣衫也是半干不湿,略显狼狈,再加之秀发凌乱,衣衫上好几层斑驳的血渍,看起来仿佛是逃难来的女人。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大殿门口的,忽而见她仰首迈步出来,背脊挺拔,目光如星。 她那四射的气场,硬生生将狼狈难堪这种感觉,全压了下去。 岐王和斗虎将军都上前几步,与她拉近了距离。 斗虎将军蹙眉,目光扫了一下她的身后,见并没有人跟出来,不免有些担忧。 “苏妃娘娘,陛下他?” 岐王也轻佻的朝她身后看一眼,嘴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并不问话,只一双眸子幽幽盯着苏九儿,查看她脸上的喜悲。 他的笑容也不过一刻便阴了下来,因为他没有从苏九儿的面容上看出他期待的悲痛,反之,苏九儿讥诮的回望他,毫不掩饰的挑衅。 她向斗虎将军颔首以作安慰,却开口对岐王笑道,“难为岐王殿下有心了,在此为陛下担心多时。” 岐王眯起凤眸,看向他的目光中暗含威胁,似乎是在逼问苏九儿,还想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招? “娘娘说笑了,这都是本王应该的。” “也不知陛下,究竟要等到何时,才肯出来?” 他挑眉,细致的扫视苏九儿衣衫上的血渍。 似乎很想从这惨烈的鲜红里,看出燕云霄奄奄一息的模样。 苏九儿不以为意,掸了掸裙摆,再举起燕云霄的那只玉扳指,高声道,“陛下此刻已经苏醒,只因在岐王殿下的管制之下和军卫交手受了重伤,只怕没有精力出来相见。” 众人的视线就落在了那玉扳指上。 若陛下没有被安抚下来,那苏妃娘娘只怕也不能近陛下的身,取下这枚玉扳指吧? 所以陛下当真没事了?不会再发疯似的虐杀了? 然岐王一脸的势在必得,他仰首冷笑,“无妨,既陛下不能出来相见,那本王请几位太医进去,替陛下问诊。” 苏九儿听见这话,微微抿唇,眼眸弯弯。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她看着岐王,颔首应声,“这般自然是极好的。” “只怕病症稀奇,又或是中了不知名的毒素,一时难以查清,还是多请几位太医的好。” 岐王眉头一皱,还不等他回应,苏九儿又立马把话衔接了个紧。 她对一旁的边琪道,“还劳烦边琪小姐带着军卫去太医院走一趟,将整个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请来探讨探讨。” 说着,还对她扬了扬眉毛,对她今日之举大为赞叹。 瞧她一身的红袍黑甲,边家的军队定是由她带进来的。 边琪喜滋滋应了一声,飒爽的上马,呼喝了几个兵随自己一同前往。 岐王却道,“苏妃娘娘,太医当着你我的面看诊,病症如何一探便知,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兴师动众?” 7017k 第二百三十四章:并肩 实则不是苏九儿的话管用。 若是今日宫中没有边氏一族的兵马,只怕岐王不会任由她提议。 眼下边琪带着边家军前去,闹不好又要打起来。 到那时,便会将他逼宫的行径闹的太难看。 尤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一举成功。 他的所占有的优势,从边氏一族的兵马带着众臣家眷涌入宫中之时,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撬动这个天平的,是边氏一族绝对的实力和势力。 苏九儿扭头四处打探,漫不经心回应着他的话。 “岐王说的在理。” 实则压根没将他的话放入耳中。 若是岐王敢阻拦,那边琪便不会有机会离开,眼下说的这些话,与废话无异。 立在她对面被敷衍的岐王不由得俊脸一黑,被苏九儿的态度气到恼火。 他只觉得这女人在燕云霄身边养的这般刁辣,什么时候落在他手中,他定要将她驯的服服帖帖! 苏九儿的目光恹恹的撇过他,并不在意他在想什么,目光最后在那一排军卫后头瞧见了探头探脑的招顺。 他是回宫的路上刚好与边琪的军马碰上面了,随后一同回来的。 只是回来了许久,至今都没有见着陛下,他心中也急切的很。 眼下见着苏妃娘娘了,可这肃杀的气势又叫他不敢上前,于是只能眼巴巴的往她这边瞅着。 苏九儿白了岐王一眼,然后便朝招顺走了过去。 在他狐疑气恼的目光中,苏九儿和一个小太监交头接耳起来,不知私语了些什么东西。 那小太监还算谨慎知礼,附耳说完话后便退了一步,恭顺垂首,再看那苏九儿,却是毫不避讳的再附耳过去,交换言谈。 岐王瞧见苏九儿那眉头飞扬的神采,不由心下一咯噔,本能的觉得只要苏九儿心情好,那就是她又开始使坏点子了。 随后招顺对着苏九儿行了一礼,也匆匆离开了现场。 苏九儿回头刚好对上他打探的视线,不由歪头挑眉,仿佛在嗔怪,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 这一眼,让岐王没有来的紧张起来。 他忙侧首对身边的军卫询问道,“朝臣与家眷,都已经安排出宫了么?” 军卫摇摇头,“没有殿下的吩咐,他们不敢贸然放人。” 岐王想了一下,便道,“现在便将他们护送出宫,要快。” “再找个人盯着那个小太监。” 军卫听了令,抱拳匆匆离去。 殿外依旧是岐王,斗虎将军和苏九儿仨人为首候在那里,在你瞪我们两个,我们两个瞪你一个的氛围中,等待着太医院众人的到来。 燕云霄赤膊上身,卷着帘子缩在角落里,不由有些凄惨。 谁叫他衣衫都湿透了,怕肩头和后背的伤口二次感染,所以苏九儿只用帘子给他裹了一下。 他怔怔盯着那灯火通明的殿门外,想着苏九儿在外头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于是他缓缓起身,往外头走去。 且他见不到苏九儿,心里便总觉得空唠唠的。 缓慢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响在众人的耳内,苏九儿却是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草药味,第一个转头朝他看来。 她挑眉迎上去搀扶燕云霄,忍不住嗔了一句,“不是叫你等我么?怎么出来了?” 岐王这才和斗虎将军一同转过身,看见了上身赤膊,手臂肩头腰腹都缠绕着绷带,走起路一瘸一瘸的燕云霄。 他身上大片的白色绷带都已经被血浸红了,和这红色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惨白冰冷的脸。 燕云霄抿着唇,眼神阴沉沉的看过来,虽不如他状态好时的那种肃杀压迫,却也冷的令人胆寒。 尤其是岐王,眼神瞬间阴鸷了起来,眸底泛着尖锐的厌恶和不甘。 这都没死? 实则要不是苏九儿来得及时,给他止住了奔涌的鲜血,又咬破自己的手指让他汲取了她的鲜血,以作水分缓解一下体力,不然真的就无力回天了。 尤其是鲜血没有止住的话,生命流逝是非常迅速的。 不然古代人怎么常说孕妇生孩子,等于一脚踏进棺材里。 是因为医疗水平低下,生孩子时大出血的概率又很大,大出血后十分钟内不能缓解的话,孕妇这条命说没就没了。 说起来轻巧,实则死亡有时候就是来的这么迅猛。 斗虎将军的表情则与岐王相反,他蹙眉看了一眼状态极差的燕云霄,最后又释怀的叹了口气。 他后退一步,恭敬地对燕云霄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脸撇向一边。 似乎羞于见他。 实在是末将护驾不周,才让陛下身中这么多剑。 当时没发现异样,现在看来,这打斗的手法,招招致命。 燕云霄口中含着清脑提神的药片,不便于开口,苏九儿便代替他道,“斗虎将军,您还是先起来吧,我可没有三只手去替陛下扶你。” 斗虎将军听闻摇头,“末将岂敢。” 他抬头,见燕云霄正用一双认可欣赏的眸子看着他,眼眸深处有着别样的热血。 这让他的自责的内心得到了一丝安慰,也不好再别扭,于是起身将手搭在剑柄上,靠在燕云霄和苏九儿身侧守着。 台阶下,军卫井然有序的排开,气势威严肃杀。 恰好边琪驱马回来,后面跟着一群太医,以及众位大臣和他们的亲眷。 众人在下头便远远瞧见燕云霄赤膊上身,由苏九儿搀扶而立,他的目光扫过来,是自然而然的睥睨,是天生的威仪无双。 边琪率先下马,单膝抱拳行了个将礼,“边琪见过陛下,苏妃娘娘。” 后头的人立马跟上,齐刷刷跪了一大片。 “臣等拜见陛下,苏妃娘娘。” 按理说,他们本不用对苏九儿行此大礼,但是边琪小姐的话在前面打了个样,便有人照着说了。 且大臣之中,还有不少记挂着苏九儿的好呢。 要不是苏妃娘娘与岐王掰扯,他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待遇被送去明华殿避雨。 再者,燕云霄那挺拔健硕的身躯立于台阶之上,龙华殿前,气势不由就被拔高了几分,此时苏九儿与他并肩而立,无形之中也多出几分威严的气场,让众人不敢忽视。 放眼整个燕宫,谁能与陛下并肩而立,谁又有如此胆魄敢与陛下并肩而立呢? 声音浩大略显杂乱了一阵,倒将他们身后的岐王给忽视了。 岐王看着诸位大臣和他们的家眷,面色难堪的变成了铁青色。 那个被他遣派出去的军卫灰溜溜的回到他身边,岐王冷冷看他一眼,咬着牙压着怒火道,“废物,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7017k 第二百三十五章:一同见证 那个军卫小声请罪道,“殿下,属下已经派人去盯着他了,去的路上他与边琪小姐碰了面,却也没说什么。” 岐王更恼,怒骂道,“那这些人呢?怎么回事?” 不是说将他们送出宫么?怎么反到和这群太医一起来了? 说到这,军卫便有些无辜了。 “诸位大臣与家眷们不肯离开,我们的人好说歹说也不管用,恰好请来的太医从明华殿路过,他们便冲出来非要一同来此......” 听着军卫越来越小的汇报声,岐王只觉得太阳穴抽疼的厉害,气得他手掌都不由自主握成了拳。 他早该想到,家眷们能随行冲进宫来,那他们定是商量好了对策的。 苏九儿先前就让招顺去找大臣们的家眷,说明宫中情况,且告知大臣的家眷们,只要他们抱团行动,岐王便不敢对他们怎样。 在宫中,众目睽睽之下,一切行动都是看得见的,若是送出了宫,外头能发生些什么事情,就不太好说了。 他们先前只当一句提醒记在心上,方才忽然有军卫要送他们出宫,众人一下警觉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宫。 招顺离开时特地赶上了边琪小姐,俩人四目相对打了声招呼,招顺只道,“岐王殿下那头等着呢,边琪小姐尽快,可别让岐王久等了。” 说着熟稔的指了一下另一边宫道,“那条路近些,边琪小姐回来就从那过吧!” 边琪看他一眼,颔首谢过,驱着马就走了。 那军卫刚警惕起来,就见俩人已经分开了,就这么两句话能影响什么呢。 他没有多想,其实招顺向边琪指的那条路,恰好途经明华殿。 家眷们随着边琪的军马进宫,自然会觉得在她身边是安全的,所以等边琪带着几位太医回来路过之时,就被人瞧见了。 众大臣连忙道,担心陛下的安危,要与太医们一同前往探望陛下。 边琪自然也是听懂了招顺给她指路的意思,当下便应承下来,带着众位大臣和家眷一同敢回龙华殿。 一行人以边琪为首,浩浩荡荡就出来了。 军卫们想要去阻拦,却被边琪所带的人马逼了回去。 于是就有了岐王现在所看到,且稍微有些失控的场面。 碍于场面,岐王有怒却不得发泄,一张脸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他低斥一声,“还不快滚下去?” 站在这里简直碍他的眼! 军卫感受到了他的怒气,颤抖着躬身退下,而岐王只能站在燕云霄身后,看台阶下涌动的人群向燕云霄行礼叩拜。 招顺与边琪打过照面之后,就回赋央宫收拾了一套衣袍带来,也是苏九儿吩咐下去的。 燕云霄看着跪倒一片的众人,联想到发病时众人看他的眼神,还是有些隐约的恐惧,他心下不由颤了一下,扶着苏九儿手臂的手就攥紧了几分。 苏九儿抚摸他的手背,“别怕,我在这呢。” “什么都不要想,如果真要想,那你就想想我。” 燕云霄略微垂眸看她,她的秀发潮湿凌乱,眼神却清澈透亮,唇角的笑更是有着让他安静下来的魔力。 他镇定下来,朝着下头的人略微抬手,示意起身。 又是一阵嘈杂的谢恩之声,音罢,边琪便大步上了台阶,带着一众太医以及今日大典之上的朝臣,规规矩矩的立在了燕云霄面前。 家眷们自是在下头等着,关切的注视着自家主君的情况。 曾随燕云霄前往通州的周冯两位太医上前来便瞧见他那惨白中带点死灰的面容,不由蹙眉。 再见他在这样阴冷的夜晚赤膊上身,身上又大大小小缠绕着绷带,上头染着血色,不由劝道,“陛下怎么如此衣着站在风里,岂不是要将身子弄垮!” 而后又对苏九儿道,“苏妃娘娘,快将陛下搀回殿内吧!” 来的途中他们都已经了解事情的大概了,所以见到岐王幽幽然从燕云霄身后走出来时,他们也并没有太多意外。 岐王身侧也站着两个太医,可以说差不多站了一下午了。 他们与刚到的几位太医对视一眼,便互相作揖,也算见礼。 看站位,便已知立场。 岐王道,“既然太医都来了,那就都为陛下诊断一下,今日这骤然疯癫的症状吧。” “陛下,你可还记得你方才那凶狠的模样啊?” 他仿佛是在做简单的询问,实则是在侧面抨击燕云霄的形象。 太医们齐齐应声,闻见后言,便又止了声音。 氛围骤然有些微妙。 苏九儿扬眉大大方方道,“诸位都进来吧,还请诸位大臣在今日做个见证。” “看看陛下究竟是得了岐王殿下随口一说的疯病,还是中了贼人霍乱的奸计。” “如果是有奸人使坏,那着实是不能放过。” 她轻飘飘一句话,就将言论打的四处乱撞,一时间众人连揣测都不知往哪方面想了。 毕竟苏妃娘娘说的话,也挺在理的。 最重要的是苏九儿夸大了岐王的恶劣行径,他们的家眷们当真以为岐王是将要将他们扣杀在宫里,故而大多家眷都对岐王没有好感,反倒是边家的兵马一直护着他们,给他们安心。 燕云霄只淡漠的扫了众人一眼,便由苏九儿搀回龙华殿内。 苏九儿对一旁的招顺招招手,他便挎着自己收拾好的包裹,小步跟上。 随后岐王,斗虎将军,边琪小姐,以及诸位大臣和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一同进了龙华殿。 殿内的蜡烛当即被点燃,原本昏暗晦涩的室内瞬间明亮温暖了起来。 岐王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便瞧见了西侧的角落里堆放着燕云霄被血染脏的衣袍,以及撕裂的帘子,还有苏九儿为燕云霄处理伤口时留下的纱布和一些药瓶,墙角还依着染血的龙渊剑。 他不由得想,究竟是燕云霄命大,还是苏九儿果真是个医术高人? 收回思绪,苏九儿已经将燕云霄搀扶到他主殿的正位之上。 扶手雕着鎏金盘龙的靠椅十分宽大,苏九儿熟练细致的将几个手枕和靠枕都堆放在角落上,让燕云霄舒服一些靠在上面。 既然说好了要问诊,众人也都随行进来了,那定是不会耍赖的,只是燕云霄没发话,也没人敢催促。 苏九儿再对招顺招了招手,招顺便将包裹拿了过来。 然后满殿的人就眼睁睁看着苏九儿熟练且毫不避讳的,为燕云霄穿衣裹袍。 7017k 第二百三十六章:文官辩论赛 让燕云霄冻了这么久,也是没有办法。 局势逼仄也不是说说而已,苏九儿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来拉回对他不利的局势。 别说燕云霄赤膊上身冻了这么久了,苏九儿自己又何尝不是?斗虎将军亦是如此! 她自己身上的衣袍都是半干不湿的,秀发更是贴在额角,十分不适。 虽冷,但还能抗一会。 嘴里的那味药片这会子味道已经淡了许多了,倦怠感涌上来,燕云霄垂着脑袋,任由苏九儿抬起他的胳膊,为他穿好里衣,长袍。 满殿人都垂首,避开目光,实则心中有着另一番打量。 只有岐王默不作声看着,眸子不由自主的眯起,看苏九儿目光温柔沉静,伸手拨开垂搭在燕云霄肩头的湿发。 没有人看见苏九儿去拨他耳后的头发时,手指在耳后的脉搏处感受了一下。 他的脉搏跳的略快,似乎是疲惫的身体让他感觉不安,又或者是马上要被别的太医看诊,而感到害怕。 苏九儿俯身贴着他的耳朵道,“别怕,一会他们问你,你只需要告你他们,你在大殿上闻到的香味便可。” 精神癔症能把脉把出来,那才是真的有鬼。 把脉撑死把出个身体消耗受损的程度而已。 不过这个动作在旁人的角度看来,有点像苏妃娘娘与陛下蜜里调情咬耳朵。 岐王皱眉,不耐的移开了目光,冷声道,“苏妃娘娘,天色已晚,你叫众位大臣在此做个见证,可别耽搁太久了!” 苏九儿听见他说话,就仿佛听见鸭子叫一般,略有厌烦。 她不理会岐王,又关切的和燕云霄说了两句,亲昵的用手揉他的大脑侧方,略微缓解他的情绪。 岐王暗自咬牙,看着苏九儿的侧脸,眸子里几乎要蹦出火来。 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恰好燕云霄掀开眼皮,从苏九儿的手肘下看过去,看见岐王那副怒火中烧的表情,发自内心勾起了一抹冷淡轻蔑的弧度。 他笑岐王为了谋他的皇位,真是用尽龌龊手段,笑岐王这般大费周章,能不能唤来一个好的结果? 看他这阴沉的脸色,只怕是不能。 还有他看向苏九儿时,那愤热的目光,像是要不吐骨头的将苏九儿吃掉。 他压低了眼神,伸手揪住苏九儿腰间的衣衫,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她腰上。只露出一只阴沉的眸子,向岐王宣誓主权。 岐王也不避讳,冷哼回应,目光森冷。 氛围骤然就变得有些微妙。 此时此刻,大殿上安静的落针可闻。 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她转身来,立于龙椅前,面向矮阶下的众人,缓缓行了一礼。 “今日情形,在场的各位比我这个不在场之人要清楚许多。” “岐王眼下指出陛下身患疯病,也是心系百姓,谨慎揣测,我等自然能够理解。” “怕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若今日之事是有人设计陷害,那日后整个燕国政局,岂不是都要搅得混乱?” 话语中毫不避讳某始作俑者,也并不直接戳破某始作俑者。 岐王也没有傻到对号入坐。 她的声音从高台上清晰嘹亮的传下去,众人皆抬起头看过来。 话音才落,乾老丞相便第一个站出来,发表支持言论,“苏妃娘娘所言极是,此事事发突然,关系重大,务必要明察!” “是啊,说的在理!” 言论发表之后,必然会出现第二种声音。 嗡嗡的交头接耳中,忽有有一人高呼进言,“话是这般说没错,可今日陛下确实是失了理智,无辜虐杀,若陛下当真患有疯病,臣等不可不为百姓社稷作设想啊!” 虽是反面言论,但却是为国家社稷发声,众人听了也是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若真是患有疯病,那又如何能做得了一国之君呢?岂不是拿江山社稷当儿戏? “话不能这样说,若是疯病可控,有治好的概率,那细心调养又有何不可?” “谁能保证这疯病就一定能治好呢?你能吗?”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医还没开始问诊,就开始不怀好意的揣测了是吗?” 辩论,这不就是文官最擅长的戏码? 文官的爆发力往往都来的出其不意,被军卫们扣下的时候大气也不敢出,上了这大殿,发表言论,那简直就是专业对口。 下方两拨人瞬间吵的不可开交。 要不是有辱斯文,他们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喷死对面参与辩论的选手。 岐王可真是烦死听这群牛鼻子老道分析现状了,这苏九儿一看就是拉大这个话题,故意让他们吵起来的。 只有意见拉满,当结果出现的时候,才会重重的将他们发表言论的气势打散。 言论也就代表着立场。 苏九儿就是要在他们意见最大的时候,击垮这一批反骨仔的气势。 并稳住燕云霄的立场。 若是今日他“是否患有疯病”这事得不到解决,那么众人便会笃定他真的患有疯病,从而对他生出质疑,亦或者异心。 她虽不能在短时间内查探一下燕云霄所说的香味,来自于哪里,但是却有十分的把握,这群太医查不出燕云霄的病症。 但是她信不过岐王请来的太医,谁能保证他们不胡诌病症,强按在燕云霄身上呢。 毕竟他们是太医,他们说谁有病,谁就有病。毕竟非专业人士也不敢怀疑专业人士的饭碗。 于是她才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请来了。 岐王听着大殿内争吵不休的辩论,躁的耳根子都发麻。 他阴着脸冷声道,“诸位,眼下请你们来,正是要你我一起做个见证。” “陛下是否患有疯病,一诊便知。” 声音渐渐少下来,偶有几声附和,“正是正是。” 众人下意识都往大殿上看去,见自家陛下疲倦的半靠在龙椅内,面色惨白,眸子微垂,睫毛有气无力的掀动着。 精力已经无法支撑他与众人一起言谈,他也已经将这场棋局的后半场,全都交付于苏九儿手中。 岐王抬眸看去,和苏九儿直直对视,眸中利光互不相让,口中异口同声道,“那便,请吧。” 7017k 第二百三十七章:苏九儿老干部 几位太医对视一眼,都握紧了手中的药箱。 然后在岐王眼神的示意一下,最为年长的夏太医便躬身上前,来到燕云霄身边。 招顺递上来一个小凳,他便坐了下来,对燕云霄道,“陛下,让臣先给您把把脉。” 燕云霄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看向了苏九儿,而后才重新闭上了眸子,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夏太医探手上去,感受到燕云霄脉搏的微弱之后,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 他用余光回看了岐王一眼,而后又收回自己的眼神,眼睛落在燕云霄惨白的面容上,思绪转的飞起。 岐王找他来,便是让他为陛下诊脉,不论有病或无病,都说是癔症便可。 可知岐王殿下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并不在意陛下的身体是否真的有病。 但是当他探到燕云霄的脉搏之后,才意识到,陛下的身体状态之差,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心肺淤堵,气血滞在体内得不到舒缓,五脏六腑都已经被侵害了多时,精神气都被消耗的所剩无几。 听说今日大典上陛下更是怒发冲冠。 要知道肝主疏泄、肝藏血,怒恶过头就会出现肝失疏泄、肝阳上亢、肝火犯胃、木火刑金等病症。 其表现为胸胁胀痛、头昏目眩、面红目赤、呕血、咯血等症状,严重时还能诱发中风、心肌梗死、体内大出血等疾病,危及性命。 更何况,还有身体上的外伤。 此刻陛下的身体已经到了可以轻易瓦解的边缘了,若再不细致调理,只怕是半年都撑不过去了。 虽然有调理过的迹象,但是并没有渗透滋养,想来是治疗时出现了脏腑排斥的情况,这样的话,那日后的治疗也是一件难事。 夏太医心想,既然如此,那他也不能算是胡诌假话。 倘若陛下在朝堂上再度为国事生怒,岂不是要牵连满座大臣? 且他已经上了岐王的贼船,要下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思绪罢,他又问了燕云霄几个问题。 例如在登基大典的前几日,都吃了些什么,身体可有其它异样,今日大典上的事情可都还有印象。 燕云霄都一一答了,声音轻飘沙哑,虚弱的让众人都捏了一把汗。 大多数人还是看的明白的,不是陛下非要挑这个时间找太医问诊,实在是被岐王逼到了这个境地,被架着被人问诊。 若今日不将此事解决,明日岐王说不定就要坐实他患有癔症的谣言,在朝中掀起另一道轩然大波。 燕云霄动了一下眸子,想起苏九儿强调的话,于是对夏太医道,“在大典之上,寡人闻道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那气味熏的寡人头晕眼花,思绪混沌,好似出现了幻觉。” 他将感受夸大的做了说明,提前给“中计”这一项可能铺了一层路。 夏太医闻言不语。 陛下这肺已经损伤如此严重,有些香料是会诱发身体的不适的。 但他的立场,让他在问诊前就已经想好说辞了,问诊不过是一个增加说服力的过程罢了。 他颔首,从小凳上起身退回到一旁。 岐王道,“夏太医,如何?” 夏太医沉吟一刻,正准备张嘴,苏九儿便道,“还请夏太医将诊断的情况写在纸上,时候再同众人所写一起查看,便也不耽误下一位太医继续问诊了。” 说着,便指向了案桌上已经铺好了的纸和笔。 岐王冷笑,“何必多此一举。” “这般倒是让我等以为,陛下身上或许真患有什么疾病,不能说出口呢?” 有人附和,“是啊,既然诊出来了,为何又不让说?” 苏九儿场面似的笑笑,“夏太医身为新晋太医院院长,又是年纪最大的太医,若是第一个将诊断结果说出,只怕后辈小生怕自己诊断错了,便照着夏太医的诊断复述呢。” 众人听着,觉得也不无道理。 夏太医正等着岐王的示下呢,斗虎将军便十分配合的将周太医请到了燕云霄身边。 他们衔接紧密,半点不给岐王作妖的机会。 岐王用下颌示意,夏太医才走到案桌旁开始执笔。 他跟随在身后看着夏太医落笔,苏九儿见此,便也悠然的迈步过来。 她站在夏太医另一侧,宛如一个视察的老干部,双手环胸,歪头看着夏太医写完,神色不明。 从前辅导学弟时候,她就是这样一副老干部的样子,双手环胸,眉头一皱就准备开始批评点拨。 气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爬了上来。 夏太医写完,扭头看见苏九儿这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被苏九儿这准备批判人的眼神给吓到了。 只见苏九儿回给他一个意味颇深的眼神,嘴角隐约挂着令他不安的笑容。 她没说话,只是幽幽的走开了。 岐王想从她的情绪上看出些苗头,却又无从揣测。 因为他骤然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十分的陌生。 他对苏九儿的认知似乎还停留在浅显的外表,以及低微又略显尴尬的身份。 她容貌清丽温婉,是小门户的庶女,是先帝的后妃。 但,她仅仅如此吗? 并不然。 她的内在,也许比她的外在,要多的多,也更有深度。 让他一时间捉摸不透。 苏九儿踱步擦着他身侧掠过,径直来到燕云霄的榻前,颔首和周太医致意。 周太医也含蓄回应,但仍然觉得有些奇怪,便多打量了苏九儿两眼。 他还以为苏妃娘娘要暗示他一些什么呢。 但是没有,苏九儿只道,“周太医,同行通州数月,您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您只管把脉,如实书写诊断结果便可,不必有内心负担。” 周太医闻言应承了一声,疑虑的看了冯太医一眼。 冯太医可是私底下告诉过他,说苏妃娘娘是个精通医术古方的妙手,他起先不信,可冯太医又告知了他,在小岚县时苏妃娘娘为陛下所做的一切,以及她拟出的多个药方,周太医这才信了几分。 毕竟冯太医若是忽悠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不是? 既然苏妃娘娘是个精通医术古方的妙手,那她自然知晓陛下是何病症,只是碍于身份没有说服力才请他们才给陛下问诊的。 既这样,难道就没有什么暗示,告知他们统一口径,书写症状吗? 7017k 第二百三十八章:辩论赛开打 周太医走神了一刻,回神后默默开始给燕云霄把脉。 他的表情和夏太医为燕云霄诊脉时,简直一模一样。 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紧锁,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就这样,一番专业的问诊就这样快速的过了一遍,桌案上已经有了六张问诊单子,而燕云霄也疲倦的像是奄奄一息。 他靠在龙椅内,头颅微垂,提不出半点精神气。 但是他还没陷入昏睡,他强撑着一丝清明,等待着今夜的流程结束。 毕竟他也不放心,丢下苏九儿一个人面对这些豺狼虎豹。 苏九儿拿起桌上那六张问诊单,一一宣读给在场的人听。 问诊单上的内容有把百分之八十都是相似的,太医们都很专业,将燕云霄支离破碎的身体状况摸了个透彻。 众人听了脸色变化如同应援灯,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神色各异。 岐王皱起的眉头略微有了舒展,燕云霄这把身子骨若是滋养不好,只怕是半年都撑不住了,这是在苏九儿出现之后,令他感到最愉悦的一则消息。 周冯二位太医则有说明,若是好生滋补,也许身体能好转,等身子好转到一定程度,便有机会治好。 另还有两位太医则加以说明了治疗的难度,和极低的成功率。 再便是夏太医,和刘太医,指出燕云霄有癔症的可能性,且会不定时产生幻听幻觉,从而侧面影响身体的健康,更增加了治疗难度。 苏九儿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夏太医并没有直接指出燕云霄患的就是癔症,而是旁敲侧击的去提这个点。 原本癔症就是众人所担心的一个点,但凡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若一旦爆发,众人也是不太能接受的。 众人要的不是“可能”这种词汇,而是要肯定的“绝对”。 为了夏太医这一番话,诸位大臣又开始互相争辩。 “夏太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种严谨慎重的事情,怎么可以用“可能”来形容呢?若是一旦有可能,那便是一定有吧?就好比今日大典上......” “既然夏太医说可能有癔症,那我们也不能不重视!诸位太医又说能治好,这是不是代表癔症也有治好的可能性?” “怎么可能,癔症是疯病,时好时坏,如何分辨?” “我呸!治好什么治好?就凭一句“可能”,如何能断定陛下便有癔症?没有确诊前你们少给我在这胡说八道!” “我说你刚出生的小儿子可能不是你生的,你说这“可能”中的真实性占几分呐?啊?“可能?”我看是可笑吧!” 说着说着,又骂起来了。 好在斯文人不打架,只凭一张嘴骂遍全场。 在苏九儿看来,这群人骂起架来,多少带点私人恩怨的。 岐王党和忠臣党在私底下向来不和,眼下在这里还不是逮着机会就把他们往死里怼。 或许是因为燕云霄虚弱的模样,没有了往日震慑众人的气场,众人没有感受到压迫,便也放飞了自我。 导致原本严肃庄严的大殿上,此刻喧闹的犹如菜市场。 几位太医互相对望一眼,即便是有疑问也不敢交头接耳的沟通。 夏太医不由站出来高声拉过众人注意力,“诸位,若有疑惑,请听老臣细细说来。” 乾老丞相对他的不够严谨略有不快,伸手指着他道,“夏大人!事关重大,你最好说出点所以然来,你问诊多年,怎可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身为太医,去给人瞧病时候,告诉他人,“你可能是得了某病,目前我们无法求证。” 既然无法求证,又怎可告知可能得的就是该病症? 岂不是前后矛盾,满口荒唐么! 夏太医先是谦虚的受了乾老丞相之言,对他微微作揖,“乾老说的是。” “夏某从医多年,研究医药近五十载,本不该在这样的小事上口误,只是陛下这症状......” 说着皱眉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为难的将话说了出来,“所为可能,便是一种发展趋势。” 这句话,无疑是给燕云霄身患癔症打下了“确诊”的基础,再从基础上表达发生的概率。 也许这病一辈子都不会爆发一回,但他一定是存在这个病症的。 此言一出,全场惊愕止声。 谁能保证陛下这病此生不再爆发呢?今日大典上就爆发了一下,日后便更不好说了。 众人自然而然的随着挖坑一样的语句开始自己脑补,摸着逻辑去理解夏太医的话。 周冯太医对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否定。 癔症他们倒是没有诊出来,倒是今日大典之上陛下忽然失了神志,是众人瞧在眼里的。 即便是要反驳夏太医的观点,也要先解释今日陛下的异常原因。 周太医道,“夏太医,陛下说事发前,他曾闻道一股香气,熏的他神志不清,这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陛下当时只是简单的癔症发作不成?” “依臣看,陛下并非患有癔症,而是中了奸计才失了神志吧?” 夏太医比周太医年长,又是太医院的院长,见他反驳自己的观点,当下便不大乐意,只目视前方不动声色的冷漠答道,“周太医此言差矣,陛下既然说闻到了香气,那便要提供香气的证据。” “众人皆知,身患癔症的患者时而产生幻觉,你又如何能否定,那香气不是陛下因癔症而产生了幻觉呢?” “若说陛下闻了香味,中了毒,那又如何只挑人虐杀,而不是随意屠杀呢?” “又为何只有陛下一人中了毒而旁人无事呢?难道这香味只有陛下闻得到呢?” 这一连串犀利直白的问题,直接将周太医怼的哑口无言。 他蹙眉不语,已然发觉问题的重点所在。 那便是陛下提起的香气。 他们的观点处于弱势是因为,没有香气做证据,更无法令人相信,单凭一股香味便能将人引入发疯的地步。 “夏太医又如何得知,这香气旁人就没有闻到呢?” 冯太医不甘示弱的再度抛出疑问。 夏太医冷哼一声,似乎面对他的这些同僚,他便要傲气几分,下颌都不由自主的扬起了。 “哦?难道冯太医知晓还有旁人闻见这香气?不如带上来盘问一番,看看与陛下闻到之后的症状是否相似?” 苏九儿听了半晌,忽然应承道,“好,就如夏太医所言,寻找大典上闻到异香者进殿回话!” 7017k 第二百三十九章:实话 即便是找不到第二个闻到异香的人也不要紧。 随便带个人上来也行。 之所以应允了这一要求,是因为,苏九儿必须要找出第二个人来证实燕云霄所说的异香确实存在。 今日的这场雨下的格外的大,现场即便是有异香的痕迹,那也早就被雨水冲刷干净。 找不到痕迹就无法证实,所以才需要第二个人出面,做一个异香的确存在的证实。 夏太医看了岐王一眼,岐王却将目光落在了苏九儿身上。 苏九儿道,“麻烦岐王殿下,将今日大典之上与陛下离八步距离内的宫人,都请上来吧?” 他抿唇不语,却已经挥手做了收拾,将军卫去召人。 不多时,便带进来六个人,除了托举托盘的宫女外,还有宣读的礼官。 他们上了大殿头都不敢抬,都颤巍巍的跪在下方,等着问话。 尤其是有个小宫女,头埋的旁人要深得多,以苏九儿对心理学的了解,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乾老丞相问道,“你们离陛下离得近,期间可有问道什么奇怪的香气?” 他们一个个的上前回答,说完后又弓起身子,跪回原来的地方。 众人的回答,一概是没有闻到。 夏太医道,“苏妃娘娘,老臣从医五十多年,从未错诊过。癔症便是幻觉多发而不自知,陛下所说的异香,恐怕便是来自于他的癔症幻觉。” 他再度搬出老历的资历来拔高自己观点的说服力。 乾老丞相不由蹙眉默默,似乎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但是面对夏太医的医术能力,他们外行人又无从辩驳。 苏九儿却已经从小阶上迈步下来,走到了那个看起来胆子最小的宫女面前。 “不对,你们之间,有人在撒谎。” 岐王拧眉,他站的这个位置,只能看到苏九儿的背影。 只见苏九儿在那个宫女面前蹲了下来,然后道,“你别害怕,抬起头来和我说话。” “把你今天感觉到的,告诉我。” 声音骤然温柔了下来,旁人只能看到她伸出手挑起了那个小宫女的下巴,让小宫女直视她。 只是小宫女过于胆小,她只颤颤的被迫抬起头看了苏九儿一眼,便惊慌心虚的将视线挪到了一边,只默默看着苏九儿的手腕上,有一只纤细的翠玉手镯,下头坠着一颗珠子。 她底气不足道,“奴婢......奴婢........” 小珠子的光泽莹润柔和,让她心底害怕的感觉莫名的消散了,那个珠子在她的瞳孔里晃啊晃啊...... 进殿前,召他们来的军卫们凶狠的对他们警告道,不论他们问些什么,他们都只需要表达否定即可,若是不依,便要小心自己小命和家里人。 所以她方才是被迫说了谎。 苏九儿之所以能这么简单的催眠她,完全是因为她的内心不够强硬,她从小胆小怯懦,且心性不够坚定。 在这种最恐惧的时候,听到苏九儿的柔声安慰,更是无形之中为她牵起了一道富有安全感的基础链接,所以苏九儿很轻易就将她催眠了。 恐惧感消散,她茫茫然的抬起头,目光略显无神道,“奴婢在大典上,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气味刺鼻,微微呛人,吸进肺里觉得胸口发闷,脑袋发晕。” 才说完,她的目光又暗了下去,身子倦怠的伏在大殿上,一动不动。 大殿内一阵喧哗,有人骂道,“说没有闻到异香是你,闻到了也是你,你这个小宫女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啊!” 小宫女被这样骤然吼了一声,清醒了几分。她身子一颤,惊慌的抬起头向四周扫看了一眼,而后害怕的往后跪退。 怎么了,为什么各位大人动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她缩到另一个宫女身边,便听那宫女皱眉小声道,“你刚才在胡说些什么,那香味你真的闻到了?苏妃娘娘一问,你怎么全说了。” 她们的私语声被大殿上官臣的辩论声盖过,只有她们二人听得见。 那小宫女愣住了,她什么时候将实话说出来了? 再去看苏妃娘娘,只见她唇角含笑,朝她微微颔首。 她向她招手,“别怕,你来我这,有什么难言之隐,你都可以告诉我。” 进大殿前军卫都已经当着他们的面说狠话了,此刻真话也已经说出,那个军卫还会留她一命吗?她看着那些目光凶狠的朝她逼迫而来,心里害怕极了。 都说苏妃娘娘是个通情达理的,也没有什么恶闻,说不定能保她一命。 再想着她就跪爬向了苏九儿,一边害怕的哭出声。 “苏妃娘娘,明察啊!” “奴婢等进来之时,便有人警告我等,不论问的什么一概只说......” “啊!” 眼看就要瞒不住了,那个军卫悄悄甩出一柄小飞刀,直直向小宫女的脖颈刺来! 在斗虎将军眼皮子底下动这种小把戏,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利剑出鞘,被他果断的甩了过来,剑刃贴着宫女的后背而过,直接将那一梭飞刀弹飞,而后剑就斜插在宫女脚边。 要不是苏九儿反应快,在前头揪住宫女的手臂拽了一把,只怕那一梭子飞刀还要撞在她的耳朵上划出一道口子。 宫女吓得惨叫一声,已是花容失色,满面的泪痕。 她僵硬的扭头看到了距离自己的腿只有一指距离的剑,当下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斗虎将军威严的走到那柄剑前将它拔了出来,而后冷声质问岐王,“在龙华殿上使用利器,这是要行刺诸位大臣,还是要行刺陛下?” 除了斗虎将军和子凌将军,可没有人有持剑上殿的特权啊,方才这一行径,与谋反又有何异。 这一梭子,也是岐王没有想到的。 想必是那个军卫眼看自己交代的事情出了纰漏,所以情急之下才想出这么个下下策。 若是真让那宫女讲话说出来,这场面只怕是要完蛋了。 岐王的脑子也是转的飞快,当下也猜到了事情了原委,不由怒斥一声,“哪来的贼人敢在本王面前行凶,还不快拖下去斩了!” 那个军卫已然意识到自己离谱行径了,在他哀嚎一声正要狡辩之时,就被人迅速地拖了下去。 “咚。” 人头落地的闷响在殿外响起。 众人想阻拦都没能来得及。 方才那宫女的话中,可处处都透露着蹊跷呢。 再看岐王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知这是在杀人灭口呢。 7017k 第二百四十章:无知的深宫妇人? 反正事情如何蹊跷都是那个军卫的问题,再如何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凡事要讲证据,可军卫人已经死了,又如何取证呢? 好几个大臣刚张开口,“等一下”三个字都没说出声,就听见这闷闷一声响,不由哑然,互相对视一眼。 而那个宫女倒在地上被苏九儿搀扶到一旁,冯太医上前给她把了把脉,小声道,“娘娘不必担心,只是受了惊吓,暂且昏厥。” 苏九儿高声问道,“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了吗?” 冯太医颔首称是,忽然灵光一闪,眉头微挑看向了苏九儿。 乾老丞相反应最为迅速,不由疑问道,“夏太医,你既说陛下称闻到异香,乃是癔症导致的幻觉,那这位宫女身体无异样,也称闻到异香?这又作何解释?” 周太医助攻道,“若是信不过,那夏太医也来给这宫女号号脉?” 这样一来,那个军卫的事情就被岔开了。 夏太医的脸色略微有些难看,他皱了皱眉头,额头上三道皱纹变成了四道。 岐王党某一大臣冷道,“这个宫女言辞闪烁,一面之词,岂可信之?” 岐王只默默的一句话不说,无形之中已经开始降低自己的存在度了。 似乎存在度越低,事后连自身的罪恶都能拉到最低。 “是啊是啊,相比这个宫女的言论,自然还是夏太医多年的医术更令人信服!” “说陛下闻到异香是幻觉的是你们,现在有旁人也称闻到有异香,你们却说不可信,这不是强词夺理么?” “你们现在这么巧言善辩,怎么通州疫情之时没有一个人出谋划策?”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岐王党出的那些烂点子,十个有九个都是说围死通州,一看就是没动脑子! 两拨人马又吵了起来,这会子又给重点拉偏了。 夏太医摇摇头,“这世上哪有这般异香,俩人同时闻到,却只有陛下一人失了神志?这不还是因为陛下身患癔症在先么?” 苏九儿摇头道,“夏太医,你见多识广,当真没有见过这般奇香么?不应该呢。” 夏太医在能力上被一个“外行人”质疑,当下略有不快。 你可以怀疑他的人,但是不能怀疑他的医术见识! 年纪越大,越执著。 夏太医此刻就完美诠释了这句话。 当下他就拉下了脸,略显冷傲的对苏九儿道,“苏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臣十四岁起便被选中进宫做了御医,迄今为止已有五十一年,所读医书古卷不计其数,看过的病人更是比您那头秀发都要多。” “还是说,您觉得在医术造诣上,您的见识与能力,比臣要更广更大?” “太医”这个职位,就是越老越值钱的,毕竟年纪经历在这里,像一些新进宫的妃子都没有面子和能力请动他们,这几年,他一直在给太后看病,就连太后都对他很是客气,这个苏九儿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十几岁的毛丫头,也敢用这种语气来质疑他的见识和能力? 年龄的差距,也让他有了几分倚老卖老的心理。 这话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只是周冯两位太医见识过苏九儿能力,心中觉得也不能将她贬为一般的无知妇人。 苏妃娘娘还是有些好手艺在身上的,比如那扎针的手法,只怕和夏太医不相上下。 又或者更胜一筹? 毕竟夏太医年事已高,少不了眼花手抖。 苏九儿缓缓上前,立定在夏太医身边,启声道,“夏太医一口断定陛下身患癔症,只因陛下今日在大典之上失了神志。” “可这异香一事,却又给不出完整的解释,实在是令人难以信服。” “夏太医在医术上造诣如此之高,当真不知道这种异香么?还是知道却故作隐瞒呢?” 苏九儿言语甚是犀利,带着刻意的尖锐去激他。 世上当然没有这种两个人闻到却只有一个人被蛊惑的异香,若是有,那也一定是有引子的,就像夏太医说的是陛下有癔症在先。 再有旁的,那就是里瞎编的。 所以他断定夏太医会气的跳脚,反过来将疑问丢还给她。 果然他高傲的昂首,带着微微怒意道,“苏妃娘娘年纪不大,言辞倒是比我这把老骨头还要犀利。” “臣说世上没有这种奇香,那便是没有,苏妃娘娘若是有,不如拿出来让众人瞧瞧?如此,老臣也算服气!” 他的视线逼过来,也不给苏九儿留任何的台阶下。 她上哪儿找这种不存在的香? 于是她踱步上前,在大殿内转悠起来,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一边不疾不徐道,“这香嘛,本宫现在没有。” “可它确实是存在世间的,诸位还请给本宫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内,本宫定会查出幕后用计之人,将那奇香示于诸位眼前。” 这一番话,她说的格外从容自信,让岐王的视线下意识在她面容上多停留了一刻。 忽而人群里有人嗤笑出声,略有不敬的嘲讽道,“苏妃娘娘,您久居深宫,从哪儿知道有这奇香的?连夏太医都不敢说有,您倒是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就是就是,一个后宫妇人,就别掺和了,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一时间,大殿之上全是嘲讽和打击的声音,就连乾老丞相等一群人,有心反驳,却也说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话术来。 是啊,在医术造诣上,一个籍籍无名的深宫妇人,怎能与太医院院长相提并论? 燕云霄脑子昏昏沉沉,但是众人所说的“苏妃娘娘”四个字却是反复的撞进他的耳中。 大家都在抨击他的九儿,他下意识联想到自己被众人质疑揣测的眼光包围时,产生那种无力地恐惧感。 于是他略微撑抬起了头,眸光幽暗无力的看过来,轻轻的锁定在苏九儿身上。 只见她笑意盎然,亭亭立于众人的视线圈中,无有半分怯惧之意。 偶尔谈笑间,眉飞色舞,她的自信溢于言表,明艳的气场盖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燕云霄只觉得原本压抑堵塞的内心仿佛塞进了一团棉花,棉花轻轻柔柔,一点点的将他压抑的情绪吸收,又柔软的贴在他心头发疼的地方,缓解内心的不适。 冯太医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诸位,话可不能这样说,苏妃娘娘的医术在下有幸见识过,那扎针的手法可称得上行内一绝。” “且通州瘟疫得以解决,有一半的功劳离不开苏妃娘娘。” 7017k 第二百四十一章:打开天窗说亮话 此言一出,众人都向冯太医投来狐疑的眼光。 “冯太医,你即便是要说好听的话,那你也要说点靠谱的啊!” “苏妃娘娘不过是随陛下去了一趟通州,便有一半功劳了?嗤...” 很显然,众人对冯太医的话并不相信。 苏九儿自知,燕云霄的病症被人瞧出来端倪,那她自己会医术这件事也瞒不了多时了。 既如此,那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夏太医冷眼扫了冯太医一眼,更是哼声道,“冯太医,你最好点到为止,这乃是太医院共同努力的成果,岂是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挪到旁人身上的?” 苏九儿顶多就是随陛下前往通州,一路辛苦操劳些,其余的,还能有什么功劳? 夏太医并未随行,不知晓其中细节。 且他也觉得苏九儿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能有什么见闻和谋略?这一半的功劳,是将她给吹上天了吧? 冯太医闻言略有不快,只觉得夏太医在外行人面前过分高傲了。 他蹙眉,还要继续辩驳,却被苏九儿拦住了。 苏九儿道,“通州一事乃是陛下主张在先,而后才有众人随行,齐心治理好瘟疫,这是大家的功劳。” “只是这与我知晓世上有异香一事又有何关系?” 有人驳道,“苏妃娘娘自称世上有此异香,却又拿不出证据来,这让我等如何相信?” “是啊,若是夏太医这般说,我等倒觉得还可一信,你这……” 那双轻佻不屑的小眼睛从人群里探出来在苏九儿身上打量两眼,最后摇头撇嘴,收回了视线。 说到底,便是苏九儿的身份,没有半分的说服力。 苏九儿略略挑眉,对上那一双眼睛,而后款款走到他身前,用一双灼人的桃花眼在他的肥头大耳的面容上,看了好半晌。 那人被看的有些慌张,退后一步道,“苏妃娘娘这是要做什么?臣说的都是实话,不然您问问众人,有人信得过你么……” 苏九儿却不接话,幽幽颔首,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众人见她朝这边走过来,早都给她让了道的,这会子她正围着那个肥头大耳的官员身边缓缓踱步,一边幽幽启唇。 “这位大人,平日里应该好饮酒吧?且口味很重。” 众人狐疑看着她,这是什么稀奇事吗?马大人嗜酒如命,经常邀他们一同畅饮,几乎满朝堂的人都知晓。 但没人打断她,她的声音继续漫不经心的响在大殿上。 “早间或傍晚时分,您会有头部胀痛,阵发眩晕,以及胸闷的不适感。” “偶尔四肢发麻。” “长途步行更是会有心律失常,心悸耳鸣。” 众人这才知晓,苏妃娘娘这是在给马大人问诊呢! 于是都将目光落下了马大人身上,看看苏妃娘娘说的到底准确不准确。 只见马大人眼睛瞪得老大,几乎跳起来道,“这这这……苏妃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前些日子刚看过诊,那大夫大约就是这样说的,只是那时候他尚未有“四肢发麻”的感觉。 后来有一回夜间才有一阵子,可叫他吓坏了,生怕自己四十来岁就偏瘫了! 苏妃娘娘不过是看了他几眼,这就轻易诊断出来了? 简直神了。 众人唏嘘。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夏太医不由对苏九儿高看一眼。 这绝对不是巧合。 望闻问切四字学问,可见苏九儿的一手“望”就学到了极致。 那马大人更是紧张凑上去问道,“苏妃娘娘,臣这是什么病?还能治好吗?” 苏九儿看他一眼,轻飘飘说了一句,“不碍事。” “只是要注意心肌梗死,脑卒,和痴呆。” 马大人刚将自己的心安稳放下,嘴角挂起一丝放松的笑,那笑便僵硬在了脸上。 他当下就有些不高兴了,边上有人安慰他,“苏妃娘娘说的话你也信?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冯太医随着也上前来看了看马大人的脸色,又询问了一下日常饮食,叹道,“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马大人刚安抚下来的心,又提溜起来。 “这这……冯太医,苏妃娘娘,这可不兴瞎说啊!” 他急道,一时间不知这诊断能不能信。 急的原地转了个圈,然后他又想起了在场最有说服力夏太医,便向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苏九儿却先一步开了口。 她也看向了夏太医,略微勾唇问道,“夏太医,不知本宫所诊,可准确啊?” 夏太医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虽然上了岐王的贼船,在这件事上得为他助力,可也不能因此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名声与学问。 再说这么多同僚都看着呢,他没法在这上面撒谎。 在马大人紧张焦虑的视野中,夏太医缓缓点了点头。 “苏妃娘娘所诊,完全正确。” 马大人不受控制哀嚎一声,连忙抓住身边最近的太医询问道,“那怎么办啊?这病能治好吗?多少钱我都给,快给我治……” 场面被他的声音搅的很吵闹,冯太医握住他的手拍了拍,安抚道,“马大人勿急,此病不是急性病症,短时间内不会发作,也可以调理控制,您只需少饮酒多运动便可。” 马大人一连“哦哦哦”了好几声,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似乎觉得只有冯太医才能救他的命了。 而其他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苏九儿。 她正缓缓走向夏太医。 “夏太医是否有腿疾,阴雨天发作起来便厉害些,尤其是夜间卧床,疼的无法行动。” 夏太医的眉头猛然一蹙,疑惑又警惕。 他刚才猛然产生了一股,苏妃娘娘是不是对他做了调查的这种想法。 而后又自行否定了。 这腿疾是上个月才开始严重的,近一个月才开始用药,只是劳病多年,只能缓解,难以治愈。 苏九儿见他不说话,便看了一眼他的靴子。 “是右腿,用的药酒里有杜仲,麻黄,全蝎,羌活……” 众人看向苏九儿的目光更为惊疑了,就连夏太医都张开了嘴,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他脱口而出问道,“苏妃娘娘如何看出老臣右腿有疾的?” 苏九儿挑眉,随意道,“闻到的。” “夏太医所用药物,我一闻便知。药物功效,皆是治疗风湿关节,活血通经的。” “再者你站立之时左肩偏低,说明身体重力落在左腿上,定是右脚发疼难以支撑。” 7017k 第二百四十二章:精于心理揣测 苏九儿除了医术经验了得,一双妙目也观察入微,细节都让她用逻辑合理的衔接住。 夏太医心下不由叹道,苏妃娘娘若是个男儿身便好了,那定是他医术传承的好苗子。 只可惜…… 他默默抿唇,好一会儿才反质问道,“苏妃娘娘久居深宫,倒是让老臣十分好奇,您这一手医术学识,师从哪门?” 言下之意,便是开始怀疑苏九儿的身份。 苏九儿当即冷笑一声,弯弯的桃花眼眯起,却无半点柔和之感。 “这我当然能告诉你们,只怕我敢说,你们不敢信呢。” 夏太医亦是冷声,“那不妨说说?” 苏九儿狡黠的抿了抿唇,看了眼在场众人,忽然嗤笑了一声。 她在大殿内来回踱步,装模作样,摇头叹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只好说咯。” 没有人说话。 大殿上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眸光中有探究,惊艳,好奇,疑惑。 她思绪飞转,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她说,“在先帝驾崩的那个晚上……” 众人闻言倒抽一口气。 上来就提起先帝驾崩事情,又是这样阴冷的天气,幽深的夜,很难不让众人背脊发寒,毛骨悚然。 她仿佛是在龙华殿上给诸位大臣讲鬼故事。 而苏九儿毫不忌讳的继续说着,“我去后宫门为先帝挂灯引路,而后文墨宫起了大火,我便在火中晕过去了。” “我晕了将近三天,梦里有个老神仙给了我一方神卷……” 就这样越说越离谱,众人表情从吃瓜变成吃了颗苍蝇一般,难看的有些怪异。 “醒来后,我便对医术无不知晓了。” 众人沉默。 夏太医听的额角青筋跳动,眉头皱的都快倒竖起来了!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 他学医可是苦心钻研了大半辈子,期间用了多少功,吃了多少苦,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 他自是不信苏九儿这一套说辞。 可在这个制度时代里,众人又是信奉鬼神之说的,即便存有怀疑,却没人站出来推翻这言论。 说起来倒真有几分讽刺。 且苏九儿又利用先帝驾崩那日做托词,谁敢第一个站出来否定? 否定苏九儿这说辞,就相当于否定先帝了…… 话音落下好一阵子,都没有人接话,一时间大殿内氛围安静到有些诡异。 众人的立场,还是一半一半的。 信苏九儿的,也并不是信她的这番言论,而是信她的能力,信她所说的异香,信陛下是中了贼人奸计。 不信苏九儿的,却也没有绝对的说辞来推翻她。 正如夏太医所说陛下患有癔症,可那异香的事情却又得不到否定,故而俩人的观点便都僵在这里了。 各执一词,谁也没有绝对的说服力。 而苏九儿那一通胡说,并不是要众人真的相信她的医术来自于梦中老神仙的神卷,只是想让众人无法进一步推翻她,并选择让步,选择相信,从而给她一个机会。 姑且等一等,看七天之内,她是否真的能抓到幕后之人,将那异香示于众人眼前,证明陛下是中了异香之毒才失了神志,而非癔症。 他们的这种心理源于这个制度时代对鬼神的敬畏,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呢。 夏太医面色凝重的看向了岐王,似乎在等他的意下。 岐王双手负背,那双柔媚精致的凤眸落在苏九儿身上,俩人四目相对,似乎在做一番加密的交谈。 他的存在感早已经被他在无形之中降到最低了,众人几乎都要忘记了是谁非要在这大殿上给陛下问诊了。 他们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落在夏太医身上,似乎在等着他的其它见解。 从苏九儿开始给马大人看面相问诊开始,岐王便知道,今日这件事,他无法圆满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又是一步败退,节节败退。 有苏九儿和边家的兵马在这里,他根本无法一步攻破燕云霄的最后防线。 若是今天苏九儿没有出现,说不定燕云霄早已无力回天,还用得着在这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周旋吗?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怪不得燕云霄总是将苏九儿带在身边,原来,她竟是个医术圣手。 吉钏说的没错,燕云霄的身子定是有问题的。 只是在医术上,苏九儿深谙此道,总能将不利于燕云霄的言论挡回去,甚至拉歪众人的思绪。 既然燕云霄是闻了异香,才诱发了癔症,那就别怪她将所有的锅都推到用计之人身上了。 她看着岐王,优先启唇。 “看来岐王殿下是真担忧陛下身体,忙到这么晚,真是劳累了。” “如今病因不明,陛下状态不佳,不如请诸位先回去,等七日之后,再重聚于大殿,届时本宫自然能证实异香一事,并抓住幕后用计的贼人。” 有人低声问道,“若异香之事无法证实呢?陛下这病,又待如何?” 苏九儿不由将仰首,将目光一转,重重压在那人的头上,冷厉道,“届时自然有陛下的兄弟,岐王殿下来主张!” 那一眼带着不耐的凌厉的气势,极具压迫感。 她将岐王的地位拔高,实则是反讽。 岐王殿下身为燕云霄的皇弟,若长兄身体有恙,不论他心正与不正,都是有资格去接替的,提前考虑,无可厚非。 只是他一个依附于岐王麾下的一个小官,又有什么资格发出这样紧迫的质问? 先前让他们放飞自我吵了半天,这回还真摆起谱来了? 众人被她这骤然严肃凌厉的气势给镇住了,不由默默站直了身子,恭敬垂首。 斗虎将军都颇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苏九儿最后将岐王拉出来收尾,将这个场面收的十分漂亮。 她拔高了岐王的身份地位,既是捧了他,在场面上说了好话,又撇开他今日无礼的行径不谈,给了他台阶下,硬是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压了下去。 二人都知道,今日不能硬斗。 不然只会两败俱伤。 谁都没有胜利的把握。 且即便是胜了,只怕对日后的发展也不好。 得不偿失的战斗,不如不战。 岐王第一次意识到,苏九儿这个女人,精明的出奇。 她不是聪明,是精于心理战,善于揣测各种场面下、人物心理对事情看法的走向,从而先一步做出制敌之计。 7017k 第二百四十三章:散场 他自知有苏九儿在,自己并不能在癔症这一件事上将燕云霄锤死。 既然苏九儿给了他台阶下,那他也不能再向前逼迫了。 于是看着苏九儿勾唇笑了一下,“苏妃娘娘今日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既然苏妃娘娘都这样保证了,那本王岂能不给这个面子?” “只是苏妃娘娘,若是七日之后,无法证实异香一事,那又当如何呢?苏妃娘娘可别是戏弄我等吧?” 听语气,竟是要苏九儿自拟惩罚。 若是七日后没能证实异香一事,白让众人等一遭,那便要付出点什么代价。 苏九儿挑眉笑笑,“那便全凭岐王处置?” 她用的是反问句。 这语气涵盖了她对岐王不守规矩的野心的不屑与鄙夷。 岐王想,若是苏九儿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那这话便是说到他心上了。 若是真到了那一日,他还可以考虑让这个女人在他手底下多活几天。 可如果是这样,那便也不像苏九儿刁辣张扬的性子了。 他眼眸弯弯,眼底却没有笑意。 最后将目光转到燕云霄虚弱半躺的身子上,岐王发自内心的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夏太医站在原地盯着苏九儿打探了好一会儿,他似乎还执迷于苏九儿一介深宫女子为何如此深谙医学。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是梦里遇见了神仙么? 夏太医越想越觉得离谱,可离谱之中又带了点“也不是不可能”的想法。 还是苏九儿侧身对他行了一礼,他才回过神来,探究的目光和苏九儿的桃花眼撞上。 苏九儿道,“夏太医何须急于一时,七日之后,本宫自然奉上结果。” 夏太医蹙眉不说话。 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问,但这些问题一旦问出口,众人便知道,其实他也已经真假参半的信了一些。 苏九儿无视他的表情,又道了一句,“夏太医的腿疾还是要先从针灸调养起,再用药物外敷,内服,才可见成效。” “虽不能痊愈,却能缓解夜间与阴雨天的阵痛。” 说完,她又是微微颔首,以作告别。 夏太医张了张嘴,苏九儿却已经转身离去,另向众位朝臣告别。 乾老丞相有一头白花的头发,人却很精神,尤其是一双眸子,看人的时候十分有气势,熠熠生辉。 他深深看了苏九儿一眼,对着她躬身作揖。 苏九儿示意,招顺便上前将他身子搀正。 乾老丞相道,“苏妃娘娘,陛下...还请您尽心照看。” 即便是他不说,苏九儿也会的。 但是他开了口,忠臣的情感难免让苏九儿动容。 她颔首启唇,“天色已晚,还请各位大人早些回去。” 斗虎将军上前一步,对着他们道,“边某自当护送众人回府。” 有了这话,众人心中便更安心了。 闹到月上中天,众人已经很是疲惫了,也没有精力去纠结于今日的结果了。 今日,本就没有结果。 众人只知,夏太医诊出陛下有癔症,可又有小宫女和陛下一样闻到了奇怪的异香。 苏妃娘娘称陛下是中了贼人的奸计才失了神志,却没有证据能证明这异香的作用。 而夏太医也不能明确的推翻苏妃娘娘的猜测。 这件事环环相连,最后竟是个死结! 可众人心中都知道,没有结果,便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日必定要一个结果,那无非就是陛下与岐王殿下二人,争个你死我活。 届时,受苦的不还是百姓吗? 好在,二人都没有绝对的把握一战。 所以各自踩着台阶下了。 斗虎将军向苏九儿行礼辞行,随着乾老丞相及众臣一同退出了龙华殿。 殿外原本将龙华殿包围的军卫们也都已经集结整合,跟随者岐王一起出了宫。 边家军也只留下来一小支队伍候在殿外,这是斗虎将军留给边琪护身的。 直到大殿上外人基本上都走空了,苏九儿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她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虚汗,脚下一软,整个人直直朝前扑去。 边琪一手持着她的红缨枪,一只手展开迎上来搀扶苏九儿。 “苏妃娘娘,您怎么样?” 苏九儿只恍惚了一阵子,很快又恢复了清醒。 她面对这样的质疑与压迫,将自己畏缩的情绪压的太狠了。她强自镇定在这大殿上与这群老狐狸纠缠周旋,几乎消耗掉了全部的精神气。 刚开始还是有些惧意的,到后来,她就权当是在讲座上分享自己的新研究了。 直到方才舒缓一口气,紧绷了许久而神经忽然放松,一下子将她压垮了。 她勉强笑笑,借着边琪的搀扶缓缓站起身。 而后又看看边琪的红袍黑甲,不由夸赞道,“你今日穿着这身衣袍,真是太飒了。” 边琪被夸的有些脸红,还有些小得意。 她抿唇含蓄的笑了笑,但是那双桃花眼已经弯的与月牙一般,眸子里亮晶晶的。 苏九儿又道,“今日,多谢你了。” 边琪学着她爹爹的模样,严肃道,“这是边家应尽之责,何来谢字一说。” 苏九儿歪头看着她笑了笑,惹得边琪一脸严肃的表情都绷不住了,最后也笑了笑。 龙椅上,燕云霄的耳边只听得到苏九儿的笑声。 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睁开眸子了,只有他的手在本能的,轻轻地张开,握紧。 苏九儿靠近他,他便伸手,抓住了苏九儿的袍子。 苏九儿唤道,“燕云霄?你还醒着吗?” 他没有回应,他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了。 在他昏睡之前,他抓住了苏九儿的衣袍,他确定苏九儿在他身边,而后他放心的失去了意识。 苏九儿招呼人送燕云霄回吟华殿,又将那个吓昏过去的小宫女让边琪带回了将军府,以保全性命。 不多时,整个龙华殿就安静下来了。 白天的一切戾气和喧闹,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这里安静的没有人还能再记起他白日的荒唐。 燕云霄的身子弱的已经经不起任何药物的滋补了,现在只能从基础开始调养。 苏九儿让小厨房煮了一些粥,自己便去做了简单的洗漱。 她的衣服潮湿的贴在身上,将她身上部分肌肤都泡的发皱。 她不在意的用热毛巾搓了搓,因为惦记着燕云霄的状态,所以她三下五除二换上衣袍就出来了。 7017k 第二百四十四章:我相信你 青枝同样在外头淋了多时的雨,苏九儿就免了她今夜的侍奉了,只有招顺一个人在外间候着。 燕云霄睡的很沉。 苏九儿没有急着喂他吃东西,燕云霄现在最需要的是先恢复自身最基础的精神,有了这个基础,她才好为燕云霄做其它方面的调养。 反正血已经止住了,外伤的也已经上了药,他本身体格就摆在这里,只要脉搏不异样跳动,一切便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苏九儿摸了摸他的脸,温温的,只是脸色依旧惨白的吓人。 他乌黑的长发淋了雨,这会子闷潮闷潮的,苏九儿摘下他的发冠取了把梳子来给他梳头。 长长的乌发十分的顺滑,一梳到底。 苏九儿的目光落在他的长发上,思绪却已经飞远。 今夜发生了太多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在岐王面前自爆医术这件事,是逼不得已。 若不是这样,她今日也争取不到一个七日后的时限。 可既然暴露了,岐王还会容她吗? 或许岐王本就不打算放过燕云霄身边的任何人,如今她站在燕云霄的立场上正面回应了岐王,只怕自己也早已经成为这一盘棋局中的一个子。 她又不由得想起燕云霄说的,“放她出宫。” 现在想必是燕云霄有心放她出宫,她也走不出这盘棋局了。 还有燕云霄抱着她说的那一番心里话。 因为不想她离开的太早,所以才拖着不肯吃药,想晚点好。 她能坚定的否认自己的感情吗? 答案是不能。 那她能融入这个制度时代吗? 对于苏九儿来说,这比上一个回答更不可能。 她摇摇头,将这些问题都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去。 当下并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抵抗岐王这颗大毒瘤。 若是连眼前的敌人都解决不了,那她便会连抉择的机会都没有。 苏九儿将燕云霄的长发梳顺了,然后靠在他身边睡了一会儿。 因为记挂着燕云霄的状态,所以她睡的很浅。 醒过来时,燕云霄的长发已经干了。 一个男人的长发,柔顺如锦缎一般铺展于枕上,五官轮廓精致的另苏九儿都要感叹一番。 她伸手顺了一把燕云霄的长发,他便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 苏九儿坐起身俯首看他,而后笑道,“饿醒了?” 燕云霄睁开眼看见她,只觉得身上尖锐的疼痛都舒缓了几分。 他伸手,动作牵到了手臂上的伤口,疼得他将剑眉皱起。 可是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停。 他将手掌停在苏九儿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略微冷淡的表情才有了一丝动容。 抿唇,淡淡一笑。 苏九儿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你睡糊涂啦?” “你现在是在做梦吗?” 他用指腹在苏九儿光滑的面容上蹭了蹭,声音哑哑虚弱道,“这不是梦。” 苏九儿噗嗤一声笑出来。 “还好,还没有睡糊涂。” 燕云霄跟着笑笑,他在这种没有攻击力的状态下,魅惑的凤眸都显得格外清澈,眸子映着室内的烛火光,宛如一汪荡漾的星海。 苏九儿看着这样俊美无暇的他,笑容便定在了脸上,耳朵尖尖上悄悄爬上了一层淡粉。 她避开目光朝殿外喊了一声,让招顺将热着的粥端上来。 再回过头,只见燕云霄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一般。 她不由伸手摸了一把燕云霄的眼睛,燕云霄顺势闭眸,在苏九儿的手离开他的面容时,再度掀开的眼睫毛扫过她的手掌。 痒痒的,麻麻的。 苏九儿忽然问道,“燕云霄,有没有人夸过你,长得很好看?” 燕云霄认真想了想,缓缓道,“我长得像我母妃,不讨喜。” 他长得像她母妃,自幼并不讨喜,所以并没有人夸赞过他的容貌。 更多的是诋毁和谩骂。 苏九儿却摇头感慨,“那尹娘娘得是如何的绝色啊!” “那些人都不会说真话,你知道吗,你生的真的很好看。” 燕云霄忽然就被夸了,心里美滋滋的。 他笑了一声,觉得这世上怎么还有人夸男子长得好看的? 这个制度时代下,世人都是刻板印象。 例如女子就是要贤淑温婉,男子要刚毅健硕。 夸男子长得好看,可是有嘲讽之意在的。 但苏九儿夸得真诚,让燕云霄一点也厌恶不起来。 不多时招顺便将膳食端了上来,苏九儿将燕云霄搀扶着坐起来,便开始喂粥。 再过一个半时辰,外头的天就要亮了,燕云霄坐起身才看清楚苏九儿的桃花眼下深深的两圈乌青。 许是饿狠了,这一碗粥他竟有力气喝掉大半碗。 还要喝,苏九儿便不肯了。 他昨天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这会子不宜一次吃太多,大不了明早起来再吃一顿,可不能暴饮暴食,以免损伤脾胃。 苏九儿又端水给他漱口,不由仰头打了个打哈欠。 她的疲倦,燕云霄看的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忙好了,苏九儿才吹了灯,行动憨憨的爬上榻。 燕云霄看着漆黑的账顶,脑海中开始回想起大殿上所发生的事情。 苏九儿才闭上眼,便听燕云霄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那个老神仙,没有跟你说别的么?” 苏九儿疑惑嘟囔,“什么?” 想了半晌,苏九儿才想起自己在大殿上胡编乱造说的那个故事。 额头上不由冒出六个黑点。 燕云霄不会是信了吧? 她试探道,“你觉得他还应该跟我说点啥?” 燕云霄的手在身边摸了摸,然后摸到了苏九儿的小手,攥紧了手掌。 扭捏好一阵子,他才说,“比如,将你送到我身边,治好我的病。” 苏九儿闻言沉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反问道,“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老神仙么?” 他说,“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说的话。” 室内安静异常,没有人接话。 俩人并肩平躺在榻上,帐内只听得见俩人暧昧的呼吸声。 燕云霄又喃喃的说,“那不然,是谁把你送到我眼前来的呢......” 他伸手去抚摸苏九儿的脸,而她安静的像是已经睡着了。 那一句呢喃,也不知苏九儿的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7017k 第二百四十五章:小气鬼 燕云霄这幅身子骨,近日自然是没办法上朝了。 历经昨日一事,诸位大臣都淋了雨,不少人感染了风寒,苏九儿提出的这七日时间仿佛是掐好的日子让他们在家修养。 要说最忙的,便是清扫痕迹的岐王,和疯狂抓痕迹的苏九儿。 吉钏死的突然,那华南香就连岐王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只好满皇都城的去查这货物的源头以及在市面上的流动痕迹。 可岐王只知这香称之为华南香,旁的细节便不知晓了。 因着痕迹无法彻底扫除,岐王能做的便是将自己和吉钏私底下来往的痕迹全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燕云霄今日破天荒的睡到了日出十分。 他醒来的时候,苏九儿也才刚起来。 金灰色的围幔飘飘浮浮,燕云霄一扭头就见苏九儿坐在榻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里衣,线条简单明了的勾出她纤瘦精致的腰背轮廓。 青枝端了水盆进来伺候她梳洗,苏九儿怕吵醒燕云霄便将她遣下去了。 她伸手拢了下秀发,纤美的十指翻动,便用一支翠碧的簪子将秀发随意慵懒的盘在了脑后。 大多时候,苏九儿都是比较喜欢亲力亲为的。 燕云霄只觉得这一幕太唯美梦幻了,一时间也没有出声唤她,只静静的看着她的身影在殿内走动。 直到她顾自穿好了衣袍,做了简单梳洗,又扑了一层淡妆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她才重新走回围帐前,准备看看燕云霄醒了没有。 围幔一拨开,她便看到一双安静清澈的凤眸。 她和燕云霄对视一眼,有些疑惑道,“诶?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燕云霄道,“才醒。” 苏九儿将两边围幔都拢起来,让外头的光亮照进帐子里,骤然一下明亮让燕云霄有些不适应的闭了闭眼睛。 她半跪上榻,伸手摸了摸燕云霄的额头,又感受了一下他耳朵后面的脉搏跳动,便将他搀扶坐起。 “不错,状态好一些了。” 燕云霄才坐稳,又听她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还不等燕云霄应承,苏九儿便极其熟练地将他的衣衫解了。 燕云霄睫毛颤了颤,抿着唇,面容上略有一丝不自在。 而某人已经两只脚都跪在榻上,俯首在燕云霄胸前一点点掀开他的绷带看他的伤口。 “昨日夜间还是积少成多流了不少血,这会子都已经将纱布粘在伤口上了,得拆了换新的。” 她像是做说明似的跟燕云霄说了一声,便扭头对着殿外喊了一句,“招顺公公,麻烦打盆热水来,再送一把剪刀进来。” 招顺应了一声,不多时就将东西备齐了放在榻边。 苏九儿攥起剪刀仰头对燕云霄说,“有点疼,你要忍着点。” 她仰头说话时,气息就擦着他的下颌而过,惹得他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 “好。” 声音略略沙哑的应承。 不多时,便听到了苏九儿的剪刀在他胸前咔咔的剪着纱布。 纱布被裁剪成一小段一小段,有的贴在伤口上和血肉混在一起没法撕下来,苏九儿便用毛巾泡热水,一点点将血渍擦干净,再将纱布撕下来。 偶尔还是会牵连到伤口了,有丝丝的鲜血冒出来。 这无疑是疼的,但对于燕云霄来说,除了痛感,还有一种酸麻的触感。 苏九儿的指腹时不时在伤口边上按压,手指不经意的划过他的胸膛,都让他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触。 还有她处理伤口细节时候,头几乎埋在他的胸膛上。 她说,“有点疼,忍一下。” 而后便轻轻的在伤口上吹气。 这大清早的...... 燕云霄有些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一下,身子略微侧身躲开了。 方才拆了半天的绷带他都没动一下,这会上药怎么退缩了一下,是太疼了吗? 她不由仰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燕云霄,“是不是弄疼你了?” 燕云霄别开脸不去看她,侧脸弧度看起来有些像是因为被弄疼了所以正在傲娇的生闷气。 他不知怎么回答,只闷声道,“嗯。” 苏九儿蹙眉看他一眼,“我这回轻一点就好了,生什么气,不许生气。” 说完继续埋头上药,懒得去管他的臭脾气。 燕云霄这才转回脑袋,垂眸看着身前的圆润可爱的脑袋。 她的小耳垂白净小巧,上头只坠着一个莹润的玉珠,再往下便是白皙优美的脖颈,她后领微微敞开,白皙的肌肤在衣领内的阴影下透出一股令人躁动的粉色。 可分明,并没有什么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只是眼前的人是苏九儿,单单是这样简单优美的线条,便能让他产生无数向往却又不敢攀博的美好幻想。 “好了,穿衣服,起床。” 苏九儿撂下一句话,从他身前离开,转身去给他找今日要穿的衣衫。 燕云霄收回自己飞出去的思绪,略有些不自然的抿了抿唇,将自己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口已经包扎好的伤口上。 再看苏九儿迎面走来时,燕云霄便有些刻意的避开苏九儿的目光了。 在这种春心已经被拨动的状态下,苏九儿一颦一笑都让燕云霄产生了一种醉酒一样的感觉。 有些难以遏制。 “招顺,你来。” 他声音略有些沙哑。 招顺略有些惊讶,平日里苏妃娘娘在身边时,陛下的一切都是苏妃娘娘打点动手的,鲜少有他们做奴才的动手的时候。 但他还是很恭敬的应声照做了。 苏九儿以为是自己上药时候弄疼了他,所以这会子连穿衣都不要她伺候了。 也罢也罢。 苏九儿嘟囔了一句,“小气鬼。” 便将衣衫撂在招顺怀里,大咧咧道,“快些,穿好衣衫出来用膳。” 而后扭头便出门去。 她在吟华殿住了这么些天,早已将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不论是来往的事项安排还是各处打点,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尤其她先前对燕云霄有气,便将燕云霄送她的金银珠宝首饰锦绣啥的全都拿来打赏宫人了,现在这吟华殿的上上下下,都听话着呢。 燕云霄看着苏九儿离去的背影半天没回神。 招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被燕云霄冷冷的扫了回来,他这才躬身上前给燕云霄穿衣洗漱。 7017k 第二百四十六章:是吗? 用早膳时,苏九儿还是习以为常的侍奉了他一顿。 燕云霄看到她食指上的那个伤口,已经结痂了。 他上次问苏九儿这里是怎么了,苏九儿没有回答。 眼下他状态稍微好些了,脑子里混沌的记忆也已经有些轮廓了。 他昏在龙华殿时,喉间干渴发涩,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放进他嘴里,他才开始本能的汲取流动的液体。 是苏九儿咬破了自己手指,以血做水,给他缓解状态。 等早膳结束,苏九儿便又取来了药箱,准备给燕云霄扎上两针。 她一边翻找着东西,一边对燕云霄解说道,“你这底子太虚了,我还不能给你用药补养。” “等明日伤口没有化脓的迹象,我再给你开一些平缓温补的药物。” “这回一切治疗都要听我的,不能乱来,知道了吗?” 也许是他虚弱的模样没有一点压迫感,所以很多时候苏九儿直接用对待霄霄的语气来对待他了。 他也不恼,也没法恼。 他自知此次局势回转,全靠苏九儿一个人在前头撑着。 她都与自己站在同一立场,自己又有何可恼的呢? 他乖乖颔首。 “好。” 而在苏九儿为他扎针之前,他顾自从药箱里摸出一卷短纱布,然后拉过苏九儿的手,将她食指上的那个伤口给包了起来。 苏九儿都要气笑了。 她对燕云霄说,“包快点,再慢点我这伤口都愈合了。” 这么一点点小伤口,包与不包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燕云霄的表情却很认真,他摸了摸苏九儿的指腹,低声道,“以后不许。” 苏九儿看出来了,他似乎是在心疼她。 于是抿唇笑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仿佛在摸一只大狼狗。 苏九儿扎针给他舒缓一下那日在大殿上动武拉伤的筋骨,便听他略有担忧的问道,“七日后,那异香你真的能找到么?” 她也正要与他说这事呢。 沉吟一刻,“那还要你帮帮忙。” “你派人去市面上调查一下三个月内夜来香、丁香、百合、月月红这几样货源和香料。” “主要是药材铺子,和花房。” 这几样花种都是带有轻微毒素的,且诱发的症状都和燕云霄的身体状态刚好匹配。 除此之外,这些品种也都是可以中和入药的。 所以她们调查的着重点不是香料铺子,而是药铺和培育花种的花房。 一般人闻起来顶多就是气闷,头晕,干呕,而燕云霄的体质本就不好,心肺功能不如正常人,所以当他闻到这种气味之时,便会翻倍的产生过激症状。 从而直接进入一种气闷狂躁的状态。 又因为燕云霄本就有着精神类的疾病,不稳定的情绪出现在他身上,是一件很警戒的事情,所以那日大典之上才会一怒之下,当众斩杀了吉钏,引起了众人的恐慌和不满。 燕云霄认真的记下,很快就将命令传达下去了。 倒是有些奇怪,子凌至今没有书信传回,不知是不是在北疆的路上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何止是子凌有异样。 宋星师这几日忙的卦都没空占卜了。 万箭盟有人传话出来,说整个黑市又掀起了一股“奴仆买卖”的狂潮。 虽然买卖奴仆在黑市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但是让宋星师感到奇怪的是,最近有长达一个月的时间,这奴仆交易的热度就没有低下来过。 看着像是正常的交易,男仆女奴都有,他一时也查不出什么苗头,只好在暗处默默注意着其它异动。 岐王查了一上午华南香,最后也只在一家香料铺子里找了一小指甲盖的量,且也没有查到任何香料铺子里有关华南香的买卖和流水。 这说明,华南香它不是单纯的香料。 香料铺子的老板还告诉他们的人,这香料只用来与旁的香料做调和,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单独制成香料使用的。 岐王这才知道,这件事他没有办法清理干净吉钏的做事痕迹了。 关于与人划清界限这件事,岐王已经熟练地不能再熟练了。 他是在一家戏曲班子里认识吉钏的,戏曲班子里有个颇有名气的角,岐王为了捧他的场去了几回,而后有一次那个角身体不利索,班主便请了个年轻大夫来问诊,那年轻大夫便是吉钏。 吉钏生的清秀,说话又俏皮,就这一回就让岐王瞧上了眼并带回了王府,又因为他懂一些古怪医术,岐王便重用了几分。 只可惜,还是不中用。 他迅速的安排人手去戏曲班子打点,将那些和吉钏认识的人全都被他给遣走了,过了今夜,这皇都城里就再也没有认识吉钏的人了。 而燕云霄派出去人手,当夜就给出了结果。 苏九儿手中展开购买的单据,在殿内来回踱步,一边念着上面的数据。 “夜来香的花种采购数额......” 所有的数据都只有夜来香的出售数据巨大,和旁的比起来到显得有些“爆款”的意味。 另外燕云霄的人还从药材铺带来了这几种品类的干货。 苏九儿俯首轻轻稳了一下,只觉得这几种味道混在一起刺鼻的很。 被晒干制成中药的花种已经没有花的香气了,扑面而来尽是干涩清冽的气息,闻入口鼻,还散发着苦味。 她发出一声干呕,便将那几个小袋子重新封口,而后丢在了角落里。 等明天她再将这些东西磨成粉再说。 “明日你们再去替我采购些夜来香,不要旁的,只要这夜来香。” 因为是苏九儿发的话,所以他还没有第一时间应承,而是先看向了燕云霄。 抬头见他端坐在主卫之上,微微颔首,那几个黑衣人才抱拳应是,齐齐从吟华殿中退下。 燕云霄瞧着苏九儿信心满满的模样,不由有些好奇。 他问道,“那奇香真的能让两个人一起闻到,却只令一人产生失魂的症状么?” 苏九儿狡黠的抿唇笑笑。 这群人真是好骗。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香料呢。 她挑眉,“你猜?” 燕云霄看着她好半晌,目光落在她脖颈上坠着的那颗莹润的玉珠上,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勾唇轻轻一笑,柔声道。 “世上没有这种功效的奇香,但是九儿有,是吗?” 7017k 第二百四十七章:九儿,你可曾后悔? 苏九儿有着奇怪的治疗手段。 就比如先前苏九儿为他提取另一面人格记忆的时候,便让他思维滞缓,让他的大脑不受控制的运转起来。 再看苏九儿将脸凑过来的表情,燕云霄便知道自己猜的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伸手,将苏九儿脖子上坠着的那颗玉珠捏起来看了一眼。 才看一眼,手就被苏九儿无情的打开。 她挑眉哼哼道,“别乱摸,别把老神仙赐给我的法宝给摸坏了。” 这话明显就是在拿燕云霄取乐呢,谁让燕云霄昨晚上问她那老神仙还有没有跟她说别的。 燕云霄无奈的笑笑,宠溺的看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劳什子的法宝。 犹记得燕云霄之前真将这个珠坠当成苏九儿的法宝了,这便也罢,他还将苏九儿的珠坠给偷走了,藏在了自己身上。 直到后来,他在苏九儿身上瞧见了同等样式的珠坠,且她照样能催眠自己,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闹了一个笑话。 苏九儿也不多做解释,关于这古怪的治疗手段,还是少让人知道的好。 别到时候弄巧成拙,让旁人指认成妖术,那她在这迷信的制度下可就百口莫辩了。 这几日苏九儿几乎和燕云霄形影不离。 也因为苏九儿的照料和陪同,燕云霄的精神状态好上了许多,尤其是夜间的睡眠改善了许多。 白日里苏九儿就将那些干药材磨成粉末分装,再将夜来香的花瓣和根茎整个碾烂榨出花汁,而后再沥干其中的水分,只提取最后剩下时浓度最高的一两滴。 苏九儿大约倒腾五天,在第六天时候那凝练出来的花汁便开始散出一种浓郁的花香气息。 那香味并不如何呛人,只感觉闻在鼻腔里十分黏稠,令人十分不适。 燕云霄略微蹙了一下眉头,一种熟悉的感觉飘过来,让他心头一震。 因为那熟悉的花香让他想起了大典上的事情,从而下意识的产生了躲避的心理。 他伸手在鼻前挥了挥,将这气息扇开。 苏九儿询问道,“如何?有一点相似了么?” 燕云霄侧开脸,闷闷应声,“嗯。” “淡了一些。” 那日的香气几乎是瞬间就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而今日这只是让他有了一丝敏感的反应罢了。 苏九儿点点头,“回头再将那碾碎的粉末加进去,大约也能有你说的那异香的六七成功效了。” “看他们采购数量来看,其中淬炼出的花汁可比我们要多的多,故而也浓度也更高一些。” 明日,便是第七日。 燕云霄靠那些货物的采购流动顺势查到了吉钏的小门诊,里头原还有他的两个师兄弟,不过都在第一日上午便被岐王的人手花钱打发掉了。 苏九儿只能查到一间人去楼空的门诊铺子,以及吉钏曾在该门诊替人问诊的一些小道消息。 随后他们又查问到了曾经由吉钏问过诊的街坊,高价购买了吉钏曾经给他们拟写过的药方,药方下面清清楚楚写着吉钏的大名。 岐王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所以她也不打算将这罪名直截了当的扣在他身上,而是选择将所有的罪责扔在已经死去的吉钏身上。 这样一来,也可以缓一下燕云霄和岐王这紧张的气氛。 再说燕云霄在大典上怒杀吉钏,许多人不明就里,只觉得陛下未免太残暴滥杀。 可一旦吉钏有了坐实的罪名,那燕云霄斩杀他,便是理所应当。 关于明日重聚龙华殿,苏九儿要的是,一石三鸟。 一、证实异香一事情,推翻燕云霄身患癔症之说。 二、缓解这俩兄弟之间剑拔弩张的紧迫气氛。 这三便是给吉钏判罪,打开众人对燕云霄残暴滥杀的误解。 苏九儿看着桌上快提炼完成的花汁,想起明日的计划来,手便下意识的抚摸在脖子上的珠坠上。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再往这香里面加一点点令人眩晕的瑞香粉...... 燕云霄伸手牵住她的另一只手,两只手都拢过来捂了捂,苏九儿才回神。 他低声道,“别想太多。” “即便明日不上这大殿,岐王也不能将我逼到绝境。” 这话说的不假。 真要撕破俩打起来,他与岐王顶多是个两败俱伤,谁也占不到便宜。 但他更不愿意瞧见苏九儿将所有的压力都压在自己肩上的模样。 她仿佛没有负面情绪一般,从不表达否定,从不抱怨疲倦。 可是燕云霄是从这样的环境中走出来的,即便是苏九儿不说,他也知道苏九儿脚下的每一个脚印都走的如何艰难。 即便现在没有什么,可她所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会变成一颗危险的巨石悬于头顶。 一旦对方有机会,那这曾经迈出去的每一步,将来都会变成翻倍的重量向她砸来。 斗争之路,无疑是危险的。 苏九儿没说话,这皇权的战争也不是一场就能定输赢的。 既然这样,那就要争取最有利的时机,在每一场斗争上都取得绝对的胜利。 她将手从燕云霄的大掌中抽出来,继续去倒弄桌上的物什,一双桃花眼细致又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工作,烛光下她睫毛卷翘纤长,乌黑的弧度上还镀着一层淡淡的烛光色。 燕云霄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空空的双掌,便又将两只手交叉放置在腿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知道苏九儿在这件事情之上,还是十分谨慎严肃的。 因为这关系到后续朝堂上官臣立场的问题。 一个君主若是失去了拥戴,又或者这个国家出现了比他拥戴者等多的一个人,那他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即便现在看似荣耀繁华,说不定哪天就让人给掀翻扣押了。 苏九儿,本不必踏上这条路的。 他可以放她出宫,让她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正如他前往通州之时,计划将苏九儿安顿在抚州,可她半路上竟然追了上来,虽忤逆他的意愿,但也令他有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惊喜。 想到此处,他不由启唇问道。 “你,可曾后悔?” 苏九儿头也不回道,“后悔什么?” 他的声音骤然郑重起来。 “你可知,一旦与岐王交上手,这条路便没有退路了。” 这已经不单单是个人恩怨,这是立场的问题。 7017k 第二百四十八章:自由不是任何一个地方 苏九儿手中动作一滞,幽幽将脸转过来看他,眸光闪烁又带着几分嗔怒。 她骂道,“你这会子跟我说这种话,是不是已经有点晚了?” 回过头苏九儿才发现,燕云霄早已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双凤目深邃沉寂,没有丁点儿波澜。 他只那样看着苏九儿,似乎还想再看看苏九儿除了这一声打趣的嗔怪,还有没有旁的真情实感。 比如,她后悔了? 比如她自知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但是这些都没有,她似乎只奇怪,自己为什么要问她这样的问题。 又或者,这样的问题如此的滑稽可笑。 他骤然轻叹了一声。 在苏九儿面前他向来如此无力。 只伸手将苏九儿牵到自己跟前来,然后忍不住的伸手环保住她的腰肢,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腰腹上。 他埋头在她腰腹上闷闷的道,“你说你的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令人猜不透的东西呢?” 他竟然连苏九儿的想法都看不出来。 她究竟是顺势而行?还是为他而来? 他不是看不透,他是没有自信去肯定。 苏九儿先是不自然的僵了一下,随后伸手顺着他柔顺的长发抚摸下去,也顺着燕云霄的话题问下去。 “你就那么想知道我脑子里装的什么?” 燕云霄将她抱紧了几分,忽然闷声道。 “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何,想离开。” “是不是这里,不够好......” 声音闷闷的小小的,似乎将这话问出来都花了他好大一股劲。 苏九儿抚摸他后脑的手忽然就停住了。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她的盲区了。 她的离开,不是离开这里,是离开这个制度时代。 尽管这个想法迄今为止都没有一点可行性的苗头出现,她还是会抱着回到现代社会的侥幸心理,给自己做思想建设。 这种尊卑分明的制度时代下,她要不是碰上燕云霄这个刚好专业对口的病人,只怕她早已被权势磨平了棱角,被压榨的疯了吧? 她真的在认真思考燕云霄的这个问题,企图给出回答。 一时间便没有回应。 燕云霄觉着,她这算是默认了吧? 于是继续问道。 “你告诉我,哪里不好?哪里让你不喜欢?” “我都可以改,也可以命所有人都改......” 苏九儿默默了好一阵子,才道。 “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燕云霄哪里听得懂她的另一层含义。 他只记得苏九儿先前说过:进宫实非我所愿...... 所以她进宫也只是被家族逼着送进来的,她本不属于这肃穆冰冷的皇宫,她应该同普通女子一般,到了年纪便嫁人生子,哪里会有这样凶狠的斗争要面对。 苏九儿身上的体香让他有些沉溺,他收紧手臂,深深在苏九儿腰腹上吸了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重的决定。 他说,“等明日事情结束,我便送你出宫吧......” 苏九儿的手又是一僵,而后柳眉倒竖,下一刻便掰着燕云霄的肩头将他从自己身前推开了几分。 肩头的疼传来,燕云霄微微蹙眉,略作仰头和苏九儿对视。 苏九儿那一双桃花眼里都能蹦出火来。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燕云霄,你凭什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安排我的人生?” “我说我要出宫了吗?” 燕云霄还是带着一些这个社会的属性,惯用他高高在上的权势,掌控他人的计划。 燕云霄没料到她会发这么大火,见她生气了不由心下一紧,薄唇也有些无措的抿紧。 连忙又收紧手臂,将苏九儿圈在了怀里。 苏九儿还要继续骂,他便将头一埋,缩在她腰腹间怎么也不肯抬出来了。 她简直要被燕云霄给气厥,于是她一边骂,一边将他从怀里揪出来。 “你自己想死你就早说,又何必让我再救你一回?” 燕云霄装模作样的卖惨,小声哼哼道,“九儿,你弄疼我的伤口了。” 那语气简直委屈的不行。 苏九儿挥舞了半天的小拳头实在是不知道落在哪里,最后在燕云霄脑袋上闷垂了两下。 燕云霄只觉得,咚咚。 好响。 他幽幽的将脑袋抬起来,一双凤眸委屈又无措。 他知道他说错话了。 但是寡人的脑袋是可以当瓜敲的吗? 苏九儿也被那两声响给逗笑了,但还是憋着不笑,用一脸的严肃怒视燕云霄。 燕云霄真是怕了苏九儿生气。 因为他们二人之间的底线,似乎就是苏九儿。 不论他闹多大脾气,最后苏九儿都会主动来将他哄好。 但只有苏九儿生气了,俩人才会真的大吵一架,最后闹到分道扬镳的地步。 经过多次的争吵,燕云霄已经总结出来了。 这个双人组织里,苏九儿才是核心。 他想起苏九儿哄自己时候的模样,便学着样子,抱着她的腰肢摇了摇。 一边晃着她的小身板,一边盯着她的怒容,小声哄骗道,“九儿,九儿。” “笑一笑。” 笑你爹。 苏九儿不吃这一套。 看他这样子只觉得滑稽又别扭。 她依旧用审视的目光,凶狠狠的逼问道,“你为什么要是要送我出宫?” 燕云霄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对象,他仿若反面教材一般顶嘴道,“你不是想离开这里么......” 苏九儿捏紧了拳头霍然举起。 燕云霄闭眼,迅速的将脸埋入苏九儿的腰腹中,还腾出一只手捂住脑袋。 苏九儿严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我是想离开,可你不应该不过问我的意见,便擅自做主。” “我之所以要离开,是因为我要自由,我要掌控我自己的权利。” “你这样不容置疑,没有商量的安排,对我而言,真的是放我离开,给我自由了吗?” 她要的自由不是任何地方,只是掌控自己的基本权利罢了。 燕云霄是不会明白的,起码现在,他还不明白。 苏九儿非常不喜欢燕云霄每次都将事情埋在心里,然后自己面对,自己做出计划。 他以为自己为别人做好了计划,可是否询问过旁人,他们真的喜欢并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苏九儿趁机推开燕云霄,愤愤转身就要去收拾东西,准备去隔壁静一静。 燕云霄怎么舍得让她走。 他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略有慌乱的去抓苏九儿的手。 一个用力甩开,一个被甩开了便更紧张的上前去抓,然后便听“咚咚”两声凳子被绊倒。 还有两声惨叫同时响起。 地毯上,衣袍层层叠下,两个人摔倒在一块。 7017k 第二百四十九章:我现在还不想离开 招顺和青枝一直在门外守着,听见里头的动静不由都窜了进来,嘴上一边询问着,“哎哟喂,这么大动静这是怎么了?” 这俩位主子不是又吵架,甚至动起手来了吧? 结果俩人一进来,就瞧见地上叠在一起的俩人,顿时语塞,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燕云霄倒抽一口冷气,疼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 到底是有几分做戏在里面的。 原本摔下去之前应该是苏九儿在下的,好在燕云霄手快,环住她的腰肢转了一圈,但是脚下被圆凳磕了一下,怎么也站不稳了。 随后便听燕云霄的厚背结结实实和地毯来了个亲密接触,苏九儿便趴在了他的身上,脑袋撞在他的胸前。 苏九儿脑袋略些发懵,但好在并没有受伤,等她缓过来时,便下意识的坐了起来。 这就跨坐在了燕云霄的身上。 招顺和青枝进来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不知道的,还当这俩人正打闹调情呢。 苏九儿愤愤的想站起身,然而燕云霄的大手扣在她腰间,让她的腿使不上力,根本就站不起来。 她嚷道,“燕云霄,你放开我!” 燕云霄佯装不知她说的什么,只惨兮兮的呻吟,“哎呀,九儿,我的背好疼啊,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他气色本就一般,面容淡淡,这眉头一耷拉嘴角一嘟囔,还真让他演出一份可怜样。 苏九儿实在没法,只好蹙眉道,“那你先让我起来!” 燕云霄一下子安静下来,幽幽的问她。 “你不会一起来就跑了吧?” 出了这间屋子,他可就拿苏九儿没办法了,毕竟用强在苏九儿这里已经是行不通的。 苏九儿喉见一噎,她原就是这样想的。 燕云霄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表情哼哼,而后伸出另一只手到苏九儿面前。 “牵着。” 苏九儿狐疑的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与他双手相牵,燕云霄这才放心的将钳制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松开。 只要苏九儿的手牵在他掌中,那苏九儿便跑不掉了。 她从狠剜了燕云霄一眼,然后跨腿从他身上下来,燕云霄的手就像是一块强力胶一般,怎么也甩不掉。 甩了半晌,她放弃了。 燕云霄也已经忍痛从地上坐了起来,看着一脸无奈的苏九儿,一双凤眸弯弯,写满了狡黠和得逞。 苏九儿道,“看什么看,快起来。” 而后便将头扭到一边去,都懒得再多看一眼。 她的表情还是有些生气。 燕云霄只好抿了抿唇,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苏九儿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便上前一步将苏九儿圈在了怀里,将自己的头颅埋入她的脖颈。 脸上肌肤擦着她的耳垂而过,温热相贴的一瞬间,让苏九儿头皮一炸。 她正要挣扎,便听燕云霄小声哄道,“别生气了。” “我不送你出宫了。” 他也不想送苏九儿出宫的。 但他每每想到这条道路上的凶险,他便不想苏九儿冒这个险。 等明日过后,他与岐王之间也算是稍有缓和,他是想趁此机会将苏九儿从岐王的眼皮子底下送走,从此因隐姓埋名,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明日之后,还来得及。 再往后,便不好说了。 苏九儿闻言安静下来,也不知是气到头了,还是因为燕云霄的认错而泄气了。 燕云霄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这条道路的凶险,来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他缓缓启声,略显无奈,“并非我执意要送你离开。” “你可知,子凌前往北疆调军,已经延时多日未归,除此之外,连一封书信都没有传来。” “且岐王能神鬼不知的调换掉我宫中军卫,便可知他已经做好了谋反的准备。” “我不敢说胜算几何,可不论胜算几何,其伤亡都是不可计数的。” 说到此处,他收紧手臂又将苏九儿往自己怀里抱了几分。 “你不该冒这样的险。” 他叹息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荡在苏九儿的心头,盘旋消散。 苏九儿知道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可扪心自问,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中途退场。 她一直默认,必须要等她将燕云霄的病症治好,自己才算完成了这个交易。 到后来,其实那个交易已经在她脑海中模糊了。 燕云霄已经成为了她的病患,她身为他的私人医生,根本没办法在治疗中就将他放弃。 这违背了她的职业操守,也违背了她这么久以来对燕云霄产生的感情。 她不知道说什么来回应燕云霄,只轻声道了一句,“我有着自己的思想和灵魂,所以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和权利。” “你不应该,代替我做选择。” 他默默的听着,没有答话。 这句话也被燕云霄狠狠的记在了心上。 而后苏九儿忽然伸手轻轻回抱住他,她说,“我现在还不想离开。” 天知道这短短一句话,让燕云霄的内心翻涌起了怎样的波澜。 内心的欣喜与激动流淌过四肢百骸,让燕云霄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从苏九儿的脖颈处离开,双手捧着她的脸,声音略微沙哑的询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苏九儿仰起头看他,一双桃花风情无限,乌黑纤长的睫毛上镀着一层暖暖的烛光,水润的粉唇一开一合,重复着那句话。 “我说,我现在还不想离开。” “当然以后就说不准...唔......” 后面那句话还没有说完,燕云霄便俯身压下,将她后续的言语全部拦截。 不管她后面说的什么,反正这句话,应是说到燕云霄的心上了。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看向苏九儿眼神也愈发的情迷意乱,眸中尽是炽热不可掩盖的爱意。 这份令人不敢向前的爱,他实在是压抑太久了。 可是苏九儿说,她现在还不想离开呢。 她说她有自己的选择,可在这样危乱的时刻她却选择了留下来,对于燕云霄来说,这是在情感上另一种让他热血沸腾的感动。 苏九儿曾说,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包括他。 但她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和他站在一起。 那就是-- 并肩。 7017k 第二百五十章:你在吃醋? 甜蜜温柔的气息将二人包裹,苏九儿被吻的有些猝不及防,最终还是没能挣脱燕云霄的禁锢。 他脚下步伐略微虚浮,一步步朝前走着,苏九儿则被迫一步步后退。 她的心脏跳的飞快,没办法说谎。 最后靠在了墙壁上,无路可退。 燕云霄抱着怀里的香甜,俯身辗转,触感黏腻而柔软。 苏九儿好容易缓了一口气,他又压了上来,她只好弱弱道,“我......” “我不要了......” 难得他敢像从前一样,放肆的掠夺一回,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放开的。 自从他心中对苏九儿产生莫名的情感之后,他便很少强势的接近她了,不像最初,他只是单纯的霸道无情,用掠夺来警示她的身份。 那时候是吻是没有现在这种感觉的。 像一颗糖涌入胸腔里,汲取的每一寸,都甜的酣畅又浪漫。 当他的手重新揽上苏九儿腰肢时,有些令人胆颤的记忆又浮现心头,苏九儿猛然打了个冷战。 以她的身躯是万万无法和燕云霄相对抗的。 警觉是难免的,好在这一回他只是将她拥紧,没有做更多过分的举动。 但是这样的记忆也让苏九儿清醒了几分,她感受着口腔里的触感,然后猛然一咬。 “嗯嘶......” 燕云霄吃痛,剑眉微微皱起,缓缓地从她的唇上离开。 俩人的胸膛都剧烈起伏着,苏九儿谨慎的盯着他看,看见他的眸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还有那深沉的爱意,仿佛能从眼睛里拉出丝来。 他的唇水润微红,唇角还有着鲜红的血迹。 以及一根暧昧的糖丝。 苏九儿只觉得颊上滚烫,不用看也知道定然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了。 她迅速的伸手用手背蹭掉了自己唇上的那端糖丝。 这似乎并不能缓解她的不自然,于是她多擦了两下,将自己唇上水润的水渍全擦了一遍,将自己唇上的粉色口脂蹭的唇边到处都是。 燕云霄也不说话,只略微喘着气,将她抱在怀中抵在墙角,用一双可以将人溺毙在其中的温柔眼神猎捕她。 他声音略显沙哑缠绵,语气诚恳,“别害怕我。” “我再也不会犯像上次一样的错误了。” 苏九儿撇开了目光,略有躲避的意思,似乎不想回忆起那个不愉快的晚上。 不是她害怕,是身体本能的警觉。 燕云霄万分自责,不由轻叹一声,重新将苏九儿拥入怀中。 除了拥抱她,他便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情了。 不知是不是情绪上头,燕云霄忽然呢喃了一句。 “九儿,待政局稳定后,你能不能......不离开?” “你留在我这里,做我的皇后吧......” 这两句话,声音很小很小。 似乎是因为他没有底气能让苏九儿留下来,而发出了一句试探的呢喃。 可苏九儿却听得很清楚。 她当即愣住,身子僵了僵。 燕云霄当真不是在讲一个笑话么? 若政局真的稳定下来,那必定是要进一步政治联姻才能巩固局势的,岂是由燕云霄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以坐定? 且即便燕云霄愿意将她供上皇后之位,他不是照样可以有三宫六院么。 她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低沉起来。 她承认燕云霄能有这样一番话,她的内心是很高兴的,只是这个制度时代她终究无法接受。 燕云霄却以为,她还是想要她的自由,她不会为了任何人留下来。 心中略有些落寞,只能将她抱的更紧来缓解心中的空虚。 室内静谧了好一阵子,夜愈发的深了。 燕云霄自知等不到苏九儿的回答,他便也不等了,最起码苏九儿现在还不想离开,她现在还陪在他身边。 他忽然苏九儿抱起,一边朝着床榻走去,一边温柔安抚道,“明日还要起早,早些睡吧。” 而苏九儿忽然抛出了一个十分矫情又做作的问题。 她说,“燕云霄,你爱我么?” 用做作和矫情来形容也没错,也不是面对任何人苏九儿都可以问出这样的问题。 毕竟眼前使她心动过的男人,谁不想要心上人的偏爱与宠溺呢? 只是在这样的时代下谈爱情,确实是有点虚妄和异想天开。 她只是不想让燕云霄被拒绝的莫名其妙。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后续的对话,准备告诉燕云霄自己和他认可感情的方式的不同之处。 也许他的认可就是将她奉为皇后,置为所有女人中最高位的位置。 可苏九儿要的是什么? 是现代社会最基本的一世一双人,是这个时代最离谱的存在。 燕云霄略微愣住。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不由展唇笑了,发自内心的说道,“爱。” 爱不释手。 她又问,“那你能、只爱我一人么?” 燕云霄已经抱着她走到了榻边,俯身将她放在榻上,苏九儿瞧见他眉头一蹙,似乎对这个问题十分不理解。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回答,而是将苏九儿脚上的鞋脱了,而后才扭头看着她,俯身逼近,不答反问。 “你是觉得,除了你,我还爱谁?” 苏九儿倒是被他问愣了。 好像确实也没有亲眼见过燕云霄与哪个女子走的很亲近。 但是她想表达的意思一定不是燕云霄想的哪个意思,也许他觉得他可以爱一个人,但不影响他纳很多个妃子? 她翻了个白眼看向了别处,嘴里哼哼道。 “那谁知道呢。” 燕云霄却很不喜她这个态度。 他将苏九儿的脸掰正,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而后一字一句道。 “苏九儿,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声音略有些严肃。 苏九儿扬眉冷哼,反驳道,“证据?” “兰溪阁的王美人算不算证据?紫玉庭的施美人算不算证据?还有......” 还有曾经的沈美人和齐美人,她就不说了。 她越说越来劲,而后瞧见燕云霄那微微惊诧,唇角不受控制扬起的嘴角,她才意思到自己被燕云霄带偏了。 她不是在吃醋,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是某人似乎不这样想。 他脱了鞋子上榻,单手杵在苏九儿身侧,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乌黑柔顺的长发由肩头垂落胸前,几缕青丝在他额前摇曳,略微勾起的唇角尽显风流疏狂。 他略略挑眉,语气轻快了一些。 “你在,吃醋?” 7017k 第二百五十一章:你能只爱我一人么? 苏九儿撇嘴,“吃醋算不上。” “我只是在陈述你口中所谓的证据。” 然而燕云霄却无动于衷,依旧用一双灼热含笑的凤眸俯视她,唇角的笑愈发深长。 他缓缓的将手伸过来,抚摸过她的脸颊,这让苏九儿有些不太自在,身体企图往里头缩一缩。 他低缓道,“别动。” 手掌的触感温厚,指腹上的动作更是轻柔。 此时苏九儿才明白,原来他的手伸过来只是在帮她擦掉晕染在唇周的粉色口脂。 只是这擦拭的动作未免也太令人思绪荡漾了。 擦着擦着,便情不自禁的用拇指指腹在苏九儿的唇瓣的上来回抚触。 苏九儿看他那双眼睛愈发的迷乱,觉得再这样让他继续下去,只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她“啪”一声打开了燕云霄的手,然后揪住他的衣袖下摆在自己唇上重新擦了一遍,确定擦干净之后便将他的袖子甩了开。 她定了定神,严肃道,“别扯开话题。” 燕云霄这才坐直了身子,感受到了背上传来的痛感,轻微的皱了一下眉头。 他慢条斯理的开始自我宽衣,一边回应着苏九儿的问题。 “她们不过是朝堂上那些奸佞送进来的眼线,你与我在一起多时,会不知么?” 将情爱与她们并为一谈,岂不是可笑。 苏九儿嘟囔,“即便如此,她们也都是你名正言顺的后妃。” 燕云霄恰好将外袍脱下,不由侧首垂目看她一眼,声音轻轻,略有调侃之意。 “怎么?有人说你不够名正言顺?” 说到底,苏九儿先是他爹的后妃,而后才成为他的后妃,在身份上,想必外界有不少传言,燕云霄还以为她是听了外面的闲言碎语心里不愉快了呢。 不过,苏九儿何时会被外界的言论所干扰了? 他倒是有些奇怪。 然而苏九儿用一种我好像在和傻子对话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气鼓鼓的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感觉自己和这个男人有点说不到一个频道上。 下一句说辞还没想好呢,便又听燕云霄安慰般道,“不必在意他人的言论,若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皇后,你不仅名正言顺,且独一无二。” 说着,便伸手过来摸了摸苏九儿的额头。 苏九儿听着这一番说辞,不由抬眸对他对视,口中喃喃。 “是独一无二的皇后是么?” “但你仍然可以有很多个妃子......” 燕云霄正要应声,她的后半句话又冒了出来,还带着点嘲讽的冷意,让燕云霄不由一愣。 他的后妃...... 他暂时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就连政局联姻,其实他都一直没有去深入思考的,在他心中皇后之位只有苏九儿这一人。 而自从上次决意要将苏九儿送出宫后,所考虑过的皇后之位便空置了下来。 宫中传言四起,他并不在意,直到边琪亲自向他问出那个问题之后,他才第二次做了思量。 第二次的思量是建立在“苏九儿已然离开”的基础上,若政局上必须要进行联姻,那是谁都罢,只要是对局势有利都可以。 但是他也有一分的私心偏向边琪。 其中缘由便不多说了...... 不过。 燕云霄笃定苏九儿在吃醋。 她从前可从来不曾在意过他的后宫。 他不由低笑出声,看向苏九儿的眼神饱含打趣。 苏九儿可是很认真的在与他说这件事,这会见他笑出声,不由恼怒的坐起身,伸手捣了他一拳,严肃道,“笑什么?这个问题很滑稽么?” 但事实就是如此,将她的这个问题抛在明面上来说,谁听了不要骂她一句妒妇? 这般低贱的身份能允她皇后之位已经是顶天的恩赐了,她倒好,还敢质问君主后宫有如此多的妃子? 见她一双桃花眼闪烁,秀丽的眉头略微皱起,燕云霄只好伸手揽过她,低声安抚。 他道,“不滑稽,哪里滑稽了?” “我的九儿不过是吃点醋罢了,有什么好滑稽的。” 苏九儿听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后面想争辩的话一时间都没说出口。 又听见燕云霄的声音低低缓缓的继续响在头顶上方。 “苏九儿不仅是我燕云霄第一无二的皇后,更是我燕云霄第一无二的、心上人......” “她们虽是我的后妃,可我与她们清清白白,你有什么好吃醋的。” 苏九儿听了他的话,两条眉头霎时间一高一低。 听燕云霄亲口说他与他的后宫清清白白,她倒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虽然有些……令她惊讶。 但谁又要问他这个了? 她推搡了两下,从燕云霄的怀里出来,然后一个人默默爬到角落里坐下,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她说小声道,“谁要问你这个了……” 表情略有些不自在。 燕云霄耐心的靠过去,垂眸看她,缓声道,“那你想要问什么?” 但凡他能做到的,他定然答应她。 他知道,苏九儿没有彻底拒绝他的请求。 不论多少,在苏九儿心里,还是有他一点点位置的。 苏九儿抱着双膝,神色坚定而平淡,缓缓的说出声。 “我想问的,还是那一句。” “你能只爱我一人吗?” “我的意思是,只能,有我一个。”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苏九儿的内心虽然做好了被否定的准备,但难免抱有一丝侥幸的期待。 轻柔的声音回响在室内,她那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燕云霄的表情变化,果然见他华丽的面容上展露一丝惊诧。 心上好像有一颗珠子,坠在地上,摔得稀碎。 还好,苏九儿本就没想着能将它完整的带离这里。 她企图讪笑两声,做出开玩笑的神情,来打破室内安静的气氛,打破燕云霄这惊诧的表情。 可喉间酸楚,她一时说不出话。 于燕云霄眼中,她表情淡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轻描淡写的是在说一种何等荒唐的话语。 他真是愈发的好奇,苏九儿这小巧的脑袋瓜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这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顾虑与想法。 他浅叹口气,颇有些无奈的伸手抚在苏九儿的眉眼上,用拇指指腹反复摩擦着她淡淡的眉头。 7017k 第二百五十二章:你可不能如此薄情 苏九儿听到了他低沉轻缓的声音响在帐内,沿着她的耳廓温柔的游走。 “我何时不是只爱你一人?” 苏九儿觉着他应该还是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而后还要将他的手从自己眉眼处拂开,却快不过燕云霄靠过来的速度。 他压下身来,将苏九儿压在墙角,抱的紧紧的。 他说,“我只爱你一个。” “自然也只想要你一个。” 苏九儿听着觉得这话有点虚幻。 这难道就是臭男人那不切实际的诺言么...... 不怪她不信任燕云霄,实在是这些动人的情话,但凡长了张嘴便都能说。 真真切切的实行起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即便他自己是这样想的,但是身处于这个位置之上他不可能不考虑周身因素。 她被燕云霄抱在怀里,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缓缓的反问道。 “燕云霄,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么?” 他温厚的大掌一下又一下温柔的抚摸她后肩的发丝,声音温润低缓。 “我知道的。” 苏九儿心里那破碎的珠子,仿佛被什么给敲击了一下,发出了琉璃般清脆透亮的声响。 她有些不敢置信,便在他怀中扬起头来看他。 而燕云霄也在俯看她。 凤眸弯弯,唇角勾起了春天的弧度。 还不等苏九儿问话,燕云霄便眯起眼睛,阴阳怪气道,“苏九儿,你好贪心呐。” 虽是这样说,但是他的嘴角却一直噙着一抹满意的笑意,仿佛对她的贪心感到十分的欣慰。 苏九儿皱眉,狐疑的再次重复,“你当真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么?” 她觉得燕云霄是爱自己的,却也没有那么的爱,因为成年人的爱恨本就没有那么的较真。 且在事业上,他是个理智型人物。 虽然说治疗方面他对自己也是有依赖性的,但是对于燕云霄这般轻易的肯定回答,她很难不发表出疑惑。 依照他的脾气,最起码也要先生气一翻,即便不如曾经那样无情冷厉,但最起码也要告诫一下她,这不是她能妄想的事情吧? 话说原著女主沈玉当初也只是做了岐王的宠妃,也没有爬到皇后这样的位置上啊!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燕云霄的心里,已经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有了治疗关系上这一份高强度依赖的加持,燕云霄已经将她视为自己的心脏了。 以及他本身就对苏九儿有着心动的感觉,这样一来,燕云霄便将自己的内心妥协与他的身体状态,而后身体状态彻底的依赖上苏九儿。 对于精神与本身分离的患病来说,这相当于双重的爱。 他的身体与精神,一起爱上了苏九儿。 燕云霄缓缓地俯下身,那张精致到冠绝天下的面容缓缓的贴近苏九儿的脸,他挺拔优秀的鼻尖触碰到了苏九儿小巧的鼻头,苏九儿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都喷洒在自己的的唇瓣上。 他低沉轻缓的声音响起,如同传说海域中蛊惑人心的绝唱。 “九儿,你在怀疑什么呢?” “我知道的,我当真知道。” 苏九儿怔怔,一双桃花眼中泛起了水雾,就这样默默的和燕云霄对视着。 他将自己的唇瓣缓缓的贴下,柔软的触感让苏九儿觉得有些梦幻又有些真实。 唇齿相依间,苏九儿听到燕云霄细碎而缠绵的声音。 他说。 “苏九儿......” “只要你留下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只要你,愿意留下来。” 他知道苏九儿是不屑于权势地位的,皇后之位对于旁人来说也许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地位,但在苏九儿眼里,就是嗤之以鼻的枷锁。 他真的很想苏九儿能留在他身边,于是他对苏九儿说,只要你愿意留下来,他就会倾尽全力,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九儿,你答应我吧......” 他吻着她的唇瓣,她的眉眼,她的耳廓。 吻的她无力抵在他胸膛上,急促的呼吸着。 而燕云霄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诱惑,等待着她的回应。 苏九儿靠在他的怀里,不曾想,初次见面时冷厉孤傲的帝王也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 他撒娇发起嗲来,自己都不能比了。 燕云霄的回答,显然是超出了她的揣测范围。 她的内心是雀跃的,无疑。 想了想,她便喘着气道,“那便等局势稳定,我......” 燕云霄直接将她压在身下,用一双炙热的眸子看着她,声音略显沙哑道,“那我便当你,答应了。” 情至深处,已难以自抑。 苏九儿不知燕云霄在她的唇上欺压了多久,又是那一双游离到腰间的手将她惊醒,燕云霄的掌中,苏九儿娇躯一颤。 还不等苏九儿说话制止,燕云霄自己已然收了动作。 他将手穿过苏九儿腰下,将她抱在怀中,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知情。 他从后头抱着苏九儿,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后颈,闷闷的吐出了两个字。 “睡吧。” 苏九儿只觉得这一瞬间制止的太快,燕云霄似乎比她还要敏感于那夜的争执。 她伸手擦了擦唇瓣,腰上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他又闷闷道。 “你方才答应我的话,可不能反悔了。” 苏九儿眼珠子一转,脸上这才后知后觉的红起来。 她嘟囔道,“刚才我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 她原本就没有答应,是燕云霄非要自作多情当她答应了的。 听见她这样说,燕云霄只能生闷气。 他抱紧苏九儿,而后用额头撞了一下苏九儿的后背,闷闷骂道,“苏九儿,你可不能如此薄情。” 苏九儿不怒反笑,心中一块压了多时的大石头终于被燕云霄亲手给卸了下来。 相拥一夜,再睁眼,已是天明。 用过早膳后,苏九儿带上昨日制作好的花汁,和燕云霄一同前往龙华殿。 二人到时,文武百官早已到场,其中斗虎将军佩剑在前,岐王与之对峙。而后便是边琪小姐,以及那日在大典上闻到异香险些被暗杀的宫女。 他们身后还站着那日为燕云霄看诊的几位太医。 尤其是夏太医,老远开始就用一双锐利的眼神打量自远处而来的苏九儿。 燕云霄察觉到了异样,懒懒抬首,威严的睥睨而回,便将他的视线打了回去。 夏太医心中一惊,连忙恭敬身姿,同时心中疑惑。 这才短短几日,陛下这精气神看着怎么恢复的如此之好? 7017k 第二百五十三章:重聚龙华殿 而后他自然而然的将这原因归功于“被神仙传授神卷”的苏九儿身上。 自那日回去之后,他便照这苏九儿所说的步骤与方式去调节自己的腿疾,果然不出三日,就有了明显改善。 虽到了夜间已然发疼,但已然没有前几日疼的那么要人命了。 今日众人齐聚于大殿之上,早已将那日岐王堪比逼宫的僭越行径给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苏九儿所要展示的“幕后之人”,以及,陛下究竟是否有癔症? 现在岐王已经没有进攻的机会的了,他心里知道。所以今日前来,权当是来看戏的。 他也颇有些好奇,苏九儿当真能弄出第二瓶那个稀奇玩意? 燕云霄的人马在市场上调查,他也只知道的,而且燕云霄的人马还是在他的人马之后行动的,他倒要看看,他们又能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苏九儿肩上又挎了个新的布包,布包外头用胭红色的锦缎打底,边上用同等大小的珍珠踩边,缎面上又用金线绣除了层层叠浪,浪上跃起一只金线绣的小锦鲤,锦鲤尾与鳍上又用光滑的蓝色丝线勾色,这包花哨华丽的刺眼。 燕云霄将这挎包给她时,苏九儿整个人僵了半晌,不是很想接手。 然后某人上前一步将这包挎在她脖子上了。 于是,她今日就挎来了。 这是燕云霄命人给她做的,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品质,苏九儿摸在手中,只觉得这都是钱呐。 但是她的挎包只用来装一些工具和小物件,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燕云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牵着苏九儿一并踏进龙华殿,而苏九儿的另一只手还在她的包上摸那华丽的金线图腾。 岐王和燕云霄对视了一眼,而后轻飘飘的移开了眼神,将目光落在苏九儿那白皙纤细的小手上。 她伸手抚摸腰间挎包上金线图腾的小动作在这大殿之上显得略微有些小家子气,却又很率直自然。 岐王不由抿唇笑笑,眯眼打量她一眼。 苏九儿今日的气色可比那日冒雨赶往龙华殿那日要璀璨的多,她穿的衣袍也是鲜亮的胭色,刚好与她腰间的挎包配成一套。 齐眉的发帘下,她眼神精神闪烁,神采奕奕,薄唇上涂了绛红色的口脂,比往日更显风情。 岐王的眼神,分明就是拿她当俘虏一般,肆无忌惮的打量,甚是轻浮。 她一向不喜欢这个令人感觉到恶心的眼神。 于是她轻轻颔首回望岐王一眼,然后端庄一笑,优雅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背过头去。 这样的不敬先是令岐王眉头一皱,略有被一个女子挑衅的不快,而后他便冷哼一声,不动声色的继续打量苏九儿。 苏九儿便懒得管他了。 今日让众人齐聚龙华殿,她只是想证实异香一事,推翻燕云霄身患癔症的说法。 这会子,岐王在她这里还排不上号。 且岐王现在只怕是收手与吉钏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暂且不会对他们发起第二次的逼迫式进攻。 待燕云霄坐上龙椅之后,便听叩问声震天,众人纷纷跪下叩首,“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九儿就站在燕云霄身侧,再一次沾他的光,占一下众人便宜。 他漠漠拂袖,沉声道,“众卿平身。” 众人这才起身,不少人趁机抬首打量燕云霄一眼,只见他脸色仍是有些苍白,却不似那日脸色苍白之下还覆盖这一层阴暗的死灰色。 他面色冷峻,凤眸锐利威严的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即便是他不说话,那端正挺拔的背脊都能让众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这还是那日在登基大典上发了疯一般的男人吗? 又或者说,陛下当真只是中了奸计,才失了神志? 因为他这样威严冷峻的面容,和平日里几乎没有异样,不免令人觉得他那日发疯失了神志确实有些突兀的异常。 几番揣测下来,众人心思各异,还有不少人去观看夏太医的神情,却发现他也是一脸凝重的看着苏妃娘娘。 原以为陛下要在开场前说两句,然而没有,他只是对着苏妃娘娘略做颔首,便将所有的话语权都交到了她的手中。 苏九儿自信一笑,迈步上前站在了大殿的中央。 她先是扫了一眼那位马大人,而后调侃了一句,“哟,马大人今日气色好了不少,这几日戒酒了吧?” 马大人浑身一激灵,不知是拍马屁还是发自肺腑的说到,“苏妃娘娘,您真是神了!这您都看得出来。” 苏九儿嗤笑一声,绛唇轻挑,桃花眼弯弯。 她哪里看的出来,不过是诈他的。 马大人这贪生怕死的小心理早都让苏九儿看了个明白,猜他那日回去之后定然找了新的大夫看病,然后戒酒戒荤。 果然一猜一个准。 马大人这受宠若惊的样子叫边琪看了,也忍不住捂嘴笑笑,斗虎将军无奈的用眼神嗔怪自家女儿一翻,轻轻摇了摇头。 另一人又道,“苏妃娘娘上回说,今日定向大家证实,那奇怪的异香存在,眼下是真是假,快让我等瞧瞧吧!” 苏九儿朝声音来源看过去,是个身形精瘦的中年男子,嘴上留着小八字胡,一副奸佞之相。 乾老丞相先是冷瞧了他一眼,苏九儿便知这人定不是和乾老丞相一伙的,且乾老丞相对他的眼神也不太友好,想来应该是走的和岐王较近。 她迈步走上前,点点头道,“这位大人说的对,今日定是要让众人清楚真相呢。” 说着就从布包里翻出个小白玉瓶,试探着往那人跟前递了一下。 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人吓得本能的后退两步,用宽大的袖子掩住口鼻,慌张道,“做什么做什么......你......” 他一时口快,险些说出几句无礼的话来。 反应过来后讪讪弓背,心虚的看一眼高台之上的君主,果然见他气势凌厉的朝他睥睨而来。 他连忙收回目光,含糊道,“苏妃娘娘可别在这里吓唬臣等。” 苏九儿冷了目光轻哼一声,便不再与他纠缠。 她将那瓶塞子拔了,举着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但凡靠近一些,众人便都闻到了那浓郁厚重的芳香。 7017k 第二百五十四章:催眠取巧 走到岐王面前时,苏九儿特意将那白玉瓶往他面前怼了怼,浓郁的香气涌入鼻腔里,岐王的身子猛然一僵。 苏九儿看到那一瞬间里,岐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但是很快他就调整回来了,还算儒雅绅士的抬手将苏九儿的手臂挡开,一双柔媚的凤眼轻浮的与苏九儿对视。 苏九儿笑道,“岐王殿下你闻闻,就是这香呢,果然闻起来令人胸口发闷。” 他淡淡道,“是有些。” 何止是有些,这气息,不就是吉钏所说华南香的气息么? 苏九儿还真是不简单,连他搜遍全城都找不到的华南香,她竟然能弄倒手? 他压根就不知道,这香气是苏九儿自己用新鲜的夜来香花瓣和花茎碾压成汁,亲自提炼在加上一些同等功效的花粉,这才有了这么一小瓶。 虽不能和吉钏手上那一瓶高度凝练的花汁相比较,但是这气息也已经有个七八分像了。 且她往里头加了些瑞香粉,让这功效更加重了几分。 现场已经有人在闻到这香气之后,开始捶胸喘气,头晕目眩,脚步飘忽了。 岐王也不例外。 他原本还想与苏九儿调侃几句,后觉得胸闷异常,气息浓郁的令人发燥,便撇开了头,一脸的厌恶。 不知谁呛到猛咳了两声,骤然摆手出声道,“苏妃娘娘快拿走,这气味莫不是有毒?” 此言一出,众人皆捂住口鼻,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看看对方有没有失去神志,变成疯子。 岐王却只是撇开了脑袋,并未如他们这样夸张惊慌。 吉钏说过,这气息说不上有毒,只是会对人体造成一定的影响,属于慢性毒素,就这么一时半会并不能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苏九儿轻飘飘看他一眼,心中已然有数, 这幕后算计之人,不是岐王还能有谁? 他定然是事先知晓这香气的功效,此刻才会如此淡定的。 众人互相观察了半晌,并未发现异样,等苏九儿走远那浓郁的气息淡去,他们才觉得呼吸恢复了畅快,不由大口气息,顺着胸膛。 苏九儿又对着边琪身后的小宫女招招手,“你别怕,过来闻闻。” 边琪在府中时候已经对着小宫女做了好几日的心理建设,并答应她护她一家子周全,她此刻已经对边琪小姐无有不从了。 见边琪小姐点了头,她才唯唯诺诺的上前,凑近那白玉瓶闻了一下。 只一下,她便惊讶道,“那日在大典上,奴婢闻到的就是这香气。” “才闻见一会儿,便觉得脑袋眩晕,胸口闷得很,而后等我退下大典,那气息消失了,我便又恢复如常了。” 不少人思绪一紧,表情有些慎重。 乾老丞相怒道,“究竟是谁敢在陛下的登基大典之上动这种手脚?” “苏妃娘娘,您还没证实这香能使人失了神志呢?” 苏九儿抬头,又是那个小八字胡大人,一脸的找茬模样。 她笑着朝那人走过去,“快了,马上就让诸位大人见到。” 一边走,她一边自然的抚摸自己的耳朵,像是女子的肢体习惯,顺带抚摸一下耳垂上的玉坠。 那人原本正警惕的盯着苏九儿朝他走来,视线不过是一瞬间被带偏了,他盯着苏九儿耳垂上的那颗珠子,渐渐的有些失了神。 珠子轻轻摆动,莹润的光泽倒映在他的瞳孔里,苏九儿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另一只手举了一下那白玉瓶,娇俏的柔声问道,“这香确实能使人失去神志,这位大人,您瞧见了吗?” 没有人回答,苏九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后佯装不知情的走开。 就在众人四处打量究竟是谁身体有异样之时,忽然听到一声狰狞又古怪的怒骂。 “啊!本官可是朝堂四品官,谁敢看不起我!” 那个小八字胡大人面目狰狞的朝香气散发的地方扑过来,而这方向正是苏九儿的后背。 苏九儿听见脚步声急忙转身,后退时脚步踉跄,险些被绊倒在这大殿之上。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臂一揽,便将她揽在怀中。 是燕云霄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接住了她后倒的身子,而他另一只手抄过边琪手中的长枪,在掌腕间转了个枪花,一个横扫打在小八字胡大人身上,将他直接打翻在地。 这一切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呢,苏九儿已然被燕云霄单臂搂着腰,立定在后两步的位置。 他的面容依旧冷峻威严,众人瞧着他阴沉的脸色没人敢说话。 见那小八字胡大人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他才面不改色的将手中的长枪扔回给边琪。 众人又听见那小八字胡大人口中胡言乱语,“老子好不容易爬到今日这位置,谁敢看不起我?老子宰了你们!” 苏九儿觉得这催眠效果简直冲破她的预期了。 是那瑞香粉的功效提高了她催眠成功的几率,她催眠时隐晦的探索这人不如意之处,想让他大肆的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可不知道,这位大人心中的不满可多着呢。 他这辈子最受不了被人看不起,好容易爬到了这样的位置,却好几年了都不能更进一步,于是他十分恼怒,一直在找机会往更高的方向上爬。 所以他投靠了岐王帐下。 不曾想,今日被苏九儿催眠了,在这大殿之上就暴露出这丑陋的本性。 岐王不由蹙眉,对他忽然疯癫的行径有些疑惑。 那日的华南香是吉钏设计陷害燕云霄的,吉钏说这香对旁人在短时间内是没有本质上的损伤的,只有对燕云霄这种体质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来说才有强烈的反应。 这骤然疯癫的情况,难道真是因为苏九儿手中的香气么? 岐王不信。 他将目光落在苏九儿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企图看出一些旁的破绽。 从她的眉眼到那略微张开的红唇,在转移到她那白净的小耳垂,其上坠着的耳饰是一颗长线玉珠,她的脑袋轻轻动起来时,摇摆灵巧,活泼极了。 许是出神了,便盯着她的耳朵看了半晌。 燕云霄逼视他一眼,将苏九儿往怀中带了带,而苏九儿心虚的以为自己的小把戏被岐王看透了,不由伸手摸了一下耳垂,目光扫了岐王一眼,便立马挪开了眼。 这一动作眼神,倒叫岐王在苏九儿脸上看出两分娇羞的。 7017k 第二百五十五章:牛马大人 苏九儿这头他倒是没有瞧出什么异样,反听有人惊讶的喊了一声,“你们瞧,这牛大人是不是疯了?” “牛大人,你可清醒一点,这可是在龙华殿上,陛下面前,可不能造次啊!” 有人大声劝说,企图拉回他的神志。 可这位长着小八字胡的牛大人早已是被苏九儿催眠,陷入了自我的情绪之中,哪里还听得见旁人的言语。 他闻着那香味,像是认准了苏九儿一般,又要重新扑过来。 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可比燕云霄那日要疯魔丑陋多了。 诸位大臣们生怕他误伤到自己,更是连连后退,与他离的远远的,他才冲上前两步,又被斗虎将军撂倒。 夏太医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极其古怪又难看。 众人都闻了此香,怎么偏只有牛大人失了神志,陷入疯魔呢? 那这会子情况又当如何应对? 他看了一眼岐王,却见岐王只与他视线相擦,并没有别的要表示了。 看他的意思,这件事应该是不打算管了。 但他还是坚持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偏偏只有牛大人有症状?旁人没有呢?” 苏九儿回头看他,半真半假的说道,“许是和吸入鼻腔的量有关,和身体的承受力有关。” “估计牛大人为国操劳,精神疲乏,这才让香气在他这发作起来了呢。” 这话说的,让众人一时之间不知是褒是贬呢。 又一听这情况和吸入的剂量有关,众人连忙捂住了口鼻。 甚至还有人道,“既然已经证实清楚了,苏妃娘娘就快将那药瓶盖上吧!” “还有那牛大人现在这副模样,可要怎么缓解治疗啊?” 燕云霄已经松开了揽着她腰的手,双手负背站在他身上。苏九儿便将那白玉瓶重新塞住,放回自己的小挎包里。 那牛大人早已被斗虎将军伸手提溜住他的后领衣摆,无法挣脱。 他的嘴里依旧在骂骂咧咧,手脚滑稽的挥舞着,两只眼睛十分无神,可他头上的发髻都散乱了,两侧碎发笼下来,众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 夏太医心中有疑虑,便迈步上前在牛大人面前停下。 正要靠近观察他的面部情况呢,忽然牛大人扬起巴掌直接给了夏太医一大耳光,口中骂道。 “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总有一天,老子要将他们踩在脚下!” 这一把掌打的可不轻,照斗虎将军的能力,其实是可以在巴掌打上去的瞬间将他的手钳制住的,但不知是故意还是料到,故而让夏太医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脸上还被牛大人的指甲刮出两道血线。 他猝不及防,一屁股墩跌坐在地上,身上吃痛,口中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这一大把年纪哪经得住这样摔啊,险些给他摔残废。 边上有人将他搀扶起来,一边劝道,“夏太医你可别在靠近了,我看牛大人这会子真跟疯子没什么两样,根本不认识你我,更别说手中轻重了!” “是啊是啊!苏妃娘娘,您能治好陛下,也能治好牛大人的吧?” 所有人又将目光看向了苏九儿。 苏九儿煞有其事道,“等药效过了,便会慢慢恢复了。” 说着,她也朝牛大人走去。 燕云霄伸手拉了她一把,不愿她离牛大人靠的太近,生怕她也被误伤。 苏九儿朝他俏皮的眨眨眼,他这才松开了手。 不过他依旧站在苏九儿身后,与她一并迈步向前,像是守着她一般。 苏九儿歪头看了牛大人一眼,然后又与斗虎将军对视一眼,她像是习惯性动作一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将手指并拢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 斗虎将军会意,另一只手对着牛大人后脖子就是一个斩击的动作。 只听一声闷哼,然后斗虎将军撒开了手,牛大人软弱无骨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九儿故作惊讶道,“斗虎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斗虎将军拍拍手,态度十分配合,表情不以为意,“牛大人挣扎的动作愈发大了,末将是在钳制不住,只好先将他打晕。” “苏妃娘娘放心,末将力气用的不大,不会有生命危险。”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牛大人身上,谁还管斗虎将军是不是真的钳制不住牛大人呢。 她这是强制性唤醒被催眠的牛大人。 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有一些脑神经上的损伤,夜间会出现幻听之类。 多休息几日就好了。 苏九儿蹲下来看着趴在地上的牛大人,又对身边的宫人指挥道,“将他唤醒,看看还清醒否?” 不多时就上来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盆水对着牛大人就泼了下去! “发大水了!发大水了!船呢?船呢?” 牛大人口中胡言乱语,下一瞬间就从地上窜了起来! 等站起身才发现,这周身环境有点眼熟啊! 整个大殿上都没有人说话,众臣围城个圈如同看猴一般看着牛大人。 他的表情从疑惑变成惊讶,然后又转变成一点点心虚。 他转身看了一眼众人,疑惑道,“都这样看着我干嘛?” 他摸了把脸上的水,内心还很疑惑这水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有人试探道,“牛大人,你还记得我不?” 牛大人指着他气骂道,“前些日子不是才与你一同辩诗,如何不记得?你这是拿我当傻子不成?” 又有人指着夏太医对他道,“那你可记得这位是谁么?” 夏太医由人搀扶着,脸上还残留着巴掌印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牛大人哎哟喂一声,上前去,“这不是夏大人么?夏大人您这脸是怎么了?什么时候留下的印子啊?” 不少人闻言,噗嗤的笑出声来。 夏太医冷盯他一眼,鼻孔里冒出热气发出一声怒哼,甩袖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牛大人短时间内根本想不起来被催眠时发生的事情,看众人神色各异,笑的笑,怒的怒,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他只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怎么觉得这里疼的很呢。 后排有人喊道,“牛大人,你也有癔症吗?” “牛大人,你方才那变成疯子的模样,你当真不记得啦?” “哎哟,真是古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记得啦?” 牛大人听见有人说他有癔症,当即便气急败坏吼道,“好你个马大人,自己吃的肥胖如猪,得了怪病,这会子又来咒我不成?” 7017k 第二百五十六章:岐王的掠夺欲 “我哪里来的癔症?你少在这信口胡说。” 马大人一听,我这暴脾气!你刚才当众发病是事实,这会子还要拉踩他的体型肥胖如猪是怎么回事? 于是撸起袖子,挤上前与他开始争辩。 “当着陛下的面,我可不敢污蔑你,你瞧瞧夏太医脸色那一巴掌是不是你打的?上头还有你留下的指甲伤痕呢!” “又是谁口中污言秽语,说自己一定要爬的更高,把众人踩在脚底下啊?” “马大人,我管你有没有癔症,反正你方才是彻底的疯了!又疯又傻!” 他的嘴巴拉巴拉如同放鞭炮一样一顿输出,输出完之后又甩了一下衣袖,双手得体的拢在身前,高傲的仰头冷哼,优雅的扭着自己肥大的身躯走回自己的位置。 牛大人被说的愣在原地,他见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还有夏太医也用一种吃了亏的怨毒眼神看着自己。 他方才?究竟是做什么了? 冯太医趁机上前给牛大人把了个脉,淡淡道,“牛大人身子还算健朗,并无其他杂症。” 听他骂起人来中气之足便知道,牛大人这身子骨好着呢。 苏九儿这才道,“定是牛大人将那异香吸入过量,这才短暂的失了神志,并不是什么大事。” 牛大人立马站出来附和,“就是就是,是那异香的问题,我自小身子就好,怎么会得那劳什子癔症!苏妃娘娘说得对!” 苏九儿抿唇笑笑。 “不过是与陛下那日闻了异香,症状一样罢了。” 所以,陛下发疯并不是因为身患癔症,而是被人算计吸入大量的异香罢了。 乾老丞相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 众人见岐王和夏太医竟然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出来当出头鸟发表意见了。 乾老丞相又关切问道,“那苏妃娘娘可抓到那幕后用计之人了?” 苏九儿笑答,“有劳乾老丞相记挂,自然是抓到了。” 岐王身子略略一僵,但苏九儿却没有将目光投向他,只是埋头在挎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众人见她从挎包里摸出一叠单子,而后一张一张展开读给众人听。 上头内容写的是,某花房内大量的夜来香采购的交易字据,下头都有着吉钏的大名。 除了花房的采购单据,还有一些药铺的。 “吉钏曾是一家小诊所的年轻大夫,且给人看过诊,说明吉钏自然是知晓这夜来香可以提炼出异香。” 她将读完的纸张都交到乾老丞相手中,由他传递给众人查看。 “那日在大典之上,陛下所斩杀的无辜小厮,便是吉钏。” “岐王殿下?我没记错吧?” 她扭头看过去,轻轻挑了挑眉。 岐王脸色不太好,但表现得还算从容淡定。 他上前两步,颔首应声,“苏妃娘娘记忆自然是好的,本王的小厮是叫这个名字。” 另外所有和吉钏又关联的人都已经被他打发出这皇都城了,即便苏九儿知道是吉钏做的那又怎么了? 吉钏的行为又不能代表他本人的行为。 “多亏了苏妃娘娘,若是不苏妃娘娘今日查明真相,本王只怕今日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有模有样的说着,对着苏九儿抱拳行了一礼,端的是一派儒雅正统。 这话的意思还不明白么?意思就是吉钏做这一切,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他自己也算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呢。 众人嘴上不说,而岐王的形象在他们眼中已然变成了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苏九儿嘛,也勉强算只鬼机灵的小狐狸。 只见她眯眼笑笑,顺着岐王的话说到,“既如此,那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那日陛下在大典之上斩杀吉钏,只怕是发现了吉钏的异样,才下此狠手的。” “如此,他死的是罪有应得。” 众人一阵附和,纷纷应声点头,与同伴炫耀优越感,还有唱响马后炮的。 “我一开始就相信苏妃娘娘,看吧,陛下果然没有癔症。” “就是啊,陛下为了通州的百姓,险些送了命,我也不相信陛下会无辜滥杀的。” 苏九儿不再理会岐王,而是对众人询问道,“诸位可还有什么疑惑之处?” 台下一阵沉默。 连岐王和夏太医都没有出声,他们又怎么敢开口呢? 再说了,这会子陛下可清醒着呢,那一双眼睛一直停留在苏妃娘娘身上,可没挪开过。 谁这个时候没有眼力见,当着陛下的面向苏妃娘娘提出疑惑或者质问啊?是嫌弃事业道路太宽阔了吧? 良久,都没有说话。 燕云霄这才上前两步,站在苏九儿身边,睨了一下在场众人,扬声问道,“诸位,都没有疑惑之处了?” 这一声调调轻飘飘的,并不带狠厉的味道,却叫人听出来十分的压迫感。 台下人纷纷躬身回话,“臣等已无惑需解。” 燕云霄满意的“嗯”了一声,继续道,“寡人知众卿为当日之事记挂劳心,燕国能有此等忠臣,是燕国之幸,是寡人之幸。” “寡人行事虽称不上仁德,却也决不以残暴滥杀无辜!” 他语气坚毅,面色冷峻,气场瞬间被他拉满。 众人当即跪地叩拜,异口同声道,“陛下神武英明,是燕国之大幸。” 彭拜的呼喝声回应着整个龙华殿,从那样窘迫逼仄的境地重新爬回这明亮的一步,燕云霄的内心不免有些震动。 岐王在这种时候站着就有些太突兀了,所以他也随着众人一起跪拜,只是眉头蹙起,嘴唇紧抿,口中没有说半个祝贺之类的好话。 燕云霄垂首看苏九儿一眼,看她睫毛掀动,自己的心情也随着好了几分。 他伸手牵住苏九儿的手,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岐王这一计划,就这样收尾结束。 离开龙华殿时,燕云霄一手揽着她的后腰,另一只手牵着苏九儿的小手,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半搂在怀里行走。 而面对今日之事,岐王竟也说不上有多少恼怒。 反倒是苏九儿以退为进,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而顺手给他铺台阶的这种其妙感觉,让他陷入了一种幻想。 如果当初燕云霄在火场里被烧死了,自己登上帝位,那他就可以招揽他父皇的后宫。 如果是这样,那苏九儿现在应该是在他身边,而不是在燕云霄身边了吧? 他看着燕云霄护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一刹那强烈的感觉,想将苏九儿夺过来。 7017k 第二百五十七章:梦回初见 夺回来,自然不单单是想想这么简单。 既然有了想法,那计划便也要跟上了。 此事一歇便安稳的过了半个多月,日子就迈入三月时节。 三月细雨绵绵,芳菲尽绽,日子平静安逸的简直有些过了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些日子过于闹腾,所以衬的最近这几日平静的有些异常。 苏九儿是躺着也不自在,坐着也不自在。 也只有看着燕云霄精气神一天好过一天,端坐在书房里看书,她心中才能舒缓几分。 “子凌将军还没有消息回来么?” 苏九儿走到他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头,随口询问了一声。 燕云霄收了手中的折子,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而后随意的靠在靠椅上将那折子递给她看。 现在的燕云霄对苏九儿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隐瞒了,他给苏九儿看的,是军机密报。 苏九儿捧在手中细细看着,燕云霄仰头瞌眸,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惆色。 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情绪,重新看向苏九儿,并伸手揽过她的腰往自己身上靠了靠,以免她坐的不舒服。 苏九儿这才蹙眉指着那页折子道,“这一部兵马,是唐家军吧?辅国大将军唐骁的兵马?” 燕云霄看着她的侧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是。” “子凌还未从北疆传回任何消息,而皇都城内唐家的兵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以一个包围圈的形式向我们逼近了。” 竟州城早在燕云霄去通州时,便将斗虎将军的兵马驻扎进去了,而后以竟州城为中心往外扩散,开始按插自己这边的人手。 他们在皇都城这边的主力军只有边氏一族,而辅国大将军唐骁的兵马在此处驻扎几十年,其势力可比边氏一族要雄厚的多。 眼下为止,只有竟州城的心脉是完完全全的掌控在他们手中的,其它城州只怕还不足以和唐家军抗衡。 “辅国大将军唐骁年事已高,身体抱恙,早已没有心思操心这样的事情了。” “这兵马的指挥权他已经交于岐王。” 所以,这私底下的行动,都是岐王一手操作的。 说实在话,这这样隐秘严谨的渗入并不是一日两日便可以操作的,岐王应该是早在燕云霄从通州回来开始,便已经在暗中操作了。 期间燕云霄一直在处理地方民生问题,并从竟州城深入驻扎人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动向。 现在才发现,只怕是有些晚了,他们已经落入了岐王的圈套了。 岐王在皇都城织了一张巨大无形的网,企图在发动之际,能将众人瞬间锁死在这里头。 苏九儿抿了抿唇,脸色也瞬间凝重了起来。 这可是原著男主啊,她很难不担心。 这个男人果然是个打不死的小强,看他这汇聚兵马的行为,以及各部兵马的部署,这是想要一战定胜负? 他终于按捺不住要逼宫了吗? 果然是大招。 要不是竟州城早就被燕云霄的兵马驻扎进去了,那这一步,燕云霄这可是个死局。 尤其子凌回北疆至今没有消息传回,还不知是不是岐王的人搞的鬼,这样一来更是要切断燕云霄和北疆的联系。 她捧着手里的折子开始串联事情的走向,目光悠长,表情略微有些出神。 纤长的睫毛无意识的上下翻动,灵巧如蝶翅。 这样慎重思虑的表情与她先前天真烂漫的笑颜差距甚大,不免又激起燕云霄心中的那一抹不忍。 她今日衣着素淡,只有脖颈上佩戴一条珠坠项链,用白玉色发簪在后脑绾了个发,就再没有旁的饰品了。天气回暖,穿的也不比先前那样厚重,藕荷色的衣衫裹在她身上,愈发显得身形单薄。 燕云霄伸手替她将耳边碎发撩到耳后,又忍不住的捏了捏她的小耳垂,缓声询问道,“九儿,你怕不怕?” 苏九儿有气无力的嗤气一声,然后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耸耸肩。 “你问不厌么?” 是的,不是她无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是燕云霄愈发的婆妈了,隔三差五就要问她一回。 燕云霄第一次问时,她反向讥讽了一下岐王。 她说,“我们已经身处于这样的局面上,没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几率一半一半,没准岐王已经先开始害怕了呢。” 而燕云霄只是舍不得苏九儿和他一起冒这个险。 但凡苏九儿回答一个与“害怕”相似的意思,他可能都会劝说苏九儿,将她先送出宫,送去宋星师那里,送去一个比这里要安全的地方。 不是皇宫不安全,是他的身边不安全。 但是苏九儿从来没有说过害怕。 她只会蹙眉,面色凝重的分析着局势,辗转反侧的发愁。 这表情让燕云霄忍不住笑了一下。 也是,如果会害怕,那就不是那个令他心生向往憧憬的苏九儿了。 她的内心永远明媚无惧,纵使她并不完美,但她依旧可以无所畏惧的面对自己的弱点,并散发着自己积极向上的光芒。 苏九儿面色诚恳的反过来安慰燕云霄。 “如果我害怕,我就告诉你。” “但是只要你不怕,我就不怕。” 他会害怕么? 也许会,但是他不会退缩。 他的狠厉果决比害怕来的更刚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他又何尝不知,苏九儿这话是在安抚他。 燕云霄捏她耳垂的手慢慢上移,在她柔软光滑的脸庞上抚摸着,凤眸里一汪柔情,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爱意。 环在苏九儿腰间的大掌收了收,俩人的身子已经相贴。 燕云霄将她的脸缓缓朝自己递拢,而后下颌一扬,薄唇便贴了上去。 红霞在苏九儿的脸上腾起,晕开的胭脂色格外的醉人,连带着耳朵尖上都泛起了一丝被怜爱的颜色。 苏九儿手中还捧着那一卷折子,手指上用力,连纤长的指尖都泛着粉白,可见吻了这么多次,她还是无法做到从容淡定。 涌入鼻息的,依旧是那清冽的竹香,这让苏九儿梦回初次见燕云霄的时候。 他抱着双膝坐在殿门后,无辜无助像个小孩。 苏九儿就是以这样一个角度,从上而下,伸手探过他的脸颊,托起他华丽精致的面容,与之对视。 那一双眼睛深邃又清澈,眸子里倒映着茫然的大火,和苏九儿自己的影子。 7017k 第二百五十八章:骤然紧迫的局势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这一股旖旎暧昧的荷尔蒙气息。 除了那清冽的竹香,燕云霄身上还有着浓烈的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只有靠的这样近,苏九儿才能感受得到。 苏九儿觉得自己心跳有点过速了,燕云霄在她的唇上辗转,厮磨,深情忘我。 于是她忍不住伸手抵在他的胸膛,微微一推,想要结束这个吻。 推是推开了,可是燕云霄揽在她腰间的手并未松懈。 他并不想放她下去。 苏九儿樱唇微张,胸膛微微起伏。 她睁开眼看见了燕云霄的表情。 他本就生的俊美,赞一句天下无双也不为过。此刻他的凤眸微张,眼神迷离性感,眼角泛着一丝极致的渴求。 俩人的呼吸同频,目光对视,一种莫名的浪漫在这样的氛围中炸开。 苏九儿只觉得大脑晕眩,心下生出一股羞怯无措之感,只想赶紧逃离燕云霄的魔爪。 想挣扎,却根本使不上力气,更别说是燕云霄这种习武之人的力气。 他无动于衷,只有腰间的手越扣越紧,性感的唇一开一合,沙哑的低沉的吐出几个字。 “别再动了。” 磁性诱惑的声音沿着耳廓走了一遭,苏九儿身子猛然僵住,竟真不敢再动了。 她知道燕云霄什么意思。 而后目光有些木然的向下看去,最后只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却也不敢再往下了。 看着她的表情骤然一僵,燕云霄表情里闪过一丝怅然失望,但很快又被一种竭力压抑所替代。 最终,他还是将苏九儿抱在怀里,让苏九儿的下颌枕着他的肩头,手掌轻轻地在她腰上拍抚着。 他说,“我就抱一会。” 苏九儿的身子这才有所舒缓,好一会儿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靠在他肩头一言不发。 气氛才缓和下来,忽然听见殿外一道熟悉的声音。 “主子。” 苏九儿和燕云霄霎时耳朵都竖起来,她立马坐直了身子和燕云霄对视一眼。 他们没听错吧? 还不等苏九儿问出声,就听燕云霄沉声道,“进来。” 缠绵过后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外头人闻言后恭敬迈步进来,本能的看一眼自家主子。 而后立马又低下了头。 燕云霄腰间的手没有松开,苏九儿挣脱不下去,若是在旁人面前挣扎起来,便更显得亲昵闹腾,她便也不好挣扎了。 只能坐在燕云霄腿上,一本正经的假装自己从容淡定。 手上还忍不住用力掐了一下燕云霄的手臂。 只是他手臂上肌肉饱满匀称,根本掐不出多余的赘肉,苏九儿连掐都掐不动。 他大掌一按,便将她的小手收在掌下,不由她胡闹。 那人半跪抱拳行礼,“末将延返数日,请主上责罚。” 此人,便是子凌将军。 燕云霄此刻神色肃穆冷峻,和方才那可怜动情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声音微冷,启声道,“如何?” 子凌面色不大好,抿了抿唇正要说话,苏九儿便疑惑道,“你受伤了?” 他沉声回应,“是。” “北疆只怕是要起战事,原本计划调遣回皇都城的军队脱不开身。” 又道,“从北疆回皇都城的途中有许多不知名的兵马,似乎在刻意切断皇都城与北疆的联系。” “末将在途中被他们伏击,而后绕路去周围的小道上去探查了一翻。” “发现都有不知名的兵马在驻守查探。” 燕云霄听着,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剑眉蹙起,又是一副冷厉无情的模样。 苏九儿扭头看他一眼,他便缓和了几分,还伸手揉了揉苏九儿脑袋,示意她不必为他担心。 子凌心说,早知道你俩这样我就不进来了。 原本听到关于登基大典的传闻,他还有些担心自家主子的身体,现在看来,有苏妃娘娘在这里,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且苏妃娘娘竟然能一眼看出他受伤了,当真让他觉得有些稀奇。 燕云霄又道,“可画了地形图?” 子凌这才又从腰间取出一块黄色麻布,呈于他面前。 “有陌生面孔的道上,末将都做了标注。” 苏九儿伸手接过翻看,燕云霄这才摆了摆手,“寡人知道了,下去歇着吧。” 子凌应声,便匆匆退了出去。 苏九儿指着那地图上的标注道,“你瞧,这地方与那折子上唐家的兵马对上了。” “嗯。” 他应声,虽然没有看,但是事情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岐王早已经行动起来了。 他对苏九儿道,“九儿,此刻我们已在岐王的局中,我们有一场硬战要打了......” 苏九儿没有说话,只坚定地点了点头。 - 因着岐王的动向愈发的大胆,朝堂上又开始分成了明显的两派人马。 刚笼络起来的人心,在生死关头,又开始摇摆不定。 燕云霄顶着众人的舆论,一道圣旨下来,将三殿下燕云霖封为青阳王,即刻遣往封地,其母随行。 青阳城虽说离皇都没有那十万八千里,但是也算是较远,甚至要远过加阳关,处地更是荒凉贫瘠,不是个养人的好去处。 众人私底下纷纷揣测陛下,说他这是伪装出来的仁德,地位一坐稳便将亲皇弟远送青阳,罔顾它的生死。 临走时,燕云霄都没有去送燕云霖一程,只有苏九儿来了。 恢宏的朱漆大门前,燕云霖抱着苏九儿哇哇的哭,口中含糊不清的说到,“大哥为什么都不来送一送我呢?” 苏九儿给她擦了擦眼泪,“又不是日后见不着了,哭什么。” 燕云霖抽噎两声,擦了擦眼泪,从她怀里出来。 他对苏九儿道,“别人都说大哥是因为皇位坐稳了,所以不能留我在身边,我才不信。” “苏姐姐,你替我告诉大哥,他永远都是我的好大哥,以后我不在宫里了,你们要记得给我写信。” 苏九儿揉揉他的发顶,“知道啦,你要好好温习功课,别等日后给你写了信,你练字都认不全呢。” 燕云霖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朝另一边道上看了看。 宋太贵妃在马车里掀起一个帘角,询问道,“云霖,还不走吗?” 苏九儿瞧着,他好像是在等谁。 他扭捏的揪了揪衣摆,抿着唇不说话。 苏九儿也没催,就与他站在一起等了好一会,忽然听见马蹄声嘚嘚,节奏快的几乎飞起。 燕云霖紧张的朝那边看去,果然见那人一身红袍骑着黑马疾驰而来。 7017k 第二百五十九章:霄霄来看你了 骏马疾驰到跟前时,她便急勒马缰,停在了燕云霖面前。 他方才哭过了,眼睛周遭的余红还未消散,看起来又是一个闷闷的可怜宝宝样。 边琪从马上下来,和苏九儿对视颔首,呼吸急切却还不忘调侃他,“还好赶上了,怎么,三殿下这是舍不得谁,又哭鼻子了?” 燕云霖闷哼一声,对她嚷道,“竟然还要本殿下在此处等你!真是不知礼数!” 边琪难得的认了一回错,“好好,今日是边琪的不是,等日后三殿下回皇都城,边琪定然第一个去迎接你。” 燕云霖听见这话,心中又忍不住的伤心难过。日后回来,那究竟又是何时呢? 他略有更咽道,“那你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别让我一个人在那头孤苦伶仃的,连个玩伴也没有。 边琪又破天荒的安慰了一句,“这是自然,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回加阳关了,到时候,我便绕路去见你。” 终于,这个半大小孩还是忍不住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他自己亦觉得丢人,便有些慌乱的抬袖在眼睛上胡乱蹭着。 边琪瞧着他这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便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笑着嗔怪道,“哭什么,别又叫宋太贵妃以为我欺负你了。” 虽是揪着压的耳朵,可手中并没用什么力气,只是唬一唬他罢了。 燕云霄耳朵上一红,一把推开她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可别动手动脚,你这个人真是无礼至极!” 说着,他又扭捏的从身后的嬷嬷手中接过一个雕花的紫檀木盒,一把塞到边琪手中,然后含糊不清的说,“路上行李太多,带着嫌麻烦就先放你这了,反正......反正......” 话还没说完呢,他便扭头,撒腿就跑了。 他呜咽的声音零零散散的传进边琪的耳朵里。 “反正,你要记得给我写信。” 再说下去,他便要忍不住了。 燕云霖冲进了宋太贵妃的马车里,车帘晃动,随后马车里便传出来呜呜可怜的抽泣声,他趴在宋太贵妃的怀中,哭的不能自已。 往大了说,燕云霖也不过是个不足九岁的小男孩。 再说遣往封地,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召回,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再踏足皇都城了。 这里原本有这么多与他一同玩耍的伙伴,此后一别,一切仿佛都归零。 那个嬷嬷也被他这一下行为弄得愣住了,最后只好和苏九儿以及边琪小姐行了个礼,便与二人告退离去。 马车里燕云霖的声音抽噎着,和马车轱辘压过街道的声音一并远去,直到最后最前头的马车变成一个小小的影子,消失在转角处。 他连掀开帘子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再看一眼,只怕更伤心几分。 留下苏九儿和边琪一并站在原地,都微微一声叹气。 边琪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嘟囔道,“三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竟然肯送东西给我。” 平日里的三殿下可是小气的很,除了打赌输了东西他才认,要他白白送给边琪,他是给牙齿咬碎了都不会给的。 后来输了好些东西给边琪,他就再也不跟边琪打赌了。 边琪打开盒子一看,不由愣住。 苏九儿挑眉看去,里头赫然躺着一柄精美华丽的紫金匕首。 这紫金匕首她原先是想拿物件和燕云霖做交换的,但是燕云霖死活不肯换,还因为这个事情躲了他好几天呢。 怎么现在就这样轻易给她了? 苏九儿宛如吃到新鲜的大瓜,佯装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怎么只有一只,这紫金匕首原不是一对么?” 边琪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接话,只抬头看了苏九儿一眼。 而后便见她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眉头还意味深长的挑了挑。 边琪的脸上霎时悄悄红了。 原本没有什么的,但是被苏妃娘娘这眼神看了,即便是没有什么,也让人感觉出来几分敏感的情愫。 边琪嗔怪骂道,“这三殿下送的什么东西,哪有给姑娘家送匕首这种凶煞物件的。” “晦气晦气!” 然后“哐”一声盖上了锦盒,脸上已经涨得通红。 三殿下不过是个小孩子,苏妃娘娘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看的怪难为情的。 苏九儿抿唇笑笑不说话,边琪便告辞回府,苏九儿知道近来事忙,便也不做挽留,就此别过。 回去的路上,燕云霄来接她。 苏九儿看着那人一身金龙黑袍,身姿挺拔的立在宫道上,他的脸色依旧没有恢复到当初的那种气色,苍白中又带点怅然之色。 她走上前,燕云霄便伸手出去牵她,同她一块回宫。 苏九儿道,“你站在这儿有多久了?” 他道,“半个时辰。” 他看到了燕云霖同他们告别的场景,看到了那个小崽子哭的稀里哗啦的模样。 将燕云霖送走不是他的本意,但是这种危难关头,能保全一个是一个。 苏九儿心里知道,这皇都城里看似平静的背后,已经在酝酿一起波涛汹涌的灾难。 岐王,便是始作俑者。 燕云霄牵着她的手捏了捏,忽然说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苏九儿应声,俩人一同回宫换了身常服,便悄摸摸的出了宫。 外表朴素的马车在颠簸的小道上行驶着,苏九儿拉开车帘,便见燕云霄亲自坐在车前驱马,表情略有些沉重。 莫约走了一刻钟,马车才在一处村庄附近停下。 燕云霄跳下马车,将马系在一旁的树枝上,而后单臂将苏九儿从马车上抱下。 见他没有说话,苏九儿便也没有做过多的询问,俩人大约又走了一小会儿,过了一个田埂,便到了一处墓地。 这里有许许多多个凸起的小土包,小土包上都插着一面木牌,上写明了墓主人的身份。 三月春,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这一片地方长了许多的荒草,看样子这些墓地都没怎么有人来看过了。 燕云霄牵着苏九儿来到某一处墓地前,而后缓缓蹲下,伸出双手将杂草除净。 原本只漏出一个角的木牌逐渐清晰完整的出现在苏九儿的视野中。 燕云霄伸手摸了摸牌上的名字,缓缓呢喃。 “母妃,霄霄来看你了。” 7017k 第二百六十章:看见真相 苏九儿只觉得脑子一空,所有的思绪仿佛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抽走。 她站在燕云霄的身边,看他蹲在那里用自己的衣袖擦拭木牌上的名字,动作有些木讷,更显得背影孤寂落寞。 燕云霄的母妃,怎么葬在这里? 她确实是有些没有料到。 燕云霄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一般,缓缓说道,“我的母妃早年虽然受宠,却没有实权,所以她的离世在宫中来说,不过是又少了一人罢了。” “火场中,她尸骨无存,不过是草席一卷找个地方埋了便罢,更别说有牌位供奉了。” “这里,是我当年回北疆时,为她做的衣冠冢。”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隐约的更咽。 说着,脑海中便回想起当年的那一场大火。 记忆碎片交叠,撕裂般的疼痛感从脑子里传出来,里头有个声音在挣扎,他说,是假的,他不信,他要母妃! 燕云霄神色懊恼自嘲,立马双手抱头,口中发出痛苦的闷哼。 苏九儿发现了他的异样,立马俯身问道,“怎么了?” 燕云霄只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口中更咽道,“九儿,好疼,我的头好疼。” “他要出来了。” 他口中说着真实又荒谬的话。 苏九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便伸手将他护在怀中,伸手拍打着他的后背以做安抚。 “别怕,别怕。” “你不要太紧张,放轻松,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没关系的。” 说实话,燕云霄这个人格转变的病症,其实比起从前,已经好上许多了。 有苏九儿陪在他身边,他的敏感神经已经不至于到那种夸张的地步了,很多时候状态不佳还是身体底子不给力。 感受着苏九儿的安抚,他紧张的情绪慢慢得到了舒缓,只是大脑中的阵痛依旧持续着,仿佛有一只手在拉扯他的思绪。 他还是想做一下挣扎,做一下反抗,他实在是不喜欢那种被夺走主权的感觉。 但是他听见苏九儿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劝解,“我知道这都是你,你不会伤害我的。” “就像你不管变成什么样,你都会记得我,不是吗?” 眩晕涌上来,他的挣扎颤抖的手缓缓停下,而后一脑袋抵在苏九儿的肩头,失去了意识。 燕云霄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转变成另外一种人格。 苏九儿也是一样的,此次出行她除了常年藏在袖子里几枚银针,和脖子上的玉珠坠,其它有关医药的东西她都没有带。 正想着,原本靠在她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然后他本能的警惕的伸手一退,便将苏九儿推了开。 苏九儿踉跄两步,险些摔倒,他才双手捂着脑袋,有些痛苦的揉了揉。 苏九儿试探道,“霄霄?” 他闻言一愣,狐疑的站起身四处看了看,而后看见了苏九儿也在看他。 眼神先是十分的疑惑,而后转为清明,绷紧的嘴角也慢慢的舒缓成了上扬的弧度。 他欣喜又腼腆的叫了一声,“九儿。” 果然,不过是片刻,他就将苏九儿认出来了。 苏九儿松了一口气,上前准备将他牵离这里,而他的目光却依旧在四处打量着。 他觉得他先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所以他现在在抓那种奇怪的感觉。 苏九儿心下一紧,正要挡在他身前,就见他扭头垂首看到了身前的那块木牌。 他当即愣住,目光锁定在木牌上,将上面的文字看的清清楚楚。 震惊,错愕,不可置信。 这样的表情从燕云霄的脸上一一走过,苏九儿看见他的面容,血色瞬间褪尽,一片苍白脆弱。 记忆从脑海中闪过,火光涌起,吞噬一切。 一股怒色涌起,聚集在他的凤眸之中。 他骤然伸手就要将这木牌打烂,苏九儿一个箭步挡在了他的身前,扬起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眼前的苏九儿,唇瓣都有些颤抖,口中有些无力的呢喃否定。 “假的,都是假的!” “我的母妃,我的母妃还在宫里等着我回去.......” 虽然让他的另一面人格看见事情的真相,和苏九儿的场景复刻治疗有着异曲同工的效果,但负面效果也是一样的,只怕他控制不好自己的心绪,从而走上极端的道路。 苏九儿抿唇,狠下心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询问道。 “那我呢?我也是假的吗?” 燕云霄好像是被她问住了,他自己都在一个不知真假的世界中徘徊。 他痛苦的皱眉,举起的拳头缓缓展开,然后小心翼翼的朝苏九儿的脸靠过去。 指尖触碰到了苏九儿的脸,光洁柔软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他如同触电一般的抽回了手,然后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心里猛然产生了一种逃离的想法。 就连意识都不太清明了。 他只知道,他的母妃没有死,他的母妃怎么可能已经死了?! 那个木牌,是假的! 可那木牌是假的,苏九儿为什么又那么真实的站在他的面前? 一个真相,和一个存在于他心中虚幻的真相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较量。 他到底要相信哪一个? 他的私心当然是更偏向于自己心里那个虚幻的真相,可是他却真真切切看到了自己母妃的墓牌。 这叫他如何接受呢? 猛然觉得胸口一痛,口中溢出一口鲜血,而后他目光茫然的看了苏九儿一眼,转身狼狈的落荒而逃。 苏九儿心中一紧,忙追了上去。 “霄霄!” 燕云霄转身飞也似地逃窜,并不理她,他只觉得心上被剜了一块肉,痛的他无法言喻。 他的母妃,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那场大火在他的记忆里燃烧着,他疯狂的拼凑着记忆,想起自己被母妃藏在下人房中。 而后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记忆是有的,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真相,所以选择了逃避,这些年来,他一直都不曾将这些记忆拼凑成一帧帧完整清晰的过往。 而现在...... 他的呼吸有些颤抖,带着试探的情绪,一点点一拼凑那段模糊的记忆。 火光冲天,一群人冲进来,用缎带勒住宫人的喉咙,然后再将他们的尸体扔进火里。 他看见他的母妃也...... “啊!” 燕云霄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啸,面目几近疯狂。 7017k 第二百六十一章:只要你相信,她就永远存在 怎么会?怎么会? 这样的事实他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接受。 苏九儿追上来的时候,燕云霄已经摇摇晃晃站在泥水里,浑身泥泞,狼狈不堪。 当内心的信念被打碎,那么这世间一切于这个人格的燕云霄来说,便失去了重心和意义。 他自己也没有了方向,陷入了自我迷茫。 苏九儿最怕的便是在这种状态之下,燕云霄那根紧绷的神经直接绷裂,从而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他脚上步伐踉跄的跌坐在泥水里,而后又麻木混沌的爬起身,一步步朝田埂上走去。 时而仰头看一眼天,看天空中飞过的鸟儿,看远处田地里劳作的人们。 他的唇角还残留着血线,眼神清澈又迷茫,看着这一切的一切,表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 他在想,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衣摆沾了泥水更沉重了几分,他脚步蹒跚,盲目的向前走着,在某一回头的瞬间,他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苏九儿。 不由又是一愣。 便跌坐在了一旁的浅水滩里。 苏九儿看见他这样子,也难免觉得残忍。 可总归要走到这里一步的。 不论是场景复刻让他在幻境里面对真相,还是让另一面人格看见这个真正的事实,其中本意都是一样的。 都是要他勇于正视自己的内心,敢于面对已经发生且无法改变的现实。 如果没有苏九儿,燕云霄只怕是已经疯了。 但是他在此刻看见苏九儿,便又想起来许多事情。 文墨宫的那场大火里,是苏九儿牵着他带他逃掉一劫。 还有很多个模糊的夜晚,都是苏九儿哄着他守着他安睡。 苏九儿问,难道她也是假的吗? 他亦扪心自问,是吗? 那样温柔的笑容,温暖的怀抱,怎么会是假的呢? 燕云霄跌坐在地上,看着她缓缓的朝自己走过来,不由轻轻呢喃了一句她的名字。 “苏九儿......” 她矮下身靠上前来,伸手温柔的擦去他唇角的血线,应声道。 “是,是我。” 燕云霄恍惚了一阵子,目光已经有些迷离,真真假假已经无从辩驳。 即便是假的,他也愿意相信,苏九儿是真的。 他猛一伸手将苏九儿抱在了怀中,怀中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就连那干涩的清香都萦绕在鼻端。 他抱的很用力,几乎要将苏九儿一整个嵌入自己的身体之中,闻着她身上的气息,燕云霄脑海里又浮现出方才瞧见的那个墓牌,以及上面书写的文字。 胸膛里传来撕心般的痛楚,他抱着苏九儿的手开始发抖,喉中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沙哑低声问道,“九儿,你告诉我,我的母妃她还在,对不对?” 苏九儿被他圈在怀里几乎连呼吸都呼不过来了,她略微仰起头,抽空喘了口气,然后安抚道。 “霄霄,只要你相信,她就永远在。” “等到了晚上,也许她还会在天上看着你我呢。” 燕云霄怎么会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这样的安慰好像又让他得到了一丝被理解。 是的,只要他相信,那她的母妃就永远在。 只要他不忘记她的母妃,那她的母妃就永远和在他记忆共存。 苏九儿没办法让他释怀这样沉痛的情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靠在他的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让他慢慢的拉回自己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堪不住精神爆发后反噬而来的疲倦,沉沉闭上了双眼。 等到燕云霄醒过来时,已经到了酉时。 俩人坐在浅水滩的岸上,靠在一块大石头上,长长的衣摆还拖在水里漂浮,身上染的泥水斑斑驳驳,看起来甚是怪异。 起码在务农回家途中的村民眼里,很是怪异。 夕阳垂暮,给天边的云霞渲染上了一层炫目的金红色。 燕云霄靠在苏九儿的肩头,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这样如梦似幻的一幕,要不是胸口还有一阵阵的痛感,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升天了。 他下意识的伸手捂了一下胸口,睫毛颤颤,下意识的开始回想之前的事情。 但还是一样的,除了他失去意识之前,而后所发生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燕云霄?” 苏九儿并没有其它动作,只是轻声唤了一句。 燕云霄应声道,“嗯。” 俩人相倚无言。 一时间俩人都没有说话,燕云霄抬起袖子看了看其上的泥泞,遂又放下了手,极目眺望远处的云霞美景。 苏九儿想了想,开口问道。 “你想记起方才的事情么?” 燕云霄摇摇头。 有苏九儿在他身边,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即便是想不起来,也无妨。 而后他坐正的身子,将苏九儿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观察了一下她的气色。 苏九儿按住他的手,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她道,“你没有伤害我。” “我相信你,也不会伤害我” 燕云霄的手指极其不自然的蜷缩了起来,看向苏九儿的眼神不由闪躲两下。 他永远记得苏九儿背上的伤口,那就是他亲自造成的。 苏九儿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当的。 确定苏九儿没有受伤之后,他才缓缓起身,胸口的痛感让他不适的皱起了眉,而后又将目光挪向了另一边。 他有些不敢迈步过去,只怕触动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而后又被夺取意识主权。 苏九儿却牵着他的手,淌过浅水滩,路过泥泞的泥水路,重新回到小坡上,尹娘娘的墓牌前。 他略有抗拒的挣扎了一下,但苏九儿态度强硬的将他牵了回去,一边道,“没事的,你要相信我。” “即便有事,我还在你身边。” 燕云霄这才随着苏九儿的步子,回到了方才蹲过的地方。 尹娘娘的墓牌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苏九儿便学着燕云霄方才的样子蹲下来,继续将方才没擦拭干净的地方擦了一下。 她认真打着招呼道,“尹娘娘您好,我是燕云霄的朋友,今天他带我来看你了。” 说完便扭头看了燕云霄一眼。 她这模样让燕云霄原本沉闷的内心忽然松快了一些。 嘴角不由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然后他缓缓地跪在墓牌前,背脊笔直,目光幽幽的落在墓牌上。 7017k 第二百六十二章:黑市的异常交易 盯着墓牌好一会儿,他的脑海中又开始一阵一阵的闪过当年火场的情形。 每一帧画面闪过,都会让他的脑海刺痛一下,直到看见自己的母妃被大火吞噬在火中,他已经是面色惨白,额头汗如雨下。 他痛苦的躬身,手扣进泥土里,身子微微颤抖。 但这一次除了身体上和心灵上的痛苦煎熬,就再也没有旁的异样了。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扭头看见苏九儿正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他勉强一笑,回以安慰。 “我没事......” 苏九儿没说话,只抿唇看他长舒一口气,渐渐地镇定下来。 天色也已经渐渐暗沉下来,想必再过一会,便是连这泥泞难行的路都看不清了。 燕云霄看着尹娘娘的墓牌,漠漠启声道。 “母妃,我带着九儿来看你了。” “她叫九儿,苏九儿。” “她是儿子的恩人,也是爱人。” 苏九儿默默听着,手指不自在的在衣摆上扣弄了一下。 “有她在儿子身边,儿子过的很好,您不用担心。” “最近事忙,只怕是不能来了。等以后,儿子再带她来见您。” 话罢,燕云霄便恭敬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苏九儿看他忙完这一切,便起身,头也不回的拉着她往回走。 “走吧。” 多留一刻,只会让他心中的怀念更沉重一分。 苏九儿几步踉跄才跟上他的脚步。 脚下步子正走稳呢,燕云霄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一个打横便将苏九儿抱了起来。 苏九儿没做好准备,这天也暗沉下来,瞧不太清楚,不由得惊呼一声,“燕云霄,你做什么?” 他只道,“路不好走。” 苏九儿这才乖乖的搂住他的脖子,任由她抱着自己回到了马车旁。 燕云霄将她抱上马车,又低低道了一句,“累了就睡一会,一会到了我会叫你。” 昏暗的马车里,苏九儿点了点头,燕云霄便凑过来用自己的脸在她脸上蹭了蹭。 而后他从车里取出折子点亮了车前的灯笼,一路行驶而回。 苏九儿靠在马车内感觉已经有些饿了,说不上犯困,只是人没什么精神。 不知道马车在哪里停下了,燕云霄进来直接当她睡着了,轻松一抱便将她抱在了怀中。 苏九儿也没有挣扎,只眯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我还没睡呢。” “到宫里了吗?” 感觉有点快呢。 燕云霄没有说话,而是借着小二的掩护,抱着她径直上了百兴楼的二楼。 楼内宾客嘈杂喧闹的声音让苏九儿睁开了眼睛,她抬眸一瞧,就和开门的宋星师对了个正着。 宋星师略有奇怪,侧身让路,让燕云霄进来,嘴上不由问了一句,“怎么这会子来了?” 说着又扫了眼俩人这狼狈不堪的模样,衣摆上全是斑驳且已经干透了的泥巴污秽,他甚至要怀疑这俩人真不是出门打野战去了? 燕云霄将苏九儿放在小榻上,一边拨顺她的长发,一边对宋星师道,“送两套干净衣袍来。” 宋星师露出鄙夷的神情,但还是乖乖的照做了。 小半个时辰后,燕云霄和苏九儿已经各自收拾干净,玲珑阁的桌上也布了一桌子好菜,俩人已经吃上了。 宋星师敲敲桌子道,“你来我这,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说罢又看了看苏九儿。 他记得上次离开时,燕云霄还让自己让她陷入昏睡,摆明了俩人之间好像是有些什么矛盾。 怎么这会子,又这般亲密了? 还有燕云霄这体贴温柔的模样,当真不是变成另一个模样了? 他说,“燕兄,你还认得我是谁不?” 燕云霄慢条斯理的嚼着口中的吃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光是这个眼神,宋星师就知道他是燕云霄本人了。 这眼神就跟看他算卦时,是一模一样的。 他不由噎住,顾自倒了杯酒,讪讪喝了。 又将目光落在苏九儿身上打量了半晌。 苏九儿当着他的面,夹起一块肉,递到燕云霄嘴边。 没眼看。 宋星师伸手捂住眼睛,口中喃喃,“没看见没看见。” 苏九儿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原本还生硬的氛围,一下子就欢快起来了。 燕云霄拿过餐巾在苏九儿唇上擦拭了一下,看这样子,宋星师也就猜到了,燕云霄是真的对苏九儿交了心,已经拿她当自己人了。 而后就见宋星师面色认真起来。 “不闹了不闹了,与你说一件正事。” “往北疆必经的几个城州里都出现了新部兵马,都是生面孔,你知道吗?” 燕云霄道,“子凌已经将消息传给我了,是唐骁的兵马。” 提起这个名字,宋星师的面色不由一冷,眸底的温润都被憎恨所替代。 “他们的人要开始动手了?” 燕云霄点点头,将斗虎将军报上来的军机密报,以及子凌呈上来的地图做了揉和分析,然后大致与宋星师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想。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不由拔高了音量道,“北疆又起战事?起哪门子的战事?” 竟是半点风声没有听到,哪里像是要起战事的样子? 即便是两方开战,也要闻得一些风声啊,这是在有些过于异常了。 但是战野将军也没必要诓骗他们自己人,想必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拖住了他的脚步,让他们无法脱身,来这皇都城。 关于这一点,燕云霄也感觉十分奇怪,只是如今与北疆断了联系,真相便不是那么好打探的了。 宋星师蹙眉想了想,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虽没有太多关联,但这事情还是有些奇怪。 他道,“黑市里最近有大批的奴仆贩卖。” 燕云霄微微蹙了下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这样的事在黑市里原本也算常见,但近来实在是过于频繁,因此我留心特地去查了近几个月的交易量,发现人数竟然高达六百。” 顿一顿又道,“其中多数为女奴。” 苏九儿听着这这样的交易,脸都皱成一颗老枣。 这在现代世界里可是犯法的。 她听着只觉得寒意骤起,猛地就想到,她会不会也有被贩卖的一天? 燕云霄发现了她的异样,便坐到她身边,单手揽了一下她的腰以做安抚。 宋星师清了清嗓子,又道,“货源各个地方都有,但是流动的方向,几乎都是往东南一方。” 7017k 第二百六十三章:我自愿 西北方向,恰好是燕云霄的眼线最薄弱的地方。 毕竟他们同北疆的联系途径,向来在北之东方,也难怪今日才发现这样的异动。 照今日宋星师从各方面的打探来看,这频繁的奴仆交易应该是属于同一种情况,其中多数为女奴,但为了掩盖这样的真相,所以交易中夹杂了男奴掩人耳目。 再往西北方向延展,便要踏入南国境内了,他们还没有这样手长的眼线,抓不到这些货物最后的流向。 燕云霄闻言后,面色略有凝重,苏九儿也没了胃口,将手中碗筷放下。 宋星师和燕云霄不由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最后的慎重。 有些棘手了。 不过到现在才走上这一步,倒比他们最初的预想好上许多。 当时还觉着燕云霄从北疆回皇都城,那必定是九死一生。 岐王在皇都城有权有势,上有太后维护,下有唐骁的兵马拥簇,在这皇都城里他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燕云霄不过是一个不受宠且常年被发配在外的庶长子,除了年纪上占优势,其它于他而言,都是负数。 是苏九儿阴差阳错的出现,将岐王的棋局步步打乱,从而给了燕云霄喘息的机会,让他在岐王的计划里与之周旋。 直至今日,他已然为自己争取到了不少有利的资源,若真要正面一战,也未尝不可。 只是北疆这突如其来的战事,拉低了他绝对的胜算。 他抿着唇,一时间没有再回话。 宋星师看着他的苍白的表情,问了一句,“你身子好了些么?前些日子的传闻...?” 传的还挺凶的,说陛下可能患有癔症,容易在朝堂上发作,从而屠杀朝臣。 这可让百姓们纷纷唏嘘,好在燕云霄登基这半年来,在民生大事上改革了不少好的制度,所以对于这样的传言,竟有许多人没有盲目信从,而都是抱着怀疑的心态求证。 燕云霄看了苏九儿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宋星师啧一声,非要起身给他把脉。 刚探到脉搏,他就惊得甩开了手,一脸疑虑的看着二人。 “你......”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破口大骂燕云霄,为什么不好好看重自己的身体? 但是见苏九儿也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他要说的又噎了下去,最后只蹙眉看着苏九儿道,“你当真能治好他的病么?” 怎么比上回从他这里离开时的气脉还要虚弱一点? 他压根就不知道那日在登基大典上,燕云霄的身子损耗的有多严重,况且今日下午还在尹娘娘的墓前发作吐血了,如今能恢复到这般能吃能喝还能抱得动苏九儿的田地,即便是夏太医见了,都要呼一句,神了。 苏九儿抬起眸子看他一眼,正要骂他呢,你行你来? 便听燕云霄厉声斥道,“星师!” 剑眉已然不悦的皱起。 他甚少这样直呼他的名字,这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责怪。 原本宋星师还要再说些什么,这会子便直接闭了嘴,气势矮了几分,闷闷叹了口气。 他嘟囔一句,“你就护着她吧!” “身子垮成这样可怎么得了?” 闻言燕云霄脸上已经有了不耐之色,便想着就此带苏九儿离开,不了料苏九儿忍不住呛他一句,阴阳怪气道,“死在我床上那也是他乐意!” 说完还傲娇的扬起下巴,对着宋星师哼了一声。 这个男人实在是过于理智了,理智的有些无情,他没有那么轻易的去相信一个外来者,毕竟和苏九儿共同经历生死的是燕云霄,而不是他,所以他并不能直接代入燕云霄对待她的态度。 此言一出,直接给宋星师呛的咳嗽起来了。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就连自己方才准备说什么都给噎忘记了。 而后又指着苏九儿,“你你你”了半天,最后长出一口气,说出了两个字。 “妖女!” 然后又指着燕云霄,手指颤抖了半天,最后只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将头扭到一边去了。 燕云霄看着苏九儿那威风傲娇的姿态,不由抿唇轻笑了一声,凤眸微微眯起,笑的风情万种。 苏九儿起身对宋星师道,“宋大人,春宵一刻值千金,若再没有旁的事情,那我俩现在要回去共枕而眠了!告辞!” 宋星师又被呛了一口,不免疯狂摇头,对着燕云霄道,“快走快走,我这里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了!” 燕云霄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上前来搂住苏九儿腰肢,只丢下一句,“密切联系”,便揽着她出门百兴楼。 苏九儿气鼓鼓的上了马车,嘟囔了一句,“敢编排我,我气死他!” 而后燕云霄忽然从后面靠了过来,将脸凑到她的耳边道,“你说的是。” “即便是死在你床上那也是...我、自、愿。” 后面三个字他咬的十分清晰,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低沉柔缓的语调中夹着着浅浅的笑意,瞬间让清冷的马车内充满了暧昧的暖意。 苏九儿头皮一麻,当即转身推了他一把,然后怒嗔道,“你也编排我?” 这一推根本就没推动燕云霄,他伸手一抓,便将苏九儿的手攥在了手中。 马车里没有点灯,昏暗的氛围之下,苏九儿瞧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到那低沉温润的笑声响起,带着几分潇洒疏狂之感。 幸好马车里没有点灯。 在谁面前说这种话语她都说不上羞涩,但是当燕云霄拿这个来调侃她时,她便有些莫名的不自在,脑子里总是想起夜里就寝时燕云霄在她脖颈上蹭来蹭去的场景。 那调侃的话,便有几分真真的影子了。 他莫不是真的自愿....... 呸呸呸,她心下赶紧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风流事儿,又抽了两下,才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燕云霄见她不说话了,便也不打趣她了,反更凑近了一些,摸黑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笑道,“星师只是为人过于警惕,并不是针对于你。” 后又加了一句,“他亦不敢针对于你。” “若还有下次,你便打他两拳,我给你做主。” 苏九儿被燕云霄的话逗笑了,这就是塑料兄弟情吧。 她认真点点头,“好。” 她记下了,下次就这么办。 7017k 第二百六十四章:铤而走险,饮鸩止渴 回宫时,已经是深夜了。 苏九儿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已经睡着了,到地方的时候人已经没意识了。 燕云霄进去将她打横抱起,她便嘤了一声,“几点了?” 苏九儿老是在睡梦中说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不过时间长了,他也能猜出一些意思了。 他说了个时辰,苏九儿便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看见寥落的星子闪烁在夜空中,璀璨又孤寂。 偶尔,她还是会幻想一下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个国度,那个现代社会。 燕云霄见她睁开眼睛了,便问道,“怎么?吵醒你了么?” 苏九儿摇了摇头,启声道,“总觉得你们说的那个事情有点可疑。” 她指的是,宋星师所说的黑市中奴仆交易一事。 又或者这种事情在她看来有些扭曲恐怖,所以久久不能释怀。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就这样弥漫在她心底,怎么也无法祛除。 燕云霄看出她心里的不适,便将她抱紧了几分,温暖将她包裹,暖意涌上心头。他安慰道,“好好待在我身边,别太忧心。” 苏九儿只默默应承了一句,便靠在他的胸膛任由他将她抱回吟华殿。 招顺和青枝依旧在门口守着,见二人如此亲密的回来,已然见怪不怪。 将苏九儿放在寝殿榻上,燕云霄伸手拨了她耳边的发丝,便对她道,“歇着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忙。” 苏九儿点了点头,他便去了大书房。 大书房内灯火通明,燕云霄将燕国的地图在架子上展开,自己来回踱步的研究观看着。 他用手指了几个已经被岐王反驻扎的城州,眉头皱了皱,又想起宋星师说的话,将自己的手指在地图上沿着西北方向虚比了一条途径,而后又停在原地,心中猜测那交易的最后流向应该是哪边? 纤长的睫毛在灯火的映照之下,在俊美的脸上投下跳跃的暗影,他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南国境内。 他有这样的猜测,但没有证据证实。 岐王这局棋已经布到十之八九了。 以皇都城为中心展开,除了竟州城外,其余城州内已全是唐家的兵马。 再向外展开一圈,其余的小城州虽也有边家新驻扎进去的兵马,但到底时间太短,根基不稳,若真打起来,只怕不是对手。 且北疆的兵马被牵制住,无法回皇都城支援,如此一来,岐王若真的开战,那他们的胜率,只有两成。 不,这两成还不能说是胜率,只能说是逃离成功的概率。 燕云霄坐在靠椅上看着岐王这周详精密的计划,总觉得十分怪异。 他到底凭什么有这样绝对的态度来与他放手一搏? 难道他这回就一个漏洞也没有吗?这样的完美周详的计划,怪就怪在它过分完美了。 简直就不像是个合理的局。 他心口闷疼,不由掩嘴轻咳了一声,眉宇间是深深地疲惫。 他正要揉一下自己的微微发疼的太阳穴,便有一双手搭上他的肩头,替他披上了一件斗篷。 他回头,看见睡眼惺忪的苏九儿。 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温柔的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你怎么来了?睡不好么?” 苏九儿道,“我要是不来,你都能在这书房待到天明了。” 不等他接话,苏九儿便看到那个展开的地图,越过他也去瞧一眼。 虽然对皇都城附近城州她已经有了地势印象,但是这种大局面的地图她还没见过呢。 今日一瞧,她便用手指了指,若有所思的模样。 原来燕国和南国竟是相依而靠的两个国度,虽然称之为南国,却是处于燕国的正北方向上。 两国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另还有一些海上国度,但因路途遥远,便甚少来往。 据说那黑市最初的起源就是海上国度的商人来此做生意,最后遭到了抵制却捱不住他的货好,非有人就要买,于是就发明了一种私底下的交易方式。 苏九儿想到这,又想起宋星师说的那茬子事。 货源的流向,一律是西北方向。 她也伸出一只手在地图上虚比着途径,在临近南国境内的边缘停住。 她只觉得有些东西在脑子飞速的闪过,当即就面色怪异的愣在了原地。 燕云霄道,“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 苏九儿僵硬的扭过自己的脑袋,看向燕云霄的脸色有些难看。 燕云霄伸手揽过他,不由有些担心。 正要询问,就见她抿了抿唇,声音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有没有一种可能,黑市里那些货源流向的最终目的地,是南国。” 燕云霄也是想的,只是没有明确的指引说明这个思考是正确的,而且他不太理解苏九儿为什么脸色变得如此难看。 他“嗯”了一声,凤目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苏九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定定问道,“燕云霄,你相信我么?” 燕云霄伸手拨开她耳边的发丝,认真道,“自然是信的。” 寂静的大书房内,苏九儿的声音淡淡响起,平静下裹挟着无比汹涌的波澜。 “北疆要起的战事,说不上是战事,定是南国边境的兵马骚扰他们,以作拖延。” “这六百多名奴仆,只有一百多男仆,另外五百,是五百妙龄少女。” “这就是给南国的筹码。” 燕云霄默默听着,只觉得苏九儿的话分明没有半点可信的苗头可言,但揉入事件中却又紧密贴合逻辑,经得起推敲。 既然这五百名妙龄少女是筹码,也就说明这是与南国之间的一个交易,那么买主,自然只可能是岐王燕云霆。 苏九儿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沌,唯有心脏的跳动清晰异常。 虽她穿进书中,剧情走向有了新的变化,可是这种转折向的大剧情根本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原著是燕国败落,南国攻伐挑衅,最后燕国才送五百妙龄少女进贡,平息战乱。 而今,竟是岐王自己与南国做交易,同样送去五百名妙龄少女,仅仅是让南国在边境佯装攻伐北疆,牵制住北疆军吗? 该来的,总要来的。 燕云霄将苏九儿的话听在心上,当即便明白了岐王的意图,当下不由和苏九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出四个字。 “饮鸩止渴。” “饮鸩止渴。” 为了夺取燕国的政权,岐王竟罔顾燕国日后的安危! 他难道就不怕南国假戏真做,真的攻破北疆防线,将利器指向整个大燕吗? 7017k 第二百六十五章:薄情九儿舍不得 怪不得燕云霄思虑半天,总觉得岐王这个局奇怪异常。 怎么可能一点突破口都找不出来。 原来...... 买通南国的部队牵制住北疆军,这一行径往大了说几乎可以称之为“通敌叛国”。 即便这个局将燕云霄圈死了,岐王拿到了燕国的政权,可若南国假戏真做攻破了北疆防线,那燕国不又沦为南国的附属国了吗? 若要保全国度,势必要常年进贡,活在南国的打压之下。 要知道当有外来者侵略之时,最可怕的便是内讧,岐王现在便是主动拉来外来者,为自己的内讧争取有利局势。 简直就是,疯了! 丧心病狂! 燕云霄的的脸色由深虑而转变成一种恼怒的阴沉。 岐王这一行径,简直就是将燕国的存亡推往刀尖之上,罔顾家国百姓,如何不另燕云霄恼怒? 难道北疆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舍命拼搏出来的江山,就是这样让岐王为了一己私利而去糟蹋的? 别说是燕云霄心中愤怒了,想必是辅国大将军唐骁的兵马知道这一事情的真相之后,都会心生愤怒。 这简直就是武将眼中一生的耻辱! 只可惜,他们还被岐王蒙在鼓里,从黑市走货源,用男奴掩人耳目,亏岐王想得出来。 他蹙着剑眉,紧抿薄唇,目光深邃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九儿握住了他的手,还是劝了一句,“睡觉吧,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跟他们斗。” 燕云霄闻言垂首看她一眼,不由想,苏九儿的思绪怎么这么敏感锐利,一下就想到了关键要害? 重要的是,这些疑问放在眼前可都没有半点头绪可言。 但是苏九儿所说的字字句句,他都是信的,不光是信苏九儿这个人,更是这个猜想与事情的发展贴合的过分,让人不得不信。 苏九儿一抬头,就撞上了他带有探究的温柔目光。 他并不是对苏九儿产生了怀疑,而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让他的内心有些酸溜溜的。 他挑起唇角,俯身逼近苏九儿,看她的桃花眼略有不自在的闪躲,便启声幽幽问道,“我的九儿,怎么比我还要熟悉我这个弟弟的做派?” 是了。 先前他就觉得,苏九儿对岐王这个人的性格处事太熟悉了,这种熟悉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可以转变成一种亲密的距离感。 燕云霄有些醋。 毕竟他不知道苏九儿为什么会对岐王这个人这么熟悉。 苏九儿虽有不自在,但她又没干什么亏心事,她伸手勾住燕云霄的一缕发丝在手指上转了转,便直接挑明了反怼道,“燕云霄,你在怀疑我?” 她并不生气,因为她是笑着问的。 燕云霄也是笑着问的。 俩人这是在互相调侃呢。 以他们现在的信任程度,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挑拨起他们之间的质疑了。 燕云霄嗤笑一声,俯身将她拦腰抱起。 苏九儿顺势勾住他的脖子,便眨眨眼俏皮道,“以我对岐王的了解来看,我认为,还是你要更得我心一些。” 燕云霄知道她在耍嘴皮子功夫,逗他开心,听了之后还是发自内心的笑的更大声了。 方才那沉闷的情绪一扫二散,他抱着苏九儿回寝殿,口中还不忘回应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苏九儿若有若思斜看他一眼,小声嘀咕,“这可不好说。” 气的燕云霄在她腰上掐了一下,掐的她眯眼大笑起来,在他怀里挣扎的像个毛毛虫。 燕云霄手臂颠了一下,将她重新抱稳,警告般的语气道,“你可以骗我,但你不能中意岐王。” “不然呢?” 苏九儿没太清楚这句话,只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而后燕云霄便将她压在了榻上,剑眉挑起,语气拔高了几分。 “不然?” 苏九儿倒在榻上看他,他柔顺的黑发垂进她的脖子里,捂的她有些燥热。 燕云霄就这样居高临下盯了她半晌,最后就缓缓的憋出一句凄惨的话。 “不然,我可要伤心了。薄情九儿,当真舍得?” 苏九儿没说话,只与他对视了半晌,抿唇笑了笑。 而后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得头颅下压,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薄情九儿舍不得。” 少女吐气如兰,轻柔温暖的吸气沿着燕云霄的耳廓走了一遭,如同一只撩拨的玉手在耳朵上抚摸。 燕云霄听到了想要的话,唇角已经勾起了一抹上扬的弧度,连带着喉结也急促的滚动两下。 他顺势靠下来,轻启唇瓣,一口咬在苏九儿的耳朵上。 “哎......” 他咬的猝不及防,又用了些力气,疼的让苏九儿叫唤了一声,耳朵瞬间就烧了起来。 她伸手想推开燕云霄,无奈他是故意压下来的,如此厚重的身板,苏九儿根本推不动。 燕云霄用牙齿厮磨了两下,才放过了她无辜的小耳垂,又学着苏九儿的动作凑在她耳边低声道。 “这回,不是骗我的吧?” 看他这个姿势,将她压的这么结实,这话里倒是说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苏九儿只好嗫喏道,“九儿怎么敢呢。” 燕云霄嗤气笑出声,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苏九儿不敢的呢? 不对面对苏九儿,他也是真的无奈至极,无计可施呀。 这才略微起身腾出点空间,苏九儿立马从他身下爬走,缩到另一边的角落里。 燕云霄也没说话,只下榻吹了蜡烛,解了衣袍,这才拉上了围幔,钻进了被窝里,一把将苏九儿圈在怀里。 - 第二日早间,燕云霄起了个大早,下朝的时候,苏九儿正在梳洗。 燕云霄回来时面色阴阴,招顺大气也不敢出。 见他回来便迈步去了寝殿,他们便在门口守着。 苏九儿坐在铜镜前看他一眼,便歪头问道,“朝堂上又有什么动向了么?” 燕云霄只抿着唇点了点头,而后就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 与苏九儿在一起时,不应该被这样的烦心事而干扰情绪。 青枝见陛下进来了,连忙将头低下,认真的给苏九儿盘着头发,燕云霄盯着她苏九儿粉白的脸蛋看了看,忽然想起她昨晚示弱的样子。 苏九儿举起小铜镜看了看,询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燕云霄抿唇不答,唇角的笑意有些暧昧。 7017k 第二百六十六章:玩个金蝉脱壳怎么样? 苏九儿看他笑的那副风流样子,便知道他在笑什么了,不由脸上一红,嗔骂道,“笑什么?不许笑!” 燕云霄还是不说话,反而伸出了手捏了捏她的白净的小耳垂,他看见上面还隐约有着一点牙印。 昨天夜里,燕云霄又咬了她的耳垂。他也不做别的,只咬着她的耳垂厮磨的苏九儿没法,苏九儿只好求了两句,让他别折腾了。 这可让他又欺压上来,在她唇上辗转好一会。 总之,比往日要亲密了许多。 想起昨夜,苏九儿不由打开他的手,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燕云霄笑道,“你这是要在我宫里谋杀我不成?” 青枝盘头发的手都抖的不成样子了,她什么时候这样近距离的看过这样的陛下啊? 感觉陛下在苏妃娘娘面前,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都不止是光变一个脸这么简单了。 见她半晌都没将头发盘起来,燕云霄不由看了她一眼。 青枝头皮顿时紧绷,刚盘起来的长发又垂散下来了。 他皱眉,漠漠斥了一声,“下去。” 青枝险些噗通一声就要跪下去了,听见他让自己下去,这才行了个礼,如临大赦一般匆匆走了。 苏九儿白了燕云霄一笑,心道还不是你这迷之微笑给青枝吓得不轻,不然她盘发可是利索得很。 正要自己伸手将头发盘了,燕云霄忽然走到她身后,拢了一下她的长发。 苏九儿道,“你会盘发?” 燕云霄用手梳拢着她柔顺的长发,然后轻轻扭转了几下,便将头发盘了起来,又亲自挑了两支好看的花簪给她带上,弄好之后又走到他面前欣赏了一番。 他道,“看了那么多回,自然是要学点手艺的。” 想想也是,每每苏九儿晨起梳妆时,他就坐在一旁的大靠椅上看着,要么就转到她身前来看她画妆面。 燕云霄看着她耳朵上的那个小洞,想着要再配一对怎样的耳饰呢,想了想,还是不带了吧...... 又伸手捏了捏,对她道,“好了,来和我一同用膳。” 膳后,燕云霄便又一头扎进了大书房。 最近半个月,燕云霄忙的有些夸张。 苏九儿隔三差五的在夜间替他针灸调养身子,白天便替他煎药调补,气色渐渐也补回来了。 他天天忙于朝堂上的公务,还有各处上报来的军机密报,几乎快要住在大书房了。 也不知是不是没空想别的伤心事了,他心口也不疼了,只有太阳穴偶尔发疼,疼起来时候酸胀的难受。 一连下了七天的的春雨,雨声低落在屋檐瓦顶上嗒嗒作响,雨水汇聚而流,哗哗作响,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燕云霄有公事要忙,只有晚上才会同她讲一讲眼下的局势,以及他的对策。 白日里,苏九儿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将往日给燕云霄治疗时候做过的病症记录全都用线束在一起,束成了一本很厚的册子。 最新的一页上记录着燕云霄的用药配方,和一些忌讳用料,另外又详细记录了他的病症,苏九儿终于有一丝看到了希望的感觉。 燕云霄情绪已经逐渐可控了,她与燕云霄的关系更是到了一种无话不谈的地步,燕云霄很多时候都会主动的向她倾诉,又或是表达他的内心。 换一种说话,便是苏九儿敲开了他的心门,让他不再封闭自己。 这个病症,也从最根本得到了改善。 至于他的另一面人格,苏九儿暂时也没办法确定在下一次他精神受创时,还会不会被激发出来。 不过,这次的恢复超出了她的预期,已经很好了。 天已经暗了下来,但雨声未歇。 烛火昏昏,更显得室内温暖异常。 苏九儿去大书房看燕云霄,刚好撞见他放下手中的折子,单手撑在额上揉了揉,一脸的疲倦。 她走进去,伸手搭在他的太阳穴上替他揉了揉。 原本紧绷的神经在此刻才有一些舒缓的松懈。 燕云霄看她一眼,将手中的折子丢到了桌子上,将她的手牵在手中捏了捏。 即便燕云霄不说,苏九儿也知道,局势愈发紧迫了。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燕云霄的人手已经尽可能的去调查唐家兵马驻扎的地势图,在他们力量最薄弱的地方也做了标注。 沉吟半晌,燕云霄才道,“你想听听,我的对策么?” 他这份对策,已经是将利益先抛诸脑后,以保全性命为主。 也算是十分凶险了。 苏九儿看了他一眼,已经将他的对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道,“你定不会让北疆军回城的,对吗?” 即便知道是岐王的计,他也不能强制性将北疆军召回了,以免南国假亦真做,攻破北疆的防线。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燕云霄是先将燕国的江山社稷,百姓民众放在第一位的。 不论真或假,北疆一定要固守。 因此,他们在力量这一方面,就少了北疆军这一方强有力的冲锋队。 再与岐王对峙,力量悬殊便摆在眼前。 燕云霄不由捏紧了她的手,应承一声,“是。” 可如此一来,他们这些被围困在皇都城的人,将要面对的可能就是九死一生。 一旦岐王发动兵变,那便是一场非战不可的较量。 但九死一生,不是还有一生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若能从此战中脱身,回到北疆,再举大旗杀回来,也未尝不可。 只是概率何其渺茫? 九死,可不是上下嘴皮一碰那样简单。 燕云霄在战场上厮杀过,知道那是何等惨痛的代价。 这样的折损不同金银细软,这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是永远也无法追回的损失。 苏九儿也已经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这不是她从小生存的国度,也没有见识过这样残酷的战争,所以即便她内心有紧迫之感,却也说不上畏惧二字。 她又淡淡道,“又不是彻底没活路了,此局生还概率,我们还有十之一二呢。” 燕云霄缓缓抬起头来看了苏九儿一眼,他没有在苏九儿眼里没有看到任何的恐惧,相反,她的眼神在此刻更加的坚定闪烁。 她挑眉幽幽道,“既然岐王要坐上燕国最高的宝座,那你便如他的意吧。” “我们给他玩一个,金蝉脱壳怎么样?” 7017k 第二百六十七章:向死而生的浪漫 所谓金蝉脱壳,便是留给岐王一个华丽又冰冷的皇宫。 这皇宫,不过是个空洞的躯壳罢了。 只要燕云霄还活在这世上一日,那岐王这皇位便一世都坐不安稳,燕云霄永远都还有再卷土重来的机会。 苏九儿将燕云霄的计策算是猜了个十全十。 但是燕云霄是政局上挥斥方遒的磊落君子,行事一贯霸道利落,在某些方面,就少了几分苏九儿这种小女儿家的鸡贼心理。 苏九儿想的是,以退为进。 燕云霄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欣慰而幸运的笑意。 他道,“正是此意。” 语气虽淡,但是手中却将苏九儿的手捏紧了几分。 苏九儿知道,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这金蝉脱壳,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成功了,便是金蝉脱壳。 失败了,只怕是笼中折翼之鸟,任人宰割。 苏九儿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出来,然后围着他的大靠椅开始缓慢的踱步,一边走一边道。 “这还不够。” “岐王这意思就是准备抛开自己的名声,当这个谋反的恶人了。我们偏不如他的意。” 说着又略微仰头,做思考状,“我们再给他写一封嘉奖的诏书。” 燕云霄闻言便从靠椅上起身,唤来招顺备齐物件放置在书案上。 他笑道,“你想写什么?” 对苏九儿的提议,竟是没有半分的怀疑,反而有些好奇的想看苏九儿又打的什么歪门邪道的主意。 苏九儿眯眼笑笑,歪头狡黠道,“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 燕云霄温润颔首,唇角都是宠溺。 既如此,她便朗声道,“朝中有贼人意图谋反,掀起一场皇城兵变,岐王护驾有功,护得陛下逃脱,但陛下仍然下落不明。” “由此特许岐王暂代监国,竭力寻找陛下下落,不论生死,必须得见尸首。” “另外,若陛下真的晏驾,必须将天子尸首展于皇都城上三日,而后方可由岐王继位为新帝。” 燕云霄听着,不由嗤笑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苏九儿,然后便将手中的毛笔扔到了一旁,伸出食指咬破出一个口子,将苏九儿所言一字不差的都记载了上去。 这内容如此令人深思,自然是血书更符此情此景,也让世上忠贞之士警醒于心。 苏九儿又道,“这张诏书最好能宣告天下,让岐王进退两难。” 果然还是苏九儿这暗戳戳的小心思比较鸡贼。 这样一来,只要众人没有见到燕云霄的尸首,那岐王便只能位居“监国”,且在已经昭告天下之后,他就更不能明目张胆的自称为帝。 否则,具体事实只会由胜利者谱写,岐王夺得胜利之后,还不得一手遮天? 既然这样,还不如让燕云霄抢占先机。 尤其诏书中并未提及岐王谋反一事,岐王也不可能自己往这脏水沟中跳。 写完之后,燕云霄便挑眉看了看,心中对苏九儿这一计谋感到有些好笑。 以退为进,就是苏九儿惯用的伎俩。 他第一次尝到被逼迫到绝路而不得不改变主意时,便是苏九儿在皇陵里将计就计,决然赴死。 他心中自然有两分揣度,知晓她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偏偏就是这样的将计就计,让他束手无策。 苏九儿走到他身边来也看了看,睫毛上下掀动,便知道此计已定。 只是...... 她抬头看燕云霄一眼,恰好燕云霄也正在看她,二人对视,眸中都不免浮上一层沉重的悲戚。 这诏书,究竟由谁昭告天下呢? 谁又愿意做这堂而皇之挑衅岐王第一人呢? 如落入岐王之手,其下场,更是无法想象。 这一声沉重的叹息,最终还是被燕云霄遏制在了喉咙里。 仿佛这就是燕国最后的气数,怎可如此轻易泄出? 他伸手抚摸苏九儿的眉眼,认真叮嘱道,“待事发时,你一定要乖乖听我的话,知道了吗?” 他定会尽全力,将苏九儿毫发无伤的,送出宫去。 苏九儿少见的没有反驳他,只温顺的点了点头,燕云霄便拥她入怀,环紧的双臂暴露了他内心的担忧。 身处于这个位置之上,这样的局势他是无法逃避的,因为忍辱负重,筹谋算计多年,他的身后还有许多同盟队友。 所以这个斗争,不可能半途而废。 在没有看见结果之前,就永远不可能停止。 而苏九儿是个闯进来的意外。 在这天下还不完全属于他时,他并不能将苏九儿与这江山做比重。 因为这样的鲁莽对不起同他一起忍辱负重多年的盟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具完全属于自己的身躯性命,为苏九儿做护盾,护她一个周全。 温暖宽阔的怀抱越来越紧,苏九儿的小脸埋在他胸前几乎喘不过气。 她略微挣扎了一起来,勉强抬起头来叫了他一声。 “燕云霄?” “嗯。”他轻声应答。 苏九儿又道,“我不怕。” 像是在安慰燕云霄。 她确实说不上有多恐惧害怕,但是燕云霄凝重的心绪将她渲染,惹得她内心也震荡了几分。 这是她对制度时代下,因争权夺利而掀起腥风血雨而产生的震撼和愤然。 燕云霄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愫,是酸涩还是甘甜已经说不上来,他看着苏九儿这张素淡温婉的脸,美好的如同幻梦中的神女。 烛光下,他的凤眸中星光点点,像是有一层动情的水雾,为他这绝美的容颜做几分点缀。 他俯首贴近苏九儿的脸,声音低沉宛如叹息,“九儿,你怎么会这么好。” 这是他的心里话。 “好的让我心疼。” 要他再说一句现实的话,他当真配不上这样好的苏九儿。 这世上,没人能配得上这样好的苏九儿。 苏九儿被他夸得脸上一红,正要调侃道,“那你说说,我好在哪里?” 燕云霄已然俯身而下,贴上了她柔软的唇瓣,将她的话都吞进腹中。 辗转缠绵时,苏九儿已经被他吻的呼吸急促,两颊红云腾飞。 一双桃花眼雾气蒙蒙,说不出的婉转撩人。 局势当前,燕云霄也没有旁的心思,最后也不过是将苏九儿抱回寝殿安置。 苏九儿只记得他靠在自己的耳边认真道,“既是好,便是哪里都好。” 或许是大敌当前的局势,让苏九儿心中的情愫有了一种向死而生的浪漫。 如果,明日便要赴死。 那她今日就要听他说一遍。 我爱你。 ------题外话------ 我尽量恢复更新,但是量可能跟不太上,最近状态确实不太好啦,下下周还是要去医院复查的。但是不会太监,你们也可以赞着看。 7017k 第二百六十八章:岐王逼宫 她躺在燕云霄身边,摇了摇他的胳膊,小声道,“燕云霄,你爱我么?” 燕云霄将她揽入怀中,笑着道,“爱。” 苏九儿不满意这个回答,又闷闷的问道,“爱谁?” “爱你。” 苏九儿还是不太满意,继续催问道,“谁爱我?” 燕云霄在漆黑的帐中眨了眨眼,才明白苏九儿到底想听什么,不由嗤笑一声。 这一声笑,将苏九儿小心思暴露而出,幸好没有点灯,燕云霄瞧不见她脸上羞赧的绯红。 苏九儿又在他胸前推搡两下,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不许笑!” “你快回答我。” 燕云霄自然依她。 他将苏九儿抱在怀中,似乎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 苏九儿听见他说。 “我爱你。” “燕云霄,爱苏九儿。” 她抿唇而笑,一双桃花眼已经弯成了月牙儿。 苏九儿坠入情网中,却没有迷失自我。 正因为她足够理智,所以这一刻的欢愉她难以言表。 起码这份感情,是相互的,真实的。 是几个月切切实实的陪伴和相处。 这个男人说不上恶劣的坏,只能说是生存环境,让他生长成了一个绝对理智的人,而理智又造成这相对无情的性格。 他将冷漠铸成锐利的刀刃,将想要靠近他的人都逼退,在北疆饮血七年,让他的冰冷更添几分杀戮。 而后,势单力薄的他在这皇都城里,就成了旁人口中被编排成了残暴不仁的暴君。 要说苏九儿是何时对这个暴君产生一丝好感的,她也说不上来。 不过回想当初,在这残酷的阶级制度下,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没有一个熟人。 为求苟命,只有和燕云霄说上几句话。 在面对原著男主岐王的调戏时,燕云霄站在她身边回击岐王,她才有了一种不是孤身一人的恍惚感。 情至今日,已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的了。 燕云霄见她笑了,便闹着也要听她说句情话。 然而苏九儿的嘴巴已经闭的跟蚌壳一样紧。 燕云霄厮磨她多时,也不能让她嘴里蹦出半个字来。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燕云霄,气的燕云霄将额头撞在她的后背上,嘴里闷哼骂她,“薄情九儿!” 然这漆黑的帐中却弥漫着一股温馨的气息。 - 之后的几日,燕云霄便愈发的忙起来了,苏九儿只有晚间才有空与他说上几句话。 龙华殿中,燕云霄私底下应该是接见过了几位朝中的老臣。 因为有天夜里苏九儿再去大书房的时候,瞧见原本写好的那张圣旨,已经不在原处了。 想必,已经交付出去了。 这几日,朝堂之上,皇宫之内,骤然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平静。 像是双方都蛰伏着,等待对方苏醒的那一刻。 三月中,宫中种植的桃树已经开了花,连着几场春雨落下来,将那粉嫩的花瓣都打落了一地。 苏九儿正合衣靠在榻上,看着灯盏里的烛火跳跃,眉心微微抽动。 似是有感应一般,她的心有些不安的跳动起来。 不由起身出门探望一眼了,正巧迎面撞上正要迈步进来的燕云霄。 燕云霄薄唇紧抿,面色略微有些凝重。 他伸手攥住苏九儿的手臂,俯身靠近她,低声说了一句,“他们开始行动了。” 苏九儿面色一凝,不由拨开门口的帘子朝外头看一眼。 夜色渐浓,整个皇宫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唯有几条宽阔的大宫道上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 谁又能想到,这样安逸静谧的夜晚,正是洪波涌起之时? 只瞧了一眼,她便随着燕云霄回了寝殿。 这几日,为了不连累招顺他们,一入夜苏九儿便将他们都谴下去了,这会子,整个吟华殿只有苏九儿和燕云霄俩人。 燕云霄二话不说,已经翻出一件黑色斗篷将苏九儿裹了个严实,口中一边说明道,“太后那边默不作声的正要娘家探亲,说是辅国大将军病重。” “此刻已经开始动身了。” 这哪里是真的要回去探亲?既是探亲,又何须这般小心翼翼,不便声张? 定是假借探亲之意,从宫中脱身才是正经。 届时岐王围困皇宫,其中凶险又如何说得清?若是燕云霄借机挟持太后,岂不是给岐王添堵吗? 岐王定是不会给燕云霄这个机会的。 所以此刻太后出宫,岐王后脚就发动了。 竟是来的这样急切! 苏九儿裹好斗篷之后,立马将自己整理的病例册装进了自己的挎包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外敷的速效药和一些小包药粉,她的袖子里还有一小包银针,正绑在自己的手臂上。 她要带的东西,就这么多了。 还有 她又想了想,从匣子里摸出一柄短刀,绑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即便是败了,这刀既能杀敌,也能自戕,以免受人侮辱。 再看一眼燕云霄,面色凝重阴沉的厉害,一身贴身的黑衣更是将他周身的气息渲染的十分冰冷锐利。 他腰间正别着那一把年岁悠久的龙渊剑,烛光下剑柄正泛着清冷的微光,燕云霄的拇指在上头摩挲了两下,可见这样沉默的面容下,情绪也是动荡的。 他回头,正对上苏九儿的眼睛,不由伸手将她牵到身边来。 目光却是挪开了。 苏九儿温婉静好的面容似乎和今夜这狂风骤雨般的局势成了一种巨大鲜明的对比,分明在战场他也是乖戾狠恶的恶人,此刻看着苏九儿,自己心中却冒出了一丝后怕。 想着,手掌便收紧了几分。 他带着苏九儿径直出了吟华殿,晦暗的宫道上,声音低沉,“西侧的小宫门有子凌安排好的人马,出了宫门径直向北,会有一小队人马接应。” 苏九儿听他这意思,像是岐王已经向他们逼过来了,否则子凌的人马怎么会那么快就行动起来? 想来是这些时日,岐王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他们盯死了。 她回问道,“岐王已经进宫了?” 俩人脚步匆匆,夜里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只有轻微的衣摆摩擦声。 燕云霄沉声应了一个字。 “是。” 用“进宫”这样的字还不太妥当,是逼宫。 岐王已经带着唐骁的兵马进宫了,皇城四周兵马也已经开始扩散将整个皇宫包围。 唯一庆幸的,便是这冰冷的皇宫实在太大,岐王并不能短时间内将势力渗透到每一寸土地上。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过招 苏九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场属于这个制度时代的皇权争夺战已经拉开帷幕了。 而她也已经被卷入其中。 虽说书中见过不少这样的剧场,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的场景,书写起来也不过短短八个字而已。 文字远没有现实来的汹涌窒息。 起初她也不过是被氛围带动,内心有些紧张,可当看见那一列列军卫高举火把朝他们逼近时,苏九儿才真正的意识到。 风暴来了。 苏九儿和燕云霄被眼前的军卫拦住了去路,烛火昏昏,岐王笑吟吟的从人后迈步上前,那张宛如狐狸般柔媚的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愈发的诡异阴柔。 “陛下让臣弟好找,原来在这里呢。” 他笑语晏晏,口中的话像是日常问安,仿佛今夜的逼宫也不过是一场稀松平常的演习。 说着,他便微微侧头,将视线落在了苏九儿身上。 他这个大哥还真是将这女人当宝贝放在掌心了,连这种时候都不忘将她带在身边。 燕云霄在瞧见他的那一瞬便下意识的将苏九儿藏在了身后,岐王这一眼只瞧见她半张脸,那只桃花眼冷辣的朝他投来厌恶的目光。 燕云霄轻嗤,单手搭在了剑柄上,声音冷冷,话语直白。 “岐王觉着,今夜的胜算有几成?” 剑眉微扬,唇角有讥讽之意。 岐王闻言笑容更盛,几乎笑弯了腰,他来回踱了两步才道,“瞧陛下这话说的。” “胜算几何,不还是要看陛下的?” 又做思虑状道,“若是陛下亲手写了让位书,那臣弟的胜算,便是十成十.” 这个音他拖的很长,瞥向燕云霄的眸子虽然弯弯的,眸中却尽是杀意。 这话,便是明目张胆的逼迫了。 燕云霄却也只是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淡,只有唇角微微上扬,却叫人看的有些心里发毛。 岐王非常不喜欢他的这副表情,永远的蔑视一切的冷傲,分明这般境地,他却始终表现得像是一个主宰者。 何止是不喜,他甚至是想踩碎燕云霄的这份冷傲,想看这个出身卑贱却坐享了他最想要的皇位上的大哥,对他露出颓败狼狈的求饶! “咔”的一声,在寂静的氛围中突兀的响起。 燕云霄手中的龙渊剑被轻轻扣响了,一小截冰冷泛白的剑刃漏出来,和空气中的冷气互相呼应的。 下一瞬岐王身边的军卫门纷纷拔剑,“唰唰唰”的一阵响后,这群人便拦在了岐王身前,持剑对准了燕云霄和苏九儿。 燕云霄身如泰山,岿然不动,只轻蔑勾唇,重复了一句岐王的话。 “十成十?” 他低低笑了一声。 “太后回娘家探亲,出发应该有小半刻钟了,她顺利抵达唐将军府的胜率,岐王觉着又有多少呢?” 这语气说来,倒是有几分挑衅之意。 言罢,他冷目对上岐王皱起的眉头。 岐王只冷冷盯着他,心中对燕云霄雷厉风行的计谋产生了一丝恼怒的诧异。 太后出宫的消息瞒的好好的,再不济也不会这么快就传出风声,燕云霄这消息掌握也实在是太快了些! 这也意味着,这皇宫暗处,依旧有燕云霄的人手。 他抬手制止了想要动手的军卫,阴冷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思量。 先不说太后是他亲娘,他也不愿看到燕云霄挟持住太后场景。 其次太后作为辅国大将军唐骁的宝贝女儿,若真因这场纷争让太后断送了性命,只怕他外祖唐骁定然会怪罪于他没有全力保全他的母后。 然而岐王也不是真的那么好忽悠的。 太后他是要救的,燕云霄和苏九儿,他也并不打算放过。 他稳住心神冷哼一声,像是迎战一般对燕云霄道了一句,“那不如陛下看看,是您的动作快一些,还是臣弟的人手更快一些?” 说罢,对身边的军卫首领试了个眼色,便挥袖转身,匆匆隐入漆黑的宫道之上。 军卫首领得了令,一声怒喝,手持冷剑招呼着兄弟们一拥而上,将燕云霄和苏九儿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九儿快速的扫了一眼,便知岐王是奔往太后那边去了,还带走了一小队人马,不过这应该是目前对于燕云霄来说最好的情况了。 “唰” 冷剑出鞘,肃杀之气凛然横生。 燕云霄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对这样打斗的场面习以为常,他越是镇定,气场就越是强大,光是一个眼神朝众人睥睨而去,就让他们脚步停滞了一下。 这可是当今陛下,万人之上的王。 没了岐王坐镇,他们这群小喽啰内心之中自然还是有些畏惧的。 军卫首领一看便觉情况不妙,不由鼓舞喝道,“弟兄们!荣华富贵就在今夜!封侯拜相,人人可居!都给我冲!” 此话一出,众人都拧出一股鱼死网破的劲,嘶吼着朝燕云霄杀来! 若是让燕云霄跑了,岐王也定会治他们的罪,既如此,还不如取下首级拿去请赏!谋逆什么的,他们已经顾不上了。 燕云霄面不改色,苏九儿却清楚的感觉到,他攥着自己的手的力气忽然大了一些,将她的身姿拉的紧紧贴在身后,一刻也不敢松开。 他只侧首小声安抚了一句,“莫怕,跟着我。” 还不等苏九儿回应,便是一道清冷的剑光晃来,“铛”的一声巨响,燕云霄持剑抵挡,反手将迎面几人挑开,长腿一踢便将那人踹飞了出去。 刀光剑影,浓血飞溅。 苏九儿身姿还算灵活,借着燕云霄做挡,在他身后窜来窜去,偶尔两方刀剑僵持住,她就抬腿帮着踹一脚。 这让原本紧张的燕云霄不由的发笑。 他道,“我一向知你胆大的,却不知你的胆子竟大到这样的程度。” 换了寻常女子,只怕是腿都吓软了,哪里还能这样上蹿下跳。 苏九儿倒着急起来,她想起包里还放着一些零散的药粉,从里面胡乱摸出一把,就对着再次冲上来的人撒过去。 “还说笑呢,你行不行?身上全是血!” 对方那么多人,即便是燕云霄能打的赢,只怕身体也要吃不消了,她难免有些着急上火。 就一句话的空档,一把利剑迎风扫来,带着冰冷的空气涌进苏九儿的脖颈里。 这一刻的苏九儿,离死亡大约只有一个小拇指宽的距离。 她瞬间就僵住了,只觉得浑身发冷,本能的想要回头。 不出意外的话,就开始恢复更新了,很抱歉。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分道 “铛”! 一声刺耳的巨响震的苏九儿耳朵发麻,下一瞬她就被燕云霄拉进怀里,她有些讷讷的回头,刚好看见那个偷袭的军卫的头颅落地,身子也轰隆一声! 原本斩向她的利剑已经被燕云霄的龙渊剑击成几段。 她仰头看燕云霄的表情,剑眉皱起,面色阴沉的像是要吃人一般,将她都唬住了。 对面因苏九儿洒了一包药粉,这会子好几个军卫都捂着眼睛嗷嗷乱窜,给自己人添乱呢。 军卫首领看着头颅滚落在地的尸首骂了一句,“他娘的” “谁允许你们下死手的?岐王殿下说了,那个姑娘,他要活的!都聋了吗!?” 后面那句话,显然是对他的其余部下说的。 燕云霄听了这话,脸色更阴沉了。 他扭头看了那个首领一眼,这一眼杀气极重,像是一眼就定了他的生死。 燕云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快点将苏九儿送出去,越快越好。 再打下去,只怕岐王折返,他们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苏九儿这才缓过来,燕云霄却已经主动出击,将那首领打的节节败退,撞在宫道的角落上。 燕云霄阴沉着脸,抬脚就踩在他的脸上,便听“咔咔”两声,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那首领的头骨便已碎裂,七窍涌出鲜血,死不瞑目。 那边还有一群人捂着灼烧的眼睛到处跳脚呢,龙渊剑横扫而去,打的他们倒做一团,场面顿时没了队形,乱作一团。 燕云霄拉住苏九儿,低声道,“快走!” 余下几个尚且还有战斗力的军卫追上来时,燕云霄已经拉着苏九儿消失在了宫道的转角处。 带着苏九儿,燕云霄根本不敢放手一搏,背水一战。 苏九儿是他的软肋,只有将苏九儿藏在绝对安全的地段,他才能全心全意发挥自己最大的战斗力。 燕云霄的脚步很快,快到苏九儿几乎追不上,跑着跑着苏九儿便觉着自己的双脚已经离了地,燕云霄单手揽着她的腰仿佛是将她别在自己腰带上一般,抱了起来。 苏九儿这才得空舒缓了一口气,灰蒙蒙的宫道上,她扭头瞧见燕云霄精致的下颌线条处被鲜血染的斑斑驳驳,不忍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燕云霄面不改色。 “不是我的血。” 但苏九儿仍是自顾自盯着看了很久,最后没有看见流动的血液和伤口,才真的放下心来。 任由燕云霄带着她,熟练地的翻过了两道偏僻的宫墙,四周越来越安静,苏九儿便知道,他们离皇宫的中心越来越远了。 在这即将“突出重围”的关键时刻,原本静下来心又忍不住快速跳动了起来。 但岐王既然敢在今夜发动宫变,进行逼宫,也定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一片火光从不远处闪现,苏九儿激动地内心猛然变得紧绷起来。 来了。 岐王指挥着更多的军卫地毯式搜索已经往这一片追了来。 腰间的手收紧,苏九儿知道,燕云霄的内心也是忐忑的。 但他的嗓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镇定,令人安心。 “快到西侧的小宫门了,子凌在那里。你沿着这条道走,前方有三条岔道,走最左边的,届时他便能接应到你。” 苏九儿屏息听着,一个字也不敢记岔。 她郑重的点了点头,下意识道,“好。” 话罢,燕云霄便靠着宫墙将她放到地面上,苏九儿骤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她蹙眉看了燕云霄一眼。 这皇宫里弯弯绕绕,燕云霄带着她走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这样强调一下? 不由开口,“你这话是什么.” 这话还没说完呢,燕云霄忽然猛地俯下身来,将她抵在宫墙上。 凛冽的竹叶清香袭面而来,让苏九儿恍惚了一阵子,脑海中回忆起初见燕云霄的那个大火燃烧的夜晚。 少年的眸子深邃漆黑,如黑曜石一般,在夜里幽幽闪烁,纤长浓密的睫毛好看的连女子都要感叹一番。 苏九儿没有闭眼,就那样看着这双眼睛深深凝望着自己,靠过来,迷醉又不舍的轻轻闭上。 唇齿相触碰,话语被堵在喉咙。 再这样紧张的氛围之下,苏九儿的心跳跳的很快,快到连呼吸都有点颤抖。 燕云霄托住她的后脑勺,热烈的拥有这这份“擅自逾越”的沁甜。 他很克制,短暂的热烈后便从苏九儿的唇上移了开。 从开始到结束,苏九儿都愣住了,忘记了眨眼。 她就那样注视着燕云霄,看他深邃的眉宇间是化不开的严肃和眷恋。 伸手擦了一下她的唇,燕云霄才道。 “方才说的,都记住了吗?” 苏九儿的心跳仍未平息,只是抿着唇盯着燕云霄,然后眨了两下眼睛。 睫毛忽闪忽闪,如蝶如翅。 她大约明白燕云霄是什么意思了。 手中便不由钻紧了他的衣袍。 看她紧张自己的模样,燕云霄不由发自内心的笑了一声。 在这样紧迫的氛围之下,这一声笑显得低沉又愉悦,与氛围格格不入如。 他又低声安抚道。 “别担心我。你去找子凌,不出半个时辰,我便会平安归去,与你们会和。” 苏九儿还是抓着她的袍子不放手。 但是也没有更多制止的动作。 她明白,自己跟在燕云霄身边,说不会还会给他拖后腿。 他对这里地形熟悉,又身手不凡,一个人脱身胜算也会高一些。 让她先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静默了片刻,她才闷闷道。 “好,到时候你要来找我。” “一定要。” 说着,便松了手。 燕云霄抿唇颔首,将她的手抓在掌心捏了捏。 “好。” 四周火光逼近,动静逐渐大起来。 燕云霄猛一个纵身便跃上了墙头,他回头与苏九儿对视一眼,便隐入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苏九儿静静听着,片刻后便听见另一边宫墙内响起一声突兀的瓦片落地声。 很快一大片的火光便朝着声音响动的地方包围过去,前方苏九儿要去的宫道上便又恢复了黑暗与静谧。 燕云霄计谋得逞,吸引开了岐王的兵马,给苏九儿腾出片刻的空隙。 她心中默念着燕云霄一定要平安,自己也带上斗篷朝着燕云霄说的路线匆匆潜去。 这一路苏九儿走的十分平静。 即便周遭时不时能传来打斗声和追击的声音,最后都没有人真正的靠近苏九儿走的这条道。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没有主角光环 脚程十分钟左右,苏九儿便过了那个三岔路口,走进了左边的宫道上。 这十分钟,苏九儿宛如走了一个小时。 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脚下每一步,她都刻意控制着力度,控制着声响。 终于,苏九儿看到宫道前一扇偏僻的宫门,门大敞着,里面似乎才被搜查过的样子。 她挨着宫墙缓缓朝那扇门踱步而去,忽然. “窸” 一个小石子从宫门内被踢出来,准确无误的撞上苏九儿的鞋尖,发出一声细小的响动后静静的跌在一旁,毫不起眼。 但仍是让苏九儿心中一惊。 她已经离宫门口只有三步之遥,抬头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便见宫门内是一处假山流水,淡淡的月光照在流水上,映照出清冷的银色水光。 一个人影在假山的石洞内一闪而过。 这个身影暴露的十分刻意,目的就是为了让苏九儿看见。 她不由心下一喜。 这个身影,是子凌。 苏九儿松了口气,正要往宫门内的假山后走去,忽听一声呵问从身后传来! “谁在那里!” 苏九儿刚迈开的步子不由一僵,却不敢再向里头再迈进一步。 若是将子凌他们的秘密暗道暴露了,那可就不好了。 倒时候别说是她,只怕燕云霄那边在暗道上接应的人手都要被岐王一锅端了。 一句呵问之下,苏九儿身后脚步声已经跟了上来。 她稳了稳心神,猛然回头,便见一个浑身是血,鼻青脸肿的军卫在她十步开外的地方站着。 这. 应该是在打斗中受了伤,和部队走散了的军卫。 子凌藏在假山后,不由皱了皱眉,若只有一个军卫,他们悄声将它解决掉还不成问题。 正想着,便要猫身出来,然而那军卫已经放出了信号烟花,并猥琐嚷叫道。 “让老子好找,原来在这里啊!” 尖锐的信号烟花声在上空炸响,几乎是瞬间,四周便有火光和动静朝这边包围过来,子凌准备起身的动作不由一僵。 要知道,这个秘密通道可是突围的重要一环,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这条突围通道。 可是苏妃娘娘 在这方面,他竟也纠结起来。 毕竟苏妃娘娘在主子心里的地位他是看在眼里的,若是没能成功将苏妃娘娘带出宫去,主子还不得剥他一层皮? 想着,看样子是要赌一把了! 苏九儿略略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见子凌的身影站了起来,心中一惊。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大喊道,“别过来!” “识相的话就赶紧滚!否则,否则.我这里有秘密武器,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看起来是惊慌失措,对着那个军卫叫喊的。 实则这话是对子凌说的。 铤而走险的事,万万不可轻易尝试。 万一真的因为她,导致燕云霄的棋局功亏一篑,燕云霄被擒,难道她还能有活路吗? 换言之,只要燕云霄还活着,即便是她被抓了,燕云霄也一定会来找她的吧. 会吧? 况且,先头那个军卫不是说,岐王要抓她抓活的么?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要她死吧? 那个军卫闻言,猖獗的大笑了两声。 “什么秘密武器?让小爷我见识见识?若是没有,我可要拿你去邀功请赏了!” 说着,便举着长剑逼近了过来。 与此同时,周围看到信号烟花的队伍齐齐涌进了这条宫道上,火把将原本昏暗的宫道照的亮如白昼。 “在这里!抓住她!抓活的!” 他们哄闹着逼近,口中高喊着,指挥着。 苏九儿心跳如鼓,思虑落定,便心一横,从包里摸出一包药粉洒了出去! 几个靠近的都中了招,捂着眼睛嗷嗷乱窜,撞乱了整齐严密的队伍。 就趁这个空挡,苏九儿猛然原路折回,从人群中撞了出去。 她一离开,那些军卫们自然要追着她而去,亮堂又哄闹的宫道上瞬间又恢复了黑暗和静谧。 那偏僻的宫门内的假山石,伴随着潺潺流泉,又变的毫不起眼,无人注意。 子凌不免有些震惊。 苏妃娘娘这是为了这条秘密暗道不被发现,舍身将敌军引开了? 可. 身后忽然一个部下看了眼天色,道了一句。 “将军,时辰快过了,宋大人那边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若是到了时辰等不到消息,只怕要延误整个计划。 在部下的反复催促之下,子凌只好面色凝重,紧咬牙关的顺着密道出宫和宋星师会和。 另一边离这隔了两座殿宇的宫道上,也才恢复静谧。 燕云霄胸膛起伏着,神色略显疲惫,手中一边将龙渊剑收回剑鞘之中。 抬眼看去,灰暗的光线之下,宫道上躺满了尸体。 血液红的发黑,黏稠又恶心的从敌军的尸体上涌出来,在宫道上汇集成深深浅浅的血潭。 看了眼天色,燕云霄想着,苏九儿应该和子凌碰上面了吧? 毕竟他是算好苏九儿那双小脚的脚程了的。 想罢便不再耽搁,他并没有走子凌的密道,而是选了一条偏僻的小道杀了出去。 计划顺利的话,子凌已经出了宫,他与宋星师里应外合,便能将皇宫外围岐王的眼线给剿灭。 而后燕云霄就从这条已经厮杀过的道上潜出去,彻底突出岐王的“皇城包围圈”。 很快,这条道上除了堆积的尸体,和冷风吹动的腥臭味,便也没有旁的身影了。 悲催如苏九儿,只得仰天痛骂一声! 作者你丫的没有心! 没有死里逃生的主角光环也就罢了,偏偏在“逃生成功”的那一瞬间遇上了落单的军卫。 一声信号烟花,引来了一波军卫。 要是老天再给她十秒钟,说不定她就能悄悄潜入假山后与子凌会合了! 这该死的十秒钟! 寡不敌众。 原路折回,撞出人群的苏九儿,算是“合情合理”的被抓住了。 那些军卫里三层外三层将她围堵在一个死道上,叽叽喳喳商量了半天。 什么“岐王说要抓活的”,“岐王说不许误伤了她”,还说什么,“牛筋绑着要勒出印子了,还是用绳索绑吧!” 苏九儿也不知岐王要她的活口是做什么,但最后还是被按在角落里捆了个结实。 军卫们互相传了个信,问了句岐王殿下在哪儿,便推推搡搡将苏九儿押去见他。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他是天下人的君主 岐王的兵马惊醒了原本沉睡的皇宫。 此刻的宫道上,灯火通明,入耳是军队嘈杂的甲胄摩擦声,和整齐划一,哒哒生硬的脚步声。 后宫的嫔妃们都被围困禁锢在自己宫中,不明所以瑟瑟发抖,凡是有一点反抗争执的宫人,都被那些军卫们冷漠的拖走,又或者当场斩杀。 哀嚎此起彼伏。 一路行来,随处可见跪地颤抖的宫人。 正宫门前,岐王冷目看着来报信的军卫,面色狰狞的有些可怖。 “跑了?” 他拔高了声音反问,语气压迫至极。 四个队伍包抄燕云霄,这都让他跑了? 军卫低头小声应答,“是属下无能” 岐王深呼两吸,胸膛剧烈起伏,嘴角怒极之下竟挑起一抹恹恹的笑容。 他随手拔出那军卫腰间的佩剑,骤然对着那人一刺! 刺下去的瞬间,他眉头倒竖,俊秀的面目也变得可憎起来,那模样像是要将这报信的军卫碾碎也不为过。 军卫惊愕,瞪着大大的眼珠子倒了下去,从此长眠不起。 岐王轻飘飘的骂了一句:“废物。”厌恶的丢开了手中染血的剑。 他的表情瞬间又恢复成了一贯儒雅清冷的模样,仿佛方才那样面目狰狞的人不是他。 真是小看这个大哥了,竟然能抵挡住他的追杀,杀出皇宫。 但何止这皇宫,这整个皇都城都在他的计划之下! 他转身看向了身边的无霜,漫不经心的问道,“皇宫外围的埋伏,你可给我盯好了,若是出了半点差错” 这话还没说完呢,又一高昂的汇报声远远传来。 “报——” “西面和我们接应的人断联了,前去查探的人去了也没有再回来,现在我们已经另调队伍前去.” 无霜听着,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 接应的人在计划中可是起着传递信息的重要作用,若是接应的人断联,那西面指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了。 他立即严肃起来,抓着那报信的军卫问道,“可查探仔细了?是断联,还是别的什么?” 军卫颤颤巍巍回话,“队伍前去时一个人都没有见到,这个关口想必是已经.” 被绞的全军覆没. 无霜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口,因为他看见岐王的脸色一整个阴沉下来,凤眸眼底一片杀伐怒火。 “殿下!无霜这就带人前去追赶!” 他单膝跪地,抱拳请命,为自己争取一次将功抵过的机会。 眼看岐王就要动怒,又又又是一句高昂的汇报声响起。 和前两次汇报不同的是,这次汇报人的声音还夹杂着邀功的兴奋。 “报!” “岐王殿下,您命令要活口的那个姑娘,属下等给您抓来了!” 原本怒气直冲头顶的岐王情绪不由一滞。 他稍稍缓了缓,心中似乎还有些诧异。 抓到了——苏九儿? 燕云霄杀出重围,竟然没有带走她吗? 他回头一看,果然和苏九儿对视了个正着。 因长时间的行动,让苏九儿的气色看起来很好,火把映照之下,两颊绯红,唇色艳艳。 她正气闷闷的抿着唇,一脸,“居然被你抓住了,真是晦气”的表情。 岐王与她的对视十分的短暂,因为苏九儿翻了个白眼,撇开了目光。 略微扬起的头颅,仿佛在说:来吧,要情报没有,要命一条。 岐王的怒火被打了个岔,情绪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 他似乎是想到了对付燕云霄更好的计划。 燕云霄出逃时候是将苏九儿牢牢带在身边的,这说明带走苏九儿是燕云霄计划的一部分,所以很明显。 苏九儿不是被燕云霄抛下了,他们之间应该是走散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导致苏九儿被抓了,燕云霄应该也不知道,苏九儿已经落在他的手里了。 他转过身朝苏九儿踱步而来,苏九儿警惕的想要后退,无奈身后被军卫堵住去路,只好维持两个胳膊被捆在身后尴尬动作,但脸还是不情不愿撇开,简直不想用正眼看他。 岐王不以为意。 他伸手捏住苏九儿两颊,用劲将她的脸扭过来,迫使她看向自己。 “本王那个重情重义的大哥,竟然舍得丢下你?” “应该是匆忙之中,不小心将你落下了吧?” 他口中试探,一双凤目上下打量着苏九儿这耐人寻味的倔强表情。 岐王思忖着,这妮子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呢? 到这节骨眼上,不应该是求他饶恕一命,声称自己愿意为他做牛做马吗? 还是,她坚信燕云霄一定会来救她? 燕云霄又有什么好的,值得她这样坚定不移的信任? 殊不知,苏九儿只是单纯的,无法对这种制度下的压迫,产生天然的惧怕感。 她有的,只能是厌恶和反感。 反正,反正。 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若真到了那一步,不过有死而已! 说不定她再睁眼,又回到现代中医大的宿舍里了呢。 破罐子破摔,到了苏九儿这,这罐子都被摔的破的不能再破了。 苏九儿看着他凑近的脸,不由闭了眼睛,嘴巴也闭的蚌壳一样紧,岐王捏着她的双颊,显得她一双红唇嘟起来,憨萌憨萌的。 他轻轻嗤笑一声,继续道,“你说燕云霄要是知道你落在本王的手中,他会回来救你吗?” 苏九儿闻言不由睁开了眼睛。 会吗? 原本想着,若是自己有事,燕云霄定会回来找她的吧? 可若是作为燕云霄的软肋,用以要挟他回来,苏九儿却不愿意他来了。 她宁愿,燕云霄无情一些。 也不要做没有把握的事。 “你想做什么?用我做要挟么?” “那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既然他丢下了我,便不会再为了我折回的了!” 她含糊出声,企图打消岐王的念头。 岐王笑容阴阴,阴阳怪气道,“哦?” “既然你这样说,本王便更要试试了。” “不如你与本王赌一赌,赌他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苏九儿心说,我赌你个仙人 已经落在他手中了,赌不赌还由的了她吗? 她眯了眯眼,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了岐王一会儿,随后轻轻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无用。 但是听他们的意思,燕云霄已经突破他们的重点包围圈了。 希望他。 按计划走吧,不要回来了。 制度阶级之下,苏九儿并不想拿自己与偌大一个王朝做重量比较。 燕云霄是这个制度时代下的人,他有他自己要肩负起的责任。 他是天下人的君主。 不单单,只属于她。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坚定自己的立场 她似乎看起来,对岐王的计划没有任何动容。 这让岐王有些挫败感。 他哼声甩开了苏九儿,挥袖令下。 “把她押着,与本王一起,去皇都城楼!” 冷眼扫了一下方才跪地请命的无霜,他眯眼从他身侧掠过,气息阴阴的大步离去。 无霜也抬头看了一眼苏九儿,见她被推搡跟上,心里偷偷缓了口气。 好险。 要不是这个女人被抓了,给岐王打了个岔,不然他这次定要被岐王重罚。 眼下追是不用追了,就看岐王的能不能用这个女人,把燕云霄引诱上钩了。 岐王上了一架马车,他们将苏九儿绑在马车后拖行,苏九儿跟着马车的速度小跑起来,才勉强没有倒在地上被拖行。 到了皇都城楼下,岐王便挥袖,指挥两个军卫将苏九儿押着跟在他身后上了城楼。 苏九儿气喘吁吁,鬓角的碎发已经贴在出汗的额角上,模样看起来略显狼狈。 城楼下,军卫排列开来,高举的火把将这一片照的亮如白昼。 从远处看来,这跳跃的火把,仿佛要将这漆黑的夜烧穿。 这样大的动静,定然是惊醒了城中不少人。 可是满大街都是甲胄冰冷,面目凶狠的军卫,百姓们自然不敢出门看外面的情况,只敢悄悄在窗户口观察着。 而一些官员更是精明的很,直接两耳不闻窗外事,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不论今夜是什么后果,也不会连累家人。 毕竟岐王势大,根本无人能与之抗衡。 就这样,岐王在皇都城内,便更肆意妄为起来。 岐王上了城楼,苏九儿后脚就被跟着押了上来。 如今这时日,左不过三月底,四月初,天气尚且寒凉。苏九儿一上来,便觉扑面一股寒风刺来,让她身上方出的热汗都发出刺骨的冷。 寒风灌入口中,更是让她觉得喉中干燥,呛的咳嗽了好几声。 站在这里,苏九儿可以清晰的看到岐王手下的军卫排列,规模大的令人有些震撼。 为了捏死燕云霄,岐王这是将皇都城内所有能聚集的兵马和势力都聚拢了起来吗? 若是燕云霄真的为了她折回来,岐王还会给他留一分胜算吗? 岐王没有继续去追燕云霄,而是将她带到这城楼之上,可见燕云霄已经成功出了皇都城了。 苏九儿的心蓦的快速跳动了一下。 走吧,走吧。 别回来了。 如果燕云霄回来了,那这就是苏九儿感情付出的价值所在。 如果他没有回来,那也是苏九儿和燕云霄站在同一立场,将损失最小化的期望。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子,眼神蓦的坚定起来。 岐王见她这样子,还以为她是看见这样大的阵仗,紧张起来了呢。 他笑笑,揪住苏九儿的后衣领,将她拉倒城墙旁,让她更清晰了然的看清楚他的兵马大军。 “你说,若是燕云霄回来,还能从本王手里逃出生天吗?” 苏九儿默默看着,回应一声冷笑,“你哪儿来的自信,他一定会回来?” 岐王凑近她的脸,企图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 “他会来的,对吧?” 凤目眯起,狭促又阴森。 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苏九儿站在“来与不来”的中间,没有哪一边选择是她能够倾倒的。 对她而言,燕云霄的抉择,不应该成为她关注的重点,更不改用来动摇她的内心。 她需要做的,仅仅是以自己为中心,尊重自己的意愿,对得起自己的立场,便足够了。 燕云霄是她的爱情,但不是她的全部。 面对岐王的试探,苏九儿轻蔑的笑了一声。 桃花眼轻轻眯起,眼尾上挑,弧度格外的风情。 她启唇反侃道,“岐王殿下既然如此自信,又何必,要来问我?” 只有苏九儿紧张害怕,才表示燕云霄也许会为了她回来。 可苏九儿的表情一下子放松起来,这让岐王原本慢慢的信心,一点点减弱下来。 表情在脸上凝了一瞬,他又强做镇定,学着苏九儿的样子笑了笑。 随后用一种与氛围极其违和磁性温润的声音,柔柔的道。 “好。” “那你便在这里,睁大你这双漂亮的眼睛,好好看着燕云霄,是怎么一步一步爬到本王跟前来,跪地求饶的吧!” 声音一点点轻幽下去,字眼却一个比一个阴冷。 他将苏九儿从手中摔开,对军卫使了个眼色,苏九儿身上的斗篷便被粗鲁的扯了下来。 随后一个四脚支地的简形十字木架就被抬了上来。 苏九儿看了一眼,就被粗鲁的推了上去,十几圈麻绳将她捆了个严实。 那几个军卫动作略显粗鲁,扯下斗篷的时候将苏九儿盘发的簪子都扯掉了,如今苏九儿就被绑在这支架上,及腰的秀发随着寒流飞扬,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坚定又倔强。 岐王仰头看了她一眼,火红的火把如背景一般跳跃在城楼之下,苏九儿朝他不屑一顾的一瞥,竟叫他看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哒哒哒。 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岐王的心快速跳了两下,心情莫名的舒畅了几分。 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弧度,笑意漾开,他看向苏九儿的眼神,就像看一刻明珠被箭羽穿透,碎裂成千千万颗璀璨的光华。 破碎、凌乱。 渺小却闪耀着夺目的璀璨之美。 “他会来的。” 他忽然自顾自念叨了一句。 在这一刻,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 燕云霄,一定会回来的。 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明白,燕云霄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苏九儿了。 她身上,确实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仿佛与当世这样一个规束的环境,格格不入。 甚至有一种冲破束缚的畅快、自由之感,在不经意之间渲染着身边的人。 岐王不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丝惊讶。 不过是苏九儿一个小小的眼神而已,不至于让他有这样多的设想吧?更甚至涉及到冲破王朝束缚?简直虚妄。 但、这种感觉,真是让他觉得新鲜。 倒是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了。 他心情不由好起来,慢悠悠的在苏九儿身旁踱了几步,又对身后无霜道,“知道怎么做了么?” 无霜抱拳应声,“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想必他们躲在暗处还未走远,很快便能知道殿下您手上有俘虏的事情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人呢?她呢?! 岐王满意的点了点头,优哉游哉的开始了一场守株待兔的狩猎游戏。 城楼上,冷风一阵又一阵的袭来,苏九儿的双颊很快就被吹的发红,被捆绑在木架上的手脚也开始一点点的发麻,发冷。 那副落败的凄惨感,也让岐王心中生出两分怜惜来。 倒不是对苏九儿有多少情分,不过是大男子主义对待弱小群体,产生的一种本能征服感。 他们乐此不疲的,喜欢看弱势群体倚靠或拜倒在自己脚下的姿态,尤其是女人。 更别说,是苏九儿这种“有待驯化”的女人。 他命人搬来一张靠椅,半倚在厚厚的羊绒毯里,盯着苏九儿那副落败又倔强的侧脸看了很久。 最终还是眯眼、抿唇,笑了笑。 看苏九儿这幅誓死不从的样子,倒是让他回想起少年时驯养的几条猎犬。 猎犬刚送到他这里时,性子凶猛,野性十足,他还险些被这些畜生给咬伤了。 他的母妃怕他受伤,便不同意他驯养,想将这些猎犬统统绞杀。 而他却不依了,那股要强的戾气被彻底激了起来。 他不信,有什么东西是他无法驯化的? 这个王朝将来都要拜倒在他脚下,更何况两只小小的畜生? 既野性未被驯化,那他便要亲自卸掉这群畜生的野性。 只要是不听话,让他不满意,他就用牛皮鞭狠狠一鞭子抽下去,抽的两只猎犬血肉模糊,白骨若隐若现。 又三五天只给一顿饭吃,不过十来天,那两只畜生瘦的皮包骨一般,见了他就夹紧尾巴,缩头缩脑,彻底被磨灭了野性。 少年岐王非常满意这样的结果。 至于那两只猎犬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他已经不记得了,他也并不关心,倒是那两只猎犬从开始驯化到被彻底被驯化的过程,让他有了一种奇妙的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给了他极大地满足,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如今看着苏九儿,倒是让他有一种如同当初一般,“想要驯化”的手痒感了。 他从自己的小拇指上取下那枚金镶玉的戒指,朝着苏九儿的脑门上就弹了过去。 戒指“嘣”一下,撞上苏九儿的脑门又被弹开,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苏九儿恹恹的睁开眼睛,蹙眉剜了岐王一眼,一脸的慵懒厌烦。 岐王见她朝自己看过来了,便歪头笑笑,饶有兴趣的开口道,“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跟着燕云霄,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苏九儿暗自腹诽,不是我自己不要命了,现在摆明了是你要我的命! 她盯着岐王,闷不吭声。 岐王又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要抓的,只有一个燕云霄罢了。” 他的橄榄枝已经抛的很明显了,若是苏九儿识相,现在就该顺着他的话,求着他饶她一命。 而苏九儿再度对他,慢慢悠悠的翻了个白眼。 原本站在岐王身后的几个军卫,也不知是哪个没绷住,一下子被苏九儿这个无礼又滑稽的表情逗的笑出声来。 岐王原本还笑吟吟的脸色,不由的难看了几分。 苏九儿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他拧着眉冷瞥了无霜一眼,无霜立马将那个笑出声的军卫一刀解决了,然后又将城楼之上其余的军卫统统骂了一遍并遣退了下去。 岐王看了看他,仍不悦的补了一句,“你也下去。” 无霜急忙道,“殿下,这女子诡计多端,为了您的安全,无霜还是随时侍奉在侧的好!” 岐王不由蹙眉冷盯了他一眼,无霜还要说什么最后仍是没有说出口。 最后只退到城楼门口,隐了半个身子,再也不肯退一步了。 这样,岐王倒是也没有再说其它。 —— 而同一时刻,从苏九儿被架上城楼开始,燕云霄便已经出了皇都城,劫持了西门队伍的马匹,正迅速往计划中的汇合点赶来。 他从西面突围的很顺利,可见是子凌与宋星师的计划进行的很成功,苏九儿应该是跟着子凌出来的。 一路上心心念念,急切又紧张的,都是苏九儿。 分明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燕云霄的心中却始终难以平静下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与苏九儿分开太久了,所以才会有这样动荡的情绪。 偏僻的山道上,远远的便能看见皇都城的城楼下亮起一片火光,一目望去,宛如一场连绵燃烧的火场。 火光刺的他心神一震,一种紧绷的疼痛感从脑子最深处发出来,疼的有些莫名其妙。 燕云霄定了定心神,继续飞奔离去,不多时便见到了宋星师留的标记。 他翻身下马,顺着坡道滑入一片高高的杂草内,随后便看到了一个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大坑。 宋星师,子凌,还有几个眼熟的部下都在这里。 还有 他皱着眉头,挨个人头的看去,看到最后脸色阴沉的不像话。 宋星师笑着迎上来,准备和他碰肩,“行啊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还要早点。” 燕云霄冷漠的拨开他,拨开眼前的每个人,一路向坑的深处走去,然后拨开了最后面一排的人。 最后,看到的是凹凸不平的坑面。 他又低头朝每个人的脚下看看,看看那个小小的身子是不是蹲在哪个角落里,他看的太粗心没看到。 但是,没有。 他猛然回头,去看子凌。 子凌却弯下了身躯,不敢看他。 他快步朝子凌走过去,一把攥住他的肩膀,颤声问道,“人呢?” “她呢?!” 第一声是颤抖的,第二声是咆哮着的。 一种失控的情绪如潮水涨潮般,汹涌澎湃的撞击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几乎要让他窒息。 子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话堵在嗓子口让他发不出声音。 他知道,苏妃娘娘舍身引开敌军,为的也是让主子的计划顺利进行。 这场计划里,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没有任何私心。 他亦没有。 但是没能将苏妃娘娘带出来,的的确确是他的失职。 无可辩驳。 宋星师不知什么情况,正要上前拉开燕云霄,而他却如同暴走一般,猛然举起了拳头朝着子凌的脸狠狠砸下去! 子凌被打的撇过头去,嘴角淌出一道猩红。 宋星师急了,上前怒道,“你发什么疯?” 燕云霄对于宋星师而言,简直如同大力金刚,他才上前抓住燕云霄的胳膊,就又被甩了开。 燕云霄的拳头第二次高高挥起,颤抖着在空中顿了顿,最终还是红着眼,甩开了子凌,一拳打在坑壁上! 他紧咬牙关,眼底一片猩红,转身就要出去。 此时又有几个部下钻进坑来,顺利与之汇合。 其中一人道,“宋老大,外头没有追兵,但是听说,他们手中抓了个俘虏,正挂在城楼之上呢。”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你的复仇大业都不要了吗? 此话一出,子凌不由惊的抬起头,看向了说话的人。 燕云霄只觉得如坠冰窟,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就将他一身的怒火冻了生硬。 而宋星师也在一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燕云霄,应该是在找那个女人。 苏九儿。 那人话音才落,燕云霄便猛地撞开众人,向外冲去。 宋星师好歹在北疆和燕云霄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对他的脾性也算是了解,几乎是燕云霄动身的那一瞬间,他便扑出来挡在了燕云霄面前吼道。 “你要做什么?你还要回去么?” 燕云霄的眸子一片阴沉,他眯眼看着挡在眼前的宋星师,咬牙阴沉沉的吐出两个字。 “滚开。” 宋星师胸膛急切的起伏着,他面色冷峻,眸子理性又冷漠,开口与燕云霄对峙。 “岐王将俘虏挂在城楼之上,摆明了就是个陷阱,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更何况只是个俘虏,是不是她,还不一定呢!” “说不定,说不定她早就.” 看着燕云霄眸底逐渐浮现的戾气,宋星师对自己口中的阻拦之言越来越没有信心。 说着,他便企图彻底打消燕云霄回去的念头。 说不定,那个女人,早就死在岐王的手下了呢? 可还没等宋星师将这话说出来,燕云霄却忽然疯了一般,猛然扣住他的肩头,将他一步一步往后推去! 宋星师能清楚的感觉到,燕云霄的手臂,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在害怕。 “闭嘴!闭嘴!” 燕云霄反吼着,能感觉出来他还是比较遏制着的。 若不是压制着内心的躁动,只怕他能当场一拳打在宋星师身上。 逼退了几步,燕云霄便猛然将宋星师甩开在一旁,三五步便跃出了大坑,在漆黑的山道上踏上了回城的路。 在出来时,他的脚步甚至虚浮了一下,行为甚是莽撞。 众人都看着他,都只能看到他的行为鲁莽,疯癫的想要回去。 没有人知道,燕云霄此刻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神经被拉的细长而紧绷,疼得他后脑勺一抽抽的。 那根神经仿佛在无止境的被拉长,绷紧,直到彻底崩断。 而他又清晰地意识到,如果这根线被绷断,自己的也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深渊。 除此之外,在脑海的深处,那一片虚无之中,仿佛有个东西要爬出来。 那种感受难以遏制,几乎要将他吞没方才止休。 好痛。 他一时分不清是胸口的痛,还是脑子里的痛。 但是他们都一样,如钝刀割肉,磨的他灵魂都颤抖。 宋星师虽然也被燕云霄的模样吓到了,但是他的理智时刻占据上风,见他出去了,不由大喝一声,“拦住他!” 这局棋,他们从几年前就开始部署了,到如今也不过才下到中段,一个小小战略转折而已,难道就要溃散在这里了? 不! 决不能! 子凌也知道,若是这一趟自家主子回去了,只怕是自投罗网。 难道苏妃娘娘舍身是为了看到这样的场面吗? 在宋星师下令前,他第一个便冲了出去,企图将燕云霄拦住。 只是燕云霄已经满脑子都是要回去,要去找苏九儿,子凌才拦在他面前,就被他扬手打开。 他口中咬牙低吼,“滚开!都滚开!” 子凌被打在地上滚了一下,又立马起身抱住了燕云霄的腿,拖住他的脚步。 “主上!是苏妃娘娘舍身引开了敌军,属下才能顺利与宋大人汇合,才能顺利剿灭西面的埋伏。” “眼下这摆明了是岐王的圈套,主上万万去不得!” “没能将苏妃娘娘带出来的是子凌,都是属下的失职!是子凌的失职。子凌去,让子凌去将苏妃娘娘换回来!主上!” 他劝着,喊着,可是燕云霄听不进去。 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喊着,苏九儿、苏九儿。 苏-九-儿。 仅仅一个子凌是拖不住燕云霄的,很快有很多的部下听从宋星师的命令,窜出来一拥而上,堵住燕云霄的去路。 燕云霄就这样面容冷硬,一脸戾气的将簇拥上来的人,一个又一个从身前甩开,从背上拖下来翻扣在地,拳头更是重重的打在他们身上。 不少人被打翻在地,口中虽然痛苦呻吟却也不敢大声惨叫。 宋星师追出来时候就看到地上一片人影咿咿呀呀的爬起来,然后都将目光投向了他,询问他的意见。 宋星师的怒火蹿的更高了。 这些人都是这几年里与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燕云霄这是真要为了个女人,将这盘亲手制定的棋局给碾碎吗? 他冲上去,再度堵在燕云霄身前,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抬手就对着燕云霄挥下去一耳光! “啪!” 这一巴掌在漆黑沉重的夜里,格外的清脆响亮。 紧随而来的,是宋星师愤怒的斥骂。 “你发的什么疯?” “你的复仇,你的大业都不要了吗?!” 燕云霄的头被打的侧偏了一些,巴掌之后是片刻的沉默。 他在心中呢喃。 他的复仇是什么?大业又是什么? 不过是仇与恨罢。 这些东西从少年时期开始就在心底生了根,从母妃被害那一日开始,发芽成长,一日比一日健壮,庞大。 这局棋是他呕心沥血,筹谋多年才走到这一步的,他怎么会亲手毁了它。 没有达到目的,仇恨的大树也无法从他心中拔去。 可。 燕云霄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疼得他皱起了剑眉。 原本他周身有三五个部下扣住他的肩膀都不能动摇他半分,而他却忽然缓缓地,像是体力不支一般垂首半跪在地。 宋星师眉目混杂着理智与不忍,就那样默默地注视着他,看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略感不对,下一瞬就见燕云霄口中溢出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你受伤了?” 宋星师不由问道。 燕云霄没有受外伤,他只是心口疼。 他不答话,只是缓缓仰起头看向宋星师,原本桀骜不可一世的目光中是视死如归的坚毅。 这一局棋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棋局。 是他与宋星师以及数不清的兄弟一起经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要他为了苏九儿,毁了这盘棋,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必须要回去找苏九儿。 因为那是苏九儿。 是他的心脏。 他从来不敢设想,要是苏九儿在这场斗争中遇难怎么办? 因为,心脏不跳动后。 一切就黑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你就这么忠于他? 宋星师与他对视着,只觉得心口一沉。 他知道,今夜他是拦不住燕云霄了。 复仇不单单是燕云霄一个人复仇,所以这局棋还是要继续。 但苏九儿,这世上也只有一个。 往大了说,在这个制度时代,苏九儿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平凡且陌生,甚至于渺小。 她不过是制度王朝下的一个小卒,是皇权争夺战中的一个炮灰,是局势浪潮里千千万万个被埋没的生命体中的其中一个。 在所有人眼中,苏九儿都不足以与他们的大业相较,亦不值得他们的君主冒死前去相救。 所以,他们不理解这样冲动的燕云霄。 这种情况下,众人自然是以理智占领上风的宋星师作为主心骨,齐齐等待着他的命令。 只要他再一声令下,他们便能将趁燕云霄不注意将他打晕,并带离这里。 届时,便没有回头路了。 宋星师的拳头不由得握紧,他看向燕云霄的目光中爬上了一层动摇与迷茫。 良久,宋星师才轻声道了一句,“放开他。” 众人一愣,但还是听命行事。 燕云霄用手掌擦去唇角的血,缓缓起身。 他只用漆黑深邃的眸子,漠漠瞧了宋星师一眼,便顾自朝原路折返。 风中,吹来他轻而低沉的嗓音。 “如有异变,便继续第二计划。” 说着,便在众人相送的视线中,匆匆隐入了黑暗中。 宋星师捏紧了拳头,眉目冷峻异常,甚至连嘴角都绷的生硬笔直。 面对燕云霄,他有太多情感,尽管他的怒火直冲脑门,也无法否定他与燕云霄这些年的兄弟情。 他怒,却也无奈和不忍。 第二计划,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但燕云霄说,这个大业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大业,即便他在这场战争中折损了,大业也还是要继续。 他们的大业,是扳倒岐王,扳倒唐骁那一股谋逆霍乱的霸道势力! 如果燕云霄折损,那他们这个组织就需要拥护一个具有说服力与威信力的新主人。 第二计划,便是远在青阳城的三殿下。 短暂的思绪游走,宋星师立在山道上看着皇都城门的方向,那里的一片火光,如每个人心中对岐王的那股仇恨,熊熊燃烧。 子凌则在燕云霄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也匆匆跟了上去。 他是燕云霄最亲密的部下,燕云霄往东,他亦绝不会有往西的道理。 众人看着这“出乎意料”的场景,不由问道,“宋大人,眼下怎么办?我们还撤往竟州城吗?” “斗虎将军还在等消息,若是信息有差,只怕是” 只怕是整条信息线上的埋伏都要出乱子。 宋星师拧了拧眉,思绪飞转,他转身点了两个人,利索的下令。 “你和他轻功是数一数二的好,你们去报信,叫斗虎将军的人马在原地多等上半个时辰。” 想了想,又道,“再让斗虎将军向竟州城报信,让边参将再调一部兵马屯守在斗虎将军身后。” 俩人听着,这架势怎么像是在竟州城有一场恶战要打? 但宋星师的排兵布阵的能力不是他们这种水平的人可以怀疑的,于是也就抱拳听令,下一瞬就消失在了原地。 宋星师扫了身后众人一眼,将人数点报了一下,另派了三五个人去往别的据点汇集人数,并留下一人驻守。 一切分配好之后,宋星师将皇都城外的地形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随后一声令下,“跟我走!” 有人抓住他道,“宋大人,此行凶险,你也要去么?” 宋星师抽回自己的手,深深拧眉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领着众人从另一条小道潜了出去。 大家的心思不谋而合。 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怎么能轻易就说实行第二计划? 宋星师不会放弃燕云霄的。 就如同燕云霄不会放弃苏九儿一样。 他暂且不明白燕云霄对苏九儿的情感,毕竟燕云霄认识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 而他与燕云霄之间多年的来往,那定是不用多言。 - 城楼之上,苏九儿被这股冷风吹的嘴唇都有些发紫。 岐王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嘲讽道,“啧啧啧,本王这个大哥是怎么回事,怎么舍得让你在这吹这么久的冷风。” 他都快要等的不耐烦了。 苏九儿掀开眼皮看他一眼,见他已经朝自己走了过来,正站自己身前。 嘴唇动了动,她道,“他不会来了。” “至于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岐王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歪头仰首看她。 她脸上的红润已经褪去,取而代之是苍苍的白皙,只有鼻头冻的尚有一些血色,鬓角的碎发被风吹的乱舞,看起来好不可怜。 他伸出手,想要轻抚一下她的下颌。 苏九儿又漠漠的闭上了眸子,将下颌扬起,躲开了他的动作。 这样的高度,岐王就捏不住她的下颌了。 他的手在空中摸了个空。 看着自己僵在空中的手,他不由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你就这么忠于他?” “即便是死,也不愿意向本王低这个头?” 苏九儿已经不再愿意与他多言,双唇紧闭,眼睛都懒得睁开。 岐王是什么人,她心知肚明。 原先的沈玉,不必任何人都要忠于他么?最后又落了个什么下场? 向他这种人低头,苏九儿只觉得恶心。 那还不如把她的头给剁了。 见苏九儿没有半点要给他面子的意思,他不由的有些挫败,这种挫败让他有些发恼。 他冷着脸对着无霜道,“将她解下来。” 无霜一愣,主上这是要干嘛? 他劝道,“殿下,小心她使诈。” 话还没说完呢,岐王已经不耐烦的刀了他一眼。 他不敢再说,只好上前将苏九儿从木架上解了下来。 但苏九儿腰间依旧捆着三五圈绳子,多余的绳索在地上拖了大几圈,另一端仍旧被死死系在木架上。 这样即便苏九儿想跑,也是跑不了的。 为了以防万一,无霜连她手上的绳子都没解。 苏九儿脚沾地的时候,只觉得腿一软,不由朝前扑去。 岐王笑眯眯的一捞,顺势将她圈在了怀中,苏九儿抬头就看到他这戏虐的表情,赤果果在报复她方才躲开他手的事情。 -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殿下是想侍奉我? 无霜在一边看着,总觉得怪怪的,害怕岐王着了她的道。 他动了动唇,又要说些什么,被岐王敏锐的察觉到了。 无霜近来办事总是岔子不断,岐王对他已经很不爽了,眼下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倒是警惕性高? “你退下。” 他厌烦的发出了命令。 无霜一时纠结,“殿下.” 岐王这才扭头看他一眼,那双阴柔的凤目已然眯起,很是不耐烦。 如此,无霜只好听命重新退回到城楼的入口处。 苏九儿后退两步,企图和岐王保持距离,但就是这样的反抗越是让岐王产生一种驯化的乐趣。 他重新箍紧手臂,看苏九儿在他怀里不悦挣扎的表情,不由低低的笑出声。 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换了旁人,只怕是要笑出一股猥琐之感,到了岐王这,倒是尽显他的风流姿态。 苏九儿看他这样子,下意识问了句“模板对话”。 “你要做什么了?” 问完苏九儿就自己黑了脸,这么明显,照正常剧情发展,岐王肯定是要羞辱她。 果然岐王伸出另一只手,在她冰冷的脸上蹭了蹭,笑吟吟道,“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的。” 苏九儿原本觉得自己的脸在冷风中吹了多时,已经够冷了,却没想到在岐王的手指触碰过来时,竟将她冷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岐王的指尖冰冰凉,比她的脸上的寒凉犹有过之。 由此可见,他面上看着平静悠闲,实则内心已经是恼到了极点。 毕竟这么严谨缜密的计划,和雄厚的兵马势力,都能让燕云霄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这不让他动怒才怪。 幸好还有个苏九儿,否则他谋划了这么久的一局棋,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九儿躲不开,只好抿唇侧过脸去,忽而风起,吹的她鬓角的碎发乱飞,同时也闭上了眼睛,掩盖住了思绪。 她脑子里疯狂转动着,城门楼的地形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中闪现。 别说城楼下的百万雄师,就城楼入口处的无霜就是个棘手的。 苏九儿思来想去,算是彻底想明白了。 没有神兵天降的话,她是根本就跑不掉的。 岐王冰冷的手在她面容上游走,忽而将手滑进苏九儿的脖衣领下,这一下,冰的她猝不及防,不由睁开了眼睛,剜了岐王一眼。 脖颈衣领下的温度,是温暖的。 岐王用手背蹭了蹭,只觉得肌肤光滑,温热的气息传递在手上,手感舒适异常,温香软玉也不过这般了吧? 他又道,“跟着本王,岂不是好过跟着燕云霄挨饿受冻,狼狈逃窜?” 苏九儿抿着唇不说话,心下却有了某些动容。 她有些阴阳怪气的反向引导,“岐王殿下这般大度,不嫌弃我已经跟过燕云霄?看得上我这般货色?” 这话听起来仍是有些傲气,但言语中已然用“这般货色”压低了自己的姿态,语气十分巧妙。 岐王是个老狐狸,这样的话语他最是会钻研的,当下只觉得苏九儿是想服软,但又碍于她的脾性,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心中得意,觉得苏九儿也不过这般女子,鬼门关前,又能硬气到几时? 那张和燕云霄极其相似,气质却又截然不同的英俊面容缓缓俯身,朝苏九儿的脸贴过来。 他用唇角在苏九儿的鬓角和耳廓上轻轻蹭了蹭,带着诱哄意味轻柔道,“这正是你的福气所在。” 苏九儿被这一举动弄得耳廓发痒,身体不是一种动情的本能反应,而是头皮炸的发麻,一股冰冷且毛骨悚然的惊悚感涌遍全身。 她甚至觉得岐王唇中呼出的热气,在碰到自己的鬓角时,瞬间变成腊月里的寒风。 她强压心中的恶心,急促了一下呼吸,将脸撇开了。 除此之外,却也没有挣扎动作。 岐王不由朗朗笑出声,仿佛已经忘了他将苏九儿抓到这城楼之上的主要目的。 皇都城外的山道上,不远处的岩体后面,燕云霄眯眼看见城楼上俩人模糊重叠的身影,脑海中狠狠抽痛一下。 他不由抵住岩体,指尖泛白的在石面上抓出一道道印子。 子凌也看见了这一幕,只觉得心中一沉,企图伸手抓住自家主子,劝其莫要冲动,却见他已经直往皇都城门而去。 城外只有少数军卫,摆明了,岐王就是等他折回,给他机会入城。 随后一切尽在掌中。 主子义无反顾的向前,他亦没有退缩的道理。 城楼之上,岐王已经揽着苏九儿的腰身将她抵在了他的靠椅之内,他俯身下来,苏九儿几乎是本能的别开了脸,岐王也不恼,只埋头转向她纤细温润的玉颈。 冰冷的唇贴上来时,苏九儿只觉得浑身一颤,四肢百骸都有一种要冻的溃烂的冰冷感,只有藏在小裤腿内的那一把小小短刀,异常的灼热发烫。 因苏九儿被抓时没有过多的反抗,又有岐王不许伤她的命令在前,故而根本没有人搜她的身,这把小刀一直默默的藏在那里。 “你一定要在这里么?” 她似嗔似恼的问了一句。 心中却已经是骂了岐王一百八十遍。 这可是城门楼啊,楼下眼睛多的跟夏夜里的萤火虫一样,你还真的不害臊啊! 啊!死变态! 有一百句骂人的话,苏九儿都不知道先骂那一句好了。 岐王将头抬起,看见苏九儿闪躲羞赧的面容,嗤嗤低笑。 “不在这里,怎么让本王的好大哥看见呢?” 他的心情极好,似乎是已经幻想到燕云霄看到这一幕后,那崩溃发疯的狼狈模样了。 苏九儿眉头跳动两下,心中恶心的不行,她又躲开面容佯装羞赧,娇嗔讥诮道。 “那这?殿下是信不过你的百万雄师,怕我跑了?” 她动了动自己被困在身后的双手,示意岐王能不能给她解开。 岐王先是愣了一下,又默不作声挑了挑眉。 苏九儿轻轻剜他一眼,满脸不在意的道,“看来殿下是要“侍奉”我,不是我要“侍奉”殿下了?” 其实她的心中还是有些发虚的。 这招以退为进,她没有把握。 万一岐王还真就有“侍奉”别人的这个癖好,那就完了。 可不赌一把,又怎么知道?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贱人,敢尔! 岐王哼笑一声,觉得苏九儿是在挑战他的权力。 从来只有旁人跪在他脚边服侍他,满足他,什么时候轮到他“侍奉”别人? 这个词眼听起来就很令他不怎么舒服呢。 他眯起眸子,用赤果果侵犯的眼神盯了苏九儿一会儿,随后唇角又勾起一抹令人浮想联翩的笑容。 手中已经攀上苏九儿后背的手腕,为她解开绳索。 无霜一惊,不由上前一步,“殿下,万万不.” 话都没说全,岐王就甩了他一眼,声音低沉阴冷,“无霜,你把该管的事务管好便可,手不要伸的太长。” 苏九儿也看了眼无霜,添油加醋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胆小,我是能吃了你们谁么?” 无霜气恼,心说你好歹是个俘虏,怎么说话也这么理直气壮的? 但也不再敢多言了。 毕竟该说的他都说了,岐王现在正在兴头上,哪里会听得进去他的话? 况且,解了苏九儿手上的绳索,不是还有腰间的绳索拴在木架上么,她又是个不会武功的,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只是岐王不要听了她的吹的温柔风,耽搁了今夜的计划就好。 他退一步如是想着。 苏九儿低眉顺目,就等着岐王将她把手中的绳索解开。 听她扭捏的哼唧了两声,岐王又捏住她的下颌暧昧笑道,“用你伺候燕云霄的劲,好好的,伺候本王。” 苏九儿听着,脑中不由浮现燕云霄暴动侵犯自己那晚,自己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劲甩了燕云霄一个巴掌。 这个手劲,想必会叫你终生难忘的。 她抿了抿唇,垂眸拨了一下耳垂的发丝,嗫喏道,“既然殿下这般说了,我还能不从吗?” 到这一刻,岐王终于尝到那么一丝驯化的快感了。 他重新压下来,两个人就一起窝在这半大不小的靠椅内了,苏九儿的手冷冰冰的略显僵硬,她从岐王敞开的外袍摸进去,摸到他里头上好的丝锦绸衫,一点点向下。 虽说城门楼下有军卫百万,但是谁敢往上多看一眼? 人道燕云霄是个暴君,但在岐王这,岐王的手段亦是令人发指的,根本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就连无霜都躲开了目光,板正的侧身立在城楼入口处。 苏九儿只觉得心跳如鼓,方才还冰冷的躯体瞬间热辣了起来。 任由岐王埋头在她耳垂处厮磨,她一只手抵在岐王的胸前,另一只手缓缓向下,似是撩开裙摆一般摸到了小腿上。 直到刀柄的手感切切实实握在掌中时候,苏九儿的桃花眼不由眯起,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贴的那么近,苏九儿骤然加快的心跳对岐王来说宛如氛围的增效剂,他贴着着苏九儿耳垂,哑声厮磨。 “好快的心跳,你在害怕本王?” 语气中仍是带着得逞的低笑。 苏九儿不吭声,只骤然铆足了劲,光速挥动手臂。 起-落! 匕首在跳跃的火焰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影,在无霜冷硬的侧脸上一闪而过。 下一瞬便听见岐王骤然的痛苦闷哼声。 匕首没入肉体的声音,沉闷,撕裂。 血瞬间浸透了岐王的衣衫,从肩头淌出下来,顺势滴落在苏九儿的苍白的脸上,再又蜿蜒向下,淌入她的玉颈中。 岐王拧眉咬牙动了一下肩头,他低头看怀里的苏九儿,正狡黠的弯着闪闪的桃花眼,抿唇笑的得意风情。 殷红的血落在她脸上,如同血蝶停在她的美丽面容上,为她做着惊艳的点缀。 她脸上的血倒映在岐王的眸子里,亦让他的眸底看起来如同染上了血色一般。 他拧着眉,强忍着肩头火辣辣的痛楚,伸出手扣住了苏九儿纤细的脖颈。 “贱人,敢尔?” 这四个字阴沉无比,是他咬牙从齿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 而苏九儿只是咳嗽了两声,带着笑意,低声讥讽。 “你-不配。” 这句话加剧了疼痛对岐王的刺激。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下了死手一般,用了绝对的力量要将苏九儿掐死在自己身下。 气息瞬间就被遏制在了喉间,苏九儿面色惨白,表情痛苦的有些不受控制。 力量悬殊如此之大,她挣脱不开。 窒息的感觉一点点将她裹挟,苏九儿再度攥紧了手中的刀柄,重新拔起,刺入! 像是濒死前人体本能的反抗情绪,苏九儿已经不记得自己捅了岐王多少下,总之在那只手能活动的情况下,她有些魔怔的挥舞着匕首。 虽说无霜就候在城楼入口,但是他并没有时刻盯着二人在靠椅上厮磨,从苏九儿向岐王挥下匕首的那一刻,到现在二人起了争执,在靠椅内互相残杀,也不过短短一句对话的时间。 无霜反应过来时,岐王整个后背也已经被血染红了。 “殿下!” 一枚飞刀从无霜手中飞出,“铛”的一声撞飞了苏九儿再度举起的匕首,苏九儿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这冲击力震的脱臼了,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有些发麻。 果然练家子的,和她们这种三脚猫功夫的就是没有可比性。 不然她捅了岐王这么多下,这个货怎么还不死啊! 他还跨倚在自己身前,将她整个人掐的陷在靠椅内。 真的要死了。 缺氧已经到了一种双目眩晕,脑子一片混沌的地步了。 就在苏九儿思维停滞的瞬间,岐王忽然步伐虚晃了两下,靠椅在他粗鲁的动作下被撞翻。 无霜赶到近前,搀扶住了险些一同栽倒的岐王,而苏九儿就随着侧翻的靠椅直接滚到地上。 “咚。” 她的额头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将她混沌的脑子撞清醒了几分。 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起伏的胸口,苏九儿贪恋大口的吸取着冰冷清凉的空气,如同死囚得到了解脱。 眩晕的眸中逐渐有了色彩亮度,同时缓缓地就看清了眼前面目可憎的岐王。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那么连贯,连一个喘气的插曲都没有。 才对视了一秒,便听漫天箭羽划过夜空,带动气流,发出阵阵尖锐的呼啸声。 有的箭羽上还带着火球,仰头看去,只觉火光冲天,如流星坠落。 城楼下有人高喊,“警戒!全员警戒!” “是箭阵,他们来劫人了!全员警戒!准备排阵!”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愤怒与恐惧并存 无霜不由往城楼下看了一眼,请示了浑身是血的岐王一句,“殿下.” 眼下殿下状态不佳,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先回马车上医治避险为好。 岐王后肩上有四个刀口子,好在苏九儿用的是女子惯用的小短匕首,并没有捅的多深,只是岐王的脸已然是比苏九儿还要惨白几分,怕就怕失血过多,要出事故。 而苏九儿看着漫天的火光,不由失神哑然。 燕云霄,真的来了? 从她被抓,被架上这城门楼,被岐王羞辱,到险些被掐死。 她的内心都没有半分的悲伤和绝望。 有的只有至死不屈的骄傲和倔强。 可是她现在看着这些流火飞陨,知道燕云霄来了,内心却不由开始颤抖。 她维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仰头看着黑不见底的黑夜,看每一支箭羽勇往直前的刺穿城楼下的军卫的身体,看火光闪耀在她的眼中。 亮闪闪的桃花眼眨了眨,一滴热泪砸在手背下来。 苏九儿豁然启唇笑了笑。 容颜乍如美丽的烟火,如璀璨希望的星。 岐王原本正在兴头上,不防被苏九儿暗伤,此刻正是情绪暴动的时候。 冷风将他身上滚烫的热血吹的冰冷,原本伤口处火辣辣的疼又夹杂着冰冷的刺痛感席卷,让他无法平复自己的怒火。 他还想朝着苏九儿冲过去,只是失血过多,体力有些不支。 推开无霜,踉跄了几步,无霜再次扶住他。 “殿下,还是先查看一下伤口为好。” 而岐王非要先钳制住这可恨的苏九儿。 他咬牙指挥道,“把她给本王抓起来!” “燕云霄不是来了么?本王要狠狠的折辱她,要燕云霄生不如死,跪着来本王脚下求饶,写让位书!” 无霜先是看了一下城楼下呼喝声震天的场景,城门已经被打开了,有一些黑衣人已经和他们的军卫交上了手。 苏九儿往后缩退着,踉跄的爬起了身。 她又何尝不知,此地不宜久留。 燕云霄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被抓的风险就越大。 不防和无霜对视了一眼,方才险些被掐死的窒息感再度浮上心头,苏九儿便知道,自己定然无法从此人手中逃离。 与其再被岐王攥在手中,变成威胁燕云霄把柄,那还不如. 让燕云霄没有威胁。 让燕云霄没有久留在此的理由。 对视的那一刻,俩人动作都凝滞了一下。 下一瞬,苏九儿就疯了般朝离自己最近的墙面飞奔而去。 许是岐王经此一事彻底对苏九儿的倔强有了个了解,故而苏九儿飞奔出去的那一瞬间,他便猜中了苏九儿的心思,当下瞳孔一缩,不由大喝一声! “抓住她!” 无霜不明白,在这里还能跑到哪里去么? 他先是扶稳了岐王,随后被岐王推搡了一把才追出去。 而苏九儿已经爬上了城楼之上,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风声呼啸,火焰崩裂,厮杀声震天。 这是苏九儿在下坠的过程里,耳朵里听到声音。 恍惚之中,她好似听到了一声模糊又熟悉的嘶吼。 “不要!” 由不得苏九儿细想这熟悉的声音来源,她就被腰腹间一股剧烈的冲击力一勒,几乎将她的腰椎勒断。 疼的苏九儿龇牙咧嘴,面目扭曲。 城楼上,无霜和岐王都趴在墙上往下看,看苏九儿被腰间那绳索挂在城楼半腰之下,竟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苏九儿头上飞过六个黑点。 她忘了,她腰上还被捆着绳子,系在城楼的木架之上。 她趁这个空子,给自己脱臼的右手接了回去,揉了揉。 脚下离地面大约两到三米的高度,若是此刻绳索断了,苏九儿摔下去也不至于要命,只是摔的姿势不对可能会骨折。 无霜正听着岐王的授意,重新将苏九儿拖上来。 嘈杂的兵器交战声此起彼伏,苏九儿近距离的看城楼之下,遍地火光,尸体如乱石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尸体头上的盔樱还跳跃着嚣张的火焰。 许许多多的黑衣人穿梭在军卫的阵营中,箭羽飞射,刀光剑影。 还有那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熟悉是因为他的身躯体型,已经刻在苏九儿脑海中了。 陌生的是他那骇人的气魄,和肃杀的凛冽气场。 一支箭羽凌空飞来,直直刺在了悬挂苏九儿的绳索上,苏九儿才被无霜往回拉了一米,便听绳索撕拉崩断,苏九儿猝不及防的直坠而下。 下意识的,她闭上了眼睛。 城楼之上的岐王怒骂一声,踉跄的下楼来。 再在这样浓烈的火焰之中,闻到那一股凛冽竹叶清香,苏九儿唯有一声感叹,回首初见,恍如隔世。 燕云霄一个翻滚便接住了苏九儿,连带着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来不及喘息一口,后有四个军卫齐齐逼近,挥剑朝他斩下。 “铛铛铛——” 他抬剑回挡,兵器相碰发出连贯的撞击声。 最后一个发力,便将众人逼退了几步。 苏九儿从他怀里探出头,只觉剑刃晃眼,白花花的,冷冰冰的,只逼眼前,根本来不及反应。 燕云霄伸手将她的按回怀里,随后响在苏九儿耳畔的便是甲胄被刺穿的沉闷声。 她紧张的揪住燕云霄的前襟,却没听见他任何闷哼声。 子凌满脸的血污的朝这边挪来,将那军卫逼了开,见到自家主子找到了苏妃娘娘,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表情却又怕上了另一层凝重。 “主上,没有突破口。” “一会子凌从左面做先锋,您尝试从那里突围。” 听了这样的对话,苏九儿不由有些气闷。 终于燕云霄得空站起了身,一刀解开了苏九儿腰上的绳索,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护在身侧。 苏九儿才小声道,“你不该回来的。” 她有千千万万的话要讲,但最后只说了这一句。 燕云霄不愿意看到她被囚死在这皇都城中,便如她亦也不愿看到燕云霄为了她,命陨于此。 却不想燕云霄猛然回头,低声怒斥她,“闭嘴!” 她没有想到燕云霄会有这么大反应,这一句怒斥呵的她抿了抿唇,半晌没有接话。 她看到了燕云霄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绝美的面容上是斑斑驳驳,已经凝结和新鲜滚热的血液,一双眼睛里全是暴动的愤怒与恐惧。 愤怒与恐惧并存,苏九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燕云霄的眼神里解读出这样的情绪。 但是这两个词,很贴切。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是谁在替燕云霄调兵遣将? 他牵着苏九儿的手,越攥越紧,眼中的情绪也越来越浓烈。 他看到苏九儿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被嗑破,流出的血在脸上结了痂。 还有一道血线蜿蜒深入脖颈。 看到这,他眸子不由得一眯。 苏九儿的脖颈被岐王下狠手掐过了,此刻已经红紫一片,青紫色的血管脉络更是清晰可见,十分骇人。 可知她独自一人,在这里承受了多大的折磨。 他不敢想,若是晚来一步,苏九儿会怎样? 还有她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的身影,如一块光影碎片,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般刺痛着他的神经。 火光之中,她纵身一跃的画面,反复回映。 他不由再度压制着怒火闷声斥道,“谁允许你做傻事,谁允许你从城楼跳下来?!” 苏九儿被斥的有些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又是一滴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 她瘪嘴赌气道,“你捏疼我了。”一边把手从燕云霄手掌里抽出来。 说完也倔强的撇过头去,不愿再看燕云霄那怒气冲冲的脸。 燕云霄怎么舍得再松开苏九儿的手。 他死攥着不放,看见苏九儿落泪,只觉得再顽固坚毅的内心壁垒都被这一滴泪击碎。 手臂一带,便将苏九儿抱在怀里。 良久,才滚动喉结,将声音放低,沙哑道,“对不起,不怪你。” “是我,是我来晚了。” “我不该同你分开,今后再也不会了。” 他的每个字席卷着浓厚的自责与恐惧,低低喑哑的嗓音,几乎哽咽。 周围嘈杂的声音在苏九儿的耳边逐渐模糊淡去,唯有燕云霄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耳边。 苏九儿从来没有怀疑过燕云霄对自己的感情。 但在这一刻,她才能真真切切的肯定,这份感情,是真的,是可以看得见,可以触摸的到的。 她伸手回抱燕云霄,手掌在燕云霄漆黑的甲胄上摸到一层黏稠又冰冷的血液。 手指颤了颤,她却在燕云霄的怀里笑出了声。 见她笑了,燕云霄只好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都这种时候了,她也不害怕么?真是个奇怪的妮子。 此时岐王已经从城楼上下来了,他的锦袍已然被血染了一半,乍一眼看去,如同半个血人。 劝不住岐王回马车医治,无霜只好简单的给他做了一下包扎,勉强止了血。 此刻正由无霜搀扶着走过来,身后跟着簇拥的军卫,以一个包围圈的形式将燕云霄等人逼在了内城的墙角落里。 因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此刻看起来惨白的有些可怖。 尤其是朝苏九儿看来的眼神,尤为阴鸷骇人。 他勾唇冷冷,开口嘲讽,“哼,真是好一个郎情妾意,鹣鲽情深,也不枉本王再此等候多时。” “你以为,你们现在,还逃得掉么?” 说着,眼神已然阴阴的朝苏九儿扫去,紧咬的牙关似是恨不得将苏九儿拖过里在嘴里咬碎! 燕云霄立马高度警戒起来,将苏九儿藏在了身后,手中攥着苏九儿的冰冷的手一刻也不敢放开。 他抿着唇不做声,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眯起看着岐王,眸底骤然有一种黑云压城的气势涌起,令人感觉有些压迫窒息。 岐王被他这一眼看的心头一凛,连带着肩头的伤口都刺痛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被苏九儿宁死不屈的魄力给震撼到了,除了苏九儿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之外,面对这群人,他心中竟然还有些发怵。 越是回想苏九儿,他便越是恼羞成怒。 竟然让个贱人给算计了! 真当他这些兵马是吃素的吗! 稳了稳心神,他又傲慢的向燕云霄逼视回去,阴沉下令道。 “来啊,抓住了这几人,本王重重有赏!” 话音落地,震耳欲聋的呼喝声划破天际。 军卫们高举利剑,蜂拥杀来,岐王顺势在无霜的搀扶下,逐渐退出燕云霄的视野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外的宋星师看看临时从据点召回来的人手,乌压压一群都潜伏在岩体后。 亦是一声令下,“六只小队杀进去,突围开道。务必保证自身安全,只需开道,不许恋战!” “弓箭手,准备!” 燕云霄等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眼看一个其功近利的军卫率先冲到了前头,他才高举利剑,就听一声呼啸破空而来。 “噗!” 他维持着举剑的姿势,低头看了一眼胸前,一支黑色箭头自后背穿透他的胸膛,从前面冒出头来。 漆黑的箭头上几乎沾满了鲜血。 下一瞬,他便轰隆一声倒地,血用唇角淌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已经没有力气再闭合。 子凌眼神一亮,小声道,“他们没走,他们来了。” 宋大人没有抛下他们。 军卫的队伍有一瞬间的混乱,很快就听到有人高喝着出来稳住秩序。 “敌袭,有敌袭!” “防御准备!” 伴随着话语声的,是无数只呼啸的利箭,从众人头顶划过,冲刺而来。 苏九儿清晰的听到军卫的外围已经有了兵器交战的声响,知道是外头的援兵杀进来了。 子凌心中一喜,“他们在开道,主上,子凌做先锋,您带着苏妃娘娘快速突围出去!” 说着,子凌就一个贴地翻滚,从军卫脚下滚了过去,再一个短刀横扫,直接撅倒一大片军卫。 燕云霄牵着苏九儿的手改成揽抱住她的腰肢,也直接卷入混战之中。 苏九儿被保护的很好,她只有耳边不断传来铮铮的兵器交战声,以及布帛甲胄被刺穿割裂之声。 飞溅的鲜血,都如同炸开的烟火,洒到她的鬓发和眉眼上。 局势不好,她亦看的明白,所以她在燕云霄的怀里老老实实的,连呼吸也一同变得凝重。 子凌以一敌六,六把利剑从他头上架下,最终只听到连贯的撞击声划过,子凌一把掀翻了众人。 苏九儿看的简直惊叹。 但她也知道,这是子凌的极限爆发了。 他脸上已经被血染的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周围军卫的一举一动。 激烈的交战之后,他们已经混入了军卫的队伍之中,和前来突围的部下碰上了面。 岐王被这突变的局势气的疯狂咳喘,他的体温冰冷,红唇都变的灰紫。 怎么还有人马? 燕云霄在皇都城到底埋了多少势力和线索?是谁在替燕云霄调兵遣将,排兵布阵!是谁?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你用哪只手掐的她? 他简直气恼的浑身发抖。 “殿下,场面混乱,您还是先回马车暂避一下吧!” 无霜随手斩断飞射而来利箭,搀扶着岐王因情绪过激而站不稳的身形,语气有些微急。 岐王怒不可遏,猛然推开无霜,语气有些疯魔。 “你!你去!给本王生擒苏九儿!还有燕云霄,本王今日定要他的项上人头!!!” 可无霜怎么敢离开他半步呢? 若是岐王再有半点差错,辅国大将军唐骁和太后岂不是要扒了他的皮来问罪? “殿下!您的伤不能再拖了!” 他不由急喊了一声,希望他此刻能清醒理智一些。 果然,岐王力不从心,方才怒吼过后,他便后退两步,略微弯着腰喘息着。 该死的! 都是苏九儿这个贱人,这几匕首下来,简直令他元气大伤。 他正恨恨想着,忽然无霜搀着他猛退了几步。 仰头一看,竟是燕云霄在混乱的人群中朝他们冷冷睥睨了一眼。 无霜对燕云霄的眼神感到十分的发毛,不知是不是杀手贯有的危机感。 他心下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当下只想将岐王带到安全地带,带离他的视野。 子凌正浴血奋战着,忽然看自家主上有些杀疯了般朝着某个方向猛冲了过去。 这不是他们计划突围的方位,主上这是要做什么? 苏九儿闭眼的一个瞬间,便听两声哀嚎,无霜急切的大喊一声,“队伍掩护!保驾岐王!” 闻声她不由睁眼,便见无霜一边抵挡飞箭,一边护着岐王后退。 下一瞬无霜就被一支飞箭刺穿手臂,动作迟缓了一瞬,岐王就被燕云霄一个近身,揪住了肩头的衣领,一个拖拽甩入了混战的人群。 苏九儿不由惊愕? 若是方才朝突围的道路冲去,她们应该有概率冲出包围圈的,燕云霄这是单纯的想擒贼先擒王,争取绝对的成功? 岐王被甩出去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谁又能想到正吃力抵抗的燕云霄能有这么迅速的反应,直接朝岐王扑去! 想来是早有此预谋。 人群炸开一阵喧哗,军卫们先是散开,后又一拥而上想将岐王搀扶起来。 燕云霄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苏九儿清楚的感觉到燕云霄的气场猛然膨胀,那股黑云压城的气势再度荡开,压迫的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下一瞬,她就被燕云霄推开,被子凌接手护在了身后。 燕云霄扑上去将岐王压在了身下,那双眸子里满是血丝和杀伐。 无霜压抑着痛苦之色,高声喊道,“退下!都退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们也害怕,要是给燕云霄逼急了,他当场要了岐王的命怎么办? 但燕云霄很清楚,他现在还不能杀岐王。 岐王若是真的死在这里,唐骁的兵马势力只怕是要暴走,到时候他们这群人一个都都不掉。 两方势力相互忌惮着。 岐王有气无力的咳喘着,肩头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很快从他身下涌出。 燕云霄跪抵着他的胸膛,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用低沉危险的声音质问。 “你用哪只手掐的她?” “这只?还是这只?” 咔咔两声。 岐王只觉得两只手逐一被燕云霄折断,疼得他无力的倒抽冷气,面色扭曲到极致。 “啊——” 他的惨叫无力嘶哑,已然一副即将昏死的状态。 无霜急了。 也属实难得,这么多人马,只有无霜是一直跟在岐王身边的,便也只有无霜站出来发声。 “住手!放开岐王殿下!” “放开岐王殿下,我放你们出皇都城!” 他的手臂上还有一只断箭,但他已然顾不上自己了。 燕云霄不由抬起头看他一眼,唇角冷笑。 再看岐王那张惨白的脸,他才嗤声道,“你身边,还算有个识相的。” 而后起身,将岐王提在手中,对着无霜漠漠道,“开路。” 无霜这才指挥着众人,给燕云霄等人敞开一条小道。 外头接应的人见他们架着岐王顺利与自己人汇合了,便立马抽身退了出去。 就这样,一路行到城门外。 与城内的火光冲天不同,城外相对来说十分昏暗,再远一些便是漆黑的山道,一眼望不穿。 到了城门外,双方僵持的神经便更紧绷了。 军卫们随着无霜的步伐,紧逼其后,燕云霄挟持着岐王,让子凌带着苏九儿先跑,随后便将岐王往斜面一推! 无霜忙朝着推出的位置奔去,燕云霄顺势用脚面勾起地面上一把带血的利剑,翻掌握住刀柄,朝前狠狠一甩! 那柄飞出的剑是用了燕云霄十成十的力气,刀刃飞旋,白光晃目,几乎是瞬间就斩到了岐王的身上。 一直手臂连带着袖子一并飞出,鲜血瞬间奔涌喷射。 无霜嘶声大喊,“殿下!” 而其余军卫首领顺势怒喝,“给我杀!!” 铁骑奔驰,军卫沸腾。 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燕云霄等人又开始了一程新的逃亡之旅。 黑衣人在黑夜里往四面八方逃离而去,军卫们只认准燕云霄和苏九儿等人逃离的方向,一路狂追。 军卫首领呵令道,“往其它城州报信,务必在竟州城将人给我拦下来!快去!” 苏九儿的脚程根本没办法和他们比,燕云霄追上来之后便将她拦腰提了起来,她乖顺的贴在燕云霄的怀中,一句话也不说。 燕云霄以为她是后知后觉知道害怕了,不由摸了摸她的脸,“不要怕,我在这里。” 他的掌中全是血污,这一摸可叫苏九儿整张脸都变成血脸了。 苏九儿应声道,“我知道。” “你来了,我不怕。” “我好好的,你也别怕。” 她还反过来安慰了一句。 听得燕云霄低笑一声,更肆意的捏了捏苏九儿的脸。 只有苏九儿看出来了他的恐惧和害怕。 燕云霄心想,眼下你在我怀里,我自然不怕。 他们一直没有和宋星师碰上面,因为宋星师在不断地变替着作战计划,各个据点都有他安排的人手给燕云霄等人打掩护,扰乱敌军的判断和视野。 只有少许部下和燕云霄碰面汇合,又在原定的计划路线下迅速向竟州城撤去。 浓黑夜色在众人疲惫的路程下一点点褪去,没了夜色做掩护,他们的脚程慢了许多。 歇脚的时候,苏九儿简单的为众人处理了伤口,而后扛不住席卷来的疲倦,靠在燕云霄的怀中睡了过去。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岐王捡回一条命 幸运的是,在宋星师的精准安排之下,斗虎将军按插在据点的人手接应上了燕云霄等人,众人的伤势都得到了及时的医治和整顿。 在翌日夜幕降临之际,燕云霄等人才和宋星师等人碰上面。 据点下,燕云霄和宋星师对视着,怀中还揽着苏九儿。 虽是一句话没说,但燕云霄眸中的谢意,宋星师也是看得懂的。 他抿了抿唇,表情仍是有些赌气,最后视线在苏九儿身上扫了扫,又闷闷的扭头走开了。 竟是赌气赌的一句话都不肯跟燕云霄说了。 八面玲珑如苏九儿,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宋星师是何等理智机警的人,燕云霄的折返想必是一意孤行,如若局势不妙,只怕要折损许多兵马,更甚至连计划都全盘崩裂。 所以在得知她被抓之后,宋星师应该是在权衡之后,选择了放弃她。 而燕云霄义无反顾的来了。 苏九儿啧然的挑了挑眉,看了燕云霄一眼。 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为了我和他们吵架了? 燕云霄却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将她额前的碎发揉乱,打断了她看戏的眼神,随意道。 “不用理他。” 也是让苏九儿不要将这事儿放在心里,即便这一行有折损,也不怪苏九儿。 怪只怪天时地利人和某一茬不给力。 且、岐王才是这一切损失的始作俑者。 苏九儿也没有那么小心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主见,在她看来还是一件好事情。 若非是这样的思维意志,他们也不会筹划这么多年,只为推翻皇都城的恶臭势力了。 在汇合整顿一翻后,众人才兵分两路,开始向竟州城汇去。 这一行计划正紧凑的进行着,而皇都城则已经乱成了一团。 岐王先是被苏九儿捅了几刀,没有及时医治止血,导致气血亏损,而后又遭受燕云霄的暴击,打折了双臂。 若真是折了还好说,接一接骨,养上三五个月便也不是什么大事。 坏就坏在,燕云霄最后飞出一柄利剑,将岐王的右臂整条斩断了。 无霜哪儿还顾得上指挥兵马追杀?只惊颤颤的将岐王送去医治。 岐王被送往府中时,已经面目全非了,乍一眼看去如同从血池里拉出来的一般,浑身血淋淋的。 辅国大将军和太后闻讯一起赶来,见到这样的场面时,太后只觉双目晕眩,直挺挺倒了下去。 至于辅国大将军唐骁,他年轻时也是战场上厮杀的汉子,对于这些场面自然要镇定许多,但那躺着的人好歹是他的亲外孙! 当下只觉得气血翻涌,将无霜等贴身军卫都痛斥一顿,尽数发落,领了军棍在院子里行刑。 一时间院子里闷棍声此起彼伏,喊冤求饶声阵阵。 唐骁听着越发有气。 他的兵马势力盘踞在皇都城这么多年,是如何的雄厚无敌,燕云霄那厮竟敢断他外孙儿一条手臂,简直没有将他辅国大将军放在眼里! 这些年他身子骨愈发不好了,所以才会让自己外孙儿接手自己的势力,谋取帝位。 眼下一口气喘了半天,竟然被燕云霄等人气的吐出一口老血,最后还是由丫鬟搀扶着下去,找来太医看诊。 乱了,整个皇都城算是彻底乱了。 翌日街道上都是甲胄加身的军爷四处巡逻,重金寻医的告示贴满了大街,昨夜打斗的痕迹已经有人在清理了,只是许多血污已经难以用水洗净了,斑斑驳驳,看着叫人唏嘘。 岐王从昨夜陷入昏迷之后,高烧不退,至今都没有清醒。 太后娘娘急的六神无主,日日守在岐王身边,辅国大将军唐骁却开始操纵自己的兵马,派出去许多密令去追杀燕云霄等人。 对于昨夜的逼宫,众官员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朝政无人打理,众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去上朝,全全闭门不出,佯装不知外事情。 毕竟唐骁的兵马盘踞在皇都城这么多年,可谓是一支雄厚不可动摇的势力,谁敢在此时做出头鸟,出来自寻死路呢? 岐王府倒是有一些常年来往的官员走动,纷纷送上一些补品,又或是从哪里找来名医献上去,在唐骁面前送个人情。 就这样,皇都城看似平静异常,实则底子里全都乱了套。 普通百姓也都闭门不出,生怕出门就触了巡逻军卫的霉头,丢了性命。 谁也没有料到,这样好的一盘棋,最后打的竟连平手都算不上。 他们还是太低估这个常年被遗忘在北疆的燕云霄了。 但是唐骁不信这个邪,他派出去那么多兵马,势必要将燕云霄扼杀在外! 直到入夜,岐王的终于醒了。 他仍是高烧未退,含含糊糊说起话来,像是脑子被烧坏了一样。 太后伏在他的床头,声泪俱下。 “儿啊!你可真是要吓死为母后啊!” 岐王似醒非醒,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口中语气惊慌。 “他们要跑了,要跑了!快抓住他们!” 他一挣扎,身上的伤口便又裂开。 他痛的哀嚎一声,模模糊糊睁开了眼睛。 太后连忙上前,“我的儿,没事了没事了,他们跑不掉的,你外祖已经派人去追了,他们跑不掉的!” 岐王迷离的眼神在太后脸上看了好一会,才聚焦看清眼前的人。 他怔怔喃喃,“母后,他们逃了” “儿臣梦到他们逃出去了,儿子抓不到他们了.” 说着竟然痴痴的笑起来,笑的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几分,笑出几滴眼泪,语气中饱含受挫和颓丧之感。 这模样,看的叫太后心如刀剜,实在不忍。 她擦擦眼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恶狠狠道,“我儿放心,你外祖定会抓住燕云霄那个贱种,将他千刀万剐!” 已经迈入竟州城和斗虎将军等人汇合上的燕云霄莫名其妙打了喷嚏。 苏九儿顺顺他的背,询问道,“你还好么?” 又伸手摸了探了探燕云霄的后颈,温度似是有些高。 燕云霄反握住她的手,“我无事,赶路太久,有些热。” 也是,她算是一直挂在燕云霄身上由他带着走的,燕云霄累的体热出些汗也是应该的。 计划很紧迫,他们决定今夜就从竟州城兵分四路离去,以便扰乱敌军的判断。 这四路兵马,最后弯弯绕绕,都会抵达北疆的咔尔城。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追击 但是今夜确实是有一场恶战要打。 派出去的探子来信,邻靠的两个城州都已经有兵马朝竟州城逼迫而来了。 他们这一行,还不知道能跑多远。 他的计划仍是以脱身为主,绝不恋战。 在唐骁势力盘踞的境内死拼,是最不理智的选择。 他的兵马可以源源不断的调遣,而他们就只有这四路兵马了。 斗虎将军的家眷也已经在前两日回送回了加阳关,边参将仍然固守竟州城,占领这一方城州。 计划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队伍便陆续撤出了竟州城。 宋星师仍是和燕云霄等人一路。 见苏九儿骑马驰骋在前,他不免略略挑眉,有些意外。 看她上马的姿势,以及驱马的手法便知,她竟也是个骑马的老手。 如此最好,也不耽搁队伍的进程。 他心下道了一句,似乎在开始安慰自己,接纳苏九儿回到这个队伍。 并不是他对苏九儿有意见。 是苏九儿对燕云霄的影响太大了,大到他不能理解。 如果盛世太平,一切都好,他才不管燕云霄身边有几个苏九儿。 可复仇大业,撞上上儿女情长. 他的眸子暗了暗。 权衡之下,利害得失,一目了然。 莫约行了两个时辰,队伍远离了竟州城,走上了一条崎岖的山道。 进了山里,他们的行程就要慢上许多了,尤其不能打火把,只能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脚下的山路。 马匹难行,干脆就被留在山道的入口了 燕云霄顺势来牵苏九儿,他掌心的温度却让苏九儿心下一惊。 还是他先开了个口,“手怎么这么冷?” 苏九儿表情不由变得凝重。 “不是我的手冷,是你手心太烫了。” 说着,就垫脚倾身而来,伸手要探燕云霄的额头。 燕云霄一面躲开了,顺势将她的手也握在手里。 “我无事。” 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燕云霄也不想让苏九儿为他操这个心。 在他们整顿时,苏九儿已经帮着给队伍里不少伤员看过伤势了,她此刻的疲惫并不少于队伍中的任何人。 视野太昏暗,苏九儿也看不清燕云霄的脸色,便听燕云霄又道了一句,“甲胄太厚了,我身上有些发汗。” 既然身上发了汗,那就不可能是发烧的症状了。 苏九儿的心稍稍定了定。 可燕云霄身上压根没有发汗,他只觉得喉间发热,背脊有些像针扎一样的热辣。 即便是苏九儿有心要查看一下燕云霄的症状,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停留。 当下二人便不再多话,随着队伍埋头前进。 山路蜿蜒崎岖,为了抄近道,众人便要越过一条处乱石耸立的溪涧。 月光下,流水潺潺,波光粼粼,水声清脆,将众人的疲惫都扫清了几分。 燕云霄掬起一捧山溪往脸上泼了泼,感觉清爽了几分。 苏九儿就蹲在他身边看他,月光之下他的精致的面容棱角若隐若现,水珠泛着清冷的月光停在他的浓黑纤长的睫毛上,好看的出奇。 除了天生的绝世容貌之外,那沧桑的眉眼更是给他添了几分野性气息。 苏九儿不由看的心动,脸悄悄地红了。 燕云霄一回头,就见她痴痴的看着自己,不由抿唇笑了笑。 他眯眼,将手在溪涧里捞了一下,又对着苏九儿的甩了甩,将水珠尽数弹在她的脸上。 苏九儿正看他看的入神,一个不注意险些栽进溪涧里。 “哎——” 她小呼一声,就被燕云霄被抱了起来。 幽幽山涧中,燕云霄发出一声轻快细微的朗笑声。 苏九儿噘嘴道,“险些吓死我!” 燕云霄却道,“什么东西能吓死你,我道不信。” “你呗!” 苏九儿漫不经心道。 毕竟除了燕云霄,也没人老是这样捉弄她了。 虽说说笑笑,但脚程却是没有停下过。 苏九儿任由燕云霄抱着,一路越过溪涧乱石,顺着山道到了最顶峰。 疲惫的情绪才舒缓下来,忽听来报,“宋大人,有一队人马从侧面杀来了。” 众人立马警觉,队伍很快便聚拢摆好了阵型,将燕云霄等人圈在了最里头。 苏九儿模模糊糊听着他们的动静,感觉心头一抽,疼的有些莫名其妙。 她拧了拧眉,下颌抵在燕云霄的肩头睁开了眼睛。 隐隐的火光从远处闪现,从一两点星火,逐渐的在视野里变成连绵的一片。 苏九儿警觉,是一直庞大的队伍追来了。 还是燕云霄折回救她耽搁了时间,不然依照宋星师等人的原计划,他们此刻早已遁撤的没有丝毫痕迹,哪里会如眼下这般,如丧家之犬,说是逃亡也不为过。 看着那澄澄火光,苏九儿心下没有来的开始紧张发颤。被岐王抓上城楼时,她的心神都没有这般的动荡,霎时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由抱紧了燕云霄的脖颈。 又往他下颌处贴了贴。 这一贴,苏九儿才发觉燕云霄身上滚烫。 不知是不是身上伤口感染发炎了,他必是硬撑到现在的。 “燕云霄?” 她紧张的唤了一声,自己都未曾发觉,声音已有些颤抖。 燕云霄只紧紧的抱着她,回应他一声。 “好九儿,别怕。” 话音才落,便听几声惨叫。 “啊!” 几支乱剑飞入队伍中,射中了两个外围的将士。 一个是直挺挺的从陡峭的山道上翻了下去,瞬间没了踪影,连尸身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 另一个则被射中了小腿,正被身旁的队友紧拽着手臂,这才没有掉下去。 那将士的目光在月光下闪着泪花,只见他抿了抿唇,才哽咽道,“快松手吧,再耽搁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两个将士齐心协力要将他拉上来,正一二一二的喊着用力。 那人又道,“不行了,我的腿中了箭,用不了力,你们快松手吧!” 后面还有人想凑上来帮忙,未料又是几支飞箭呼啸而来,他们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及时抵挡。 苏九儿眼睁睁看着一支银光的箭头从眼前飞来,直直擦着自己的鬓发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风声刺的她耳朵疼。 燕云霄弓身躲避,另一只手顺势拔出了龙渊剑。 苏九儿再从他怀中探出脑袋时,方才那被射中的将士已经从山道上坠入深谷溪涧。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是同化,还是成长? 宋星师原本就在队伍的最前头,此时队伍有一瞬间的惊慌,众人便听宋星师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众人很快就稳住了心神,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剑。 冰冷的“唰-唰”声不绝于耳,挥舞抵挡空中飞箭的利剑冷光泛泛,在月华之下反射出幽暗的青光。 宋星师道,“不要惊慌,留一支小队断后,其余人继续向前。” 说着他便来到了燕云霄的面前。 此时苏九儿已经挣扎着从燕云霄怀中出来了,若非她执意如此,燕云霄都不肯松开她的手。 他真的太害怕,苏九儿再一次从他的身边被掠走。 苏九儿知晓他定是伤口感染发炎了,瞧他方才行为迟缓,定是生生熬了许久。 她脚才沾地,眼神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看到了地上横着一把掉落的利剑。 思索片刻,她的眸子闪了闪,便猛然捡起地上的利剑,紧紧握在手中。 抬头时恰和宋星师对视一眼。 宋星师见她手中握剑,眸色坚毅,气势决然,心下为之一振。 只一瞬,目光错开,纷纷落在燕云霄身上。 他的呼吸声愈发沉重,宋星师上前一步攥住了他的手腕。 燕云霄的身体状况他瞬间明了。 也不再多说其它,只严肃道,“不行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即便是能打的赢,时间上也不能再等了。 毕竟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宋星师要随机应变指挥队伍,又挂心燕云霄,而众将士要向前查探地形,又要抵御暗中利剑,都可谓是分身乏术。 此时竟只有苏九儿一个人还有空隙可以做旁的思索。 她攥紧了拳头将身后来时的路看了一遍,忽然出声道,“这里留下一支小队做埋伏吧,如果他们从后面追来,便以乱石击之!” 说着,很自然的挥剑指向了山道旁的巨石。 她的嗓音清冷,带着刻意的稳重,仔细听来,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众人心想,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宋星师闻言略有诧异,他顺着苏九儿的话将此处地形观察了一遍,觉得此计可行,便冷声道,“就依苏姑娘所言。” 众将士待命,迅速的埋伏在山道的巨石后。 随着山道下几炬火把逼近,众人用剑刺入土下,撬动巨石,不多时便听“轰隆隆”的声音滚向山道之下。 几声惨叫惊悚的响在山道下的溪涧中,震的追兵面露迟疑,不敢再贸然前进,生怕再中了埋伏。 燕云霄只觉得头逐渐开始昏沉。 他伸手到自己唇边,忽然启唇猛咬了一口。 血珠子从他的手背上冒了出来,不知咬了多深,这剧烈且突然的痛感才让他清醒几分。 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正巧见到苏九儿拧着眉,关切的看向自己。 他的心下微微松了松。 他伸手攥住苏九儿的手,一字一句道,“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我半步,好吗?” 语气中像是有预感一般,满是恐惧。 苏九儿不知是被他的语气感染了,还是如何,只觉得心头发酸发涩,听着身后纷至沓来的追击声,一种空前绝后的无力感将她裹挟。 她才感觉,来到这个穿书世界里,见到的制度时代,面临的皇权争霸,眼见的杀伐之战,是如此的真实且残酷。 还有眼前这个霸道又柔情的男人,让她是如此的不忍和不舍。 在被逼迫到绝地的处境之下,苏九儿心中某个愤怒且不屈的心理猛然被激发。 她蓦的冒起一个狂妄又坚定的野心,如今夜得生,她定要鼎力支持燕云霄的复仇大业,助他称帝,整改整个大燕朝的阶级制度! 以及,手刃岐王! 苏九儿心中冷笑,她本行的是拯救生命的职业,在今时今日,竟也能如此坦然的设想,如何了结生命。 这样的心境变化,也不知是被无情的制度同化,还是在残酷的制度下成长。 燕云霄看着她,只觉得那双桃花眼中异彩闪过,像至死不渝的誓言,坚定而温柔。 苏九儿道,“好。” 山顶,风声大了起来,她又冷不丁问道,“燕云霄,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像现在这样,牵着我,站在我的身边吗?” 燕云霄捏紧了她的手。 “会的。” 顿一顿,又加了一句。 “我永远,都会去找你。” 不论她是否像昨夜一样,被俘虏,不论是否有生还的机会,他都会去找她的。 苏九儿抿紧了唇,手中的剑也握的更紧了。 好像在这一刻,他们才真正的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个体,站在分毫不差的立场上,一起抵抗外界的风雷与霹雳。 当几十支携了火球的银箭破空呼啸,射入队伍之中时,这场追击之战,便展开了。 苏九儿已经习惯于这血腥的画面了。 虽不能与训练有素的将士比拟,但她的体格总的来说也不算太差。 燕云霄将她护在身后,看着冲进队伍的几个骁勇敌军,亦是杀心怒起。 他奋起一搏,左手持剑,便掀翻了两个敌军,龙渊剑飞掠而过,他们的喉间便多了一条殷红色的血线。 想是燕云霄气力已经大不如前,其中一个敌军倒下去之后,竟然没有瞬间毙命,而是阴森森的握紧了手中的剑,企图暗伤他。 那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光,在苏九儿眼睛上快速掠了一下。 苏九儿猛然一惊,反手持起手中的利剑,毫不犹豫的向他的手臂斩去。 敌军惨叫一声,随后又是一剑,他才彻底闭上了眸子。 苏九儿眯着眼将染血的利剑从他胸膛拔出,眸中没有丝毫的惧色,山风鼓起她的袍袖衣袂,衬托的她眉目清冷,如同书中攥写的山鬼神女,疏离高不可攀。 看着不断涌上来的敌军,二人持手后退,身后便是幽幽深谷。 宋星师那儒雅的君子模样已然不复存在,只见他浑身是血,衣摆泥泞不堪,不知混战中受了多少下重创。 借着将士的助力,他才堪堪站起身。 人还没站稳,口中便一声惊呼,“有暗箭!” 那支箭或是歪了或是刻意,直直朝苏九儿的面门飞去。 燕云霄本能的先去护苏九儿,不顾手中正在与一敌军交战,霍然回身扑向了苏九儿。 那支银箭是那么的快。 快到苏九儿还没看清,耳边便是令她浑身发凉的银箭入骨声。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星师,你帮帮我... 而与他交手的敌军骤然得了空子,纷纷举起利剑,朝燕云霄刺来。 一声,两声。 甲胄断裂,布帛被刺穿。 就连热血涌出的声音,都那么的剧烈、清晰。 苏九儿看着这一切,都如同慢速播放一般,每一帧画面都冲击着她激愤的神经。 “燕云霄!”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撕破长空。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猛扑了过来。 面对第三把举起正要刺向燕云霄的利剑,她猛然挥剑抵挡,然而也只能做一下缓冲。 利剑稍稍偏移,速度缓了下来。 苏九儿直接扬起另一只手,徒手握住了剑刃,挡下了刺入燕云霄后背的第三剑。 鲜血在她的掌心涌出,如黑夜中骤然绽开的凤凰花。 血液簇拥着盛放,浓烈而刺目,顺着银色剑刃,一点点流淌,滴入泥土。 她的手根本感觉不到痛,唯有胸口,奔涌着一种灼热的窒息感。 那双桃花眼里,在月光之下,泛起冰冷肃杀的涟漪。 众人被着骤然拔高的气势所震撼,也认定他们已经穷途末路,心下的戒备有所放松。 就这瞬时的空档,持剑的敌军直接被宋星师等人从背后袭击致死,那柄利剑摇摇晃晃就垂落了下来。 苏九儿身形晃了晃,便有两个将士过来将他们架离包围圈。 燕云霄双目眯朦,竟然顽强的站了起来,他下一个动作便是伸手去抓苏九儿的手,口中呢喃。 “九儿,抓紧我.” 这么细小的声音,只有苏九儿听得到。 她的睫毛颤了颤,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回应般的抬起,去牵燕云霄。 “你们去阎王殿里去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一声猖獗的谩骂响起,燕云霄的手像是受了惊一般快速抓向苏九儿。 但是他抓了个空。 利剑劈来,苏九儿脚下石块松动,整个人向后倾倒。 交战声又激烈的响了起来,燕云霄离宋星师那边较近,在苏九儿倒下的瞬间已经被拖了开,掩护其中。 宋星师看着朝山崖滚下去的苏九儿,心猛然提到了嗓子口。 他上前两步,探头一看。 见苏九儿正借着手中利剑,刺入山体,险险挂在山崖边上。 他沉声道,“千万要坚持一下。” 再扭头看眼前战局,能否抽空拉苏九儿一把。 然而利剑下的山土开始松动,发出沙沙的危机声。 苏九儿将一直挎在身上的挎包取下来,气息孱弱的对宋星师道,“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千万.不要弄丢了。” 说话间,眼皮都颤颤掀动,已经没有多大精神气了。 未等宋星师答话,苏九儿便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挎包甩了上来,山土沙沙,利剑松动,人影猛然坠落。 宋星师伸手接住那挎包,几乎是脱口惊呼,“苏姑娘!” “不要,不要!” 燕云霄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过来,双目充血,面容犹如鬼煞,竟是疯了一般要朝山崖之下攀去。 宋星师心中动容,可他依旧要顾全大局。 他咬咬牙,冷声勒令,“拖住他!突围撤离!” 燕云霄却疯魔般低吼着,哀求着,“九儿!星师你救救她!我的九儿还在这里,不要丢下我的九儿!” 他的声音哽咽沙哑,好像是哭了。 因身负重伤,他再也站不起来了,背上的一支穿透肩骨的银箭,和两个利剑窟窿,那么的刺目,看着都让人疼的颤抖。 而他却浑然不觉,只依旧固执的向苏九儿跌落的方向吃力的爬去,口中哽咽哀求,呢喃。 “星师,你帮帮我我的九儿还在这里。” “你帮帮我.” 怎么帮? 从这里跌落,生还的几率又有几何? 他们尚且处在险境,连自保都成问题。 宋星师听着他无力的祈求和渴望,胸中爆发出一阵酸涩之感,眸中热泪涌动,顺着眼角流淌而下,和脸上的血污染成一体。 他猛然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撇开脸对部下,硬下了心道,“敲晕他,带走!” 每一个字的吐露,都尤为艰难哽咽。 将士们咬咬牙,一个霹雳掌便打晕了燕云霄,只是他的手掌仍旧在摸索着,反复做着抓紧的动作。 几番纠缠下来,他们的伤亡亦是惨烈。 为博最后一丝生路,众人突围之后径直从一处滑坡潜离,又在半途翻进了天然的山洞中躲避,整条队伍,几乎是四散撤离。 也算老天有眼,一声惊雷霹雳将夜空撕裂,骤然间狂风大作,雨水倾盆而下。 山林中雨如海水倒灌,瞬间冲塌了几条山道,阻隔了敌军的追击之路。山中甚至发生了山体坍塌,瞬间掩埋了数条队伍。 众人疲惫不堪,在雨幕雷霆的掩护之下,才得空喘息整顿,浅浅睡上半个时辰。 宋星师看着残军萧条,落难至此的景象,手掌不由得握了成了拳。 他亲自取出了燕云霄那支刺入肩骨的银箭,给他包扎了伤口,用银针止血,最后才依靠在岩壁上微微喘息着。 某部下上前道,“宋大人,我帮你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宋星师摆了摆手,“好生休息去吧,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山洞里点了两堆火把,为众人带来一丝暖意。 听着山洞外哗然的雨声,和众将士们的喘息声,宋星师却毫无睡意。 一个物件在火光下微微泛着金色光芒,宋星师动了动手,拖过来一看。 是苏九儿扔上来的那只彩绣的挎包。 一条彩丝勾勒的锦鲤飞跃其上,色彩鲜艳,俏皮又可爱。 他下意识的将自己沾了血的脏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才缓缓地打开了这个挎包。 里面最大的一个物件,便是一本装订的册子。 宋星师见过,这是苏九儿为燕云霄治病用的病例记录。 里面详细的记载了燕云霄的病症的由来,诱发,症状,危害,以及后果。 还有苏九儿为燕云霄治疗时各阶段的成果,效益,预后,以及进度。 宋星师一页页的看过去,每一页的内容都十分用心详细。 一个症状的干预,甚至要拟出四五张药方,逐一实验。 其中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治疗手法。 比如记忆提取,记忆重现,催眠致幻等等。 但每一场这样的治疗手法后,苏九儿都会对燕云霄的病症进行一次深度剖析。 看的宋星师心中震撼。 为她的能力,也为她的用心。 最终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住。 宋星师深深叹了口气,合上了这本凝聚苏九儿心血的病历记录。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燕云霄还留有后手? 暴雨下了一整夜,阻隔了追击的脚步,也为燕云霄等人的撤离,起了掩护作用。 直到翌日天明,这山中再已无他们的身影足迹。 皇都城的街市上,已经清冷了两日,一点人烟生气也无。 紧张肃杀的气氛渲染得这座繁华的都城宛如一座死城。 直到正午。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其后跟随着两队人马,皆手持铜锣,极其有节奏的敲着。 铜锣声声响彻街市,嗡鸣震天。 街坊四邻都从打开窗户探头看去,见那马车前挂着“乾”字图腾的标牌,在风里摆动。 有人道,“是乾府的马车。” “乾府?” 众人纷纷从家门口出来,看着乾府的马车一路往城门楼而去。 乾氏在皇都城可是世家大族,早在先帝还未继位登基之时,乾老便入朝为官。 迄今已经为燕朝效力五十余年。 乾老如今位极国相,年岁已上七十,其贤能名声远播千里,学子大夫无人不敬仰之。 正是这样的威望与家底,才让众百姓敢出门,随行上街,紧随其后。 也不知道皇都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乾老此时出面是不是有什么旁的事情变故? 待到城门楼时,马车身后已经聚集了一大片的百姓民众。 军卫们亦是不明所以,跟在最外围周璇,眼睛不住的往里面打探。 没有命令,他可不敢轻易动手。 他要是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臣有半点不敬之色,只怕是要被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马车停稳之后,一个小厮撩开了车帘,乾老那一头苍苍白发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发髻梳的干净利索,一丝不苟。 出来时他怀中抱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不少文人学子都立定原地,拱手作揖,向乾老行礼。 乾老面色严肃,他虽年老,身板却依旧挺拔,一双深邃的眸子犀利而威严,只一眼便能洞察旁人的心思一般。 百姓们在乾老出面的瞬间,就变成了严厉夫子面前的学生,个个屏息凝神,不敢高声言语。 只见他慢慢的走到了告示栏前,抖开了怀中那卷明黄威仪的卷轴。 皇家御用的金纹图腾展开,立马有识货的人惊呼出声。 “是皇室的卷轴,是圣旨!”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泥首跪拜,原本乌压压的人群瞬间矮下去一截,视线顿时清明。 军卫们依旧在远处徘徊,因为聚众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所他隔告示牌很远。 打眼看去只能看见乾老站在一片泥首的众人眼前,那银丝白发和明黄色圣旨形成鲜明对比,十分醒目,只是听不太清他口中念的什么。 乾老丞相犀利的眼神眯了眯,便照着圣旨上的内容宣读起来。 “星象所占,不日,皇城之內将有逆军谋反,紫薇帝星有流落之相。恐朝政有乱,百姓遭殃,故特拟圣旨在前,以稳朝纲。” “如若星象应验,便封岐王暂代监国之位,以事天下,并竭力寻找紫薇帝星。” “如紫薇帝星陨亡,务必将尸首陈于皇都城楼上,以敬天相。三日后,按照燕国祖制,推崇新帝继位,治理天下!” 乾老丞相的声音苍老却有力,一字一句都咬的十分清晰铿锵。 话音落下,百姓们的脸色都不由变了变,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怪异疑惑。 叛军谋反,陛下流落在外,生死不明,眼下朝政由岐王暂代监国? 是这个意思吧? 可稍微有点脑子的,见过了这几日皇都城的气氛情形,心中便早已有了定数。 所谓叛军,便是岐王吧! 陛下流落在外,生死不明,却拟圣旨封岐王为监国,实则是以退为进。 有圣旨在前,不找到陛下的尸首陈于皇都城楼三日,让天下人确认,那么就无法说明陛下已经陨亡。 如此一来,岐王便只能苟在监国的位置上,无法名正言顺的称帝,继承大统。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岐王府。 遍寻名医,才捡回岐王这一条命。 此时他正躺在床上,唇色依旧发白,原本阴柔俊美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更是冒着寒气,犹如阴曹地府里的幽鬼。 他的右臂已断,臂膀上卷着厚厚的纱布,但上头仍是有淡淡粉色渗出。 太后希望他好好养伤,一律事务都不许上报给他。 眼下见军卫急匆匆来报,她才来到正厅,看着眼前人,冷冷道,“说吧,什么事儿。” 听军卫将事情一说,太后不由震怒。 “砰!” 她一掌拍在桌上,震的茶盅翻倒,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桌。 “你说什么?” “乾琼这个老东西手上居然还有圣旨?他已当街宣读,将圣旨挂于城楼之下了?” 军卫惊颤颤的应声。 “是。” 太后怒不可遏,口中银牙咬的咯咯作响。 她厉声道,“去将那个老匹夫给哀家扣来!” 军卫应声去了,太后却仍旧气不过,拂袖将桌上茶盅扫落。 “哗啦啦。” 茶盅落地碎裂,发出尖锐刺耳的动静。 太后拧着秀眉,一双美目狠毒的眯起,面容阴狠如蛇蝎。 “燕云霄,这个该死的贱种!” 居然还留有后手,将岐王计划中的最后一步彻底阻隔了。 本想随便寻个由头,称叛军谋反,燕帝殒身,岐王得以顺利继位。 谁知道插进来一道圣旨,如对外宣称陛下殒身,就要将他的尸身置放于城楼之上由众人辨认? 既有此计划,便说明他们随便弄个替身来,根本无用。 说不定燕云霄还留有后手,有特地举证的人脉按插在皇都城内,一声不吭潜伏着,届时还能反打一耙。 几番深思下来,太后的肺都气的鼓起来,涨的生疼。 寝殿内,传来岐王的几声呼唤。 “母后,母后” “是不是抓住他们了,抓住苏九儿了?” 太后刚迈进来的步子不由缓了缓,看着儿子这憔悴的惨状,心下又是重重一沉。 她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你外祖定会将他抓回来的,我的儿,你好好养伤,其余的事儿都有你外祖呢!” 可是岐王听到了方才太后摔茶盏的声音,猜想事情定然是进行的不如意。 他转眸看了看自己右边空空的手臂,幽幽叹了一声,而后又扯起一个扭曲又颓败的笑。 眸中的恨意却愈发的浓烈。 燕云霄,断臂之仇,不共戴天! 这皇都城,你休想活着再踏进一步!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忠义贤明乾老丞相 得了太后的命令,众军卫推搡着拨开人群,直直朝乾老丞相走去。 他手中的圣旨恰好表在公告栏上,圣旨上头明晃晃盖着皇家燕氏的玺印,自然无人敢冒犯天威,贸然将圣旨再取下来。 一个军卫上去就扣住了乾老丞相,将他的胳膊拧在身后,乾老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竟敢对乾老如此大不敬? 周围文人学士可就不依了。 有人壮着胆子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竟然对乾老如此无礼?” 既然有一个发声,很快便有了更多的响应。 众人凑过来,拦住那个军卫,对他的无礼之举极尽苛责。 那个军卫显然没有料到,这群人竟然会因为一个老头而当街和他叫板。 当下他凶了众人一脸,拔出腰间长剑,厉声道,“我等秉公办事,你们还想妨碍公事不成?” 岂料引来了更多的人簇拥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一人一嘴道,“军爷,究竟是什么事儿啊?乾老这么大年纪可经不起折腾,你好歹手下轻些。” “什么公事要如此动粗,你当审犯人呢?” “对乾老不敬,就是对天下学士不敬,就看不惯你们这群舞刀弄枪的粗人。” 这人一多,话题就杂乱了起来,甚至上升到了职位攻击。 军卫一喉咙管的沫子,当下都不知道冲谁喷了。 看来是个对乾老没什么听闻的小兵,这下算是撞枪杆子上了。 而后赶来一个年长的军卫,他咳嗽两声,佯装怒斥道,“怎么办事的,还不快放手?”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那个军卫才松开了乾老。 那个年长的军卫又堆起谄媚的笑容对乾老丞相道,“国相,太后娘娘有请,您也别叫我们为难,这边走着吧?” 乾老昂首斜斜看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气,双手负背,慢悠悠的跟着他们的军队走了。 如此,才摆平了街市上这群为乾老抱不平的人。 乾老离去后,众人又在军卫的驱赶之下纷纷散开,街市上再度恢复萧条冷清之感。 公告栏上明黄色的圣旨表在那里,其上的每一个字,都是用殷红的血液写出来的,右下角的玉玺印记是那么的清晰,威严。 不多时,乾老便被送到了岐王府的偏厅中。 太后娘娘从偏厅进来,人随声到。 “乾老,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她的语气阴沉不善,夹杂着冷笑和威胁。 乾老不卑不亢的对太后作了个揖,淡道,“托娘娘的福,尚有一条命在。” 这话真是明晃晃的反讽。 若不是岐王这一番造作,还留有一条命的可不止他一人。 太后不由攥紧了袖中的玉手,阴柔而狭长的眼睑骤然眯起,使得眼角弧度瞬间变得尖锐凌厉。 “好好好,不愧是三朝老臣,身虽老,这一身钢骨依旧刚硬。” 她一连夸了三个好,脸色越是越发难看。 “只是哀家还是要劝你一劝。你若是能辅佐我儿,乾氏便还能风光几十载甚至更久。” “你若是冥顽不灵,可舍得你膝下的孙儿孙女?” 太后用轻柔的嗓音的描述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狠毒,一字一句听入耳中,让人背脊发寒。 乾老闻言,不由发笑。 他以忠义贤明立世,为国效力五十几载,从未有过私心。 而今若是遭受胁迫,屈于岐王,乾氏的名声只怕是要一败涂地,又谈何家族风光? 若只是表面的荣华富贵,那要它又有什么用? 至于他的孙儿孙女。 他更是做好了取舍。 既然他主动站出来接手了陛下的圣旨,就说明他早已预料到了今日之事。 若是岐王真的因此迁怒整个乾府,难道天下人还看不明白岐王的为人做派,看不明白这所谓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还噙着一抹讽笑。 太后见他这样,便知好言好语是行不通了,不由冷声骂道,“老匹夫,当真个不知好歹!” 转头又对外头呼喝道,“来人呐!将他给哀家扣下去,就地处死!” 从军卫进来,到架住乾老的胳膊将人往外拖,乾老的面色都没有分毫的动容。 他依旧轻扬下颌,傲然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来探望岐王的门客正越过偏厅,听见里头太后娘娘要杀乾老丞相的动静,不由迈步进来,出声打了个岔。 “草民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瞧他一眼,见是与岐王常有来往的门客,便正了正肩,收了那副愤愤的表情。 漫不经心道了句,“什么事?” 门客起身劝道,“太后娘娘,乾老丞相可杀不得啊!” “什么?” 她拧眉,秀丽纤长的眉头已然蹙紧,愤怒之余还有些不解。 门客连忙解释道,“乾老乃三朝老臣,海内人望,天下饱学之士无不敬仰之。” “如今太后草草断其性命,岂不是让天下人震怒心寒么?” “如此一来,便是将岐王推至风口浪尖之上。” 他小心翼翼的查探了一下太后略变的神色,才继续畅言。 “不说寒了天下贤能之士的心,今后无人再敢为岐王效力。若是外城有人以此生事,招兵起义,只怕天下人皆响应之!” “草民自然知晓岐王势力,非一般人可以动摇,可若是真有此事,岂不是给自己添了一桩麻烦么?” 一番话下来,竟是说的没有半点错处。 虽然岐王没有多少民心,可也怕大失民心啊! 若是群众起义,与之反抗,岂不是比燕云霄还要棘手几分? 太后的眸子阴了阴,转头将视线落在这门客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翻。 心有不甘自不必说。 可眼下她的宝贝儿子还在养病,切不可再出什么大岔子。 红唇动了动,便开口问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门客笑笑,“既乾老不愿事主岐王,那便让他也无法为陛下办事。” 说着,手中比划了一个圆圈。 “太后娘娘借故将他圈禁起来,便可以了事。” 太后眯眼想了想,心下主意便落定。 她挥袖遣退了门客,迅速发派了命令,以乾老年事已高为由,将其送回老宅颐养天年。 同行的还有两队军卫。 囚禁之意,太后娘娘倒是毫不隐瞒,甚至以乾老的性命把持着乾府一大家子里。 就这样,乾府和老宅,算是沦陷在岐王的手中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捡来的货物 岐王得知了此事,更是怒火攻心,又病了好几日。 无奈事已至此,难以回转,便对外称已经全力剿灭叛军,并派出人手外出,寻找陛下的下落。 不过,他们可没想着真的将燕云霄活着找回来。 即便是找到了,他们也定要将其扼杀在外,再将他的尸首运回皇都城。 这也是岐王这节骨眼上,最名正言顺坐上帝 《穿书后病娇暴君只在我怀里撒娇娇》第二百八十八章:捡来的货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九章:苏九儿真的存在过吗? 还有他们所说的,街上的官兵越来越多了。 这些官兵,应该都是岐王手底下的人。 所谓巡逻,是为了查探燕云霄等人的踪迹。 他们的黑市交易是要避人耳目的,也许跟着他们,能躲开官兵的搜查。 想到这一点,苏九儿倒也不是很着急了。 她躺在货箱里,连腿脚都伸不直,只能曲着腿,感受着货箱 《穿书后病娇暴君只在我怀里撒娇娇》第二百八十九章:苏九儿真的存在过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章:这么快就要被卖掉了? 不比前几日癫狂疯魔的状态,这样淡漠冷静的燕云霄,让宋星师更害怕了几分。 很难想象,这样平静的面貌之下,究竟压抑着何等汹涌的情绪。 宋星师面露难色,最终决定向燕云霄坦白。 他要让燕云霄认清眼前的局势,更要给燕云霄的内心留一丝可查的精神依托。 遂沉声道,“那夜之后,我已经派人去山下探查过了,没有找到她的.任何痕迹。” 燕云霄漆黑的睫毛不由轻颤了一下,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他缓缓站起身,身形轻晃了两下,背上的两个刀口一阵牵拉,使的肌肉发出撕扯般的痛感。 这样的痛,他却浑然不觉。 看样子,像是要义无反顾的折返,去找苏九儿。 宋星师盯了他半晌,只好艰难的说了一句。 “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她应该是安全离开那个地方了。” “黑市里有消息传来,那里可能有她的消息。” 这两句话,从他喉咙里吐出,让宋星师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嗓子里,如灌了铅一般干涩。 他紧张的捏紧了拳头,脸部线条都绷紧了几分。 然后看见燕云霄迈出的步伐停住,缓缓地转身看向了他。 宋星师强做镇定,缓缓松开了握拳的手。 这两句话,真假参半。 没有找到苏九儿的尸体是真,她确实还有生还的可能。 但是后面一句,宋星师说谎了。 他知道,必须给燕云霄一点希望,才能支撑着他离开这里。 黑市是最好的借口。 黑市里鱼龙混杂,可以给他们前往咔尔城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 这样的话,他们在黑市也可以一边探听苏九儿的消息。 毕竟已经过去五天了,并没有听到岐王抓捕到什么人的消息,竟州城外的山脚下也没有苏九儿的尸体。 其余的,就要看她的命数了。 “黑市.” 燕云霄喃喃,目光深深的盯着宋星师的眸子,企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话里的真假。 宋星师被他看的莫名紧张,也许他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一切。 然而燕云霄却忽然收回了眼神,看向了别处。 他不想看透一切。 他宁愿相信,宋星师说的是真话,宁愿相信苏九儿还活着,还在黑市里等着自己去找她。 漆黑寂静的破庙中,一种莫名的哀凉弥漫着。 话中的真假,不言而喻,但是谁都没有拆穿。 好一会儿才听见燕云霄轻幽的沙哑声。 “明天,我们就潜入黑市。” 声音那么淡,淡的缥缈,像冷夜中的风,没有地方可以支撑它歇脚。 话音一落,它就散的无影无踪。 他的回应,是对现状无能为力的被迫妥协。 宋星师看着他的绷直的背脊渐渐弯下,这样的窘迫比他们在岐王的手下窜逃更要狼狈几分。 他先前一直对燕云霄,亦或者是说对苏九儿有些不满。 因为他不能理解一个苏九儿,如何能与他们筹划了多年的大业相较重。 但是那夜坠崖之时,苏九儿的眼神依旧坚定无惧,这样直面命运的勇气,让宋星师的内心有几分动荡。 他有些,佩服起苏九儿了。 也尝试去说服自己,也许这个女子对燕云霄来说,真的有着不可代替的意义。 此夜再无他话,燕云霄破天荒的没有再失控,只是静静地由宋星师给他处理伤口,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破庙的一角,里面盛满了寂寞与痛苦。 - “黑市”是一个很抽象的称呼。 因为他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 但凡所有有“黑市交易”存在的地方,都可以称之为黑市交易。 有时这样的交易就存在于众目睽睽的大街上,有时候又隐晦的存在于一些酒楼酒馆,亦或是赌场的黑暗处。 具体以什么途径进行交易,取决于“交易货物”的内容以及价值。 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时间十分的难熬,但经管如此,日子还是一晃就过去了。 又是三天。 苏九儿在狭小逼仄的货箱里一共被拉出来放风过八次,每一次都是黄昏时分。 八次出来看到的地点都不同,但不变的是地境的偏僻与荒芜。 甚至连高楼亦或者是高山,分叉口这样标志性的参照物都没有。 所以苏九儿也无从得知自己上了这“贼车”究竟是到哪里了。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在这辆“贼车”上,相对来说,还是十分的安全。 货箱里另外三个妮子骨瘦如柴,面色肮脏如土灰色,身形比苏九儿小上许多。 苏九儿晚上在车箱里偷偷摸摸给自己扎针疏脉,身上伤疤看起来狰狞严重,实际上底子已经好了许多,就是天天啃那又硬又黑的馍馍,没什么营养调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和这几个“货物”差不多,她又在箱壁上摸摸蹭蹭,在脸上脖子上,甚至胳膊上都擦了一层黢黑的陈灰,面对赶车的麻子和胖子时,便躲躲闪闪,和那三个妮子挤在一块。 有好几回,麻子都看着她发愣。 他总觉得这个捡来的“货物”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怎么醒来之后不哭也不闹? 难道真的和胖子说的那样,从山上摔下来摔坏脑子了? 再看一眼,苏九儿又眼神闪躲的埋头不语,好像真的一副傻了的样子,麻子便也不再追究。 最近风声不好,街上的官兵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他还是先把手上这几个货卖出去再说,别到时候砸在手上,那真是亏本的买卖。 天色渐暗,放风结束。 麻子又骂骂咧咧的将这“几个货物”赶进货箱里,一边对胖子抱怨道,“真是他娘的时机不好,怎么偏我们干这一票,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你说最近街上那些官兵到底是在查什么?” 胖子支吾一声,“朝廷里应该是在找什么人吧?管他呢,应该跟我们这一茬的关系不大,就是弄得我们有些不方便。” “反正过两天就进城了,到时候将手里货物一转,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也是晦气,这一票我是不想干了。” 麻子附和,又骂了一句,粗鲁的将货箱给封上了。 漆黑的箱子里,苏九儿睫毛一颤。 要进城了?货物转手?难道她就要在这里被卖掉了吗? 第二百九十一章:进城 说起来还真是有一种怪异的愤怒感与屈辱感。 新时代女性居然要在穿书世界里体验一把被当成“货物”卖掉的命运。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压抑的苏九儿轻叹了一口。 时代的束缚与压迫,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背脊上。 她又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企图找到那一串她常用的玉坠珠链。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没有找到。 苏九儿并不是必须倚靠那个玉坠珠链才能进行催眠,她只是需要一个类似的物件便可以。 既然身上没有,那她就要找机会弄一个相似的物件来,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在这种情况下,她被迫被动。 所有一切逃离的计划,都只能建立在“出箱”的条件下。 所以她的思路,被瞬间掐断了,想的再多也是枉然。 可她也无心养神,思绪一转,她不由想起逃出皇都城的那夜,月光之下身负重伤的燕云霄。 眸子暗了暗,长剑刺入燕云霄背脊的画面历历在目,鲜红的热血涌出,犹如灼人的眼泪。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摊开手掌,在漆黑的箱子里沉默注视着这只隐隐作痛的手掌。 箱子里漆黑,她根本看不见自己手掌心的那一道疤。 但是疼痛感是如此清晰。 就是这只手抓住了劈向燕云霄的第三支剑。 苏九儿在黑暗中轻轻地抿唇笑了。 这样的坚定地勇气,是她自己都未曾料想到的。 逃出去后,去找燕云霄,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燕云霄,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将手缓缓握拳,信念在此刻便成了一种力量。 - 之后的几天,苏九儿都过的浑浑噩噩。 也许是因为快进入下一个城都,人多眼杂,所以苏九儿等‘货物’都再也没有出来放过风。 她也只能通过箱子里的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亮来区分白天与黑夜。 等到天漆黑的时候,他们才会把箱子开一条小缝扔四个干巴巴的窝窝头进来。 四个窝窝头,刚好一人一个。 那些货物们似乎是认命了,对于这根本不够吃的窝窝头也不争抢,而是在箱子里摸索着摸到了一个窝窝头就很自觉的缩在角落里啃食起来。 如此鲜活的人,养的与牲畜一般无二。 苏九儿也在漆黑的箱子里摸索了一阵,便摸到了剩下的那个窝窝头。 她拿起来,听着他们急切啃食窝窝头的声音,背脊开始发凉。 被关在这个箱子里这么久,苏九儿算是更深刻的体会到,这不是游戏,是真实且残忍的一次--人口交易。 这样的交易,简直比岐王向南国进贡少女还要恶劣恐怖,甚至有些泯灭人性。 就在苏九儿心底发寒的这个夜晚,货箱再次被打开。 就在几人惊醒疑惑怎么又‘开箱’了的时候,他们口中便猝不及防的被粗鲁的塞了块臭布条。 布条揉成球几乎塞进她们的喉咙眼,口腔内瞬间被填满,就连舌头都堵的严实,难以动弹,从而导致她们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下一秒,便有鞭子抽打着她们四个‘货物’,皮鞭挥动,在空中炸出啪啪的响声。 “都给我躺好,把脚给我缩起来!蜷起来蜷起来!” “说你呢!” “啪!” 一鞭子抽下来,落在苏九儿的小腿上,火辣辣的痛瞬间将她刺的清醒。 她疼的皱眉,下意识的屈膝收脚,下一秒就感觉有几块木板压下来,卡在本就不大的箱子中间。 狭小的箱子被几块木板隔成了两层。 苏九儿等其它几个干瘦的货物就被木板压在下面一层,别说什么伸展手脚了,现在几乎是动弹不得,就头都转不动。 她甚至能感觉到鼻腔下的空气流速都的变得缓慢,稀缺。 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她尽可能的放松自己,让自己的呼吸变得轻缓,否则这样狭小的空间,只怕氧气都不够用,从而导致她们呼吸困难,甚至缺氧昏迷。 又听见几声哐哐从木板上面传来,苏九儿猜想他们应该是在上一层里面放了一些什么正常货物,用来掩盖下面一层的四个人口。 不多时,一切收拾停当。 只听最后一声响,箱子重新被盖上,马车又摇摇晃晃的开始启程。 苏九儿困意全无。 她知道,把她们藏的这么严实,也许天一放亮,他们就要进城了。 这样的清醒只维持了一阵,苏九儿因身体尚未恢复,且又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藏了多时,所以她脑袋发麻,双目眩晕,很快就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但是她昏睡前的猜想,完全正确。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麻子和胖子就押着马车准备进城。 他们显然是有老手传授过经验的,所以专挑的这个时间。 那些搜寻的军卫以及守门的侍卫都是在这里值了一夜的班,凌晨天将放亮的时候是最困的时候,他们已经无心守岗,一心等着到店换班。 眼看麻子的车行驶过来,军兵机械的上前拦下马车,懒懒的呵问道,“什么人?哪里来的?车里是什么?进城做什么?” 麻子和胖子哈腰点头,“军爷,我们兄弟两个从老家来做生意的,你看,多好的鸡蛋,军爷您拿些回去尝尝?” 说着,大大方方的打开了木箱的上一层。 那军卫伸长了脖子一看,箱子里果然是一些鸡蛋,鸡蛋下面铺了厚厚一层干草。 但他们这次要找的人事关重大,军卫还是拔出剑往干草堆里拨了一下,当即就捣破了好几个鸡蛋。 胖子哀嚎起来,“哎哟!军卫您轻点,我的蛋啊!” 周围人听得都笑出声,那军卫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趾高气昂的说,“什么破东西,稀罕成这样,我这也是奉命行事,就算捣坏的真的是你的蛋,你也只有哭的份!” 说完冷嗤了一声,收起了剑。 麻子赶紧附和,“是是是,军爷说的是,就几个鸡蛋不碍事,还是军爷为朝廷办事辛苦,我们理应配合!” 正巧迎面来了一个队伍,准备换班,那军卫就对麻子二人摆摆手,“快走快走,别在这耽误我们办事。” 胖麻二人对视一眼,躬身哈腰,押着马车在两队军卫的眼皮子底下进了城。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好歹让我开开张 马车前脚进城,后脚就来了爷孙二人组。 一个老爷爷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手里拿着一条小竹竿,佝偻着身躯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面放了好几条腥臭的大鲶鱼。 他的大孙子就穿着粗布麻衣,眼睛上蒙着一条灰布,牵着他小竹竿的另一头,跟在他身后。 “军爷.” “军爷.” 老爷爷颤巍巍的叫了两声,那军卫正忙着换班呢,根本不想搭理他。 差一分钟就下班了,忽然又来了个客人,是个打工人都会哭的吧! 他不耐烦的说,“老头,进城干什么的?” 老爷爷用那干哑的嗓音慢悠悠的说,“我进城卖鱼给我大孙子.买药治.眼睛” 听他说一句话,军卫都快急死了,心下愈发的烦躁起来。 军卫皱眉瞥了这个老头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眼瞎的大孙子,忽然伸手一扯,就把他大孙子蒙眼睛的灰布条给扯下来了。 要是苏九儿看到这一幕,定然会笑出声。 因为灰布条下的这张脸,赫然就是宋星师。 他连一丝易容伪装都没有做。 那张脸灰黄憔悴,唯有那双眼睛清澈澄明,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军卫一瞬间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了,不由皱眉道,“他是瞎子?” 这么一双清秀澄澈的眼睛,他显然有些不太信。 说着又拔出剑在他面前晃了晃,做了个剜眼珠子的威胁动作。 这双眼睛动都没动一下。 好似是真的看不见。 老爷爷又出声解释,“军爷.他的眼睛真.的.是.瞎的娘胎里.带出” 话还没说完,那军卫就不耐烦的挥手,“走吧走吧。” 就这样放他们进了城。 原因很简单。 宋星师虽然是和燕云霄一党,但他一直都是在暗处出谋划策,岐王党根本不知道燕云霄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所以他大大方方的露面,反而打消了军卫的怀疑。 因为军卫们私底下接到的搜寻通知里,只有燕云霄苏九儿以及子凌等人的画像,其中并没有宋星师。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抵就是眼下这般。 待到军卫们后知后觉,这二人早已将自己的踪迹在城内抹得一干二净。 - 自古赌坊便是最鱼龙混杂之所,麻子和胖子二人进了城之后,便留下胖子一人在集市上卖鸡蛋,麻子则顺着晨起采买的人流赶着马车进了《神手庄》。 麻子进去后便将马车赶进了后院,《神手庄》的小厮先是打量了一下麻子的衣着,又看了看马车上那个大箱子,然后上前来给马添加饲料。 他问,“这位爷,今天势必要玩票大的吧?” 麻子睨他一眼,不屑的笑了笑,“你们这有什么新鲜玩法吗?” 小厮眼神变了变,认真道,“没有。” 麻子用大拇指怼了怼箱子。“我这有。” 小厮和麻子对视一眼,俩人都止了声。 好一会儿小厮才笑道,“原来是熟客,我们东家请你进去喝杯茶。” 说着还招呼来俩同事来将马车上的箱子一并抬着进了屋。 此时天已放亮,麻子进屋后,看见了那个被小厮称为‘东家’的男人,他穿着绛色绸衣,国字脸大浓眉,两腮长着彪悍的络腮胡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小厮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那人便扫了麻子一眼,将目光转向了抬进来的那个大黑箱子。 他对麻子说,“这位小兄弟,这是哪里来的新鲜玩法?” 麻子笑道,“您放心,都是清干货,保准没有后续的官司。” 显然,以上的攀谈都是行里的暗话。 所谓的新鲜玩法,大抵就是指箱子里有新鲜货色。 没有后续官司说明,这些“人口货物”都是没有后台背景的,甚至是被家里人自愿卖出去的,所以不会有后续找人找到他们头上的麻烦事。 ‘东家’听了点点头。 他放下手里的茶盅,走到了箱子边上。 麻子十分知趣的将箱子开了个小缝,东家一眼扫去,便看见里面半个瘦小的面庞。 他“啧”了一声,皱起了眉。 看起来对麻子的“货物品相”不太满意。 即便他不说,麻子也知道,除了后面捡的那个,其它几个妮子黢黑干瘦,根本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麻子搓了搓手,掐着笑道,“都是做生意的,好歹让我开开张,价格嘛,好商量。” 他要是再不将这几个货物转出去,说不定就要折在手里了,这也就罢,风声紧不说,这些天养着这几个货物也要花销不是? 外面官兵查的这么严,干这一票真是干的他心惊胆战,步步艰难。 干脆丢出手去算了。 东家听了,眯眼想了想,随后对麻子说,“这样吧,亥时整,你来我这玩一局。” 虽然这几个货色他看不上,但黑市里有的是‘缺货’的人。 凭良心说,他的的确确是个正经赌坊的老板,不做人口生意。 但是赌坊里来来往往的生意人这么多,做个中间人,提供场地和人脉线索,拿点回扣,他只有赚的份。 麻子听了仍疑惑半晌,那东家已经出门去了,留下小厮对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们东家让您来,您就来,保准亏不了您。” 说完这句话,他也出门去了。 麻子拿不准,但是老黑给他们货的时候,说的就是《神手庄》,老黑应该不会骗他们,毕竟万一他们被抓了,把老黑供出来,到时候老黑也没好果子吃。 想了想,最后一屁墩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干坐到亥时整。 期间胖子找来了,也被小厮请进了屋,俩人就在一起坐着大眼瞪小眼,终于等到天黑。 “哐”的一声,小厮推开了门,将昏昏欲睡的俩人惊的坐起。 小厮嘻嘻一笑,“二位爷,亥时将到,要开局了。” 麻子和胖子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起抬着那个大箱子,跟在小厮后面在《神手庄》内七拐八绕。 进了一间屋又出了一间屋,大约有三四间,胖麻二人都弄不清究竟是小厮在带他们绕圈子还是这《神手庄》内的地形就是建的这么复杂。 刚要问,忽然又进了一间屋子。 小厮将床榻推开,挪开地面的木板,露出一个漆黑黑的隧道来。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这个是另外的价格 胖麻二人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惊异。 小厮回头道,“二位爷,进去玩一局,我们东家保准你们能挣一票。” 胖麻二人迫不及待的就要进去,小厮又伸手拦了一下,弯起眼睛笑了笑,一言不发。 胖子会意,摸出腰间零散的几个铜板,塞进了小厮手里。 小厮颠了颠那几个子,鄙夷的扯了扯嘴角。 真是穷光蛋。 冷哼一声。 “进去吧。” 俩人扛着箱子进去没多久,小厮又将木板盖回原处,将床榻归位,然后静悄悄的关上门离开了这间屋子。 这是他们东家特地修的暗道,为了挣钱,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再说胖麻二人在隧道里扛着箱子,摸黑走了半晌,忽然见前面有光亮涌现,不由加快了步伐。 果然看到前面一个破草席盖在隧道门口。 一把掀开破草席,原来出口是在一处破茅屋内。 出了破茅屋,二人视线顿时明亮起来,一条荒僻的小道出现在眼前,虽未见人,但入耳已有较为嘈杂的人声。 二人穿过荒僻的小道,越过几户房屋,径直走到了一条老街上。 街道上灯光通明,人如流水。 胖子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一愣。 随后破口大骂。 “他娘的!” 这不就是他进城后卖鸡蛋的市集吗? 那个黑心东家把他们骗了不成? 麻子也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这景象,就是今早去的市集。 二人正站在街边的墙角跟捉摸不定,迎面就走来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正是《神手庄》的东家。 来到麻子面前,俩人止住脚步,那个陌生面孔指着麻子,问东家。 “他们有新鲜玩法?” 东家自负一笑,“您要的东西,我自然第一时间通知您。” 麻子和胖子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这市集白天是正经营生,晚上做夜市开,但是夜市里鱼龙混杂,许多黑市交易就掩盖在这个夜市下进行。 外行人没有正经门路,是摸不到这里来的。 即便是摸进来了,也听不懂里面的暗话,找不到黑市买卖。 麻子反应还是比较快的,他抢着接话,“是是,我们有新鲜玩法,好几样的。” 那陌生面孔又道,“那我们先看看是什么玩法?” 说着,就指了指旁边一个矮小的货棚。 麻子和胖子连连点头。 东家却和陌生男人笑谈了两句,大约就是买到货物了,到时候别忘了给回扣之类的,便匆匆离开了。 “看看什么玩法”,不就是开箱验验,看看是什么品质的货色。 三人一并进了小货棚,里面点了根蜡烛,堪堪照亮这一处交易场所。 货箱被打开,胖子将蜷缩在里面的三个干瘦妮子都拖了出来,拖的她们身上的拖链都发出沉重的闷响。 陌生面孔蹲下来看了看,面上没什么表情,看来对这几个货物的满意度也不是很高。 几个妮子被关在箱子里险些闷的窒息,此刻被放出来,便蜷缩在一起,胸膛都猛地起伏着,贪恋的呼吸新鲜空气。 陌生面孔照例问价。 “多少?” 终于能卖出去了,麻子心中窃喜,忙伸出手比了个数。 陌生面孔看了一眼麻子比的数,又站起身看了看箱子里最后一个“货物。” 他说,“成交。” 说着掏出钱袋扔给麻子,要麻子当场点清。 麻子正要数,就看那陌生面孔准备将箱子里最后一个货物拉出来。 他忙上前阻拦,“诶诶诶,等一下。” “我刚说的数是地上这几个,箱子里的是另外的价钱!” 陌生面孔不由蹙眉,没想到他一批货还卖两个价。 他又问,“多少?” 麻子又报了个数,是先前的三倍。 捡来的这个‘货物’,绝对值这个数的,她的身形比例比这几个干瘦的妮子不知道好多少。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把这个‘货物’卖进黑市,他的打算是另外将这妮子卖进花楼。 除非黑市里有人肯出三倍的价格,那他就一并卖了,省的他再转卖一趟。 陌生面孔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超出他的预算了。 他只是替主人来买人回去当家用的死奴,远远用不上这样的价格。 遂罢。 一辆马车在小货棚旁停了片刻又重新上路。 货棚里蜡烛灭了,陌生面孔和他的三个货物已然离开。 胖子和麻子里的货箱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货物。 苏九儿转醒多时,却装睡不敢多吭一声。 她本以为今夜她就会被卖出去, 没想到这俩人竟然将她留下了? 因为价格没谈拢。 他们定然还会去找别的卖主,再将她高价卖出去。 一不做,二不休,最好今夜就把他们手上这件事给了却。 胖子和麻子两个人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嘀咕了一阵,像是商量妥了,‘哐’一声又把箱子给封上了。 苏九儿此刻在箱子里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再困再疲都不敢再睡过去了。 她首先要确保自己被卖出去的下个地方是安全的。 在货箱里感受着摇摇晃晃的颠簸,依稀能听见夜市上的吆喝,一切都那么稀松平常,谁能想到这样恶劣的交易就藏在这样的烟火气息之下。 随着一声娇滴滴的招呼声,苏九儿只觉得浑身一颤,脑子瞬间清醒。 妈的,这黑心人贩要将她卖进花楼?! 这可不是一个好去处。 她知道一般花楼这种地方,为了防止姑娘跑路和醉酒的客人闹事,楼里都会养一些打手,如果真是进了这种地方,要想逃出来只怕是要吃点苦头。 门口揽客的姑娘凑上来拉着胖子就往楼里走去,“这位爷看着好面生啊,定是头一回来我们这吧?我看着爷好亲切,今晚就让我陪爷喝一杯吧!” 那声音娇滴滴,软绵绵,听的苏九儿脑瓜子更清醒了。 胖子被迷的晕头转向,点头说好,要不是手里还扛着箱子,他早把姑娘搂在怀里了。 麻子踹了他一脚先,“死胖子,先办正事。” 又对姑娘说,“酒等会再喝,把你们妈妈叫出来。” 姑娘不敢做妈妈的主,只好将他们带进雅间,再去喊人。 与此同时,门口又进来两个花客。 莺莺燕燕一拥而上,将二人拥簇其中。 “两位爷,里面请,两位要喝点什么呢?” 虽然二人重新易容了一翻,但是身上仍旧残留着一丝鱼腥味。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缺一个货 不过也只有靠的很近才能闻到。 俩人相貌平庸,但都穿的比较体面,宋星师的白袍优雅,另外一身绛紫色衣袍的男人便是燕云霄。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花花公子,怪不得一进门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宋星师熟知黑市里的门路,尤其是从他搜罗的资料来看,先前那大几百的人口交易有百分之七十是从花楼里做中转流出去的,所以他和燕云霄第一个来的地方,就是这夜市街上最大的花楼。 眼看那些姑娘们就要对他俩上下其手了,宋星师连忙挥袖道,“还不快给小爷安排间上好的雅间?” 顺便将凑近的姑娘都拨开了几步远。 燕云霄则是抬首,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在花楼内扫视着,扫过每一个姑娘的脸。 他在找有没有那张熟悉的面孔。 而姑娘们则以为他是在看哪个姑娘的美色更比较对眼。 于是纷纷朝他抛来媚眼挑逗。 男人则如石头一般,不为所动。 花楼的桑妈妈只觉得今天晚上忙死了! 上好的雅间里,一个衣着低调面色板正的男人正看着一脸着急的桑妈妈。 桑妈妈说,“罗公子!我这真的没有货了,差一个,我上哪儿给你找啊!” 这位罗公子显然是在她这里做买卖的常客,俩人的谈话都十分熟络,语气却依旧毫不客气。 他冷冷道,“桑妈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桑妈妈简直欲哭无泪。 她面色哀怨,做最后的挣扎,“罗公子,楼里新来的那个姑娘不是我不卖给你,是她今晚已经被花客预定了,一夜一千两!要是给你了,我这花客哪能依账啊!” 重点是人家花客一千两也只是买一夜,他这人口买卖给的没这个价高也就罢了,还要把人买走,她实在是亏! 那个花客还是熟客,更是不想得罪。 正为难呢,门口忽然有人敲门道,“桑妈妈,有生客找你。” 桑妈妈闻声狐疑了一瞬,随后眸子一亮对罗公子说,“罗公子你且等等,保不齐你今晚差的那一个有戏了。” 一般这种生客直接找到她的,要么就是卖货,要么就是买货。 如果是卖货的,那罗公子差的这一个就有找落了,来的真是及时。 她匆匆出门去,进了胖麻二人的雅间。 一进去就看到地上那个货箱子,桑妈妈发愁的脸瞬间展开了笑容。 果然是‘卖货’的。 她扭着腰肢进去,掩饰道,“哟,两位爷找我什么事儿啊?刚才进来可有看中的姑娘啊?” 麻子也不跟她装了,直接点破道。 “你就是这楼里的妈妈?” “我们爷俩今儿个做做你的生意,你也做做我的生意如何?” 桑妈妈没吭声,只用眼神扫向了地上那个箱子。 胖子会意,直接就将盖掀了开。 这一举动对苏九儿来说,宛如掀开了她的棺材板。 桑妈妈将头探过来,恰好与苏九儿那双眸子对视上。 许是因为苏九儿脸上身上黢黑,所以显得她那双眸子格外清亮,黑色的瞳孔里还映着屋内的烛光,光彩熠熠。 桑妈妈愣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个丫头也许能在她楼里卖个顶顶的好价格。 不过可惜了,罗公子那缺人。 等她把这买卖做了,她扭头就要转卖给罗公子。 “说吧,你们要什么价格?” 桑妈妈双手环胸,开门见山。 麻子报了个数,眼睛一直盯在桑妈妈脸上,观察她的表情。生怕她嫌价高,不肯收。 哪知桑妈妈嘴角轻轻弯了弯,眼睛一眯,从腰间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人留下吧。” 麻子和胖子面露惊喜,上前争抢着要摸那张银票,最后胖子抢到了,他嘿嘿的对桑妈妈说,“那就再麻烦妈妈给我们安排两个漂亮姑娘吧!” 桑妈妈娇笑一声,打开房门喊了两个名字,不多时便来了两个妖娆姑娘,进来将麻子和胖子搀去楼下喝酒去了。 正招呼两个小厮来将这屋里的箱子搬走,箱子还没锁上呢,门口又来人了。 “桑妈妈,新来的那个姑娘正在房里寻死呢!” 桑妈妈额角的青筋都忍不住跳了跳,怎么这些人今晚是要累死她不成! 她招招手,示意小厮搬着箱子跟她走。 走到走廊尽头那间屋子,她便开门进去,小厮抬着箱子就一并放在了这间屋子里,人被遣了出去。 苏九儿透过箱子缝隙往外看,依稀看见一个妙龄少女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按在地上,地上还有一支带血的发簪。 妙龄少女明显是被粗壮婆子掌掴了,白皙的脸上红肿一片。 她脸上淌着清泪,眸中带着倔强的恨意看着缓缓靠近的桑妈妈。 桑妈妈冷嗤一声,“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你爹赌输了钱,亲手把你卖进来的。” “你应该庆幸是卖到我这里,还有客人肯高价买下你的第一夜,别不知好歹!” 语气到后面,已经逐渐冷厉。 苏九儿默默,原来是自戕未遂的现场。 少女颤抖着唇,“我是不会如你所愿的!” 桑妈妈经历得多,瞬间就猜到她的想法,立马大喊道,“掰开她的嘴!” 按住她的粗壮婆子一把就钳制住了她的下颌,使她动弹不得。 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涌出。 她咬舌自尽的行为被打断,舌头上只有一个小伤口。这样的小伤口还不至于要她的命。 桑妈妈鄙夷的看着她的小把戏,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直接灌进她的嘴里。 下一瞬,少女的身子就软软的躺在地上,身体无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 粗壮婆子将她提起放到榻上,拍拍手,站到了桑妈妈身后。 桑妈妈笑道,“如何?行里的神药,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小丫头。” “好好待着吧,等客人到了,就给你送来。” “你可要给我好好伺候!”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声音,“桑妈妈,有生客找你!” 桑妈妈额角青筋抽了抽,面色很是疲倦。 她看了看地上那个箱子,算了,先在这屋里放一下。 又对两个粗壮婆子说,“没你们事儿了,下去忙去吧。” 说着,三人一并出了屋子,并在外头将房门锁了个严实。 房内,只余下榻上一个瘫软无力不得动弹的少女,和箱子里一个被铁链锁着的苏九儿。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这就带你们去见她 桑妈妈在另一间雅间里接待了找她的生客。 是衣着一白一紫的两位公子哥。 宋星师不顾她打探的目光,开门见山道,“妈妈这楼里就这些货色了?没有新来的?” 桑妈妈犹豫了一秒,正要回答没有,便听那紫衣公子出声,“开价。” 就这一秒的犹豫,落在了紫衣人眼中。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尴尬道,“有是有一个,但是已经被别的花客预定了。”表情略显为难。 那紫衣人不吭声,只继续掏银票压在桌上。 一千,两千,三千,四千。 再掏下去就超小一万了。 而且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桑妈妈在他的视线之下都忍不住想搓搓发冷的胳膊。 拧巴好一会儿,她才松口,“二位爷,够了够了,我这就带你们去见。” 至于那花一千两预定的花客,她已经顾不上得罪不得罪了,这可是一万,实打实的十倍!- 苏九儿听到房门关上并上锁的声音,在箱子里默默听了一会儿,确定离开的脚步声有三人。 也就是说他们把门锁了,门口没有留人看守。 她吃力地抬了抬胳膊,锁在手上的铁链沉重异常,发出一串闷响。 手指手臂还是能行动的,铁链只锁了手腕脚腕,目的是为了防止‘货物’逃跑。 拖着这个大疙瘩,行动速度大打折扣。 她抽掉了自己嘴里被强塞进去的破布,猛地呼吸两口。 也就是苏九儿,若是换了先前那三个瘦小的妮子,只怕是胳膊都抬不起来。 她又尝试顶了顶箱子的盖子,只听细微的一声“哐”。 混沌被劈开了一条缝隙,昏黄的烛光从缝隙里挤进来,苏九儿在缝隙之下,犹如见证了一场开天辟地。 好吧,只是箱子被顶开了这么简单。 苏九儿实在是缩在箱子里锁的太久了,“重见天日”的过程她得描述的浩然磅礴,才匹配的上她此刻激动的心情。 再推了推,盖子就被掀开了大半。 她吃力地拖着铁链,从箱子里翻了出来,朝围幔后的床榻爬去。 爬到榻边,苏九儿才发现少女只是浑身无力,无法动弹,但人依旧是清醒的。 因为她此刻正用一双盛满惊恐的眼睛盯着苏九儿。 那表情与活见鬼一般。 苏九儿尴尬的弯了弯眼睛,她知道自己浑身脏臭,发丝凌乱,这样从箱子里爬出来跟从棺材里爬出来没什么两样。 她对着榻上的少女做了个“嘘”的动作,便开始整活了。 号了一下脉,苏九儿就从手臂上摸出一根针,掀开了妙龄少女的被子,扯开她胸前的衣襟,一针扎了下去。 然后又缓慢吃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 刚捂住,就听妙龄少女惊恐之下,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 要是苏九儿不捂住,只怕她能叫出声,到时候把人引来了就不好了。 苏九儿对上她的眼睛,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妙龄少女此时才发现自己能出声了,身体也本能的一推,将苏九儿的手从自己嘴上推了开。 她缩到了一边,警惕的看着苏九儿。 “你?” 她有太多疑惑,一时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问。 苏九儿却直接切入正题。 “那个桑妈妈给你下的药很猛,我这一针是强行给你提了脉,保你半个时辰内行动自如。” “半个时辰后此脉会发涨,你将陷入片刻的昏迷,想要活命,就要抓紧时间。” 眼下局势,妙龄少女已经确定,这个从箱子里爬出来的女人,大概与她同病相怜,也是被卖进来的。 她看了看苏九儿手脚上沉重的铁链,想要帮她解开却无能为力,不由着急道,“可是你这.” 少女面露歉意,为自己帮不上忙感到懊恼。 “而且,这里的各个出口都有打手看门。” 语气逐渐颓然。 以她们两个瘦小的身躯,根本逃不出去。 苏九儿了然,“逃,根本没有胜算,你恐怕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话锋又一转。 “所以你要找机会,制造混乱。” 妙龄少女低声呢喃。 “制造混乱?” “是。” 随后苏九儿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烛台上。 “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在这花楼里放一把火。” 她说,“这把火,就算你帮我的。” 少女显然是被苏九儿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在这么大的花楼里纵火,要是被抓到了,下场只怕相当凄惨。 那要坐以待毙吗? 不! 她捏紧自己的拳头,咬咬牙,“好!” 计划谈妥,只待时机。 苏九儿看着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女,又想起桑妈妈说的那句,“你是被你老爹亲手卖进来的”,内心略有动容。 她微微勾唇,轻声道,“趁着火大,努力逃出去,天地辽阔,一切重新开始。” 说完就又将那破布片塞回了自己嘴里。 少女看着苏九儿愣了愣,眸子浮上一层薄雾,她忽然很想知道眼前人的名字。 她问,“你叫什么?” 但苏九儿已经将破布塞回嘴里了,而且她也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岐王到处找她们,她的名字包含太多风险。 少女又道,“我叫池,希望我以后还能见到你。” “你也一定,要逃出来。” 苏九儿一身铁链枷锁,逃出来的概率小之又小,她只能这样真诚的祈望。 最后对视一眼,苏九儿艰难的爬回黑箱子里,池帮忙盖上盖子,便听见有隐隐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一切说起来慢,实际上从桑妈妈带着仆人离开后,苏九儿就开始行动了。 她们交流的很快速,也就是苏九儿拖着铁链爬行花了点时间。 而宋星师二人和桑妈妈谈妥之后,就跟着桑妈妈朝这边来了。 走到走廊中段,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收进来的那个‘货’还放在那屋里呢。 于是停下脚步,又叫来了两个小厮跟着她进去抬箱子。 刚收进来的那个‘货’在她心里已经划给罗公子了,所以在这两位生客面前,她只字未提这个刚到手的‘货’。 得罪别的客人她顶多亏点钱,这罗公子好像有点来头,得罪罗公子,弄不好可是要送命的,可不敢戏耍他。 今晚还不错。 白挣了一万两,又搞定了罗公子的燃眉之急,看来财神爷还是很眷顾她老桑的。 她心情愉悦的带着两个小厮,引着二位生客走到了走廊尽头的这间房前。 开锁,开门。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银针哪里来的? 风吹的屋内围幔轻动,脂粉香比大堂更浓一些。 宋星师二人踏进屋时,不动声色的将屋内打探了一翻。 桑妈妈示意两个小厮将地上的箱子搬出去,紫衣公子的视线正要落在箱子上,桑妈妈便道,“都是些用不着的旧物件,正要清出去。” “二位公子里面请吧,里面的姑娘正乖乖躺着呢。” 说着还娇笑一声,用暧昧的眼神看向他们。 毕竟他们两个大男人只点了一个姑娘。 宋星师是个不沾男女之情的铁面石头,自号神机妙算,天命孤星,当下被桑妈妈这眼神看的面上一囧。 幸好易了容,脸上麦色肌肤只愈发黑了。 紫衣公子则是瞬间便将目光转向了围幔深处。 他的手握成拳,几乎捏碎了心中的隐忍克制。 箱子被抬了出去,桑妈妈后脚出门,门“哐”的一声也被关上。 紫衣男人跨步上前,长臂猛的掀起围幔,朝室内的床榻走去。 少女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只露出半个发顶和几缕乌黑的发丝在外,室内安静的如同男人的梦境。 他的心猛然狂跳起来,掀开被子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随后迎面而来的是一支在烛光下闪着金光的发簪,直刺他的眉心! “额-” 少女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用一双无辜又愤恨的目光盯着眼前的掀开被子的紫衣男人。 “燕兄?” 宋星师闻声疑惑,快步上前却只见燕云霄单手扣住少女的手腕,那支行刺的发簪就掉落在床榻之上。 朝少女的脸看去,却不是他们期待中的那张脸。 宋星师心下一空,无力发叹,“不是她” 燕云霄激动的心情在这一刻跌回深谷,那双平平无奇的黑眸之下,似有澎湃的黑水在咆哮。 他的眸子逐渐眯起,目光似刀,一寸一寸的凌迟在少女的脸上。 “想杀我?” 手中的力气也渐渐加大,咔一声,少女的手腕便被卸脱了臼。 池痛的面容扭曲,大颗的眼泪从脸上滑落。 宋星师的略有些心虚,毕竟告诉燕云霄苏九儿在黑市,本身就是他的一个骗局。 “燕兄,留她一命。” 又对少女道,“近来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姑娘?” 池此时才明白,原来他们不是来喝花酒找乐子的,他们是来找人的。如果是喝花酒找乐子的客人,说不定就被她一簪子捅死了。 而燕云霄听到宋星师问这话便松了手,看向少女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期待。 池被他们两个大男人逼在小角落里,只颤颤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楼里的桑妈妈手里有许多被卖进来的姑娘。”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燕云霄的眉头又压下来,气势逼人的紧。 池又道,“你们去找桑妈妈,也许能找到你们要找的人。” “我没有说谎,方才桑妈妈抬走的箱子里,就有一个人。” 此言一出,二人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共同的弦同时被绷紧了。 桑妈妈没有说真话。 燕云霄再度打量一眼眼前的少女,忽然看见她胸前有一根极其眼熟的银针正封在她的脉上。 他一把将她提到跟前,质问道,“这根银针,哪里来的?” 还不等池回话,宋星师就将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他沉吟道,“此脉封住才两刻钟不到。” 燕云霄思绪飞转,从他们见到桑妈妈,到此刻在这屋里周转的时间,也是一刻钟多一点。 照时间推算,他们和桑妈妈交谈的时候,这根针刚被用上。 方才进这屋的时候,门外是上了锁的,期间不会有人进来。 也就是说,那个人也是一同被锁在屋内的。 箱子! 箱子里有人! 脑中猛然刺痛,刺的燕云霄目光眩晕。 他甩了甩脑袋,丢开手中的少女,猛的就冲出了房门。 宋星师再回头看一眼少女,目光落在那根银针上,心中后知后觉。 难不成苏九儿,真的在黑市! 他不认识苏九儿的银针,但是这剑走偏锋的针法,再结合燕云霄的反应,也不难猜出这银针的主人是谁。 他也如一阵风一般,瞬间就冲出了屋子,只余室内围幔晃动,烛光跳跃。 池托着自己脱臼的手腕从榻上爬起来,径直走向了桌旁的烛台。咬咬牙,不假思索的伸手一推! 已经两刻钟了,她快没有时间了。 而桑妈妈命人将箱子抬出去后,径直去了罗公子的包厢。 开箱看了一眼,就算验过货了。 罗公子的货齐了,便命手下开始将‘货物’搬上马车。 后院里有五辆马车,正是罗公子伪装的商队,苏九儿刚好被抬上最后一辆车。 桑妈妈坐在包厢的窗边向下看了一眼,便舔舔手指开始数钱,忽听房门“嘭”的一声,被击的粉碎,唬的她浑身一震。 还没看清门口动静,就觉一只大手狠狠遏住了喉咙,痛苦的窒息感瞬间将她包围。 “那个箱子在哪里?” 一道阴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桑妈妈浑身一冷。 此时她才看清,掐住自己的正是方才那个紫衣男子。 桑妈妈大呼,“来人呐,抓咳咳” 燕云霄手中力度再紧了紧,桑妈妈只觉得两眼一黑,她仿佛见到阎王了。 “箱子在哪?!” 他又压低了声音吼道。 桑妈妈已然发不出声了,只好伸手一指窗外,指向了罗公子的马车商队。 宋星师追上来,还保持着理智喊道,“燕兄,冷静!” 话音才落,就见燕云霄将桑妈妈摔在地上,打开窗户翻身出去了。 冷静? 根本冷静不下来。 燕云霄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已经要尽数涌出了,不指望他冷静下来,反倒是要祈祷他不要在此刻发疯。 但是不发疯,显然也不太可能。 桑妈妈缓过气来,张嘴就是一嗓子,“来人啊,抓贼了!给我将出口都给我封死!” 宋星师落了单,只好想尽办法让目前局势对自己有利些。 他二话不说就将桌上的蜡烛踹到了围幔上,桑妈妈指挥着赶过来的打手抓宋星师,一群人在屋子里乱窜,不多时这屋里已经是火光点点。 而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已经悄无声息的烧起来了。 等有人发现时,房子已经烧穿了一大半。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你不要命了吗? “走水啦!” 随着这一声惊呼,那间屋子的窗户已经被烧的摇摇欲坠。 一阵风起,火势被助长,烧了一半的窗户被吹落,径直砸向了院子里的马车商队。 其中一辆马车被引燃,而马匹则是受了惊吓,在院子里横冲直撞。 场面瞬间就混乱了起来。 漆黑的院子里原本就只有几盏灯笼照明。此时马车烧起来了,放眼已是火海一片,火焰跳跃的影子起起浮浮,犹如鬼魅。 罗公子躲开烧落的木块,低骂着指挥手下办事。 “妈的,你们几个,去给我将马车里的东西都搬出来!” 马车损坏还可以再置办,‘货物’少了的话,他便还要去黑市走一趟,太耽误他的行程了。 花楼里的花客见着火了,都争前恐后的向外逃,楼里的小厮忙着灭火浇水又往里冲。 两拨人撞在一起,你挤不进去,我逃不出来,将院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伴随着火势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闹的整条街的人都站在路边看热闹。 苏九儿连人带箱直接从马车上滚了下来,受惊的马儿一脚就踩烂了她的箱框,险些一脚踩在她脸上。 她连忙将嘴里的烂布条抽出来,喘了口气,便从箱子里爬了出来,看了一眼这浩大的火势,心说这混乱制造的还挺成功。 借着浓烟做掩护,苏九儿咬牙朝着没有火光的外围爬去。 池也趁乱从楼上跑了下来,混迹在慌乱的人群中。 宋星师则趁机跟黑市里的部下打了个接应,在暗处观察情况,定眼瞧见燕云霄正奋不顾身的朝火场里狂奔而去! 他心下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好。 燕云霄对火场有阴影,再加上他此刻情绪失控,只怕旧疾复发,要出事故。 他的担心是正确的。 嚣张的火光落在燕云霄的眼睛里,犹如星火陨落人间的一场天劫,和他记忆力那挥之不去的火场一幕幕重叠。 浓烟滚滚,烈火灼人。 冲进火场的燕云霄猛然钉在了原地,脑子里神经刺痛,痛的他失了神,一下子就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那双眼睛在嘈杂的的火场里透着一股空洞的茫然,宛如心魂消散,行尸走肉。 随着眼前的景象在他眼中幻化成了熟悉的宫殿,变成了记忆力那场阴影,他的眸子才开始变得惊恐慌张。 母妃。 我的母妃。 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冲出来,那股无措慌张的情绪猛然占据了他的内心,他忘记了自己冲进这火场的本意,开始在火场里疯狂的找着他遗憾的亲情。 宋星师的眼神紧紧锁定他,见他毫不知痛的将烧断的门窗房梁一一掀开,往更深处窜去。 又是一根房梁压下来,燕云霄消失在宋星师的视野之中。 尽管这股遗憾深深占满着燕云霄的内心,可他仍是觉得内心深处一片空寂。 是缺了什么吗?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越想,脑子就越疼。 火场里的人争先恐后的向外逃窜,鬼叫连天,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燕云霄。 此时他双手捂住脑袋,踉跄的抵住木墙将脑袋一遍又一遍地往上磕,企图来分散脑海深处的疼痛。 可一切都是徒劳。 到最后那股堪比头骨裂开的疼痛让燕云霄蜷缩在角落里,疼的死去活来。 这种无休止无尽头的痛感让产生了一种绝望的平静。 他倒在火里,眸子倒映着仓惶逃生的人群,明明灭灭。 目光本能的去看那些人的脸,企图看清他们的面容。 他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可是却有一个面容无比清晰的虚影与那些逃生人的站在一起,温和而慈祥的朝他看过来。 “母妃……”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他不由呢喃出声,内心却谈不上喜悦。 每当他的心魔将他拉回到记忆的漩涡时,他都不愿意相信母妃已经逝去的事实。 可当他幻想着母妃还在自己眼前,心里却又清晰明了的知道自己的母妃当初是如何离开了他。 所以眼前的人,是假象。 假象…… 燕云霄怔了怔,似乎被自己轻描淡写做出的结论感到震撼。 从前他不愿也不敢相信的事实,在这一刻居然被他接受了。 在他母妃死去的这些年里,他从未如此清醒过。 燕云霄怔怔看着,那个慈爱的虚影朝他笑了笑,犹如告别一般,随着人群慢慢淡出了他的视线。 燕云霄的眼底的疯魔渐渐平静下来,眼中的皇宫殿宇也一一化作虚影消散,变成了此刻真实而嘈杂的火灾现场。 思绪渐渐回转,他重新掌控了自己的大脑,开始思索眼前现状。 “轰隆!” 一根梁柱断裂,花楼塌了一个角,瞬间压下去一大片人,也拦住了众多人的出路。 火势越爬越高。 燕云霄摸了摸自己的发疼的心口,摸到了那两处穿透身体的剑疮。 那个山风透骨的夜晚,女子奋起冲在他身边,毅然决然的伸出手臂,攥住了刺向他的第三剑。 白刃在她手中染成了灼眼的红。 那是燕云霄见过最惊心动魄的颜色。 “咚咚。” 心脏快而剧烈的跳动了一下,燕云霄强撑着旧伤开裂的疼,撑着废墟爬了起来。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多狼狈,衣衫内已经被血染透,火光将他包围,奇高的温度将他的皮肤灼的黑红,汗水如雨,袍角也染上了点点星火。 眼底原本消糜下去的疯狂,又逐渐幻化成另一种热血。 “啊!” “咚!” 他咬牙嘶吼,将方才砸下来的那根柱子扛起搬开,硬生生挪出一条生路,里面被困的人们争先恐后的从里面冲出来。 而燕云霄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向烈火深处走去。 苏九儿。 那个名字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中。 一刻钟前,也许她正与他擦肩而过。 他真是该死,要是对那个箱子多个疑心就好了。 殊不知他的心在得知有苏九儿消息的时候就已经乱了。 楼阁一点点塌下来,带火的木屑在空中乱飞,他的目光扫过火场里每一个逃难的人脸庞,亦或者是地上遭受重创的身躯。 如果说他从前的心病是面对母亲的死无法接受而疯魔,那他此刻便是为了找到苏九儿而入魔。 宋星师好不容易在火场中再次锁定燕云霄的身躯,心下却漏跳了一拍。 因为他正奋不顾身的朝一面烈火冲去。 “你不要命了吗!” 宋星师爆吼出声。 燕云霄,你简直疯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你不是真正的奴隶 病症发作起来,他的确与疯子无异。 可是残损身体支撑不了他这份疯魔的举动。 火光在他眼中渐渐模糊,变成了连片的金色,楼阁摇摇欲坠,一个慌乱逃窜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眼看倾塌的楼阁就要将她压在火中,男人一个箭步飞跃,将那个身影拽过,提在了手中。 落地后更是将身影往边上一甩,自己则在地上翻滚一圈做了缓冲,还不待起身,后便听“轰隆”! 花楼彻底塌了。 人群哗然,盖过了燃烧声。 宋星师越过救援的人群,朝燕云霄倒下的方位找去。 果然见他躺在废墟内,暴露在外的肌肤被火燎的卷起了一层皮,唇角更是蜿蜒出一道在胸口郁结多时的黑血,整个人被压的只露出上半身,衣服更是烧的破烂不堪。 宋星师废了好大劲才将他从废墟里搬出来,又和黑市里的部下打了个眼色,正要离开,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是燕云霄在阁楼坍塌的前一刻救出来的那个女子。 也是他们在花楼里见到的那个女子。 池白净的面容上也是相当凄惨,她爬过来,抓着宋星师的袍子缓缓地站起身,才刚站起身,如水的目光柔柔看过来,便又身子一软,轰然倒地,彻底昏死。 她没时间了。 这针只能保她一个时辰内行动自如,过时她便会陷入短暂的昏迷。 也就是说她必须在一个时辰内从花楼逃出去再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保证自己昏睡时不会再次遇到危险。 这对她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因为燕云霄在生死一刻拉了她一把,所以她选择相信他们。 宋星师看着倒在脚边的女子,几经思量,最后将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银针上,深深叹了口气。 这场火烧的声势浩大,今夜整条街都闹的混乱不堪,根本不会有人注意是少了几个人,还是死了几个人。 桑妈妈受了伤,看着毕生积蓄坍塌在自己面前,火焰还在继续燃烧着,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此时官兵也出动忙着灭火救援,罗公子来黑市做不正当的交易,就算是少了“货物”也不敢大声宣扬,只得咬牙吃了这个闷亏,心里一个劲的骂祖宗。 苏九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花楼的院子里爬到了街边。 听着街上官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她只好爬进了路边一辆马车的车底下。 好不容易从花楼脱身,可不能再叫官兵抓了去。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辆马车的主人,要在晚上赶路。 她刚躲进去没多久,便有一行人从隔壁的酒楼出来。 想来这花楼着火,连隔壁的酒楼也一块遭了殃,浓烟熏的他二楼的上等雅间热的不得了,也呛得很,根本无法入睡。 旅客看完着火的把戏,纷纷退房跑路。 这辆马车的主人大概也是如此。 几个下人拥着他们的主人上了车,苏九儿便默默等着马车行驶而去,自己弓着身子准备爬走再去找下一个隐蔽的藏身之所。 这个手链脚链简直让她行动大打折扣,狼狈不堪。 还是要想个办法把这个铁链弄开才行。 思绪还没落下,苏九儿便听到一声,“车下有人。” 下一瞬自己就被人提起来了。 “欸…” 苏九儿发出一声低呼,人已经在被甩进了马车内。 马车内很是宽大,里面只有一个衣衫华贵的主人端坐,马车外还有个声音道,“主人放心,她不会武。” “主人要如何处置她?” 苏九儿猝不及防的眨眨眼,抬头看向端坐在内“主人”,她这是被当成贼还是刺客了? 正欲解释,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欸”? 端坐的中年男子满目威严,眼睛上洁白的睫毛苍白而冰冷。 这个世界内还有另一种人种吗? 不,不是。 他不光眼睫毛是白色的,就连眉毛,头发,都是白色的。 就连肌肤都苍白的有些可怖,瞳孔都有不同程度的“褪色”。 这不是种族的标志,是病理性的变化。 男人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腕的铁锁上,沉声疑惑:“你躲在车底做甚?刺杀…我?” 问的一本正经。 看起来,即便是苏九儿说“是”,这个男人也不会相信。 因为他看到苏九儿被铁链锁住了手脚,刺杀这种事情简直比她自杀还要困难。 不等苏九儿回答,他便不苟言笑的闭上了眼,淡淡出声:“阿卓,你太紧张了。” “只是一个逃跑的奴隶,躲在车下。” “丢出去吧。” 名叫阿卓的侍卫低声应是,掀开车帘子就要将苏九儿提出来。 苏九儿却对着车里的主人道,“你……来自月亮国度。” 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弑杀,苏九儿心想,随便扯个话题,她还是在他的马车里苟一阵子再说。 不然被丢下车,她这个状态必然要落入官兵的手中。 侍卫阿卓低声呵斥,“无礼的奴隶!”,伸手揪住了她的后领。 男人却睁开了眼。 来自月亮国度?很新奇的说法。 苏九儿想了想,他们应该听不懂这个意思,于是再一次道,“你不能暴露在太阳之下,对吗?” 男子的手肉眼可见的捏紧了拳。 “阿卓。” 他沉声,制止了阿卓的行为。 又看向苏九儿。 “你还知道什么?” 目光威严,带着极强的阶级压迫感。 苏九儿却道,“这位老爷,你带我出城吧,出了城我就告诉你。” 阿卓心想,无礼的奴隶,还敢跟我的主人谈条件! 拳头都捏的咯咯响。 只要主人下令,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个脏兮兮的奴隶从车上甩下来。 男人看了一眼她身上累赘的铁链,重新闭上了眼睛。 “阿卓,启程。” - 感受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苏九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疲倦的躺倒在马车内。 中年男人看着在自己脚边累成一滩烂泥的“奴隶”,不由皱了皱眉。 要不是为了这个病,他也用不着远赴他国,遍寻奇人。 这个女子,莫非真的知道他这奇病? 他不禁有些怀疑。 但目前除了这个“奴隶”,他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你不是真正的‘奴隶’。” 他开口揭发了苏九儿身份。 苏九儿靠着马车缓缓坐起来,认真接话道,“你猜的对。”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你也不是燕国人 “我是被抓去做奴隶的。” “但没有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奴隶’。” 她还略显可笑的在这个制度下为人人平等发一句声。 中年男人冷漠的笑了笑,显然不苟同她的话。 苏九儿也揭穿他,“我知道,你也不是燕国人。” “刷。” 此言一出,苏九儿仿佛听到了马车外阿卓的佩剑出鞘声。 她猜对了。 “阿卓。” 中年男人再次唤了一声,马车外又传来毕恭毕敬的声音。 “是,主人。” 中年男人对苏九儿颇有兴趣。 “说说?” 苏九儿笑,“你们伪装的很好,就连说话的口音都学的很像。” “但是马车内熏的香,是苏合香。” 苏九儿在燕国皇宫的时候为了给燕云霄制药,翻遍了国库,才找到一小盒苏合香。 在册记录的,还是先帝在时,两国相交时所赠送的年礼。 此物安神养肺,燕国境内少有,在南国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用得起的。 苏九儿闻着这香,便对眼前之人早有了几分判断。 中年男人不由高看苏九儿一眼。 这哪里是奴隶,此等见识,想必是个落难的贵人。 他困扰的难题,也许这个女人能帮他解决。 他又问,“你方才所说的月亮国度,是什么?” 苏九儿盯着他好一会儿,没有立马回应,而是掀开了车窗帘的一角,借着一点点月光更为仔细的打量他。 所谓的“来自月亮国度”,不过是对这类人的一个善意称呼。 这类人生来便携带病性基因,从幼时开始,便是白皮,白眉,白发。 更有甚者,眼球都会退化成白色,从而影响视力,影响正常生活。 虽然没有绝对性的致死问题,但他们对紫外线过敏,太阳的照射会让他们感到不适,损伤皮肤,生活中多有不便。 中医学将这称之为“羊白”,至今没有治愈的病例。 苏九儿自然也没有治疗这个病的神通。 “姑娘,看够了吗?” 被庶民如此直接的打量,他有有几分不悦。 苏九儿道,“恕我冒昧,您的父辈,又或者族宗中亦有人如此?” 中年男人的如银霜般的眉头默默压下,开门见山的道,“姑娘可有治疗的办法。” 果然。 是基因遗传。 苏九儿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 这个病本身不致命,只能进行干预,减少病变的程度。 干预的好的话,不会有太大的疾病问题。 中年男人察觉到了她的为难,面容渐渐冷了下来。 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唤阿卓将苏九儿丢下马车。 苏九儿连忙道,“虽不能治,却可以很好的干预。” 中年男人默默看了她一会儿。 “阿卓。” 苏九儿心一紧,阿卓便伸手进来将她提了起来,扔进了后面跟随的一辆小马车。 那中年男人看起来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只是被丢进小马车之后,阿卓又进来将她的手脚都捆了起来。 苏九儿看着被捆起来的手脚,眼角抽了抽。 拜托,她手脚上已经有铁链限制行动了,真的有必要再捆几圈绳索吗? 她现在狠狠确定了,这个中年男人不但没有要杀她的意思,甚至怕她反水逃跑。 于是她扭头看向了刚捆好绳索的阿卓。 “这位大哥,我实在饥渴的很,给口水喝吧。” 阿卓虽然穿着燕国的服制,但宽硕的身板仍旧透着一股外来的特色。 “嗯?!” 他板着脸唬了苏九儿一下,见这个小姑娘朝他眨眼睛,笑眯眯地,一点也不害怕。 遂摘下了腰间的水囊丢到了苏九儿面前。 苏九儿又道,“大哥,你将我的手捆成这般,我动不了啊!这样吧,你喂我!” 阿卓浓眉倒竖,粗声质问,“什么?” 苏九儿已经张开了嘴,“大丈夫不拘小节,啊。” 尊主人的命带这个小姑娘回南国,他必须得保证这个女人到南国的时候是活的。 想罢。 阿卓磨了磨牙,拾起水囊给苏九儿灌了好几口水,水咕咕的淌下,冲掉了苏九儿嘴角的污渍,露出原本白皙小巧的下巴。 回到大马车旁,阿卓问,“主人,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中年男人轻叹,“入燕已一月有余,遍寻奇医,却连连对症状有所听闻的人都不曾遇见。” 阿卓,“主人觉得这个女人可以?” “只能一试。” 阿卓,“是,属下会规划最短的路线回南国。” - 翌日,一户不起眼的小农院内。 池早已醒来,此时正局促不安的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手指紧张的抓了抓衣摆。 这正是在火场中将她救出的男人。 扭过头向后看,宋星师正立在她身后,面色冷淡,不苟言笑,手里还拿着从她胸前取下来的银针。 宋星师问,“说吧,你跟这银针的主人什么关系?打过什么交道?” 池长叹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统统都说了。 可再怎么说,她和这个银针的主人也仅仅是几句话的相交。 “火烧花楼,是她教我的,说不定她已经借乱逃出花楼了。” 宋星师将银针收了,双手环胸,神色漠漠。 他的人在黑市潜伏了一整夜,早晨已经送来了消息,在废墟内清出的尸体没有与苏九儿相符的。 且得到救治的人中也没有苏九儿。 所以很大概率是跑出去了。 但是盘查昨夜在这条街上来往行走的人是在太多了,具体也不能得到苏九儿消息。 到这里,苏九儿的线索又中断了。 除此之外,他们的人手在黑市里发现了南国人的行动痕迹。 南国人伪装入燕,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在边境即将开战的情况下,宋星师不得不多上一份心。 万一是对面派来的细作呢? 他们不能再耽搁了,前有战事在即,后有岐王追捕,路途中停留太久对他们没有好处。 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咔尔城,和战野将军会晤。 “你既和这银针的主人有渊源,我便不杀你,却也不能留你。” “你走吧,只当我们不曾见过。” 宋星师看着她道。 虽然语气轻描淡写,但是池却在他眼中看出来另一番森冷。 想必一旦泄露他们的事情,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的要她的命。 “扑通” 池立马跪在他脚边,“请公子收留我,我可以洗衣做饭,照顾病人,请公子带我走吧!” 第三百零章:卖往北边做奴隶 如今城中大乱,官兵搜捕,她还需要躲避桑妈妈的耳目,在这城中只怕相当艰难。 想着她便跪挪到宋星师脚边,伸手揪住了他的袍角,一脸诚恳祈求。 宋星师拧眉,欲拂开袍角,床榻上的便传来了丝丝闷哼声。 霎时两人都扭头朝声音来源看去,面容紧张,大气都未敢出。 终于,燕云霄睁开了眸子。 瞳孔从茫然到聚焦有神缓了一小会儿,随后他猛然想起什么,猛然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嘶” 背上的伤口被牵扯的剧痛,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的眉头紧蹙,下意识的倒抽一口冷气。 伸手撑住床头,才堪堪站稳。 宋星师叹道,“你再这样折腾下去,你这幅身子骨还没等找到她就已经废了。”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心结缠绕,郁结难疏。 这病是反反复复,如何好的了? 燕云霄闻言抬头看他,等待他给出结果。 宋星师略微拧眉,“火场里没有她的消息。” 活的踪迹,死的尸体,都没有她。 燕云霄一时间不知道心中是该松口气,还是叹口气。 知道她没有葬身火楼固然是好事,可活着的她逃出去了吗?还是已经被黑市的买家买走了呢? 看着窗外的日光,便知自己昏迷了整整一夜。 这么久了,难道黑市里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吗? 难道她真的已经被黑市的买家买走,带离此地了? 他用眼神询问着宋星师,似乎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宋星师默默不语,唇抿的如一条直线,嘴里却再也说不出“苏九儿仍然在黑市”这样的谎话。 他不知道以这样的方式将燕云霄骗往北疆,最后却找不到苏九儿,那时自己将如何面对燕云霄? 燕云霄又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太恐惧了,他害怕到那个时候,那一天,燕云霄会真的被折磨疯掉。 看穿了他的无力,燕云霄的唇色瞬间变的苍白,脑海中的嗡鸣之声几乎将他的思绪吞没。 不由开口,语气艰涩。 “星师,抱歉。” 没有找到苏九儿,他是不会回北疆的。 带着这样的情绪去完成他的大业是对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的不负责,可带着这样艰巨的任务去找苏九儿,是对苏九儿的不公平。 兼得鱼和熊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宋星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已经知道燕云霄是想自弃第一计划,实行第二计划。 气氛低沉且寂静。 都忽略了跪在宋星师脚边的少女。 池忽的发声询问,“你们是要找为我扎针的那个姑娘吗?” 燕云霄闻言睫毛动了动,缓缓垂下眸来看她。 她又道,“很抱歉,我不知道她的买家是谁。” “但是桑妈妈曾经威胁我,说我不听她的话,她便将我卖往北边做奴隶,或者你们往北边找找吧?” 她说的十分恳切,并期待着他们能找到那位胆大善良的姑娘。 宋星师下意识问道,“哪个北边?” 毕竟北疆,就是在正北方向。 可北疆战事在即,哪个富贵闲人还有闲情逸致跑这么远来买卖奴仆? 池却摇摇头。 这样的买卖根本不能见光,桑妈妈也只有威胁她时候这么说了一句,别的可什么都没说。 北边,北边。 燕云霄心中默念,忽然想起苏九儿的话,不由朝宋星师看去。 “北边,南国边境。” 黑市里的奴仆交易,百分之九十都流向南国,这是岐王给南国的筹码。 交换的条件是,佯装攻伐北疆,牵制北疆军,让岐王在皇都城夺得完完全全的政权。 也许苏九儿的流向,和这批货物脱不了关系。 池的短短两句话,给了燕云霄新的希望。 有了明确的方向,他似乎忘了自己身负重伤,一心只想赶路,往北面进发。 “什么时候启程。” 冷不丁了问了一句。 宋星师反应片刻道,“你的伤若是能好得快一些,我们今夜就可以动身。” 燕云霄看了看手臂上的已经染血的绷带,自顾自开始解绷带,想要再换一次药。 “水。” 池巴不得他们能收留她,带她一起走,闻言立马起身,“好,我去打水。” 她垂着头匆匆从宋星师身边跑出去了,不多时又打了盆水低着头跑回来,根本不敢和宋星师对视,就怕他开口说叫她去自寻生路。 宋星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默默摇了摇头,开始给燕云霄换药。 背对着他燕云霄都没有看见,他的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池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 念去去,千里烟波,雾霭沉沉楚天阔。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四…五六. 七。 三月底岐王逼宫,围困时苏九儿坠崖与燕云霄离散。 四月被当做货物运输,辗转多日,四月下旬被卖进花楼。 是夜,火烧花楼,苏九儿逃出,误入南国人的马车。 “七月初五.” 苏九儿躺在客房内,掰着手指头来回数了许多遍。 明明四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的数,她却反反复复仿佛数不明白。 竟然过了这么久了。 在燕国的腥风血雨,宛如梦一场。 如今,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了,仿佛自己已经从那场斗争中剥离。 可她摊开左手,手心上有一道疤痕。 经过了药物的治疗,这道疤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太出来。 只有抚摸上这道疤,苏九儿才能清晰的知道,在燕国的一切一切,都是现实且残酷的。 自从火烧花楼那晚被阿卓捉上了马车,苏九儿便被带着随行。 历经两月有余,竟然入了南国境内。 而苏九儿已经在这所宅子内住了三五天了。 照那晚的时间算来,如果是燕云霄他们,那就不会有这么快的脚程了。 因为他们要躲避官兵的追捕和唐骁与太后派出的杀手,甚至还会因病在途中耽搁。 又或者,他会在途中找她吗? 所以燕云霄,此刻你又在哪里呢? 会不会已经把她忘了,只当黄粱梦醒。 毕竟他还有仇要报,有千秋霸业要立。 “哐哐。” 门被敲响,惆怅的思绪被打断,苏九儿去开门。 不必猜她也知道,定是来给她送饭的小丫鬟。 毕竟住进来这些天,她只见过这个小丫鬟。 接过食盒之后,苏九儿问道,“小妹妹,你们老爷究竟要把我在这关到什么时候啊?” 第三百零一章:赐座 “或者帮我问问那个阿卓大哥?” 小丫鬟面露惶恐,不敢冒然接话。 毕竟苏九儿口中这俩人,可不是她们这等小丫鬟可以议论的。 苏九儿贼兮兮凑近她,“你别这么害怕啊。” “你们老爷,应该是南国的一个大人物吧?” 小丫鬟慌忙摇头,“姑娘用膳吧,奴婢不知。” 话罢匆匆离去。 苏九儿略感无趣,打开食盒,里面仍旧是常规的两荤一素一汤,将她款待的还算不错。 当然,在一个月前,苏九儿还是被捆着手脚丢在马车内,由随从给她喂饭喝水的。 但是燕国的五月燥热异常,再加上他们长时间的赶路,那个银发的中年男人脱水严重,在途中陷入了晕厥。 事态紧急,短时间内又找不到郎中,阿卓便想起苏九儿来。 就这样,苏九儿就被阿卓提到了中年男人的跟前,她用银针稳住了男人的形势,写了张药方叫阿卓去抓药。 药服了两方下去,中年男人便开始好转。 从那以后,苏九儿手脚上的绳索便被解了,不仅如此,阿卓还奉命一刀劈开了苏九儿手脚上的铁链。 对此,苏九儿激动不已,对着阿卓说了好几声谢谢,此后见到阿卓还总是很亲切的喊着阿卓大哥。 而阿卓这个糙汉子面对苏九儿甜美的笑容,总是板着个脸。 好在他皮肤偏黑,不然苏九儿指定能看到他耳根子红彤彤的。 苏九儿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带她回南国一定是和治病有关。 她有自知之明,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南国,除了她这一手的医术,她根本没有旁的利用价值。 只是,要治的人究竟是谁呢? 终于。 夜幕降临,星子满天。 白天的那个小丫鬟再次敲开苏九儿的开门,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姑娘,请上马车。” 苏九儿笑,“我还以为你们老爷把我给忘记了呢。” 走出宅院,见两辆马车停在外头。 月光下,阿卓身佩大刀,手扶刀柄,面色冷峻,如一座小山般矗立在大马车旁。 不用说也也知道马车内坐的定是那个银发的中年男子。 苏九儿歪头朝阿卓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而糙汉子面不改色,不为所动,只是扶着刀柄的手指不自在的搓了搓。 小丫鬟挑开车帘送苏九儿上车,借着月色,缓缓远去。 什么人,要晚上才能去见? 还是说,只有晚上才有空见? 等到马车停下,小丫鬟扶着苏九儿从马车内出来,苏九儿便见那个中年男人也下了车。 再仰头一看,只见眼前是一座金黄色的殿门,威仪尊贵,处处都透着一股严肃庄重的气息。 是.王宫。 中年男人回头看苏九儿一眼,见她神态自若,并无异色,不由挑眉。 倒是稀奇。 她看起来好像并不意外。 “随我进去吧。” 他启声,示意苏九儿跟上他的脚步,不要乱走。 阿卓和苏九儿并排走在中年男人身后,宫道长长,寂静无声。 男人忽然道,“你的心性倒是沉稳。” “倘若今夜你能治好他,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你不是说你是与家人走散被抓去当奴隶的么?届时我也可以帮你寻找家人,送你回燕国。” 苏九儿知道,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能治好”的基础上。 她只微笑应答,“那就先谢过这位老爷了。” 老爷? 中年男人听着这个称呼,不由笑了笑。 宫道辗转,几人最终被一位侍女领进了一座大宫殿内。 不同于燕国宫殿的严肃风格,进去后四面都有金色流光的围幔垂落,彩色的珠宝串成珠帘垂下,每一下拨动,珠子都晃照出斑斓的色彩,富丽奢靡。 柔软的银色地毯铺满整个大殿,脚踩上去,只觉得轻盈舒畅,就连疲倦都散掉了几分。 享受这方面,还得是尊贵的皇室中人。 普通人哪有这财力挥霍。 阿卓倒是没有进去,只在门口候着。 苏九儿和银发中年男人立定在殿中,围幔后的矮榻上似乎有人影侧卧,看身形比燕云霄要消瘦一些。 “王上。” 中年男人单膝跪下,向他行礼。 苏九儿站在原地,一时没动。 而后见侍女缓缓的拨开围幔,露出里面的人影。 银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垂泻而下,男人身着银丝锦袍,慵懒的斜靠在榻上。 苏九儿不由自主的去看他的面貌,果然见他亦拥有银色的眉头与长睫,他面容尚年轻,估摸着比燕云霄大上几岁,面色白皙而泛着一股疲惫的青灰色。 那是一种消极的俊美,可见身体状态并不是很好。 他就是,南国皇室的君王。 将苏九儿带回南国的中年男人原来是南国的恒亲王,南国先王的亲弟弟。 “王叔,劳你费心了。” 南王幽幽启声,声调温柔缓慢,中气消沉。 而后再将目光转向苏九儿,眸子不由自主的眯起,眉头微蹙。 看起来像是有些不悦。 而苏九儿却不以为然,她本能的向前迈了几步,离南王近一些,再缓缓福了福身子,悠悠启声,“见过南王。” 恒亲王拧着眉头看她,殿内的侍女也有有些不可思议的提了一口气。 王上这幅不耐烦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会随时发怒,这个女人竟然不怕吗,还敢走到王上的眼皮子底下? 南王又歪了歪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苏九儿。 苏九儿也歪头回应着去看他,似乎是努力让南王看清自己的脸。 就这样互相看了好一会儿,南王忽然看向恒亲王,“王叔,这女子,你从哪里找来的?” 恒亲王如实回答,“燕国。” 再问苏九儿,“你可知,今日进宫是要你做什么?” 似乎不相信她看起来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能为他解决身体上的难题。 苏九儿不答反问,“我站在这里,南王可看清我的面容了?” 此言一出,南王看苏九儿的眼神便从怀疑,变成了一种捉摸不透的沉思。 “还是,要再近一些?” 她又上前了一步,目光时刻在关注南王的表情变化。 恒亲王见她不但不怕,而且姿态还有一些‘嚣张’。不由不悦,旋即沉声斥道,“放肆。” “君主面前,岂可如此无礼!” 南王却死盯着苏九儿的眼睛,语气轻缓却饱含威严的吩咐道,“赐座。” 第三百零二章:诈南王 侍女在唏嘘之余给苏九儿搬来了御赐的座椅,下一秒,南王挥袖将殿内所有的侍女都遣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瞬间变得寂静肃然。 苏九儿在南王和恒亲王的注视之下,缓缓坐定。 怕倒说不上,只是这两位阶级顶层的人物给她行注目礼,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南王缓缓从矮榻上起身,柔软的银色锦袍和银发层层垂落,衬出他身姿颀长纤瘦,踏步而来时,体态轻盈从容。 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来到苏九儿面前,南王微微俯身垂眸,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漆黑的睫羽轻轻抖动,桃花眼美丽明亮,面容白皙柔和,玉唇淡淡绯色。 是十分有代表性的燕国美人。 只是看起来年纪这般小,方才远看还以为是个年近二十的姑娘,眼下看来,不过十六七岁? 和他的新宠一般大的年纪。 他这阴恻恻的表情,倒叫苏九儿想起岐王来。 于是略微拧眉,别过脸去。 “哼” 南王嗤笑。 “小美人。” “可不要在本王面前故弄玄虚。” “说说吧,你都看出什么了?” 苏九儿不答话,只看了看南王,后又将目光落在恒亲王身上。 她问,“您是要我,治好他的眼睛?” 恒亲王默默,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确实有点实力在身上的,不过几眼对视,就已经看出南王的问题所在了。 “是。” “倘若你治的好,你便是南国王室的座上宾。” 苏九儿却表情严肃,语气淡然。 “如果我说,此症无解呢?” “我的意思是,不止我。这世上,无人能解。” 她看向南王,目光如此直白,没有一丝作假的嫌疑。 也只用这一句话,就向南王泼了盆冷水,浇灭了他后续所有的期望。 这无疑令人不悦。 恒亲王猛的压下眉头,一股属于统治阶级的怒火就要奔涌而出。 南王亦是冷冷的抽动了一下嘴角,思绪捉摸不定,但仍是嘲了一句,“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又如何断定此症世上无人可解?” 苏九儿暗自思量,近视眼这种“病症”,若是放到现代的高科技时代,那还是可以用激光治疗一下的。 在这样的时代下,那可不就是无解了。 况且南王的眼睛不是普通的用眼损伤,而是基因病变的影响,从而导致视力倒退,只能近距离看物,且还不能目视强光。 视力恢复,难如登天。 她正色对南王道,“南王可否让我号上一脉。” 他不应声,只眯眼扫了苏九儿一眼,抬起手腕到她跟前。 指腹搭上南王的腕间,便觉他体温微凉,脉虚而浮,气虚血盛,身体状态,瞬间了然。 苏九儿颇有感触,微微叹道,“即便是国事繁忙,南王也要注意修养。” “身体是养出来的,只补不养反而失衡。” 就如同燕云霄一般,病情刚一好转,一处理政务病情就止步不前了。 果然“上班”令人憔悴。 南王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否认。 他已经连续熬了好几夜了。 身体吃不消时他只能依靠药物来维持体能。 但说到底,一切问题都要追溯到他的眼睛上。 为了不让旁人看出他眼睛的疾病,他只能熬夜赶完前一日的政务。 因他只能目视近物,所以看奏折对他来说是一个艰难且痛苦的过程。 用眼疲劳也就罢了,尤其夜间借着灯光看奏折,让他的眼睛一日不如一日。 可是他却不能让人看出来。 因为他的父亲正是因为眼疾而退位让贤,且没过多久便双目失明,后因病过世。 而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正虎视眈眈盯着他的王位呢。 倘若他眼疾加重的消息泄露,他必定会遭遇党派打压,逼他退位。 从七个月前开始,他视物模糊,到后来一日比一日严重,到如今,他已经严重到必须站在苏九儿对面,才能看清楚她的面貌。 可想而知,这种病情加剧的速度有多快。 南王蹙眉,“只有这些?” 他还想听苏九儿说说别的。 比如他这眼疾,还能否改善? 苏九儿再道,“阳气不足,阴火有余,尚可调理。” “近视之症,却非医药所能及。” 闻言,南王再度眯了眯眼,目光锋锐的看向她。 他好似从苏九儿话里听出来另一层意思。 他放缓了声调,语气温和,饱含试探,“姑娘想要什么,尽管向本王开口。” 苏九儿回视他,“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此症无解。” 南王压下了眉头,语调沉沉,“只要本王做得到的,本王都可以答应你。” 苏九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深处透出一股狡黠算计。 她现在已经不是刚穿进来的那个小白菜了,跟着燕云霄在政局里摸爬滚打,早就历练成了一根老油条。 不把南王的后路堵死,她又怎么好跟南王谈条件。 也只有让南王自己许下这个承诺,她才能将自己的受益最大化。 她忽而抿唇,似笑非笑,挑眉反问,“南王此话当真?” 南王眼神不由一沉,这个女人果然是在诈她。 在朝堂上被一群老奸巨猾的臣子试探挖坑也就罢了,怎么私底下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还有胆子诈他,逼得他自己许条件。 他不由恼火,低呵了一声。 “阿及。” 一个腰间佩刀的男人走进来,在南王眼神的示意下,拔出了长刀,架在了苏九儿的脖子上。 南王冷冷道,“你胆子倒是不小,诈的本王亲自给你许条件” “你是觉得本王为了这双眼睛,不会杀你?” 苏九儿脆生应答,“是。” 他的面部表情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说明这双眼睛和他的处境,几乎到了穷途末路之境了。 南王语塞,但被看穿的滋味,令他略有窘迫。 恒亲王看着二人的交谈,居然要动起手来了,不由蹙眉。 “这究竟是有解无解?” 与此同时,殿外传来通报声。 “王上,玉妃求见。” 南王不假思索,“让她进来。” 而对恒亲王略略颔首,“王叔,夜深了请先回吧。” 恒亲王只好作罢,临走前似劝似警告一般对苏九儿道,“苏姑娘,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话罢,向南王行礼后转身出去。 出门正巧和玉妃打个照面,女子盈盈向他行礼,身姿柔美优雅,和南国女子完全不同。 想起来,玉妃也是来自燕国。 第三百零三章:老朋友 听得珠翠轻响,来人举步轻摇,南王和苏九儿双双举目而望。 白色罗裙曳地,银纱轻笼,乌黑的发堆成云鬓,其上斜插两支玉簪,来人好一副水墨妙人的形象。 苏九儿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时挪不开眼。 她上前来,拿出手里的外袍为南王披上,“王上,夜深了,寒气重。” 声音却是难听的要死,和她的容貌简直大相径庭。 南王拍拍她的手,“爱妃有心了。” 再一回头,玉妃已经回头和苏九儿对视上了。 俩人却都默契的没有出声,仿佛是一个陌生人存在于对方的眼中。 南王问道,“爱妃,可认得她?” “王叔带来的人,也是燕国人。” “说是医术惊奇,不知你可有所耳闻?” 沈玉惊疑不定,看向苏九儿的目光缓缓转向她脖颈下的长刀之上。 “王上,这是?” 南王语气忽冷。 “你说,本王是信她不信?” 苏九儿原本还有把握让南王信她,答应她的条件,却谁知此时跳出来个“老朋友”,当真是始料不及。 情绪不由提了一提,目光落在沈玉身上,盘算着今夜的胜负。 还以为岐王背地里将沈玉整死了呢,没想到她竟流落至南国,还做了南王的宠妃。 苏九儿暗忖,沈玉该不会是岐王的筹码,送来南王身边做间谍的吧? 难道让南国的兵马佯攻北疆军是沈玉奉岐王之命给南王吹的枕边风吗? 又或者,沈玉会不会为了报私仇,今夜就让南王杀了她? 心中跳出无数个念头,目光却落在沈玉的玉唇上,等待着她开口说话。 对视了半晌,才听她缓缓道来:“妾在闺中确实听闻过苏姑娘的大名,既然王叔寻她至此,王上何不一试。” 虽然她的嗓音嘶哑难听,可听在苏九儿耳中宛如天籁。 沈玉竟然在为她说话,这是多么诡异又美妙的事情啊! 南王又道:“可她却要本王亲自许她一个承诺。” 沈玉却不问苏九儿这个承诺是什么,反道,“任何东西,都比不过王上的眼睛。” 所以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又对苏九儿道,“想必苏姑娘要的承诺,也不会威胁道南国的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吧?” 苏九儿略略点头,“这位娘娘说的极是。” 南王不由垂下眸子,心思蠢蠢欲动。 没有人比他更想改善他的眼部疾病,沈玉这话倒是点醒了他。 若是这双眼睛瞎了,他迟早要倒台。 只要许的承诺不关乎家国天下,许她一个也无妨。 “阿及。” 男人听见吩咐便收了长刀,行礼后再度退回殿外。殿内便只剩下三人。 苏九儿和沈玉时不时对望一眼,气氛甚是微妙。 “说罢,你要本王为你做什么?”南王询问。 苏九儿摇头。“此事不急。” “我说过您的眼疾之症,世间无解。此话确实不假。” “但我可以干预它的病变,减缓您的症状。” 南王有些不悦,认为苏九儿还在跟他玩把戏,表情微愠,“你在戏弄本王?” 苏九儿此时自然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只上前一步道:“此症虽然非药物能改善,但我可以借助外力,让您的视力与常人无异。” “南王若是答应与我做这个交易,便要信任于我,配合我的治疗,满足我一切的物资需求。” “一个月为期,如何?” 南王眯眼死盯着她,可他的眼睛里始终只能看见苏九儿那一抹淡黄色的人影,看不清表情。 分明是小巧的身板,说起话来却坦然大气,不卑不亢。 好一会儿,“好,本王答应你。” “若是不成,便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得苏九儿背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 就这样,苏九儿住进了南国王宫。 她先是针对性的开了几方温和的药给南王补养,又在书房里涂涂画画,画一些南王看不懂的东西。 都是画些圈啊点啊线条什么的,大概画了近百张,每天夜里都挂起来让南王坐在几步远的地方,拿个棍子指着问,“这个看的清吗?”“这个有重影吗?”“这个能聚成一个点吗?” 每天的距离,图案,都不一样。 弄得南王云里雾里。 这是治疗? 苏九儿表示,可不是吗,这是在大约测一下他的近视眼度数。 每日南王下朝,苏九儿便要给他做测试,走的时候便会和前来的沈玉碰上面。 苏九儿与她对视着点点头,而后离开,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比如沈玉怎么到南国来了?她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若是岐王派她来蛊惑南王的,那这个嗓子不应该被毁成这般啊。 沈玉如今,兴许和岐王没有任何关系。 眼前的一切都是迷雾,苏九儿没有思绪,当下还是先将南王的事情处理好,再与他细说自己的诉求。 住在王宫的第七天,苏九儿就要求南王给她开特权,让她去库里看南国境内所产的各种矿物。 这些东西应该都登记在册,归纳的十分整齐,苏九儿只需要有人带她去看便可。 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南国朝堂之上也不比燕国太平多少,南王心力交瘁,顾不上苏九儿,便一切都由得她去了。 - 是夜。 宋星师去黑市里探听消息去了。 池蜷了蜷身子,坐在破庙内废弃的神像后,扭头看向断墙外。 男人面向月光而立,只留给她一个漆黑落寞的背影。 皇都城的七月酷暑难耐,燥热异常,而这里月光清冷,夜风微凉。 气候之差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已经快到燕国的边境了,再向前便是坐邻北疆的咔尔城。 犹记得初见苏九儿,是去年的七月时节。 月光在他脸上度上一层银霜,使得他消瘦的面庞愈发孤冷,那双漆黑的瞳孔沉寂的犹如一潭死水。 静立了好一会儿,燕云霄才缓缓靠坐在断墙下,挽起衣袖,露出了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他似是习以为常,右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尖锐的石子,在光滑的手臂上缓慢的划下去一道红痕。 石子磨动时候,痛感钝而慢。他用这种方式分散着内心的煎熬。 石子在手臂上来来回回划了数百下,外皮被刮的翻起,终于,有点点猩红冒出如梅花般一朵朵盛开。 燕云霄痴痴的看着这斑驳的血迹,轻笑了一声,声音凄惨可笑,听来悚然。 第三百零四章:星师,再卜一卦 池看着他异于常人的举动,根本不敢靠近他。 这一路跟着他们,躲躲藏藏,神神秘秘,池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朝廷重犯。 好在吃穿都不愁,跟着他们总好过在那花楼里讨生活。 至于这个男人的病,她是看不懂的,只知道宋公子经常给他扎针疏通,有时候外出一趟也会为他带回来一些药材,熬药的时候她也会帮忙看火。 但不论他白天看起来多精神,一到晚上行为举止便诡异的很,总是又哭又笑的。 结合一下这个男人这么执著的找那个姑娘,猜他大抵是伤心绝望吧,一时又觉得他可怜。 池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祈祷上天不要让有情人分离两地。 后半夜,宋星师便回来了。 他道,“我们找机会进城,然后韩囚会来接应我们。” 咔尔城坐邻北疆,是这一地带较为繁华的城池,这里来往的生意繁多,尤其是与南国的生意往来。 不过因北疆战事的突发,咔尔城里几乎见不到南国人了,万一战事爆发,他们南国人在这里可不是要成为燕国人发泄的对象,躲还来不及呢。 燕云霄将护腕重新带上,揉了揉关节,消极的眼神一下又坚定起来。 咔尔城是他们一路找来的最后一个可能寻到苏九儿的地方。 这里临近南国,也是“人口”交易的最大地方。听了宋星师的消息,他只想尽快赶去咔尔城,探查一番。 宋星师叹道,“休息一夜,明日进城吧。” 虽然他知道劝不住的,但见燕云霄那消瘦又灰白的脸,他实在不忍。 燕云霄顾自捡起地上的草帽戴在头上,淡淡道,“我先去,届时你来寻我。” 再看他,人已经走出了破庙,月光下残影淡淡。 池连忙翻身装睡。 她和宋公子独处的时候,经常装睡或者不停地在忙前忙后,生怕一空下来,就听到宋公子赶她走。 宋星师看着她‘睡着’的背影,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倚在了另一边的墙角下。 宋星师等人在咔尔城与燕云霄汇合,已经是七天之后了。 靠近北疆,气候又冷了几度。 夜晚的月光依旧明亮,只是照不亮一颗灰暗的心。 池再次见到燕云霄的时候,是一间破茅屋内。 他抱着龙渊剑坐在漆黑的角落里,脸上新添了一道血痕,血在他灰白的脸上流淌出几道红线,而后因空气中温度太低凝成了痂。 她下意识上前去看他的伤,询问道,“燕大哥,你又受伤了?” 宋星师却在门口止住了步子,静静地看着他。 燕云霄听着脚步声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无助的像个孩童。他声音沙哑的看着宋星师,“怎么办,我找不到” 向北,寻了一路。 他不知道捣毁了多少场‘货物交易’,且每次都以一己之力抗衡对方,动静闹的大了,他们便又开始下一段逃亡之路。 可眼看就要到北疆了,他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他宁愿到北疆的这条路没有尽头,至少那样他还会觉得有希望,还可以一直一直的找下去。 可是现在,连找的方向,都已经到了尽头了。 宋星师想要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看着燕云霄颤抖的手,无助的目光,只能狠狠的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于是燕云霄落魄的收回目光,任由池给他清理伤口,麻木又机械的将脑袋撞在竹墙上,一遍又一遍。 池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眼眶里含泪为燕云霄包扎。 处理好燕云霄的伤之后,池鼓起勇气第一次走到了宋星师身边,跟他搭话。 茅屋外的石桌旁,宋星师摸了两个铜板在手心里摇,随后任其落在石桌上。 一连好几遍,都卜出来一样的结局。 宋星师知道自己的卜算之术不过是半吊子水平,大概率是不准的,只沉沉叹息,又笑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这种把戏。 池看过街头的瞎子算卦,就是这样的阵仗,不由问道,“宋公子,你是在算那位姑娘吗?” “算的如何?” 宋星师看着桌上的卦象,漫不经心道,“北,生。” “在北方,且有生机对吗?” “那真是太好了!” 池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 “我去告诉燕大哥,一定还有机会能找到那位姑娘的!” 在她看来,宋公子和燕大哥都是很厉害的人,所以她对宋星师这半吊子卜卦之术深信不疑,当下立马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燕云霄。 宋星师想要叫住她却没叫住,那话便鲠在喉间,进退两难。 这个小姑娘,不知道该是说她傻还是说她还单纯。 燕云霄可从来都不信他的卜卦之术。 正当他要收起石桌上的铜板,燕云霄忽然从茅屋里走了出来,他站到宋星师身后问道,“真的吗?” 宋星师被他问的稀里糊涂。燕云霄又道,“星师,再卜一次吧。” 语气中略带哀求。 所以在这种没有希望的希望下,他宁愿相信一些他从不相信的东西吗? 宋星师应了他的请求,将铜板重新捂在手中轻摇起来。 他简直紧张的要死,额头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 万一这次卜出了一记凶卦那可如何是好?燕云霄岂不是要被这结果打击的体无完肤? 只能心里默默祈祷上天给个机会,他愿意用十年寿命换来一个好的卦象,稳住燕云霄的精神状态。 “哗啦啦。” 铜板散落在桌上,是和上一卦一模一样的卦象。 宋星师本能的松了一口气,内心雀跃起来,脸上不自觉的带上笑意。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高兴当下卜了一个好卦给了燕云霄信心,还是高兴苏九儿真的会如他的卦象一般。 池看见桌上的铜板和方才摆放的形状一样,更是低呼一声,惊喜道,“是真的,一定是真的!” “和方才的卦象一模一样!” “在北方,且有生机!燕大哥,你一定会找到她的,你不要放弃,更不要自暴自弃啊!” 燕云霄痴痴的看着石桌上,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星师,是.好卦吗?” 宋星师笃定道,“是!” “她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你可不要在她之前,先出什么意外。” 燕云霄闻言抿了抿唇,眸光中坚定如旧。 第三百零五章:与南王谈交易 七月下旬。 离苏九儿与南王的约定到期还有八天。 前些日子苏九儿整日泡在库房里找她所需的矿石,现在在库房又见不着她人了。 现在的她在司宝斋。 需要的材料已经找到了,现在要做的便是打磨。 她画了图纸,找了司宝斋手艺最好的师傅用金刚纱和水将萤石打磨成光滑平整且薄的镜片。 为了融合南王本人的外观形象,苏九儿选择用银丝烧制镜框,又嵌了两颗小钻上去,让这个时代的第一副眼镜用最华丽的形象登场。 除此之外,苏九儿还让下人们将南王出行的衣袍全都改成红色。 在南国,白色是最尊贵的颜色,沈玉能穿白色罗裙,那都是南王特许的,所以沈玉在后宫的恩宠可想而知。 但红色却是最能阻挡紫外线的颜色,南王身患基因性白化病,是需要避免紫外线的照射,但又不能不出门,这就要靠红色来辅助一下。 这一切,南王都欣然接受。 只是他更好奇,八天后,苏九儿能给他怎样一个惊喜。 - 南国一年内只有两种季节。春天和冬天。 刮了两日的大风,温度急转直下,苏九儿正感叹是要进入秋天了么,今早起来就见外头落起了小雪。 竟是直接进入冬季了。 今儿个是八月初一,是和南王约定的最后一天。 简单用过早膳,她忙穿戴好衣衫,抱上一个紫檀匣子,前往南王的寝宫赴约。 才到殿门口,宫女便福身请她进去,“苏姑娘,南王等你多时了。” 苏九儿点头应是,一进门便见南王、恒亲王、沈玉都在。 想来这几人比苏九儿更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一一见过礼后,苏九儿先是给南王把了脉,问了一些身体近况,而后才将手里的紫檀匣子摆在了桌上。 恒亲王道,“苏姑娘不要卖关子了,快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吧。” 苏九儿却双手捂住匣子对南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南王您答应许我一个承诺,可不能后悔。” 南王蹙眉,苏九儿这话怎么越说越像是自己上了她的贼船。只沉声道,“这是自然。” “苏姑娘千万别让我失望。” 苏九儿眯眼笑了笑,打开了匣子,拿出了一副与这个穿书世界格格不入的一副眼镜出来。 恒亲王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苏九儿笑而不语,拿着它走向坐在靠椅上的南王,说道,“您别动。”一边熟练地将眼镜架在他的耳朵上,推在高耸的鼻梁上。 看着他一头银发垂泻,这张清隽秀美的面容带上这样一副银丝眼镜,真真有时空碰撞的奇异美感。 南王只觉得原本模糊没有棱角的视线忽然明亮清晰了起来,苏九儿的脸无比清晰的落入他的眼眸,清晰到每一根睫毛都分明,他甚至看到了苏九儿的她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不由怔上一刻。 目光在苏九儿身上流转,少女歪头朝他一笑,身段亭亭,俏皮可人。 似乎是为了实验一下南王带上这幅眼镜的效果,苏九儿还在他身前转了一圈,淡紫色的裙摆摇曳,如风里的一株鸢尾,自信美丽。 她问,“南王,请问我的裙摆有多少片裙褶?” 南王毫不犹豫的道,“八片。” 苏九儿点点头,“嗯,看来这个眼镜的使用效果很不错。” 起码他很接近于南王的度数。 恒亲王有些不可置信,他默默数了一下苏九儿的裙摆,惊奇道,“真的是八片。” “王上,您真的能看清楚了?” 南王似乎格外兴奋,他从靠椅上站起身,抬眼四望,笑着对恒亲王道,“王叔,你的玉冠上镶嵌有两颗澳白珍珠,左右各一颗。” 再瞧见沈玉一脸温柔的看着他,他又道,“爱妃,你陪着本王挑灯夜读,都长白发了。” 说着,还上前摸了摸沈玉的鬓角,一脸的疼惜。 恒亲王感叹道,“简直是神迹。” “若是早年能遇到苏姑娘这样的人才,那先王便不会因双目不能视物而被群臣逼迫退位,更不会双目失明,郁郁而终了!” 闻言苏九儿也只能默默感叹,原来每一个王朝国度的统治者,都有着殊途同归的命运。 燕云霄是这般,南王又何尝不是。 怪不得恒亲王跨国千里寻医。若是南王的眼睛再严重下去,定然逃不掉被逼退位的结果。 兴奋过后,南王便想起苏九儿要的承诺,于是问道,“苏姑娘不妨说说,你想要的承诺。” 苏九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南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要,您将侵扰燕国边境的兵马撤回,两国结秦晋之好,不再开战。”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竟然心怀这般大事。 南王俊美的眉头缓缓蹙起,声音也肃冷下来,“南国向来女子不得干政,更何况是军事。” “苏姑娘换一个吧。” 这个要求,他根本都没有去深入思考。 光是女子不得干政这一规矩,就将苏九儿的这个条件拦截在他应允的范围外了。 沈玉也略略蹙眉,启唇道,“苏姑娘有言在先,说好的这个条件不会关乎家国民生,怎可出尔反尔。” 苏九儿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我答应的是不提对南国江山百姓有威胁的请求,请南王撤兵难道对你们产生威胁了吗?” “若是两军交战,痛苦的仍旧是黎明百姓,我意在止戈,为我燕国,也为天下百姓。” 话是不假,但苏九儿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带着这样的抱负来与南王做交易,她的初衷仅仅是为燕云霄解北疆的燃眉之急。 只是为了燕云霄。 南王的身份与她不同,她言说天下,只是想激起他为君为主的仁德之心罢了。 可南王只觉得荒唐。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与本王谈国政?你不觉得可笑吗?” 军机事务,怎么也不可能由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拿来做交易。 “如果苏姑娘执意要将这个请求与国政捆绑在一起,那本王便默认苏姑娘放弃这个请求了。” “但本王仍愿意送你回燕国。” 他语气微冷,面容严肃,仿佛送她回燕国已经是他做的最大让步。 苏九儿讥诮冷笑:“南王贵为一国之君,意思是要反悔?” 第三百零六章:南王别冲动 敢用这般语气质问南王的人,苏九儿是第一个。 恒亲王当下不由微怒,沉声斥道,“苏姑娘,休要无礼。” 毕竟苏九儿是他带进宫来的,且途中也是苏九儿救他于危难,故而他对苏九儿还是有几分恻隐之心的。 但这绝不能成为她挑战皇权的筹码。 南王却觉得有些好笑,轻哼一声,“反悔?是又如何?” “你如今身处南国王宫,无异于在龙潭虎穴。这么嚣张,不怕本王悄无声息的杀人灭口吗?” 恒亲王和沈玉霎时朝南王看了一眼,却不敢多言。 这可是一国之君,是笑着说的又如何,是开玩笑又如何,他如果真有这个心思,谁还能与他抗衡么? 苏九儿也笑,“南王莫不是在说玩笑话?” “你说呢?” 南王一双美目幽幽,唇角似笑非笑。 苏九儿忽然收笑,默默理了理裙摆走到一旁的凳子上优雅的坐下,乖巧的看着南王。 南王还以为苏九儿怕了,正要乖乖的退而求其次呢,便听苏九儿的声音清清朗朗的响在殿内。 “我说。” “南王您别冲动。” “今天若是我死,七天后便是您,您可要想清楚哦。” 此言一出,恒亲王和南王异口同声,“你什么意思?” 恒亲王连忙上前查看南王的身体有何异常,而南王则是深深皱眉,一脸惊疑的看着苏九儿。 沈玉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劝南王信苏九儿是她,要是苏九儿对南王做了什么不利的事,那她不成了南国第一大罪人。 她蹙眉奔向苏九儿开口质问,“你对王上做了什么?” 苏九儿面露歉意,“抱歉,诚如南王所说,我一个弱女子身处于龙潭虎穴,总要想些办法自保吧?万一被人无声无息的灭杀,岂不是太冤。” 话音落,视线已经转在南王身上。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用药物堵了你一个无关紧要的脉,要是七天之内没有解开的话,就……暴毙了,而已。” 说的比打死一只蚊子还要轻巧。 南王狐疑的看向她,一边探索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你又想诈本王?你可知你开的药本王统统让御医查看过,并无异常。” 某人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表示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前脚死,稍微在黄泉路上等一等,后脚就能等到你。 “你!” 南王被苏九儿那欠揍的模样气的银牙紧咬,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被她摆一道。 他就不信这个小丫头当真不怕死! “阿及!” 低呵一声便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他指着苏九儿缓缓道,“将她斩了,再将她的尸首送往燕国北疆的军营。” 阿及冷冷应是,迅速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架于苏九儿的肩头。 冰冷的刀刃散发着凛冽的杀气,萦绕在苏九儿的脖颈周。她的头皮本能的发麻,袖子里的手轻轻握成了拳,面上却不动声色。 恒亲王趁机道,“慢着!苏姑娘,又何必闹的两败俱伤!” “只要你拿出解药,我可以作保求南王放你一条生路,并且护送你回燕国!” 比起苏九儿被斩,他当然是更在意南王的生死。万一苏九儿说的是真的,先王半生的心血岂不都要落入他人手中? 苏九儿从容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的条件是撤兵,谈和。如果南王做不到,那这条命我就当是你替换的承诺。” 语气坚决,仿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的准备。 这样更让恒亲王与沈玉相信苏九儿定然在南王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只有南王阴沉着脸,仍对苏九儿的话揣着几分怀疑。 一触即发的氛围在此刻凝结,阿及的刀架在苏九儿的脖子上,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沈玉凝视她好一会儿,忽然道,“是他将你设计送到这里来的?” 这个他,无疑是燕云霄,燕国的皇。 她早该想到这一点了,只因是忠贞的恒亲王亲自将她带来,她一时不敢揣测。 先前她依附岐王,自然知晓岐王的野心。 虽然不知道他的阴谋是否得逞,但是以苏九儿现在的作风来看,她并没有归顺岐王。 岐王过河拆桥的本事她已经领教过了。 若是岐王派她来,那定然是吩咐她对南王下毒手而枉顾她的生死。 哪里还会是此番谈判的做派。 南王兴起,“谁?” 沈玉将眸子垂下,提起裙摆缓缓朝南王跪下。 难道要她告诉南王,她劝他留下的是女人,是燕皇的宠妃的吗? 若是如此,又何不早告知? 她不能直说,否则南王必对她的隐瞒寒心,她废弃了这幅好嗓子才在南王这里得到一些信任,她不能功亏一篑。 当然也不能让苏九儿得逞,南王要是死了,她又不知要流亡到何处。 思绪几转,她只轻叹了一息,“王上,恕妾多言,不如听听苏姑娘的交易吧。” 南王压低了眉头,对沈玉的提议感到不悦。 但这也合时宜的让他有一步向下的台阶。便顺势道,“那你便详细说说,你的条件。” 阿及收了刀,一室人便听苏九儿娓娓道来。 “南国与燕国的恶战早在几年前就已平息,并达成休战协议。虽然偶尔有周遭的小部落侵扰,但也算相安无事。” “可五个月前,南王却不顾协议,与我燕国奸佞暗通款曲,频频举兵佯攻我北疆又是何道理?” 说着,她那张温柔明媚的脸庞也冷然了几分,眉宇间凝聚出一股浩然之气。 南王闻言眉头已然大蹙,一脸沉思的模样,心道本王何时与你们燕国奸佞勾结,这是污蔑! 恒亲王思量一番,面向南王,“王上是调的谁的军队,我怎么不知?” 他手上可掌握着南国三分之一的兵力,是南王翻云覆雨的一只大手,如此重要的事情,南王怎么会交付他人? 南王沉声,“王叔,怎么你也信这妖女的话?” 俩人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不对。” 又一同将视线转向了苏九儿。 苏九儿不由疑惑,“南王别告诉我你不知此事?” 南王冷目,“真真假假,你要本王如何信你?若真是如此,本王又为什么答应助他们佯攻北疆?” 苏九儿看着南王一字一句逼问道:“您不知道吗?这用来做交易的五百名少女,可都已经尽数流落到你南国境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