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治愈疯魔开始》 第一章 我要进诏狱,我没疯 “我没疯。” 大周王朝京城。 内城北部一处楼阁,正门直入的大堂里。 蜡烛将要燃尽,残余的灯火微弱地摇曳。 江元拱了拱手,再次重复回答一遍。 话音刚落,屋外适时响起打更人的敲锣声。 一慢四快。 伴有更夫“寅时五更,早睡早起,勤练身体”的响亮吆喝。 江元朝窗外看一眼。 此刻天色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透过窗棂隐约可见初露的晨曦。 在更夫刚敲响五更响,大概三点时,他就穿衣洗漱了。 住处距离这里不是很远,路上并没浪费太多时间。 可现在天已经亮了起来,他还是没能达到他的目的。 江元扭过头,看向坐在三尺法桌后的人,无比认真道:“大人,我真的没疯。” 木制高台上放有红木法桌,桌子后面两人一坐一站。 两人俱是一身黑色制服,简单干练。 唯一不同的是,从衣领蜿蜒到袖口的边纹。 坐着的那个中年汉子,身上的黑衣绣着的是闪亮的金边,站在他身边的青年男子则是同样耀眼的银边。 此刻两人的表情都有不耐烦之色。 坐着的汉子还好,国字脸上多是严肃,外加一丝疲惫。 站着的那个,看起来大不了江元几岁的年轻人已经把烦躁和郁闷写满了脸上,一副快要忍到极限的样子。 “好,暂且当你没疯,那么,天还没亮你击鼓把我们喊来做什么?”中年汉子问道。 江元把那句已经说了不下十遍的话又说一次。 “回大人,我早就说过了,我想进镇玄司诏狱。” 又是这个回答。 这厮长的斯斯文文,怎么就这么倔呢。 中年汉子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揉了揉眼角。 无奈道:“你还说你没疯?” 得,又是这个问题。 江元也很无奈,一脸诚挚道:“大人,我真的没疯,但我确实想进镇玄司诏狱。” “啪”地一声。 中年汉子还没说话,年轻男子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道:“你想进镇玄司诏狱就进诏狱?你可知我镇玄司是什么地方!” 江元心想我还真知道,不然也不会天不亮就匆匆赶来。 镇玄司,顾明思议,镇压一切离奇玄异。 此部门由皇室掌管,与六部平起平坐, 专门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 也有参与侦破诡谲悬案,诛杀乱世妖邪的工作。 可直接逮捕包括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在内的所有人,可以进行不公开审讯。 并且皇权特许,当遇重大玄异,可先斩后奏。 所以大周的百官谈之色变,祸世的妖邪恨之入骨。 江元斟酌着回答:“大周镇玄司,护卫百姓,镇压玄异,诏狱之内,多为邪诡疯魔。” “既然你都清楚,为什么还要主动进诏狱?” 中年汉子满是不解。 他在镇玄司当差这么多年,往来抓捕犯人、妖邪,无一不是哭着喊着不想来这里。 今天还是头一遭遇见一个主动要求进诏狱的人。 愣是把他整得不会了。 “回大人,我想和疯魔近距离接触。” 江元如实回答他前来镇玄司的目的。 没错,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近距离接触疯魔。 这句话他也说了不止一遍了,可法桌后的两人像是当做了笑话,开始两人还会忍不住发笑,现在则是一股被戏耍一样的怒意。 “近距离接触是指?”中年汉子问。 “住在一起,看得见,摸得着,最不济也能聊聊天那种。”江元答。 “你可知道什么是疯魔?” 中年汉子打个哈欠。 年纪大了,明显感觉体力跟不上,本来值夜班就够累了,还被这厮在这儿搅和大脑的神经。 饶是他一向“鼓响事必理”的认真态度,也被江元磨的差不多了。 听到问题,江元点点头。 “疯魔,千年前那场人族与妖族大战后的遗祸,现在也指那些练功走火入魔,又或者行为举止与日常不符,对周围的人和物造成重大破坏和伤害,脑子有问题的人。” “嗯,也是相当清楚。”中年汉子饮了口凉透的茶,“你知道镇魔司是何处,也知道疯魔的危险性,所以你还要进诏狱,接触疯魔?” 江元一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中年汉子长长地叹口气,压下去飙升的血压,手指点着江元,嘴巴张了几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实在不想搭理江元了,在身边的年轻男子小腿上踢了一脚,便闭目养神。 年轻男子接过话头问:“你为什么要接触疯魔?” 这个问题倒是头一次问,江元没有任何隐瞒道:“我想治愈他们。” 年轻男子皱起眉头,闭目养神的中年汉子也慢慢睁开眼睛。 “治愈他们?”年轻男子问,“你是医师?” 江元摇摇头,“草民是内城正化街上一个卖鸭子的。” 中年汉子重新闭上眼睛。 年轻男子像看傻子一样玩味地笑着。 “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你一个卖鸭户,想要治愈疯魔?” 江元心想看不起谁呢,前身的职业又不能代表他现在的能力。 再说卖鸭怎么了。 家奴能当皇帝,凭什么卖鸭的不能治愈疯魔? 刘皇叔当年还卖过草鞋呢。 于是反问道:“有何不妥吗?” 不妥大了去了,年轻男子没中年汉子那么好脾气,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咯响的骨折声。 “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有事没事,有事我现在就让狱里做上你的晨食,没事赶紧哪里来哪里去!” 怎么还生起气了,我这不正在跟你们说事吗。 “回禀大人,我说我想进镇魔司诏狱治愈疯魔,这难道不是事吗?既然是事,让狱里做上我的晨食也最好不过。”江元一本正经道。 “他娘的!” 年轻男子噌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作势冲上来。 江元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还好被中年汉子及时拉住。 “你想干嘛?” 中年汉子瞪了年轻男子一眼,眼中一扫疲惫,瞬间充满严厉之色。 年轻男子脸上满含怒气,“头儿,这小子大半夜的把咱俩叫起来,说了半天非要进诏狱,还要治愈疯魔,你说他要是修士或者医师也就算了,可他就是一卖鸭子的,这不明显把我们当猴耍吗。” “收起你的刀,镇玄司的刀从不对向无辜之人。”中年汉子严肃道。 年轻男子收刀入鞘,小声嘟囔,“我吓唬吓唬他而已。” 中年汉子这才看向江元,冷冷道:“但镇玄司的刀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江元“噔噔噔”,倒退到大堂门口。 中年汉子看到这一幕眼前一亮。 刚才亮出刀也不过让这厮退了两步,现在自己的眼神和语气足让他退到门口。 他也知道这厮是来戏耍他们的。 可确实如他所说,镇玄司不能平白无故抓人。 对于这种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但又不至于疯魔的人。 应该早点言语恐吓,将其吓走。 于是想了想,冷漠道:“你还有机会离开,不然等我失去耐心,依你玩弄朝廷命官这件事,二十大板必不可少!” 话音未落,江元已经一步踏出大堂。 “很好。”中年汉子心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身后传来逐渐嘈杂的人声。 江元朝后看了一眼。 天已经亮透,起早的行人三三两两。 自己熬了将近一夜也没能说服这哥儿俩。 而且他们好像还生气了。 另一只脚也踏出门外。 江元拱手一拜,“耽误两位大人的时间了。” “好走不送。”中年汉子内心欢喜,脸上却面无表情。 江元摇摇头,心中充满遗憾。 他不是中年汉子所想被吓到,而是他已经想到别的方法进诏狱。 遵纪守法的思想限制了他的行为,还是这金领的中年汉子一句话提醒了他。 “镇玄司的刀绝不放过有罪之人,有罪之人?有罪之人啊~” 江元若有所思,转身离开时,遗憾忽然变成了一个愉悦的微笑。 他的喃喃自语传入中年汉子和年轻男子耳中。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看到门口那厮脸上浮现的诡异笑容。 几乎同时跳过法桌,奔向江元。 第二章 治愈系统 “这就进来了?” 坐在破烂草席铺就的石床上,江元一脸懵逼。 环首四顾。 石砖堆砌的墙壁,石缝间的绿色苔藓彰显着这里的阴暗潮湿。 地上扔有稻草,尤数墙角居多,因为那里放着一个木桶,估计是用来盛放夜来香,稻草的用处不言而喻。 空气中漂浮着远比夜来香更加令人反胃的气味。 江元只进来片刻就有逃出去的冲动。 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起码在没尝试使用金手指之前不能。 江元站起来,靠近墙上碗口大小的方形窗户。 稍微清新的空气让干呕的反应稍减。 然后思考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死于癌症的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一天。 他现在叫江元,二十岁整,正值青春年少。 爹娘早死,是个孤儿,靠卖鸭子谋生。 老实讲,江元最初幽幽醒来,当他看到满院子的鸭子时,还以为自己死后投胎成了鸭。 就像二师兄那样。 然后才发现自己是撞死在了鸭圈里。 前身很穷,而且很怂。 按理说养了一屋子的鸭子,卖掉的话,怎么说吃穿用度应该不用愁,不至于凄惨到自杀。 可在他住的那条正化街上,有个地头无赖。 自从被别人打了一顿后,前身就把自己和鸭子关在家里,不敢外出露面。 身世悲惨,性格可怜,人生简直无望。 接受穿越的事实后,当时的江元边梳理着记忆,边啧啧感叹开局的难度。 值得庆幸的是,没等他哭着喊爸爸,他的金手指就如约而至。 反胃的感觉已经完全退去,江元慢慢坐下。 心思微动,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浮现于眼前。 这个系统没有什么萌妹的萝莉音,也没有充满成熟与魅力的御姐音。 当然江元也不介意,系统人性化能怎样,又不能拿来暖被窝。 关于系统的作用清清楚楚写在眼前。 【欢迎使用治愈系统,本系统将协助您完美治愈。】 【第一步:请接触任何一个疯魔。】 【治愈方法:未知。】 【治愈奖励:未知。】 【治愈值:0】 【奖励值:0】 这就是面板上关于系统所有的提示了。 江元试着伸出手指点一下治愈方法,立马弹出提示。 【请先完成第一步,接触任意一个疯魔。】 点治愈奖励,还是同样的提示。 和他最开始尝试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看来必须要先接触疯魔。 奖励未知,说明有奖励,而金手指奖点毛毛雨没准都有天大的好处。 得到是必须的。 可关键是,上哪去找疯魔? 脑海中有着关于疯魔的记忆。 据说千年前发生了一场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大战,战争在北海展开,战争中的尸体顺着海水流入北海极北的深渊。 疯魔就是从深渊中诞生。 传闻它们无灵无智,癫疯如魔,且生命力极为顽强。 人妖大战的后期,无数疯魔的出现扭转了局面。 对于这种没有灵智,且无差别攻击的强大野兽,人族和妖族只能暂时停战熄火,携手对抗。 最终,疯魔被打退到深渊,人族和妖族的战争也就此结束。 到现在,十岛七城共守北海深渊,世间已千年没见过疯魔出现。 像江元这种出生在好时代的幸运儿,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疯魔。 “去深渊吗?” 想法刚冒出来,江元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自己多少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去深渊和千里送人头没两样。 然后江元就想到了镇玄司。 记得那些修炼走火入魔,行为举止与平时不符地怪异,或者对周遭造成严重损害的人,在这个时代同样被称之为疯魔。 大周震玄司既然镇压一切玄异。 疯魔最多的地方,自然就是镇玄司。 于是没等天亮,江元就来到镇玄司。 敲响登闻鼓,直呼进诏狱。 可惜花了一夜也没说服两位官差让他开后门。 经提醒,他已经准备像精神领袖那样偷个马车啥的,以此引起镇玄司的注意。 谁想到出了大堂自己还没走两步,突然就被架住胳膊,扔进狱里。 有一说一,江元很是不能理解那哥儿俩是怎么个脑回路。 看向四周。 幽暗的牢房里,悄无声息。 安静了许久,也只不过听到几声老鼠的声音。 死牢死牢,真有股人死干净的味道。 江元有些无语。 这诏狱进是进来了,可为什么周围的房间没有一个人? 他进诏狱是为了接触疯魔,接触不到的话进来有什么意义啊? 为了管吃管住?别逗了,这里还不如他的鸭圈。 起身快步走到铁栅栏前。 …… “头儿,我把那小子单独关押了起来,保证不出意外。” 北镇玄司不远处的馄饨铺,周子丹匆匆赶来。 刚想坐下来碗热乎的馄饨汤,就被一刀鞘打了起来。 “头儿?” 周子丹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中年汉子。 宋长春舀了勺汤水,抿了一口说:“你一夜没睡,跟着傻了吧?” “不是你让我把他关几天,吓唬吓唬他,让他主动离开吗?”周子丹莫名其妙。 宋长春抬起头,问道:“所以你就把他单独关押?” 周子丹点点头。 “那你告诉我,单独关押怎么吓到他?” 周子丹被问愣住,继而反应过来。 对哦。 他只惦记那小子别生什么异端,但忘记了吓唬他的方法。 诏狱环境虽然艰苦,但管吃管住还没人打扰。 若是没有施加惩处的压力,诏狱里的个个都算是在享福吧。 “要不我回去给他动点私刑?”周子丹跃跃欲试。 “想什么呢!”宋长春皱起眉头,他这个手下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不按章程办事,整天想一出是一出。 想法被否决,周子丹想了想,很快给出另一个法子。 满脸兴奋道:“那我找个犯人,当着他的面动点私刑?” 宋长春:“……” 见头儿的表情像是还不满意,周子丹继续思考。 不过宋长春不打算让他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估计就是:“要不我当着他的面在我自己身上动私刑?” 宋长春无奈地摇摇头,“记得他说要进诏狱干什么吗?” 周子丹点点头,“他说他想近距离接触疯魔,为的是治愈他们。” “这不就结了,”宋长春放下勺子,思索道:“他想近距离接触疯魔,那我们就给他一个疯魔玩玩,他不是要治愈吗?就让他治愈一番。” 周子丹眼前一亮,“把他和疯魔关到一间牢房?” 宋长春瞥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们是想吓他,不是要杀他。” 周子丹遗憾地摇摇头,“行吧,我这就回去找个疯魔关到他隔壁。” 宋长春点点头,叮嘱道:“记住,一定要好好告诉他你关的那个疯魔,疯在何处,越详细恐吓的效果越好。” “明白。” 周子丹端起宋长春那碗没吃完的馄饨撒腿就跑。 第三章 抱猪之人 江元刚起身走到铁栅栏前,还没来得及大喊大叫,就听到锁链碰撞的声响。 有人推门走进来,听脚步,像是两个人。 片刻后两人出现在牢房外,站在江元面前。 一个江元认识,银领黑袍那位正是大堂里准备拔刀砍他的年轻男子。 吸引住江元视线的是跟在他身后的人。 年龄不小,皱纹和白发一样不少,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先不说,让人忍不住侧目的是,他怀中为什么抱着一块,五花肉? 白花花的一块,足有十几斤的分量。 以防自己眼花看错,江元仔细看了看。 的确是猪肉,还是生的,甚至还在滴着血,流了那人一身。 这是个什么奇葩造型? 人家ru中剑,叔你怀中猪? 江元有些好奇又有些想笑。 “你想干吗?” 进来就看到江元双手握着铁栅栏,周子丹警惕性十足地问道。 江元讪笑两声,“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有没有早饭。” “等一会儿,先等我忙完。” 说着周子丹打开江元隔壁牢房的铁门,回头道:“进去。” 江元看到抱猪的大叔也不出声,也不反抗,安安静静地走进牢房,只是路过中年男子身边时,江元注意到他明显紧了紧怀中抱着的猪肉,像是怕被人抢走一样。 锁上铁门后,年轻男子就离去。 留下江元和隔壁抱着猪肉的大叔独处。 隔壁没动静,江元跟着屏息安静了会儿。 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大哥怎么称呼?”江元语气和善地问道。 那人缩在墙角抱着猪肉,一动不动,自然也没答复。 虽然有些尴尬,但江元还是继续问,“大哥你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啊?” 依旧不理他。 “大哥,你抱着一块猪肉干吗?”江元起身来到栅栏旁。 “不许抢我的纸,不许抢!不许抢!” 就江元准备向他展示一波什么叫锲而不舍的精神时,隔壁的大叔突然惊慌失措地大吼出声,抱紧猪肉,转身面向墙角。 啊这…… 江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幸大叔喊了两声后就没了下文。 江元有些莫名其妙。 谁要抢你的纸,再说你的纸在哪里?看你的样子宝贵的东西不应该是五花肉吗?别告诉我你把那块白净的猪皮当成了纸…… 等等! 江元愣住。 把猪皮当成白纸?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江元默默看向那个蹲在角落面向墙角的背影,前后不断摇晃,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乍一看还以为是在哄孩子睡觉。 江元走两步,找到一个合适的视线再看去。 他哪里是在哄孩子睡觉,分明是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在猪皮上不停地戳了又戳。 握匕首的姿势像极了握笔,戳猪皮的动作像极了刻字。 江元仔细辨别嘟囔的声音,勉强听出他在说。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直到现在江元才认定心中的想法,不再压抑逐渐翘起的嘴角。 猪皮当然可以是白纸。 只要你精神不正常。 这个大叔毫无疑问就是他要找的疯魔!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自己的苦口婆心,多少还是让那两位当官的哥们儿相信一丝自己有治愈疯魔的可能。 诏狱让他进来,疯魔也给他整来一个。 人家既然这么支持工作,咱也不能让人家失望。 得,抱猪的大叔,治愈疯魔就从你开始! 江元摩拳擦掌,正准备开始治疗时,门被再次推开,周子丹拎着个食盒返回。 “早饭。” 周子丹打开食盒,取出一个杂面馒头和一碗看起来黏糊糊,不知道是什么食材做的粥放到江元牢房里。 吃完再干也不是不行,不急于一时。 而且确实有些饿了,江元拿起馒头啃起来。 周子丹并没有立刻离去,他记得宋长春对他的叮嘱。 于是环抱双臂,靠在墙上问,“之前你是不是说想要治愈疯魔?” 江元吃着馒头,没空儿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周子丹努努嘴,江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他就是我们给你找来的疯魔。” 馒头很小,吃的很快,咽下最后一口,江元把粥一口气喝完才拱手一拜:“谢谢这位大人给草民尝试的机会。” “小事一桩,”周子丹摆摆手,“说起来,你治愈他应该需要知道他具体是如何疯魔的吧?就像医师行医那样,需知病情原由方能对症下药。” 江元抿抿嘴,想说我有金手指,并不需要。 但看周子丹一脸期待的表情,索性了解一下也无关紧要。 “还请大人为草民详解。” 见江元上套,周子丹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述。 “你看他现在疯疯癫癫,但你可别小瞧他。” “怎么说?”江元很自觉地承担起捧哏的角色。 “此人原是儒家文道学子,行文道之时,九年方入品,入品之后被老师指出一生或许无望八品才气境,他不信,苦修三年,不见才气精进,遂弃文从官,转行官途。” “奈何文道天资愚钝,官途天赋也是一般。” “二十三岁时便弃文从官,可一直到今年才京报连登黄甲,中了个京师秋闱第七名亚元。” “其间整整用去三十一年的时间。” 周子丹唏嘘不已。 大毅力之人……江元在心底叫了声牛笔,问道:“然后呢?” 周子丹看向还在自顾自刻字的大叔,继续道。 “然后喜报登门那日,他看了报贴,高呼几声‘我中了’后,一时激动仰面昏倒,再醒来后就疯魔了。” 江元一时哑口无言,心想这路子怎么这么熟悉。 “敢问大人,他的名字叫什么?” “姓魏名越,青州人氏,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帮范老爷认个兄弟而已……江元岔开话题,“我看这魏举人像是把怀中的猪皮当成了纸张,然后在上面刻字?” “你观察的不错,这也正是接下来我想跟你说的。” 周子丹正了正身子,神色突然有些凝重,像是在无声宣告接下来说的话的严重性。 “昏倒醒来后,众人原以为魏越已经安然无恙,正准备贺喜,谁知道,魏越突然暴起……你猜怎么着?”话说一半,周子丹突然开始吊人胃口。 江元配合地追问,“怎么着?” 周子丹很满意江元的反应,声情并茂道:“他突然暴起,冲进厨房拿起一把短刀,见人就扑倒!” 江元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见周子丹又及时止住话头,只能无奈地表现出急切,“做什么,杀人吗?” 周子丹伸出食指晃了晃,神秘莫测道:“他把人按在地上,扒开衣服,然后开始一刀、一刀,刻上儒家典籍。” “嘶~”江元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不是装的,他真的有被吓到。 周子丹看见江元的表情,继续趁热打铁,火上浇油。 “当天,我们镇玄司赶到时,一家老小,连同邻居和报喜之人在内,统共八人,全部被他先用刀刺死,然后脱掉衣服,刻上血淋淋的字。” “其中,经仵作判断,有三人第一刀并没死,而是死在魏越刻字的过程中。” “时至今日,魏越仍是在疯狂刻字,我们只好找来牲畜的皮肉给他当纸,只不过,”周子丹语气顿了顿,“等把怀中那快猪肉刻满,他就会寻找下一个目标。” 江元默默吞口唾沫。 牢房久无声息。 当然,除了魏越那从未停歇的喃喃自语。 周子丹观察着江元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最后留下一句“魏越也是个苦命人,希望你能将他治愈,不然等候他的就是秋后问斩。” 便起身离开。 但他并非真的离开,出了门后,打开诏狱的暗格,偷看里面的情况。 他看到,江元估计是被自己吓傻了,愣愣地坐在原地许久。 他心里美滋滋地想,头儿交给他的恐吓任务应该已经完美完成了。 然后就在他准备去交差时,突然看到江元走进铁栅栏,撸起袖子把手伸入隔壁。 说:“魏举人,您看我这胳膊,它适合刻字吗?” 周子丹:“???” 第四章 治愈方法,治愈奖励 江元不害怕吗。 脑补了一下官差小哥描述的画面,还是挺可怕的。 但怕归怕,就算遇上了鬼,该干也得照干。 谁让他摊上一个治愈系统。 再说,有铁栅栏挡着,量魏越再疯魔,也不能拧断铁柱吧。 “魏举人,你看我这胳膊,它适合刻字吗?” 话音刚落,碎碎念的自言自语戛然而止。 手中动作停顿,魏越缓缓扭过头。 充满血丝的眼睛盯向江元。 噫~大叔你得红眼病了啊……江元看到魏越的目光被吸引,觉得有戏,急忙伸出另一只手拍自己的胳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听听,这清脆悦耳的声音,一听就充满了弹性。” 又使劲握了握拳。 “看看,这紧实有力的肌肉,一看就是上好的写字材料。” 在江元的风sao卖弄下。 魏越丢掉怀中的猪肉,缓缓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元的胳膊。 “来呀!快来在我身上写字呀!” 江元甩动着自己的胳膊,仔细观察着魏越的反应。 他看到魏越像是唾液分泌旺盛一样吞了吞口水,然后缓步向自己走来,就像饿极了的狼看到受伤的鹿一样,脸上满是疯狂之色。 随着魏越一步一步靠近,江元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 心里似打鼓一样扑通扑通。 虽然他胆子够大,且以铁栅栏为最后的保障。 但看着魏越疯狂的表情,和他手中握的死死的匕首。 愣是给江元一种他能一刀砍断铁栅栏的可能。 毕竟这是一个能修仙的世界。 就在最后几步,魏越一个箭步,冲到铁栅栏旁,一把抓住江元的胳膊。 江元猝不及防被他拉住。 魏越的手来回游走,抚摸着江元的胳膊,感叹道:“好纸张,好纸张啊!” 江元绷紧胳膊,想说大叔你表情能别这么变态行吗,刚才是害怕,现在又有点反胃了。 魏越来回仔细观察江元的胳膊,看着看着突然疯狂大笑起来。 “老师说我文道不行,同门讽我官途无能,岳父嘲我,邻里乡亲笑我,但你们万万没想到,我魏某人也有高中的一天吧!哈哈,我中了,我中了!” 然后猛然一捏江元的胳膊,眼睛突然瞪大。 另一只手扬起,握紧匕首扎下。 “你中就中了,扎人干吗,不讲道理也要讲逻辑吧。”江元在心底诽腹。 触碰条件已达到。 眼看着白刀子就要落到胳膊。 千钧一发之际,江元忍着被指甲划破胳膊的疼痛,用力抽出胳膊。 然后狠狠一巴掌把魏越扇翻在地。 “该死的畜生!你中了甚么?”江元高声怒骂。 嘴角流出血丝,但魏越混不在意,他只是略微怔了片刻,继而爬起来。 脸贴在铁栅栏上,双手伸过来乱抓。 眼睛因怒气更加血红,口水唾液横飞,咬牙切齿地咆哮:“把纸还给我!把纸还给我!” 像极了癫狂的丧尸。 江元退到石床坐下,皱着眉头看向胳膊。 上面已经浮现三道抓痕,隐约有血迹。 忍不住冲魏越埋怨一句,“举人你多久没剪指甲了?” 魏越只是充当着一个合格的丧尸。 江元不再搭理魏越,沉下心神。 刚才那一巴掌,纯粹是他一时兴起,抱着侥幸的心理学范老爷他丈人那样,试着能不能打醒魏越。 目前来看,书中都是骗人的。 当然,没能一巴掌解决问题,江元也不失望。 毕竟他是有金手指的男人。 沉下心神,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 刚才触碰到魏越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系统的提醒。 看向面板。 【疯魔人:魏越。】 【治愈方法:舞。】 【治愈奖励:坚韧不拔。】 【治愈值:0】 【奖励值:0】 读完面板,江元一阵沉默。 两个槽点不得不吐。 治愈方法——舞? 先不说为什么是舞,关键是是什么舞。 是惊鸿舞、霓裳羽衣舞,还是街舞、钢管舞? 你能说的再含糊不清点吗? 再者,治愈奖励——坚韧不拔?我还一柱擎天呢! 这个坚韧不拔,十有八九是指魏越苦读三十几年方才高中的,坚韧不拔的精神态度。 不给票子、不给功法秘籍,你给这玩意干吗,让我坚持卖鸭,坚信有一天能卖出白富美,卖出人生巅峰? 江元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白瞎他期待了半天系统的奖励。 挥散眼前的系统面板,无话可说地靠在墙上。 躺平了,不干了。 爱咋咋地吧。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趴在暗格前的周子丹缓缓松口气。 他知道江元脑子有些不正常,但当看到江元把胳膊伸入魏越的牢房,还热情邀请魏越刻字时,多少把他吓到。 自己对他讲魏越刻字是为了恐吓,可没想让他主动尝试一番。 他看到江元表现的像春风十里的姑娘一样,引诱着魏越,魏越还真被吸引了过去。 然后在魏越准备刻字时,他都已经准备冲进去阻止,没想到关键时刻,江元又像是头脑突然清醒一样,抽出胳膊,还给了魏越一巴掌。 看到这里,周子丹觉得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 他原本以为疯魔后的魏越,无缘无故地杀人刻字就已经非常不合常理。 谁知道现下这个叫江元的家伙,看起来十分正常,做起事来,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比魏越还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属实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就是江元现在突然一拳打碎自己的拳头,高呼一声“我已天下无敌”,他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头儿跟他说过,一般疯魔行为处事尚有逻辑可循。 最怕的就是那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疯魔,招招出乎意料,最为难缠对付。 周子丹觉得江元就是后者。 还是告诉头儿一声,没必要吓走他,真关几天的好。 这般想着,周子丹最后看诏狱一眼。 里面已经逐渐安静下来。 自从江元挣开胳膊后,就如同泄了气一样半躺在石床上,脸上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情绪激动的魏越乱嚎乱叫了好一阵,也不知道是没有看客的反馈无趣儿,还是喊累了,放弃江元,捡起那块猪皮坐回墙角,继续雕刻。 暂且相安无事,周子丹准备离开。 正是此时,余光突然瞥到江元翻身坐起来,一拍自己的大腿,颇有破釜沉舟之意。 “得,坚韧不拔就坚韧不拔,不要白不要。” 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脱到上半身裸露出来,又紧了紧腰间的束带。 起身走到铁栅栏前,对魏越说:“魏举人,我给你跳支舞如何?” 周子丹:“???” 第五章 好怪哦~再来一遍! 北镇玄司,冬月堂。 屋子内摆放着许多红木桌椅,后面竖着盛满案牍的书架。 屋子里很多人,全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银领边纹居多,也有不少金领边纹。 有人坐在书桌前拿着卷宗愁眉苦脸,有人来来往往穿梭,时不时拿着一块玉石镜子自言自语。 其中,北边靠窗的一个角落,坐在桌前的人放下已经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卷宗。 国子脸,浓眉大眼,正是宋长春。 “周子丹那小子怎么还不回来?” 嘀咕一句,宋长春起身,扭了扭坐的久了有点发酸的腰,挎上佩刀向外走去。 吃完早晚他就返回到镇玄司,整理完事宜,边看卷宗边等着周子丹。 冬卫大人新下达给他一个案子,今天要去处理,但等了半天也不见周子丹返回。 “别是跟那个叫江元的家伙打起来了吧。” 仔细想想,一个愣头青,一个脑子有坑,还真不是没有打起来的可能性。 这般想着,宋长春加快步伐赶去诏狱。 一盏茶的时间,宋长春来到位于北镇玄司最后面的诏狱,一眼就看到那个趴在墙上,撅着腚的背影。 这是在干吗? 宋长春慢慢靠近,走到周子丹身边,半蹲下来瞥一眼暗格,然后盯向周子丹。 慢慢地宋长春瞪大了眼。 好家伙,他都快贴到周子丹身上了,这家伙居然聚精会神地盯着暗格,对他没有半点反应。 这还能在镇玄司当差? 若他是心怀恶念的歹徒,周子丹已经死了不知几回。 看来平时太惯纵这小子了,该严格训练还是得严格。 宋长春直起腰,双手背在身后,咳嗽一声。 让他忍不住喘粗气的是,周子丹还是一动不动。 “北镇玄司冬月堂银护周子丹!”宋长春喝道。 “属下在!”周子丹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体。 看到是宋长春,周子丹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是头儿啊,我当是谁呢,吓我一跳。” “吓你一跳,我还吓一跳呢,”宋长春怒气渐生,“我站在这里快有半盏茶了,你竟然没有一丝反应,整个人恨不得钻进暗格里,里面有什么这么好看的,是有神仙还是有仙女?” 周子丹并没被宋长春吓到,反而激动道:“头儿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去喊你过来呢,快来看,我敢对天发誓,头儿绝对没见到过这样的事情。” 宋长春皱起眉头,“看什么?里面真有神仙不成?” “看看就知道了。” 周子丹推着宋长春。 宋长春虽然正满腔怒火,但看周子丹的前后反应,本来就有些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又听他如此一说,好奇心更加强烈。 于是半推半就趴到暗格前。 心想如果不是什么值得称奇的事情,一定打断周子丹的第三条腿。 然后通过暗格向狱内看一眼,他就愣住了。 这道暗格对准的牢房里有两人。 一人是他亲手抓进来的魏越魏举人。 另一人是不久前玩弄了他和周子丹一夜的江元。 人他都认识,可他们做的事情他有些看不懂。 此刻的江元衣衫半褪,露出不算结实也不算羸弱的胸膛。 但让宋长春目不转睛的绝对不是他的肉体,而是他的表情和动作。 左右摇摆的双手,控制力极强的独特舞步。 顿挫干净的动作,以及节奏非常强烈的肚皮抖动和收吸。 再加上双目中自信的眼神,和脸上严肃的表情。 浪子般甩动着长发,不羁中带有纯真,纯真中带着野性。 “这、这......他是在、跳舞?” 宋长春目瞪口呆。 他觉得那应该是舞蹈,但又有些不确定。 他在春风十里看过不少姑娘跳舞,甚至是花魁的舞姿,也有幸欣赏过一二。 但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当年看花魁跳舞也没现在来的震撼。 男子跳舞不是什么奇事,京中不少品味独特的人就好这口。 也不是说江元跳的有多好,他的动作虽然连贯,但很生疏,明显不经常舞蹈。 但如此这般的舞…… 如周子丹所说那样,这辈子绝对头一次见。 “最开始我和头儿的反应一模一样。” 周子丹挤过来,两人凑在一起观赏。 其实他在说谎,他最开始的反应比宋长春还要强烈。 他没好意思说。 “而且头儿,你别光顾着江元的舞,你看魏越。”周子丹提醒道。 宋长春看向魏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魏越是他亲手授理的案子,他比谁都清楚魏越的疯魔程度。 正常情况下,给魏越一块牲畜的皮肉,他就只知道刻字,吃饭睡觉都不在意。 不正常的情况下,牲畜的皮肉并不能满足他,非得在活生生的真人身上刻字才行。 且令人头疼的是,对这家伙来说,比皮肉更重要的其实是手中的匕首。 抢走他刻字的“纸”,他最多大喊大叫还给他,但抢走他刻字的“笔”,他不仅会大喊大叫,还会故意伤害自己。 比如抓烂自己的皮肤,掰断自己的手指。 宋长春只能找工匠特制了一把匕首。 整体为木质,只有尖端是不算锋利的刀刃,且只有小拇指大小,能刻字但又不至于伤害到他人。 魏越自然不知道手中匕首的特殊,他只知道能用来刻字就行,所以从来紧紧握在手中。 可现在。 他不仅丢掉了猪肉,居然也丢掉了视作比命还重要的匕首。 双手握着铁栅栏,盯着江元舞蹈。 眼中清澈明亮,脸上是沉醉的笑容。 宋长春和周子丹最多因江元的舞震撼,但看魏越的表情。 更像是迷恋,就像一个男人,被美丽的女子深深吸引那样。 宋长春自觉活了小半辈子,见过不少大风大浪。 可眼前这幅画面。 他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一舞罢,江元喘着粗气。 魏越用力地鼓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眼中像是闪烁着亮晶晶的星星。 江元勉强笑笑,坐到石床上休息。 可刚坐下,就听魏越说:“好怪哦~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江元摆摆手,显得有些无力,“魏举人,您让我歇会儿可好,一直下去会累死人的。” “他跳几遍了?”宋长春扭头问周子丹。 “七遍。”周子丹答道。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七遍了你都没去告诉我?” “我也一时懵住了。”周子丹嘿嘿一笑。 宋长春还想继续说什么,突然听到令他更加震撼无比的话,急忙看向诏狱。 第六章 此舞名为何? “行,江元小友,你先歇息会儿。” 宋长春看向诏狱,这话出自魏越之口。 居然出自魏越之口! 他、什么时候、能正常交流了! 只见江元坐在石床上休息,魏越便在铁栅栏旁边盘腿坐下,目光一刻也不离开江元。 虽然那眼神依然有些不正常,但相比之前疯疯癫癫刻字的状态,不知好了多少倍。 凡是关进镇玄司的疯魔,都会先经过医师和修士、或是儒家和僧人的特殊治疗,才会进行判决处理。 而大多数情况下,已疯魔之人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比如魏越,因为其举人的身份,镇玄司更是用劲了一切办法为其治疗,结果无一不是失败。 可现在,魏越明显已经正常很多。 宋长春有些难以置信。 发生了什么? 就因为看了江元这种奇怪的舞? 像是猜到宋长春心中所想,周子丹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一段舞蹈就能让魏越变正常,可事实就是如此,头儿你继续看,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诏狱内,江元沉下心神调出系统面板。 【疯魔:魏越。】 【治愈方法:舞。】 【治愈奖励:坚韧不拔。】 【治愈值:+7】 【奖励值:+7】 老实讲,他作为新时代为国家崛起而读书的希望,将所有的青春岁月都奉献给了高考,除了书读的还不错,歌勉强能唱几首,再没有其它才艺。 跳舞? 这两个字上辈子和他唯一的关联,也就是读过跳舞的书。 值得庆幸的是他小破站刷的多,跳虽没跳过,看的真不少。 尤其是几乎刻入dna里的那几支舞。 虽然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跳起来肯定很差很羞耻。 若是让他当着外人的面跳,绝对当场社死,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现在反正这里又没有他人,就一个魏越,还是个头脑不清醒的疯魔。 既然决定要拿奖励,江元就豁了出去。 甩开膀子就是干。 于是一口气跳了七遍。 治愈值+7,奖励值+7。 倒是没立刻有“我行,我一定行!”的精神状态,这种奖励应该是潜移默化的影响。 但看魏越,在他的七遍舞姿下比最初正常了不少,也算让人欣慰。 倒不是欣慰将魏越治愈,毕竟他身上背着人命。 但也算是欣慰将魏越治愈,因为这是江元第一次使用系统,很成功。 就在江元欣慰着成功时,魏越突然从地上站起来。 茫然四顾了一下,便大喊大叫。 “我的纸呢?还我纸!”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敖不可长,欲不可从……” “我中了!我中了!” “谁拿了我的笔,啊!我这该死的手,居然笔都握不住,要你何用!” 看着正在狂捶自己手背的魏越,宋长春皱眉,“这是、又疯了?” 周子丹点点头。 与此同时狱里的江元叹口气。 尼玛,又来。 在他舞到第四遍的时候,魏越突然就变得正常起来,礼貌地主动和他交流。 魏越浑然不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连自己进诏狱的理由都不知道。 江元也没敢多少说,说多误多,不怕魏越知道真相后痛苦流涕,就怕一激动再疯魔。 大致聊了一些家常,交流基本无碍。 江元本以为魏越已经被治愈正常。 谁想到没谈多久,江元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魏越突然又大喊大叫,毫无征兆地疯魔起来。 江元只能赶紧继续舞蹈,如此又一口气跳了三遍,魏越才又变得正常一丝。 然而这才正常多久,梅开二度,继续疯魔。 “别掰了,掰断手指怎么刻字啊,我继续跳就是。” 江元无奈地舞动起来。 想他也算新时代三好青年,现如今居然在牢狱里为一个犯了死罪的变态疯子独舞。 也不知道到底是魏越疯还是他疯。 如此五遍后。 魏越逐渐安静下来,眼神澄澈,又变得正常。 “怎么样,头儿?”周子丹眉目间全是笑意,有种发现了宝贝的高兴。 宋长春表示他不理解,但也必须尊重看到的事实,“他的舞的确能治愈疯魔。” 就在江元准备第六遍时,魏越突然说:“江元小友,你能教教我这舞怎么跳吗?” 江元愣了愣。 对啊,他没有必要无止境地一遍又一遍跳给魏越看吧。 系统说治愈魏越的方法是舞,又没说非得是他的舞。 其他人的舞蹈或许也可以,魏越自己跳没准也能行。 那就先教会魏越,试验一下? 江元道:“你想学?” 魏越点点头,表情很诚恳。 “那好吧。” 江元摆好第一个姿势,魏越急忙跟着摆好。 江元舞出第一个舞姿。 双手交叉,伴随着两只腿前后抖动,交叉的双手上下挥舞。 “这叫上下打点,意在双手和脚步的韵律,一定要有节奏。” 魏越学的动作很僵硬,但江元也没说什么,毕竟他跳的也很差。 “这个呢,叫做仙人指路,注意胳膊一定要甩开。” “现在跟我左右摇摆你的双肩,给人一种背上很痒,蹭树止痒的感觉,对,就是这样。” “很好,你已经掌握了秦王扫六合的诀窍。” “秦王是谁?你没必要知道,好好学舞。” “一支舞蹈想要给人感染力,就要让别人看到你表情,你的情绪充沛方能打动观众,所以跳到这里,你要主动去接近观众,让他们注意到你的表情,因此这一段又叫一睹芳容。” “然后就到了舞蹈的结尾,收尾很重要,往往一支舞蹈最让人容易记住的不是开始,也不是中间,而是结尾,所以结尾一定要精彩,一定要想办法让人牢记。” “因此这支舞蹈最后的关键就是用力,情绪饱满地用力。” “光翼展开!嗯,非常棒!” “物业敲门!不错不错,虽然力度差点,但已有三分神韵。” 一舞罢。 江元擦擦额头的汗,气喘吁吁,“怎么样,学会了吗?” 魏越不是很自信地点点头,“儒家入品之前需掌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过目不忘,我记下了江元小友的动作,但不一定跳的好。” 江元先是调出系统面板看了眼。 治愈值+13,奖励值+13。 然后鼓励道:“没关系,试试看,一遍不行我再教你第二遍。” 于是魏越跳起来,先是扭捏,后是狂放。 跳的不能说很差,简直是惨不忍睹。 但最终也算完整地跳完。 江元急忙看向面板。 治愈值+14,奖励值+14。 果然如此! 江元心中一喜,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魏越自己跳果然也有用。 他不用再没完没了地跳个不停了。 “对了,江元小友,此舞名为何?”魏越问道。 “我没告诉魏举人这舞的名字吗?” 魏越摇摇头。 江元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只顾着去讲解每一步的名称了。 “其实说出来魏举人你也不一定理解。” 毕竟那也只是舞蹈的配乐而已。 “它叫做新宝岛。” 第七章 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新宝岛?”魏越仔细沉思几遍,抬头问道:“江元小友,这三个字我都认识,为什么合在一起我却看不懂?” 你懂才奇怪,我自己都不明白,别说你。 “不懂便不懂,魏举人喜欢就行。” “既然江元小友不愿多说,那也只能如此。” 然后魏越便自顾自拆解舞蹈的动作,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细细比划研究。 江元半倚在石床上看着他。 心想刚才魏越是痴迷于刻字,现在又喜欢上跳舞。 系统面板上写着治愈值+14,没指出上限在哪里。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治愈成功。 但不管成功不成功,他都没用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已经接触到疯魔,知道金手指的用途。 还留在这里过年不成。 于是起身走到铁栅栏前,向外喊:“有没有人,放我出去!” 狱外。 宋长春和周子丹直起腰身,听着江元的喊叫,半响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怎么办头儿,要放他走吗?”周子丹问。 宋长春沉默不语。 最开始他们想用疯魔把江元吓走,因为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相信一个卖鸭子的有能力治愈疯魔。 就好比有个孩童对大人说,“看好,我一个滑铲就能擒虎。” 异想天开,根本没有可能性。 所以他们觉得江元有点不正常,赶走就行。 可现在,目睹了他奇怪的舞蹈,和诡异的治愈过程。 已经正常的魏越就在狱里,你不得不信他有这个能力。 那么现在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众所周知,一个正常人一旦陷入疯魔,几乎就宣告了死刑。 因为对于疯魔,至今为止没有一个能够完全治愈的方法,世间术法诸多,最多也不过做到让疯魔清醒片刻。 而一旦疯魔,必会为非作歹。 所以世间对于疯魔的态度,向来是杀无赦。 既然江元这种前所未见的舞蹈能成功将疯魔治愈。 那些尚未获罪便被控制,或是获罪又不至死的疯魔,就有治愈的可能性,或可免逃一死。 所以,江元不能走。 “不能放他走,必须留下他。” 宋长春沉吟半响后道。 只听狱中的江元没得到回应,还在大喊,“你们没有抓我的理由,我没犯罪,放我出去!” “头儿,要不我进去让他打一顿?殴打镇魔司银护便是抓他的理由。”周子丹突然提议。 “你觉得他会动手打你?” “我先打他,他总会还手吧。” 周子丹一副理所当然。 “去去去!”宋长春嫌弃地摆摆手,“我说留下他,不是要强行留住他,而是想办法让他留下。” “呃、头儿,你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周子丹一脸茫然。 宋长春没理周子丹的吐槽,看向狱里的江元,做了一个决定,“不必强行留下他,我打算招他入镇玄司。” “什么?”周子丹听到顿觉不可思议。 江元入镇玄司?开什么玩笑,他只是一个卖鸭户…… 正想反驳,想到方才看到的“治愈之舞”,顿时蔫巴,“挺好的,我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用……宋长春话锋一转,“不过,他只是一个卖鸭子的。” “头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以出身论英雄呢?”周子丹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我的意思是,他没任何修为,不符合镇玄司招人的要求。” “可他的舞能治愈疯魔,这个能力足以让他进镇玄司。” “话虽如此,”宋长春捏着下巴细细摩擦,“但他也只不过治愈了魏越一个而已。” “什么意思?头儿你觉得他只是凑巧治愈了魏越?”周子丹瞪大眼睛。 “不无这个可能。”宋长春想了想,道:“这样好了,今天冬卫大人刚给我一件有关疯魔的案子,一会儿我们带着他一起去处理,若是他能再次成功治愈疯魔,说明他的的确确有这个能力无疑,到那时,我们再将他的情况呈报给冬卫大人,以他这种能力,如果是真的,相信冬卫大人一定非常欢迎他加入镇玄司。” “好主意!头儿不愧是头儿。”周子丹竖起大拇指,一记彩虹屁吹过去。 “马屁拍的再好,早上的馄饨钱我也会从你的月俸中扣掉。” 宋长春走在前面,打开诏狱的大门。 “不是吧头儿,那碗混沌你都快吃完了,我就喝了个汤啊!” 周子丹跟在后面欲哭无泪。 “放我出去!放我……” 看到有人进来,江元不再卖力吆喝。 来的两人是夜里的哥俩儿。 江元拱手一拜:“两位大人,草民没触犯任何大周律法,不知能否放草民出去。” “镇玄司诏狱,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这里是朱雀大街?” 周子丹把被宋长春克扣月俸的怨气撒在江元身上。 “回禀大人,最初我说想来,你们不让我来,我不想来了,你们又抓我进来,如今我要走,你们还要拦我吗?试问大人,草民触犯了大周律法的哪一条?须留在这诏狱走不得。”江元思路清晰地说。 他还是那么地气人。 说得好像问题全出在他们身上一样。 宋长春无奈地笑笑。 搁在半个时辰前,听到江元这段话,他或许还会伤肝动怒,但现在却觉得这小子分外有趣。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们不会强行把你留在诏狱。”宋长春安慰道。 “如此甚好。” 江元在心底松口气,他知道这哥俩不容易被说服,所以上来就直接乱怼一通,生怕他们不让自己出去。 “草民谢过两位大人。” “先别着急道谢。”宋长春虚抬江元的胳膊,笑眯眯道:“我们不会强行留你,但也不会轻易放你出去。” 您搁这搁这呢……江元慢慢放下手臂。 宋长春道:“你说你能治愈疯魔,开始我们不信,但眼下魏越已经被你治愈,所以我们收回最初的想法。” “大人明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欺骗两位……” 话说一半江元突然怔住。 等等! 他们怎么知道我将魏越治愈的? 江元问出心中疑惑。 宋长春指指正在自娱自乐地跳舞的魏越,“你不是用这支舞蹈治好了魏越吗?” 江元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身上的毛孔舒张,从头到脚开始升温,再开口,声音都有丝颤抖。 “两位大人、看到了我、治愈魏越、的过程?” 周子丹点点头,“诏狱有暗格,还不小,我和头儿看的一清二楚。” 江元瞳孔骤缩,猛地深呼吸一口气。 他光着膀子,跳了十几遍的新宝岛,被这俩人尽收眼底? 头顶似乎咔嚓一声雷响。 江元默默捂上脸。 我对这个世界已无眷恋,我要换地图! 第八章 协助办案 这个时代又没人看过新宝岛,或许还会觉得这舞新奇呢。 没什么好尴尬的。 强行安慰着自己,过了半响,江元才从崩了的心态中缓过来。 “两位大人,不知可否放我出去了。”江元弱弱道。 他想赶紧远离这两人,越远越好,最好当做互相从未见过。 “你随时可以走,”宋长春打开狱门,让出路来,“不过既然你能治愈疯魔,且依你最开始非要进诏狱治愈疯魔的心意,现在能否请你与我们同去处理一件案情。” 我不去,我拒绝!我要回家养鸭子。 江元头也不回地朝狱外走去。 “有关疯魔。”宋长春看着江元的背影,把话说完。 已经走到门口的江元停住脚步。 …… 不是江元不心系家里那圈鸭子,实在是舍不下系统的奖励。 虽然治愈魏越的奖励是不明所以的“坚韧不拔”,但谁知道下一个奖励是什么。 没准就是家财万贯,陆地神仙……好吧,有些白日做梦了。 但毫无疑问,下个奖励是什么,十分诱人。 就像开盲盒一样,不开到底就会有无限的好奇心。 所以江元选择陪宋长春和周子丹走一趟。 或许是认识到江元有治愈疯魔的能力,宋长春和周子丹对他态度不至于毕恭毕敬,但也和善了许多。 在江元的要求下,三人各吃了碗鱼汤面,互相介绍了下,才赶赴宋长春所说的案情现场。 外城春雨街,王家宅邸。 还未下马就有人急切地迎上来。 一身奢华锦袍的富态男子应当就是宋长春口中的王员外。 虽然脑满肠肥,但神色十分疲惫,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大人们,你们可算来了!” 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言行举止也很着急。 江元三人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王员外身后的小厮。 宋长春先是亮了亮腰间的令牌,方问道:“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慌张?” 王员外哀叹一声,几番思量也不知怎么开口,最后说:“三位大人还是先看看吧,请随我来。” 王员外领着江元三人急匆匆进院。 三进三出后,来到一间厢房。 门窗都被木板封死,正门被铁链拴锁。 王员外让小厮打开锁链,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推开房门。 江元刚踏进一只脚,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宋长春和周子丹也几乎同时皱起眉头。 这间厢房在院子西侧,受光不是很好,外加上被刻意封死的门窗,屋内漆黑一片。 黑暗中让人感官更加灵敏,江元隐隐听到屋内有低低的啮合声,像是切割着什么东西。 昏黄的烛火摇曳。 是王员外点亮了蜡烛。 随着烛光逐渐照亮屋子,江元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屋中的东西。 一个木质的笼子。 而随着王员外端着蜡烛慢慢靠近,笼子里的景象映入眼帘。 那是一位端庄的妇人。 虽然年纪大了,眼角已有皱纹,但隐约可见当年风姿。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极了正常人,如果没有看到她手中握着那把剪刀的话。 在她脚边躺着一具已被鲜血染红的尸体。 尸体惨不忍睹,暗红的血铺满整个木笼。 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妇人正一只手扯着尸体,另一只手握着剪刀,把尸体的皮肉一条条剪掉,随意丢弃。 在此过程中,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直戳戳地盯着江元几人。 烛火摇曳,映着妇人浅笑的表情忽明忽暗。 “大胆王平,如此杀人行凶之徒,你竟敢收容在家,不交付官府衙门!”愣了片刻,周子丹喝道。 艹!你吼那么大声干嘛,人吓人会死人的啊! 江元瞪周子丹一眼,轻抚自己突然飚速的心脏。 王员外扑通一声跪下,哭喊求饶,“大人饶命,拙荆是无辜杀人,她、她疯魔了啊。” “疯魔更应交付于镇玄司。”周子丹说着就要去开木笼。 “大人,不可!” 王员外看着圆润,但动作丝毫不慢,起身挡在木笼前。 “你敢阻碍镇玄司办案?”周子丹眼神阴冷,不怒自威。 “草民不敢,”对比方才下跪的一幕,此刻的王员外格外地勇敢,他直面周子丹的怒火,丝毫不退,“但大人万不可放拙荆出来。” 周子丹正准备强行动手,被宋长春及时拉住。 “瞎咋呼什么,别以为这样就会让我觉得你工作积极,月俸该扣照扣,起开。” “哦。”想法被拆穿,周子丹老老实实让到一边。 王员外愣了愣,白瞎了他誓不妥协的勇气,在心底把周子丹骂了个狗血淋头。 江元也在心底夸了一句,您可真是个戏精。 宋长春走到木笼前,观察了一阵,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看出宋长春才是三人中的主事,王员外急忙丢下周子丹,走到宋长春面前。 “三天前,就寝之时。” “死尸是谁?” “拙荆的贴身丫鬟,小绿。” “当时具体的案发经过?” 王员外回忆:“那天我和拙荆正要就寝,她就突然那么疯了,对我说小绿心存祸心,早就想杀了她取代她的位置,她要先下手为强。我没当真,还玩笑着对她说,不用担心,就算小绿杀了她我也不会续小绿为妻。” 想起当时的事情他就无限懊悔。 夫人端庄贤淑,平时连打骂下人都罕有,对人向来温柔和善,他自然把夫人的话当做玩笑。 所以紧接着夫人拿起剪刀刺死小绿时,不敢相信的他甚至来不及阻止。 “拙荆刺死小绿后,仍不罢休,说什么小绿既然想剪下她的血肉,那她就剪下小绿的血肉,小绿想怎么对待她,她就如何对待小绿。” 说到这王员外叹口气。 “如若只杀小绿一人也就罢了,或许真如她所说,小绿怀有祸心,只不过被她无意知晓,一个丫鬟,杀了也就杀了。” 江元皱起眉头。 在当下这个人权丝毫没有保障的年代,奴婢的身契握在主人手里,家主擅自杀死、刑伤、髡剃奴婢,属于非公室告。 意思就此类事件不许告,或者告了官府也不会受理。 而就算真的捅到官府衙门,主人家给被杀死的奴婢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再花些钱财打点,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牢狱都不用坐,惯用的脱罪技巧。 宋长春问:“既然你心存包庇之意,现在又为何报官?” 王员外叹息一声,继续道:“如果只是杀了小绿,的确不甚令人在意。可令我没想到的是,紧接着,拙荆又说我家的管家老余贪图她的美色,背地里对她有非分之想,说要杀了老余那个淫徒。” “老余高龄六十有二,自家父在世时便在我家当管家,看着我长大,我将老余视作半个父亲,自然不相信她的话,可趁我不注意,还是让她得手,杀了老余。” “我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然后她又突然说我嫌弃她容颜渐老,厌烦她不让我纳妾,说我会趁她熟睡时砍下她的头颅,既然我待她不仁,她也不必对我有义,于是扑过来就要杀我。” 王员外看着笼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脸上充满了悲伤。 “无奈之下,我只能把她关进这个笼子。” 第九章 谁才是凶手? 典型的迫害妄想症啊。 江元看着王夫人沉默不语。 王员外道:“我觉得她已经疯魔了。” 经历了三天的折磨,王员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是疯魔了。”宋长春点点头。 “所以你觉得王夫人已然疯魔,这才向镇玄司报案,并且方才不让打开木笼,是因为害怕王夫人出来后会杀你?”宋长春问道。 “是,但又不全然是,”王员外点点头,又摇摇头:“害怕拙荆杀我之心虽有,但我更害怕她再去杀别人,包庇她杀害两条人命就已经让我寝食难安,不可能再容忍她伤害更多人,这才是我报案的真正理由。” “别惺惺作态了。” 一条血淋淋的皮肉砸在王员外身上。 众人一并愣住。 王员外急忙抖掉身上的肉条,气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江元找了个光线充足的视角看向木笼,只见木笼里的王夫人嘴角依旧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但现在那笑意看起来充满了嘲讽。 她说:“说什么不能再容我伤害他人,你巴不得我把所有人都杀了吧。” 王员外有些莫名其妙,“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八道?”王夫人手中动作不停,轻笑一声,“你想强占了小绿,小绿不从便被你杀死。你觉得老余人老力微,白拿月钱不做事,便干脆杀了老余。你又嫌弃我朱颜辞镜,还不让你纳妾,你心想正好小绿和老余的人命没人背,于是你便栽赃我疯魔,杀了小绿和老余。” 王夫人看向江元三人,“试问三位大人,疯魔之人该如何处置?” “杀无赦。”周子丹答复她。 “是了,杀无赦,老爷真是好算计!”王夫人语气中满是讥讽。 看到三位镇玄司大人投来的目光,王员外大惊失色,“大人莫要听她瞎说,她在诽谤,她在诽谤我啊!” “有意思。”宋长春忍不住翘起嘴角。 江元也觉得事情突然好像变得有趣了起来。 一个说自己的妻子是疯魔杀人,另一个说是自己的丈夫杀人栽赃。 两人还都有理有据。 但毫无疑问,两人之中必有一个在说谎。 这时周子丹仔细思索片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头儿,我知道他们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了。” “说说看。” 宋长春没指望他,但也打算听听。 想乐一乐是次要,主要是他想看看周子丹现在是什么水平。 王员外紧张起来,王夫人也看过来。 周子丹清清嗓子,道:“王员外说王夫人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是幻想小绿要杀她,幻想老余贪图美色,又幻想王员外嫌她,三个说法皆为想象,只因想象就杀人,这个说法说出去不可能有人相信,所以王员外加了一个条件,疯魔,如果王夫人疯了,那么这些想象才能给人一种可信度。” 周子丹绕着此刻已经开始慌张不已的王员外道:“再反观王夫人的说辞,强占未遂杀人,嫌老拿闲钱杀人,最后用已经厌烦的妻子来给自己的恶行顶罪,男人嘛,活着无非为了那几样东西,钱财、美色……所以怎么看都是王夫人的说辞更合理,更可信。” 周子丹手拍在王员外肩上,历声道:“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大人明鉴。”笼中的王夫人压了个福礼。 而王员外再次扑通跪下,涕泗横流。 “大人,冤枉啊大人!” “都说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员外着急什么,”宋长春扶起王员外,“别听他瞎分析,我更倾向于相信王员外。” “为何?”周子丹和王夫人异口同声,两人具是不解。 “因为从开始到现在,王夫人你裁剪丫鬟尸体的动作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就像现在也没停止,随意地像是在做针线活。” 说话的是江元。 “不错!”宋长春很满意江元的观察,江元所说和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又看向周子丹,眼神嫌弃:“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还镇玄司银护呢。” 潜台词:丢人! “大人明鉴!大人青天大老爷!”王员外感动不已。 笼中的王夫人被拆穿谎言,也不气恼也不害怕,仍是有条不乱地剪着皮肉,剪完肚子剪胳膊,剪完胳膊剪大腿。 宋长春看向木笼,眯起眼睛,脸色变得阴沉,“我口中所说的有意思,是指,王员外所说不假的话,王夫人因幻想而杀人,现在却无比条理清晰地诽谤王员外,王夫人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王夫人对宋长春恐吓的手段丝毫不害怕,对视着宋长春,“我知道的,你也想杀我,你想用你的刀捅入我的心口是吧。” 看向江元,“还有你,你想对我凌迟是吧。” 江元大吃一惊,心中喊道你可别瞎说,虽然我看过檀香刑,但我绝对是守法好公民。 又看向周子丹,“至于你,你想让我受尽折磨再死。” 周子丹也是大骇,震惊道:“头儿,她怎么知道我想对她用私刑!” 宋长春:“……” 江元:“……” 王员外:“……” 王夫人大笑出声,“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笑声止住,猛地站起,抓住栏杆扫视着他们,端庄的表情在这一刻无比狰狞。 “所以我要在你们动手杀我前先杀了你们,捅死你!砍掉你的头!将你活剐!折磨死你!” 不用她回答宋长春的问题,也能知晓。 疯了,疯的很彻底。 几人静静地看着王夫人表演,直到她不再情绪激动,坐回原位继续针线活后,王员外才希冀着开口。 “三位大人,拙荆还有救吗?” 虽然夫人已经和曾经那个枕边人判若两人,他也听闻过疯魔根本没有治好的机会,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在之前或许没救。”宋长春道。 王员外脸上顿时流露出莫大的悲伤。 “但算你走运,现在我们还真有个法子,或许有治愈令夫人的可能。” “此话当真!”王员外转悲为喜,激动道:“若大人能将拙荆治好,草民愿以重金酬谢。” 虽然夫人杀了小绿,又杀了老余,但这两件事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花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 他最担心的还是夫人的疯魔。 “该你出场了。”宋长春笑眯眯地看向江元。 江元扯了扯嘴角,看了眼认真裁剪的王夫人。 人家魏举人是贪图他的“美色”,才没有立刻“下笔”戳他。 这王夫人将他人视作深仇大恨,恨不得逮住一个立刻千刀万剐。 那把剪刀在手,怎么个出场法? 看到江元愣在原地,迟迟不作为,周子丹提醒一句,“你跳舞不是能治愈疯魔吗,快跳啊。” 江元一脸懵。 好家伙,你们口中的出场是这个意思啊! 你们以为谁都是魏越,一支新宝岛就能治愈? 还是你们以为我是星爵,一舞定乾坤? 想什么呢! 第十章 谁才是疯魔? “为什么还不跳,你还在犹豫什么?”周子丹不耐烦地催促。 宋长春也紧盯着江元,见江元犹豫不决的样子。 心想莫不是真被他猜中了。 这小子治好魏越,纯属巧合? 王员外从宋长春和周子丹的话中听出江元才是治疗夫人的主角,但见他迟迟不愿出手,以他浸淫商场多年的经验来看,显然是没给好处。 王员外急忙扑过去,一把抓住江元的胳膊,“这位大人,既然您有妙法,还望莫要掖藏,若能治好拙荆,田产、地契,不管是什么,只要大人开口,草民一定满足。” 光画大饼有屁用,你见谁家求人办事是事后才给好处的?还好你遇上的是我这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江元瞥了眼没头脑的王员外,说道:“我不能保证治好。” “大人尽管放手去治,不管结果如何,大人都是拙荆的再生父母!” “既然如此,”江元往后挪两步,“打开木笼吧。” 宋长春不解:“打开木笼做什么?” 周子丹也感觉奇怪,“在这里跳不行吗,还要进去?” 江元眨眨眼,无奈道:“第一,那支舞对魏越有效,但并不代表就能治愈其他疯魔,所以不要再让我跳舞了。第二,我要治疗王夫人就要先切脉,望闻问切懂吗?” 宋长春点点头,“懂了。” 周子丹:“不懂,望闻问切是医师,你又不是。” 王员外还在不同意,“可是大人,若打开木笼,拙荆很有可能冲出来行凶啊!” “你当镇玄司的官爷是吃干饭的?”江元看向宋长春和周子丹,“我要治疗王夫人就必须先切脉,又如王员外所说,王夫人非常危险,所以打开木笼后,我需要两位帮我先制服住王夫人。” “我一人就行。”周子丹撸起袖子。 江元看向宋长春,宋长春对他点点头。 王员外虽然还有担忧,但既然三位镇玄司大人在场,又有治愈夫人的机会,咬咬牙唤来小厮。 木笼刚打开一人宽的缝,周子丹就已经闪进去。 见有人进来,王夫人立刻警觉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周子丹:“你想扒我的皮,抽我的筋是吧。” 周子丹摆着手,很是无辜,“不至于不至于,镇玄司的刑具没这么直接。” “好好好。”王夫人一连道三声好。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看似也能聊得来。 王夫人一脚踢开身前的尸首,冷笑连连,“那今天我就先扒你的皮,再抽你的筋!” 说罢便提起剪刀刺过来。 可惜就算疯魔,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 周子丹一个侧身躲过刺来的剪刀,抬手打在王夫人胳膊上,剪刀脱手,周子丹立刻将剪刀踢远,反手擒住王夫人的双手,稍一用力,便将王夫人按跪在地。 前后不过五息。 “得手。”周子丹扬起头,脸上是小小的骄傲。 他完全猜不到他的头儿正在心里诽腹他:出息,制服一个弱女子,傻乐呵什么。 宋长春看向江元,江元深呼吸一口气,走进木笼。 脚下是黏稠的血迹,鼻尖是腥臭的气味。 江元皱着眉走到王夫人身前,蹲下身。 对眼中怒气几乎实质成形的王夫人歉意地笑笑。 伸出手,探向王夫人。 学着记忆里影视剧中老中医的形象。 双指按在王夫人被周子丹控制住的手腕上,慢慢闭上眼睛。 木笼外的王员外一脸紧张,宋长春和周子丹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不知过去多久,江元缓缓睁开眼睛。 但见他眼中满是疑惑。 王员外心中顿时一紧,周子丹急忙问:“如何,有治愈的法子吗?” 江元迷茫起身,缓步走出木笼。 周子丹也松开了王夫人,闪出木笼,在王夫人冲出来之前将笼子重新锁住。 “大人,您倒是说句话,拙荆她,可还有救?” 三人注视着沉默不语的江元。 江元没理他们,仔细把眼前的系统面板看了又看,不得不说出,即使是他也充满了疑惑的结论。 “王夫人,没有疯魔。” 三人愣住。 “没有疯魔?”周子丹最先反应过来,指着笼中已经回归裁剪尸体的王夫人,提高几分音量,“她这个样子,你说她没有疯魔?” 江元无比认真地点点头。 他也觉得王夫人确实应该是疯魔,但刚才接触王夫人那么长的时间里,系统始终没有跳出治愈疯魔的提示。 如果系统没有卡bug的话。 说明只有一种可能,王夫人根本不是疯魔。 “你确定?”宋长春对江元刚建立起的一丝信任开始动摇。 江元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也不能确定,万一真是系统出bug了呢。 “没有疯魔,没有疯魔拙荆为何会和之前判若两人,别说杀人,她以前连打人都未曾有过。” 王员外先是惊喜,后又满腹疑惑。 夫人没疯魔自然是好事,可如果不是疯魔又怎么解释夫人的行为。 屋中一时沉默下来。 每个人都发动着自己的大脑思考。 某一刻,周子丹一拍双手,自我震惊道:“我又知道了!” 宋长春抢在他面前说:“你想说王夫人既然没有疯魔,那凶手还是王员外?” “呃,头儿怎么知道?” 周子丹原以为他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却没想到被宋长春一口道破。 宋长春懒得跟他解释,盯着王夫人沉思起来。 周子丹则慢慢来到王员外身边。 江元说王夫人不是疯魔,那之前王员外的说辞就全可推翻,他越想王夫人方才的说辞越可信。 头儿不相信他也无所谓,他必须看紧这个真正的凶手。 王员外被盯得心里发毛,几次想唤人来把周子丹拉出去。 但人家是镇玄司官爷,便只能敢怒不敢言,忍着周子丹恨不得将他从里到外,看个干净的目光。 而在众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江元踱步到王员外身后,趁人不注意轻碰一下王员外的手背。 王员外正饱受周子丹的目光煎熬,并没察觉到。 手指一触即收,江元沉下心神,调出系统面板。 仍是只有有关魏越的那一页。 王员外也不是疯魔。 挥散面板,江元看向王夫人,眉头紧锁。 难道真如周子丹所言,其实王员外才是凶手,杀了丫鬟和管家,嫁祸给王夫人? 可王夫人现在的状态和行为如何解释? 就算是屠夫解剖牲畜,也不会如此淡定吧,何况那是个人。 还是说王夫人是在演戏,杀了人以疯魔为由掩盖。 可那更没有意义,因为世间对于疯魔的态度,向来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没人会蠢到为了去获死罪而演戏。 江元逐渐迷惑。 饶是以他看过福尔摩斯全集的本领,此时也看不清,道不明。 江元回忆着王员外的说辞和王夫人的言行举止,仔细地剥丝抽茧寻找漏洞。 良久,猛然惊醒。 福尔摩斯不行,真探案还得看死神小学生。 他想起了死神小学生每次探案最在意的那个问题。 动机!杀人动机! 他急忙问道:“王夫人,你说丫鬟想杀了你取代你的位置,管家贪图你的美色,王员外想趁你不备砍下你的头颅,还有我想对你凌迟,我有些好奇,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晓的?” 周子丹对江元的问题感到奇怪,心想这不是一句废话吗,王员外已经说了,她想象出来的。 宋长春则是在江元提问后,脑海中顿时亮起一盏明灯,思路一瞬间被照亮。 他看到了江元这个问题更深处的问题。 王夫人既然不是疯魔,那幻想就不存在,幻想不存在,她又是如何知道别人要杀她的? 这是个关键之处。 能发现这个突破口,这小子不简单。 宋长春心中对江元一番称赞,觉得就算江元没有治愈疯魔的能力,也可招纳入镇玄司。 仔细培养一番,将来或许是个办案好手。 王夫人工作时,忽略不正常的工作,其人还是比较正常的。 听到江元的问题,她头也不抬地说道:“自然是听到了。” 江元眼中一亮,感觉真相就在眼前,“听到?在哪听到?如何听到?” 王夫人答:“有人亲口告诉我。”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江元上前抓住木笼,紧紧盯着王夫人。 “是谁亲口告诉你?” 王夫人丝毫不加掩饰,直言道:“计道人。” “计道人!” 江元还想继续提问。 谁知突然听到一声惊叫。 侧目看向叫声来源,是瞪大了双眼的王员外。 第十一章 玄清观 “计道人是谁,你认识?” 宋长春帮江元问出想问的问题,看王员外的反应,应该是认识。 “认识!”王员外忽略周子丹的视奸,急忙道:“这个计道人,是玄清观的观主。” “玄清观?”宋长春思索片刻,“城东落月山的那个玄清观?” “正是那座。” “怎么会和道观扯上关系。”宋长春皱起眉头。 王员外看向王夫人:“此事说来话长。” 王员外今年三十有八,王夫人也已经三十有二,两人早年有过一个孩子,可在王夫人怀胎五月之时,不幸跌下马车小产,孩子没能保住。 从那以后,王夫人就再没怀上过。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王员外虽然也想要孩子,但出于对王夫人的疼爱,他从未说过什么。 可他不说,不代表王夫人不想。 王夫人想尽一切办法求子,却始终不得。 就在三月前,又不知从哪听得玄清观送子娘娘的灵验,得了闲空便往城东跑。 王员外也陪着王夫人去过几次,还曾向道观的观主求过签。 “所以,王夫人现在的言行举止,和这个所谓的计道人有关?”周子丹现在觉得他对王员外的猜疑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若果真如此,这计道人该千刀万剐!” 王员外咬牙切齿,害他夫人如此行经,他定饶不了这个计道人。 “可是他如何做到指示王夫人杀人,甚至改变王夫人的性情?”江元一语道出关键所在。 沉默片刻,宋长春道:“不管如何,先去这玄清观探一探。” …… 落月山不高,山上的玄清观是宣武二年建立在此的道观,距今十三载,比起历史悠远的东华寺和道庭,底蕴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道观不大,往来香客也不是很多。 江元一众来到玄清观,两个配刀,一个锦缎华袍,算是相当瞩目。 有道童迎上来,“几位是贡香还是问卜?” 周子丹开门见山,直言来意:“计道人在哪儿?” 宋长春眼神示意王员外。 王员外扫视了一圈四周,摇摇头。 见一众来者不善,道童心中顿生警惕,“你们找观主何事?” “镇玄司办案,有事问你家观主。”周子丹亮出腰间令牌,语气无比豪横。 “观主不在。”道童虽被吓到,但说话很是干脆。 周子丹皱起眉头,“不在?去了哪?” “不知道。”道童摇摇头。 周子丹附身贴近道童的脸,瞪大眼睛盯着他,吓得孩子快哭出来,才说:“你莫不是在诓我?” 道童咬着嘴唇,小脸倔强,“说了不在就是不在。” “那行,我们自己找。”周子丹推开道童就往里走。 道童一看着急起来,急忙跑上去拉住周子丹,“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已经说了观主不在!” 奈何力气小根本拉不住周子丹,还被周子丹牵着往前走,急得泪水已经在眼窝里打转。 “去尘,我怎么教你的。” 这时,从角门走出一个身着道袍的老道,留着山羊须,身材消瘦,手中拿着一把拂尘。 倒不能说仙风道骨,但潜心问道的样子还是端得住。 周子丹停下脚步。 道童也跟着停下,松开周子丹的衣角,委屈地回应道:“不慌不躁,更不可妄言。” “罚你抄《清净经》十遍,你可有怨?” “去尘无怨。” “去吧。” 道童作揖离去。 道人这才看向江元几人,不惊不惧,语气平淡:“贫道便是此间观主,计道人,不管几位找贫道何事,且随贫道去后庭一叙,莫要在此扰了香客。” 说罢便走向角门。 宋长春和江元对视一眼,领着周子丹和王员外跟上去。 后庭之中。 计道人坐在主位的蒲团上,江元几人依次落座。 每人面前摆上一盏茶后,计道人才悠悠开口。 “不知贫道何处能帮上两位镇玄司大人?” 人他不认识,但衣服和令牌,放眼整个京城,无人不识。 宋长春指向王员外,“你可认识此人?” 计道人看向坐在最末端的王员外,点点头,“认识,王员外,他曾随他夫人来我道观求子,是王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员外闻言拳头一紧。 江元及时看他一眼,才压住他想要起身的冲动。 宋长春笑意盎然:“计道人道法玄妙啊,王夫人发生了事故居然都被你算到。” 计道人端起茶盏抿一口,轻捋胡须:“王夫人已三日不曾来玄清观,今日镇玄司的两位大人又带着王员外来问话,即是三岁稚童也不难猜出其中缘由。” 宋长春脸上笑容僵住。 江元忍不住对这个计道人侧目。 且不说他是不是罪魁祸首,就是这份泰山崩于眼前的镇定,也值得让人赞叹。 见计道人没有遮遮掩掩,宋长春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说道:“王夫人在三日前突然杀了家中的丫鬟和管家,你可知晓此事?” 听到此话,计道人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摇摇头,“贫道不知。” 宋长春上半身前倾,拿出询问犯人的气质,质问道:“你不知?可王夫人却说是你指使的她做的这些事情,你和此事有关没关,如实招来!” 看宋长春这幅模样,江元心想没用,这个计道人一看就是你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变一下表情的主。 果然如他所想,计道人风轻云淡道:“不知王夫人有没有说贫道如何指使的她?” “她说是你告诉她,丫鬟想要杀她,管家对她图谋不轨,因此她才先下手为强。”宋长春道。 “还有我嫌烦她,会在三更半夜趁她熟睡时砍下她的脑袋。”王员外咬牙提醒。 计道人一一听着,沉默半响,道:“听几位所言,王夫人莫不是疯魔了?” 江元挑挑眉。 我去,没你不知道的事情,你不是凶手都说不过去啊。 宋长春比江元直接,江元只是心想,他直接说出来。 “王夫人出事你知道,王夫人疯魔你也能猜到,除非你真能神机妙算,不然你和凶手脱不了干系!” 图穷匕见,话说到这里,算是撕破脸皮。 谁曾想计道人只是轻笑一声,“王夫人向来温柔,怎会无缘无故平白杀人,贫道从未对她说过妄言妄语,放在平常,她怎能推到贫道身上。如此来看,王夫人除了疯魔别无他事。” 听到这里,凭感觉,江元已经有七分把握,这个计道人和王夫人的所作所为绝对有关系。 至于他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有待定夺。 不过宋长春和这计道人一来一往短暂的交锋中,已然落了下乘。 想用言语套出真相不太可能了。 不拿出实质的证据,抓住这个计道人基本无望。 可令他惊讶的是接下来的一幕。 宋长春被计道人噎住话,心想这个臭道士说话比江元还要烦人。 按惯例踢了踢周子丹的脚。 周子丹顿时浑身一震,踢脚为号,该他出手了。 一跃而起,无比霸气道:“北镇玄司怀疑你与两起命案有关,且随我等去镇玄司走一趟!” 不容分说,抓向计道人。 惊讶过后,江元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么,说不过就动手。 管你有没有证据。 我镇玄司想要拿你,根本不需要理由。 他想起了之前被宋长春和周子丹莫名其妙抓进诏狱的经历。 心中评价一句。 无赖!太过无赖! 第十二章 小手挨个摸过 周子丹伸手抓向计道人的肩膀。 在他的手就要落在计道人肩上时,只见计道人轻甩拂尘,卷住周子丹的手腕,周子丹的手硬是无法再落分毫。 周子丹面色一变,只觉那拂尘像是一只手,从中传出一股莫大的力量握着自己的手腕。 他咬牙凝气,将力量汇入到胳膊,几番努力,也无法挣开拂尘。 反观计道人,一只手静握拂尘,另一只手居然还在端着茶盏饮茶。 宋长春看着这一幕,表情逐渐严肃。 作为周子丹的直系上司,他对周子丹的实力一清二楚。 这小子虽然思想跳脱,办案技巧薄弱,但修行天赋尚可,二十四岁便已武炼八品,想他像周子丹这么大时,连入品的门路都没摸到。 在北镇玄司的所有银护里,周子丹的实力不说第一第二,名列前茅没有丝毫问题。 况且武炼重在锤炼体魄,对上修士,力气往往占优。 眼下这计道人一把拂尘便能挡住周子丹的全力。 他的品级相比周子丹只会上不会下。 难道是七品炼神境修士? 见周子丹挣脱不开拂尘,宋长春不再思索,就要起身。 正此时,计道人突然放下茶盏,手腕转动,便将拂尘收回。 手腕上突然卸力,周子丹一个猝不及防向后退去,宋长春及时伸出手,按在他背上稳住他的身形。 “头儿。” 周子丹回过头,眼神似乎在说,这老道不简单。 宋长春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走上前,道:“看来今天请观主去我镇玄司,还需拿出一些手段了。” 计道人叹口气,站起身,轻轻抚了抚道袍。 周子丹手已握在刀柄。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两位大人不必如此。” 谁承想,计道人突然向屋外走去。 “且随贫道一看便知。” 屋内几人大眼瞪小眼。 江元属于技术人员,没有指挥的权力。 王员外中途组队,更是没有话语权。 小组行动决策,还得看镇玄司的两位。 “跟上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长春给出指示。 江元几人跟着计道人来到后院的厢房。 计道人推开门,让出路来,请江元他们先进。 宋长春几人进屋后便站着不动,江元最后一个进屋,刚疑惑为什么挡着路不走了,抬头一看,也跟着愣在原地。 约莫有十数个木笼,木笼之中分别关着男女老幼,其中最小的一个男孩甚至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有身穿道袍,有书生模样,衣着打扮各不相同。 相同的是,那些衣着上都或多或少粘上了血迹。 在江元几人进屋看到他们后,他们也一致看过来。 眼中皆是喷薄欲出的恨意。 被一双双眼睛盯着,江元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王员外家一个木笼,你家直接十几个。 好家伙,这个世界都流行把杀人凶手当宠物养吗? “这便是贫道为何能猜到王夫人疯魔的缘由。” 计道人出声唤醒震惊到的几人。 “这是怎么回事?”宋长春既惊又怒。 “他们皆如大人所说王夫人那般,臆想他人对自己心怀恶念,皆动手犯下了杀孽,其中甚至还有贫道的三名弟子。”计道人道:“皆是疯魔。” “疯魔不疯魔可由不得你说了算,江元!”宋长春边走向木笼边喊。 江元应声急忙跟上去。 宋长春二话不说,一一攥住笼中之人的胳膊,江元一一探住手腕闭目沉思。 一探一摇头,直到探完最后一个。 “没有一个是疯魔?”宋长春满脸讶异。 江元点点头。 迎着宋长春怀疑的目光,本就处在系统摸索阶段的江元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别真是系统出bug了吧。 暂且不去计较江元的话可信不可信,宋长春问站在门口的计道人,“既是疯魔,为何不告知镇玄司?” “送往镇玄司,他们就必死无疑了,贫道于心不忍。” 之前于心不忍,这会儿又全盘托出,现在就于心忍了? 江元心中吐槽。 “头儿,怎么不问问他们是不是也像王夫人那样,听到有人告诉他们那些想象。”周子丹提醒道。 闻言宋长春瞥计道人一眼,看了看十几个木笼,走到那个孩子面前,蹲下问:“你也杀人了?” 男孩点点头。 “你杀了谁?” 男孩抬头注视着宋长春,笑嘻嘻道:“我娘亲!” “为何杀她?” 男孩语气天真烂漫,说出的话却恶毒无比:“因为娘亲怀上了孩子,家里穷养不起,娘亲想要杀了我,留下粮食喂饱肚子的弟弟,我就杀了娘亲,把弟弟煮成饭喂给了娘亲。” 宋长春暂时不去在意孩子犯下的罪孽,继续问:“谁告诉你你娘亲想要杀你的?” 孩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计道人啊!” 砰! 孩子话音未落,突然一声巨响。 几人多少都被吓到,回头看去,发现屋门不知何时被关上。 四下一看,已无计道人的身影。 接着,一道风气于屋内盘旋而过,木柴崩裂的声音响起,屋内的十几个木笼突然逐渐裂开。 “中计了!”宋长春豁然起身。 木笼眨眼睛破碎一片,十几个满目恨意的杀人狂从废墟之中慢慢走出。 目不转睛地盯着聚拢在一起的几人。 先是那个孩子阴恻恻地说:“你们也想杀我!” 再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说:“你们也想杀我!” 到最后,十几个人边靠近边齐声说,“你们也想杀我!” 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嘶声呐喊。 王员外已经吓得瘫坐在地,脸上的肥肉颤抖,一动不敢动。 江元也被眼前的状况吓到,喉结缺水似地滚动着,胳膊两侧瞬间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他是有治愈疯魔的金手指,但对眼前这种疯了但又没完全疯的杀人犯,根本没有用啊。 有人冲上来,被站在前面的周子丹一脚踹飞。 周子丹回身道:“头儿,你快去追那老道,这里交给我!” 逃跑是有机会逃跑,但前观里现在都是香客,谁也不知道这些疯魔会不会冲出去作恶,必须制服住他们。 “大人你一人怕是不行吧,他们人这么多。”王员外哆嗦着说。 他现在怕的要命,早知道就不该陪这三位大人走这一趟,镇玄司办案,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瞎掺和什么啊,老老实实在家等消息不好吗。 “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周子丹握紧刀柄,“别看他们人多,有修为的也就那三个道士,只要他们没入七品,我保证你不会掉一根头发。” 宋长春目光扫过,确实如周子丹所言,疯魔虽多,但大都是平民百姓,三个修士对周子丹而言有些棘手,但尚有应对的可能。 想必计道人也没指望着这些人胜过他们,最多是想通过这些人争取一点遁走的时机。 “那这里就交给你。”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质小镜扔给周子丹,也不看他接住没接住。 便一脚将木门踢的粉碎,抓起江元飞奔而去。 第十三章 追凶 落月山后山。 江元感觉他现在就像自己养的一只鸭子。 宋长春拎着他跑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迎面的风打在脸上,甚至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 但江元实在是搞不懂。 “宋大人?你去抓计道人就去抓,带上我干吗?”江元商量着提议,“你现在放我下来行不行,我帮你们去喊救兵。” 宋长春专注着赶路,敷衍道:“我觉得计道人是疯魔,所以一会儿说不定还需你出手。” 牛蛙,镇玄司老手就是不一样,我判断疯魔全凭系统,人家则是有真本事……江元有些好奇:“大人如何推断出计道人是疯魔的?” “从王夫人和玄清观的十几个人来看,能指使他们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他不是疯魔是什么。”宋长春紧了紧拎着江元的手。 江元抿住嘴唇。 这么草率的吗? 迷惑不解道:“按这个标准,那些作奸犯科,穷凶极恶之人不也都是疯魔了?疯魔没有个界定吗?” “没有,”宋长春摇摇头,“镇玄司说他疯魔他就是疯魔。” 江元:“……” 行吧,你是官大爷你说了算。 强健体魄到底是有好处,起码在修士未能御物腾空前,就算拎着江元,凭脚力追上也是轻而易举。 看了眼在前方林间舍命奔窜,但也越来越近的计道人。 被拎着的衣服勒的很是难受,江元还想再试试劝宋长春放下他:“就算计道人是疯魔,就算我能将他治愈,等大人你擒住他,我再去治愈可行?” 宋长春解释道:“我觉得计道人的修为估计在七品,虽然我也是七品,但武夫擅长捉对厮杀,修士喜欢玩弄术法,我不敢托大必定能拿下他。” 这我懂,一个战士,正面硬刚,一个法师,迂回拉扯,可这也没必要带上我吧,我又不能帮你打赢他。 江元还想开口。 宋长春突然一个急刹,稳稳站住。 放下江元的同时给出最后一个理由。 “若我不能擒住他,希望你的舞还有用,将他治愈,免得他疯魔起来再去作恶。” 原因什么的对江元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计道人已经站在他们不远处。 四下开阔,像是一处坟地,起落着大大小小的坟堆,白色的纸钱洒落的到处都是。 前山是道观,后山是坟地。 这么会玩的吗? 和着这计道人不是在逃跑,而是在给他们挑埋骨之地? 江元主动朝一旁挪挪位置,腾给两人表演的舞台。 宋长春朗声道:“计道人,乖乖束手就擒,把你作案的经过从实招来,或可饶你一死。” 计道人道:“大人何必废话,想取贫道首级来取便是。” 宋长春慢慢走过去,“这么说,你意已决?” “哼!”计道人冷笑一声,甚至还扭了扭脖子,“大人想取贫道首级,刚巧贫道也十分中意大人的项上人头。” 看着这一幕,江元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咎由自取!” 言罢,宋长春速度突然加快。 方才被拎着感觉的不全面,现在江元才意识到宋长春跑起来的速度有多快。 地上的落叶被跑动的风带起,白色纸钱像被人洒落一样旋转。 不敢说有追赶急支糖浆的猎豹速度,但博尔特是绝对比不过的。 宋长春的想法很简单。 武夫的强项是近战,同品级敌手的情况下,一旦被武夫贴身,若是没有保命手段,基本可以宣告死亡。 他不知道这计道人有没有保命手段,但他要以最快的攻势把他逼入必死的局面。 他的战法如此,想必那计道人的战法同样会扬长避短。 不让他靠近,并且用术法远距离进攻。 自己能否挡住他的术法近身,这便要看两人的水准了。 宋长春一边疾驰而去,一边时刻提防着计道人的术法攻击。 捉对厮杀多了,很容易从对方的抬手投足间看破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眼看着他就要贴近,那计道人却还站在原地,四肢之间没有任何动弹分毫的打算。 江元也察觉到了这点。 他对这个世界超凡的战斗并不了解。 但前世他蒙古上单玩的可不少。 提着砍刀战斧打那些法师萌妹时,无脑往上怼就完事了。 一对一的情况下,只要能a到,他几乎没输过。 当然对于有位移的法师又是另一回事,你提刀砍上去,人家一个位移,你就被风筝个半残。 所以眼下计道人对宋长春的正面进攻不躲不闪,也不作为的状态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着计道人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江元想到某种可能。 站着不动,没被控制,除去回城,那么就只剩下一种情况。 这个法师在等cd! 正此时,宋长春已经来到距计道人五步之远的距离,拔刀出鞘,左脚重踏一跃而起,对着计道人当头劈下。 凌冽的刀锋带着不可匹敌之力砍落,这一刀若中,非死即残。 宋长春出手就抱着必杀的决意。 迎着刀锋,不闪不避,计道人缓缓抬头。 江元心中暗道不好,急忙出声:“宋大人,当心!” 话音未落,计道人猛然甩出拂尘,直指宋长春。 宋长春看在眼里,疑在心里。 他想干什么?拿拂尘当刀?未免太看不起人。 可下一瞬,拂尘和刀刃擦身而过。 计道人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你的首级,贫道先收下了。” 宋长春面色大变。 江元也看出了这老道的意图。 他想以命搏命! 刀劈在计道人肩上,整个刀身陷入肩背。 鲜血几乎瞬间染红半边身子。 计道人一声闷哼,脸色顿时无比苍白。 但他不去管那刀,他此刻的精力全集中在手中的拂尘上。 灰色的丝线拧紧在一起,此刻的拂尘像是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直指宋长春的脑袋。 计道人眼中带着疯狂的意味。 他看到拂尘落在宋长春脑袋上,只接触的刹那,宋长春额头便已头破血流。 压抑不住的激动浮现在脸上。 这一刻他已经在心底想好了宋长春脑袋该用到何处。 当香炉!当香炉最为合适。 完了完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江元心如死灰。 宋长春已然领定了盒饭。 杀完宋长春岂不是就轮到他。 难道他会和宋长春临时拼个饭桌? 第十四章 自相残杀 你一个法师,隔空施法不就行了。 大家交手,不得你一拳我一脚,你一个技能我一个技能,礼尚往来几个人回合。 上来就以命换命,是嫌活得太长了,还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这波真不怪宋长春,实在是这计道人不按套路出牌。 拂尘拧紧的尖端刺在宋长春双眉之间,灰色的丝线被鲜血染至深红。 死亡的味道迎面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宋长春几乎本能地侧过脑袋。 拂尘滑着额头擦过,一道血淋淋的浅槽横切半个额头,继而刺入宋长春耳后的空气中。 这一突变让江元和计道人都大吃一惊。 这都不死? 宋长春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脚踹在计道人身上,将其踹飞,同时借力抽出那把深入计道人肩膀的刀。 只见计道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而他的左臂却坠落在原地,一片血迹中,大拇指似乎还在抽动。 计道人爬起来,看到那条胳膊,惊恐地看向肩膀,像是这时痛感才袭来。 捂着鲜血四溢的伤口,痛苦地哀嚎。 宋长春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去。 拂尘在他半个额头划出一道血口,涌出的鲜血如瀑布般流下,让他像是用血水洗了把脸,看起来恐怖至极。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计道人摇摇晃晃着起身,道袍早已被鲜血浸透,半白的长发凌乱不堪,额头青筋跳动,双目之中是毫不遮掩的怒意和杀气。 宋长春抹了把遮挡住双眼的血幕,又撕下袖子缠在额头,便重新握住刀柄:“你还有机会认罪伏法!” “我要撕碎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像是根本没听见宋长春的话,计道人低声嘶吼着。 多说无益,计道人这个样子没有交流的意义了。 宋长春提刀向前走去,只是他还没走两步,脚下突然一个踉跄。 急忙拄刀在地才没有跌倒。 边缘ob的江元正奇怪宋长春怎么停了下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嗡鸣。 那声音像是把一个放大无数倍的火警警报器塞进了耳道里,穿透耳膜,直击灵魂深处,震得人意识全无。 嗡鸣响起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世界一瞬间清净,再听不见一丝声响。 只不过接着江元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 “看到宋长春了吗,他早想杀了你,继承你的治愈系统。” 江元缓缓注视向宋长春。 “看他在做什么,他在拔刀,接下来他就会切开你的身体,从中寻找你的治愈系统!” 江元双目之中恨意渐生。 “他是个恶人!” 江元跟着开口,“他是个恶人!” “既然他想切开你的身体,那你何不抢先一步切开他的身体!” 眼中涌现血丝,江元咬牙切齿道:“切开他的身体!” “用他的方式惩罚他!” “用他的方式惩罚他!” 江元突然向宋长春疾步走去。 而与之相对,宋长春拔起刀转身奔向江元。 看到这一幕,计道人疯狂地大笑出声。 “哈哈,终于来了!你们以为贫道在逃跑,但殊不知你们早已陷入贫道的死局!贫道要的就是你们自相残杀。” 江元和宋长春双向奔赴。 双方脸上都是恨不得撕碎对方的恨意。 计道人饶有兴致地着这一幕,心里在想,刚才那个面容白净的小子一直站在一旁不出手,不知道具体实力如何,也不知这俩人打起来,谁先杀死谁。 但不管到最后哪个先死,另一个必定也会身受重伤,最后便宜的还是自己。 他们想杀自己,自己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个持刀的汉子脑袋做香炉,那个小白脸嘛,万箭穿心好了。 边想边渐渐勾起嘴角。 …… 江元猛地睁开眼睛。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这是哪儿?” 他记得刚才他还在落月山看宋长春和计道人1v1,然后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嗡鸣,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怎么一睁眼变成了这片漆黑的鬼地方。 瞎子似地伸手往前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 绝对的黑暗给人一种莫大的恐惧,尤其是再加上绝对的安静。 江元有些理解小黑屋的恐怖之处了。 急忙深呼吸,沉下心神,调出系统面板。 面板浮现在眼前,带来一丝光亮。 江元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四下看了看,面板的微光不足以照亮周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慌乱中,无意间瞥到系统面板上的数字跳动。 看向治愈值一栏。 治愈值+71! 他记得他离开镇玄司诏狱时,治愈值才十几,这会儿都七十多了? 他困在这片黑暗里很久了吗?别是和电影中一样,一晃几天几年后吧! 还是说魏举人太过疯狂,除了跳舞还是跳舞,没费多少功夫就已经舞了将近六十遍的新宝岛? 忽然好想回去看看他现在跳的如何了。 再向下看治愈奖励一栏。 坚韧不拔理所当然也是+71。 这东西倒也给多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 若是给个斗气化马,或者一剑搬山倒海的奖励多好,在宋长春和计道人打斗时,他也不至于只能当个围观群众。 忍不住叹口气。 “坚韧不拔啊,呵呵。” 话音刚落,系统面板上的“坚韧不拔”四字突然亮起金色光芒。 江元还没来得及惊讶。 一道刺目的白光出现在头顶的天空中。 江元急忙抬手遮在眼前,光芒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白光像是水面惊起的波纹一样,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转瞬间将黑暗吞噬,把这个世界照的通明透亮。 等到眼睛逐渐适应光芒,江元再睁开眼。 绿树,坟堆,纸钱和草地。 回到了落月山! 然后就看到对面正在狂奔而来的宋长春,只不过,他的表情为什么这么恐怖? 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好像也在朝着宋长春的方向跑去。 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正在奇怪间,脑海中响起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 “杀了宋长春!” 计道人的声音? 江元视线跳过宋长春看向计道人,那缺了一条胳膊的老道正以修炼的姿势盘坐在地,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看向这边。 什么情况,精神侵染? “杀了他,他想抢你的系统!” 神经病吧!宋长春怎么可能知道我有系统……江元缓缓放慢脚步。 “杀了他,不然他就会杀你!” 杀你妹啊……听着耳边计道人的蛊惑之音,江元有些无语。 他和宋长春一没仇,二没怨,人家早上还请他吃了碗鱼汤面,脑子犯抽了才去杀人家。 再者,记得宋长春说过他是七品武夫,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想杀人家也没那个本事。 不过江元渐渐回过味来。 他想起了王夫人和玄清观里那十几个,介于疯魔和正常人之间的情况。 难倒这就是计道人改变他们的性情,指使他们杀人的方法? 再看向满目杀气的宋长春,和他手中提着的那把刀。 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宋长春也着了道? 这是要杀他?! 第十五章 白虎 用法术封住血脉流转,暂时止住胳膊上的伤口。 又吞下几颗恢复法力的丹药后,计道人脸色明显变好许多。 此刻正静观着宋长春和江元的局势发展。 眼看那两人就要兵刃相向,争斗个你死我活。 只是下一秒,计道人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那白净的小子为什么突然调头了? 只见原本相对而驰的两人,宋长春方向不改,刀握的依旧紧。 江元却突然调头,朝相反的方向舍命狂奔。 计道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应该啊! 他为了发挥这些符箓的作用,几乎把所有的法力都用上了,不然想他一个七品修士,也不会对上粗鄙的武夫只能狼狈地想出以命换命的法子。 以往扰乱他人神智,往往屡试不爽,即便是高品级高手,也从没失手过,比如眼前的这位镇玄司鹰犬。 方才他也察觉到了白净的小子被他的符箓影响,已然产生仇杀之心,可为什么突然半途清醒过来。 不行!不能让这小子打破他计划好的局面。 计道人眼神阴翳,调动借着丹药刚刚恢复的一丝法力,单手掐诀,猛然按在地上。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坐下向前扩散而去。 代价是胳膊上的伤口处没了法力禁锢,又开始涓涓血流,他的神色顿时萎靡无比。 耳边山风呼啸,江元觉得他此刻已经跑出了一生中最快的速度。 无他,宋长春着了道想要杀他的话,他必死无疑。 正跑着,脑海深处突然又响起一阵令人皱紧五官的嗡鸣。 嗡鸣一如既往地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接着便又是计道人那蛊惑人心的声音。 “杀了宋长春!杀了他!在他动手杀你前杀了他!” “杀你老母!” 江元骂了一句,脚下不停,又大声喊道:“牛鼻子老道!你今天就是说破了嘴,爷也不会如你所愿!” 听着江元的咒骂,计道人突然觉得胸口无比沉闷。 咬紧牙关,才不至于一口老血喷出。 两层符箓加持都不能扰乱其神智,看来这小子的确有些古怪。 他安慰着自己,无妨无妨,那武夫依旧被仇恨蒙住了心神,借他之手杀了这小子即可。 正如计道人心中所想,宋长春提着刀对江元穷追不舍。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江元回头看一眼,吓得心脏瞬间漏跳半拍。 他就算跑出极限速度,也抵不过宋长春一个七品武夫的脚力,现在宋长春就在他身后,堪堪不到五米的距离,江元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宋大人,我是江元,自己人啊!”江元着急地大声喊。 宋长春面色阴沉,冷哼一声,回应道:“我自是知道你是江元,我也知道你只因我把你关进诏狱这件微不足道之事就对我动了杀心,居然想趁我捉凶时背后偷袭,暗下杀手,你该死!”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完全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江元努力解释:“草民怎么可能想偷袭宋大人,大人您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卖鸭子的,再说了,诏狱是我主动要进去,大人满足了我的需求,我对大人感激还来不及呢!” “胡说八道!”宋长春怒喝道:“把你抓进诏狱你还感激我?简直一派胡言!” 江元还想继续嘴遁,试着唤醒宋长春,只是背后突然传来利物破空的声音。 后颈处一股凉气窜起,江元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猛地往前一扑,眼疾手快地抱住一颗树,挡在身前。 下一秒,一道寒光闪过,那颗树被拦腰斩断,沿着切面滑倒在地,露出躲在其后的江元。 江元呆滞地看着面前光滑无比的切面。 一道阴影投下,缓缓抬头看去,宋长春提刀而立,胸口高低起伏不定,因激烈运动额头上再次溢出的血流满整张脸,看向江元的眼神仿佛看着一具尸体。 江元吞口唾沫,说话都变得结巴:“大、大人,那些耳边话不可信,那都是计道人的阴谋,他要的就是你我互相仇杀,您可千万别中计!” 宋长春没有丝毫动摇:“计道人该死,你也该死,杀了你我便回去杀他。” 言罢,扬起手中刀。 完了,吾命休矣! 刀身反射的阳光照在脸上,江元欲哭无泪地闭上眼睛。 老天已经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不中用,没把握住啊。 铛! 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在耳边震颤。 江元急忙睁开眼睛。 宋长春的刀距他的脖子只有一指宽的距离,即便没碰到,他也能感觉到从锋利的刀刃上传来的肃杀之意,只要刀刃再往下一分,他就会立刻脑袋搬家。 然而那刀却稳稳停住,迟迟不下。 一杆银色的长枪从脸侧刺过,挑着刀刃,即使在宋长春加大力度的情况下刀也未能再落分毫,整个刀身都在颤抖,银枪却挑的笔直,纹丝不动。 “头儿,你在做什么!” 是周子丹的声音。 江元如释重负地松口气,以前天天看“刀下留人”的桥段,如今亲身体验了一番要留的那个人的感受,不得不说,这种死亡边缘试探的感觉真他娘的恐怖。 往后挪挪身子,离脖间的刀刃远些,又抬手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渍,才回头看去。 甫一回头,他就震惊地愣住。 银色长枪斜倾向上,握枪之人是个女子。 雪白的银色短发刚刚过耳,被山风吹拂着,杂乱又不失美感地轻拂着那张标准的瓜子脸。 小巧的琼鼻,粉色的樱唇,桃花眼中清清冷冷,一双细长的羽玉眉更添三分飒气。 她身披一件灰色披风,披风下上半身为白色的对襟,下本身是还未到膝盖的皮质短裤,一双黑色靴子只到脚踝,露出笔直又紧致的白皙。 这身衣着穿搭风格个性地冷暖皆有,看起来却并不突兀,尤其是当风吹动灰色披风飞扬,让曼妙的曲线独显出来,反而野性十足,呈现一种锋利的气息。 江元的目光快速扫过女子,所以给的评价也很简单。 很美、很大、很细、很长、很帅气…… 简而言之一句:长得很牛逼。 不论女子的容貌、身材、还是气质都让他小吃一惊,尤其是白毛属性和堪称一绝的长腿,放在平时,他的目光肯定就移不开了。 但现在,略微惊讶后,江元便把目光投到女子又又腿之间。 那才是他震惊所在的地方。 几乎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白虎! 第十六章 骑虎的女子 那真是一只白虎。 雪白的毛发,碧绿的眼睛。 狰狞的虎头就在自己面前,粗重的鼻息吐在脸上。 能清晰看见它的胡须和沾满口水的利齿。 无怪乎江元惊讶,前世的他并没见过真正的老虎,这还是第一次和这种凶猛的野兽近距离接触。 他被震惊到了,动物世界看的不少,可没有对照物比对,完全不知道原来真正的老虎如此之大。 看着那压迫力十足的面容和强壮的身体。 江元忍不住怀疑,武松真能用拳头打死这玩意儿? 女子的气质和穿着本就飒爽,手中挑着一杆亮银枪,再骑上这只威风凛凛的白虎,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女子手腕微动,长枪上挑,便将宋长春连人带刀挑退出去。 宋长春一连倒退数步,后脚跟用力踩入地面才止住倒退的身形。 此时江元才从对白虎的震惊中缓过神,看向女子,发现女子也在看向他。 四目相对,这时江元才疑惑起来,自己听到的不是周子丹的声音吗,怎么突然跳出来一个小姐姐。 像是听到他心中所想,周子丹的脑袋从白虎一侧探出来。 黑色制服的胸口被撕烂,脸上带着渗出血迹的抓痕,他看着宋长春手中握着刀,震惊道:“头儿,你终于也忍不住要砍这小子了吗?” 宋长春只看他一眼便怒道:“周子丹!既然你怨我对你严苛,想要杀我,来杀便是,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你!” 周子丹大惊失色,“头儿,那都是我喝醉后的胡言乱语,你千万不能当真,再说了,我不过是想把你打趴下,没想过杀你啊!” 宋长春没再理他,目光移动,看向骑虎女子,沉声道:“连冬卫大人都嫌属下愚笨,要杀属下是吗?” 骑虎女子比周子丹镇定很多,不过亦是满脸奇怪,“你在胡说什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哼!既然你们想要杀我,那就休怪我无情,就算是冬卫大人,我也要杀你试试。” 骑虎女子闻言嘴角浮现笑意,握着银枪环抱在胸,饶有兴致道:“你来试试。” 周子丹盯着宋长春的言行举止,突然幡然醒悟,看向江元:“头儿也疯魔了?” 他想起了王夫人的状况。 江元不确定道:“应该不算疯魔吧,但确实有些不正常。” “谁干的?”周子丹怒意渐生。 江元手指指去,“他。” 三人一虎目光同时投向一个方向,是坐在地上面色铁青的计道人。 “居然是炼神境。”骑虎女子挑了挑细长的眉毛。 “老道受死!”周子丹拔刀出鞘。 “没想到会引来镇玄司的冬卫,”计道人咬牙道:“却也刚好,贫道就将你们一网打尽!” 计道人眼中出现一抹疯狂之色,还在的那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三处,对自己拍了一掌,又抬手轰向自己的额头。 “想自爆元神,同归于尽?”看着着一幕,骑虎女子微讶。 “什么,自爆元神?”听到女子所说周子丹大骇。 他没遇见过修士自爆元神的情况,但他有同伴遇到过,而那些同伴的结果,大多数都是死亡,就算勉强活下来,也是缺胳膊断腿。 此时宋长春离计道人最近,如果计道人自爆元神,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看了眼计道人拍向自己额头的手,周子丹没有犹豫,立刻向宋长春狂奔。 在宋长春眼里,周子丹是要来杀自己,于是也提起了刀。 江元急忙看向身后的骑虎女子,只是他还没来及说什么,骑虎女子已经握起银枪,成投掷的姿势,瞄了眼,扔出去。 银色长枪似游龙般呼啸而去,寒星点点,银光皪皪,空气尖啸着逃窜,落叶群起飞舞,似有万军难当之势。 计道人的手几乎就要碰到自己的额头,宛若惊龙的一枪猛然刺穿他的脑袋,势头不减地刺进土中。 整个枪身没进地面一半,留在外面的一半还在细微颤抖,发出“铮铮”的声音。 一个颗大好头颅,就此炸裂粉碎。 江元吞吞口水。 这一枪,不亚于沙漠之鹰当头一颗子弹的威力。 能骑虎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与此同时,随着计道人一命呜呼,宋长春双目一翻,扑倒在地。 周子丹急忙跑过去抱住,狂拍着宋长春的脸,激动道:“头儿!头儿,醒醒!” 江元觉得周子丹是故意的,不知道他的激动是担忧还是兴奋,听那响亮的啪啪声,可能兴奋居多。 “小白。”耳边响起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 白虎迈开虎爪跑到计道人尸首身边,女子拔出长枪,用力一挥甩,枪上的血迹和脏物便抖落地干干净净。 远远传来一句:“带他回镇玄司疗伤。” 继而白虎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肆意奔跑起来,转瞬之间从山林间消失。 江元遥遥地看着那个背影,过了好久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 真想也整只老虎骑一骑,太有逼格了! 走近正在打着宋长春脸的周子丹,江元问道:“玄清观里那些疯魔都被大人你制服了?” 周子丹又是掐宋长春的人中,又是扇脸,不屑道:“区区十一个个普通百姓,两个九品,一个八品修士而已,没算把我打很惨。” 啊这,你挨打说话的语气就不要这么牛笔了好不好…… 江元看一眼宋长春已经被打红的侧脸,实在忍不住,拦下周子丹的手,“再打下去,宋大人没事也被你打出事了?” “那行,头儿要是醒不过来,责任全在你。”周子丹耸耸肩。 江元急忙松手:“你继续,继续,有多大力使多大力。” 周子丹搓搓手:“算了,冬卫大人说了,还是先带头儿回镇玄司。” 他的动作江元看在眼里,觉得颇有意犹未尽之色。 在江元的帮助下周子丹背起宋长春,向前山走去。 江元跟在他身旁,看了眼远处计道人凄惨的尸体,问道:“这老道的尸体怎么处理?” 周子丹道:“冬卫大人的小白跑得快,先来一步,镇玄司其他银护应该随后就到,自会处理这些事情。” “话说你口中的冬卫大人应该就是刚才那个骑白虎的女子吧?”江元充满好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一枪就解决了计道人。” 周子丹“那是,也不看看冬卫大人是谁。” “冬卫,倒是一个有些意思的名字。”江元喃喃自语。 周子丹奇怪地看江元一眼,“什么乱七八糟,冬卫大人姓白名心月,白心月!” 第十七章 从治愈疯魔开始 市井三街六巷,菜有菜市,米有米市,内城正化街便是专卖鸡鸭鱼肉和蔬菜的地方。 现在正值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夜市,商铺摊贩杂乱无章,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江元费力地穿过热闹非凡的人群,来到街尾一处不起眼的小院,打开铁锁推门而入。 刚一进院,就响起十分躁耳的鸭叫声。 在小院的西北角,用渔网围出了一片占比小院面积不算小的空间,此时那里站满了或白色或灰色的鸭子,见到有人进来,一股脑摇摆着屁股挤到最前面,嘴巴一张一合,叫个不停。 不就一天没吃东西,有这么饿吗,我也只吃一碗鱼汤面而已。 不想还好,想起这个江元就来气。 他和周子丹一同返回镇玄司,周子丹背着宋长春去就医,让他在大堂里暂时等待,江元虽然并不明白自己要等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端坐在大堂里。 然后坐等大概一个时辰,有人传来消息,说周子丹让他先自行离开。 江元就很懵。 你让我等我老实等,人家计道人那么坏,还知道给口茶喝,你居然连杯茶都没有。 茶不茶的也无所谓,主要是我干坐一个时辰屁股都坐麻,这会儿又让我自行离开? 这不是耍人玩吗! 原本正一肚子怒火,马上就要忍不住骂骂咧咧,不过转念一想。 自己之前大半夜把宋长春和周子丹喊起来,硬着头皮要进诏狱,进去之后又嚷嚷着要出去。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好像也有戏耍人家的意思。 怒火顿时熄灭,反而有丝小尴尬。 便没多说什么,讪讪地离开。 但现在想想其实还是有丝不忿。 自己跟着协助办案跑了将近一天,虽然也没协助到什么,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又不奢求太多,管顿饭总不算太过分吧。 一天一碗鱼汤面,搁谁谁也顶不住。 看着一群鸭子希冀的眼神,忽然有些对它们感同身受。 江元无奈地走进厨房,用葫芦瓢端了几瓢稻谷撒进鸭圈的水槽里,鸭子争先恐后地围上去下嘴秃噜,世界瞬间清净许多。 解决完鸭子的晚饭,轮到自己的。 江元返回厨房,掀开灶锅看了看,居然生了锈,这是多久没做过饭了。 打开米缸,倒是还有米,不过最多两捧,省着点吃或许勉强能吃三顿,抓起一把刚想去淘洗,仔细一看,里面有黑色的点点快速移动,不动的黑点更多,默默盖上米缸。 好家伙,直接成了虫子吃喝拉撒的窝。 走进逼仄又家徒四壁的屋子,翻箱倒柜找出来十枚铜板。 还不错,一顿只吃一个馒头的话能坚持个六七天。 玛德,真惨! 这就是江元不忿镇玄司不管饭的原因,在他记忆中,前身真的很穷,真的很惨。 不然也不至于生出自杀的念头。 揣着十文钱,江元搬个小马夹坐在鸭圈旁,望着争抢进食的鸭子,愣愣地发起呆来。 其实对于悲惨现状他倒不是很着急。 前身是个普通百姓,对于这个世界知之甚少。 通过他的记忆勉强知道这是一个类古的世界。 之所以说是类古。 是因为这个世界语言文字,民风民俗,文化信仰都和江元所熟知的那些历史朝代相似。 但不同的是,这个世界里,有力可拔山的武、有文可安国的儒、有天可御剑的道、还有与人无二,却比人类强大的妖。 所以说这是一个类似华夏古代,但又有很大的不同,一个江元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着急现状的原因。 前世的他虽然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到去世也没混出什么名堂。 但作为二十一世纪空前绝后的文化中熏陶出的优质产物,凭借脑海中那些堪称开挂的知识,他自信在这个类古的落后时代混到风生水起基本不成问题。 何况他还真有一个治愈疯魔的挂。 现在勉强知道系统的使用方法,他肯定会物尽其用,尽可能地使用这个系统。 比如下午在镇玄司等待周子丹的过程,他之所以老老实实顺从地坐着。 一是因为觉得人家是为民除害的官,听从人家的指挥安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像他前世极其敬重警察、消防员、兵哥哥那样。 二来则是对于这个治愈系统。 既然有治愈疯魔的能力,镇玄司又是主要负责疯魔的机构,他何不加入镇玄司混个公务员当当。 据记忆中的认知了解,镇玄司虽然行事霸道,但所做之事皆为正义。 虽然江元没有什么当正义的伙伴的想法,但如果真的有机会,谁不愿意成为一个为民除害,保家卫国的斗士呢。 工作性质很和他的三观,又能近水楼台多多接触疯魔,最大发挥治愈系统的作用,同时还能解决现在的窘迫局面。 一石三鸟,何乐不为。 因此下午时,他便想通过周子丹和宋长春介绍加入镇玄司。 告诉其他人自己有治愈疯魔的能力,或许还是落得一个和早上一样惹怒别人却达不到目的的结果。 就算自己主动去争取疯魔当面验证,估计也会被当做傻子,暴力驱逐。 而对于宋长春、周子丹两人。 暂且不论和他们在月落山过命的交情,他们是唯二见识过江元治愈疯魔过程的人。 要想进镇玄司,还需通过他们两人。 下午时他已经整理好措辞,准备进行一波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面试,谁承想周子丹根本没给他机会。 “问题不大!”略微遗憾后,江元鼓励自己一句。 自己现在能跑能跳,身体健康,正值青春年少,已经比上辈子最后那段药水病床上的经历好太多。 有手有脚有头脑,活下去总不是太难的事情。 既然命运安排给他一次重开的机会,怎么说也要活出精彩纷呈。 明天空闲了再去镇玄司问问,人家若是不要,就过会儿再去,过会儿还不要就后天再去…… 精彩的人生,一切还需从治愈疯魔开始! “咕噜噜……” 正当江元热血沸腾地畅想着未来,激动地不能自已时。 肚子传来一阵抗议,打断他的激情。 江元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肚子。 轻叹一口气。 好吧,精彩的人生,一切还需从吃饱开始…… 第十八章 坚韧不拔的意志 江元缓过神,目光灼灼地盯着已经吃饱喝足,溜达着玩儿的鸭子。 仔细想了好久到底还是没下手。 算了,谁家做生意东西还没卖就先被自己消费完的,不指望这些鸭子发财致富,但开局一圈鸭,算是江元在这个尚未完全熟悉的世界最后的保障。 江元开始胡思乱想把从饥饿上的注意力转移。 深呼吸一口气缓下心神,调出系统面板。 【疯魔人:魏越。】 【治愈方法:舞。】 【治愈奖励:坚韧不拔。】 【治愈值:+74】 【奖励值:+74】 江元想起了在落月山时的经历。 在宋长春和计道人对战的过程中,耳边响起嗡鸣后,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自己突然身处一个黑暗的地方。 看不到光,听不见声音,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黑暗的地方应该被计道人用某种方法控制心神后,他自己的意识陷入的混沌区域。 而在调出系统面板,他无意间对治愈奖励唉声叹气后,突然意识就回归到正常,就算耳边再传来计道人蛊惑的声音,自己也不再受声音的侵扰。 反观当时的宋长春,从始至终都满含愤恨和杀意。 他记得当时的自己只是说出了坚韧不拔四字。 难道这个系统奖励还是声控才能发挥作用,自己意外地触发技能了? 江元看着治愈奖励一栏,回忆着当时的专注力,脱口而出:“坚韧不拔。” 只见话音刚落,面板上坚韧不拔四字突然亮起,一如当时的情况。 接着江元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目光透过系统面板看向鸭圈,突然坚定了不吃这些鸭子的想法。 此刻在他眼中,甚至感觉这些鸭子憨憨的样子有点可爱。 江元理解了。 他原以为这个奖励是已经种入到自己体内,潜移默化地改变自己。 现在看来是自己主动使用,才会发挥其作用,而且使用方法似乎是集中注意力下说出名字即可。 在月落山时确实是这个坚韧不拔让他的意志坚定,不受计道人声音的掌控。 没想到本以为这个奖励没什么用,反而意外地救他一命。 若不是当时他及时醒过来,估计坚持不到周子丹和骑虎的白心月赶来。 不枉他为了治愈魏越在宋长春和周子丹面前社死。 暮色四合,江元回屋睡觉。 大概一刻钟后。 踹门而出。 选了一只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像是患了抑郁症的鸭子。 烧烤入腹。 方心满意足睡去。 …… 第二天天微亮时江元就被鸭声吵醒。 洗漱过后站在鸭圈旁观望了会儿,选了一只叫得最欢的鸭子,炖了一锅香气四溢的老鸭汤。 一顿大快朵颐后,满意地打个饱嗝,剔着牙间残留的鸭肉,舒服地简直不想动弹。 “什么鸭鸭可爱,鸭鸭就是用来吃的!” 换成这个想法再用坚韧不拔,效果同样很棒,什么保障不保障,果腹活命要紧。 此刻那些昨晚还可爱的鸭子已经成为江元眼中行走的油物。 整理厨房片刻,估算着早市时间快到了,江元把鸭子捉进带木笼的推车中,推着推车出门。 不论什么时候,平民百姓为了生活都十分地努力。 江元推车来到以往卖鸭子的地方时,四周已经摆满了摊位。 一个个摊主睡眼惺忪,满脸疲惫,但每个人都没有丝毫打瞌睡的准备,因为没准下一刻就有客人光顾。 江元固定好推车,掀开盖在笼子上的麻布,打开准备好的马夹在一旁坐下。 原本他想的是,为了不像昨天那样打扰到宋长春和周子丹,准备今天睡到日上三竿时再起床,然后直接去镇玄司讨工作。 但现实是这些鸭子太烦人,一大早比公鸡还准时。 而且人家公鸡打鸣是报个时完事,这些鸭子一直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吵的人完全睡不下去。 吃完饭想着时间还早,便生出卖鸭子的想法,能卖一只是一只,就算镇玄司不要他,他也暂时有个求生的门路。 “哟,小元,终于又出来卖鸭子啦!” 旁边有人打招呼,江元看去,是隔壁卖蔬菜的大爷。 胖胖的,穿着质朴,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有些像前世的姥爷。 江元搜寻记忆,这位大爷姓张,家住正化街后面的泥瓶巷。 儿子早年进山死于野兽口中,现在和老伴相依为命,家中无田无产,靠着在自家院子中种些蔬菜营生。 可能是人老心善,也可能是没了儿子,而江元又孤苦伶仃,这张大爷平时对江元还算照顾,经常塞给江元一些卖剩下的蔬菜,偶尔还会喊江元去他家吃饭。 “没办法,再不出来做生意,饭都没得吃了。”江元笑着回应一句。 “没饭吃去大爷家啊,好长时间不见你,你大娘一直在我耳朵念叨你小子的名字。”张大爷随手拿起一根黄瓜递过来。 “有的是机会,大娘身体最近还硬朗吧?”江元也没客气,从张大爷手中接过黄瓜。 黄瓜很新鲜,上面还沾着水渍,估计是张大娘已经在家洗干净。 江元随便搓搓便送入口中,很脆,很甜。 “硬朗着呢,前几天还在怪我赚的钱少,酒都不让我跟老李头喝,就为这事差点跟我打起来,没见识的婆娘,不知道老李头每次割肉都会多给我二两。” 张大爷嘴上埋怨着,脸上却笑的皱纹皱在一起。 江元吃着黄瓜听他埋怨,脸上跟着笑意盈盈。 到张大爷这个年纪,金钱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能有个好身体就是老天爷保佑。 张大娘不让他喝酒估计也是担心他的身体,张大爷嘴上数落着张大娘的不好,估计心里巴不得张大娘永远能对他唠叨。 两人边叙着家常边守着摊子,时间过得倒也快,眨眼间日于衡阳,到了巳时早市结束的时间。 此时客人已经没多少,也有收摊离开的商贩,但大多还是坚守着不动,让相邻的摊主帮自己照看点摊子,自己去买个馒头包子之类,继续守着,等待两个时辰后的午市。 江元看了眼推车,他一共养十四只鸭子,除去差不多已被消化的两只幸运儿,剩下的十二只全被他推出来。 半上午的时间卖出去两只,赚了七十文钱,万事开头难,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满足。 今天卖鸭到此结束,下午去镇玄司求职。 这般想着,江元开始着手收拾推车。 张大爷看到他的动作,问道:“今天就卖这么会儿?” 江元边收拾边答:“回家填填肚子,下午看情况再决定来不来,大爷你不回家吃晌午饭吗?” “带着了带着了。” 张大爷笑呵呵地从身后的竹篮里端出东西,掀开盖在上面的碗,是一盘参了些肉丝的豆角。 虽然看起来绿意正好,很美味的样子,但上面没有一丝热气。 又拿出用油纸包裹住的两个白面馒头,拎出半壶酒对江元扬了扬:“还回家吃做什么,跟大爷这儿着凑合凑合。” 江元看一眼已经收拾好的推车,又看了看张大爷花白的胡须,笑道:“听您老的。” 第十九章 差不多得了 江元答应了陪张大爷吃饭,不过并没有立刻坐下。 而是起身跑到之前来的路上看到的店铺,花二十文买半只烧鸡,花十文买花生米,这才和张大爷喝起来。 “你说你,赚点钱多不容易,瞎买什么!”看着江元拎回来的东西,张大爷满脸不悦,“这是瞧不上你大娘抄的菜了是不是?” 江元笑着打着哈哈:“没有的事情,这不好久没跟大爷喝酒了,我先出个菜,等我开怀畅饮喝完大爷这半壶酒,还指望您老掏腰包买酒呢。” “你小子,你多少酒量我还不知道,”这话说的张大爷转怒为乐,“也罢,既然你有心,大爷我今天厚着老脸受用了。” 两人席地对饮起来。 这酒不辛辣,反而有些甘甜,喝起来劲头远不如前世的白酒。 可惜的是江元这个身子确实不擅长饮酒,只能小口小口抿着,吃菜居多。 张大爷往日就是个心宽体胖,悠闲自在的人,平常要求不多,唯一的喜好也就只有喝点小酒。 以往拉江元去他家中,江元喝酒都要推辞一二,今天竟主动和他坐在街头对饮。 这让老人格外的开心,半壶清酒,江元喝了小半碗,剩下的部分直接被老人对壶喝完。 喝完后张大爷看似未尽兴,起身要去买酒。 江元把他按下,抢过酒壶道:“大爷你坐好,我去买。” “那不行!说好了你出菜钱我出酒钱。”张大爷去抢江元手中的酒壶。 江元当然没让他抢到,一番争执下到底还是江元去买酒,只不过硬是被张大爷塞了十文钱。 正化街上没有酒肆,隔街倒是有家。 江元问了一遍,最廉价的一壶酒也要四十文,江元自掏三十文,加上张大爷那十文,打满一壶。 自己倒是想全花自己的钱,就怕回去张大爷立马翻脸。 拎着一壶酒往正化街走去,抬头看了看太阳,想着这壶酒放下自己差不多也该离开了。 白天饮酒,小酌怡情就好,张大爷喝醉了耽误生意,他下午也有正事要做。 就是不知道自己把张大爷喝得一身酒气,回家后张大娘跟他闹不闹。 江元忍不住笑起来。 返回正化街,察觉到气氛压抑,原本闹哄哄的声音异样的安静。 江元正奇怪不解,看向张大爷的方向,脸上的表情顿时凝重。 …… “什么,没钱?” 一个皮肤黝黑的矮个男子领着两人站在蔬菜摊前,张大爷正跪在他面前,双手握在一起,原本笑呵呵的表情此刻变成央求。 黑脸汉子附身揪住张大爷的衣领,笑问道:“老张头,你当真交不齐这个月孝敬青爷的帮捐?” 张大爷急忙磕头不止,灰尘沾满额头,“小人今日身上只有这么多铜板,不够的下月一定补上、一定补上。” “下月补上?”黑脸汉子甩开张大爷的衣领,将那盘绿色正好的豆角一脚踢翻,怒声道:“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周围的商贩看在眼里,皆是面色无奈,不敢出声。 踢翻豆角后黑脸汉子仍不罢休,觉得惩处太轻松,威慑力不够。 于是扬起巴掌扇向张大爷。 但巴掌却没落下,被一只手抓住。 江元一手拎酒壶,一手握着汉子的手腕,沉声道:“差不多得了。” 黑脸汉子怔愣片刻,看到挡在面前的是谁后,笑出声来:“我当是谁,卖鸭子的江二愣啊,你小子不是被我打的不敢出门了吗,今天什么日子把你请出来了?” 江元记得这个人,京城有个叫做青云帮的帮会,帮里多是一些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之辈,打着保护商贩生意的口号,收取帮捐,其实就是一群地痞无赖收取保护费。 这黑脸汉子叫黑六,往日人多称黑六爷,负责正化街这条街,前身就是因交不上帮捐被他打了一顿后不敢出门。 江元把跪坐在地的张大爷扶坐到马夹上,才看向黑脸的光头。 忍着脾气,脸上挤出笑容,语气还算平和道:“大家这么相熟,六爷何必动这么大肝火,张大爷差六爷多少钱,我替他补上。” 黑六一脸的稀罕:“哟!你小子今天硬气,敢跟劳资笑眯眯说话了,行,你都张这个口了,我也不好让人说我黑六不给情面,帮捐一月一户三百文,老张头交了一百二十文,还差一百八十文,拿来。” 尼玛的,张大爷这摊子菜全卖出去也不过三百文左右,而且依这些蔬菜长势,大半个月才能拿出来卖一次,你开口就要三百,有点过分了吧。 江元看了眼黑六身后那俩膘肥体壮的保镖,深呼吸一口气。 从身上摸出仅剩的二十文钱递到黑六手上。 黑六数了数,收入囊中,“还差一百六十文。” 江元走到推车旁,掀开麻布,道:“这里有十只鸭子,一只按菜市最低价三十文来算,给六爷六只,多出的钱六爷拿去买酒。” 黑六看了眼鸭子,笑道:“也不是不行。” 江元松口气。 “但是,”黑六突然又来一句,“老张头的帮捐交了,你的呢?” 江元心中一沉,还没完全带入卖鸭户的角色,光顾着张大爷,他把自己给忘了。 还剩四只鸭子,一百二十文,远远不够三百文。 “你这鸭子怕是不够了吧?”黑六道。 张大爷急忙起身道:“我那菜也能卖个二百文,全孝敬给二爷!” “菜?”闻言黑六蹲下,拿起一根黄瓜看了看,“就这,值二百文?” 回头问身后的壮汉,“你们觉得这能卖二百文吗?” 两人摇摇头,都是一脸嫌弃的神色。 “要我说,它可能值也可能不值,”黑六起身,拿着黄瓜吃起来,边吃边从地摊上走过,把一地的蔬菜肆意践踏,直到满地狼藉后,一字一句道:“但是现在,它不值了。” 用鸭子抵帮捐他或许还能忍,毕竟青爷好吃肉。 用这些草一样的菜叶?别开玩笑了,回去就得被青爷收拾。 江元忍住一拳打在那张黑脸上的冲动,问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黑六皱起眉头,“你小子不知道我想怎样?” 嚼了嚼口中黄瓜,一口喷在江元身上。 “我黑六一向按规矩办事,既然老张头的帮捐交了,没他的事,你的交不上,只能再一次把你打的不敢出门喽。” “你、你……”张大爷见此情景,即使年纪大了也不免怒火中烧,江元为了他挨打,他不能不管不顾,正要上去理论,被江元及时拉住。 江元附在张大爷耳边低语:“大爷你快去镇玄司,就说江元有事向宋大人和周大人求救,速度要快!” 他不知道宋长春和周子丹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毕竟和他们也只刚认识一天,双方甚至只知道互相的名字。 但没办法,他只有这么一个可破局的方法,只希望他们念着自己能够治愈疯魔的手段,愿意帮他。 镇玄司、宋大人、周大人、求救……张大爷记住这几点,也没详细思考什么转身跑走。 黑六看在眼里,嘻笑道:“你不用劝老张头离开,放心,我们只针对你一人。” 闻言,身后两个大汉捏着自己肥大的手指,缓缓靠近。 江元拍掉身上带着口水的黄瓜碎屑,平静道:“黑六爷,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泥人尚有三分火,你敢让他们动我,我就敢把他们打我的拳头全都还你一人身上,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绝对会让你至少瞎双眼,丢个耳朵,少条胳膊,断个命跟子,我向你保证。” 第二十章 我向你保证 “你在威胁我?”黑六一脸浮夸的惊恐,看向身后两人:“他在威胁我?我好怕啊!” 两个壮汉嗤笑出声。 黑六也跟着哈哈大笑,恨不得眼泪都笑出来的样子。 “江二愣啊江二愣,几日不见,你可真让六爷我刮目相看啊!” 黑六扶着笑岔气的腰,挥挥手:“快,快给他个弄死我的机会。” 得到命令,两个壮汉不再犹豫,狞笑着欺身上前。 “啪!” 一声破碎声响起。 空气顿时安静。 瓷瓦碎裂一地,酒水掺着鲜血顺着光滑的头顶滑落。 黑六不敢置信地摸摸脑袋,看到手上的鲜血后,情绪一瞬间失控。 “杀了他!给劳资杀了他!今天谁来也拦不住,天王老子也不管用!” 两个壮汉看到老大的惨状,敛去脸上的笑意,正伸出手。 只见那小子突然主动向他们冲过来。 猝不及防的行为让两个壮汉愣了一瞬,江元从他们之间擦身而过,猛地将黑六扑倒在地,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你他么属狗的吗,怎么还咬人?” “别扣我眼!别扣我眼啊!” 顿时响起一声声黑六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你们两个废物还愣着干嘛?赶紧动手啊!” “哦、哦。” 两个汉子这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猛地一脚踹向江元,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突然一个翻身,狠狠踹在黑六身上。 “啊!踢劳资干嘛?赶紧把这只疯狗拉开,拉开啊!” “哦、哦。” …… 正化街一众商贩早就对黑六不满,但碍于青云帮的强大,从没人敢反抗,他们想不到居然真有人敢对黑六出手,消息很快传开,都围到打斗处观看。 宋长春和周子丹来到正化街时,看到一众兴奋地匆忙奔走的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拉住一个问了问,说是有个卖鸭子的和青龙帮的黑六爷打起来了。 周子丹道:“卖鸭子的?江元?” “不管是不是江元,先快去看看。”宋长春头上有伤,医师叮嘱不能过激运动,只能让周子丹先去。 周子丹点点头,扶住佩刀向人群奔去。 …… “你刚才不是保证让我丢个胳膊,掉个腿吗?” 黑六吐一口嘴中的污血,气喘吁吁道。 江元已被拉开,被两个壮汉用绳绑坐在地上,目光紧盯着黑六,眼神凶的能杀人。 身上到处都疼,看到江元的眼神,黑六气不打一处来。 劈手夺过壮汉手中的短刀,按在江元脸上,凶狠道: “江二愣,你像以前一样老老实实挨顿打不就什么事都没有,既然你脑子犯抽找死,劳资成全你!” 短刀滑向江元脖子,脖间压出一条血线,江元仍不为所动,只死死紧盯着黑六。 好久之后黑六才咬咬牙,收起刀子,“行,你有种,把他带回帮里。” 黑六嘴上嚷嚷着要杀了江元,但即使被怒气冲昏头脑,他也不敢真的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行凶。 大周王朝律法不是儿戏,当街杀人衙门不能不问。 当然,光天化日不能杀,不代表月黑风高时不能。 两个壮汉押着江元,跟随黑二起身。 人群自动分开,让出路来。 只有突然出现的一人挡住去路。 匆匆赶来的周子丹看到人群自动分开,正好奇这帮人莫不是后脑勺长眼睛了,看到他主动让路? 然后看到眼前几人。 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去。 双方大眼瞪小眼。 黑六一眼看到周子丹的银领黑服,腰配长刀。 镇玄司银护! 周子丹一眼扫过,看到黑脸光头、两个壮汉,还有被他们绑住的…… 脱口而出:“江元!” “周大人,你来了。”江元如释重负。 张大爷的腿脚够利索,这才过去多大功夫,周子丹就来了。 黑六心中微讶,江二愣认识这镇玄司银护? 但又转念一想,不可能,江二愣一个卖鸭子的怎么可能认识官差,若是真的认识,上次也不至于被自己打的半死。 如此想着黑六才镇定下来。 脸上堆上谄媚的笑容,拱手道:“这位大人,在下青云帮黑六,帮主是那……” 周子丹没等他说话,抬手打断他:“把他松开。” 黑六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继续道:“大人,这小子……” “我说把他松开!”周子丹再次打断黑六的话,脸上是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 看来这位银护的确认识江二愣,且看这架势,似乎没得聊了。 黑六敛去恭敬,不再客气:“这小子交不上帮捐,我按规矩办事,可和镇玄司掺不上……” 话未说完,啪地一声,响亮清脆。 黑六侧着脑袋,手慢慢摸向自己的右脸,看向周子丹不敢置信。 “你敢……” 啪地又一巴掌,这次是左脸。 “我跟……” 啪!回归到右脸。 黑六脸上浮现道道红色手指印,眼中愤怒到极致,手指指着周子丹颤抖不止。 于是很顺带的,周子丹握着那根手指,轻轻一折,黑六就喊出杀猪般的嚎叫。 周子丹看向押着江元的两个壮汉,问道:“他听不懂人话,你们能懂吗?” 一个壮汉点头如捣蒜,另一个不明白地摇摇头。 然后摇头的那个就被周子丹一拳打在肚子上,直接抱着肚子弓在地上,脸色煞白。 “你怎么得罪了这几个地头无赖?”周子丹帮江元解开身上的绳子,看到江元脖子上的血线,惊讶道:“他们还动刀了?” 江元先是感谢周子丹出手相救,然后便把黑六所做之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听完周子丹绕有兴致地看向黑六,“京城之中,天子脚下,这青云帮竟敢如此猖狂吗?” 黑六握着折断的手指,咬牙切齿道:“你可知我青元帮帮主青爷是八品武夫,你敢惹我青云帮,信不信青爷早晚要你不得好死!” “区区八品就敢这样叫喧?你让你的青爷自己亲自来,看他敢不敢说让他死。” 这时赶到的宋长春走进人群,一眼扫过,心中便有了个大概。 金色领纹,镇玄司金护! 黑六身形一晃,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先是银护,再是金护。 他实在想不明白,江二愣何时攀上了镇玄司这座大山。 看到宋长春赶到,周子丹上前把江元说给他的情况重复一遍,说道:“头儿,我觉得这青云帮太过猖狂,有必要敲打一下。” 宋长春点点头:“我会留意此事,日后有时间派人请这个所谓的青爷到镇玄司喝茶。” 黑六听闻此言,顿时心如死灰。 镇玄司的恐怖他没尝试过,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他敢拿出青爷恐吓一下镇玄司最底层的银护,但在金护面前,青爷也须礼让三分。 黑六见势不妙,也不管不顾了,扭头拨开人群就跑。 江元急忙向宋长春和周子丹拱手,“麻烦两位大人不要让他跑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宋长春也没问什么事,眼神示意周子丹。 黑六还没跑十米远便被周子丹一脚踹趴下,朝脸上狠狠来两拳,拎着腿一路拖回来,如扔死狗一般扔在地上。 江元慢慢走向黑六。 “你、你想干什么?”黑六惊的疯狂后退。 江元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 问道:“我还用交帮捐吗?” 黑六急忙摆手:“不用交不用交!” 江元指着张大爷的地摊:“那些菜被你踩的卖不出去了,怎么办?” “我买,我全买!” 江元伸出手:“一两。” “什么,一两?那破菜撑死不过……”周子丹上前一步,黑六立马改口:“一两,我给!” 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送到江元手里。 “我的酒被你的脑袋磕碎了,怎么办?” “我赔你!” “一两。” 黑六咬咬牙,从怀中复摸出一两递给江元。 “那盘被你踢翻的豆角,我还没吃。” 这次江元没说完,黑六已经掏出一两。 江元皱眉道:“我说一两了吗?那盘豆角一两,盘子也一两,共二两。” “你!”黑六脾气差点上来,但到底忍住了,老老实实把身上最后一两银子拿出来。 宋长春在一旁看着,心中感叹江元气人的本领越发炉火纯青。 江元收了银子,继续道:“那根你吃的黄瓜……” “江爷,江大爷!我身上的钱已经全都给你了啊!您就高抬贵手饶过我吧!”黑六欲哭无泪。 “也行,既然六爷你开这个口了,我江元也不能让人说我不讲人情,这黄瓜的一两我就不要了。” 江元重复着黑六方才说过的话,站起身来。 “呼~” 黑六轻吁一口气,终于让这家伙满意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没了可以再赚,命可只有一条,先逃过此劫再说。 不过下一瞬,已经背对着黑六的江元又突然转过身来,“差点忘记,还有一件事。” 看向黑六的眼睛,微微一笑。 在黑六惊恐的眼神中,飞快地抬起脚狠狠踩向黑六双腿之间,正中目标,精准无误,用尽力气拧了又拧。 黑六直接痛到失声,眼珠瞪到几欲脱眶而出。 围观人群中顿时响起阵阵嘶声。 连周子丹都感觉下体一凉。 宋长春则赞叹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加倍还之,有血性,我喜欢。” 江元面无表情地看着眼泪鼻涕齐流,翻来翻去,如热锅上跳动的卷虾一样,痛到怀疑人生的黑六。 “我说过我向你保证,你当我在跟你开玩笑?” 黑六已经完全不在乎,也完全听不进江元说了什么。 现在的他甚至有股想死的冲动。 …… 第二十一章 又疯了 黑六被两汉子搀扶着落荒而逃,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就逐渐散去。 “多谢两位大人出手相救,江元感激不尽。” 江元真诚实意地向宋长春和周子丹道谢,看向两人身后,奇怪道:“张大爷呢?” “什么张大爷?”宋长春也很奇怪,看向周子丹,周子丹摇摇头。 江元皱起眉头:“不是张大爷请你们来救我的?” “不是,没见到这么个人。”周子丹道。 江元满是不解:“那两位大人怎么会……” 宋长春道:“我们来找你有事相求,恰巧遇到你逢难,自然出手相救。” “有事相求?” …… 两刻钟前。 北镇玄司冬月堂。 周子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正想走进屋子,余光看到远处来人,赶紧迎上去。 “头儿,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冬卫大人不是放你三天假吗?” 宋长春道:“一些皮外伤不碍事,用不上三天。” 他指的不碍事的皮外伤是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绷带的额头。 周子丹记得昨天医师说过,幸亏宋长春是七品武夫磐石之固,不然依伤口的深度,换做常人早就死了。 周子丹很不满宋长春满不在乎的态度,伸手拦住去路,软硬兼施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削开半个脑袋,冬卫大人让头儿歇息三天,头儿你一天不歇,这不是忤逆冬卫大人的命令吗。” 宋长春淡淡道:“让开。” 周子丹坚持着不动。 宋长春瞥他一眼:“月俸照发,那碗馄饨钱不扣。” “头儿你怎么才来,你不在我完全成了无头苍蝇,昨天晚上就想去府上找你呢。”周子丹迅速让开身子,请宋长春先走。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冬月堂,一些同事听说了宋长春受伤,不少前来慰问,一一寒暄过后,宋长春坐到自己的办公桌。 手指敲着桌子,问道:“我记得昨天在月落山后山,我本已经动了杀念,要去杀那计道人,突然耳边一阵嗡鸣,其余之后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再睁开眼已经身在家中,中间发生了什么?” 站在一旁的周子丹疑惑道:“头儿你不记得了?” 宋长春看他一眼:“不要说废话,我已经说过我不记得。” “我只是有点惊讶,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头儿你居然全忘了。”周子丹摇着头,一副很感慨的样子。 他的表情不禁让宋长春猜测自己是不是闯了什么祸,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头儿你也中了那计老道的奸计,变得和王夫人那般无二,见谁都是仇人,还提刀杀江元。”周子丹叹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钱仍在桌上 看到周子丹掏出纸钱宋长春便立刻脸色大变,听完他的话表情顿时僵住。 什么?他杀了江元! 虽然那小子说话气人了些,但怎么都不至死,是他拉着人家协同办案,又被自己杀了,定罪不定罪暂且别论,就是自己心中那关他也过不去。 况且,江元有可能身怀治愈疯魔的方法,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甚至已经暗自定下手把手培养江元的想法。 也就是说自己未来的徒弟被自己杀了?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也知道江元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自己想杀江元,根本没有失手的可能。 这纸钱莫不就是烧给江元…… 宋长春手中紧攥着那片纸钱,痛惜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周子丹道:“这纸钱就是计道人控制头儿心神的东西。” 宋长春愣住,扬起手中握的褶皱的纸钱:“这不是烧给江元的?” 周子丹被宋长春的话吓到:“江元又没死,干嘛烧纸钱给他,再说就算他真的死了,怎么也轮不到我来给他送钱。” “江元没死?”宋长春激动道,后又皱起眉头。 他想杀江元的话,江元怎么可能有活的机会。 周子丹道:“还好我用头儿你给我的通天镜唤来冬卫大人,关键时刻及时赶到,不然江元就成了头儿你刀下亡魂,头儿你把通天镜给我不就是为了让我叫增援吗?” 宋长春反应片刻,冬卫大人的话,自己的确谁都杀不了。 痛惜悔恨转为愤怒,握了握拳压抑怒火,忍住了敲打周子丹的冲动。 一句话说完能死吗? 想不明白当年他怎么会从一众银护中选择这小子带。 察觉到手中纸钱中一丝微不可查的法力,问道:“这是符箓?” 周子丹点点头:“找天工阁的人看过了,说是一种隐匿型的符箓,计道人事先将法力汇入到纸钱中,只要碰上就有被控制的可能,在冬卫大人杀死计道人后,符箓中的法力枯竭,中符之人便清醒过来,头儿你是,王员外夫人也是。” “经你提醒我才想起来,王夫人和玄清观里的那些人怎么处理的?”宋长春揉碎纸钱,问道。 周子丹说出事情的处理结果:“他们杀了人,但又不是疯魔,便交于各自辖区的衙门了。” 宋长春点点头,涉及不到玄异的案子,理应交给普通衙门。 不过他注意到的是,王夫人等人是被计道人用符箓控制,果真如江元所说不是疯魔。 他当时还怀疑江元来着,现在看来,江元对于疯魔实在有过人之处。 宋长春急忙问:“既然江元没死,那他现在人呢?被你重新关进了诏狱?” 周子丹摇摇头:“昨天下午我先是带头儿看医,又去处理王员外家的事情,没顾上他,让他先自行回家。” “回家了……”宋长春手指敲着桌子沉吟不语,半响后起身道:“走,去找冬卫大人。” …… 宋长春和周子丹跟在身穿灰色披风的白心月后面。 宋长春边走边说:“开始属下也不相信一只舞就能治愈魏越,直到亲眼所见。” 白心月一路听着,脸上没有表情,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 但宋长春知道,其实冬卫大人愿意来诏狱就说明是相信他。 周子丹上前打开诏狱大门。 长靴踩踏在石砖上,发出哒哒声响,白心月率先走进诏狱。 来到关押魏越的房间,宋长春指了指:“大人请看。” 白心月看了一眼,便环抱住胳膊,表情有些清冷。 宋长春正奇怪冬卫大人怎么没反应,这时周子丹捅了捅他的胳膊。 宋长春疑惑地回头。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蹲在角落里的魏越正抱着猪肉刻字正欢,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 “这不可能啊!”说话的是周子丹。 宋长春和白心月目光投向周子丹。 周子丹急忙道:“属下昨天晚上来看魏越时,他还在跳舞,见到属下还在问属下因和原因把他关在诏狱,何时能放他出去,完全没有疯魔的迹象。” “你的意思是,魏越在你们面前不疯魔,我来时他就又疯魔?”白心月淡淡道。 宋长春表情僵住,冬卫大人这话的意思就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和周子丹在诓骗她。 急忙道:“子丹,快跳那支舞跳给魏越看。” “啊?”周子丹挠挠头,“我不会啊。” 宋长春怒道:“你看了那么多遍还不会跳?” 周子丹小声嘟囔:“头儿不也看了很多遍,自己怎么不跳。” 声音虽小,但足够听清。 白心月视线投向宋长春。 宋长春脸上浮现尴尬之色,刚想开口说什么。 白心月撩起披风,在狱卒休息的长椅上坐下,认真道。 “我相信你们说的话,但你们需给我一个证明,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带他回来,亲自跳你们口中那支能够治愈疯魔的舞。” 第二十二章 当场社死 “事情就是这样。” 周子丹长吐一口气,舔了舔说的太多有些干燥的嘴唇。 “原来如此,方才我还在疑惑张大爷那么大年纪脚程怎么这么快。” 听完来龙去脉,江元暗赞一声。 真是金巧巧吃了巧克力味的巧乐兹,巧到一起了。 “所以你知道魏越为何又疯魔吗?”周子丹问,“明明昨晚还很正常。” 江元调出系统面板,看向治愈值一栏。 治愈值+74。 他记得昨天晚上时就是这个数值,一直到现在也没变过。 江元问道:“魏举人可还跳舞?” “重新陷入刻字的疯魔,当然不跳了。”周子丹答。 江元猜到是这个结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跳累后休息的过程中,再次疯魔,不然治愈值不可能不增加。 江元继续问:“两位大人有没有尝试着跳给魏举人看?” 按江元的猜测,魏越自己跳新宝岛能治愈自己,除他之外的人跳应该也有作用。 宋长春和周子丹对视一眼,皆摇头。 “你们看了那么多遍就算不熟练,起码可以尝试跳一下吧?” 江元有些不能理解,虽然他们来恰巧救了他让他很感激,但按理说宋长春和周子丹已经看到治愈魏越的过程,遇到魏越再次疯魔的情况,起码应该尝试一下,如果不成功再来寻他才算合理。 “那个……”周子丹挠挠头,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 宋长春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 江元看着这一幕,心中渐渐了悟。 懂了,他们也觉得新宝岛羞耻,宁愿跑这一趟,也只想我自己一个人丢人。 江元心中五味杂陈,感激相救之情还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骂娘。 “还请麻烦和我们走一躺。”宋长春客客气气道。 江元点点头,虽然心中略微不是滋味,但也没有犹豫地答应。 毕竟人家刚刚帮过自己。 让相邻的摊主帮忙看着他的鸭子和张大爷的菜摊,跟随两人前往镇玄司。 …… 去镇玄司的路上,想着自己原本就打算去镇玄司找宋长春和周子丹求职,既然现在就在身边,索性现在就尝试一下。 “那个,两位大人,不知镇玄司招人有何要求,你们看我是否有资格为镇玄司效力?” 宋长春闻言眉头一挑:“你想加入镇玄司?” 江元点点头。 宋长春笑起来,心想不谋而合,难得这就是师父和徒弟之间的心有灵犀?江元命中注定该是他的徒弟啊。 “我正有招你入镇玄司的打算。” 江元惊喜道:“当真?” “绝无儿戏。” 江元笑起来,本以为进镇玄司要颇受阻挠,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仿佛看到前路一片光明。 宋长春也满脸笑意,原以为招江元进来会很困难,没想到这么简单,似乎看到一颗天才之星冉冉升起。 周子丹在二人脸上扫一眼,感慨道:“郎有情妾有意,真好呀。” 江元:“……” 宋长春:“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哑巴。” “头儿你愿意招江元,江元也愿意进镇玄司,不是郎情妾意的意思?”周子丹奇怪道。 江元看向宋长春:“咱们镇玄司招人应该不注重文化水平。” …… 在镇玄司大门口遇见和侍卫还在纠缠的张大爷。 江元有些无奈,大爷这办事效率,等他叫来人,自己也该凉透了。 简单解释一下事情已经解决,便让张大爷回正化街收拾地摊回家。 让他先暂时帮忙照看鸭子,又把黑六的四两银子递给他。 老人流着激动的泪水离开。 三人相继走进诏狱。 白心月坐在长椅上,一杆长枪当椅背,双手环胸,两条交叠翘在八仙桌上的腿尤为瞩目。 她怎么也在?江元记得她叫白心月? 白虎呢?白虎怎么不在。 江元目光没敢太过放肆,在白心月看过来前已经移开视线。 看了牢房里的魏越一眼,此时又恢复最初刻字的状态。 不由地吐槽一句,这治愈方法的治愈效果还真是短暂。 “久等了冬卫大人。”宋长春上前道。 白心月视线约过宋长春看向江元,平静道:“他不是昨天你要杀的人?” 宋长春点头道:“正是,他叫江元,原本属下对他治愈疯魔的能力尚有疑虑,想通过王员外夫人之事确定他是否可信后再禀告给大人。” 江元听在心里,心想这宋长春带着自己协同办案原来是为这个目的。 白心月把腿放下,划过一道好看的弧度。 “镇玄司疯魔这么多,为什么去用外面的疯魔确定?” 宋长春表情尬住。 对啊,镇玄司最不缺的就是疯魔,想要测试江元到底有没有治愈之能,随便拉来一两个疯魔不就能得出结论,干嘛拉他去王员外家? 宋长春连自己都不明白他当时怎么想的。 见宋长春接不上话,白心月也没难为他,看向江元,“你可以开始了。” 闻言江元没动。 他知道自己这次来专门就是跳舞给魏越看了,他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宋长春和周子丹面前已经社死过了,再来几次又有何妨。 但尼玛,没人告诉他还有其他人在场啊,而且还是这么一位惊为天人的女神级人物。 宋长春小声提醒江元:“我想招你入镇玄司,但依你的条件能否进来,还要看冬卫大人同不同意,好好表现。” 江元也小声回复他:“能不能让她离开,等我治愈好疯魔再喊她进来啊。” 宋长春瞪他一眼:“这是什么话,本来就是想向冬卫大人证明你的能力,好不容易叫来冬卫大人,你现在却让大人走?” 江元还想解释,白心月开口了。 “不就是跳舞吗,男人跳舞又没什么稀罕,为何不能当着我的面?” 江元和宋长春的耳语她听的一清二楚。 “也不是不能让您看,就是、就是……”江元结结巴巴,语焉不详,就是个半天也没个所以然。 “既然我能看,跳就是了。”白心月平静道,美目盯着江元,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江元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但直觉告诉他,若是自己跑出去,将会错失一个大好的机会,甚至有可能,自己这一生都会因这个举动而平庸。 于是乎。 在三道目光注视下,江元如走刀山般慢吞吞地走到魏越牢房外。 深呼吸一口气,又深呼吸一口气,连着深呼吸三口气。 硬着头皮摆动起四肢,摇晃起身体,僵硬地跳起新宝岛。 江元第一次感觉时间是如此漫长,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动作都是煎熬。 也第一次深刻理解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地自容,真就是想要一头钻进地缝中。 人和人不能相提并论,他不能理解,那些视频中的主角为何都那么勇,他甚至想拎包逃离这个星球! 一舞罢,江元面红耳赤地扭过头,宋长春和周子丹满脸欣慰,但看向白心月…… 樱唇微启,目光一丝错愕。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是正常人好不好! 白心月脸上略微吃惊,但也可能很吃惊,只是表情变化不明显而已。 淡淡评价一句:“嗯,不错。” 江元硬是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回应。 尴尬地脚趾在鞋子里扣来扣去,他怀疑鞋底应该破了。 第二十三章 尬舞之王 “但是好像没起到宋长春口中的效果。” 白心月下面一句话让江元三人都愣了一瞬。 继而看向魏越,发现他依旧在不停刻字。 很正常的现象,江元并不感到奇怪。 最初治愈魏越时他也跳了不止一遍。 江元道:“容我再跳几次。” 暗自小声唤一句“坚韧不拔”,再次跳起新宝岛。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尴尬,四回——我最牛逼! 愈跳江元的动作愈流畅,肢体动作间重新找回最初的自信。 可跳着跳着江元就发现了奇怪之处。 在他跳舞的过程中魏越确实也停下手中动作看过来,但为什么他都已经跳了十遍,魏越仍然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 宋长春和周子丹也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江元的“治愈之舞”,好像失去了作用。 十遍之后,江元停下动作。 白心月看到他停下,道:“你的舞确实很独特,但似乎并没有治愈疯魔的效果。” 她没有任何挖苦,或者是受到欺骗的不满,只是在简简单单陈述一个事实。 而最初见证魏越被治愈的三人,已经一个比一个疑惑不解。 其中最困惑的当然还是江元。 没道理的事情啊!怎么可能没作用呢! 江元急忙调出系统面板。 【疯魔人:魏越。】 【治愈方法:舞。】 【治愈奖励:坚韧不拔。】 【治愈值:+74】 【奖励值:+74】 还是74! 江元轻抚着自己的眉头,做着他前世遇到问题时习惯性的小动作。 他之前跳新宝岛给魏越看,不管有没有治愈,只要跳,每跳一遍治愈值和奖励值就会加一,现在自己已经跳完十一遍,为什么治愈值和奖励丝毫没有变化? 周子丹突然一句:“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宋长春正在心烦意乱,不想让他说话,但看到白心月点点头,便把训斥的话憋了回去。 “当时江元跳舞时没穿上衣,现在穿着衣服,所以没有效果。”周子丹笃定道:“没错,一定是没脱衣服的原因。” 宋长春想起当时的画面,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如此,有史以来他第一次赞同周子丹的观点。 艹! 多好的一小伙子,可惜长了一张嘴,我愿化身容嬷嬷,帮你把它缝起来。 江元在心中疯狂吐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着白心月的面跳新宝岛就已经够社死,你现在还想要我脱下衣服? 求你做个人吧! 看见江元没有脱衣服的打算,白心月起身道:“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先离开。” “不用!”江元抬手严词拒绝。 白心月无所谓地坐下。 宋长春心想这小子还挺自信。 江元是自信,但完全达不到社交牛逼症的程度。 让他当着白心月脱下衣服跳新宝岛? 异想天开,痴人说梦,门都没有! 何况他知道,问题绝不是出在衣服上。 魏越自己跳舞都能治愈自己,怎么可能会受一件衣服影响。 江元看向治愈方法一栏,心中默念着那个“舞”字。 看到江元盯着空气愣愣地出神。 宋长春和周子丹以为他在思想抉择要不要脱衣服,没忍心逼他快些。 白心月也耐心等待着,不过时间每过一秒,她对整件事情的信任就在流逝一分。 不知把舞字念了几遍后,江元心中渐渐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难道是这新宝岛魏越看得太多,产生了免疫,已经对新宝岛无感? 就像前世刷视频那样,初次看觉得很有趣很惊艳,二次看情绪几乎不变,可十遍、五十遍、一百遍后呢? 再怎么有趣,也会渐渐无感,最后变成观看时情绪毫无波动吧。 江元抬头看向魏越。 一个大火的东西不能永远占在热榜第一,便是因为失去热度。 而势必会有第二个东西霸榜,重新带起一阵狂潮。 新宝岛对魏越不起作用了,那么换支舞一定还能治愈。 江元扭头看向身后几人,目光一一从宋长春、周子丹和白心月脸上扫过,眼神很是坚毅。 宋长春和周子丹心想,终于,这小子终于下定决心脱衣服了。 江元确实下定了决心,且这个决心非常不一般。 顾不上社死不社死了,他现在只想验证自己的猜想。 于是。 双手自然地随意摆动,身体自由地左右扭曲。 羞涩的神情中带着丝丝无奈,无奈里透着一丝得意,得意中有丝轻蔑,轻蔑中却还有丝高处不胜寒。 宋长春愣住,周子丹愣住,白心月眉头微颦。 宋长春喃喃道:“这不是新宝岛,他又在跳什么?” 周子丹摇摇头,目不转睛道:“不知道,但看起来好丝滑啊。” 突然响起江元的声音。 “这就是你分手的借口~如果让你重新来过,你会不会爱我……” 宋长春身体微微后仰,瞳孔猛然收缩。 他居然还唱起来了! 几遍过后,周子丹抬手揉揉眼,“头儿,是我眼花了吗,你有没有觉得好像看到三个江元,我怎么感觉有两个人影在江元身边摇晃?” 宋长春有同样的感受:“像流动的影子一样……” 宋长春和周子丹沉浸在江元的载歌载舞中,白心月怔愣片刻后就看向魏越,同时一丝震撼浮现在她眼底。 她看到随着江元一遍遍舞动,魏越的眼神越来越亮,似乎正在变得清醒。 她从没不相信宋长春和周子丹,但当江元奇怪的舞对魏越无效后,即使再信任,在事实面前,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宋长春他们的谎言。 直到这一刻,江元突然跳起的另一支舞蹈展现出治愈疯魔的能力。 性子使然,白心月是一个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十分冷静的人,但现在,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已经写满震惊。 “快看,他换动作了!”周子丹惊呼道。 江元双腿侧着叉开,一前一后,上半身却直面牢房,肩膀不停地抖动。 “这、这又是什么?”宋长春已经被彻底刷新对舞蹈的认知。 周子丹则成了点评小能手:“头儿,他抖的好有韵律,好有节奏啊,甚至、甚至我也想抖了。” 而此话过去没多久,周子丹就情不自禁跟着抖起肩膀,宋长春在自己肩膀动的那一刻,猛地握住他的胳膊。 他没想抖,那完全是身体自己的意愿。 白心月收回扫视江元的目光,逼着自己看向魏越。 猪皮和匕首被扔在角落里,魏越已经起身来到栅栏边,双手握着栅栏,脸从栅栏之间探出。 嘴角带着微笑,眼中既痴迷又明亮。 第二十四章 筛选疯魔 既然豁出去尝试,那势必就要尝试个清清楚楚。 江元抱着如此心态行事。 当跳完第一遍影流之主,面板上的治愈值便再加一。 一遍遍重复,治愈值便一分分上涨。 然后江元某一刻改跳抖肩舞,不出所料,治愈值仍在增加。 直到治愈值一连上涨到整一百时,江元才停下身体的舞动。 和他的猜测一模一样。 当接触疯魔时系统给出治愈方法,比如“舞”,这个方法具有时效性,但只要是附和治愈方法的东西,比如其他舞蹈,只要在“舞”的范畴内,同样就有治愈疯魔的作用。 “江元小友?你协同两位大人办完案子,回来了?”牢中的魏越,看着江元说道。 神态之间,从内到外自然而然地散发一种读了半辈子书的儒气。 “嗯,回来了。”江元笑着回道。 “甚好甚好。”魏越点点头,又问道:“方才江元小友跳的那两支舞在下觉得甚是精妙,比之新宝岛,短却精巧,各有玄妙。在下观之一遍,便于脑海趋势不去,不知舞名为何,江元小友又能否教导在下一二?” 江元点头道:“魏举人喜欢的话,我教给你。” …… 看着江元和魏越正常交流的画面。 “好厉害!”周子丹忍不住称赞一句。 他一直觉得江元是个怪人,他以为新宝岛就够怪了,没想到江元还能跳出比新宝岛还要更加奇怪的舞蹈。 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些奇怪的舞蹈居然都有治愈疯魔的能力。 他的大脑处理不过来这样的事情。 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只觉得很震撼,很厉害。 宋长春赞同地点点头,同时有股如释重负的欣慰。 江元先前的舞不起作用,但这小子立刻用其他更怪的舞蹈治愈了魏越。 一来证明他没说谎,二来证明江元的确与众不同。 所以松口气的同时,欣慰江元没让他失望。 宋长春走到白心月身边,看到白心月略显怔愣的神色,心中有些雀跃,看来冬卫大人也被江元的所作所为震惊到。 宋长春说道:“白冬卫,这便是江元的独到之处,从没有人能找到对于疯魔的治愈方法,江元是唯一一个可以治愈疯魔的存在。” 白心月收回心神,看着那个正教导魏越跳舞的身影,尖尖的下巴微颔:“的确很神奇。” 宋长春抓紧时机及时举荐:“依属下的意思,江元这种能力,加入我们镇玄司再合适不过,不知白冬卫是何想法?” 白心月环抱的右手食指不停敲打胳膊,静静地看着江元和魏越,没有立刻回应。 宋长春面色不变,心中却有些诧异。 江元这种能力已经如此惊为天人了,白冬卫还在犹豫? 过去半响,白心月问道:“记得你说最初信不过他,为确保治愈的能力不止针对魏越一人,所以带他一起办案?” 宋长春点点头,当时他是这样想的。 得到回答,白心月看向宋长春:“你现在已经确保他的治愈能力不止针对魏越一人吗?” “属下当然……”宋长春几乎脱口而出,但迎着白心月平静的目光,及时把话重新在脑子中过了一遍,才意识到什么:“属下,不确保。” 他最初因不敢轻易相信江元所以带着江元去办案,虽然办案过程中江元能够识破王夫人之流不是疯魔,但也因此没有疯魔给江元治愈。 就算如今江元让魏越再次清醒,但从始至终,也只是治好了魏越一个疯魔而已。 他现在只是因为对江元的好感度增加,所以才不知不觉地愿意相信江元,从而忽视最初的怀疑。 “我同样不会轻易相信,”白心月淡淡道:“但只要确定他的能力属实,如果他愿意,谁都无法阻拦他入镇玄司。” …… “就是他们了。”宋长春道。 江元应声看去。 宋长春和周子丹带来四个人,手上脚上带着手铐脚铐,皆是一身囚服。 在把影流之主和抖肩舞交给魏越后,趁着魏越自己舞蹈的时机,江元抽身而出。 然后宋长春便告诉他,如果他能当着白心月的面治愈其他疯魔,便可加入镇玄司。 江元表示理解,白心月和开始的宋长春一样,对他有些怀疑,自己理当证明自己。 四人穿着同样的囚服,头上都套着黑色的布袋,遮挡住面容,有些像即将被砍头的死刑犯。 四人三站一跪,跪着的那个很是格格不入吸引眼球。 宋长春往一旁让了让,说道:“开始吧,江元。” 江元点点头,走向四人。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区分疯魔。 宋长春已经事先明确告诉他,这四人中有两人是疯魔,另外两人则是镇玄司两位银护,让他在四人中找到谁才是真正的疯魔。 江元从右向左开始。 摸向第一个人的手腕,一发就中,对宋长春点点头,“他是疯魔。” 第二个,摇摇头。 第三个是跪着的那个人,摸过后:“疯魔。” 第四个已经没有测试的必要,但江元还是摸了摸,的确不是疯魔。 周子丹取下四人头上的黑布袋,第二个和第四个人目光扫视一圈,急忙向白心月和宋长春恭敬低头,异口同声道:“冬卫大人,金护大人!” 白心月点点头,宋长春则是挥挥手,让周子丹送他们离开。 从四人中成功区分疯魔,宋长春很满意:“不错,下面就看你能否像治愈魏越那样治愈他们了。” 像治愈魏越那样?你们怕是又在盼着我跳舞…… 江元看了看,跪着的那人年纪应该和宋长春相仿,只不过两条法令纹很重,看起来有些显老。 倒没有表现出疯疯癫癫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跪着。 另外站着的一个看起来挺年轻,身高和江元差不多,但要壮实不少,倒是没有江元白净清爽,五官平平无奇,但胜在棱廓分明,且难得的是他身上有股内敛、厚重的气质。 属于大街上遇见,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和疯魔联系到一起的那种。 即使现在脸上略带着急和迷茫,江元也觉得他是一个正常人。 在一站一跪中抉择片刻,江元走到站着的男子面前。 没什么原因,纯粹对他比较有眼缘。 江元把手再次探向此人,这是做给宋长春他们看的,实际上,已经暗中调出系统面板。 魏越是他接触过的唯一一个疯魔,说实话,原本他心里也不是非常有底。 直到碰到第二个,第三个疯魔后。 系统面板上依次跳出两人的治愈面板,和魏越那张并排在一起,而当江元手指点过去,被点的那一张就会放大到最前面,有些像后台窗口。 但方才为了区分疯魔,只来及略微扫过,没细看,现在那种开盲盒的心态又来了,对即将出现的治愈方法和治愈奖励实在充满好奇。 江元正想仔细看面板上写了什么。 宋长春示意周子丹,周子丹上前一步,道:“此人姓许,名八安,是京兆府里的一个囚犯” …… 第二十五章 武神和师爷 许八安,好怪异的名字……江元在心底吐槽。 只听周子丹继续介绍:“他因一场税银案被京兆府判处流放,原本三日后便要起程,前天早上却突然陷于疯魔,遂转交于镇玄司,由镇玄司定夺生死。” 江元点点头,看向系统面板。 【疯魔人:许八安。】 【治愈方法:腐刑。】 【治愈奖励:弄玉插花。】 【治愈值:0】 【奖励值:0】 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江元差点没绷住。 如果他理解能力没错,这个腐刑应该是指男子割势,也就是所谓的宫刑。 这许八安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情啊,这辈子居然贪上这么个治愈方法。 治愈奖励则是一如既往地看起来没有盼头。 先是坚韧不拔,现在弄玉插花? 他不赌石玩玉,也不插花养生,这个奖励也很令人失望。 平复一下心情,江元看向许八安,心中略有同情,突然很想知道他疯在哪里。 听到江元的问题,周子丹说道:“其实说他疯他也不完全疯,但说他不疯他又有些疯。” 简称疯了,但没完全疯……江元心想。 周子丹回忆着关于那天的问话场景,娓娓道来。 “对于此人,你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现在几年几月,他都能答上来,且答的一清二楚。” 宋长春没有授理这个案子,听到这里忍不住问:“这不是挺正常吗,为什么会判定为疯魔?” “他确实能回答问题,问他叫什么,他答许八安,问他家住哪里,他说许府,到这里一切还正常,”周子丹顿了顿,道:“接着问他现在几年几月,他答怀庆二年,问他现在什么朝代,他答大奉!” 宋长春不再出声询问。 因为即使是不识字的稚童也知道,现在是宣武十九年,大周王朝。 周子丹继续道:“他说他也曾加入过一个类似镇玄司的组织,叫什么打更人,我想着更夫是有组织没错,但和镇玄司类似吗?接着他又说他是武神来着,有一堆妻子,其中有个是女帝,有个是花神转世,这就更不可能了,隆帝当然不是女子,花神更是无稽之谈。” 周子丹耸耸肩,“这就是他疯魔的地方,他甚至在狱中讲述了一个惟妙惟肖的故事。” “不是故事,是真的。” 这时,名叫许八安的男子开口。 他看向江元,极为认真道:“这位公子,我没骗人,我真的是武神。” 江元不置可否,问他:“行,我相信你是武神,武神大人,你能露一手给我看看吗,不说别的,挣开你手上的手铐就行。” 许八安表情僵住,看了眼手铐,解释道:“我原本正在夜间运动,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再醒来后发觉已经身在最初的起点,所以相应的,我的一身功力也尽数消失不见。” 你还真是会补设定,依你这故事水准,可以去写小说了,一定大火大卖……只可惜你生不逢时,命运多舛。 江元沉思片刻道:“大梦一场空,你可否想过,你所说的这些只是一场梦?因即将流放之悲苦而做的一场美梦。” “梦?只是一场梦吗?” 许八安先是愣住,继而眉头紧锁,显然心境已被动摇。 “可这梦为免太过真实,我是许银锣,是气运之子,是武神啊!” 他喃喃自语着,表情变得痛苦,眼中是难以言喻的迷茫和困惑。 江元不再多说,朝宋长春不动声色地摇摇头,低声道:“没救了,建议立刻流放。” “没救的话,他不会被流放,而是处死。”宋长春道。 江元这才想起大周对于疯魔的态度,到底是条人命,犹豫几番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治愈的方法。” 白心月问道:“什么方法?” 我们男人说些私房话,你一个女子瞎凑什么热闹……这话江元只敢心里想想,面不改色地如实答道:“腐刑。” 空气安静片刻,白心月错开注视江元的视线。 江元心底轻哼一声。 这就叫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宋长春狐疑道:“此话当真?” “当真。” 宋长春看向白心月,白心月摆摆手,“先看另一个,再决定是否治愈许八安。” 江元点点头,这是明智之举,不然在不确定是否有效的情况下,对一个并非穷凶极恶的人无缘无故用腐刑,在他看来也实在有些不人道。 江元转身看向跪着的人。 问道:“此人又是?” “他姓马名明远,是千秋县县衙的师爷,为人贪财好色,急功近利,但好在只做些偷鸡摸狗小打小闹之事,没涉及过伤天害理的勾当。”周子丹答。 大周京城规模宏伟,布局严谨,以结构对称,排列整齐为审美标准,纵观南北的朱雀大街作为中轴线,把京城分为东西对称两个部分,东部是千秋县,西部是万载县,取大周千秋万载之意。 千秋县县衙师爷,应该也算见过世面,镇玄司虽然霸道,但也不至于一直跪着吧。 江元怀疑这人被打断了腿。 “他又疯魔在何处?” 周子丹没有说话,在一众视线中走到马明远面前,用力把人扶起来。 可周子丹刚松开手,马明远两股战战地站了不到一秒钟,扑通一声又跪下。 周子丹再把他扶起来,还是不到一秒钟,双膝再次着地。 周子丹好言相劝道:“站起来,站起来我们就放你走。” 马明远哭丧着脸,“大人,我也想站,可站不起来啊!” “你的腿又没有受伤,为什么站不起来?” 马明远自己知道的话也不会被认定为疯魔了,他那天只是像往常一样站在县长身边办案,不知怎么,突然弯膝跪下去,而这一跪便跪到了现在。 他知道自己的腿没问题,感觉尚在,跪久了还会酸麻,可他就是管不住这双腿,他努力尝试站起来,它们倔强地跪下去。 他也完全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些天来他几乎一直躺在床上,不敢下地,否则双脚落地膝盖就要弯曲,让人帮忙强行按着倒是可以暂时直立,但等别人一松手立马跪下。 某天邻居从门前路过,在院中晒太阳的马明远正巧要去小解,刚一起身,普通跪地,正朝着邻居。 邻居胆子很小,吓到向官府举报,马明远便被抓入镇玄司。 周子丹提醒他:“如果是疯魔,死路一条,你确定继续跪着?” “大人,我真没想跪,可这腿完全不受我控制啊!”马明远两行浊泪留下,哭的非常委屈。 “那行,你继续跪吧,正好行刑时也是跪着。” 周子丹走回来,摊摊手。 原谅我不厚道地笑了……江元抿着嘴角走过去。 第二十六章 提刀杀人 江元刚走过去。 马明远病急乱投医,急忙抓住江元的衣服求助。 “求大人救救我,我下跪虽然控制不住,但受伤的是我自己的膝盖,并没挨着谁碍着谁啊,何至于死罪?”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既然被镇玄司判定为疯魔,只有死一条路。”周子丹插话道。 马明远满脸绝望。 江元心中对这个规矩有些反感。 宋长春对他说过判定疯魔与否全凭镇玄司一句话,说你是疯魔你就是疯魔。 在江元看来,疯魔你随便判定就算了,但对于疯魔的惩处,无论如何不应该一慨而论。 比如魏越那种神志不清,动手杀人的疯魔,马明远这种因特殊原因显得与众不同,但心智正常的疯魔。 前者杀了人罪大恶极,自然该以命偿命,后者丝毫没触犯及律法,怎么能同样死罪呢? 疯魔必死的话,会冤死多少像马明远这样的无辜之人。 不但他反感,即便是是说出此话的周子丹,和宋长春同样不喜欢这个规矩。 不然也不会看到江元有治愈疯魔的能力后,想要招他入镇玄司,为的就是给一些不至死罪的人一条活路。 江元明白这次找来两个疯魔是为证明他的治愈能力,既然许八安暂时无法证明,那么马明远他就必须治好。 放心,我来救你…… 江元手指一如既往地地探向马名远。 闭目思索片刻,江元缓缓睁开眼睛。 迎着一众期盼的目光,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宋长春。 宋长春以为江元要对他说什么,谁知道他看了自己一眼,一把抽出悬挂在腰间的佩刀,转身直冲马明远。 “他要干什么?”周子丹忍不住问。 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江元准备做什么。 因为他的举动气势冲冲,因为他脸上写满了毫不遮掩的杀气。 简直像是在大声宣告,他要杀人!他要杀了马明远! 周子丹自然也看得出江元的意图,只是他不敢相信。 让你治愈你治愈即是,就算治愈不好也不至于杀人吧? 宋长春看在眼里,沉着地没有立刻出手阻止。 白心月看着这一幕,好奇眼前这个男人还能带来什么惊喜。 马明远也看到了江元的模样,脸色顿时无比苍白。 他方才还在求这人,这人不帮忙也就算了,转脸就来杀他? 你他娘的才是真正的疯魔吧! 还没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但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镇玄司,以他在千秋县衙的多年见闻了解,这个鬼地方还真是有冤无处叫,有理无处明。 江元携杀气而来,马明远绝望又惊恐地往后退。 他不想死,他还没为马家传宗接代,他不能死! “你不能杀我!你凭什么杀我?疯魔也须秋后问斩,斩首示众!你这是属于私下虐杀囚犯!” 马明远做着最后的挣扎。 江元冷哼一声:“镇玄司惩处犯人,从无私下不私下之说,这,是皇上给的特权!” 随之扬起刀猛地砍向马明远。 这一刻,宋长春提气动身,但一杆长枪袭来,挡在他身前,硬是让他无法前进分毫。 宋长春自然知道阻拦他的是谁,但心中困惑不解,扭头看向白心月,发现她的神色极为认真,顺着白心月的目光看去。 没有想象中血溅三尺的画面。 江元的刀稳稳停在马明远脖间,刀刃几乎要碰到马明远的脖子。 宋长春身上的气机一瞬间散去,于此同时白心月收回银枪。 迟迟没有脑袋搬家的感觉,马明远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瞥见脖子上刀,身体顿时如同被抽骨般瘫软,看向江元,几乎是哭着哀求道:“求求大人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做什么都答应?那好,”江元轻蔑一笑,然后突然神情严肃,化作怒目阎王,怒喝道:“站起来!” 仿佛一记春雷在耳边炸响。 马明远有些想哭,你喊的再大声,这腿也不按我的心思来啊。 可接着,他发出自己的视线渐渐升高,向下一看,嘴巴惊地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他站起来了! 两条腿没有任何打颤地站起来了! 嘶! 宋长春和周子丹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白心月嘴角浮现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江元吐出一口浊气。 鼓了鼓嘴缓解脸上的僵硬。 重新露出那个如三月春风,四月暖阳的笑容。 “三位大人,马师爷,下跪的疯魔,我治好了。” …… 周子丹上前来,围着马明远的腿观察。 马明远则是激动万分,连架在脖间的刀都被他暂时忽略。 “你如何做到的?”周子丹满脸不可思议。 这也是宋长春和白心月想问的问题。 江元笑笑,“很简单。” 【疯魔人:马明远。】 【治愈方法:死亡威胁】 【治愈奖励:千钧一跪。】 【治愈值:+1】 【奖励值:+1】 系统都把治愈方法塞到他手中了,当然简单。 不过江元可不敢直说他有一个治愈系统。 胡编乱造道:“我探马明远的脉络发现,他之所以无法控制双腿,是因为其意志受到阻塞,不足以支撑支配双腿,所以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增强其意志。而人类面临危险时会激发身体中潜在的能力,求生的本能使意志变得强大,当我拿起刀要去杀马明远,自然而然激发其潜能,使得意志畅通,重新支配双腿。” “说太多了,没听懂。”周子丹诚实道。 “呃……”江元尴尬片刻,想了想,以防日后自己再治愈其他疯魔都要强行解释一波,干脆直接道:“疯魔本就不能以平常眼光看待,所以治愈方法也完全不讲任何道理,你们没必要懂。” 这句话就很好理解了,周子丹道:“就像舞蹈能治愈魏越一样!” 江元点点头。 系统不给他讲道理,他又何必跟别人讲道理。 过程无所谓,结果才最重要。 “总而言之,大人,我的腿是不是已经痊愈?” 马明远满脸欢喜地问道。 江元收下刀,对他说:“你先走几步看看。” 马明远小心翼翼迈开步子,走了两步,仰脸一笑:“没问题!” “走个虎虎生风。” 马明远加快步伐,大步迈进,这久违的自由行走的感觉。 马明远无边激动道:“也没问题!” “扑通!” 脸上还笑着,双腿一软跪下去。 第二十七章 白心月的“黑户”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人猝不及防。 马明远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苦涩。 膝盖疼,更疼的是心。 一直处在黑暗就不会渴求光明,不给治愈的可能就不会大失所望。 宋长春和周子丹面面相觑。 “这是没有完全治好?”周子丹问。 当然没有完全治好……江元丝毫不感到意外,甚至有些胸有成竹。 宋长春他们没弄明白治愈疯魔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他清楚。 重新提刀架到马明远脖间,训斥道:“站起来,不准跪!跪天跪地跪父母,天地不求,父母不在,这里没人值得你跪!” 马明远像是一个听话的孩童般,唰地一声站起来。 江元收下刀,没过多久马明远又跪下去。 再次拿刀逼他,又条件反射般起立。 “这、这……我感觉我的思绪有点跟不上。” 周子丹无法言说他此刻的心情,怪异,太过怪异。 这就是治愈疯魔的方法吗,难怪只有江元能做到,哪个正常人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宋长春的接受能力显然要比周子丹强很多,震惊过后对白心月道:“大人,如何?” 白心月浅笑着点头,“有趣的人。” 宋长春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白冬卫这个反应,江元进镇玄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像是大街上耍猴般和马明远玩几个回合后,江元把刀还给宋长春,又向他要了把普通的刀,塞到马明远手里。 “马师爷,记住,当你跪下时,把刀架在自己脖间即可站起来,但我明确告诉你,此法会有失效的一天,当刀不再有用时,你可以尝试换柄剑,往脖子上系条白绫,亦或是假装去喝毒药等等,只要是能够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手段,都可尝试一下,我保你不再疯魔下跪。”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大人再造之恩,小人永生难忘!” 马师爷手握着刀架在自己肩上,却也跪了下去。 这次是他感激地主动下跪。 “马师爷客气,在下力所能及之事而已。” 江元略有心虚地扶起马明远。 他没说出口的下半句话是,你哪天一不小心尝试死了,可和我没关系。 闲叙片刻,周子丹领着马明远离开诏狱。 只见马明远持刀像是要自杀的姿势,脸上却又谨慎地害怕砍到自己。 迷惑行为看起来相当滑稽。 江元看着马明远的背影突然想起,若是没有他出现,马明远按正常流程判处死刑,秋后问斩。 当刽子手挥刀砍向脑袋那刻,马明远突然站起来…… 啧,真冤。 江元调出系统面板。 【疯魔人:马明远。】 【治愈方法:死亡威胁。】 【治愈奖励:千钧一跪。】 【治愈值:+6】 【奖励值:+6】 奖励一如既往是个奇葩的东西。 千钧一跪,莫不是说出名字后直接跪下。 当着外人的面,江元没敢轻易尝试。 “白大人,宋大人,不知现在是否相信我有治愈疯魔的能力?” 挥散面板,江元看向宋长春和白心月。 “你很不错。”白心月给予内心对江元的评价。 江元心中荡漾起一丝小骄傲,但脸上表现的还算比较淡定。 面不改色地等待下文。 白心月继续道:“以你治愈疯魔的能力,加入镇玄司很合适,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 这时宋长春疯狂挤眼睛,向江元示意。 江元急忙道:“不瞒大人说,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加入镇玄司。” “嗯,我知道了。”白心月点点头。 然后她突然站起来,直视江元,神情肃穆道:“一旦加入镇玄司,你将不得贪赃枉法、不得徇私舞弊、不得欺凌弱小、不得欺公罔法,你须秉持正义之心,护卫黎民百姓,你须抱着不惧身死之心,镇守大周无虞。” 听着白心月的话,江元也逐渐变得严肃。 原以为接下来要聊些薪资待遇,工作时间以及节假日安排,谁知道直接上来说誓词。 白心月最后道:“我白心月,今次以北镇玄司冬卫的身份最后问你一遍,江元,你是否愿意入镇玄司?” 江元正视着她,无比庄重道:“我愿意!” “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北镇玄司一员了。” 白心月收敛肃穆的神色,恢复往日的平静。 宋长春上前拍了拍江元的肩膀,满脸欣慰。 又看向白心月道:“白冬卫,既然江元加入镇玄司,是否安排金护带他做事。”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是在争取带江元的那个人是自己。 之前他已经问过江元愿不愿意跟他做事,江元表示求之不得。 是他发现的江元的才能,引领江元加入镇玄司,算是江元半个领路人,理所应当是他带江元。 想必白冬卫也会这样想,宋长春基本上已经确定江元是他的人。 白心月淡淡道:“不用。” 宋长春笑着转过身,说道:“以后你就跟着……” 等等,白冬卫说的什么?不用? 话未说完,宋长春表情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讪笑道:“白冬卫说什么?” 白心月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的玉石扔给江元,“不用金护带你,这个给你。” 江元接住,那是一块不足巴掌大镜子,水滴形状,玉石材质,上面还留有余温。 “白冬卫,你这是?” 宋长春不解,白冬卫把通天镜给江元干嘛?江元初加入镇玄司,身份从最底层的银护做起,而银护是不配发通天镜的。 白心月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北镇玄司一员黑护。” “黑户?”江元愣住,是我以为的那个黑户吗,我这么没人权的吗? 宋长春脸色不太好看,“黑护?白冬卫,你在说玩笑话吧?” “我像是开玩笑吗?” “可我本想负责……” 白心月没等他说完起身,提起银枪向狱外走去。 “无需多言,你带他了解一下镇玄司构成。” 宋长春心有不甘,但看白心月心意已决的样子,只能点头答应。 白心月一走,江元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白心月虽然长得好看,身材一流,尤其是那双长腿,堪称一绝,但有这样一个哪哪都好的上司在,多少有些不敢放开手脚。 他这一走,江元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对宋长春笑笑:“宋大人,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 宋长春摆摆手,“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不用加大人二字,毕竟你现在,已经是白冬卫的人。” 第二十八章 北镇玄司 不要说一些让人误解的话,请你解释清楚……江元问道:“我是白冬卫的人?什么意思?” “走吧,我带你了解一下镇玄司。” 宋长春率先离开。 你倒是先解释清楚啊……江元无奈跟上去。 大周镇玄司,分南北两座。 位于内城礼泉坊的北镇玄司,和位于外城修政坊的南镇玄司。 总司首统领两座镇玄司,两座镇玄司中又各有南镇司、北镇司管理。 南北镇司之下,便是春夏秋冬四卫,四卫分别管属数量不定的金护,金护之下才是最基层的银护。 “比如我就是白冬卫手下的金护,周子丹则是我带领的银护。” 宋长春领着江元逛完位于外堂的断案大堂后,来到冬月堂,站在门前道。 “春夏秋冬四卫各有一座理事堂,分别叫做孟春堂、夏雨堂、仲秋堂和冬月堂。理事堂分上下两层,下层用于属下金护、银护处理案情,上层属于四卫,这冬月堂便是白冬卫的理事堂,白冬卫现在应该就在楼上。” 宋长春带江元进冬月堂大致看一圈,指出自己的办公区域在哪。 江元看着来来往往的金领和银领人员,好奇道:“我以后也在这里处理案情吗?” 宋长春摇摇头,领着江元走出冬月堂。 “镇玄司除了有金护、银护外,还有一种存在。” 江元接话道:“黑护?” 宋长春点点头。 “镇玄司招人有一定的标准,为人正直,无犯案记录,这是思想和行为上的要求,也是最基本的要求,除此之外,则是更加重要的能力要求,不论武夫、修士、还是儒家弟子,必须入品,也就是说必须有九品的实力,才能加入镇玄司。” “而那些不符合镇玄司招人标准,特殊招入镇玄司的人则是黑护?”江元顺着宋长春的话说。 “没错。” 宋长春和江元去其他四个理事堂门前看了一遍,没有进去细看,便继续走向下一个地点。 “黑护是特殊招入,所以存在也很特殊。比如正常加入镇玄司的人,一般都是从银护做起,在某一个金护手下做事,经验和实力达到后才会升到金护,而黑护从一开始就和金护权力相当。” “但黑护并不是随意招入,不然镇玄司的招人标准岂不成了儿戏,所以四卫手中各只有三个黑护的名额。黑护不受金护和银护管理,直接听命于给其名额的四卫。白冬卫手下之前并无黑护,你是第一个,以后无论是接手案子还是汇报工作,一律直接找白冬卫。” 哦,我是白心月的人是这个意思啊,直说我只是白冬卫的私人手下不就可以了,有必要说我是白冬月的人,这种让人想入非非的说法吗。 说到这,宋长春叹气道:“原本我想让你在我手下做事,谁知道白冬卫直接给你个黑护的名额,从我手中抢人。” 抢人是不可能和白心月抢的,就算抢也抢不过,一个黑护的名额直接断了他的想法。 他那个带出一个探案奇才的梦,还没开始做便被白心月一头冷水浇灭。 江元安慰道:“反正都是白冬卫的下属,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没什么区别,以后遇到问题还需要宋大哥多多指教。” 宋长春笑笑,江元这话让他看江元越发顺眼,就越发可惜江元不是他的人。 北镇玄司大门之外竖有明理路鼓,和衙门门前的登闻鼓类似,作用亦是用来喊冤报案,只不过报案的事件性质与普通衙门不同。 进入大门后便是断案大堂,闻鼓者入内陈述案情,大堂一日十二时辰都有金护和其属下银护值守,于早晚卯时和酉时轮换。 江元敲鼓那夜,正是宋长春和周子丹当守。 过了断案大堂即是四座理事堂,春夏秋冬坐落于四方,中间的五层塔楼是北镇司的办案地点,东面有座案牍库和储物堂,西面有个演武场,再往后就是北镇玄司的三所诏狱。 宋长春带着江元边走边说,没多久便把北镇玄司逛一遍,两人坐到断案大堂。 宋长春道:“刚才白冬卫不是给你一块镜子吗?” 江元拿出镜子,“这个?” 宋长春也从身上摸出一块类似的镜子,说道:“这叫通天镜,是天工阁打造的不凡器。 每个通天镜都有一个序号,在镜面写下序号便可连接另一个通天镜,可从镜面看到持有另一个通天镜的人,也可听到其身声音。 用来联络传递信息相比信鸽、驿吏,既方便又高效。 但由于其材质特殊和造法繁琐,所以价格昂贵,镇玄司内只有金护以上才会分发通天镜,当然黑护不在规矩内,白冬卫想给你就给你了。” 视频电话,还挺先进……江元拿着通天镜看了看,看到背面的“壹柒”二字,问道:“我这个序号是十七?” 宋长春道:“应该是,你等我尝试一下。” 他以指为笔在自己的通天镜上写下十七,约莫十息后,江元手中的镜子一阵颤动,镜面上浮现叁玖二字。 江元试着点击触碰,镜面一阵晃动,浮现宋长春的面孔。 宋长春道:“你的是十柒,三十九是我这枚。” 江元默默记下宋长春通天镜的序号,想起白心月,问道:“白冬卫把她的通天镜给我,那她用什么?” 宋长春道:“放心,原本我也以为你手中这枚就是白冬卫的,但实际上不是,白冬卫的通天镜序号为陆。” 两人又聊了会儿,夕阳西沉之际北镇玄司迎来了下班。 金护银护鱼跃而出,说笑着走出镇玄司。 宋长春叮嘱一些明日点卯不要迟到之类的事情,便让江元准时下班。 目送江元离去后,宋长春返回冬月堂。 一楼之中已经没几人,但看向自己的办公区域,周子丹出神地坐在那里。 这小子下班不走赖在这做什么? 宋长春有些好奇,走过去,扣响桌子,打断周子丹的出神。 “思考晚上吃什么呢?” 周子丹如梦初醒,茫然抬头,道:“是头儿啊,江元那小子呢?” 宋长春在椅子上坐下:“自然是回家了,今天你我不值夜,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头儿,我觉得我脑袋出问题了。”周子丹欲言又止。 宋长春眉头一挑,心想这小子终于悟了。 “什么问题?” 周子丹挠着头,道:“我脑海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宋长春不由得坐直身体。 一句话?让他瞬间想起计道人,难道这小子也…… 宋长春忙问道:“什么话?” 周子丹清清嗓子:“如果让你重新来过……” 歌声跑调地如同野马撒泼。 “而且脑海中还一直浮现江元扭动的身体,头儿,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周子丹满脸忧愁。 宋长春抚额片刻,想骂周子丹但忍住了没骂,反而安慰道:“别担心,你没任何问题。” 毕竟,他的肩膀也一直想要抖动,此刻也不例外。 第二十九章 奖励 离开镇玄司后江元没有直接回家。 把和黑六“正常交易”的几两银子全给了张大爷,但几十枚铜板他留了下来。 随便吃两碗面,填饱肚子后江元才回家。 冷冷清清的小院,没了鸭子吵闹格外地安静。 想到自己越穿到这个世界虽然时间不长,但又是和鸭子朝夕相处,又是在诏狱和疯魔厮混,虽然换了衣服,但身上难免有些气味。 现在正值初夏,天气不是很凉,便烧些水从头到脚洗了个透彻。 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房梁,江元习惯性地总结现状。 首先是生活方面。 在和宋长春聊天过程中得知,他做为黑护,每月有三两四贯的的俸禄,以一文钱两个馒头的物价来看,已经算非常多。 日常糊口基本没问题,家徒四壁的状况应该也会逐渐好转。 就是自己以后要去镇玄司工作,卖鸭这个职业不得不放弃了。 当然,他本就没有一直卖鸭子的打算。 如果找不到工作,估计不等卖出去大都会被自己吃进肚子。 今天凑巧把鸭子留给张大爷照看,过两天找个机会直接把鸭子送给他。 再就是实力问题上。 他虽然有个治愈系统,每次治愈疯魔还会给些奖励,但奖励总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个世界不乏大能、妖魔存在,举手投足间震天撼地,翻江倒海。 系统给的奖励虽然也有用,但用处其实微乎其微。 比如在月落山时,被计道人控制心神后,坚韧不拔破解开控制,可破解开又能怎样,宋长春要杀他他还是拦不住,无非让自己死个明白而已。 甚至是接触王员外夫人时,也须周子丹提前控制住。 白天主动问了宋长春,得知这个天下修行体系诸多,但最主要的还是那个几个。 儒家、修士、佛门、武夫…… 各大修行体系从九到一划分品级,品级越高实力越强悍。 宋长春是七品磐石之固的武夫,周子丹是八品玄骨境。 品级越高越难升,没有大量灵丹妙药、天材地宝加持的话,只能靠日夜锤炼,自强不息。 宋长春八岁开始修行,花了二十五年才升到这个境界。 当然那些天赋卓绝的人又是一回事,世上不乏一些年纪便已高品级的天才。 江元今年二十一,如此年纪才开始修行虽然晚了些,但总比一直普通下去的好。 如今加入镇玄司,日后难免在办案过程中接触到危险,一次被别人救,两次被别人救,再一再二不再三,总不能一直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明天便去问问宋长春,各大修行体系的特点和要求,选择适合的一个方向,努努力,做到最基本的防身应该无大碍。 正想着,心神突然一阵颤动,系统提示。 江元忙调出系统面板。 【疯魔人:许八安。】 【治愈方法:腐刑。】 【治愈奖励:弄玉插花。】 【治愈值:+1】 【奖励值:+1】 啊这…… 江元怔愣片刻。 那个幻想自己是武神的许八安最终还是鸡飞蛋打。 多少有点可怜,虽然是自己一手造成。 出于对这个奖励的好奇,江元试着说出“弄玉插花”。 下一刻,躺在床上的江元慢慢扬起脖子,朝自己胯下看去。 ??? 好久后江元才揣摩出,这个奖励到底是什么用途。 原来没什么玄妙,就是简单的字面意思。 江元默默起身,默默冲了个凉水澡。 许久之后,方偃旗息鼓。 不得不说,这个奖励还挺给力,效果很持久。 重新躺回床上,继续浏览系统面板。 【疯魔人:马明远。】 【治愈方法:死亡威胁。】 【治愈奖励:千钧一跪。】 【治愈值:+11】 【奖励值:+11】 看来诏狱一别后,马师爷又尝试了几次死亡的威胁。 “千钧一跪。”江元出声道。 随着系统闪亮,江元只觉得他的双腿瞬间不受控制弓起,形成成下跪的姿势。 “还真是下跪!” 江元庆幸自己没有在诏狱里轻易尝试这个奖励,白天的决定是正确的。 只不过并不像马明远那样跪下就站不起,双腿瞬间弯曲后,江元发现想要伸直还可伸直,起来走动也无大碍。 倒像是千钧一发之际,出其不意的手段。 比如有刀剑向头砍来之际,一句千钧一跪,身子瞬间跪下,没准真难逃过一劫。 当然,人家要是斜着劈砍,再怎么跪也难逃一死。 江元并没有以后使用这个奖励的打算。 无他,太丢人。 挥散面板,江元幽幽地叹口气。 真不能指望这个系统,只会撒刁,完全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真变强,还需靠自己。 心底想着斗气化马、剑开天门、万剑归宗……昏昏沉沉睡去。 …… 第二天没有鸭叫的闹钟江元也没睡到日上三竿。 北镇玄司辰时三刻点卯,第一天上班江元没敢迟到。 昨天宋长春只来得及带江元了解镇玄司,今天则是先带着他报备案籍,再和冬月堂的金护、银护一一互相介绍认识,最后又去领了一件制服给江元。 和其宋长春周子丹身上的衣服一样,统一的黑色制服,只不过江元的制服边领也是黑色。 手腕,腰腹收紧,没有拖地的长袍,没有繁杂的衣摆,既便于行动,又非常具有欣赏性 江元个子不低,双肩又宽,原本那身洗到褪色的青袍就难掩气质,此刻一身玄衣,腰间再挂把佩刀,很是气宇轩昂,丰神俊朗。 “嗯,不错!”宋长春在一旁赞赏道。 江元摆摆手,“花架子而已,不及宋大哥成熟稳重的风采一半。” 这彩虹宋长春很受用,哈哈哈大笑起来。 说笑中一日匆匆而过。 临近下班,宋长春说江元初入镇玄司,今日他请客,去春风十里听曲儿畅饮。 江元没婆婆妈妈推脱,爽快地答应。 他知道这个春风十里,京城有名的娱乐会所一条街。 听不听曲无所谓,主要是他喜欢喝酒。 两人走向冬月堂,去喊周子丹,只是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周子丹急匆匆地走向这边,神色看起来相当慌张。 “头儿,江元,你们去哪了,让我一阵好找。” 周子丹气喘吁吁道。 停下说话,宋长春看向周子丹:“什么事这么着急?在白冬卫手下做事,不能多学学冬卫大人遇事不惊的镇定。” “镇定不了,”周子丹摆摆手,“这件事头儿你听了,也镇定不了。” 宋长春皱起眉头:“到底何事?” 周子丹道:“白冬卫让头儿带魏越去醉梦院。” “我当什么,”宋长春松口气,“魏越可控,带去醉梦院是理所应当,也是早晚的事情,这有什么可慌张的。” “我话还没说话,”周子丹看向江元,眼中充满同情,补充道:“同时带去醉梦院的人,还有江元。” 第三十章 醉梦院 醉梦院,听名字是个好地方啊。 宋长春前脚要带他去春风十里,白心月后脚就指出方向。 江元不禁对这个领导了解下属的本领感到佩服。 江元看向宋长春,却发现他的表情看起十分震惊。 宋长春不敢相信道:“你确定白冬卫让江元去醉梦院?” 周子丹表情严肃地点点头,丝毫没有说谎的样子。 宋长春沉声道:“不应该,白冬卫应该知道江元没有踏入修行。” 周子丹附和道:“冬卫大人对我说完后,我也是这样问她,我说江元虽然能够治愈疯魔,但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送去醉梦院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白冬卫怎么答?” “她说照做。” “不行,我要去找白冬卫。”宋长春起身要走。 周子丹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摇头道:“冬卫大人还说了,让头儿你不要去找她,找也没用。” 宋长春缓缓坐下。 两人一并沉默下来,气氛格外的压抑。 江元本以为他要被送去什么好地方,但看宋长春和周子丹的反应,逐渐意识到事情应该没他想的那么美好。 小心问道:“醉梦院,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严肃,这个地方很恐怖吗?” “恐怖,非常恐怖。”周子丹看着江元说道。 我怎么感觉你担忧的眼底隐藏着幸灾乐祸……江元被氛围影响,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个恐怖法?” “醉梦院里都是疯魔。”周子丹阴森森道。 江元眉头一挑。 疯魔? 就这? 实不相瞒,我甚至有点想笑。 你们怕是不知道我有多爱疯魔。 周子丹见江元波澜不惊,奇怪道:“你不害怕?” 江元也很奇怪:“我别的本事没有,治愈疯魔那是一流,为什么要怕?” 宋长春打断他的装比,说道:“那是你不了解醉梦院。” 江元正色道:“洗耳恭听。” 宋长春摇摇头,“我也不了解醉梦院为何恐怖,但我知道它确实恐怖。” 我上次这么无语还是在上次……江元额头浮现几条黑线。 宋长春还在说:“我只知道,一般情况下北镇玄司诏狱里,如果有可以管控的疯魔,比如魏越那种,给他一块猪皮就可以让他安静,像此类的疯魔都会送往醉梦院。” 这不挺好,都是可控的疯魔,大家还可以和平共处。 “但往往送到醉梦院的疯魔只有一个下场,”说到这里宋长春看向江元,眼睛一眨不眨道:“非死即残。” 见江元没有说话,宋长春继续道:“凡是送去醉梦院的疯魔,不管是一日,一旬,亦或是一月,最终都会被送回来,因为他们要么已经是具尸体,要么还剩最后一口气,已经没有关押的必要。” “可控的疯魔不多,但每一个从醉梦院出来的我都见过,进去的时候完好无损,出来时伤痕惨不忍睹,死状更是不可描述。” 这么邪性? 江元沉默不语,双指抚上眉头。 “现在害怕了吗?”周子丹突然问道。 江元面无表情地看向宋长春:“我可以打他吗?” …… 一座依附北镇玄司而建的院落,就在镇玄司隔壁,一扇门额上写着“醉梦院”的月洞门相连。 江元站在门前,向里眺望。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月亮还未升起。 前面像是被竹林挡着,竹林晃动间,隐约可见几盏红色灯笼在风中飘荡,除此之外一片漆黑,再看不见他物。 安安静静的院子,连虫鸣蛙叫都没有,仿佛无生人居住一般,透着一股浓重的阴森幽怖。 风吹动竹叶簌簌作响,时不时响起一两声咔嚓声,像极了被什么东西一不小心踩碎。 细细沙沙的风声听多了,让人不禁觉得似乎有压抑的喘息藏于其中。 目之所及的漆黑,看太久让人眼睛出神,恍惚中,眼前如墨一样的黑暗中像是有无数双眼睛,一动不动地回视着你。 江元冷不丁地打个寒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脸,自己吓自己可还行。 “江元?” md!” 血液疯狂涌向额头,江元暴怒着转身,像是要灭世一样,轰出拳头。 速度极快,力度极大,但拳头还是被宋长春握住。 这拳力量不错,但为什么要打我……宋长春皱眉看向江元。 看到面前是宋长春和魏越,江元深深地呼一口气,被憋红的脸恢复正常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这不怪他,只能怪宋长春之前的描述太他娘诡异。 他正极尽幻想,把前世看的鬼片和这破院子勾勒,想象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况,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别说怂了,命都快被吓没了。 拒绝回答宋长春的问题,尴尬地笑笑,“宋大哥带魏举人来了?” 宋长春虽然奇怪,但也没过多纠结江元对他出拳的问题,把魏越推上前,“带来了。” “江元小友,在下听说你也要住这醉梦院?”魏越问道。 我不想住,可领导让住我也没办法,不知道那白毛怎么想的,这波我要是遭难,变成鬼也要钻进她被窝…… 江元不想说话地点点头。 魏越惊喜道:“那可真是妙极,在下又可欣赏江元小友的舞姿。” 江元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 “既然人到齐,你们进去吧,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宋长春转身要走。 江元急忙双手抓住他,“宋大哥你不进来喝杯茶吗?” “不了,我饿不渴,等着去吃饭,就不进去了。”宋长春用力扒开江元用力的双手, 看江元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拍拍江元的胳膊,忍不住一声叹息。 “你多保重。” 而后,飞快地转身离去,开始只是快走,到最后直接跑起来,脚下似生风般淡出视线。 江元目送着宋长春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魏越忍不住开口,“江元小友,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进去休息吧。” 你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江元调出系统面板,确定系统没掉线。 尝试使用坚韧不拔,确认系统没出问题。 用“坚韧不拔”让自己更加自己坚信“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这才转身面向月洞门。 沉重道:“我们进去。” 魏越点点头,率先迈进院子。 江元紧随其后。 当跨过门的那刻,一股被吞噬的错觉袭来。 江元突然猛地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可所有的直觉都在提醒着他,好像有什么东西站在他身后。 江元强忍着回头的想法,只敢用眼角余光向后瞥。 距他五步远的地上,投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看不出形状,一动不动。 是人是鬼?一开始就藏在墙边,等待自己和魏越进来? 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心脏速度开始飙升。 沙沙! 江元顿时屏住呼吸。 它动了! 虽然那声音轻到几乎无声,但现在的他精神高度集中,还是被他捕捉到。 没错,那就是脚步声! 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心脏如同耳边擂鼓般咚咚响。 余光瞥去,形状诡异的东西正在向他一点一点靠近。 江元想赶紧跑,却惊恐地发现身体一动也没动,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像是石化般僵硬住。 他目光求救地看着前面兀自行走的魏越,想要喊他,却发现喉咙如被胶水黏住一样,发不出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背脊如同爬过蜈蚣一样窜起一道冷气。 心胀快要跳出嗓子眼,紧张到无法呼吸。 终于,脚步声消失。 江元喉结疯狂滚动。 突然,一道鼻息喷在脖间。 透彻心扉的寒意瞬间漫延全身。 那东西,就贴在自己身后! 第三十一章 这院子很不对劲 “江元小友,你怎么不走了?” 魏越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没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到江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元闻言,顿时,身上的束缚感如同潮水般褪去。 身体一软,踉跄两步,向前扑倒。 魏越见状急忙跑过来,抱住了江元。 入手才发现江元的怪异。 他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胸口大幅度起伏着,如同溺水获救般大口大口地呼吸。 “江元小友,你怎么了?” 魏越不明白发了什么,明明前一刻还好端端的,现在怎么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江元撑着魏越的肩,喘着粗气道:“我背后的东西还在不在?” 闻言魏越越过江元的肩向后看了看。 “东西?什么也没有啊。” “没有?” 江元皱眉,缓缓扭头。 月洞门安安静静,除了几片被风卷动的落叶,什么也没有。 江元离开魏越的身子,向后走几步,左右看了看。 “你刚才没看到我身后有东西?” 魏越走过来,也跟着看了看,说道:“方才我回头,只看见江元小友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再没他人。” “你确定?” “确定。” 江元吐口浊气,擦净脸上的冷汗,环顾着四周,不敢松懈。 怎么可能没东西?怎么会没东西! 他分明看到,也感受到了。 “江元小友,我们进院休息吧”魏越询问道。 “桀桀~桀桀桀~”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江元看向魏越:“你刚才笑了?” 魏越满脸茫然,“我没笑啊。” 那是谁的笑声? 江元一阵头皮发麻。 魏越到底是个四五十岁的读书人,见江元满脸惊恐,笑道:“江元小友,这世道虽然不太平,但堂堂镇玄……” “桀桀~桀桀桀~” “嘘!” 江元忽然将手指竖在嘴边。 魏越急忙噤声。 夜风细细吹着,拂动树叶沙沙作响。 江元悄声耳语:“你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魏越侧耳倾听,半响摇摇头,“只有风声。” “桀桀~桀桀桀~” “仔细听,又来了!” 再次倾听后,魏越无奈地摇摇头。 江元没再理魏越,执拗地仔细捕捉那个声音。 但最终也没能再听到一次,好像那个东西已经彻底离去了。 “魏举人,你说这院子会不会有鬼?”江元突然问。 “圣人语常而不语怪,语德而不语力,语治而不语乱,语人而不语神。这世上有妖、有魔,有仙,但从无鬼神之说。” 魏越如同看一个孩子一样笑着安慰,“许是江元小友太过疲累,看错了树影,听岔了风声,我们还是早些睡下歇息为妙。” 说罢不偏不倚无所畏惧地向院中走去。 江元愣在原地。 树影?风声?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分明看到了影子,就在他现在站的位置。 更何况那东西都贴到了他背后。 现在还能回忆起脖子喷上喘息的感觉。 绝对有什么! 魏越在骗他?看起来不像。 可为什么只有他有感觉,魏越从头到尾都像没事人一样? 硬着头皮追上魏越,问道:“魏举人,我记得你是儒家九品?” 魏越惭愧地点点头,“半生不过九品,让江元小友见笑了。” 江元没有任何嘲讽的心思,而是在想,难道是魏越的九品实力所以没有受到影响? 刚才好像也是魏越突然回头说了一句话,才让身后那个东西离开。 江元不动声色地向魏越靠近。 …… 院子门前有片竹林,竹林中有假山乱石。 真·开门见山。 也正是它们将江元的视线遮挡。 竹林两侧各有一条环形鹅卵石小路,江元同魏越从右侧绕过竹林,视野豁然开朗。 院子不算很大,但院中除了一座檐牙高啄的凉亭外别无他物,看起来很是开阔。 江元和魏越走到院子中央,停下脚步。 魏越道:“江元小友,这里好像无人居住。” 江元点点头。 这四合院看起来房间很多,但没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光,也不知道是睡的太早还是真的没人。 倒是那门前的灯笼。 挂红色的干吗,还挂这么多,神经病吧……江元心中骂道。 “那我们先随便各选一间,睡过今晚再说吧。”魏越提议。 各选一间?别开玩笑了,我怕自己一个人会睡不过今晚……江元忙抓住魏越的衣服,“咱们睡一间。” 魏越满脸讶异。 江元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有些新舞蹈,想跳给魏举人看。” 魏越眼中一亮,“好好好,咱们睡一间。” 说定后两人随便挑间屋子走去。 走进回廊,魏越上前推门,推了推,门动了但是没推开,又推了推,还是没开。 “这间可能有人。” 魏越如是说,带着江元走到旁边一间屋子。 推门,还是推不开。 “这间也有人。” 第三间。 “有人。” 第四间。 第五间。 第六间。 …… 第十三间,也是最后一间,推不开。 江元跟了一路,一路下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沉声问道:“都打不开?” 魏越点点头,“奇怪,怎么全打不开呢?外面都没上锁,难道是屋中全都有人?” 江元看了身边的屋子一眼,漆黑如墨,什么也看不到。 原本没什么,但听魏越这么一说,怎么突然感觉屋内好像有人在顶着房门,还正透过纸窗死死地盯着他们。 忍不住向后退了退。 魏越虽然也感到奇怪,但定力相当不错,敲门问道:“请问屋里有人吗?我们初来贵院,不知落住何处,还望提点一二。” 说罢两人耐心等待,屋内没响起一丝声音。 久久无人回应。 “怎么会这样呢?宋大人让我们来这里,必然有我们居住的房间,不然让我们睡外面的凉亭不成?”魏越此刻也察觉到有些怪异。 江元心想这事不怪宋长春,全是那白毛一手的安排。 “既然没房间可住,我们还是离开为妙。” 江元此时一刻也不想在这鬼院子多待。 这院子处处透着不对劲。 没进来前就有种诡异的感觉,进来后接二连三遇上怪事。 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初入镇玄司,不能刚入职就违抗大领导的命令,否则他铁定不会走进这个院子。 既然现在有理由离开,当然有多快走多快。 “走。” 江元扯上魏越的手腕就要走。 却发现没拉动魏越。 奇怪地回头,看到魏越愣在原地,侧脸向他,怔怔地看着前方。 “怎么不走?” 魏越没回答,而是抬起另一只手臂,指出去。 疑惑道:“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第三十二章 怪异频生 院子四周有回廊环绕,此刻江元和魏越的位置处于东面回廊的尽头。 江元顺着魏越的手指看去。 在回廊的另一端,有个人影静静地站在黑暗的角落,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 江元顿时有些炸毛。 暗中观察?站在哪里多久了? 两厢对视片刻。 魏越欣喜着朝黑影走去:“有人就好,我且问问他可还有房间给我们住。” 看着魏越那丝毫不慌的样子,江元有些惭愧,自己身为学过科学、真理的涩会主义好青年,居然还不如一个古代人胆大。 咬咬牙跟上魏越。 作为读书人,魏越步伐不急不快,慢中带稳,江元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随着距离逐渐缩短,视线也渐渐变得清晰。 江元看清黑影的轮廓。 个子不高,有些瘦小,怀中好像还抱着个带有尖角的东西,看起来有不免让人想起一些危险物品。 两人走过一半回廊,魏越出声道:“敢问阁下,不知你是……” 话未说完,黑影一闪,消失在拐角。 魏越愣了一下急忙跑过去,江元也跟着跑起来。 两人来到黑影的位置,看向黑影跑走的方向。 面前是正院和侧院相连处空出的一片空地,有一间屋子的面积,里面种有三四棵矮树。 现在正值初夏,树上却没有一片树叶。 一眼扫去,除了秃树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奇怪!”魏越喃喃自语。 玛德,这叫奇怪?一个大活人突然从眼前消失不见,这根本是闹鬼吧……江元越发不相信魏越的鬼神之说。 “这是那人落下的?”魏越附身捡起一样东西。 江元看去。 那是一个燕子形状的风筝,做工很差,糊的相当潦草,甚至没有放飞的绳子。 但看到风筝的翅膀,江元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刚才自己以为的危险物品就是这个风筝。 大晚上地抱着个风筝偷偷躲在角落观察,被发现后消失不见,但落下了风筝。 可以想象当时黑影应该也非常慌张。 再结合方才看到的黑影轮廓,个头不高,身材瘦小,抱着风筝…… 或许是个孩子! 可江元搞不明白。 空地两侧的墙没有三米也有两米,他翻过去没准还要费一些力气,那黑影是个孩子的话,跑到这里怎么能凭空消失呢? 还是说,人家虽小却身手不凡,化气为翼,飞了过去? “江元小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江元正疑惑着想用科学去解释眼前的现象,魏越突然侧耳问道。 现在轮到你问我了是吗,我刚才就说有笑声,你非说听不见,现在倒又听见了。 江元忍住吐槽的欲望侧耳倾听,随即表情一瞬间僵硬。 魏越看到江元的反应,问道:“听见了?” 江元沉默地点点头。 他听见了,甚至听得很清楚。 但那不是进院时听到的诡异笑声,而是女子的歌声! 唱的什么江元听不懂,听起来甚至还有些好听。 但那歌声时急时缓,时高时低,一会儿是哀婉的戏腔,一会儿又是呜咽着吟唱,似悲似喜,似哭似笑。 曲调好听却诡异,女声动人却凄凉。 像是在抒发心中怨恨,又像是讲述一件与其无关的故事。 这让江元瞬间想起来那首听了无数遍的唢呐神曲。 但这次不同的是,自己已然身在歌中。 耳边是女子断断续续的歌声,眼前是门窗紧闭的无人院落。 一盏盏红色灯笼在风中慢慢地摇晃,洒在地上的光芒如同铺上一层黑色的血。 江元庆幸这歌声只有声音没有乐器伴奏,如果此时响起唢呐的话,百分百将他直接送走。 “好像是从那个房间传来?”魏越指着西面一间屋子道。 然后不等江元说什么,径直而去,江元拉都没拉住。 魏越前脚走,江元顿觉身后阴风阵阵,几棵秃树缭乱的枝桠如同交错的鬼手。 “魏举人,等等我。” 江元小声叫着,赶到魏越身边。 魏越对江元笑笑:“你听这歌声,越来越近了,绝对就在这屋子里,找到人就没事了。” 江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方才此件屋子也尝试推过,但没推开,明显不想让人进去。 现在里面的女人又唱起歌,唱的还这么凄凉诡异,明显又想引入过去。 这一前一后矛盾的做法,想要干什么,实在让人忍不住猜忌。 这魏越不知道是信仰坚毅,还是想象力太弱,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实在让江元佩服。 苦读三十几年才高中的人果然不一般。 两人循着歌声走到西面的房间。 站在门前,歌声已经无比清晰,的的确确就是面前这个屋子。 江元和魏越对视一眼,江元此时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魏越好像从他眼中读懂了什么,点点头,上去敲门。 笃笃! 屋内的歌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安静,再没有一丝声音。 江元觉得,如果屋内有人,此刻一定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房门。 魏越眉头一皱,上去就推门。 吱呀~ 这次轻而易举地,房门应声而开。 一丝红光从门缝中逃散出来。 江元和魏越一起凑到门前,想要一探,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啊!!”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尖叫。 “啊~啊啊~” 江元惊恐地转身,刚摸上刀想要拔出来,耳侧突然又响起刺痛耳膜的惊声尖叫,他看到魏越激动地在原地一蹦三尺高,拼了命地大喊大叫,眼睛瞪得圆溜,脸色憋的通红,脖子上青筋凸起。 江元捂紧耳朵,心想你乱叫什么,你不是不信鬼神,超勇的吗?现在怎么这么激动。 好久好久,魏越才喘着粗气渐渐缓过来。 江元看魏越一眼。 可能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抵不过背后突然来一嗓子。 两人回头看向背后吓他们的罪魁祸首。 院子中央有个长相俊俏的少年站在那里。 一身青衫,发别玉簪,原本应该颇有玉树临风之意。 但现在的他,正满脸惊恐地瞪着江元和魏越,身体似乎都在细微颤抖。 你吓到了我们,自己反而也在害怕? 江元表示有点看不懂。 此刻魏越“道心破碎”,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只能江元上去问:“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那院中的青衫男子听闻,抬起双手不断摇摆,口中道:“是他逼我的,不要杀我!” 江元身体向后微仰。 而后和善地笑笑:“公子说笑了,我和公子第一次见面,怎么会想杀你。” “求求你不要杀我!”男子像是没听到江元的话,情绪越发激动,看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江元上前一步:“公子……”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青衫男子突然大喊大叫,飞快地跑起来,砰地一声撞开一间屋子的门,继而又关上门,没了声音。 江元和魏越久久没反应过来。 院中重新恢复无人般的寂静。 但此时两人的心中已如被投下巨石的水面,波涛汹涌起伏,再也无法平静。 不知过去多久,一道庄严的声音响起。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受惊了。” 第三十三章 阿弥陀佛 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从回廊慢慢走来,直至停在江元和魏越身前。 僧人年纪不大,而且很健硕,双手合十,让他的胸膛微微鼓起,江元接近一米八的身高,站在他面前却矮了足有一头。 五官普通,眉毛粗而锋利。 给江元一种前世健身房的肌肉猛男,剃光头发,穿上袈裟装和尚的错觉。 “您是?”江元问道。 “贫僧法号谛禅。” “谛禅大师是这院中住客吗?”魏越问道。 谛禅点点头。 江元听在心里,什么也没说。 终于遇到一个正常的住客,还是个佛门僧人,这无疑让魏越对他产生信任,“谛禅大师,在下青州魏越,这位是江元小友,我们今晚初来醉梦院,不知住在何处,还望提点一二。” 谛禅淡笑道:“贫僧已经知晓,因此前来指引二位入住。” 魏越大喜过望,“麻烦大师了。” “两位这边请。” 谛禅引路,朝对面走去,边走边说: “醉梦院有十三间屋子,东面五间、西面五间、北面三间,除去客堂、厨房、茅厕外,可以居住的房间有十,从东沿北到西,依次以十天干命名。贫僧住在西面的辛字间,两位可以住在东面的甲字间和乙字间。” 江元闻言看去。 甲、乙,也就是东面的第一间和第二间,刚才那求着别杀他的阴柔小哥也在东面,乙字间的隔壁,丙字间。 魏越奇怪道:“甲字间和乙字间没人吗?方才我把所有院门都推了一遍,也不见打开一个,原以为里面住满了人。” 谛禅答道:“那是他们在和两位施主开玩笑,原本贫僧正在打坐,若不是听到你们吵闹,也未发现屋子的怪异。” “他们?”江元忙问道:“这醉梦院住了几人?” 谛禅停下,首先指着东面道: “丙字间的李施主。” 指着北面道: “戊字间的吴施主。” “己字间的周施主。” 最后指向西面: “庚字间是丫施主。” “辛字间是贫僧。” “癸字间是端施主。” “共六人。” 江元默然无语。 好家伙,一共十间房子,住了六人,几乎算是住满。 他和魏越进来快有半个时辰,一个个东躲xz,变着花样吓唬人,甚至连灯都不点,太欺负新人了吧! 魏越脾气很好,像是已经忘记被耍的经历,问谛禅:“我们方才打不开门,见到一个拿着风筝的人,听到的女子歌声,还有方才那个求我们不要杀他的公子,都是醉梦院的住客?” 谛禅点点头,又无奈摇摇头:“他们并无恶意,只是贪玩了些,还望两位施主不要见怪。” 江元撇撇嘴,他没魏越那么好脾气。 刚进院就给自己一个惊心动魄的感受,进了院又搞这么多幺蛾子,他和魏越一个是读书人,一个是科学理念下的产物,还算比较有定力,换做正常人,不疯也得吓傻,怎么看怎么有恶意。 难怪宋长春和周子丹都对这醉梦院十分忌惮,唯恐避之不及,第一晚就这么难,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院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魏越松口气。 江元一脸奇怪地看向魏越。 刚才不是你说圣人不语怪力乱神,世上没有鬼神吗? 三人走入回廊。 谛禅推开甲字间的门,又推开乙字间的门,转身道:“这两间屋子曾经也有人居住,枕衾椅柜一应俱全,只是或许蒙上了灰尘,两位莫要嫌弃。” “无事无事,我和江元小友诏狱都住过,脏点乱点没关系。”魏越对睡觉执念很深,有间房间睡已经很满足。 江元也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 谛禅笑笑,双手合十,低眉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两位施主入住哪间自行抉择即可,天色已晚,贫僧就先不打扰二位安歇。” 这和尚看起来人挺不错,短暂交流下,很让人新生好感……江元想回句礼。 魏越快他一步,双手合十,虔诚道:“阿弥陀佛,多谢大师相帮。” 江元也跟着双手合十,正想说话,脸侧突然一阵疾风。 接着,砰地一声,什么东西撞在门上的声音。 江元嘴巴张着,瞳孔慢慢收缩。 面前谛禅那张本原本言笑晏晏的脸,此刻一丝表情没有,格外的冷漠。 双目之中凛然一股杀气。 原本合在一起的双手,左手还竖在胸前,左手却向前伸直,横在江元脸侧。 胳膊绷紧,鼓起的肌肉充满力量,方才那股疾风便是谛禅伸臂太快的原因。 “咳!”身后传来痛苦的咳嗽声。 江元僵硬着脖子缓缓回头。 方才站在他身后的魏越,此时半倚在门上。 他的鼻子整个塌陷下去,鲜红的血狂涌不止,像是回流进嘴里,让他不断地咳嗽,每咳一下,就是一口浓稠的鲜血。 发、发生了什么? 江元仍旧合在一起的双手有些颤抖。 “谛禅、大师?”江元试探性道。 谛禅冷漠无情的眼神看江元一眼,没理他,擦肩而过走向魏越。 谛禅附身,拎着衣领把魏越拎起来。 魏越此刻满脸是血,神智已经有些不清,即使被谛禅扶站起来,也是摇摇欲坠,下一刻就要跌倒的样子。 不过谛禅并不需要他一直站着。 右手突然出拳,猛然轰在魏越侧脸。 魏越如同炮弹一般飞射出去,落在院子中央,几个翻滚后爬在地上,身体偶尔抽动,表示着他还没死。 谛禅扭了扭脖子,边卷着袈裟的袖口,边走向魏越。 江元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是和尚吗?他前一刻不还在阿弥陀佛吗? 为什么突然化身拳王? 就算你是鲁智深,魏越也不是镇关西啊! 这两拳丝毫没有保留,看样子真的想打死魏越。 可魏越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谛禅走到魏越身边,一脚踢在魏越身上,让他仰面朝天。 而后又像之前一样,拎起魏越的衣领,一拳轰在他脑袋上。 这一拳打中魏越的眼睛,眼眶顿时裂开,眼珠子直接迸射出来,黑红的血如瀑如注。 魏越已然出气多进气少,濒临死亡。 江元见状,立刻拔刀冲上去。 魏越虽然背着人命死有余辜,但应是律法裁决生死,而不是现在不明不白死去。 拳头将落,江元赶到,一刀斩向谛禅。 “铛!” 一声金属碰撞声响起。 刀被震开,刀刃崩卷,虎口被震得生疼。 江元震惊地看向谛禅。 他的刀砍落时,谛禅抬起另一只胳膊拦挡,此时那胳膊整个呈现鎏金的颜色,变成一只闪亮的黄金胳膊。 刀刃被砍卷,金色胳膊完好无损,甚至没有出现一丝划痕。 而谛禅的另一只拳头没有丝毫停滞地落下,直直轰在魏越的脑袋上。 而后,一拳、一拳、又一拳。 谛禅机械搬地递出拳头,一次又一次地打在魏越脑袋上。 直到地面凹陷,魏越半个脑袋陷入土中。 谛禅方停止惨绝人寰的疯狂输出。 胳膊上的金色退去,恢复原状。 谛禅心满意足地慢慢起身,面无表情地看向江元。 江元心中一沉,握紧刀柄。 但下一瞬,江元发现谛禅身上的杀气已经无影无踪。 他双手合十,对江元道:“阿弥陀佛,施主早些歇息。” 像极了不染尘俗的得道高僧。 前提是他的手背上没有涂满鲜血的话。 第三十四章 睡觉! 江元一丝不敢松懈地盯着谛禅。 但谛禅把魏越的脑袋轰个半碎后,又像是无事人一样,向江元说句“阿弥陀佛”后便不紧不慢地离开,走进东面的辛字间关上房门。 确认没有再开门的迹象,收刀入鞘,江元急忙蹲下查看魏越的伤势。 但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查看的。 魏越的半个脑袋如同被重锤炸碎,颅骨开裂,里面的东西流的到处都是,掺杂着紫黑的血,直教人胃液翻涌。 江元摸摸了魏越的脖子,又把手按在魏越心口。 百分百分确定,魏越已经死的透彻。 江元颓然坐下。 悲伤略有,毕竟和魏越相识一场,他虽杀了七八个人,但都是在疯魔状态下所为,正常情况下的魏越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但悲伤有却不重,因为江元知道就算魏越此时不死,早晚也会偿命而亡。 无非是现在死的很惨,很冤枉。 他不知道魏越哪里惹到谛禅惨遭此劫,他相信魏越自己至死应该也不明白。 除了悲伤,江元心中此时更多的是无助。 魏越一死,这院中就余下自己。 江元此时才明白宋长春和魏越对醉梦院的害怕。 也才清楚宋长春口中所说,住进醉梦院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的说法。 这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谛禅都这么不正常,更不要说那些看起来就已经不正常的住户。 周子丹说院中都是疯魔时他还有些不屑一顾。 现在想想,自己属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个地方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没准下一秒他就会无缘无故地步了魏越的后尘。 江元起身,毫不犹豫地向竹林狂奔。 什么大领导的命令,今天就是大周皇帝下圣旨让他住在这里,他也不干。 绕过竹林,月洞门就在眼前。 江元朝着月洞门狂奔而去,然后下一秒,猛然撞到什么,被弹回去。 江元捂着撞痛的额头试探地伸出手。 一张无形的气墙把月洞门封得严严实实。 他的退路,被堵死了! 就在此时,身后竹林突然狂风大作,簌簌竹叶如落雨纷飞。 “桀桀,死了,真的死了!桀桀桀桀……” 耳边再次炸响进院时听到的诡异笑声。 那笑声随风而动,从四面八方传来,汇入耳中,让人头晕目眩。 江元用力地捂着耳朵,也无济于事。 接着女子诡异的歌声再次响起。 阴柔公子求饶的声音如言在耳。 突然又加入低沉有力的念经声。 各种纷乱嘈杂的声音糅合在一起,汇聚成一条条无形的音波长河,从江元一侧耳朵流入,途径大脑曲折环绕,最终从另一侧耳朵流出。 江元痛苦不堪地紧闭着眼睛,几乎已经用尽力气去挤自己的双耳,可那些声音仍旧不依不饶地摩擦着他的耳膜,揉捏着他的神经。 如果不是他已经提前使用“坚韧不拔”,应该早就昏死过去,但坚韧不拔并非万能,他已经快撑到极限。 正此时。 “睡觉!” 一声宛如洪钟般的声音响遏行云。 风止声息,所有的声音一瞬间消失不见。 只有耳鸣和尚未飘落的竹叶能证明方才发生的一起。 江元心有余悸地捂着耳朵,一动不敢动地坐在原地。 耳鸣消散,心态恢复平稳。 足足半刻钟后,院子再没任何异动发生,江元才敢慢慢撑着刀起身。 摸索到月洞门,抬手摸了摸。 气墙还在,尝试拿肩撞了撞,没有任何变化,江元想拿刀去劈。 “小子,你再不睡,我可就不管你了。” 那道先前震散群音的响亮声音再次响起。 我睡,我睡,我这就睡! 来的速度有多快,回的速度就有多快。 绕过竹林,路过魏越的尸体。 江元毫不犹豫地进入甲字间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屋内漆黑一片,江元背倚在门上丝毫不敢动弹。 默默等待着,直到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照亮屋内。 江元看去。 一张圆桌,四只椅子,书桌茶几也都摆放整齐。 没有任何怪异。 江元这才慢慢走向床边。 掀开床帘,枕被都有,但确实如谛禅所说,落满了灰尘。 江元掀开被子,小心翼翼躺下。 身子整个和床接触的刹那,忍不住心神放松,但不过数息后便又重新打起精神。 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 这样一座随时可能丧命的院子,让人怎么敢睡,怎么睡得着。 他连衣服没脱就躺下,便是以防夜中发生变故,到时逃跑时不至于月下遛鸟,露点裸奔。 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让人身心俱疲,困意一阵一阵来袭。 但又是掐腿,又是咬舌尖,江元逼着自己清醒。 夜还漫长,一切皆有可能发生,他必须打起精神应对。 …… 身上很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压着自己。 胸口很痛,好像有人拿着刀子在切割他的身子。 意识模糊地想,哪里来的痛感,他不是在一直提放着事故的发生吗? 下一刻,江元瞬间清醒。 猛然睁开眼,陌生的屋顶。 该死,他竟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接着便看到那个趴在他身上的人影。 此刻的他成一个大字摆放,手腕和脚腕用绳子绑在床的四角,身上衣服被扒的精光。 而那人骑坐在自己身上,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不停地在他胸口戳动。 那人的头发散落下来,将脸遮挡,让人看不见他的面容。 但江元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胸膛已经早已皮开肉绽,血流成河。 “滚开,你他么别碰我!”江元挣扎着身子。 那人充耳不闻,手中不停。 痛感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触动着神经,江元嘶吼道:“你是谁?我哪里得罪你了?让我死个明白行不行?” 那人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发出渗人的笑声。 接着双手拢开如瀑般的黑发。 一张熟悉的面孔从头发中间露出。 江元瞳孔顿时收缩,不敢置信道:“魏越!” 怎么可能是魏越?魏越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亲眼目睹谛禅锤爆魏越的脑袋,亲手证明魏越死的彻彻底底。 现在为何他又趴在自己胸前刻字? 这不可能! 魏越嘿嘿一笑:“江元小友,下一刀,我要刻在你脸上哦!” 银色的匕首在惊恐的眼中逐渐放大,冰凉的刀刃落在脸上,痛彻心扉的痛感传开。 下一刻,江元瞬间清醒。 猛然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 居然是梦中梦,江元闭上眼长舒一口气。 “你醒了。” 一道女子的声音耳畔响起。 江元急忙睁眼看去。 …… 第三十五章 个个是关系户 一身灰色披风,紧致的双腿交叠。 白心月坐在桌子边,环胸面向江元。 她怎么在这?夜闯职工宿舍? 还好我机智地穿了衣服。 江元低头看了看身上穿戴整齐的黑衣制服,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心安似地呼出一口气。 果然,魏越已经死了,怎么可能爬起来在自己胸膛刻字。 “我刚来,没碰你。”看到这一幕,白心月淡淡道。 你以为我在想什么?江元微尬片刻,赶忙掀开被子下床,向白心月拱手道:“白冬卫,你来的正好,属下……” “你为什么没用通天镜唤我?”打断江元的话,白心月语出惊人道。 通天镜唤你?你是在怪我没有给你打电话? 江元有些莫名其妙。 看江元一副不解的样子,白心月道:“魏越已经死了,你怎么活下来的?” 好家伙,你还敢提这件事,我怎么活下来的?你盼着我死是吧,刚给我一个黑护的名额做你的私人下属,转脸就想搞死我? 他原本想今天主动去找白心月,问她把他安排到醉梦院是何用意,但没想到她直接来了。 江元微怒,“既然白冬卫主动提起,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敢问冬卫派我来醉梦院是何意,魏越的尸体现在就在门外,白冬卫是想让我也如他那般吗?” 白心月没在意江元语气中的怨气,平静地说:“所以说,既然这个院子中有你应付不了的事情,既然你对我对你的安排满腹疑虑,你为什么不用通天镜直接问我?宋长春应当告知了你我的通天境序号。” 江元愣住,通天镜?他倒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迎着白心月的目光,江元半天憋出一句,“我忘了。” 他是真的忘了,那种情况下只顾着活命,哪还有心思想其它。 再说通天镜这种类似视频通话的存在在这个世界太过违和,他根本没考虑到电话摇人这件事情。 “记住,你现在是我的黑护,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我。”沉默半响,白心月道。 江元点点头,把他是白心月的黑护这件事植入心底。 白心月环视屋子一圈,问道:“谁带你来的甲字间?” 江元想起那个一秒圣僧,一秒拳王的谛禅,道:“一个僧人,他说他叫谛禅。” 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谛禅那个样子,江元还真不敢确定谛禅是不是他的真名。 白心月点头,了然于胸:“谛禅带你们入住,然后杀了魏越,合情合理。” 江元皱眉,心想是我不对劲还是你不对劲。 这两件事情有关联吗?哪点合情合理了? 看到江元的表情,白心月问:“魏越死之前是否说了‘阿弥陀佛’四字?” 阿弥陀佛?江元脑中快速闪过魏越死亡前的画面。 瞬间意识到,难道那句阿弥陀佛是魏越惨死的原因? 白心月道:“如你所见,谛禅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僧人,准确地说,他是一个疯魔的僧人,他不能听到别人提起‘阿弥陀佛’这四个字,否则无论是谁,他都会狠下杀手。” 果然是这个原因……江元有些后怕。 一个僧人对你说‘阿弥陀佛’,即使你不信佛,也会条件反射地回他一句,就像当时如果不是魏越快他一步开口,他也就脱口而出,或许死的就是他了。 这根本是个埋在下一步的地雷,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任谁来都会自然而然地踩中。 这么危险的人,关在醉梦院,难怪进入这里的疯魔没有一个好下场,这种疯魔控制后不应该立即斩杀吗?为什么还要豢养起来? 江元问出心中疑惑。 白心月知道江元会这样问,解释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身份特殊,他是东华寺度一大师唯一的徒弟,甚至可以说是佛门之子。” 啊这…… 江元不知道度一是谁,但他知道金华寺。 当今天下,佛、道各兴,除西域万佛山外,大周朝内,佛门圣地便是位于京城岱山上的东华寺,和道门道庭相当,地位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佛门之子,甚至堪比一国太子,谛禅身份是挺逆天。 白心月道:“没有任何一个人杀得了佛门之子,总镇司也做不到。” 江元注意到白心月的用词,杀掉佛门之子,总镇司做不到,但不代表不敢做。 “所以白冬卫是想让我治愈谛禅?”江元问道。 “自然,”白心月看向江元,“但不仅仅是谛禅,我要你治愈的是这醉梦院里所有的疯魔。” 江元当然知道这点,宋长春和周子丹告诉他醉梦院里全是疯魔时,但凡有脑子也能猜出白心月的用意。 只是让江元气愤的是,这院子里的疯魔个个都不简单,为什么这么干脆地把他派来,怎么说也要配个保镖打手之类。 “我以为你会用通天境唤我,醉梦院距冬月堂如此之近。”白心月说道。 这锅她丝毫不背,她自认为自己的安排非常合理。 你是老板,你说的都对……江元想起昨晚那几个都不像善茬的疯魔,问道:“之前谛禅对我说醉梦院里一共有六人,按照镇玄司疯魔必杀的规矩,谛禅杀不得是因为其身份,其他五人也都有杀不得的理由?” “不错,醉梦院建立的初衷便是关押特殊的疯魔。” 特殊的疯魔,特殊在背后都有靠山…… “治愈我肯定没问题。”江元了解了缘由始末,他可以治愈,但是…… “可白冬卫必须先保障我的生命安全,我不是一个无私奉献的人,绝不会为了治愈疯魔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那是自然。” 白心月起身,直视江元道:“你能治愈疯魔,对我,对镇玄司很重要,即使你想轻生,我们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更不要说其他人威胁到你的性命。” 她扬起胳膊,白皙的拳头伸出一根手指。 “你记住,我的通天境序号为陆,一日之中,不管你何时唤我,我都不会怪罪你,并且绝对会答复你。这是我给你的第一层保障。” 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层保障……” 白心月突然没了声音。 江元以为她在组织语言,耐心地等待着。 何况白心月比耶还挺有意思,飒爽的外表,做着可爱的动作。 不过最终白心月也没说第二层保障是什么,对江元道:“你且随我来。” 转身便走。 江元什么也没问,听话地跟在她身后。 推门的瞬间,一阵风吹进,扬起白心月的灰色披风。 江元目光恍惚一瞬,映入眼睑一抹白皙。 心想,二郎腿翘得太久了,都红了。 第三十六章 女装 阳光明媚,惠风和畅。 竹林绿意盎然,红色灯笼明艳如花。 此时的院落没有昨晚半分诡异的样子,甚至给人一种恬淡幽静的心境。 院中魏越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地上一丝血迹都没有,只有那个埋过魏越脑袋的土坑提醒着江元,昨晚的一切真实发生过。 “我派人清理了魏越的尸体。”白心月道。 江元有些感慨地叹口气。 偷偷调出系统面板。 治愈奖励坚韧不拔停止在110。 可惜了,原本准备好的慢摇、书记舞和极乐净土,甚至是苦练已久的那个男人的自由,都没了用武之地。 “院中的住户都还没起吗?” 四周房门依旧紧闭,江元有些好奇。 晚上不开门就算了,白天也没一丝动静。 这些疯魔难不成还是死宅? 白心月有条不紊地迈着步子,淡淡道:“起了,但没敢出来,因为我在。” 可恶,被她装到了…… 跟随白心月走到北面的己字间。 白心月上前敲门。 “进。” 屋内响起一道声音,江元认出来,正是昨晚结束闹剧的那个声音。 白心月推门而入,江元紧随其后。 屋子里的摆设和甲字间很像,简简单单,阳光从东面的窗户照进来,投下一束束尘埃飘荡。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桌前。 潦草的长发随意束在身后,卷曲的络腮胡比头发还要乱,墨色黑衣穿的松松垮垮,胸前敞开,露出浓密的护心毛,一只腿屈在椅子上,裤腿卷到膝盖,他正一手端书,一手挠着那只小腿。 从头到脚,透露着一股浓浓的邋遢气息。 听到开门关门声音,他以极快的速度把书塞入怀中,看过来,目光在江元身上上下扫视一眼,啧啧地摇头:“这就是你瞧上的小子?不怎么样啊。” 呵!你好意思评价我?江元不动声色地想。 白心月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同时将一只椅子踢到江元身边。 江元看一眼,顺从地坐下。 “他叫江元,是我新招的黑护。”白心月道,又向江元道:“这是我师父,周霸先。” 白心月的师父?江元微怔,住在醉梦院,也是疯魔? “脸长得略微帅气,皮肤有些白净,身姿还算不错,除此之外,不就是个普通人,哪里配做你的黑护,你让老夫力保此人性命,我还以为是何等人中龙凤。”周霸先还在打量江元。 你到底是想损我还是想夸我…… 不过从他话中,江元才意识到昨晚这周霸先救自己的原因。 原来是白心月的安排。 又是给通天镜,又是让人暗中保护,这样看来,白心月真没有故意弃他于不顾。 只是江元不明白,白心月一开始同他前来不就行了,何至于费这么大劲,还枉死了魏越。 疑惑归疑惑,该道的谢也不能落下。 “多谢周前辈出手相救。” “不用谢,全看心月的面子,再说老夫也没出手,喊两嗓子而已。”周霸先淡淡道,一副别想和我套近乎的样子。 白心月道:“江元的确是普通人,但他亦有过人之处,他能治愈疯魔。” 周霸先闻言一愣,继而摇摇头,“不可能,佛道两家,还有那群死读书的儒家对疯魔都没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宋长春和周子丹不信,白心月不信,周霸先也是一如既往地不信。 白心月把之前在诏狱的尝试讲给周霸先。 随着白心月娓娓道来,周霸先表情逐渐变得动摇,屈着的小腿放下,等到白心月讲完,看江元的眼神已经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 “若真如此,他比人中龙凤还要珍贵了。” 周霸先知道白心月不会骗他,何况她讲的头头是道。 江元谦虚道:“不算什么大本事。” “所以我招他为黑护,把他派来醉梦院,有他在,大家的疯魔或许都有治愈的可能。”白心月道。 “既如此,”周霸先提议道:“不如你先看看老夫可有治愈的方法?” 江元看向白心月,待她点头后方起身走向周霸先。 一阵装模作样的切脉后。 江元沉默下来。 “怎么?没有办法?”周霸先问,他倒没有一丝焦急,因为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 白心月现在足够相信江元的能力,周霸先又是她的师父,表现的远比周霸先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元。 江元踱步到椅子坐下,认真道:“不,周前辈的疯魔有治愈的办法。” “什么办法?”白心月问。 江元一本正经道:“衣服,换身衣服即可。” 白心月皱起眉头。 “呵!”周霸冷笑一声,“老夫虽不修边幅,但又不是没换过衣服,若是如你所说换身衣服就好,我早该走出这院子了。” 这叫江元的小子,只切脉不问其他,半盏茶不到给出这么一个治愈的办法,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 “那是前辈衣服没换对,”江元继续道:“我口中的衣服,是指女子的衣服,前辈换身女装,自可痊愈。” 话音落下,屋内异样地安静。 江元看到周霸先和白心月的反应,表示理解,他知道自己说出这个法子时,肯定是这样的结果。 可没办法,系统上就是这么写的。 治愈方法:女装。 两个字,简明扼要。 白心月见识过江元治愈疯魔的奇怪手段,所以很快接受了这个方法,看向周霸先:“我去为您准备一身衣服?” “你相信他这个办法?”周霸先从惊愕中缓过来。 白心月抿着嘴点点头。 “不行,老夫不信,再说就算真可以我也不会那样做,一个大老爷们穿女子衣服,开什么玩笑,刘仁令那家伙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周霸先言辞拒绝。 白心月劝阻道:“试一试有何妨?我和江元都会替您保密,是不是江元?” 江元点头如捣蒜。 周霸先大手摇摆,如同唐僧拒绝人参果,“不穿不穿,老夫就是死也不会穿女装。” “如果我非要您穿呢。”白心月突然面无表情。 周霸先一愣,一拍桌子,怒道:“你敢?” “为何不敢,您又打不过我。”白心月淡淡道。 “你!”周霸先哑口无言,继而抱紧自己的衣服,可怜兮兮地求道:“心月,看在我又当爹又当妈把你养大的份上,别让我穿女装好不好?” 最终周霸先以死相逼,白心月心软之下,到底还是没穿女装。 来日方才,白心月给周霸先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 继续今日来这里的重点:“醉梦院建立以来,院长一职一直空缺,我想让江担此院长,日后专门负责治愈疯魔一事。” 江元愣住,院长?这是给他加官进爵了? 周霸先瞥江元一眼,“挺好,我不反对。” 他虽不愿穿女装,也信不过这小子,但他矛盾地愿意相信白心月的话。 白心月点点头:“以后的日子,还需师父你对江元多多照拂,不用特意做什么,把江元的命视同我的命即可。” “你这话的意思是让老夫把他看做亲儿子?”周霸先扬眉道。 白心月点头,静静地注视着他。 半响。 “行吧,反正我打不过你,你想有个兄弟就有呗。”周霸先讪讪道。 白心月嘴角一闪而逝地翘起。 继而转向江元,“这就是我给你的第二层保障,可还满意?” 第三十七章 从今天开始当院长 说实话,江元满意地不是很满意。 白心月没有亲自保护让人略微失望。 但没办法,她是冬卫,手下带着一群金护、银护,整个冬月堂都要她管理,肯定不能单单在院子里守着他。 白心月实力不凡,虽然听他们说周霸先打不过白心月,但到底是白心月的师父,就算打不过白心月,实力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何况昨晚其他住户作怪时,周霸先一句睡觉便让他们老实。 起码在醉梦院里,周霸先保护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安排完江元的事宜,白心月没有久留。 “你确定穿女子的衣服可以治愈老夫?”白心月走后,周霸先忍不住问。 江元如实道:“绝无半点欺骗周前辈。” “没别的法子?” “没有。” 周霸先咧着嘴,面露难堪,仔细想了想自己穿女装的效果,惊地浑身一哆嗦,“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江元也构想了一下那副画面。 肩宽跨大,胸毛半露,络腮胡,沧桑脸,微风吹动裙角飞扬,穿着毛裤的结实小腿乍泄春光…… 心中一阵恶寒,是有那么亿点可怕。 忍不住可怜周霸先一秒。 治愈系统的治愈方法完全不讲逻辑,周霸先摊上这个方法全都是命。 想了想,道:“前辈,依我拙见,穿女子的衣服未必要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裙子,老妇的衣着亦是女装,颜色深,款式老,男子穿未尝不可。” 周霸先皱眉沉吟。 江元说的不无道理,贫寒人家,甚至有女子老旧的衣服,改一改拿给家中男子穿。 但再怎么改也是女装,周霸先迈不过心中这道坎。 “算了,此事日后再议。” 周霸先起身,大大地伸个懒腰。 “时间不早了,去厅堂吃饭,顺道带你这个院长见见院中其他住户。” 江元跟着起身,让开路:“前辈先请。” 周霸先一挥衣袖,双手被在身后,嫌弃道:“别总前辈前辈,一股子儒家酸腐的味道,喊我老周就行。” “好的,老周前辈。” 走到门口的周霸先突然停下脚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怎么了,老周前辈?” “噗!” 猝不及防地,周霸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握草!江元吓一跳。 我就皮一下,你不至于气到吐血吧! 急忙上前扶住周霸先,顺着他的背,安抚道:“听您的,老周、老周,我不叫你前辈了。” “噗!” 梅开二度,周霸先又是一口老血。 门上已经鲜血淋淋。 不是吧,谛禅听到阿弥陀佛就要杀人,你不会听到前辈二字就要吐血吧。 江元慌了,这吐血量,周霸先要是被自己无心之举玩死,白心月不得找他拼命。 “老周!我只叫你老周!” “别嚷嚷,”老周拿袖子擦擦嘴角的血迹,虚弱道:“和你没关系,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死不了。” “真的?”江元狐疑道:“老周......前...辈?” “噗!” 你还说没关系! …… 几番确认下来,江元心中才松一口气。 老周的吐血的确和他无关,因为从己字间走到隔壁正厅十步远的距离,老周间断吐了七口血。 期间江元一句话也没说,心惊肉跳地搀扶着他,无限疑惑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正厅一张红木圆桌,有些像前世吃席的桌子,只差一面玻璃轮盘。 此刻桌边只坐着一个人。 袈裟,猛男,光头。 双手合十,闭目静坐。 江元和老周甫一迈入厅堂,谛禅有所感应地睁开眼,目光一扫,微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昨晚睡得可还好?” 我说我睡得好你信吗? 江元没好气道:“托大师的福,梦中见到了魏举人活着的最后一面。” 谛禅点点头,开解道:“斯人已逝,但生者人生还要继续,还望施主莫要过于挂怀,早日走出困境。” 也就是我打不过你! 江元默默找个位子坐下,谛禅对面,离他最远的地方。 老周顺势坐在他旁边,坐下便成半瘫姿势,一副浑身无力的感觉。 考虑到他吐这么多血,江元没过多地嫌弃。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吃食。 包子、酥饼、油茶……各式各样的早点。 江元有些好奇这些早饭是谁送来的。 “老周,醉梦院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吗?” 老周眼睛朦胧,气若游丝道:“有,一些个金护,放在门前,院中住户轮流去拿。” 谛禅插话道:“今日轮到贫僧。” 还挺好,制度分明,不至于一个和尚有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但昨天晚上怎么没人吃饭,还都睡那么早,单纯为了吓唬新人? 江元问:“昨天大家没吃晚饭吗?” 谛禅答:“昨日轮到端施主拿饭,她每到夜晚心情都不太好,我们早已习惯轮到她时不吃晚饭。” 好吧,当我没说,没有惩罚措施,制度分明都是虚的。 谛禅闭目打坐,老周半躺半坐,一副半死不活。 江元无聊地盯着面前桌上的吃食,想动不敢动,人没到齐自己先吃多少有点不礼貌。 大约半盏茶后,江元余光瞥到一道人影投射在屋内。 向外看去,门边有个头顶正在一点一点探出来。 那脑袋伸出来的速度极慢,到最后也只露出半张脸便停下。 一双眼睛偷偷摸摸观察,直到与江元对视。 江元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那双眼睛突然睁大,伸的速度极慢,但缩回的速度相当快。 我笑的很恐怖?江元透过缝隙看到那人背靠木门,身体一缓一缓,好像被吓到大口大口地喘息。 “小玉子,进来吧,有老夫在没人敢杀你。” 老周眼睛都不睁地说。 门外那人没答应,只是呼吸逐渐平稳,而后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站到门前,双肩瑟缩,头都不敢抬。 原来是他。 看到整张脸,江元才认出来,此人正是昨晚把魏越吓到尖叫的少年。 一身淡蓝色的长袍,头戴玉冠,腰挂玉坠。 长的还算俊俏,虽然眉眼不及江元,但肤色过分白皙,江元觉得甚至可以和白心月比一比了。 挺胸抬头,绝对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郎。 可惜,结合昨晚的经历,江元猜测这少年似乎很胆小,非常惧怕生人。 少年小心翼翼迈进厅堂,低着头挪动到桌边坐下,坐下后便双手绞在一起,不敢抬眼看人。 江元本着初来乍到,请多关照的心意,笑着打招呼:“在下江元,不知公子……” “别杀我!别杀我!” 白皙少年突然惊慌失措地缩进桌底。 。 。 。 江元笑容尬住。 下半句的“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咽回肚中。 心想,看来我的假笑还得再练练。 第三十八章 社恐、丫头和半兽人 老周和谛禅对此俨然见怪不怪。 谛禅道:“原来施主叫江元,江元施主,这位是李玉李施主,性子怯弱了些,还请不要见怪。” 江元笑笑:“大师说哪里的话,吓到李公子,应该我赔不是才对。” 李玉还缩在桌底,瑟瑟发抖。 听着他口中的呢喃,江元问道:“不过昨晚见到李公子也是,今天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在说‘不要杀他’,我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杀人的样子吗?” 谛禅笑笑:“阿弥陀佛,李玉施主并非有意针对江施主,对我们他也一贯如此,归根结底原由李玉施主对陌生事物的恐惧,是他自身的问题,而非你我。” 江元所有所思地点点头。 懂了,社交恐惧症,性格敏感,易于猜忌,对对陌生人警惕,对社交提心吊胆和焦虑,甚至或许还有迫害妄想症。 江元不禁联想到王夫人等人。 王夫人属于被计道人控制心神,才会幻想别人迫害,进而仇杀一切。 李玉这种只是恐惧,预期担心,但并没表现出对他人怨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对于社恐,归根结底是陌生,相熟之后或许会改善许多。 就像老周可以让李玉进屋一样。 想到这,江元附身,对桌底瑟瑟发抖的李玉轻柔道:“李公子,我并无恶意,我是老周的朋友,他可以为我作证。” 李玉充耳不闻,只咬着指甲不停地在桌底颤抖,留给江元一个大写着“拒绝”的背影。 好吧,这社恐还不是一般的严重,想要混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江元不再向李玉搭话,这种情况下无论说什么都只会导致李玉对他更加排斥,起不到丝毫正面作用。 但改善李玉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只要让他碰到李玉,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江元思索着找个机会偷偷摸一把李玉。 对了,还有对面这个随时可能打拳的谛禅。 正想着,屋外响起脚步声,江元看去。 一道明快的身影跃入眼中。 那是一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 眼睛大而明亮,睫毛长而弯曲,鼻尖小巧,嘴唇红润。 不施粉黛,但肤白如玉。 眉眼稚嫩,但长大后注定倾国倾城。 她穿一件粉红夹袄,怀中抱个糊了一半的风筝架子。 江元瞬间想到昨晚偷偷观察的那个人影。 猜到了是孩子,但没没猜到居然是个这么可爱漂亮的妹妹。 小女孩不急不慢地走进正厅,看到江元看他,也停下来和江元对视。 江元笑的温柔,轻声道:“你好呀,小妹妹~” 女孩抱着风筝,一动不动,大大的眼睛睁着,面无表情。 日常尴尬,江元已经习以为常。 继续温柔地说:“我叫江元,是新来的住户,能告诉大哥哥你的名字吗?” 女孩眼睛一眨不眨,不禁让人怀疑她眼睛睁这么久难道不酸涩? 江元看了眼,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起身走到女孩身边,递给女孩,“大哥哥不是坏人,你不用害怕。” 女孩怔怔地看着江元,就在江元胳膊都快举麻时,女孩终于有所行动。 眼睛眨眨,转身走向桌子,把江元晾在原地。 江元默默坐回原位,默默把糕点放进自己的盘子里。 还好还好,老周沉浸在躺尸中,谛禅嘴角的微笑纯属面具脸。 没人嘲笑他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 他看到女孩走到桌边,拉开椅子,但没坐下,而是跪下身子,爬进桌底。 这……这是醉梦院传统技能吗?江元心中吐槽。 不过没多久,女孩和李玉相继从桌底爬出来,两人相邻而坐,李玉虽然脸上尤带惊恐,但相比刚才已经镇定很多。 女孩抱着风筝背对李玉,而李玉从怀中摸出一个木梳,抓起女孩的头发,梳起来。 画面和谐而温馨。 江元想自己起方才对李玉和女孩的笑脸,还有面前那块孤零零的糕点,心中微涩,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位是庚字间的丫施主。” 见江元神色落寞,谛禅微笑道。 “丫施主?还有这么奇怪的姓氏?”江元问道。 谛禅摇摇头:“她无名无姓,唤作丫头。” 无名无姓? 江元看向抱着风筝安静地让李玉梳头的女孩。 是个孤儿? 那性格孤僻内向也理所当然,可能也是这个原因让社恐的李玉愿意相处。 想起昨晚女孩跑到角落突然消失的事情。 还是个不一般的孤儿。 不过无名无姓叫丫头也就算了,丫施主是什么鬼啊? 你叫人家丫头施主不行吗? “早上吃什么!早上吃什么!” 人未到声先至。 一个兴奋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江元还没来得及扭头,一道身影如风般闪进屋子。 一把掌拍在李玉背上,让李玉再次缩进桌底。 跑到谛禅身边,两只手在谛禅光滑的脑袋上搓西瓜一样搓了几下。 顺时针的跑向,下一个是老周。 速度极快地,把老周的胡子打了个结。 最后轮到江元。 那人快速的身影猛然停下,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身体附向江元,脸几乎贴到江元脸上。 半张脸是冰冷孤傲的人脸,半张脸上满是黑色的绒毛。 碧蓝的眼睛如同盯上猎物一样观察着江元,呲着沾满口水的獠牙在江元脸上嗅来嗅去。 江元一动不敢动,目光上下滚动。 整个人,上半身一半被黑色的绒毛覆盖,右臂显然不是人类的胳膊,肌肉如巨石隆起,利爪如银色钢刀,因为巨大的缘故,不得不垂落在地上。 五指撑开,紧抓着地面。 江元吞口唾沫。 这是啥?兽人? 别拿你的鼻尖噌我的脸好吗? 那人突然咧嘴一笑:“桀桀,你居然没死!” 江元愣住。 这笑声…… 感受着喷在脸上似曾相识的的鼻息。 是他!就是他! 当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就是这个半人半兽的家伙。 以他这种不人不兽的样子,投下的影子绝对难辨形体。 “吴狗子,到你的位子好好坐下。”老周抬手解开打结的胡子,有气无力道。 半兽人饶到江元另一边,看向老周。 空气安静,气氛凝重。 半兽人突然朝着老周爆喝:“不要叫本大爷吴狗!本大爷叫吴敌!天下无敌的敌!” 雷鸣般的音爆骤然炸响。 江元捂住耳朵,皱紧眉头。 嘶吼的狂风吹的老周胡须衣摆全都向后飘动,脸上甚至满是口水。 等到半兽人停下。 江元耳边嗡嗡作响。 对面的谛禅依旧在打坐,只是眉头微皱。 李玉在桌底碎碎念着“别杀我别杀我!” 叫丫头的小女孩不知何时也再次钻入桌底。 老周拿袖口抹了把脸,波澜不惊道:“好了,吴狗子,去到你的位子坐下。” 野兽的右臂猛然抬起,一把握住老周的脖子。 狰狞道:“我再说一遍,本大爷叫吴敌,天下无敌的敌!” 老周沙哑着嗓子说:“吴狗……” “桀桀!桀桀桀!” 半兽人狞笑着,手臂慢慢收紧,老周的脸色越来越红。 “阿弥陀佛,吴敌施主,周施主快被你掐死了。”谛禅道。 半兽人豁然回头,“秃子你叫本大爷什么?” 谛禅双手合十,微笑道:“吴敌,天下无敌的敌。” 半兽人瞬间松手,老周重获呼吸空气的自由,大口地咳嗽着。 半兽人喜笑颜开,看着谛禅兴奋道:“对!天下无敌的敌。” 继而野兽的右臂猛地一锤地面,整个人跳至空中,落到朝门的正中间的位子。 坐下后,便抓起桌上的吃食狼吞虎咽起来,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的饿鬼一样。 还边吃边口齿不清地嘟囔“无敌,无敌,本大爷是吴敌!” 半人半兽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事。” 突然,一道如宛风铃脆响的悦耳声音响起。 第三十九章 “和善”的院友 江元只听声音就能听出这是昨晚唱歌的女子。 一身白衣,三千青丝。 白衣如雪,青丝如墨。 细眉舒展,长睫懒眯,琼鼻樱唇,宛如精雕细琢而出。 手如柔夷,腰如束素,冰肌玉骨,仿若清雅绝俗仙子。 她背负朝阳,缓步走来。 倨傲的眼神扫视着屋内的几人。 看到江元的陌生面孔也不过一扫而过,没有任何停顿。 似乎在她眼里,任何人都不值得入目一刻。 女子迈入厅堂,挥袖而坐,正南的位子,和东面的江元隔一个座位。 她看着饥不择食的半兽人吴敌,轻蔑一笑,“你也配称无敌?” 白到耀眼的白袍勾勒出女子的身材,曲线玲珑,饱满圆润。 她静静坐在那,便如出水之芙蓉,沐雨之白荷,纤尘不染白衣旁似有轻纱薄雾笼罩,似非似幻,当得起“美若天仙”四字。 容貌清高,身姿纯魅。 这长相,这气质,即使放在四大邪术巅峰的前世,也不让其二的无敌。 让江元来说。 女子颜值比之白心月有过之而无不及,白心月是那种英姿飒爽的邻家姐姐风格,虽然性格冷冷清清,但给人一种帅气的安全感。 这个女子则更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世间一切臣服于我脚下的蔑视。 当然,白心月颜虽不及,但腿更胜一筹。 江元被女子的容貌惊艳了一瞬,继而有些迷惑。 这样的女子,能唱出昨晚那种凄怨的歌曲? 半兽人吴敌大快朵颐着抬头瞥一眼,“端雪祈,你让正主来再和本大爷叫板,你还不够格。” 白衣女子讥讽道:“何须她,杀你本座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吴敌懒得搭理白衣女子,疯狂咀嚼口中的食物。 “粗鄙。”白衣女子也不尴尬,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 人已就位,就没再多言,各自吃着自己的早饭。 江元边吃边观察着桌上几人。 谛禅吃的慢条斯理,有着佛门中人修身养性的做派。 半兽人吴敌不需多言,蚕食鲸吞,风卷残云,的确粗鄙。 老周被吴敌一闹,半死不活的状态恢复不少,吃法虽然算不上斯文,但相比吴敌好上不止一倍。 听到屋内不再闹腾。 李玉和丫头也从桌底爬出来。 丫头的头发已经扎好,两朵双丫髻,不得不说李玉手艺还不错,尽显小姑娘的可爱和明媚。 丫头把一样样东西拿到自己盘子里,她显然吃不了这么多,有一大半分给李玉。 李玉便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丫头给的吃食。 两人倒是互助互利。 再就是白衣女子,气质非凡,举手投足间自然也有着格调,普普通通的吃饭,看起来一样赏心悦目。 醉梦院六人全部到齐。 就短暂的接触,江元做着总结。 谛禅,佛门之子,没听到“阿弥陀佛”的情况下,为人和善,易于相处,听到则一改常态,疯狂打拳。 李玉,偏偏少年郎,患有严重的社恐和轻微迫害妄想症,胆小怯弱到影响正常生活的程度。 丫头,不苟言笑的漂亮小姑娘,沉默寡言,喜欢风筝,不像社恐,更像三无。 吴敌,半兽人,性格暴躁易怒,有些疯狂,貌似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并且喜欢被人夸赞。 端雪祈,颜值身材堪称极品,性格倨傲清高,自称本座,看似来头不小。 老周,白心月之师,不修边幅,身怀重病,疯魔情况未知,但治愈方法为女装,是自己目前的保镖。 除了显而易见具有较大危险性的半兽,其他人表面上还都算正常,也不知道除了老周以外的五人,会是什么个治愈方法。 有保持食不言寝不语的,有只顾着吃饭没空说的,也有只敢吃饭和不愿说的。 一顿饭在相当安静的氛围中吃完。 等到所有人放下筷子,吴敌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老周见势起身,手指江元道。 “各位,这位是江元,以后就住在醉梦院,同时,从今天开始,他便是我们醉梦院的院长,我们一切事宜都要听从江元院长的安排,他让我们几点睡我们就须几点睡,几点起就得几点起,如何安排拿饭的轮班,江院长说了算,不遵守院中规矩,如何惩罚也是他说了算。” 迎着一众的目光,江元有些如坐针毡。 心想我是院长,但没想过约束各位大佬啊,更不要说严格到几时睡几时醒,老周你这是在给我头一天就树敌啊。 老周手放下,扫视着众人:“事情就是这样,大家没什么意见吧?” “本大爷有意见!”吴敌一拍桌子,站起来。 “你有意见?你想当院长?”老周眯眼问道。 吴敌盯着江元,道:“不,本大爷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院长,本大爷只是有意见,院里这么多年都没人管,凭什么他一来就要管我们?” “你不想当院长,但有意见。”老周离开座位,走到吴敌身边,抬手伸向吴敌。 野兽巨臂伸出,挡住老周的手。 老周笑笑,手轻搭在兽臂上,下一瞬,吴敌猛然单膝跪下,地面轰地呈蛛网碎裂,那只兽臂被老周踩到脚下。 吴敌勃然大怒,站起身,却拔不出手臂,他拼命地向后拉扯,老周却踩在他手上纹丝不动。 “死老鬼,这是你逼我的!” 吴敌嘶吼着,不再管那只被踩着的右臂,左手成拳,直直轰向老周的脑袋。 “他现在是心月的人。” 拳头即将轰在老周太阳穴,千钧一发之际,堪堪停住,拳风吹动老周的发丝。 吴敌愣住,右边的兽耳耷拉下来。 老周扭过头,额头顶在吴敌的拳头上,道:“院长,也是心月让他当的。” “白婆娘啊。” 吴敌讪笑两声,拳头松开,轻柔地扫了扫老周的额头,“他当院长,我举双手赞成,谁敢不同意,本大爷第一个锤爆他的脑袋!” 老周满意地点点头,踩着吴敌一只胳膊的脚撤回来。 江元看到那野兽的胳膊上有个深深凹陷的脚印。 “本大爷吃饱了,先走一步,你们接着聊,你们聊。” 吴敌拖着胳膊,像阵风一样离开。 下一刻,屋外响起一声又一声锤击地面的声音。 坐在屋内甚至能感觉到地面的颤抖。 老周看向在坐的几位,问道:“还有有意见的吗?” “我没意见。”谛禅第一个举手。 丫头不说话,李玉不抬头。 端雪祈无所谓地摆摆手。 “那行,江元就是院长了,下面请江院长为我们说几句话。” 啊?还要讲话?我没准备啊! 江元尬笑着站起来。 不过下一秒。 端雪祈拢着衣袖起身,看都没看江元一眼,飘然而去。 接着丫头跃下椅子,抱着风筝,不声不响地离去。 李玉见丫头离开,也小跑着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江元看向谛禅。 谛禅慢慢起身,“阿弥陀佛,贫僧还要回去念经,先行一步,江院长恕罪。” 转瞬间,正厅就只剩下江元和老周。 大眼瞪小眼片刻。 “你说给我听?” 老周随手拿起一根鸡腿,塞入嘴中。 第四十章 你开门呐 “你说给我听?” 江元很直接地摇摇头。 他本来就没有演讲的打算,没了观众正好。 “那行吧,反正你也见到院里的几位了。” 三下两下啃完鸡腿,胡乱地拿袖口擦擦嘴,老周也向门外走去。 “老夫补个回笼觉去,到午饭时叫我。” 走到门口时,只见他突然扶住门框。 江元心有所感地屏住呼吸。 “噗”,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果然! “你、没事吧?” 即使预料到了,江元也再次被吓到。 “无事无事。” 老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佝偻着背离去 …… 安安静静的正厅。 江元怔怔地看着狼藉的桌面,脑中忽地冒出一股脑念头。 不是,你们吃完都不打扫的吗? 默默把吃完没吃完的餐盘放进角落里的四个木盒中。 分两批次拿到醉梦院门口。 又回到正厅,把桌面清理干净。 有些迷惑,院长原来是用来干活的吗? 院中的凉亭靠近竹林,也靠近院子西面,正对着乙子间。 打扫完正厅后,江元坐到凉亭里。 扫视着院子,忍不住叹口气。 方才吃完饭,虽然他没有演讲的打算,但和一众院友相互介绍认识的想法还是有的。 比如亲切地握个手之类。 可惜,一个比一个溜得快,根本不给江元“阴谋”得逞的机会。 怀疑他们纯粹是为了逃避打扫卫生。 江元调出系统面板,选中老周的那页放大。 【疯魔人:周霸先。】 【治愈方法:女装。】 【治愈奖励:武道之力。】 【治愈值:0】 【奖励值:0】 喜大普奔,可喜可贺! 虽然治愈方法一如既往地沙雕,但治愈奖励终于给一个看起来有些厉害的东西。 武道之力,不禁让人想起天道之力,听起来就很不同凡响啊。 醉梦院里六个人,现在只知道老周的治愈方法。 其他五个,错失相互介绍握手接触的机会,现在只能去主动接触。 柿子要挑软的捏,想了想早饭时的画面。 半兽人吴敌不用说,危险系数第一。 白衣端雪祈也不考虑,张口就是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小女孩丫头嘛~也不行,那天晚上突然凭空消失,不知道有怎样的实力。 和颜悦色的谛禅?随时有化神拳王的可能,万一自己一不小心说顺了嘴……不行不行。 哪有软柿子啊,根本没有一个是善茬! 目光在几扇门上来回游移。 再三权衡后,最后锁定丙字间——李玉。 要说谁是软柿子,可能就是极其惧怕生人的李玉了。 “也不求和你关系更近一步,让我摸一下就好。” 这般想着,江元起身走向丙字间。 “咚咚!” 江元扣响房门。 “别杀我!别杀我!” 江元还没说话,屋内便响起李玉惊惧的声音。 江元耐心道:“李公子,我是江元,就住在与你相隔不远的甲字间,以后就是院友了,咱们相互认识一下,日后也好互相照料,可以吗?” “别杀我,我不会再做了,求求你别杀我!” 李玉小声哀求道。 江元无奈道:“我不会杀你的,我是老周的朋友。” 屋内安静下来。 有戏! 江元心中一喜,乘胜追击,“实不相瞒,老周为什么愿意把我当朋友,正是因为他信得过我江元的人品,你想想,如果我是个坏人,白心月怎么可能让我做醉梦院的院长呢?” 屋内安静半响,响起李玉丝丝颤抖的声音。 “就算你是老周的朋友,是白冬卫的人,可和你想杀我没关系啊~” 江元安抚道:“我真的不会杀你,就像老周和白心月那样。” 李玉怯怯地说:“可是,老周、白冬卫也想杀我啊。” 啊这…… 这话算是把江元的说辞封死了。 老周和白心月也想杀你?你怕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想杀你吧! 江元最后挣扎道:“你让我进去一下好不好,就一下,我保证进去以后不乱动。” 屋内没了声音。 “李公子?” “李玉?” “李玉李公子?” 江元又尝试了几番,李玉也不再答复。 好吧,这柿子是软,可惜挂在够不着的高处。 江元重返凉亭,默默仰天沉思。 蓝天白云,艳阳高照。 这么好的天气,都把自己关在屋里,醉梦院的这几位绝对都是死宅。 闲着无聊掏出通天镜,以指为笔在镜面写下叁拾玖。 镜面呈水纹般波动,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三指扣响镜面,切断连接,装镜入怀。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江元幽幽叹口气。 自从进醉梦院后就和宋长春断去了联系。 宋长春说过凡是进出醉梦院的人他都看到过,魏越的尸体他应当也看到了。 可他竟然也没问问自己是否安好,连他打过去都不接。 终究是错付了。 江元没有选择继续浪费时间,到己字间告诉老周一声自己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便离开了醉梦院。 白心月让他当院长,但并没限制他的自由,说到底,他是治愈疯魔的医生,不是疯魔,没说过他必须留在醉梦院。 走到月洞门,吃一堑长一智。 伸手试探,确定没有气墙阻挡后,江元才大胆出门。 出了醉梦院,江元主动去往冬月堂。 他想问问宋长春有关修行体系的知识,自己是该踏入修行了。 可惜进堂后,却没看到想见的人。 宋长春和周子丹都不在。 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江元只能作罢。 但他也没立刻返回醉梦院,而是直接离开了北镇玄司。 回到正化街时正赶上午市,废了相当大的功夫才挤回自己的小院。 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简单拿了两套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便锁好房门离开。 来到正化街后的泥瓶巷,循着记忆中的路径找到张大爷家。 张大爷看到江元激动又高兴,正在喂鸭子的张大娘闻声赶来,也热情地拉着江元的手不放。 很是让江元重温了一把前世回家探望姥姥、姥爷时,老人的热情。 两位老人看到江元身上穿着官差的衣服,腰间挎着威风凛凛的钢刀,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般,欣慰到热泪盈眶。 江元被强行留下吃了顿午饭,闲叙了一下午的家常,告辞前以自己入了镇玄司,没时间为由,好说歹说才让张大爷张大娘收下那些鸭子。 一切事宜办妥,已经夕阳西照,天色将晚。 江元无事一身轻地返回醉梦院。 走到门口时,恰巧看到在门前拎起食盒的谛禅。 第四十一章 不受待见的江院长 会打拳就是不一样。 食盒不说多重五六斤起码是有的,收拾剩菜剩饭,江元还需来回两次。 这谛禅直接两臂伸开,胳膊上挂两盒,手中拿两盒,一趟完事。 “原来江院长外出了,贫僧中午去敲你的门,以为你不饿,闭门不出。” 看到江元,谛禅和善地笑笑。 看来老周已经懒到没告诉别人自己不在醉梦院。 江元上去,伸手道:“多谢大师记惦,有些事情处理一下,回来的晚了些,我帮你拎两个吧。” 谛禅笑笑,“阿弥陀佛,谢过江院长,但贫僧一人足矣。” 说罢,双臂不摇不晃,身体不偏不倚地向院中走去。 江元只能无奈跟上去。 想要接过食盒时无意间触碰的想法告吹。 绕过竹林,嘈杂的声音跃入耳中。 首先看到的是在空中高低起伏的人影,那是李玉。 再就是站在院中的半兽人,吴敌。 吴敌正用他那只野兽的手臂,把李玉高高抛起,等李玉落下时又精准无误地接住,然后再次抛起。 下面的无比欢快,一接一抛中笑的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上面的脸上却是莫大的惊恐和绝望,眼睛紧闭着,眼泪还是糊了一脸。 江元有些看不下去。 这是人干的事? 吴敌是半兽人,哦,那没事了。 四角凉亭中一抹白皙的身影,端雪祈坐在凉亭里,石桌上放着一盘棋局,她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当她拿起黑子时,黛眉轻颦,沉思好久,方不自信地揽袖落下。 再拿起白子时,则落子如风,响亮地点下棋子,便神色颇为骄傲地睥睨着对面的空气。 好像在她对面真的坐着有人一样。 再就是己字间门口。 一张竹制的躺椅。 衣衫不整,腿毛胸毛丝毫不加遮掩的老周躺在竹椅上。 拿着一本书看的仔细,时不时发出一阵猥琐的怪笑。 江元仔细看了看,书名叫《白嫖是怎样练成的》。 另外还能看到种着秃树的空地,一抹粉色的娇小身影跑动其中,手中拉着一只看不出形状的风筝,她跑来跑去,那风筝也始终飞不起来。 看着眼前“和谐”热闹的画面。 江元下意识脱口而出,“原来你们不是死宅啊!” 话音刚落。 猖狂的笑容突然停止。 半兽人吴敌像阵风一样卷入戊字间。 没人接的李玉“砰”地一声落在地上,虽然泪水更多,但他也没来得及擦,仓皇失措地逃回丙字间。 端雪祈波澜不惊地纳棋子入袖,款款走向癸字间。 粉色的身影诡异地从空地消失,连带着风筝。 几道关门声响起。 院子瞬间安静。 啊这…… 我身上有新冠吗?你们见我就躲? 和着各位闭门不出,只是因为我的存在? 江元有被深深扎心到。 “怎么了,怎么了?那个女人来了吗?” 察觉到院中的变化,老周瞬间从书中清醒,手忙脚乱地把书往怀里塞。 看到是江元后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继而看到谛禅手中的食盒,站起身伸个懒腰,有气无力道:“又到饭点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随后背着腰,走进正厅。 “他们这是讨厌我?”江元莫名其妙。 从进院到现在,他一直老老实实没干坏事吧。 就算搏不到一丝好感,何至于见面就躲起来。 躲瘟神也不过于此。 谛禅笑笑:“江院长多虑了,他们并非讨厌你,而是怕你。” “怕我?”江元指着自己,不敢相信道:“大师你拎太多食盒,累到脑子糊涂了吧,他们怎么会怕我。”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谛禅道:“他们怕江院长身后的人,因此怕江院长。” 我身后的人? 江元微愣。 银色短发,和一双长腿浮现在脑海。 恍然大悟道:“白心月?” 谛禅点点头。 得到谛禅的肯定,江元想起之前白心月说的那句话。 “起了,但没敢出来,因为我在。” 靠!这女人该死的帅气啊! 人不在也能震慑住满院疯魔,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姐牛笔! 没想到白心月表面上只给他两层保障,暗里还有第三层。 这不比被吴敌随意捏脖子的老周强,跟着白姐混,安全感妥妥的! 看他们飞速逃离的样子,自己多少有点一院之长的面子。 江元一扫颓色,昂首挺胸向正厅走去。 察觉到江元的心态变化,谛禅也笑了笑,拎着食盒跟上去。 许是头仰的太高,跨过门槛时,江元一个不注意,绊到脚腕,身体猛然向前扑去。 这就叫帅不过三秒吗? 江元完全没料到这一幕 青石地面在眼中放大,以他的身手根本反应不过来,眼看着就要脸刹着地。 江元忍痛做好贡献出初吻的准备。 下一秒,脸即将贴到地上的一瞬,堪堪止住。 他的身体成15度角倾斜在半空中。 自己半个身子向后倾斜。 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江元抬头,老周瘫在椅子上,仰天掏着耳孔,掏出后吹吹,继续掏,看都没看他一眼。 艰难地回头,看到两个食盒串到谛禅肌肉隆起的手臂上,而他空出的手拽着自己的手腕。 接着,谛禅一把拉起江元,伸手扶在江元肩上,稳住他的身形,叮嘱道:“江院长,小心些。” 继而拎着食盒入厅,端出一盘盘吃食,摆满桌面,便坐到自己的位子,开始闭目打坐等待。 江元看着自己的手,在原地怔愣许久,方慢慢坐到早上坐的那个位子。 三人没有说话地静静等待着。 不知过去多久,其他几人相继落座。 饭香四溢,碗筷碰撞。 吃着吃着,谛禅好奇道:“江院长有什么话要对贫僧说吗?” 几他几人也瞬间停止咀嚼,目光射来。 “啊?”江元慌了一瞬,“为什么这么问?” 谛禅道:“你一直在打量着贫僧,连吃饭都心不在焉。” 江元眼神躲闪地打着哈哈,“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想事情,大师你刚巧坐我对面,所以像是在盯着大师,多有得罪,我注意一下。” 谛禅不置可否地笑笑,其他人也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江元的确如谛禅所言心不在焉,但他也不算撒谎,因为他真的在想事情。 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接触院中几人,以激活治愈系统。 方才自己不小心跌倒,谛禅顺手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 这便是所谓的祸兮福之所倚吧! 短暂的雀跃后,江元便调出系统面板。 接着便陷入了沉思。 第四十二章 信仰 江元心不在焉地神游,一直到晚饭结束,期间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不住瞥向谛禅。 谛禅第一次没问出结果,也没问第二次,任由江元偷偷摸摸地观察,临走了还不忘对江元和善地笑笑。 一如继续地没人清理桌面,江元怀疑他们已经把他认定为仆人,有理且有据。 收拾完残局,放到月洞门门前。 返回时看到李玉和丫头正徘徊在回廊里,两人每在门前稍站,檐下的两盏红灯笼就亮起光芒。 没人去点,蜡烛却自行燃起。 但即使看到这幅诡异的画面,江元也没去搭理,而是径直回房,关上门,坐到书桌前。 黑暗中,江元深呼吸一口气,调出系统面板。 【疯魔人:谛禅。】 【治愈方法:信仰。】 【治愈奖励:金刚身。】 【治愈值:0】 【奖励值:0】 第一眼看去的自然是治愈奖励。 金刚身,江元瞬间想到谛禅打死魏越时,化作鎏金色的那条左臂。 他的配刀砍崩,也未能伤到谛禅分毫。 可见金刚臂的坚硬。 江元期待了一下自己变成小金人,于刀光剑影之中毫发无伤地穿梭的画面。 光想想,就让人做梦也能笑醒。 这个奖励很给力! 可是治愈方法……信仰? 信仰是什么鬼? 虽然之前治愈其他疯魔时给出的治愈方法也很奇葩,但都还算简单明了,一看就懂。 比如,舞、生命威胁、女装。 但信仰? 信仰这个东西,可以说是一种自发对某种思想的追求,比如相信国足能拿冠军,坚信湾湾能收复,自信勤勤恳恳码字便能证道成神。 此种信仰的存在,是激励,是方向。 当然,提起信仰,第一想到的自然是神话信仰。 三清道祖、宙斯奥丁、伊邪那岐、诡秘之主…… 当现实的生活艰难、内心困苦、命运多舛、无法获得解脱时,需借助他者实现自己的意愿,需要一种精神寄托,这便是神话信仰。 江元理解信仰的意思,但他不理解的是。 谛禅是佛门之子,自然信奉诸佛。 那么系统让他从信仰方面入手,便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谛禅对诸佛的信仰产生了偏差,因此听到“阿弥陀佛”便杀人,要想治愈谛禅,修正其信仰的偏差即可。 第二种,谛禅对诸佛的信仰已经崩坏,需另寻一个信仰,替代诸佛,进而治愈。 这便是吃饭时江元忍不住偷瞄谛禅的原因。 这两种方法太具有矛盾性。 如果选择第一种,修复和加强谛禅对诸佛的信仰,但万一谛禅佛心崩坏,需要的是替换,岂不是弄巧成拙,加深了疯魔。 如果选择第二种,可没准谛禅需要的是修复佛心。替换信仰,让其佛心偏差越来越大,同样可能会加深疯魔。 盯着面前的面板,江元有些苦恼。 如此诱人的奖励就在眼前,可他实在拿不准谛禅到底适用那种治愈方法。 良久,江元方下定决心。 他打算昧着良心无视谛禅疯魔加深与否,两个方法先后尝试。 反正只要治愈,系统上便会有体现,只要发现不对,立马改换方法。 就算疯魔加深一分,再治愈回三分即是。 心中有了想法,江元点上蜡烛,准备洗漱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开始治愈谛禅。 只是江元刚点亮蜡烛,怀中一阵震颤。 江元摸出怀中东西,通天境颤抖不止,镜面阵阵晃动,镜子中央大写着一个“陆”字。 陆?记得好像宋长春说过白心月的通天境序号为六。 江元急忙对着镜子撩了撩头发,理理衣服,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轻扣镜面。 画面一阵转变,一道如玉般的白皙出现在镜面中。 江元顿时愣住。 真的很白,很匀称,该粗的地方粗,该细的地方细。 真是一颗好牙齿啊! 没错,一只巨大且锋利的牙齿占挡在镜子前,占据所有画面。 “白冬卫?”江元试探问道。 “抱歉,我调整一下。” 镜中传来白心月的声音,随后画面转变,白心月清晰的面容出现在画面中,她稍稍低头确认一下,便直起身子,轻拍虎脑,小声道:“不许捣乱。” 高度差的缘故,画面刚好对向起伏正好的山峰。 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江元快速眨眨咋咋眼,默默移开视线。 “江元?” “属下在。” 江元扭过头,躲闪的目光在看到白心月端坐于靠椅后,方直视镜面。 牙齿还在,只不过不再遮挡所有视线。 江元啧啧感叹。 好家伙,拿老虎的嘴当手机支架,白姐不愧是白姐。 “今日过得如何?”白心月率先问道。 江元笑道:“还算不错,认识了一下院中的各位住户,虽然个个不像善茬,但有冬卫你在背后为我撑腰,他们不仅没欺负我,甚至有些怕我。” “嗯,你没事就好,”白心月点点头,又道:“怎么样,依你今日所见所闻,找到治愈他们的方法了吗?” 巧了,我刚接触到谛禅。 江元道:“今天只来得及为谛禅大师问诊,算是找到治愈其方法,只是……” “只是什么?” 江元把自己对于治愈谛禅猜测的两种方法告知白心月,并指出自己的不确定因素。 听完后白心月环胸沉默半响,道:“我觉得是第二种,更换一种信仰的方法。” 江元有些好奇,“为什么?” 白心月道:“你今日治愈谛禅的时候,谛禅有对你说他疯魔的原因吗?” 疯魔还有原因的吗?不是说疯就疯? 江元茫然摇摇头。 白心月点点头,“应当是没告诉,否则你应该会直接选择第二种。” 江元正色道:“请白冬卫告知。” 白心月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娓娓道来。 “我之前说过,谛禅是东华寺度一大师的唯一弟子,亦是佛门之子。 但谛禅成为佛门之子靠的并非是度一的威望,而是靠其自身。” “佛门入品和儒家入品类似,书生通过儒家典籍培养才气入品,僧人则是通过经文,入品前选定一本佛经,秉持正心,日读夜讼,久而久之即能通识入品。 佛门有慧根之说,观达真理,称为慧,智慧具有照破一切、生出善法之能力,可成就一切功德,以至成道。 简单来说即是修行天赋。” “普通人念经千遍不见入品,而具有慧根的天赋卓绝者,或许读经一遍,就能踏入修行。 而谛禅,他只读经三句,便引佛光异象,一息入品。” “谛禅对佛法的领悟能力极高,九岁入品,十三岁便能熟通佛门经文,十五领悟大乘佛法的真谛,十九便已迈入佛门七品金刚境,将金刚之身炼至佛门巅峰,于金刚镜无敌。” “度一大师曾言,谛禅日后的造诣将不会低于自己。只可惜,那件事情几乎毁了他的佛心。” 第四十三章 捶死一整山 谛禅在东华寺修佛二十一载,二十二岁时穿上袈裟,手持钵盂下山,于天下佛门说法。 从京城岱山东华寺开始,一路向西,过郸州,瀛州,青州。 其中途经瀛州之时,谛禅于当地一所叫做严云寺的寺庙说法,发现寺内住持带伤在身。 谛禅问其缘由,住持不愿说,谛禅私下在其弟子口中得知,当地有伙山贼时常作恶,那山寨寨主兴许背后有关系,当地衙门不管,任由其盘踞山间,掠夺过路之人。 甚至有时,还会主动进附近村庄,烧杀抢掠。 一次,严云寺住持下山施粥,恰逢山贼作恶,出手制止。 不敌,反被山贼打伤,竭尽全力施展手段,方才逃脱于难免遭一死。 谛禅听罢问出山贼所在,一人独赴山寨。 山门前,谛禅说自己来劝人向善。 山贼嬉笑着将他迎入寨中。 谛禅见到寨主,其人正在石椅上寻欢作乐,喝酒吃肉。 谛禅说明来意,满寨之人哄堂大笑,寨主让谛禅说来听听。 于是谛禅以他熟通的经文,口若悬河地讲了足足两个时辰。 最终,寨主实在不耐烦,说:“你说的这么多,但到底还是男人。” 于是让人拉来一女子,对谛禅说,若是谛禅能真如他口中说的那样,无欲无求,抵住诱惑,他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女子明显是被掠来,身上满是伤痕,眼睛哭到红肿。 寨主让她引诱谛禅,她不愿,便遭一顿毒打。 谛禅默默看着这一切。 最终那女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靠近谛禅,摆弄着生涩的姿势挑逗谛禅。 满寨山贼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谛禅和女子。 谛禅哀叹一声。 便抱起那女子向外走去。 山贼大怒,满山的刀枪棍棒,斧钺钩叉铺天盖地而来。 谛禅凝出金身,任由砍打,紧紧护着怀中的女子,从容不迫地下山。 送女子回家,谛禅便回了严云寺。 见他身上无伤,严云寺僧人也未在意,只是不知为什么,谛禅不再说法,而是把自己关在屋中。 有僧人给他送饭,只听他在屋内喃喃自语:到底说错了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劝不动他们? 从小到大一直居住在山寺中的年轻僧人未见红尘万般,他以为错在自己。 就如此,过去十日,有对老夫妇来严华寺,正是当时谛禅所救女子的父母。 他们哭诉,女儿又被山贼掳走。 谛禅终于出房,不顾众人阻拦,再次一人来到山寨。 遥遥山路,未进山门,便看到被吊死在山寨门前的女子。 谛禅看着那个身影,默如石雕。 山贼听闻那和尚又来山中,齐齐出寨围来,上次让他跑掉,这次铁定要杀了他。 谛禅一直沉默着,也不惊,也不怒,表情仿佛打坐般不问世事。 一众山贼对谛禅出手,仍是不能破谛禅金身分毫。 山寨寨主人虽丑恶,但到底有两把刷子,谛禅是六品罗汉,而寨主是七品武夫。 只不过寨主不惑之年,谛禅方弱冠而已。 山贼拿谛禅没办法,寨主亲自出手。 谛禅原地不动,他便随心所欲地出拳。 不知挥出几拳,寨主拳头已然沾满血迹,才终于碎开谛禅的金身。 随后一拳打在谛禅胸口,让其口吐狂血,一拳打在其额头,让他仰面朝天。 谛禅躺在地上,神色迷惘地看着蓝天白云,一片花瓣随风而来,悠悠飘落,谛禅伸手捏在指间,静静端详。 见谛禅金身破裂,一众山贼围上去拳打脚踢,会功法的用功法,不会功法的吐两口唾沫,直到所有人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躺在地上的谛禅已经满身是伤,手还保持着拈花的姿势,可惜那花瓣早已碎到消失不见。 寨主从人群中走过,看着谛禅说:“阳光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你要死,老子成全你。” 随后一掌轰在谛禅胸口,谛禅终于闭上双眼。 寨主看了眼,仰天大笑,“就这,还劝老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又装模做样地双手合十,滑稽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哈哈哈哈!” 周围山贼跟着哄堂大笑。 只是那笑声戛然而止。 一记金色拳头砸在寨主的额头,颅骨碎裂,寨主当场死去。 而杀死他的正是突然站起,满身金光的谛禅。 一众山贼大怒,争相而来。 谛禅面无表情地挥起拳头,一拳一拳,一个一个。 偌大的山寨,转瞬间变成一个杀场。 尸体横七竖八,死状惨不忍睹。 鲜血泼染山石,真如寨主所说,恍若误入地狱。 那日以谛禅将整个山寨的山贼屠戮殆尽方结束。 血红的夕阳映照着血红的山寨,一身血红的谛禅面无表情地下山。 背后是风中轻轻晃动的女子尸体。 游历说法还在继续,路上有个面容和善的僧人,佛法高超、广施善行,只是偶尔与人闲聊两句,便要无端多出一具尸体。 又从瀛州走到青州,才惊动修士大拿将其捕获。 度一大师将其讨回东华寺,用尽一切办法治疗无果。 最终送往北镇玄司。 …… 江元听完沉默了好久。 原来那个猛男形象的谛禅是这么个气运之子。 原来那个一直和和气气的笑容背后经历过这样一段故事。 若成佛,天下无佛,若疯魔,佛又如何。 “发生此事时谛禅二十三岁,已经踏入六品境一年有余,如今已经过去三年,实力还是在原地踏步。按他的修行天赋来说,即使迈不入五品,但也不至于境界丝毫不进。”白心月沉声道。 江元走出白心月口中描绘的血红世界,皱眉思索。 以白心月这个说法,谛禅是天赋极高的佛门之子,因为劝恶无功,佛心蒙尘进而疯魔,不应该选择第一种帮他扫去拂尘,修正佛心吗? 这么好的一个佛门苗子,那个度一大师当成宝的存在,你让人家直接换个信仰。 这和断子绝孙有什么区别? “既然谛禅具有慧根,更换其信仰岂不是误人子弟?”江元问出心中疑惑。 白心月摇摇头,道:“谛禅被以往的思想禁锢,以为自己仍旧信佛,但其实他早已心中无佛。这是度一大师的原话,他说谛禅若是能放下曾经的信念,只把佛门当做一种修行,境界自然能够精尽。” 这话的意思是让把佛法当成一种工具?你确定这是度一大师说的话? 江元有些怀疑地看着镜面中的白心月,但转念想想,白心月根本没有骗他的意义。 江元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了,我会用第二种方法对谛禅进行治愈。” “度一大师不止一次尝试过让谛禅放下心中执念,甚至不惜驱谛禅与东华寺,但最终都已失败告终,你已经想出了办法?”白心月挑眉道。 江元道:“确实想出了办法,但不知是否有效,还须尝试方知。” “我期待你的好消息。”白心月点点头,又道:“如果遇到麻烦第一时间寻我师父,当然,第一时间联系我也无碍。” 江元道了声好。 提起老周,刚想问问为什么他无缘无故吐血。 白心月已经三指扣响镜面,切断连接。 江元想回拨过去,想想还是作罢。 日后有的是机会问白心月,先着手眼前的谛禅。 …… 收起通天境,江元在书柜中找来笔墨纸砚。 铺平宣纸,边研磨边出神地思索。 经文作为典籍,起到教义正心的作用。 他原本想用第一种方法,通过写点“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类的经书修复谛禅的佛心。 但既然白心月说她更信第二种方法那就从第二种开始好了。 反正原本的打算也是两种都试,现在无非颠倒个顺序而已。 修复佛心靠经文,更换信仰自然也从经文入手。 前世的神话信仰颇多,可江元从不信奉,所知信仰,也不过只知名字而已。 但不信归不信,以他所了解的知识,揉捏一个神话不成问题。 手中石墨不知磨了几个来回,墨汁都已溢满砚台。 江元终于下笔: 起初神创造天地。 大地空虚黑暗,天空混沌迷蒙,神于天地之间走过。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 第四十四章 命案 清晨,江元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可惜了一场风光旖旎的美梦,江元揉着眼下床开门。 “谛禅大师啊,有事吗?” 谛禅双手合十,面带微笑:“阿弥陀佛,江院长可还吃晨食?” 江元遮着眼睛,抬头看了眼太阳,发现已经日上三竿。 “现在几时了?” “巳时三刻。” “都这个时辰了?”江元晃晃脑袋,昨夜写书一不小心写嗨了,一直写到后半夜才实在扛不住睡去,现在头还有点昏沉。 谛禅罕见地调侃一句,“江院长没来之前,院中早起最晚的宝座被周施主霸占,现在恐怕要易主了。” 还不是为了治愈你? 江元略带幽怨地看谛禅一眼。 “这个点,还有晨食?大家还没吃完?” “有的,给你留着了。”谛禅笑的纯善。 半柱香后,江元默默站在正厅里,看着桌子上杯盘狼藉的残羹冷饭,忍不住想唱一首雪花飘飘~ 这留的是饭?这是特意留着让他打扫吧! 江元含恨吃了三个凉透的包子,喝一碗米粥。 他不相信他没来之前,这院子里的人就只吃不清理,明摆着拿他当仆人。 欺人太甚,这院长不当也罢! “江、江元院长......” “在的在的。” 江元欣喜地扭头。 一顶玉冠束发探出在门口,甚至看不到一张完整的脸,显然是社恐的李玉。 李玉居然来主动找他说话了?果然当当仆人还是能搏一丝好感的,这波血赚不亏。 江元问道:“李公子有事吗?” 李玉小声道:“门口有人找你~” 啊这……白瞎了我以为你要对我敞开心扉。 不过,有人找?宋长春还是周子丹? 江元起身,甫一站起,门口的李玉便一溜烟跑走。 江元无奈摇摇头,李玉愿意主动和他说话就是进步,早晚有一天他会回将其完全攻略。 绕过竹林,远远地看见在月洞门外来回踱步,一副心事重重的周子丹。 “周大侠!”江元遥遥招个手。 这称呼是周子丹让他喊的,周子丹觉得宋长春才是大哥,他做大侠就好。 看到江元,周子丹招手回应,虽然看似很着急,但一直等到江元走出月洞门,他才迎上来。 “你找我?”江元问道。 周子丹点点头,“头儿让我来找你,有件案子需要你帮助。” 好家伙,院里人把我当仆人,你们俩也把我当工具人,有事江元,无事电话都不接。 江元抱住胳膊,悠悠道:“事关疯魔?” 周子丹点点头。 “宋大哥怎么不来找我,让你来。” 闻言周子丹沉声道:“头儿他现在正在验尸。” “验尸?”江元急忙敛去端起的架子,“发生了什么?” “边走边说。”周子丹率先离开。 江元回头看了眼院子,转身跟上周子丹。 …… “还记得之前在正化街欺负你的那个黑六吗?” 江元点点头,怎么,不会验的尸体就是那厮吧? 周子丹大步流星地朝北镇玄司的停尸间走去,边走边说:“我当时不是觉得青云帮气焰嚣张,向头儿建议管理管理,头儿听进去了,但一直抛在了脑后,直到昨日才想起这件事情。 头儿原本想抓青云帮的帮主来咱们镇玄司,好好敲打一番,我们正要出发,突然接到其他事情,想着那青爷不过是个八品武夫,头儿便把这件事给了其他两个银护。” 听到这里,江元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尸体的人选呼之欲出。 周子丹继续道:“昨日我们办完事情回来,没见到小肆和小慕,原以为他们是提前回家了,我和头儿也没当回事。” 周子丹面露悲色,“直到今天早上,千秋县衙役拉来两具尸体,我们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遇害。” 果然,真是两位银护,江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子丹也不再说话,领着江元走入停尸房。 一股寒意迎面扑来,江元看到采光阴暗的停尸房里,一个背影萧瑟的男子对着两具尸体沉默不语。 “头儿,我把江元带来了。” 周子丹上前。 宋长春扭头冲江元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见到了魏越的尸体,本想去醉梦院救你,但被白冬卫拦了下来,她说她保你无事,看来是真的。” “多谢宋大哥挂怀。” 江元说着走上前,看向两具尸体。 “呕!” 只一眼,江元瞬间胃液翻涌,及时咬紧牙关,才不至于早上吃的包子和粥吐出来。 那两具尸体实在太过惨不忍睹。 四肢已然不全,皮肉也残破不堪,身上遍布撕裂的伤口,像是被巨兽撕咬的痕迹。 一具勉强还算完整,另一具已经面目全非。 简直惨绝人寰! 江元缓了好久,才重新鼓起勇气上前。 皱眉道:“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宋长春道:“疯魔做的。” “你怎么知道是疯魔所为?” 虽然这两具尸体确实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情,但江元记得宋长春说过的判定疯魔的方法。 宋长春指着相对较为完整的那具尸体说:“打更人发现小肆的时候,他还有最后一口气,死之前对更夫说了两个字,疯魔。” 这样,江元点点头,可他还是没轻易相信,宋长春尚不能准确判断是否疯魔,何况他的手下。 “宋大哥怀疑是青爷?” “除了他还有谁!”周子丹压抑着怒火。 江元想了想,问道:“这两位银护是何境界?” “小肆八品,小慕九品。”宋长春较为冷静地回答。 “记得黑六说过,青爷是八品武夫,如果是青爷,他能一举杀死小肆和小慕?”江元有些疑惑。 宋长春点点头,江元还是一如既往地看出问题所在。 “怎么不能?上次在月落山,我打一八品,两个九品完全没问题,受伤多少罢了。”周子丹反驳道。 你还有脸说,是谁说的没把我打很惨? 江元没理周子丹,看向宋长春:“疯魔不一定是青爷。” “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我才找你来,这次你不用费尽心力治愈,只需帮我找出那个疯魔就好,后面的事情交给我。” 宋长春目光深沉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头上还未拆掉的白色绷带犹如一记下定决心的钵卷,决心自然是为他们报仇。 没过多久,有缝尸人来缝尸,江元趁机闪出停尸间,用通天镜告知白心月,得到批准后,才返回停尸间。 “走吧宋大哥,这个疯魔,我必将其揪出来!” 第四十五章 青云帮 大周京城有千秋、和万载两县,两县又以南北分内城外城。 内城多为达官贵人、富豪商贾聚集之地,外城绅豪虽也不少,但大都还是小户人家,平民百姓。 京城市井的三街六巷便在内外两城的交接处,既便于外城商贩入内城卖货,又便于内城人家有货可买。 但便于商品贸易的同时,却也容易滋生出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比如在三街六巷说一不二的青云帮。 “让开。” 周子丹不耐烦道。 “嘿,三位官爷,我青云帮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灾荒的时候还会散些米粥,平白无故查我们不讲江湖道义吧!” “就是,既然是官,更应该遵守王法,您说是不是?” 青云帮帮主李青宅邸,两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挡在门前,院子中更是已经汇聚一茬面色不善之人。 周子丹摇摇头,下一刻,“锵”地拔出佩刀,架到门前其中一人脖子上,森然道:“我说,让开。”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那混混没被吓到,反而不屑地笑笑。 “怎么?官爷还想青天白日杀人?这是知法犯法?还是说朝廷就是这么允许?” 说完还嚣张地把脖子向刀刃凑了凑,一副“你必不敢杀我”的无赖样。 “你厉害!”周子丹赞叹地收下刀。 那混混笑的更为猖狂。 青云帮在这三街六巷立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没这么点胡搅蛮缠的本事,早被官府衙门抄了个底儿朝天。 只是下一瞬,他的笑僵硬在脸上。 一只拳头在眼中放大,他尚未来及反应,便倒飞出去,脸上顿时鲜血四溢,昏死过去。 那滋味比被刀砍好不到哪去。 院中之人见状面色一变,几乎同时抄起家伙。 周子丹收回拳头,迈入院中,刀仍未归鞘。 “玛德,你找死!” 一个浑身赤裸的高个壮汉持刀走来,巨大的砍刀当头劈下。 “非常好,这可是你先动手的。” 周子丹笑笑,侧身躲过一记刀劈,身影和壮汉擦身而过。 手中刀刃滑落一丝血线,哐当一声,壮汉握刀的手应声而落,继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只是还没叫几声,便被周子丹一脚踹出院子,撞倒在门前的石狮上,没了声响。 “吵死了!”周子丹挥刀一甩,地面溅上一条血线,扫视着院中此刻面色惊恐的众人,扬声道:“北镇玄司办案,若谁再敢阻挠,一律格杀勿论!” …… “和这小子学着点,他别的不行,为镇玄司搏恶名的手法有一套。” 江元和宋长春跨过门槛,宋长春笑着对江元道。 “搏恶名,这样真的好吗?”江元看着走在前面,凶神恶煞的周子丹。 宋长春道:“外界把镇玄司传的越凶,那些罪犯妖邪便对镇玄司越畏惧,动坏心思时就越会有所顾虑。我之前的金护这样交我,我也这样交给周子丹,这几乎是镇玄司一脉相承的传统,当然,这份嚣张只能针对作奸犯科之人。” 周子丹杀气四溢地径直往里走,满院的混混便如潮水退开般主动为其让路。 江元忍不住点点头,心想宋长春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三人看了正堂,里面空无一人,周子丹刚想去抓个人问问。 一个黝黑的光头汉子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满脸谄媚道:“哟,什么风把三位大人吹咱们这来了。” 宋长春瞥他一眼,“你这股腥风。” 黑六表情尴尬,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在正化街找江二愣的茬,也就不会引来镇玄司上门, 但他仍是笑道:“之前那件事是小人我有眼无珠,但既然我钱也赔了,也付出了代价,大人们没必要再跑一趟咱青云帮吧。” 又看向江元,笑的看不见眼睛,“您说是不是,江爷?” 那笑容让江元反感,没好气道:“之前的事是翻篇了,但两位银护的死怎么算?” 黑六闻言一愣,“什么银护?什么银护的死?江爷在跟小人开玩笑吗?” 江元挑眉道:“昨日两位镇玄司银护来青云帮,一夜未归,第二天被更夫遇见尸体,现在还在北镇玄司停尸间里,你们不知此事?” “冤枉啊大人!我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杀官爷啊!”黑六一脸的茫然,转身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满院混混一同点头附和。 “不是你们做的?”周子丹半信半疑。 黑六惶恐地竖起手掌,“我黑六对天起誓,此事若和我青云帮有关……” 他的誓还没发完,身后有个人突然上前,手挡在黑六耳边低声耳语。 “什么!”黑六惊地瞪大双眼,大喊大叫,“你说是青爷杀了他们?” 那人着急地小声提醒,“六爷,小声点,镇玄司的人还在!” “小声个屁!”黑六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杀人犯法是大罪,何况杀了朝廷的官爷,别说他是帮主,就是我亲爹,我也不能包庇他!” 黑六突然抱拳,怒其不争,哀其不幸道:“三位官爷,黑六自知我等是欺善凌弱的小人,但我等至多收些帮捐,动些拳脚,嚣张跋扈一些而已,若说杀人放火的事情,我等是想都不敢想,更不要说去做。 但谁曾想,我等未曾敢想,帮主却无故先行,此乃帮门不幸,还望三位大人抓住李青,严惩此獠! 我等青云帮子弟,全聚于此,定不会阻挠三位大人!” 黑六说的激动又愤懑,像是恨不得亲手剐了李青的样子。 在他身后的一众混混,面色各异,但都沉默着没人跳出来反驳他的话。 宋长春沉默不语,江元饶有兴致地看着。 周子丹闻言很满意,点头道:“难得你有这样的想法,快且告知你家帮主在哪,也算你立功一件。” 黑六转身,怒指南方,“后院!” 周子丹点点头,看向宋长春。 宋长春沉默半响,道:“若你撒谎,定罚不饶。” 率先走向后院,江元和周子丹跟上去。 目送着江元三人踏入后院,黑六的眼神逐渐阴冷下来。 方才被他踹倒的混混走上前,问道:“六爷,直接告诉他们青爷在后院不就得了,何必演这么一出戏?” 黑六冷笑一声,“你懂个屁,青爷杀了官差,必死无疑,不及时撇清关系,你我事后都没有好果子吃!” “可出卖青爷不太好吧!”混混满脸犹豫之色。 黑六撇他一眼,转身道:“你们也都见到了青爷现在的样子,你们觉得他敢杀官差,不敢杀我们?” 众人一同沉默。 “再说了,”黑六眼神凶狠道:“青爷已经那个鬼样,镇玄司这几个还真不一定拿的下他,死的是谁还说不定!” 他挠了挠胯,至今回忆起那种痛,仍是一身冷汗。 他希望李青死,但更希望李青死前杀了江元。 混混问道:“可若是青爷没死岂不是要找我们的麻烦?” “这好办。” 黑六从正厅拉出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脚。 “咱们且等他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他们出来,自然是李青死,咱们最多挨几板子。他们没出来,咱们就去报官,他们死,李青也还得死,咱们或许连板子都不用挨。” 第四十六章 暴食 “你怎么看?”宋长春头也不回地说。 “黑六都亲口承认了,自然是李青所为。”周子丹随口答道。 “没问你。” “哦。”周子丹让到一边。 江元说出自己的想法,“黑六明显在演戏,他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其实只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李青上位而已。” “演戏?你的意思是他的话是假的,小肆和小慕不是李青所杀?”周子丹疑惑道。 江元摇摇头,“不,的确是李青所为,甚至根本不用判断,疯魔也大概率是李青。” “你的依据?”宋长春皱眉道。 “三个原因。”江元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黑六敢演这么一出戏,为我们指出李青所在,必然料定我们会对李青出手,甚至会杀李青,不然他绝对不敢轻易出卖李青。 那他为何如此笃定我们一定会出手?” 周子丹来了兴趣,“为什么?” 宋长春若有所思,“因为他知道镇玄司不会放过杀人凶手,更不会放过疯魔!” 江元点点头。 “第二,你们发现没?黑六在义愤填膺的时候,满院子的人没有一个反驳他,好像他们已经暗地里认同了黑脸六的做法一样。 青云帮人数不少,黑六要想招揽所有人心造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他们却都认同黑六引诱我们杀李青。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见识到了李青的可怕之处,见识到了李青疯魔的样子,因为恐惧,所以杀之。” 说完两条,江元顿住话语。 宋长春和周子丹好奇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江元。 宋长春也意识到黑六是在演戏,李青有可能真的是凶手。 但他纯粹是以经验判断,周子丹更不用提,他甚至没看出黑六在演戏。 这两个原因让他们忍不住赞叹,期待着第三个原因。 “第三呢?”周子丹追问道。 江元环首四顾。 “第三,你们不觉得,这院子有些过于安静吗?” 闻言,宋长春和周子丹一愣,继而向四周看去,这才察觉,好像确实过于安静了。 前院人满为患,后院却和前院截然相反地安静,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丝声音。 江元盖棺定论道:“青天白日,偌大的院落,满帮的人全都聚在前院,只留帮主一人于后院,你们说为什么?”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在他身上发生了怪异的事情,怪异到整个帮里的小弟都不愿接近,甚至主动出卖。 宋长春和周子丹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了。 江元这见微知著的观察力,宋长春心中赞叹。 一度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夏卫手下工作了,此子未来可期。 周子丹则在心中忍不住吐槽。 又会治愈疯魔,又会探案,江元这小子真的只是一个卖鸭户? 江元不知道二人的心思,也没在意,因为从进院以来他就一直的困惑。 鼻尖在空中嗅了嗅,“你们有没有闻到有股奇怪的味道?” 宋长春和周子丹闻言把注意力集中到鼻端,片刻后,宋长春看向东面的厢房,沉声道:“那里!” 三人奔向厢房,周子丹上去一脚踹开房门。 浓重的腥臭味迎面扑来! 像是死鱼参上腐乳泡在夜来香里发酵过后的味道。 不仅冲击着鼻腔,甚至熏到眼睛疼。 三人捂着嘴鼻,挥动着空气。 皱着眉头看向屋内,三人不约而同地愣住,腥臭的味道甚至都不再在意。 满屋的羽毛,白色的、灰色的…… 满地的尸体,有鸡、有鸭…… 甚至就在眼前,滚落着一只猪头。 各种各样的牲畜、千奇百怪的残躯。 “这、这是什么?”周子丹震撼道。 虽然屋子里只是牲畜,但画面实在太过诡异和恶心。 宋长春皱着眉头走进屋子,江元和周子丹跟在其后。 三人倒没小心翼翼躲避地上的污血和牲畜,因为根本就躲不开。 耳畔传来咀嚼的声音,三人侧身看向声音来源,顿时头皮发麻。 被血染至漆黑的床幔,有个人坐在床上,床上堆满了鸡狗鱼羊,一直堆到那人的脖子处,将他深埋其中。 而他正环抱着牲畜,疯狂往嘴里胡乱地塞。 “呕!”周子丹顿时弯腰狂吐。 宋长春咬着牙,紧抿着嘴唇, 江元及时用“坚韧不拔”,忍住呕吐的感觉,但脸色依然好不到哪去。 他算是明白,青云帮里的人为什么一致赞同他们严惩李青,甚至为他们指出李青所在。 这踏马的,好胃口,好牙口啊! 床上的人察觉到江元三人,居然也未停下动作,淡漠的眼神瞥来,嘴里却还在疯狂地蠕动。 “李青,你在做什么?”宋长春出声问。 “切放(吃饭)。” 出乎意料地,李青居然回答了。 周子丹吐的差不多,擦着嘴角,恶心道:“你他娘管这叫吃饭?” 宋长春又问,“你可知道你在吃什么?” 李青含糊不清地说:“吃什么不重要,能填饱我的肚子就行。” “你很饿吗?”江元忍不住问。 “饿,非常饿,我觉得我的肚子无时无刻不在空虚,空虚地甚至绞痛难耐,只有进食才能缓解那种痛苦。” 说着啃下一个鸡头,咬的嘎嘣响,吃的非常很香。 江元瞬间响起那两个银护尸体上的咬痕。 宋长春同样想到,问道:“镇玄司银护之死,是否是你所为?” 李青道:“他们妨碍我吃饭了。”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咬死的。” 得到回答,宋长春深呼吸一口气,“你是想在这里死,还是在镇玄司死?” 李青趴在一只羊的脖间,畅饮一口,咽下口中的东西,方道:“你们也想妨碍我吃饭?” 宋长春直接拔出佩刀,“你还是就死在这里吧。” 周子丹跟着拔出佩刀。 江元也拔刀握在手中,看了眼刀刃,又默默塞了回去。 “嘿嘿,”李青咧嘴一笑,露出塞满残残渣的血口,“那俩银护没吃尽兴,刚好,再尝尝你们的味道!” 说着,他站起身来。 一众牲畜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他的整个身子。 江元三人颦住眉头。 李青个子中等,身材偏壮实,但他肚子鼓起的程度,比十月怀胎的人妇还要夸张,看起来极其地不协调。 这是吃了多少东西? 就不怕把肚皮撑破吗? 趁三人发愣的瞬间,李青抓起床上的牲畜,猛地砸来。 宋长春面色一动,抬刀将飞来的尸体一分为二。 只是下一瞬,李青狞笑的脸庞于血雨中放大。 第四十七章 未死 李青身影欺来,五指成爪抓向宋长春的脖子。 “去你的!” 猝不及防地偷袭,宋长春来的及躲闪,却也势必遭到重创,幸好周子丹一直警惕着,在李青抓向宋长春时,一脚踹在李青肚子上。 那肚子晃了晃,李青退后两步,周子丹却是直接弹飞到屋外。 五指划过脖颈,顿时一道血痕。 宋长春摸摸脖子,道:“还挺锋利。” “你也还挺美味。”李青伸出舌头舔舔指甲上的血渍,赞叹一声,“我会把你整个吃进肚子!绝不浪费一点一滴。” “头儿!”周子丹冲回屋子。 宋长春紧盯着李青,道:“你不用帮忙,保护好江元!” 周子丹点点头,忙靠近江元,挡在江元身前。 抱歉,我拖后腿了……江元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放心,你们一个也跑不掉,我明天,后天的食材就是你们。”李青咧嘴朝江元和周子丹笑笑。 随即一步跃起,两手成抓再次探向宋长春。 第一次是偷袭宋长春才不小心被抓伤,现在已经有所防备,当然不会再让其轻易得手。 但他也没躲开,不闪不避,在李青手掌落下之时,身上肌肉突然紧绷,身体横侧,以肩发力,从李青双手之间擦过,狠狠撞在李青胸口。 李青胸口被撞,但双手也抓住了宋长春的脖子,硬是靠手臂的力量,卸下宋长春肩膀撞击的力量。 李青哼笑一声,接着双手用力,猛地捏握宋长春的脖子,他几乎已经预想到那脖子折断的画面。 江元看到这幅画面,急呼道:“快去帮宋大哥!” 周子丹没动,自信满满道:“怕什么,你也太看不起头儿了!” 随着周子丹话落,李青双手一记用力,继而愣住。 没断?他随手可断铁柱却没拧断这人的脖子? 李青看向宋长春,顿时瞳孔一缩。 他竟然在笑,糟糕! 松开双手便想急退,可惜宋长春万不可能给他全身而退的机会。 一记直拳轰在李青胸前,李青踉跄着倒退几步,捂着胸口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镇玄司金护果然比银护要强上不少!你也是八品?” 宋长春面无表情道:“八品?不好意思,我是七品!” 言罢双腿骤然发力,提刀狂奔,刀刃呼啸而落。 速度快若奔雷,李青几乎本能地一个矮身翻转出去。 刀刃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地面顿时碎裂出一道裂缝。 一刀砍落,宋长春目光一动,瞥见翻滚出去的李青向他下盘轰来的拳头,冷哼一声,提膝迎着拳头相撞,拳头打在膝盖上,李青的拳头顿时松散,惨叫连连。 趁此时机,宋长春撞向李青的腿落地一瞬,又瞬间再次抬起,狠狠顶在李青的下巴上,李青整个人顿时倒飞出去,砸落在床上。 李青倒在牲畜之间,噗地吐出一口污血,不知道是被宋长春打的还是原先就糊满嘴里的血迹。 “怎么样?武夫对武夫,七品打八品根本就是碾压。”周子丹洋洋得意道。 “确实厉害。” 江元有些羡艳,虽然没有斗气化马、御剑飞行逼格高,但武夫胜在简单粗暴。 一直在犹豫到底选择哪条修行之路的他,现在有点想走武炼一途了。 宋长春提刀走向李青,漠然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李青气呼呼地瞪着宋长春,半响,放弃般长吐一口气。 “能让我再吃口饭吗?” 宋长春扬起手中刀,“让你留遗言,没让你得寸进尺!” 李青纹丝不动,刀刃正中目标。 “铛!” 突然,一声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宋长春面色一变,继而双手握刀疯狂砍落。 “铛铛铛铛……” 金属碰撞声一时不绝如缕。 江元和周子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宋长春突然疯狂地砍着李青,像极了路边卖肉的大叔,挥刀在砧板乱砍,那声音正是从他手下传来。 轰! 某一刻,一阵气浪轰然翻涌,宋长春终于不再挥刀,横刀在前,批斩着气浪,以另一条胳膊的肘臂挡着刀背,却还是被巨大的气浪掀退。 气浪消散,江元睁开眼,随之目光一凝。 李青没死,反而站在床边,他的衣衫尽数碎裂,身上满是宋长春刀砍的痕迹,可就在那些痕迹之上,正缓缓生出一层又一层黑曜似的鳞片,覆盖住他的四肢和躯干。 而他的身子正在逐渐升高,逐渐增宽,附满鳞甲的尾巴出现在其身后,身上的颜色逐渐转至青绿。 转瞬间之后,一具人形具怪站在面前,完全找不到李青的一丝痕迹。 锋利的獠牙滴着涎水,琥铂色的竖瞳闪着疯狂残暴的凶光。 江元瞬间响起醉梦院里那个脾气狂躁的半兽人吴敌。 不同的是,面前的李青已然变成全兽人,不如说,他就是妖兽。 周子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竟然是……” 宋长春面色十分凝重,“妖族!” 妖兽李青弯腰捡起一只土狗,张开猩盆大口,将其一口整个吞掉。 嚼也未嚼,直接咽下。 竖瞳看向宋长春,声音嘶哑道:“居然连我最后的愿望都不满足!你可……真该死!” 宋长春把刀一挥,冷漠道:“妖族又如何,八品的妖族也不过和人族七品相当,虽然麻烦了些,但一样照杀不误!” “呵呵,那且看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一阵音爆响起,巨兽闪现般出现在宋长春身前,附满鳞片的拳头“砰”地一声轰向在宋长春肚子。 宋长春急忙双手去接,抓住了那条鳞甲手臂,可却没停住它的行进,三分力气被卸去,七分实打实地打中宋长春的小腹。 “噗!” 巨大的冲击力到底让宋长春口吐鲜血,但他却没有退却一步,抓住鳞臂的手猛然用力,猛然一个转身,巨兽被扔飞出去,砸碎墙壁。 顿时烟尘四起,碎石飞溅。 没有站等巨兽从烟尘中主动走出,宋长春擦掉嘴角的血迹,提起刀直接冲烟尘中。 啪啪啪……身体碰撞声不绝于耳。 铛铛铛……那是钢刀和鳞片在一较到底是矛利还是盾坚。 …… 前院众人耐心等待着。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所有人抬头看去。 黑六眼中露出喜色。 “终于开打了!” 第四十八章 《三字经》 宋长春已经和妖兽李青打到了院中。 宋长春的刀早已不知所踪,一人一兽此刻完全依靠身体之间的硬碰,打的不可开交。 拳拳相抵,招招蛮横。 “你不是说七品碾压八品吗?”紧张着战局的江元问周子丹。 周子丹也很紧张,“七品确实碾压八品,可那是对于人而言,谁能想到这李青是妖族啊!” “妖族的八品就能和七品打了?” “废话,妖族的独到之处就是肉体的开发,力量、速度、反应能力,都是人类所不及,一般情况下,走武炼一途的妖族,普遍默认其实力在原有品级上加一,当然,这种人和妖的差异随着品级越高影响越小,到最后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妖兽李青巨大的鳞尾横扫而来,抽在宋长春腰身,让其脚下步伐混乱,但宋长春同样抱住那条尾巴,后脚止住身形,嘶吼着将李青整个甩起,狠狠砸在地上。 碎石飞来,江元跳着躲开。 “大周对于妖族没有管控吗?首善的京城为什么还有妖族作乱?” 周子丹奇怪地看江元一眼,“你之前没遇到过妖族?” “我应该遇到过吗?” “好吧,我忘了你之前只是一个卖鸭户,”周子丹解释道:“自从千年前那场北海之战结束后,人类和妖族便放下了仇怨,人族和妖族以万亘荒原为界,划分大陆两端,但碍于人类和妖族共守北海深渊的十岛七城,人族从不禁止妖族出没于人族世界,甚至妖族每年还会派出使团来大周朝拜,更不要说那些混迹于人世中与人无二的妖族了,你可能曾经也遇到过,只是不自知罢了。” “妖能幻化人形,是拦也拦不住吧?” “怎么可能,妖虽能化作人形,但人有人语,妖有妖言,想要筛选入城的妖族还是很容易。” 有点懂,类似泱泱华夏不计前嫌欢迎小鈤苯鬼z一样。 可那是文化先进的年代,如今这个超凡存在的类古世界,也能和平相处? 江元问道:“妖族混于人类之间,不怕他们偷偷作恶吗?” “当然有作恶,不然要我们镇玄司干吗,当然,”周子丹耸耸肩,“大多人和妖还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甚至有时候,人比妖更加让人想不到的坏。基本上,不管他人对妖族是否有偏见,镇玄司的态度一直是,只针对邪诡玄异,不管你是人、是妖,还是疯魔。” 突然响起李青痛苦的哀嚎,两人停下说话,急忙看去。 宋长春脚踩李青的脖子,手掰李青的右臂,猛然用力,一条手臂应声脱臼。 看到这一幕,江元心中暗叫一声好,继而问:“宋大哥应该能赢吧?” 战局逐渐偏向宋长春,周子丹大手一挥,“问题不大,虽然是妖族,但只是伪七品,头儿在七品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两人话音刚落,又不知来回碰撞几次的李青和宋长春再次对拳,只是这一拳,两人没有拳拳相撞。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宋长春的拳头直指李青的心脏,李青则是轰向宋长春的额头。 一人一妖中拳,纷纷跌退数步。 李青的心口有个拳印,鳞片都被捶到脱落。 而宋长春站在原地片刻,忽然单膝跪下。 “头儿!” 周子丹一声惊呼急忙上前,江元紧随其后。 他们看到宋长春额头的白色绷带此刻已被鲜血染红,满脸血迹,一如在月落山时的样子。 “没事吧,头儿?”周子丹扶着他的胳膊。 宋长春擦掉眼眶里的血,“伤口裂开了而已,小事。” 说着站起身,挥开周子丹的胳膊,向李青走去。 两步过后,脚步一晃,直愣愣地砸在地上。 “头儿!” “宋大哥!” 江元和周子丹急忙翻过宋长春,宋长春吐出嘴里的尘土,无奈笑笑,“好像不是什么小事。” 李青趁此机会,尾巴一甩地面,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来。 青绿的躯体带动巨大的气浪,风止的那刻,周子丹瞬间抽刀转身,“铛”的一声,李青的手腕砸在刀刃上。 周子丹双手握着刀柄,用力过猛到苍白,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不尝试不知道,八品妖族的力量有多恐怖。 这和他与宋长春平时训练对站时的感觉基本无异。 他,绝对打不过李青。 周子丹咬牙喊道:“快带头儿离开!” 然后他看到江元突然起身,走近李青。 周子丹面色大变,心想不是吧,兄弟你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病吧?我打不过他的啊。 不过让他松口气的是,江元只是莫名其妙地快速摸了摸李青的手腕,然后把宋长春拖走。 “喂!丑八怪,何必藏拙,有本事直接化作全兽型,也好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周子丹盯着琥珀色的竖瞳,说道。 李青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獠牙,“全兽型?你也配?” 旋即抬起另一只手臂,抡出一个半圆砸在周子丹刀上。 “咚!” 周子丹单膝跪下,膝下的石砖崩碎,刀背直接压到周子丹的脖子,让他不得不向后倾斜。 “奶奶的,吃的多果然力气大!” 周子丹脸色憋到通红,但也没忘记调侃李青,下场就是李青一丝一丝用力,周子丹的身体一点一点向下倒去,极其考验腰力的动作。 “吃了你,力气会更大。” 下一刻,李青终于不再向下压周子丹,只是,他突然张开猩盆大口,一颗颗尖牙宛若倒刺,泛着森然的寒光咬向周子丹的脑袋。 周子丹身体被压着,动都没法动,更不要提躲开。 绝望地看着密密麻麻的尖牙张开,将他的脑袋整个吞入。 死前的最后一刻,周子丹在想。 不知道春卫大人能不能把断掉的脑袋接回去。 大概率是不能吧。 尖牙抵在脖间,细微的刺疼传来。 半响,周子丹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倒是咬啊!我没被你咬死也快被你熏死了!” 接着,视野重新归于明亮。 周子丹一脸懵地看向李青,发先李青那张兽脸也在看着他,竖瞳中满是迷惑。 “你为什么不吃我?”周子丹先是奇怪,然后想了想,震惊道:“你不会嫌我脏吧?我三天一洗脚,五天一洗澡,很爱干净的啊!” 李青没理周子丹突然燃起的奇怪胜负欲,而是咽了咽喉咙,看向自己的肚子,“我好像不饿了,而且肚子也不疼了。” 李青渐渐松开压制周子丹的胳膊,揉着自己的肚子缓缓倒退,不敢置信道:“真的不疼了!” 身上压力消失,周子丹先是缓口气,便立马冲李青喊:“我真的不脏!” 李青依旧没理他,而是看向某个方向。 周子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宋长春斜倚在门槛上,江元站在他面前。 看到江元不断翕动的嘴,周子丹这才注意到,从刚才开始,他好像就一直在说着什么。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周子丹挠挠头。 “他说的这是什么?” 第四十九章 谈判 【疯魔人:李青。】 【治愈方法:《三字经》】 【治愈奖励:大胃王。】 【治愈值:0】 【奖励值:0】 神尼玛大胃王,虽然我有通天境,但难道你还想让我搞个吃播不成? 虽然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给镜子加个打赏功能。 吐槽完治愈奖励,江元便开始着手治愈。 庆幸的是这次给出的方法基本上不用动脑子。 三字经? 他中学就背过,虽然没背完,但一些朗朗上口的几段,至今记忆犹新。 只希望不是念完一整篇,才能起到一次治愈作用。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伴随着忐忑的心情,江元边大声念着,边时刻注意着李青的状态,和面板上的治愈值。 直到治愈值那一栏。 治愈值+1。 治愈值+2。 治愈值+3。 …… 千钧一发之际,三字经终于起到治愈效果。 江元心惊胆战地松口气,再晚哪怕一秒,周子丹就要尸首分离。 “江元你在嘟囔什么?你不是有通天境吗,赶紧喊人增援啊!” 这种情况下怎么也该喊人了,周子丹以为江元脑子这么好使,应该用不着他提醒。 但让他失望的是,江元并没如他所愿,不仅没喊人,甚至魔怔地不断念着一些他听不懂的东西。 江元看周子丹一眼,确定他脖子上只是轻微受伤,没有伤及性命,便把目光重新投向李青,对视着那双竖瞳,缓缓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 周子丹急忙起身,拦住江元,“你想做什么?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头儿和我都打不过他,更不要说根本没境界的你,上去也是送死。” “江元,别冲动。”宋长春也在身后气若游丝地喊。 他知道江元有丝血性,生怕江元不要命了冲上去。 现下局面虽然对他们不利,但尚不至没有一丝希望。 他把这条命拼进去的话,保下江元或者周子丹一人还是有很大希望。 “放宽心,”江元安慰着两人,又对周子丹身后的李青道:“李青,你现在还饿吗?” 李青摇摇头。 “肚子还痛吗?” 李青再次摇头。 “那么,你还要吃我们吗?” 这次李青没再摇头,而是反问道:“是你让我不再饥饿?你刚才念了什么,道藏?佛经?还是儒家圣典?” 周子丹闻言震惊地看着江元,“刚才你念的东西,治愈了这丑八怪?” 宋长春也是一愣,继而回忆起江元触摸李青手腕的那幕,嘴角微微上扬,原来这小子那时候是在切脉。 江元对李青笑笑,道:“你可以称它为《三字经》。” “三字经?那是什么?”李青疑惑道。 你问题真多,就算跟你解释你也没本事听明白…… 周子丹也问道:“刚才听你念的每句话都是三个字,难道因为这经文以三字为句,所以叫做《三字经》?” 你瞧,我们周大侠就很聪明…… 江元直言道:“你不用知道是什么,你只需知道它能缓解你的腹痛,消除你的饥饿感就好。” “把它告诉我!”李青嗓音嘶哑道。 他的确没必要纠结《三字经》是什么,只要能治好他的病症,管他是三字经还是五字经。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江元挑眉道:“可以啊,只要你不再出手,乖乖跟我们回北镇玄司,我就把全文告诉你,保证你以后不会再受腹痛和饥饿的困扰。” 李青沉默不语。 三个月前他的食量突然开始变大。 他没在意,以为是自己平时体力消耗太多,多吃点也没什么关系,一个青云帮还是养得起他的饭量。 直到他开始不满足满桌的菜食,不满足一木桶的米饭,他开始什么东西都想塞入嘴中。 从食量变大,到停不下来,再到最后的茹毛饮血。 他知道生吃生喝很疯狂,可在饥饿感下,那些血淋淋的生肉在他嘴里简直是让人上瘾的美味佳肴,吃过一次后,就再也忍不住。 他知道一直这样吃下去不是个办法,他尝试阻止自己。 比如把自己绑起来,喝蒙汗药让自己处于睡眠状态。 可惜的是,只要他不进食,肚子就如刀绞一般愈来愈痛,痛到让人无法忍受。 睡着让他痛醒,绑住身体痛到直接化身兽性,挣开束缚。 一次次戒食,一次次失败。 他放弃且堕落于暴饮暴食,他原以为自己终会被撑死。 直到这一刻。 三个月了,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没有饥饿感,第一次不吃东西肚子没有疼痛。 他覆满鳞片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其实他心底已经高兴到快要哭出来。 但他没被兴奋冲昏头脑,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杀了两个银护,若是答应去镇玄司必死无疑。 镇玄司不能去,《三字经》也必须得到! 李青沉思了好久,看向江元,妥协道:“能不能换个条件?我放你们走,你们也放我一命,青云帮的所有财产都归你们,我拿到《三字经》便离开京城,从此再不踏进京城一步。” “痴人说梦!” 江元还没说话,门前的宋长春已经替他拒绝。 “三字经归你所有,你赞同就好。”李青没在乎宋长春的话,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元。 江元摊摊手,“宋大哥说的挺好,痴人说梦。” “一定要我的命?” “没有,只是想让你去镇玄司。” “没得谈?” “没得谈。” 李青不再说话,眼神阴翳地盯着江元。 半响,他突然仰天大笑,“可笑,横竖都是死,我是惜命,但我不信你不惜命,没得谈那就鱼死网破!” 言罢,李青突然有所行动。 距离本就不是太远,李青几乎瞬间欺身,周子丹尚未来得及转身,李青一记手臂打去,周子丹便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砸在院墙上。 “不好!”宋长春瞳孔骤缩,挣扎着起身,还未站起便又跌坐。 一阵狂风吹动头发,衣摆向后飞舞。 江元只是眨眼之间,一道阴影投下。 一人一兽相对而站。 远超两米的巨兽佝偻着背,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元。 腥臭的灼热鼻息喷洒在脸上,江元甚至能从从琥铂色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修长挺拔,却显得那么渺小。 …… 第五十章 创世 北镇玄司,醉梦院。 啼莺舞燕,暖日和风,没有江院长的院子一如既往地和谐。 放风筝的粉袄丫头,凉亭里自己和自己下棋的端雪祈,还有回廊中静坐,捏着一片花瓣静静出神的谛禅。 卧在躺椅上看书的老周看的有些累了,放下书打个哈欠,揉了揉眼角的泪水,准备小憩一会儿。 刚换个舒服的姿势,余光瞥到院子中,一个畏手畏脚,和另一个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两个身影。 “吴敌,这样做不太好吧~”李玉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情愿。 半兽人吴敌步伐丝毫不减,“怕什么,他又不在,再说就算他在,我们进他屋子看看怎么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径直走向甲字间。 这狗崽子整日闲不住。 老周摇摇头,闭上眼睛休息。 吴敌上去直接一脚将门踹开,大步跨入。 李玉在门前探首向屋子看了看,确定屋里没人后,方小心翼翼跟着进屋。 屋子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 吴敌来回观察着,踢倒凳子,掀开被子,把衣柜翻个篇。 李玉站在角落,觉得吴敌的行为非常不好,但也没敢出声阻止。 吴敌一拳砸在圆桌上,“砰”地一声,圆桌裂成两半。 气愤道:“什么狗屁院长,屋子比祈妹儿的脸还干净!” 李玉小声道:“他、他刚来,自然什么东西也没有~” “哼!”握拳在空气中打了一拳,“走了,没意思!” 吴敌大摇大摆向门口走去,正此时,一阵风翻动书桌上用镇石压住的纸张。 吴敌停住脚步,缓缓走过去。 推开镇石,拿起纸张,吴敌看了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大爷怎么看不懂。” 招手道:“小玉子,过来!” 李玉听话地小跑过去。 “看看,写的什么?” 李玉接过纸,一张一张看完,最后气馁地摇摇头,“对不起,我也看不懂!” “没用!”吴敌嫌弃地瞥李玉一眼,一把揣过他手中的纸张。 自己又琢磨了会儿,突然桀桀笑起来。 李玉听着那笑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吴敌坏笑着看向李玉,道:“管他写了什么,我们毁了它好不好?” 然而他并不是在征询李玉的意见,没等李玉说什么。 吴敌直接跑出院子,膝盖半蹲,一跃而起,跳上凉亭。 丝丝尘埃飘落,凉亭中的端雪祈微微皱眉,转手一挥,凭空接住所有的尘埃,手指向外一指,一阵疾风呼啸而去。 携着尘灰的风恰巧吹向己字间,吹过老周,打在门上。 老周挠挠大腿,嘟囔着翻个身继续睡。 而在他身后,房门犹如被微型子弹击中,一个又一个葡萄大小般的窟窿。 吴敌跳上凉亭,把手中纸张猛地向上挥洒,大笑道:“飞吧!飞吧!自由地飞!” 写满字迹的白色纸张在空中哗啦作响,旋转飞舞,最后飘落。 端雪祈没在意。 丫头鼓捣着自己的风筝。 李玉依附着回廊躲避着落下的白纸。 谛禅被惊扰到,看着满天的白纸,伸手接住一张。 定睛看去。 纸上的字很丑,歪歪斜斜,潦草至极,甚至比不过十岁孩童的字。 仔细一读。 “神说、日月混沌,天地无光,何不荧光而起,普照万物。 于是神取自己左眼化日,右眼化月,日管昼、月管夜,又把泪珠,化作星辰。 并把日月星辰,摆列在天空、普照在地上、管理昼夜、分别明暗。” “神说、既然水在,当善万物,天空辽阔,当翔有灵。 神就造出游鱼、和水中所滋生各样有生命的动物、各从其类,又造出各样飞鸟、各从其类。” 读完手中纸上写的字,谛禅眉头紧锁。 这写的是世界的来历? 神?创造昼夜星辰、雀鸟游鱼? 这个神、是谁? 谛禅急忙迈出回廊,捡起地上的白纸,读道: “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 “神说、山地辽阔,而无一物,当绿意盎然……” “神说、我将湮与荒古,当留下与我相像之物……乃是照着他的形像造男造女。” 谛禅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越读越深陷其中。 随着一个个字入目,在他脑海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神秘身影。 那身影挥手,天地即成。 蓝色的河洋从中其袖中流出,蜿蜒经过大地。 群山拔地而起,树木百草丛生。 太阳从山中升起,月亮从海洋中跃出。 一只大鱼在海中畅游,大鱼跃出水面,即刻化作鸣叫着的飞鸟。 飞鸟振翅高飞,穿梭于山林树木之间,变化成四足奔跑的走兽。 走兽奔过山谷,奔过溪流,一个山崖纵身一跃,落地的瞬间,骤然化作人类。 一切的一切都在翻手之间浮现于世。 谛禅神情激动着,紧攥着手中纸张。 心中像是有个明亮的光在照耀着他,那光温暖、柔和。 有个身影在其中向他招手,将他吸引,他就要扑身投入其中。 是谁?到底是谁? 神是谁?谁又是神? 谛禅急需一个答案。 地上纸张已被捡完,谛禅仰头,发现坐在凉亭上的吴敌手中还有一张,正对着太阳左看右看。 谛禅疾步而去,伸出手,道:“给我!” 吴敌一愣,看向谛禅,“秃子?你怎么不打坐了?” 谛禅不答,重复道:“给我!” 吴敌扬扬手中纸,“你要这个?” 谛禅沉重地点点头。 “桀桀,”吴敌突然一笑,“我就不给你。” 说着便要去撕手中纸张。 但是他没能成功。 只见谛禅全身转瞬间变做耀眼的金黄,从头到脚,被金色覆盖。 金色的谛禅一跃而起,在吴敌不敢相信的眼神中,一拳轰向吴敌。 吴敌急忙拿兽臂去挡,但整个人还是如炮弹一般飞射出去,将甲字间的屋顶整个砸碎,落入其中。 轰然巨响吸引院中一众的视线。 丫头抱着风筝站在回廊角落,没有表情地看过来。 李玉蹲在回廊石柱旁边,抱着自己的脑袋瑟瑟发抖。 端雪祈落下一子,绕有兴致走出凉亭。 老周迷迷糊糊醒来,茫然地看着屋顶破个大洞的甲字间。 吴敌从废墟之中咳嗽着走出来,嘴角一丝鲜血,脸上满是怒意。 他厉声咆哮道:“死秃子,本大爷要撕碎了你!” 众人将目光投向谛禅。 谛禅只是紧盯着从吴敌手中抢来的那张纸,喃喃念道: “天地万物都造齐了。” “神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 “到神隐散之际、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于是歇了他一切的工,隐于天地之间。” “这,便是光影之神创世的来历。” 似有一束金光骤然射入脑海,于神识炸裂,贯穿所有的大脑神经。 心中那个站于光明中的影子露出其面容。 谛禅突然双泪垂落。 老周眉头一皱,端雪祈目光微凝。 吴敌则是怒火散去,惊喜道:“你居然被本大爷吓哭了,居然被本大爷吓哭了!哈哈哈哈!” “发生什么了,谛禅?”老周关心问道,谛禅哭他还是第一次见。 谛禅抬头,目视云层之后的金光。 双手合十,道: “祂,唤光影之神。” 第五十一章 一拳而已 青云帮后院。 江元和妖兽李青相对而站。 李青嘶哑道:“《三字经》我要,镇玄司我也不去,你可同意?” 这么霸道的吗……江元吞口唾沫。 他想拒绝李青,可眼下的局面,怕是说出一个不字,李青就会直接将他抹杀。 他想答应李青,就怕李青拿了《三字经》后出尔反尔,一样杀了他们。 这波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便想谈判,属实是自己脑袋秀逗了。 像是看出江元心中所想,李青道:“你放心,我这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你把《三字经》给我,方才我说过的条件仍作数。” 纠结许久,江元深呼吸一口气,“那好,我……” 话说一半突然止住,李青发现江元突然盯着什么也没有的虚空,怔怔地出神起来。 “你什么?决定告诉我《三字经》了?”李青急切追问道。 江元忽然抬头,看向李青,粲然一笑,“不,我决定不给你《三字经》,而且,我要打死你。” 李青愣了一瞬,继而讥笑着摇摇头,“既然如此,那就看看我们谁先示弱!” 随即挥手。 宋长春喊:“小心!” 周子丹喊:“快躲开!” 江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青,脱口而出三个字:“金刚身。” “铿!” 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宛如玻璃划过金属,让人不禁酸牙。 李青的手臂划过,江元仍旧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这是……”飞奔而来的周子丹停下脚步。 正咬牙提气而起的宋长春僵在原地。 只见江元通体金黄灿灿,脸上,手上,头发,甚至眉毛和睫毛,全部变成金色。 锋如刀刃的利爪划破江元的衣衫,却只在他金黄的胸膛留下三道浅浅的抓痕。 “金刚身?佛门金刚身!”宋长春震惊到无加以复。 江元看向自己的身体,不是想象中的奥斯卡小金人。 薄薄的一层金色,倒像是涂抹了一层极浅的金粉。 和记忆中谛禅那只手臂的金色程度,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金色虽然有些塑料感,但貌似效果一样不凡。 当江元握拳时,隐约之间,似乎有股澎湃的力量在金色之下流动。 给人一种我能摧天撼地的错觉。 李青面色大变,“佛门金刚身!你是佛门中人?” 不论反派正派,话多的都有死的可能。 所以江元什么也没说,在这一突变带来的震惊还没消失之前,深呼吸一口气。 握紧金色的拳头。 调动金色之下全部的力量。 对着宋长春在李青心口破开的拳印。 所有的力量如雪崩堤裂般倾泻而出。 李青没动,站在原地。 他慢慢低头,愣愣看向自己的胸膛。 一只金色手臂从心脏贯穿而过。 “噗嗤!” 拳头收走,李青无力地跪下,瘫软地晃了晃,扑通倒地,竖瞳圆睁着,死不瞑目。 安静。 世界过分地安静。 周子丹和宋长春不同的脸,却是同一张表情。 瞠目结舌,惊心骇目。 发生了什么? 一拳。 江元只用一拳,打死了兽化的李青? 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量! 此刻院中,江元漠视着脚边的尸体,确定李青已死无疑,方道: “是不是佛门中人不重要,是能够杀你的人就行。” …… “怎么没动静了?” 前院,黑六身边的跟班问。 正在打哈欠的黑六提起精神,“打完了自然就没动静了,现在后院应该已经决出了生死。” 跟班问道:“打完了?六爷觉得青爷和镇玄司三人,哪方会死?” “哪方死?”黑六伸着懒腰起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懂不懂?我自然是希望他们都死。” 黑六兴致勃勃地看向后院,啧叹一声,“只可惜,大概率死的是镇玄司那方。”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 一个青绿色的影子划过一道弧线,砸落在黑六面前。 众人顿时惊慌失措。 “这、这是什么?” “妖族,怎么会有妖族!” 黑六身为青云帮二把手,自然要比其他小弟知道的多。 他早就知道李青是妖族,所以即使镇玄司的金护银护两人在,他还是猜测李青会赢。 可现在这具被掏穿心口的的尸体明显是李青。 正在众人惊慌错愕,不明所以时。 一道身上染满金黄的人影从后院走出。 他看向黑六,“抱歉,没能如你所愿,死的是李青。” “江二……江爷。” 话说一半黑六及时改口。 他震惊地看着江元,虽然他不知道江元身上为什么金黄一片,但这种神仙一般的样子,明显不同凡响。 这是那个卖鸭子的江二愣? 这是那个被自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江二愣? 想起曾经的所作所为,黑六甚至双腿开始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江元环视着众人,道:“李青,是我打死的。” 众人一片哗然。 往前推半个时辰,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镇玄司三人中,这个最为白皙俊郎,看起来最不擅长武力的江元能够杀死李青。 可现在他满身金光,一臂的鲜血,毫无疑问是他杀死的李青,毫无疑问他才是最强的存在。 江元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继续道:“李青已死,对于你们,暂且放你们一马。” 连着黑六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他们生怕这神仙般的人物连他们一起杀。 “但是,”江元突然又道:“从今天开始,青云帮便不复存在,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恃强凌弱,欺男霸女,敲诈勒索,你们的下场定会和这李青一样。 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什么,解散青云帮?他以为他是谁。” “太过分了,杀了青爷又如何,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打不过他一个!” 院中顿时议论纷纷。 黑六面色难堪道:“江爷,这样不太好吧,我们刚大义灭亲,帮镇玄司擒杀李青,你们转脸就拆我们的帮,是不是有卸磨杀驴的味道?” 江元漠然看着他,“你反对?” 黑六被江元看的下体一凉,但想到身后这么多兄弟,咬咬牙,道:“我反对!” “啪!” 一声巨响。 黑六的身影砸碎院墙,埋入废墟乱石之中。 院中瞬间安静,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生死不知的黑六,齐刷刷地咽口唾沫。 江元收拳,冷冷道:“现在,谁赞成,谁反对?” “我赞成我赞成,我双手赞成!” “我赞成我赞成我全家都赞成!” “去你姥姥的青云帮,爷早就不想混了。” “我退,我要加入衙门,我与罪恶不共戴天!” “散的好!终于不用再和一帮臭男人击剑了!” …… 第五十二章 光影之神 “宋大哥,刚才我表现怎么样,有没有给镇玄司搏点恶名?” 回北镇玄司的路上,江元转身问。 宋长春额头上重新简单包扎一番,正被周子丹搀扶着,两人正盯着前面江元的背影,一言不发。 被突然问到,宋长春慢半拍点点头,“嗯,不错,已习周子丹七分精髓。” “啊!什么,头儿你要吸我七分精髓?”周子丹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惊一乍地缓过神。 “从青云帮出来你们就很奇怪,一路上更是沉默寡言,你们怎么了?”江元放缓脚步,和两人同行。 “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就直接说了?”宋长春道。 江元点点头,“你说。” “据我所知,你不是没有踏入修行吗?为何你会佛门功法,甚至还是佛门七品以上才能修行出的金刚身?”宋长春不解道。 周子丹也疑惑看来,他也一直在困惑这件事。 他以为江元是个卖鸭户。 谁承想江元能治愈疯魔。 他以为江元是个普通人。 谁承想江元居然会佛门金刚身,还直接七品功法。 他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江元是不是谪仙转世,一方超品,隐匿了身份和实力,在闹市之中大隐。 “原来你们在好奇这件事啊。”江元笑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这几天住进醉梦院,院里有个疯魔,是佛门之子,我找到了治愈他的方法,他感激之下便传我佛门金刚身,也算是因祸得福。” 周子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宋长春感慨地点头,“原来如此,倒真是因祸得福了。” 江元微愣。 我这一半真一半编排的解释,你们这就相信了? 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荒诞,这两人怎么信的这么自然。 “你们相信我说的?” 周子丹道:“当然信。” “我也信,”宋长春感慨道:“谛禅大师果然实力非凡。” “你们知道谛禅?” 宋长春理所当然道:“谛禅大师是我们唯一所知住在醉梦院的人。” “为何?”江元越来越奇怪了。 “只有谛禅大师离开过醉梦院,我们每月基本上都能见到他一面。”宋长春解释道。 “东华寺每月都会来人治愈谛禅大师,三年如一日无果,没想到被你几日之间治好了,佩服佩服!”周子丹腾出没搀扶的一只手,对江元竖起大拇指。 “确实厉害!你小子果然不一般!”宋长春也满脸欣慰。 江元羞赧地笑笑,这两人怎么还突然吹起来了。 怪让人不好意思。 “所以,你如今要入佛门,成为佛门弟子吗?” 吹捧过后,宋长春问道。 江元反问道:“是不是成为佛门中人就不能在镇玄司了?” 宋长春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北镇玄司虽然武夫居多,但也不是没有修士,而南镇玄司几乎大部分都是修士,镇玄司对修行何种修行体系向来没有要求,是他们看不上镇玄司而已。” “那我就放心了,”江元松口气,“我决定不入佛门。” “?”宋长春一愣,他以为江元接下来要说既然无碍,就入佛门。 江元解释道:“僧人不能娶妻,不能生子,不能畅意人生,不能快意恩仇,甚至我这一头秀发都要削去,为什么要入佛门。” “可你都已经被谛禅传习金刚身?”周子丹道。 “那又如何,有人规定学习佛门功法就要入佛门吗?谛禅大师也未对我说过。” “说的好像也对。”周子丹点点头。 宋长春看向江元的侧脸,“不入佛门,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你想修行哪种体系?” 江元毫不犹豫道:“武炼,武夫。” 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还在惦记着那个“武道之力”。 …… 回到北镇玄司,周子丹带着宋长春前去处理伤口,江元着急赶回醉梦院,便没继续陪同。 江元匆匆赶往醉梦院,边走边调出系统面板。 【疯魔人:谛禅。】 【治愈方法:信仰。】 【治愈奖励:金刚身。】 【治愈值:+12】 【奖励值:+12】 怎么就治愈了? 怎么就12了? 和李青对峙时,系统弹出治愈成功的提示,他甚至都不敢相信。 他昨晚熬夜胡编乱造的那些创世神话,还没来及拿给谛禅看,谛禅如何就治愈了? 怀着疑惑和好奇,迈入月洞门,绕过竹林。 然后疾步而走的江元就突然减缓了脚步。 甲字间,他的房间,屋顶上破开一个大洞。 江元怔怔走进去,桌子裂成两半,床幔压在瓦砾碎石之下,阳光透过窟窿斜射进来,金色的尘埃飞舞其中。 这是被流星光顾了? 早上的时候还完好无损,出去一上午怎么就成了这幅光景? 江元绕过碎石,走到书桌前,挥开桌上的瓦片。 意料之中,没有看到那些纸张。 正在江元对眼前的一切都十分迷茫时。 门被敲响。 江元闻声回头,是谛禅。 “阿弥陀佛,江院长,对于毁坏你的房间一事,贫僧万分抱歉。”谛禅双手合十道。 你搞的?你不是听到阿弥陀佛才激动打拳吗,怎么又当起了拆迁户。 江元原以为会是那个脾气暴躁的半兽人所为。 “大师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或者不满吗?好端端的为什么拆我的屋子?”江元指着屋顶问道。 谛禅摇摇头,“贫僧对江院长并无意见或是不满,但贫僧一时犯了嗔怒,和吴敌施主打斗的过程中,不小心毁坏了江院长的屋子。” 等会儿,等会儿,你们还打起来了? 昨天老周和吴敌简单出手,今天谛禅和吴敌直接毁掉甲字间。 醉梦院又是“核”平的一天? “我能问问,你们打斗的原因是什么?”江元小心问道。 “那不重要,”谛禅从袖中拿出一沓白纸,看向江元,“我想问的是,江院长,这上面的字可是你所写?” 果然被谛禅主动看到了他写的那些东西……江元点头道:“是我写的不假。” 话音刚落,谛禅一个箭步冲上来。 江元吓的往后退一步,被身后的碎石绊到。 但他没跌倒,而是被谛禅拉住了身形。 他的一只手被谛禅双手紧握。 江元身体僵硬住,对谛禅打拳的恐惧迫使着他不敢动弹,“谛禅、大师?” 只见谛禅锋眉凝重,表示十分诚挚,“江院长,你如何知晓祂的存在,你如何知晓祂创世的过程,你能否告诉贫僧有关祂的其他传说?” 一连串的问题把江元问懵了,“祂是谁?” “祂?” 谛禅松开江元的手,走到屋中那束斜射下来的阳光之中。 迎着阳光,双手合十,面容平静。 “祂,是伟大的,创世的,光影之神。” 第五十三 敲门 “你看了上面的东西?” 凉亭里,江元问道。 谛禅点点头,“贫僧不仅看了,贫僧还透过文字看到祂创世的画面,那幅堪称绝美,波澜壮阔的画面。” 江元脸上浮现古怪之色。 他不就魔改了一下盘古创世的故事吗,谛禅不仅轻易相信,还能看到?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文字这么有画面感。 “江院长,光影之神创世的故事,你是如何知晓的?”谛禅重复问一遍。 手指抚上眉头,江元纠结半天,还是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实不相瞒,谛禅大师,我是从梦中梦到的光影之神,我梦到了祂创世的画面,梦醒后用文字记录下来祂创世的过程。” “是梦吗。”谛禅愣住,继而低头沉思起来。 江元看着谛禅,有些紧张。 他给出的解释太牵强了,谛禅恐怕不会相信。 谛禅喃喃自语,“原来江院长也已通识,得神之梦启了。” 半响后,谛禅抬头看向江元,“江院长,以后你若是再梦见光影之神,能否继续将祂的故事记录下来,转交于贫僧?” 江元急忙点点头,“若是再梦见,我一定告诉你。” 谛禅低眉道:“贫僧先谢过江院长。” …… 送走谛禅后,江元独自一个人在凉亭继续坐了会儿。 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当系统给出治愈谛禅的方法是信仰时,江元就对这个治愈方法极其的迷惑。 从他的角度来看,信仰分很多种,在白心月的影响下,他选择了该换谛禅的信仰的方法。 考虑到这个世界没有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的神话故事,江元便将这些神话魔改,捏造出了一个光影之神。 老实说,从他的角度来看,他是铁定不会相信这个创世故事,他甚至觉得任何一个正常人,应该都不会相信。 但谛禅信了,系统面板上的治愈值就是最好的证明。 短暂迷惑后,江元才不得不确定一个事实。 治愈系统给出的治愈方法,虽然毫无逻辑,但一定能治愈。 且,针对性的治愈方法,对针对性的疯魔,有针对性的效果。 比如别人可能觉得新宝岛新奇,但不会喜欢上那种怪异的舞蹈,魏越则能喜欢上。 比如别人不相信光影之神,谛禅却能轻易相信。 这一切,冥冥之中,都有系统的加持! “有挂就是舒服啊!” 想明白这点,江元感慨一句。 他写完“光影之神创世纪”后,没有第一时间拿给谛禅看,正是怕极具慧根的谛禅不轻易相信虚构的传说。 原本还在思虑如何让谛禅相信他的故事,但没想到根本不用去理会,谛禅像是心中已经刻下钢印般,自圆其说,无比坚信。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谛禅有没有治愈成功,江元没敢轻易尝试。 他已经体验过金刚身的威力,而且还只是“塑料感”的金刚身。 没有绝对的保护,他绝对不敢对金刚身修炼至顶峰的谛禅试验。 环顾院子四周。 忍不住叹口气。 这些个人,还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自由活动。 真难以想象,白心月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让个个大佬级别的他们害怕到这种程度。 江元不死心地走到丙字前,敲敲门。 “李公子?” “江、江院长~” 李玉小声答应道。 能正常交流就算可喜可贺,江元提起干劲,“今天我能进去吗?” “不、不行~” “好的。” 第二天,阴云蔽日。 “今天准备好让我进去了吗?” “没~” 第三天,细雨绵绵。 “李公子,我强行进去了哦!” “你若是进来、若是进来,我就、我就自杀。” “那我不进去了。” 第四天,雨过天晴。 “李公子,我不进去也行,你倒是出来啊,今天天气很不错。” “吃饭时我自会出去。” 第五天,晴空万里。 “李公子?” “你好讨厌啊~” “那我能进吗?” “不能。” “知道了,我明天再来问。” 江元丝毫没有气馁地转身。 一连五天的闭门羹就想劝退? 开玩笑,他别的没有,最不缺的就是坚韧不拔的意志。 这几天院子里还算平静。 白心月派人前来维修甲字间,隔三差五地来一趟,让院子里的住户格外地乖巧,除了吃饭更衣,几乎全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江元现在住在乙字间,李玉的旁边,所以闲着没事就去敲李玉的门。 遗憾的是他有坚韧不拔的毅力,李玉宁死不屈的本领一样不容小觑。 离开丙字间,江元伸个懒腰。 他今天打算不单吊李玉这棵树了,是时候寻找下一个目标。 江元沿回廊走向下一间房间,庚字间。 现在自己有塑料金刚身傍身,也算有个保命的底牌,大胆一些应该不妨事。 手伸向门,正准备敲却没敲。 正院和侧院夹角的空地,三棵秃树张牙舞爪,一道抹粉色的身影,正蹲在其中一颗树下。 江元没有遮掩脚步,甚至脚步比平时更重地走过去,直到走到女孩身边。 稀罕,这小姑娘居然没有惊慌失措地逃走。 “你好呀。”江元柔声打招呼。 丫头像是没听到,头也不抬。 “你在做什么呀?” 这是一句没话找话的废话,但凡长一只眼也能看出丫头是在做风筝。 见丫头不理,江元在她身边蹲下。 丫头脚步堆放着一堆木枝,用掺水的面糊做胶水,将木枝黏糊在一起,可惜木枝的柔韧性极差,即使丫头白皙的小手看起来丝毫没有力气,但木枝还是一折就断。 江元看了半天,她也没糊出个鼻子眼。 江元起身,自顾自离去,片刻后拖着一根竹子返回。 抽出腰间那把有道豁口的刀,把竹子削光滑,劈成一节一节,又把每节劈成薄厚不一的宽竹片,长短刺绣不同的的竹条。 江元动静太大,劈竹子的过程中,丫头抬头看她一眼,但也就看一眼。 准备好竹条,接下来便是扎骨架。 江元选出较粗的竹条,点燃砍竹子后带回来的蜡烛,将竹条在烛火上均匀烧烤,到竹面出油后拿捏着力度将竹条掰弯,如此反复,直到做出所用到的所有骨架。 绳子他有,但没有面糊胶水。 江元走近丫头问道,“我能用些你的面糊吗?” 丫头大而清澈地眼睛看向江元,似乎很久才懂江元的意思,端起盛面糊的碗,递给江元。 “谢谢。”江元笑笑。 用竹条取了一些面糊,返回自己的营地。 选择合适竹条,用麻绳蘸上面糊进行捆绑,一条条搭上,一节节插入,绑出翅条,捆出骨架。 角落的空地里。 江元在这边扎着他的风筝。 丫头在那边扎着她的风筝。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工作。 而在院子的西面正中间的房间。 一扇窗户悄悄打开一道缝,一双眼睛出缓缓现在缝隙中,静静观察着做风筝的两人。 第五十四章 扎风筝 做风筝讲究“扎、糊、绘、放”。 扎好骨架,便是为它蒙面。 江元找来宣纸,材质不怎么富有弹性和韧性,但用来做风筝也算绰绰有余。 一一贴到已经糊好面糊的骨架上,多余的纸边裁掉,不牢的缝合处用绳拴住。 不稍片刻,一个风筝的雏形已经完成。 江元缓口气,擦擦额头的汗,看向丫头,小姑娘还在自顾自地摆弄树枝,勉强拼凑出一个骨架,但完全看不出是个什么形状。 似是察觉到江元的视线,丫头微微抬头,看了眼江元脚下的风筝,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风筝。 什么也没说,略微转动身子,挡住江元的视线。 江元无声笑笑 糊好面就轮到绘。 以天为纸,书画琳琅于青笺。 将云拟水,鱼蟹游行于碧波。 风筝的题材极为丰富。 要在特定的平面上形象的表现主题,既要通过骨架去构造,又要通过水墨和色彩的勾勒。 江元照着记忆中风筝模样,一笔一笔描绘,落笔准确,层次清晰。 差不多画出风筝的大致模样后,全身贯注的江元微微抬头。 发现一抹粉色身影蹲在不远处。 丫头也已经进行到绘画的一步,她显然不怎么会画。 水墨糊的手上到处都是,甚至鼻间也有一点色彩,可唯独风筝上色彩寥寥。 她正握着干笔盯着江元手中的风筝,一边观察,一边低头描绘。 于是江元放缓手中的动作,每落下一笔都慢慢等待片刻,直到丫头把风筝画完,他也刚好完工。 江元做的是个雄鹰风筝,不算多么巧夺天工,但该有的样子都有。 锐利的鹰眸,弯钩的利爪,黑白分明的羽毛层层叠叠。 也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江元看向丫头。 她做的是个……江元认真想了想,或许是个蝴蝶? 不是很确定,因为实在是太过抽象。 丫头也在看他手中的风筝,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目光有些目不转睛。 江元走过去,弯下膝盖,递出风筝,“送给你。” 丫头抬头,注视江元,没接风筝,也没说话。 久久的安静。 江元被盯的有些尴尬。 打破沉默道,“不喜欢吗?” 丫头:(???) “喜欢?” 丫头:(???) “给你?” 丫头:(???) 江元有些抓狂。 你要或者不要,讨厌或是喜欢,起码吱个声给个话吧,干看着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对面的小脸还面无表情,这样显的江元很呆。 江元耐心地笑笑,“这是我专门做给你的,你要是喜欢,我以后还会给你做,如果你同意,就点点头告诉我好不好?” 丫头瞪着着乌黑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 江元心累地叹口气,不再言语,直接把风筝递到丫头手里。 只是风筝刚碰到丫头,丫头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小跑着离开。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庚字间的窗户旁,先把蝴蝶风筝扔进屋子。 然后小小的身子跳起来,双手扒着窗户,穿着绣花鞋的脚胡乱蹬着墙面,最终终于翻进窗户。 站在屋里,看江元一眼,“啪”地关上窗户。 江元愣愣站在原地,保持着递出风筝的姿势。 真的很烦。 为什么给个治愈系统,不给个好感度系统呢! 白努力了一下午,好像半点好感度也没刷到。 但似乎也不能说没有一丝收获。 江元看着丫头翻进去的那个方形窗户。 起码让他明白了那天晚上丫头不翼而飞的原因。 那天天太黑,又被环境影响,他和魏越居然都察觉到这里居然有扇窗户。 江元摇摇头,背着手离开。 社恐和三无一个比一个难攻略。 李玉是,丫头也是。 要不下个人选,去找性格格外“外向”的吴敌? 在戊字间前停顿片刻,想了想半兽人的模样。 “算了算了。” 江元走回已经被修缮完好的甲字间。 空地之中的秃树上,系着一个栩栩如生随风翱翔的雄鹰风筝。 位置很矮,即使是小姑娘也能轻易够到。 …… 是夜。 月白风清,夜阑人静。 江元放下笔,有些烦躁地叹口气。 面前桌面上扔满了纸团,他已经尝试写了不下十个故事,可写完后自己读起来都不满意。 自己的文笔实在是太差了。 虽然醉梦院其他人的治愈方法还没得到,但目前的这个金刚身真的很不错,江元很中意。 治愈值和奖励值上去,金刚身的效果应该也会随之增强。 江元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将谛禅治愈。 可越急写出来的东西越垃圾。 别说糊弄谛禅,连他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朝窗外看一眼。 檐下的红灯笼不知何时已经再次被点亮,散发着诡异的红色光芒。 值得感慨的是,现在的院子不像最初来时灯都不点,除了没住人的房间外,其它几间都点上了蜡烛。 让江元有些在意的是和他的房间相对的癸字间,端雪祈的房间。 别人的屋子都是昏黄的光,她的屋子却是浓重的大红色,透着丝丝的诡异。 更让人在意的是,每当夜晚降临,将要入睡时。 癸字间就会传出端雪祈唱歌的声音。 一如既往地悦耳动听,哀怨凄凉,如闺中怨妇,江上琴女。 可第二天吃饭时见到端雪祈,无一不是神色孤傲,姿态高冷。 江元隐隐怀疑,这端雪祈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但在意归在意,人家唱歌而已,江元也不会去主动招惹。 况且,这歌虽然有那么丝恐怖,但听久后不再害怕,反而觉得还挺不错。 免费听曲,谁不喜欢。 暂时放下强行码字的想法,洗漱后躺到床上。 如诉如泣的歌声中。 江元呼吸渐稳。 意识逐渐朦胧。 .. .... ...... 咚~ 正当就要睡去,一声异响毫无征兆地传入耳中。 江元猛然睁开眼。 什么声音? 歌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屋子此刻格外的安静。 那声声音响起一次便消失,很容易让人认为是自己的幻听。 但江元知道这个院子住的都是什么人,任何诡异的事情都必须重视。 咚咚~ 又一声响。 江元没敢轻举妄动,动作极轻地扭头。 月光透过门窗投下斑驳的光影,桌椅的影子都被拉上。 月光照的到的地方还好,照不到的角落里,忍不住让人想想漆黑中藏着什么。 咚咚咚~ 竖起耳朵,第三声声音响起时,江元基本确定,那声音来自门口。 有什么东西正轻推着他的门! 床屋子的另一侧,从他的角度根本根本看不到门。 醉梦院就这么几个人,会是谁? 身影一一在心中浮现,江元觉得谁都不可能,谁都又有可能。 对于疯魔,向来不能以正常的思路去揣度他们。 让江元不明白的是。 半夜三更来推他的门,还如此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他一样。 这个人,有何企图? 正当江元胡乱猜测时,突然响起一声咯吱声。 江元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这是开门声? 可怎么可能?他睡前明明把门从屋内锁上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拿针开锁的活计,这是隔着门开锁。 咯吱~ 地上门的影子裂开一道缝隙,江元紧紧盯着那道影子,心脏咚咚直跳。 他想不明白,但门真的开了。 咯吱、咯吱、咯吱吱…… 一连串木门打开的声音。 身上汗毛倒竖,江元摸上出于谨慎睡觉时一直放在身侧的配刀。 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渐渐移动的门的影子。 咯吱吱吱…… 木门整个打开,来回轻轻地晃动。 江元慢慢弓起身体,握紧刀柄,准备迎接即将发生的任何事情。 一秒,十秒,一分钟…… 江元紧张地等待了半响,什么事也没发生。 木门已经稳定住,屋内没有一丝声音。 江元皱眉,这不合理,如果有人推开他的屋子,就算不进来,起码会在地上投下影子。 可现在就算他看不到门,也可以确定门外没人。 因为地上根本没有任何影子。 就好像,门是被风无意间吹开的一样。 第五十五章 夜袭 江元慢慢下床,抱刀在怀,弓着身子向房门靠近。 一步一停,龟速前进。 几乎没有带起一丝声音。 看得到门了,抬头看去,门前的确没人。 可看到门的那一瞬,江元瞳孔骤然收缩。 门上的锁,不翼而飞! 他百分百确定自己睡前锁上了门,就在写完给谛禅的神话后,那是他从书桌起身后做的第一件事情。 可现在,门上的的确确没有锁。 江元默默吞口唾沫,能让物凭空消失。 突然十分好奇这是院中哪位大神的手笔。 挪动到门后,背靠木门,江元深呼吸一口气。 转动脖子,缓缓探出门外。 看到夜空,看到凉亭,看到七彩的癸字间。 看到,一双眼睛…… “焯!” 脱口而出一声怒喝,江元弹射起身,瞬间凝出金刚身,双手握住刀柄。 “啊!别杀我别杀我!” 江元正血液逆流,满脑杀意,门外突然响起那个已经熟悉的细弱声音。 不禁皱起眉头,收下金刚身,但依旧握着刀,跨出门外。 墙边蹲着一个抱头捏耳的身影,嘴里不断哀求地碎碎念着。 不是李玉还能是谁。 “李玉公子?怎么是你?”江元很奇怪。 虽然他持有推门之人,院中疯魔都有可能的怀疑。 即使连丫头他都考虑进去了,但唯独没把李玉算在其中。 一个连着五日门都不让进的社恐,会来主动找他? 这不是小毛驴走钢丝,开玩笑吗! 李玉微微抬头,看到江元手中的刀,立马又低下头。 抱头抱的更紧了。 江元急忙把刀随手丢进屋里,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别怕,我没有恶意。”江元在他身边蹲下。 李玉透过胳膊偷偷看向江元,看到江元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放下双手,只是仍靠着墙壁缩在地上。 以防吓到李玉突然逃跑,江元没有更近一步,保持着两人的距离,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玉低着头,没有答复。 江元有些无语。 这李玉不会和白天的丫头一样,三问不答一吧。 江元耐着性子笑笑,“有什么事,你可以试着和我说看。” 李玉依旧没说话,也没敢正眼看江元。 但是,他低着的脑袋微微点了点。 江元压抑着激动道:“地上太凉,进屋聊?” 李玉再次点点头。 江元心中顿时忍不住一阵狂喜。 五天,五天!知道这五天他是怎么过的吗? 风吹日晒,不屈不挠风雨无阻地敲了五天的门。 什么叫苦尽甘来,什么叫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江元率先走进屋子,在桌边坐下,慢慢等待着。 就在等到忍不住怀疑李玉是不是反悔已经跑走时。 绞着手指,低头看脚背的李玉终于慢吞吞地走进屋子,站在门边不再动弹。 江元急忙远远地推给他一只椅子,热情道:“李公子,你坐啊。” 李玉把把凳子往门口拉了拉,仔仔细细上下看了几遍,方小心翼翼坐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元在椅子上动了什么手脚。 “李公子,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帮你解决。”江元信誓旦旦道。 这话不是吹牛笔,今天就算是李玉让他摘个月亮,他也会想办法造个火箭。 李玉头也未抬道:“白、白天的时候,江、江院长给丫头做了风筝~” 被你看到了?怎么,你也想要? “我是做了。”江元点点头。 李玉细弱蚊蝇道:“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江元愣住,他这是被发好人卡了? 李玉继续道:“我、我听周前辈说,说你能治愈疯魔~” 江元本想再次点头,考虑到李玉连看他都没看,直接开口道:“我的确可以治愈疯魔。” 闻言,李玉双手不断揉搓着自己的衣角,脑袋恨不得低到地面去。 只见他的耳根脖子涌现绯红,像是鼓足了勇气。 吞吞吐吐道:“那、那你能不能,能不能治愈我~” 声音说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但江元已经一字不差地把他的话听进耳中。 此刻的江元。 一个字,想哭。 激动到想哭。 这就是时来运转,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他做个风筝想要博得丫头好感,没想到没得到丫头好感反而取得李玉的一丝信任。 江元拍着胸脯保证:“既然李公子愿意相信我,那我保证,一定将你治愈。” 李玉微微点头,便起身要走。 “别走啊。”江元急忙出声阻止。 李玉起身的动作顿住,但也没重新坐下,“还、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你不让我摸一下,我怎么治愈你……江元解释道:“治疗伤病需要望闻问切,治愈疯魔也是同样的道理,不知可否让我为公子切一下脉?” 李玉看向自己的手腕,又抬头看了眼江元,立马把手背到身后。 紧张道:“不、不切脉行不行?” 江元认真地摇摇头。 李玉慢慢坐下,手依旧背在身后。 明显还是拒绝。 见势江元道:“只是切一下脉而已,并不要太久,瞬息的时间即可。” “瞬息即可?”李玉眼前一亮。 江元点头,“你可以在心中数数,绝对不超过三个数。” 如此这般保证,李玉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那,那你快些。” 江元微微一笑,起身走向李玉。 在他逐步走向李玉的过程中,李玉几次有起身的冲动,但到底是坐到江元靠近。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靠近李玉。 心中感慨一句,伸出手指,摸向李玉。 手指和肌肤触碰的瞬间,明显观察到李玉瑟缩的动作。 但他紧闭着眼睛,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这只胳膊,阻止住了自己缩回胳膊的动作。 我又不是调戏你,这么紧张和害怕搞得我好像身上带毒一样。 江元摇摇头,手指搭上手腕。 在心底数了两秒,便收回手指。 李玉睁开眼睛,有些惊喜,“真的,不到三个数~” “我向来说话算话。”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李玉仰头问道。 江元没说话,转身把门关上,背依房门,道:“不,你不能走。” 看到这一幕,李玉顿时无比惊恐,声音都变得颤抖,“江……江院长?” 江元一言不发,沉默着走向李玉。 随着江元一步步逼近,李玉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落。 双手双脚并用,惊慌失措地向后倒退。 一直退到书桌前,李玉发现身后再无退路,而面前的江元还在步步紧逼。 江元来到他面前的那刻,李玉扬起双臂,挡在身前,哭嚷道: “不、不要啊!” 第五十六章 李玉的治愈方法 “不、不要啊!” 李玉哀求着哭喊。 江元从李玉身边走过,奇怪道:“什么不要?” 李玉睁开眼,看到江元已经坐到书桌前,沾满泪花的眼中有丝茫然。 “你、你做什么~” 江元把未完成的神话故事折叠到一边,重新抽出一张纸,边研墨边说,“做什么,自然是治愈你啊。” “诶?”李玉愣了一瞬。 李玉非常厌恶现在的自己,疯魔的自己,他想做出改变。 所以即使害怕,也鼓起莫大的勇气来寻求江元的帮助。 但其实他早已在心底把自己认定为无药可医。 无非是抱着一线希望,死马当活马医。 江元为他切脉花去两息的时间,现在又在数息之间便找到治愈他的方法? 这怎么可能呢!他不会是个江湖骗子吧? 李玉怀揣着无限的猜疑,默默站在一边,看江元提笔在纸上写字。 他在写什么?药方吗? 天工阁的人都研究不出治愈疯魔的药方,他能行吗? 只见江元手扶于案,运笔如飞。 一字一句落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没什么原因,实在是治愈李玉的方法太过简单,太过让他手到擒来。 “完成!” 毛笔用着不习惯,所以写的有点慢。 半柱香的功夫后,江元心满意足地搁下笔。 附身在纸面来回吹了吹,便捏起纸张递给李玉。 “给我吗?”李玉指指自己。 江元点点头。 李玉纠结半天,才小心翼翼地从江元手中接过白纸,然后远离书桌,仔细端详起来。 字迹一如既往地潦草,李玉先是皱眉,接着仔细辨认。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是诗,而且这诗! 李玉眼前一亮,急忙重复读了两遍。 明亮的月光洒在窗户上,好像地上泛起一层银霜。 抬头看天窗外一轮明月,低头思念我远方的家乡。 李玉心中惊讶不已。 这诗,短短四句,清新朴素。 内容看似简单,但细品之下又仿佛丰富到体味不尽。 它的构思细致而深曲,但却又脱口吟成、浑然无迹。 没有奇特新颖的想象,没有精工华美的辞藻。 只是用叙述的语气,写远客思乡之情。 然而却意味深长,耐人寻绎。 如此深夜,皎月于空,瞬间引起李玉无限的乡思之情。 “诗名——《静夜思》,”李玉眼中充满了惊喜,“好诗,好诗啊。” 江元笑意盎然,道:“你且继续往下看。” 纸上有两首诗,这只是第一首。 闻言,李玉急忙视线下移。 念道: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李玉脑海中顿时浮现一副画面。 月落夜深,繁霜暗凝。 上弦西沉,天宇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光影之中。 江上红枫,星星点点的渔火在雾气茫茫之中闪烁。 树上的栖乌发出几声啼鸣,船上的旅人萦绕缕缕轻愁。 李玉只念了这一句,眼中便涌现出明亮的色彩。 月落乌啼、霜天寒夜、江枫渔火、孤舟客子。 只这简单十四个字便写了六种景象,还如此动静结合,远近皆有。 这是何等佳句啊! 接着求知若渴地继续向下读。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铛!”地一声,浑厚的古钟声在耳边敲响。 李玉愣住。 城、寺、船、钟声,一种空灵旷远的意境油然而生。 前两句固然已经写出诗意的画面,但似乎不足尽传神韵。 而这后两句。 万籁俱寂的江上,声声钟响随风入耳。 动静结合,有声有色。 无限遐想之间。 卧听疏钟的难以言喻的感受尽在不言中。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李玉有些激动地攥着手中纸张,白皙的脸上因激动泛起一抹红晕,让他本就少年郎十足的形象,有丝……魅惑。 李玉激动道:“这诗,这诗可流传千古!” 你小子还挺有眼光,它没流传千古的话我还没法抄给你。 江元微笑看着激动不已的李玉。 李玉抬头,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这两首诗,一首简单却意味十足,一首绝美自流传千古,江院长竟有此诗才!只凭这两首诗,文宫必有江院长一席之地!” 文宫江元知道,大周儒家圣地,宫内万万儒家学子不计其数,修儒道,入超凡,乃是走出过天下圣人的存在。 同时,文宫之中又分儒道和官途两种途径。 即是儒道修身平天下,官途齐家治国法。 大周朝廷凡是文官,几乎有七成是从文宫走出的学子,另外三层则一直梦寐着入宫求学。 大周文宫的地位代表着整个儒家,地位超然。 与佛门东华寺,道门道庭,于大周境内成三足鼎立之势。 江元也曾想过入学宫当读书人,奈何一入镇玄深似海,从此万般是路人。 为了治愈系统的奖励,关押着疯魔的镇玄司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没有系统的话,他早就背个“天不生江元,万古长如夜”之类去文宫人前显圣了。 江元道:“文宫自然是好,但我还是喜欢在镇玄司除魔卫道,再者,这些诗也并非我所做。” 李玉愣了一瞬,激动丝毫不减:“不是江院长所做?那是谁,可否引荐在下相识?” “不太可能,”江元摇摇头。 “为何?”李玉上前一步,疑惑道。 江元双指抚上眉端,沉默半响开口,“实不相瞒,这是我梦游太虚,于天人之口得到的诗篇。” 遇事不决,梦就完事了。 “太虚,天人?”李玉狐疑道:“此话当真。” 太白哥和张继哥早就仙逝了,也算天人吧……江元点点头,“千真万确。” 见江元没有撒谎的样子,李玉想了想,道:“我相信江院长,如此惊才绝艳的诗篇,自应是天上仙人的作品。” 你信就好……江元心虚地摸摸鼻子。 李玉在江元身边坐下,趴在桌上,自顾自地把两首诗读了一遍又一遍,越读眼中赞赏之色越发浓郁。 最后李玉抬头,“江院长,这两首诗能否送于我?” 江元点头道:“可以,你喜欢就拿去。” “当真!”李玉激动地唰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江元的胳膊。 江元笑道:“这两首诗本来就是写给你。”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了,李玉问道:“为什么写给我?” “因为你现在样子。”江元看向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微笑道。 李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惊觉过来,急忙松开手。 又发现自己距离江元如此之近,急忙退后两步。 然后过了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顿时震惊无比。 自己方才居然距离外人这么近,甚至主动肢体接触! 若不是江元提醒,他甚至忘记了恐慌。 发生了什么?他盼望这样的自己盼了无数年,但自己怯弱的性格像是刻骨溶肉,和他结为一体,多年来从未变过,甚至越来越严重。 可现在,他不过是进入江元的屋子,切了一个脉,读了两首诗。 他现在不仅能和人正常交流,甚至害怕之心似乎也稍稍退去。 这是为什么? “江院长,你做了什么?”李玉瞳孔地震。 江元淡淡道:“我说了,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保证将你治愈,可不是在骗你。” 第五十七章 治愈奖励 “所以,我只要读这两首仙人的诗篇,便能克服怯弱的性格吗?” 两人围桌,相对而坐,李玉问道。 虽然依旧一副害怕的样子,但能够这样近距离接触江元,已经属实很大进步。 江元手点着桌子,依据以往治愈疯魔的经历,道:“两首应该不全够,多一些这类诗篇,应该就能将你完全治愈。” “可这些诗是江院长你于梦中所得,哪能多得呢?”李玉垂头丧气,有些遗憾。 江元眨眨眼,“我说我能不止一次梦游太虚,你信吗?” 李玉眸中亮起一线光芒,“我、我信~” “那,江院长以后若是再入太虚,得到诗篇,能给我看看吗?” 说完脸色微红地低下脑袋,像是非常不好意思。 江元点头道:“当然的事情。” 得到江元的答复,李玉先是小小的欢喜,然后有些紧张地看着江元,“那、那江院长你要什么报酬呢?” “报酬?”江元一愣,“要什么报酬?为何要报酬?” “诶?不要吗?”李玉也是微愣。 江元摆摆手,“大家住在同一屋檐下,我还是你们的院长,帮助你们尽力所能及之事是本分,何来报酬之说。” 有系统给的奖励就非常满足了,你们的报酬不值一提。 “谢谢~”李玉微微弯了弯腰,细声道:“江院长真是个好人~” 李玉怀揣着两首诗离开,江元把他送到丙字间,甚至在李玉些许的紧张中,进入丙字间看了看。 进屋不是目的,接触李玉才是正经事。 奈何一直被拒绝进屋,强烈激发了江元的好奇心。 醉梦院屋子构成大差不差,李玉的屋子和甲字间相比,唯一特殊之处可能就是满书柜的书籍,和到处堆放的卷轴。 “李公子是儒生?”江元问。 李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的,只是住进醉梦院后已经好久没去学堂,或许已经把我除名了。” 江元笑笑,“无需担心,如今我能治愈你了,一定将你完完全全治好,让你重返学堂。” 李玉看着江元,眼中是亮晶晶的光芒,用力点了点头。 …… 甲字间。 江元躺在床上,枕着手臂,看着头顶的床幔。 好久过去,喜悦的心情才逐渐淡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院中这么多疯魔,居然是患有严重社恐的李玉主动找他治愈。 这么难攻略的角色都被自己打动了,其他人又能有什么难度。 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调出系统面板。 【疯魔人:李玉。】 【治愈方法:诗词歌赋。】 【治愈奖励:落笔如神。】 【治愈值:+4】 【奖励值:+4】 醉梦院里六位疯魔,老周的治愈方法是女装,依他坚硬的态度,暂时没有治愈的可能。 谛禅的治愈方法是改变信仰,虽然江元知道的神话不少,可以胡编乱造,但多少要动点脑子。 而李玉的治愈方法,简直让江元暗赞一声“干的漂亮!” 这个世界儒道虽然占据一席地位,夫子大儒数不胜数,但据江元所知,这里并无李杜、并无苏辛、并无温韦。 他从小背到大的那些诗词歌赋,在这个世界通通没有。 江元虽然暂时没有走儒道的想法,但很欣慰可以抄这些诗词治愈李玉,不然还真是腹有三千,无处可吟。 写了两首诗给李玉,治愈值和奖励值同时加四。 目光投向治愈奖励一栏,江元念道:“落笔如神。” 几秒钟过去,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江元起身来到书桌前,拿起毛笔,略微沉吟,沾墨下笔。 一盏茶后,搁下笔。 白纸黑字,写有: 读《滕王阁序》有感 啊!甚妙! 。 。 。 江元默然无语。 字还是不见长进,思考半天,也写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 这落笔如神,貌似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还是说现在奖励值太低,发挥作用了,但作用的不明显? 看了眼简短的有感,江元笃定地摇摇头。 绝对是没发挥作用。 …… 竖日清晨。 为了不重蹈吃剩饭的凄惨,江元早早醒来。 洗漱过后推开门,尚未出门,对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江元抬头看去,癸字间的门和他同时打开。 一抹白皙的绝美人影映入眼帘。 “早,端姑娘。” 大眼瞪小眼片刻,江元笑着主动打招呼。 端雪祈依旧优雅又倨傲,淡淡看江元一眼,什么也没说,踏出门槛。 挥舞纯白的衣袖,身上两扇门应声关上,双手交叠到小腹前,径直走向竹林。 江元倒没有尴尬,这点小场面就顶不住的话,他早该收拾行囊换个星球居住了。 盯着端雪祈的背影,忍不住好奇的是,这样气质出众的女子如何能唱出夜里那种怨歌,这样容颜绝伦的女子,又是谁能让她唱出那样的怨歌。 “再看,挖出你的眼睛。” 一声丝毫不像威胁的话语传入耳中。 江元瞬间缓过神。 端雪祈迈着莲步,并无回头,但听了那么多次的夜曲,已经对她的声音无比熟悉的江元知道,那话正是端雪祈所言。 江元急忙转过视线,压抑着好奇心走向正厅。 正厅里此刻除了谛禅和老周不在,其他三人已经各自落座。 吴敌在屋子一角,正用他兽臂的锋利指甲在大理石地板上胡乱划着,每划一下都是一道深深的凹槽,时不时还会气到自己,在地上猛锤一拳,让地板粉碎。 江元用脚尖试探地点点地板,很硬。 粉色夹袄的丫头和玉冠青衫的李玉依旧相邻而坐。 江元坐下时,李玉刚好为丫头扎好发髻。 丫头自顾自摆弄着她那个用树枝糊的风筝。 而李玉看到江元便低下脑袋,低下脑袋后,又时不时微微抬头偷看江元一眼。 江元轻咳一声,诵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李玉小声跟着念两遍,心神渐渐沉浸于诗句之中。 半响方抬头看向江元,“江院长,这诗也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江元笑着点头,“昨夜梦中所得,赠予李公子。” “谢谢~” 李玉眼神躲闪着颔首道谢,便立刻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和毛笔,在上面记录。 他手中的毛笔未沾墨迹,纸面上却一一浮现娟秀的文字。 江元对这一幕感到十分惊讶,等李玉将《春晓》整篇写出,问道:“李公子,方才我看你的笔并未沾墨,为何也能写出字来?” 李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纸和笔,道:“这个吗,好像是儒家的神通~” 第五十八章 儒家神通 “儒家神通?那是什么?”江元问道。 “就是、嗯、”李玉仔细想了想,道:“儒家读书人可以使用的神通。” 这解释也没毛病……江元又问:“读书人可以使用的神通是什么神通?” 李玉小声答:“儒家神通~” “……” 要不是知道你是社恐,我一金刚拳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江元耐着性子道:“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李公子你只需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笔不沾墨也能写字这件事就行了。” “可、就是儒家神通啊~”李玉一副委屈之色,身体偏向椅子外侧,似乎下一秒就会钻进桌底。 江元摇摇头,李玉被治愈到可以正常说话的状态,但说的话又好像有些不正常,问了也是白问。 “神者为心,心到即到,所谓神通,即是心之本体的显现。” 正此时,门外响起老周的声音。 只听其声,不见其人,过了半响,一个蹒跚的身影才摸入正厅。 依旧不修边幅的样子,只是江元看到他的瞬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老周脑袋微微仰着,伸出双手在身前的空气中四处挥舞,小心翼翼地缓缓挪步,直至摸到椅子坐下。 他的双眼睁大,却表现的像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 “你怎么了,老周?”江元伸出手在老周眼前晃了晃,他还真看不见。 老周抬手打开江元试探的手,嫌烦道:“瞎了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江元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一会儿吐血如吐痰,一会儿眼瞎不能视。 是个人都会大惊吧。 江元看向屋内其他几人,好吧,还真就他一人大惊小怪。 “方才老夫听你们在讲儒家神通?”老周半躺在椅中问。 江元还想继续问老周怎么就突然眼瞎了,但既然他岔开话题不想讲,江元也没再多问,顺着他的话道:“没错,方才我见李公子拿出笔纸,不沾墨迹便能写出墨字,所以有些好奇。” 老周揉揉耳朵,道:“下笔成书,儒家最常见的神通。” 没等江元问,老周继续说:“佛门法相,修士符阵,儒家神通,以才气造天地,用才气之力具现超凡的能力,即是神通,这下笔成书便是心中所想所述,笔下具现的一种神通。儒家文宫神通千千万,据老夫所知,九品境界,几乎是初入品的弟子,稍加修行也能能掌握这种神通。” 李玉在一旁点点头,“我说的也是周前辈这个意思~” 你也是这个意思?你是直接此处省略三百字吧……听完老周的详解,江元脑海中瞬间无数的脑洞。 以才气具现超凡。 岂不是诗可杀敌,词能灭军,文章安天下? 翻云覆雨文笔之间,天崩地裂文人掌控? 突然好想入儒家。 江元问道:“儒家神通如此玄妙,以才气具现超凡,岂不是于世无敌?” 老周道:“想的到美,神通是能具现超凡,但前提是施展的才气足够。 比如这下笔成书,把心中想的东西写出来而已,所需才气不过一二,所以凡是儒家弟子都能轻易使用。 但那些强大的神通,比如唇枪舌剑、改天换地,且不说能否习得,就是习得了,也不一定有足够施展的才气,就算才气足够施展,但没准辛辛苦苦积攒的才气只能使出一次两次。” 这样啊……想起昨晚的事情,江元问道:“儒家有没有一种叫做落笔如神的神通?” 老周在头发间捋出一片竹叶,扔出去,“落笔如神?你可以问小玉子。” 李玉听到自己被点名,惊慌道:“什么?我没犯错~” 江元摆摆手,“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知道不知道,是否有落笔如神这个神通?” “落笔如神?有的,”李玉指指自己,“我最擅长的神通,就是落笔如神~” 竟然真是神通,还是李玉最擅长,这感情好。 江元心中暗喜,忙问道:“你知道这种神通如何使用,有何玄妙吗?” 李玉动作幅度小小地点头,道:“我知道~” 然后就没了下文。 期待了半响李玉仍旧没有说的打算,江元急切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我知道呀。” 江元抚额,无奈道:“你知道你倒是告诉我啊。” “你又没说让我告诉你……”弱弱地嘟囔一句,李玉小声道:“落笔如神就是写下心中所想,就能想法成真的神通~” 又是一阵安静。 这就、没了? 江元盯着李玉,李玉被盯得眼神躲闪,慢慢向下缩去。 “还是我来说吧,”老周听不下,道:“儒家有一种神通,叫言出法随,说什么便是什么,事物既定的规律因果都能因其改变,比如指鹿说马,那鹿立刻变成马,说铁树要开花,它便能真的生花。 此神通神异相当,所需才气也格外的多,儒家之中,只有到了四品夫子境才敢轻易使用这种神通。 所以就有人创造出了这落笔如神的神通,和言出法随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是说,一个是写,结果一样都是改变律法因果,但落笔如神所需的才气远比言出法随低了不止一点半点。” 指鹿为马,铁树开花,所需才气还少,妙啊! 自己以后岂不是能为所欲为了。 “创造此神通的人是大才!”江元赞叹。 “此人就在你面前。”老周道。 “老周你还能创造神通?”江元惊奇道。 “想什么呢,老夫一介武夫,最烦酸儒,怎么可能会神通,更别提自创了。” “那是……” “小玉子。” 江元瞪大了眼睛看向李玉,“落笔如神是你创造的?” 李玉羞赧地点点头。 江元有被震惊到,好家伙,真人不露相,醉梦院里果然个个都是人才。 “不仅是他所造,甚至只有他一人能使用,也不是什么好事。”老周摇摇头,瞪着一眨不眨的眼睛看向墙壁,埋怨道:“这祈妮子怎么拿饭这么慢,再晚些马上可以和晌午饭一块吃了。” “嫌慢你可以自己去取。” 老周话音刚落,白雪祈踏入正厅。 两手空空,别无一物。 在她身后悬浮着一柄细剑,剑上串着四个餐盒。 她走一步,剑便跟随一步,她停下,剑便静静悬浮在其身旁。 “你自己的活儿,凭什么让别人去取!” 半兽人吴敌如从天降般,跳到桌子上,怒视着端雪祈。 对视片刻,端雪祈嘴角轻笑,白皙的手指轻挥,串着餐盒的细剑飞向吴敌,剑尖点在吴敌容貌和人脸各占一半的额头。 “呵!就你这破剑,也想杀本大爷?” 吴敌讥笑一声,脑袋顶着剑尖,身体向前进。 端雪祈面色不改,手指微微下压。 下一刻,剑尖刺入吴敌的额头,鲜血沿着鼻梁流下, 吴敌伸出舌头悉数舔入口中。 继而半张兽脸上的碧蓝瞳孔突然变得血红一片,疯狂之色肆意暴涨。 第五十九章 最擅长的本领 “好了,既然饭拿到就好好吃饭,没准心月过会儿就来。”老周没看到,但出声的很及时。 话音刚落,吴敌已经老老实实坐在座椅,用手指在额头按了一下止住血迹,用袖子胡乱把脸擦干净。 端雪祈淡淡地看他一眼,挥动手指,细剑倾斜,三个食盒依次滑下。 饭菜端出,几人依照自己的习惯吃起来。 江元环视一圈,不见谛禅。 记得每次吃饭时都是谛禅最先到,今天倒是罕见地最晚一回。 见其他人都没等谛禅的打算,江元打破沉默问道:“不等谛禅大师吗?” 老周嘴里塞着包子,含糊不清道:“今天是每月东华寺来人探视谛禅的日子,他一早就去院外等候了。” 记得宋长春和周子丹也说过,东华寺每个月都会派人来治愈谛禅。 不知道他们会是怎么个治愈方法,也不知道他们在得知谛禅改信光影之神后会是什么反应。 那场面,肯定很有意思。 怀揣着满腹好奇,连饭吃起来都香了不少。 吃完饭江元坐在原位等着,一直等到因看不见,所以吃的最慢的老周扶着门墙离开。 照旧没人留下打扫卫生。 江元收拾完食盒来到月洞门,一身僧衣的谛禅站在门前,双手合十,闭目静立。 而北镇玄司里,今天来来往往的金护银护格外地多,大都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谛禅。 更有甚者,直接坐在四堂门前,看戏一样盯着谛禅。 见到有人从醉梦院里出来,顿时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冬月堂的人还好,大都见过江元,也已经知道江元现在是白心月的黑护,负责管理醉梦院。 其他三堂则是搞不清状况,还以为江元是醉梦院的“土著”住客,看到江元的黑色制服,又胡乱猜测。 这些人都不工作的吗?江元心中吐槽道。 听到动静,谛禅睁开眼,看到是江元,低头打招呼,“江院长。” 江元点点头,“东华寺的人还没来吗?” 谛禅道:“岱山位置极西,距北镇玄司距离遥远,贫僧的两位师兄脚程虽快,却也需走个三四日,按以往经验来说,大概再有半个时辰便会到达。”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明知时间还要在这里干等吗? “时间还早,你何不吃了早饭再来?”江元问道。 谛禅笑笑,“两位师兄为了治愈贫僧,不辞辛劳日夜兼程,贫僧无以为报,等待片刻又有何妨。” 不打拳的谛禅思想格外良善,江元放下食盒,双手合十回个礼,便走向距醉梦院最近的冬月堂。 走出几步,谛禅在身后喊道:“不知江院长最近是否又梦见了祂?” 没梦见,我在努力赶稿,可惜卡文了……江元答道:“抱歉,这几日睡眠一直很好,没怎么做梦。” 谛禅笑笑,“不妨事,不妨事。” 冬月堂门前,看到江元走来,顿时一群人围上来。 “江兄,你是怎么做到在醉梦院安然无恙的?” “江黑护,那谛禅看似对你礼数俱到,他到底因为什么住进醉梦院的啊?” 你一言我一句,江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没过多久宋长春和周子丹就闻讯赶来,把江元从众人之中拉开。 “宋大哥的伤不打紧吧?” 宋长春额头上仍缠着白色绷带,江元问道。 “小伤,不打紧,”宋长春摆摆手,又道:“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这几天一直没有你的音讯。” 江元转身看向醉梦院门前的谛禅,道:“听闻今日东华寺来人治愈谛禅,反正闲着也没事干,就来瞧瞧。” 周子丹奇怪道:“你不是说谛禅大师已经被你治好了吗,为什么还让东华寺那些人来?” 我记得我只说过找到治愈谛禅的方法,但没说将谛禅治好吧…… 治愈值是有,但江元还真不确定谛禅已被治好。 而且他连已经被治愈的事情也没告诉谛禅,谛禅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悄悄治愈。 江元随意敷衍道:“多一个方法便多一分治好的可能,而且我也很好奇佛门是如何治愈疯魔。”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 江元闲着无聊调出系统面板,在几页治愈面板之间不断切换。 某一刻,手指顿住,江元慢慢瞪大眼睛。 急忙点向魏越的系统面板。 治愈奖励:坚韧不拔。 点向许八安。 治愈奖励:n玉c花。 马明远。 治愈奖励:千钧一跪。 周霸先。 治愈奖励:武道之力。 谛禅。 金刚身。 李青。 大胃王。 李玉。 落笔如神。 江元脑海中迸现一个猜测。 魏越苦读三十几年方高中,所以精神毅力最为坚韧不拔。 马明远不受控制地下跪,跪出了他人一辈子也跪不了这么多的次数。 谛禅把金刚身修炼至巅峰,李青暴食人畜胃口相当好。 而落笔如神是李玉创造,是他最为擅长的儒家神通。 江元幡然醒悟。 这些治愈奖励,都是所治愈的疯魔拥有的之最! 比如最擅长的一件本领,比如最富有的一件物品,又比如身上最多的一个优点。 他还以为是系统搞他,故意给些不入流的奖励,现在才明白原来是疯魔本人决定奖励为何物。 老周的治愈奖励是武道之力,也就是说老周武道之力最多,毋庸置疑是个武道强者。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一会儿吐血,一会儿瞎,还整日表现出邋遢和虚弱的作态,完全没有一个强者该有的样子。 还有一个,那许八安的治愈方法是n玉c花。 也就是说他最擅长…… 江元有些尴尬地挠挠眉头。 竟然一不小心拿去了别人最擅长的东西,对不住对不住。 无意中想明白给出的奖励的来由,江元问一旁暂时无事,所以跟着等待的宋长春和周子丹,“你们知道男子当中长得最美的人谁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宋长春有些奇怪。 “就是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所以问的也很突然,你们知道吗?” 周子丹想了想,道:“男子最美,应该是宋仁安吧。” 宋长春点头附和,“掷果盈车,看杀卫玠,宋仁安的确称得上男子中最美。” 江元不在乎他是谁,问道:“他疯魔没有?” 周子丹摇摇头,“不知道,死太久了,只在书上看到过他的故事。” 啊这……死了你还说个锤子。 江元遗憾地叹口气。 什么时代看脸都一样重要,虽然他现在颜值就不低,但再帅点又没有什么关系,实在可惜。 又问道:“那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是谁?” “也是突然生出来的问题?”宋长春问。 江元面色不变地点点头。 “好吧,”宋长春略微思考,道:“这个还真不好说,儒家有两位半圣,佛门有度一菩萨,道门的天宗道首,游历红尘的谪仙人,还有我们镇玄司的司首,都很强,但没在一起决出过高低上下,所以很难说谁最强。” 谁最强不重要,人选够多是好事啊……江元问:“他们之中有疯魔的吗?” “据我所知好像没有,”宋长春奇怪地江元一眼,“你是不是醉梦院住的太久,治愈疯魔把自己治魔怔了?怎么想谁都是疯魔?” 你不知道你方才错过了个有个世上最强朋友的机会。 江元再次遗憾地叹息一声。 第六十章 九九往生钟 午时一刻,临近中午时东华寺的人才赶到北镇玄司。 两个身穿僧衣的年轻和尚,一高一矮,年龄比谛禅略大。 有人从仲秋堂而出,一身暗橙色锦衣,腰配金色弯刀。 他上前迎上两位僧人,互相寒暄着。 “这人是谁?”江元问道。 “仲秋堂秋卫,严崇山大人。”宋长春答道,“以往都是他负责接待东华寺僧人。” 严崇山,秋卫,记下了……江元又道:“宋大哥不妨和我说说北镇玄司四卫都有何特征,以后若是遇见也好及时打声招呼。” 宋长春点点头,道:“其实四卫很好分辨,春卫一身青绿长裙,夏卫的衣服则是一袭深蓝,秋卫是如枫似火的暗橙,白冬卫你也见过,银灰色披风。 春卫是骄无霜,夏卫是陆封,秋卫叫做严崇山,冬卫是咱们白心月白冬卫。 名字记不住无所谓,在镇玄司待的久了,自然而然知道,若是一时遇见叫不上名字的话,依照锦衣颜色叫声大人就行。” 骄无霜,陆封,严崇山,白心月,从名字来看,应该是两男两女,还挺均配,江元一一记下。 这厢谈着话,那厢严崇山已经带着两位东华寺僧人走向醉梦院。 谛禅和两位僧人照面,脸上皆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互相行礼后,两位僧人笑着拍拍谛禅的肩,其中那个矮个的还想去摸谛禅的脑袋,被高个的及时制止住。 谛禅笑意盎然,并无丝毫动怒。 离得太远,听不清几人说了什么。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严崇山往后退了数十步,手扶弯刀站在一旁。 谛禅则是原地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两位僧人也收了笑容,往后退几步,互相对视一眼。 接着,高个的那个僧人捏指在前,诵起经来。 北镇玄司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除了经文再无其他声音,庄严而又神圣的念经声环绕不止。 某一刻,高个僧人取下脖间的佛珠,喝一声“去!”。 佛珠飞掠,在谛禅头顶的空中盘旋飞舞。 念经声继续响起,而在不断的念经声中,一缕缕金色的佛光从佛珠垂下,围绕在谛禅周身如烟似雾般缥缈不定,直到凝聚成一座金色洪钟,将谛禅覆盖在内。 一直在旁不动的矮个僧人终于有所行动。 只见他随手捏了个诀,一杆佛法的金色钟杵凝聚在手。 他大喝一声,“小师弟,我上了!” 闻言,金色巨钟下的谛禅身上被金色覆盖,已然使出金刚身。 矮个僧人见此情景,不再多说,助跑着跃起,抡起金色钟杵,猛然挥向巨钟。 洪钟敲响,响起的却不是钟声。 而是满天的佛经吟诵。 无数经文如流星弹雨打在谛禅身上,在金色的身体上擦出明亮的火花。 “这、这是在干嘛?” 看到眼前的一幕,江元心中打出无数个问号。 不是说治愈吗?这明明是一副准备杀了谛禅的架势。 宋长春见怪不怪道:“往生钟,佛门治愈疯魔的方法一直是这样。” 往生钟,真要送人往生? “这么粗暴的吗?” “是粗暴了些,但对于治愈疯魔确实有些用处,九九往生钟,如果能经受住一次洗礼,只要不是疯魔程度太深的疯魔,基本都有治愈的效果。” 矮个僧人如机械般不断挥舞着钟杵,每挥一下便有源源不断的的经文如洪流般砸向谛禅。 江元咽口唾沫,“这钟真能有人扛下来?” 宋长春道:“除了谛禅大师,我还真没见过有从佛门手中活下来的疯魔。” 好家伙,江元震惊到说不出话。 他原以为佛门治愈疯魔是那种大家一起坐下,念念经,解解禅机,说说谜语的画面。 谁想到会是这么个暴力,直接的方法。 九九往生钟,扛下来算你走运,抗不下来也算为民除害。 高个的僧人念经声不断,那佛珠营造的洪钟就坚挺不散。 矮个僧人围绕洪钟一声声敲响,四面八方的经文密密麻麻地轰击在谛禅身上。 谛禅以金刚身硬抗,金刚身无坚不摧,但也挡不住千磨万击。 谛禅身上不断出现裂缝,经文打在裂缝之中,便是道道刺目的鲜红。 越来越多的裂缝出现,越来越多的血液流出。 北镇玄司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即使看过无数遍了,还是觉得震撼。 不知过去多久,矮个僧人终于停止动作,高个僧人随即睁开眼,收回佛珠。 洪钟消散,谛禅一身金身已尽数碎裂,整个人化作一座血人。 久久无声。 两位僧人急忙走向谛禅,脸上皆是怜惜和不忍。 严崇山高呼一声,“骄无霜!” “唳!” 一声清脆的叫声划破天空。 江元抬头看去,那是一只燕子搬大小的的墨绿色飞鸢,镂空的身体,反射着光芒的翅膀,居然是只青铜鸟! 青铜鸟飞至谛禅上空,青铜细爪张开,一个药瓶砰然砸碎在谛禅身旁。 翠绿的颜色蔓延开来,将谛禅笼罩在内。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翠绿色消失殆尽时,谛禅身上的伤势已恢复的七七八八。 青铜鸟在空中盘旋一阵,飞回孟春堂二楼。 谛禅和两位僧人齐齐向孟春堂行礼。 青铜鸟飞进窗户的片刻,江元看到一抹青绿的裙裾。 “春卫骄无霜,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人称天工无双。”宋长春在一旁说道。 还是个治疗系妹子……没有多想,江元收回视线投向谛禅。 “谛禅每月都要经历一次往生钟?” 宋长春点点头,“即使是谛禅大师也只能每月一次,之前倒是尝试过半月一次,不过那次若不是春卫大人及时出手,谛禅大师或许就没了。” 江元沉默下来,目光深沉地看着满身是血的谛禅。 每月一次,谛禅已经在醉梦院住了三年,往少了算起码也经历过三十次这样被折磨的场面。 若真如宋长春所说,这往生钟有用,初入醉梦院那晚谛禅也不会把魏越捶死。 完全是没有意义的遭罪。 谛禅满身是血,但身上的伤已无大碍。 他又与两位僧人说了什么,连同严崇山在内的四人,目光都投向冬月堂这边。 “他们为什么看我?”周子丹急忙从石阶上站起来,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还走过来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宋长春白他一眼,“少在那自作多情,人家明显是找江元。” 第六十一章 朋友就是用来捶爆的 谛禅带着三人走到江元面前,向江元笑笑,又和善地向江元身后的宋长春和周子丹笑笑。 便介绍道: “两位师兄,这位是江元江院长。” “江院长,这位是慧能师兄,这位是慧净师兄。” 高个叫慧能,矮个叫慧静,江元双手合十一一打过招呼。 “你就是那个白心月新招的黑护?”严崇山在一旁问。 江元点点头,“见过秋卫大人。” 严崇山上下打量着江元,眼中有股意味深长的味道。 高个僧人慧能对江元笑笑,“听闻江施主为小师弟写了一个光影之神创世的故事?” 笑脸人最是可怕,自己偷偷改变人家佛门之子的信仰,江元摸不准这慧能是不是来问罪的,没敢轻易回答。 谛禅帮着说话,“慧能师兄还信不过师弟吗,的确是江院长写予我,让我明悟祂的存在。” 我可谢谢你……江元脸色有些僵硬。 慧能道:“我自是相信你,江施主,感谢你让谛禅师弟找到其他信奉。” 说着弯下腰,一旁的慧净也跟着弯腰,久久不起。 江元愣住,严崇山愣住,宋长春、周子丹。 凡是看着这边的醉梦院一众人员都愣住。 “这是什么情况?” “东华寺的人为什么给他鞠躬?” “这黑护何德何能?” 表情各异,想法不同,但无一例外,都被这副画面惊讶到。 江元也很惊讶。 你们还真如白心月所言都盼着谛禅改信其他啊! 愣了片刻,江元急忙虚扶起两位僧人,“不是什么大事,两位大师不必如此。” “是天大的事,”慧能摇摇头,无比庄重道:“度一师叔曾参悟出,改变谛禅师弟的方法唯有破佛立信,东华寺上下都曾为这个箴言使出浑身解数,然谛禅师弟执念之深重,无一人能开解,江施主所为,当的起东华寺全寺躬身。” 慧净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贫僧也一样。” 说着不顾江元的阻拦,两人硬是带着谛禅又鞠一躬。 “真的不必如此客气。” 三位大师鞠躬,还带着东华寺这么个顶天存在,虽然江元确实受之无愧,但多少有丝惶恐。 就好比你身为路过的学生,一不小心把校长落水的孙子救了,校长在课间操的时候找到你,当着全校师生的的面向你感谢鞠躬,还是长躬不起的那种。 有点不敢受用。 久久的弯腰后三人方起身,慧能和慧净的眼中都充满了感激之色。 谛禅更不用说,但他的感激之情又有丝不一样。 他不在乎自己的拳王状态,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实力是否能精尽,他所感激的是,江元让他重新看到到光影,看到光明。 目光在谛禅浸染鲜血的袈裟上扫视而过,江元问道:“既然谛禅现在已经破佛立信,不知两位大师能不能不再对谛禅使用往生钟?” 他有更轻松容易治愈谛禅的方法,何必再让谛禅继续遭受非人的折磨。 “这,”慧能有丝犹豫,“寺里有令,谛禅师弟一日不出疯魔,往生钟就永不停歇。” 慧净跟着点点头。 “但是,”慧能想了想,道:“既然如今江施主已助谛禅师弟破佛立信,我等回山向各位师父回禀,或许会同意停止使用往生钟。” 慧能道:“贫僧也一样。” 他们和谛禅从小一起长大,早已把谛禅看作亲弟弟一般,但当寺里挑选对谛禅使用往生钟人选时,他们亦是第一个站出来。 甚至每次使用往生钟,两人无一不是丝毫不留情,使出浑身解数。 他们自然知道谛禅很痛,但他们更希望谛禅能恢复如初。 既然如今有正确且谛禅不必遭罪的治愈方法,他们当然乐意停止使用往生钟。 江元点点头,也只能如此。 希望下次两人再来北镇玄司时,带来的是遂人心意的消息。 “如今往生钟已敲,我等就先行离去。”慧能双手合十道。 慧净也跟着双手合十。 严崇山急忙道:“两位大师不吃顿斋饭再走吗?” 慧能笑笑,“不必了,贫僧和师弟带了干粮。” “这怎么行,两位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多少歇息一日。”严崇山拉着两人的胳膊。 谛禅也有如此想法,但他了解两位师兄,便没多说什么。 慧能道:“严施主的好意贫僧心领了,换做往常,定就住下一日两日,但如今我们希望尽快把小师弟破佛立信的消息带回山寺,就不作歇息了。” 见慧能执意,严崇山看向慧净。 慧净竖手道:“贫僧也一样。” “这……” 严崇山遗憾地叹息一声,“那好吧,我送送两位大师。” 慧能和慧净看看谛禅,又向江元点点头,便跟着严崇山转身离去。 目送着三人的背影。 宋长春啧啧感叹:“佛门中人就是不一样,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不以身份出身另眼相看,谛禅大师是,东华寺僧人也是。” “嗯,往日只远远观望,今日接触,当真清净洞明。”周子丹跟着附和道。 “这两位是?”谛禅闻声问道。 江元介绍道:“这是冬月堂金护宋长春和银护周子丹,是引荐我来北镇玄司的前辈,也是我的朋友。” “阿弥陀佛,原来是江院长的朋友,”谛禅双手合十道:“宋金护,周银护,贫僧谛禅,以后两位大人也可把贫僧当做朋友,只要两位大人不嫌弃的话。” 宋长春和周子丹惶恐不已。 宋长春忙道:“大师客气了,能和大师交朋友,怎有嫌弃一说。” 周子丹也忙回个礼道:“阿弥陀佛,大师……” 他的话话没能说完,被突然跃上来的江元捂住了嘴。 已经快走入外堂的慧能和慧净也突然顿住脚步,回首望来。 周子丹:“???” “江元,你这是干吗?”宋长春被江元突然的动作惊到。 “两位怎么不走了?”严崇山跟着停下脚步。 院中目光投向这边的人,立刻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江元没理他,紧悟着周子丹的嘴,紧盯着面前的谛禅。 慧能和慧净没有回答,目光锁定在谛禅身上。 三人心中俱喊着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然而下一秒,谛禅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表情瞬间冷漠至极。 “不好!” 慧能慧净齐喝一声,往回飞奔而来。 而江元则是在谛禅拳头挥来之际,猛地把周子丹推开。 一拳落空,谛禅面色阴冷地继续寻找目标。 宋长春被谛禅这一拳打懵了,茫然道:“谛禅大师?” 谛禅没理他,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宋长春反手抓住谛禅的肩膀,“谛禅大师,你做什么?” 谛禅偏头,看了肩上的手一眼,继而抬手抓住那只手,身体一转,一记直拳丝毫没有花哨地轰出,正中宋长春的额头。 宋长春如遭重击,踉跄着倒退,倒在地上,额头已是鲜血四溢。 谛禅看都没看他一眼,一个起跳,已经落在周子丹面前,一把抓住周子丹的银色衣领。 看到宋长春被一拳打的头破血流,再看谛禅冰寒如霜的眼神,周子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颤声道:“阿弥陀佛,谛禅大师,我没得罪你啊!” 玛德,你竟然又来一句,一侧正撑地起身的江元暗骂一声。 谛禅眼中杀意凛然到极致,肌肉鼓动,抬拳轰向周子丹的脸。 第六十二章 赞美光影 除了江元和慧能慧净外,北镇玄司众人无一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前一刻还是言笑晏晏的画面,下一刻怎么就打起来了? 但大家转念一想,住在醉梦院里的都是疯魔。 这谛禅表面上无比正常,但若是真的正常又何必被往生钟折磨,归根结底还是疯魔。 突然发生眼前这一幕倒也不算什么怪事。 谛禅的拳头轰向周子丹。 周子丹甚至已经闻到死亡的味道,这一拳给他的压迫感比李青咬住他的脑袋时重了不止千倍万倍。 但出乎意料地,脸上却是被轻轻碰了一下,像是轻风拂过,丝毫没有力度。 周子丹睁开眼,一抹闪亮的金黄刺痛眼睛。 一只金色的手掌握住谛禅的拳头,轻贴在自己脸上的正是金色的手背。 而金色手掌的主人是…… 江元稍一用力,推开谛禅的拳头,身呈金色挡在周子丹身前。 周子丹轻吁一口气,“还好还好,江元,我欠你一命。” 周子丹和宋长春已经见识过江元的金刚身,倒没什么意外。 其他人则不然。 一众金护银护惊诧不已。 “佛门七品金刚身!” “他真的不是疯魔!” “如今佛门弟子也愿意加入镇玄司了吗?” “这样的实力,难怪白冬卫收他为黑护。” 严崇山目光闪烁。 他竟小瞧了这个叫江元的家伙,白心月竟然有能耐收佛门中人于麾下。 其他人是惊诧,飞奔而来的慧能和慧净则是心中震颤。 江施主为何能用金刚身? 这可是七品之上才能习得的功法。 不像宋长春和周子丹轻易相信传功一说。 他们是佛门中人,比谁都明白只有佛心成金,方可修行金刚。 可方才与江元的短暂接触中,他们并没发现江元身上有丝毫的佛法波动。 江元无疑不是佛门弟子,那这金刚身又作何解释? 一掌推开谛禅,江元低头看自己手掌。 离谱。 自己用了金刚身,谛禅只是普通的一拳。 刚才几乎用尽全力才挡住那一拳,现在手心还隐隐发麻。 谛禅要是使出金刚身,还有得玩? 谛禅一记杀拳被江元挡下,冷冷地看着面前身呈金色的江元。 缓步走去,随着步伐,金身逐渐蔓延开,直至将全身覆盖。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远比江元身上更为纯粹,更为深重的金色。 一个有24k,一个最多是镀金。 慧能和慧净见此情景,暂把心中的疑惑放下。 慧能喝道:“用往生钟困他!” 随即口中默念,扔出佛珠。 佛珠飞掠至谛禅头顶,只是佛光还未凝聚。 谛禅仰头看一眼,一跃而起,金刚臂透过佛珠禁制,将佛珠握在手中,然后用力一扯。 佛珠纷纷散落。 慧能一声闷哼,脸色顿时无比苍白,显然是遭受到了反噬。 于此同时,携金色钟杵已至的的慧净裹足了力气挥出钟杵。 只是下一刻慧净瞳孔骤缩。 钟杵一端握在他手里,另一端却是被谛禅稳稳抓住。 “不好,快闪开!”慧能大喝。 话却是喊慢一分。 谛禅手中用力一转,将钟杵从慧净手中夺出,接着反客为主高高抡起,砸向慧净。 金色钟杵砰然砸下,大地一声震颤。 烟尘散去后,躺在石坑中的慧净显露出身影。 他在关键时刻凝出了金刚身,可他的金刚身造诣远没有谛禅那样强悍,硬生生挨了一钟杵,胸口的金身已经碎裂,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 谛禅捏碎钟杵,继续脚步不停地走向周子丹。 “锵!” 严崇山拔出金色弯刀,向谛禅道:“得罪了,谛禅大师。” 其他金护银护见秋卫大人已经出手,也没了在一旁看戏的心思。 纷纷拔出佩剑弯刀汹涌而来,将谛禅团团围住。 江元扭头问身后的周子丹,“严秋卫什么境界?” “啊?”周子丹被吓的有些傻,反应了一下才回道:“武炼六品,淬神境。” 江元点点头。 他倒不是担心谛禅被打死,而是怕谛禅打死严崇山。 谛禅是六品,严崇山也是六品,虽然一个是佛门一个是武炼,但严崇山有一众金护银护相帮,应该能赢。 就是这些金护银护…… 江元目光扫视一圈。 少不了重伤一批,或许还会生出死者。 算了,谁让我是北镇玄司黑护呢,这些人怎么说也算是同僚。 江元收下金身,闭上眼睛,大脑在此刻飞快地运转。 心神像是沉浸到奇光异彩的脑海中,无数的神话故事在广阔的空间中飞来飞去。 手伸向空中,随意抓住一把。 “有了!”江元睁开眼,面露喜色。 希望能有用吧。 江元清清嗓子,朗声念道: “天地所创,乃有缺漏,四极废,九州裂。 天倾西北,日月辰星就焉,天火坠落不灭。 地不满东南,百川水潦归焉,汪洋浩荡不息。” 安静的北镇玄司,响起一阵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声音。 众人寻声望去,看到江元正挤开人群,走到人前,与谛禅遥遥对视。 “江元是吧,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但现在的局面不是你能控制,快且退下!” 严崇山冷冷道。 他知道江元会金刚身,但明显那金刚身只是入门级别,也就是说江元最多七品境。 七品或许对他降服谛禅有些帮助,但真打起来,他又要对付谛禅又要照顾江元,其实弊大于利。 他甚至没有准备让其他金护银护出手的打算。 江元拱手道:“严秋卫,给我片刻时间,我来让谛禅冷静。” “你?”严崇山挑眉,显然不相信。 他刚想严词拒绝,慧能和慧净互相搀扶着走来,慧能道:“严大人,不妨给江施主一个机会,片刻功夫而已。” 慧能都出来说话了,严崇山只能勉强点头答应。 江元对慧能和慧净点点头,便看向谛禅,继续道: “天不兼覆,地不周载。 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 隐于天地的神不忍,驱龙车自太阳而出。 炼五色石以补天阙,断鳌之足以立四极。 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 周遭众人无一不是皱起眉头。 “天不兼覆,地不周载?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好像是上古妖族作乱的时候。” “神是谁?从太阳中出来,还架着龙车?天上仙人也做不到吧!” “什么石头能补天,什么鳌足能撑天,这不胡说八道吗。” 没一人相信江元口中的故事,他们甚至觉得江元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这正在降服疯魔,刀都拔出来,正准备开打了。 你怎么突然跳出来讲起了故事,还是没有任何可信度,胡编乱造的故事。 不解演化为不满,他们开始对江元投去烦躁的眼神。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说,“快看谛禅大师!” 众人急忙望去。 此刻的谛禅已然收下金刚身,冷漠和杀意荡然无存,目光平静且专注地注视着江元,如听谆谆教诲般仔细。 “他怎么不疯魔了?” “谛禅大师是在听故事?” “到底怎么回事?” 议论纷纷中,有道猜测的声音响起。 “不会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把谛禅大师治愈了吧?” 众人愣住。 有这个可能吗? 好像的确是这个黑护说起故事时,谛禅就没再动弹过,而随着他不停讲述,谛禅渐渐收敛杀心。 貌似真是这个原因。 搞清楚缘由,顿时响起一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佛门往生钟都没用,这个黑护轻而易举控制住了谛禅大师? 严崇山看着谛禅,嘴巴微张,“这……” 慧能和慧净同样被震惊到。 “这就是破佛立信的方法吗,善哉善哉。” 因为谛禅的原因,金华寺僧人甚至已经很久没在善哉善哉前加上那四个字。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和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掩盖住江元的声音。 谛禅怒目喝道:“安静!” 顿时鸦雀无声,连江元都吓的停顿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江元身上,不敢再轻举妄动,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让江元在这个舞台尽情的表演。 江元发动着毕生的文学功底,边编边念: “苍天补,四极正,**涸,冀州平。 于是神背方州,抱圆天。 和春阳夏,杀秋约冬。 通阴阳,除逆气。 万灵始得以安居。” “祂创造天地,影照万物。 祂补整天地、诛邪平患。 祂为生灵荡尽一切魑魅魍魉。 祂为你我开辟万世天地平安。” 江元仰视天空,目光神圣而尊崇,环抱住自己的双肩,继而朝天伸开。 “考其功烈,上际九天,下契黄垆。 名讳被后世,光晖重万物。 让我们赞美祂!赞美光影!” 谛禅学着江元的动作双手展开,仰视天空,即使强烈的阳光让他双泪垂落,仍然直视着光明。 激动到浑身都在颤抖,朗声道:“赞美光影!” 第六十三章 名动北镇玄司 众人都被眼前的画面震撼住。 正被周子丹搀扶去治疗的宋长春背地里笑着摇摇头。 “看不懂,但大受震撼,有江元在,以后你们这种感受不会少。” 激情澎湃以后。 江元试探性问道:“谛禅?” 谛禅笑的纯良,“江院长。” 江元看了眼升到+17的治愈值,往后退几步,把“金刚身”三个字藏在喉咙里,小心翼翼道:“阿、弥……” 江元和慧能慧净三人紧张地盯着谛禅。 “阿弥陀佛。”江元完整说出。 “阿弥陀佛。”谛禅双手合十回应,又补了一句,“赞美光影。” 吁~ 三人不约而同松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众人此时也看出来,此刻这谛禅大师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疯魔。 所有人紧绷的状态渐渐放松。 “你如何做到的?”严崇山收刀入鞘,不敢置信地问 这也是其他人想问的问题。 疯魔的谛禅大师就这样被他三言两语治好了? 他们看向江元,等待一个回答。 迎着一众的目光,江元宠辱不惊道:“破佛立信。” 严崇山疑惑道:“没了?” 江元点点头,“没了。” 众人齐齐骚动起来,没人敢出口说什么,但无一不是在心底把江元骂了几遍。 他明显是在隐藏真实原因,不愿透露。 虽然人家确实没有说出秘密的必要,但勾起人的好奇心就没了下文,属实该骂。 江元就很烦。 他真不知道系统给出的方法和治愈疯魔有什么逻辑关系。 你让他强行解释他也解释不通。 反正按照系统的方法来做,能起到治愈的效果就足够了。 大家你好我也好,何必在乎为什么,什么原理。 人群当中,唯有慧能和慧净相信并理解江元的说法。 看着此刻听到“阿弥陀佛”四字不再疯魔杀生的谛禅,两人心中既辛酸又高兴。 “三年了,小师弟终于被治好了!”慧能合手望天,眼中泛着泪光。 慧净跟着抹了抹眼角。 不忍破坏他们的情绪,但江元还是提醒道:“两位大师,谛禅现在只是被暂时治愈,我也拿不准日后会不会继续疯魔,所以并不算治好。” “无妨,三年来,这是第一次让我们看到治愈小师弟的希望,江院长,我代小师弟,代东华寺向你感谢!” 慧净点点头,“贫僧也一样。” 又开始了又开始……江元这次任由两人激动,什么也没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 人家也是因为把谛禅看的非常重要才这么激动,想谢就谢吧。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心中各有所想。 “这江黑护直接成了东华寺的恩人啊。” “他以后怕是在整个京城横着走也没问题!” “白冬卫这次了淘到一块美玉!” “怎么和江黑护打好关系呢?也不知道他平时去不去勾栏听曲儿。” 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江元已经注定名动北镇玄司。 “江黑护,有机会一起喝酒!” “江兄弟,咱们冬月堂算是一家人吧,以后我就舔着脸叫你声弟弟了!” “江院长,以后我要是疯魔了,可就靠你了。” 已无戏可看,总不能一直闲着不做事,不断有人向江元打着招呼离开。 江元一一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官方微笑。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 激动的心情也已平缓下来,慧能问出最开始的疑惑。 “江院长,你应该不是佛门弟子,可为何会佛门金刚身?” 慧净也瞪大眼睛盯着江元。 谛禅虽然对自己的疯魔无感,但他现在对江元很上心,所以也有一丝好奇。 这个问题有点尖锐啊,宋长春和周子丹好糊弄,慧能和慧净可都是会金刚身的佛门中人,何况谛禅本人也在这里。 手指抚上眉头,半响方道:“看到了,就学会了。” 慧能:“……” 慧净:“……” 慧能十分不信道:“江院长认真的?” 江元理所当然,说起慌来丝毫不怵,“我看到谛禅使用金刚身,尝试学了一下,就学会了。” 慧能:“……” 慧净:“……” 他们都会金刚身,也知道虽然金刚身在佛门功法里并不算难,但前提是你必须是佛门弟子,拥有佛心。 就算你天赋极高,没有佛心也不可能习得金刚身。 他们半分不信江元的说辞。 可江元不愿说,他们也猜不出到底是何原因。 这时谛禅道:“江元长能通神梦,通识与否根本不值一提,习得金刚身并不算难。” “什么,能通神梦?小师弟你没在说笑?”慧能有些震惊。 谛禅笑笑,“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又何时欺骗过两位师兄。” 慧能喃喃自语,“神佛转世,今生所梦,乃是通神梦,度一师叔当年便是因神梦一朝顿悟,四十入禅,入禅便是尊者圣僧。若真是通神梦,一切就都解释的通,难道他也是度一师叔那样,是比小师弟还珍贵的不出世的神佛转世?” 沉吟许久,慧能看向江元,无比认真道:“江院长,贫僧观你和我佛有缘,不至你是否愿意遁入空门?” 大师你多想了,咱们真没缘,一切都是因为我有个系统……江元果断拒绝:“抱歉大师,我信奉光影之神,绝不会弃光影而去。” 谛禅眼前一亮,看江元越发顺眼。 “可你若是能通神梦,入我佛门,将来造诣不会比度一师叔低。”慧能还在争取。 江元丝毫没有动摇,不入就是不入,佛门戒律太多,入佛能上天我也不稀罕。 谛禅帮江元说话,“慧能师兄,既然江院长信奉光影之神,又何必强行劝他向佛,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缘无缘不必强求。” 慧能如看珍宝地看着江元,半响方可惜地叹口气,“既然江院长执意,贫僧也不强求,只希望江院长自己早日顿悟。” 慧净道:“贫僧也一样。” 除非我被这个世界毒打,彻底失去欲望,才可能有削发为僧的那一天。 可惜系统傍身,应该是我毒打世界。 江元笑笑,没说什么决绝的话,也没给出一丝有意佛门的想法。 又聊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次慧能和慧净真的告辞离开。 这次来北镇玄司的惊喜和收获实在太大了,两人实在着急把这些经历告知寺里。 所以即使带伤在身,也没逗留片刻。 严崇山拿着药瓶赶回来时听闻慧能和慧净已经走了,先是责骂了一番江元怎么没有留住两人,便火急火燎地追出去。 江元和谛禅对视一眼,谛禅笑笑,江元耸耸肩。 两人结伴走向醉梦院。 没人注意到,孟春堂二楼,一扇窗户微启。 一袭如新叶般翠绿的身影立于窗边。 青铜飞鸢在白皙的指间跳来跳去。 风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有趣!” 夏雨堂二楼的窗户紧闭。 所以更不会有人发现有道幽蓝的身影隐在窗后。 阴翳的眼睛默默盯着和谛禅并肩而走的江元。 微不可察的杀意一闪即逝。 冬月堂二楼。 白心月离开窗户,坐到白虎圈出的坐垫,继续批改桌上的文书。 不知批改几份后,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一下。 第六十四章 加更!爆更! 是夜,醉梦院甲字间。 江元坐在书桌前。 墨汁已经研磨整整一盘,纸张也备了厚厚的一沓。 一只手撩着衣袖,另一只手握着笔。 但迟迟没有下笔。 江元叹口气,抬头道:“两位,不管是诗词还是光影之神的事迹,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写出来的,但我保证,只要写出来,一定第一时间拿给你们,你们没必要在这苦守。” 书桌对面,谛禅和李玉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地盯着江元。 晚饭过后这两人就守在江元的房间。 看他们的架势,似乎江元不写出点什么,他们就赖在这里不走的样子。 谛禅道:“没关系,不着急,江院长慢慢写就是,我们等一等无妨。” 李玉跟着点点头。 江元无奈地叹口气。 佛门弟子别的不说,耐性那是一等一的棒。 但谛禅也就算了,李玉你不是社恐吗,跟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算了,先写首诗把李玉打发走。 江元落笔,半盏茶后向李玉招招手。 李玉急忙小跑过来,接过纸张,读道: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好诗!”李玉眼前一亮,“缩万里于咫尺,使咫尺有万里之势,把哲理与景物、意境和情势溶化得简直天衣无缝。” 淡定淡定,以后好诗多得会让你词穷……江元问道:“可还满意?” 李玉用力点点头。 “满意就先回你的房间去吧,时间也不早了,等我下次梦游太虚,再抄诗给你。” “好的。”李玉答应的欢快,默念着手中的登鹳雀楼离开。 谛禅没起身,依旧坐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元,似乎在说,“我的呢我的呢。” 江元重新抽出一张纸,想了好久。 李玉的诗词倒还可以应对,诗词三千,说抄就抄来了。 但谛禅的神话故事哪能说编就编。 盘古创世,女娲补天的故事从小听到大,所以记忆犹新,也算信手拈来。 再去硬想其他神话,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最终只简单写下几笔,交给谛禅。 “光孕众生,众生随影。 光涤吾魂,影庇吾体。 以道制欲,乐而不淫。 宁残体肤,不弃光影。” 谛禅这次没有表现的十分激动,而是看着手中纸张沉思良久。 然后连招呼都没有和江元答便自顾自离开。 边走边皱眉思索着这几句话。 显然陷入了佛门最喜欢做的参禅和悟道这两件事情。 “终于打发走了,上门催更可还行。” 江元搁下笔,伸个懒腰,仰躺在椅子上。 调出系统面板。 【疯魔人:李玉。】 【治愈方法:诗词歌赋。】 【治愈奖励:落笔如神】 【治愈值:+18】 【奖励值:+18】 看来每一首诗都有治愈的效果,但效果一如既往地不持久。 四首诗李玉肯定念了不止十八遍,治愈值涨停到十八便是最好的证明。 想着这个治愈奖励还没使用过,江元念道:“落笔如神。” 接着四处看了看,埋首写道:蜡烛灭掉。 最后一竖划下,没有一丝风的房间内,烛焰像是被人吹动般摇晃一下,继而灭掉,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映着月光,写道:蜡烛点燃。 “扑!”地一声,明亮的光芒照亮屋内。 “妙啊!” 江元忍不住赞叹。 真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还真是写下心中所想,想法就能成真。 原来这就是李玉每晚点亮红色灯笼的方法。 而且好像突然明白了那天晚上门上的锁被打开,甚至不翼而飞的原因。 甚至思绪再往前推。 记得初入醉梦院那晚,李玉不止一次嚷嚷“别杀他,他是被逼的,他没想做那些事情。” 那些事情,是哪些事情? 江元仔细回忆着。 只有自己能听到的笑声、院子中打不开的门、堵住月洞门的气墙,还有最后在颅内3d环绕的各种声音…… 十有八九都是李玉的手笔! 像是悬案被解密般,江元缓缓吐出一口气。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倒没有生李玉的气,而是感叹。 这落笔如神是个好东西。 突然想把唐诗三百首全都抄给李玉。 有奖励就有动力,加更的想法油然而生。 再把谛禅的那页面板划出来。 【疯魔人:谛禅。】 【治愈方法:信仰。】 【治愈奖励:金刚身。】 【治愈值:+21】 【奖励值:+21】 先是盘古创世,后是女娲补天。 两个故事让谛禅的治愈值增加到21。 李玉的诗是读一遍治愈加一,谛禅的情况明显不同,不知道系统是个怎么算法,当然,也无关紧要。 “金刚身。” 随话音落下,金色光芒将身体覆盖。 江元观察着身体,金色似乎比之前颜色更深了一点,而且握拳之间力量明显也有增加。 持续这样治愈下去,早晚有一天能够媲美将金刚身修炼到极致的谛禅。 李玉的诗词歌赋要给,谛禅的光影之神也不能落下。 白天谛禅经受往生钟的画面历历在目。 就算不为治愈奖励,也有必要把谛禅尽快治好。 瞬间斗志昂扬。 半柱香后,江元气愤地拽笔。 玛德,键盘打字他挺擅长,手机码字也不是不行。 实在没条件,给只水笔也能创造个奇迹。 但这毛笔,实在太难用了。 写的丑不说,没写几个字手腕就累到酸痛。 “你是个成熟的笔了,你要学会自己写字。”江元吐槽道。 等等! 灵光乍现。 江元急忙捡起笔,写下:“我的笔能自己写字。” 接着手中的笔突然抖动起来,像是要挣开手的束缚。 江元松开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只笔开始自己沾墨,沾完墨后悬停在纸面。 等了片刻,它忍不住晃了晃,似乎在提醒江元。 江元反应过来,说道:“风急天高猿啸哀……” 毛笔立马下坠,在纸面挥舞不止。 眨眼的功夫,一首诗写完。 江元看向纸面,字迹如雕刻般工整,虽然字里行间透着冰凉,但也要比自己手写的好看许多。 不仅快,而且写的准确。 最关键的是它非常省事啊!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加更!爆更! 第六十五章 矛盾 说加更那就是加更,十天后。 江元从床上起身,又一盘墨汁用完,狼毫也掉到快写不出字。 江元道:“我的笔恢复初始。” 毛笔在纸上写下最后一句话,像是失去生机般掉落到桌上。 江元把桌上排列整齐的纸张一一收拾收起。 左手一沓三百诗词歌赋,右一沓三十神话故事。 有这两样东西在,李玉和谛禅的疯魔基本已经不用担心。 想着全拿出去不好解释,哪有一梦梦诗三百,一梦梦神三十的道理。 两沓之中各抽取几张揣到怀里,推门而出。 十天的时间,除了吃饭上厕所,和偶尔思绪混乱在院中逛逛找灵感外,其余时间一直在码字。 虽然想着爆更,笔也可以自己动,但条件允许大脑不允许啊。 一天两张纸就是人类的极限了,多码一个字都感觉随时要暴毙。 如今事了,像是还完债般浑身舒坦,连呼吸空气都觉得清新不少。 正值午后,不是吃饭的时间,醉梦院一众都在院中专注自己的事情。 也算在醉梦院住了有些时日。 现在的他们已经对江元没有最初那样忌惮,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再把自己整日关在屋内。 老周的眼盲已经痊愈,现在又躺到了门前读一些带颜色的书籍。 丫头还是不喜欢说话,不和人交流,不过让江元感到欣慰的是,那天挂在秃树上的风筝已经被她取走。 那风筝还不错,风大的时候飞的挺高,丫头整日在空地之中跑来跑去。 没听到“阿弥陀佛”的谛禅本来就很正常,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太大差别。 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现在的他一边念佛经,一边赞美光影。 李玉已经比最初的状态好太多,偶尔敢说敢笑,也敢和人交流,当然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还是独自坐在角落里,研究江元之前给他的几首诗。 端雪祈呢,最喜欢的事情是下棋。 有次江元想借下棋趁机打打关系,但还没走进凉亭里,一柄细剑已经悬到他脑袋上。 吴敌更不用说,整日拖着自己的那条兽臂在院中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江元已从李玉口中得知,初入醉梦院那晚,李玉所做的事情皆是吴敌指使。 还有独属丫头空地上的那几棵秃树,那是桃树。 至于为什么生机盎然的夏日,三棵树上一片树叶没有。 吴敌爬到树上把一片片新生的树叶摘下的画面完美解答了江元的疑惑。 这个半兽人,不仅暴躁易怒,精力充沛,且非常喜欢恶作剧。 丫头虽然不愿说话,但只凭她那么喜欢风筝,和愿意收下自己风筝,江元就有信心打开她的心扉。 现在的醉梦院里,也就是端雪祈、吴敌这两尊活菩萨最让江元头疼。 他一直在找触碰两人的机会,可惜直到现在也没找到。 江元走向坐在庚字间回廊,仰望着天空打坐的谛禅。 在一旁栏杆上坐下,江元打断他的沉思,“那几句话参悟了吗?” 谛禅从出神中醒来,看到是江元,笑笑,“贫僧天资愚钝,只参悟七七八八,不知江院长能否提点贫僧一二?” 那几句话也值当参悟十天?还只参悟七七八八?你到底悟到了什么? 江元摆摆手,“自己领悟方为真谛,若我告诉你,反而坏了你的修行。” 谛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江元拿出怀中的故事递给谛禅,道:“这是近几日我梦到的两个关于祂的故事,已经连夜写好了。” 谛禅接过纸张,既感激又愧疚,“江院长辛苦了,贫僧无以回报。” “写几个字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 谛禅没说什么,但看他认真的表情就知道铁定放在了心上。 “那你慢慢参悟,不打扰了。” “江院长自便。” 谛禅撑开纸张端详起来,没过几秒突然双手合十来一句:“阿弥陀佛,赞美光影。” 正走向李玉的江元脚下一个趔趄。 回廊里研究诗文的李玉像极了班级里干净、安静又爱学习的校草弟弟。 怕突然打招呼吓到他,江元故作咳嗽着走过去。 李玉抬头看来,微微颔首,主动打招呼,“江院长。” 江元笑着点点头,“最近怎么样,可还对周遭的一切害怕恐惧?” “偶尔还是会变成原来的丑态。”李玉答道,又展颜一笑,“但相比之前,现在的我已经是梦中都不敢想象的样子,谢谢你,江院长。” 这个样子的李玉还真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郎,气质略显温柔,但正和他的样貌。 人如其名,温润如玉。 江元甚是欣慰,从怀中拿出诗词,道:“现在是好了些,但千万不能松懈,该治愈还得继续治愈,这些诗词给你,无事时多念念。” 江元的诗对李玉来说本就不止治愈一个好处,李玉是读书人,对好诗好词好文章最是痴迷,即使江元不说,他也没想过放下这些诗。 李玉伸手去接江元手中的纸。 突然,一阵风刮过。 江元和李玉的手还在保持着伸出的姿势,但两人手中皆没有纸张。 “什么好东西,也不给本大爷看看!” 吴敌站在院中,胡乱翻着那些纸张。 李玉急忙起身,走出回廊,央求道:“吴敌,还给我。” 吴敌没理。 “黄河之水天上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 “昨夜雨疏风骤……” “离离原上草……” “故人西辞黄鹤楼……” “是诗,是诗,怎么全都是诗!” 吴敌烦躁地翻着,念一句便仍一张,直到把所有纸张抛上天空。 丫头收了风筝,怔怔看向这边。 谛禅也放下故事,目光投向这里。 老周脸从书后探出来一瞬,摇摇头,继续看书。 端雪祈却是放下棋子,绕有兴致地回味着吴敌念的诗句。 看着飞舞的纸张,李玉愣在原地。 “吴敌,你做什么!” 江元有些生气,尼玛的,这是我辛辛苦苦码出来的东西,你说扔就扔了? 吴敌没理江元,朝李玉道:“小玉子,咱们好久没捏麻雀了,我手痒痒了,捏不捏?” 李玉没说话。 吴敌走过去,在李玉背上拍一巴掌,“聋了还是哑巴了?” 李玉向前踉跄两步,然后默默蹲下,肩膀抽动着,一张张地把纸捡起来。 “捡什么捡,一些破诗。”吴敌走到李玉前面,踩上李玉正拾的一张纸。 你踏马的!江元想用金刚身揉捏吴敌。 “让开。”李玉细声道。 “不让,就不让!”吴敌抖动着身体。 “我再说一遍,让开。” 李玉抬起头,眼中泛着泪光,但他咬着嘴唇,逼着自己不退缩。 吴敌愣了一瞬,撤开脚,尴尬地笑道:“你不想捏鸟就不捏了,哭什么。” 李玉把所有的纸捡起,抱着纸离开,和吴敌擦身而过看,都未看他一眼。 “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吴敌笑容僵住,呆呆地愣在原地。 第六十六章 冰封 “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吴敌笑容僵住,愣在原地。 李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江元点点头,便进入丙字间关上门。 “讨厌我?”吴敌手指着自己重复一遍。 “还非常讨厌?”扭动着脖子,像是下一刻就要发病。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讨厌本大爷,你凭什么讨厌本大爷!” 果然,吴敌突然情绪上头,怒目圆睁着对丙字间大吼大叫。 “讨厌本大爷!讨厌本大爷!” 吴敌像是一只愤怒的公牛,喘着粗气不断地走来走去。 “本大爷可是吴敌,天下无敌的敌,你居然讨厌本大爷!” 某一刻他看到江元,眼中燃起火焰。 “都是你,都怪你!是你把小玉子搞哭,你该死!” 兽臂在地上一锤,咆哮着冲向江元。 只是他没能冲到江元身边,一个金色的手掌突然按在他的胸口,沿着地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停下。 “秃子?”吴敌怔愣一瞬。 谛禅道:“吴敌施主,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他都把小玉子欺负哭了,你让本大爷冷静?” 看着吴敌,江元心中飞奔而过一群羊驼。 胡乱甩锅就算了,你还要动手打人? 谛禅好言相劝,“吴敌施主,不管谁对谁错,让我们和和气气地说话。” 吴敌咬牙切齿道:“秃子,看在住在一起这么久的份上,你现在让开,本大爷不杀你!” 谛禅没动。 “你不让?” 谛禅道:“贫僧不可能让你伤江院长一根手指。” “桀桀桀,”吴敌狰狞地笑道:“你真以为本大爷不敢杀你?” 金刚身从手掌蔓延到全身,谛禅用行动表明他的立场。 “吴狗子,你真想动他?你可别忘了他是谁的人。” 依旧在看书的老周慢悠悠地提醒一句。 江元看在眼里,心想老周这个第二层保障根本就是闹着玩的。 人家都要杀我了,你还有心思悠哉悠哉地看皇叔? “少拿白婆娘吓唬本大爷!白婆娘今天就是在这,本大爷一样取他性命!”吴敌咆哮道。 端雪祈落下一字,讥讽地笑了一声。 “那行吧。”老周叹口气,像是用尽力气般方坐起来,看向这边道:“来吧,打一架,让老夫看看你这个狗崽子现在什么水平。” “你也要保护他?” 老周无奈地点点头,“和那丫头说好了,不能不做数。” 吴敌疯狂大笑起来,甚至笑地拍击着地面。 淡淡的红色煞气从他身上冒出来,原本碧蓝的瞳孔渐渐变成深红。 “好,非常好,不如祈妹子也一起上吧,这院子里早该死几个人了!” 端雪祈从容地笑着起身,抬手祭出飞剑,“你们别出手,本座一人斩他足矣。” 啊这……江元有些慌乱。 事情的发展太过迅猛,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大乱斗了。 正此时,一根银色长枪从天呼啸而降,轰然砸入地面。 银色枪身颤抖不止,一股股寒意萦绕在枪上,瞬间在地上结出冰霜。 江元缓缓松一口气。 把正在持续通话的通天镜挂断,还好他机智地及时拨通了白心月。 看到枪的瞬间,老周急忙收起书本。 端雪祈略显失望地摇摇头,重新坐回凉亭。 像是被枪上的寒气冻到,吴敌身上的煞气被冲散,红色瞳孔转为蓝色。 高跟靴踩在青砖上,“踏踏”的声音不急不慌。 “好像很热闹的样子。”依旧灰色披风的白心月美目扫过,走到银枪旁,伸手拔起,接着长枪一指,架在吴敌的脑袋上,平静道:“听说你想杀了你们的江院长?” 看着枪尖,吴敌身体僵硬了一下,但依旧不服输道:“是又怎么样,白婆娘,别以为本大爷打不过你就不敢跟你打。” 白心月轻轻一笑,“很好。” 继而银枪一个无比帅气的抡转,插入地面。 浓厚的寒气从银枪底端扩散而出,地上瞬间结出晶莹的冰棱,寒气像是一条白色的游龙向吴敌快速蔓延,所过之处,处处结冰。 吴敌脸色大变,急忙身形爆退。 可像是有感应般,在他的速度加快的瞬间,地面结冰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吴敌在院中四处躲闪,来回纵跳,冰棱便划出一道道七拐八绕的线,穷追不舍。 即将快追上的吴敌被迫跳到空中,可冰棱突然冲天而起,触碰到吴敌的脚尖,透明的冰块将脚覆盖,沿着身体向上攀爬。 吴敌愤怒地吼叫着,“白婆娘,你不得好死!” 下一刻,冰层眨眼之间掠过,将他最后的的表情冻结。 吴敌被冰冻在空中。 “呼!” 白心月吐出一口寒气,拔出银枪,睫毛上的细密白霜消散不见,冰蓝的眼眸恢复到黑色。 …… 白心月留下吃了顿晚饭,一屋子的人乖巧又安静。 没有吴敌胡吃海塞的粗鲁行为,桌面相当的斯文。 很是让江元长了见识。 白心月走后,屋内气氛顿时活跃过来。 老周立刻半死不活地瘫着,“好累好累。” 江元收拾完桌面,食盒放到门前后返回,看到老周和谛禅几人正聚在吴敌身前围观,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一根独立的冰柱拔地而起,上面撑着被冻的结实的吴敌。 老周摸了把冰柱,啧啧感叹,“心月的燃血术又精尽了几分,不错不错。” 谛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也不知这次吴敌施主要花多长时间才能破开冰封。” 端雪祈哂笑道:“破不开最好,多冻上他几日,正好治治他的脾性。” 丫头拿风筝碰了碰冰柱,寒气立刻蔓延到风筝上,李玉急忙帮她打掉风筝,对她摇摇头。 四下散去,李玉看吴敌一眼,欲言又止了片刻也转身离开。 江元走到冰柱前,仰起头细细打量。 现在正值盛夏,但这冰柱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可见寒意的冰冷。 吴敌被冻住,但似乎没有生命危险,透过冰层隐约还能看见他的眼珠转动。 之前一直说院中人惧怕白心月,看来少不得都尝试过这招。 把你冰冻起来,也不杀你,就是玩。 如果没有外力作用,起码冻上一日两日,不吃不喝都不是关键,就是有点……丢人。 活该!你不是容易上头吗,刚好给你去去火。 江元走回甲字间,遥遥看了眼吴敌,关门上锁。 院中安静下来。 不知过去多久。 冰层之中亮起两抹红光。 一滴水慢慢滑动,无声无息滴落。 第六十七章 报复 月挂中天,疏星寥寥。 银色的月光静静流淌,夜风拂动树叶沙沙作响。 除了偶尔某条街巷响起打更人的声音,整个京城已经陷入寂静之中。 北镇玄司断案大堂。 一个银护趴在桌上,一个金护胳膊撑着脑袋,眼睛时眨时闭,脑袋一顿一起。 某一刻,“砰!”地一声。 金护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四下看了看,空无一人。 他推醒身边睡得正香的银护,问,“你有没有听见一道声音?” 银护揉揉眼,睡眼朦胧地回答,“没有啊,老大你是不是太累出现了幻听?现在天都快亮了,不会有人来了,睡会儿吧。” 说完立刻爬下。 金护摇摇脑袋,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真是幻听? …… “呜呜呜呜呜!” 翻译过来就是“你想干吗你想干吗?!” 醉梦院。 己字间老周的鼾声如装修般此起彼伏。 院中有滩水渍,像是独独那块下了场雨。 甲字间的两扇门大开,一把铜锁依旧锁在门上,只是上面带着另一扇门上的门环。 显然是被暴力破门。 漆黑的屋内有道金色的光芒。 江元蜷缩在地上,金刚身已经祭出,但没什么用。 因为此刻他手脚被绑,嘴里还被塞上了布。 “呜什么呜!听不懂。”吴敌桀桀笑着,继续用绳子在江元身上缠来缠去,直到确定江元不会再像刚才用金刚身挣开后才作罢。 “呜呜呜呜呜呜(我不挣开了,你也别绑我了,我不喜欢玩束缚啊。)”江元像条虫一样扭动着身体,极力反抗着。 “说了听不懂!”吴敌在江元金色的屁股上踹一脚,威胁道:“你再乱叫一声,本大爷就让你变成女人!” 江元立刻安静地如同一个死人。 “这还不差不多。”吴敌满意地笑笑。 扯起绳子,拉着江元向外走去。 撞到桌椅,翻过门槛,江元如同一件器物般被拖在地上。 得亏有个金刚身,不然死倒不至于,磨层皮是跑不掉。 江元有些绝望。 玛德,白心月的冰不是很结实的吗,这才过一晚不到吴敌怎么就跑出来了。 而且方才虽然自己没反应过来就被吴敌绑上,但吴敌破门的声音那么大,就没有一个被吵醒吗? 吴敌拉着江元,幸灾乐祸道:“有白婆娘罩着你,本大爷是拿你没办法,但本大爷怕白婆娘不代表其他人也怕,嘿嘿,过了今晚,明天你必死无疑!” “呜呜呜,呜呜呜呜(你要拉我去哪?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吴敌这么一说,江元顿时慌得一笔。 现在三更半夜,自己手脚被绑,连呼救都做不到。 吴敌真要是对他做什么,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 “别呜了,到了。” 吴敌停下,然后把江元提起来。 江元在心底“啊?”了一声。 这不是癸字间,端雪祈的房间吗? 吴敌这是什么意思,借刀杀人? 吴敌抬起江元的下巴,拍打着江元的脸,“让你得罪本大爷,让你欺负小玉子,进了这个房间你就乖乖等死吧!” 说完不给江元反应,推开门一脚将江元踹进屋内,然后快速地把门关上,甚至不知从哪儿掏出了锁,从外面锁上,满意地拍拍锁,大摇大摆地离开。 走到院中央的那片水渍,极其夸张地吐口痰。 对着水渍狰狞道:“白婆娘,你冻我是吧,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烧光你的毛。” …… 刺目的红映入眼帘。 江元蜷缩在地,由于吴敌捆绑手法的原因,脖子活动的角度有限,只能看到桌腿和墙壁。 自从进入这个屋子后,眼前便是幽暗的红色,简直可以和洗胶片的暗房颜色相当。 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脂粉气息,芬芳甜腻,令人酥骨。 但江元可没心思去闻人家屋子的香气,躺在地上,他是一动也不敢动。 虽然和端雪祈接触比较少,但她御剑的本领可是目睹了不止一次两次,依那睥睨一切的气势,保不齐真会宰了自己。 不知过去多久,屋内突然亮起来。 墙上出现蜡烛的影子,而在蜡烛旁边,有道曲线伏突的倩影。 江元稳住呼吸,紧盯着墙上的影子。 影子越来越近,直至停在自己身后。 接着,影子蹲下,江元跟着浑身一颤。 有根手指落在自己背上,此时此刻正慢慢向上滑着。 江元有些害怕,这是什么?摸准从哪儿下手吗? 却听身后响起一道令人骨软筋酥的声音。 “好硬呵~” 江元大脑突然空白一片,接着一个又一个问号冒出来将其填满。 因为口不能言,而且十分警惕,所以他的金刚身一直没有收下。 金刚身是很硬,但你这语调也太让人想入非非了吧。 声音是没错,但这话能出自端雪祈之口? 就在江元疑惑间,从墙上影子看到身后的人站起来,然后转到自己面前。 一双白皙的玉足强行闯入江元的视线。 精致白皙,小巧玲珑。 原来没穿鞋,难怪刚才走动时没有一丝声音。 江元视线上移。 大红色的长裙妖艳如火,如纱似雾地逶迤在地,如同一朵盛开正艳的玫瑰。 细腻光滑的小腿被红色长裙包裹,刺目的红和似雪的白形成鲜明对比。 柳腰不足盈盈一握,丝滑绸缎的抹胸半裹半露,一抹白皙延至修长的皓颈。 江元刚心想这绝对不是端雪祈,但下一秒视线上移,看到红裙女子的脸,江元愣住。 凤髻露鬓,领如蝤蛴。 原本细长的眉毛描黛如远岫。 本来胜雪的香腮秀靥比花娇。 从来孤高倨傲的眼中,满含春水清波流盼。 向来淡无血色的唇瓣,红如抹血妩媚妖艳。 这是端雪祈? 江元不敢相信。 可那脸虽然上了妆,但的的确确是端雪祈的脸。 这就是端雪祈! 梦,绝壁是梦,梦到了自己被吴敌绑架,然后梦到了幻想中的端雪祈,没错,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梦……江元笃定地欺骗着自己。 正此时,面前的红衣端雪祈蹲下,两团半露的雪峰挤迫在膝前。 若葱根的手指轻点江元的鼻尖,涂的比红裙还要更红的唇瓣微启。 道:“江郎,你总算想起奴家了。” 三分柔弱,三分幽怨,三分娇媚。 还有一分,可比十分的浓浓情意。 第六十八章 红衣端雪祈 等一下!等一下!你擦亮你的眼睛再看看,别是我用了金刚身,你没看清我的脸,认错人了吧? 我姓江名元,你也可以叫我江院长,不是你口中的江郎。 再者奴家又是什么鬼?你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 看着面前的端雪祈,江元心中一时思绪万千。 “江郎你为什么被绑起来了啊,有谁欺负你了吗?” 端雪祈眉间露出一抹心疼。 没人,但有个兽……江元呜呜两声,想让端雪祈帮他解开绳子。 谁想到本来还面有心疼的端雪祈突然魇如花,手抚上江元的脸,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子江郎总该不会再走了。” 我说妹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头一回来这儿啊……江元有槽没法吐。 “不过江郎,你为什么变成这种颜色,还这么的结实啊?” 端雪祈手指戳着江元的脸,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不解。 “呜呜呜呜(你把我嘴里的布拿出来,我跟你解释!)”江元努力传达信息。 “好像那个秃子的颜色哦!”端雪祈掩嘴笑了笑,然后贴近江元,吐气如兰道:“不过不管是哪种江郎,奴家都喜欢的紧呢!” 温热的气息吹的耳朵瘙痒。 看江元愣住的样子,端雪祈眼中浮现一丝小小的得意。 江元此刻已经完全懵逼了,谁能跟他解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高冷的白衣女王哪儿去了? 这个妩媚的红衣女子到底是谁? 吴敌不是要报复他吗? 但怎么感觉好像是在给他送福利? 这个样子的端雪祈会杀他? 在江元懵逼尚未结束时,端雪祈突然起身,她挥挥衣袖。 瞬间铜铁碰撞,剑声大作。 数十把飞剑不知从何而来,盘旋在屋内。 握草!懵逼变为惊恐。 江元脑袋有点跟不上。 这一环接一环的都是啥啊! 写小说也不带这么一惊一乍的吧。 前一刻不还喜欢的紧吗,怎么翻脸就拔剑了,还拔这么多把! “呜呜呜(有话好好说!)” 江元扭动着身体,妄想挣扎逃离。 端雪祈站在原地,白皙的脚面互搓了一下,道:“地上太凉,奴家带江郎到床上。” “呜(啊???)” 下一秒,飞剑纷纷飞到身下,把江元稳稳拖起,然后随着端雪祈的步伐,将他放到床上。 大红的软床,江元仰躺着,绷紧了身体,一动不敢动地死盯着红色的床幔。 “怎么样江郎,是不是很舒服?” 柔软的红色棉被蠕动,一个绝美、妩媚,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的女子从暖被中探出脑袋,望着江元眼中满是求夸赞的味道。 “奴家这床很软的。” 江元点头如捣蒜,丝毫不敢怠慢。 端雪祈笑笑,把侧脸贴到江元的胸口,细声道:“终于,终于又等到了江郎。” 这淡淡的悲伤是怎么回事,咱们真没关系…… 半响后,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端雪祈向上爬了爬,白皙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让她娇媚更添三分的红晕。 她波光流转的桃花眼看着江元,媚眼如丝道:“江郎,春宵一刻值千金,马上天就要亮了,我们……我们歇下了吧~” 她说的那么轻,那么柔,那么不好意思,又好像那么地向往。 身上传来轻微的压力,胸前的触感被格外关注。 江元喉结滚动了一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不大不是男人。 但俗话说得好,色字头上一把刀。 今夜快活真豪杰,保不准啥时候引剑成鬼雄。 兄弟,你忍一下……江元急忙拼命地摇头,浑身上下写满拒绝。 端雪祈眉头微颦,“江郎……不想?” 江元急忙点点头。 “为什么呢?江郎还是不喜欢奴家,不要奴家了吗?”端雪祈突然面露凄凉,眼泪那是说出就出,瞬间溢满眼眶。 看着楚楚可怜的端雪祈,江元竟然生出了一股罪恶感。 好像自己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难道江郎要又一次丢下奴家,独自离开吗?”端雪祈悲从中来,哭的梨花带雨。 江元心中软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摇摇头。 看到江元摇头,端雪祈美目睁大,“真的吗?江郎真的不离开了吗?” 一错错到底,江元点点头。 “奴家就知道,江郎心中是有奴家的。”端雪祈露出笑容,然后突然趴到江元胸口,眼泪全部噌在江元衣服上。 继而趴着不动,抽了抽鼻子,道“哼!总是让人家伤心,讨厌你~” 说着在江元身上轻轻锤了一下。 江元无语地默默承受着。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不知过去多久,胸前传来富有节奏的呼吸声。 江元微微扬起脑袋,这端雪祈竟然睡着了。 无力地躺下,鼻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身体分毫不敢动,眼睛瞪着床幔,不断地默背着《长恨歌》《离骚》……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就如此,硬是一夜没睡。 不知背了多少诗词歌赋,窗外天色渐亮,直到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公鸡打鸣后。 端雪祈终于从江元身上翻下去,慢慢坐起身来,迷茫地揉了揉眼睛。 像是察觉到什么,她看向江元,江元也在强打着精神看着她。 四目相对片刻。 江元清晰地看到端雪祈眼中的情绪变化。 先是疑惑,再是震惊,然后变成愤怒。 她飞快地离开床,离开江元。 好像江元身上有毒一样。 江元略微茫然,我不是你的江郎吗?你不喜欢我喜欢的紧了? 端雪祈扯下屏风上的布幔裹在自己身上,才看向床上的江元,眼中是浓浓的杀意。 但看着床上一动不能动,甚至连话都没法说的江元,最终只是冷冷道:“滚出去!”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江元巴不得赶紧离开端雪祈。 于是扭了扭自己的身体。 端雪祈冷哼一声,猛然挥袖。 一把细剑飞来,丝毫不顾江元生死地串起他手上的绳索。 携着江元破门而出,把江元狠狠丢在院中。 就很棒……江元生无可恋地躺在院中。 你的飞剑不能再快点,帮我把绳子切开吗? 第六十九章 大有问题 “江院长,你这是怎么了?” 谛禅推门而出,看到院中的江元,急忙赶过来。 江元模模糊糊醒来,好家伙,自己居然还睡了个回笼觉。 谛禅急忙扶起江元,揪出江元嘴里的布。 “呸呸!” 江元吐两口唾沫,活动酸涩的腮帮子。 “谁把你绑成了这样?”谛禅解着江元身上的绳子,边解边问。 “吴敌。”江元无可奈何道。 听江元这么说,谛禅看向冰柱的位置,发现吴敌已经不见踪影,唯留地上一滩水渍。 “没想到吴敌施主的燃血术也进步如此,这么快就解开了白冬卫的冰封。”谛禅先是有些感叹,便又皱起眉头,“所以他为什么将江院长绑成这样?江院长用了金刚身,你和吴敌施主莫不是还交手了?” 也不算交手,单方面碾压而已,那半兽人的力量有点恐怖……绳子解开,江元起身收下金刚身,边活动手脚边说道:“吴敌不满昨天的事情,心存报复,连夜把我绑了起来。” 谛禅闻言表情骤变,“报复?他可有怎样江院长?” “倒没把我怎样,”江元视线投向癸字间,古怪道:“他只是把我丢到了端雪祈的房间。” …… “什么,端雪祈的房间?” 李玉惊呼道。 为什么谛禅这个反应,你也这个反应。 正厅里,除了吴敌和端雪祈还没到外,其余几人已经各自就位。 正在给丫头扎头发的李玉停下手中动作。 “江院长你没什么事吧,有没有受伤?” 李玉有些担心地问道。 “除了昨夜睡得不怎么好外,倒是没什么大碍。”江元打个呵欠。 “那你还真是命大。”一旁老周跟着打个哈欠,道,“昨晚见到祈妹儿了?” “祈儿妹是指端雪祈?” 老周点点头,“就是红衣服的端雪祈。” 江元点点头,“见到了,我也正想问大家,她是怎么一回事?” 李玉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白天的时候端姑娘穿一身白衣,气质出尘,仙气飘飘,但一到了晚上就会着红妆,唱怨曲,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靠!精分啊!江元问道:“她这样持续多久了?” 李玉想了想,摇摇头,“不清楚,我来时她就已经住进了醉梦院,一直都是如此。” 还挺严重…… “那不重要!”老周挥挥手,看向江元,“你昨天见到了祈妹儿,今天还能活着走出来?” 江元道:“其实我是躺着出来的,被端雪祈用剑串着。” “你身上没什么毛病吧?”老周眼神变得奇怪,甚至还向下瞄了眼江元。 缓了一会儿,江元才领悟到老周的话中话,他在怀疑我不是真男人? 李玉已经扎好了丫头的头发,说道:“据我们所知,凡是见过红裙端姑娘的人势必会心动,而但凡心动去碰端姑娘的那瞬,端姑娘便会立刻变成白天的样子,将其或一剑穿心,或一剑封喉,端姑娘屋中的红绸红灯,都是用鲜血染成的。” 江元懵逼住。 回忆一下昨天的画面。 端雪祈爬在他身上,用那种是个正常男子都无法拒绝的口吻说出那些话。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当时听从了另一个头的思考,瞬间就会招来白衣端雪祈,赏自己一记飞剑! 卧槽!这么、这么惊险刺激的吗? 老周揶揄地瞥着江元,“能抗住祈妹儿的诱惑,你小子保不齐有什么毛病,这我可不放心把……” “我身体好的很!”打断老周的话,江元挺起胸膛,反驳道。 “那你就是有其他癖好。”老周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玉闻言一愣,脸色微红,尴尬地底下脑袋。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江元有些无语,急忙狡辩道:“你们一个个知道的这么清楚,现在不也是活的好好的!” “切!”老周往椅子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老夫上了年纪,清心寡欲,自然不怕那小妮子。” 你放屁,你明明天天看皇叔……江元看向李玉。 李玉摸了摸额前鬓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当时害怕的要死~” 想象了一下李玉蜷缩在地的画面,确实没可能心动。 江元看向丫头。 丫头:(???)? 好吧,没你的事。 江元看向谛禅。 “阿弥陀佛,”谛禅双手合十,四个字足以自证。 一圈看下来,江元无奈发现就自己没有充分的理由解释。 老周道:“说实话,祈妹儿不论容颜还是性格都没得说,老夫要是再年轻个几十岁绝对会心动,你一个身强力壮,元阳中饱的年轻人也能不为所动,岂不是大有问题。” 李玉也小声道:“端姑娘确实很漂亮~” 谛禅凑热闹般跟着点点头。 也就丫头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乎地摆弄着风筝。 迎着一众的目光,江元红着脸憋出一句,“我、我看不上她而已~” 此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 一个两个投向江元的目光都充满了佩服。 “咳!”李玉突然轻轻咳嗽了一下。 看到他的眼睛疯狂向后瞥,江元瞬间明白过来。 背后的汗毛噌地全部竖起,滚了滚喉咙,一本正经道:“我为什么任由吴敌把我绑去端姑娘的房间,我看不上吴敌不屑和他计较而已!” “哼!” 端雪祈冷哼一声,拂袖而坐,浑身上下一副我很愤怒,生人勿近,随时砍人的气质。 江元心虚地瞥她一眼,讪笑道:“那个,端姑娘,昨天夜里……” “你再说一个字,本座立刻将你碎尸万段。” 江元立刻坐的乖巧,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大气都不敢再喘。 老周啧啧地摇摇头,李玉低着脑袋同样乖巧,谛禅眼一闭,我在打坐,我没参与讨论的样子。 屋内气氛压抑,似乎空气都滞缓住不再流动。 直到吴敌拖着兽臂大摇大摆,悠哉悠哉地走进屋来。 原本非常不错的心情在看到江元后瞬间惊诧不已。 “怎么可能,你为什么还活着?” 他快步走向江元,在把江元从头到尾摸了个遍。 不敢置信道:“这不合理啊!” 然后看向端雪祈,非常地不解。 “你为什么没有杀他?” 第七十章 打起来了 “昨晚是你把他扔进我房间的?”端雪祈面若冰霜。 吴敌像是丝毫没注意到气氛的凝重,自顾地关注着自己的好奇。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没杀他?” 端雪祈袖袍一挥,一柄银色细剑脱袖而出,随着她的手指摆动,向着吴敌呼啸而去。 吴敌嘿笑一声,抬起巨大的兽臂,一把抓住飞来的细剑。 剑尖握在手里,却未能刺破吴敌的手心。 端雪祈黛眉微颦,手中用力,银色细剑颤抖不止。 握着剑的吴敌,即使双脚低着地,仍是一丝丝地倒退。 “桀桀,就这破剑!” 吴敌狞笑着骂一句,肌肉紧绷,兽臂猛然收紧。 像是突然涌现无数的力量,细剑再对他起不到丝毫威胁,他表情自若地握着那把细剑,闲庭散步般向端雪祈走去。 “嘿,蠢货。”老周嘴里嚼着包子,嘟囔一句。 话音刚落,端学祈另一只手扬起一挥。 一阵清脆响亮的剑鸣。 一把又一把飞剑从屋外飞来。 叮叮当当。 尖连着剑柄,直至最后一把,握在端雪祈手中。 手中用力,飞剑组成的长线猛地推去。 剑尖终于刺破吴敌手心,连带着吴敌向后退去。 端雪祈轻挥衣袖,飞剑依次飞回,悬浮在她周身,嗡嗡作响。 而吴敌已然身靠墙壁,兽臂的手掌心被第一把飞剑钉在墙上,鲜血沿着剑身不断滴落。 “端雪祈,这是你逼我的!” 手心被贯穿,但吴敌脸上没有丝毫疼痛的样子,反而有种疯狂的兴奋味道。 红色煞气从他身上缭绕着扩散而出。 “吴敌,你不要再闹了!”李玉急忙起身,有些惶恐,有些着急,又对端雪祈说:“端姑娘,你也知道吴敌的性子,何必跟他大动干戈。” “阿弥陀佛,端施主,吴施主,也听贫僧一句劝,各退一步可好?”谛禅跟着出声。 “退你娘的屁!”吴敌拔出兽臂上的剑,用力敌折断。 红黑色的煞气越来越多,吴敌拱起背脊,皮肤下的血肉不断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要冲破皮肤。 身体逐渐肿胀,四肢似乎也在变长,身上的衣服一点点被撑破,浓密的灰色毛发出现在他身上 “今天谁也拦不住本大爷杀她!”吴敌舔着手上的血,瞳孔一瞬间变的通红。 “要打出去打,别妨碍老夫吃饭。”老周事不关己地飘来一句。 端雪祈应声起身,率先出屋,吴敌紧随其后。 “这……周前辈……”李玉还想说什么。 “怎么现在性子胆大起来,人也变得婆婆妈妈了,又不是第一次见他俩动手,至于这么紧张吗。”老周摆摆手,“坐下,好好吃饭。” 李玉犹豫片刻,老老实实坐下。 情绪有些低落地拿着吃食,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丫头帮他拿东西了。 谛禅闭眼念了什么,便也跟着吃起饭来。 屋外不断传来剑鸣和嘶吼,偶尔有坠落声,连带着桌子都有细微颤抖。 某一刻,江元豁然起身。 除了丫头,另外三人无一不是抬手看向江元。 “江院长,你这是?”李玉问道。 江元环视着几人,“老周说的对,依吴敌的性子,可能你们以前确实经常看到他们交手,但现在,既然有我在,我这个当院长的断不会再让这种事情继续发生。” 江元看向李玉,对他笑笑,“我来阻止他们。” 言罢走出屋内。 屋内安静片刻。 “我吃饱了,大家慢用。”李玉急忙跟上江元的身影。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没吃饱,但贫僧要保护江院长。”谛禅跟上李玉的脚步。 老周愣住片刻,盯着对面的丫头,“你是不是也要出去?” 丫头对他眨眨眼,继续啃着手中的包子。 老周笑起来,嘟囔道:“这小子是挺厉害,不过来了月余,这一个个的……” …… 吴敌的绑架行为确实很不道德。 但对江元来说,他并没有一分一毫的生气。 因为正是这个行为,已经让他和吴敌接触了不止一次,甚至一连碰到了端雪祈。 原本困惑如何解除的两个棘手问题,现在直接一次性解决。 这就叫祸兮福之所倚吧。 江元看向系统面板。 【疯魔人:吴敌】 【治愈方法:难题】 【治愈奖励:燃血术】 【治愈值:0】 【奖励值:0】 这个治愈方法不算难度,昨天在端雪祈的床上,他就已经想出了具体的法子。 治愈端雪祈的治愈方法…… 【疯魔人:端雪祈】 【治愈方法:吻】 【治愈奖励:万剑引】 【治愈值:0】 【奖励值:0】 “咳!”江元看了眼在院中操控着无数飞剑对左右横跳的吴敌戳动的画面,默默吞口唾沫。 还是先暂时先不治愈端雪祈的好。 虽然早就知道吴敌是兽人,也见过青云帮的李玉兽化的样子。 但看到眼前吴敌的样子,江元还是忍不住吃惊。 整个人已经和兽化的那半和为一体。 身上的衣服被撑破,露出覆盖全身的灰色毛发,手脚变成利爪,身后生出尾巴,长满獠牙的嘴中不断滴出涎水,因上身壮硕下肢弯曲而显得有些驼背,喘气声如牛粗重,胸口不断起伏。 猩红的眸子因快速的翻转跳动带出两道残影。 拳头砸在墙上,剥落碎石,利爪划过地面,留下抓痕。 相比吴敌的残暴的画面,端雪祈就要高端许多。 两只脚踩在飞剑上,静静地飘在空中,如同溪流般的剑陈在她的指引下边阻挡吴敌靠近,边寻找制敌的时机。 看了一眼,江元急忙大声喊,“吴敌,我来出个问题考考你可好?” 吴敌和飞剑疯狂较量着,赤瞳紧紧盯着剑后的端雪祈,没因江元的话有迟疑。 江元继续大声道:“如果你能答出我的问题,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 吴敌手下一顿,一把飞剑趁机射来,吴敌挥手打飞。 端雪祈继续操控飞剑攻击。 但下一刻,一串飞剑愣在空中。 因为它们的对手不见了踪影。 吴敌已经几个纵步来到江元面前。 “你说什么,小子?”灼热的腥气打在脸上。 江元面色不改地看着面前的野兽,道:“我说,如果你能答出我的问题,我的命给你,你可以立马杀了我。” 吴敌咧嘴一笑,“好!” 第七十一章 注水问题 “你说你的命给本大爷?”嘶哑的声音有些不明所以。 “没错。”江元答道。 “江院长!”赶来的李玉听到这话,急忙扯住江元的衣袖。 谛禅也被江元的话吓到。 屋内正在喝汤的老周慢慢放下手中的勺子。 “你来真的?”吴敌问道。 江元点点头,“千真万确,只要你能答出我的问题。” “好,你出题!” 李玉缓缓松开江元的袖子,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谛禅向江元靠了靠,神情有些严肃,随时准备出手。 端雪祈也乘飞剑而来,悬停在半空中,当然不是为了保护江元,只是好奇江元要做什么。 吴敌盯着江元,有些兴奋,他期待亲手捏死这个人的时刻。 “那么,我出题了。”江元镇定若,双手比划着。 “假设有这么一个水缸,水缸底端有个孔洞,堵住孔洞,向缸里添水,需要三个时辰能将其蓄满,蓄满后不再添水,打开孔洞,需要六个时辰才能泄尽,现在我不堵孔洞,同时向里添水,请问,我需要多久才能把水缸蓄满?” 江元说完,院中陷入短暂的安静。 “算术?”谛禅喃喃道。 “多久才能蓄满?”李玉听了江元的问题,皱眉思索。 “添水三个时辰,放水六个时辰,”吴敌想也未想道:“你是不是有毛病,缸烂了为什么还要向里面添水?” 江元扯了扯嘴角,没错,曾经我也想过出这题的人脑子有病。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告诉我多久能装满就好,告诉我正确答案,我的命就是你的。” “呃……好吧。”吴敌仔细思索起来,嘴中喃喃道:“一边添,一边放,多久能装满……” 他站在那里一会儿皱眉望天,一会儿手擒下巴,不知不觉中一身兽化尽数褪去,变成之前一半为人,一半为兽的模样。 江元看着原地思考的吴敌,嘴角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 因为把命都赌上,所以他没有出那道经典的鸡兔同笼,就是怕万一这吴敌真的有点脑子,解出来。 所以他临时换了这道堪称小学生梦魇的放水又加水的数学题。 不是他看不起吴敌,他有把握相信,醉梦院在坐的各位谁都没本事解出来。 果不其然,吴敌抓耳挠腮,像极了考试时大脑一片空白的考生。 李玉也在自己手心画来画去,跟着陷入这道题目。 “你慢慢想,想出了随时告诉我。” 说完江元走回正堂,他早饭还没吃呢。 谛禅虽然也对这个题目有丝好奇,但不至于定要知道答案,便随江元一同返回屋内。 端雪祈瞥吴敌一眼,冷漠道:“不打了?” “打什么打,起开,别烦本大爷!”吴敌摆着手,走到一边蹲下,捡起树枝在地上画起来。 端雪祈收了剑,走到正厅坐下。 老周好奇道:“哟,还真叫你劝停了,怎么做到的?” 江元指指老周,“正是用你身上这种东西。” “我身上的东西?”老周挑起眉头。 江元点点头,道:“好奇,好奇心理,吴敌脾气暴躁,性格蔫坏,易怒,还总想着打打杀杀,但透过表现看本质,我发现吴敌身上还有另外一种情绪,那就是好奇心和求知欲,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探求知识的强烈欲望。” “这是一种一个人天生以来就自然而然所产生的欲望,不过是以不同人分不同的程度,比如此刻吴敌和李玉陷入我给出的题目,而谛禅和端姑娘就丝毫无所谓真正的答案。” “对于吴敌,这种欲望正是治愈他的关键,只要能满足他的好奇心,满足他的求知欲,改善他的脾气,控制他的情绪,并非难题。” “原来如此,所以江院长给他出了一道算术题目,对我,对李玉施主,对吴施主,江院长还真是对症下药啊。”谛禅感慨道。 对症下药才有鬼了,系统胡编乱造而已。 老周若有所思,默默地看向自己这几天断掉的那条腿。 端雪祈同样默默思索着什么,表情变化莫则,最终忍不住开口,“江院长……” 这声音不冰不冷,反而有股求救的意味。 “嗯?” 江元看过去。 只见端雪祈只喊出江元的名字,神色立刻恢复高冷,她自言自语一句,“多嘴!” 一身杀气锋芒毕露。 便急忙起身,素净的五指按着脑袋,慌不择路地离开。 这是和红衣端雪祈在抢身体的掌控权吧……看着她的背影,江元思索。 吃完饭,江元出门。 吴敌和李玉还在思考,两人已经围到一起,激烈地讨论着,连江元靠近也没发现。 江元低头看去,地上画了一只水缸,还画了一个火柴人,火柴人不断地向缸里加水,水又不断从缸底漏出。 旁边写满了三加六等于九,六去三等于三,两人又是掰手指又是乱画,但也整不明白。 “可有结果了?”江元笑吟吟地问道。 “别催别催,快了快了!”吴敌有些生气,但此时的生气只对于题目。 李玉苦恼地摇摇头,起身道:“江院长,我想不出来。” “来来,我告诉你答案。” 江元附在李玉耳边,假装说话,但眼角余光观察着吴敌的反应,不出所料,吴敌的脑袋恨不得伸过来。 “走,我们上那边说,别打扰到吴敌。”江元拉着李玉离开。 “哼!本大爷还不想听呢!”吴敌冷哼一声,“本大爷如此聪慧,不信今天想不出来!” 中午,吴敌在地上翻来覆去,撒泼打滚。 下午,吴敌躺在地上望着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晚上,李玉给吴敌端来饭菜,他双眼呆滞念叨着“三个时辰添满,六个时辰泄完……” 老周拍腿大笑,“嘿,你小子把狗崽子治成了另外一种疯魔……” 看到系统面板没变化,治愈值还是零,江元也有些担心,对吴敌道:“要不我告诉你答案吧。” “别!千万别,本大爷必定自己想出来!” 吴敌倒是有志气,丝毫没有犹豫地拒绝。 就如此,第二天,清晨。 众人出屋,看到如一具尸体般躺在地上的吴敌。 双眼满是红色的血丝,本就不加打理的头发更加缭乱,那只手臂指甲中满是泥土,地面被抓的不成样子,可见当时的愤怒。 “你、你在这里想了一夜?”江元诧异道。 听到声音,吴敌一跃而起,气喘吁吁地盯着江元。 李玉和谛禅面色一变,站到江元身边。 下一刻,吴敌扑通扑到江元身边,一把抱住江元的腿,从未设想过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有些难受,有些疯狂,有些想哭。 众人一并愣住。 只听吴敌哀求道:“求求你行行好!告诉我答案好不好,我快要被它逼疯了!” 第七十二章 解题 凉亭里。 江元看了眼围在一旁正襟危坐的众人,尤其是一脸期待的吴敌。 “其实很简单。”江元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一个快慢的问题。” “堵住水缸漏洞的时候,三个时辰能添满,那么请问,一个时辰能添到水缸的那个位置?” 思索片刻,老周不确定道:“一半?” 李玉出声反驳道:“三个时辰添满,一个时辰怎么可能一半呢?” “那你说到哪个位置?”老周佯怒道。 “我、我说不上来,但肯定不是一半!” “别打岔,听江元讲。”吴敌烦躁地一拍桌子。 江元在准备好的纸上画出一个圆柱,截成三段,道:“三个时辰添满,那么我们把水缸分成三份,一个时辰自然添满三份中的一份。” “噢~原来如此!”吴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李玉点点头,这样才对嘛,一个时辰满三份中的一份,三个时辰刚好装满。 “切~”老周脑袋一扭,有些不服。 江元继续道:“当水装满后,打开漏洞,需要六个时辰才能把水放完,那么现在,我只让它放水一个时辰,请问能放多少水?” “我知道!”李玉举手道。 “我也知道!”吴敌紧跟着举手。 老周面露诧异,心想你们都知道啥了。 他问谛禅,“你也知道。” 谛禅眯着眼笑笑,“大概知道。” 看向端雪祈,端雪祈淡淡地看他一眼。 看到丫头他才轻吐一口气,还好有人陪着他。 看来大家都都还挺聪明,当然也可能是我讲的好……江元心想,“那就请吴敌来告诉我们吧。” 吴敌兴奋地从江元手中接过笔,拿过纸张,画起来。 片刻,一个倾斜的圆柱画出来,然后分成六分。 “六个时辰放完,那就分六份,一个时辰自然放走一份。” 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小小骄傲。 李玉点点头,心想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错。”江元适当称赞一句,说道:“好了,如今知道一个时辰装填的量,也知道了一个时辰放走的量,那么一个时辰里边装边放的话,缸里的水有多少?” “这……”吴敌再次陷入思考,盯着纸上的两个圆柱皱起眉头。 “边添边放,情况又复杂起来了啊。”李玉嘀咕道。 老周挠着脑袋,对此道他是一窍不通。 端雪祈倒是表情没变化,因为她根本不想动脑子,纯粹等着江元解答。 片刻后,谛禅道:“或许我知道。” 视线一并投向谛禅。 谛禅拿起笔,边画边说:“还是一样的道理。” 他重新画出一个圆柱,分成六分,然后把底部的一份涂成黑色。 “六份中二二为一,恰好三份,一个时辰能装三份中的一份,也就是六份中的两分,一个时辰能放走六分中的一份,边添边放,装的两份自然就还剩一份。” 吴敌眼前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这种方法!” 李玉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举一反三,谛禅大师厉害。” 聪明啊,没头发的是强一些……江元对谛禅道:“那么想必你已经知道边装边放的情况下,装满一缸水需要多久?” 谛禅点点头。 “一个时辰,装满六份中的一份,第二个时辰同样能装满一份。” 一份一份依次把圆柱涂黑。 谛禅放下笔,笃定道:“如此,只需六个时辰便能把水缸装满。” 江元轻轻鼓起掌。 李玉在谛禅把圆柱描黑后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并没有多少意外。 吴敌同样已经想到最终答案,但他此时却有些愣住。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将近一天一夜的问题,居然被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开了。 这个方法,实在是太妙了啊! 江元心有感应地看了眼系统面板。 治愈值:+1 奖励值:+1 靠,一道题目才加一啊,真是扣门。 “江元,你是如何相出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的?”吴敌拿着那张纸,有些激动地盯着江元。 江元道:“自然是学过,这只是一道很基础的题目而已,我还会很多更有意思更有挑战性的知识。” “真的?”吴敌“唰”地起身,“那你能不能教给我?” “当然可以,”江元先是答应,接着话锋一转,“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很简单,以后不论你做什么,凡事需向我过问。” 高情商:凡事向我过问。 低情商:你要听我的话。 “成交!” ……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江元在纸上写下问题,“明日给我答复,当然,不管你明天是否解出来,我都会教你如何解答。” 吴敌怀揣着问题离开。 江元揉揉脖子,满意地看着院中的风景。 成功“降服”吴敌,现在院中剩下没治愈的还有三人。 老周、端雪祈、丫头。 女装这事他实在无能为力,老周心里那关过不去的话只能来硬的,来硬的也只能让白心月来。 至于端雪祈,江元更是无可奈何。 他相信系统没给他开玩笑,“吻”应该真的能治愈端雪祈的人格分裂,可这个方法付诸行动,实在有些危险啊。 实施这个方法只能从红衣端雪祈入手,毕竟她是把自己当作“江郎”的。 但现下的情况是,可能白衣端雪祈才是主人格,如果趁着红衣端雪祈时亲吻,吻后成功治愈的话,瞬间切换到白衣端雪祈,那自己岂不是惨了? 这事不能胡来,有必要和端雪祈挑明后再做打算。 再就是丫头。 江元看向空地。 粉色身影依旧牵着那个雄鹰风筝,乐此不疲地跑来跑去。 这个应该好下手一些。 江元走过去,在拐角处靠着墙角观察。 丫头牵着风筝跑来跑去,按理说应该是非常高兴的。 可那张干净的小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 细密的汗渍打湿额前的碎发,反倒像是在完成一份必须要做的工作。 直到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半边天空,丫头收了风筝停下。 然后便静静地坐在窗户边,看着光秃秃的桃树一动不动地发呆。 “这个风筝还不错吧?” 江元笑着走过去。 第七十三章 不是疯魔 听到声音,丫头扭头看江元一眼,仅限如此。 江元在她身旁坐下,丫头倒没有及时跳进窗户。 跑的太久的缘故,素净的脸颊白中带粉,有汗沿着侧脸缓缓滑动,她也不知道及时去擦。 头上的双丫髻散了形状,歪在脑袋上,江元想伸手帮她扶正,但忍住了没出手。 “你很喜欢放风筝吗?”江元问道。 丫头一如既往地不做反应。 江元无所谓地自顾自说:“我小时候也很喜欢放风筝,所以才学会了怎么制作,不瞒你说,我曾经靠做风筝还拿过奖,虽然奖品只是一本画集,哈哈。” 也不管丫头有没有听,听懂听不懂,江元一股脑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虽然带入这个世界还算快,但难免偶尔会想起曾经的过往,有个不说话,不做反应的聆听者也好。 讲得口干舌燥,江元扭头看去。 丫头正仔细地盯着地面,有窝蚂蚁正来来回回地搬迁,丫头一双大眼睛怔怔地看着蚂蚁。 江元看着她的侧脸,心想,本就是半大的小孩,被关在醉梦院里,哪都去不了,又没有同龄人相处,本来就孤僻的性格会更加孤僻吧。 所以一直放风筝,坐在这里看蚂蚁。 孤独的孩子唯一的乐趣。 “其实这片地方放风筝实在太小了,而且还有几棵树碍事,以后可以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外面,地方大了跑的开,风筝才能放的更高。” 就在这时,丫头终于有所反应,转脸看向江元。 不容易啊,原来攻略点在这里,想去外面的世界吗……江元认真道:“不骗你,我是醉梦院的院长,我说能带你出去就能带你出去。” 丫头眼睛眨了眨,突然抬起一只手向上比划了一下,期待地看向江元。 江元微愣,什么意思。 见江元不明白,丫头拿起风筝,重复方才的动作,甚至站起身,向上扬起风筝。 “你是在问我,风筝还能飞更高?”江元不确定地问道。 丫头点点下巴。 “当然可以,只要有风,线够结实,甚至能飞到云层之中!”江元指着天边的晚霞道。 丫头抬头看向天空,脸上映着晚霞,罕见地有着些许地向往。 两人坐下后。 江元忍不住问道:“你是不会……说话吗?” 丫头轻轻点头。 “会写字吗?” 丫头摇摇头。 “想学吗?” 这次没等丫头回答,江元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两个字,“这是你的名字,丫头。” 丫头看着地上的字,眼中有丝好奇。 江元递给她一只树枝,写下一笔,看向丫头。 丫头领悟江元的意思,跟着画下一笔。 江元继续写,丫头跟着描摹。 两个字还算简单,重复几遍,丫头就能自己写出来。 江元对她笑笑,“写得不错!” 丫头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江元愣住。 这是……笑了? 看着在地上不停写字的丫头,江元好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暮色渐浓,老周吆喝着可以吃晚饭了。 江元叹一口气起身,手伸向丫头,道:“明天我再教你其它字。” 丫头扬起头,默默看了眼江元伸出的手,抱着风筝站起来,并没拉他。 江元无奈地笑笑,有些落寞地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手中微凉。 江元停住脚步,不敢置信看向右手,食指和中指被白皙的小手握着,抱着风筝的丫头站在身侧,虽然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看着那张小脸。 江元鼻头突然有些酸涌。 单身至今的我,为什么有种老父亲的心酸,为什么这么想哭。 压抑住莫名的情绪。 江元急忙调出系统面板。 反正丫头也看不到,也没遮掩,依次滑动系统页面。 然后直到滑到最后一页,也没看到丫头的那页。 这…… 以防自己看漏,重新看了一遍,仍旧没有发现。 江元怔怔地看着牵着自己两根手指的小手,视线上移到丫头的侧脸。 难道丫头,不是疯魔? …… 是夜。 坐在桌前,江元念道:“燃血术”。 顿时,浑身突然燥热无比,心中像是燃起一团火,火焰顺着血液,烧至四肢百骸。 胳膊上的筋脉凸起,肌肤呈现烧伤似的红色。 甚至连吐出的呼吸,都觉得好像变得灼热。 想用力挥拳,想打架,想杀人! 猩红的眸子泛起浓浓的杀意,江元无比想要发泄身上越来越多的怒火。 于是他就那么对着空中挥了一拳。 噗! 一道微弱的火焰在拳头上瞬间燃起,又瞬间熄灭。 灰白的青烟绕指飘散。 心脏如打鼓般俞跳俞快,经脉疯狂蠕动,似乎再不作为,其中的血液就要撑破血管。 “燃血术,收!” 关键时刻,江元急忙收下这个燃血术。 身上的变化顿时如潮水般褪去。 江元有些心惊胆战地喘着粗气。 这燃血术有些生猛啊,虽然会扰乱人的心智,加重人的杀意,但不得不说是个好东西。 方才片刻的体验,就给他一种自己可以所向披靡,神挡杀神的意志。 而且貌似还能放火。 他倒是突然明白了那天晚上,吴敌为何能这么快融化端雪祈的冰封,大概率是用这个所谓的燃血术。 江元对着镜子整理衣衫,捯饬发型,在镜面写下陆字。 等待几分钟不见有反应。 可能正在处理什么事情。 就在江元打算放弃时,镜面一阵抖动,突然接通了。 然后便映入一个淡红的鼻头。 是白心月的那只白虎。 白虎对着镜面嗅了嗅,露出一只眼,盯着江元。 “你主人在不在,我找她有事。” 江元对白虎说道。 白虎估计是听懂了,叼起通天镜走起来。 画面随着白虎的脚步不断颠簸起伏。 片刻后,画面中出现一道水晶垂帘。 撩拨水花的声音响起。 江元缓缓坐正身体,难以置信地盯着镜面。 只见屋中灯光昏暗,氤氲弥漫。 有翠竹所做的木桶,桶中之水漂浮着各色花瓣,而水中之人。 含满水雾的双眸,吹弹可破的面容,修长白皙的玉颈,线条完美的蝴蝶骨,以及蝴蝶骨下面…… 嘶~ 水珠顺着发丝滴落,粉妆玉砌的肌肤此刻宛如晚天红霞。 当真配得: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 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小白,怎么了?” 白心月听到动静扭过身来。 江元面色大变,手忙脚乱切断连接。 “啪”地一声把通天镜扣在桌面。 坐在桌前,江元久久没有动作。 许久之后,方拿起通天境贴到滚烫的脸上。 “这好像比燃血术还火烧……” 第七十四章 吴同学 竖日清晨,江元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江元,江元,你快出来!” 江元睡眼朦胧地推开门,便看到吴敌激动地站在门前。 只不过让江元意外的是吴敌的样子。 那只垂落的兽臂不见了踪影,变成正常的胳膊,脸上和脖间的绒毛也已经消失不见。 俨然恢复到正常。 “你的身体……” 吴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子,没所谓道:“之前一直控制不住兽化的状态,今天一觉醒来不知道怎么就变好了。” 多半是我的功劳……江元很是欣慰,“好了就好,你大清早找我有事吗?” 江元转身回屋穿衣洗漱。 “当然有事!”吴敌跟着走进江元的房间,仍是十分兴奋道:“兽化不兽化影响也不大,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昨天你给我的那道题,我已经想到答案了。” 正在洗脸的江元手中微顿,惊诧道:“你想到答案了?” 吴敌满脸喜悦,用力地点点头。 “你不会又想了一夜吧?”江元狐疑道。 “没有没有,昨天想到午时一刻,没想出来我就睡下了,但睡到夜半时,我突然惊醒,接着脑海中灵光乍现,然后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解出了答案。” 江元不信道:“答案是多少?” 吴敌自信满满道:“二十三!” 江元忍不住刮目相看,居然还真被他解出了答案。 这么强!我记得那道题不算简单吧。 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 也就是一个数,除3余2,除5余3,除7余2。 这是《孙子算经》中的一道题目,也是后来“韩信点兵”题目的由来。 用同余法解起来其实很简单,但吴敌显然不可能会同余,难不成用了最基础的那种方法。 “你怎么想出来的?”江元有些好奇地问道。 吴敌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吴敌道:“我从一开始,一个数一个试出来的。” 果然如此……江元接过纸看一眼。 这道题可以用最简单也是最笨的穷举法算出来。 江元笑了笑,早知道就以答案为上百的数了,一个个试有你试的。 不过也不错,调出系统面板,治愈值加二,奖励值也随之加二。 “怎么样,是这个答案吧?”吴敌练什么面是期待之色。 江元笑着点点头,“不错,非常棒!” “嘿嘿!”吴敌有些骄傲地仰着下巴,“这算什么,对本大爷来说,小菜一碟。” 瞧把你嘚瑟的,你怕是不知道我给你准备的惊喜……江元随口道:“立体几何,高等函数,拉格朗日,夹b准则,牛顿定律,热力学定律,化学周期表……你会吗?” 吴敌笑容僵住,他万不可能知道这样,不过懵了一会儿,突然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这些、这些都是你会的东西!” 江元点点头。 “交给我交给我!” 这个还真不好教,跨度太大,教了你也学会不会,江元道:“不急,日后有的是时间。” 谁知道吴敌突然不依不饶地缠着他,“那再给我出道题目。” 江元推门而出,无奈道:“先吃饭,吃完饭好不好?话说今天是轮到谁拿饭……” 话没说完,吴敌已经像阵风一样不见了踪影。 江元刚走出屋子,身后便传来一股推力,接着整个人眨眼间坐到正厅。 各种吃食已经摆上桌子,而吴敌坐在他身侧,满脸期待,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元。 表情似是在说,“快吃,吃完好上课!” “这、大家伙还都没到……” 江元刚说完,吴敌拔腿跑出去。 顿时传来阵阵敲门的声音,老周怒喊着“谁让扰我清梦?”,到癸字间时,更是直接响起无数剑鸣。 没过多久,正厅已经全都到齐。 老周骂骂咧咧着,起床气很大。 丫头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显然也还没睡尽兴。 李玉道:“今天好像轮到我拿吃食吧,江院长,这是你帮我拿来的吗?” 江元摇摇头,指向吴敌。 李玉瞬间瞪大眼睛。 吴敌?他不推脱轮到他的时候就算好了,怎么可能是他? 而且他的那只妖兽的胳膊哪去了? 这还是李玉第一次见到吴敌以正常样貌示人。 李玉的疑问也是其他几人的疑问。 老周道:“狗崽子,你的爪子呢?” 吴敌像是被触碰到逆鳞,唰地站起来,龇牙咧嘴道:“不要叫本大爷狗崽子,要叫本大爷吴敌,天下的敌!” 江元出声道:“吴敌!” 吴敌愤恨地盯着老周。 江元抬头看他,“你忘了昨天答应我的事情?” “哼!”吴敌冷哼一声,老老实实坐下。 看到这一幕,李玉几人无不心中震动。 这真的是吴敌?他居然能被如此管束? 要知道,白心月不止冰封,甚至曾经把吴敌打到半死,至今也不能让他服气。 江元到底如何做到的? 实在是匪夷所思。 “好了,大家吃饭吧。” 江元微笑着向大家示意。 他不会想到此刻桌上的几人无一不是在大脑中只剩下他的身影,一顿饭吃的安静到诡异,甚至比白心月在场时还有过之无不及。 吃过饭,凉亭里。 耐不住吴敌一直缠着,江元只能搜刮着脑海中的知识给他出题。 太过的问题吴敌解不出来,给他讲也讲不明白。 比如出个简单的函数,可以告诉吴敌解题的方法,但想必即使告诉他也看不懂。 所以出的题目要适中。 既不能太简单,让他失去兴趣,也不能太难,给出答案后没有惊喜感。 勾股定理?不行不行,还得引入平方的概念。 几何图形求面积?也不行,公式更是难以理解。 就在江元思索间,身后突然想起一道声音。 “你们在干吗?” 淡淡的香气袭入凉亭,一身灰色披风,两条长腿暴露在空气中的白心月站在身侧。 江元急忙起身,“白冬卫。” 白心月点点头,看向石桌上的白纸,“你们在写东西?还有吴敌,你的身子?” 吴敌眉头一挑,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没想到有一天本大爷我能控制住兽化吧?” 白心月没理臭屁的吴敌,看向江元,问道:“你做的?” “应该是,”江元道:“我正在给吴敌出题,好像解题就能治愈他的疯魔。” “狗屁治愈,我根本就没疯魔!”吴敌反驳道。 江元瞪他一眼。 吴敌立马蔫吧道:“我疯魔,我疯魔~” 白心月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的惊讶不比李玉几人少多少。 果然,当初派江元来醉梦院是个正确的选择。 看来是时候提上让师父穿女子衣物的日程…… “白冬卫此来有事吗?”江元有些心虚地问道。 昨天拜老虎大哥照顾,一不小心看到了不得了的画面,虽然及时切断了通天镜的连接,但实在有些紧张有没有被白心月发现。 惊江元这么一提醒,压下心中的思绪,白心月说出这次的来意:“可能有些打扰你们,但江元,现下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心中吐出一口气,还好,应该是没发现,江元问道:“白冬卫请说。” 白心月问道:“春风十里你知道吗?” 江元:“……” 春风十里?娱乐会所一条街? 看到江元的表情,白心月眉头微挑,“对,就是你心中的那个地方,我现在就要你陪我去一趟。” 第七十五章 通天陆判 吴敌话音未落。 一袭蓝色的身影从屋脊之上跃出,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入院中。 那是一个身穿深蓝色长袍的男子,长相不算俊美,但胜在五官坚毅,尤其让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其中包含浓浓的杀意,配着一张冷如冰霜的表情,给人一种阴翳无情的感觉。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江元,手放在腰间的佩刀上轻轻摩擦。 如同盯着一只即将被自己捕杀的猎物。 江元被盯的有些不自在。 就算他没吴敌那么敏感,现在也能看出面前的男子对他的杀意。 毫不遮掩,浑身四溢。 他显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所以更不可能有仇怨,那这人是怎么回事? 等等!江元在男子身上上下看一眼。 蓝色的衣服,这位难道是夏卫陆封? “这位是陆封,陆夏卫。”白心月介绍道。 果然是陆封,可就算他是陆封,自己这也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不至于看他如看待宰的羔羊吧。 不过有白心月在一旁,谅陆封对他如何仇视,估计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江元挤出一个笑意,拱手道:“陆大人,在下冬月堂黑护江元。” 陆封冷冷道:“我知道你。” 江元瞬间瞪大眼睛。 陆封知道他并不让他意外,毕竟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治愈了一波谛禅,他没见过陆封,可能陆封在那天已经见过他。 但让江元意外的是,你知道我归知道,拔刀是什么意思啊? 只见陆封说完话后,正缓缓拔出腰间的配刀。 吴敌急忙向前两步,拦在江元面前,灰黑色的绒毛转瞬间出现在他身上,瞬间进入兽化状态。 面前男子身上的杀意完全不像是演出来的,他是真的准备杀人。 吴敌不得不严肃对待。 陆封瞥向吴敌,依旧不急不慢地把刀整个拔出来。 “妖族?”陆封扬起刀,指向吴敌,道:“陆某人曾手刃一百零八只妖兽,知道你们的生命力强大,与你们为敌,必要一击打碎你们的妖丹,所幸我对此道颇有涉猎,不出意外,七十四刀内,我便能斩破你的妖丹。” 吴敌拱起脊背,衣服一点一点被增长的身体蹭破,声音嘶哑道:“你可以试试,信不信本大爷十招之内将你撕碎!” 陆封没理吴敌的愤怒,而是把刀尖对向江元,接着说道:“你就更好杀了,一刀足矣。” 你牛逼好吧,但要杀我你总得给个理由吧,白心月这是带了个杀胚过来? “白冬卫,我有些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江元看向白心月。 白心月旁观着,表情依旧平静,说道:“让他继续说。” 陆封也没客气,真就继续说:“杀你们好杀,但那样会失去很多乐趣。” 他看向吴敌,道:“所以,我不会向着你的妖丹进攻,我会格外注意你的妖丹的位置,避开它,转而攻击你的其他部位,首先斩破你的肌肤,让你失血过多,渐渐体力不支,接着砍断你的四肢,让你变成人彘……” 说到这里,陆封突然摇摇头,“不不不,单单把你变成人彘没有意思,磨灭不了你的意志,那怎样好呢?” 陆封说着匪夷所思的话,皱眉思索起来,片刻突然扬起眉头,“有了!算术!方才你们在讨论算术是吧,这很好!把你砍成人彘后,我会在你身边随时给你一刀,并逼迫着你算简单的算术,比如一千去七还有多少,这样能让你清醒地承受身上的痛苦!嗯,这个方法非常不错!” 他看向江元,“至于你,死亡方法因人而异,你不够强,任何方法都能让你痛哭流涕、绝望疯狂,比如最普通的凌迟,当然,最普通的凌迟在我手中也能熠熠生辉,我绝对会让你在最后一刀死去。” “总而言之,你们的死法,已被我推至完美!” 完美尼玛的头!你他么神经病吧!老子招你惹你了,要挨你最“普通”的凌迟……江元有些气结。 吴敌更不用说,两条臂膀已经完全变成野兽,锋利的利爪因愤怒在地上抓出一道道痕迹。 “说完了?”这时白心月问道。 陆封点点头。 “想的这么详尽,要动手吗?” 陆封摇摇头,在江元和吴敌错愕的眼神中收刀入鞘,“他们并非歹人,我乃纯良,从不滥杀无辜。” 这话你自己相信?你连杀意都没敛去一丝,你还纯良,你就差没把“杀人魔头”四字写在脸上了。 白心月对江元道:“这就是找你的目的,陆封,北镇玄司夏卫,疯魔。” 还真是神经病啊!江元默然无语。 陆封拱手道:“江元,江黑护,我知道你能治愈疯魔,还望你出手相救。” 求人请先掩去杀意好吗? “救你?你想着怎么杀我们,我们还要救你?”吴敌气极反笑,转身问江元,“院长,我可以撕碎他吗?” “不急,先看他如何解释。”江元出声制止道。 他当然不可能让吴敌出手,但方才陆封没来由的说辞确实让人生气,所以此刻敛去了一贯的好说话。 白心月环胸靠到一旁的凉亭,对陆封道:“你自己和他说明。” 陆封点点头,扶刀步入凉亭。 江元和吴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两步,和陆封拉开距离。 看到这一幕,陆封道:“抱歉,我只是为了向江院长说明我的情况,并没有恶意。” 话中是有抱歉的味道,可他的表情依旧冷如寒冰。 “继续。”江元给他找个台阶。 “不知你们不知道‘通天陆判’?”陆封问道。 “不知道。”江元摇摇头。 “没听过。”吴敌跟着道。 陆封沉默,搭配满身的杀气,好像要拔刀的意思。 不过他沉吟片刻,接着道:“没听过也罢,都是外人高抬的虚名,这‘通天陆判’说的正是在下。” “什么意思?”江元问道。 陆封道:“很简单,在下十八岁入南镇玄司,至今已有十四年之久,接手大大小小案情一千四百零七余,是整个大周破案最多的人,所以他们觉得到我手中的案子必能被我解决,哪怕是通天大案。” 第七十六章 庄周梦蝶 “所以呢?” 吴敌问,他不明白陆封这是什么意思,显摆自己非同凡响吗,不屑道:“你会破案关我们屁事!” 陆封看他一眼,对江元继续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破解这么多案子吗?” 江元还没说话,吴敌咋咋呼呼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杀气越发浓郁,陆封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我探案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代入,我会依据案情中的蛛丝马迹,把自己代入到案情中,把自己代入犯案之人,想象如果我是他,我会如何做,我会如何疯狂,如何黑暗,如何巧妙地构思一件案情。” “如果案情中有人死去,我会想象我是如何杀的他,在我的脑海中我会把这个过程演化一遍,如果真的杀了人,我会想象我是如何处理尸体,并为自己找何种逃脱的方式。” “这种方法很奏效,最初的我因此种方法兴奋和骄傲,因为一旦遇到问题,只要我代入其中,必能解开谜底。” “直到有一天,在一间屋内发现一具被掐死的妇人,那个案子很简单,报案之人是他的丈夫,其实只要稍加盘问,就能问出结果,但当时的我依然选择代入,我把自己想象成杀人凶手,依据当时屋内的挣扎痕迹揣摩作案的过程。” “我想象着我是个任劳任怨的老实人,娶了个十里八村都数的上美貌的娘子,我自卑,自觉配不上她,所以我格外地对她好,努力赚钱为她买胭脂水粉,任她打任她骂,从来没有怨言,直到她和邻居那个衣冠禽兽偷情。” “我非常气愤,我质问她,反被她嘲笑,我打了她一巴掌,她越发猖狂,我实在受不了她的辱骂,于是我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她挣扎着反抗,于是我掐住她的脖子,直到挣扎越来越小,我睁开眼,发现她死在了我手中。” 陆封长叹一口气,“到这里代入便已结束,于是我的思绪回归自身,然后我发现我骑坐在某人身上,身下的人已然在我手中断了气,那是当时的我带领的一个银护,十五岁的一个孩子。” “他的脖子被我扭断,脸上泛着青紫,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我,至今仍历历在目,从那时开始,我的脑海中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我,我是一个凶手,一个杀人凶手。” 陆封一口气说完,陷入短暂的沉默。 虽然吴敌看陆封的眼神越发像是看待一个怪物,不过他也没再呛火。 最后还是江元问道:“这么说,你是因为当时失手杀了人,所以现在留下了心里阴影?” 陆封摇摇头,“并非如此,我脑海中所提醒的,是曾经我所处理过的案情中,代入过的那些凶手,凶残的、冷漠的、疯狂的、懦弱的、有男女老幼,有鳏寡孤独,有妖族,有屠夫,有山上的修士,有文宫的读书人……无数凶手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来回切换,那些曾经代入的经历一次又一次浮现,直到最后,我终于搞不明白,到底我是凶手,还是凶手就是我。” 好家伙,这也能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江元斟酌着问道:“那你现在能分辨出你是凶手还是陆封吗?” 陆封道:“凶手就是陆封,陆封就是凶手,这便是我方才行为矛盾的由来。” “在我眼中,无时无刻不在想象着如何去杀面前的人,这是凶手,而即使脑海中已经想象的详尽,我也会压抑着自己不出手,这是陆封。” 陆封有丝无奈道:“陆某人早已和脑海中的那些身影融为一体。”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入戏太深吧,难怪陆封浑身上下透满杀意,的确不是演出来的,而是他心底真有这个打算。 但想归想,并不会付诸行动,倒也算自制力强大。 “既然你能控制住自己,想一想又能如何,又不会真的出手。”吴敌身形渐变,恢复正常,对陆封的敌意和警惕也逐渐淡去。 “的确,我完全能控制住自己,但,”陆封幽幽道:“每当我看到别人时眼中迸现的杀意,那是无法遮掩的东西,比如现在这般。” 吴敌还想说什么,江元随手画出一个正方形,让他算出正形面积,又是比拟田地,又是解释面积,花费好大的功夫才让吴敌兴致勃勃地离去。 白心月和陆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打发走吴敌,江元这才沉吟道:“所以,陆大人是来寻求我帮助的?” 陆封点点头,“我曾见过江院长治愈谛禅大师,也从白冬卫口中打听到关于你事情,不知可否劳烦出手,帮我从那些幻想中摆脱出来。”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用嘴说又不是说不明白,何至于非要动手展示一下。”江元对方才陆封的无礼还有些怨念。 白心月平静道:“我让他这样做的。” 领导的决策啊,那没事了……江元道:“把手伸来。” 这是答应治愈他了?陆封急忙把手递过去。 江元按上陆封的脉络,装模作样半响方睁开眼睛。 然后表情有怪异。 “怎、怎么了?”迎着江元奇怪的目光,陆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法治吗?”白心月也问道。 江元摇摇头,“有法子,但这个法子……” “有法子!”陆封声音提高几个音量。 误杀自己的手下,同时陷入疯魔的状态。 无论哪种情况,自己也早该被斩首示众。 这些年如果不是总司首极力劝阻,让自己以冷面寒霜示人,又帮着掩盖自己疯魔的真相,他早就不知死了千次百次。 可在活下来的同时,他也无一日不在饱受着内心的折磨。 这病状伴随了他五六年的光景,个中的滋味只有自己了解。 当看到谛禅大师被江元治愈后,天知道当时的他是何种心境。 仿若尘封在深井中的囚犯重见光明,激动和高兴自然不言而喻。 “还请告知!” “这方法……”江元瞥白心月一眼,吞吞吐吐,犹犹豫豫。 “我又不能在场?难不成还要脱衣舞蹈?”白心月挑眉道。 脱衣舞刻在你脑子里了是吧……江元有些无语。 陆封拱手,诚意十足道:“江院长但说无妨。” 行吧!江元清清嗓子,道:“治愈陆大人的方法很简单……” 陆封和白心月盯着江元,两张脸一张满是杀意,一张格外平静。 但眼神之中俱是期待和好奇。 江元咬牙道:“女人!” 第七十七章 春风十里 江元话说完顿时陷入安静。 白心月和陆封处于暂时的迷惑之中。 江元有些无奈,调出系统面板,再看一遍。 【疯魔人:陆封】 【治愈方法:女人】 【治愈奖励:演绎法】 【治愈值:0】 【奖励值:0】 治愈奖励江元已经猜到,演绎法应该就是陆封口中判案时代入的方法,他最擅长的事情。 治愈方法一如既往的奇葩,让人难以理解。 女人?好家伙,我上次这么无语还是在上次。 “你、你说什么?”陆封显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白心月的接受能力倒是快,也算见识过江元几次治愈经历,虽然觉得江元每次给出的方法都很奇怪,但从结果来看,确实都有效果。 江元知道陆封不相信,所以也没打算过多解释,直接问道:“陆大人是否婚配?” 陆封摇摇头。 他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 “可有外泄元阳?” 陆封表情僵住,这话让他怎么答? 白心月见他沉默不语,及时站出来,“嗯,既然话都已经说明,江元你也可以治愈陆封,接下来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还有些案子处理,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直到白心月转过竹林,身影消失不见,迎着江元认真的目光,陆封才道:“实不相瞒,年少时懵懂无知,并非……” 江元点点头,理解,毕竟谁青春年少时都有悸动过,不过这并非他想问的,重新问道:“方才的问题有些不严谨,我想问的是,从你脑海中出现那些幻影后,你可有过♂♀之事?” 都是男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陆封只略想片刻,便答道:“没有。” “一次没有?” “一次没有。”陆封确定地摇摇头。 这种事情有没有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 “那就是了。”江元起身,向外走去。 陆封问道:“什么意思,这是去哪?” 江元负手而立,昂首挺胸,一身正气。 道:“带你去女票!” …… 华灯初上,游人如织。 外城永乐坊,春风十里。 江元,陆封,还有宋长春和周子丹来到这个久有耳闻的地方。 虽然江元和陆封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两人也都知道位置在哪里,但碍于两人都是从未逛过此类地方的雏,江元主动拉来宋长春和周子丹。 街上挂满彩色灯笼和花花绿绿的布幔,四处香气萦绕,女子千娇百媚的嬉笑声此起彼伏。 身穿华服,画着浓妆,姿态动作轻佻魅惑,努力向楼下游人们展现自己的风采。 那些嬉笑声正是她们的声音。 整条街上都是如此光景。 从东到西,即使是黑夜依旧给人一种春光无限的感觉。 春风十里,名字取的好听,实际上就是所谓的怡红馆、潇湘馆、环采阁之类,众多青楼的聚集地。 江元带着三人甫一进入这条街,就有女子围上来,抚着江元的胳膊千娇百媚地拉扯。 江元并没想刻意地拒绝,奈何全都被陆封一个眼神吓得花容失色,打哪来回哪去。 “陆大人,你这样可不行,你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江元提醒道。 陆封无奈道:“可、我也没办法,这并非我能控制。” 宋长春和周子丹跟在一旁很是拘谨,虽然他们是白心月的手下,但不代表可以在其他三卫面前放肆,尤其是夏卫陆封,通天陆判狠辣无情的传闻,身为北镇玄司中的人,他们比谁都清楚。 陆封走在江元左手边,宋长春和周子丹在右手边。 周子丹靠近江元,悄悄地说:“我说江元,听曲儿就听曲,带着夏卫大人做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江元倒没遮遮掩掩,道:“别紧张,你们尽管放开玩,陆大人绝对不会针对你们什么,而且今晚一切消费都由陆大人买单,大可随意尽兴。” 江元倒没故意趁机宰陆封一波的想法,这事是陆封主动要求,他说江元愿意出手相救就算了,不能还让江元出钱。 江元一开始是义正言辞拒绝的,直到陆封说出他家是世代经商之家,并非什么大门大户,但钱财玉石还算不少。 比如什么纯金的碗筷,玛瑙的枕头…… 江元果断地改口答应。 陆封跟着点点头,扭头道:“不错,不必拘谨,把我当做普通同僚就好。” 您这一身不加遮掩的杀气,怎么当做普通同僚啊……周子丹在心中暗自诽腹。 “陆大人是有案情要办吗?”宋长春问道。 陆封摇摇头。 “那就是江元有事情要办,陆大人陪同!” 陆封又摇摇头,“不要想太多,你们平时来做什么,我就来这里做什么。” 宋长春和周子丹张了了张嘴。 他们平时来做什么?无非听曲儿,看舞,和夜宿摇床。 你说江元来这里玩他们还能相信,可这陆夏卫怎么看怎么不像会来这里的人。 两人暗自思索不解,不过过了会儿,像是接受这个事实。 周子丹斟酌道:“陆大人,如果你是来这里玩的,我建议你最好……” 害怕周子丹说错话,宋长春及时打断周子丹。 “但说无妨,最好什么?”陆封道。 周子丹这才继续说:“最好收了您这一身杀气。” “为何?” 周子丹解释道:“春风十里的姑娘见多识广,虽然为了做生意不会特意挑选客人,但不代表是来者不拒,那些看上去便一副凶神恶煞的人在她们眼中往往有着怪癖,一不小心就有把命玩进去的风险,所以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她们不会接此类人的客。” 陆封道:“我有钱。” 周子丹尬笑道:“有钱人多如牛毛。” 陆封眉头轻挑,“我很有钱。” 周子丹逐渐变得大胆,“这就是您看不起青楼女子了。” 陆封沉默,就在宋长春和周子丹以为他动怒了时,陆封问道:“杀气无法收敛,我该怎么做?” 周子丹轻吁一口气,指着自己的嘴角道:“你可以试着笑笑。” 陆封看了眼周子丹的表情,慢慢地抽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这样?” 江元三人瞬间心脏骤停。 “你们瞎说什么,陆大人何需改变自己!”江元骂着宋长春和周子丹。 周子丹讪笑道:“对对对,其实陆夏卫平时也挺冷酷挺潇洒。” “是是是,不必改变自己。”宋长春附和道。 三人急忙加快脚步,后怕地拉开距离。 陆封微愣片刻,慢慢跟上去,若有所思地一遍又一遍练习微笑。 第七十八章 百花坞 将春风十里走过一半。 江元问道:“宋大哥,你们平时来这个地方都去哪家?” 沿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江元一时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宋长春和周子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那必须是百花坞。” …… 百花坞位于春风十里深处,又走了一段距离,江元和陆封跟随宋长春和周子丹来到目的地。 三层的彩楼,红袖招展,百花争艳。 的确是比周围高档那么一些。 四人步入百花坞。 眼前豁然开朗,一楼有个高台,有衣着朦胧,该露的一丝不挂,不该露的一片薄纱的女子在上舞蹈,下面人影错落,饮酒作乐,时而拍手叫好。 二楼设有雅间,服务好视野高,专供贵族富贾。 再就是三楼一扇扇紧闭着的房门,时不时有姑娘搀扶着客人嬉笑着推门而入,也时不时有红光满面的客人推门而出。 江元几人甫一进来,立刻有莺莺燕燕围上来,陆封对她们露出练了一路的笑容,便立刻无比清净。 “造孽啊,瞎指点什么。”江元对周子丹吐槽道。 周子丹无辜地耸耸肩,他哪能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四人上了二楼,在一处雅间坐下,虽然四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但碍于陆封腰中银票递出的随意,优质待遇一点也没落下。 饭菜酒水不消片刻上满一桌,唯一可惜的就是其他席面多多少少美女服侍在侧。 他们这桌也有,四个容貌身材都还不错的女子,说是分别叫做兰花、杏花、梨花、雏菊。 但不同的是她们低眉顺眼敌远远站在一侧,丝毫没有贴身服侍的打算。 “陆大人,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们是来寻欢作乐,不是来追凶拿犯的。”江元劝慰道。 “我紧张吗?”陆封反问道。 宋长春和周子丹同时点点头。 陆封呵笑一声,举起杯酒一饮而尽,“你们想多了,我陆某人又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吹什么牛,你放在大腿上紧握的拳头出卖了你。 江元三人好心地没拆陆封的台。 酒过半,人微醺。 舞也看了,曲儿也听了,自然轮到了正事。 江元道:“陆大人,你没忘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吧?” “那是自然。”陆封吞了口口水。 “我们帮你叫人?”江元试探道。 陆封沉默着点点头。 得到点头,江元让宋长春和周子丹叫来妈妈,钞能力加持下,没过多久妈妈就带着一堆穿的花花绿绿的姑娘来到雅间。 经江元的特意提醒,陆封没再微笑。 虽然身上已然萦绕杀气,但经周子丹上前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 对陆封虽然惧意犹存,但显然没有了开始的排斥。 再加上陆封实在给的太多了,到最后,除去个别几个,甚至对陆封争抢起来。 陆封沉默地应对着,习惯性地把手伸向腰间,却是摸了空。 来之前江元已经把他的佩刀缴械。 “江院长?”陆封求救似地看向江元。 江元乐得看到这一幕,以防陆封不愿尝试,打下一记强心剂,“陆大人,我以我的姓氏起誓,请相信我。” 陆封咬咬牙,目光在面前的女子身上来来回回,最终锁定一个身穿青绿色纱裙,格外娇小可人型的女子,二话不说拉着人上了三楼。 陆封一走,宋长春和周子丹顿时自在许多。 周子丹一把搂过江元的脖子,问道:“你如实告诉我,你带陆夏卫来到底做什么?” 江元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是已经上三楼去了,你没看见?” “看见是看见了,但总觉得很怪异。” “哪里怪了?” 周子丹挠挠头,“哪哪都怪,但我说不上来。” 江元安抚道:“你们还信不过我吗,反正有人请客吃喝玩乐,何必在意那么多,他做他的事情,咱们做咱们的事情就是。” “也是。”周子丹点点头,举杯道:“来喝酒,敬头儿,敬江元!” 三人举杯相碰。 “话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喝酒吧?”宋长春笑问道。 江元点点头。 “你小子,当初嚷嚷着进诏狱,治愈疯魔,我俩一度把你也当成了疯魔,真没想到,短短两月不到,如今不禁成了白冬卫的黑护,又和陆夏卫混到了一起。”宋长春拍拍江元的肩,语气中满是赞赏,“前途无量!” “嘿!侥幸侥幸而已。” “能治愈疯魔的本事可不算是侥幸。”宋长春嚼着饭菜,突然好奇道:“话说你到底是如何诊断出治愈疯魔的方法的?脉象真能做到如此?” “当然不止脉象。” “那是什么?”周子丹也来了兴趣。 江元饮杯酒,淡淡道:“还要靠天赋。” 宋长春和周子丹想反驳江元的臭屁,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江元独有能力,称之为天赋再合适不过。 “对了,江元,”周子丹挤眉弄眼道:“你不是会跳舞吗,不如下去跳一场,依你那独特的舞蹈,绝对能引起一波轰动。” 你喝多了吧,我要轰动干什么,而且没有必要,我闲的没事在人前跳舞。 看出江元满脸写满拒绝的表情,宋长春道:“不跳给他们看也行,跳给我们看看呗。” 你怕是也喝过头了,江元不容反驳道:“要跳自己跳,你们看了这么多遍,绝对学会了七七八八,怎么一次都没有跳给我看?” 宋长春和周子丹尴尬地举起酒杯,“舞没意思,还是好酒喝的舒坦,来喝酒喝酒。” 江元无奈地摇摇头,三人碰杯。 吃着美食,喝着好酒,交了两个快能拉出刺刀拼一波的兄弟,低头就能看到蹁跹起舞的大波翘腚。 这是一月前的江元只敢想想的画面,也是前世的江元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江元目光有些追忆,手中的美酒喝起来越发有滋味。 三人喝到差不多时。 忽听下方传开喧嚣的吆喝,低头看去,有个老几突然像只猴子一样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发生了甚么?”江元一脸懵地缓缓放下酒杯。 宋长春和周子丹都没说话,两人不约而同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接着,一众客人接二连三地跟着舞起来。 “这他么还带人传人的?”江元起身趴到围栏旁,看着下面那些疯狂抖动身体,嘴里喊着什么的人群,悲痛道:“人类……没救了。” 宋长春和和周子丹都起身走到他身边,周子丹拍拍他的肩,笑道:“江元,睁大眼睛看好了,此世间最美之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