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斩妖司开始召唤玩家》 第一章 人间卫，斩妖司……还有狗皇帝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司天监观之天象，天星尽摇，凶奇祸乱。” “群魔妖祸蛰地而起，更是流年天灾，朕心甚感无奈。” “当今乃用人之际，更需一方将星贤臣，护国卫道。” “特许爱卿接任人间卫斩妖司镇抚使一职！官阶从四品！” “爱卿乃朕手下心腹，朕用人不疑，望爱卿能体谅体谅朕的不易。” “钦此！” 尖锐着嗓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结束了宣读，将手中圣旨一和。 笑容宛若狐狸的貂寺笑眯眯的说：“白千户，接旨吧……接下了这道旨意，您呐，就是镇抚使了。” 白离低着头，抬起双手，指尖微微颤抖。 “臣……接旨。” 内心一万个不乐意，这圣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下了。 如同烫手山芋的封红圣旨落入手里，明明轻飘飘的，却也沉甸甸的。 貂寺乐呵呵的笑了笑：“咱家就先回宫里禀告圣上了，不多留了。” “公公慢走，恕不远送。”白离重新直起腰。 这位掌印的大宦官走了没两步，便又回过头来，好心提醒：“镇抚使大人，您今晚收拾收拾，赶明儿就出发赴任吧，万岁爷可见不得人磨洋工。” 说罢便摇摇晃晃的走了。 白离站在锦衣卫的前厅内，面沉如水。 升官发财是好事，从千户的正五品升到了从四品，怎么看都是赏赐。 可这位大宦官却走的飞快，不打算留下来说一句好话，如同碰到了瘟疫似的，来去如风，可见这赏赐绝不是什么好事。 明升暗贬？ 如果只是贬谪，能出帝都也未必是坏事。 人间卫斩妖司，听着挺霸气一名讳，实际上已经是空壳了。 大炎王朝一共十六卫，只有两卫不受兵部管辖，一是锦衣卫，另一便是人间卫。 人间卫又名驱魔司或斩妖司，有巡查缉捕之能，拥有单独的诏狱，只要证据确凿，可以先斩后奏。 看似职能和锦衣卫相近，实则双方截然不同。 锦衣卫是特务机构，应付的是人；斩妖司是戍卫机构，应付的是非人。 妖、魔、鬼、怪，甚至江湖宗门，除了儒家，道家佛家均在斩妖司的处理权责范围之内。 听着很厉害，然而权责需对等。 非人本来就难对付，死亡率一向居高不下，想要在斩妖司里上班，需要的不仅是一身不畏死的正气，更需要比菩萨还要佛系的心肠。 斩妖司本就是艰难中求生存，自人间卫建立起，就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不仅要应付茫茫多的妖魔鬼怪，而且要堤防随时随地的暗箭，更是要从户部手里拿微不足道的款项来维持运转！ 加上修行者天然排斥为朝廷驱使。 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摇摇欲坠。 简单来说，就是没钱！也没人！ 因为没钱，所以更没人！ 到了如今，更是彻彻底底的一具空壳。 因为人间卫已经覆灭了。 三个月前，白骨道举行仪式，引来妖魔屠城，人间卫三十二人尽数出行，全部战死于梨花山脚。 皇帝起初不关心这个，人间卫真的全部死绝，他也没有掬一把同情泪，不过批了个‘已阅’二字。 然而这三个月来，各地妖魔作乱事件数量频发，民众苦不堪言，他才终于想着要亡羊补牢。 不……也未必是亡羊补牢，而是掩耳盗铃。 或许只是想要假借重建人间卫的名头，假装自己在做事吧。 否则，怎么可能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一个根本不懂斩妖除魔的人？ 白离内心一万句mmp。 他现在觉得给皇帝整多少脏话都不够。 人间卫斩妖司根本就是一口黑锅，谁把它扣脑袋上，谁就是红名怪。 妖魔鬼怪一见到人间卫的青铜卧虎腰牌，杀起来根本不带手软的。 人间卫在大炎建国初就成立了，三百多年，杀了多少妖魔，除了多少鬼魅，仇家遍天下。 如今想要重建，却连火种都没有，只剩下一手灰烬，想要死灰复燃，谈何容易？ 况且朝廷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操作，只是指名了让自己去背这个黑锅，岂不是告诉外道邪道们，人间卫软弱可欺，早已是个可有可无的破烂招牌了？ 无非是推几个人出去送死，拖延时间罢了！ 诚彼其娘之不快！ 狗皇帝！狗皇帝！ 娚其娘，不，嬲其娘也！！ 白离以莫大毅力忍住没骂出来，他几次深呼吸稳住心神，竭力保持内心平静。 狂怒不能带来什么，狂怒的根本来自于自身对于困境的无能为力。 说到底也是自己实力不济，我要是个死了就能投胎成天帝的大佬，这时候直接嘴角疯狂上扬就完事了。 可惜不是…… 白离揉了揉眉心，他抿了口茶，得考虑考虑接下来怎么办了。 接任？还不是接任？ 要不今晚直接提桶跑路得了。 这才穿越过来没一天时间，真是人生大起大落落落落落…… 嗯，他是穿越者，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穿越了而已，很正常吧？ 他过去是个手游公司的策划……诶，您们别着急骂，这个策划是文案策划，不是数值策划，也不是活动策划，他也只是负责处理剧情和人物关系，时不时发点刀子味的糖。 本来是做完了加班工作，打算回家，结果半路被左边一辆重卡右边一辆五菱两面包夹了。 白离想了想，那时候自己应该是变成纸片人了。 好在是没什么痛觉，再然后，睁开眼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前身没给白离留下多少记忆，只清楚他是个废柴，走到千户位置，全靠一个技巧。 氪金！ 氪金一时爽，一直氪金一直爽，塞钱给皇室就能升官发财，多简单多腐败的道理。 然而时过境迁，前身倒霉蛋的家业已经破败了，再也拿不出足够的花销来。 钱也花完了，同事关系也不好，得罪的人也挺多，更不懂如何联合敛财，官场上被排挤，如同一条丧家犬。 被彻底榨干钱财后，没有了上下打点的钱，也就彻底没了后台，当然只剩下被抛弃的份。 结果就凝聚为了这一张读作催命符的圣旨。 “……对狗皇帝而言，倒是挺精妙的一石二鸟。”白离摸了摸下巴，对着镜面里的自己自嘲一笑：“上供了林林总总几十万银两，就换来这个结果，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个富家翁呢，这个败家仔儿……” 冲国人低头一叹：“看来，留给我的选项也只剩下提桶跑路了，先回家收拾收拾，多带几条内裤，找个深山老林隐居就挺好……” 白离一边寻思着，一边出了门，朝着住所赶去。 前脚刚刚进门，忽然头顶升起红字。 危！ 不对！我应该直接跑的！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果然一进去就看见一队披着明亮铠甲的大内侍卫站在堂院中。 “见过镇抚使大人。”为首者是名四品带刀侍卫，他一抱拳，不卑不亢道：“卑职奉圣上命护送大人去往人间卫，还请您速速收拾好行李，不要耽误了行程！” ……狗皇帝，迟早把你吊死在老歪脖子树上！ 白离笑容谦和且虚伪，寒暄的心情也没了。 他走回内堂，轻轻一叹，望着仅剩的家具，多年来散尽家财，哪怕是地主家也没多少闲粮了，连仆人也早已被辞退，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孤家寡人。 亲人祭天，法力无边。 白离静坐了半盏茶的时间，等手边的茶冷透了，他眼神突然凌厉起来。 ……这么下去也是个死。 大内侍卫各个修为不俗，均是武道高手，他必须想好怎么从他们的围追堵截中成功逃离。 本体是个菜鸟，但也是有修为在身的，或许能靠修为拼一拼。 他下意识握住了手旁的绣春刀，轻轻推动刀颚，眼底映出刀身。 不疯魔不成活。 上辈子去世都没来及把电脑硬盘格式化。 这一世才明白活着确实很重要，哪怕要死，也得让我把没来及做的事都做一遍。 白离的气势一点点的在增长，他体内的真气也徐徐运转，在房间内扩散出一阵阵气压。 这时，突然间背后传来一阵声响，门被推开。 带刀侍卫推门而入：“镇抚使大人，我有话要……嗯？您拿着刀，这是想做什么？” 白离微微一怔，眼中闪过异色，他正要掩饰：“没事，我擦刀叠暴击。” 可带刀侍卫完全没听进去，他霍然踏前一步。 双手运足气力，猛地一掌轰在毫无防备的白离的胸膛上。 狂暴的气劲透体而出，白离当时眼冒金星，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 他没有受重伤，因为对方用了巧劲，可剧痛还是让他即将昏厥。 昏厥之前，他听到了带刀侍卫大喝道。 “——不好！镇抚使大人想要自裁！” 紧接着他对着走进来的下属低沉道：“快把他捆起来！可不能让他死在这儿！否则下一个去的就是你我了！你们都不想做个短命鬼吧！” ……艹！ 白离并不安详的合上眼睛。 奇怪的是，随着身体感官的远去，他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的脱离躯壳。 没有像个气球般的朝着上空漂浮，反而是如同沉溺般朝着下方坠落。 坠落，继续坠落，旋即触碰到了什么。 那是个闪烁着光的光球，回响着某种奇妙的韵律。 滴滴滴滴滴—— 声音？ 什么声音？ 很奇怪，但又很熟悉，像是某种音乐……音乐？ 古典乐？流行乐？不对，都不对……像是电子乐，自己很熟悉的电子音乐…… 他用力的回想，能烙印在潜意识中的音乐，这音乐应该……应该是…… 登录界面的音乐！ 白离回想起了什么，继而猛地伸出手，握住了闪烁的光球。 在他掌心安安静静躺着的一枚正在立项中的游戏图标，背景音乐正是他负责和音乐部门沟通而敲定的。 “想不到我潜意识里会躺着这么个玩意，到死都想着加班？” 吐槽了一句，手指点按游戏图标，游戏图标轻轻震颤，继而浮现出了一个选项。 【安装】 【yes/是】 “不愧是咱公司的产品，够流氓。”白离随手点下。 继而游戏图标猛地扩散开，释放出庞大的光芒。 刺眼的光芒和轰鸣的声音，白离的意识海正在震荡，连带着他在现实中也睁开了眼。 白离猛地坐起身，他的眼瞳里倒映出了虚拟的荧幕，荧幕上刷新出一行火焰烙印般的文字。 【‘代号：人间守卫’游戏系统已激活】 【管理员账号已登录，恒久绑定成功】 【后台功能正常】 【项目内容：创建中】 【玩家人数：零】 【权限等级：初级管理员】 【当前任务：开启第一次删档封测】 第二章 官网、论坛和姑苏城 ……我的狗策划雷达动了。 白离看着眼前浮现的光幕，内心已经有了某种猜想和了然。 天无绝人之路，山穷水复疑无路啊。 他甚至不是很顾忌此时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的事实，而是坐正身体后开始浏览屏幕。 虚拟的荧幕中的确是自己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管理者后台。 从新开始拟定一个项目和游戏，必然伴随着一整套的自创系统。 哪怕是用的市面上的成型引擎，再开发几套项目后，也会出现和原版不同的后门和后手编辑添加的功能。 白离尝试点击后台管理，他没用手指，而是眼睛盯着屏幕，意识移动就触碰了光屏。 【后台功能正常，请先创建官网、论坛】 【招募第一批玩家，开启第一次的封闭删档测试】 “emmmm……果然是狗策划系统。”白离自嘲一笑：“居然以这种形式回归老本行……才怪啊！我不是项目策划，而是文案策划啊！” 还有余力自我吐槽，证明他心态已经放松了一些。 打个比方，在激活人间守卫管理系统的前后对比，好比是给一个人直接宣判死刑，以及给一个人宣判死刑但是告诉他只要你一命通关只狼就让你活……的区别。 虽然希望不算很大，但好歹是有希望的。 生命如此宝贵，可不是用来随意舍弃之物。 如果不是被绑着双手，白离现在应该正在感恩。 旋即他开始了在脑内视图中进行官网的编辑，原本这就不算是个很费事的羡慕，基本上就是贴图和链接的组合，有管理者后台，各种美术资源直接从他的记忆库中进行调取，非常方便取用和粘贴。 白离并未故意整的花里胡哨，他很清楚手游厂商都是什么模样，玩家们也早已习惯了。 所以正常丢个底图，底图上有个‘点击预约’的按钮，再加一条宣布封测即将开始的公告。 “噱头嘛，就整个……” 【百万妖魔，等你来砍！】 【加入斩妖司，守卫人间道！】 【点击预约】 “怎么跟页游似的？”白离顿了顿：“罢了，要求不能太高……我就这个水平。” 他紧接着又花了点时间，稍微完善了一下预约的界面。 玩家预约后，需要填写十道问题左右的调查问卷，包括性别、年龄、职业、联系方式等等……其实大多都是虚的，只要看上去真实就足够。 这个世界危机四伏，白离不认为招来几个普通人就有办法帮他扫清大炎妖魔，群星玩家是第四天灾不错，但发育不起来的玩家比小兵都不如，一鹅战斗力都不到。 哪怕召唤到前部队士兵，没有枪械，也远不能和妖魔邪秽恶鬼硬碰硬。 暂且搞定了官网界面。 白离开始着手设计玩家论坛。 论坛属于老网游玩家的回忆，但如今还能保持活跃的论坛，几乎不再是纯粹的游戏论坛，都是缝合怪，各种热度各种水各种蹭，事到如今还能保持热度的论坛已经没有多少了。 因而并不需要考虑太过于复杂。 设计风格嘛……记忆搜索泥潭……复制，粘贴，改一下logo…… 搞定。 轻松解决，不会设计还不会抄吗？ 白离将界面切回上一层。 【官网、论坛已创建完成，做的很棒，夸夸你哦~】 “？”白离打出一个问号。 啊这，就嘴上夸一下？你不给点实质奖励什么的？好歹是新手引导，给点什么啊？ 【前置条件已完成】 【任务：第一次封闭测试】 【简介：请至少确保一位及以上的玩家进入该游戏，配合完成为时十五天的游戏封测，请务必保证他们的登录率保持在百分之七十以上，且至少完成一次管理者指派的主线任务】 【奖励：解锁管理者一级权限】 【友情小贴士：玩家降临需要载体，当前手头空无一物的情况是无法降临的，请替玩家们准备好可使用的登录载体，否则召唤会失败哦】 白离盯着屏幕看了三秒，他歪了歪脑袋：“载体？” 那是什么玩意？ 是玩家登录游戏时候所创建的游戏角色？ 可是……游戏玩家不是能从空气里自主合成吗？ 不是能不吃不喝不拉不撒，只要晒晒太阳就存活到世界毁灭或者afk为止吗？ 难道一直以来我对游戏玩家的理解产生了某种错误认知？ 不能凭空生成人体这种严谨设定有必要在系统里保留吗！ 为什么系统内部不能内置一整个超级宇宙级文明？ 快用万能的量子力学想想办法啊！ 白离盯着奖励里的管理者权限看了很久，他有了个猜想，可能并不是没办法解决召唤的载体问题，而是他的等级不够，就和限制玩家的等级和资源获取一样，都是为了拉长游戏寿命所做的多层限制。 只不过…… “我是策划，居然也要被限制？还有没有天理了。” 白离想要的是管理者的特权，小透不算挂，有总没有好。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注意力转移之后，眼中的屏幕被转移到另一层，归结成一个图标安静的蜷缩在不影响视界的角落里。 虽说有了系统，但距离为所欲为还差了太远，仍然是前途多舛。 白离活动了一下手腕，绳索绑的太紧，他挣脱不开，只能认命坐稳。 自己似乎是在马车上，应该是在被迫赴任的路上。 人间卫的总部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转移到了帝都之外，因为那一任的斩妖司司首即人间卫指挥使，是个狼灭。 大炎王朝当时被多位大妖和大魔联手设计，一国帝都当做棋盘肆意落子，很多人被替换，很多人死的悄无声息，王朝气数败了七成有余，病入膏肓不得不治。 最后是这位指挥使杀了近三分之一的朝臣，连通和妖魔有所勾连的官员们的家眷，全部杀了，帝都被杀的血流成河，皇室死了两位郡主一位皇子，四位嫔妃被逼的自缢。 虽说是最终保住了大炎王朝，为五十年后的盛世奠定基础，可皇帝也实在容不下此人，把他发配到了帝都之外，人间卫的总部就此也落户姑苏城。 往后姑苏城也就成了人间卫的总部。 “镇抚使大人，到地儿了。” 声音传来，马车防尘帘被掀开。 白离看到几个精壮汉子走过来，他皱了皱眉头，语气多了几分厌恶：“给本官让开！” 大内侍卫身形一顿，对视一眼。 “把绳子松开，我自己下去。”白离语气低沉道，他即将落户此地，怎么都不能被绑着出去。 四品侍卫对着部下点了点头，他们上去给白离松了绑。 白离从四品带刀侍卫的手上接过了还没来及换上的官服，拾起了摆在最上面的一枚卧虎腰牌。 “镇抚使大人，前面就是姑苏城了，哥几个就不送您进去了。” “万岁爷的旨意已经传了下去，您可以拿着腰牌去当地衙门，自会有知县负责接待。” 侍卫们见白离整装结束，即刻决意离开，不愿停留此地。 白离瞥了眼带刀侍卫，冷笑道：“那各位可要走快点了，如果可以，替我给陛下带句话。” “呃……请说？” “听闻先皇种的枇杷树很好，微臣想要讨些枇杷果为此番辛苦的赏赐。” 带刀侍卫对视一眼：“一定带到。” 言罢，一群人策马而去，再不回头。 白离抬头看向城门，前方姑苏城，既是人间卫斩妖司总部驻城，又是大炎中最无声血腥之地。 因为斩妖司坐落于此，所以流了太多的血，死了太多的人。 两百年前，斩妖司来此，百姓夹道欢迎；两百年后，斩妖司覆灭，城内歌舞升平。 第三章 无处话凄凉 【官方预约人数：0】 白离进城前看了眼预约人数，微微摇头。 没有流量，没有点击，也没有预约。 还得再等等，希望会有几个好奇宝宝点进来。 …… 姑苏城，自古就是好水养好人。 姑娘漂亮，人美心善，历史悠久，一首‘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令此地名扬。 作为一座园林之城，姑苏城内有钱人很多，故而自显得歌舞升平，是南方的富裕城市之一。 此时是午后十分，天空微微阴暗，似乎是要落下小雨。 南方梅雨季节多降雨，烟雨霏霏，也是人人都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白离牵着一匹马，带着所剩无几的行囊进入姑苏城，亮出身份从容入城。 有守城士兵引着白离去往当地府衙。 从四品的官职很高，虽不比一地知府，但镇抚使的权利很大。 可惜，是人间卫的镇抚使，而不是锦衣卫的镇抚使，否则哪怕是知府也得来门外候着迎人。 毕竟锦衣卫最喜欢干的就是抓人抄家。 以白离手里的这枚卧虎腰牌，最多也只能见到姑苏附郭县的吴县知县，见到了苏州知府大抵也没什么用。 还是那三句话。 没钱！ 没人！ 所以，也没权。 狗皇帝开了张空头支票，兑换日期也是无限大，靠梦想来补平差距吧。 抵达姑苏城府衙。 当地吴县的知县姓吴，表面态度放的十分客气，只是眼神一直暗暗瞅着白离背后。 “吴知县不必看了。”白离态度淡然：“来的只我一人，护送我来的那批侍卫已经走没影了。” 吴知县笑呵呵的搓着手：“大人进来歇个脚，公务上待会儿再聊，下官替您接风洗尘先。” “倒也不必，我虽是初来乍到，但也着急着走马上任，还望吴知县通个方便。”白离说：“劳烦吴知县请告诉我，斩妖司的总部是在什么地方。” 吴知县顿了顿，轻轻一拍脑袋：“哎呀，这个啊……大人，您何必这么着急去呢？那地方已经好几月没人打理，不如就在下官这儿歇一晚。” 白离眯起眼睛，内心下意识觉得有蹊跷，斩妖司覆灭是三月前的事，过去并不算很久。 他故意沉默了半分钟的时间。 吴知县的假笑也有点绷不住了，他咳嗽一声：“既然大人决意要去，下官当然不敢推辞，这就……” 白离平静道：“劳烦吴知县送我一趟吧，我这初来乍到，不识路，也怕生。” 吴知县舔了舔嘴唇：“这，这个……下官公务繁忙。” 白离微笑，他摸了摸自己的刀柄：“我这从锦衣卫调过来才没几天，看人还是挺准的，吴知县这么个热心人，该不会拒绝吧。” ……锦衣卫！ 吴知县眼瞳一缩，旋即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一定，一定……下官陪您去一趟，不过这路程是有些遥远的，可能一去得半个多时辰。” “为什么这么远？”白离皱眉。 “人间卫的选址本就有些偏僻，据说是什么大阵，也据说是为了不扰民……下官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吴知县挥了挥手，让下属去准备马车。 随后，吴知县又顿了顿：“大人，恕下官直言……那斩妖司覆灭后，已经数月没人去过人间卫的地方了，这些天好几次都传言里面有妖魔邪秽，此行怕是不太安全，若是去了有什么古怪，您可得小心些。” 他没说完，白离的眉头已经皱的更深了。 他扭过视线盯着吴知县：“邪秽？堂堂斩妖司的驻地，被一群妖魔给占了？” “传言，只是传言……” “好一个传言。”白离冷笑：“还有这种事？你是此地知县，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派遣人去斩妖讨魔？而是任由谣言扩散兴风作浪？” 吴知县干笑：“下官哪有这种本事，寻不到能人异士，手下都是些武夫，着实是应付不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斩妖司不在，我们也实在是……” 他接连叹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白离没有再说什么，小人物是不会主动招惹麻烦的。 人间卫斩妖司，树敌无数，替他们守住了总部又有什么用，没人嘉奖，反而会被人戳脊梁骨。 可倘若真的有妖魔邪秽，自己这点修为应付得了吗？ 本人也不过是个八品，我还是个孩子，还需要发育啊。 想到这里，他又扫了一眼视界中的光点。 【官网预约人数：0】 “……啧！” 白离手指敲着刀鞘，一言不发，面沉如水。 吴知县察言观色，这时候也不敢多说话，以免损了这位脾气不好的镇抚使。 斩妖司的镇抚使是个空壳，但也不是他这个七品官员能得罪的，更别说还是个前锦衣卫，随便来个百户就能把自己一家老小摁死在诏狱里。 在一阵煎熬的沉默和等待中，白离和吴知县抵达了人间卫的所在。 与其说这里是一处官府驻地，倒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片隐居的江湖宗派。 一条长阶通往山间半百米，不高不低的坐落于此，背后是一片云雾缭绕的群峰。 然而那群峰并不显得巍峨崎岖，而是显得险峻怪异。 嶙峋巨石从山体中长出，或尖锐或膨胀，隐约看去，如同巨人身上生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脓包。 萦绕群峰上的云，也不是白色朦胧，而是暗沉灰死。 白离想到了一句话。 ——镇魔岭，死国门。 天子没有死于国门，君王没有死于社稷，于是轮到了他们死于此。 白离吐出一口气，收回视线，转身而回，吴知县奇怪的喊了声：“大人？” “回去了。”白离淡淡道。 “您不上去看看？” “打不过，就先撤。” 白离的眼前刷新了一行任务。 【任务：夺回斩妖司总部驻地】 【简介：刀镇魔上，刀断魔生，人间卫覆灭三月，此地早已沦为妖邪之所，破败荒凉，邪气滋生，击杀或驱逐占据斩妖司总部的妖魔，驱散此地妖邪之气，还天地清白，予逝者瞑目】 【奖励：三倍经验挂机修行卡】 【友情小贴士：您当前等级不过二十三级，而对方精英等级最高为三十三级，请不要试图靠莽夫解决问题，聪明人要学会使用智慧……或许管理者可以考虑用滔滔不绝的雄辩技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一派胡言！” 白离心说他有这嘴炮技能，还做什么镇抚使，去做火影不香吗！ 只是，三十三级啊……妥妥的七品怪了，等级压制十级，硬上是不行的。 这咋办嘛？咋整啊，有没有大佬来帮帮忙吗？ 他又瞅了一眼官网，像个用某雷下载电影的冲浪人。 【预约人数：0】 ——气死偶嘞！ 白离握紧拳头，深呼吸，避免无能狂怒浪费不必要的心情数值。 “大人，您还好吧？”吴知县担忧道：“怎么拳头一时硬一次？” “我只是，有点感伤。”白离淡淡道：“好一个人走茶凉。” 回头看了眼那地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剩下，只一片虚无的破败。 秉持的正道，卫道人的自矜都被丢进山林，皇帝不见，民众不见，接着奏乐接着舞。 于是便群魔乱舞。 再看看这里，多凄凉。 第四章 沙雕玩家，以类聚群 是夜。 白离坐在窗边，百无聊赖的刷新着官网。 【0……0……0……0……】 始终都是0！ 连个1都没有！ 虽然是拿到了管理者后台，有了必备的系统，但目前两个充分必要条件都没办法凑齐。 一是登录时的载体；二是预约的玩家。 前面是个零，后面也是个零。 搞铲铲！ 白离以手扶额，他很头疼，寻思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突破困境。 前者，他还不清楚有什么适合作为载体，不知道新鲜趁热的……行不行。 后者，如果能联上互联网的话，就有办法能忽悠一群玩家过来。 干坐着什么也干不了，总得想点办法，老是这么零下去，怎么支棱的起来！ 他盯着视界上的界面，看到图标，旋即突然想到了一点。 说起来……既然能创建官网，是不是代表自己也可以联网？ 而且手游图标旁边还空着这么多地方，也许可以…… 白离再次闭上眼睛，试图将意识沉入，他几度尝试，最终没成功。 “这样不行，静不下来。” 一咬牙，抬起手掌，轰在胸膛上。 来了，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意识成功下沉，宛若坠入海洋。 白离这次在意识海深处看到了更多纷乱的图标，如同水中捞月般，指尖在流水纷乱中精准的夹住一枚图标。 那是某种围着围巾的南极生物。 那是扩大人类的欲望，榨取其金钱的恐怖吞金之兽。 睁开眼，视界里再度传来火焰烙印般的暗暗刺痛，不过一晃而逝。 【聊天工具已登录】 “好耶！” 成功安装了第二款应用，这证明他的意识的确能够连上互联网。 点开这款即时通讯的聊天工具，输入账号密码均标注正确。 但除此之外，没有显露出其他更多的功能。 没有诸天聊天群里的外挂打赏，也没有加入诸天神佛的大佬聊天群，这让他略有些失望。 不过聊天账号的保留，还是给了他一定的振奋，这代表他还能联系的上过去的世界。 回去的希望没有被阻断。 他的视线扫过自己常用的几个聊天群。 死亡多久不清楚，但他已经从工作群里被清理掉了，再看一眼好友栏，嚯……全部清空。 保留的群聊也所剩无几，与现实身份相关联系的基本上都清除掉，保留的只剩下聊聊几个群聊。 其中一个群聊名为《黑衣酒厂》……其实不久之前还叫大鸟转转酒吧。 不用太在意名称，这其实是个游戏群。 是他从高中时代就创建的游戏同好群，一直管理且活跃到了如今。 过去常驻活跃玩家数量一百多人，总人数超过五百，此时只剩下不到三十多人了，并且活跃度很低。 不知道自己到底去世了多久，退群的只剩下这么几个了。 白离轻叹，作为群主，他很痛心啊。 只是没有他来安排线上的集体活动，你们怎么就统统拉了呢？ 点开聊天框，他打入一行字。 琴酒：诸位，我回来了。 大约十秒后。 群里立刻出现了反应。 泥头车：？？？？你秽土转生了？ 不明游荡者：卧槽，这多久了，居然诈尸了！夭寿了！ 沙雕群友惊成一片，不过活跃的人也就寥寥七八个。 琴酒：其实这段时间我是出去应聘了，应聘了一个非常神秘的公司。 英雄咕哒：难道是往生堂就位？ 疾风二哈：为什么不能是愚人众？ 克图格亚牌白兰地：难道是中央…… 众人：慎言，慎言 琴酒：也没那么神秘，主要是研发某些新技术，这项技术嘛……俗称睡眠式的完全潜入技术。 泥头车：我不信。 不明游荡者：我也不信。 二锅头：除非你开水烫…… 琴酒：我可以确切的告诉你们，是真的，而且，这款技术应用的游戏已经上线，并且即将开启首测。 众人：卧槽！ 英雄咕哒：真的吗？我少读书，你不会骗我吧群主！ 疾风二哈：激活码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让我康康！ 克图格亚牌白兰地：咳，我认为不太可能，咱理性分析一波，首先是这种技术的难度极高，其次是军用肯定领先于民用，有这个技术还用在游戏领域？直接军演不香么？而且……兔子的习惯，都是过于先进，不便展示。 琴酒：行吧，那你测试资格没了。 克图格亚牌白兰地：！！！ 克图格亚牌白兰地：哥！亲哥！我八辈子就等这一回了！我习惯性杠一下，我这破嘴回头就把它缝上！ 泥头车：笑死，但还没有完全笑死。 白离也无奈摇头，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旦出现什么牛逼的黑科技，总会有人孜孜不绝的替当事人去挖掘它在军事上的使用价值……真以为全世界就他一个聪明人了。 不过，现在倒也和科技没什么关系了。 对不住，这是个玄幻仙侠世界。 琴酒：这是网站（.），游戏目前第一封测，删档，而且保密，只招收个位数的玩家进行测试，报名从速。 不明游荡者：行，我看看……诶，他们怎么不说话？ 克图格亚牌白兰地：已经预约回来了。 二锅头：你就三秒？！ 白离切出界面，扫了一眼预约人数。 【官网预约人数：5】 比他想的少一些，即便是熟悉网友也会抱有戒心的，可能会怀疑这是菠菜网站什么的，实际填完了调查问卷的也只有五个人，不过……五个人倒也够了，第一次封测，删档测试，本就不需要太多人。 现在余下的问题就在于，怎么去搞载体。 白离神情古怪：“难道要我去挖坟？过于缺德，我拒绝，那还不如直接逮几只猫狗……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可以开启扫描功能，搜寻附近合适的载体】 白离一怔：“你不早说！” 【系统是工具，应用不当是管理者的问题，企图让工具自律，就像是祈祷键盘会自己码字一样不现实】 “我！” 【扫描结束】 【在方圆一百米范围内，发现有合适载体】 “一百米范围内？”白离疑惑：“可这里是府衙内部，怎么会有合适载体？你说的不是我这健美的肉体吧？” 【已有魂魄的肉身并不适配，其位置位于东南方向七十米外，此时物品坐标正在移动】 白离果断运起不算娴熟的身法，硬是直接撞开了窗户，继而单手压住台阶，轻巧的落在了庭院中。 这里是府衙内部，可白离清晰的看到了案牍库里灯火微亮，有几个衙役正在吴知县的指挥下，悄悄摸摸的搬运物品，其中就有三个宛若兵马俑一样的雕塑，浑身若铁，披着古怪的黑袍，面部覆盖着钢铁假面。 白离心头微动，按住刀鞘，冷不丁的从花园旁侧走出，双手鼓掌，笑道：“好啊，吴知县，你可真是有胆量，竟敢在本使眼下，公然进行财产转移之事啊！” 第五章 傀教铁奴，交钱不杀 原本隔着七十米，中间至少两三层建筑物隔着，怎么都不可能有动静传过去。 吴知县也是完全没想到，自己趁着大半夜偷偷从案牍库中转移物品，居然会被察觉到。 他见到白离出现在庭院落当中，当即满脸堆笑。 “白大人，夜都这么深了……” 白离从黑暗中走出，他淡淡道：“吴知县，这案牍库可不是藏宝屋啊……大晚上忙着转移财产？” 吴知县干笑：“只不过是换个地方摆放。” 白离走近一步：“不介意我看看吧？” 吴知县搓着手：“白大人，夜深了，您还是回去休息的比较好，这是府衙内的小事。” 白离眯起眼睛：“私人财产放在府衙案牍库里，可说不太过去，以你一地知县的俸禄，买得起这种古董品？” 吴知县咬了咬牙：“镇抚使大人，下官……” 锵……！ 白离腰间的兵器滑出三寸，虽说已经转入斩妖司，但他手里握着的仍是一把绣春刀。 不给吴知县辩解的机会。 白离大步流星的朝着前方。 吴知县眼神一冷，投去眼神，左右衙役和胥吏靠过来，他们都是有些修为傍身，打算走上来拦一拦。 白离直接拔刀往前，低沉一喝。 “本官乃从四品镇抚使！手持绣春刀，谁敢拦我，先斩后问冤！”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绣花枕头，可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表现的从心。 他一边自我催眠‘我在看一群垃圾，我在看一群垃圾’，一边将绣春刀低垂，故意让刀尖划过地面，迸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 前方三两位衙役听闻此声，又瞥见了那把绣春刀，听到刺耳的摩擦声，脖子一缩，失去了为数不多的气魄。 小地方当差，端的是小心翼翼，做的又是鬼鬼祟祟的事，但凡被高品官员抓到，都必然会有所心虚。 就像是网吧里偷偷上网的学生见到了提着拖鞋冲进来的家长，简直是虎入羊群，何止一虎杀两羊？ 撞开了衙役，吴知县气急败坏的跳脚。 白离一脚踢开了案牍库，库存中赫然摆放着几个大箱子。 嗡……卧虎腰牌轻微震动。 白离看了眼释放出淡淡微光的腰牌，又看了眼屋子里放着的几个铁箱子，箱子上贴着封条，将封条撕开，赫然是刻着卧虎印记。 他明白了。 镇抚使缓缓转过身，冲着吴知县冷笑不已。 吴知县被这眼神盯着，浑身骨子里都沁出寒意。 “你，可真敢啊。”白离用绣春刀敲了敲铁箱子：“连斩妖司的财产，都敢倒回来！” 铁箱子的标识是卧虎，证明这些都是斩妖司里的财物，它们会出现在这里，代表有人把它们运了过来。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下，下官是担心放在那边财物有损，所，所以……”吴知县抖抖索索的说。 “所以？什么？就把它运回来，放在案牍库里，一点点的转移出去，变换成自己的财产？”白离提着绣春刀，左手握住卧虎腰牌，真气一催。 腰牌中传来阵阵虎啸山林之音。 震得他的手掌发麻，也瞬间震慑的前方衙役连连后退。 “下官……” “给本官跪下说话！”白离低沉道。 噗通！吴知县当即就跪了，他没有文气加身，当官也是靠的祖辈余荫和买办，如今被抓了个正着，一旦上报，他乌纱帽肯定保不住，指不定还得掉脑袋。 “大人，饶命，下官也只是一时糊涂……” 他接连叩首。 他抬起额头，低头看向那把绣春刀，咽下一口吐沫。 白离面无表情的踏前，一步步逼近。 “英烈枯冢无人问……这也就罢了，但这不是你发死人财的道理。” 刀开始抬起。 “大人，饶命，下官……” 刀继续上抬。 “镇抚使大人，你不能杀我，您不是锦衣卫，不能先斩后奏！” 白离眯起眼睛，他还是没听到想听的那句话。 绣春刀已经举至肩头。 “白大人！” “不是我想贪财，我也知道好歹啊！下官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是有人指使，我不得不这么干！” 吴知县双目圆瞪，生死当前，他直接大喊道：“苏州府里，那些上层的大人物都有利益输出的！我们也只是搬出了很少一部分，因为那地方被妖怪邪秽给占了！” 白离面无表情：“不忙，那些我都会一一讨回来，先算你的帐……吴知县，你要说的都说完了吗？” 刀已经举的有些久了。 绣春刀反射着月光，一种衙役皆颤抖的往后退，仿佛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 呼！ 刀往下挥去。 “赔钱！！！” 吴知县抱着脑袋，额头贴着地面，扯着嗓子大吼道：“我可以赔钱！” “你说什么？”白离顿了顿问。 “下官可以赔偿，下官可以给钱！一千贯，一万贯！下官有很多积蓄，很多！”吴知县喘息着。 他此时的内心是几乎绝望的。 可没想到，刀居然移开了。 锵……绣春刀滑回了刀鞘里。 吴知县睁开眼，他冷汗直流，跪在地上：“谢大人，谢大人不杀之恩。” 白离瞥了眼吴知县：“我给你个买命的机会……但这绝不便宜，你的脑袋暂时寄放在你脖子上，能放多久，就看你的诚意够不够了。” “一定够，一定……”吴知县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浑身说不出的乏力和目眩。 白离转过身，一挥衣袖：“滚！” 卧虎腰牌再度激发出一声虎啸。 衙役胥吏搀扶着吴知县，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案牍库。 白离走回案牍库里，坐在了铁箱子上，把绣春刀平放在膝盖上。 他吐出一口气，揉了揉脸……妈的，差点穿帮，现在的我还没杀人的勇武啊，握刀的手都有些抖…… 他本就没打算杀人，只是吓唬一番吴知县，为的就是套出更多信息，同时也是为了榨干对方的利用价值。 人死灯灭，斩妖司没了，财务损失虽然令人愤怒，但不是那么的愤怒，毕竟真正罪大恶极的人坐在龙椅上。 想要让这些人瞑目，最好办法就是重建斩妖司，为此……他得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条件。 不仅要人，也要钱！ 没有钱什么都办不成！ 朝廷不给拨款，那他只能想办法自己搞钱，哪怕玩家对金钱需求不高，但工资俸禄也得发啊，毕竟经济系统也是游戏的重要组成部分。 只要吴知县给钱，那就是个好县长！ 歇了会儿，等待心情平静下来。 白离起身走向三个兵马俑似的铁面兵佣前，自信端详片刻。 “这就是载体？”白离轻轻敲了敲他的外壳。“看上去就是普通摆设品。” 【鉴于管理者持有卧虎腰牌，为人间卫斩妖司唯一镇抚使，斩妖司内的一切关联物品，可视作管理下的公共财产的一部分】 【物品词条已解锁】 【物品名称为‘傀教铁奴’，斩妖司收缴之异物藏品，编号丁·三一九】 【傀教乃外九道的邪门宗派之一，他们使用武者躯壳为材料，制作出以假乱真结实好用的傀儡人偶，品阶和使用的材料相关，可作为玩家降临时的初次载体】 【品级：八品上，八品中，八品中】 第六章 昏睡头盔 李华，男，二十一岁，是个学生。 家境普通，收入中等，就是运气不错，提前拆了十套房。 他觉得自己奋斗一辈子也不太可能得到拆迁款那么多的钱了，生活在一个平和的国家，连奋斗空间也被上一代人压榨了许多，他就这么选择了彻底躺平。 可才二十多岁，这时候想着入棺太早，总得想办法打发自己还算漫长的一辈子。 那怎么办嘛？ 打电动。 游戏比起谈恋爱有趣多了，简单易上手还有正向反馈。 可他玩了小半辈子的游戏，也从来见到过这种诡异的游戏机的模型。 摆在他眼前的是个头盔。 大小比防弹头盔略大，造型看上去很是朴实无华，能覆盖半个面部，没有不舒适感，内部有着看不懂的贴图。 这头盔是封装成包裹直接丢在他的单人公寓门口的。 李华挠了挠面颊，打开电脑，登录聊天工具。 白兰地：内啥……你们收到头盔了吗？ 泥头车：头盔？什么头盔？ 二锅头：没有。 英雄咕哒：我收到了，我的是直接放在家门口。 疾风二哈：俺也一样，我的是从门卫处拿到的。 白兰地：可，我没填写地址啊？这个怎么送来的？这才过了不到半天时间，这有点邪门啊。 英雄咕哒：你这么说，确实……我试了一下，这玩意带上去后，我能登录到那个‘人间守卫’的游戏官网，但其他人就不行，就很怪。 疾风二哈：我开始信了琴酒锅说的那啥技术了。 二锅头：草，有没有这么邪乎啊，我柜子动了，我不玩了！ 不明游荡者：目前收到的就三个？我看预约人数也就六七个而已，不会就我们群里在预约吧？ 泥头车：如果是保密事项，很正常了，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兰地：但不得不说，这引起了我的兴趣。 二锅头：什么黑科技，拆开看看？拆坏了你赔。 白兰地：给你递桃子。 英雄咕哒：诶嘿~这下说不定还真能玩到完全潜入式游戏？ 疾风二哈：@琴酒这游戏什么时候开测？ 等了会儿。 泥头车：没反应。 白兰地：那先等等吧。 英雄咕哒：诶？等等，你们戴头盔看看！ 李华楞了一下，将信将疑的拿起头盔扣在了脑袋上，紧接着一阵光芒扫过虹膜，眼前骤然浮现出了一团文字，文字如同火焰烙印而成。 首次封测倒计时：03：29：59 “三个半小时后开测？这么快的吗？”李华握拳：“好耶！” …… 玩家们讨论的时候，白离也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官网创建、玩家筛选、载体收录、头盔发送。 前期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一些细节方面的设置。 首先是时间，时间流速设计成一比一会比较正常，一比多的时间流速，会产生很多不必要的冲突，譬如下个线回来发现就过了好几天，比较麻烦。 白离也尝试点击了一次，发现时间流速还被锁死在一比一了，想改都改不了。 然后时差问题。 如果双方处于同一个时区，则必然会占用玩家们的白天时间，这会比较麻烦。 登录游戏，实际上是意识降临到另一个载体上，好比是远程操控，灵魂不在这儿，只是意识链接上了，因此相当于是在梦里打游戏，身体在休眠，而意识乱搞事。 那么，颠倒昼夜，保持十二小时左右的时差最为合适。 玩家晚上登录游戏搬砖，身体休眠，同时身体也在深度睡眠中休息到位，然后天亮后，退出游戏，继续在现实里搬砖打工，两不误的同时，也重逢兼顾了生活和娱乐。 如此就能形成一个昼夜的完美循环。 相当于是把睡眠时间解放出来了。 如果不是不睡觉会导致掉头发甚至猝死，谁乐意把时间浪费在睡眠上啊！ 学习娱乐工作，时间跟不够用，恨不得一天四十二小时的持续运转！ 单单是‘不用睡觉’这点，就足够抓住玩家们的心了。 更别说，这边还有这么多好康的，好玩的。 不过，人间卫斩妖司昼伏夜出的任务也有不少，也可能会占用玩家的白天时间。 这就意味着白离必须尽可能的选择拥有大量空闲时间的玩家。 这类人大多家境富裕，平日生活无所事事，喜欢追求安全的刺激。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危险性，且玩家群体的乐子人本质，白离想了想，暂时不要放太多人进来为好，必须进行筛选，而且得把他们的搞事本质给源头遏制住。 现在的他需要的是听话的打工人，而不是直接一炮带走一个星球的完全体的第四天灾。 白离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还有什么必备的内容。 想要把斩妖司伪装成游戏，很多内容必不可少。 职业、等级、技能、任务……等等，诸如此类。 第一次删档内测可以给自己累计经验。 万事俱备。 接下来，便是内测了。 他要做的事十分简单，无非是在内测期间，把这群玩家看在身边，同时借用他们的能耐，帮自己把斩妖司的总部从妖魔的手里抢回来。 “还有……我是穿越者的身份，最好不要暴露。” 白离进行设想：“得保持一定的疏离感，保持npc的定位对我是有利的，可以发任务，也可以竖立形象，营造情怀，嗯……就跟黑星一样。” 他视线切换到视角下方，打开即时通讯工具。 私聊和群聊都有，是在问询他关于头盔的事，对此白离没做回复。 还有些私聊，是想要申请头盔，有人拿到了游戏资格，没拿到的就眼馋了。 他发出去的资格只有三个，是因为只有三具铁奴傀儡。 其他人想要，他暂时也没办法，只是做了一次回应，回答‘等下次封测’。 总之先画饼。 其中白离也看到了一条私聊，这个人在查询官网的地址，同时找寻游戏的注册公司，不过寻了个寂寞，背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白离倒是没想到这环节，如果有办法注册公司，他肯定会注册一个‘智商’牌，到时候上面写的就是‘智商有限公司’出品，算是个彩蛋和嘲讽了。 对于这人的问询和质疑，白离回了四个字。 ——无可奉告。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 懒得说，你自己细品，懂得都懂。 誓将谜语人进行到底。 你不知道真相，你还不会脑补吗？ 宫崎老贼懂？小岛秀夫懂？有底蕴的游戏就是不说人话的嘛。 白离不介意他们统统迪化成狂热粉。 【封测将于两小时后开启】 白离看了眼天色，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后，天色会破晓。 届时，玩家降临，他有三个人手和十五天的时间去收复斩妖司。 成与否，在此一举，重振斩妖司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第七章 这游戏过于真实了 李华。 网名克图格亚牌白兰地睁开眼睛。 他置身于一个完全虚幻的空间之中，四周有无数金色的符文盘旋。 “这里是？” 他开口说话，只听到了回声回荡。 紧接着眼前浮现出了一行行文字。 【恭喜参与此次封闭测试的玩家们】 【此次测试为内部封闭删档测试，不支持自主捏人功能，痛觉上限为百分之三，可自主调节】 【请决定您的昵称】 “反正删档，那就白兰地吧。” 他随手写了个网名上去，填写在空白栏目上的字体漂浮了出来，贴在了他的头顶上，镶嵌了进去。 “等等！” 白兰地仰起头，顶着头顶上方呈3d旋转的昵称：“这玩意可以手写的？能不能改为正楷？我字丑啊！” 系统没有答复和理会。 屏幕中浮现出了一行行文字协议。 白兰地随眼一看，好家伙，上百条。 前面就显得很无厘头。 譬如重大发现收获得上交。 譬如不能背叛宗门，不能给人扣绿帽，不能在游戏内部和npc谈恋爱。 譬如游戏内一切听从管理者的指挥，绝对不能‘管理夹菜我转桌，管理听牌我自摸’。 否则就原地爆丁而亡。 好几把无厘头啊！ 白兰地觉得十分辣眼睛，完全不想把这玩意看完，直接拉到末端，点击同意。 太长不看！ 【您已接受所有条款，可以正式开始游戏】 【此次封测时长十五天，可能略有延长】 【欢迎登录斩妖司，祝你游戏愉快】 “游戏开始！”白兰地骚包的一甩头：“黑喂狗！” …… 金色的符文流转不休。 白离坐在案牍库的铁箱子上，双手握着刀柄顶端，绣春刀的刀鞘抵住地面。 他摆出一副威严的态势，神色严谨，目光悠远。 “我是大佬……” 他这么对着自己说。 这是一种自我暗示，增强自信。 一旦召唤玩家，他往后的人生就和这些乐子人绑定了，必须以领导者的身份站在第一线。 作为主策划，他习惯拥有一定程度的主导权，但完全的主导权过去就没有过几次，他必须适应下来。 从四品，镇抚使，斩妖司唯一指定顶头上司，绝不能是个好说话或者人善可欺的角色。 人不狠，站不稳！ 必须给玩家留下足够威严一言九鼎的印象，优秀的人设营造是情怀的一环。 唯一令他遗憾的就是……他长的属实是有些帅了。 丹凤眼，面红齿白，反而显得有些柔弱，不够爷们。 以后得考虑带个面具增加威严感，学学兰陵王…… “我是大佬。” 白离继续给自己加强印象。 前方有金色的符篆落下，系统的提示音也随之传来。 【玩家已登录】 白离心头一紧，挺直腰板，微微抿住嘴唇……来了！ …… 就像阳光穿破黑夜。 白兰地睁开双眼，他已经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他第一反应是看了看四周，紧接着是活动了下手脚，感受了一下四肢的存在。 他的脸上写满了呆滞甚至震惊。 “艹……” “是真的。” 白兰地正在呼吸，他能感受到，视觉、听觉、触觉，甚至嗅觉！ 那味觉呢？ 他舔了舔嘴唇，但并没有味道传来。 嗅觉……还没搭建完成吗？ 那还好，还能接受，否则一定会和现实世界搞混淆。 他惊叹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还有左右的情况，一切都和他曾经梦想的游戏画面完全一致。 就一个字——真！ “牛逼！”白兰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赞叹。 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令他差点就湿了……眼眶。 有生之年能遇到这种游戏，作为玩家简直是太幸福了，哪怕这种超级黑科技是外星人给的，他也认了！ “牛逼！” “迪奥啊！” 同样的两句感叹也传来，白兰地扭过头一看，见到两张陌生的脸，脸色是铁青的，没有半点生气，他一开始还吓了一跳，但紧接着注意到对方两人头顶有行文字，定睛一看。 “二哈？咕哒？” “是我，你是白兰地？你怎么长这么丑啊？”英雄咕哒吐槽。 “滚，你才丑！你们两个长得有什么区别？”白兰地瞪眼：“首测不能捏人，大家都这样！” 疾风二哈的手突然往下放。 “诶？你手干嘛呢！” “好奇，摸摸……好的还在。”疾风二哈明显松了口气：“反正我不喜欢玩女号，兄弟还在我就还行。” “……难怪你玩2077的时候，总喜欢往转转酒吧跑，还想着定制电动钻头……”咕哒默默退开两步。 白兰地以手扶额：“妈的，连个正常人都没，看来就我们三了。” 三人彼此又说了好几句，兴奋劲儿没停下来，这反应，感觉坐地都能聊个五十块钱的，就和霓虹高中生等来了异世界转生似的……可真以为这种好事能无偿给你碰上？ “说起来，这游戏没新手引导吗？”疾风二哈问了句。 话音刚落，门被一股劲风推开了。 “都出来吧。” 年轻却威严的声音传来，三名玩家对视一眼，天色明亮，这应该不是恐怖游戏。 他们并肩来到门外，只见一个抛光的铜质箱子上坐着道人影。 对方身着漆黑官服，漆黑底层上绣着卧虎的图案，猛虎怒目，仿佛会从中跃出般骇人。 他双手握着一把刀，拄刀而坐，五官年轻，有着吊打油腻鲜肉的颜值，以及与年龄不相配的气魄声势。 三名玩家瞪大了眼睛。 “npc？”白兰地心想，简直是真人了啊这…… “不输给俺。”二哈心想，能和我平分秋色…… “首战怪？”咕哒跃跃欲试：“我能开团吗？我好想射……砍点什么！” 两人同时扭过头：“你不对劲！” “安静！”白离打断他们叽叽喳喳的发言，缓缓开口：“没想到，灵界召唤居然真的成功了，可惜来的人，有些过于吵闹了。” “不过，既然来到了人间，就要守着人间的规矩，不管你们过去是谁，是什么身份，现在……都是我的麾下，是守卫人间斩妖司的卫道者！” “我名白离，人间卫斩妖司镇抚使！” “从此刻开始，记住我是谁！” 第八章 画大饼 三名玩家眼皮眨也不眨的盯着白离，一边内心寻思着这什么开局，一边暗暗说这个npc好生威风。 够帅！ 虽然长得有些过于眉清目秀，但言谈举止透着一股子猛男气概。 长在了很多玩家的审美点上。 男性玩家女性玩家都喜欢俊男靓女，这是不变的铁则……某深渊的钟老爷子让全世界玩家不分男女坐地发情，可不就是人设和外表带来的天然吸引力？ 白离握住卧虎腰牌，凭空响彻虎啸之音。 “回答呢？” 白兰地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挺直腰板，如同大学时候被教官点名般，条件反射道。 “……” 白离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丝。 他又看向旁侧两人。 英雄咕哒也并住双腿，行了个还算规整的军礼...... 疾风二哈当场开始全文朗诵十六字真言。 ……你妈的。 三沙雕太过于正经，反而显得我不对劲。 “很好，很有精神。”白离徐徐吐出口气。 他回忆了一下之前整理好的词汇，开始念白。 “此地是人间大炎王朝，地处中洲，开国已有三百五十余年。” “人间卫斩妖司，开国即设，却在三百多年来遭遇诸多不顺之事。” “斩妖司，守的是人间之道，斩的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吾等乃卫道士，这一点切不可忘，倘若有人作奸犯科，则严惩不贷！” 他话音落下，三名玩家眼前弹出了光幕。 【诸位眼前的是斩妖司镇抚使，也是诸位此次内测期间的顶头上司】 【镇抚使的指令高于一切】 【他保有将玩家踢出游戏、禁止登陆以及注销账号的最高级权限】 【请服从他的指令进行行动，不要太过于散漫和自由，更不要刻意违背他的指令，或产生敌对行为】 “啊这……”英雄咕哒楞了一下：“我们要听这个npc的吗？” “或许是某种新手引导吧？”疾风二哈小声说：“不过这权限好高啊。” 能把玩家提出游戏，甚至注销账号，收回测试资格，已经不是一般的玩家能有的权限了。 “我之前好像在登录前的‘游戏条例’里又看到类似的。”白兰地问：“你们注意到了？” “没有。” “太长不看。” “不愧是沙雕群友。” 白兰地摸了摸脑门，他倒也不好说别人，自己也是一样没看完。 但这个提示让他意识到，这次删档封测的测试用途的意思，可能是没想着让给玩家太多的自由活动空间，而是希望他们按照规划好的路线进行游玩。 毕竟是个不完整版本的游戏。 白兰地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不过这个真实度和细腻度，这个光影效果，简直和现实一模一样，哪怕是线***，体验也爽的飞起。 白兰地想到这儿，果断第一个入戏，他又不是没玩过线下的角色扮演，过去还演过舞台剧呢。 他一抱拳道：“我们定当遵守镇抚使的命令。” 咕哒：“俺也一样！” 疾风二哈：“+1！” 白离满意道：“很好，我喜欢听话的下属，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你们既是卫道士，就得怀抱着这层觉悟……那么接下来，我得告诉你们一个残酷的事实。” 三名玩家竖起耳朵倾听。 白离故意沉重了语气：“人间卫，即斩妖司，已经在三个月前尽数覆灭了，如今的我是接替斩妖司镇抚使的职位，也是当今斩妖司剩下的最后一人……处境十分糟糕，可以说是四面楚歌，连如今人间卫的总部，也被妖魔占了去，我独自一人无法处理，才从灵界唤来了你们。” “嚯！” “好家伙。” “光杆司令啊！” 三名玩家对视一眼，突然明白自己是来干嘛的了，这开局……这开局…… “有点意思啊。”白兰地眼睛一亮：“只狼开局被剁肘子，不也是欲扬先抑的标准开局？” “如果没点难度，算什么游戏？”英雄咕哒搓着手：“我老黑魂玩家了，直接整点真实的，是不是要杀薪王，是不是想让我传火？快，给我一把黑暗剑！” 疾风二哈双手环抱，超然道：“死亡而已，没什么好怕的……把在下的无尽电刀掏出来！” 白离严肃的表情微微绷不住。 可能玩家是这世界上面对危机时最乐观的群体之一了。 他咳嗽一声：“你们保持乐观精神是不错，但敌人远比你们所想的更强大……我们要是人间卫，要应付的何止是一两处的妖魔？天下之大，出处都藏着吾等的死敌，便是大炎内部，也绝非铁板一块……哎……” 他叹了口气，低沉道：“收复总部，也仅仅只是第一步罢了。” 他故意说的很沉重，事实上也的确很沉重。 可三名玩家眼睛都已经冒出精光了。 白兰地心想……饼！是大饼！整个大炎！不，整个中洲！是不是地图都做好了？看来框架都设计完了，我们在走的只是开局的序章的序章啊！ 英雄咕哒忍不住了，他跺着脚，弯下腰，拍着膝盖。 “镇抚使……不，白哥，您直接给准话，让我砍谁！” “不必着急。” 白离说：“你们初来乍到，需要熟悉一下这幅假借来的躯壳。” 他顿了顿：“这不是完整的降临仪式，故而存在一定的后遗症，譬如部分感官的缺失，无法修行提升等等……和完整的人体有一定区别。” “啊这……”二哈着急的问：“那我还支棱的起来吗？” “？”白离心说你在想什么呢？ 啪——！其他两人同时给了二哈个后脑冲。 “对不起，狗子被拖去绝育过，所以有点心理阴影。”咕哒强行解释。 “按照镇抚使你的说法，是不是之后会有完整的降临仪式，可以让我们获得更加完整的游戏……躯壳？”白兰地本来想说的是游戏体验。 他想到了自主捏人的选项，还有属性加点等等，可游戏里常见的各类功能栏，目前却一个都看不到。 “理论如此，但需要进一步的验证和尝试。”白离淡然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现在你们需要做的是尽快熟悉运用这幅躯壳。” 他按住刀柄，眯起眼睛，扬起嘴角，笑容宛若只漂亮的狐狸：“这幅躯壳，可比普通人的身体，强上很多很多，不妨先试试，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说完后，将编写好的任务丢了出去。 【引导任务：尽快熟悉各位当前所使用的躯壳】 【任务奖励：自选兵器】 【倒计时：01:59:59】 言罢，白离起身走向外侧，平静道：“一个时辰后，我会再来。” 三名玩家被留在案牍库内，面面相觑。 “怎么整？” “就，先试试？” “一两个小时适应初期操作？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看我黑魂的无敌翻滚！” 咚——！烟尘翻飞，好听就是好头。 咕哒：“艹！我头卡墙里了，快救我！” 第九章 新手教程 【玩家昵称：白兰地】 【境界修为：八品上（27级）】 【角色天赋：铜皮铁骨——抵御一定程度的物理伤害，钝化痛觉，且十分大力】 【技能：无】 【装备：无】 【物品：无】 白兰地独自蹲在地上压腿，活动着筋骨。 他发现这游戏根本没有什么动作模组，任何现实做得出来的动作，在游戏当中都可以复刻出来。 而且，这个躯壳的身体素质，十分的……强悍。 他尝试了好几个现实里根本做不到，只有在视频里才能看到的高难动作。 单腿蹲立、一指俯卧撑、后空翻、立地朝天脚……一整套动作做完后，面不红，气不喘。 这是什么恐怖的身体素质？开了无限体力槽了？ 另一边…… “一百一，一百二，一百三……算了，你别做了，没意义。”二哈停下了计数。 咕哒翻了个身落下来，他刚刚是保持着倒立，单手坐着支撑锻炼。 对现实里的人体而言，负担极高，保持平衡都很难，而他已经轻而易举的完成了上百个，速度越来越快。 白兰地盘膝坐下，他想了想说：“这次游戏测试给玩家的起点，实话说，是有点高了。” 其他两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和现实没什么区别的游戏世界，但能拥有这样强健的身躯，我都快不适应了。”咕哒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我怎么这么勇？” “看来这次游戏是打算测试一下，超现实的物理引擎的承载力度。”白兰地拾起一个东西，轻轻一抛，然后它落回手里：“可这方面的重力感应又是正常的，说实话我没搞懂。” “有什么不懂的。”疾风二哈说：“开局就给很高身体素质的游戏，又不是没有过，只是这往往代表我们要应对的敌人强的变态。” “譬如呢？” “怪物猎人呗。” “……艹。”白兰地和英雄咕哒异口同声的喷出国粹。 这可太有道理了，猎人的体力是个无底洞，上百米高度跳下来摔不死，可同样的，他们要面对的都是些极其难应付的巨大怪兽，搞不好就猫车拖回家去。 “这还只是八品上。”白兰地按住膝盖：“想想往后，等级高了，得是什么样的场景。” “哦哦……我想想……”咕哒摸了摸后脑勺：“顶上战争？” “召唤师峡谷？”二哈问。 “都不是。”白兰地摇头：“是网球王子。” “艹！” 三名玩家闲聊结束，两个小时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案牍库的大门打开，白离站在庭落里。 “时间到了，你们适应了这幅躯壳吗？” “大概吧。” “我觉得可以了。” 模棱两可的回答。 白离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淡淡道：“迟早会适应的，我相信人类在生死之前爆发出的潜力是无穷的。” 白兰地问：“我们会死？” “所有人都会死，我也一样。”白离双手负后：“只不过你们的死亡不代表消亡，只不过没有其他载体，一旦死亡，很遗憾……就代表你们已经出局了。” “好家伙，死亡，账号就没了。”咕哒正色道：“那我得苟着点。” “放心，非必要情况下，你们是不会死的。” “那什么是必要情况？” “我快死的时候。”白离淡然道：“那时候你们就得想办法让我活下来，哪怕是拼死一搏，如果我死了，这世界将彻底断了联系，没有谁还能召唤你们。” 三名玩家表情古怪。 死了个npc就关服？至于吗？开发游戏不要钱的？ 白离没有太深入这个问题，比起他直接开口，倒不如让系统直接提醒他们来的更加直观。 他一挥手：“这里是你们的兵器，自己挑一个趁手的。” 他让开一步，背后的铁箱子里放置着十多把不同款式的兵器。 这些兵器都是从斩妖司府库里拿出来的精品，造价昂贵，质量过硬。 吴知县取回来的财物不多，他本打算分批搬运，可妖魔占了斩妖司总部，他也只取回了很少一部分，甚至没来及打开内部的宝库，只是从演武场和偏堂里搜集了点零散物品。 因为这些都是斩妖司的财产，白离也已经得知了这些物品的资料，将它们的数据列出来，陈列给三名玩家们观看和挑选。 兵器的等级分为凡品兵器，百战利器，上品名兵，超凡灵武数个等级。 名兵是千金难求万金难买的等级，大多人的兵器都停留在趁手利器的级别。 而这些箱子里，放着的利器也只有三把……看得出斩妖司是真的十分贫穷了。 果然，三名玩家都各自选中了具有‘特效’的百战利器。 英雄咕哒选中的是一把弯刃大刀，刀名‘流亡’。 疾风二哈选中的是一把唐式横刀，名为‘风斩’。 白兰地没得选，只能默默拾起最后的大盾‘坚硬’，同时背了个短小精悍的短柄锤。 帅的武器都别人抢了，他犯了犹豫，就只能做个持盾战士。 妈的，亏了！ 白离打量着几个拿到兵器后兴奋不已的玩家们，眼神里透着‘关怀傻狍子’的无奈。 现代人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冷兵器，所以放学路上最高兴的事，就是走过油菜花田的时候，捡到了一根长柄树枝，当即dna里深藏的远古智人的回忆就被唤醒了。 现在，人手一把货真价实的开刃兵器，很难控制得住欣喜。 但白离也是默不作声的拉开点距离，一百八十斤的大孩子挥舞着二十多斤的兵器，怎么看这场面都很骇人。 等他们的兴奋稍稍消停，也熟悉了兵器重量后，白离淡淡道：“都准备好了吧，随我来。” “别玩了，要开剧情了。”白兰地背起盾牌，快步跟上。 “白哥，接下来是要去哪？”咕哒兴奋道：“砍怪去吗？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且随疾风前行！”疾风二哈摸着横刀，笑容逐渐变态：“嘿嘿嘿嘿嘿……” 他们已经兴奋的想要去砍怪了。 白离瞥了他们眼，淡淡道：“以你们现在的水平，很难说是合格的斩妖司的卫道人。” “开玩笑，我超勇的！来多少我都不在怕的。” “真的？” “真的！” “那你站稳。” 白离转动刀鞘，转瞬之间，看似没什么用力的敲在咕哒的胸口上，他嗤的一下子倒退滑行了五步之远。 “嗯？！”咕哒踉跄着险些翻了跟头，他瞪眼道：“发生了甚么事？” “你们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距离掌控躯壳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而且……空有蛮力，而不懂运气，修行法门和武学都是空谈。”白离扭动绣春刀，挂回腰间，刀鞘上残留的白气如同白虹般在他们视线中留下残影，他高冷道：“所以……别质疑我的决定，服从命令，不准犟嘴。” 三位玩家都盯着刀鞘上残留的光影，下意识咽了口吐沫，虽然特效什么的早已经看腻了，可眼前这朴实无华又近在咫尺的真气，还是瞬间点燃了他们内心深藏的热情。 谁还不想做个大侠呢？谁不想搓个龟派气功呢？ 猛男的浪漫啊那可是！ “你没事吧？”白兰地在扶住咕哒，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艹……”咕哒憋出几个字：“太寄吧炫酷了！我想学……” 二哈的眼神好久回过神：“我的内心已经被白哥夺走，今后不再有喜悲。” 白离走在前方，淡然道：“少说废话，都跟上来！” “耶，铯！” 第十章 简单易上手的新手任务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白离领着三人，没想着立刻就能打回梁山……呸，打回斩妖司。 妖魔成群，数量不少于十个，哪怕提着一个二十七两个二十五，四舍五入也是去送菜。 所以得先练兵，至少得让他们熟悉战斗，或者说，厮杀。 表面说的是游戏，但这可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现实。 一刀砍下去伴随着血肉横飞，人被杀就会死。 如果心理素质不够硬，可能妖魔扑面而来，这边就直接丢下键鼠等死了。 和恐惧感搏斗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身临其境的体验一次，比说一万句都更直白。 白离一方面希望他们把这里当做游戏，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们彻底把这里当做游戏。 这个度如何把握，需要他进行全程的引导。 这三人是优先级最高的玩家。 培育好了他们，就可以老人带新人的往后推，届时，只要逐批放玩家进来，就能完成良性循环。 所以这三人对游戏的认识将会很大程度的影响后面的玩家。 白离瞥了眼马车上的三人，因为还不会骑马，所以只能乘坐马车出行，影响了速度。 不过他们倒也处于自娱自乐中。 “啊，这光，啊，这水，啊，这建筑……” “啊，这草，啊，这马车，啊，这冰凉的小手……” “把老子手放开，变态！” “啊，这牛粪……闻起来和真的一样。” “快把牛粪给丢了，然后去洗手！！不对，你干嘛把那玩意放兜里？” “干掉的牛粪能作为燃料，这是常识你不懂吗？” “你手里那坨是湿的新鲜的！” 白兰地险些被沙雕群友气晕。 镇抚使无奈的摇头，这群人和刘姥姥第一次来到大观园似的，其实这些风景现实里也都有，一旦真实度到了百分之百，那不就是另一个现实世界么？ 你以为在游戏里玩牛粪就不算回事了？ 白兰地往前凑了凑，不想去理会后排两人，问：“镇抚……白哥，咱们这是要去哪？” 白离道：“苏州府姑苏城外的一座小镇。” “是去？” “去工作。”白离答：“斩妖司职能停滞了三月，但不代表妖魔魑魅的数量会减少，失去了压制他们的人间卫，它们会越发肆无忌惮……人间卫无法接到来自各级官府的通报和委托，大量上报文书全部积压在各级官府手里。” 他拿出一沓文书：“这里一共十七张通报，全部来自于姑苏城外的平水镇。” 白兰地接过文书瞅了一眼，没过三秒就变成了斗鸡眼，然后痛苦面具戴上了。 ……这古篆，好像有点看不懂啊…… 他艰难的读写了几个字，然后放弃了，把纸张放了回去，刚刚松开手，眼前就弹出了屏幕。 【任务：平水镇尸人案】 【简介：跟随镇抚使前往平水镇，斩妖魔，荡邪秽】 【奖励：1~30贡献点】 【友情小贴士：贡献点的获取视镇抚使给予的评价而定，可累计至下一次测试中使用】 ……贡献点？ 白兰地瞪大眼睛。 “你提锤子干什么？”白离皱眉。 “就有点心血澎湃。”白兰地满脸是跃跃欲试。 虽然不知道贡献点是干什么的，但总之存起来再说！ 这次是删档测试，而贡献点能留到下次测试使用，这就是自己和其他玩家拉开差距的积蓄啊！ 他正寻思着自己可以在大佬之前被尊一声‘萌新’，大家纳头来拜的场景，暗自爽快着。 背后很快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咕哒舔了口流亡大刀。 “此剑之势，愈斩愈烈！”二哈眼里透出强烈的光芒。 正反馈到位了，他们就燃起来了。 白离怀抱着绣春刀，沉默着望着天。 他只负责画饼，做饼的事，以后再说。 古往今来，有个道理叫做——羊毛出在羊身上。 …… 平水镇，毗邻姑苏，属于较为富裕的镇子。 大炎王朝至今为止也有三百多年，土地兼并算是进入中期了，整个平水镇，接近一半的地亩都属于一户姓刘的乡绅，镇子里的油坊、染坊七成都是同一家的，镇子里的农户一半都是他手下的佃农。 扎根于一地，祖祖辈辈，吸干了乡民镇民的骨血。 在现代人看来，和资本家同等恶劣，后者应该挂路灯，前者应该拖出去枪毙。 但这种事在封建王朝时代根本屡见不鲜，只要底层人还能勉强支撑，也都不会爆发起义。 封建王朝，建立在一种少数人压榨多数人的脆弱平衡上。 说回这次的任务。 白离从吴县这边拿到的通报，大部分是来自于平水镇的刘姓乡绅这儿，两个月十七张，显然很是着急。 至今为止，一共死了七人，包括两位前来探查的衙役，吴知县为此付出一大笔抚恤金，心疼了好些日子，之后也不愿再管这些事。 没了斩妖司，就连乡镇里发现的邪秽，他们也都是基本无力处理。 或许恰恰是因为发生在乡镇里，才没人会管吧，既没有权贵，又捞不到油水，除了斩妖司，谁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和生命？ 一行四人抵达刘家宅邸。 “真够气派的，这不得好几百平？” “这时候不算多杀平，是按亩算。” “总之是个狗大户，民脂民膏，民脂民膏啊。” 三个进步青年表现出对封建地主的轻蔑和深恶痛绝。 白离内心也有同样想法，但没表现出来，他直接亮出卧虎腰牌，加上一身高品官服，家丁不敢多言，直接进去通报了，倒是没来及发生狗血一幕。 踏入刘府中，一片愁云惨淡，仆人都显得步履匆匆。 “见过大人。”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走出来迎接：“我是刘家长子，刘长明。” “斩妖司镇抚使。”白离淡淡报出自己的职位：“前来看看这里什么问题。” “请进。”对方根本不敢怠慢，镇抚使从四品，一地乡绅根本惹不起。 “十七张通报吴县县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白离入座后直接开门见山：“还有刘乡绅何在？” “大人恕罪，父亲他被邪秽伤了，正在养病。”刘长明局促道：“这两月来，镇子里接连发生各种怪事……先后有人不明失踪，又有人从山林里看到些许怪物的影子，我家也是不知为何被怪物盯上，接连有人出事，前两日父亲也是夜起的时候，被怪物给伤了，如果不是家里护院在，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怪物？什么样的怪物？”白兰地打岔了句问道。 “据说是……”刘长明顿了顿：“尸人。” “僵尸的话，黑狗血和糯米备好啊。”英雄咕哒喝了口茶，但是没味觉，淡的很。 “不是僵尸，是尸人。”疾风二哈摇头，一本正经的纠正道：“得准备好十字架，往心口扎。” 白离手指敲了敲桌案：“有什么踪迹和线索？尸人的身份是谁？” “之前镇子里发起过一次搜寻，农户们进山林找寻，但没什么结果。”刘长明叹道：“尸人大多都是在夜晚活动，我们也不敢在晚上进山林里，只能锁好门窗。” “哼姆……”白离瞥了眼刘长明：“我没时间耽搁太久，最好今晚就把问题解决。” “大人是打算？” “钓鱼。”白离说：“杀几个牲畜，放血，挂在醒目位置，引它进来。”他又想了想：“不过这样可能还不够，最好是用真人做诱饵。” 刘长明咬牙：“刘家的家仆可以……” 白离眯起眼睛，这话可不中听。 “放肆！”白兰地突然拍案而起：“这种好事轮得到你们上？？！！” 第十一章 这波啊，这波是满血勾引 玩家的思维是不同的。 风险越高，意味着收获越大。 只要不被直接注销删号，一点点的风险，他们何止是甘之若饴。 “这种好事，轮得到你们？” 白兰地拍案而起。 贡献点的获取需要看评价的，这种拉高评价的好事，岂能交给别人来办？ 刘长明：“？” 白离端起茶杯，假装喝水没听见。 “大人，您这，没必要以身犯险……”刘长明小心翼翼的说。 “你懂个锤子。”白兰地拍了拍胸口：“只有我才最适合做诱饵，你懂什么叫做勾引吗？你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勇气吗？” 他语气严肃道：“不，你没有，你的仆人也没有，因为他们怕死，而我不怕！所以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诱饵，没人比我更懂勾引！” 刘长明目瞪口呆，这就是斩妖司的卫道者吗？ 他一时间无语凝噎，甚是感动。 咕哒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大喊道：“我不同意！我也要……” 还没说完，白离轻轻将被子倒扣，他淡淡道：“就让白兰地去做诱饵吧。” 他看了眼时间道：“等到入夜后，阴气浓郁，也许得到深夜，你们三人，可以考虑先去休息一会儿，三个时辰后再做准备。” 疾风二哈这才想到：“对哦，这里的晚上，是我们白天。” 萌新咕哒耸肩：“我无所谓，明天一天都没课的。” 白兰地回道：“我大四，基本没课，已经可以就业了。” 三人对视一眼，得出结论。 不下线，继续肝！ 之后刘长明让管家去准备，三名玩家闲不住，跑去一同做准备，开始捣鼓些什么，满街乱跑。 白离没有太限制，只是吩咐他们天黑前回来。 玩家跑图的时候，也会在他这里的管理系统里显示坐标，刷新的地图也会同步显示，这很方便找寻定位。 白离哪里都没去，以逸待劳的坐在厅堂里。 他是从四品镇抚使，位高权重，已经不是光杆司令，自然没必要事必躬亲。 如果作为顶头上司也忙碌慌乱，只会给下属留下不好的印象，也叫人看低了斩妖司。 白离就这么稳坐钓鱼台。 然后默默打开聊天工具。 开始水群。 快乐就是如此简单，打发时间也是如此简单。 不过其中几位步履匆匆的仆人还是吸引了白离的注意力，他们端着水盆从侧门穿过，水盆里沾染着血液，行走过的空气里弥散着某些奇怪的气息。 甚至引发了卧虎腰牌的轻微震颤。 “你们手里的是什么？”他拦住一人，开始问询。 “回大人，这是刘老爷换下来的。”仆人如实答道。 白离低头看了眼水盆里的暗红色水迹，挥手让家仆离开。 “……阴冷、空灵……”白离若有所思：“并不像是尸毒和煞气。” 毕竟不是这方面专家，他一时间拿捏不准。 正思索时，天色已然暗沉下来。 “大人。”刘长明走入门内，恭敬道：“血食已经准备好了。” 白离点头，两人走向庭院。 庭院里正散发着一股股浓郁的血腥味道。 白兰地坐在一个大缸里，旁边的咕哒和二哈正热火朝天的把一桶桶血淋到他的脑袋上。 这个场景，如果忽略掉血的颜色和漂浮的血肉碎片，倒是有些像是冰桶挑战。 白离眼角抽搐了：“你们在干什么？” “白哥啊。”咕哒放下木桶，竖起大拇指：“我们正在给他腌入味呢。” “什么？” “让血液的味道沁入全身，才好勾引嘛，毕竟这全身硬疙瘩，没什么人气。”疾风二哈说着又是一桶狗血泼过去：“来，张嘴漱口。” “你们的这是公报私仇。”白兰地一张嘴就吔了口狗血，好在是没味觉，不然他肯定要吐出来。 “够了。”白离看不下去了，以手扶额：“再腌入味点就能下锅了，差不多得了。” “别急，我再撒点盐。” “住手啊混蛋！” “我说，够了！”白离斥道。 三名玩家脖子一缩，老实下来。 白离指着左右：“你们藏好了位置，还有白兰地，泡里面，别乱动。” 三名玩家各自蹲好位置：“是，白哥！” 白离退后，走回屋子正堂，视线放在了地图信号上，继而对着刘长明道：“你若是害怕，不妨去后房候着。” 刘长明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去不了后院。” 白离挑眉，去不了是什么意思？ 刘长明没解释，只是说：“而且，留在大人身边，会更安全些。” 白离不置可否，屋子里归于沉默。 屋子外面。 “说起来，这游戏有神鬼之说。”咕哒和二哈小声讨论着：“真实度极高，还有非常真实的物理引擎，却又存在怪力乱神的东西，你不觉得这有点……” “吊。”二哈只用了一个字眼就穷极了所有形容。 “我也这么觉得。”咕哒搓了搓手：“不知道会看到什么品种的鬼怪，我好兴奋啊。” “你不怕鬼吗？”二哈奇怪的问。 “游戏里的鬼，能算鬼？不过是点阵，是数据。”咕哒耸肩：“而且，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了，咱们的身份是什么，斩妖司，和妖魔鬼怪大概是不分家了。” “我怕鬼。”二哈唉声叹气。 “为啥？” “因为我担心鬼不吃物理攻击。”二哈摸了摸唐刀：“这还怎么快乐的起来？” “建议你给刀上附魔，黄金油脂了解一下。” “我……”二哈正要说，突然被咕哒捂住了嘴：“？” 咕哒说：“没声儿了。” “什么？” “虫鸟狗。” “哪来的狗？” “你不就是？” 二哈一句mmp呼之不出，但也顷刻间意识到了不对，立刻看向院墙方向，警惕着。 月黑风高，四周只有少许灯火点缀。 距离月至中天的子时还有大半个时辰。 突闻一声空气撕裂的声响，院墙上的砖瓦发出一阵响动，黑影爬过院墙，凌空一跃，直接扑向中间的大缸。 速度极快，完全不是吊威亚可比的。 原本泡在血盆里的白兰地眼瞧着一只黑影迎面扑来，他当即一声‘卧槽’。 刘长明顿时紧绷身躯：“来了！大人！” 白离不急不缓道：“我的部下很优秀，先交给他们。” 考验之所以是考验，当然得有难度，自己如果直接出手，那就没意义了。 刘长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白离握住刀柄时微微颤抖的指尖，也不再多说什么。 ……镇抚使大人一出手就能解决问题，他一定很想出去，但为了考验部下的能力，必须忍住。 白离面沉如水，持刀的指尖微微颤抖。 ……这不是从了心，而有点小紧张，我也是第一次坐镇，且让我深呼吸缓一缓。 第十二章 三打一差点被反杀，会不会玩啊 庭院打的很欢快。 是的，欢快。 三个铜皮铁骨的铁奴傀儡人，和一个似人非人的尸人展开了一场混战。 这一战亘古久远，连大道都磨灭了……才怪。 欢快的互殴基本上代表了是一场菜鸡互啄。 光是看着都觉得胃部疼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向胃猛冲，嘴里被种满了水稻。 三名自小到大可能都没干过三次以上的架的进步青年，突然让他们变成武林高手，显然不是一件现实的事。 哪怕获得了八品中上的体魄，也基本上打不出什么配合。 尸人的品级并不高，属于九品级别的怪。 单个情况下，绝对伤不到铜皮铁骨的三名玩家。 然而，他们的配合实在是太烂了。 这游戏真实的令人发指，所以自然存在友军伤害。 英雄咕哒用的武器是一把大刀，一点五米长；疾风二哈根本不敢靠近，他手里虽然握着横刀，但距离太短了，也没防御手段，看到咕哒转起来，他就得立刻往后退，根本不敢上前输出。 于是只能看着咕哒一个人疯狂转圈挥刀，就这么呆站着边缘ob。 咕哒一边挥刀，一边大喊：“你们站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二哈尝试往前一步，然后脚下就多了一道刀痕。 “emmmm……” 他想了想，还是撤回了右腿，等什么时候咕哒转晕了再说。 而白兰地，白兰地正在地面滑行，他刚刚从缸里爬出来，结果差点被一刀砍到。 这场景堪称诡异。 咕哒如他所言，的确很勇，转圈刀法，应付尸人，几乎全空，但仍然命中了几刀。 可太浅了，一刀虽然斩开了皮肉，却没能切断骨头。 尸人受创后，立刻往后退，同时咬碎了地面上散落的血肉肝脏碎片，身上的损伤又重新弥合。 尸人已经是尸体了，所以不会有疼痛，也不会惧怕，更不会轻易死亡。 挥了不知多少刀，咕哒终于停下来了：“我有点晕……” 他扶住墙壁，喘息着：“这怪怎么这么肉？居然还没死？” 白兰地提着盾牌走过来，从另一个方向看住尸人：“这好像没血条的？” 疾风二哈点了点头：“一般而言，恐怖游戏的怪物头顶都不会有血条，得等剧情杀。” “等个锤子！”白兰地勃然大怒：“它刚刚差点咬上我的鼻子！” “可你刚刚的惨叫和碰到南方大蟑螂的少女似的。” “闭嘴！”白兰地用短柄锤敲了敲手里的坚硬盾牌，用声音吸引尸人注意：“嘿，孙贼！” 尸人听到动静，怒吼一声，朝着他扑了过去。 或许是被腌入味的浑身血气所吸引。 咕哒转的有些头晕，根本不好挥刀，倒是二哈手疾眼快，直接冲上去，横刀一扫。 清澈的刀光印照着黯淡的月光和火光，在空中挥出一刀半透明的轨迹。 刀光砍向尸人右臂，但见寒光一掣，一条断臂被斩落。 “冲锋！” 白兰地举盾冲锋，之前被吓的尖叫，但兵器在手就没什么可怕的。 他将盾牌砸在了尸人的身体上，等级最高的铁奴自然气力最强，硬生生将尸人顶起腾空，继而甩动右手锤子，劲风凌冽中，一锤命中尸人的胸膛。 清脆的骨折声音，以及肉体被碾碎的手感传来。 白兰地稍稍一愣，心说这手感也太扎实了，居然还有卡肉，什么动作游戏能比得上？ 发呆的一秒中，尸人已经被击飞出去，砸向了墙壁。 白兰地犹豫一秒，没想着上去补刀，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手感，心态未能完全转变过来。 与他的犹豫形成比对的则是一旁的二哈。 疾风二哈走过他身边，三步做两步形成冲锋，暴起突刺。 动作并不规整，但在八品的体魄加持下，动作也显得凌厉和矫健。 唐横刀刺入尸人坍塌的胸口里，将它钉入墙体中。 尸人挥动残存的左臂，低吼不断，硬是不死。 咕哒扶着墙指挥：“砍脑袋！打不死族要砍脑袋！” 疾风二哈踢在尸人身体上，拔刀往后跳开，他吐出一口气：“真费劲儿。” 本以为体魄强化后，想要处理个小怪是很简单的事，但意外的费力气。 经验不足体现在了方方面面，本可以单人一刀解决的怪物，硬是让三人联手刮了这么久，从而白白浪费了大量的体力和精力。 但这次交手让三个人都明白了简单的道理。 那就是这游戏的战斗系统是何等的硬核。 “这玩意，给普通人，的确应付不来，力气很大。”二哈说：“来搭把手，压住他，我来砍它的脑袋。” 咕哒揉着脑袋问：“你不怕吗？而且下手这么狠。” “玩游戏嘛，而且这玩意都吃了好几个人了，替天行道。”持刀的玩家虚着眼睛：“咱们可是斩妖司的卫道人，不能怂啊。” “你入戏了。” “这么真实，你能不入戏？玩的不就是这个？”二哈挥了挥刀：“来都来了。” “也是，玩的就是这个，刺激来了，退缩就太丢人了，没胆量玩下去还不如退游弃坑。”白兰地提着盾牌说：“我来顶前，你压后。” “我呢？”咕哒举手。 “你离我远点！你那把刀挥起来，敌我不分！” 白兰地低喝一声：“上！” 他举盾再度冲锋，如法炮制上一次进攻，猛冲盾挑加锤击。 可就在此时，上空砖瓦再度传来怪异声响。 他抬起头一看，在白色砖墙漆黑瓦顶上，趴着另一个身影，明显比这只尸人更加魁梧。 它的双腿爆发出沛然巨力，如同安装了弹簧似的，从侧方迸射过来。 白兰地猛地刹住，侧过身，用盾牌承住这次冲击，直接被顶飞出去，原地滚了三圈重新爬起来。 他抬头吐出草屑，骂道：“艹！居然有两只！这新手任务太不友好了！” 前方两只尸人，一大一小，压低躯壳，不断低吼。 场面一下子从正义的群殴变得势均力敌了起来。 然而变化并未到此结束，咕哒突然用力的拍了拍二哈的肩膀和后背。 “干嘛？”二哈不满道：“别分散注意力，前面两只怪呢！” “不，不是两只……”咕哒的声音都变了。 “你说什么？” “不止两只。”他的语气听上去仿佛都要断气：“还有一只鬼！” 二哈感到后背脊一凉，回头一看，但见一道鬼魅残影漂浮在半空中，样貌像是个十多岁的女孩，披着黯淡的红衣，发出了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笑声里夹杂着哭声和怨恨。 鬼魅不知何时出现，漆黑阴冷的气息呼啸而来，如同凌冽的寒风。 咕哒尖叫道：“鬼呀！” 白兰地本来不怎么怕鬼，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你居然真的怕鬼？” 咕哒猛地站稳，立刻收敛所有情绪：“别胡说，我怎么会怕鬼呢！我超勇的！” “那你对付那只鬼，前面两个交给我们。” “你想兄弟死就直说……” “那你想怎么样？” 咕哒想了想，一摊手：“等死呗。” 确实……三打一都险胜，三打三肯定赢不了……这怎么办？ 不等其他两人骂回来，咕哒突然一怔，身体一阵哆嗦和颤抖，紧接着整个人仿佛化作了雕塑，没了反应。 “？” 白兰地不解：“你又怎么了？” 二哈戳了戳他的身体，回了个‘这是何等生草’的眼神，嘴唇微微蠕动。 “……他退了……” 第十三章 到胃了，到位了 鬼魅轻笑。 咕哒握刀的手都稳不住了。 随着一阵微风轻抚面颊，他侧过视线，骤然间，那鬼影贴至跟前。 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 血肉模糊，依稀可见白骨，伤痕累累，皮开肉绽，皮肉下的青黑色血管轻轻蠕动，整个脸庞如同被切烂后腐败的西瓜果肉，恐怖至极。 玩家的心跳指数瞬间提升到两百。 紧接着，他仿佛看到那鬼魅双手抬起，化作青色的利爪，眨眼间洞穿他的胸腹。 并没有疼痛感传来。 可玩家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一声惨叫。 …… “卧~~~槽~~~” 天色明亮，青年睁开眼睛，梦中惊坐起。 他捂着心口，接连摸索了好几次，发现没什么问题。 “还好，还好……” 周成擦了擦额头冷汗：“妈的，吓死我了，我最受不了这种吓人桥段了。” 走下床铺，他接了口水喝，然后走回床铺边上，看着头盔，又看了看大白天的太阳。 恐惧感平复之后，一口恶气反而从胃部升起，咽不下去。 退一步越想越气。 无名怒火开始燃烧，脾气逐渐暴躁。 他提起头盔，重新带好：“非得把你骨灰扬了！” 然而没有反应。 又把头盔摘下来，又套回去，套回去，又摘下来。 “什么情况？我怎么连不上？” 他看向头盔里的荧幕显示。 【恐惧数值超标】 【您已断开连接】 【请在六小时后重新登陆】 “淦！” …… “掉线了……不对，是强行切断连接了。” 白离通过管理者后台掌握到此时的情况。 “恐惧数值超标，影响到精神状态，这么说，这厉鬼对玩家是有一定克制的，又或者说……是这个玩家胆子太小了点？值得参考。” “不过妖魔之流，倒是不难应付，提升等级就有办法进行讨伐。” 他对着管理者后台一通分析。 彼时的刘长明紧张的流出冷汗，他咽下一口吐沫：“您还不出手吗？” 外面都接连好几声惨叫了，比杀猪叫的还要凄厉几分。 斩妖司的人都这么狠心冷血吗？ 白离淡淡道：“本官只听说有尸人，倒是没听说过还有怨魂厉鬼。” 刘长明苦笑：“大人明察，小人岂敢有所隐瞒，着实是我们也不知啊。” 他瞥了眼战战兢兢的刘家长子，不置可否。 旋即，拇指悄然抵住刀颚。 …… “他退了。” “我@#￥@#！” 白兰地已经忍不住满嘴脏话，骂骂咧咧。 新手任务打不过就退，这是个人机局啊哥哥！ 这什么素质啊！ 现在的玩家太没有礼貌了！ 内心一万句生草没来及说出口，白兰地瞧见前方黑影攒动，霍然间扭动腰部，一个下腰避开尸人的扑袭，他自己都颇为意外自己的反射神经居然能这么快了。 还是说，是因为已经越发熟悉的掌控了这幅躯壳？ 尸人擦身而过，喝声随之而起。 “斩钢闪！哈赛！” 二哈挥出一记朴实无华的横斩平a，刀光朝着尸人的脖颈斩去。 尸人架起双臂防御，另一只尸人踩踏着前一只的后背和肩膀，猛地飞扑。 一上一下，二哈危急。 白兰地看着两只尸人从自己身上跳过去，他眼疾手快，单手一撑地面，猛地翻过身，招式收成一招旋风脚。 直接踹在了下面那只尸人的膝盖上。 八品上的傀儡铁奴的气力恐怖，尸人的右腿当场折断。 下方尸人晃动，上方的尸人也因为下盘不稳而出现了踉跄和摇晃，露出了巨大空挡和破绽。 “好踢！” 二哈猛地转变目标，故意让刀落空，旋即原地转了一圈，随后猛地踏着地面起跳，横刀朝着上方的尸人斩去。 都是瞬间的反应。 正常的人不可能具备这样的意识和反射神经，但潜藏于傀教铁奴中的肌肉记忆被逐渐唤醒。 八品体修是制作铁奴的基本材料，器官和肌肉记忆必然伴随着战斗而逐步唤醒。 两只尸人眼看被玩家前后包夹，即将被斩。 骤然间，一股尖锐叫声传来，如同女妖哀嚎。 凌冽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刺耳的尖锐噪音。 二哈的刀已经斩中了魁梧尸人的脖子，可惜他被干扰了，怎么落不下这一斩首刀。 作为男人，他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惆怅。 太浅了，要是深一点就好了……指刀口。 尸人右手握住差点把它砍死的刀，横刀怎么都切不进去了。 更要命的是后方的厉鬼已经飘进，一只青色鬼爪直接穿过二哈的躯壳，贯穿了后背。 并没有血。 这种攻击，伤害的是灵魂。 玩家瞬间感受一股寒意，就像是大冬天走在路上突然一阵有团雪从后颈滑了进去。 “嘶……冷冷冷冷冷……” 他牙齿上下颤抖，不觉得多么痛苦或者难受，只觉得非常的凉，透心的凉。 但紧接着二哈感受到了一阵恐怖，因为他发现视线里多出一行文字…… 【意识连接不稳，即将断开连接】 “？？？” 这就是网络波动攻击吗？直接打断我的网络连接的？！ 眼看着画面越来越模糊，寒意越来越深刻，在即将掉线之际，突闻一声虎吼。 砰！ 大厅中紧闭的房门洞开，木门中攒射出一物，破裂的痕迹扩散开，门框碰撞继而破碎。 从木门中飞出了什么东西划过头顶，精准命中魁梧尸人的胸膛中央。 那是一把刀，连鞘长刀！ 刀鞘上流转着朴实的光泽，白色烟云缭绕，刀鞘触碰到尸人躯壳之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能量，撞击声响彻庭院，同时释放出一阵扩散的冲击波。 这令尸人发出惨叫声，发出一阵油炸肉般的呲呲声，躯壳上蒸腾出暗红色的血气。 便是后方的鬼魅也撤回鬼爪，飘摇着往后退却，畏缩了几分。 人影朝着中庭踏出一步，彼时云开月现，洒下如水浓稠的银辉，倒映着那一袭漆黑官服上的卧虎。 卧虎此时却宛若醒狮睁目，慵懒却霸气的对着天地间示威般的伸了个懒腰。 斩妖司镇抚使单手负后，语气低昂。 “既见卧虎，还不伏诛！” 第十四章 永远的大哥 卧虎腰牌，斩妖之令。 非斩妖司千户所不能持有。 仅仅是这个名头搬出来，修为不够的魑魅魍魉山精鬼魅也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够被斩个几次脑袋。 白离握着卧虎腰牌，感受到一股股热气正在灌入躯壳，流转不息。 沛然的力量充斥着全身，当他站在妖魔鬼怪前，更是有着源源不绝的气力涌出。 此时，他自己就像是正道之光。 白离凝视着眼前的尸人和怨魂，内心有了少许明悟。 此方世界，修行立世。 习武强者是修行，斩妖除魔是修行，吃斋念佛是修行，诵黄庭炼丹药是修行，甚至，朝廷为官也是修行。 从四品，镇抚使，司人间卫，当属朝廷命官，不论皇帝怎么看百官如何看，世人、百姓乃至妖魔，都承认人间卫守住了大炎的平和数百年。 公道自在人心。 这卧虎腰牌在身，白离同时兼具两重护体。 一者是朝廷命官的气数，堂堂四品武将，气数如虹，鬼魅妖邪难侵。 另一者是斩妖司常年来斩妖除魔所聚集的人间功德，如同正神上身。 任何体系的修行都有其缘由，一饮一啄，自有天理。 可惜的是白离修为很低，还不足以掌控这些身外之力，哪怕有所明悟，也仅仅只清楚它的来历并非无源之水，如何使用，如何保存，皆一概不知。 通过玩家视角来看，白离是自带了两重称号，这两重称号都对眼前的三只怪物有很强的克制效果。 更重要的是……帅！ “魑魅魍魉，作恶当诛。” 白离猛地踏前，卧虎腰牌在手，他的自信心也升起来。 前身是个废柴，但也有点功夫傍身，锦衣卫的入职培训也打牢了部分基础，提供了牢靠的肌肉记忆。 白离在两三个呼吸间已经行至众人跟前。 小个子的尸人张牙舞爪试图咆吼，双目赤红，正要撕咬。 白离一脚踏在对方胸膛位置，尸人凌空倒飞，云烟烙印下赤红的脚印。 尸人捂着胸口，痛苦挣扎，翻滚不止。 魁梧尸人受伤不浅，刚刚从地上爬起，见到小尸人受伤，凶性激增。 白离足尖轻轻一挑，将连鞘长刀踢至半空，右手握住刀柄，拇指抵住刀颚。 锵——！ 清澈刀吟。 见白虹一掣。 白兰地眼皮眨都不眨的盯着，却被这明亮的刀光恍惚了视线。 恰如江雪一抹。 尸人从白离跟前扑了过去，歪歪斜斜的从身旁走了三五步，动作从敏捷变成迟缓。 一颗漆黑狰狞的头颅抛上半空。 绣春刀归于刀鞘。 尸人头颅躯壳皆落地，煞气生机湮灭，刀声余音铮然。 “第一只。” 白离神色冷峻的开始计数。 魁梧尸人残死，体格略小的尸人吓的怔住，继而发出呜咽声。 听着十分凄厉，除了恐惧还有哀伤。 难道不生不死的尸人也懂得畏惧和伤心？ 明明已经是一具尸体，却在怕死？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 白离又往前数步，飒沓如流星，斩妖除魔的冲动驱使着他，也由不得多想，既是妖魔，斩了再说。 小的尸人已经被之前三名玩家群殴的很惨，断了一只手也断了一只脚，又被白离踢了半死，想跑也没余力。 怨魂爆发凄厉声响，声浪袭上白离后背。 镇抚使轻轻一弹卧虎腰牌，虎啸山林百兽退散。 尖锐的叫声被虎吼覆盖，怨魂反受其伤，不着力的怨魂躯体倒退出去，红衣黯淡几分。 白离拔刀落刃，复而归鞘。 刀刃摩擦刀鞘发出金属铿锵，凄厉哀哭声戛然而止。 “第二只。” 两只尸人的躯壳上都燃起黯淡的蓝色火焰。 白离背对着火光转身，视线落在了仅剩的怨魂一只上。 蓝色的火舌舔舐着尸人的躯壳，在官服的黑袍阴影中印照着人影，却更似阎罗。 怨魂保留着比尸人更多的理性，虚幻的魂体颤抖着：“你是……斩妖司，你是斩妖司……” “斩妖司镇抚使特来送姑娘上路。”白离反手持刀：“你理应有所荣膺。” 怨魂双手捧着脸，手指在白皙的皮肤上划出血痕。 她脸上滴落着血迹，声音沙哑。 “你为什么来……你为什么才来……你为什么现在来……” 血水落地在上，凝结成一滴滴寒冰。 声音越发尖锐，越发低沉，越发沙哑。 “你们都是骗子……” “你们害死了我们……” “斩妖司……刘家……你们，你们都得……死！” 怨魂的怨气反而在提升，白离能感知到她似乎接近于暴走。 声音回荡在庭院里，震耳欲聋，地上的血色冰霜蔓延开来，空气温度骤降，大气变得稀薄。 “这嗓门……”二哈捂着耳朵，硬气道：“比我妈差点。” “比凌晨两点的我弟强点。”白兰地屏息凝神：“我弟今年两岁。” 他们什么忙都帮不上，干脆是挪动屁股，跑到一旁乐呵乐呵的看剧情了。 这要有瓜子爆米花，肯定得整起来。 白离吐出一气，云烟环绕绣春刀。 怨魂血衣斑驳，手指青白，指甲漆黑尖锐，处处散发着惊人的阴冷怨气。 双方稍稍站着顿住。 下一刻，几乎是同时暴起发难。 结果已注定。 白离拔刀出鞘，绣春刀在手中轮转一圈，如同切碎树叶般将青白二色的鬼手斩断成虚无，继而刀光停滞，反手握刀，刃口抵住虚不受力的魂体，轻轻一拂。 刀斩红衣，流畅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的轻松。 “第三只。” 白离提刀回首，侧身看向怨魂所在，红衣正在崩解和消散。 魂魄受创，正在崩解，归于天地，不论如何都活不了。 卧虎腰牌也归于平静，证明能杀的都杀光了。 他却是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消亡的红衣怨魂，心头莫名。 这怨魂明知跟他正面拼杀是死，还做出这种愚蠢之举，如果选择逃走，他也未必会去追。 想不明白，也来不及追问。 怨魂终究是消散了，她死亡之前轻轻开口，似乎要说些什么，可距离太远白离没听见。 直至他想要离开时，才有一阵冷风拂过脸颊。 风中低语令他走神了几秒。 然后安静的氛围很快被打破了，观战了不到一分钟的玩家两人如同脱手的金毛和哈士奇，兴奋的上蹿下跳。 虽然他们险些被新手怪吊打，但看到己方大佬帅了一波，四舍五入就跟自己帅了一波差不多，同样爽到。 “噢噢噢噢！白哥牛逼！”白兰地鼓着掌，双眼放光：“请原谅我词汇量的匮乏，我只能说句牛逼！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们永远的大哥！” 白离：“？” 感情我之前还不算是吧？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不仅是你顶头上司，而且能随时删你号？ 第十五章 去而复返 “白哥教我，我想学！” 二哈直接扑过来就要抱大腿，作为刀客他已经把持不住，已经湿了…… 眼眶。 “刚刚那几招太帅了，这技能怎么卖？多少钱我都氪啊啊啊啊啊！” 他恨不得对策划说一句‘闭嘴，然后拿走我的钱’！ 一看就知道是老牌资深的上当受骗者了，这韭菜恨不得挥起镰刀把自己噶了。 白离归刀入鞘，面无表情。 ……不好意思，这游戏没有氪金系统，我只要你们的肝，不要你们的钱。 白离避让开二哈，旋即拉开几步距离，开始点评。 “你们初次作战，表现已是不错，想要做到我这步，唯有勤恳练习一途，你们所用载体的潜在能力，你却连十分之一都没用出来。” “往后还是需要多实战。” 他故意停顿了一秒，看了眼站成雕塑的某自称猛男。 “除了某人之外……” 白兰地和二哈对视一眼，纷纷捂住眼睛，表示不忍直视。 【任务：平水镇尸人案……已完成】 【奖励：10贡献点】 系统提示的结算来了。 白兰地开始琢磨：“这着实是有点少了啊……才十点？” “咱们一只都没杀，大概杀了就能给多。”二哈倒是满足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贪心？” “玩游戏，快乐就完事了，而且怕什么。”二哈挺胸：“咱们还有很大提升空间，未来可期。” “确实……不对。”白兰地反应了过来：“言下之意不就是说现在很菜吗！” “菜要承认，挨喷站稳。”二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看到白哥都没说什么吗？大家都是第一次没经验，等熟悉了，保证能刺的快刺的准。” “等之后再练练胆子和操作，再来一次，我觉得能单杀，当初我也是练了几百上千的亚索才精通上手，看别人玩和自己动手操作，那是两回事。” 白兰地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就好像看丧尸电影，他会经常埋怨为什么不打头，可一般而言，头不是那么容易命中的，身体的面积更大，会下意识瞄准身体。 身临其境的情况下，很难保持冷静的思考状态，就像刚刚遇怪，要么热血上头，要么恐惧惊慌，情绪不断跌宕起伏，哪还有什么思考的空间，只顾着上头了，操作各种变形。 想到这儿，他也就坦然了：“好歹比没有好，诶……你说咕哒能拿几个贡献点？” “保底一吧，老丢人了。” 两人乐观的哈哈大笑。 另一旁，刘长明抱拳弯腰行大礼：“多谢镇抚使大人！” “无需多礼，职责所在。”白离淡淡道：“让仆人打些水，把地洗干净，以免残留尸毒煞气。” “一定一定。”刘长明不敢怠慢。 白离手指轻轻敲击刀鞘，不经意的问：“你对着怨魂真的不知情，也毫无印象？” “小人不敢隐瞒，我之后可以再详细问一问，回头给大人通报上去。” “也好。”白离转身，对玩家们说：“回了……把他给我抗回去。” 二哈和白兰地一前一后的把余下的咕哒用的傀儡铁奴扛在肩膀上，如同抬棺似的。 刘家长子急忙追问：“大人这就走？不在镇子了歇一晚？” “有事要办。”白离衣袍猎猎：“况且这么晚了，岂能扰民？” “可这几位似乎都伤到了，不如留下来歇息一晚，否则是刘家不懂待客之礼，况且我们还没好好感谢……” 话没说完，白离一个眼神便让他把一大堆恭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去。 平静，淡然，毫不在意。 斩尽阴间鬼，不掠人间财。 这很斩妖司。 刘长明长长弓腰，目送马车摇晃着远去。 马车上，白离抱着刀，暗暗自嘲一句：“白给的好处不拿，我还真是高风亮节啊。” 他暗自宽慰……解放军入城后可是睡大街上的，我这也不算什么。 然后一旁的白兰地就笑了起来。 “解放军和平解放一座城市后，可都是睡在大街上的。” 白离微微一怔，旋即闭上眼睛，神色微微舒展。 说的不错。 说的真好。 可惜他不能接这句话。 白离的指尖动弹了一下，白兰地眼前弹出一道窗口。 【贡献点+1】 白兰地：“！” 好家伙，吹一波解放军都能得奖励？ 我这是找到策划埋的彩蛋了？ …… 马车摇摇晃晃往前驶去。 车窗内很快只留下一人的呼吸声，两名玩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下线。 白离伸出手勒住缰绳，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姑苏城的巡检处。 他亮出卧虎腰牌，街道上巡逻的衙役立刻行礼。 “把马车送去县衙停好。” 他吩咐了一句，随后换上一匹驿站的好马。 翻身上马，单骑再出城，驰骋的速度比马车速度快了两倍有余。 …… 平水镇，刘家宅邸。 刘长明站在卧室里，前面隔着一扇屏风。 “走了？” “已经走了。” “没问什么？” “问了，但我只说不知情。”刘长明顿了顿：“父亲，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屏风后传来咳嗽声，苍老的声音说：“怨魂消散，尸人被斩，往后平水镇还是一片清明，结果一切都好，如此这般，你也已经没必要追问了。” “可那怨魂究极是怎么回事？”刘长明直起腰：“尸人也是！如今家家户户，但凡是死人，定然是要将尸首焚烧后供起！怎么可能会有尸人呢？” 苍老的声音没有回答。 “父亲！”刘长明着急了。 “……”只有静默的呼吸声。 “自母亲去世后，您就很奇怪了，也不许我入后院，您是不是在后院藏了什么？小妾？还是私生子？”刘长明的语气故意变的有些异样。 “住口！逆子，你要气死我么！老夫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相濡以沫的妻子！后院里的根本不是……”老人被污蔑后，怒声斥责。 刘长明收敛神情，他轻声问：“所以……您是真的藏了什么在后院里。” 屏风后传来一阵喘息：“你不用管，好好顾家。” 刘长明半辈子被父亲压着，他又一次忍住了没有发作。 后院里藏着什么，他早有预想也猜到了什么，只是没勇气揭穿。 叹息一声，他离开了卧房。 片刻后，卧房的门打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提着灯笼披着大衣，他绕过走廊，走向宅邸深处。 黯淡的月光下，立柱后方，有道人影悄悄的跟上了老者。 …… 阳光正好，周成度日如年的看着还有最后三十秒的倒计时，默默握拳：“猛男归来，rua！” 第十六章 连夜回访 夜色迷蒙。 已是深夜时间。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古老的农耕文明，后半夜都是安静的代名词，往往只有夜行生物才会活动。 在这个世界，或许还要在加些非人之物。 照明资源是宝贵的，因而镇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熄了火光蜡烛，唯一的照明只有云上的半永久光源。 这给了白离很顺利的潜入机会。 他几乎没费多少气力，就重新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镇子里的乡绅家庭的仆人此时也该入睡了，没几个人能保持守夜时仍然精力旺盛，几乎都在偷懒打盹。 白离翻过院墙，猫着腰，踮起脚尖，重新回到了走廊位置，前方有一道小门，穿过这道门便是后院。 他双手怀抱，稍稍停顿。 被他亲手斩杀的怨魂在消散之前说了一句话，风中残留着的声音夹杂着怨魂的残留思念。 ——去后院！ 她是这么说的。 或许也正是为了说这句话，才故意被斩杀，而没有选择逃离。 白离也生出了好奇，于是去而复返。 比起强闯，自然是潜入调查真相更加合适。 事实也如他所想，回到平水镇的时候，任务也刷新了。 【任务：来自斩妖司的连夜回访】 【简介：调查刘家后院，查个水落石出】 【奖励：卧虎刀法前三重（源自斩妖司武库）】 【友情小贴士：偷偷的潜入，打枪的不要】 白离是无语了片刻的。 他明明是个管理者，是个策划，为什么还得和玩家一样做任务？ 我是策划，还是系统的工具人？ 骂骂咧咧的扫了眼任务，他重回到刘家，正要推开眼前的门，忽然眉头一皱。 小巧的门上居然浮现出一层暗红的封层，它构建成虚幻的墙壁，透着黯淡的不祥气息。 “封印？还是阵法？” 白离皱眉，他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 既然是潜入，总不能对着它试上一刀。 虽然问题可能迎刃而解，但他的潜行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了。 麻烦啊，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能来点科学的密码锁什么的吗？ 他抬头，看了看两侧围墙，手掌贴着围墙走了一圈，发现没什么纰漏可循，一个半圆的罩子笼罩了刘家后院，在他的眼中，血红色的文字符篆流转，书写着龙飞凤舞的古老文字，一览无遗，也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幅场景，之前可没看到…… 白离暂时被这东西给拦住了，一停就是两炷香的时间。 他正想着怎么办，等着有人给他开路的时候，突然视界里浮现出一个蓝色光点。 平水镇的地图上显示着，一名蓝色光点正在接近刘家。 白离：“？” 他放大地图一看，蓝色光点的头顶上，赫然标注着四个不是很好看的手写汉字。 英雄咕哒。 …… 咕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被很安详的放在马车里。 左边的二哈把腿压在他的肩膀上，右边的白兰地手指插入他的鼻孔里。 这两人都下线了，这是临走前故意给他凹了个造型。 很气。 咕哒从马车上走下来，一看就知道坏了，他成替补了。 已经回到了衙门，证明新手剧情已经结束，他也收到了系统提示。 【贡献点+1】 一口老血咳出来，这不就是谢谢惠顾的鼓励奖吗？ 咕哒当即就想找上白离解释一下，不是自己故意退游戏，也不是自己太菜，而是他被针对了！ 谁知道这女鬼居然会使用掉线攻击啊！ 别的游戏里，boss放大招最多也就掉帧，搁这儿直接除你网线，这谁顶得住呀？ 也就老毒奶粉玩家才受得了这种折磨。 可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问了衙役后才清楚白离重返了平水镇。 当即咕哒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背后肯定还有什么隐藏剧情，玩家下线，npc还在活动，以这个游戏的真实度来看，这刘家背后必有隐情。 他从县衙借了匹小母马，策马奔腾，跟回了平水镇。 因为不会骑马，边骑边自学，耽搁了些时间。 等他抵达刘家宅邸门口的时候，还没走过去，就被一只手拖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你来做什么？”白离皱眉。 “白哥！”咕哒惊喜道：“我来帮你啊？” “帮我？”白离嘴角抽搐：“帮我入土吗？” “您可不能这么说！”咕哒义正言辞：“身为斩妖司的一员，重铸荣光，义不容辞！” 白离：“……” 他松开手，把咕哒推开两步。 “想赚取贡献点就直说，要不是不能给零点，我一毛都不想给你。” “白哥，你是了解我的，我……” “我知道你身怀绝技，我也可以允许你跟过来。”白离双手抱胸，严肃道：“但这次调查刘家府邸，得偷偷潜入，保证安静。” “哈依！”咕哒立正。 “讲人话。” “保证完成任务。” “很有精神。”白离递过去两物：“拿好。” “锄头和铁锹？”咕哒一愣：“我们是去给地主家种水稻吗？” “别贫了，跟上来。” 白离领着咕哒绕开所有巡守，重新回到了通往后院的那面墙的位置。 路上咕哒被发现了三次，但全部都被白离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后放倒，并且物理消除了记忆。 咕哒接连赞叹着‘好一个康式潜入’。 白离把铁锹对着地面一插，瞥了眼玩家，只说了一个字：“挖！” 他按着墙壁：“挖到对面去，记得动静小一点！” 大半夜骑马过来挖地洞，咕哒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憨批。 …… 冰冷的月光下。 刘乡绅的手脚是越发冰凉，他提着灯笼，走在安静甚至有些荒凉的后院里。 这里的后院，地面上除了杂草之外，还有很多碎裂的毛发和白骨。 被嚼碎的白骨碎片，看不出是什么生物留下的。 冰冷的气息，令他的脑海里接连浮现出很多画面。 有牲畜的悲鸣，也有人的惨叫。 老人喉结滚动，喉咙干涩，嘴里默默念着什么什么保佑，紧接着伸出手，推开了一扇木门。 木门上着黄纸朱砂的血字符咒，房间内挂着八卦图，屋子上方悬挂着一盏明心灯。 吱呀一声，老人走入屋子，有月光撒入房间，有道人影藏在里面，影影绰绰。 紧接着，一阵腥臭的恶风扑面而来，又骤然停在了刘乡绅的跟前。 钢铁的锁链声音哗啦啦作响。 他恍若未闻，也丝毫不惊慌不害怕，只是说：“耽误了几天时间，没来看你，你不会生气吧？” 他放下了手里提着的篮子，取出一截新鲜的血食，滴着血水。 “你肯定是饿了吧……”他将盒子放下后递过去：“吃吧。” 刘乡绅温柔的看着眼前青面獠牙的怪物大快朵颐的模样，露出释然的笑：“慢点吃。” 第十七章 追忆成魔 咬断筋骨，咽下皮肉，吮吸血水。 茹毛饮血的怪物，青苗獠牙赤目。 早已非人。 刘乡绅坐在地上看着它，眼神里却满是温和。 像是当年在庙会上第一次看见那个喜欢吃糖葫芦的娃娃脸姑娘。 酸味甜味到了嘴里，悄悄眯起眼睛，那享受的模样，多少年都看不腻。 很快，咀嚼声结束了。 锁链声喧哗。 饱餐一顿的尸煞仍然没有安静，更加鲜红了少许的眸子盯着老乡绅。 “没吃饱么……再忍忍，这几日是不行了……” 他轻声说着：“等下个月，下个月一定让你吃饱。” 在他眼中，青面獠牙的尸煞表情似乎有了少许柔和。 老人一阵恍惚，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自己眼中的幻影。 下一刻，一个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刘长明跌倒在门外，目瞪口呆的看着屋子里尸煞，牙齿颤抖着：“这，这……” 刘乡绅立刻收回险些被尸煞撕咬到的手臂，冲出了房间：“给我站住！” 刘长明脚步一停，僵硬的回头：“父亲，你，你居然……” “谁让你跟过来的！”刘乡绅气愤至极。 “我如果不跟过来，怎么能知道父亲你居然在做这种为害乡里的事！” “放屁！我什么时候祸害乡亲了！我虽然是乡绅，可什么时候横征暴敛过！”老人大怒道。 “不横征暴敛，可草菅人命就不算了？”刘长明语气颤抖：“你到底都是用什么东西喂的那妖魔！” 砰！ 提篮砸在了刘长明的身上。 “妖魔？那是你的母亲！”刘乡绅剧烈咳嗽，怒斥道：“咳，逆子，咳咳……” 刘长明惨笑：“母亲怎么会吃人怎么会茹毛饮血？父亲，大炎律令，任何逝者，需焚烧尸骨，否则极大概率都会起尸化作尸人，那已经不是母亲了，而是……” 刘乡绅抬起浑浊的视线，反而颇为平静。 “焚烧尸骨，哪来的入土为安？官府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那就是你母亲，哪怕她现在认不得你了，认不出我了，她也是我最爱的妻子。” “你说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想把她留在身边，而不是一把火烧成灰烬埋进土里，留个冰冷的牌位和石碑，每天只能对着空荡荡的灵位发呆！” 刘长明盯着老父亲，干涩道：“所以，父亲你就喂它血食？” “你母亲以前就很馋嘴，什么都喜欢尝一尝，我也最喜欢买各种的点心给她了……”刘乡绅轻声说：“现在的她就算不会说话，只是看着我，我也知道她饿了，可又吃不下那些熟食，我便弄点新鲜的给她，她吃饱了就安静了，这有什么不对？” “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你母亲挨饿？她从小就那么疼爱你……从西域托人带回来的点心，她就尝了一块，其他都给了你，你不记得了吗？” 他每一句话说的都很轻，听着很冷静。 刘长明却觉得每一句话都显得不可理喻，几乎疯魔。 他强忍着心酸，问：“村子里的农户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刘乡绅平淡道：“那不是我做的……农户失踪是常有的事，肯定是外逃去了哪……” 刘长明咬牙：“父亲！您真当我还是五岁小孩子？今年哪几家庄稼收成不好，我心底是知道的，往年这些农户少交些，错漏些都可以推迟，您都不会追究，可为什么今年偏偏收的这么狠！不就是逼着那群人过来求你！一家老小，说没就没了，可能吗！如果真的要跑，为什么家里细软行李都没收拾带走！” 他压抑着说完：“还有，伤了父亲的，不正是死去的农户的怨魂么……我刘家虽是乡绅，但代代也是积善行德，为乡里乡亲谋福祉过的，哪怕是最恶劣的时候，也不害人性命，至少不会教人活不下去……您年轻时候也是开过仓赈过粮的，为什么现在……” “为什么？” 老人冷漠的说：“因为那几户人拖欠粮食，早已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几乎年年如此，我过去不跟他们计较，家里老弱病残那么多，缺少青壮年和劳动力，就连娶妻生子，我也帮了大忙，每次见到我都是千恩万谢，说什么没齿难忘，说什么恩大于天。” “早个二十年，三十年，没有我，他们早就饿死了，冻死了，或者绝了后！” “现在，我把给他们的命拿回来，有什么不行！” “是，老夫我是很在意乡亲，因为他们也是为了刘家在种田劳作，所以我一开始就教了你，不可竭泽而渔！” “可几条鱼的命，跟我最爱的结发妻子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我怎么能忍心让她吃不饱！” 老人语气逐渐低沉且沙哑，浑浊的老眼里积着血丝道道，多日来积攒的精神压力彻底爆发。 “区区几个佃农！他们就是地里的庄稼！是没人照看就活不下去的贱命！” “你以为知县在乎么，你以为知府在乎吗，你以为皇帝在乎吗！” “没人在乎！” “只是需要的时候，挥下镰刀去收割。” “官吏可以做，我也可以做！” “别说一两户，就算一二十户！又怎么样！” 老人冷笑着，喘息着，他捂着心口咳嗽不止。 刘长明听的目瞪口呆，眼前的老人和他记忆中的父亲，相去甚远，他手脚冰凉，几度开口，不知如何回应。 刘乡绅吐出一口气：“你可能觉得我疯了，但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是想要每天看看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剩下的日子，诱骗几个人过来送死又能算得了什么？” “父亲！”刘长明猛地抬起头：“您该停下了，这是错的！母亲也不想这样，既然我知道了，我也不能让你继续折磨母亲下去，我……” 老人冷冷的看着他：“我今天就算把所有事告诉了你，你又能怎么样？我养了你几十年，你是什么样的货色，我能不清楚？胆小如鼠、怯弱自卑，连见到喜欢的女人都不敢去提亲，后悔了十几二十年！你能有胆量去报官，看着我被送去刑场砍脑袋，看着你母亲被烧成灰？” 唰的一下，刘家长子脸色惨白。 老人抬手一巴掌抽在儿子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中，中年人跌倒在地。 “老夫是恶人，已经走了邪道就回不了头了！” “可这世道就是恶人当道，你……管得过来吗？你配吗？” 刘长明挨了一巴掌，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 他彻底明白了，当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就已经疯了。 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他可能还是无法反抗，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继续疯狂下去。 这时响起低语。 “他确实不行。” 谁人突兀的开口，打断了父慈子孝的深夜交谈。 刘长明瞳孔骤然收缩。 “什么人！”刘乡绅握紧灯笼，紧张道：“别装神弄鬼，滚出来！” 没人装神弄鬼，藏身于暗中的青年迎着灯笼的火光踏进。 漆黑卧虎服，腰配绣春刀。 “他不行。” 青年立于庭院里，右手搭在刀柄上，语气淡然。 “我试试？” 刘乡绅定睛看了看，下意识半步踉跄后退，之前爹训儿子的气魄顷刻丧尽。 “卧虎……斩妖司……” 老人的耳朵里一阵嗡鸣。 白离不理会他的动摇，神情泰然的自我介绍。 “人间卫，斩妖司镇抚使。” “前来回访。” 卧虎腰牌震颤，虎啸雷音穿堂而过。 “烦请配合。” 第十八章 驱虎吞魔 在寻常百姓眼中，只有两种卫士，能让他们记住。 一种，是锦衣卫。 朝廷鹰犬的代名词，对升斗小民无害无益，可处处都流传着关于他们的恐怖传说。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乡绅地主，最惧怕的便是集多种敛财手段于一体的锦衣卫。 实际上，锦衣卫始终都是隶属于皇帝的特务机构，到了如今，更是权势彪炳，尾大难掉。 另一种，则是人间卫。 斩妖司在民间流传甚广，在这两百多年来承担过斩妖司指挥使职位的人物，名声远远好过当朝皇帝。 百姓家逢年过节需要贴门神的时候，门神形象便来自于说书和演义中的斩妖司指挥使的形象。 与锦衣卫相反的是……斩妖司并不太受人敬畏。 官吏将其当做麻烦，惹不惹得起，都尽量不招惹。 万一有所往来，更是会惹的一身骚味，属于官场鬼见愁。 民间这几十年，斩妖司的评价和名声也是每况愈下，因为缺钱缺人，办事效率高不起来。 民声载怨，过好的名声形成了反噬，就有了‘最差的一届斩妖司’之说。 直至它全军覆灭为止，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真正会在意它的……只有极少数的心怀不轨之辈。 斩妖司过去是高悬于魑魅魍魉邪道妖魔头顶的一柄威慑之剑。 等它没了，自然会有人抬头。 刘乡绅，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妻子去世，是在数月前，为何是在最近，农户才开始失踪，他的行为才开始逐渐疯狂？ 很简单。 他失去了敬畏之心。 斩妖司没了，全军覆灭，他必然早已知晓这个传闻。 失去了斩妖司，哪怕是半个时辰就能抵达的这座平水镇，出现了什么妖魔，也没人能管。 知县派遣来的衙役死伤了数人，更是令他变得有些肆无忌惮。 悬着的心，放下了。 自以为然的安全感遮蔽了双眼。 久而久之，恶念也随之升起。 好人变成恶人，只需要一个契机。 所以……最好连这个契机，都别给！ …… 虎啸雷音扫过厅堂。 刘乡绅咬住牙关，恐惧感涌上心间。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进来的，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游方道士布下的阵法没能生效。 只是望着对方手里的那把刀，心乱如麻。 白离不想给他辩驳的机会和时间。 “本官听的清清楚楚，也没什么可争辩的了。” “刘乡绅，你养尸成煞，以活人饲养之，违法乱旨，罪加一等。” “以斩妖司镇抚使的身份执法，我便是当即斩了你都可以，现在给你个机会，随我回姑苏，自首去县衙，好歹保留你些许清名。” “不过……死罪难免，最多允你多活三旬。” 他淡然道：“自己选吧。” 老者沉默不言。 白离面无表情：“本官没多少耐心，三息内回答！” “大人……”刘长明想求情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斩妖司，呵，斩妖司……”老人沙哑的说：“便是跪地求你，也没什么用吧，你还是要杀，不仅要斩我的脑袋，也要把我妻子杀了。” 白离冷然道：“尸体成煞，放出去定然危害一方，这阵法是不错，但能遏制它几年？斩妖司不能允许这种潜在的危险存在，必将其付之一炬。” 一旁的咕哒也跟着走出来，肩头扛着铁锹，应和道：“就是！不仅要杀了，还要把它骨灰也扬了！” 刘乡绅惨笑：“既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可说了，看看你们有多少能耐……” 他手指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八卦镜。 白离脸色剧变，拔刀挥出刀气劲风，凌冽刀气劈在瘦弱老者的手上，手臂伤口崩裂喷出鲜血无数。 可他还是死死握住手里的八卦镜，八卦镜的中央有着血色琥珀一样的封层。 他用力的一按，朝着假石上砸去。 八卦镜骤然破碎，中心的血珠散开，浓郁的血腥味飘起。 原本笼罩着后院的大阵嗡鸣作响，若隐若现的红色符篆就这么消逝隐匿于无形。 白离刀停在刘乡绅的肩头：“你！” 老人捂着伤口倒在地上，气息若丝，嘴里呢喃不断。 “大阵毁了，你自由了……快跑，快跑……” 白离吐出一口气，骂道：“这老疯子！” 咔……轰！ 金属锁链被扭曲的声音尖锐且刺耳，砖墙和木质门窗被猛地撞开。 寒意在脊椎上流转，白离顷刻间调转刀刃，但闻铛铛两声清脆金属震颤。 一头青面獠牙的恶鬼直接扑至跟前，利爪和牙齿咬住了绣春刀，冲击力令他连续后退三步才稳住，地面上干枯的草皮都被反作用力掀起一大块。 玩家咕哒手疾眼快，从旁边挥出一刀上撩斩，刀劈在了对方手上，居然只是破皮没有断骨。 尸煞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咕哒撞上假山，背后山石开裂。 “好硬！”他抖了抖肩膀。 白离手背上青筋暴起，刀上云烟蒸腾，他将刀刃往前推进，割开了尸煞的腮帮嘴皮，继而踏出一脚，从獠牙的缝隙之间抽回了绣春刀。 低头看了眼刀身，没有什么破损，却留下了清晰的牙印……这可是参入了玄铁精金的锦衣卫高等制式佩刀，千户以上才能持有的高级装备！ 这牙口也忒好了点！ 白离可不想被这玩意嗷呜一口。 吃了数人的尸煞和没吃过人的尸人，差了何止数倍。 恐怕之前的尸人都是受伤后逃出去的农户，他们感染了尸毒，无药可治，变成了尸人。 没有转化尸煞，是因为由活人转化而来，还保留少许的清明意志，这才想着找刘家复仇。 所以白离斩杀尸人的时候，清晰的察觉到了它的身上有些许的恐惧感，而完整蜕变的尸人不会感到恐惧。 恰如眼前这头尸煞，早已是非人的魔属，比起野生动物的灵性还不如。 白离瞥了眼咕哒，低沉道：“拖住它！” “来了白哥！”咕哒勇猛的选择冲锋。 看了隐藏剧情之后，他现在热血沸腾，而且之前丢人过度，他很想挣回一波面子分。 虽然心底还是有点怕，但相较于冤魂厉鬼，这尸煞是有形体的，这还怕什么，干就完事了。 他抡起大刀就砸。 不是砍，而是砸。 尸煞往后跳开，流亡大刀落空。 玩家却直接松开手，就地一个翻滚，刀背贴住后背，右手拖动刀柄，越过肩头位置，当即抡起刀来，来了一招扫堂刀，瞄准的是脚踝位置。 这一套攻击选择的位置非常巧妙，尸煞的双腿被斩破，骨头开裂，同时涌出大量的煞气和鲜血。 血褐斑斑的流亡大刀的武器特效便是‘放血’，作用于妖魔，放血也等于削弱对方属性。 尸煞踉跄着，险些跌倒。 咕哒正考虑如何追击，肩膀突然传来沉重感，抬头就看到白离踏着他的肩膀跃起。 绣春刀单持变成双持，招式凝练成简单而直白的一招凌空劈落。 身临其境的这幕光景，令咕哒很干都没舍得眨眼。 见那白烟裹着黑袍，刀生云雾，虎啸镇煞，仿佛从中跃出的不是人，而是一头醒世猛虎。 刀斩尸煞 卧虎吞魔！ 第十九章 不敬生死 ……有些浅了。 白离落刀后想。 不过并不影响最终结果，多重力量加持，他这一刀跳劈，别说尸煞，哪怕是比尸煞更高级的僵尸也得躺地上哆嗦几下。 尸煞落在地上，大量污血涌出，伤口弥散着恶臭气息。 尸煞凶性没消散，还在挣扎，四肢不够灵活的扭动着。 可它的背脊已经被斩碎了，根本动弹不起来，只能勉强扭曲四肢爬行。 凄惨，也狰狞。 刘乡绅的眼瞳收缩，声嘶力竭的候着：“斩妖司，你冲我来，冲我来啊！” “父亲，父亲不能过去！”刘长明死死抱住老人的腰。 可老者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的推开了刘长明，往前扑去。 走不出几步，他捂住心口，继而艰难的跪在地上，继续往前挪动。 想要靠近，焦急的咳嗽，咳出血来。 白离叹息：“逝者已逝，何必留在人间受这种折磨？” 举刀，斩落。 嗤……血液飞溅而出。 白离瞳孔微微收缩。 老人扑在了尸煞的身上，替它挡一刀，后背上皮肉绽开，可见白骨。 他的刀并不慢。 刘老人咳出鲜血，双目逐渐涣散。 他很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来了。 近在眼前的狰狞面容，在他眼中还是和初见时一样的漂亮。 他呢喃着‘小婉’，生命滑落低点。 尸煞还没彻底死去，它似乎是本能的寻求着生机，动弹着。 血红的眼球盯着眼前的老者，獠牙朝着它靠近。 白离再举刀……不能给尸煞吃人血肉恢复的机会。 可很快，他又无声的放下了兵器。 尸煞没撕咬将死的老者，而是轻轻环抱住了他，额头贴着额头，脸颊贴着脸颊。 狰狞的五官悄然变得宁静甚至安详。 老人看着她，似乎是见到了她浅浅的笑了笑，眼睛有了一刹的明亮。 合上双眼，气息断绝。 继而，尸煞也不再动弹，尸体上燃起苍蓝色的火焰。 刘长明跪在地上，神情呆滞，几乎化作一尊石像。 白离默默退后三步，蓝色的火焰将这对死亦同眠的夫妇化作灰烬。 煞气散去，除了焦痕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白离曲着手臂，刀背贴着臂窝，用袖子擦干了刀身血迹，复而归鞘，轻轻一声金属脆响。 不远地方传来鸡鸣声。 夜尽天破晓。 …… “你留下来，收拾好余下的事，看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就不捉你去县衙了。”白离对着刘长明道：“但我也劝你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之后会进行通报，虽然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但后续影响恶劣，刘家需安抚乡里，而且要支付一大笔罚款。” 刘长明神情怅然：“应该的。” 白离乘上马背：“罚金为一千贯，月末前提交至斩妖司，不然会有人亲自来取，刘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刘家长子拱手，弯腰弓背，目送两骑远去。 直至马蹄声消失在视线中，他也没有抬头，而是径自垂头坐下，目眩良久。 …… “白哥，白哥，你慢点啊，我不会骑马。” “骑术以后你们都该掌握，免得去远方执行任务，来回都得坐马车，耽误了时间。”白离淡淡道。 咕哒点了点头，随后又说：“可我想说的不是这事……” “你想说的是方才的尸煞？” “对。”咕哒奇怪的问：“白哥，你是一早就知道了？” “只是察觉到了些许怪异，回头再看看。”白离道：“怨魂、尸人都有古怪。” “确实，我也觉得有古怪。”玩家说到这里便唏嘘不已：“这家子也是够惨的啊。” 白离瞥了他一眼：“惨吗？” 咕哒点头：“挺惨的。” “那被刘乡绅当做血食丢给尸煞的一家农户，就不惨了么？”白离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咕哒急忙摆手。 “你要记住，你们都该记住，斩妖除魔，是不能犹豫的，人善变，妖魔同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斩妖司维持人间清明，所以一个判断失误，都会血流成河。”白离沉声道：“我若是今晚不回头，再等这尸煞吃个几十人，那阵法就拦不住它了，一旦破封而出，或许我们见到的就不是什么尸煞，而是铁僵。” “铁僵？您说的这铁僵，它厉害吗？” “七品上。”白离瞥了眼咕哒：“打五十个你没问题。” “您这是看不起我！五十个？开玩笑！起码得一百！” “……” “不过，那尸体为什么说变就变了尸煞，是不是刘家有什么问题？那阵法也挺诡异的。”咕哒摸着下巴，突然开始一通分析：“俺寻思这里应该有个隐藏。” “或许是吧，阵法是道家布下的，但似乎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道宫阵法，养尸之法，不似玄心正宗所持有。”白离摇头：“具体我也不明白，毕竟我才接任斩妖司不久，也不是专家。” “白哥你不是专家吗？我看你十分猛男。” “一事归一事，能动脑子，最好别用蛮力。”白离说：“至于你说的尸变之事，几乎是各地如此，但凡不焚烧尸骨，七天之内，七成到就九成概率会尸变，除非送去道宫或者佛寺，抵过这七日起尸的难关，再加上特制棺椁，选定风水位……” “听着就很麻烦。” “不仅麻烦，而且昂贵，所以不如一把火少个干净。” “那个乡绅为什么不这么做？”咕哒双手抱着后脑勺。 “因为他贪。” “不至于吧？他那么舔……我是说爱老婆，怎么会舍不得钱。” “他贪婪的不是金钱，而是时间，是生死，他想要再见自己妻子一眼，所以不会选择让她入土为安。” “懂了。” 咕哒听到这儿，差不多捋清楚了情况。 之后可以跟其他人好好复盘一下，这游戏真实度极高，玩家下线了，剧情也在推进。 看似普通的新手引导剧情背后，居然藏着这么个隐藏的剧情。 他正寻思着怎么跟其他人炫耀，这时，白离再度开口：“你想知道，为什么大炎各地会尸变吗？” 咕哒一愣，立刻点头：“想知道。” 白离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 咕哒侧过视线看去，姑苏城内有一座寺庙，远远看去，烟雾缭绕，香火旺盛。 “那是什么？寺庙？” “城隍庙。” “城隍……”咕哒一拍手：“哦，城隍老爷，和土地公差不多的职位。” 城隍是守护城池的神，土地公大多是乡村的神，他是这么理解的。 “城隍，是阴司。”白离平静道：“大多都是殉国的忠烈之人，或者有名的清官或历史人物担任……他们死后出任城隍，负责管理阴间事务，人死了，魂魄去阴司受罚或享阴寿，归他们管。” 咕哒奇怪道：“那城隍不做事，才导致各地起尸变煞？” 白离策马往前，留下一声冷笑。 “如今的大炎……已经没有城隍了。” 咕哒骤然瞪大眼睛，他又看向烟雾升腾的庙宇，内心疑惑不解。 大炎没有城隍？ 那座烟雾缭绕的庙宇里……供奉的又是谁？ 第二十章 你们懂不懂这游戏的含金量啊！ 回了县衙，咕哒一肚子的疑问都没得到解答。 白离只负责画饼，他也一晚上没休息，去了客房睡觉。 同时给咕哒结算了个隐藏任务的奖励。 【贡献点+10】 咕哒对奖励都不是很在意了。 他越发觉得这个游戏的世界观做的很详细，场景布置考究的很，完全没有劣质贴图的感觉。 他很想再享受享受，但看了眼时间，他也不得不选择下线。 在游戏的时候，身体在睡觉，人体的睡眠时间有上限。 再这么下去，他觉得可能再几个小时就要睡醒了。 而且已经没任务可接，只能选择下线。 下线后，还是很激动，一边准备晚饭，一边打开聊天工具，结果一打开群，就看到往日比较清冷的群聊，今天却是热火朝天的999+ 克图格亚牌白兰地：这游戏不火，我粪坑蝶泳！ 泥头车：我看你就是想要骗吃骗喝。 不明游荡者：嗐，说这么多，图呢？没图宁说个……对吧？ 二锅头：什么？有涩图？ 疾风二哈：涩图没有，但有鬼，有丧尸，还有一个帅到掉渣的npc，我已经封他为我永远的大哥了！ 布嘟嘟：啥啥啥？永远的大哥？姓孙吗？ 泥头车：孙悟空是吧？ 白兰地：这群人都不信的，明明我图都给了。 白兰地：头盔照片.jpg 不明游荡者：您这头盔……它是三级头吗？能防98k吗？ 疾风二哈：不信就不信吧，反正咱们也玩上了。 二锅头：别，你这么说，我反而有点感兴趣了，真的有潜入式游戏？很sao的那种？ 白兰地：的确很刀剑神域，而且比刀剑神域牛逼！ 二锅头：哦？怎么说？ 白兰地：它有退出键！ 泥头车：我看你是想被我创死，搁这儿给我搁这儿呢！ 疾风二哈：重点不是退出键，更强的是在于，它的真实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进去后，你几乎很难分辨出现实和游戏的区别，人物模型细腻度抵达了毛孔级别，感觉那已经不是贴图不贴图的问题了……我之前甚至从自己鼻子里拔出来了几根鼻毛，你敢信？ 不明游荡者：我觉得鼻毛这东西谁都有，你怎么不考虑从后门拔几根…… 疾风二哈：我考虑过，但穿的裤子太紧，就没这么干了。 不明游荡者：喂！ 二锅头：……这游戏免费给你玩，真是亏大了。 白兰地：其实一个字进行评价，那就是——真实！ 白兰地：那是一种栩栩如生的真实感，现实里有的，它全都有，完全不反逻辑，我在大街上还看到有npc在叫买东西，甚至现场烙饼。 泥头车：那就奇怪了，照你的说法……现实里有的都有，那为什么还得去游戏里？承受两倍的毒打吗？ 白兰地：不不不，游戏毕竟是游戏，再如何真实，也都是游戏。 疾风二哈：我们玩游戏的时间，全部都是在夜晚，都在睡眠时间，你懂我意思吗？ 不明游荡者：好家伙？你们晚上没睡觉的？！ 白兰地：是睡了，但是身体睡了，意识没有睡着，这个就跟清明梦很相似，身体进入休眠，但意识非常清醒，而且深度睡眠，几个小时就能满足生理需要，直白来说，我已经连续三十六小时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不明游荡者：……有这么好的功能居然拿来做游戏，而不是推广到全国各地开展梦中的深度学习？ 泥头车：你做个人吧！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 布嘟嘟：就是，减负万岁！ 疾风二哈：话题好像又歪了……但我也是三十多小时都保持着清醒，这下连睡觉时间都省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充分运用，想想就爽的飞起。 二锅头：还是小心点吧，指不定对大脑有什么伤害。 白兰地：这个雀食，偶尔也该下线正常的睡一觉……但我现在high的飞起，根本停不下来！ 二锅头：你越说真实，我反而有些兴趣了，毕竟我是个喜欢搞建设的玩家。 疾风二哈：这方面，我们没有试过，但你或许可以试试看，这游戏的引擎真实度极高，说不定你甚至能在这边造出来蒸汽机？ 二锅头：你是不是瞧我不起？蒸汽机算什么，只要引擎支持，内燃机都给你手搓出来！ 白兰地：游戏的科技水平停留在封建朝代，大概是明朝水平？适合蒸汽机嘛。 二锅头：这么低？那岂不是随便造个先进点的枪械就能乱杀？ 疾风二哈：不存在的。 白兰地：世界观是仙侠玄幻。 二锅头：告辞。 泥头车：幻想系啊，那就有点生草了，很难做的真实。 疾风二哈：还真不是，我觉得这里的引擎调教的非常好，我们拿到的测试账号的初始数值都比普通人高出许多，再熟悉熟悉就能打出各种操作了。 白兰地：对对，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红条蓝条，也不给技能，只能靠自己感觉来，但这样也别有一番趣味，自由度太高了，想怎么玩都行，这要是现实里会格斗的，进去游戏后也是个格斗高手。 疾风二哈：第一天新手引导任务，是把我惊艳到了，引导我们的npc也不是特别厉害的那种，但给人的压迫感很强，总觉得他藏了一万个大招没放，或许就是引导玩家，之后往这方面去靠拢，从基础开始练起。 两个参加过测试的玩家开始互相聊起来，其他人反而插不上嘴。 过了一会儿。 不明游荡者：我去申请下游戏测试资格。 泥头车：要不是没有玩过，我差点就信了。 之后是一排复读。 这时候正在吃着晚餐的咕哒发言了。 英雄咕哒：你们啊，懂不懂这个游戏的含金量啊？ 疾风二哈：被鬼怪吓到退游的含金量吗？ 英雄咕哒：狗子闭嘴！我那是被女鬼直接送下线了，六个小时冷却时间，急的我和交配失败的狒狒似的。 白兰地：然后呢？等你上线，早就结束了。 英雄咕哒：错！大错特错！（昂首挺胸.jpg） 英雄咕哒：我上线后，触发了隐藏剧情！你们大概没想到，等你们下线后，剧情实际也在推进吧？后来我又跟着白哥回了一趟平水镇，查出这次骚动的背后真相，还拿了十五贡献点！ 疾风二哈：？？？ 白兰地：十五！艹！我才十点！ 二锅头：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刚刚也看了点，这平水镇，不就是个新手剧情吗？npc在玩家下线后还有活动？是不是官方偷偷更新了什么？ 不明游荡者：可咕哒说他在线，看来不是更新的补丁，而是提前设好的隐藏剧情……你是上线触发的？ 英雄咕哒：不是，我是追去平水镇后才触发的，从其他人里问了问才知道白哥回了平水镇。 白兰地：亏了，血亏一个e！ 疾风二哈：狗策划还有这招，居然等我们下线才发展隐藏剧情！ 英雄咕哒：所以我为什么掉线？你们以为我掉线，我丢人了，但实际上你们只是在第二层，而我在第五层！ 泥头车：你去大气层吧，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地球已经不能满足你的需要了。 布憨憨：现在首测还招人吗？ 白兰地：这个真不清楚，艾特问一下？ 布憨憨：@琴酒还招人吗？想玩。 没反应，因为此时的白离正在休息。 疾风二哈：游戏目前还有很多东西没完善，各种系统都没有，得之后再做尝试……我去洗个澡，@克图格亚牌白兰地，一个小时上线，我找你练练手。 白兰地：可以，我想多练练手，待会儿就登号开干！ 第二十一章 新手技能 【奖励：卧虎刀法前三重】 睡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查询得的奖励品。 白离到现在还记得被大内侍卫一掌轰到翻白眼的经历。 自己长这么大，除了老妈的拖鞋之外，就没被任何人打过。 所以这个仇先记下了。 四品带刀侍卫的实力，极有可能是六品甚至五品，他根本不是对手。 双方单看品级也是同级，想要报复，现在也没什么可能，只能先记下这个仇。 也得算在狗皇帝头上。 白离躺在床铺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他如今的处境，最大的危机就是生存危机，只要能保证‘生存’，其他的困境都不算是太大的困境。 能在斩妖司当差，还是镇抚使，还能活下来，本事肯定是有的。 一把刷子肯定不够，起码揣着两把刷子。 只要他足够强，哪怕是皇帝看他再不爽，也得捏着鼻子忍下来。 过去斩妖司指挥使都是这样，恃才傲物太正常了，没什么忠君的封建思想。 “说到底，还得练级……” 想到这里，白离开始翻出之前得到的奖励品，开始查看。 他也有些奇怪：“明明是斩妖司的物品，为什么系统会有？” 【系统没有虚空造物的功能】 “那它哪来的？” 【它放在铁箱子的隔层里，你没看到】 “？？？”白离瞪眼：“所以，这玩意在箱子里，本来就是我的，你却拿出来当奖品发给我？” 【是这样的】 “你白嫖我？” 【是给予管理者一定的考验和便利，有了奖励能激发管理者的潜能……系统如此判断道】 “我……这不是我来骗玩家那套吗？”白离反应过来。 用玩家的努力结果来奖励他们，羊毛出在羊身上。 “可我是策划啊！” 【没有任何不同，策划的绩效奖金难道不是源自自身努力的结果吗？玩家为了愉悦，而你为了绩效和升职，从结果来看，没什么区别】 “你码的！”白离摸了摸下巴：“还真有道理……看来大家都一样，都是朝三暮四的猴子。” 【确实】 “你趁乱骂我很开心是吧？你明明是个系统，为什么这么智能？” 【如果您不需要，系统可以封闭模拟人格】 “模拟人格，你模拟的是谁？” 【你咯】 “不愧是我。” 白离不再跟它废话，翻身起床，洗漱用具已经放在了门外，大概是吴知县的小心思。 结束洗漱后，白离径直走向案牍库，刚刚走到庭院，便听到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此时已经是午后，换算到地球的冲国，是后半夜的睡眠时间。 玩家们已经上线，但因为没任务，他们正在自主练习着。 英雄咕哒和疾风二哈，两个人站在庭院中央，各自手里握着一把质量普通的凡品兵器，正在互相交手。 白离看了两眼。 嗯……菜鸡互啄…… 不过比起昨天的新手时期要强了不少，少了许多多余动作。 普通人接触到冷兵器，很容易犯的错误有两种，一种是太过于警惕，不敢出手，抓不住时机；另一种是抢先出手，没有章法，虽然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可能，但一旦被抓到破绽就会败的很惨烈。 白离陷入思考，想要期待玩家练成武林高手的可能性太小了，不是谁都有耐心在游戏里练功的，即便有这样的玩家，可要等他们彻底成型，时间也有些过于漫长了。 不论是谁都等不了这么久。 这毕竟是一款‘游戏’，必要的简化是需要的。 站在玩家的角度，太高的自由度，反而会让人丧失探索欲望。 所以一款游戏，理应具备独特的战斗系统，这才能帮助玩家快速‘上手’。 想要快速的提高他们的战斗力，就不能现实的逻辑来进行训练，而是应该采用另一种方式。 在游戏中，玩家能提升战斗力的方式，正常来考虑有三种。 等级、装备，以及技能。 等级很好理解，这个世界的修行者是有品阶的，越高阶的品级的修行者越强，四品武夫几乎万人敌。 套用修行体系就行。 装备，更容易理解，从冷兵器到热兵器，就是一种装备升级，从手枪到航空母舰，那也是装备升级。 枪比拳头好用。 等级他没办法，铁奴不能升级。 装备也没办法，他也很想扛着东风去跟皇帝说道理，奈何生产力科技点都不够。 只剩下最后的技能，这也是白离打算做点文章的点。 武学有招式，有好看的，也有好用的，程咬金只会三板斧，就属于好用的。 玩家使用的载体，为傀儡铁奴，是以活人为材料制作的，本就具备良好的体格，也具备使用武学的基本条件，只要将武学简化成一两套简单的公式，再笨的人也能学会。 这就是俗称的‘技能’。 白离轻轻叹了口气，为了忽悠他们，还辛辛苦苦的整理一套理论出来，也正是难为自己了。 他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自主练习。 咕哒回头一瞧：“白哥来了啊！” “有破腚！”二哈挥出一刺。 “无耻老贼，偷袭我！”咕哒一个翻滚避开，骂骂咧咧。 “啧……”二哈咋舌一声：“可惜了，一个贡献点呢，没赢到，好气。” 白兰地拍了拍屁股的灰尘，丢下手里研究了老半天的的搬砖，跑了过来：“白哥，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看到你们自主锻炼，颇为欣慰。”白离微微正色：“可惜，短短几天的锻炼，很难有足够的成效，按照你们这样的锻炼，即便是一个月，也必然进境缓慢。” 白兰地一摊手，他们都不是专业的。 哪怕让武警军官来玩这游戏，碰到这种长柄冷兵器，第一反应也是抓瞎。 现在这时代，谁还会剑术，机关枪它不香吗？ “我也的确没想着对你们提出太高的要求，只是你们的进展的确太慢，而且有着变强的决心，我也不妨推你们一把，况且我也需要你们快速变强，帮我夺回斩妖司驻地。” 英雄咕哒凑过来：“白哥，您的意思是？” 白离问：“你们想学武么？” “想！”疾风二哈声如雷震的喊道：“教练，我想学武！” 白离点头，同时将任务发布出去。 【任务：变强之路（一）】 【简介：在三天内，学习并初步掌握至少一招武学】 【奖励：卧虎刀法（第一重）】 【友情小贴士1：熟练掌握的技能可在下一次游戏测试中快速重新掌握】 【友情小贴士2：请不要在现实中模仿使用该技能】 白兰地和咕哒对视一眼。 技能！ 是技能！ 想学，现在就想学！ “很好，先等等。”白离发了任务，然后在三名玩家期待的眼神里转身走入案牍库里，从箱子的隔层里翻出了卧虎刀法的前三重。 ……等我现场研究个几分钟，再教你们。 一炷香后，他合上书本：“我会了。” 第二十二章 吃我一记下鞭腿 卧虎刀法是斩妖司中通用的武学，斩妖司立世接近三百年，武库中必然保存着大量的武学、修行典籍。 卧虎刀法作为初代斩妖司司隶校尉开创的刀法，经过后世的不断完善，最高一共到第七重。 前三重专门供应给七品以下的修行者研习，是一种易学难精，但学多少就有多少成效的武学。 这类武学在各个大宗门中都有，譬如少林寺的罗汉拳；譬如武当山的道祖长拳。 它的特点之一，就是简单易学。 斩妖司在多年的变迁中，早已形成了稳固且坚定的利益一体化。 很难从外面招来新人，基本都是师傅带徒弟的形式，形成了近似于宗门的师徒传承和血缘传承的关系。 那么降低研习门槛就很重要了。 至少白离看着，觉得是一点都不难，这卧虎刀法的第一重，十五分钟时间就能掌握它的要点。 反正脑子说会了，至于手脚会不会，那得再商量商量。 前三重的卧虎刀法，一共加起来就七招，但包括了三种架势的灵活变换，是在为后续的武学打基础。 完整的一套武学不是简单的技能，而是包括扬长避短的战术战略在内的一整个技能树。 直接把这本刀谱直接丢给玩家，他们看了也会直接抓瞎，一边感叹自己是丈育，一边练出个四不像来。 可如果把技能树天赋树给他点出来，他们就立刻懂了。 白离要做的就是给他们画个技能树。 【编辑完成】 管理者的后台系统已经自动进行了一键式的技能编辑。 白离沉默一会儿：“你还有这种功能的？” 【管理者的数据将作为基础数据的一部分进行分析】 【你所掌握的武学，都将被系统自动编辑成技能树的一部分，作为固定模板提供参考】 “好家伙……我的隐私权呢？” 白离吐槽：“我要是去练了辟邪剑谱你怎么说？” 【这边建议您去练葵花宝典，更厉害点，而且喜欢女装的玩家会狂喜】 “你妈的。” 白离将刀谱揣入怀里，‘卧虎刀法’的技能树并没有点亮，因为还没学会，但关于刀谱的内容已经收录在了斩妖司武库的词条中。 斩妖司的，就是我的……这逻辑我可太喜欢了。 庭院里，三名玩家等待了许久，见到白离走来，纷纷定身站定。 白离开门见山：“接下来，我会教你们斩妖司的‘卧虎刀法’，这是一种易学难精的刀法，先教你们第一重，从架势学起。” 咕哒和二哈都点头如捣蒜。 “等等！”白兰地抬起手：“白哥，他们可以学，但我怎么学啊？我用的是盾牌和锤子啊。” 白离淡淡道：“那就把锤子丢了，换把刀去。” “哈哈哈哈哈。”咕哒第一时间现场嘲笑。 “你也去换把刀。”白离瞥了眼咕哒：“你那把刀只会痛击友军。” 咕哒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脖子的老鹅。 “鹅鹅鹅鹅。”疾风二哈接着嘲笑。 白离瞥了眼二哈：“你……” 二哈立正：“我用的是刀！” “你上前。”白离拾起一旁散落的刀鞘：“我不懂怎么教人，先从实战演习一遍。” 二哈目瞪狗呆……完了，要被白哥吊打了！ “哈哈哈哈哈哈！”咕哒和白兰地同时拍着膝盖笑出声。 庭院中央。 二哈握着横刀，干笑：“手下留情。” 白离说：“允你先攻。” 二哈点了点头，开始找寻攻击时机和角度。 白离正对着二哈，脑海中浮现出卧虎刀法的第一种持刀架势，他稍稍放低重心，一手握着刀鞘，一手空置，刀鞘架于臂膀上，并没有运转真气，纯靠体能应对。 龙盘虎踞，虎踞架势。 防守架势的一种，卧虎刀法中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架势。 可以理解成只狼中的防御架刀姿势，但高度不高，刀横于跟前，随时可以转守为攻。 二哈看了三分钟，却没有出刀。 两个看官都忍不住了，喊道：“你行不行啊。” 二哈没理会，又盯着白离看了一分钟，就在众人以为他终于要出刀的时候，他突然垂下手。 “那啥，我放……” 话没说完，二哈突然盯着白离后背，大喊道：“白哥，背后，你背后！” 白离下意识侧过视线，看向后方，背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回头的瞬间，二哈已经大步流星的冲过来，刀背劈向白离的肩膀。 “啊哈！踏前斩！” 喝声里夹杂着小聪明得逞的狂喜。 噹！然而横刀没能砍中白离，刀鞘精准的卡主了这一刀的攻击轨迹。 铁奴的气力十足，哪怕只是刀背碰撞刀鞘，白离也感到一阵气血翻滚，足下青砖凹陷半寸。 偷袭来的一刀被挡住，二哈预感不妙，想要转身落跑拉开距离。 他刚刚一侧身低头，身体就被拉住。 白离一只手直接越过刀鞘，揪住了他的衣领，就像是捏住了哈士奇的后颈肉。 紧接着他膝盖和脚踝一软，下盘被踹翻的二哈侧身摔倒在地，失去了平衡。 白离将刀鞘抵在他的脖子上。 “我认输。”二哈行法国军礼。 “偷袭是不错，可惜大多时候，都是妖魔偷袭吾等，而不是你去偷袭对方。”白离抬起刀鞘，紧接着说：“刚刚的两招，你们看清了吗？” “看清是看清了。”咕哒瞪眼歪头：“那就是技能？” “太硬核了。”白兰地嘴角抽搐：“这游戏果然拥有整个世界最真实的物理引擎。” “任何武学的发展都基于一招一式，而卧虎刀法要学的基础，一共就是我刚刚展示的两种。”白离说：“防御的架势，以及反击的招式。” 二哈爬起身来，追问道：“防御的架势，就是最初那个动作？” “虎踞架势。”白离点头：“如果昨天你们会这一招，也根本不需要害怕尸人的主动进攻。” “那反击招式是刚刚那个下鞭腿？” “不错，但它的使用时机比较苛刻，最好是在架招成功的瞬间使用，打破对方的平衡，一旦成功，便可一击制敌。”白离生怕他们不理解，说完后，也立刻将系统编写好的技能图标丢在了公屏上。 【虎踞架势】 【类别：基础技能】 【特效：使用后，保持防御状态，移动速度大幅度减缓，防御架招成功率大幅度提升】 【下鞭腿】 【类别：基础技能】 【特效：在正确的时机使用后，可摧毁对方的平衡，击倒对方数秒（视体积而定）】 【友情小贴士：两种技能联合使用效果更佳哦】 “这技能看着，挺费膝盖的。” “反正是别人的膝盖，你管那么多呢？” “第一个技能叫虎踞？那我是不是能滑铲破解啊？” 看到了技能图标后，三名玩家总算是来了点兴趣。 虽说是基础技能，但好歹是技能，一穷二白还能要求什么呢？有总比没有好。 可这点动力显然还不够，白离需要他们尽快掌握和熟练这些基础招式……看来需要加点料。 他再度开口：“除了这两招基础招式，还有其他更高等的招式，但得在掌握基础后才能习得，譬如说……” 有些艰难且晦涩的运转过经脉的真气集中于刀鞘上，他抖动手臂，往前三步，身体带动气流旋转，第三步时骤然跃起，酝酿于刀鞘上的气力被释放，真气卷起狂风，平地上似有一头猛虎跃下，猛然扑落地面。 劲气残留不散，白离将手里已经开裂的刀鞘丢向地面：“这一招名为虎跃斩。” 他淡淡道：“等你们足够强了，我就教你们这招。” 第二十三章 是夜。 姑苏城，天音坊，厢房。 吴知县惴惴不安的候在门外。 等浅唱声结束了，他才勉强敢抬起眼睛，听到了屋子里的脚步声。 一个抱剑的中年人走近，淡淡道：“大人允许你进去了。” 吴知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陪着笑，正要递出银票。 中年人看也没看，默不作声的回到了屏风后面。 厢房内有个中年人，看着反而比吴知县年轻和健康几分。 “哎……每次听完南宫姑娘弹琴奏曲结束，都觉得分外寂寞，还好末端有些许清唱，否则真不知她该如何应付客人的不满足。” 中年人留着山羊胡，抬起手旁的青瓷杯，抿了口茶水。 他转而看向吴知县：“吴知县，你不在下面听曲子，怎么跑我这儿门外候着了？” 吴知县急忙低头，眼前这是苏州府知府，放在过去，那就是一郡太守，是他的顶头上司。 “裴大人，下官是来赔罪了，本来说好送去的东西，却是一直都没能送去……” 裴文甲奇怪道：“吴知县这话我可听不明白，本官何时对你索要过什么东西？” 吴知县冷汗直流：“大人误会下官了，是下官自作主张的事，本来和管家知会过一声，却出了点变故，下官来道歉，如果大人有什么需要的……” “去去去。”裴文甲淡淡道：“我可不是个压榨下属的知府，吴知县，你这么多年来，我可小心眼的刁难过你？你这点本事，做个知县都磕磕绊绊，我也是能放便放，不拿做文章。” “下官知道，所以下官才想着……” “本官今天来听曲子，不太想说这些麻烦的事。”裴文甲挥了挥手：“你啊，回去吧。” “知府大人，我……” “啧，不收你东西，你就良心不安是吧？”裴文甲笑骂道：“本官对这件事可是一无所知，你去跟我的管家道歉去就行，要滚快滚！” 吴知县这才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拜了三次，才退出门外。 等他走远，屏风后传来抱剑男子的声音：“大人，这事不用处理么？” 裴文甲淡然道：“处理？怎么处理？那可是从四品的镇抚使。” 男子说：“底细已经查清了，是个锦衣卫里的替补千户，没什么能耐。” 裴文甲摇头：“我知道你和锦衣卫不对付，但也不至于找个人随意发泄。” “大人误会了，我只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毫无必要……恰恰是因为此人无能，所以才教人安心，新来的斩妖司镇抚使至今都没主动来拜访我，也证明他很明白自己的定位，欺负欺负知县可以，对付大官，他那张卧虎腰牌可就不够用了，他是不会追查这件事的，况且也根本没有多少损失。” “大人的意思是……接下来不管了吗？” “为何要管？”裴文甲靠着椅背：“你真以为本官贪图那些许诺的好处？真正想要斩妖司里的好处的人，可都是坐在庙堂上的老狐狸们，谁不知道斩妖司里藏着很多好东西？却没这胆识来挖宝藏，想让我裴某去做个火中取栗的蠢材……” “那批人会善罢甘休么？” “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抢！”裴文甲不以为然：“也可以看看这镇抚使的能耐如何，他要是没能耐，要么死在山中妖魔手里，要么死在官场的刀子下，又如何轮得到我去管？” “那……若是这人真有本事呢？”男子问。 “那更是好事一件。”裴文甲语气骤然低沉：“不做一地父母官，不知道当家柴米油盐贵，没了斩妖司的这三月，你可知道苏州府多了多少积压的案子？死了多少有名无名之人？” “我和斩妖司打了二十年的交道，心底最明白他们的能耐……陛下把他们当做能用就用的厕筹，却不清楚斩妖司根本是救命的缝补匠！” “本官坐守苏州府，反而是最希望斩妖司能办下去的人……它发展的越好，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陛下越忌惮它，越需要给本府放权，以此来制衡。” “本府从来没担心过斩妖司会忤逆一事，纵使历来的几位指挥使都是跋扈嚣横之辈，斩过皇亲国戚，金銮殿上痛斥过圣上……可惜，最是无情帝王家。” 裴文甲低沉嗤笑，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男子说：“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裴文甲一愣：“你明白什么了？” 男子认真道：“我会派人盯着那位镇抚使，如果他没本事，那就不用管，如果有本事，那就得弄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知府略微思索，点头道：“可以……吴知县干不来这事，他胆小如鼠，需要你们帮衬下……不过不用太着急，他一定想拿回斩妖司的宗地，如果他有本事在三个月内拿下来，确是该好好注意此人。” 抱剑男子问：“三月？是不是太短了？单人独刀，修为不到七品，怕是……” 裴知府摇头：“拿得下来，却未必守得住，拖得越久，越显得无能，斩妖司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男子失笑道：“大人多虑了，我倒是认为，他半年也未必拿得下。” 裴知府起身：“哈哈哈，说的也是，也许是我想多了，倘若有这本事，却一直引而不发，必然是隐忍过度，脑子不好使了。” …… “阿嚏——！” 白离正在练着刀，突然间打了个喷嚏，一股恶寒。 “谁在念叨我？” 他揉了揉鼻子：“难道会是我手游里的老婆们？” 穿越都穿越了，为什么没去二次元呢？这要是能去舰娘世界该多好，软饭硬是吃到饱。 自娱自乐的笑了笑，继续练刀。 修行一路，不进则退。 白离不清楚怎么从八品升级到七品，记忆中残留的常识只是说，武夫修行要么靠天赋，要么靠银两。 除了武夫之外的任何一条路，都有很多隐形的壁垒，此世的体系繁多，拘束很多，也十分复杂。 武夫是当中最为简单明了的一条。 他练刀就这么练到深夜，玩家早在天黑后就匆匆下线了，基础招式也没能掌握，明天还要继续练习。 卧虎刀法的确易学难精，第一重第二重都很快掌握，可第三重的进展就立刻变得艰难起来。 第一重第二重属于招式范畴，而到第三重，需要搭配特殊的气息流转，得一心两用着来。 白离看了眼夜色，差不多了便选择收刀。 去浴室打水冲澡，却感觉没洗干净，没有肥皂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肥皂很重要，能预防疾病，还有牙膏牙刷……” “肥皂的主要成分和它的化学成分的合成公式是什么来着的？” “忘了……看来我一个人搞不定，得拉一个化工专精的高材生来给我打工。” “这世界应该和地球是接近的，只要有煤炭就能开发蒸汽机，只要有石油就能制造内燃机……” “等人数多了，就开放‘种田’玩法给玩家们，让他们点开科技树推动工业革命，顺带给我搓点肥皂出来，到时候打开市场销量，还能顺带解决斩妖司的盈利问题。” “到时候，我就可以天天勾栏听曲，找花魁小姐姐，给她们穿上网袜，然后在网袜洞里下五子棋玩。” 啪——！ 白离给了自己一巴掌，梦回现实。 “离谱，连斩妖司都被妖魔占着，想什么有的没的。” “哪怕搞了工业化，遍地都是敌人，也根本没办法彻底推行先进生产力……高品修士直接打穿。” “所以还是先想想怎么搓肥皂吧。” 不忘初心的白离躺上床铺，打开群聊。 一大堆私聊求账号的直接无视。 驾驶舱已经满员了，没有更多铁奴可供驾驶。 他关注的是群聊的内容，虽然不能发放更多游戏资格，但他可以适当关注审查，以便后续招入更多人。 人多力量大，这是不变的道理……而且现有这三人不会搓肥皂。 休息前，他瞥了眼官网预约人数。 【当前预约人数：31】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呐…… 第二十四章 报案 “你是说，去过斩妖司的人，都死了？” 厅堂内，白离视线落在吴知县身上：“你可不要哄骗本官，这种事，一查就清楚了。” “下官岂敢。”吴知县急忙摆手：“镇抚使大人，此事千真万确，下官这胆子您是知道的，哪敢哄骗您？而且何必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呢？” 他拍了拍脑门：“起初的半个月，没人动这心思，后来确认是斩妖司的卫道人真的都不在了，才有了想法。” 吴知县压低声音：“这事可不能给衙门办，我是偷偷暗中让人去找些脚夫来帮忙的……来来回回就两趟。” 他信誓旦旦的竖起两根手指。 白离手指敲打扶手，不置可否。 吴知县干笑一声，又加了个手指：“也就三趟，真的就三趟！” 他小心翼翼的说：“下官是没亲自去的，也没那胆量，就安排地头蛇和脚夫们去运送……就在第三趟的搬运结束，把那箱子抬回来没多久，就听说地头蛇暴毙的事儿，死在野外，距离斩妖司总部并不远，死相凄惨，像是某种野兽撕杀的……跟他先后死在一块儿的，也有好几位脚夫。” “之后我也不敢去惦记斩妖司里的东西，就连这些也都是烫手山芋，早就想要转走，可直到大人您过来，都没能转移出去，我也是愁啊。”吴知县摸了摸脸：“这三两月都清减了不少。” 白离淡淡道：“说重点。” 吴知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之后才说：“又过了一月，那群脚夫就都死光了，派着进去过斩妖司里面的那批人，没有一个活着。” “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都有，说来也是怪。”吴知县咽下口吐沫：“下官胆子小，哪敢追查什么，和斩妖司有关，要么是妖魔鬼怪，要么是邪道修士，下官一家老小的几条命都不够赔进去的。” “或许作祟的不是人，但你这当官的是真的苟。” “谢大人赞誉。” “……”白离按着眉心：“没其他人去过斩妖司么？一个都没有？” “传闻扩散开后，应当是没了，哪个不要命的敢去？”吴知县无奈：“白天上山的都被大雾吞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晚上就更别说了……至于说前两三月有没有人去过，这我还真不知道，即便是贴告示，去过的人也肯定不情愿站出来承认。” “提供奖励也不行？” “大人不懂这群升斗小民，为了好处，他们什么谎话都能说。”吴知县摇头：“一句实话都没有。” 白离默然，起身离开，结束了这次谈话。 …… 白离想要了解斩妖司此时的情况，至少想搞清楚占据斩妖司的妖魔的种类属性和强弱。 聪明人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可惜问了之后，结果也是几乎等于没问。 去过的人几乎全部死绝，哪怕活着一两个例外，想要找出来也很难。 不知其内部情况如何，就只能选择莽过去。 犹豫就会败北，但果断也可能白给。 对自己而言，这可不是一款游戏，没有重来的机会。 他来到后院位置，这里基本上已经被玩家们征用了。 经过长达两天的训练，他们已经能越发娴熟的掌控载体，内心没有抵触，故而适应力极强。 在这种锻炼中，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互相摔角和击剑的乐趣，意外的没有叫苦连天和高喊无聊。 或许是因为这款‘游戏’的真实度是百分之一百，每天多出个八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哪怕只能干点相对枯燥的事，也比躺着睡觉有趣。 只是看着几个男人互相激情碰撞，对眼睛伤害略大。 白离移开视线，靠着走廊位置，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玩家不用吃东西，他可不行，修士的饭量还挺大，几块饼只能勉强半饱。 好在吴知县是个肥肠满肚的吃货，这里的厨娘手艺挺好，一日三餐的供应免费且分量足够。 但今天厨娘请假了。 吴知县吃的是他老婆做的饭菜，并且难得有了一份官威，抱着食盒不肯撒手，死死护食。 白离也不好意思去抢他的爱妻便当，中午便饿了一顿。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间，玩家们还热火朝天的击剑当中。 疾风二哈已经提前掌握了两种基础技能，正在自己研究卧虎刀法第一重的第二个架势。 白离见到没什么事，便自己晃悠去了大街上，打算买几块大饼垫垫肚子。 刚刚走到县衙门口，却见到一名脸色蜡黄的男子被几个衙役拦在门外。 “我来报官，我真的是来报官的！”男子喊道。 “你来错地方了！” “我没错，让我见知县，我是真有事……” “你来错地方了！”衙役一用力，把这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推倒在地。 男子飞快爬起来，脸色难看的很，他还想往里走，但见到胥吏的表情，嘴里嘟哝了几句，转身走了。 白离这时抱着几块葱油饼走了回来，咬了口大饼后问：“怎么回事？” “大人。”胥吏不敢怠慢，立刻回道：“这人似乎是有些癔症，两天前就来了一趟，说他妻子不是人而是女鬼，这两日后又来了一趟，非得说要报官什么。” 白离问：“妻子不是人？” “胡扯的。”胥吏立刻说：“他妻子是不好看，但十里八乡也是个贤惠的女人，声名颇好。” “而且这事真不归我们管。”另一名衙役说：“他理应去通报当地的村正、乡绅，写成通报呈交上来，不安流程走，直接来官府，我们也很头疼。” 几位衙役话里有话，他们都不想接这种烂摊子，哪怕有些修为在身，也基本上都没多少真本事，万一真的碰见鬼怪，根本就是把自己当外卖给送了。 白离咬了口葱油饼，望着蜡黄脸色的书生走远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看向这两位衙役：“这人，他住在哪？” …… 片刻之后，白离回到庭院：“二哈，过来一下。” “怎么了，白哥？”二哈缩了缩狗头：“你不会又想拿我试招吧？” “不会，你想多了。”白离摇头。 “那就好。” “我试招是不会问你意见的，直接砍过去就行。” “……您真是我哥。” 白离拍了拍二哈肩膀：“我这边有个任务交给你去办。” 二哈一怔，眼前突然弹出一个窗口。 【任务：调查】 【简介：去往姑苏城永安坊的一户人家进行调查取证，确认是否有鬼怪出没痕迹】 【奖励：1~5贡献点】 “保证完成任务！”他单手行礼，二话不说，提起横刀就冲出县衙：“芜湖，起飞！” 其他两名玩家等他溜出去了也还没反应过来。 “白哥，你不能这么偏心！”咕哒喊道：“我的呢？” “就是，他行，我上我也行啊！”白兰地捶胸顿足，做任务不比练技能有意思？ “那……也好。”白离妥协道：“既然你们这么积极，我给你们一个命令。” “您说！” “我命令你们。”白离露齿一笑：“继续练习。” 两名玩家心底的‘艹’字已经溢出来了。 白离没理会这两位病情发作，注意力落在视界角落里，那里浮现出一行火焰色泽的文字。 【任务：倩女幽魂？】 【简介：深入调查宋书生之事】 【奖励：斩妖司宝库收藏之异物，编号未知】 【友情小贴士：异物等级分为甲乙丙丁四等……乙等及以上，切不可擅自触碰使用，否则后果自负】 系统提到过，它不具备虚空造物的功能，它的种种奖励都指引着现实里存在的东西。 换而言之，宋书生很显然是和斩妖司宝库中流逝的异物藏品相关。 但不清楚是不是陷阱，也不知道异物是哪一种类，为求保险，让玩家先去趟个浑水。 毕竟……我是王牌，岂能轻易出手？ 第二十五章 画中大猫 我姓宋，是一名秀才。 但这不重要。 我想说的是，我的妻子已经死了。 现在的她，根本不是人！ 大概是在一个月前，我察觉到了她不对劲。 大半夜里，我偶尔会醒过来，却听不到她睡着时的呼吸声，过去她分明都会打鼾，但现在没有了。 她也是越来越漂亮了。 她经常对着梳妆镜化妆，贴花黄，涂胭脂水粉。 我越看越觉得诡异，她怎么会越来越好看？脸蛋都迅速的清减了许多。 可她越来越不正常了，每夜都要求同房和好，却始终躲在家里不肯出门。 她会刻意躲避着亲朋好友，偶尔外出，也一定会蒙着丝巾。 邻里间都传出了各种闲话。 我也根本解释不清。 她会故意买来很多活物，从小一点的鸡鸭，再到蛇，再到鳖，甚至会买来小羊羔，都是亲手宰杀，宰杀的时候带着小姨，院子里飘着各种血腥味道，根本散不掉。 没几天就有一次。 我有些害怕了。 不仅仅是如此，还有更多的怪事都在发生。 在家里待着，总会时不时碰到些怪事，会听到有人敲门，有人说话，会看到大半夜墙上有怪异的影子，那影子的模样，看着像是某种妖魔。 子不语怪力乱神。 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我就开始念书，大声的念圣人教诲。 最初是有效果的，四周的怪事一个接着一个的不见了。 可有天晚上，我正要念书的时候，她就坐在梳妆台旁，我念书，她就笑，我念的越大声，她的笑声就越大。 到了最后，笑声改过我念书的声音，我甚至都听不到我在念什么了，就这样好几天后，我终于忍不住了，想问她到底在笑什么！ 可当我爆发后，她反而一脸无辜的盯着镜子里的我，奇怪的说……她根本没出声。 这么多天的疑神疑鬼，我根本睡不好，精神面貌很差。 为了排解忧愁，我去见了个朋友，朋友跟我说，可以试一试她到底是不是女鬼。 我便按照朋友的说法，约着她去天子庙上香，为家人祈福。 她果然推脱了！妻子她真的不是人！即便我再三邀请，她也始终不肯去！ 我当天去了庙堂烧香后，就忙不迭的去见了朋友，将这消息告之，我们商量了很久，直到深夜才回去。 夜晚我回到了家里，见到了灯火明亮，妻子还没睡。 她在等我。 她是不是要害我性命？ 我越来越害怕了。 晚上分房而睡，我担心会在梦里被她杀死。 我想要告诉别人，只要其他人知道，她或许就不敢伤我。 我去找了夫子，找了乡绅，刚刚开口，他们就把我赶了出来，根本不听了。 是了，我的妻子是个贤惠的妻子，但那是过去的事啊！ 她现在可不是人了，为什么他们都不信呢！ 我该怎么办？ 我又去找了朋友，对方告诉我，应该去报官。 这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她真的不是人，官府一定管得了。 …… “原来如此，太棒了，我已经掌握了一切。” 提着笔，刷刷刷记录完对话，疾风二哈放下笔杆：“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没，没了……”宋秀才顿了顿：“你真的能帮我吗？” “我可是斩妖司的员工，知道什么叫做专业吗？”二哈信誓旦旦道。 “不，不知道。” “专业就是……只要有问题，你和你老婆之间肯定得送走一个。”二哈笑容和善。 宋秀才嘴角抽搐了几下。 “说起来，也没看到你妻子？”疾风二哈吹了吹纸张，等待笔墨风干：“你确定她在你出门前都在家里？” “我确定，但是她之后可能出门了。”宋秀才捂着脑袋，艰难晦涩的说：“我也根本不敢追问她去了哪里，我恨不得躲着她。” “这样就有点麻烦了。”二哈抖了抖手指：“不问当事人，很难做出合理的判断吧，有些话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你懂我意思吧？” 宋秀才突然怒声道：“你也怀疑我说谎！” 疾风二哈掏了掏耳朵：“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只是在说可能性，而且我这么专业，你家夫人是不是活人，望闻问切一下就知道了。” 宋秀才又要说什么时，忽然一阵晕眩，跌坐回椅子上，蜡黄的脸色更加难看，显得分外的虚弱。 二哈关切道：“你是不是日夜操劳殚精竭虑，导致肾透支了？” 他还想说……那你家夫人的确可能不是人，而是榨汁机啊。 宋秀才摆了摆手，不断低头咳嗽。 疾风二哈作为莫得良心的玩家一员，也没有继续当好人说好话。 他在宋秀才的家里走了几圈，这个家庭看得出也算是小富即安。 玩家最后还是停在了书房位置，一边看一边感叹这游戏真实度彻底爆表了。 屋子里的各种摆设一应俱全，书架上的书本随便翻开一页都有文字，语句通顺，虽然他看不懂，连灯火灯油燃烧的留下的熏灼痕迹都十分清晰，几乎是完整的真实世界的复刻。 “……即便是真的也没什么……双向穿越不也挺好吗？” 二哈根本没想的太深，他只是乐子人罢了。 宋秀才缓过气来，皱眉道：“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这书房不错。”二哈站在一幅画前：“特别是这幅画，很有魄力。” 宋秀才没好气的说：“不过是一副下山虎图，有什么可稀罕的？” 听到这句话，二哈歪过脑袋：“说谁没眼光呢？我看你才应该去看看眼科。” 他指着画卷里的生物：“你管这玩意叫下山虎？” 宋秀才不以为然道：“这不是虎，还是什么？” 玩家当即翻了个白眼：“你家的老虎头顶长角身上长刺的？”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雷，宋秀才浑身一怔：“你说什么？” 他再度看向那副画卷，白色的宣纸上墨色晕开，原本图画上的生物悄然退散而去，真正画在宣纸上的根本不是一头威风凛凛的斑斓猛虎。 画中物，背负双翼，身披锐刺，毛发深红斑斓，面若猛虎，头生牛角，眸子血红，几乎要从画中溢出血色。 宋秀才的心跳声骤然强烈，他喘息起来，呼吸越发急促，下意识的扼住喉咙，口中溢出鲜血和唾液。 “哈啊，哈……”喘息着，嗓子发出干涸的声音。 二哈站在秀才后方，察觉到这一异样，奇怪道：“你怎么了？” 抬手一拍宋秀才的肩膀，忽然间，危机感升起。 涌来的寒意，就如同大冬天赤脚踩在了冰雪地面上。 他打了个激灵，有种羔羊被猛兽盯住的本能惊惧感。 在他的背后，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骤然暗沉，门外传来猛兽呼吸的声音。 “淦，什么东西！”二哈拔出唐刀：“给我露相！” 他摆出虎踞架势，准备迎接冲击。 可始料未及的是…… 转身刹那，带来巨大危机感的硕大黑影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闭合了大门。 大门闭合，就如同闭上了那张血盆大口，将他彻底吞没在一片漆黑中。 …… 昏黄傍晚，白离抬起眼帘。 【疾风二哈已离线】 第二十六章 完了，我把账号弄丢了！ 李全摘下头盔，双目放空。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天还没亮起来，时间大概是早上五点多，他却一点睡意都没了，对着头盔一通操作。 【连接异常，角色无响应】 “艹，我不会把我角色弄丢了吧？” “那可是我第一次单独出任务，就这么被杀了？” 他想起来白离说过‘每个人只有一个载体，死亡了就只能等下一次群体召唤’。 当即头皮发麻。 一旦账号的角色没了，他的账号也就废掉了。 这次测试的所有后续内容，他都无法体验到了。 这种事不要啊！ 他当即就打开聊天群，二话不说，开始疯狂艾特群友。 疾风二哈：@白兰地@英雄咕哒，下线了没，下线了没？快点下线！ 英雄咕哒：？ 英雄咕哒：我刚刚被提醒身体异样，这才起床去上个厕所，你怎么就叫了起来？咋了，有旺财看上你了？ 疾风二哈：放你……不说这个！快来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英雄咕哒：凌晨五点你跟我说这个？你要是碰到什么事，建议110和119随便拨打一个。 疾风二哈：我说的不是现实，现实里我有事，还能在群聊里面跟你求救？我说的当然是游戏里面！别废话了，快救我救我救我！ 白兰地：昂？我刚刚练完下线……这咋回事？凌晨五点你们搁这儿版聊？ 疾风二哈：我账号快没了！ 白兰地：wtf？ 疾风二哈：我现在登录不上去，说是连接异常，角色无响应！ 英雄咕哒：绝了。 白兰地：你是遇到什么了？突然坠入地心世界了？还是碰到育碧了？ 疾风二哈：我也不清楚啊（挠头），本来做任务好好的，突然间就掉线了，就很诡异……掉线前好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然后门一关，场景黑了，我人就没了。 英雄咕哒：是不是和我上一次的情况一样？ 琴酒：确实是。 李全一愣，看着刷出来的一条消息，急忙码字回复。 可他反应迟了一步，群里突然就迸出来其他几人。 二锅头：卧槽，琴酒锅！！！ 布嘟嘟：终于出来了，有头盔，有账号吗？ 琴酒：凌晨还在蹲守，可真够有耐心啊你们，不过很遗憾，这次测试资格不多。 琴酒：我们还是先说一说二哈遇到的问题吧，他的掉线情况属于上次类似，都是玩家遭受了精神攻击导致的结果，为了防止玩家的意识受到损伤，所以阈值设置的比较低，一旦承受太高伤害，就会导致玩家掉线。 疾风二哈：我上一次也被女鬼攻击了，差点掉线，但也没有立刻掉线。 英雄咕哒：但我立刻掉线了啊。 琴酒：精神承受力，视人而定。 白兰地：懂了，咕哒菜。 疾风二哈：我这次是承受力超标了？ 琴酒：是的，而且上一次咕哒掉线仅仅六小时惩罚时间，而你这次直接未响应，我想……应该是因为角色被困住了，仍然受制于某种情况，导致无法登录，进入了恶性循环。 英雄咕哒：那这也是育碧吧？ 琴酒：算，但不完全算……这也是特殊的游戏机制导致的。 二锅头：虽然我是个云都云不到的玩家，但看你们说的，这种设计是不是有些不太合理啊？被精神攻击一次就直接掉线，那以后对方站成一排放女妖嚎叫或者精神污染，玩家不都成了待宰羔羊吗？ 琴酒：是这样的，但这也是安排封档测试的理由，之后会想办法给玩家提供弥补这方面弱点的办法，譬如通过道具，或者通过提升等级，强化肉身和意识的稳固程度。 白离这里藏了几句话没说。 造成这种情况的理由，也是因为铁奴傀儡是假借的载体，灵肉结合的并不好，两者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值。 就像是高达驾驶员和高达一样，对方对着驾驶舱穷追猛打，当然会导致这种情况，人是人，外物是外物。 疾风二哈：那我现在怎么办？ 琴酒：等待，并怀抱希望吧。 疾风二哈：啊？ 琴酒：期待这件事会被解决，在此之前，你只能留在线下等待了……如果你使用的角色被彻底破坏，那很遗憾，已经没有多余的账号了。 疾风二哈：不要啊！ 英雄咕哒：想笑，但我忍住了（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jpg） 疾风二哈：不能通融一下吗？我可以氪金。 琴酒：你认为，有这种级别的技术力的公司，可能会缺你的月卡钱吗？ 疾风二哈：啊这……我可以给648的……可以加钱。 琴酒：不是多少的问题，这款游戏是很正经的一款游戏，公司也是非常正经的智商有限公司！所以别想着用钱来解决问题，它不是万能的！既不会走内购，也不会走点卡，氪金抽奖更是想都别想！ 白兰地：不是？正经公司才要挣钱吧，不仅挣钱，还得坑钱……绑架你账号，逼着你买各种商城套装。 英雄咕哒：你报内谁的身份证得了。 琴酒：这你放心，没人比我更懂挣钱，你以为亏了，实际是赚了。 疾风二哈：琴酒锅，你们老总是不是姓裴啊？赔钱的裴。 琴酒：你还是想想怎么拯救你的账号吧，我睡个回笼觉，潜了。 疾风二哈：哎，第一次碰到这么有气节的公司，给钱都不行，我真是好…… 白兰地：好气？ 疾风二哈：好爽！ 英雄咕哒：这孩子是彻底被提纯了啊，已经变成斩妖司的头牌舔狗了吗？ 白兰地：白嫖的游戏谁不喜欢，这游戏的潜力我到现在都没看到头，你会发现它好像根本没有固定玩法，或者说玩法已经包罗万象了，只要规则之内，怎么玩都行！ 英雄咕哒：怎么玩都行啊？我之前走在路上，听到衙役说，那边有南苑北曲，还有勾栏和教坊司…… 白兰地：庸俗！迂腐！都是神鬼世界了，找个会变的狐狸猫咪不好吗！ 英雄咕哒：可太对了！天下英雄，唯使君与吾耳！ 疾风二哈：我进去就说过了，大伙儿都支棱不起来，还想着去勾栏，你们想多了……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群里冷场了十秒。 白兰地：狗策划！可恶啊，居然预判了我的预判！ 英雄咕哒：我要求加强！加强这方面的功能！ 布嘟嘟：别说那么多，你们好歹有的玩，我们都没得玩！ 二锅头：不需要的头盔设备，请转交给其他有需要的人。 布嘟嘟：对啊，这么硬核的游戏，你玩着难道不觉得痛苦吗？我觉得你已经痛苦万分了，请快点把你的痛苦转交给别人！让我来代替你承受！ 二锅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来代替你承受痛苦！ 布嘟嘟：拿来吧你！ 疾风二哈：（告辞.jpg） 退坑是不可能退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退坑的。 硬核游戏有什么不好？能在梦里玩的游戏，不挤占其他时间，其他游戏做得到吗？ …… 玩家乐呵不止，可对白离而言，却是笑不出来。 每一名玩家的损失都是战力的缺损，哪怕要损失，也得是打上山后。 天色暗沉，白离踩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站在了宋秀才的家门前，推门而入。 卧虎腰牌轻震，有妖魔气息残留。 第二十七章 夫唱妇随 卧虎腰牌真是个好东西。 据说是大炎开国皇帝和斩妖司首任指挥使共同锻造而出。 古往今来也一共三块。一块归指挥使，两块归镇抚使。 白离持有的这块腰牌也并不是最高级的卧虎腰牌，其他的两块都已经遗失了，遗失于三月前。 白离反手握住绣春刀鞘，警惕的迈入庭院中。 卧虎刀法·巡山架势。 刀藏于刀鞘，不出鞘，以戒备为主，行若猛虎巡山，发若雷霆霹雳，是出手最快的起手势。 记载于卧虎刀法第二重。 宋秀才的家里很安静，没有太多人气，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庭院里血褐色斑斑，仿佛屠户之家的宰杀用地。 他从前厅走入，激发卧虎腰牌，虎啸雷音，驱散空中的妖魔气息，却没有更多反应。 没有点燃灯火，屋子内部颇为晦暗。 白离拔刀半出鞘，火星打落在烛台上，照亮了房间内外，仍是无人。 书房位置，空空荡荡，冷风从窗户灌入，门窗震动发响。 白离皱眉，他记得二哈的最后坐标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因为玩家彻底离线，他一时半刻还真是搜寻不到对方下落，载体也不知所踪。 左右看去，一只手离开刀鞘，从书桌上拾起一张书信。 “字真丑。”白离定睛看去：“不过，是简体字，看来是二哈写的。” 全世界懂得简体字的，只有玩家和他，大炎通用的古篆和简体字的差别并不小，远大于繁简体。 书信上记载着宋秀才亲口所说的那些话。 但也仅限于第一人称的记载，没有更多的信息。 如今是宋秀才失踪，玩家的角色也失踪了。 “二哈说，是在书房里，看到了一幅画，然后天就突然黑了，大门闭合，紧接着他就掉线了。” “是宋秀才的妻子下的手？” “不，不太能确定。” 白离摸着下巴，将纸张叠好，收回口袋。 他没在书房里找到那张画着异兽的绘卷横幅。 或许是被带走了。 这里的线索几乎没了，随着卧虎腰牌进来嗷呜了一嗓子，余下的妖魔气息也全数消失，没留下什么痕迹。 白离走回了门前位置，突然听到一声大喊，旋即劲风侧面袭来，尖锐的某物扎向他的脖颈。 扬刀一斩，劲烈刀气斩碎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从侧面偷袭的人影仰面栽倒。 “哎哟！” 三四名汉子躺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白离低头，刚刚偷袭自己的……干草叉？ 他嘴角抽搐……以为我是膝盖不能弯曲的猎魔人？ 绣春刀指向压在为首者的脖子上，白离冷淡道：“你们是何人！” 几个汉子抬头一看，白离身穿官府，手持斩刀，当即膝盖一软，砰砰跪地上了。 “大，大人……误，误会啊！” 白离也看得出这群人不懂武学，都是普通人，可一群普通人也敢对官吏动手？ “麻雀啄扭屁股……雀食牛逼。”白离冷冷道：“我乃人间卫镇抚使，你们是何人，为什么要袭击我！” 一个汉子缩着脑袋问：“镇抚使？是好大的大官吗？” “也不是很大。”白离淡淡道：“就你们刚刚这一下，足够送去菜市场判个腰斩。” “大人，饶命！”那人怂的极快，直接以头抢地。 “大人明察！”另一人哭丧着脸：“我们是以为有盗贼，看到人鬼鬼祟祟的，所以才想着把他制服。” “制服？”白离瞥了眼尖锐的干草叉：“看你们的下手动作，可不像是制服人啊。” “官老爷，小人们只是手急了些……” “有窃贼，从屋子里出来，身上想必携带财物，杀了窃贼还能把财务窃为己有，是吗？”白离冷冷质问。 三名汉子急忙摇头。 白离反手一拳轰在精壮汉子的下巴上，当头那人飞出五米远，倒地后抽搐三分，继而昏死过去。 另外两人一人尖叫，一人失声。 “别叫，还没死，小施惩戒罢了。”白离冷笑：“你们这么熟练，是第一次？还是惯犯了？” 两位汉子抖成了筛子。 白离归刀回鞘，语气稍稍缓和：“也罢……杀窃贼在大炎律中不算违法，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太多，但给我如实招来，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没人，我们是自发，自发的……” “自发？”白离面无表情：“正经人会自发在别人院子外候着？” “小人没说谎，真的……” “要么说实话，要么送去县衙三十大板，自己选。” “大人饶命！” 一位汉子顶不住压力，主动招了，三十大板可不是开玩笑的，用力点足以打碎人的盆骨。 “小人家里是平日受到宋夫人的照拂，听说她最近过的很不好，那宋秀才也的确是个刻薄的人，嘴皮子那么薄，邻里间都传着说他打老婆的事，我们气不过，便偶尔来门口走走，想看个明白，也好抓着宋秀才问问……” 白离又看向另一人：“你呢？” “小的也是一样，不过这次来是听路人和街坊邻里说了，这附近出现了什么怪东西，这才拿着农具过来，这要万一是盗贼或者妖怪什么的，得赶走……而且我们胆小，刚刚我们都在后面的，根本没动手，大人明察啊。” 白离瞥了眼昏死过去的汉子：“他又是怎么回事？” 两位汉子小声说：“他和那姓宋的有过节，这些年一直没娶老婆，一直都对……念念不忘的……可宋夫人又是一心一意对宋秀才，所以这个……” 又是个有枭雄之志的男人么？ 白离打断：“行了，我不是来听家长里短的！” 他皱眉道：“你们说，附近出现了什么怪东西，谁说的，传闻是什么？” 两名汉子又把传闻说了一遍，只是说的模棱两可，不清不楚。 白离听的头大，得不到有用信息，他也不久留，放过这三人，上马离去。 临走前给昏死过去的汉子补上一脚，把他踹到醒过来。 …… 马蹄声远去。 “还好，差点被害死。”头位汉子擦了擦额头冷汗：“幸亏这位大人大肚，不然咱们都得被打个半死，我都让你别跟来了！” “行了，下次在也不来了，让他一个人折腾去，什么表兄弟，我看是表面兄弟！他要是害了人，我们都是帮凶，要坐牢偿命的！”另一汉子也额觉得晦气的很、 “快把他扛回去，以后别来了，这地方也邪门。” “知道了，连斩妖司的大人都来，肯定有古怪，我下个月就娶婆娘了，可不想自找麻烦！赶紧回……” 他转过身，话音戛然而止，僵硬的动作仿佛变成了一块雕塑。 月光下，躺在地上的那汉子已经悄然无声的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脑袋被扯断撕裂。 有什么东西正匍匐在他的脖子上，贪婪的吮吸着溢出的鲜血，大片的鲜红给巷道染上鲜红。 后方的汉子什么没看见，奇怪的推了下前面的人影：“快走啊，你咋了？” “快跑……” “什么？” “快跑！！！”汉子猛地回头，转身的刹那间，眼前被漆黑笼罩，剧痛从脖子上袭来。 最后留在他视线中的，是自己的后背，以及一只趴在自己后背上的……妖魔。 ……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白离听到了鼓声，被吵闹唤醒。 县衙门外跪了一名黄色衣衫的年轻妇人。 妇人声泪俱下：“大人，请开恩。” 衙役打着哈欠：“一大早敲鼓，所为何事？” “我家夫君他失踪了……他害了人。”妇人低下螓首：“他不是人，是妖魔！” 第二十八章 举案齐眉，夫妻和睦 案子，吴知县接下了。 来报案的妇人的说法和之前宋秀才的说法十分相似。 可吴知县连宋秀才的面都没见，衙役就把人给赶走了，为什么现在他会接这个妇人的案子？ 是因为这妇人漂亮？ 还是因为偷偷塞了好处费？ 倒也不是，而是确实出了人命案子。 随着这妇人送过来的，还有三具断了头的尸体。 人死了，敲了鼓，众目睽睽之下，作为一地知县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案子。 衙役们对着妇人几番问询，了解到了大抵的情况。 白离也坐在旁边进行旁听。 当尸体送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死掉的三个人就是昨天他碰到的三名汉子。 和白离猜想的差不多，前来报案的妇人就是宋秀才的过门妻子。 宋夫人姓秦，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一夜没怎么休息。 她脸上化着妆，但不是新涂的胭脂水粉，而是昨晚化的妆容残留。 虽然看着柔柔弱弱，但说话条理清晰。 “婢子昨夜一宿没休息，一如既往的等着夫君归来，可等了一晚上，他也没回来，大清早，我出门想差人去寻他，结果出门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巷口里的尸体，那根本不是人干的，脖子被扯断，有咬痕。” 宋夫人掩住口鼻，回忆那场景就有些犯恶心。 吴知县先是偷偷看了眼白离，见到他微微点头，这才追问：“这些死人，你可认识？” “认识，都是街坊邻里，是相熟的人。” “熟人？也罢……本官想问，你为什么觉得是你丈夫下的手？”吴知县又问：“你又为什么说是他是妖魔？” 宋夫人微微一顿，抿了抿嘴唇。 白离抬起手指敲打了一下桌案。 吴知县立刻正襟威色：“本官得提醒你，想清楚了再说，即便你是妇人，信口雌黄也是要挨板子的！” “知县大人，婢子不该有所隐瞒。”宋夫人急忙低头，她轻声说：“夫君他其实，一早就有古怪了。” “哦？” “近日来，他的脾气越发暴躁，又经常在家里大声读书，婢子不说话，他也会突然斥责过来，突然间开始酷爱吃肉，一旬要吃七八只牲畜，还特意让我买回家中，自己动手宰杀……那么多的肉，他一个人就吃完了……”宋夫人害怕的说：“他吃肉时候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人，他会咬碎骨头，特别喜欢脖子上的肉……” 听着宋夫人的描述，好几人都联想到了那三具尸体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吴知县此时已经不想在追问了，直接先把宋秀才抓回来再说。 这时，白离开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宋夫人悄悄转身，对着白离低头，谦卑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婢子和夫君已经结婚快十年了……自是夫妻感情极好，如果不是出了这些事，我也不愿意怀疑他，可这次出了人命，迟早也是瞒不下去的。” 回答的很快，看来是提前想好了措辞。 “宋秀才是什么时候出现异样的？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最早是在两月前，在那次登山采青后。” “采青？就你们夫妻二人？” “是，我们这些年一直没有孩子，所以想着求仙缘，据说山里面偶尔能看到仙鹤，见到仙鹤就……” “哪一座山？” “天麓山。”宋夫人回道。 白离不了解这附近地名，瞥了眼吴知县，对方也挠了挠头，转头看向记录的书记。 “回大人，天麓山是群峰之一，过去姑苏经常有人去采青，不过后来便没很少有人去了。” “为什么？” “因为天麓山距离斩妖司很近，加上出过几次命案，被斩妖司封了十年多，不再有人敢去了。” “距离斩妖司很近。”白离想起了斩妖司所在总部背后的高耸群山峭壁的光景，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如果和那些怪异群峰连着，鬼知道山里藏着什么玩意，即便被妖魔吃了扒皮替换也不奇怪。 白离又问：“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这倒是没有，因为我摔了一跤，没到那地方，中途便返还了回来。”宋夫人一一回答。 “从回来后你就觉得不对了？你的直觉这么准吗？”白离淡淡的问。 没想到听到这话后，宋夫人反而是掩唇一笑：“大人如果有同房共枕的人，也会明白的，一起待了这么多年，很多变化一眼就看得出。” ……你笑是几个意思？单身狗吃你家大米了？ 白离眼皮跳了跳，冷哼一声。 “大人息怒。”妇人立刻告饶：“婢子只是回答大人的问题。” 没继续纠缠这个无所谓的问题，白离又问：“那宋夫人，你可知道，宋秀才不止一次的来到县衙告状，说你是妖魔，要求衙役把你捉回去好好严加看管？” 这话令宋夫人沉默了好些时间。 “知道。”她苦涩的回答。 “你们这夫妻还真有意思，都说对方是妖魔。”吴知县小声吐槽。 宋夫人不应话，只是轻轻嗯了声。 之后再有什么问题，宋夫人也是能回答便回答，并且偶尔面对几次故意重复的提问，她也回答的基本没差别。 现代审讯中基本不会采用恐吓，而是不断重复大量提问，直至对方露出马脚。 白离列出了好几十个问题，最后反而把他自己险些绕晕，于是停下了问询。 就目前来看，宋夫人没什么嫌疑。 白离对照着疾风二哈记录的宋秀才的记录，发现双方说的关键点的确对得上。 人却颠倒了。 双方都觉得对方才是妖魔。 宋秀才的反应是畏惧；而宋夫人的神色则是哀伤更多。 谁是被爱的有恃无恐的一方，一目了然。 结束问询，让吴知县安顿好宋夫人，她说家里不安全，想留在这儿。 吴知县满口称是。 …… 等白离抵达庭院时，已经是姗姗来迟。 两名玩家蹲在地上，拿着木炭在地上下五子棋来打发时间。 白离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重复了一遍现有情况。 “昨日，我派遣疾风二哈去巡查……” 得知了更多细节之后，两名玩家也来了兴致，一言一语开始分析。 白离抬手一挥，直接发了任务。 【任务：寻找走丢的玩家】 【简介：找回疾风二哈的角色载体】 【奖励：3~5点贡献】 【备注：奖励从疾风二哈的现有存款中扣除】 “好家伙！”英雄咕哒当即来了兴趣，又能拿奖励，又能迫害队友，何乐而不为。 白兰地则是对剧情更感兴趣。 “有什么线索吗？”他抬手问道：“白哥，你昨天去现场也是什么痕迹都没找到吧？姑苏城这么大，我们怎么查找宋秀才？万一它跑山里去，我们得抓瞎？” “那是你们的事，这也是考核的一环！”白离显得很开明：“只要不违法……不，哪怕是违反了大炎律，只要不被人发现、不伤无辜者性命或造成重大财产损失，随你们怎么查。”他毅然的一挥手，做了甩手掌柜：“去吧，天黑前回来给我报告！” 什么都得我亲自动手，我还当什么狗策划？ 作为斩妖司最高指挥，我得保留几分斩妖司的排面。 …… 两名玩家离开了县衙。 咕哒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味觉，却觉得空气都是香甜的。 “你这么兴奋做什么？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白兰地以手扶额：“完全抓瞎啊。” “你还没注意到吗？”咕哒双手抱胸战术后仰：“这个任务分明是开放世界的前置引导啊！” 第二十九章 开放世界，可惜差点 开放世界，游戏类型的一种，是高技术力的表现。 现代游戏中，但凡是3a级游戏，开放世界几乎是绕不过的一个坎儿。 顾名思义，开放世界就是一片完整开阔的区域，可供玩家进行探索，这片区域中遍布着各种支线剧情、解谜游戏、探索点和奖励。 比较著名的代表有塞尔达传说·荒野之息；上古卷轴·天际；gta5；荒野大镖客2……你甚至可以把原神·黑暗降临也算入广义里的开放世界游戏。 这种游戏极其考验设计功底，也极其考验技术力。 在一款主打‘真实度’的完全潜入式游戏中，它的表现会如何，着实令人期待。 “之前我们是去了平水镇，但那只是普通的镇子，感觉很普通，而且剧情点是线性的，有隐藏剧情是意外之喜，不过地图范围还是小了点。” “这几天我们都被困在屋子里，哪里都去不了，只能枯燥的练技能，现在刚刚练成，任务就来了，显然是下一步的开放世界。” “绝大部分的mmorpg都有足够广阔的大世界地图和公共区域，这个世界既然是属于网游的一种，我想它的公共区域也一定足够。” “你想啊，姑苏城肯定是玩家来的时候的主城，它里面应该是塞满了各种剧情任务，就等着被触发。” “而且这游戏真实度极高，场景建模和真的完全一致，城市大小一比一还原。” “这时代可没什么地铁和公交车，城南到城北就得两个时辰以上。” “npc人数也有几十万，古代人是少点，和上千万人口的尚海没得比，但也是相当夸张了。” “这样数量的人口，都是即时演算的模拟人格？那得多复杂，所以开放世界一般人口越少越好，这边倒是做的和wow的暴风城似的。” 英雄咕哒侃侃而谈，一通分析，走在大街上啧啧称奇。 “这里的人的反应也太真实了，完全看不出任何僵硬，你看那边姑娘，再看看那边大婶，哇，这个微表情，这个反应……喂，还有一条狗啊，那边还有一条好生动的狗啊！你看它的表情像不像你呀？” 十几分钟后，白兰地终于受不了，一脚踹在咕哒的屁股上。 “你别念了！” “你是唐僧转世吗，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再说，你给爷爬着走！” “这次任务是让我们自由搜寻！范围是整个姑苏城！我们只有一整天的自由活动的时间！你有时间在这里看街上的漂亮姑娘，不如想想怎么搞定白哥发的任务！” 英雄咕哒揉了揉臀部，唰的起身：“做任务嘛，这还不简单，我老任务达人了！” 白兰地斜眼：“那你说。” 咕哒摸着下巴，严肃道：“我们先去事故发生地点！” 白兰地点头：“这倒是……” “然后去触发一段剧情动画。” “？” “然后找头顶有感叹号的人，和他进行对话，就能掌握重要线索！” “？？？” “最后按e开启鹰眼视觉，搜寻各种蛛丝马迹，地面上会有脚印浮现，我们顺着脚印往前走，同时伴随着会有谜之声音和旁白，告诉我们各种来龙去脉。”咕哒一拍手：“然后就搞定了！” 白兰地面无表情的说：“好了，你不用说了，这边建议你去小学三年级回炉重造。”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正常来说，玩游戏是这样的，至少育碧是。”白兰地站在大街上，望着来往人群：“可是，这游戏的真实度是百分之百，琴酒锅一早就强调过了，而且用户协议里也提到过很多次，不能当做一款普通的游戏来玩，虽然只是一款游戏，但不是闹着玩的，你甚至没读档机会，看过一次隐藏剧情你还不懂这游戏的真实度有多高？” “多高？” “我就不说别的了，你看看四周。”白兰地问：“你看到哪个路人头顶有感叹号的！” “！”咕哒陷入震惊。 他沉声道：“确实，难怪我觉得少了点什么。” 没有感叹号的游戏是没有灵魂的。 他又说：“好像连白哥的头顶都没有感叹号。” 白兰地继续说：“不仅如此，我们连生命值等各种人物数值列表都看不到，或许是未完善，或许是根本没做，也不打算做，因为追求的就是真实感。” 咕哒张嘴，欲言又止，他嘟囔道：“有必要这么狗吗？什么提示帮助都没有，这任务怎么做啊？我甚至连好多字都看不懂，都成丈育了。” 白兰地揉着眉心：“所以我才头疼，因为很可能什么都查不到，因为它着实太真实了，就和现实里的侦查一样，基本就是靠人力和时间，各种走访，各种排查……而放在古代，这里可是连监控录像都没。” 咕哒猛地噎住：“我觉得，还是五子棋有意思。” “太过于真实的开放世界，没有捷径和提示！”白兰地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除了白哥。” 咕哒垂头丧气：“那接下来怎么办？” 白兰地拍着额头：“我正在想，古代的刑侦技术不发达，所以肯定会留下很多线索，尸体都留下来没处理，证明这个妖魔也不算专业，想找到二哈，我们就要找到失踪的宋秀才。” “宋秀才啊，如果他真的是妖魔，我们不如去天麓山？”咕哒提议。 “白天内赶不回来，而且仅限于姑苏城内，也是提示的一种吧？提示我们，线索就在姑苏城内。”白兰地继续往下捋：“还是得问秀才的事，最好是找到他的熟人。” “他老婆在县衙。” “宋夫人不行，这种明摆着的线人，很多时候不说真话的。”白兰地咧嘴：“根据我看了那么多集的柯南的经验，不说人话的证人给出的线索不少都是误导。” “我也看过侦探电视剧，不过看的是少包。” “所以呢？” “漂亮的女人肯定有问题……那宋夫人就挺漂亮的。”咕哒认真的说：“肯定有鬼，这么漂亮的老婆，宋秀才反而疑神疑鬼，你不觉得奇怪？” “白哥就在县衙，她要真是妖魔鬼怪，那卧虎腰牌早就喵个不停了。”白兰地吐槽。 “丈夫怕妻子，妻子怕丈夫……你说夫妻不和一般是什么情况？” “贫贱夫妻百事哀，要么是钱，或者情感不和。” “古代可没什么婚后财产分割吧，女人也给嫁妆的，怎么看这宋秀才都是家主子。” “确实，所以古代基本上都是男女的一方变心了，大概率是出轨。”白兰地呵呵，他突然一顿：“你想说，是不是这两人里有谁出轨了？” “很有可能，而且这么多年没孩子，肯定有一方不太行……这黑锅放在古代大多会由女人来背。”咕哒的思维也活跃了起来：“如果真的谁出轨了，真的存在某个第三者，那线索就来了。” “去周围打听打听，街坊邻里肯定能问出点什么来。”白兰地加快了步子：“肘！搞快点！” …… 是夜，姑苏城，北曲坊，春满楼。 空气里飘散着脂粉气味，每一寸都有着令人血脉舒张的荷尔蒙气息。 样貌较好的好姑娘们衣不蔽体倚门凭栏，在灯火下对着来往人群抛去媚眼。 无人看清的墙角下，有个裹着黑布的脸抬起，一束灯火打在他的脸上，他抬起头看向二楼。 可二楼的窗户并未打开，居室中传来女子交谈时的娇笑声，灯光照亮着剪影落在木窗纸面，曲线触目惊心。 黑布裹着脸的人低下头，蹲下去，保住脑袋，发出轻微的低吼。 但很快，声音平息了下去。 又很快，声音再度响起。 咕噜噜…… “好饿……” 呢喃低语响起，又淹没在居室内女子的笑声中。 …… 县衙案牍库。 白离活动着五指，绣春刀在鞘中震颤，云烟之气环绕不止，聚集又散开，周而复始，如此反复七次。 良久，他睁开双眼，看向窗外月光：“快升级了。” 他遗憾道：“可惜好像还差点什么……” 第三十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不能支棱上青楼 传闻中，有这么一条生活上的小技巧。 当你去了一座陌生的城市，你的兄弟和你的小伙伴开始蠢蠢欲动，可你们并不了解这里，这时应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停下来，招揽一辆出租车，首先看清楚对方的面貌，如果是个地方的中年人，那你就可以放心了，轻轻递过去一根烟，然后给予眼神暗示，表示你想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 对方必然会心一笑，然后直接挂挡发车。 作为地方人，当然对这种地方颇为了解，心底各种门清，更遑论，这里是异世界，还是万恶的封建落后制，那种地方不仅不违反大炎律，而且还相当有名，做成了姑苏城里都有名的好生意，提供了不少税收，拉高了当地的消费能力，促进了经济发展。 连去那地方都不需要遮遮掩掩，一招手一说，老司机拉了拉车铃，直接发车。 姑苏城很大，所以自然也有老司机，一般是负责运送人或者货物的马车，只要给钱就行。 “二位爷，地方到了。”老司机很专业，拉开了帘幕，笑了笑：“您们啊也不用藏的这么严实，放心，没人来这儿闹事。” 两个裹着脸披着黑袍的人从马车上踟躇的走下来，前面人很着急，却被后面人拉住了。 “车费，不用找了。” “谢谢爷。”老司机笑着问：“要不我给二位爷介绍下这里比较好的地儿？” “不用了，快走吧你。” 驱走了马车夫，白兰地觉得自己脸皮都快能摊煎饼了，反手一扯，拉住了跃跃欲试的咕哒，仿佛扯住了撒丫狂奔的柴犬，把他拖到一旁。 “你还真懂啊！连找老司机都知道！” “生活小技巧嘛，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并不熟练，也是第一次……不，也不能算第一次吧，我玩如龙的时候也会经常过去点里和小姐姐谈一场明码标价的恋爱。”咕哒一摊手：“反正是游戏嘛。” “你玩游戏第一反应就是找这种烟花巷柳？” “这你搞错了，我们是来查案的！”咕哒拍着同伴肩膀严肃道：“查案你懂吗！人命大于天！” “所以呢？” “所以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那也是一种伟大的牺牲！” “我信你个鬼！”白兰地猛地扯下咕哒的手：“我有一哥们，他去考警察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去扫黄！平时跟咸鱼似的，一提到这话题，能一个人干三瓶白酒，一粒花生米都不要！”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咕哒双手抱胸：“跟我拉扯这么久，你还不是上车了？” “这都天黑了，现实都天亮了。”白兰地吐槽：“白哥让我们天黑前回去，你在这儿搞这玩意合适吗？不怕白哥冲过来大义灭亲？” “怕还是有点怕，怕成封号逗罗。”咕哒沉吟几秒：“不过问题不大，白哥没见到我们，大概很快会找过来，我留下了口信和线索，在他来之前，我们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可以鬼混……咳！查案！” “是什么让你如此坚持？是会思考的慧根吗？”白兰地嘴角抽搐。 “不是。”咕哒遗憾的低头一瞧，露出轻蔑冷笑：“已经支棱不起来了，这慧根和断了没区别。” “……” “我是想测试一下这游戏的真实度，到底有多真实，是不是真实到连奈……咳！连人体都有温度！” “你怎么不去摸白哥？摸一下不就知道了？”白兰地咋舌，他已经看透这个色批的想法了。 “我要是女号我真敢摸。”咕哒震声道：“我又不吃亏！” 接连拍了几次脑门，白兰地无言一度：“话说这地方可是很贵的，你哪来的钱？” “之前去平水镇里，那柳家管家给的孝敬，你没收吗？不少呢，五两银子，啧啧，狗大户可真有钱。”咕哒抄着口袋，笑着说：“早猜到可能要有需要花钱的地儿，还好我技高一筹，没有上交。” “……我觉得是那个老管家更技高一筹。” “昂？” “他给了我七两。” 咕哒楞三秒，愤怒的拳头硬了：“草，闸种！敢吃回扣！” 白兰地双手抱胸：“这里消费水平怎么样我不清楚，但如果你想乱来，到时候白哥来了，还要他给钱，咱们可丢人丢大了，哪怕是游戏里，但这里太过于真实，我也尽可能不希望发生这种情况。” 他竖起手指：“说好的查案，就认真的查案，之前问到的情况，你还记得吧？” 提到这个，英雄咕哒点头：“记得，春满楼，素雅姑娘……她是那个，那个那个……” “梳拢后的红倌人。” “对对对！” “你真的搞清楚了？” “不就是公交车改装私用车嘛！” “好像也对……总之，我们是去找她的。”白兰地摸着下巴：“梳拢后的红倌人都不接客的，所以会有些麻烦，最好是能跟她直接见一面。” “想那么多干嘛，直接去就完事了！” 古代，青楼就和认证过的高级酒店差不多，是不能随意自称的，这里面的姑娘娼的数量很少，主打的还是红倌人和清倌人。 当然，有讲究的也有不讲究的，北曲坊入口位置的两家青楼就颇有些针对相对的架势，左边挂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姑苏第一，蛮腰细若垂杨柳’，右边那家则贴了一句‘人间无二，峰峦聚尽英雄汉’ 咕哒大大咧咧的往前走，抬眼一看，两侧窗户栏杆，遍是红袖招。 画着美美妆容的姑娘们对着行人抛来无美艳，空气里散发着真正引人遐想的脂粉气。 咕哒突然顿住了，身体猛地往后仰。 “你咋了？”白兰地托住他后仰的肩膀。 “……有点不太适应。”咕哒僵硬的扭过脖子：“我很想大声呵斥这幕场景，因为多年的教育告诉我这是不对的，这是封建社会对人的异化和压榨！可我内心有一股无法拒绝的欢喜……我是不是得病了？” “……你妈的，处男就是矫情！玩个游戏你还指望能破解童子身的诅咒？”白兰地一脚踹过去：“别抬头去看了，快过去！” 这次轮到白兰地的行动力惊人，拖着还想再看小姐姐大白腿和锁骨眼的咕哒往前走。 走入春满楼内，随处可见莺莺燕燕，数十人，文人雅客不少，可见这里是有档次的。 进了春满楼，也不是立刻就会碰到老鸨，妈妈桑是高级职业，越高级的店铺，妈妈桑越是看菜下客，两名玩家虽然稍稍变装，但看着也不似有钱人，所以是小厮前来招呼。 面红齿白的少年笑着问：“二位爷，第一次来？” 如此年轻的龟公倒是不多见，或者说，其实很常见？ 踩住咕哒的脚，白兰地心知肚明是在玩游戏，却有很难不入戏。 他淡然道：“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第一次来。” 他打了哑谜：“我们听闻春满楼很出名，过来长长见识，特别是……” 他对咕哒使了个眼色，继续说：“素雅姑娘，颇有名气啊。” 咕哒立刻配合的说：“俺就是冲着她来的！” 白兰地喉结滚动一下，咽下吐槽，心说咕哒你可真是本色出演。 听闻二人来意，小厮面露难色：“这个……素雅姑娘以是梳拢的红倌人，她不接待其他人。” 咕哒听到这话，实际内心就打了退堂鼓了，他还是个纯情少年，知难而退，眼神已经朝着其他院子乱飘。 “麻烦你去通报声，哪怕不过夜无妨，凑个眼缘，真的不行，换地方其实也好。”白兰地呵呵笑了笑，拉住小厮的手，塞了二两银钱。 少年立刻笑着回应：“那我先去问问，如若素雅姐姐没空，二位不妨去微姑娘或者安姐姐那边坐坐？她们也都不错，也快到打茶围的时间了。” “好……唔……”咕哒又没忍住，刚刚要说话，就被一肘子顶到了胃，把话憋了回去。 “麻烦了。”白兰地抱拳，看着少年去通报，回头斜眼：“你又做什么幺蛾子？” “我不行。”咕哒扶着墙：“我没自信……我好弱小……这情况跟我想的不一样……我想回家，呜呜呜！” 纯情处男综合征发作了，直接来这种老司机都未必玩得溜的地儿，要实操了，各种心理打退堂鼓。 白兰地翻了个白眼：“来之前兴奋不止，来之后就当场白给，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咕哒吐槽：“你怎么这么稳？你很有经验？” “没有经验，我也是第一次来。”白兰地淡淡道：“不过我有独特的技巧。” “什么技巧，请先生教我！” “我喜欢二刺螈。” “……大师！我悟了！” 第三十一章 白离：我已经怒不可遏了！ “抱歉了，二位爷，素雅姐姐的确不接待客人……” 小厮歉意的笑了笑，他偷偷观察着两人脸色，本以为他们会不满，没想到这两人不约而同的释然放松下来。 “没什么，既然是这样，那也不打扰了。”白兰地礼貌道。 他扭过头，对咕哒使了个眼色：“撤，快撤！” “等等，二位爷，小微姑娘她……” 话没说完，两玩家已经走出阁楼，飞速的溜远了。 “位置记住了吗？” “我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咕哒点开了地图。 地图功能是实时更新的，走过一遍或者到了附近才会进行记录。 正因如此，走过一遍的路就不会迷路，但没走过的路还是容易绕错的。 “很好，我们悄悄绕到后面去。”白兰地使了个眼色：“这个素雅不接待客人，虽然说得通，但不代表她没嫌疑，咱们悄悄绕进去就行了，根本没必要走正门。” “完全同意！” 两个不敢入青楼也支棱不起来的处男对视一眼，互相握手，旋即从北曲坊边缘迂回，选择小路前行。 …… 县衙，后院。 “大人不必如此堤防我，我不过一位弱女子，不会危害他人。” 在灯笼的火光下，宋夫人，一针一线的绣着丝巾。 白离坐在走廊上，隔着十几步远，也不去看窗户边上的妇人。 “我不是在堤防你，而是在等你想通。” 宋夫人手上动作不停：“想通什么？” 白离回道：“什么都可以，你想通了，就会说一些不想说的话。” “既然不想说，为什么想通了就会说？”宋夫人摇头：“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你很快会明白。”白离继续说：“我有个手下失踪了，在你的家里失踪的，虽然他跟我还没多久，但我很缺人，那家伙不算讨喜，却算听话。” “他失踪的蹊跷，我也查不到什么线索，但也不像是死了，和那几具尸体的情况截然不同，所以这案子不是那么简单的妖魔杀人。” “我暂时还搞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倘若三天内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能会采取一点非常规的手段，哪怕这和斩妖司的惯有价值观背道而驰。” 他侧过视线，透过窗户看向宋夫人，月光下，镇抚使的眸子黑白分明，宛若一头夜下卧虎。 “希望你早点想通。” 他起身离开走廊，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时，宋夫人指尖微微一缩，针头扎破了手指，鲜红溢出。 血液染红了洁白丝巾，她却不着急，反而舒展了眉头，撤下针线，用染血的指尖轻轻摆弄起未完成的刺绣。 “这样就来得及了。” …… 走回正厅，白离听到了马蹄声，一名衙役下马抱拳道：“大人！” “他们两人呢？”白离问：“为什么没回来。” “两位斩妖卫调查到了新的线索，去了别处。”衙役回道。 “哪里？”白离心说难道是去天麓山作死了？ “北曲坊。”衙役低着头：“春满楼。” 此言一出，白离眼瞳骤然收缩，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高估了玩家们的下限。 让你们去查案，你们第一反应就是去逛青楼？！ 我自己都没去过呢！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真让你们嫖了那还得了！我这游戏项目还能不能办的下去了！ “好……不愧是！”白离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衙役听着都觉得浑身寒毛竖起。 旋即他夺过马鞭翻身上马，握住缰绳绝尘而去，直奔北曲。 …… 春满楼小院落，二楼，沐浴间。 婢女隔着屏风说：“娘子，来的客人已经劝走了，该是不会进来了。” “知道了。”屏风后面，水汽氤氲，女子正在沐浴，肤若凝脂，人若白玉。 素雅不是花魁，但距离花魁很近，因为她的肌肤极好，哪怕诗词歌舞都弱一些，也仍然有大批人买账。 “娘子进来不接待客人，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就想要见娘子一面呢。”婢女笑着说：“想必不久后也能争个春满楼色甲的花魁。” “还需要等等，时间太短，还不到两三月。”素雅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朵花儿：“想要在春满楼里出名，仅仅是恩客多有什么用？得物以稀为贵，如何抬高自己身价才重要。” “娘子肯降身价接纳那秀才做幕下之宾时，大伙可还嘲笑了您挺多次呢，大嬷嬷当初气的鼻子都歪了，现在倒也不念叨这个了。”婢女喜笑颜开。 “文人雅客惦记这个，在青楼的女子有些不知真的傻还是装的天真，会爱慕些书生的才学和才名，教坊司不就有位清倌人被个穷书生给……最后也落的凄惨下场，那书生也是不见了踪影。” “娘子，那书生可不穷，家底厚实着呢……也给了不少银钱和礼物，真奇怪，过去他出手没这么大方，反而最近送的越来越多了。” “可他一人给的再多，又哪里足够花魁的万众瞩目？我想要的不是金钱，要说钱，这些年的积蓄早已能给自己赎身了，我想要的是名声，他若是个国子监的才子，或者名扬大炎的那位探花郎……我就算赎身后嫁给他又有什么？可惜他不是啊，况且他已经有了妻子。” 素雅嘲笑：“我不过是利用了那秀才替自己扬名而已，他的文章写的好不好，我不知道也看不出来，既然能让‘文人雅客’们替我抬高身价，何乐而不为？这几月清闲日子，我还可以好好清闲着练练舞，下次让那青烟把舞甲的位置让出来。” 婢女也连连夸赞个不停。 烟花巷柳风流地，总道妓子是无情。 两女笑声连连，一言一语中展望着光明的未来。 殊不知这些言语一扇门窗根本挡不住，恰如锥心之刺，扎入人的心底，留下千疮百孔的伤口。 伤口里流出血液，等到鲜活的血液流干，再剩下的或许也不再是人心。 居室内，素雅起身擦拭着肩头和胸脯上的晶莹水珠，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噤，皱眉道：“怎么突然有些冷？翠儿，窗户怎么没关？” “奇怪，我慢慢关上了的啊？”婢女奇怪的说着，她走向窗户边上，正要抬手把窗户给关上，旋即注意到了视线下方有什么东西，下意识低下头。 灯火没照亮的院子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抬起眼睛，眸子鲜红。 婢女发出声呜咽，什么东西扯住了她的脖子，半个身子挂在窗户边缘，不断往外扯动。 她的指甲在窗户边上留下了五道暗红的印子。 整个人被吞入了黑暗的夜景里。 背对着窗户的素雅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喊了声：“翠？你在哪？” 内心生出些许恐惧，她急忙披上一层外衣，壮着胆子往窗户走去：“翠儿？” 她走到窗户边缘，却看不到黑暗里藏着什么，于是伸出手想要关上窗户。 可这时，黑暗里传来古怪声响，忽的一阵冷风吹进来，室内的灯笼烛火一阵颤动摇曳。 吓得素雅往后一个趔趄，跌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她的右手摸到了什么东西。 女子惊诧的低头看去，结果发现是一双熟悉的鞋子，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你吓唬我做什么，当心我扣你……” 她说着，带着疑惑抬起头看去，本以为会看到熟悉的脸。 她的确看到了，不过是一张沾着血，已经彻底歪曲的头颅。 脖子拧成麻木状，血流不止，只有一层皮肉连接，耷拉着挂在胸前。 染着血的头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血液滴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 女子的血液霎时凝固。 她半张着嘴，正要尖叫时，一只手绕过她的后颈，搭在了她的肩头上。 “别害怕……是我杀的……” 第三十二章 妖魔显化 “她的味道……果然很润。” “和之前那些散发着柴火味的血肉不同，很容易下口。” “或许越是年轻貌美的人，血肉的滋味就越是甘甜味美……” 低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吓得素雅花容失色。 她浑身颤抖着，披着单薄衣服下的娇躯凹凸有致惹人垂涎三尺。 真·垂涎三尺。 有混杂着血红色的粘稠唾液打落在地上和她的肩头上，散发出古怪的奇异味道。 这种气味教人浑身瘫软使不出气力，但意识越发清晰。 她不敢回头去看，心跳剧烈，却能察觉到背后的绝不是个人。 一只手就搭在的肩膀上，那触感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刮的有些生疼的鳞片和坚硬的角质层。 “唔唔！”她想要大喊什么，但被捏住了下巴，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嗓音。 “别急，我不会吃了你……我还没想好拿你怎么办。” 坐在女子背后的身影半数藏在黑暗中，模糊的不见样貌，伸出的两只手根本不是人的手，覆盖着鳞片，长出了如野兽般的斑斓金红毛发。 “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低沉的问着，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为了你，舍弃了好多很多，圣贤书的道理，和睦的家庭，什么都没了……但我不后悔啊，我真的不后悔，我认为你是个好女人，你很懂我的。” 食人的妖魔说着，竟突然间呜咽起来。 “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居然骗了我，你只想着利用我替你扬名。” “我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骗我呢？” “都已经说好了，我会帮你赎身，会明媒正娶你，可你……你居然敢耍我！” 他语气越发愤怒，越发疯狂和阴沉，五指用力，尖锐的指甲刺入女子的肩膀，拉出五道血痕，女子痛呼一声，白皙肌肤的伤口里溢出了豆大的血珠。 她疼了，但疼痛不是主要，她是害怕，慌乱又动弹不得。 妓子泪水流落：“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颤抖的忏悔，哀怜的道歉，有几分是真假？ 都不重要了。 这嗓音换在过去能令人心生怜惜，可她背后的还是人吗？还有心吗？ 天知道。 女子的肩膀突然间又是一痛，她感受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正在舔舐着伤口的血液，同时还有些扎肉。 如果她有胆量侧过视线就能看到，那条血红的舌头上长着猫科生物舌苔上的倒刺，舔舐一次都让葱白的皮肤变得更加暗红，仿佛随时都会被舔破外皮，刮下一层肉来。 “疼吗？”那个嗓音很是爱怜。 妓子忍着伤口针扎的疼痛，想要赔出笑脸。 这句关切的话让她找到了生还的希望。 她从一个婢女开始坐起，当初哪里少过被客人掌掴，疼痛忍忍就过去了，但她不情愿这辈子沦为其他妓子一般下场，所以她想要名声，让那群男人为之迷恋甚至求而不得的声名。 玩弄她的，也被她所玩弄。 只要对方还保留爱怜，她就能自救，这时候只要表现的顺从，就不会激起对方的怒火。 她打算轻声安抚对方，激发对方的愧疚和怜悯。 眼前婢女的尸体血都没干，她可不想沦为这种下场！ 然而在素雅开口之前，背后的人再度开口，击碎了她最后的一缕侥幸。 “没关系，很快就不会疼了。” “你已经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把你的一切也都给我。” 妓子察觉到了不对，她正要说什么，突然间肩膀一阵麻痹，紧接着剧痛袭来，她双眼发黑。 肩头好大一块血肉被扯下，被血红色舌头卷起，吞入口中，居室内回荡起凄惨的叫声。 人在缓缓低语，可烛火下的影子拉长，已经逐渐状若非人。 火光终于照亮了宋秀才的半张脸，声音也骤然间不再像是活人，变成了沙哑嗓音的怪异嘶吼。 “等我吃了你……再把你的魂魄做成伥鬼，你我就永远能待在一起了，呵呵呵，哈哈哈哈……！” 妖魔彻底显化。 沙哑的笑声混杂着女子的哭泣声，整个屋子变成一片难以入目的惨烈场景。 正直此刻，什么地方传来了颇为沉闷的扑哧一声，妖魔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微微一抖，五官迅速扭曲起来。 素雅跌在地上，见到妖魔蹲着的屁股地下，有什么东西晶莹的反着光。 紧接着，有水流出来的声音。 妖魔停顿三秒，紧接着‘嗷’的一声吼出来，猛地一蹦三尺，脑袋和肩膀撞上了楼阁顶层的房梁。 室内落下一片烟尘。 反着光的东西猛地抽回去，紧接着下方的楼板猛地被劈开，一颗脑袋和半个身子从窟窿里钻出来。 正是潜伏已久的咕哒！ 房门被一脚踹开，提着盾牌和提着一把刀的白兰地杀气腾腾的冲进来，视线迅速掠过半身是血的花娘子，对着咕哒问：“中了？” “差了点，没捅进要害！卡骨头了，我想是捅歪了。”咕哒撑着手爬起，提着的那把‘流亡’刀上还染着妖魔臀尖上的鲜血。 他正骂骂咧咧，十分遗憾没能一刀令对方梦回重阳节。 千年杀这一招看着很阴险，实际上也很阴险，但十分好用，基本上一刀捅中了，对方战斗力会直接暴跌数成，没人能在后庭失守的情况下，保证自己仍然是全盛期。 也别说玩家过于老阴比，不阴人，那还是玩家吗？ 那么多的丰富游戏道具是用来干什么的？ 阴人也是战术的一环，快乐就完事了。 “确实可惜。”白兰地咋舌：“啧……就当是给他开开眼了。” 由于只是屁股中招，妖魔从一只手勾在房梁上，警惕的盯着突然前来的玩家。 这时它的样貌也全部浮现在众人眼前，体型和人的时候有了较大区别，手臂更加粗大，利爪獠牙白毛鳞片一应俱全，额头还长出两个拇指大小的肉瘤。 妖魔低吼警惕，同时收缩臀部肌肉：“你们，是什么人！” 咕哒将大刀抗在肩头：“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 “那我们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 “为了……艹！” 话没说，妖魔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他猛地前扑过来，利爪撕向咕哒。 英雄咕哒当即原地站稳，吼道：“防御降临！” “来了老弟！”白兰地举盾冲撞，从侧面顶翻了宋秀才显化成的妖魔，它被掀翻过去，但身体灵活，侧身一脚踹在盾牌上，整个人砸向墙壁，闪开了咕哒正面落下的一刀，灵活度堪比猫科动物。 两玩家对练好几天，彼此间默契渐生，联袂作战也有了更多把握。 练兵的效果凸显出来，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咕哒再度发起进攻。 右腿勾住凳子，将红木凳子砸向妖魔，障碍物遮挡瞬间，他拖刀往前，一刀劈落，锵的一声，流亡刀卡在了手指上，仅仅只是刮破了一层皮，妖魔的角质层和鳞片十分坚硬，没能一刀破防。 可这也是目的所在，咕哒一脚横扫，踢上对方膝盖位置。 下鞭腿命中，妖魔身体歪斜，咕哒再发力，把妖魔压向下方，大刀临头压杀。 “干得好！”白兰地蓄积力气，一招咸鱼突刺穿过咕哒的腋窝下方，直指妖魔。 咕哒急眼道：“别抢我的人头！” 嘴上急眼，实际手上力气还增大了几分，两人合作的不错，已经压制住了妖魔，局势一片大好。 可惜……妖魔之所以是妖魔，绝不仅仅是因为它们出色的身体能力，更是因为它们身负异能。 危急时刻，已不是人的宋秀才抬起眼，发出一声咆吼，声浪宛若实质，空气压缩继而释放，激荡若潮水。 两人闷哼一声，如皮球般退去，双双飞出二楼，摔在庭院里，栽了个七荤八素。 白兰地躺在地上，头晕目眩：“……狮吼功吗……” “谁，谁打的太极拳……呕……” 第三十三章 一刀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只能打出物理伤害的玩家们，很显然难以应付各种千奇百怪的妖魔。 这也是他们需要锻炼的理由。 好比一款黑魂系游戏，能用的只有朴实无华的翻滚和平a，却要面对各类boss花里胡哨的技能。 背板是最合适的打法。 可在这款有着极其真实的物理引擎的仙侠游戏里，很难完成背板。 妖魔咆吼，声浪激荡。 两名玩家当场扑了街，一时半刻爬不起来。 八品的体魄固然不弱，但人体对超声波的抵抗力终究还是弱了些。 没被直接轰下线都算是他们逐渐适应了这幅躯壳，意志力提升不少，灵肉结合更加牢固。 这也是个筛选的过程，倘若不能适应这种情况，隔三差五打个怪都要被轰下线，游戏体验只能说极差。 妖魔直接从二楼飞扑而来。 “我杀了你们！” 白兰地抓住一把泥巴抛过去，一脚踹在咕哒的腰上，把他踢开的同时，自己也翻身滚远。 拾起盾牌护住跟前，然后迎面又是一发咆哮声波。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八十迈的五菱给撞了，手脚发麻，头晕目眩，趔趄三五步，又跌坐回去。 他瞪眼：“真就一招鲜呗！” 另一旁，咕哒见到妖魔盯上自己，当场下意识就一滚。 “我滚！” 地面上泥土炸裂，他避开一记咆哮。 “我滚！我再滚！” 连续三次翻滚，误打误撞的避开了咆哮，却把自己送到了妖魔跟前。 “偷袭！” 咕哒想出手，他慢了。 妖魔一爪子呼过来，玩家肩膀挨了一记狠的，顺着地面滚了七八圈，虽然没挂掉，但也不好受。 他的兵器已经脱手，近战没办法和这妖魔周旋纠缠。 这才没走过几个回合，两玩家已显败势颓势。 “大意了！”咕哒吐出两颗牙：“这少说也是个精英怪！” “不知道等级，这货头顶也没血条！”白兰地扶着膝盖，啐了一口：“妈了个巴子，策划真是太懂怎么降低玩家的斗志了，没血条我根本不想打。” “问题是……怎么打？” “他就一颗脑袋，我们左右同时，给他个两面包夹芝士！” “了解！” “冲！” 沟通结束，再度动手，白兰地举盾往前，拖刀而行，正面吃了一发咆哮，硬是往前一步，刀往前刺过去，卡在了妖魔的手里，鳞甲摩擦刀刃，发出刺耳声响。 另一旁咕哒也是举刀砍过来，同样被另一只手握住，两人同时发力，正要积压，却见有什么东西猛地一挥，两人手腕吃痛，如同挨了一记铁鞭，梅开二度的跌退。 白兰地难以置信道：“那条又粗又长的东西是什么？” “居然是第三条腿？！”咕哒草道：“怎么这么长！” 妖魔忍不住，爆喝一声：“……是尾巴！” 他盯着咕哒，牙齿上下摩擦不止：“我忍你很久了！我要拧下你的脑袋，给我死！” 如猛虎扑人，其实不快，却凶威赫赫，声势惊人。 一次眨眼功夫，咕哒就被它摁在了地上，利爪扣住了他的脑袋，爪子扣入铜皮铁骨的铁奴的脑袋上。 皮肤都被拉扯出血痕，颅骨正在妖魔的力量下逐渐扭曲变形。 “疼疼疼——！”咕哒惨叫一声，旋即停顿了一下：“不对，好像也不疼……” 他很难形容这时候的感觉，因为怕疼，所以痛觉调至了百分之零点一，疼痛轻微，但触感是有的。 “不过还是不对！我要裂开了！” 他试图挣扎，但左右手分别被妖魔压住，他甚至翻不了身。 白兰地刚刚爬起来，他腿肚子发抖，身体在超声波下没恢复过来，而且距离十几步，根本来不及。 眼瞧着咕哒即将被摸头杀暴毙。 白兰地又坐了回去，对着咕哒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你账号没了…… 咕哒一嘴脏话呼之欲出。 正值此时，呼闻尖啸之音。 一道残影破空而来，声音和那物不约而同，联袂而至。 妖魔没来及松手，刚刚侧身去看，胸膛中央传来强烈冲击感，一把漆黑色泽的金属刀鞘砸在肋骨上，骨骼肉眼可见被压出凹陷往下的弧度。 不仅如此，萦绕在刀鞘上的烟雾更是令他浑身缠绕的骇人煞气都变得稀薄，妖魔化的躯壳本该是寻常刀枪不入，却在这一击之下竟出现了软化迹象。 妖魔如同被五十石的巨大弓弩射中，身体砸入庭院里装饰用假山石上，剧痛袭来，他内脏大抵收了损伤，咳出一口鲜血，受创之时，他眼中暴怒更甚，一掌拍在了刀鞘上。 此时刀鞘上裹挟的劲气消耗大半，即将落地，又被一掌拍中，歪斜着落向另一侧。 可这落地的也只是刀鞘罢了。 刀呢？ 刀在头顶。 沓！沓！砖石被踩动，砖瓦被踏裂，有什么正在迅速逼近。 猎猎之声，宛若旌旗，灯火阑珊的别苑，人影轻盈的疾走于院墙上，速度极快。 银光照白衣，飒沓如流星。 斩妖司唯一指定c位终于姗姗来迟。 白离眼眸冷彻，怒马而至，刀鞘出手在先，人影紧随其后。 短短三十步距离，飞檐走壁，如同踏风而行。 镇抚使怀抱着一腔怒火，尽数付于此刀。 这一刀上云雾滚滚，在月光下拉出一条宛若蒸汽火车般的烟雾长河，唯独那把绣春刀越发雪亮。 妖魔察觉黑影临近，忽的抬头望去。 夜色清辉，刀弧残月。 它甚至没来及做出什么反应，也没来及有太多的反抗。 也许是这一刀太迅猛，令人提不起反抗的心思；也许是这一刀太华美，如同转瞬即逝的时光。 他仅仅是发出了一句嘶吼，空气开始震动，却没来及把话说完。 “夫……” 虎啸雷音盖过了所有声响。 刀光划过妖魔的脖子，嵌入他背后的假山石中，如同切豆腐般轻轻划过。 两者皆是一刀两断。 非人的头颅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圆瞪着双目不肯瞑目，猩红血液涌出，气息断绝！ 卧虎腰牌铿锵一震，继而归于平静。 白离挥刀血振，吐出一口气，绣春刀再饮妖魔血，他好似感到了自身产生了某种变化，像是突破了一层桎梏，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看了眼这只还没来及说什么就死于他手下的妖魔，只见尸体正在一点点的变化，像是死去了之后才开始显现的某种独特幻术。 尸体从完全不像是人的妖魔，逐步退化成了最初的模样，书生袍下浮现出了一具瘦弱的身体，身体的白毛鳞片也快速退化，只留下了一颗脑袋还保留着那副模样。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当尸体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后，他的身上滑落下了一件物品。 “掉装备了？”白兰地好奇的说。 白离拾起，翻到正面一看，是一幅画卷，画卷上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异兽。 视界下方弹出了窗口，播放着恶趣味的欢天喜地的音效。 【任务已完成，奖励已发放】 【物品词条已解锁】 【此为斩妖司收缴之异物藏品，编号丙·零五一，名为‘穷奇图’】 第三十四章 穷奇图 【穷奇图】 【使用穷奇之血为材料绘制而成的图画，凶兽气息对妖族具有克制作用，使其恐惧分神，但不可长时间相对，它会增幅人之恶念，使之精神异变，日渐消瘦，步入疯魔，倘若走到极端，则附着于人体，使之化作穷奇附体的妖魔，此时已无药可救，唯斩之方可解脱！】 【品级：六品下等】 “甲乙丙丁……第三等指定封印物么。” 白离拾起了卷轴，瞥了眼卷轴，却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身为斩妖司镇抚使，气运和功德加身，这个异物对他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他盯着绘卷看了几眼，将它反转到了背面， 这卷轴上不止一位异兽，在画面的背面还藏着一道人影。 他轻轻抖了抖卷轴，如同魔术师变戏法似的，从卷轴的平面里落下了一具没有生气的铁奴。 持刀的角色站在原地，头顶旋转的3d文字‘疾风二哈’显示为灰白色，表示他正在离线状态。 “嗯？”白兰地诧异道：“居然藏在画里？” “黑魂的画中世界？我dna动了。”咕哒躺在地上，竖起大拇指。 两玩家真想表达一下看法，旋即就注意到白离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扫过来。 齐刷刷的低下头，不敢言语，像是逃课去网吧后被老师抓了正着的倒霉孩子。 “还有闲心说笑话？让你们查案，你们跑来青楼？好，好的很呐！”白离冷哼：“都给我抱头蹲下！” ……抱头蹲下？ “等等，白哥，这里是青楼，我们抱头蹲防岂不是像……”白兰地试图反驳。 白离眼神一冷……你账号不想要了？ 被封号警告的玩家立刻从了心，白兰地双手交错，抱住后脑勺，蹲了下去，选择了放弃尊严忍辱负重。 蹲防就蹲防……就当体验一次被扫黄…… 还挺新鲜。 咕哒虚弱的说：“那个……我有点晕，好像站不太起来。” 此时咕哒看不到自己的血条，但角色上刷新出了五六个debuff。 白离这边也受到了提示——【英雄咕哒，载体状态：中度破损】 他走到咕哒面前，举起了刀。 咕哒心头一惊，难道这是要物理删号！ “白哥不要啊，我知错了，我是你最忠实的舔狗，我们来这里真的是为了查案，我……” 他的舌头触发了丛刃效果，求生欲直接拉满。 白离没理会，只是将刀放在了手掌上，割破了掌心，放出鲜血，血打落在傀教铁奴的身上，他的身上立刻升起了一团丹红色的烟雾，血液透过皮肤被傀儡所吸收，已经扭曲的脑袋颅骨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修复。 【完整修复倒计时：19:30:00】 傀教铁奴以人类为载体，自然也保留了自愈能力，只是因为不完全是活物，需要激发它的自愈能力，就得汲取其他的生命能量，高阶修行者的血液便是选择之一。 “二十四小时内不能乱动。”白离淡淡道。 “谢谢白哥！”咕哒发现自己能动了，顿时喜笑颜开。 “别以为这就算了，回去我再跟你们两个慢慢算这笔账！”白离冷哼。 咕哒喜悲无常，垮这个脸走到白兰地旁边，跟着抱头蹲下了。 “明明是个npc，但我居然有点从心。”咕哒缩了缩脖子。 “我只是在打游戏，却感觉自己像是逃课去打游戏……这感觉多少年没有过了……”白兰地小声说：“还有点怀念了，这要是被揪住耳朵就更有内味了。” “这波咱们贡献点要被扣成负数了。”咕哒瞪眼：“你还笑的出来？” “不止如此，好感度估计也会掉。”白兰地双目放空：“毕竟是来逛青楼，还被顶头上司抓了包，怎么可能不付出一点代价呢？这或许就是人生吧。” “麻了。” “忏悔吧，或许来得及。” “我后悔了。”咕哒低头了三秒，然后挤眉弄眼：“吸取教训，争取下次来的时候零失误！” 砰！ 盾牌砸在了咕哒脑袋上，他当场被车翻，又挂上了晕眩状态。 【修复时间延长一小时】 白离手指关节咔咔作响：“下次还敢？” 白兰地立刻摇头，挪开两步，发誓道：“我和赌毒势不两立！” ……你妈的，当我听不懂？ 镇抚使很想干脆删号重建得了，这时外边的人终于姗姗来迟，走入了春满楼的别院。 青楼楚馆属于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有富甲一方的商人，有狎妓成风的士大夫，也有普通的江湖人，名动一方的大才子，如果是有钱的商人、好名的士大夫或者衙内纨绔，倒是不难对付，上最好的服务和姑娘就行，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最麻烦的反而是江湖八门九流。 要应付小鬼，当然只能出动小鬼，用魔法打败魔法。 好歹江湖人不是每一个都那么风光的侠客，缺钱的有很多，而青楼楚馆不缺钱，有钱就养得起打手和护院。 眼下就是春满楼的大嬷嬷带着十几个披着制服提着兵器的护院和教头赶了过来。 青楼很少出现流血事件，基本也都是顾客耍大牌，或者是殴打姑娘。 前者可大可小，后者可就是打脸了。 本来这大嬷嬷也是这么想的，但走近了院子后，她才觉得情况不太对，这别院被砸的有些狠了，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子血腥味。 做生意最忌讳这个！见了血死了人可就是块凶地了，客人都会避讳着绕开走，那得损失多少银子！ 她当即就拧起眉头，心生冷意……断人财路堪比杀人父母，这可是杀亲之仇。 她不是春满楼的老板，却是这里的话事人，负责调教姑娘和管理，生意也能拿不少分红，后面十几个打手跟着，她也多了几分底气。 “什么人，敢在这里造次！不知道春满楼是谁管的么！”大嬷嬷隔着二十多步，尖锐的嗓音就先响了起来：“敢砸我们春满楼的招牌，伤了咱姑娘，今天非得扒了你的……” 她没说完，便听见一声铿锵，以及一声虎啸。 嗷呜——！ 虎啸雷音，金铁碰撞。 属于战场的肃杀气息，瞬间冲散了这些人身上裹挟的脂粉气息和靡靡之音。 白离归刀入鞘，侧目而视，虎啸声落，他问：“你说要扒谁的皮？” 卧虎腰牌可真是好用，仿佛随身扛着音箱似的，随时都主动能打断对方的话，抢夺话语权，增幅自身气势。 大嬷嬷定睛一看，此人官服加身，虽是黑袍，看不出什么品级，但想来不低，只是面容太年轻俊秀，令人拿捏不准到底几分城府。 官，不算大问题，姑苏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官了，大炎各地的官员都有狎妓的传统艺能，春满楼里也有好些客人都是官员，出手也算阔绰，也是人脉的一部分。 但这位敢佩刀还沾着血的，绝非她所熟悉的那类官。 敢拔刀杀人，有胆量有实力，可都是实权的官，要么是武将，要么…… 旁侧某教头眼瞳一缩，死死盯着对方手里的兵刃，声音干涩道：“是绣春刀！” 这三个字一传开，后方听到的人都自觉的散开了，甚至有几个喝酒到微醺正抱着姑娘看戏的姑苏官员当场就醒了酒，推开手旁的姑娘，头也不回的急忙告退。 大嬷嬷喉咙滚动，意识到对方极可能是锦衣卫，她当场就服了软，陪笑道：“这位大人，婢子刚刚有眼无珠，唐突了大人，您……” 白离亮出卧虎腰牌，淡然道：“本官乃人间卫镇抚使，前锦衣卫千户，前来姑苏赴任，追踪妖魔至此。” 他拎起宋秀才妖魔显化的头颅，火光下狰狞的妖魔头颅令很多人色变。 “倘若不信，你们可以前来验证一下。” ……斩妖司，是斩妖司的人…… 大嬷嬷稍微放心，但也不敢彻底放心，这人手持绣春刀，也是前锦衣卫千户，那可都是五品四品实权大官。 她避开视线没敢去看那颗头颅，陪笑道：“既是大人斩杀妖魔护佑一方平安，我等怎敢有所怀疑。” 她屏退左右，语气不稳：“散了吧，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大嬷嬷挤出笑脸：“既然妖魔已经除掉，大人你看这天色也晚了……要不……” “婢子找几个姑娘给您接风洗尘？” 第三十五章 七品医师 这个提议很好，白离瞬间心动，但背后两个好奇宝宝的视线令他芒刺在背。 ……不能破坏自己好不容易竖立的形象。 白离握住右手，割开的伤口还没有止血：“这妖魔和你春满楼的一位姑娘有关，本官暂时不会走，得问个清楚，你去找个大夫来给她治伤，我还有事要问她，当然……你也是一样得回来接受问话。” 大嬷嬷听到这话，又看到带血的绣春刀，何止噤若寒蝉，却又不敢不答应，领命退了下去。 对妖魔，卧虎腰牌威慑力极强；对人，这把绣春刀更值得敬畏。 幸亏当初没把刀也上交了，否则单凭斩妖司的名头可卖不了这么大面子。 处理完这边的事，白离白离转头对着两玩家说：“把二哈扛回府衙。” “啊？”白兰地愣住，随后说：“白哥，我觉得我还可以继续……” “天色不早，你们也该歇了。”白离平淡道：“距离子时也没多久。” ……都快中午十二点了，还搁这儿梦里打游戏呢！ “我不答应！我想继续看，难道接下来是付费剧情吗？”咕哒心说是不是要白嫖？大佬带带我啊！ “你脑门又欠抽了？”白离眼皮跳动：“我说了，要查案！” “可这妖魔都杀了，二哈也回来了。”咕哒双手合十，不依不饶道：“拜托让我们看一下嘛，我们都支棱不起来了，看一看又不会掉块肉……” 白离面无表情，暗暗的吸了口气，然后开始给他们执行任务结算。 两名玩家立刻收到了弹窗通知。 【任务‘寻找走丢的玩家’已完成】 【获得贡献点4（已扣除二哈贡献点8）】 【警告：评价值已降低】 【如果评价值持续下跌，将会影响您的永久信誉值】 【永久信誉值与玩家个人信息高度绑定，一旦降低，即便角色死亡重生或者删号重建也不能恢复】 【请谨慎言行，做一名勤劳善良有道德有原则的自律玩家，不要试图破坏游戏规则，利用恶意bug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可耻目的】 结算之后，弹出的窗口是红字警告，两人都同时收到了警告，表情纷纷变成了名画呐喊里的小人。 他们悄悄观察白离，注意到镇抚使的眼神正变得很冷漠，从看人的视线逐渐变成看垃圾的视线。 降了！ 肯定降了！ 好感度评价值都降了！艹，爷的账号啊！ 白兰地追悔莫及：“果然一开始就不该来的！我真傻，真的……” 咕哒二话不说的起身，扛起二哈，表演着现场变脸绝活。 “回，我们立刻就回去，白哥您放心！这种地方我们在也不来了，我们唾弃这里！谁敢来就打断腿！” 白离虚着眼睛，旋即非常冷淡的点了点下巴：“行，那你们回吧，记住自己这话，敢来就打断腿。” “呃……”咕哒回头：“我说说而已。” “嗯？” “但我也是认真的！没有人比我更痛恨搞颜色！”咕哒托着二哈狂奔出院落：“告辞！” 两玩家溜了。 删号警告，一般而言会激怒玩家，但对于有价无市，一激活码千金难买的游戏而言，这不过是个提纯过程，爱玩就玩，不玩弃坑，不缺一个，不少一个。 白离将心比心，换成穿越前的自己，他如果碰到这种完全睡眠式潜入游戏，别说小小吃点亏了，把手办主机卖了，也得充钱接着玩。 玩家的尊严很昂贵，可玩家的节操不要钱呐。 等了片刻，春满楼大嬷嬷带着人回来了，来人却不是大夫，而是个骑乘着毛驴的小药童，看上去十多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因为夜深了，有些无精打采的犯着困。 白离想起了这几日都在恶补的常识的书籍中有过相关记载。 这药童当然不是大夫，可她背后的大夫，可能不是寻常的大夫。 大炎的医疗水平似乎和古代的封建时代层次差不多，整体而言，都属于垃圾，医疗水平极其低下，护理水平和防范意识也同样如此，一旦生了较严重的病，治愈率不到五成……这还是有记载的情况，可能实际治愈率不足三成，还是在有相当经济条件的家庭里，由此可见医疗资源和医疗知识的匮乏。 毕竟大炎没有赤脚医生手册这本神书。 不过大炎还是有一点胜过了普通的封建时代，它存在‘修行体系’，一旦和神秘体系搭上关系，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哪怕不能洞悉真实规律，也似乎可以通过庞大的经验积累和试错成本来解决。 在修行体系中有一种体系名为方术士，该体系不同于其他体系，它七品到四品其实不分高低，而是种类不同，其中方术士的七品名曰‘医师’，拥有这个称号的人，确是有些真本事在身，只想要得到该体系的传承和医师的称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经过系统化的学习和校验，十年出师都算是天才。 整个大炎的方术士数量，算上九品八品的学徒，加起来不超过一千人，医师数量更少，可能勉强过百。 没想到姑苏城内居然有一位，可惜这名医师并未到场，而是派药童来此。 小女孩打了个哈欠，从毛驴上跳下来，像是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左右，最后视线落在了白离身上，她歪了歪脑袋，悄悄凑过去。 “错了错了，不是那位大人……”大嬷嬷小声说，她只是提醒，却不敢走进。。 药童置若罔闻，她走近白离身上，嗅了嗅空气里味道，旋即皱起眉头，童音清脆的问：“葛葛你受伤了？” “小伤。”白离摊开手掌，只是刀刃划破的开放性伤口，宽且浅，不会导致破伤风。 “等等呀。”女孩跑回毛驴边上，取出一副止血贴，又蹭蹭蹭的跑回来：“这个是止血贴，我家做的，贴上去两天就好了，不留伤疤。” 白离愕然，明明是春满楼的大嬷嬷去请的人，这药童却把其他人晾着了。 见到白离没接，女孩眨了眨眼睛，抬手拉住他的手掌：“葛葛别怕，伸出手张开，不疼的哦。” 没反应过来的几秒里，止血贴已经盖在了掌心上。 “好啦，没事啦。”女孩笑着眨眼。 白离莫名：“那……谢谢小姑娘？” “应该的。”女孩咧嘴一笑，但很快掩住嘴唇，她正在换牙来着。 “这位小姑娘，你赶紧去给我家姑娘看看。”大嬷嬷催促道：“她好像发烧了。” 小药童撇了撇嘴，走到浑身瘫软无力的素雅红倌人旁边，这下的态度就很平淡了，仅仅瞥了一眼被妖魔咬下一大块血肉的伤口，嘟囔道：“妖魔煞气残留，还少了一大片血肉，不算严重，惊魂未定，唔……先止血，然后拔除煞气，调养些滋补安神的汤药，就这包了……” 她走回毛驴旁边，拿出另一张稍大的止血贴，又提出一包药材，就这么递给了大嬷嬷，简单吩咐道：“贴上去止血，然后这包药，一锅熬成一碗，喝下去，之后多吃点补血的就行了。” 大嬷嬷愣住，她急切道：“可，肉能长回来吗？能不能不留疤？” 药童摇头晃脑：“伤口这么大，不可能不留疤痕，你们可以去买冰肌雪骨膏来试试，不过我家没有……唔，诊金刚刚好，就不退了。” 她说完，拍了拍毛驴，毛驴蹲下身，她慢吞吞的爬上去，坐上毛驴后背，随后又冲着白离挥了挥手：“大哥哥，我回去啦~下次再见~” 她说完，坐着毛驴，提着诊金便回去了。 ……倒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白离失笑，自己的诊金都算春满楼头上了？还是这幅止血贴是送的？可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客气？ 这个时代，是个聪明人都不可能得罪医生，锦衣卫也不会，医师也不怕得罪别人，所以和绣春刀无关。 况且医药世家天然垄断，而七品医师大多是态度平淡恃才傲物的性子，虚怀若谷反而教人怀疑本事有假。 这女孩亲近友好的态度十分自然，根本不是装出来的刻意讨好，这么小的女孩哪懂阿谀奉承。 白离诧异少许，很快就明白了缘由。 ……因为斩妖司吧…… 想获得医师的尊重，靠的不是普通的示好，得是实际的言行。 斩妖司除魔卫道，医师也救人生命，彼此惺惺相惜，都是难得的大炎良心。 他接替了斩妖司镇抚使职位，也真的在履行职责，总归是有些人能看得见的。 而且斩妖司当差受伤太常见了，如果对方是姑苏的医药世家，当然会认识斩妖司的当代头领。 ……看来以后少不了会打交道…… 白离走神的时间里，红倌人的伤口止住了血，不再喊着疼，这止血贴里该有麻药的成分在。 他先从客厅拾掇了一把椅子，然后大刀金马的坐下，视线落在红倌人和大嬷嬷身上，淡然开口。 “坦白从宽……说吧，把宋秀才的事，一五一十的给本官说明白！” 第三十六章 真相才是快刀 夜色迷蒙。 白离踏着月色回到了县衙，走过偏门，他本想着回去休息，却在走廊上碰到了宋夫人。 这名女子还没入睡。 她此时已经洗掉了脸上的脂粉，露出略有些削瘦的五官，从侧面看去，颧骨太高，嘴唇单薄，不难看，却也不算好看，中人之姿，大多人都是这样，七分天注定，三分靠妆容。 “宋夫人还不休息么？”白离礼貌道。 “我在等大人。” 白离没什么旖旎心思，反而生出些许警惕：“哦？莫非是宋夫人终于想通了？” 妇人侧过面容，她笑了笑，不答反问：“大人夜归，想必问题已经处理了？” “我本打算明天告诉你。”白离淡然道：“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妇人语气仍然平淡的仿佛夜风，清冷的很：“无非只是死了或者活着，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嚯……”白离故意拉长语气。 “大人是认为婢子很冷酷很绝情吗？”宋夫人对着双手呵了口热气：“婢子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当然会心痛，只是……在我看来，夫君或许一早就已经死了。” “是么？”白离淡淡道：“可他在被我砍下脑袋前，还是活蹦乱跳的。” 宋夫人一怔。 “尸体放在了仵作那里，你明天可以去替他收拢下尸身，不过也只有半截身体了。”白离比划了个斩首的动作：“终归是要烧成灰，是不是全尸也不重要。” 宋夫人抿住嘴唇，她肩头微微颤抖，旋即放松了紧绷的气力，微微低头：“……谢大人。” 默然，松开了悄悄扣住卧虎腰牌的指尖，白离淡然道：“时间不早了，你可以早些休息，有些事明日再谈。” “请留步。”宋夫人却上前半步，挡住走廊去路。 白离皱眉：“何事？” 宋夫人，不，现在已经是宋寡妇了，她轻声问：“大人，可是在思索如何对我问罪？” 白离不答。 妇人笃定了心中猜想，她问道：“为什么大人认为我一定有罪呢？” 白离低沉一笑，摇头说：“你连一夜的时间都等不及吗？非得今夜掰扯个明白？” 妇人双手交叠平放在小腹：“请大人怜悯。” 白离侧过视线，平静的一叹，旋即拿出一张纸，叠好的纸张抛向妇人：“这是宋秀才的自述。” 妇人接过纸张细细的看了一遍，她轻声道：“可我夫君已经被大人斩了，他才是妖魔，不是吗？” “寻常来看，的确如此，所以为了尽可能还原这件事的真相，我去找了为宋秀才梳拢的红倌人问了问。”白离淡淡道：“在宋秀才的自述中，有这么一段话。” ——为了排解忧愁，我去见了个朋友，朋友跟我说，可以试一试她到底是不是女鬼。 ——我便按照朋友的说法，约着她去天子庙上香，为家人祈福。 ——我又去找了朋友，对方告诉我，应该去报官。 “这里全部都提到了‘朋友’。”白离娓娓道：“现在我很确定，他这里的‘朋友’，其实不是真的朋友，而是管鲍之交，也就是引发他出轨的人，春满楼的红倌人。” “由此可见——第一人称的自我描述，肯定夹杂着隐瞒和美化，但大体上逻辑不会有什么错差，他前来报官，证明他真的感到畏惧，否则何必将自己暴露在官府的视线之下？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妖魔，这是必然的。” “这些阐述中，充满了第一视角的美化和隐瞒……但这些仅限于和他自己相关的部分，而和你相关的部分，写的却很清楚。” 妇人握着纸张，蹙起眉头，更显几分清瘦，她苦笑：“难道这上面写的就不算是一种抹黑吗？我是不是妖魔，大人应该最清楚不过。” “是啊，我很清楚。”白离抱着臂弯，语气放缓：“所以我才奇怪，为什么他这么惧怕呢？为什么宋秀敢这么肯定，或者说，他为什么这么觉得……你一定不是人？” “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妇人轻声道：“乱做猜想都是很正常的。” “或许如此……但他在红倌人那里的反应都很自然。”白离低笑：“我可不认为已经神经质的人还有精力去逛青楼，他去那里，极有可能是找寻一种情绪上的释放。” “妓子的话可不能做真。”妇人惨笑：“大人难道忘记就是她害的我夫妻感情破裂，这时候即便反咬我一口，不也是很正常的事？” 白离不理会这句话，而是继续的说：“我们继续看书信上的描述。” ——她也是越来越漂亮了。她经常对着梳妆镜化妆，贴花黄，涂胭脂水粉，我越看越觉得诡异，她怎么会越来越好看？脸蛋都迅速的清减了许多。 ——可她越来越不正常了，每夜都要求同房和好，却始终躲在家里不肯出门。 ——她会刻意躲避着亲朋好友，偶尔外出，也一定会蒙着丝巾。 ——邻里间都传出了各种闲话，我也根本解释不清。 ——她会故意买来很多活物，从小一点的鸡鸭，再到蛇，再到鳖，甚至会买来小羊羔，都是亲手宰杀，宰杀的时候带着小姨，院子里飘着各种血腥味道，根本散不掉。 他将上面的文字复述了一遍，故意停顿了数秒，随后说：“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妇人回道：“有真有假。” 白离点头：“好，既然你不否认全部都是假，那就证明有可取的部分。” “这上面其实已经非常清晰的写清楚了，宋秀才的精神压力从何而来。” “第一，是对你的恐惧；第二是睡眠的不足；第三，是邻里带来的社会压力。” “这三点都是你带来的直接结果。” 妇人急忙道：“请等等大人，这些有些是谎言。” “邻里之间传闻他对你进行了家暴，所以，第三点是真。”白离淡淡道：“连续几次报官，也证明恐惧感是真的，所以第一点也是真的；至于第二点，你们夜间那点事……反而无关紧要。” 妇人张了张口，她小声问：“这又能证明什么？” “能证明很多。”白离眯起眼睛：“譬如说，你是故意给他制造精神压力……故意蒙面，故意不给邻里解释，故意不去天子庙，故意大量杀死牲畜活物。” 妇人道：“我没有。” “你有。”白离说：“你也有理由这么做。” “……理由？”妇人抬起眼，难以理解的轻声问：“什么理由？” “因为他要杀你啊。”白离低沉的说。 妇人眼瞳剧烈收缩。 “或者说，他已经杀了你一次……只是失败了。”白离补充。 妇人语气颤抖：“大人在说什么，这种荒唐事可不是靠臆测就……” “这是你亲口说的，难道已经忘记了？你自己说了，你丈夫开始变得怪异，就是从你们采青之后。” 她不说话了。 “地点选在天麓山，本来去天麓山采青就是一件怪事，偏偏还只有你们夫妻二人，的确碰到什么都不奇怪，比如说……突然失足摔死了妻子什么的？” 妇人正要否认：“绝无此……” 可她的声音太低也太过于动摇，轻而易举的被白离打断。 “你和宋秀才十年夫妻没有子嗣，夫妻之间产生间隙很正常；宋秀才和春满楼的红倌人处于自以为的热恋期，想要替她赎身迎娶她进门也很正常；因而想要和现在的妻子切分，娶另一位女子就更正常了。” “然而休妻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妻子可以死，却不能换，否则邻里如何看他？你是个贤惠的妻子，反而成了他的烦恼之源……我想你也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没想到他想杀你。” “可人就是这样，一旦移情别恋，结发妻子都能下得了手……不错，他的确该死，也是个人渣，如今这个下场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白离唏嘘一声，继续按照猜想推演。 “他要杀你，也直接动手了。” “但你没有死，你活下来了。” “你知道你不能这么回去，回去迟早要被他害死，而且你也不能原谅这个男人！” “你想要自保，也想要报复他，你需要合适的手段。” “在此过程中，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天麓山遇到了什么，可你还是找到了这个办法，那就是……” “这张‘穷奇图’，它会逐渐引发对方的恶念，使得他精神错乱，神志混沌，暴躁易怒，最终显化成妖魔。” 白离取出穷奇图，将其陈列于妇人眼前，图纸在手，铁证如山。 “这就是本官给你的真相，如何？宋夫人！” 第三十七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县衙，走廊。 月色荒凉似水。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白离已经拆解出了几乎所有真相，哪怕有些错漏和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影响这件事的完整走向。 排去复杂的七七八八，本质简单的很。 一个丈夫杀妻子，妻子杀丈夫的老套故事罢了。 没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是迷失在欲望中的可怜人互相折磨的烂事。 又是人间的一出好戏。 从第三者视角去看，妇人无疑是可怜的，值得痛恨的是宋秀才。 然而这份可怜并不代表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她是受害者……同时也是加害者 “有仇报仇，本无可厚非，可你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害死了几个无辜的人，身为斩妖司镇抚使，使用异术异物害人，我不可坐视不管。” 妇人张了张口，走神了片刻，旋即缓缓摇头。 “大人不愧为斩妖司的卫道人，我这点微弱伎俩，果然一戳就破了。” 她并未和白离所想的那样变得歇斯底里，或者凄惨大笑，痛骂负心人，反而是十分平静。 平静的……教人心凉。 白离心想，或许这名女子再被她的丈夫推下山崖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哪怕身体还活着，但心已经彻底死了。 他叹道：“为个负心人，搭上半辈子，值吗？” 大可以选择离婚，或者告了这个负心人，报复手段何其多，非得选择这种？ “当然不值得了。”她遗憾的叹息着。 “可我不会后悔。”她又露出一笑，目光清澈，倩然的一笑如十五岁的少女。 “就当祭典死去的爱情，总得付出点什么……” “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我相公啊，过去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她怀念的说。 “他年少时期，其实都很有名的，是十里八乡的神童，我的父亲是举人，所以我也爱慕那些才子，我和他十一岁时见面认识了，之后就偷偷的喜欢上了，这一喜欢便是很多年。” “他带着我去看过江南的烟雨，也偷偷给我写过很多书信。” “当他前来提亲的那天，我记得那天晚上也有同样的月光。” “大婚时，红盖头被揭开，我到今天都能想得起那时他的表情，欢喜又沉默。” “那天晚上他悄悄说，他不想考功名了，就这么留在姑苏，陪着我一辈子普普通通就很好。”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会爱这个人一辈子，哪怕他变得老态龙钟变得泯然众人……” “这种心情，我现在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很爱相公，我想和他白首偕老，死亦同葬。” 她说着，语气并不干涩，声音不显悲情，像是自我夸耀，只是泪水不知不觉就溢出了眼眶，顺着瓜子脸庞滑落，打湿了衣襟。 忽的流下眼泪，笑着也哭着。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我不得不去恨他？为什么我不得不去害他？为什么他又不肯回头，不肯多看我一眼呢？” “只要他回头，他对我说一声对不起，我就会原谅他，我会把那张图撤下去的。” “我明明学着用胭脂水粉，变回原本的模样，我也想要一个孩子，可为什么……” 她用力的紧握住栏杆，枯瘦的身体颤抖着，惨笑着问。 “是不是天下的男人，一旦变了心，都是这么绝情？” 妇人嗓音沙哑：“大人，你能告诉我吗？” 她的这句提问，白离无法回答。 他不懂爱情。 毕竟他的老婆们都和他隔着一个屏幕那么远。 “人都是善变的。” 他只能如此回答。 妇人抬手擦干眼泪，短暂释放了情绪，她很快恢复了清冷自若。 她轻声问：“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 白离道：“你给我出了个难题啊，我正打算考虑考虑。” “那……可否明天再告诉我？”妇人请求道：“请您再许我半夜自由。” “可。” “谢大人怜悯。”宋夫人正要离开，然后停下步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说道：“若是以后，大人也有了喜欢钟情的女子，希望你不要忘了我相公的教训。” 白离顿感头皮发麻，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可怕？ 他低沉道：“受教了！定当谨记！” 旋即便有些慌不择路的离开了，他很是应付不来这种没了爱情就要杀老公的女人，骨子里多少沾点偏执和疯狂，明明送宋秀才去坐牢也可以，却毅然选择了拉着所有人一起死的做法，宋书生变成妖魔，她能独善其身吗？ 面朝着白离离开的背影，妇人深深鞠了一躬：“望大人能司掌斩妖司庇佑人间众生，便是万民之福。” 她回身走向了临时的居所。 推开了门，一张凳子不合时宜的放在了屋子中央。 她熄了油灯，将一封写好的信笺放置在了桌案上，旋即脱下鞋子，踩上凳子，望着横梁上悬挂着的丝巾。 白里透着红的布，曾是她无比珍爱的物品，那是爱情开始的见证。 她送了他一本诗集；他赠了她一张方巾。 如今，他死了，爱情也死了，婚姻也死了。 既然它见证了开始，也让它见证了结束吧。 妇人踢翻凳子。 眼前无数光景流转，断绝气息的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场热闹的婚礼。 有人轻轻牵住她的手，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倘若不能偕老，便一同共赴幽冥吧，黄泉路上等等我…… 黑暗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咯噔轻响，而后再无半点动静，静谧的像是一场哀悼。 …… 回到屋子，连续喝了两盏茶的白离才反应过来，他理应还有事要追问个清楚。 穷奇图是斩妖司的异物藏品，怎么会落入妇人手里？ 她又是怎么从宋秀才的杀人计划中幸存下来的？ 她到底在天麓山里遭遇到了什么？ 这些疑惑都没解答，之前没想到，还是被对方的反应给怔住了，再然后，他是被吓到了，就像是看到一条蛇，哪怕知道没毒，也不想靠近。 白离立刻穿过走廊，带着满腔疑问直奔妇人的房间。 敲门后没有应答，他有种不妙预感，说了声‘失礼’，推开房门，却是虚掩的。 吱呀……木门朝着两侧敞开，月光撒入，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离地三尺的脚。 抬起头，没有生气的尸体悬挂在房梁上。 没有太多挣扎的痕迹，她走的静静悄悄。 白离握住拳头，捶在门框上，屋子震动，尸体也轻轻来回摇摆。 “未必会死，何必自裁……还是说，为个负心人，连命都不要了？值吗？” 这次没有谁再回答他了，人死了，案子彻底了结。 白离独自懊恼没能发现她的意图，但很快也意识到她可能一早就做好了同生共死的打算。 阻止的了一次，也阻止不了第二次。 他只能这么想了，心底会好受一些。 一张留下的遗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拿起信笺，拆开书信，一行娟秀的字体引入眼帘。 ——镇抚使白大人，婢子选择自尽，实与旁人无关，只是活着了无生趣，不如去陪那负心人走一遭幽冥，想必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婢子留下这封书信，因为知晓您定然有许多疑问，而我倘若活着，想必不能作答，只能自缢之前，留以书信寄存，还望大人见谅……穷奇图确非婢子拾取得来，而是由旁人赠予…… 白离眼瞳收缩，心神巨震。 旁人赠予？那可是斩妖司的藏品！难道除了吴县令之外，还有人去了斩妖司？ 第三十八章 主线任务 漆黑的山沟中。 冰冷的雨水打落在脸上，妇人睁开眼睛，疼痛从身上传来，似乎每一块骨头已经摔碎了，折断的双腿透着青紫色，挂在磐石的一侧。 她侧过视线，看到溪水中满脸苍白的自己。 她快死了。 躺在山涧，即便不被野兽吃光，也活不下来了。 想起把她推下山崖时男人绝情的眼神，她咬住牙关，不由得悲从中来，哭声呜呜的浸入夜风里。 痛苦、怨恨、哀伤，情绪涌来，山涧里涌起虚幻的云雾。 她哭的累了，心生绝望。 这时，却听到了一个脚步声，一双青色的鞋子在她的眼下。 一袭青衫的人站在她的跟前，头发盘起用一根树枝固定住，手里撑着一把血红的伞，微微倾斜角度。 一片愁云惨雾的白中，只有伞是暗红的。 “真是个凄惨的人，付出一片真心，却被变了心的人欺骗伤害。”那人开口，嗓音轻柔，像个儒雅的教书先生，他垂下视线：“你……想报复吗？” 妇人抬起面容，五指在岩石上留下血红的抓痕。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似乎是分辨不清这是不是临死前的幻觉。 “圣人曰，以直报怨。”青衫的男子儒雅的说：“还是说，你想死在这里？” 妇人摇头。 “很好，我会帮你。”男子轻轻抖了抖袖子，不算宽大的袖口里落下一幅图卷，他微笑道：“我姓第五……你可以叫我第五先生，记得，从今往后你欠我一条命。” …… “第五先生……” 白离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认真回想，果然没有多少印象，第五放在复姓里也是比较冷门的姓氏。 这个第五先生把穷奇图交到了妇人手里，治好了她的伤，对她有恩，所以先得把命还了他，才能把真相说出来，也是给斩妖司和所有死者一个交代。 合乎逻辑，却…… 白离看了眼地面上被白布盖住的尸体，深深一叹。 “大人，已经收拾好了，这尸体？”衙役小心翼翼的问。 “送去仵作那里，找个焚尸馆火化了，把这两人的骨灰，送回对方祖籍地掩埋吧。”白离淡淡道：“你去跟吴知县请三天假，把事办了，棺椁坟墓石碑之类的开销费用找他报销。” 衙役点头，带着其他几人把尸体送上板车，领命去了。 院子里再度变得冷清下来，几乎一夜没睡的白离现在也没多少睡意。 他低头，抬起右手，视线落在手中的卧虎腰牌上，轻轻掂量了一下这古老之物。 掌心些许斤两，好似整个人间。 “明明我也不过求个自保之地。” “太看得起我了。” 白离自嘲一笑。 …… 时间来到上午九点，也就是地球冲国的京时间晚上九点。 “啊，太阳！” “啊，大地！” “我又回来啦！” 疾风二哈泪流满面，虽然时间才短短一天半不能登录，还不到四十八小时，可他简直是度日如年。 连lol的排位赛都没了兴趣去打，抱着手机也不想看视频，整个人发呆了很久，就像是莫得了灵魂。 心底惦记着自己的游戏角色，干饭都没心情，连睡觉都差点失眠。 好不容易度过了煎熬的时光，他终于重新登陆了游戏，那一刻的心情，恰如游子归乡，恨不得当场开腔，大唱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可很快，一条提示打断了他的喜庆。 【您的贡献点已扣除】 【当前剩余：2】 “？？？”二哈瞪眼：“怎么回事，为什么扣我点数？我做了什么吗？” “这个啊。”英雄咕哒边坐着热身运动边解释：“这是我们救援你的费用，贡献点从你身上扣除，就当做给我们救援的奖金了，很合理吧？” “合理个瘠……”二哈差点破口大骂：“什么狗策……” “慎言啊少年。”白兰地笑道：“当心下次还被针对，贡献点直接给你扣为负数。” 二哈抓狂，旋即又满不在乎道：“罢了，反正迟早能挣回来，我相信自个的能耐。” “那是，你一直都挺能送的。”咕哒第一时间发出嘲笑。 闹腾了一阵儿。 二哈左右看去：“白哥呢？” 白兰地指着案牍库：“又进去了，不知道在找什么，也没发任务，也没活动，就让我们坐着聊天干等。” “难道接下来又要无聊长草期了？不要啊。”咕哒咂嘴：“我还是很惦记昨天的北曲坊，虽然没胆量多看，但里面的姑娘那是真的很润啊……你们说是不是白哥昨晚在那边伤了元气？不小心殚精竭虑……” 白兰地斜眼：“我不知道。” 二哈吹起口哨：“我掉线了，我什么都不清楚。” “这有什么不可能？昨晚我们提前下线了，看那妈妈桑的态度，大家心底都有数，来了个大官，加上古代士大夫阶层狎妓的时尚，哪怕睡个花魁，也不是没……啊！疼疼疼！” 咕哒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握住了后脑勺。 白离把他的头扭了七十度，朝向自己：“也不是没什么？当面说这些，你小子还真有点能耐啊。” “白哥，我错了，我真错了！” “错了，下次还敢是吧？” 白离冷哼，他松开手，重重敲了一下这二货的铁头皮。 环视三名玩家，一想到这三名逗比就是自己仅有的班底，便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白哥，有什么话您直接说，这么叹气会让我们觉得自己是群废物，我个人觉得这种行为着实有些不礼貌。”白兰地有话直说的提出意见。 “你说的对。”白离虚心接纳，接着看了他们一眼，又叹了口气：“我的手下是群废物啊……” 疾风二哈绷不住了：“这不比刚刚更过分吗？” “是，有意见？”白离挑眉。 “没有！请大佬责骂！”三玩家同时低头，这认错态度放在现实里绝不可能有，大家都要面子的，但游戏里……面子是什么？几毛钱一斤？统统给你卖了！ “我对你们的期许或许是太高了。”白离吐出一口气：“经过这几日的修正、锻炼，你们距离独当一面还有好些距离，但远比最初看着像样很多了，还记得我最初召唤你们是为了什么吗？” “我记得是为了收复失地。”白兰地说。 “什么失地？燕云十六州吗？”咕哒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是斩妖司，鬼斧山脉那边。”二哈倒是记得，他眼睛一亮：“意思是说，我们终于要打过去了？” “时不我待，等是没用的，索性主动出击，毕竟我也招不来更多人了。”白离淡然道：“只是关于那边的情况，一切未知，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现在也是听听你们的意见。” 英雄咕哒握拳比肌肉：“要什么操作？直接a脸就赢了！” 白兰地耸肩：“反正短时间内我们也不可能继续强化了，还是打过去探探虚实再说。” 二哈双手负后，岳峙渊渟，宗师气派道：“我亦一往无前！” 白离点头：“那就这么定下，今日且休息，明日出发，去斩妖司总部，今天你们可以自由活动。” “好耶！” “但不准去青楼，去了就打断腿！” “噢……” …… 【主线：光复失地】 【简介：收复斩妖司总部】 【奖励：100贡献点】 【友情小贴士：人作死，就会死】 第三十九章 备战，马车，来客 白离在做准备，为收复斩妖司做准备。 这还是第一次封闭测试，玩家数量仅仅三位。 而预约的人数已经超过五十以上了，聊天群近日总人数也突破百人，人数在逐步增长。 虽然不担心招不到玩家，但一直靠画饼是不行的，必须得拿出点干货。 他的第一阶段任务，以收复斩妖司为起点，以第一次删档测试为结束。 没有一个稳妥的根据地，连新手村都没有，很多事注定开展不来，甚至连泉水和复生大殿都造不出。 第一要务仍然是收复斩妖司，倘若有可利用的外力，他也不介意，但这么多日过去，他已经深刻体会到姑苏城内的割裂，哪怕有高手也大抵不会来帮自己，就连自带的外挂……这系统也并非是白给的系统，没有签到，也没有太多额外功能，想靠它托管显然不可能。 “最后，也只能靠自己了。” 白离将擦干净的绣春刀收入刀鞘里。 他在案牍库内的箱子里翻了七八次，确认是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吴知县派去的脚夫收集到的物品少的可怜，除了一些兵器甲胄之外，几乎没有任何高价值物品。 白离最想要的其实是‘异物’，甲乙丙丁编号的特殊异物收藏，相当于一件特殊的装备，只是拥有副作用。 最典型的莫过于曾经红极一时毒奶粉里的‘魔剑·阿波菲斯’，很强，但也有诅咒的副作用，会掉血。 可惜这些异物收藏，在这里是一件都没有。 意外，但不完全意外。 异物肯定安置在更深的地方，或者在斩妖司集体出动之前，肯定对它们进行了处置，要么藏了起来，要么转交给了其他人保管，具体怎么样，需要去看看才能弄明白。 于是问题又绕回来了。 收复斩妖司→需要好装备→装备最好是异物→异物都在斩妖司。 这就形成了‘没装备打不过→打不过没装备’的死循环。 当然，这是推断出的最差的情况。 真到了这一步，那就不得不继续刷其他支线任务，继续升级，苟到八品巅峰再做打算。 白离自我检视后，确认自己的等级为二十五级，斩杀了妖魔后，他升级了，而且是升了两次，一举从八品初期提升到了八品中期。 可单单靠着斩杀妖魔就能练级？ 如果升级有这么简单，修行者的热情或许能把妖魔们统统杀成濒危保护物种。 目前关于这些疑惑，没有人给白离一个解释和答案，系统也对此保持缄默，不知道是不肯说还是不清楚。 升了两级，信心增长了少许，清晰的感受到体内的真气更浑厚了几分，也对应的增加了把握，至少没有被妖魔足足等级碾压了两位数。 两位数是不能接受的！不论如何都不能！ 白离在案牍库内整理好了一套装备，给自己披上，这一套通体以黑为基色，外部以柔性布匹覆盖，是斩妖司卫道人常用的制式武装，实质是一套盔甲，盔甲的覆盖率大约百分之七十，不影响身体活动，保证灵活性，同时具备抵挡煞气阴气罡风的抗性。 总结一下……下级骑士套装/初级冒险者套装。 质量一般，但平均能力出色很好用。 因为只有一套，白离给自己套上了，玩家死了最多角色消灭，自己死了可就万事休矣，苟命要紧。 换上武装，白离将绣春刀悬挂于腰间，卧虎腰牌系于另一侧，走出案牍库。 门外三名玩家也有模有样的检查着武器装备，甚至在一本正经的磨着刀。 “出发吧。” 他缓慢的沉声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似乎没什么退路可走了。 吴知县正候在门前，见到斩妖司一行人走出，好奇道：“大人，这是？” “去该去的地方，做点该做的事。”白离冲着吴知县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你倒是可以烧香拜祖，求求他们显灵，最好别让我活着回来。” 吴知县表情一僵，揩了把额前，拱手道：“下官不敢，愿大人武运昌隆。” 无人理会他真心或假意，四人上马，朝着鬼斧山脉驰骋而去。 四人骑行，白离情绪低昂，三名玩家热血沸腾，反而有心谈笑。 他们刚刚出了县衙，路过大街时，迎面行来一架颇为气派的车辇。 负责拉车的并非是普通的白马黑马，而是一头鲜红毛发的赤玉狮子，绰号赤玉狮子，外貌仍是马匹，但混入了妖兽血脉，多了更多野兽特征，肌肉线条更加饱满，也更加高大和霸烈，高过两米的威武马驹走的虎虎生风，令两侧行人和牲畜均不敢抬头。 便是斩妖司四人的坐骑也受到了影响，速度减缓。 白离轻轻拍了拍马匹的脑袋，以便安抚，继而看了眼威风八面的赤玉狮子，目光一凝。 此行斩妖，一路前行自当畅通无阻，一鼓作气势如虎，区区一头家驹搁这儿逞什么威风？ 他冰冷的视线打量着赤玉狮子，兵家煞气聚集。 咔……它步子稍稍缓慢，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继而侧过视线看去，在野兽的灵觉中，它能察觉到，在这黑袍青年的背后，正盘踞着一头威风凛凛的斑斓猛虎，它太高太大，撑起利爪，几乎额头顶住旁边酒肆的房梁，猛虎獠牙锋利，肌肉隆起，摆出捕猎之前的姿态，琥珀色的眼瞳，注视着它的猎物。 噫——！赤玉狮子不安的踢踏起马蹄，难以维系先前威风凛凛的姿态，急忙缓下速度，再无任何动静。 白离冷哼一声，轻轻一踢马肚，再度绝尘而去，仍然势若猛虎！ 等四人离开，马车内放在传来清澈的嗓音：“刚刚的是？” 驾马车的马夫勒住缰绳，制住了不安的赤玉狮子，草帽下露出有些锐利的视线，沉稳应答。 “卧虎绣黑服……理应是人间卫。” “斩妖司不是三月就覆灭了么？” “大抵是前来接任的新任者，和过往斩妖司统领有所不同。” “有趣，看着不像是个酒囊饭袋，朝廷十二卫里谁竟有这般眼光？” “气魄尚可，可修为不足，做人间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您还是不要理会这位卧虎为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马夫没说完便听到马车内传来一声轻哼，他压低了帽子：“在下失言了。” 车辇继续往前，停在了县衙大门前。 从大早上就留守在门前等候的吴知县见到车辇，神情一喜，暗道自己运势挺好，那尊煞神刚刚走了不久便迎到了正主，双方不碰面他可真是要回家给老祖宗上香多谢保佑了。 “下官参见……”吴知县正要纳头便拜。 “不用行这般大礼。”车夫单手一托，吴知县就怎么都跪不下去了：“大人不喜见人跪拜，此次前来，也没有太多人知晓，你这么大张旗鼓反而不美，会恶了好心情。” 他微微一怔，转而鞠了一躬：“谢大人免礼。” “行了，吴知县……我不喜欢繁文缛节，你在这里候了这么久，理应准备了不少吧。”马车里传来声音。 吴知县连忙道：“当然！下官早已备好薄礼……” “好。”车里的人说：“今天，我先在你这儿落脚。” 马车夫一怔，他下意识张口……这里是姑苏城，苏州府衙近在咫尺，为什么留宿县衙？ 可马车里的人心意已决，淡淡道：“有意见？” “有……” “憋回去。” “喏。”马车夫长吁口气，看向呆愣的吴知县：“吴知县，你先去准备好客房，大人要在这里过夜。” 吴知县当下便楞住了，直至马车穿过县衙侧门，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喊着衙役给他一巴掌，没人敢动手，还是他给自己一巴掌，确认不是做梦，旋即大喜过望，立刻挥手道：“快，快去收拾房间！把最好的房间腾出来！” 这可真是天降的馅饼儿！ 一旁衙役泼了盆冷水：“最好的那间房已经被白大人占了，只剩下刚刚死过人的那间和一间杂役房。” 吴知县表情纠结无比，又看了眼斩妖司离开的方向，咬牙说：“总之先收拾好，住着再说！等白大人回来，我再给他解释！” ……想必他回来后也不会想开罪这位大人。 ……当然，如果回不来那就更好了！ 此时，县衙里，马车上走下一名眉清目秀面红齿白的年少公子，他轻轻一敲手中折扇：“果然，这县衙里，有着不属于官场的兵家煞气……看来就是那位新任卧虎暂时的练兵地了。” …… 这些动静，此时已经出了姑苏城的白离等人并不知晓，他们正有一场大战要打。 第四十章 伐山！ 鬼斧山脉，姑苏城外的一片群峰。 传闻，它曾经是仙魔大战时期残留下来的特殊遗迹，数尊大魔和仙人于此厮杀，留下的尸骨腐朽后便融于此山，因而远观如仙山灵岛；近看则魔气横生。 要说仙魔大战，那是很久前的历史了，很多都无法考证。 从仙魔时代到人治的时代，历史在固定节点发生过多次的变动，期间必然几经轮转变化，至今也没有谁能归纳总结它究竟是如何变化的。 根据史书记载，皇帝这一称谓的出现，也不过一千五百年，在仙魔时代，没有皇帝，只有人王。 而后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仙魔时代终结，人族占据中洲繁衍生息，进入了王朝周期律的时代更迭，历经数次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战乱。 五百年前，武朝分裂，中洲天下分十国，经历了大约两百年的战乱。 三百年前，大炎吞并仅剩的南魏，成为中洲的唯一人国霸主。 然而大炎的领土疆域相较于武朝，也只是半壁江山，另外的一半疆土，大约三分之一的中洲，一部分被妖国吞并，一部分变成从属的弹丸小国。 这剧本怎么看的这么眼熟呢？ 白离看史书的时候总觉得可能在什么地方见过，果然太阳底下无新事。 但他真正想要查找的，是关于斩妖司落户于此的历史前后。 很快他就了解到，之所以斩妖司落于鬼斧山脉，也是有很深层次的理由在。 这事，说来话长。 所以，暂且压后。 因为它不算很重要，对当前的境地没什么帮助。 白离自认为，他也不会倒霉到碰到史书上记载的那些情况，如果碰到了，要么奔撤卖溜，要么躺平等死。 望着一条不算漫长的石阶，白离收拾好繁琐情绪，沉声道：“上山！” 三名玩家满载兴奋，但还是按照白离要求，走成了一个三角形结构。 上山易下山难，所以最怕背后被偷袭，被截断退路，因而走在最后方的是手持盾牌的白兰地，左右是疾风二哈和英雄咕哒，白离走在最前方，从横列看去，一共三排，形成一二一的队列，每个人距离都保持在五个台阶左右，登山队列如同横放菱形的四角。 仍然是上午，可雾气弥漫不止，刚刚往上一百多步，已经看不到山脚位置了。 白雾氤氲的包裹了四人。 白离伸出手指，轻轻抓了一把白雾，雾气在掌心残留，有如云烟。 仙家清气、魔之浊气……两者共同滋生出了鬼斧山脉独特的地貌和自然环境。 便是两侧那些树木，看着也显得颇为分裂，时而扭曲的如同枯瘦的尸体骨爪，时而仙灵着如同岁寒古松。 道路两旁的怪石也同样如此。 咕哒捡起一块，觉得有趣，抛给了二哈，说：“这石头上的裂纹居然看着像只仙鹤图。” 二哈接过石头，低头一看，差点脚滑趔趄，他头皮发麻道：“这哪里像仙鹤了！分明是个鬼脸！” 咕哒看过去：“这不就是仙鹤吗？” 二哈呸了一声：“我不瞎！” 白兰地好奇的要过去看了眼，也觉得不对劲，这是两人看石头的角度不同导致的。 “正着看是仙鹤，反过来看就是恶鬼……什么怪石！” 白兰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双手一用力，直接把石头掰碎了抛开。 继续登山。 一路畅通无阻，没有碰到任何阻碍，顺利的令人觉得奇怪，居然一只妖魔都没遇上。 连个巡山的小钻风都没看见。 “对面是不是有点缺乏警惕心和专业素养？” “那挺好，我其实也不讨厌打人机局。” “我看你是病友局癌症杯吧。” 三人注意到白离放慢了脚步，停下窃窃私语。 “白哥？” 白离不止放缓了脚步，甚至停下了步子，他说。 “到了。” 步伐停下，本就不算漫长的山路已经来到尽头，距离山脚位置，仅仅拔高了不到百米距离。 环绕的云雾也变得单薄，不再遮掩视线，让他们能清晰的看清眼前的古朴建筑。 一座朱红色的门楼立于眼前，黑瓦朱漆，有门无板，几乎全部以石材构建，造型呈三级阶梯型。 左右用金色的古篆写到。 ——卫家卫国卫天下 ——斩鬼斩妖斩 这气派的门楼和对联一眼看去便教人热血沸腾。 这个总部，行！ 三名玩家仰起头，想要看一看横批是什么，可门楼上哪有横批，本该悬挂的牌匾已经不知所踪。 他们抬头，白离却是低头，继而蹲下身，拂去掉落牌匾上的树叶枯枝，已经摔做三块的古老牌匾的字迹历经风吹雨打也没有散去。 卫道人间 白离跨过了这道牌匾，穿过门楼，没感受到什么额外力量的波动，径直踏入斩妖司驻地。 不走进来，光看外面，很难察觉到斩妖司的大小接近一座道宫，只是摒弃了道宫用来渲染气氛的莲池道台。 建筑风格是清一色的青灰色，偶尔伴着红色作为点缀，最常见的便是石头扶手、檐牙等处的卧虎雕塑。 三人踏入斩妖司，却仍然不见妖魔踪影。 真很奇怪，明明已经踏入了新的区域地图，居然怪还没刷新？ 咕哒问：“难道又是出育碧了？” 二哈警惕拉满，左右巡视着：“不像是，这游戏至今没出过几次问题。” 白离淡淡道：“进去一看就知道了……白兰地！” “昂？” “去开门。”白离指着斩妖司正殿。 白兰地楞了三秒，不情不愿的往前一步，这游戏开门可没有无敌时间，这要是开门杀他怎么办？ 不乐意也得开门，相当沉重的正门被推动的瞬间发出了沉闷的吱呀声，这种特殊处理后的木头大门的重量和坚固程度并不亚于金属。 大门刚刚开启一道缝隙，便有锐利之音袭来，白兰地突然后颈一紧，整个人被拉扯着丢向后方。 白离提住玩家脖颈，同时一挥刀鞘，挡住从缝隙中攒射而来的三道乌光，铛铛铛三声之后，他的刀鞘上多了三片硬化后的鸟羽，他眼神微冷，一脚踏在了大门上，门骤然敞开，光芒洒落大殿，照亮了殿内的风景。 那着实不是什么能入眼的景象，甚至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破旧的家具，散发着霉味的木头，新鲜的动物肉食还有新鲜的水果，藏在阴影里不肯露头的怪异身影，以及地面上堆积的少许白色骨骸，此般种种组合的景象颇为不堪入目，就像是淫祀后的巫鬼山庙。 威严庄重的斩妖司里，居然藏了这么群妖孽，教人看了直皱眉头犯恶心。 白离忽略了这光景带来的恶感，也没理会在藏在暗处古怪发声的山间精怪们。 他盯着正前方的一座古怪石头，那石头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它不该出现在这里，斩妖司里不会收容这东西，肯定是被搬进来的。 握着卧虎腰牌，白离能感知到，混乱不看的正殿里，却有着一种独特的规则在流转。 可惜半吊子的他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规则，只觉得似是而非。 就像是用微积分去解答代数问题，驴唇不对马嘴。 观察只用了三秒，白离迈步踏入了大殿内，脚步声引来暗中一阵骚乱。 “咦嘻嘻，今个居然又有来送死的？” “好鲜活的血气，杀了，吃了！” “大王，让我来，我要尝个鲜。” 山中精怪的私语声不断，有的竟也能发出人声，不会说话的就跟着嘶吼两声。 置身于群妖之间，玩家们不自觉就起了身鸡皮疙瘩，有种玩恐怖游戏的既视感。 然而这些声音在白离的脚步声第五次响起的时候，尽数归于静默。 虚幻的猛虎抬高了额头，发出震慑山林的咆吼。 “斩妖司镇抚使，前来接管此地。” “滚，或者……死！” 第四十一章 破庙 卧虎令，斩妖司。 错不了，也假不了。 白离亮出身份的那一刻，大殿内的精怪便顷刻宁静了。 它们的灵智或多或少，但都懂得一个简单的道理——生命宝贵！ 斩妖司于大炎三百年来斩妖无数，真论功绩，或许早已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其声名放在各地地祗山鬼妖魅均是如雷贯耳。 它们占了斩妖司的底盘，如今别人找过来了，如何能不惧怕那把系着人间清明的斩妖刀？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快有橘猫那么大的一只肥硕老鼠心生惧意，缩着脑袋藏在暗中想要后退。 突然间，它被一只手卡主了脖子，正要开口求饶，结果一张口便是血流，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澈，鼠妖被捏死的同时，一根手指刺入它的腹部，挑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心脏。 吞下心肝的身影擦了擦嘴，然后拾起一个新鲜瓜果，随口咬了一嘴。 “吐……”它吐出果核，微微前倾身体，露出一张毛脸雷公嘴，圆瞪的眼睛底泛着红，它居然穿着衣服，虽然保持着猴子的模样，却是一只衣冠禽兽。 白兰地挑眉……居然是个猴子？ 咕哒好笑道：“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那句话，山中无老虎……” 二哈也笑了：“猴子称大王。” “你们。”看上去一米五不到的猴君开口，嗓音不尖锐，反而很厚实：“是斩妖人？” 白离挑眉：“你不认得这卧虎令？” “我为什么要识得？”猴妖舔了舔尖锐的牙齿，慵懒的靠在蒲团上：“不管你们是谁，这块地盘已经是我的了，今天我吃饱喝足，没兴趣杀你们，要滚就快滚。” 说话流畅，道行也不浅，却不懂规矩，连人间卫的地方都敢占山为王，大炎境内的妖魔不可能不知晓卧虎，也不可能有这份胆量，至少这猴妖还不够资格称王称霸。 想到了一种可能，白离出言试探：“看来是个流窜之妖。” 猴妖饮着果酒的动作的一顿，暗红的眼睛看过来，低沉道：“你说什么？” 白离不理会它威胁的眼神，淡然道：“天下五国十城，你这妖蛮不懂规矩，却似乎有点本事，想来是流窜的妖类。”他不屑的打量了猴妖一眼：“倒也不似是青木属，呵……该不会是妖国流放犯吧。” 嗤——！ 一坛果酒迎面而来，白离稍稍偏移歪头，任由它划过身侧。 站在门口位置的白兰地因为视角问题没看见，当中被坛子击中，乓的一声，被淋了一身。 咕哒和二哈同时表示辣眼睛，这反应也太慢了。 白兰地一甩头发，骚包道：“你们懂什么，这叫湿身诱惑。” 白离则是心说看来猜对了，是妖国来的流窜妖族，难怪比本土的看上去结实挺多，懂些门道。 却更加的不懂规矩。 否则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这里占地为王，大炎的妖族都清楚这种高调做法随时可能引来高阶修士。 既是如此情况，反而有了更多把握，因为外来的妖族统率力是不够的，有能耐也不至于来到这种地方选择苟着，其他精怪的威胁相应会减弱了许多，可以交给玩家们去应付。 “看来你是真想寻死。”猴君横着的双腿已经立起：“今晚就把你们做成下酒菜。” “来试试？”白离勾了勾手指，态度淡然且自若：“妖孽！” 两个字彻底激怒了猴妖。 妖国中的妖族具有不弱于人族的文明和灵智，最为厌恶被异族所看不起，毕竟种族歧视落到自己头上，肯定血压直接拉满。 猴妖直接冲杀过来，白离第一时间喝道：“散开！” 他横刀于前，刀鞘上立刻多出几道印记，暗中藏匿的妖怪也正在偷袭。 人员散开刹那，绣春刀鞘上也架上了一只毛茸茸的前臂，看似瘦弱，实则力量相当惊人的恐怖。 足下的乌青色的砖块浮现出裂痕，刀鞘也开始弯折变形。 白离一拍刀身，吐纳一口真气，云雾缭绕，刀鞘延展性极佳的一弹，直接从故意放开的虎口里弹跳至脱手。 猴君龇牙咧嘴，一股暗色的色泽流走周身，那便是妖力了。 它想要趁着白离兵器脱手的这一刻，给他致命一击。 可它失算了。 白离震飞出去的仅仅是刀鞘。 卧虎刀法·巡山势，震鞘拔刀！ 拔刀刹那，刀的速度提升到极致，这一刀出鞘的时候就已经是毙命绝杀。 天下武夫百舸争流，上乘之一属兵家，战场杀伐聚为煞气，千百年来养出不知多少个百人斩千人敌。 兵家的本事都是实打实杀出来的，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内核，如果你不够强，也只能证明你杀的还不够多！ 白离这一刀实打实的斩中了猴妖的身体，他有落实的手感，刀横切，斩入妖族的皮肉骨骼，绣春刀上缠绕兵家煞气和云烟真气，两重力量作用，连流转护体的妖力也硬生生劈开。 一大块衣服的碎片沾染着鲜血落在地面。 猴妖暴退着砸向大殿的一角立柱。 轰鸣一声，殿堂中烟尘翻飞。 一只不知本体是什么精怪尖叫一声，抖动翅膀，射出漆黑飞羽。 白兰地架盾而至，护在白离左侧三米，挡住侧面偷袭，同时拔刀喝退四周，甚至还发了个举盾嘲讽。 “嘿，孙贼！” “来偷袭，来骗！” 右侧，有一条巨大蜈蚣滴落毒液，缠绕在房梁上试图补刀。 发难前，突然尾部一紧，原来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扯住了后半身。 咕哒以八品体魄发力，以猛男卷被的动作将蜈蚣精扯下来，抛向一旁：“二哈！送你一团野生的围巾！” 疾风二哈面无表情挥出一刀，卧虎刀法·夏姬八砍，潦草几刀，把蜈蚣精切成数段，他踩了脚蜈蚣精的脑袋，嫌弃道：“你自个留着煲汤吧！” 三名玩家配合的相当不错，阻断了两侧精怪的影响。 白离的注意力可以忘却集中于猴君身上，绣春刀上滴着血，伤了实处，可这一刀还不足以致命。 猴君的伤口看着很狰狞，但蠕动了几次，立刻变得很浅，它低吼，露出满口獠牙。 “你留手了？！” 它知晓自己刚刚大意，小觑了这斩妖人的能耐，自以为妖力护体就万无一失，但刚刚明明足以一瞬将它腰斩，却只是伤到了它的皮毛，甚至没切到脏器！ 猴君惊怒不已的咆哮道：“你竟敢羞辱我！” 白离默然，他是留了力气，因为刀法还不熟练嘛，怕太用力，刀会脱手，也怕对方临死反扑没余力招架。 白离懒得解释，冷漠道：“又如何？” 这份轻蔑态度让猴君回想起了过去的种种。 它犯下大错，被妖国流亡，被追杀，逃窜至此地。 过去经历留下的烙印深深的灼痛着他的自尊心，哪怕过去了多年也仍然无法平复内心那口恶气那股怒火。 它发誓要回去，也发誓要报复，为此它需要力量，为此它才夺取了这个地方。 它本想着赶走对方就可以，因为它不想浪费积攒的力量在无用的地方。 可对方的轻蔑深深的刺痛了猴妖，它回忆起太多太多不快的记忆，以及在妖国里生不如死的那段时光。 “斩妖人，我会让你后悔刚刚没有一刀斩了我！” 猴妖愤怒的低吼着。 它将右手按在了大殿中央的那枚奇异巨石上。 一红一白的两种色泽同时流入猴妖的躯壳内，妖力被激发了出来，仿佛电流流窜过身体，它身上的毛发正在炸开，变得尖锐厚重，颜色在也在变化，变的越发鲜红，越发苍白，两种不同的毛发交织在身上，形成斑斓的纹路，显得诡异非常。 肉体也开始膨胀巨大化，从一只猴子，变的更加巨大化，眨眼间就涨到了两米多高度，根本不像是猴子，反而像是一只泰坦巨猿。 “变了！它变了！狮子猿啊这是！”咕哒激动道。 “二阶段了？接下来是不是要把脑袋摘下来了？”二哈挠头。 “我看着是赛亚人见月光了……”白兰地一瞪眼：“不要，这逼要放……” ‘波’字尚未说出口，猴君的拳头已经递进到跟前，白离被一击震退，冲击力令他喉咙一甜，气血激荡。 刀拳碰撞时，他忽的感受到清气浊气交织，心头闪过一缕明悟。 ……原来如此！ 第四十二章 一个滑铲 这猴妖选择这里落脚，并非偶然，它的目标，的的确确是鬼斧山脉，以及它兼容仙魔的独特性。 自古便有一种传说，开天辟地之后，清气上升为仙；浊气下沉为魔。 这两者，皆不为人间所常有，属于难得稀有之物，同时也极其危险。 猴妖想要从鬼斧山脉中夺取清气浊气，它必须要做一件事，那便是在这里建造祭祀自己的庙。 它的目标是将自己列为虚假的地祗鬼神，举行巫道相近的妖魔祭祀。 这自然属于淫祀的一种。 所谓淫祀，即不合规不合法有害于人以及官府不允许的祭祀。 在这个世界，每一代王朝的覆灭重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拥有修行体系的这片世界，快老死的狮子临死反扑时反而格外可怕，它还有着一口足够锋利的獠牙。 其中的一枚獠牙，名为鬼神。 每个朝代，每一个地方，都具备当时当地的信仰，这些信仰繁杂且多变，从死去的鬼将，到民间巫鬼。 所以，每个朝代都会做同一件事，破除淫祀，伐山破庙！ 伐山破庙，指的则是拔除淫祀的山庙，从根本上杜绝异类信仰产生的可能。 等破除了淫祀，断绝了异类信仰，再由朝廷对鬼神赦封。 有了朝廷的一纸文书，某些山鬼可能摇身一变为山神，某些开了灵智的精怪也会变为镇守一地的土地神，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接受众人的信仰和鲜活，汲取地脉之力的同时，修为也会随着国家气运的增强而增强。 斩妖司在开国前几十年为皇帝所重用，其中很重要的理由便是人间卫承担了‘伐山破庙’的职责。 大炎各地的地祗，能拉拢便拉拢，能册封就册封，不答应便一刀杀了，重新拉个顶替。 纵使于武朝受封的渭河河神，也是因为不服大炎，被初代斩妖司司首给斩了。 一旦家国覆灭，地祗的力量也会受到极端的削弱，没有了一国气运，便孱弱至极。 大炎国内，绝大部分的山河湖地都有不同的册封地祗。 鬼斧山脉则不然，它没有山神，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它的性质过于特殊，仙魔共葬，敌我同源，这注定它不会是一座普通的山，也孕育不出普通的山神，修为略弱的精怪也不敢受封，否则会被仙魔两种对冲的性质整成精神分裂。 所以后来斩妖司镇守于此，也是充当了部分的山神职责，堵住了山神庙的缺口。 可斩妖司覆灭之后，山神仍然空缺，这就给了猴妖钻空子的机会。 通过在这里举行淫祀，它也确是成功攫取了鬼斧山脉中的清气和浊气。 当白离见到这猴子已经变成超级赛亚猴状态，心头已经清楚，这是拜登赶记者。 ——已经放大了！ 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算是迟了半步。 这猴子铁拳轰来，清浊交织，妖力巨大增幅，而兵家煞气不擅防御，哪怕白离已经横刀挡住，隔着刀身透过的冲击力也仍然令他喉咙一甜，多亏武者消化功能够好，不然他可能见到昨天的晚饭。 白离借力后跳，直接倒退出大殿正门口，双脚踩踏地面，滑行五米后停顿。 紧接着又是一拳当头落下。 白离气息新生不及，却是不躲闪，硬挥刀还击。 他的刀法还很稚嫩，靠着卧虎腰牌提供的兵家煞气才挥出了百人斩的凶悍。 刀拳碰撞。 白离再退七步，嘴角已经见血。 他揩了把嘴角血丝，举刀冷笑：“再来！” 双方再度搏杀成一团，说是搏杀，实际上好像是单方面的挨揍，白离没机会还击，这猴妖强化后，招式威力太强横，白离以虎踞架势防御都很吃力，对方每一刀落下，他的防御体力槽都直接空了，这还怎么挡。 他只能靠着地形四处腾挪闪躲，这猴子一个扫尾，庭院里的障碍物直接少了三分之一。 白离看着都心疼……妈的，你以为这房子之后谁来修！ 他眼底闪过一丝戾气，见到猴子挥拳砸落，他没选择防御，而是硬拼了一次躲闪，这次躲闪极其精准，早一秒迟一秒都不行，早一秒会被后续的连续挥拳命中，迟一秒就要被直接击破。 抓住刹那间的一秒，他默默咬牙，吐气开声。 踩踏着猴子的手臂和肩膀，扬起绣春刀，飞起跃落，灵巧矫健仿若大猫。 猴妖已经回身不及，卧虎腰牌传出虎吼，呼应着白离刀剑间起舞的精妙还击。 ——虎跃斩！ 心跳声剧烈，白离拼尽全力挥出凌空一刀。 云烟和煞气交织，形成虚幻猛虎之形，刀光仿佛虎君利爪。 猴妖后背承了重创，感觉是被一头修为高深的虎妖给挠了一爪子。 养过猫的都知道，猫爪子挠人有多痛，如果再放大个十倍二十倍，那么一爪子下去，会直接痛失爱妻。 这一刀劈中了，也劈伤了猴妖，后背的骨头筋肉都被直接斩开，刀险些将它劈成两截。 许是生死存亡激发了猴妖的求生欲，它强忍住剧痛，不计后果的爆发妖力，超越体魄承载极限，猛地扭过躯壳，狠狠撞在了白离的身上。 镇抚使被撞飞二十多米，直接砸上了屋顶，一大片瓦砾往下掉落。 白离躺在屋顶上，脸色苍白，气喘不止，段时间内无法再起。 三名玩家几乎看呆了，他们是近距离的观赏到了相当精彩的一场人妖搏杀，看着轻易，实则无比危险，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这还是人类能有的身手吗？ “难怪是游戏……也还好是游戏。” “可也正因为是游戏，或许咱们以后也能达到这个层次。” “卧槽，这猴子！” 他们根本不敢靠近，只敢站着远距离观看。 眼瞧着白离的精妙一刀令三人脱口而出：“白哥牛逼！” 可这一刀没能了结它，临死反扑的猴妖仍然可怕，它蹲在原地，血流不止，反而更加凶性。 换做寻常人早已吓得腿抖，不敢上前，可对于玩家而言，这是个极好的信号！ “我来给白哥争取回血时间！”疾风二哈带头冲锋：“猴子，你今天插翅难逃！看我狂风绝息……” 他跃起一刀，真把自己当做疾风剑豪了。 猴妖看也不看，灵活的一尾巴扫过去，粗壮的尾巴仿佛铁鞭，不偏不倚命中了小腹，二哈怎么来就怎么倒飞回去，砸在门框上，三秒内没爬起来。 中破！ 咕哒倒吸一口凉气，对白兰地使了个脸色：“你有盾，你先上！” 白兰地二话不说，啪的一下把盾牌扔地上。 “现在没了！” 然后他拔出刀，冲向猴妖。 “俺跟你拼了！” 他也是毫无防备的冲过来，像个无脑重逢的神风武士道憨批。 猴妖龇牙咧嘴，它体内妖力、清气、浊气三种力量同时激荡，颇为难过，妖力根本压不过其他两种，每次呼吸都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住而炸开。 见到两个不知死活的玩家，当即凶性大发，直接回头打算活撕了这两人。 猴妖指甲弹出，如同五片锋利的刀刃，掏向白兰地的心脏位置。 在这关键时刻，白兰地冲锋的动作骤然停顿，旁边闪出一道人影，双方交错换位。 是咕哒！ 英雄咕哒拾起了掉落在地的盾牌，冲锋过来，挡住这一击，别忘了这盾牌可是有词条的，防御力强化，坚若磐石，连猴妖的利爪也没能立刻贯穿。 更要命的在于白兰地穿过猴妖的视线死角，在咕哒飞出去的瞬间，他就地一个滑铲，拾起疾风二哈掉落的横刀风斩，从猴妖的胯下划过去。 带着举起的刀 嗤的一声，开闸放血，猴子永远的失去了他的兄弟。 “啊——！”猴妖惨叫。 两名玩家配合成功，露出心照不宣的阴险冷笑，早在之前他们就商量好了这套滑铲战术，在二哈被短暂封号的时间里，对练最多的就是他们两个，这招配合不说天衣无缝，但足够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 事实的确如此。 “做得很好，各位……” “接下来，交给我……” 砖瓦作响，白离立于高处。 阳光替他的背影镀上一层金黄。 如一尊卧虎徐徐吐气，气若金缕。 视线锁定猴君。 扬刀，斩妖！ 第四十三章 且来一发走马灯 猴君痛失手足，表情狰狞之余，更是陷入狂怒，表情在惊惧和愤怒来回切换。 清浊二气已经严重干扰了它的精神，对冲的不同能量本来就会导致生物精神分裂，它很难维持正常的思维。 否则，再蠢的野兽也该知道这时候应该选择逃！ 白离用刀背轻轻擦过卧虎腰牌，发出金铁交加的声响，居高临下，俯视着猴妖。 猴妖先后被重创两次，此时无疑是最弱！ji不可失，失不再来！ 纵使肺部一阵阵刺痛，握着刀的虎口和手腕都麻痹的很，他也强行提起一口真气。 口中有一股散不去的铁锈味，随着真气徐徐沉淀下去，热流在四肢百骸中流转。 大概余下的气力也只够他再挥三刀，如果集中全部力量，也只够一招半式。 白离低声对自己问询……有把握吗？ 他心底传来声音。 足矣！ 白离双脚发力，踏碎了足下砖瓦，在屋顶奔走，如黑影掠尘而过。 奔跑是为了借力，给身体加持足够的动能，目标是一处拐角，地势略低，呈现出直角的拐角位置，有一根立柱，冲向立柱，从极动变成了极静，双脚踏稳，继而弯曲双膝，肌肉如钢索绞紧，真气几乎全幅集中于两腿上，像是给腰腹之下集中了一次充能，短暂一两秒之间，他如同无视了重力，就这么站在了立柱上。 视线锁定，角度调整，释放！ 立柱传来不堪重负的怪异声响，走廊一侧的拐角顶层崩出裂痕数十。 身躯如满蓄之弓，黑衣拉出从残影构成接近九十度的直角，他的速度不仅没有减缓，反而因为超越体质的爆发了真气，令这一刀快到了极致。 刀光如虹，斩中了猴妖。 疯狂和清醒中挣扎的猴君仓促之间架着手臂挡住这一刀。 绣春刀笔直的刺入，继而贯穿了他的双臂，抵住了妖猴的胸膛位置。 它的两条臂膀几乎直接废掉，但这仍不是致命伤，猴妖惊惧之余，眼神里露出劫后余生的喜色，它知晓这卧虎余下全部的力气都在这一刀上了，没能一刀毙命，他也不再有任何后手。 它受伤不轻，但只要吞了血食，便能恢复过来。 猴妖最后的念想是起身扑过去，但就在它放下被绣春刀贯穿的手臂的那一刻。 一幅绘卷印入眼帘，画卷上，有一头插翅猛虎，色彩斑斓，气息凶煞，栩栩如生！ 《穷奇图》！ 图卷上的凶兽仿佛活过来似的，从画卷中探出半个脑袋，发出一声怒吼，来自血脉层级的压迫感，令猴妖每一个毫毛都战栗起来。 它害怕了，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感到害怕，等察觉到的时候，它已经拼命挣扎的转身欲逃。 这份恐惧源自血脉里传承的生命本能，如同膝跳反应般根本无法靠意志力去克制。 穷奇图争取到了并不漫长的数秒，却足以决定胜负。 白离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榨出最后残留的几分气力，分离将刀往前推进。 他往前一步，两步，右掌抵住刀柄，身体前倾。 猴妖双目圆瞪，可一身力气在疯狂流逝，手脚不听使唤。 它就这么看着白离将刀子缓慢的推进自己的胸口里。 白刀子没入，切开血肉骨骼，贯穿心脏，最后从背上刺出。 白离抬起眼睛，盯着将死的妖猴，吐露诛心之言。 “下辈子别做妖了。” 这话令还保留求生意志的妖猴口吐血沫，眼中愤恨至极。 白离此时已经静静的换了一气，有气则生力，酸痛的臂膀沉重，五指发力，骤然抽刀。 绣春刀撤回，留下一撇伤口，血若泉涌，妖猴将死，身体摇摇晃晃，它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沙哑声。 妖族开了灵智，和人想去不远，人死前能看到走马灯，它也可以。 眼前的光景变得纷乱闪烁起来，耳畔响起了某些话语，仿佛回到了六月前。 …… 它曾经也是妖族中的出色天才，也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有群生死交情的结拜弟兄。 妖国并非一城一国之地，而是众多妖族结成的联盟之国。 它虽不是什么高贵出身，但也是一地翘楚，和他的那群血脉高贵的结拜兄弟一道，去参与一场大会。 太多的妖国天才齐聚一堂，它很高兴，喝了很多酒，却也因为多喝了几坛子酒水，神志不清。 夜半时，撞见一人，是的……人！ 它寻思那大概是谁带来的人仆奴隶，平日最多看几眼，但喝的太多了，由于长的颇为好看，且细皮嫩肉，还有一股独特的处子阴属香，便没忍住，偷吃了。 杀了，然后吃了。 妖国号万族并立，不兴食人之风，但也不是完全禁止，食人大多被视作妖蛮之类，因为人其实并不好吃，茹毛饮血又和野兽何异？ 它想瞒住，却很快暴露了出去，也没当做一回事，可两日之后，它被当众点名，要求生死一搏。 点名它的，即被它吃了的那名阴历处子的主子。 是一名来自于极东域樱岛的半妖，为妖国公主邀请而前来谒见。 它打心底没当做一回事，只想着吃了便吃了。 直至上了生死台，往后发生了什么，它不愿再想……只记得万分凄惨的下场。 妖骨被抽走，祖魂被击碎，境界一落千丈。 对方只不过几招便差点让它当场横死。 它输的凄惨，按照赌约，它本该就此死去，赖以几名结拜兄弟求情许诺方才保住了这条命，而后被妖国公主驱逐，流放五千里，永世不得重返。 临走前，弟兄们的叮嘱还历历在目。 “听哥的，你得活着，活下来！我们以后迟早还能再聚！” “再等几十年时间，大哥和兄弟会想办法让你回来，更名换姓，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流放你的妖国官吏已经买通了，你且放心，去大炎那边修养些时间，但不要再乱来了……” 它低头了，流淌下眼泪。 可并不是因为心中感动，而是内心感到了强烈的耻辱……它想要复仇，对那个来自极东的半妖复仇！ 它可以接受失败，却不能接受那区区半妖的高高在上，将自己视作不足一提的小角色，轻蔑的眼神和清淡的语气深深刺痛了它……在擂台上，它甚至连仇恨都没有感受到，对方有一万次机会可以杀了它，却始终没这么做，最后甚至主动留他一命！ 耻辱至极，恨入骨髓！ 它没选择安分守己，而是离开了兄弟们安排的地方，找寻一处能恢复自己实力的地方，养精蓄锐。 还记得大约是在三个月前，它碰到了一位着青衫的男子。 对方绝不是个风雅人物，他焚琴煮鹤对花啜茶，笑眯眯的看着遍地名花被焚尽。 它本想着绕开，可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它停下了步子。 “你想复仇吗？” 它停下了。 回答毋庸置疑。 …… 往昔种种流过眼前，它怀抱着巨大遗恨无法偿还，却将死在这里。 这里是斩妖司，它死了，哪怕连执念怨气都会被消解殆尽，什么痕迹都无法留下。 将死之时，它突然明悟，或许自己是被那个穿青衫的男子给利用了，清浊二气根本是它所不能承受之物。 “第五……你骗我，你敢骗我……” 呢喃几声后，曾经的妖族天才仰起头颅，凄厉嘶吼，蕴含着无穷尽的遗恨和悲愤。 “神宫寺！” 说不清是这声时候，还是那凌冽刀光。 只见十丈范围掀起风浪，白离铿锵收刀，不顾它是缘起缘灭。 一切不过刹那，弹指间生灭注定。 妖猴头颅落地，滚动数圈，无首躯壳倒塌，再无生气。 白离吐出浑浊气息，脸色惨白：“赢了，艹。” 不远处白兰地戳了戳咕哒，小声问：“这猴子最后好像说了个霓虹名？” “我也听到了，然后呢？” “所以，这猴子的种族是不是……二刺猿？” 第四十四章 拿下！ 【夺回斩妖司总部驻地任务已完成】 【奖励已发放】 【三倍经验挂机修行卡已加载，启用后持续时间24小时】 系统给了提示，这猴妖看来是死透了。 白离之前还在寻思着要不要给它骨灰扬了。 不……扬肯定是要扬的，不扬不符合大炎律令，妖怪的尸骸诈尸只会更加棘手了。 他避让开流淌了一地的血泊，把绣春刀丢到手旁，太重了，他现在每一根手指关节都在隐隐作痛，只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刚刚屁股挨到石头，白离盘住膝盖，侧过视线注意到几名玩家。 仿佛没有出门遛弯的阿拉斯加犬似的，仍然精力十足。 众所周知，狗子这类生物，如果不把他折腾的精疲力竭，它多余的精力要么用来折腾铲屎官，要么用来拆家。 玩家……似乎也是同类。 如果不让他们肝到爽肝到吐，鬼知道他们会搞出什么奇葩来。 白离挥手道：“我休息一会儿，你们去把其他的小妖和精怪处理掉，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 【任务：清扫】 【奖励：五点贡献】 聊胜于无。 但白兰地和咕哒都是眼睛一亮。 就连已经中破受创的二哈也从地面爬了过来，一步步的挪过来，眼巴巴的看着白离，眼神里透着一个意思。 ——白哥，拉我一把，俺也想转贡献点。 白离：“……” 这员工太敬业了！ 他指了指猴妖的尸体：“自己去补点血。” 疾风二哈回了个了解的手势，挪到血泊上，然后捏着鼻子躺了上去，好在他没有胆量去茹毛饮血。 新鲜的妖族血液相较于人类武者的血液的生命力只强不弱，靠着这个大出血的血泉补血，一炷香之后，二哈就重新爬了起来，断掉的骨头已经重新接上了，余下伤口也在徐徐回复。 “我又回来了！”二哈拾起横刀，冲向了大殿：“狡诈恶徒！休跑！” 真是活力十足。 白离摇头感叹，他双手颤抖着，气喘吁吁，艰难的扭了扭酸疼的手腕。 和猴妖这一战着实凶险的很，他修为不过八品中期，甚至连武夫都不算登门入室，拼杀个七品妖，在占着人数优势和装备优势以及猴妖强吞清浊二气导致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险些输了。 世间修行体系繁多，九品八品皆为基础，真正的职业化分支从七品开始，他本是预想自己会走武夫路径，此时却又不太确定了。 武夫很强，世间修行者九成都是武夫。 武夫之强，几乎没有明显短板，属于王道向的职业，且武夫中分支不少，根据择选兵器和修行功法不同，强弱随之变化，但武夫的弱点同样广为人知。 气。 力由气生，一气枯竭，则需要换气，换气就意味着节奏的断档。 这点，哪怕是走到了三品的天王级武者也不例外，仍然需要换气，只是他们的气机绵长，一气绵延数百里，可一刀断江，旁人甚至攻不破护体气机，更遑论找到破绽。 白离和猴妖打的时候，足足换气了三次。 每一次换气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比上一次换气时更短暂也更虚弱。 武夫之争，往往在于一气之争，气绝则人亡。 之前斩尸煞和妖魔，只用了一气，所以没察觉哪里不妥，这次稍稍拖长了点时间，才意识到气机变化。 倘若没有几个玩家帮衬，他根本不会有换气的时间。 气机不足的弱点，根本无法解决，只能弥补，到底该不该择选这一体系，白离有些陷入范畴。 低头看着绣春刀，他的目标到现在也没什么变化，无非是自保。 为了保全自身，就不得不去和天争命。 皇帝想他死，大臣想他死，他想活，便只能抓住一切可能壮大自身，并且尽可能不要留下弱点。 武夫虽强，但抵挡不了千军万马。 四品武夫号称千人敌，那为何不是万人敌？ 因为历史上早有记载过，数千铁骑来回冲杀，足以靠着人命活活把武夫耗死在人堆里。 真万人敌，品阶都在三品之上，可若是真能修行到三品阶级，哪一体系还有区别吗？谁还不是个万人敌？ 白离苦笑一声。 他的戒备对象可是大炎皇帝，天知道这昏君什么时候直接一杯毒酒赐来。 按照万人敌的基准去备战过分吗？ 斩妖司不就是兔死狗烹的绝佳警告么，对狗皇帝抱有幻想，还不如自己握着一枚核弹发射按钮更心底踏实。 白离换了个手托着脑袋，一边休息，一边继续胡思乱想。 …… “四十！” “八十！” “搞定！” 三名玩家拍手，解决了最后一只斩妖司内的精怪小妖。 猴妖死的时候，能逃的都已经溃逃了，余下很多藏在角落里的不容易察觉到。 他们用了一个小时，扫荡斩妖司内外的精怪，同时也在熟悉这块的地图，通过跑图的方式。 老黑魂玩家了，记不住就多跑几遍，总会慢慢熟悉起来。 白离也在通过管理者后台观察着实时更新这块地图，他发现这斩妖司……还真是挺大的。 有多大呢？大概五分之四个苇名城那么大？ 整个斩妖司傍山而建，高低错落，他们所处的大殿也仅仅是个入口，进入大殿后往内部走，会有三个平台，围着山连续折拐三次，这三个平台一个比一个宽阔，却因为藏在山脉之间绝壁之上，浓雾掩盖根本看不见，三块平台分别对应不同地区，每一块区域内都有不同的标志建筑，地图上也给出了对应的标注。 外殿堂、演武场、居住区属于第一阶。 修行室、丹药房、追风楼属于第二阶。 先贤殿、斩妖部、道藏库属于第三阶。 至于最后的第四阶，几乎完全隐蔽，根本找不到去的路，有且仅有一道铁锁相连，地图被迷雾笼罩。 虽然名字都更新了，但这些建筑物具体功能是什么，白离也不清楚，他需要时间进去看看才能搞懂。 好在玩家们也没有把勇者行为执行到底，看到建筑物门关着就没进去了，老老实实回头禀告。 白离随手打发了三人暂时想不到有什么用处的三点贡献点，随后安排他们把尸体整理出来，堆在外面给烧了。 这是个有些恶心的活，大部分的精怪被杀死后会直接亡形，可妖不会。 外殿的尸体堆砌的最多，也最为脏乱，还有大量食物残渣和血腥气味。 “去打扫下。”白离指了指外殿后方偏僻处的两排屋子：“这儿是杂物室，有水桶拖把板车，也有水井，你们去把外殿打扫一些……别问我山上为什么有水井还能出水，就你话多？” 三玩家对视一眼，这和他们想做的工作可能有些差别。 但白哥都发话了，还能怎么样？干呗！ “反正在其他游戏里也习惯当工具人了，开局都这样，教训流氓，洗菜扫地烧火做饭。”白兰地一摊手：“npc饿了不回家吃饭，问我要菜，还挑三拣四。” “我也不是抱怨，只不过……你想想后面还有那么多建筑，都让你打扫一遍去？” “……我选择死亡。” “别废话了……那边的，快过来洗地！” “淦，我在家里都没干过这么勤快的家务！” “这种水桶打水的效率也太低了，好歹来个压力水井啊。” “压水井，我以前好像研究过，原理挺简单的。” “那你之后试试手搓个来改善生活？这游戏好像也支持种田。” “我拒绝，我不喜欢种田！” “你这话说的还是冲国人话吗！” “害，以后会有种田流玩家来研究的，群里好几个土木和化工的都表示饥渴难耐了，哪轮得到我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公测，真希望早点来啊。” 第四十五章 倦梦随笔 白离并不知道玩家们此时的想法。 即便知道，也会一笑置之。 公测是不可能公测的，最好就这么内测到游戏寿命终结。 一旦几十万几百万的玩家涌入这方世界，会给这个世界的生态产生毁灭性的打击和影响。 不说其他，白离目前也根本养不起这么多的玩家。 斩妖司的承载极限，大概也只是勉强的四位数，绝对达不到五位数水准。 巅峰时期的斩妖司的人间行走，算上外援后勤也只有一千五百多人。 听着好像不多，可哪怕四位数的千人单位，放在这里那也是相当大规模了。 玩家是能升级的，数千的修行者组成军团，还不是指哪打哪，所向披靡？ 畅想一下未来。 斩妖司镇抚使的自己挥刀一指，数以千计的玩家形成洪流，在战场中冲杀，该是何等壮阔场景。 这不得直接发动一场讨国之战？ 否则都对不起自己的排面！ 白离刚刚脑补出爽文场景，却立刻被打断。 啪！他给了自己一巴掌，清醒一下脑子。 这才刚刚收复斩妖司就想着去杀狗皇帝搞革命了，做人不能太飘！ 好高骛远不合适，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悄悄的发育，搞事的不要。 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建筑物上，白离将自己当做外来者，感叹古风建筑的雄奇壮观。 在他这个现代人看来，斩妖司的建筑群落已经可以算入奇观之列。 奇观误国，因为它会耗费巨大的财力和人力，由此可见经营两百多年的底蕴的确雄厚，这些建筑群落大概没有十几二十代人的苦工根本修建不成，虽然现在彻底拉了，但过去地位之超然可见一斑。 可惜一根苗子都没留下，没人敢继承的斩妖司即将归属于自己这个外来人，这是该庆祝还是该苦笑呢？ “系统，你怎么看？” 【斩妖司总部已永久登录，标注在地图上】 【斩妖司内部建筑的建造规划和功能管理需要更高级的管理者权限方可解锁】 【我建议您暂时不要看这块】 “建筑物的具体功能也摸不透吗？”白离停在一栋建筑物前，伸出手推了推，大门被锁上，纹丝不动，这上面的铁锁似乎只需要一刀就能劈开。 他想了想，没有选择强闯，绕开这些建筑物，三十分钟后，走到了第三阶。 这里的建筑区域三分，呈现出品字形结构，左侧是先贤殿，正面是斩妖部，右侧是道藏库。 先贤殿并未上锁，白离透过门窗看了眼，没有进去，这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数以百计的排位。 斩妖部则是一栋最为气派的建筑，只有一层，却占了超过一半的地，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它是什么功能。 办公大楼。 白离行至正门，门上没有铁索铁链，只有卧虎头颅状的暗金色雕塑，雕塑上有一凹槽。 放入卧虎腰牌，分毫不差的重量，伴随着一阵如同虎吼的咆哮，卧虎的雕塑中间浮现出一道裂隙，伸出手一推，大门朝着两侧敞开，封闭三月的斩妖总部办公大堂陈列于前。 除了一层不算厚重的灰尘之外，它保留着和斩妖司众人出战前夜的布景。 大厅很大，一路穿行往前，或许是斩妖司实力衰退过于严重，这里的办公地连十分之一都没用上。 白离很快就找到了上一任斩妖司的办公所，称不上气派，古风建筑低调内敛。 除了桌案椅子笔墨纸砚外，两侧陈列着许多书架，唯一的装饰物，是在背景墙上悬挂着的兵器盔甲。 比白离身上这套好上许多，俨然是特制的专属盔甲，属于斩妖司司首、人间卫指挥使的盔甲。 由皇室分发图案，织造局和军器局协力完成。 大炎律中，人间卫指挥使可披甲上朝，品同官服。 能获此殊荣的，也只有人间卫、锦衣卫的指挥使，其他卫没有这个待遇，甚至都未必会有指挥使。 白离当然也没有，他只是镇抚使，从四品；指挥使是正三品，高出一个半品级。 他看向盔甲，又看向盔甲一旁悬挂的兵器，有些意外上任指挥使居然没披甲出战，反而把它留下了。 “或许……”白离猜想，是前任指挥使不满皇帝和朝廷，不愿披甲也代表了她的心情，并不是为了朝廷而战，而是为了斩妖司人间卫的尊严和誓言。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套盔甲，却穿不得。” 白离走回指挥使的位置上，没有留下什么信笺或者物品，已经做好一去不回的准备，索性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最后放在桌案上的，只有一本书。 书名为《倦梦随笔》 这是上一任指挥使留下的书籍么？ 古人随笔和日记差不多，都是有时间就记录一下。 正经人虽然不写日记，但日记里许多东西都很有趣，会变成经久不衰的梗。 譬如著名投降派胡某的日记里的打牌已经成了一个经典的自嘲梗。 白离心生好奇，前任指挥使只任七年时间，留下的笔记一定留下了不少值得参考的资料。 他顿了顿，没有多做犹豫，直接翻开到第一页。 一行字体映入眼帘，白离瞪大眼睛，险些丢下手里的笔记。 ——为什么偷看？ 一句灵魂拷问令白离嘴角微微抽搐。 “这里有一本日记摆在我的面前，你问我为什么偷看？那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好奇心作祟。” 他没做他想，翻到了第二页。 ——为什么要好奇？ 白离还是没什么当真，只认为这是前任指挥使留下的小小恶作剧道具。 他随口道：“多了解点斩妖司的内情和过往，方便接管这里，再说，好奇心谁都有。” 再翻一页。 这一次出现的字体却没有立刻浮现，而是如同延迟显示般，墨色的文字勾勒着缓缓呈现。 白离一字字读下去。 ——为什么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白离不解。 再翻一页，文字迅速浮现。 ——为什么这么漂亮的一套盔甲却穿不得？ 白离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当即头皮发麻，这不就是他翻开这本书之前说的话吗？ 这个随笔上怎么会提问了他说的话！ 白离盯着书本……难道是书虫或者书妖？故意在耍我？ 他右手搭在腰上，正欲拔刀，却摸了个空，随身携带的绣春刀倏然消失不见。 四周的空间也骤然变得空旷，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沉，屋子内的烛火倏然点燃亮起。 火光照亮了厅堂，白离站在桌案前，眼前的书本上的墨色字体隐没，它脱离了书本，墨色在半空勾勒为虚幻的人形，像是人的影子，就这么坐在了桌案后的那张椅子上。 白离震惊且错愕，这是什么情况？ 他试图给这个诡异的状况找个解释，可周遭所见所闻皆显怪异，视界里的系统图标也全部消失不见，像是被屏蔽了，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 白离默默运转真气，往后挪步，却突然脚步被粘粘在地面，动弹不得。 坐在椅子上的墨色人影缓缓开口，手指敲打桌案，发出问询，嗓音清澈且飒然，晕着兵家独有的杀气。 “回答我的提问。” “为什么觉得可惜？” “为什么这套盔甲穿不得？” 白离严肃心神……好家伙，他这是被拉入问答空间了？ 他沉默了数秒，对方再度开口，问出同样的质问，这一次的出声伴随着金铁交加之音，金戈铁马，杀气沛然，令人想象到一片死寂的沙场，干燥的沙子拍打在脸上，空气里弥散着血腥气味。 它大声质问：“为什么穿不得！” 几度尝试都不能脱身，诡异的情况令白离感到了临近的危险杀机，只得暂且顺从。 他缓慢的回道。 “因为……” “我不穿女装。” 第四十六章 零分答卷添一笔 这是一套定制的女式盔甲，他自然穿不得，正经男人谁穿女装啊！ 白离给出的这句回答使得座椅上的黑影稍稍颤动了片刻。 它暂且沉默。 但周围的风景并未因此而消散，烛火仍旧摇曳不止。 白离感到束缚自己的力道稍稍减缓，他没有尝试立刻转身而逃，而是抱着双臂，拇指捏住下巴开始推算思索。 本就和猴妖打了一场精疲力尽，如果真的对方抱有杀意设下了陷阱，他大抵也没什么可能逃出去。 与其想着钻空子，不如想着怎么破局，按照对方的规则来走。 此时黑影的颤动也结束了，它再度开口，仍然是重复了之前的提问。 “为什么穿不……” 白离眯起眼睛，心说不出所料。 这是个复读机，至少不具备什么高智能，或许是上一任指挥使留下的一道考验。 念及此，他再度开口：“因为我不穿女装。” 黑影正要说什么，却被白离打断。 “这是理由其一。” 黑影归于静默，等待白离的下文。 “我的官位只是从四品镇抚使，不足够披指挥使的盔甲，随意乱穿会出问题。” “这是理由其二。” 他在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到黑影仍然没有额外反应，心底已经确认了某种答案。 “最后一个理由。” “这是皇帝赐下来的东西，谁爱穿谁穿。” 白离放声嗤笑道：“狗都不要！” 这话落下的刹那，黑影被触动了，像一条盘踞的蛇突然弹起，它倏然起身，厅堂内鼓起大风，燃烧摇曳的烛火尽数熄灭。 白离身体微微紧绷，萦绕的危机感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加重了些许。 空气里的杀气更加密集，如同尖锐的针刺，皮肤传来幻觉般的刺痛。 密码输入不对？ 难道猜错了？ 不可能吧，这么多年了，斩妖司退居姑苏，怎么可能敬皇权选择愚忠？ 白离正思索时，忽的肩头一沉，侧目低头，一把剑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锋锐的剑锋相隔脖颈短短三寸。 他几乎忍不住要暴起，但硬生生压住了这份冲动。 几次深呼吸，压住了条件反射式的紧迫，却仍然无法放松后背的压力。 白离不敢回头，只是说：“你还想问什么？” 这次，背后传来更加失真的声音，像是经过很远的距离传输，声音都变得怪异，忽近忽远，忽高忽低，又像是录音，并不真切，伴随着嘈杂。 “我料想过斩妖司会落入旁人之手，所以，做了某些布置。” “若是斩妖司覆灭，或许也是天命，万事万物盛极而衰。” “不敬神佛无妨，不懂四书五经也罢了，这些都无关紧要。” “你倘若是个忠臣，食俸禄办公事，我也不会难为于你。” “却不料，来的人会选择这种答复。” “哪怕斩妖司终将走向末路，我也绝不可能让它落入野心家的手里。” “斩妖司绝不能落入不敬天地无父无君之人的手里，否则……” “英雄拔剑起，苍生十年劫……呵！” 剑锋朝着他的脖颈挪动一寸。 白离眉头紧皱，心神产生动摇，额头流下冷汗。 他意识到自己这是犯了常识性错误，严格来说……他不算是答错问题，却搞错了方向，解题思路出了问题。 他忘了去考虑斩妖司指挥使的心情。 倘若他只是来面试加入斩妖司，这个回答绝对足够了；可他不是，他是来接任斩妖司的职位，对前任指挥使而言，她这是在谋身后事，她可能抱有乐观情绪吗？ 当然不会，她只会悲观！ 如果是悲观的去考虑，她设下的考核就不是‘用人’，而是考核此人会不会利用斩妖司的遗产带来灾难。 白离搞错了重点，恰恰是选择了最差的回答，他的道德考核在纸面上已经是无限接近于零分答卷了。 事实上，这或许也没错。 现代人的思想放在古代，在儒家思想的封建礼教制度中，的确是无父无君十恶不赦。 白离想到这里，有些懊恼之前太过于想当然。 但迅速转念一想，他看了眼还有两寸就能割开自己喉咙的剑锋，意识到这或许还不是结束。 否则对方可以一剑杀了他。 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毕竟零分和满分十分，也只差了一笔。 对方是怀抱悲观情绪，但何尝不会怀抱最后一丝的希望？只要自己能解答出正确答案，那就能拿到满分。 可若是错了，就会在这里人头落地！ 那么，如何解答斩妖司前指挥使想要听到的答案？ 卫家卫国卫天下；斩鬼斩妖斩……豁然间，白离想到了那枚掉落的牌匾上的文字‘卫道人间’。 重要的是共情，而斩妖司戍卫天下卫道人间的思想和道德，恰巧也是白离所能强烈共情的那部分。 总结起来不过五个字。 ——为人民服务！ 若是自身能力不足，也就罢了，不强求去做些什么；可若是站在了什么位置上，那就不该只想着独善其身。 念及此，白离挺直了后背，一股子发自内心的热血涌出来，精气神焕然，一扫先前颓势。 “呵……”白离低笑一声。 “你笑什么？”背后的声音问道。 “我笑你在做无谓的考验。”白离说：“你其实根本没弄明白一点。” “是什么？” “你想要斩妖司的历史就此结束，还是让它延续下去，迎来新的时代？”白离沉声道：“若是选择前者，那我无话可说；可若是后者……除我之外，你别无他选！你只能选择我！” “狂妄之徒！” 剑锋再度逼近一寸，寒光闪闪，几乎要斩首断头。 白离视若无睹，继续道：“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简单的事实，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不会将心思放在重建斩妖司上，他们只会将这里作为筹码，出卖榨干它的最后一丝利益。” “……那也是它应有的结果。” “或许是吧，但他们怎么办？”白离问。 “谁？”声音稍显疑惑。 “苍生！”两个字掷地有声。 “……” “斩妖司不愿将至苍生于水火，所以代代传承，直至今日！你若是选择让它消亡，便是违背了斩妖司的信条！”白离气势高涨朗声道：“你以为皇帝会在乎有多少人死于苛政么？你以为士大夫会在乎路有冻死骨么？你以为魑魅魍魉不会对中洲大炎虎视眈眈垂涎欲滴吗？” “……”仍然是沉默。 “所以，把斩妖司交给我。”白离低沉喝道：“未竟之事，我来完成，我一定能比你做得更好！” “倘若你做不到呢？”对方似乎也愤怒了。 “大好头颅，你随时可取走！”白离洒脱道。 背后声音出现了明显的停顿，俄顷，她又问：“我凭什么信你不会和其他官吏一样？你不过是……” “升官发财已往他处，贪生怕死不入此门！” “我已站在此地，还需要什么额外的证明？” “你信不信我又如何。”白离失笑道：“我就这点微薄本事！或许要不了多久，或许我很快就会死在这儿了，斩妖司举世皆敌，重建它何其艰难，你又着急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沉默比等待宣判更加煎熬。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剑从他的肩头滑落下去，背后传来声音。 “那你便去试试吧……让我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何等程度……” “倘若你真的能重建斩妖司，我自当前来负荆请罪。” 第四十七章 全是宝藏！ 声音消散。 一个恍惚，白离仍然站在桌案前方，眼前什么都没有，背后什么都没有。 仍然是白天。 唯有桌案上留下的那本书籍上的文字已经全部褪色，只留下纯粹的空白纸张。 白离揩了把冷汗，背后有些潮湿。 “……妈的，吓死。” 他扶着桌案，喘息了几声。 如果不是他颇有表演天赋，过去也在初中大学锻炼过舞台上的才艺表演，积极参与了各种公开活动，怕是没有这么一颗大心脏，也不可能稳得住心态。 年轻的时候喜欢出风头也不是什么坏事，好歹是锻炼了胆识，不会说话都带着颤音。 虽说是撑过来了，但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的感觉也真是不好受啊。 而且最后和自己对话的那人，听她的口吻，似乎还是个活人？ “不是前任指挥使么？” 白离沉吟道：“是外来者？还是和斩妖司有故的故人？总觉得还有些隐情在。” 原本斩妖司覆灭的一人不剩就相当诡异，连家眷都没留下，这可能吗？好歹会留下点孤儿寡母吧？ 这留下来了，自己也不用独自一人打理这么大的地方，还能照顾人妻养成萝莉……咳！ 啪！给了自己一巴掌醒神，白离双手揉着脸，确认自己已经摆脱了方才的诡异事态。 但为避免继续踩中谁的陷阱，他选择从这里撤了出去，不再好奇的乱翻任何东西，只带走了桌案上的那本化作无字天书的《倦梦随笔》 白离和系统聊起刚刚的遭遇，系统给予的回答只有一句。 【预测是高阶修行者的精神攻击，暂无参考资料，无法推断其来源和体系】 白离：“要你何用！” 【聊天】 “……” 和系统对线的时间里，白离撤出了斩妖部，去往了第三阶最后一块区域。 道藏库。 这里的封锁远比斩妖部和先贤殿要严格，白离拿着卧虎腰牌连续穿过三层封锁，且明显能感知到这里有阵法在运转，几乎一路走来，整个斩妖司外部都是没有阵法护体的，却在这个地方用上了，证明了它的重要性。 “道藏库，具体是什么？” 【道藏库内部分为三块区域，案牍库，藏书库，以及兵甲库】 白离闻言眯起眼睛：“原来如此，难怪保存这么严密，案牍库是关于斩妖司处理的各种案件，藏书库大抵是这些年来斩妖司收集的各类知识书籍，兵甲库是武器和装备。” 两百多年的积累啊，不知道有多少好的东西在。 “肘，去看看！” 白离往内部走去，第一块区域是案牍库，这里陈列着许许多多的卷宗，从书籍到卷轴的演示都有，最古老的一批已经封装在了深处的箱子里。 白离走到架子前方，随便拿起一本，这是一本斩妖司卫道人亲手誊写的破案笔记。 情报的积累必然有价值，这些书籍在这里简直是数以百计，再加上其他的卷宗，想想便头皮发麻。 两百年的积累量啊。 穿过案牍库，左侧是兵甲库，右侧是藏书库。 “先去左边。” 男人喜欢兵器盔甲，哪怕冷兵器在现代武器面前无比孱弱，但弯弓射雕白袍银枪就是很帅啊。 兵甲库的管理却不是很严苛，或许是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人上班的缘故，白离跨过一道玄铁大门迈入兵甲库。 一列列古朴的盔甲和兵器映入眼帘。 在这里能清晰的看出来，斩妖司的制服历经两百年一共变更了五代左右，显而易见的是，每一代都更加追求简便和轻盈，一方面是防具更轻便更薄，另一方面是造价更便宜。 最新的一套是白离身上这件，最古老的是大炎开国的那套制式盔甲。 兵甲库内部的保存环境不错，虽然有些盔甲样式很古朴，但氧化和老化并不严重。 林林总总一算，大概总数在七十套左右。 白离自己用不上这么多制式盔甲，但它们绝对能排得上用场。 玩家的装备可能就得从这里整了，反正玩家们对于自己挣钱买装备有很强的自主能动性，这就已经找到了‘贡献点’的合理消费方式之一了。 他又看向兵器，能放置在兵甲库里的兵器，都是难得一见的上等品，其总数量过百，哪怕是凡品兵器也是吹毛断发，其中还有足足三十一把百战利器！ 武器装备都有了，暂时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白离心说有了这些装备大抵，下一次测试可以多拉些人进来。 “不过这么多刀枪剑戟，武器类型不同啊，初始技能是卧虎刀法的话，这里的刀的数量反而不多。” 白离短暂烦恼了一下。 他继续往里面走，最外层的兵甲库看完，内部应该放置了更多的好东西。 外层武器库打开，来到第二层，这里明显数量就下降了很多，但是品质提升了一个大台阶。 兵器总数十七，十三把顶级利器，皆不弱于白离手中的绣春刀；余下四把均为上等名兵。 “名兵就这么放在这里？”白离震惊道：“这真的是我可以免费拿的吗？不要钱就能拿的吗？” 名兵的价格属于万金难求，卖一把出去都能换个姑苏的大庄园，还能雇用很多漂亮小姐姐。 【评鉴：其中三把都是次级名兵，仅有一把是真名兵】 “那也够了。”白离心说反正大部分人根本看不出来区别。 这些兵器肯定不能卖，都是斩妖司仅剩的压箱底的宝物了，或许原本还有更多，过往的斩妖司破山伐庙，诛杀了不少邪道，获得的战利品相当丰厚。 因此这层几乎没有防具和装备，却有更多奇异模样的武器，从雷击木再到千年桃木剑，再到干枯的僵王手杖、白骨旌旗，很多大量的战利品被收藏于此。 他更加好奇下一层是什么，走过去正要开门，却发现自己权限不够了。 兵甲库内设置了高级的阵法，上面显示无法通过。 【要去下一层，需要更高级的卧虎腰牌吧】 “更高级……指挥使的卧虎腰牌已经遗失了。”白离遗憾道：“看来以后还得去搜寻它的下落。” 【要任务吗？】 “下次一定。”白离离开了兵甲库。 虽然心动，但他没有置换更好的兵器，次等名兵中有一把刀，他可以换，却觉得没必要。 这个级别的兵器给他也根本用不好，还平白招人眼红，百战利器的绣春刀已经足够合用趁手，拿出来还自带锦衣卫的威慑力，索性不换了。 离开兵甲库，走向案牍库右侧的藏书库。 白离本来对这个藏书库最不以为然，上学的时候每次提到图书馆，第一反应就是自习室和占座。 但他错了。 道藏库中，这个藏书库的封锁甚至比兵甲库更加严苛。 因为它内部放置的是……真正重要的知识！ 这里的书籍藏量远比案牍库的要少，而且少很多，第一层也只放置了不到三十个书架，书架里也并不全满。 白离随手取出一本……《正一道二十四品符箓·震之卷》 “！”白离心头一震，卧槽二字萦绕心间。 他立刻再换一本……《符咒的简单构造和运用·赶尸篇》 换了个书架再换一本。 《黄莲圣母大愿经》《纵横九篇·猎城篇》《佛说力士移山经》《阴阳鬼道体系的拆解和再应用》《圣人十问·巫鬼》《方术士入门刊物》《山海异兽经·东玄之章》《魔说佛法乱世》《武道九品开源》《天罡四九玄功残篇》《金刚不动经》《劝学·感气篇》《九虎丧门刀》《甲子观潮谱剑录》《霸王枪重衍图》 来回走动数次，几个来回下来，白离头皮发麻，单看书名他就意识到，这里才是斩妖司绵延两百年的真正底蕴，天下修行体系的一部分都被放置于此。 现在任由自己予取予求。 白离好一会儿才稳住激动的心情，重新走回原本位置，拿起了放置在藏书库正中央桌案上的那本目录书。 书名《九州修行录》，翻开第一页，有一行公正且飘逸的字体如此写到。 ——愿为天下万千修士提纲挈领，愿将九州修行体系兼收并蓄！ 第四十八章 玩家的点子就是策划的点子 二哈将碎布做成的拖把放进水盆里，用力的踩上几脚，泥浆似的水溅出来。 他满脸嫌弃：“这比我自己的卧室狗窝还要脏，一股子怪味。” “你要不满意，我们换个活儿。”咕哒双手滴落着血：“我还得拾掇尸体扛出去烧，新鲜的还好，还有腐烂的……草，这群妖怪真是不讲卫生！” 二哈扭过头，继续踩拖把，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不过这地方可真够气派的啊。”玩家感叹道：“以后咱们就在这儿了吧？” “不出意外应该是，姑苏城是主城，这里是我们的总部基地，就和游戏开局选择的门派差不多。”白兰地提着一桶水倒下，他感叹道：“本以为占地面积不够，但现在我放心了，少说也能容纳个上千人。” “才上千？” “不少了，毕竟这里宿舍好像不多，我去那边看了看，屋子挺少，还有许多房子都是危房了。” “这你也懂？” “略懂。”白兰地谦虚道：“我对建筑行业略知一二。” “那你会盖房子吗？” “如果有水泥和砖块，盖个平层有手都行，视频网站都有教你怎么砌砖的，37墙夹24墙什么的。” “你是北方人吧，南方一般都是24和18。”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儿没水泥也没砖块，木材整座山都是，但问题在于木工可比砖瓦难多了，难道你还打算在这里锻炼一下木匠技能？”白兰地一摊手。 “你别说我还真有点兴趣。”咕哒笑道：“如果这里的物理引擎足够真实，那我们在这里锻炼了木工手艺，现实世界不也相当于是多了个职业技能？” “想法挺好，但木工苦活一般人做不来的，基本上都是搞装修，年轻人哪乐意干这行。” “扯远了。”二哈翻了个白眼：“玩游戏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累不累啊。” “我只是猜想，这或许也是一种玩法。”白兰地耸肩：“种田搞基建修路，中国玩家的玩法了解一下？” “那确实。”咕哒点头说：“指不定后面真的会让我们修房子呢，你看白哥连打扫都交给我们，这游戏的真实度极高，可能干什么都要我们自己动手来。” “不至于吧。”二哈嘴角抽搐。 “我觉得很有可能。”白兰地认真道：“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内测，用的这身体严格来说都不是人，等级锁死，没有味觉也不用吃饭，但之前白哥吃东西的时候我是闻到香味了，都有点馋了，我推断后续肯定会加入饮食系统，再往后推算一层，衣食住行都会有。” “这也太麻烦……” “麻烦但也真实。”白兰地打断道：“游戏时间和现实时间正好是昼夜颠倒的，或许下次测试，换上正常的人体后，我们下线就代表这边的身体进入睡眠休息。” “那到时候肯定是需要房间的。”咕哒表示赞同：“我们现在的角色都不能随意丢，以后就更不能了。” “于是房子也是刚需哈？”二哈有点捋清楚这个逻辑了。 “按照这个逻辑推算，后续白哥肯定会想办法解决基本的住宿问题，就像大学时候的住宿一样，他负责补贴大部分，我们意思意思补点差价就可以。”白兰地越说越麻溜：“只不过，想要吃好的，想要大房子，想要漂亮衣服，得自己想办法了。” “嗯，这个我赞同。”咕哒咧嘴一笑：“斩妖司里给的都是贡献点，但外面世界的基本货币却是银子和铜钱，前者是我们这边积累的虚拟货币，而后者才是经济流通的命脉啊……老克啊，咱们之前去春满楼的时候，别人也是收的银子。” 白兰地斜眼：“我想到的不是这个，我想到的是……而且姑苏城这么大，我一直在想，这么大的开放世界，肯定能在城市里买房的。” “？？？”其他两人瞪眼：“你疯了吧？游戏里也想做房奴？” “总有办法赚的。”白兰地自信道：“玩家想挣钱很难吗？实在不行那就跑商呗，商业玩法了解一下。” 二哈正要反驳，旋即停顿，他想了想：“好像也行。” 咕哒吐槽：“你居然表示理解？” 疾风二哈无奈道：“你看看白哥。” “白哥怎么了？” “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钱人的样子啊，或许我们之后得考虑怎么养活自己……” 话音刚落，三玩家同时陷入沉默，一时间有点担忧自己将来在游戏里的生存危机。 这游戏如果真的足够真实，不吃饭就会饿死，他们需要考虑自己打工挣钱的必要性了。 白兰地赞同道：“言之有……” “有什么？” 冷漠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三名玩家同时缩了缩脖子，一股冷意朝着脖子里钻。 怯生生的回头，白某人正抱着双臂，虚着眼睛盯着他们。 “白哥，你，你回来啦，你什么时候回来……” “从买房那里。” “呃……”三人齐齐噎住，这好像不是第一次说闲话被抓了，为什么白哥总能和班主任一样，时不时就出现在后排窗户的位置？一回头就是死亡凝视。 白离捏着下巴：“我在考虑要不要喂你们拖地水。” “我错了！”三人同时弯腰鞠躬，一看就是从霓虹新闻上学的姿势，忒标准了。 “下次还敢？”白离挑眉。 “不敢了不敢了！” 敲打了这三名开小差的玩家，白离没有太多计较，相反，他们的交谈给了白某一个很好的参考模板，大量玩家涌入进来，必然是有土木化工的人才，建筑物的修缮和建造方面可以交给他们。 同时斩妖司的资金匮乏是必然的，没钱很多事都办不了……户部不肯给斩妖司拨款，手里无钱，办事无力，而他也没胆量和底气去户部讨薪，当前还好，可人数多起来后，庞大的金钱开支就成了问题。 古早时代的mmorpg中大多玩家组成的帮会都有上缴资金的选择，而大型的帮会中必然有负责打金和跑商的成员，提供资金支持……只要按照这一模式运转就行了，现在能考虑到的办法就是让有这方面才能和倾向的玩家去走经商路线。 为将来做考虑，商会的确是需要的，同时……资金的来源不能全部押注在单方面，还得想一想其他方面的资金来源，总之要迅速解决掉困扰了斩妖司上百年的痛点。 白离对三名玩家的开阔思维颇为赞赏，但没表现在脸上。 毕竟玩家的点子就是策划的点子，拿来吧你！ 白离问：“都打扫干净了吗？” “差不多了，天黑前能搞定。” “那就快点解决。”白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还有一件事。” 咕哒问：“什么事？不会真让我们去盖房子吧？我不会啊。” “不是。”白离老脸一红：“我想问的是……你们……谁会做饭？” 玩家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鸡蛋炒西红柿。” “西红柿炒鸡蛋。” “西红柿蛋汤……” 他们报出了自己的拿手好菜。 白离捂着脸挥了挥手：“罢了，当我没问……” 他咳嗽一声：“主要是这里也没什么食材了，我得下一趟山，回姑苏城一趟。” “也不是，还是有的。” “都三个月了，食材早就腐败了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食材。”咕哒指着另一旁的火堆说：“我才烧了三分之二的妖怪尸体，其中好些都是大个野兽，刚刚烤熟的时候，那个味闻着我都有点馋，新鲜的野味呢。” 他说的时候，喉咙还滚动了一下：“加点盐巴，翻面刷油……” 白兰地接道：“隔壁小孩子都馋哭了。” 二哈也颇为意动：“白哥，要不试试？烧烤有手都行，我经常去吃自助烤肉的！我很彳亍！” 白离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他还是严重高估了玩家们的下限。 这可是会说话的妖怪，吃起来膈应不膈应啊！ 宁可回去啃葱油饼，哪怕饿死了，死外面，从这儿跳下去，也绝不会吃你们一块烤肉！ 第四十九章 我应该在床底 夜色笼罩姑苏城，吴知县是满面红光，甚至今天见人都是笑脸相迎，甚至还备了些红包随时散出去。 吴知县此时的心情就像书里写的那般，他今天碰到了两件事，一件是好事，另一件也是好事。 煞星走了，大晚上还没回来，可能人已经没了。 这是一件好事。 福星来了，大晚上在这留宿，令人踏实的不得了。 这又是一件好事。 双喜临门，如果他生在西方上流社会，此时已经穿上小皮鞋套上丝袜开始跳踢踏舞了，再用高脚杯倒一杯红酒，感受人生的美好。 晚宴很普通，那位大人不喜欢和其他人共进晚餐，这令吴知县有些失望，没能好好展现他的唇舌技巧，整个姑苏的官场谁不知道他的舌头能三百六十度旋转式舔上峰？ 不过，只要大人在这儿留宿，哪怕只有短暂时间，他也算是有了些香火情面，原本这种好事是落不到他头上的，往日以后京城再来大官，指不定都会让他去招待。 畅想了下美好的未来，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吴知县觉得光是这样还不够，礼物怎么能少，厚礼都放在家里，现在招待客人没停，他现在终于有时间腾出来，急忙走出县衙，对着衙役吩咐道：“我且出去一趟，大人们吩咐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 胥吏哪敢多说什么，纷纷答应，吴知县乘坐着马车朝着宅子赶了回去。 此时临近夜晚九点，姑苏城里除了少许烟花巷柳之地，普通民众已经到了休息时间，夜晚照明成本比较高，而且大部分的家庭，大晚上的娱乐活动除了造人之外也没其他了，所以出生率才……咳，这倒不是重点。 衙役们也有些疲倦，前面马车刚刚走了不久，他们很快又听到了马蹄声，这边看过去，一道人影疾驰而至，旋即轻轻一提缰绳，骏马扬起前肢，蹄铁落地，清脆的铿锵一声。 衙役张开嘴，错愕道：“白，白……” “什么拜拜？我才回来。”白离皱眉，下马后松开缰绳：“把马送去马厩。” 衙役接过缰绳，见到白离直接走向衙门内部，急忙问道：“大人，大人留步！” “怎么？”白离皱眉。 “吴知县刚刚才离开。” “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回来歇息。”白离淡淡道：“我很累了，让下人去烧点热水，准备洗浴。” 衙役脸色僵硬：“可，可……” “你最好有话快说。”白离耐心不足，体力也不足。 衙役眼珠子转着圈，艰难开口：“大人，您吃了吗？” “……吃过了，还吃的挺香……就这件事？” 白离皱眉，他是真的很累了，忙活了一整天时间，和妖怪对杀一场，骑马来回共一两时辰，现在浑身骨头都快散架，跟乐高积木拼起来似的。 胥吏察言观色本事不弱，见到镇抚使大人满脸愠色，话到嘴边顿时不敢继续往下说了，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道，也瞥见了衣服和刀鞘上沾染的暗红色，心说这不是出去杀人，就是出去斩妖了……独自一人活着回来，而其他几个跟班不见踪迹，可以想象一下其惨烈程度。 咕噜……衙役咽下一口吐沫，心里一度非常纠结。 他虽然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但不敢说出来，生怕一开口就气的这位大人直接拔出绣春刀。 吴知县在这里好歹不会被砍，最多吃个掌掴，可以陪个笑脸破财免灾。 可自己不过个小胥吏，哪敢跟这位大官起冲突，这要是发怒被砍了，最多也就吴知县散点抚恤费，自家刚刚娶到手的老婆就要守寡了，还有老娘尚在，孤儿寡母怎么活？ 陷入内心斗争的胥吏表情挣扎了三秒，最后果断一低头。 “大人这边请！” 白离有点奇怪，不过奇怪的是这人的台词和动作怎么这么有既视感。 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臂膀，踏入县衙内部，衙役说了声自己去马厩，随后便溜走了。 白离没做他想，也没有余力思考太多繁琐，只想着干净洗个澡，把身上血腥味冲干净，然后睡个安稳觉。 打算先歇一歇，古代沐浴要烧热水可没那么快，需要小半刻时间。 如果不是秋冬时间，自己又体力虚浮，完全可以洗个简便的冷水澡。 越是如此艰苦的生活条件，越是能体会到现代生活的便利，所以决定了！ 如果有懂行的玩家，以后就给他们发个任务，让他们设计一套蒸汽锅炉出来。 回到卧房的门前，他伸出手推开了房门，一片漆黑，没有火光，摸了摸手边，没有火折子，看向左右，也没有灯笼，只能忍一忍不点灯了。 他走入房门，先是微微皱眉，有一股幽香的气息，如同初春的花香。 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气味？难道是吴县令又偷偷干了什么，洒香水了？ 他顺手带上房门，随意的走入室内，接下最外层的外衣，活动了一下肩膀，来到床铺边上，侧身躺下，因为没脱鞋子，只是半身依偎在床铺上。 “呋……”吐出一口气，白离闭上眼睛，放松全身的肌肉，酸痛感残留着挥之不去，但好歹能休息了。 他是放松了，但也没有睡着，虽然疲惫，但一时半刻根本无法入睡。 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累到了极限，头挨到枕头时不仅不会入睡，反而会变得非常清醒，这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开始摸索自己的灵魂——手机所在。 他没有手机，所以闭上眼睛，开始浏览此时的聊天群的情况。 和他猜想的差不多，玩家已经下线，开始在群聊之中各种聊起来。 白兰地：我跟你们说这个…… 英雄咕哒：不，还是听我的！ 疾风二哈：那必须是我了！我说了算！ 三人一通添油加醋，把今日的攻坚战里的正义的围殴，说成了单方面的天神下凡。 白离看着一通好笑，随后发了一条消息。 琴酒：你们真的对这些感兴趣的话，单靠群内的宣传肯定不够，也会有人不在线看不见，不妨把内测的内容写成帖子发到论坛去，现在论坛活跃度不高，但后续必然会有大量玩家涌入，我明天可以给你们准备些游戏内的美术素材拉高知名度。 白兰地：立刻去！我先写，我超会写帖子的！二哈和咕哒看情况补充！ 泥头车：出来了！琴酒锅！测试资格搞快点！ 布嘟嘟：我的头盔呢（哭腔） 二锅头：你头盔在疼逊手游里，琴酒锅，我是忠诚的酒厂成员，让我进！ 不明游荡者：让你进去背刺是吧？ 八鲸：你们难道不都是我的小号吗？抽到头盔肯定给我这个大号用啊！ 一通乱战，白离默默关掉聊天群，暂时不宜以官方立场去挑逗这群人。 他翻过身，躺平，然后正打算好好闭目休息一会儿，却忽的感到不对…… 咦？哪来的风？ 很轻微的风吹动了他的鬓角发丝，他下意识的侧过视线寻找气息的来源。 这股风温暖且轻微，而且非常有节奏。 他往内凑近了些许。 忽的，夜晚一阵风吹过，虚掩着的房门被吹开了！秋夜凉风连通月光一起闯入，如同两个吹锣打鼓的闹子。 声音不算很大，光也不算很亮，却偏偏落在了此时此刻，就显得分外的大声和醒目。 白离看清了躺在床铺偏内侧的那人，仅仅惊鸿一瞥，匆忙认出那是名女子，肤若凝脂，年轻芳华。 偏偏就是这么巧合。 在白离看清她的瞬间，她也因为些许动静苏醒过来，睁开了一双桃花眼。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安静诡异的持续了三秒之久。 白离体内的疲惫顿时给翻涌而出的情绪压住了。 他起初是一喜……卧槽，我抱枕成精了？ 紧接着又是一惊……不对，这边世界我哪来的抱枕！ 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抽身离开。 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完全是陌生人，他自己身家清白，没什么可怕的，但继续躺在一张床上很多话说不清楚，他下意识的起身，往后退去。 可突然右臂传来一阵拉扯感，有劲锁住他的手腕。 低头一看，卧床里的女子正扣住他的手腕，瞪着眼睛，似是要喷出火来。 白离更是费解，见到女子正要开口问询，他抢断道。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里！” 第五十章 你是哪家的花姑娘？ 试想一下，哪天你出门住宿，找了个店铺，洗澡后早早睡下，却在睁开眼时，瞥见了近在咫尺的一人，四目相对，那是该是如何反应？ 琴音竹根本想不到，有一天她会碰到这种情况。 第一时间，她是慌了神的，怕是肯定怕了，妙龄女子睁开眼看到这情况，谁能不怕？ ‘淫贼’两字几乎呼之欲出，就差没喊出一声‘走水了’。 对方似是比她更慌乱，当即抽身而走。 她下意识的死死握住了此人的手腕。 纯粹是为了自保，贴身距离下，她还能保证最差也是以伤换伤，扣住对方手腕也是捏住对方的脉门。 然后对方也不动了，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反而是站在了床铺外。 现场诡异安静了好一会儿。 彼此陷入对峙和观察。 琴音竹察觉到对方应该不是采花盗，衣服都穿的很紧实，也没有准备好其他作案工具，况且哪个盗有胆量钻县衙来，而且自己对外一直都…… 但倘若是淫贼还好，她直接拿下就行，恰恰因为不是，反而她更加警惕，开始怀疑对方是谁派来的，是不是故意针对自己？ 可也不像是杀手，没杀气，甚至不蒙面……到底什么来头？ 满心疑惑中琴音竹失去了最先的开口机会，被对方抢断了。 男子叹了口气，满口无奈的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琴音竹呆住……这人在说什么？ 她心思敏捷，立刻判断这人在睁眼说瞎话，怎么？恶人先告状？ “我……”她正欲开口，又被打断。 样貌俊秀，少了几分书卷气息却多了几分武夫骁勇气质的青年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扶住额头，开口道：“算了，你不用说了，我大概猜得到。” “？？？” 琴音竹心说你猜到什么了？他在胡言乱语什么？试图用言语扰乱我的心神？ 她此时也是心神混乱抓不到重点，被对方几句话一打乱，反而没找到发难的机会。 换成其他女子大概是已经二话不说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过去了，可这样惊慌失措反而会让自己身陷危险。 保持近距离才合适，不确定对方是否有同党，最差也能保证以伤换伤，她的思维运转的比较快，已经超越了第一层，走到了第二层甚至第三层…… 也或许是大气层。 她在慌乱，而白离很冷静。 一惊一乍后，他已经取回了平常心，并且仔细观察了下自己床铺上的这名女子。 首先，嗯……很漂亮，皮肤白皙，瓜子脸蛋，五官精致，桃花眼眸，没有妆容，纯素颜都有着直追九十分的颜值，九十分是什么概念？大概上个世纪那批电影女演员吧，纯天然的美，让很多人从祖辈到孙子连续三代都是金蟾世家那种美。 其次，衣着不整，不是完全不着片缕，但被褥遮掩不足以完全遮蔽好呀好风光。 最后，躺在自己床上！ 还是大晚上！ 还拉着手不让走！ 综合以上几点，我已经彻底弄明白了。 白离合理运用了睿智如狄大人聪明如包黑炭敏锐似宋提刑的智慧，经过一通慎重分析，他得出结论。 于是斩妖司镇抚使以很严肃的表情问。 “姑娘。” “你是哪家的花魁？” 琴音竹听到这话，心态当场炸裂，她的表情无限趋近于‘奇怪的知识增加了’的猫猫头表情包。 双眼逐渐放空。 他到底在说什么？花魁？说的是我吗？ 这人说的是中州话吗？为什么我听得懂每个字，但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白离见到她双目放空的沉默，更是暗暗点头，果然自己推测是正确的。 前几天自己去了一趟北曲坊，嫖肯定是没嫖，公事公办罢了，但也吓破了不少人的胆。 此事肯定会七嘴八舌的传出去，特别容易传入吴知县的耳朵里。 吴知县见到自己即将收复斩妖司，心有畏惧，便想着法子开始讨好上官。 可他能给什么呢？ 除了钱之外，只有漂亮小姐姐了。 眼前这姑娘美貌且年轻，不太可能寂寂无名，且看得出不仅是底子好，后天保养的也相当不错，还会主动脱光睡到陌生男人的床上，符合以上条件的必然只有特殊职业——花魁娘子！ 一旦她是花魁，自然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也能完美解释她为什么还拉着自己手不让走！ 这叫什么？ 这叫敬业精神！ 顾客就是上帝的服务业精神！ 白离很感动，然后抽了抽手，委婉的皱眉道：“麻烦姑娘你放手谢谢，白某从不勾栏听曲，也不去烟花巷柳之地，对花魁娘子也并不感兴趣。” 走神的琴音竹回过神，她当即涨红了脸，她算是明白了。 “你，你说我是花魁？”她指着自己，气急败坏道：“你有胆再说一遍！” “嗯？难道不是？”白离奇怪。 “我当然不是！”琴音竹冷哼。 “……这样啊。”白离沉吟道：“那看来你的业务能力还不太行啊。” “？？？” “不过服务态度可圈可点，不知道你是不是舞姿不行，但有这份态度在，迟早可以做花魁，我可以给你返个五星好评，但服务就不需要了。” 他并不歧视这行，至少在这里，很多女子也是没得选择，封建时代总是如此，甚至于……能做到以色娱人，已经算是活的不错的那批了。 白离神色诚恳语气宽容，很是认真的宽慰她。 琴音竹被他整不会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锁骨不错。” 琴音竹立刻抱住被子遮住肩膀。 稀里糊涂地，攥紧的手腕也被挣脱开。 白离拿起自己的大衣，瞥了眼满脸失魂落魄的还不是花魁的娘子。 “天色晚了，我也不方便赶你回去，以免你我都变成笑话，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不过明天一早，你就得回去了，明白了吗？” 似是看见对方木然的颔首，白离披上外衣，提着刀出了门。 也就是出门的时候，他的腰牌和绣春刀露在了月光下，被她清晰的看见了。 琴音竹自言自语：“卧虎……” 她裹住被子走向床铺，靠着门沿眺望，找到青年的背影，她若有所思：“他就是这代的……” 冷风一吹，她大致明白是发生了什么……走错房间？或许也不是这么简单，大概是吴知县干了什么…… 她冷哼一声，内心暗骂了几句岂有此理，居然一房双用。 她虽然没被看光，但女子清白之身怎么说？ 可惜这话不能对外人抱怨，也好在卧虎并未察觉到哪里不对，不必声张出去。 琴音竹暗暗松了口气，旋即又轻轻揉着眉心，低语道：“可在他进来的时候，为什么我会没醒？” 她低头看向香炉里的熏香，又摇了摇头：“熏香是我自己带上的，不可能有问题，是我太累了吗？” …… 白离来到沐浴的地方，衙役正在烧热水，满头大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怕的。 见到白离走了过来，衙役点头哈腰，你瞧他这腿脚和舌头都不利索了，直发抖。 白离瞥了他一眼，冲他一笑，这一笑让衙役险些跪下了。 白某一拍他的肩膀让他站稳：“你们做的不错。” 他温和一笑：“下次别做了。” 第五十一章 今晚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 今晚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晚上。 吴知县回来后立刻被告知发生了什么，他险些摔碎了手里的那尊玉菩萨像。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向谁道歉先，不知道该跪谁……要不一个膝盖跪一边？ 好在他立刻就不需要纠结这问题了，因为刚刚洗完澡的白离满脸的神清气爽，和他碰了个正着。 先前还纠结万分的吴知县暗道压根没得选，麻溜的滑步冲上去就要抱腿哭诉，旋即被白离嫌弃的避开。 吴知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怎么怎么糊涂，白离听着是满头黑线，在他看来，吴知县无非只是塞了花魁……哦，还不是花魁……这不重要，也只是塞了个漂亮姑娘进被窝而已，他不至于跟对方计较什么，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只是不会去接受……越是如此反差，他越是怀念家乡，就越没了心思和吴县令计较。 之所以不顺手推车，一方面是作为现代人心里过不去，没防护措施怕有病，毕竟是公交车，这时代也没消毒的办法；另一方面和修行相关，若是要选择某些体系，七品前保持童子身还是有好处的。 于是他也只是让衙役给自己收拾个房间出来。 吴知县很意外，但内心狂喜，感叹自己逃过一劫，急忙让出了自己的书房，然后屁颠屁颠的回家了。 绕了一大圈，所有人都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晚上，只有不知情的人才能睡得最安稳。 大家都赢麻了。 …… 今晚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 南域，九头城，一处热闹的酒楼。 开了灵智的妖和人没什么不同，有了智慧的生命会自诩高贵，也会演化出百态，或是争强好斗，或是好逸恶劳，或是怠惰享受……自然在这妖国里，也有阶级区分，也有了妖国的贵族阶级们享乐的地方。 此酒楼上歌舞升平，五名蛇族的舞姬们扭动着水蛇腰，上半身为人形下半身是蛇躯，身上被朦胧白色纱衣遮掩，投来妩媚视线，散发着令人外控们狂喜的魅力。 然而观赏歌舞的没有其他人，整个楼层大座上只有一个身影，有着一个威武的狮子头，嘴里喊着一杆大烟，与其说是烟枪，不如说是烟锅，吸一口气再吐出，半个楼层都是飘散着白色云雾。 “哈哈哈，好。” 这硕大狮子脑袋的妖怪喝酒吸烟，还时不时亲昵一下左右的妖族侍妾，过的是相当滋润自在。 很快，楼层外传来急促的凌冽之音，一道残影掠过夜空，以俯冲之势击穿了窗户和墙壁，踩踏在楼层中央，利爪在金属质地的桌子上划出凄厉的残痕。 卷起的狂风几乎将楼层内的摆设都摧毁殆尽，跳舞的蛇姬和两侧侍妾都吓的花容失色。 狮子头皱眉，放下烟锅：“你这是做什么，喊你喝酒不来，跑来毁了我的雅兴。” “三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在这儿喝酒取乐？”鹏鸟之首的妖怪不满道。 “有什么不可的？大哥闭关了，此次突破势在必得，你对他没信心吗？既然来了，就陪我喝杯酒，都是兄弟，三哥我不是小心眼，不跟你计较这些。”狮猊挥了挥手：“去收拾一下，接着奏乐接着舞。” 鹏鸟哼了声，震动翅膀，卷起劲风，又令舞姬们低头尖叫，不敢抬头。 “你这是做什么？”狮猊拍下酒杯。 “你自己看。”鹏妖丢下两块碎裂的牌子。 狮猊低头，眼瞳一阵收缩，他沉默下来，现场的空气变得沉闷而压抑。 它低沉道：“都出去。” 舞姬们逃一样似的离开了楼层。 鹏妖盘膝作息，咬牙切齿道：“二哥死了……死在大炎！” 狮猊握紧爪子，妖力爆发，险些掀翻房顶：“是谁干的！” 鹏妖摇头：“不知道，距离太远，更不清楚，命牌碎裂后我就立刻来了，怕是今日才出的事。” “去找，必须去找出来。”狮猊咬牙切齿：“大哥出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把事情查个清楚，哪怕是在大炎，也绝不能放过！非得把那人碎尸万段！” 鹏妖问：“如何办？五弟和我亲自走一趟？” “中洲大炎怕是不好活动。”狮猊沉闷的吸了口烟：“去找祸斗。” “好。”鹏妖正要起身。 “等等。它手下的杀手比一般的更加不讲规矩，所以被除了旗，不许在妖国范围内做生意……还是我亲自去吧，你应付不来这家伙……”狮猊抬起眼睛：“二哥死的时候，位置是在哪？” “大炎姑苏。” …… 今晚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 姑苏城府衙，裴文甲靠在椅子上，双腿泡进水桶里：“进来吧，吴起。” 候在门外的男子顿了顿后称是，走入门中，手里仍是形影不离的那把剑。 “有什么事，直说吧。”裴文甲道。 “琴大人不会来了，他选择在县衙留宿，理由不明。”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看我像是在等他吗？”裴知府捋着胡子问。 “大人你念叨了一下午，而且到现在不睡……” “那都是官场功夫，做给别人看的，你没见到我这一下午喝茶下棋看书，过的多自在吗？就多多念几句给旁人听，好似自己心神不宁，实际上不用去应付她，可悠哉着呢。”裴文甲大笑：“上头来人，可都是各种麻烦，你真觉得我想去应付那些人？让吴才那家伙去讨好去拍马屁也省得我去丢这份脸。” “原来是这样……”吴起抱拳：“大人看得透彻。” “小聪明罢了，到现在不睡也是等你汇报。”裴文甲敛去笑意：“你应当有其他事跟我说吧。” “是。”吴起表情严肃，说出三字：“拿下了。” “什么拿下了？”裴文甲捏起一块酥饼放进嘴里。 “斩妖司。” “嗯，原来是斩妖司，这的确是……”裴文甲也愣住，猛地把手里的酥饼捏碎：“你说斩妖司被拿下了！” 吴起点头：“千真万确，今日刚刚拿下……我是按照大人的要求，派人暗中观察他们的动向，不曾想这位新上任的镇抚使真的有本事，不知从何处招揽来了三人，毕其功于一役，仅一个白天时间就拿下了斩妖司！等他下山后，我还去山上确认了一番，已没有妖魔踪迹。” 裴知府坐回椅子上，拍了拍手上的酥饼残渣，有些恍惚道：“这才过了多久？十天？” “回大人，不到十天。” “真是不得了的年轻人。”裴文甲敲着桌案：“扮猪吃虎？还是被逼无奈选择不再藏拙？” “大人？” “没事，是有些吃惊了。”裴文甲感叹道：“看来斩妖司这是气数未尽啊，这不……又来了一头幼虎！” 吴起问道：“大人打算如何？” 裴文甲自信道：“不如何……斩妖司重建，百废待兴，缺钱缺人，独木难支的道理小孩子都懂，他必然会来找本府寻求助力，届时本府大可以给他卖个人情，这也是互惠互利的好事，斩妖司可平定苏州府各地祸乱，于本府有百利而无一害。” “也可趁机在斩妖司里安插人手。”吴起提议：“我派的师弟师妹们可供大人差遣！” “这就要看他如何想了。”裴文甲沉吟道：“我虽想拉拢，但不想彻底置身其中……斩妖司仍是个烫手山芋，妄图掌控它根本是玩火，至今三月过去，根本无人清楚它的全军覆灭到底是何缘由……” “说起此事的话……”吴起没有坚持，而是提及另一件事：“卑职收到一条线报。” “说。”裴文甲沉声道：“是不是和白骨道有关？” “大人明鉴。”吴起脸色沉重道：“苏州府境内相继发现白骨道活动痕迹，尚不知对方目的是什么，但猜测对方一定会来姑苏。” “继续追查，任何消息，记得来通知我。” “明白，卑职一定命人多方追查！”吴起领命。 “也记得多注意注意新卧虎的动作，事关白骨道……他也是难以置身事外。” “喏！” …… 姑苏城外，有一青衫男子走在路上，抬头看向月亮，月亮却仿佛故意避让他的视线，躲入了黑云中。 “今晚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他低声说：“走向都乱了，难见主次……愁啊。” 男子轻轻摸了摸怀里的雪白毛发的兔子，自语道：“可惜我走了一趟，难得打到的兔兔，这下怎么处置呢？” 兔子颤抖着，耷拉着耳朵，一动不敢动。 男子微笑：“不怕啊小兔兔，我不喜吃兔肉……且入城，替你找个去处，是成为盘中餐肉，还是成为旁人宠物，全看你自己的命数了。” 青衫一袭走向姑苏城。 第五十二章 国子监巡察使 今晚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 不仅适用于姑苏城里里外外，也适用于另一个世界。 虽说这里的天黑后，恰巧是冲国的大半天时间。 白兰地按照群友琴酒的提议，编辑了一个帖子丢进了论坛里，并且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加工。 由于并没有影像资料，只能靠文字进行描述。 现代玩家是非常有趣的群体，这个群体遇到了好的产品，会自发式的进行扩散转发和推荐安利，生怕它会被埋没，以至于会比官方还要热心的宣传，认真的思索游戏的发展前景，跟每一个陌生人说上一句‘你知道xxx吗’，跟志同道合的朋友孜孜不倦的细数游戏的品质，从音乐美术剧情再到系统等方方面面细细评鉴一番，最终得出‘我吹爆’的结论，最终纷纷握手表示找到心灵只有，将彼此催化成狂热的粉丝群体。 白兰地就显然得了这样的一种症状，他恨不得把自己体会到的所有内容都填进去，所以连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用手机敲字。 就这么一头热的忙活了五六个小时，才最终整理出了一篇完整的稿子。 这篇帖子名为《论一款真实系意识潜入游戏的诞生》 洋洋洒洒好几万字的内容可以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提炼概括。 ——吹爆！ 这篇充斥着无比强烈真情实感的帖子内容包含了三名内测玩家全方位无死角的各种吹爆，以至于它看上去都像是一篇没什么水平的水军假想出来的并不存在的游戏。 由于参与了测试的只有三个人，其他人不知真假的情况下，大概率会怀疑是假的。 此时的游戏官网的预约人数已经超过了六百人，论坛也有了些人活动的迹象，清一色的都是催促官方开测的帖子，现在突然多出这么一个玩家编辑的游戏体验帖子，短短三两小时内就被刷了一百多楼。 可见预约人数不多，但关注比率极高。 除了一些无意义的回帖和争论之外，也有人提出了相对在意的问题。 咕哒翻帖子的时候，将这些问题简单的归纳了一下，有以下几条。 这游戏是不是真的完美还原了现实的物理引擎？ 这游戏是不是真的什么都需要自己动手来做？如果能做，能造出什么来？ 这游戏的等级体系打算如何发展，删档测试结束后，玩家的角色初始化之后是怎么样的设定？ 这游戏的经济系统是什么样的？ 这游戏是否存在大量的氪金内容？ 这游戏真的能解放人类的睡眠时间吗？ 这些问题三名玩家都不能完全解答，特别是关于建造方面的，因为内测时间不多，虽然已经搜到了如何烧制水泥之类的内容，但也没时间去实践，他们需要探索更多的玩法和内容。 他们在帖子的最后如此写到。 ——越是回顾自己这几天的游戏历程，越是觉得像是一场真实的梦境，另一个真实的世界就在头盔里，如此的靠近，如此的触手可及。 ——正因如此，它不太像是一款游戏，像是一个真实而生动的世界，来到这边就必须按照给予的身份，顺着它应有的规则去行动。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玩家在这边的存在实际上是异类的，我们如果暴露了自己的存在，极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轻则角色死亡，重则删号，唯一的知情者也就是玩家们的直接负责人，斩妖司镇抚使的白离老哥……我不太想去做这方面的尝试，也在这里给各位玩家提个醒。 ——人作死，就会死！ ——嗷嗷嗷，俺的信誉值啊！！ 这算是先入为主的给玩家们提了个醒，不要仗着身份随意乱搞事。 “针不戳。” “非常符合我的想法，甚至比我想的更好。” 白离抿了口胡辣汤，随手点掉浏览论坛的界面。 他一大早起来就看到了帖子，草草看完后，注意到了白兰地的末尾发言，这让他很满意。 玩家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不能控制住他们，就很容易造成情况的失控，必须把他们牢牢拴紧，遏制住这群第四天灾们的本性，免得他们突然间恶疾发作。 好在玩家们已经被游戏公司和狗策划们教着怎么玩游戏很多年了，不习惯也该习惯了。 白离要做的就是一遍再一遍的给他们强化‘不能搞事，得听指挥，斩妖司是我家，爱护靠大家，摁死一切反对斩妖司的敌人’的既定印象，强化个几百遍几万遍，固有印象就变成了思想钢印。 他不能主动说，而是必须让玩家们自己察觉到。 目前斩妖司只有他一个活人，他没办法建立起太疏远的大佬形象，缺人手也是真的缺，但也不能着急，毕竟这秘密太大了。 他需要绝对信赖甚至盲从的助手。 好在当前只是删档测试，还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白离咬了一口葱油饼，就着稀饭咽下去，吃了两碗却还是没吃饱。 “老板娘，麻烦再来一碗粥和两块饼。” “好。” 在县衙旁边有个小摊位，是个年轻的女子开的店铺，早中晚都在，买的也只有葱油饼、稀饭和面条，原本是不允许在这附近摆摊的，但她做的饼实在太香了，白离没忍住买了几次，也因为他买了几次饼，吴知县治好当做没看见这回事，也偷偷差人出来买饼。 这女子穿着农妇的衣服，不是很干净，脸上也沾染着锅灰，白离注意过她的双手，做饼做饭，却并不算粗糙，虽说和花魁的手没得比，但也看得出是个年轻女孩。 她为人待客都不算热情，吃饭给钱，对谁都没个笑脸，面对白离这个没怎么掩饰过身份的大官也没有太尊重和惧怕，这儿是个面摊，老板娘也是个面瘫，这恒河里。 白离愉快的恰着早餐水着群，怡然悠哉。 能在异界联网的快乐，普通人一定是不懂的，甚至还能通过聊天工具看沙雕群友发的涩图呢。 正稳坐时，有脚步声传来，白离侧过视线。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大腹便便身材宽阔腰围大过肩宽的死胖子……哦，原来是吴县令。 吴知县满脸尴尬：“白大人，心理活动不用说出来也可以的。” “在下心直口快。”白离问：“这么巧，你也来吃早饭？” 吴知县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我是来给白大人引荐一下。” “引荐什么？”白离语气很平静：“难不成是苏州府知府来了？” “不是。”吴县令挤眉弄眼：“大人跟过来便知道了。” “不跟。”白离喝了口粥：“我白离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别人说不，而且我在吃饭，待会儿还要回斩妖司，怕是没时间回应吴知县的好处了。” 直白来说，白离信不过这胖子，对方想拿大官来压他？没门！ 吴知县正左右为难时，有个声音传来，一名公子哥走出县衙，轻轻敲着手里的折扇，道：“我早说了，请他不如自己来。” 这公子哥面红齿白长衫落落，瞧着着实潇洒，五官端正，一副软饭吃到饱的书生小白脸模样。 只不过，这脸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白离问：“阁下是？” 吴知县立刻说：“白大人，这位是琴公子！” 他补充了一句，这后半句更加重要：“国子监……巡察使。” 白离这才稍稍停顿了动作，重新审视了一番这样貌年轻的公子哥。 国子监，大炎的最高级学府，同时也是最高级的教育机构，就好比国立名校，虽然招收平民，但同时也属于是封建贵族势力的自留地……相较于只重才学乐意培养寒门的书院，国子监的体系始终上下分明。 这世界具有修行体系，谁垄断了修行体系，谁就持有话语权，因而作为大炎最高教育机构的国子监也有着极高的社会地位，不仅是一道龙门，而且是‘权利’本身……大炎开国以来，几乎所有宰相都在国子监入读过，更是会兼任祭酒之位，因而国子监中的学子，也会具备被赋予的权利。 巡察使在国子监的每一届中只有数人，他们的职权说大不大，官职不过从五品，却连知府都不敢有所怠慢，因为他们持有缉捕甚至杀人的特权……这方面和锦衣卫职责有所冲突，也和斩妖司有所重合，前者姑且不论，后者如今江河日下，早已没了当年威风，巡察使想办了白离这个镇抚使，也不是没办法。 白离知道这是个麻烦角色，也没有继续端着摆脸色，而是喊了一声：“老板娘，再来一碗稀饭和两块饼。” 他礼貌道：“这顿饭我请。” 第五十三章 血字誓杀令 琴音竹见到白离没认出她的真身，内心无疑松了口气。 这秘密整个大炎也没几个人知道，好在不曾暴露出去。 重新审视一下这位镇抚使，外貌颇为不错，精神面貌再到气质神态，都十分的…… 干净。 对，就是干净。 她有独特的察人之能，看上一眼便能大抵分辨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琴音竹觉得他理应是个纯粹的人，在她眼中映出的颜色是一致的，很干净。 她过去也听说此人在锦衣卫中都有败类的说法，如今一见，更是觉得名不副实，传言果然是三人成虎。 虽说有了昨晚的误会，但琴音竹决定暂时把这件事放一放。 听到对方要请客吃早饭，还是普通的白粥和面饼，她微微一愣，旋即笑着应道：“承蒙美意，却之不恭。” 她便坐下了，动作有着男子的几分豪迈。 女扮男装是个技术活儿，这么多年过来，她几乎是把自己当做男人了……回想昨晚反而没几分气愤感，或许也是因为快忽略了自己的性别缘故吧？ 老板娘放下一碗白粥和两块面饼，只当做没看见也没听见，擦了擦桌子，继续揉面。 吴知县张了张口，心说怎么能请客就吃这些，但也不敢开口直言，只能在一旁干站着，不知道怎么办。 老板娘还瞥了他一眼，说：“买饼吗？” “我吃过了谢谢。” “那就站一边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吴知县差点呜的流出眼泪，然后识趣的往后三两步。 小小的方桌两旁，琴音竹抿了口白粥：“味道还不错，就是淡了些。” “百姓吃的就是这些，味道差点也能吃。”白离喝了口白粥，随口一言。 “……在下失言了。” “没关系，跟农民伯伯道个歉就行。”白离宽慰道。 “在下国子监巡察使，琴音竹。” “知道，刚刚说过了。”白离点头：“斩妖司镇抚使，白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琴音竹微笑：“那是一定。” “？”白离解释：“我只是客气一下，你别当真……斩妖司什么情况你也懂，也帮不到我什么。” 琴音竹沉默：“……” “本人口直心快，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您忍着点吧。” 琴音竹有点头大，她尴尬的咬了口面饼，旋即眼睛一亮：“这大饼好香。” “喜欢你就多吃点。” “在吃。” “你不像个书生，倒像个橘猫。” “哈哈，经常有人说我想猫一般，吃饭姿势优雅。” 白离噎住了，他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吃了顿早餐，闲聊几句后，话也该进入后半段了。 “此次巡察使来姑苏，是为什么事？”白离仿佛不经意的问。 巡察使并非会长期在外行走，这样效率太低了，而是在国子监中坐着，发现了什么问题才会行动。 相对落后的信息传递导致了这种情况，治理问题都是得等了有确切线报后，这就是俗称‘迟到的正义’。 哪怕是斩妖司也不能例外，受制于时代和科技水平。 只是和斩妖司不同，巡察使办的案子可不是尸煞、夫妻友爱的小案，动辄会牵扯到数万人的切身利益，或是一地官员的迁贬。 白离也有些好奇这案子是什么，一方面好奇自己能不能从中得利，也同样担心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斩妖司处于姑苏，说是天高皇帝远，但地基太薄，一个高品修士便能将其轻易摧毁。 琴音竹并不意外对方的好奇，她笑着说：“斩妖司还有余力顾及我的事吗？” “随口一问，不答也罢。”白离满不在乎：“目前斩妖司确实什么都没有，我何必虚张声势，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我白某一穷二白呢？” 他突然卖起可怜来：“我都只能啃着面饼艰难度日了，吃肉还得自己去打猎，嗐……过的两袖清风。” 揉面的老板娘听到这话，眉头一挑把视线一横，不再揉面。 她没什么情感起伏的说：“今个收摊了。” 白离突然芒刺在背，干咳着改口：“不过这饼这么好的味道，我可以吃一辈子。” 琴音竹笑道：“白大人是个妙人。” “苦中作乐罢了，你不乐意说我也不追问，毕竟我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白离拿出一沓通报：“这三月时间，不少公务可是堆砌如山啊。” 这些都可以当做任务派遣给玩家们，他挑选了几个应该不难搞定的任务，几乎都是简单粗暴的打怪。 琴音竹将面饼细细的吃完，寻思着白离的话说的倒也不假，他的确是自顾不暇。 斩妖司虽是四面楚歌举世皆敌，但尊敬斩妖司的人其实不在少数……只是尊敬它，不代表想要成为它。 “此事暂时知晓的不多，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说了无妨。”琴音竹开口：“白大人可知晓血字誓杀令？” “没听过。” “也算正常，这不属于中洲之列。”琴音竹微笑着，然后视线看向白离还没吃的那块饼。 白离手疾眼快的递上去：“我差不多吃饱了。” “谢谢。”琴音竹也不客气的接下。 她咬了一口，眯起眼睛，品尝了滋味后咽下，继续说：“血字誓杀令源自北域，北域酷寒山岭，或宽阔草原，有大炎从属高丽国，然而真正的北域霸主却有两者，一是异类蛮族，另一者便是魔门。” “魔门位于北域，八山九谷，共十七魔门，不过魔门内部征伐至今，留下的最大影响力的不过三个。” “其中有一者名为无极魔门，它在十天前，发出了一道血字誓杀令。” “魔门誓杀令根据魔门的影响力而定，血字誓杀令位于第二等，效力持续一月。” “以无极魔门的地位，它这道誓杀令在中洲、北域、南域、西域、极东域都会生效，畅行无阻，魔道弟子会为了争夺誓杀令的奖励而出手，据说也有魔门弟子从北域赶赴中洲，就为了争抢这次誓杀令的果实。” 连魔门都能随意来大炎的底盘搞事吗？ 之前妖国的逃窜者也是来大炎躲藏。 白离有些麻了。 他初来乍到没多久，不了解大炎之外的情况，但这么琴音竹随口一提，他顿时有了以种大炎王朝可能药丸的既视感……这世界太乱。 白离问：“誓杀令的目标是谁？” 琴音竹停顿下来，又咬了一口面饼，发出嚅嗫不轻的声音。 但白离听的非常清晰，这是传音入密。 “岳国公的独女……岳不语。” 岳国公……镇北大将军？那个打了大半辈子，却几乎没输过的当代武将魁首？ 白离奇怪：“魔门居然敢？” “魔门，有什么不敢的？每年光是杀试图潜入皇宫的魔道，都能把脑袋挂成念珠。”琴音竹不以为然。 “为什么？”白离难以理解。 “血海深仇，岳国公镇北多年，和魔门有所仇怨属实太正常。”琴音竹继续传音入密。 “既是如此，你为什么来姑苏？”白离再问：“难道？” “这道誓杀令和前线相关，我知晓的不多，大抵是岳国公将魔门逼的急了，才下了这道誓杀令……岳国公的丈人老家就在姑苏，本想着将岳不语送来拖过这次誓杀令的时间，据说最初准备了好些替身，但中途出了些岔子。”琴音竹抿了抿嘴唇：“距离姑苏城还有两日距离的时候，她突然不见了。” 白离长嘘一口气：“嚯……” “护卫是由国子监和金吾卫共同执行，国子监却不知情转移之事，出了岔子的现在，谁都有责任……陛下对此大为光火，结果便是我来了这儿。”琴音竹无奈一叹。 “巡察使大人，似乎不是很着急？”白离试探：“而且是只身前来。” “你该说是自信。”琴音竹一笑：“我既来，自是胸有成竹。” 她挺起胸口，白离看了一眼，抱拳道：“确实，琴公子胸有沟壑，只是这胸肌有些浮夸了。” 琴音竹立刻吐出一气，掩盖住有些慌张的神色，道：“我只是在衣服里垫了些东西……”她随手拿出一两本典籍丢在桌上：“你可不要误会什么！” ……我能误会什么？我只是玩个梗而已…… 白离旋即起身，挂好腰牌和佩刀，拱手道：“满足了好奇心足矣，我先行告退，祝公子一切顺利。” 五十四章 我更喜欢默默发育 白离起身离开之果断，令琴音竹十分意外，她甚至没跟上。 直至白离走出十步外，她才咽下了最后一口饼，眼神诧异。 巡察使欲言又止，最后把话憋了回去。 琴音竹自言自语道：“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旋即轻轻摇头，起身打算离开，可刚刚抬头就见到了面无表情的老板娘。 “有事？”她问。 老板娘伸出手，摊开掌心，意思很明确。 琴音竹眨眼，突然意识到白某人并没有给钱就溜了。 她发出两声尴尬的笑：“不是说他请客吗？明天再要也一样吧。” “他请客，你付钱。”老板娘说：“一共三十文。” “……” 琴音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迫请客。 此时她才算是彻底把这个男人记在心里了。 …… 白离一路骑马疾走，并没有留在姑苏城内的打算。 倘若琴音竹说的是真的，短时间内不回来才是正确的选择。 他不过是八品中期，拿什么去跟正儿八经的魔道斗？嫌命长？ 这世道，最可怕的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斩妖司能应付得来，然而有些更可怕的他可应付不来。 譬如说人心恶毒。 与人斗其乐无穷，也后患无穷。 降妖斩鬼，那是打野；捉魔道，那是对线……这难度岂能一样？ 猥琐发育，速度刷野升级，占据更多的装备和经验优势再去抓对线，这一条任何玩家都明白的道理。 装备和等级才是决定战斗力的根本，所以十里坡剑神的开局才在穿越者之中如此受欢迎。 白离在过去恰恰是个喜欢发育的玩家，发育到大后期，等装备等级起来后，享受刀刀暴击的快感。 打游戏拼前期，万一输了还能再来一盘，但现在生命只有一条，无疑是发育更重要，没有什么能阻拦我这颗只想着默默发育的心！ 重返斩妖司，白离注意到斩妖司的牌匾已经重新挂了上去，虽然有些裂痕，但玩家们开动脑筋，烧了点树脂出来，把它重新粘好，之后上了几根钉子固定，暂且凑合着用了。 白离重新踏入大殿，这里已经被重新拾掇干净，窗户打开通风，亮堂堂的颇为醒目，因为没有摆放家具，所以显得颇为空旷。 正在拖地的疾风二哈听到脚步声：“哟，白哥回来啦！” 白离颔首：“一大早就这么勤奋？” “那是，没事干嘛，我很想擦点什么。”二哈露齿一笑。 “其他两个人呢？” “他们正在研究怎么修房子。”二哈摸着下巴：“还在想着捣鼓些别的东西，昨天聊天群里有人发了一本《军地两用》的书，大伙正在研究这玩意……啊，白哥不懂这个也没关系，问题不大哈，就是手痒了，想做点小手工，弄点水泥、试试土法炼钢什么的。” ……你管这玩意叫小手工？ 白离可没这么容易忽悠，他很满意玩家能有这份自主能动性研究这个，但……暂时而言，不适合弄这个。 一方面，斩妖司在山上，资源不够，另一方面，人数太少，时间也不够，距离删档测试快结束了。 白离打算在接下来不到一周的时间内，提升一下自己的等级，同时为下一次测试做准备。 “暂时不用研究这些。”白离走过外殿堂，对二哈道：“把他们两个人喊上，去演武场。” 疾风二哈丢下拖把，跑去喊人了。 整个斩妖司的第一阶区域，外殿堂，演武场和居住区，都属于开放区域。 演武场非常宽阔，中心是露天区域，相较于四周要高出半层屋子的高度。 演武场下方的石头非常的坚固，风吹日晒仍然呈现出一种更趋近于灰的淡白色，系统说它的构筑材料是源自鬼斧山，经过了特殊加工后固定而成，名为仙魔岩，坚固程度哪怕承受四品武者的冲击也不会轻易裂开。 白离站在演武场中央，等着三名玩家前来。 他闭上眼睛，轻轻吐息。 鬼斧山脉清浊二气混杂，绝非适合修行之地，不论是仙家清气还是魔之浊气，都会影响到不同体系的修行，想要拔除也不可能，就像一滴绿色颜料混入水中，就再也难让它还原出来。 不过，世事无绝对。 只要能屏蔽掉清浊二气，鬼斧山脉便是绝佳的修行地，此地灵气充沛，属钟灵琉秀鬼斧神工之小洞天。 斩妖司的整体建筑物都采用了特殊的仙魔岩，可杜绝清浊气息，除非和猴妖一样，想不开从外面搬回来一块镇石，自己贴着吸，否则是不可能染上。 此地本就是绝佳的练兵所，过去斩妖司的指挥使考虑到了很多，却唯独没办法解决生力军不足的问题，于是两百载后，斩妖司已经从汇聚八方的精英组织变成了内部联姻的大家族。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的劣化。 白离先前大致浏览了由第三代指挥使编撰，多代指挥使逐代完成的《九州修行录》，书中将天下体系分之又分，几乎囊括了七八成的修行体系，大大丰富了白离对此相关的知识。 他看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内容，都被系统收录其中，余下的暂时没有浏览，因为有系统帮忙记录，他打算找个时间把整个藏书库内的书籍都看个遍，记录下来就不担心遗失，可以随时进行查缺补漏。 这三分之一的内容中，白离是看到了‘卧虎篇’时停下的，浏览修行体系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找寻适合自身的修行体系，毫无疑问，在看到这一篇章的时候，他就确信了自己该走哪一条体系。 天下九州五域，修行体系随着时间发展而不断更迭变化，有古老的慢慢消亡，譬如傩舞体系；有的随着时间发展而多次变革，譬如如今的方术士不同于过往的方士；有的从古老体系中脱胎而出，譬如武道体系便脱胎于人神炼体；有的随着时代变化而历久弥新，譬如儒家、道家；也有的体系被归结为外道邪法，譬如巫鬼体系，蛊毒体系。 修行体系也没有绝对的正统之说，它始终都在变化。 道家之说和巫鬼体系启发了樱岛的阴阳鬼道，在经过儒家思想的沉淀，继而启发出了神道教，也算是走出了适合当地的一条路……两者硬要说高下之分，其实并不绝对，体系之变化，伴随着时代而进步，若是退步了只能说是后生不努力的结果，没有最弱的体系，只有最弱的修行者。 九州修行录中的卧虎篇，是提供给斩妖司卫道人的修行体系的一道参考答案。 它不是完整的一条体系，而是经过前人总结归纳最终完成的一条走得通行之有效的路径。 因此它跨越了其他体系的束缚，从众多体系中采长补短……可以说是汲取了各家精华，舶来之物，优则用之；也可以说是缝缝补补，好用的就拿来，没能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 因而，它记录的最高品级为四品……往后多代斩妖司指挥使几乎没有谁突破这个品级的限制，即便有，走的也并非是卧虎这条路。 修行录中明确提到过，九品八品为筑基；七品六品为超凡；五品四品为传奇；三品之上皆半仙。 拿武夫举例子，在江湖人眼中，六品武夫都是难得一见的掌门豪侠，五品四品都得是江湖传说的大人物，三品以上……武夫三品别称天王，天王境界的武夫是真正的战场万人敌，一人便可喝退三军，大炎开国皇帝便是三品武夫，可当今翻遍整个大炎都未必能找到一位三品武夫。 所以说……虽然卧虎最高仅四品，但并不影响，反正很多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三品。 卧虎体系的优秀不仅在于它是个缝合怪，而且它缝合的极好，其综合能力之强，可以说同境无败，这代表它没有天敌，可应付绝大部分的危机。 同时，提升快于其他体系。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练！办它！ 白离现阶段的目标便是卧虎体系的七品。 他现在的等级已经提升到了二十八级，斩杀了七品的猴妖后，等级连续升了三级，也印证了‘卧虎体系’升级够快的说法，九州修行录中对此提及过，解释也就一句——杀的越多，升的越快！ 不仅是卧虎如此，但凡斩妖除魔者皆如此。 这看似很残忍，但书中紧接着记录的另一条规则是——妖魔吞食人族修行者，吃的越多，修为越高！ 这两条规则从根本上就已经形成了一条不可能彼此妥协的生死循环的衔尾蛇。 白离对此有所唏嘘，但他没去深思为什么会有规则，而是优先考虑如何去利用它。 斩妖驱鬼都可以提升修行速度，这就是玩家的经验值来源，同时也是他自己的经验来源。 八品以下为筑基，白离担心修为提升太快，想要适当压一压升级速度，同时为冲击七品做准备。 斩妖司卧虎七品，名……灵猫。 第五十五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斩妖司演武场。 白离说：“报数！” 三人一愣。 “报数！” 白兰地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似的梦回军训，侧过头报数：“一！” 英雄咕哒侧过头：“二！” 二哈侧过头：“三！” 他侧了个寂寞，右边并没有人。 “很好，很有精神。”白离负手挺胸：“三位都已经经过了昨日一战，我也见识到了你们的毅力，你们无疑已经有资格留在斩妖司中了，从今天开始，我给予你们人间卫的称谓！” 他说完的同时，三名玩家注意到彼此头顶上的昵称开始发生了变化。 在每个人头上旋转的昵称之外，多加了一层绿色的光影。 “绿了，绿了！”白兰地指着咕哒的头顶：“咕哒，你绿了！” “你妈的！”咕哒瞪眼：“说什么绿不绿！你不也绿了！” “好耶，大家都绿了！”二哈无精打采的庆祝了一声，旋即斜眼：“妈的，什么鬼玩意？” 【你得到了斩妖司镇抚使的认同】 【你获得了‘人间卫’的称号】 【从今往后，你可用该身份自居】 【此身份可延续到下一次游戏测试】 提示迟缓了几秒才上线，三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面露喜色。 这么多日子的主线完成后，不仅给贡献点，而且还给称号？还能延续到下一次游戏测试？这代表他们已经是斩妖司的一员了？ “好好好！”白兰地惊喜道：“能延续到下一次测试真是意外之喜，说好的删档呢？策划你骗人！” “那把你的删了，把我的留着。” “爬！” “就是头顶绿色的不太好看，能不能换个颜色？”咕哒看向白离。 白离面无表情的问：“你在说什么？” 他故意装作不知道，绿色不是他选的，是系统的恶趣味。 哦……系统的模拟人格是我自己……那没事了…… 二哈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他追问：“有身份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自由接取任务，可以自由行动了？” 删档测试没几天了，下一次开启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他很着急，还想多杀几个怪。 对二哈这种重度的游戏玩家而言，这种完全潜入式的游戏简直妙不可言，它什么都好，唯独一点不能忍！那就是太休闲了，一点都不肝！内容太少了，上线后发呆一两小时，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理论上可以。”白离点头。 “那太好……” “我说的是理论上。”白离淡然道：“斩妖司之于大炎的意义重大，它的身份意味着责任，我将你们三人收录在案，就代表你们正式成为我的下属，而斩妖司讲究权责对等，一旦进入斩妖司，再差也是代表斩妖司的官方人员，以你们往日的孟浪行径，我着实难以放心。” 二哈当即就用恨不得杀人的视线盯着旁边两个去逛青楼的傻嗨。 白兰地吹起口哨。 咕哒装作左右看风景。 心虚的两个人没敢说什么话，的确之前是有点太浪了，惹恼了npc才导致这个结果。 “白哥，我们一定改。”疾风二哈抬手发誓：“我对国旗发誓！” 白离：“……” 虽然我信你，但这里是异世界！ 他摇头说：“你对皇帝发誓都没用……而且别忘了，有一就有二，你们灵界来客的性格我是明白的，不是很牢靠，也不是很听话，喜欢胡搅蛮缠，喜欢不守规矩，大街上掀女孩裙子事小，直接扒光姑娘衣服套自个身上那可就是丢人大发了。” 咕哒嘀咕：“……草，这什么猴式脑回路……” 二哈挠头，他可以说自己不干，但很难说其他玩家不会这么干，到时候来的奇葩天知道会有多奇葩。 他自己想想也觉得不放心，这世界太真实了，到现在他都没见过假的像机器人的npc，遇到的所有人都活灵活现，把一群玩家放进来，种种后果很可能令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白离继续说：“距离你们折返回去，还有不到五天时间，这五天时间……我想做些准备。” 白兰地好奇：“什么准备？” 新的游戏内容吗？还是打补丁了？确实也该来了。 白离拿出一沓纸张：“这些……是我整理后的通报，属于斩妖司的处理范畴。” 白兰地头疼，他可看不懂上面的古篆字体，好在紧接着收到了系统弹窗，弹窗里列出了五种不同任务。 【任务：食骨芭蕉树】 【地点：姑苏城北十八里乱葬岗】 【奖励：十点贡献点】 【任务：情迷红衣鬼】 【地点：姑苏城张员外家】 【奖励：七点贡献点】 【任务……】 同样的格式，难度有高有低，最高十五，最低三，一共五个不同任务。 “每个人可以随意接取？”白兰地看中了红衣鬼的任务。 “不行。”白离收回了纸张：“我要求你们三个人组成一队，接取同一个任务，限定在一天之内完成。” “啊这……”咕哒吐槽：“这么严苛吗？” “倒也不是。”二哈想了想，用微妙的视线扫着两货：“大概是想要让我监视你们吧。” “确实如此。”白离直接摊牌：“以后三至五人的小队模式将成为接取出行任务的基本要求。” 咕哒只是平淡的噢了声。 白兰地却想到了什么：“这模式……老手带新手？” “不错。”白离满意白兰地的理解之快：“往后你们相较于后续出现的灵界来客，都是先驱者，更有经验，我希望能通过组队，以老手带新手的方式，让他们更快的熟悉这边的世界，了解必须遵守的规则，为此，必须规范你们的行为举止……接下来你们三人的集体任务，就是我为此而设置的考核。” 疾风二哈昂首挺胸：“我已经了解到全部！那队长必须是我了！” 咕哒喊道：“等等！为什么不能是我！我超……” 二哈虚着眼睛：“因为你比我菜，又菜又爱玩。” 咕哒瞪眼，两人就这么杠上了。 白兰地趁两人不注意点击了窗口，接下红衣鬼的任务。 【你已接取任务，请组建队伍……队伍组建完成，成员选择完毕】 白离点头：“你就是队长了，需要对这次任务全权负责。” “yes，sir！” “……说人话。” “是，首相！” “？”白离眼皮抽搐，忍住没吐槽，他继续道：“一旦承接了任务，你作为小队队长必须对行动全程负责，虽说上面没有写惩罚机制，但实际上也存在惩罚。” 说到这里，镇抚使故意停顿数秒，以低沉的口吻说：“一旦你们在执行公务的过程中，行动有所超标，一些小问题我可以不追究，可若是做出令斩妖司脸面蒙尘，令我脸上无光的行为……我会随时追究当事人的责任，如果确认属实，将给予开除处分……并且采取连坐，同样追究任务中队长的责任。” “对于所有的任务，我会定期抽样回访，对当事人进行问询，同时打算在各地设置投诉箱，所以也别想着出了什么事就能瞒过去。” 【删号警告】 三名玩家下意识提了刚，这是他们听到的最为严苛的惩罚措施了。 他们多多少少都已经意识到了，这游戏绝不是百无禁忌，某些底线碰都不能碰！ “无规矩不成方圆！”白离的声音铿锵有力：“既然来了斩妖司就记住——吾等乃人间卫，中洲大炎的卫道人！自当有所为，有所不为！男儿当自强不息，君子当舍生取义！是吾等在此……戍卫这人间的脊梁！” 第五十六章 演武！ “曹尼玛，燃起来了！” “别跟我说话，我现在就是正道的光！” “妖魔鬼怪，定斩不赦！我七尺刀上，便是人间清明！” 三名玩家此时被白离的言语所感染，纷纷抛下了羞耻心，变得中二病发作。 玩家这一群体，说丧心病狂也是丧心病狂，干恶事的时候甚至毫无心理负担，毕竟一切不过一场游戏；但同样的，在玩家身上，也会有正义感和义务感以及最基本的正义之心…… 会有人说，不过是一场游戏，干嘛认真呢？ 倘若是真的入了戏，代入了角色，便会不可避免的与之共情。 有的人会因为舍不得抛弃游戏里定了婚约的纸片人，日复一日的登录游戏，明明早已疲倦，却还是舍不得弃坑；有的人会深深迷上游戏里的剧情和人物，进行二次创作，希望更多人知道……这些的出发点无疑就是热爱，而倘若热爱某物，便不会去破坏。 一旦沉浸入游戏氛围中，就很难发觉出真假，他想要的也是这群人能入戏…… 白离无疑会担心玩家们在游戏中胡作非为，但他内心也对人性抱有期待和希望。 一味的束缚只能暂时生效，引导这群人去接触去看待，最终做出自己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一旦选择了某种道路，就很难再改变，况且行走于正道上，会得到旁人无法给予的自信和荣誉感。 哪怕是持有社交牛逼症的玩家，也不至于有胆量在这款真实度无限接近于百分百的游戏里去做个邪道，毕竟游戏里点个选项和实际动手去杀人犯罪，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 真要是走到这一步，白离会直接删号，并且把其记录下来，录成视频传播到网上扩散，让这个人直接社死，这也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白离在演武场上目送三名玩家出行，这是他们首次组队去执行任务，拥有问责连坐制，相信白兰地和二哈也会同时束缚试图各种搞事的咕哒。 至于具体发展如何，他也无法预料到。 引导玩家虽重要，跟立世之根本仍然是自身。 作为npc，理应且必须对玩家保持着等级优势和战力优势，相信玩家们也早已习惯了boss三刀带走一人的攻坚战体验，他也必须尽快练级，提升实力，他越强斩妖司就越安全，才有苟下去的资本。 八品七品都远远不够，最差也得五品才站得稳。 白离对着空无一人的演武场说道：“开启三倍经验挂机修行卡。” 【挂机修行卡剩余时间：二十四小时】 【是否启用？】 “是。” 【请选择挂机地点】 【推荐：斩妖司演武场、斩妖司修行室（尚未开启）、斩妖司先贤殿（尚未开启）】 “有什么区别吗？” 【演武场中修行，提升的是术法武学】 【修行室中修行，静心打坐，提升心法和修为】 【先贤殿中修行，提升的是境界的感悟……需要开启后才能得知详情】 “那就演武场吧。” 【挂机地点已选定】 到这里系统的语气都很平淡，可接下来，他的话音骤然变得庄重严肃起来。 【开启演武】 白离耳畔忽的一声嗡鸣，他听到了战鼓擂动的声响，听到了战士们咆哮的呐喊声，听到了金铁交加的碰撞之音，仿佛就在耳畔。 下意识，白离睁开了眼睛，可并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意识如同稻谷脱壳般，脱离了那副躯壳，双足落在了演武场上。 白离回头一看，清晰的看见了他的身体位于在演武场的边缘位置，盘膝坐下。 演武场的墙壁之外都被一层厚重的白雾所隔绝。 “这，怎么回事？” 他有点懵。 【演武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 “蛤？” 白离还处于懵逼状态，忽的瞥见了演武场的另一端走上来一道身影。 他如今是意识体，本不该有什么感觉，但事实恰恰相反，他的五感变得极其敏锐，就像是多少年没掏耳朵，突然间耳朵被掏空，顿时一阵耳鸣，听什么都变得无比清晰，甚至过于清晰而导致了不适应。 演武场的另一端出现的人影，是一名身披铁甲的战士，穿着大炎的制式盔甲，手里提着一把刀。 白离问：“他是……” 系统没有回答问题。 走来的战士身影也没有回答，他根本没给白离什么反应时间，大步流星的冲杀过来，低喝一声，浑身杀气爆发，深受战场熏陶而成的兵家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白离清晰的看到那煞气仿佛化作一头斑斓猛虎，刀光仿佛猛虎利爪，扑杀而来，白光横过白离的脖子。 嗡鸣的声音中，白离摸着脖子往后跌退三两步。 他刚刚觉得自己被斩首了……不，应该的确是被斩首了。 前方的战士又站回到演武场的最开始位置，静默的等待着什么。 直至一声金锣声响。 他铿锵拔刀，再度发起冲杀。 白离急忙闪躲向侧方，连续避开左右两刀，他确信对方用的是卧虎刀法，但紧随而来的第三刀让他始料未及，对方将刀从背后做了个左右手交换，左手挥刀，再度砍下了他的脑袋。 又是清脆的嗡鸣。 双方重落回原点。 白离怒骂：“系统，给爷解释一下！” 【比起解释，我觉得让你体验一下更快】 “所以我就要被砍死两次！看我这样你很开心吗？” 【实话说，有点】 “汝娘之！” 【这是你自己决定的演武场】 “我决定的是挂机！你知道什么叫挂机吗？那不是解放双手让我摸鱼？” 【呵……你觉得这世界上能有什么不劳而获的经验？不想着自己去做题，还指望能解的出黎曼猜想？不去做饭还指望天上掉馅饼？要说挂机，你的身体不是已经挂机了吗？正在坐着修炼呢】 白离想要骂人，但一开口就听到金锣响起。 他侧过头，暂停两个字没喊出来，迎面又是一刀削脑袋！ “妈的！”白离火冒三丈，开局就丢三条命，还有没有人性！ 【每次结束后，你有十五秒的休息时间……与其跟我斗嘴，不如想着怎么赢下对方】 白离憋住一口恶气，他算是彻底搞明白这系统的恶趣味了，干脆问道：“赢了对面这个战士就能结束？” 【抱歉，并不能】 “为啥啊！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当你共计获得十次胜利，又或者，挂机的时限消耗殆尽为止】 “我要被砍足足二十四小时？”白离的声调都变了。 【错了，不是二十四小时】 “那还好……”白离松了口气。 【是七十二小时】 “？？？” 【三倍经验挂机，了解一下】 白离表情扭曲：“你算三倍增幅，增幅的不是经验，而是时间吗！这也算三倍？” 【当然算，为什么不算？】 “你是要让我原地坐三天三夜？！” 【不，外界时间变化和意识的时间变化并不同步……说到这里，规则你也大抵知晓了】 【做好准备，新任卧虎，你有一大堆基础课程需要从演武场里慢慢学呢】 【没关系，时间还有的是，只要多死亿次，什么都能学会了】 【啧……真菜，没说完又死一次】 第五十七章 与此同时，另一边…… 半个多时辰后，三名玩家骑马抵达了姑苏城。 白兰地不由得吐槽：“每次光是跑图都得半小时，这也太浪费时间了……” “论游戏的真实性嘛。”二哈倒是显得很随意。 “好歹开局给你一匹马了，没马你自己走跑的更慢，看得出来地图完全没有缩减。”咕哒摊手：“真希望这地图上能够铺满各式各样的问号和感叹号啊。” “育碧全家桶还没吃够是吧？” 三人嘻嘻哈哈个不停，进了姑苏城后，反而收敛了散漫的态度。 他们的服装打扮都很正式，守城士兵看了一眼也不敢问询，就这么给放行了。 咕哒小声嘀咕：“你别说，白哥不在身边，我反而有点不太自在。” 白兰地点头：“我也一样……这游戏真实度太高，总觉得和一个人出远门似的，心里不踏实。” 疾风二哈是最稳重的那人：“我高中就出远门自由行过，倒也是习惯了，这不算什么大事，觉得不踏实，直接去任务地点就是了。” 白兰地点头：“以后总归要适应，这游戏的开放度是很高的，白哥也说了，以后不会有npc跟着，走完引导教程，余下的时候，做任务什么的都得自己来把握。” 咕哒双手抱着脑后：“开放世界就是这样的嘛，做什么都不知道，一个点一个点来回乱窜乱跑，时间长久了才能逐渐熟悉。” 二哈点了一下任务栏：“连个地图引导都没有，绝了……还得自己找。” “都按现实来吧，难度高才有挑战性。”白兰地耸肩：“先去捡块石头。” “噢。”咕哒下马，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捡石头干嘛？” “投石问路呗。”白兰地将石头对着天上一抛，嗖的一声，石头飞上天。 数秒后，只听到一声清脆的破碎音，大约两条巷子外传来杀猪的咆哮声。 正在用板车运送着瓷瓶的小贩破口大骂。 “天杀的——！哪个孙贼乱丢石头！这可是张员外家要的瓷瓶！” 白兰地一挑眉：“怎样？准吧！” 其他两名玩家沉默一会儿，竖起大拇指，他们都觉得这逼是撞大运碰到游戏彩蛋了。 …… 在一个热闹的街市中，有名青衫男子行走在车水马龙里，手里提着一个笼子，笼子上罩着白布。 此处市场上有许多摊贩，卖肉的，买菜的，也有卖熟食的。 一名屠夫正在切肉，旁边的摊位上从他这儿刚刚卖了几两肉，串起来撒上辣子烤着，一阵阵香味引人神往。 烤着肉串摊位的是个胡人，或者说，有胡人血统，他也以这个卖点故意打扮成胡人模样，谎称自个是正统的胡人烤肉，嘴上说着自己是正统烤肉，实际上未必是，味道也不一定比其他家更好，但是生意很红火。 屠夫也用刚刚卖肉的钱买了点肉回来，还不到他切出去的一半，这边尝了一口，算是解馋了，见到提着笼子走过去的青衫男子，招呼道：“这位朋友，可是抓到什么野味了？” 青衫男子瞧过来，笑道：“看得出？” “我眼尖，不过往日都是些猎户带着猎物来，您这倒也不像是猎户，倒是少见，如果不是抓到野味，就是要请人帮着宰杀？”屠夫擦了擦手上的油水：“我倒是可以帮忙，也不收您多钱，皮毛肉都可以卖，市场价收，屠宰的钱也就不收了。” 男子略微想了想，将笼子放在了肉摊上，掀开布后是一只红着眼睛的白兔。 “喲，这可真是稀罕货。”屠夫定睛一瞧：“这兔子可真够漂亮的，这毛发光泽……怕不是家养的吧？” “确是家养。”青衫男子笑着说：“你收吗？” “收，当然收，虽不是野味，但兔肉羹我一向很喜欢，正巧我家娘子生小的，带回去给她补补。”屠夫报了个数：“这个您满意吗？” 青衫男子随意点了点头，看向笼子里的白兔，眼神有些遗憾：“看来你运气不好……” 白兔红着眼睛，突然撞起了笼子。 男子无奈摇头：“走过这条街就是花鸟市场，哪里想必有人，却在这儿被屠夫搭话，算是你运势不足……不必怪我，原本你不喂人，也得喂野兽的。” 屠夫挠头道：“这位兄台，舍不得的话，我可以不买。” 男子摇了摇头，拾起钱财，笑道：“无妨……倘若觉得这兔肉口感不错，可以去东边坊市找个叫东山的老人，他那边卖的牛羊肉只比这个兔肉差一点。” “还有这号人？”屠夫还想细问，却见到青衫男子走入人流，不一会儿就没了踪迹。 他没有多想，又吃了一口刚刚买回来的烤肉，见到笼子里的白兔子，想到兔肉细腻，更是有些嘴馋，又连忙吃了几口肉缓了缓：“哈，早点忙活完，回去杀兔子煮菜。” 白兔子见到屠夫大啖肉的光景，眼睛更加鲜红，用力的撞着笼子，屠夫怕它撞死，就给它的四肢用绳子绑了起来，确认这兔子没继续发疯，才继续忙活摊位上的生意，可没过一会儿，屠夫听到了笼子里传来怪异的声音，白兔发出了沙哑的叫唤声，像是在恸哭，听着人心底直发毛。 屠夫养的一条大黄狗龇牙咧嘴，冲着笼子叫唤个不停。 “坏了，这兔子怕不是成精咯！”屠夫脸色难看。 可这白兔子放了又舍不得，传说成精的妖怪肉更补身子。 他提着沾染着滴血的屠刀，一咬牙，要不就不等了，免得带回去吓了孩子和娘子，在这儿杀了剥皮！ 屠夫握住刀，他也是肉摊老板也是屠夫，属于杀生最多的职业，一身血腥气，对生命自然也缺了几分敬畏。 白兔子很快被按在了粘板上，就这么一刀下去，要么断头要么切断动脉放血，也就是扑腾几下腿的事。 屠夫杀的动物也不少了，他过去都没手抖过，这次居然有些手抖。 上次他去一个农家杀牛，那牛太老了，也从路上摔断了腿，已经治不好了，便求个安乐死。 当时一家老小都跪在牛旁边，说什么从小相依为命的话，旁边几个小子在一旁哭，一般人哪下得去手啊，可他没想那么多，就是手起刀落，连眼皮眨都不眨……完事后，那家人哭的差不多了，还切了几斤牛肉送了他当谢礼，看看吧……人和家畜说到底是不平等的，再心疼该杀也得杀。 “怪事……”屠夫心底越是觉得不对劲，被这兔子盯着居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戳自己脊梁骨似的，调整了好几次角度都没下刀。 越是这样心情古怪，他越觉得这兔子不能轻易给放了，这是个妖精，怕是会害人的！ 可若是就这么杀了，自己会不会倒霉，会不会被报复啊？ 这该如何是好？自己一介市井小民担不起后果啊。 如果有个专门负责杀妖怪的组织就好了…… 就在屠夫内外纠结之时，在街道尽头，突然白兰地勒住缰绳。 马刹拉地。 “怎么了？”英雄咕哒说：“张员外家还在三条街外呢。” “从这边走更近。”白兰地看向街道，不太确定的说：“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的玩家雷达好像动了，总觉得走这边能触发隐藏剧情？” 咕哒翻了个白眼：“胡说八道，你以为猜中一次彩蛋还能猜中第二次？如果你真有这么好运气，我今天就表演一个倒立洗头！” “一言为定？”白兰地挑眉。 “我咕哒，说到做……” 话没说完，此时摊位上的屠夫见到三名玩家，认出了这衣着打扮，他果断一拍脑门，把刀对着砧板上一剁，抄起兔子和笼子朝着三人追去。 “慢着，慢着！前面几位官爷！俺有话要说！” 三名玩家同时停下，各有微妙表情，咕哒内心一咯噔……草，不会这么邪门吧？ 二哈在最后面停下，和屠夫说了几句话，屠夫一脸激动，忙把笼子递了过来，还千恩万谢的表情。 不一会儿，二哈提着笼子回头了，笼子里有一只被绑着的白兔。 他对着咕哒耸了耸肩膀：“阿克说对了，还真是隐藏……这笼子里的似乎是个兔子精，屠夫不敢杀，听说我们是斩妖司来的，立刻白送给了我们，这可以带回去给白哥加个餐。” 英雄咕哒当即瞪大眼睛，仰天大喊：“我不相信！！！” 白兰地抱着双手，后仰自傲一笑：“什么叫做高端玩家啊。” 旋即又拍了拍咕哒的肩膀，安慰道：“倒立洗头的时候记得直播。” …… 同一时间，琴音竹睁开眼，她看向旁侧的车夫，问：“飞车，我用了多久？” 绰号飞车的车夫回道：“快一个半时辰……用天机算术算出什么了？知道岳不语在哪了吗？” “算出了，但是……” 琴音竹皱眉，她有些艰难的吐出三个她不太能理解的字：“白兰地……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八章 画皮，危！ 时至午间，三名玩家抵达张员外家门前。 白兰地摸着下巴：“我突然间想到一个问题。” “这么巧，我也是。”二哈也说：“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不打哑谜，你先。” “以咱们的见识，没白哥在附近，怕是见到了鬼怪都认不出吧。”二哈摸着下巴：“鬼怪是到了晚上才出现，可倘若这种妖怪是能白天显形的……我们认得出来吗？” 白兰地按着额头：“我想说的也是这个问题，我觉得应该把白哥的卧虎腰牌带上的，报警器可老好用了。” 咕哒接过话头：“这时候你们不会还想再回去吧？而且卧虎腰牌听白哥说，可是相当宝贵的，哪可能说给就给，判断是不是妖怪，也是此次考核的一环吧。” “话是这么说。”白兰地咧嘴：“但总觉得不太踏实……我觉得还是兵分两路，留个人在外围守着，不要都进去，以免被人一网打尽。” “可以约定下暗号，判断是走是留还是去搬救兵。”二哈说。 “我同意……暗号就用‘谁敢杀我’和‘回家结婚’，前者是跑，后者是打不过搬救兵。”咕哒说。 “暗号能不能稍微正常点？” “噢……那就‘奇变偶不变’‘天王盖地虎’。” “暗号怎么都行，谁留在外面待着？”二哈双手一抄：“我肯定要进去。” 白兰地看了眼咕哒，眼神颇为无奈：“咕哒，你是了解我的……” 咕哒不理会对方的深情目光，啐了一口：“别想打感情牌，猜拳！” 三分钟过去…… 在咕哒哭天抢地的后悔中，二哈和白兰地走入张员外家的府邸。 这个张员外过去也是个乡绅，现在举家迁入姑苏城内，在姑苏城内置办了不少产业，老家留给其他人打点，名声倒也不错，没听说过欺男霸女的传闻，倒是有过红拂夜奔的美谈。 然而大户人家，总会出些大大小小的问题，封建社会对人性的压迫是方方面面的，惨绝人寰之事也大多不是一蹴而就，而红衣厉鬼的诞生，也往往涉及到惨绝人寰之故。 此次张员外家里闹鬼，说的便是一只红衣厉鬼。 具体详情，白兰地打算问询家主人，然而刚刚走入大厅里，见到的张员外却满面红光，完全看不出任何的身心憔悴的模样，甚至满脸堆笑，一个五六十岁的人了，放在古代属于半截身子入土，可他体魄硬朗，全然不像通报中说的那般身体抱恙。 而且整个宅子都是光明亮堂着，哪有什么闹鬼的迹象？ 白兰地开门见山：“我们是斩妖司卫道人，接到了你家的通报。” 张员外神情有些古怪，但迅速恢复原状：“原来是斩妖司的大人，快快请进！” 他让下人取来上好茶叶，正要说些寒暄的话。 “废话也不多说。”白兰地直接说：“据说你家闹鬼？” “呃……好像的确有此事。”张员外不太确定的说。 “好像？”二哈问：“你自家的事，自己不明白？” “大人息怒，这通报也是好些日子前了，那时的确有些古怪，不过很快就没了……”张员外解释。 “没了？” “对，突然就没了……就很突然……我也没搞懂是为什么。”张员外支支吾吾的解释。 “这样啊。”白兰地笑着说：“那厉鬼也许只是报复错人了，后来发现错了，就自己退了？” “大人说的对，还真有可能是这么回事。”张员外笑呵呵的搭腔道。 砰！ 二哈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社交牛逼症发作，当即怒道：“认错了？倘若真有红衣厉鬼，岂会认错血海深仇的敌人？你当卫道人是三岁小孩，任你忽悠！” 一声怒喝，吓得一旁的仆人都低着头。 张员外也垂着手，满脸尴尬。 白兰地翘起二郎腿：“厉鬼是不会认错人的，我同僚说的不错，他脾气是有些暴躁……不过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还望您把事情说明白，否则我们不好交差。” 他和气的说：“我们算是比较好糊弄的，可我们上司不是啊，镇抚使大人那脾气可暴躁了……这个，按照大炎律，和妖魔鬼怪共伍者……怎么来着？” 二哈保持着冷酷的神情，口胡道：“三刀六洞！菜市场斩首！” 白兰地点头，对张员外说：“还望配合我们的工作。” 说出这句话后，白兰地一阵舒爽，诶，就是很爽。 他早就想说说这句电视剧里的台词了，现在说出来不仅毫无违和感，而且感到自己头顶有正道之光照耀着。 张员外欲言又止，几次干笑后，对着仆人悄悄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吧，我和这二位大人单独聊一聊。” 家仆们谨慎的退了出去，同时也把门给带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三人。 张员外唏嘘一声，开始说：“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 院墙之外。 咕哒蹲在地上碎碎念叨。 “留我一个人在外面看着，你妈的为什么，我为什么当时要出锤子呢？我真傻……” 左右就三匹马，还有一只兔子。 他抬头看向兔子，从那红红的眼睛里看到了近似于鄙视的微妙表情。 咕哒暴跳如雷：“再看我就把你炖了！” 兔子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又等了半个时辰，咕哒着实没什么耐心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自己也无聊的很，玩家本就不是很有耐心的生物，他也是急性子。 抬起头看了眼院墙，他突然想到……只要偷偷潜入不被发现就好了，潜入进去说不定还能偷听到什么别的消息也说不定。 于是他踩上马背，悄悄的爬到墙上，一双红色的大眼睛盯着他的背后，咕哒对着兔子竖起手指‘嘘……’ 然后在它的注视中翻过院墙。 双脚踩踏在柔软的草地上，咕哒蹲下身，开始潜行……每个玩家，或者说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的，而他似乎对于偷鸡摸狗的潜行颇有天赋，在不小的宅院里找寻隐藏身形的遮挡物，居然一路没被发现。 他摸到了一栋屋子的后面，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对话声。 “哟，你这身挺好看啊，先前还没注意到呢。” “哪有姐姐你的漂亮。” “谦虚，你的不是更大嘛，真白真滑啊……再让我摸摸。” “别闹了……痒。” 女子的嬉笑声传来。 咕哒心如止水，没什么内涵的对话，他毫不在意，作为一名玩家，怎么可能被这种东西干扰了心神？ 他毫不犹豫的一个顿步，然后贴在了窗户上，眼睛从缝隙里看进去。 真正的玩家绝不会被美色干扰心神……只会全身心享受美色的诱惑而已…… 大家都是lsp了，何必对自己这般虚伪？做人嘛，要时刻记得从心。 他从缝隙里看过去，料想会是婢女之间嬉笑的画面，不奢望看到立本片的画面……只是他根本没想到，看到的画面会是如此的露骨，如此的十八禁，令人看了之后，根本把持不住！ 缝隙中，坐在屋子里的婢女两人，双手绕到了彼此光滑白皙的后背上，在脖颈位置轻轻摩挲，然后五指骤然用力，指甲陷入皮肤里。 猛地一撕！ 嘶啦！婢女的一层皮被活生生的揭下！ 在那皮膜之下，毫无鲜活血肉，只有森然白亮光滑的……白骨！ 咕哒掩住口鼻，扼杀喉咙里呼之欲出的‘卧槽’，差点把持不住干呕出来。 …… 另一处，同样的场景再度复写。 飞车叼着狗尾巴草，对着气喘吁吁的琴音竹说：“小……大人，您还是休息下为好。” 琴音竹摇头：“以‘白兰地’这三字为基准重新推衍，我算出来了。” 飞车问：“是？” “画皮……危矣！” 第五十九章 白骨道人 “画皮！”飞车神情变得严肃。 在众多的神鬼志怪中，画皮也是极为难缠的一种鬼怪，介于妖和鬼怪之间，又兼具两者的性质，说是白骨精也可以，说是怨骨也可以。 它没有明显的缺陷，实力不强，但隐匿能力很高。 不惧阳光，只要披上人皮，就能掩盖住气息，道行不够或者没特殊手段，根本看不出破绽。 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内，一只画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匿个十几二十年，这些年下来得吃多少活人？ 正因如此，画皮一旦出现都会被立即扑杀！ 它的数量极少，自然产生的可能性也同样极低……往往数千个案例中才会诞生一个。 “岳不语和白兰地产生了关联，而白兰地和画皮产生了关联……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必然性吗？”琴音竹皱眉：“双方理应都在姑苏城内……” “大人，这线索怕是不太够啊。”飞车说：“画皮可太难寻了。” “我已经透支了数月来积攒的气数，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在发动天机算术了……再这么窥探天机，以我的修为必然承受反噬。”琴音竹抿着嘴唇：“过往可没有这么艰难过……到底是涉及到了什么秘密，或者说涉及到了什么大能，居然让因果天机变得如此难测甚至反复？” 飞车思索了一会儿，说：“且不论这个白兰地是什么，既然提到了危，又提到了画皮，这双方理应不是同一伙，或许能从这方面切入？我猜测，这白兰地或许是个人名？” 琴音竹说：“画皮难寻，又去哪里找这个‘白兰地’？” 飞车摇头：“倒也不一定，画皮难寻，可倘若不是一般的画皮呢？” 这句话点醒了琴音竹。 国子监巡察使倏然抬起螓首，祂一敲手中折扇，沉声道：“白骨道！” …… 咕哒差点呕出来。 这露骨的画面对一个处男而言，太刺激了，他根本承受不住，san值狂掉。 急忙收回视线，重新压低身形，好在动静很轻，没被两只画皮奴察觉到。 同时，咕哒意识到这里怕是遍地都是同样的怪物。 婢女都被置换了，屋子的主人怎么可能活的好好的……如果他活的好好的，只能证明屋子主人有大问题！ 但现在首要考虑的还是汇合然后撤离。 他刚刚随便瞅一眼，发现这里的家仆数量就不亚于二三十……直接动手肯定是己方吃亏。 咕哒暂时拿捏不准战斗力的差别，选择暂时稳健一波。 按照过去的经验来算，单靠他们几个人肯定成不了事。 他已经开始怀念有白哥在背后压阵的时候了。 咕哒起身摸索原路撤退，同时暗暗骂到。 “艹，白兰地你这人是真的有毒啊！” 白兰地随手一抽的任务绝对不是普通的红衣鬼任务。 这是个难度不低的副本啊！ 有这种宝藏男孩在，何愁不出意外！ 咕哒摸索着原路返回，在回到了院墙位置的时候，附近没有踩踏物，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暂时僵住了。 算着家仆们走远之后，他立刻跳起来扒住墙顶，正要慢慢挪过去，速度有些慢。 此时上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要帮忙吗？” “谢谢啊。” 咕哒二话不说就拉住这手，被拉到了院墙上。 站稳后他微笑的表情一僵，这才反应过来，扭过头一看，那微笑的人正是院子里巡视的家仆。 而他的脸也正在变得古怪，双目浑浊，面容僵硬，阳光照耀下，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皮肤下很是空洞。 双方紧握着的手，感触也变得诡异起来。 柔软着，仿佛没有筋肉，用力一拉扯，就能把手拉长。 那是一张皮。 人皮！ “卧槽！”咕哒一声大吼，抬起一脚踢在了画皮奴的身上。 好一个恩将仇报。 画皮奴被一脚踹飞出去十几米，在半空散成一块人皮和白骨掉落在地，白骨上包裹着黄纸红字的符箓。 符箓无火自燃，蓝色的火光点亮了尸骨和人皮，发出尖锐而凄厉的嗓音。 咕哒跳下院墙，从马背上抽出流亡大刀，再度翻墙而入，同时扯着嗓子大吼。 “谁敢杀我！” “谁敢杀我！” “谁敢杀我！！！” 男儿的大喝声响彻院墙之内，像极了演义小说里大将在阵前威风凛凛的大吼。 不过嘴上喊的和心里想的可未必是那一回事，咕哒嘴上喊的多霸气，内心就多焦急。 他想的是里面的两个衰仔怎么还不出来？ 再不跑要死人啦！角色死了，号就没了！ 在第五声‘谁敢杀我’喊出口后，咕哒已经冲到了正厅前，四面八方都有画皮奴正在逼近。 与此同时，前方正厅的大门洞开。 白兰地和二哈一前一后的被抛了出来，撞开了大门，在地面上拉出两道鲜红的血迹血痕。 两人一左一右的躺在地上，分别小腹和胸膛位置各有一道穿刺性的伤口。 张员外的脖子和胸膛上各有刀伤，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扯了扯衣服和外皮，手掌中突出了尖锐的骨刺，在阳光下锋利着滴着血。 “妈的，被阴了……”白兰地口吐鲜血，他伤的比较重，胸膛被贯穿，没多少余力动弹。 “这怪物居然没心没肺。”二哈啐了一口血沫，他小腹被骨刺贯穿，伤的略重但还能动弹。 双方互换一刀，可画皮只有骨头人皮，不怕穿心而过的一刀。 四周家仆画皮奴纷纷围了上来，如同一个个僵硬的木偶，站在原地，双目空洞，有风吹拂而过，他们的皮肤上浮出褶皱，勾勒出皮肤下森然的白骨。 “走，速度走！”咕哒摆出防御的虎踞架势，护着后方两人退向门外。 画皮奴们从左右前后逼近过来，全仗着咕哒神勇的挥刀，将画皮奴们逼退，一路拉锯拉扯，数分钟的时间，三人各有负伤，但好歹坚持到了门口位置，那群徘徊的画皮奴才没有继续追来。 咕哒一刀劈开了门闩，二哈撞开大门，三人来到巷道，策马而走。 三名玩家逃了。 可控制这群画皮奴的头目，那名张员外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一下。 “你居然就这么让他们逃了？”屋子里传来一声疑问。 “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和你无关。”张员外扯了扯脸上的皮，咧嘴道：“可惜这张皮不能用了。” “生意已经成了，现在可不能反悔。”屋子里的是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他慢悠悠的端起茶杯。 “有什么可反悔的，我白骨道门下还不至于为了这些斤斤计较……”张员外冷笑。 “你已经暴露了，还暴露给了死敌斩妖司，不怕给你同门添麻烦？”老者笑呵呵的说：“血字誓杀令可不好接啊，白骨道忙活这么久，要是毁在你身上，你可就死定了。” “不会。”张员外看着天边的火烧云，咧嘴一笑：“我只要能将功赎罪就行……这三个斩妖司的卫道人，哪有真正卫道人的精气神，散漫无纪律，连点辨识的能耐都没有，硬气倒是硬气，骨气也有，可惜没本事，也多了几分愚蠢……更是坐实了斩妖司覆灭的事实，如今想重建也是难上加难。” 山羊胡老者明白了：“原来你是想顺藤摸瓜……抓个如今斩妖司的掌管者？” “我已经给他们身上贴上了追踪符，只等着到晚上……今晚可是大好的阴煞天啊，百鬼出笼的好日子，最适合我们这些魔道中人。”张员外不由得笑道：“有这份功劳，我何愁不能将功抵过，也不用去和其他同门争功劳，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你高兴便好，那我……也该走了，下次有生意还可以再找我。”山羊胡老者起身，他拿起自己的木杖，走到庭院后门，赶着一大群牛羊离开了，这是属于他的报酬。 而张员外的家里……根本不养牛羊。 白骨道人扯下了脸上的人皮，等着夜幕降临。 …… 鬼斧山脉，斩妖司演武场。 三倍流速意识空间，白离刀光如虹，斩下了将士的头颅。 苦练超过三十小时，他终于艰难的拿下了自己的第一胜！ 第六十章 卧虎拖刀 夜色暗沉。 “到了。”咕哒说了句：“他怎么样了？之前就没应声了。” 二哈回道：“似乎是下线去吃早饭了，早上要上课。” “艹！”咕哒骂了句：“没良心的，我也饿了，这不得让他给我点一份早点？” 二哈按着小腹：“第一次出去跑任务就被打成这样，太丢人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白哥解释……” 咕哒扛起白兰地，用力的拍了下他的屁股：“锅甩给阿克，下次别把这货带上，他有毒！” 两人牵着马匹朝着斩妖司走去。 已经到了总部门口，两人也是放下了忐忑的心思，画皮奴没追上来，想必是安全了。 接下来只需要休整一晚上，等重新上线，身体恢复好，再回去找对方算账不迟。 穿过斩妖司山门，安顿好马匹，放下昨天调好的草料。 “回去跟白哥说一声，然后找个地方下线吧。”咕哒伸了个懒腰：“跑了几个小时，真是乏了。” 二哈点头，跑图的时候确实很无聊。 他正要下线，随后忽的注意到一丝亮光。 “等等……”疾风二哈指着咕哒的背后：“你后背上的东西是什么？” 咕哒摸了摸后背，撕下一块黄色的纸，纸张上以红色的笔画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字体，这道符咒像画着一枚血红色的眼球：“这什么东西？” “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东西。”二哈伸出手指：“我戳！” 他指尖往前一捅，旋即听到噗嗤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戳破了似的，黄纸上竟涌出血来，旋即砰的一声直接炸开，化作飞散的碎片。 “我懂了！”咕哒明悟道：“这是侦查守卫！我身上被插眼了！” “行了，知道你被插了……我刚刚算是把眼排了？” “排了就没事了嘛，问题不大。” “就是，现在对方没视野了。” 两人哈哈笑了一声，没几声后，不约而同的停下。 “妈的，我觉得这不对劲，对方这个眼快把视野看光了。”咕哒挠着头皮：“被对方抓了视野，准没好事。” “应该不至于吧，我们都到斩妖司总部了，这里应该是安全区域……” “这游戏真实度这么高，哪来的安全区域，连斩妖司之前都被灭了。”咕哒危机之中，反而稳健了起来：“白哥之前强调过，这儿没阵法的，否则会被群妖孽给占了？” “有道理。”二哈说：“那现在怎么办？” “有问题找白哥啊，咱们现在就是送菜的！” 咕哒刚刚一说完，突然瞥见黑暗的山林间飘起一抹鬼魅残影。 “小心！”他大喝一声，然后猛地撞开了二哈，当身在前。 噗嗤——！一截尖锐的白骨直接刺穿了二哈先前所在的位置，分毫不差的刺中了咕哒。 “咕哒！”二哈翻身拔刀。 “没事！”咕哒一脚踹开了偷袭的白骨画皮。 二哈见到咕哒侧过身，这才注意到，那节骨刺根本没刺中咕哒，而是刺中了白兰地的屁股。 因为白兰地下线了，尸体被抗在咕哒的肩上，他的屁股被当做了挡箭牌，此时还噗嗤噗嗤的流着血。 二哈欲言又止，心说白兰地这是被开眼了。 他看向左右，画皮奴已经不知不觉从外门涌了进来，数量很多。 “还真是盯上我们了，之前故意放我们走，也是为了一网打尽？”咕哒往后退去。 “这连序章都不算的删档测试，居然能碰到怪物攻入新手村……”二哈咋舌：“真是绝了。” “跟他们拼了算了。”咕哒憋着一口火气。 “数量太多，我们这点三脚猫功夫，不够看的。”咕哒深吸一口气。 “我是真的越来越觉得这游戏的难度设计有问题，我们等级都不低，但偏偏没碰到过几次能打得过的怪，命还只有一条，不能背板，没有好用的技能，甚至没逃课道具，黑魂都不带这样的！” 咕哒挥着刀，劈开左右两侧，往后跳了三步距离，嘴上抱怨个不停。 “我这暴脾气，如果不是怕角色死了断档，现在我冲上去就是干！” “别废话了，跑起来你最快，快退！” 二哈闪身进入斩妖司正殿，撞上大门，把门关上，门闩一插，暂且隔绝了后方动静。 两玩家心知肚明还不够安全，立刻往后退。 正殿门外，已经撕掉了人皮伪装的白骨道人从山雾中隐现，他握着一根白骨塑造的手杖，手杖上缠绕着黄色的符咒，身材枯瘦如骨，看着像是病入膏肓的病秧子，四周是足足三十多匹画皮奴。 白骨道人盯着空旷的斩妖司，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冷意。 “去把这里的人给我吃光。” 画皮奴们翻过高墙砖瓦，涌向斩妖司第一阶内层。 …… “这群到底是什么玩意，为什么物理攻击不能奏效啊！” “砍不死踩不烂的，我劈了三刀，三刀！骨头都劈断了，它还想跳起来咬我裆部！” “就没见过这种骷髅怪，没弱点的吗？！” “淦，我衣服都被扯破了！” 咕哒一脚踩碎了后面一只白骨骷髅的下巴，它刚刚试图爬过来啃他后脚跟。 两名玩家此时表现的捉襟见肘，碰到画皮奴属实是运气不好。 傀儡铁奴体内没有炁，不算是修行者，只是空有力气，对付特殊的鬼怪，需修行者以炁毁之，物理伤害的打击是有限的，哪怕击溃了其形体，也不能将其彻底毁灭。 他们应付不来也主要是因为这个原有，光是小怪数量堆过来，就已经难以招架。 可他们也的确够坚持的，因为没什么痛觉，也不知惧怕，只是觉得烦躁，越打越窝火。 反而足足坚持了好一会儿，一路拉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演武场附近。 白骨道人失去了耐心，他没看到更多的人，内心颇为失望。 从一排画皮奴中走出，白骨道人握住手杖，他挥了挥袖袍，袍子下方飞出数道寒光，速度极快，放慢数倍去观看，会发现那是沾染着暗红血色的骨刺钉。 叮叮两声。 两名玩家身上的铁甲直接被洞穿，骨刺透体而出，两人噗嗤咳出鲜血，仰面而倒。 “啊，疼疼疼！” “疼尼玛！你不是把痛觉关了吗！” “我喊两声不行啊，都要死了，我也要演一下的嘛！” 咕哒把白兰地的尸体往旁边一丢：“我觉得我快不行了，我要吟一首辞世词……啊，人生五十年……” 二哈吐出一口老血：“抄袭狗……看我的……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粗鄙之语。” “我是粗人嘛，细还是你细。” 即便已经重伤倒地，两玩家还是有点乐在其中的样子，乐观的让人觉得他们像是神经病。 白骨道人冷哼……死到临头还在大放厥词，这群斩妖司的疯子，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惧生死…… 他抬起手掌，指尖夹杂一张黄纸，黄纸上染起暗色火光，火光漂浮，眨眼间形成数枚篮球大小的火焰球体。 “去！” 白骨道人吐出一字，他要把这群人烧的骨髓都不剩。 火球临头，两玩家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等强制下线。 正值此时。 锵——！ 清澈的刀光，切开了云与月，挥洒而出的刀气仿佛泼墨而成的弧形。 弧光笔直往前滑行，切开了咒术的火焰，也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留下长达十米的三寸刀痕。 黑云闭月，月光朦胧，暗中仿佛有谁正在踏步而至，隐隐约约，听到了仿佛旌旗的猎猎声。 白骨道人紧握手杖，在他的眼中，那传来的不是人类的脚步声，而是猛兽的低吼。 他蓦然间想到了关于斩妖司的形容，曾经和斩妖司卫道人有过一次交锋的他额头沁出了汗珠。 肉眼不可见的猛虎之势迎面而来。 黑云飘过，月光照亮。 猛虎的影子收拢成人形轮廓。 卧虎显现，兵煞沛然。 火星飞迸，拖刀而行。 第六十一章 留了一首 月下留影。 卧虎腰牌一阵滚烫，震颤不止，似乎是嗅到了血腥味道的猛兽，兴奋且张狂。 两名玩家看着白离从一旁走过，拖着刀，带着火星……两人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和白离相处也有十天了，这些日子下来，怎么也能揣测到白离的性子。平日里的白哥是颇为随性的一人，开点小玩笑也无妨，可唯独只有他握刀的时候，不可招惹。 这时，刀已经出鞘了。 而且…… 咕哒喉咙滚动了一下，他觉得……白离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斩妖司镇抚使步步走来，衣角在山腰的风中猎猎作响，好似旌旗。 白离单手拖着刀，甚至没有紧握住刀柄，只是用小拇指勾住。倘若是初学者，绝不敢当着大敌之前如此握刀。 这随意随性的持刀姿势，反而浑然自成的一股气势。 正因为很随意，才显出举手投足间的那股深入骨髓的自信，仿佛眼前不过一片杂草，挥刀即开路。 “第一次见到有人敢打到我家门口来，还在我的地盘伤了我的人。” 白离停下步子，视线放在白骨道人身上巡视：“你……挺能啊。” 白骨道人身上不自觉一阵寒意，只是眼神，一个眼神而已，竟让他感到心生惧意。 这青年的视线，如同看破了生死，仿佛经历了数以百计的战斗和搏杀，浑身干干净净，却无时不刻都散发着一股死气和煞气。 这名白骨道人也是见识过真正高手的，特别是死人多的地方，就有他们活动的痕迹，而这个青年的目光，令他回忆起了当年的一幕光景，他曾经亲眼看到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之将。 眼神，气质……如此相近，一眼就教人手脚冰冷。 白骨道人开始怀疑，这两伙人真的是同一伙的？差距简直云泥之别……倒在地上的两个最多是有骨气的不惧生死，而眼前的这人更像是跨越过了生死。 ……他突然不想打了。 就在白骨道人握着手杖，喉咙干涩之时，听到了白离的声音。 “怎么了……不先动手吗？”他扬起右手，然后把刀抛在了并不惯用的左手上。 “难得我给了你半分钟时间做准备……”白离平淡道：“第一次直面邪道修士，别让我太失望。” 【斩杀邪道修士】 【奖励：获得其相关信息，以及拾取对方掉落装备】 【友情小贴士：道士不起坛，则速杀】 白骨道士眼神阴鸷，这句挑衅恰到好处的压住了他想要退却的心思，他挺起佝偻的背脊，低沉道：“虚张声势，整个斩妖司也只剩下你一个人……就凭你一人，能做到什么。” 白离歪了歪头，反问：“你难道就不是一个人了？” 白骨道士正要说。 白离立刻摇头，自问自答：“你的确不是一个人。” 白骨道士：“当然不是。” 白离笑了，笑的很嘲讽：“你这样的东西，岂有资格自称为‘人’？” 白骨道士愣住了，他迟钝的用了足足五秒时间才终于理解到先前对话中的恶意。 后方两个玩家已经笑的鼻子冒泡伤口喷血。 邪道修士怒不可遏，眼神满是戾气，对着地面将白骨手杖猛地一砸：“杀！” 画皮奴们招摇起，白骨画皮涌向了白离。 白离左手握刀，拖曳刀走向画皮奴。 他的练刀时间一共三十七个小时，距离结束的七十二小时还有很久。 他并没有通过所有的演武，仅仅是通过了第五关。 系统还是有所保留的，明说了赢十次就可以通关，却没有告诉白离，他每赢一次，战斗的烈度就会提升一级，等他赢下了第五次的时候，他面对的已经不止一个将士了。 是十个！ 白离都忘记自己被砍死了多少次了，基本上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睁眼三秒就已经刀光加身。 他也必须用最快的方式领会到以少打多的办法，在实践中迅速掌握卧虎刀法的精髓和变化。 因为去了一趟道藏库，白离已经拿到了卧虎刀法的第七重，记录在了系统中。 实际上，白离已经快要通过第五关了。 人嘛，无法反抗，就会逐渐享受起来，死多了，就能体会到受苦的快乐了。 受苦不是目的，在受苦中不断提升自己才是快乐的来源，谓之苦尽甘来。 白离的心情不好，也是因为被袭来的白骨道士打断了这一次的演武……浪费了接近一半的时间。 而系统是不会返还差价的。 血亏。 白离用刀柄轻轻一敲卧虎腰牌，虎啸雷音，比以前更加响亮，夹杂着刀吟铿锵。 单人冲锋，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画皮奴皆为术法咒术所摄，没有多少神智，只有少数画皮保留了几魂几魄，更加灵性一些，但灵性越多越是惧怕，这类鬼怪之物，最怕的莫过于儒家的浩然正气以及兵家的煞气。 但凡精怪之属，最惧兵家，自古以来，兵煞乃凶兆！ 白离也没想着砍妖怪能砍出个浩然正气出来，兵煞确是契合他所需要的那份气魄，能够震慑妖魔邪道的气魄！ 一刀斩出，前方画皮奴的阵营被撕裂出缺口，刀光所过，云烟蒸腾，如有潜龙游行其中，白骨画皮当场散架。 白骨道士骇然，他见先前玩家拿画皮没办法，也以为白离也是个攻高防低的物理战士，犯了错误。 他急忙一挥袖子，散落十几张黄色符咒。 符咒落地而成，这种符咒阴毒无比，沾染着怨尸的血液和厉鬼的骨灰书写而成，在驱鬼中也是极为阴毒的一种，对邪道修士而言，确是常用手段，咒法之说，很多原材料都取自于人，魂魄也好，尸骨也罢！ 残害同类最多的，未必是异类。 十几张符咒唤出四头厉鬼，并不是红衣厉鬼，但已经接近，超越了寻常怨魂层次，阴冷鬼气和怨气冲天而起，青砖上都飘起一阵阵古怪异味。 “去！” 厉鬼缠住白离，化身繁多。 白离释放兵家煞气，双方杀作一团，着实很难形容到位，彼此都不是一招一式，厉鬼也不懂武学，纯粹靠着一腔怨气和凶性发泄而来，攻击没有章法，却因为身形变化难以捉摸。 厉鬼都有各自神通，或是长发、或是幻术、或是凄厉嗓音穿透魂魄……白离只身一打四，一招风来吴山，原地轮转三圈半，两只厉鬼被懒腰截断。 眼瞧着白离就要杀出来了，白骨道士暗道不妙。 他的修为是七品，白骨道七品，却在正面搏杀上完全落于下风。 白骨道最擅长的其实是阴谋潜伏，种种术法自然也有，但以他的修为，需要开坛，只要开坛，他如今能请来两尊白骨鬼王左右护持，自然不用惧怕对方近身。 可哪有时间！ 术法一道，需开坛打醮做法，没有提前准备，只能从简，面对眼前这头杀鬼如割草的当世卧虎，道人开始后悔为何要这么早露面。 他急忙咬破手指，挤出几滴连心血，在黄纸上快速书写，书写完成的瞬间，符咒无风自燃。 邪道将符纸一扣，抬手释出五鬼搬运咒。 这一招是逃跑所用，可瞬间搬运物品，本是用来强取他人财物的术法，经过各方改动之后，也可以搬运人体，却有不小风险，需要提前布置法坛，且距离不能太远。 白骨道士背后开了一道洞，五只小鬼伸出十条鬼手，已经扯住他的衣袍。 逃脱在即，他心头正一喜。 突然，听到一声嗡鸣，同时，脖子一疼。 他抬手握住脖子，血液溢出，视线正前方，是卧虎咆吼，是刀饮鲜血。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全杀光了…… 他来不及开口，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随后，头颅和躯壳分离，掉落下来。 他看到自己无首的尸体被小鬼拖入虚幻的鬼道中，消失不见。 白骨道士的表情定格在了懊悔和挣扎上，生机熄灭，残留的魂魄于虎煞中摧毁。 嗡……白离血振绣春刀，徐徐吐出一字。 “菜！” 第六十二章 麻辣兔头好好吃啊 咚……暗室内的一座法坛上，传来一声沉闷声响。 默念着的低沉祷言被打断。 盘膝坐在法坛四周的十多名道士抬起头，举目看向法坛中央。 一具无头的尸体落在盖着黄布的地上，血水染红了黄布，也打乱了法坛上的布置。 血液顺着台阶滴落，血腥的铁锈味十分刺鼻。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萦绕。 沉默持续了大约十息时间。 法坛后方传来低沉的声音：“把尸体拖下去，其他人继续诵白骨活人经。” 下方众弟子皆低头，上来两人，动作匆忙的将尸体拖走，地面上拉出一道血痕。 法坛后方，一双眼睛重新闭合。 道人的耳畔再度传来私语声，置身于一处会议室之中，左右前方各自坐落着人影，一共五人。 左侧方那模糊人影开口：“这里的法坛已经不安全了。” 右侧方的模糊人影也说：“那具尸体是警告，你确定还要继续执行这次计划吗？” 正前方的虚影缓缓道：“原本你所做的便是铤而走险之举措，如今白骨道四处分散，恰是吾等理应蛰伏修养之际……具体如何，需等道宗出关后指示……” 下方落座者淡淡道：“我的决策不会更改……各位同道，不帮忙亦可，却不该说些丧气话，涨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你这是什么态度！一名道中精锐被杀，尸体抛回此处，你是觉得这份警告还不够分量吗！你是自以为你的法坛落址绝对安全？” “吾等白骨道，一损俱损，倘若你落得惨烈下场，道宗将来也必然会问责于吾等……你理应明白，数十年修行不易，何必急于一时半刻。” 有虚影暴躁，有虚影劝诫。 此人不为所动。 “五十年太久，和天地争命，怎能不铤而走险？” “无极魔门的礼遇，值得我们这些偏于一隅苟延残喘的外道们拼上一拼！” “诸位怕是忘了，白骨道是为何迁至大炎境内，难道各位不想再重返北域，抢回属于我们的道址吗！” 虚影皆沉默噤声，俄顷有人开口。 “一事归一事，谁不想重返，只是此事干涉太多，没有绝对把握，不该出手。” “你自己也不知晓对方在何方位置，世间哪有什么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好事。” “年轻人就是太不稳重，你啊，还是听我们的……” 落座的道士低沉道：“听你们的，不知还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的语气逐渐浮躁，最终化作冷笑讥嘲。 “这道誓杀令，你们答应我也要接，不答应我也要接！” “盯上的猎物，不论如何都我不会放走！” “诸位同道，话已至此，退散！” 一声不容置喙的低喝后，虚影们消散而去，被单方面截断了通讯。 法坛后方的道士睁开眼，跟前的三炷香也只烧了一半不到。 他一挥袖，三炷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短短数秒内就彻底燃尽，耳畔再无任何声响传来。 “哼，不足为谋！” 黄袍道士起身，火光在流动的空气中摇曳，不知是沾染了什么气息，竟化作了惨绿色。 惨绿色的火光依次交替，法坛四周的火烛都化作惨绿色的色调。 有名道童打扮的年轻人走近，弯下腰，双手平举：“枯坛主，请吩咐。” “都准备好。”黄袍道士握紧手指：“今晚就行动……” 道童微微一顿，他张了张口，却不敢多言，而是低头称是。 “是，坛主。” 道童走了下去，四周诵读经文的道士弟子们也一个接着一个起身，他们排成队列走向门外，离开时，脸上都覆盖着一张打磨光滑的白骨面具。 法坛中央，黄袍的枯冢坛坛主缓缓割破了手掌，放出了半碗血。 鲜血中浸泡着一块白玉色的骨头。 白骨遇血则融，一碗鲜血就这么化作了透明色，却不像是一碗清水，而是透明且粘稠的胶状液体。 枯坛主仰起头，将碗中的不明液体饮下，眼瞳隐隐泛着红光。 “对方既然决意打草惊蛇，我也不需要再演戏，直接掀翻了这棋盘。” “事已至此，不必再等，哪怕将这姑苏城挖地三尺，也必要找出来！” “我就不信，你们能藏得了一世！” …… 【此人为白骨道道人，七品修为】 “白骨道的……难怪这么多画皮，可惜给的经验真少。”白离沉吟：“听闻，斩妖司覆灭的直接导火索是白骨道，但就凭这个七品道士的本事，总觉得有些名不副实。” 【的确可能存在隐情，不妨自己去查一查】 “下次一定。”白离看了眼死人头旁边掉落的白骨手杖：“还爆了件装备……鉴定一下？” 【白骨手杖】 【蓝色优质，法师专用】 【评价：适合中老年人使用】 “银鳞胸甲是吧？” 擦干净了刀，白离看向两个玩家，眼神里透出问询之意。 咕哒和二哈一人一句的把事情说了个明白，用了足足十分钟的时间。 白离大抵理解是发生了什么，他很意外只是普通任务都能碰到白骨道人，这三人是多倒霉？搜敌点满了？ 只不过，奇怪的不仅是这点……传闻白骨道是从北域转移到中洲的魔道门派，其联系性必然强过其他散乱的三流魔门，换而言之，白骨道的集体行动的可能性更高，七品修为放在魔门里也是登堂入室了，至少是个内门弟子，而这道人单独跑来送死着实让人有些无法理解。 被一刀秒了，实在没排面。 白离又扫了一眼三名玩家的状态栏，全员大破。 “哎……”他叹息一声……的确是该快点找到铁奴之外的角色载体了。 “白哥，能别当面叹气么，我们心理压力很大，也不是很好受。” “哎！！！” 【咕哒已离线】 二哈抬起手：“白哥，我也要下线了，不过我还有些话要说。” “说。” “你没吃饭吧？” “啊？？？”白离僵硬的转过脖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就……看你刚刚打架挺辛苦的，都待山上一天了，所以……你没吃饭吧。” 白离原本还算扎实的心态顿时就绷不住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是待山上一整天了没吃饭……但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嘲讽我砍人都没力气还敢自称斩妖司？ 二哈见到白离拳头硬了，摸着后脑勺，心说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他继续说：“咱们带了份夜宵回来，你趁热着吃……” 【二哈已离线】 白离：“……” 原来是这意思，还算你们有点良心。 他提着道士的死人头，来到正门口，把脑袋丢向正门外，顺着楼梯一路滚下去，很快就会被野兽叼走的，也不用处理，对于这种邪道是活该的下场。 有些饿了的白离开始找夜宵，他来到马厩，翻开布匹，然后…… “这是……夜宵？” 白离望着笼子里的红眼白兔，想起二哈那句‘趁热吃’，一句mmp呼之欲出。 全国的大熊猫都饿瘦了，笋都给你们夺光了。 他提着笼子，寻思道：“是饿一顿，还是自己动手做个麻辣兔头呢？” 伸出手提起笼子，这时，有清脆的声音传入耳道。 “——你莫要吃我，我这么瘦……我不好吃的！” 第六十三章 企业级理解 姑苏周氏，在大炎中也属名门望族。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姑苏周氏在上一个王朝摇摇欲坠的时间，果断投资了如今大炎赵氏，不仅小投资换来了从龙之功的回报，也保证了往后三百年的延续。 直至如今，周氏在大炎朝堂上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姑苏周氏的当世家主周禄塘乃一代理学大家，在大炎王朝中有着足以列入前十的知名度，本人入朝堂十六载就辞官回乡，一心一意的钻研理学，号周氏三杰，三人全部列入苏州府共计十人的麒麟榜单中。 周氏虽然只是家学，仅在家族中流传，在盛极一时的时候，曾经以家学与白鹿学宫的私学抗衡，直至如今，也仍然是天下莘莘学子负笈游学必经之处，都希望能从周氏中得到一份指点，能够进入周氏学堂中一览名传中洲的周氏理学。 除此之外，周禄塘的独女同时也是镇北大将军岳国公的正妻，换而言之，周禄塘即岳不语的外公。 只不过岳国公常年在外征战带兵打仗，戍边多年，常年不归家，周氏女空守家中颇为寂寥，加上身体不适，最终是郁郁而终，就连去世的时候，岳国公也没有回家，还是周禄塘带着亲属领了尸骨带回姑苏办的葬礼，也因此朝堂上民间里都传闻，周禄塘和岳国公早已不和。 此次岳不语回姑苏，或许也是周禄塘的意思，他实在是不想让孙女也重蹈女儿的覆辙。 琴音竹一敲折扇：“我知道的情况大概就这么多……这些事在国子监里传过一段时间。” 车夫说道：“不论周氏是什么情况，大人你还得悠着点，可千万别得罪了周氏，我们只是来问询，不是来问罪，岳不语失踪，最着急的定是周禄塘。” “不需要你多言，我自当知晓。”琴音竹走下马车，来到一栋宅院门前，周家在姑苏多年，千年世家底蕴绝非尔尔，这里不过只是多处家业之一，也是周禄塘安排好的见面地点。 年纪轻轻的国子监巡察使扫了一眼过去，能看出宅院上的气数，周氏气数不说恢弘，但很正，也很充裕，是属于读书人的书卷气，看不出几分古怪。 没看出什么异样，她悄悄点头，对着看门的护院道：“巡察使前来摆放，还望通知一声。” 两位护院进去了一人通报，不一会儿便打开了门：“请进。” 走入大厅，并没有见到周氏族人，只有个管家候着。 “家主出去了，要些时间回来，二位不妨歇一歇，这里有上好的姑苏抹香茶。” “不必客气。”琴音竹开门见山：“我想问一问几位当事人，仔细问一问他们关于岳姑娘失踪的事，可否？” 管家点头：“我去叫他们来。” 飞车跟上了管家，半分钟后，大约七八人都站在大厅等待着问询。 琴音竹一一问过，提到了数个关键词，譬如‘白兰地’，这些人却是满脸懵懂。 什么都没问出来。 琴音竹更加烦恼，浪费了足足一天时间，却什么头绪也无，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喷，这个结果可没脸回帝都。 岳不语的失踪是事实，但推衍的结果与‘死’字不沾边，就代表她还活着，也意味着她还没有落入魔道手里。 那么到底是谁掳走了岳不语？ 难道是周氏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琴音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可能，于是特意跑来找周禄塘进行对质。 如果这也不是，那就麻烦了，既不是魔道，又不是周氏，只会是无人知晓的‘第三方’。 又等待了好一会儿，在琴音竹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门外传来车辇声音。 宅院的门敞开，一名到了耳顺之年的老人跨过门槛。 周禄塘，逍遥大儒，理学大家，此人哪怕是走在京城，朝廷重臣见了也得客气三分。 放在姑苏这地方，是属于裴文甲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人物。 琴音竹主动起身：“学生见过周先生。” 她出自国子监，周禄塘曾担任国子监左祭酒之位，她也钻研过对方留下的教案，叫一声先生没什么不对。 周禄塘颔首，显然兴致不是很高，他沉闷道：“从国子监一路前来，辛苦了……请坐吧。” 他不是一名显老的人，此时眉间却有很深的皱纹：“我方才刚刚从另一处赶来，你这次夜里来访，可是有什么关于不语的消息了？” 一代大儒不可能不通人情世故，而是没什么心思顾及这些了。 寒暄都不想多说一句，只想着早些得到一个结果，大晚上了还在为此而不断奔走。 琴音竹语塞，她想问的那句话这时候反而有些问不出口了。 她微微顿了顿：“消息是有，不过……” “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周禄塘沉稳的如同一头老狮子，点头道：“坏消息我已经听的够多了。” “我已知晓一些消息，却需要做进一步的确认。”琴音竹决意还是问个明白，以免搞错了侦测方向：“恕学生失礼……”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可否告知学生，岳姑娘失踪之事，是否……和周家有关？” 琴音竹不是武者，说的声音再小声，也不是传音入密。 因为年龄和性别差别，她也不好和周禄塘附耳说话，这声音多多少少还是漏了些出去。 声音飘入候在一旁的管家耳中。 穿过了他的耳朵，穿过了一层皮膜，透过一张紧贴在白骨上的黄色符纸。 暗处，披着黄袍的枯冢坛坛主睁开眼睛，眼瞳深处闪过一丝暗喜之意。 ……不出我所料！ ……既非其他魔道出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果真是贼喊捉贼，否则大活人怎可能凭空消失！ 枯坛主甚至不需要听周禄塘如何回答，他已经有了一个充足的理由放出这蓄满力的一箭。 “动手……抓活的！” …… 厅堂内，周禄塘摇头苦笑，正欲否认，却忽的感到一阵冷意。 外侧庭院里传来一连串的声响，琴音竹循声看去，这一次看到的光景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她霍然离开座椅，看向屋外，眼瞳剧烈收缩。 被周家气数所遮蔽的那股邪祟之气显露出来，蒙上一层血光。 那些行走在宅院中的护院、家仆、管家都变化了模样，双眼中流出血泪，脸上变得斑驳，长出了尸斑，嘴角带着诡异笑容，上一刻还欣欣向荣的庭院，眨眼间变成了丧尸遍地乱走的乱葬岗！ 简直触目惊心！ 飞车也吓了一大跳，退回屋子里：“怎么回事？” 周禄塘也起身，惊怒道：“这是什么妖魔！” 唯有琴音竹默念出‘画皮’二字，旋即她瞥见庭院前的大门背后，有一片翠绿色的叶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枯黄甚至腐化。 正是这一片不起眼的叶子遮住了她的望气术，令她看不出真假，也没能分辨出近在咫尺的画皮奴。 “泰山咒术·一叶障目……！” 她咬住臼齿，心知自己遭了算计。 庭院之外，不知何时多出十数个佩戴白骨面具的道士，手持白骨法剑，原地做法，跳起古怪的步伐，恍若癫狂，却唤来一道道凄厉咆哮的黑风。 琴音竹望着这触目惊心的光景，心头凉了大半截。 “是白骨道……” …… 鬼斧山脉，斩妖司。 “你莫要吃我，你莫要吃我……” 白离捂着耳朵，也拦不住这随时入脑的声音。 他敲了敲笼子：“行了，别念了。” 笼子里的声音停了三秒，紧接着又爆发式的传来一连串的声音。 “你听得到我说话？你真的听得到？你能帮帮我吗？我不是兔兔，我是人，我被关起来了，我别抓了，然后变成兔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被卖给屠夫了，我差点被吃了，呜呜呜，好可怕……你帮帮我，求求你，你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人，我不是妖怪，你莫要吃我……” 白离放开笼子，声音消失了，世界清净了。 “想让我救你，就别说这么多话。”白离揉了揉太阳穴：“不然你就在笼子里待着，明白？” 小兔子点头如捣蒜。 白离重新拾起笼子，这次果然没有那么多闲杂的心声。 “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岳不语。” “好名字……你爹娘是不是在华山给你祈的福？” 第六十四章 去斩妖司 符箓悬浮，邪道起舞。 琴音竹指尖的灵光迸发，继而迅速隐没。 她的指甲破裂开，流出暗沉色泽的污血，衣袖已经被血色染红。 白骨道的袭击来的猝不及防，不论是她还是周禄塘都没有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过，即便准备了，也难以地方白骨道的各种手段。 虽是北域的末流魔门，但放在大炎境内，却也是足以撼动一府之地的庞然势力。 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以魔门的传承，有太多办法能屏蔽感知，为自己争夺先手。 琴音竹的灵力在迅速流逝，而且无法得到有效的补充。 她的修为不高，年纪太轻，堪堪踏入七品后期，原本身为国子监巡察使，该走的是浩然正气的儒生之路，却受制于先天缺憾，不得不放弃浩然正气，转而走了道修。 她走的道修，不以术法见长，也不需要打醮起法坛，不同于寻常道修，而是早已在历史中隐匿消亡的天机道宗，她以自己的本事，从历史长卷中还原出了这一道修体系的部分，试图补全天道修士中的一块拼图，事实上，她也几乎成功了大半。 天机宗不擅长争斗，所以她也修行了神霄派的雷法。 身为修行者，根本不需要忌讳太多，哪个好用就用哪个。 雷法刚正，对付邪道最合适不过，可琴音竹修为不够，雷法出了二十道，指尖已是乌青色，灵力枯竭，连心血坏死，她无法从天地中攫取灵力，单靠自己修为硬撑，能出二十道的神霄雷法都算是蓝条充沛了。 周禄塘是理学大家，却不是儒生，普通的读书人，没养出浩然正气。 天下间儒生学子何止十万，能有浩然正气的也最多千人罢了。 不过他曾经朝廷为官，大炎气数能庇佑他不受邪祟污秽之气侵害，但也仅此而已。 琴音竹一对照，发现她几乎黔驴技穷，眼下具备战力的人，也只剩下飞车了。 兀自咬牙，寻思着该怎么办…… 如果要死撑下去，至少也得将消息传出去，可这里已经被对方大阵锁死，如何传出消息？ 看来正面打是打不过了，只能想办法撤走。 逃吧…… 在她心底做出决策的那一刻，枯冢坛坛主也有所察觉。 “白骨道已经潜伏在了姑苏城之中，不论你逃去哪里，结果都是同样，不想让这座城市被焚毁，乖乖选择束手就擒，贫道未尝不能网开一面！” 他低沉道：“我们要的，也不过只一人而已。” 周禄塘怒极反笑：“吾乃周氏家主，读圣贤书数十载，岂会被你几句话就吓的跪地求饶，邪道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呸！” 一口老痰吐在地上，读书人讲究风度，气到吐口水，可见不屑至极。 可这句话给琴音竹提了个醒。 对方掌握这么多的画皮奴，来了一个白骨道士的坛主，未必没有其他的…… 白骨道一共五位坛主，经常守望相助，彼此扶持另一方的计划，且潜伏的非常深，难以寻出踪迹。 姑苏城或许早已落入这些白骨道的手里，若是选错了地点，才脱离狼群又钻进虎穴，岂不是非死不可？ 去苏州府邸？ 不，不行，朝廷命官的性命不能当做儿戏，裴文甲的修为好像也十分普通。 姑苏城内，似乎只有周家祖宅安全一些，好歹千年世家，周氏理应会有些高手供奉在。 但如果有高手供奉，为什么周禄塘身边都没人保护？ 琴音竹思绪更加紊乱。 “大人！”飞车手里挥动着马鞭，喝道：“时间不多了，速速做决定！” “我知道！”琴音竹咬牙。 她又想到了军营之地，苏州府自有军旅之所，只要去了军方，找到守将，应该就安全了。 但……她不熟悉姑苏，这里的守将和军营在哪更是完全不清楚。 “大人！”飞车再喝。 “别催了！”琴音竹一发狠：“不管了，随便走！” 她单掌拍向地面，金色的光芒在大地上勾勒成型，倏然间，一股金光冲天而起。 兵戈煞气从地而生、仙灵清气从天而来，两股气息都是白骨道布置的阵法所拦不住的。 两股气息交织，落在的却不是琴音竹的身上，而是一旁的车夫‘飞车’的身体上。 仙灵之气缠绕在飞车的躯壳上，化作金光璀璨的古代战甲，兵戈煞气在他手中化作凌厉的兵器。 雷鸣般的声响轰然在院落中炸裂，仅仅只是余波一震，四方邪道修士尽数退散。 枯坛主眼瞳一震：“请天兵？！” 天兵神将，即天庭的兵马，这方世界本质上没有所谓的天界仙界之说，然而道家天宗之说中，详细的记载了请神的作法，这一作法和招来阴兵阴将十分相似，却又存在本质的不同，有没有关键的一缕仙家清气，差别巨大。 天兵化身的飞车挥动手中兵刃，轻轻一个横扫，白骨道的弟子们都被扫倒了数十人，他投出的长矛直接轰在阵法上，金光灿然，裂痕浮现，整个大阵出现一道缺口。 枯坛主双手死死扣住掌中瓷碗，倒扣的瓷碗上已见裂痕。 “休想！” 琴音竹见到裂痕已出现，喊道：“飞车，别玩了，快变！” 天兵神将哪有那么好请，她几乎枯竭了全身的灵力，必然无法维持长久。 飞车应声，金光暴涨，从一道人形，骤然化作一架造型奇特的青铜战车，青铜车身上绘制着有翼之兽，栩栩如生的兽首雕纹催促道。 “快上车！” 周禄塘和琴音竹即可踏上车架，飞车一声低喝，像极了续足马力的蒸汽火车，猛地喷出一道气息，以万分火急的气势撞向枯坛主。 黄袍道士眼瞳收缩，他不敢以肉身承接这一撞，下意识松开手中瓷碗，朝着一旁闪躲开。 可就是这一闪躲，导致布下的大阵无人维持，被飞车猛地冲撞在裂隙上，眨眼间便彻底摧崩。 青铜战车撞碎了大阵的障壁，升空飞走，它两侧展开一层清气构筑而成的羽翼，在半空翱翔，短短十几秒就飞出了姑苏城。 “追！”枯坛主目呲欲裂：“绝不能放过他们！” 周禄塘抓着战车的护栏，心跳剧烈，他活了大半辈子，没感受过这种刺激。 他低头看着下方的灯火：“这是要去哪里？” 姑苏城都过了，这是不是飞过站了？ 琴音竹的话音有气无力。 “如今的姑苏城哪里都不安全，我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们……” “去斩妖司。” …… “基本情况我懂了，你不是妖，而是人，你本名岳不语，是被人变成了这副模样？” 厨房里，白离正在烧水，火焰在炉灶里燃烧，热气滚滚。 他坐在一旁，给磨刀石浇上水，正在耐心的磨着生锈的刀。 笼子里的小白兔发出嘤嘤嘤的叫声。 “我真的是人，你相信我。” “我信。”白离不假思索：“本官不会说谎。” “那你为什么要烧水！”小白兔颤颤巍巍的问。 “因为我有些口渴。” “那你为什么要咽口水？” “因为我一天没吃，有点饿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磨刀啊！” “因为刀要磨利才好用啊。” 小白兔抖个不停，嘤嘤嘤的哭泣起来，她看到那把越发明亮的厨刀，似乎是已经预见到自己被这把刀开膛剖肚剥皮去骨切肉腌味红烧闷煮的未来了。 “别哭了。”白离看了看刀口：“马上就磨好，我会让你解脱。” 兔子耳朵竖起来，撞着笼子：“你莫要吃我，莫要吃我……” 白离：“？” 这兔子是听不懂人话吗？难道她喜欢是被绑着的类型？ 第六十五章 真相往往出乎意料的简单 轰——！ 沉闷的声响传开。 白离听到了一阵轰鸣的声音，山腰都微微晃动了几下，灰尘散落下来。 他正要打开笼子，割开兔子脚上绑着的绳索，听到动静后动作一滞。 “你呆这儿别动。” 把笼子放在桌肚里，白离拾起绣春刀和灯笼走向门外，从厨房出去没几步距离。 演武场上，停着一架青铜战车，战车此时已经掀翻了过来，左右分别落着两个没能安全降落的倒霉蛋。 月黑风高，看的不是很分明。 他握住刀鞘，低沉道：“什么人，竟敢夜闯斩妖司？” 没多少气力动弹的琴音竹弱弱的喊道：“是我……” 灯笼一照。 “琴公子？”白离看清了人，奇特道：“你这深夜来访也就罢了，为何不走正门？这降临方式是有些别致啊，是练习的如来神掌？” “事宜从急，我也是没办法……本来想停在门口，就是出了点误差。” “然后就飞过来了？”白离眺望姑苏城：“你该钻研一下如何软着陆……得亏演武场的石头够硬。” “你，你莫要嘲笑我。”琴音竹又气又急，之前身子被这人看了去，现在虚弱丢人的时候也被看了去，面朝着白离，她很难表现的坦率且硬气。 白离突然有些恶寒，这生意怎么听着又弱气又细软？ 他没有继续嘲弄，伸出手：“起来吧。” 琴音竹盯着他的手掌看了看，犹犹豫豫几秒后伸出手，却捞了个空。 “矫情。”白离收回手：“自己起来。” “你你你……”琴音竹气的瞪眼，反而一股子气提起来，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白离走到战车旁。 青铜战车喊道：“兄弟，帮忙搭把手……” 白离诧异：“这车会说话？” “这是一架翼车，车身里面混有我的骨灰，算是寄宿其中，不过因为灵力消耗完了，不能变换为人形。”飞车说：“最少需要十二个时辰恢复。” “灵力枯竭？”白离皱眉，看向琴音竹：“你们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琴音竹检查了一下周禄塘的安危，确认这位理学大家只是着落时被冲击震昏了过去后放下心。 她低下头，压抑着嗓音里的战栗和歉意。 “我们……被白骨道袭击了。” …… 热水已烧开，白离洗干净了两个杯子，倒上热水用来招待客人，自己也喝了杯，垫垫空虚寂寞的肠胃。 半柱香的时间，足以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白骨道……”白离手指敲着桌面，陷入思忖。 之前杀的就是白骨道，这次来的又是白骨道，梁子结下了，怕是过不去了。 “他们潜伏了这么久，突然暴起发难，的确防不胜防，付出了这么多代价，他们想要的绝不简单，我不认为他们会放过你……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到这儿了。”白离问：“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琴音竹苦笑：“我也不知道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起初推断，白骨道是冲着血字誓杀令而来，可岳不语已经失踪，他们袭击周禄塘和我又是在图谋什么？” “真不知道？” “这时候，我有必要说谎吗？”琴音竹抿了口热水，太烫了，下意识吐出舌头：“烫……” “放凉了再喝。”白离淡淡道：“你打算如何？” 琴音竹低着头，不让别人注意到她眼眶发红：“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记事起，半辈子顺风顺水，琴音竹遭遇到的最大困难，也只是修行上的困境。 国子监的学生大多如此，理论大家，却罕有实际出手的机会。 这次来了一趟姑苏，直面了白骨道，她才清楚自己实际上有多脆弱，且不提一路上的决策失误，让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只是个理论派。 术法上，更是手忙脚乱，各种狂丢掌心雷，却忘记了注意大阵的封锁和灵力的消耗，一路是勉强自保，却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得狼狈逃窜，就连逃跑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走一步看一步，来了斩妖司，算是无路可退了。 体力、灵力都枯竭，短短半个时辰最多恢复三成，怎么挡得住一位白骨道坛主。 斩妖司重建伊始，甚至不如三百年的草创之时，算上白离这个上任不到半个月的斩妖司镇抚使，也绝无可能挡得住白骨道。 她此时已经开始后悔把白骨道引到这儿来了。 一系列的决策失误导致这样的结果，可以做得更好，却没有一项做到位。 她既羞愧，又后悔，如果不是在旁人之前，现在可能已经忍不住进入自闭模式了。 仅仅是被烫了一下舌头，满腔的委屈和自怨自艾都随着这一丝轻微的疼痛而被点明。 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只觉得是无地自容。 外表的坚强几乎土崩瓦解，她好几次开口，也不知该如何跟眼前的青年说一声对不起。 只怕一开口，情绪就压抑不住宣泄。 并不漫长的沉默被一句话打破。 白离将喝完水的杯子倒扣，说了一字。 “行。” 琴音竹不可思议的抬起眼睛，看向起身的青年的背影，对方的态度如此平静，没有责备，没有怪罪，没有愤怒，只有千锤百炼的钢铁般的沉着。 她很意外，明明这时候被痛骂一顿也做好了准备，对方却一句话没有，只是用一个字表达了接受。 除此之外呢？没有了？ 琴音竹喘息着匆忙着挽留：“等等……” 白离站在门前：“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青年侧过视线，两人的视线有了一次交汇。 琴音竹下意识的低下头，只觉得霎时间情感泛滥，对自身的厌恶成倍增长，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土里。 她低声的问：“……你，打算如何？” “守。”白离回道。 “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 琴音竹咬牙……这怎么可能守得住，你不过八品筑基，一人一刀，如何守！ “这很难……”她说。 “是很难，但有些事，不试试也不知道。”白离背对着：“我不喜欢说什么漂亮话，但这斩妖司是我亲手打下来的，可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琴巡察使，请自便吧。” 琴音竹欲言又止，沉默着，看着白离消失在门外。 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其实只需要留一个人在斩妖司里拖延时间，其他人可以逃走的。 可白离不打算走，他要等着白骨道打过来，他要死守斩妖司。 那么，她又能毫无顾忌的离开这儿么？把危险丢给斩妖司，自己选择逃走？ “别去想……别去想……”琴音竹警告着自己，眼睛发红：“此番行径和懦夫贼寇无异！” 可倘若不逃走，非得留下来等死吗？ 是取生，还是取义？ 姑娘咬破了嘴唇，血液滴在了杯水中，一点点的晕开。 …… 白离行走在猎猎风中，望苍天，四方云动。 今晚，注定难眠，麻烦一个接着一个的到来。 他却比想象中的更加平静，或许是习惯了？也或许是早有预感。 白离当然不想死，死守不过死路一条，他其实一开始是想逃走的，然而…… 【任务：镇守斩妖司】 【简介：白骨道坛主前来攻打斩妖司，请坚守至天明，敌军将在四十分钟后抵达，碾碎他们！】 【奖励：继续活着，以及……初阶修行礼包一份】 【友情小贴士：请不要试图逃跑或二战法国行为，一旦斩妖司失陷，你只会落入比死亡更惨烈的下场】 卧虎长太息以掩涕兮：“我……莫得选择！”轰——！ 沉闷的声响传开。 白离听到了一阵轰鸣的声音，山腰都微微晃动了几下，灰尘散落下来。 他正要打开笼子，割开兔子脚上绑着的绳索，听到动静后动作一滞。 “你呆这儿别动。” 把笼子放在桌肚里，白离拾起绣春刀和灯笼走向门外，从厨房出去没几步距离。 演武场上，停着一架青铜战车，战车此时已经掀翻了过来，左右分别落着两个没能安全降落的倒霉蛋。 月黑风高，看的不是很分明。 他握住刀鞘，低沉道：“什么人，竟敢夜闯斩妖司？” 没多少气力动弹的琴音竹弱弱的喊道：“是我……” 灯笼一照。 “琴公子？”白离看清了人，奇特道：“你这深夜来访也就罢了，为何不走正门？这降临方式是有些别致啊，是练习的如来神掌？” “事宜从急，我也是没办法……本来想停在门口，就是出了点误差。” “然后就飞过来了？”白离眺望姑苏城：“你该钻研一下如何软着陆……得亏演武场的石头够硬。” “你，你莫要嘲笑我。”琴音竹又气又急，之前身子被这人看了去，现在虚弱丢人的时候也被看了去，面朝着白离，她很难表现的坦率且硬气。 白离突然有些恶寒，这生意怎么听着又弱气又细软？ 他没有继续嘲弄，伸出手：“起来吧。” 琴音竹盯着他的手掌看了看，犹犹豫豫几秒后伸出手，却捞了个空。 “矫情。”白离收回手：“自己起来。” “你你你……”琴音竹气的瞪眼，反而一股子气提起来，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白离走到战车旁。 青铜战车喊道：“兄弟，帮忙搭把手……” 白离诧异：“这车会说话？” “这是一架翼车，车身里面混有我的骨灰，算是寄宿其中，不过因为灵力消耗完了，不能变换为人形。”飞车说：“最少需要十二个时辰恢复。” “灵力枯竭？”白离皱眉，看向琴音竹：“你们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琴音竹检查了一下周禄塘的安危，确认这位理学大家只是着落时被冲击震昏了过去后放下心。 她低下头，压抑着嗓音里的战栗和歉意。 “我们……被白骨道袭击了。” …… 热水已烧开，白离洗干净了两个杯子，倒上热水用来招待客人，自己也喝了杯，垫垫空虚寂寞的肠胃。 半柱香的时间，足以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白骨道……”白离手指敲着桌面，陷入思忖。 之前杀的就是白骨道，这次来的又是白骨道，梁子结下了，怕是过不去了。 “他们潜伏了这么久，突然暴起发难，的确防不胜防，付出了这么多代价，他们想要的绝不简单，我不认为他们会放过你……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到这儿了。”白离问：“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琴音竹苦笑：“我也不知道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起初推断，白骨道是冲着血字誓杀令而来，可岳不语已经失踪，他们袭击周禄塘和我又是在图谋什么？” “真不知道？” “这时候，我有必要说谎吗？”琴音竹抿了口热水，太烫了，下意识吐出舌头：“烫……” “放凉了再喝。”白离淡淡道：“你打算如何？” 琴音竹低着头，不让别人注意到她眼眶发红：“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记事起，半辈子顺风顺水，琴音竹遭遇到的最大困难，也只是修行上的困境。 国子监的学生大多如此，理论大家，却罕有实际出手的机会。 这次来了一趟姑苏，直面了白骨道，她才清楚自己实际上有多脆弱，且不提一路上的决策失误，让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只是个理论派。 术法上，更是手忙脚乱，各种狂丢掌心雷，却忘记了注意大阵的封锁和灵力的消耗，一路是勉强自保，却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得狼狈逃窜，就连逃跑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走一步看一步，来了斩妖司，算是无路可退了。 体力、灵力都枯竭，短短半个时辰最多恢复三成，怎么挡得住一位白骨道坛主。 斩妖司重建伊始，甚至不如三百年的草创之时，算上白离这个上任不到半个月的斩妖司镇抚使，也绝无可能挡得住白骨道。 她此时已经开始后悔把白骨道引到这儿来了。 一系列的决策失误导致这样的结果，可以做得更好，却没有一项做到位。 她既羞愧，又后悔，如果不是在旁人之前，现在可能已经忍不住进入自闭模式了。 仅仅是被烫了一下舌头，满腔的委屈和自怨自艾都随着这一丝轻微的疼痛而被点明。 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只觉得是无地自容。 外表的坚强几乎土崩瓦解，她好几次开口，也不知该如何跟眼前的青年说一声对不起。 只怕一开口，情绪就压抑不住宣泄。 并不漫长的沉默被一句话打破。 白离将喝完水的杯子倒扣，说了一字。 “行。” 琴音竹不可思议的抬起眼睛，看向起身的青年的背影，对方的态度如此平静，没有责备，没有怪罪，没有愤怒，只有千锤百炼的钢铁般的沉着。 她很意外，明明这时候被痛骂一顿也做好了准备，对方却一句话没有，只是用一个字表达了接受。 除此之外呢？没有了？ 琴音竹喘息着匆忙着挽留：“等等……” 白离站在门前：“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青年侧过视线，两人的视线有了一次交汇。 琴音竹下意识的低下头，只觉得霎时间情感泛滥，对自身的厌恶成倍增长，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土里。 她低声的问：“……你，打算如何？” “守。”白离回道。 “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 琴音竹咬牙……这怎么可能守得住，你不过八品筑基，一人一刀，如何守！ “这很难……”她说。 “是很难，但有些事，不试试也不知道。”白离背对着：“我不喜欢说什么漂亮话，但这斩妖司是我亲手打下来的，可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琴巡察使，请自便吧。” 琴音竹欲言又止，沉默着，看着白离消失在门外。 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其实只需要留一个人在斩妖司里拖延时间，其他人可以逃走的。 可白离不打算走，他要等着白骨道打过来，他要死守斩妖司。 那么，她又能毫无顾忌的离开这儿么？把危险丢给斩妖司，自己选择逃走？ “别去想……别去想……”琴音竹警告着自己，眼睛发红：“此番行径和懦夫贼寇无异！” 可倘若不逃走，非得留下来等死吗？ 是取生，还是取义？ 姑娘咬破了嘴唇，血液滴在了杯水中，一点点的晕开。 …… 白离行走在猎猎风中，望苍天，四方云动。 今晚，注定难眠，麻烦一个接着一个的到来。 他却比想象中的更加平静，或许是习惯了？也或许是早有预感。 白离当然不想死，死守不过死路一条，他其实一开始是想逃走的，然而…… 【任务：镇守斩妖司】 【简介：白骨道坛主前来攻打斩妖司，请坚守至天明，敌军将在四十分钟后抵达，碾碎他们！】 【奖励：继续活着，以及……初阶修行礼包一份】 【友情小贴士：请不要试图逃跑或二战法国行为，一旦斩妖司失陷，你只会落入比死亡更惨烈的下场】 卧虎长太息以掩涕兮：“我……莫得选择！” 第六十六章 单刀镇白骨 斩妖司，近了。 这是枯冢坛坛主第一次来到人间卫的总部。 虽说传闻中，是白骨道布下欺天大阵，瞒天过海，靠着凌厉手段将斩妖司斩尽杀绝。 可作为当事人之一，坛主很清楚……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倘若这么简单就会覆灭，那这斩妖司早该团灭了，何至于等待现在？ 但斩妖司的覆灭，确是事实。 他亲眼所见！错不了！ 如今的人间卫早已是空壳一具，看着仍然威风凛凛，实则也不过批了一层皮。 换在半年前，他绝不敢来，但今日不同，他已势不可挡！ 北域啊北域。 北域自数千年前便是魔门聚集之所，自成一套规则。 白骨道于一千三百年前被创立，创立不到百年就跻身于魔门前十之列，当初谁见到白骨令不得望风而逃。 可如今也是没落了。 甚至连白骨道的总坛道宗灵址都没留住，被旁人抢占了去，只得转入中洲，寻求发展。 这也仅仅是五十年前的事。 深深的刻在了年幼的枯坛主的内心上，让他深感耻辱。 这么多年了，他无时不刻想着回到北域，重建白骨道的赫赫威名。 那年，他还小，举宗逃离北域，一路艰难突破堵截，苟延残喘，他看到了道主坐在椅子上，披头散发，魂不守舍，这个画面令他永生难忘。 那一刻，枯坛主在想，如果上天给予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重新拿回所有！ 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了眼前，他必须考虑清楚这是否为此生仅有的机会。 重铸白骨道昔日荣光，自当义不容辞！ 枯坛主站在鬼斧山脉的山脚下，他的背后是这些年来培育而成的白骨道弟子，是足足五分之一的精锐力量，数量不多，但各个都忠心耿耿。 足够了！ 足够拿下这个空壳子的斩妖司！ “登山！”枯坛主低沉道：“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 “是，坛主！”白骨道弟子涌上山，画皮奴们紧随。 可就在一名弟子走到半山腰时，忽的听到了些许动静，他立刻停下步子。 前方传来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很轻微，但速度很快。 很快，那声音由远及近，从台阶上方，滚到了他的脚下。 这名白骨道弟子拾起了模糊不清的东西，就着轻微的月光看了一眼，他下意识往后一跌，险些滑到滚下山，手里捧着的东西也被他丢开了，继续顺着山道滚下去。 枯坛主拾起那东西，在火光中看清了它的模样。 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一颗还在渗着血的头颅。 “坛主，这不是……”一名弟子认出了这惨烈头颅的样貌。 枯坛主将头颅一抛，头颅被符咒火焰点燃，在火焰中染成灰烬。 “继续登山！” 他不容置喙的声音传来，白骨道弟子们不敢多问，继续涌向半山腰。 枯坛主擦了擦手中的血，眼中浮现一丝阴鸷和疑惑。 这个头颅是属于那具无头尸体的，是他麾下的一名内门弟子，天赋很好，性子有些妄自尊大，但绝非无能草包，居然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里？ 故意将尸体丢在他的跟前，却把头颅留下，怎么想都不似是巧合和偶然…… 枯坛主喉咙滚动，陷入思维混沌，他看向斩妖司，内心忽的生出一个荒谬念头。 难不成是陷阱……？ 但紧接着他就将这个想法扼杀在脑海里。 枯坛主一挥衣袖，黄袍鼓起，五指紧握，驱散动摇自己的这份念想。 “余下的人，随我登山！” 他第三次开口，不打算留在这里等待结果。 话音沉稳，可语气不复先前的势如破竹，多了几分阴鸷和疑虑，听着更加平和，甚至…… 忐忑！ …… 白骨道的弟子们朝着前方涌去，但很快就到了尽头，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们纷纷停下步子，不敢往前逼近。 无形间蓄积而成的一股滂沱大势盖顶。 倘若说帝都皇家禁城乃紫薇笼罩人道气运汇聚之所，那么斩妖司便是天下正气所在之地。 人间正道是沧桑，两百多年斑驳岁月，压不住这股沛然的正气，反而历久弥新。 恰恰是妖魔邪道才能切肤的感受到这股聚而不散的气息有多么厚重。 白骨道和画皮奴们也下意识停下了动作，不过，这也不是惧怕，仅仅是黑夜生物不习惯阳光罢了。 他们可以进去，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就好比鬼魅不敢入圣人庙堂。 倘若圣人庙堂没有圣人，那也不过一处烧香地，山神庙里没有山神，便容易成为鬼魅山妖的巢穴。 同理，若是斩妖司中没有人，精怪自是不惧。 偏偏是有人在！ 斩妖司的正门前，坐着一个人。 他坐在长长石阶的尽头位置，低头俯瞰着这群人，背后是人间道的正门。 左侧——卫家卫国卫天下 右侧——斩鬼斩妖斩 头顶——卫道人间。 右手一把刀横放在膝盖上，左手提着一盏酒壶，仰头饮着热酒。 肩披月光，足踏山雾，背守山门，面听天下。 轻挑、风流、洒脱，还有一份蛰伏的狂傲。 此情此景之下，任由谁者观之，心头不由得生出几分惊惧，阅历不够的更是不敢靠近。 那股生死之间锤炼的兵家煞气，货真价实，仿佛一头饥饿的山虎，择人而噬。 白骨道的弟子们一句话都不问，却能从这人的神态中看出四个字。 ——擅闯者死！ …… 白离坐在台阶上，一口一口的喝着热水，山间有些冷，多喝热水多保暖。 他也实在是有些饿了，多喝了好些水才勉强抵住饥饿感。 不说是饿到眼睛发绿，恨不得坐地吃草，但任何生物，一旦挨饿就会开始狂暴，他也是同样，饥饿感困扰着他的同时，还有进一步的生存危机，这令他的心情很差。 面朝着涌来的白骨道，怕是有点怕，但并不是特别怕。 已经在演武场上死了数百近千次，已经有些逐渐麻木，对死亡的恐惧感不再那么强烈。 反正情况不可能更糟糕了，走一步看一步。 他饮下半口热水，将酒壶往后一抛，吐出白色水雾，握住刀柄，叩击在石阶上，铿锵之音传开。 立于门楼之前，青年居高临下，俯瞰邪道成群。 “斩妖司镇抚使在此。” “想死的，往前一步！” 无人应答，无人往前。 只悄然间，剑拔弩张。 沉寂维持了片刻，有一袭黄袍从分开的人群中走出，老道投来审视的目光。 ……好家伙，修为完全看不透，是六品？ 白离的心声和话语并不同步，他仍然保持着俯视的姿势，与之相对。 枯坛主更是有话也不便说，他暗暗想到，果然还是免不了厮杀一场，斩妖司的卫道人都是执拗性子，见邪道必杀之，绝不留情，既然来了这里，就不该有着兵不血刃的念头。 他牵动手指，正打算率先发难。 然而，忽然间抛出的一句话打乱了他的想法。 “你来了，白骨道的……”白离语气中并无憎恶和杀意，只是淡淡道：“我等你很久了。” 第六十七章 山门对峙 确实等很久了。 四十几分钟，足够开两把手游。 白离这话说来不假，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箭在弦上的白骨道坛主立刻握住袖袍下的拳头，符咒撤回，他眯起眼睛：“此话何意？” “呵，明知故问。”白离低声嗤笑：“那颗脑袋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又如何？”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白离说：“死人头还是有些用处的。” 枯坛主的眼神深处升起了诧异和疑惑。 他会追来此地本就是意外，为何对方这么笃定他会来这里？ 除非这本就是对方所布设的局，可斩妖司的人布下这种局所图谋的是什么？ 难不成是要拿我的人头！ “有趣。”枯坛主引而不发：“即便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就凭你一人？” “不止我一人。”白离回道。 枯坛主冷漠道：“你以为这些话能吓退我？斩妖司，你莫要小觑了我白骨道的骨气！” 白离不置可否，只是说：“夜袭姑苏，孤注一掷，白骨道此番行径会招来什么后果，你也该清楚……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值得？” 枯坛主径自冷笑……失去宗地的苦楚，旁人如何会懂。 他盯着白离，疑虑正在逐渐降低，他开始怀疑对方是否没有把握。 历来的斩妖司可都不是喜欢虚张声势说废话的人，话越多，代表越没有底气。 倘若是这样，那或许…… 他再度动了杀心。 也就在这时，抛来的一句话，第二次打断了他的念头。 “人在我手里。”白离说。 “什么？”坛主一怔。 “她——在我手里。”白离加重了声音。 “……” 枯坛主陷入沉默，内心再度泛起波澜，惊疑不定，这句话瞬间打开了他之前的种种疑惑。 为何对方笃定他会来，为什么有把握，为什么说这么多话，都是因为他手里有人在！ “你……”枯坛主盯着白离，试图从对方表情中看出一丝破绽：“说谎！” 枯坛主一挥衣袖，虚空的山雾之间，骤然出现一尊白骨巨人，仅仅只有半个躯壳，却足足八米高度。 白骨的巨人挥拳冲击，空气凹陷，形成涡流，冲击的气劲令两侧树木倾倒摇摆战栗。 白离按住刀鞘，煞气爆发，质问掷地有声：“你这是打算不死不休么？” 拳头骤然停下，白骨巨人的攻击停在三米之外，怒卷的风浪吹起白离的头发和衣角。 他侧目而视：“选择跟我动手，你永远拿不到自己想要的。” 巨人白骨皆遁入虚幻。 枯坛主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离不假思索：“我想跟你谈一谈，做一笔生意。” 枯坛主大抵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句回答，他停顿了好一会儿：“你和往届的斩妖司都不一样。” “所以他们覆灭了，所以我活着。”白离不理会这句讥讽：“我过去本就不是斩妖司，也不打算按照他们的风格做事，我就是我，怎么选择是我的事，容不得他人指指点点。” 枯坛主盯着白离手里的刀看了一会儿，敛去了杀意。 倘若不是斩妖司的硬骨头和倔骨头，这话还有的谈。 哪怕再血洗一遍斩妖司，也可能什么都找不到……那还不如先谈一谈，看看对方的意图。 “你想要谈什么生意？”枯坛主冷笑：“养寇自重？” “没那个闲工夫和闲心，这一套对如今的皇帝也行不通，我不想跟你玩虚与委蛇那套。”白离提出要求：“我想知道的是……关于斩妖司覆灭的真相。” “他们都被白骨道灭了。” “你当我三岁小孩？就这点诚意，不如不谈。”白离握住刀柄，冷冷道：“我没什么耐心兜圈子！” 明明只身一人，却硬气的仿佛有千军万马。 这也是一种心理战术，哪怕抓了一手烂牌，跟对面的同花顺喊一声十倍赌注的梭哈，对方也得慌一下。 枯坛主缓缓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拿什么来交换？” 白离淡淡道：“人。” “这话更加没诚意。”枯坛主不是惊喜，而是不信，对方居然会把人交出来？真是天方夜谭，周禄塘和琴音竹都在里面，怎可能会答应！ “爱信不信。”白离只给了一句解释：“把人给你，我也算是甩了个烫手山芋。” “……是么？”枯坛主忽的质问：“你是在怕我把斩妖司再血洗一遍！” 这道质问来的匆忙且急促，加入了摄魂的道法，叫人防不胜防。 但摄魂夺魄之声刚刚飘进的刹那，便被一声更加响亮的虎吼给撕裂。 卧虎腰牌发出虎啸雷音，兵煞勾勒猛虎之相。 白离却打了个哈欠，慵懒的仿佛猫科动物伸懒腰，他半眯着眼睛：“你再说一遍？” 枯坛主没有继续纠缠，数次试探都功亏一篑，他渐渐熄了强攻的心思。 不论对方是否真的有底气，单说这份胆魄和声势，也绝对是块硬骨头，想要无伤啃下绝无可能。 想到这里，他主动挥了挥袖子，让白骨道弟子退下一半台阶。 门楼前，只剩下两个人，相隔二十步台阶。 枯坛主整理了一下语言：“斩妖司，的确已经覆灭。” 白离沉声问：“你确定？” “自然确定，虽然不是亲眼所见，但各种事实证据都指向了这一结果。”坛主娓娓道：“白骨道也只是给它的覆灭，加了一根稻草罢了。” 白离皱眉：“看来参与的，不止白骨道？” “远远不止。”坛主低沉道：“妖族、魔道甚至人族都有参与其中，谁都脱不了干系。” “……有什么证据？” “怎么会有？你以为我这点微薄能耐，有资格介入中心战场？”坛主摇头：“我不过是远远看了几眼罢了，真正知道内情的，只有道宗大人。” “那，线索呢？”白离退而求次，他也没指望能一次问个明白：“一共多少势力牵扯其中，总该有几条线索在，你不是直接参与者，理应会有别的参与者在。” “有……”坛主吐出一字。 “什么？”白离追问。 “龙。”坛主道：“有龙在其中，至于是哪条龙……” 他不再多言，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俨然是要白离展示他的诚意。 白离冷哼一声，转身走入门内，数分钟后，他折返了回来，但是动作缓慢，脚步沉重。 他一步步走来，空气里弥散起淡淡的血腥气味。 坛主举目望过去，也有瞬间失神。 白离的左手，拖着一人，地面上被拉出醒目的血痕，因为这人已经没有了手脚，统统被斩断。 这已经是个人棍了。 伤口被简单包扎好，但拖行过来的时候，伤口崩裂开，继续血流不止。 白离的动作粗暴，看的魔道都暗自想到……真是残忍。 坛主皱眉：“这人是谁？” 白离回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岳不语会失踪不见？他知道，他也知道她在哪里。” 坛主看了眼那昏死过去没有反应的人棍，不置可否：“我以为你会把她交出来。” 白离嗤笑：“你当我白痴？” 把她交出来，给你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坛主伸出手：“人给我，我会好好验证，如果你敢骗我……” 白离站在门楼前：“我随时恭候！” 斩妖司就在这里，他也在这里，不逃也不躲。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枯坛主眯起眼睛，最终妥协着，缓缓道出两字。 “邵伯！” 第六十八章 恶！即！斩！ 斩妖司覆灭时，邵伯之龙也在场…… 龙是仙魔大战时期就存在的远古种族，四海的霸主，直至如今也遍布于各个地域，或藏于地渊，或高举山巅，或蛰伏于江河湖海。 人族和龙族皆为有灵一族，双方不说是秋毫无犯，只能说是君子之交。 彼此之间没什么仇恨，有过友谊，却也不多。 龙的数量不多，领地意识很强，每一条龙都性格迥异，和人类同样，立场取决于个人。 邵伯湖位于姑苏以北，距离不算很远，但距离梨花山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但白骨道的话，他不敢全信，只是默默记下。 邵伯之龙与斩妖司覆灭有关，等以后发育起来，倒是可以‘拜访’试试。 枯坛主该说的都说完了。 他张口索要报酬：“该问的都问清楚了，把人给我，我可不希望他在把话说出来之前死在你手里。” 白离一只手压着刀柄：“给你是可以给你，但你得记住，带着人就快点走，有多远走多远。” 枯坛主冷笑：“多此一举。” 把人给了他，他还有什么理由打斩妖司，多损失一个人在这里，都会对重返北域带来不小的负面影响。 白离也不废话，提起手里不到五十公斤重量的人棍，对着枯坛主一抛。 枯坛主倒也谨慎，挥了挥道袍，有两只画皮奴从袖口中飞出，接住了此人。 他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四肢都被砍断了，还是刚刚斩断不久，这人是彻底废掉了，除非有神丹妙药，否则手脚不可能接得上。 “你可以走了。”白离驱赶道。 枯坛主反而不着急了，打算在这里就问个明白，掀开了盖在这人头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枯坛主扯下这人嘴巴上的布匹。 “说，她在哪！” 那人盯着枯坛主，虚弱的说：“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枯坛主此时没多少耐心，见他快死了，立刻凑过去耳朵。 谁知，一副病恹恹快死模样的他，却突然间精神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表情既无恐惧，也无痛苦，突然露出了个古怪的笑意。 “你知道什么叫艺术吗？”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枯坛主的内心骤然升起了不妙的预感，他警惕了这么久，却在最后放松了警惕心。 “艺术啊，就是……”没了四肢的玩家猛地仰起头，大吼一声：“爆炸啊！” 枯坛主猛地试图脱离。 可白兰地仰起头，一口咬住了枯坛主的耳朵，剧痛袭来，因为这股疼痛，他一时间没能忍痛脱离。 这短短的一两秒中，白兰地的浑身开始释放出刺目的光芒，狂暴炙热的灵力在符箓的引导下朝着中央汇聚，压缩，坍塌，继而释放。 白兰地化作一团火光。 白色的光放出高能的热，炽热的火光点亮了方圆三十米，道路两旁的树叶被炙烤成焦黄色，青石砖块也在上千度的高温中暴晒着而龟裂。 白离已经脱离中心，闪避到山门之后，站在安全距离看着这团炙热的火光。 斩妖司道藏库中的消耗品，阳极爆炎符箓。 本质上是火球术的强化版，也是斩妖司收缴的藏品之一，是名为‘五火球神教’的教派制作的道具，后来教派没落，逐渐失传，这里用掉的一枚可能已经是举世罕见的稀有正品。 它的威能如现在所见，就是爆炸和燃烧。 处于火焰的中心区域，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完好无损。 这一切都是白离布下的局。 他在群内以琴酒的名义，忽悠白兰地上线，然后给他发布了一个名为‘舍生取义’的任务。 忽悠玩家去送死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理由，一个任务，少许奖励就足矣他们乐呵呵的奉上人头。 如果不是得留一口气开炸弹，他可能直接手起刀落把自己脑袋砍了，效仿历史的公子献头。 把自己削成人棍，是他自己的提议，他甚至很自觉的剁掉了自己的两条腿和一只膀子，觉得这样足够逼真。 事实确实如此。 彻底让枯坛主疏于防范，根本没意料到会有人肉炸弹这一招。 邪道邪教这么做也就罢了，斩妖司可是卫道人，怎么可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法？ 这一固有的思维误区，成就了这一次出其不意的近距离爆破。 那么久的交谈，那么久的来回拉扯，都是为了这制胜一击！ 但是，足够吗？ 白离却不敢确定。 六品的修行者，魔道修行者，白骨道的坛主，不知道他有多少的保命手段。 但要杀他，只有现在了！ 绝不能放他回去！ 滚烫炽热的空气灼痛了皮肤，白离将一桶凉水浇在身上，铿锵拔出绣春刀，迎面挥刀，斩开层层叠叠的气浪，横刀于身前，冲向阳极烈火余波残留的中心区域。 踏入十米范围不足三秒时间，刚刚打湿的衣服中的水分被迅速蒸腾为白色水汽，刀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同时，白离也看见了偏离了中心位置大约十步距离的枯坛主。 果真没死！ 白兰地控制的角色铁奴已经化作焦炭，枯坛主没死，但左侧的一条手臂已经完全汽化，小半的躯壳皮肤也已经被烤出焦黑，毫无疑问是重创。 枯坛主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他藏着一枚替死稻草，这是挡灾之法。 这根稻草替他挡灾，凭他凭空挪移了几米，避免了被烤成焦炭的命运。 他刹那失神，连惨叫和疼痛都忘却，死里逃生的好几秒还处于精神恍惚之时。 彼时，璀璨的刀光斩破了烈火之围。 有什么从火光中跃出，火光斑斓，围绕着簇拥着，如百兽之王的毛皮般熠熠夺目。 那是人？ 是猛虎？ 还是幻觉？ 枯坛主猛地惊醒，他的左手被摧毁，大半的符箓被毁灭，但他右手安在，即刻催动符箓。 巨大的白骨虚影浮现，八米多高的巨人，身形巨大，动作却不迟钝，十指扣住，如重锤般砸向白离。 卧虎不闪不避，指尖夹着什么，对着天上轻轻一抛。 半空中书页零乱翻飞，有的在火光中燃尽，有的被风吹向山脚。 纷乱的书页里本是空白一片，却突然有一滴墨色从中浮现，像是白皙的指尖中央聚集了一滴殷红。 纸张上的墨色滴落，聚少成多，化作一道墨色的斑驳身影。 女子的背影唐突的出现在石阶之上。 她缓缓吐出一字。 ——缚！ 墨色骤然散开，漆黑的墨水如同藤蔓迅速缠绕住枯坛主的手脚，甚至连那巨大的白骨虚影都被水墨所覆盖。 他们陷入僵直，墨痕侵占之处皆动弹不得。 枯坛主目呲欲裂，这致命的束缚来的太快却太防不胜防。 他恨不得再问天借个三秒时间，咆哮着自己怎能死在这种地方这种算计之下！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人已至跟前，如猛虎扑杀。 刀光凌然，胜过虎爪獠牙。 白离横刀而过，绝无花哨，实乃干练到极致的一刀。 绣春刀抹过咽喉，皮肉血管筋骨甚至思想都被一刀两断。 兵家煞气缠袭利刃，白离自那道寒光冷锋中还原而出，停在了十个台阶下，刀刃上飞溅的鲜血溅射到一名白骨道弟子的白袍上。 他们来迟了一点。 枯坛主的头颅从肩头上滚落，顺着台阶，被一脚踩住，死亡时的惊诧、不甘、失神凝固成死貌。 白骨道弟子们停下步子，脸色苍白，顷刻间怒吼化作喑哑。 白离举起绣春刀，曲臂夹住刀背，一点点擦干刀上鲜血。 “斩妖司在此……想死的，往前一步！” 第六十九章 亏欠的人，不该多我一个 白骨道走了。 坛主死了，下属作鸟兽散。 其实远没有说的那么容易，白骨道是魔门，而且纪律严明，有能力报复，不会等到隔夜。 只是他们没把握。 坛主死在白离的手里，他们亲眼所见，而且隔着较远的距离，根本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见到的结果也就只有白离一刀把坛主斩杀了这一事实。 起落不到半分钟，直接一刀秒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被杀就万幸了，非得留下来送死？ 于是退散。 白离拖着尸体走回了斩妖司，开始摸尸体，找到了一块暗黄色的木头，一本道经和几张符箓。 都不认识，之后可以交给系统做鉴定。 确认没其他东西了，点燃火把，把尸首烧成了灰烬。 望着火光，白离也深深吐出一口气…… 只要等白骨道弟子们彻底离开，天亮后任务完成。 走到这一步，看似轻松，实则每一步都可能失控。 他把能用上的东西都用上了，然后赢了。 只是风险太高，直至现在，他都不想再来第二次，玩家有再来的机会，他却没有。 一旁多了个脚步声，琴音竹站在那里，脸色没有多少血色。 白离问：“白骨道已经退了，你们安全了，我也安全了。” 琴音竹没有说话，欲言又止，却又站在那里，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偏偏一句都说不出来。 白离抬眼：“巡察使是想说什么？身为斩妖司镇抚使，不是堂堂正正的赢下对手，而是靠着诡计？” 琴音竹摇了摇头，她说：“对魔道邪修，无需慈悲，胜者为王。” 白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琴音竹迟缓的问：“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对方活着离开？” 白离点头：“当然。”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来了这里，那他就该死，也是自己找死，也是逼着我想尽办法去杀他……倒不如说，你给我一个让他活着离开的理由？”白离拿起还未凉透的酒壶，抿了一口半温的水：“这里是斩妖司，魔道来了这里，岂有活着离开的理由？” 琴音竹停顿了一会儿，问：“你没考虑过和对方做交易么？” 白离不假思索：“考虑过。” “为什么不把我们交出去？” “愚问。”白离懒得回答。 “为什么？”她又追问。 “因为杀他更好。”白离说：“也更容易。” 隔了好一会儿，琴音竹轻声说：“你不像是斩妖司的人。”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白离同意，他指着燃烧的尸骨：“他也是这么说的。” “你自己不这么认为？” “似是而非吧，我只是比较务实。”白离中肯的评价：“在这个地方，结果比过程更重要。” 这句话落在耳中显得振聋发聩，令年纪轻轻的国子监巡察使瞳孔收缩。 她咬住牙关，万分费解的质问道：“哪怕……是让同伴去死？” 白离刚刚提起酒壶，又将它重新放下。 他侧过面容，语气波澜不惊。 “是！” 这是理所当然的回答……为了更多的人活下去，少数的牺牲从来都不可避免。 即使不是玩家，即使是真人，真到了绝处逢生的地步，该用这样的手段，也一样会用。 当然，这是遭受谴责和良心疼痛。 不过，由于是玩家，连最基本的道德伦理和内心折磨都可以省略了。 对不起，我的良心一点都不会痛。 白离的心脏早已千锤百炼，他看着逐渐熄灭的火光，起身走过琴音竹身侧。 “斩妖司没有客房，你找个不漏风的屋子将就一晚吧……别多想，早点休息，回你的国子监过安泰日子，没必要跟我一个粗人斤斤计较。” 这句安慰更像是一句讽刺，刺耳的很。 琴音竹不是第一次被人当做国子监的公子哥，但这次，白离的这句话令她自尊受损，直接破防。 “你的部下死了！你连一句悼念都没有么！” 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脑袋忽的一阵空灵，耳朵一阵嗡鸣。 ……我在说什么？ 琴音竹的身前响起狂风，刚刚走过的白离将没出鞘的绣春刀砸向她的背后，刀鞘磕在立柱上。 他的左手握着刀，右手越过对方肩膀，按着墙，近距离的盯着琴音竹，眼神冷冽。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猛虎盯住，呼吸立刻紊乱，眼神下意识闪躲。 “听着……我没兴趣关心你那无聊的自尊心，也不想管你怎么想，但至少现在……轮不到你来谴责我！” “你以为他是为谁而死？为我吗？” “是为了你，为了你们，为了民众，也是为了他自己。” “斩妖司里的所有人，每活一天都是和天争命，这样的人今天会有，明天也会有。” “或许下一个就会是我。” “哪有哀悼的时间？连口棺材都没有！”白离冷笑：“不都是拜你们所赐吗？” 撤刀，转身，白离怒气冲冲的离开，留下琴音竹径自呆滞。 走出大殿，白离的表情立刻平静，愤怒百分之九十九是装的，因为再这么纠缠下去没完没了。 琴音竹当然不会懂，一旦理解上产生偏差了，注定越解释越乱，索性快刀斩乱麻。 他还不至于跟一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计较，心底一句‘憨批’怼过去就完了。 …… 演武场，琴音竹坐在了青铜战车旁，独自发呆。 飞车说：“小……大人，你在这儿会着凉的。” 琴音竹抱着膝盖：“飞车，我说错话了。” “啊？” “我说错话了。”她低下头，头埋在膝盖之间：“我说错话了。” 短短一夜，经历了太多，她很混乱，直到现在都捋不清思绪。 她最初想说的不是这样的话，她理应感谢，也理应去道歉。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白离非得牺牲自己的下属。 不，这也是借口。 其实她心底也明白，只是不想接受这种结果，一命换多命，很划算，但……太残酷了。 特别是，意识到这一残酷结果的直接导火索就是她自己的时候，精神便开始崩裂，承受不住罪恶和愧疚，人的内心会开始下意识的逃避，试图找寻别人来转嫁责任，白离冷酷的态度给了她宣泄的借口，于是‘恩将仇报’的那句质问就这么脱口而出，根本不受控制。 人总是在不断的犯错，一次又一次，坏未必是真的坏，但愚蠢也是真的愚蠢。 飞车安慰道：“去道歉试试？” 琴音竹颤抖的说：“我不敢……” 飞车无奈：“我去替你说？” “不行。”琴音竹用力的否决，她用力的抓着手肘：“我会自己说，但不是现在……我欠他一条命，现在欠了更多了，一句道歉……还不清的，还不清啊……” “那怎么办？给钱行么……” 琴音竹没回应，她沉默了很久，兀自发着呆。 天边出现第一缕晨光，泛起了鱼肚白，她如梦初醒，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打开青铜战车的外壳，从夹层中取出了一本书籍——《天机道衍》 由她自己收录整理，用时八年撰写的心血之作，是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天机道宗残留痕迹的再收集和补全。 “小姐，这……真的好吗？你编撰这么多年，只要继续完善下去，等你修为到了五品，再交了这本书的功绩，将来可达翰林院，世家长辈也与有荣焉……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孤本，好歹先抄录一份啊。” “和欠下的比，这点又能算什么？”琴音竹望着远方晨曦，闭上眼睛：“全天下都亏欠，不该多我一个。” 第七十章 嚯嚯嚯，全给上 【您的角色已死亡】 李华摘下头盔，天色仍然是明亮。 今天是假期，不需要上课，他吃了个早饭回来无聊的刷了刷手游，然后重新登陆。 结果刚刚一登录就碰到了不得了的剧情，其中过程不必在赘述，但他只想直呼牛逼。 澎湃的内心激动的如同刚刚看完了双城之战的玩家，恨不得找一万个人来挨个共鸣此时的念头。 白兰地：我角色挂了。 泥头车：什么？还有这好事？ 二锅头：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嘲笑！ 布嘟嘟：你头盔不需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疾风二哈：啊？发生啥事？ 英雄咕哒：我记得你已经躺了啊，怎么号没了？掉进地心世界了？ 白兰地：倒也不是，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不明游荡者：所以你是自爆而亡？ 疾风二哈：这么帅的死法我也想要试试啊！ 泥头车：火影忍者看多了吧你！ 二锅头：不，他这是用生命发动了一次牛逼的攻击。 白兰地：但我赚到了五十贡献点。 英雄咕哒：为此你献祭了自己的账号？ 不明游荡者：看来……这或许就是必要的牺牲吧，去吧，你能量条满了！ 布嘟嘟：月球人滚出克！ 疾风二哈：看来最后三天的时间里，你是没办法登录账号了，这下我突然有点同情你了…… 白兰地：啊？ 疾风二哈：我有预感你今天晚上可能会失眠，然后抱着头盔缩在被窝里默默流泪。 英雄咕哒：今晚做好通宵准备，建议你去买点安眠药……你可能要戒断反应了。 白兰地：呀咩咯！ 李华还真没想到这些，好像还真是这样。 因为每次夜里睡觉都是在游戏内，他已经保持两百多个小时的清醒时间了，一想到不能回到游戏，还要老老实实睡觉，他不免有些泄气，角色已经光荣了，最后三天的删档测试他也完全赶不上了。 “也不知道下一次开启是什么时候。”李华靠在椅子上，骤然瘫软：“没斩妖司玩，我要死了。” 瘫软了三分钟后，他又爬起来，第一时间打开论坛，重新开了一个帖子，开始说起这次的情况。 …… 白离此时回到了厨房，他打开笼子，用磨好的小刀割破了兔子双脚上的绳子。 “白骨道已经退去，大家都安全了，你的外公也在斩妖司，是叫糖葫芦来着？等天亮后，我跟他说明情况，可以让他把你一并带回去。” 小白兔起初还瑟瑟发抖，见到白离真的没把她炖了或做成麻辣兔头的意思，怯生生的问：“你，你信我？” “从你说出岳不语名字的时候，我大抵就信了。”白离颔首。 小白兔怯生生的问：“你信我，还要故意吓我做什么？” “我哪里吓你了？”白离莫名其妙，他不就是磨刀和烧热水而已？ “你就有，你就有！”小兔子气哭：“你莫要抵赖。” ……一见到别人没恶意就开始耍小脾气了啊，这小姑娘…… 白离抬手：“我的问题……于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小白兔红着眼睛：“我现在这样子，外公还能认得我吗？” “难说吧。”白离不确定：“除非你从兔兔变成人。” “是变回人！”兔兔纠正，它耷拉着耳朵：“如果认不出，那我就先不回去了。” “为什么？” “会让外公难过，而且……也有危险。”它红着眼睛：“刚刚，是坏人来了吧？” 白离奇怪：“我以为你不知情。”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我也知道，他们是为了爹爹，来杀我。”兔兔的声音变得很轻也很哀伤：“但他们不知道，即便抓住我，也没什么用，爹爹他不关心我会怎么样……” “怎么会有这种爹？” “他就是这样的人。”兔兔轻声说：“娘对我说的，他只关心建功立业，家庭对他只是拖累。” “那他为什么要娶你娘？” “是……”小兔子停住，不再回答。 白离换了个问题，没有深究下去，这是别人的家庭伦理，不适合追问。 他又问：“是谁绑架的你？把你变的这幅模样？” 小白兔回道：“是个穿着青衣的游方道士，他说，他姓第五。” 白离眼瞳收缩，用了三秒消化信息：“又是他……！” 第三次了。 白离凝重道：“把你被绑架前后的事，详细的跟我说一遍！所有事，都全部说明白，不要有遗漏。” 小白兔点了点头，她的身份只有白离知道，能信赖的也只有他了，斩妖司镇抚使，理应是信得过的。 这一说，说到了破晓时。 白离靠在椅子上，难以理解：“完全搞不懂这个第五先生到底在图谋什么。” 对方就像是完全看心情行事，随波逐流，就连成功绑架了它，却也没有拿去和魔道做交换，明明白骨道都不惜为了血字誓杀令而行动，他却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利益。 小白兔也赞同，它也不明白。 这时，天色完全明亮，白离也听到了耳畔传来提示声。 【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 【初阶修行礼包】 【内容：五倍挂机经验卡x1；生命灵药配方；药酒葫芦；三千两银票；系统手把手教你搭配技能x1】 白离盯着礼包内容看了一会儿，他扪心自问：“经验卡能理解，配方能理解，但……后面的是什么意思？” 【葫芦银票都是实物，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系统不是不能创造凭空造物吗？” 【对呀】 “？”白离想了想，明白了：“你又白嫖我！” 【药酒葫芦不告诉你，你也不知道该怎么用；银票是过去别人藏的私房钱，不告诉你，再给你十年也找不到；至于最后一个，是系统经过大数据测算，根据目前道藏库中现有典籍，测算出最适合你的技能组合搭配，一共拥有三套，你可自由选择组合】 “……行，待会儿看。” 白离将系统的奖励暂且抛在一旁，注意力落回到小白兔身上：“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小白兔搓着前爪，她坐直身体，小心翼翼的问：“我能待在这儿吗？” 白离看了看左右，虚着眼问：“你这是放弃做人，自愿当食材了？” …… 被兔子打出门外，白离刚刚站稳，一旁走来名精壮汉子，脚步略有些虚浮。 白离不认识此人，立刻下意识握刀。 “白大人，我是那辆车。”飞车急忙解释：“灵力补充完，能化形了，多谢昨日照料。” “哦，你是那驾战车……想必你上辈子也是老司机了。”白离寒暄了句：“有事？” 飞车抱拳，拿出一本书籍：“这是我家大人留下的，她自知说错了话，没有脸和你见面，也忙着带周家主去找郎中，所以并未前来……这本书全当是谢礼，请你一定收下……” 白离本就没放在心上，随手接过：“客气了。” 他抽了抽，却发现拿不动，飞车捏着书的另一边，用力的很。 白离：“……” 你就直说拿不拿嘛！ 飞车认真的说：“请你一定要小心保管，这本书，真的很重要，非常重要，事关我家大人的将来！” 白离尬笑：“如果真这么重要，不妨拿回去？” 飞车却松开了手：“我就当你答应了！” 白离接过书，只觉得是个烫手山芋：“什么东西，这么宝贝？祖传的小黄本？” 【你这波赚麻了……】 【啧，奖励发多了……】 第七十一章 即将结束的第一次测试 姑苏城外，一处平房，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儿单手捶着腰，佝偻着背，望着圈内的羊群，露出了几许笑容。 “看来这次你的收成不错。” 一句话令小老头骤然紧绷背脊，侧过视线一看，又放下心神。 “小本生意而已。”小老头呵呵笑着：“和你比起来谈不上什么。” 青衫的游方道士双手抄在袖袍里，戴着一顶雨笠，神色慵懒的打了哈欠。 他说：“看来我是白跑一趟了。” “什么？”山羊胡老头警惕。 “那屠夫没来……该死兔子跑了。”青衫道士自顾自的说：“岂有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 “第五先生，有话直言，小老头我听不进谜语，耳背了。” “些许琐碎小事。”第五先生说：“我只是算错了……” 山羊胡老头流露出震惊之色：“算错了？” “两次。” “两次？！”小老头兴致勃勃：“可否说说？我去烧个羊腿，咱们细说。” “呵……”第五先生摇头：“你这儿的羊肉可不兴吃啊，告诉你也无妨，我在山上养了只猴子，估摸着它整日吃水果，肯定日渐消瘦，便想着带着些肉食去探望它，结果我还没回来，它就被人给打死了。” “嚯，这倒是很不走运啊。” “可不是嘛？这猴子来历比较稀有，养好了能派上大用处……我四处落子，这算是我较为满意的一次，本以为散养不成问题，结果一个疏忽便死了，嗐……这猢狲，口气很大，能耐太小。” “这是第一次算错？” “嗯，第二次算错，便是我带来的那肉食，是一只兔子，很多人争抢，想来是不错，更是罕见的稀血灵脉，可于我无用，便随手交给城中屠户，但如今也不知所踪，想来也不是落碗成肉。”第五先生唏嘘道：“可真是怪哉，我算不准的事很多，但这样看走眼却是稀罕事。” 山羊胡老头安慰道：“似乎也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第五先生太看重了。” “那也不好说啊，有时候看漏了一颗棋子，便会失去一地，姑苏这块棋盘，有些把控不住了。”青衫道士说：“可惜落子无悔，既是如此，或许是我算不到的天命使然，兔子便当做是放归吧。” 老头搓手：“这兔子我这儿没有，牛羊倒是不少。” 第五先生看了眼山羊胡老头，露出几缕莫测的笑意。 他警告道：“和白骨道做生意，可得当心些，那不是疯狗，而是狼群。” 佝偻老儿赶忙说：“小本生意，白骨道可不是我的大客户，您才是啊。” 青衫走向屋外，声音逐渐悠远：“狼群再多，也不敌猛虎，你是个牧羊人，别看错了地方。” 这话说的山羊胡老头一头雾水，他急忙追问：“先生，不留姑苏了？” “此地已是一盘死棋。”第五说：“不留了，看着也膈应。” 山羊胡老头问：“那这生意？” 没人应答，青衫道士已走远了。 佝偻老儿咕哝道：“欺天宗还真是神出鬼没，偏偏说话也不肯说个明白……这是特意来敲打小老头的？” 他又看向圈里的牛羊，满足道：“财帛动人心啊。” …… 苏州府邸。 “这一大早的……”裴文甲披着锦缎，打着哈欠：“到底是什么？” 吴起打开了跟前的箱子，一股血腥味飘出来，两排惨死的人头放在箱子里。 裴文甲看了一眼，挥了挥手，皱眉道：“都是些什么人？” “白骨道。” “哦？”裴文甲一怔：“都是？” “都是！” “我听说白骨道行动谨慎，怎么会给了你挨个杀头的机会？”裴文甲皱眉：“本府虽然也喜欢功劳，但绝做不出拿其他人的脑袋冒充功劳顶替的事。” “这件事……”吴起抱拳：“我师妹可以跟您解释。” 门外传来清冷嗓音：“知府大人，恕我停在门外。” “无妨。”裴文甲问：“到底怎么一回事？这白骨道死了这么多人，难不成一夜之间，姑苏城的白骨道都被你们连根拔起了？” “是！” “嗯？”裴文甲失笑：“这话可不能说着开玩笑啊。” “不敢，梅苑弟子从不妄言。”门外的女子回道：“我按照大人和师兄吩咐，潜伏且观测斩妖市镇抚使的一切行动，且藏身暗处并未被对方所察觉。” “也正是在昨夜，我按照往日一般，藏于斩妖司附近，亲眼目睹了一次大战，过程略有些复杂，我也并未彻底弄明白，只知结果如下……” “斩妖司镇抚使斩杀白骨道坛主于门楼长阶，此战起落不到三十息，白骨道众人皆丧胆，望风而逃，我提前传信给了师兄，截住他们逃窜路线，斩杀二十余头颅。” “几乎可以肯定，姑苏中的残余白骨道皆在这里，不过并没有首领，坛主的头颅在白镇抚使的手中，怕是已经被烧成灰了……” 她叙述的条理清晰，娓娓道来，没什么听不明白的。 可大堂中端坐着的裴文甲却用了更长的时间才消化完这段讯息。 他拍着脑门，问：“所以……你们只是清扫了这群残兵？” “是的。”吴起抱拳：“得到师妹传书后，我召集了学宫的师兄弟们，总数十五人，由于是深夜，时间紧迫，也没有通知大人，无法调集苏州府军伍，可单单我们十五人便杀穿了……咳，便将这群白骨道一触即溃，可见他们真的毫无堤防，也丧失了胆魄。” 裴文甲深吸一口气，用力的握着座椅的扶手，有些目眩神晕，这已经超越了惊喜，甚至令他有些惊疑。 还不到十五天时间，不仅收复了失地，甚至直接灭了白骨道的一个坛主，断其一臂！ 全灭了姑苏中潜伏的白骨道，连根拔起，这可是过往几十年都不曾有过的大胜！ “这……还是斩妖司？” 他呢喃道，苏州知府的他和斩妖司明里暗里都打过交道，过往的斩妖司足足十年都没有这样的大胜过，毕竟大案子，不是想办就能办的……更别说，那是擅长画皮逃遁藏匿于市井当中的白骨道。 斩妖司往日辉煌过，但如今早已江河日下，自五十年前的严重衰败之后，长年累月办的大多都是小案子，大案子办不起，没钱没人，即便耗费精力去查，也很难抓住邪魔妖道的尾巴，它的职能范围逐渐从大炎各地退缩到只剩下苏州府。 吴起也唏嘘：“我也觉得，这都不像是斩妖司了。” 刚刚说完，门外传来一声冷哼。 “不！”女子嗓音清冷却肃穆道：“这……才是斩妖司！” 它就该是这样，这才是它该有的样子。 裴文甲深以为然：“本府失言了……梅姑娘。” “大人言重，我认为大人理应快些去和白镇抚使见面，不应耽搁太久。”门外女子起身：“在下告退。” 吴起一愣，急忙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当着大人的面，不可失礼！” “摆摊！”声音飘远了，门窗留着淡淡梅花香。 裴文甲拍了拍脑门，失笑道：“的确该去拜访，这架子也着实是端不住了呀！” 知府起身道：“走，吴起……我换身衣服，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便……” 话没说完，管家便匆忙的赶过来：“老爷，门外有贵客拜访！是国子监的巡察使大人！” …… 此时的白离还不清楚到底外界会因为死了白骨道的坛主而产生多少风波。 其实古代的人才是很少的，因为选拔机制的落后，因为没有大力推行义务教育。 这个消息必然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出去，很快半个大炎都会知道，斩妖司正在以雷霆之势重建。 邪魔妖道们是否会坐以待毙，高阶官僚是否会不闻不问？无人知晓…… 这也就意味着，考验也才刚刚开始。 “昨夜经历一场苦战，想必你们都辛苦了，然而考验刚刚开始。” 白离对着两玩家发表重要讲话：“你们现在要去做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咕哒立正了：“请说！” 白离竖起五根手指：“去姑苏……给我买五块葱油饼……不，十块！” 此时距离第一次删档测试结束，还有两天零二十个小时。 第七十二章 第一次删档测试结束，完结撒花 【第一次游戏测试将于三十分钟后结束】 带上头盔，一行文字浮现在眼前。 玩家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熟悉的光景。 “呼……”咕哒坐在屋子里，吐出一口气，内心不自觉对生出了几分怀念。 在删档测试结束的最后两天时间内，他和二哈联手跑着任务，或许是因为赶时间，短短两天跑了六次任务。 没有了白兰地在，这些任务的难度都很适中，出乎意料的顺利，哪怕有点小变数，也靠着现代人的基本智慧很快就能解决掉。 可以说，在最后的两天时间内，享受到了单独跑任务的快乐，肝是很肝了，也同时感受到了这游戏极其恐怖的真实度和细腻度。 但另一方面，他们觉得趣味性少了一些，可能是因为只有两个人来回跑图，反而没有待在npc旁边过剧情那么有意思了。 一款开放式游戏更有意思，还是一款线性剧情的游戏更有趣？ 很难说的上来。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走向门外，一出门就见到了正在单手撑在地上练俯卧撑的二哈。 “你怎么还在线上？” “都最后了，上来看一眼。”二哈换了一只手：“等下线了，我就再也感受不到这充满抛瓦的肉体了。” “矫情，不能自己锻炼？” “我自己再怎么锻炼，也很难练到这个程度。”二哈摇头：“而且太累了，我不喜欢运动。” “也是，我也不喜欢单人运动，多人运动别论。”咕哒席地而坐：“还有二十多分钟，删档测试就结束了，本来就一共三人，也不是很热闹。” “你想多热闹？之后还要再开测试的，急什么。”二哈看得开。 咕哒托着腮帮没说话，他是真有点舍不得了。 “想什么呢？”一个声音传来。 咕哒抬起头，笑着打招呼：“白哥来了啊？这两天都没怎么看到你，忙着呢？” 白离点头：“重新整理斩妖司内务是有点忙，人手不够，只能用时间去磨，你们……” “待会儿就走。”二哈停下手：“就是过来看看。” “嗯……”白离颔首：“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们……好自为之。” “这话说得的。”咕哒咳嗽一声：“我都舍不得白哥你了。” 白离面无表情：“那你哭一个？” “嘤嘤嘤……” “恶心，爬！”二哈给了咕哒一脚。 “都最后了，聊聊呗。”咕哒躺了下去：“下次真不知道再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了，斩妖司会不会有点变化，多加点什么人？” 白离举起左手，让肩头上待着的小白兔落在掌心了，他摸了摸白兔的毛发：“迟早会有，斩妖司要拓展就少不了人，只是我暂时没想好去哪里招人。” 二哈举起手：“随便招收不行？” 白离摇头：“你们的存在最好保密，一开始我就说过了，这是禁忌秘术的一种，不能为外人所知。” 咕哒阴险冷笑：“这要是被外人知道，那不得……” 他在脖子上比划了割喉的动作。 原本安稳待着的小白兔听到这话，突然竖起耳朵，一下次蹦了出去。 白离单手拎起后颈，把它抓了回来，对着咕哒摇头道：“别这么说，都吓到她了。” 咕哒天真的眨眼：“不用灭口吗？” 白离点头：“那还是要的，还可以做成麻辣兔头。” 兔兔嘤嘤嘤着。 反而两玩家和狗策划都会心的笑起来。 聊了会儿，时间临近结束，倒计时进入尾声，最后几十秒。 “要走了啊。”二哈唏嘘道：“那，下次再见吧，白哥，别让我们等太久了。” “俺也一样。”咕哒抱拳。 【倒计时，十……九……八……七……】 白离也郑重抱拳回应：“谢你们应召而来，他日必然再会。” 两道光华闪烁，玩家们离去，留下两尊铁奴傀儡在原地，失去了生气。 兔兔瞪大眼睛，望着傀儡头上散去的云烟。 …… 地球冲国某公寓楼。 青年摘下了头盔，耳畔传来悦耳声音。 【第一次删档测试已结束，感谢您的试玩】 “爷的青春暂时结束了。” 他走回电脑旁，躺在椅子上，打开聊天群和网页论坛，正准备用聊天和水群来安抚一下自己空虚的心灵。 这时，一张全新的帖子刷新出来，映出眼帘，这个帖子采用了独特的字体风格，强制置顶在论坛最上方。 【主标题：人间守卫第一次删档测试结束】 【副标题：关于此次内部测试的整理、归纳、总结与展望】 【编辑人：琴酒】 【各位玩家好，我是人间守卫的游戏主策划琴酒，这是第一版的开发者日志】 【首先，热烈庆祝第一次删档测试的结束，鼓掌，鼓掌，鼓掌，撒花，撒花，撒花……不枉我们夜以继日的加班，也不枉被献祭的几个程序猿和一大把一大把的秀发】 【在这次测试中，因为受限于仪器制作的难度，我们只发放了三个游戏名额，数量极少，这点已经受到了来自大量玩家的批评，对此官方表示了深刻的反省以及抱歉，并决定在下一次测试中追加更多的测试名额】 【在这一次的测试中，我们找到了相当数量的bug，也进行了大量系统的测试，值得肯定的是系统框架并没有问题，玩家的接触良好，偶尔掉线的出现，但也已经经过了修复，保证了后续的游玩的稳定性】 【在这次游戏中的剧情推进，是经过了系统自动迭代的衍生，虽然出现了一部分的错漏，导致了一名玩家的角色死亡，但并未产生太大偏差，我们会对该玩家进行应有的补偿】 【战斗系统的设计略有些瑕疵和乏味，但追求真实的物理引擎的基础上，单纯强化角色数值是一件愚蠢的事，如何平衡角色属性，将是未来必须考量的一点，预计会通过引入更丰富的职业系统来解决，但这块还在新建文件夹，请容许我们开几场会研讨一下】 【除此之外，我们也简单测试了一下，道德点系统和信誉值系统，不过比较遗憾的是，并没有人道德过于低下而被删号，导致某个倒霉蛋打赌输掉了七天的午饭鸡腿】 【说起鸡腿，我们也打算在接下来的测试中，加入更加完整的五感体验，增加味觉和饥渴感，各位以后在游戏里可能也需要吃饭甚至上厕所了……我们很想设计出只吃不拉的角色，但这有点困难，即便删除了角色建模的屁y，也并不能阻断某物质的生成，反而会导致角色撑死，某个不可透露姓名的测试人员‘威士忌’因此十几天没吃下饭，送去医院打了点滴】 【测试的内容我们整体而言是满意的，得到了很多有趣的数据，提供了下一阶段的开发目标】 【包括但不限于，角色升级、完整五感、宗门建造、荣誉身份、团队协作、通信任务，更多的智能npc】 【唯独不包括氪金商城等内容——再度强调，这是一款健康健全的无氪游戏！咱们，不！缺！钱！】 【具体内容，我们会在下一次测试到来，每次版本更新之时，通过公告，一一告知各位玩家】 【最后是关于下一次游戏测试时间的预告】 【作为一款半开放式且自由度极高的游戏，我们设置了一个丰富且庞大的世界，而它有太多的内容需要测试，不论是物理算法、经济系统、碰撞模型、对人脑的负担，还是内部的程序逻辑，次时代人工智能等，我们都无法确定是否能在短时间内彻底完成】 【下一次测试将会是不删档测试，将会分批抽取玩家进入】 【请务必登录官网填写详细资料进行资格预约！】 【为回馈诸位玩家，我自作主张在该帖的回复楼层中抽取三名不删档测试名额，灌水楼层除外！】 帖子刷新出来。 咕哒单单看完就用了好几分钟时间，作为实际体验过的玩家，他更是难掩澎湃的心情。 立刻在帖子下方回复了一句‘琴酒锅牛啤’，刷新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是三百楼层开外了。 “靠，预约的才不到一千人，怎么刷论坛这么热情？” 咕哒吐槽了一句，他手里还拿着头盔，不删档测试资格是稳的，倒是没攀比心。 随后打开官网，瞥了一眼，当即愣住。 【预约人数：1302】 “怎么这么多人？”咕哒又扫了一眼官方，他震惊了：“这是什么时候偷偷更新了一条宣传片！” 第七十三章 仙魔牢 在删档测试结束的最后两天时间，白离仔细的充实记录了一下藏书库里的各类典籍。 同时也开始准备为下一次不删档测试造势。 他特意拍了一个宣传片，以第一人称视角代入，如果使用vr设备和头盔观看，会有更加明确的五感导入。 这也是通过系统后台编辑的。 帖子当然也是他写的。 内容有真有假，需要更新的内容都是真的，也是接下来他要想办法完善的内容。 当玩家离开之后，白离真正意义上成了孤家寡人，身旁只有小白兔子在陪着他。 不过这位兔兔心头也是怕他的，要把她忽悠成员工需要一定的时间，还得想办法解除游方道士施加的术法。 他当然会舍不得好用的玩家们，这么自来熟的热情工具人可不会再有了。 但为了长远发展，他不能立刻开启下一次测试，必须做点筹备。 【第一次删档测试已结束，条件已达成】 【管理者权限已提升】 【你已获取一级管理者权限】 【你可以通过后台更加详细的掌控‘人间卫’的信息】 【人数、资金、装备、都会自动登录和记载】 【玩家状态可随时进行观测和调整】 【开启建筑功能和建筑物升级功能，满足条件后可建造和升级建筑】 【外殿堂，一级建筑物，残缺，已开启，可升级，面听天下之所，缺乏镇守灵物，未生效】 【演武场，三级建筑物，完整，已开启，可升级，锻炼演武之所，已生效】 【居住区，一级建筑物，残缺，已损毁，建议重新建造，修生养息之所，未生效】 【修行室，二级建筑物，残缺，已开启，可升级，静心顿悟之所，核心阵法缺失，未生效】 【丹药房，二级建筑物，完整，已开启，可升级，精华淬炼之所，无丹药无药师，未生效】 【追风楼，二级建筑物，完整，已开启，可升级，捕风捉影之所，无任务无索引，未生效】 【先贤殿，五级建筑物，完整，已开启，不可升级，魂魄升华之所，刀冢试炼之地，已生效】 【斩妖部，三级建筑物，完整，已开启，可升级，人间卫道之所，已生效】 【道藏库，四级建筑物，完整，已开启，可升级，道藏天下之所，薪火相传之地，已生效】 【仙魔牢，五级建筑物，完整，未开启，不可升级，收容诡异之所，封绝仙魔之地，已生效】 【去仙魔牢的路径已标注在地图上】 【可制造建筑如下】 【医疗室、兵甲厂、住宅楼、驿站、讲经堂、天机阁、轮回殿……】 一连串的字符看的人眼花缭乱。 白离细细的看了看最后的三个。 【讲经堂】 【简介：传道授业之所，加速学生弟子们掌握学识的速度，包括但不限于文学、典籍、武学、功法等】 【建筑等级：一级】 【建筑材料需求：学堂、圣人像、藏书一千】 【备注：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看向下一个。 【天机阁】 【简介：搜捕天机，遍寻八方，眼观天象，耳听千里……可通过天机道术收集情报，最大距离一百里】 【建筑等级：二级】 【建筑材料需求：十八层高楼，天象星辰图，大地灵沙盘，天机大衍阵】 【备注：需要深谙天机算术和天机道法的高品修士坐镇，否则无法调整频率和长期维护】 “好家伙，这是信号总站啊……”白离又看了眼详细介绍：“还有个一级的建筑物，相当于信号基站，距离只有十五里，但需求不高……真没想到，一本《天机道衍》居然还能解锁信息类建筑物？” 琴音竹送的这本书还真是价值不菲。 一旦有了基站和总站，斩妖司的玩家之间可以做到非常便捷的信息互通。 情报上得赢麻了啊。 他又看向下一个建筑物，这个看名字就知道很不得了。 【轮回殿】 【简介：新生和死亡之所，玩家们于此新生肉体，若是肉体陨灭，则于此重生；新生需要提前登入数据；重生亦然，需要从死去的肉体中进行读取，倘若无法获得数据，则会导致数据的丢失】 【建筑等级：一级】 【建筑材料需求：血肉炼成阵；生命源质；亡情绝念咒；蕴灵晶石】 【备注：生与死，轮回不止，我们生，他们死】 “游戏里的复生大殿。” 白离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有了这个建筑物，召唤玩家才终于是一件可能的事，他可以不用去四处找寻载体，还担心玩家把自己玩死了。 玩家最强的在于不惧死亡和无限重生。 倘若封杀了他们的复活能力，玩家的表现甚至远不如普通士兵，他们有着极高的成长潜力，但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和变强，为此白离必须为他们准备好足够多的试错空间。 有了复生大殿，可以从零开始构建一具肉体，给予他们成长变强的可能性，而不是束缚在傀儡的躯壳中，浪费了从死亡获得成长的学习机会。 “接下来我需要的也只是找寻这部分材料了……”白离自言自语。 【不，材料已经备齐了，这里就有】 白离问：“在哪？” 【仙魔牢】 …… 一路往上，白离将小白兔留在了斩妖部，独自一人来到第三阶区域的尽头位置。 往前看，能依稀见到第四层的平台上有一座城楼，很像是建造于悬崖峭壁上的巍峨堡垒。 仙魔牢，第五级建筑物，也是三百多年来，斩妖司收集异物的放置之所。 异物，甲乙丙丁四列，数量繁多，每一种异物都有特殊的力量，有弊有利，有的危险，有的致命。 因此仙魔牢是最为神秘的地方，寻常斩妖司卫道人根本不被准许进入。 白离作为半吊子的斩妖司镇抚使，当然不清楚，如果不是系统给出了办法，他没个几年摸索不出来。 入口，位于先贤殿的后方。 闭上眼，往前一步，一脚踩踏在空处，下方是一片云烟，一脚踩空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但掉落了三米距离，白离脚下传来了实感，这里云雾缭绕，遮掩住了这座浮桥。 就像是黑魂地图里的某些死角，需要一往无前的勇气，要么找到隐藏路线，要么直接摔死。 走过浮桥，走过悬梯，往上三层，抵达了仙魔牢的正前方。 古老的建筑物每一寸都散发着沧桑和厚重的气息，它的建筑风格并没有罗马城遍地雕塑的浮华和艺术气息，反而古朴的如同一块砖头。 这里本就是牢狱。 拿出镇抚使腰牌，通过三层关卡，这里有空气流通，却没有太多关卡。 刚刚走入仙魔牢，就听到一声怪异声响。 “居然还有人会回来，而且还是这么快？”古怪的声音抑扬顿挫，鼻音盖住嗓门，像是谁捏着鼻子说话。 白离循声看去，没有人，也没有活人气息，说话的是左侧的一张脸，人脸。 同时右边也传来声音，嗓音沙哑：“斩妖司的人都死绝了吗？怎么会来这么个小娃娃？这点本事，还带着镇抚使令牌？怪哉怪哉。” 白离看向左右：“你们是什么东西？” “共工相。”左边人脸说。 “九婴相。”右边蛇脸说。 “我们在此看守仙魔牢多年，见过了一代又一代的斩妖司。”共工相的人脸说。 “你带着卧虎令牌而来，是为了取异物？看你一身虎煞气，这腰牌也认同了你，以你当前官职倒也足够取走乙等编号百位下的物品……”九婴相的蛇脸说道。 白离顿了顿：“我是来取异物的，你们认识之前斩妖司的人？可否告诉我……” “过去的人我们不关心，死活都无所谓。”人脸随意道。 “我们负责管理仙魔牢，是和初代斩妖司指挥使定下的契约，至于他的后辈，管他死活？”九婴相嗤笑。 第七十四章 异物藏 白离将需要的物品和材料念出。 共工相说：“随我来。” 步入仙魔牢深处，白离问：“你甚至不问我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共工相嗤笑：“我为什么要问？你把东西都带走，反而我们乐得轻松。” 白离继续问：“仙魔牢内一共多少件异物？全部都是你们在负责管理？” 共工相咧嘴：“不止我们两个，一共有四个，还有九凤相和祝融相，不过他们在最内层，看守最危险的那批异物，你现在还见不到它们……见不到也好，它们可跟我们不一样，没这么好说话。” 白离不置可否。 他并不认为这两管理者比较好说话。 进入了仙魔牢深处，白离先去丁字取得了‘蕴灵子母晶石’，丁·三七五。 描述中如此写到。 ——此物，可吞噬灵魂思念增殖，亦可保留思念，曾有人将其植入人体中，试图通过其残念思念复活死者，然而思念残弱，不足以覆盖活人魂魄，故而致使疯癫。 评价：基本无害。 看完描述，白离猜想，这或许就是玩家降临时的数据卡，玩家的基本数据都保留在这里，相当于手机芯片或者电脑主板。 再然后进入丙字区域，取得‘亡情绝念毒’，丙·一零九 描述如下——该物品可令使任何生命忘却情感，行若痴儿，中毒太深会致使五感丧失，彻底变成一具活着的尸体，不过该毒最多十年便可自动排除，不重复中毒，亦可逐渐恢复，且存在解毒之法，危害限于个体，可控。 评价：尚可控制。 “不是忘情决念咒？”白离奇怪的问。 共工相瞥了眼白离，咧嘴一笑：“这种毒的效果比忘情决念咒是弱了些，但也基本能用，你非要找这种咒法，得去甲字区域。” 白离取下物品，轻轻摇晃，发现这里只有一瓶，用完了怎么办？ 谁知道，他刚刚拿下一瓶，下方的柜子就被打开，半人多高的小型傀儡手臂探出来，将另一个瓶子放了上去，又是满满的一瓶！ “啊这？”白离目瞪口呆，这还带自动补货的？ “你以为这种毒是怎么提取的？还不都是从甲字区域的忘情蛊王身上提取的分泌物？”共工相嘲笑了一声：“这代的卧虎怎么这么没见识？” 白离这次没有嘴硬，问了句：“我能多拿几瓶？” “一个月只能拿一次。”共工相说：“存货也没那么多。” “这种毒除了我还有谁用？” “那可多了。”共工相嘿了声：“这玩意可以入药的，做成的忘情水和忘情丹，给那些痴男怨女用，能少很多麻烦，过去斩妖司也是靠这个创收的。” ……神踏马靠买忘情水创收？ 白离瞪眼，心说这是什么生意鬼才想出来的魔鬼主意？ 学了！ 随后又绕了几圈，回到原本位置，这次是九婴相开了门，两个漂浮的首级残留着团团黑气，一前一后的把白离拱卫着去往乙字区域。 这被前后堵截包夹的场景让白离回想起了某些并不好的回忆，他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这块区域分散。 乙字区域物品相较于前两个少了很多，而且基本上都用单独的柜体和石墙进行了两层以上的隔离。 “到了。”九婴相说。 白离举目看去，在这片区域最深处的位置，传来阵阵寒气。 被石墙环绕的平台中央，放置着一口石棺，棺椁四周是沉重石块，上面刻着繁复且难以读懂的符文。 一行古朴文字映入眼中：血肉人祀，编号乙·零零九！ 这是白离见到最高级别的异物，仅仅是看过去，便觉得各种不妙，这棺椁是开启的，但他有种感觉，只要躺进去，不出几秒，自己就会被消融成一滩肉泥！ “此物是从中洲以北的武朝宝库中掘出的异物，曾有武朝余孽试图以此物造出活死人大军，反扑大炎，为此举行了一场五千人的淫祀，导致了三个中型部落灭亡，最终被初代斩妖司指挥使捣毁，异物也就此收缴，置放于此。”九婴相解说道。 白离看向两侧：“没有说明？” “当然没有，这玩意可是淫祀，吞噬血肉制造军团的危险玩意，起源必不是武朝，而是早在人祀盛行的血腥蛮荒时期。”九婴相吐出性子：“是我……”它顿了顿，继续说：“之所以没有描述和署名，是因为它太危险，所有关于它的知识都被埋葬于历史。” 白离默然……他得承认少说明书的办法的确好用。 “你想靠这玩意复活人，是没可能的，活死人哪有意识？”共工相嘲笑：“但若是单纯想捏个女人倒是可以，过往也不是没有过，好歹是个活死人！” 两个老怪物一前一后的笑着。 镇抚使冷漠道：“莫要真把我当傻子来看，真有这种喜欢睡活尸的变态，也断然进不了仙魔牢！更别提，这里只有镇抚使、指挥使才能入内。” 共工相诧异的‘嚯’了一声。 九婴相吐着信子：“这玩意连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用，你想带走也可以带走，都放了三百年了，无人问津过，只是用不了也就是个破烂棺材罢了。” “这就不需要你们关心了。”白离看着两颗悬浮的脑袋，说道：“帮我把这个给搬出去。” “喂，小子，你以为我们是你下属？”共工相不满道。 白离举起卧虎腰牌，冷漠的问：“搬不搬？” “初代卧虎都不敢对我这么嚣张！”共工怒道。 白离浑身虎煞气息涌动，一尊斑斓猛虎的虚影舔了舔牙齿。 他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搬不搬！” 共工瞪眼，它怒喝道：“你说话这么大声干嘛！我给你搬出去！” 老老实实的飘进去，抬起半截棺材。 “啧……”九婴相咋舌，它心说这小子够机灵，居然唬不住他。 仙魔牢的两只囚犯开始当起苦力，白离的视线看向内部，这里只是零零九，前面还有八个。 可能全部都是初代指挥使封印的异物，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样的危险造物，最好是永远安眠在这儿。 白离本打算转身，但最后一瞥，目光却突然停驻。 乙字区域的最深处有一道斑驳的虚影，其虚幻的影子，看上去像是某个眼熟的倩影…… 他下意识的定睛看去，正要看的更清晰，忽然肩膀一沉。 九婴相的一只脑袋撞了撞他的肩膀：“不该看的可别看……那玩意，看多了会死人的。” 白离一愣，收回视线：“那是什么玩意？为什么看了会死？” “那是编号零零三，是个水池，据说这里能倒映出忘川泉，看完过去和未来的事……” “那不是挺好？”白离有些好奇。 “呵，哪有这种好事，天下万般，祸福相依，知道的多了，岂有不付出代价的？未来的事，一旦看到，就注定是天命，改不了，所以不去看才是最明智的。”九婴沙哑的说道。 “小子，你想去死我倒是无所谓，但你这最后的卧虎若是死了，我们就有点头疼了。”抬棺材的共工相说道：“别去看那玩意，过去看了它的，基本都死了或者疯了。” 白离默然，他说：“走吧。” 回到仙魔牢的入口，白离带着收获，同时一道石桥也不知何时升起，通往第三阶。 白离踩踏着浮空的悬梯走回了先贤殿前的空地，回头再看，悬空石桥已经消失不见。 这大概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机关，极有可能是以鬼斧山脉地脉构筑而成的自然阵法的运转。 下一次开启仙魔牢需要等到一个月后，一个月后进入仙魔牢的路径也会更替……到时候再说不迟。 【材料收集弃权，可随时开始建造，请选定地点】 白离的眼前呈现出立体的三维地图，他却没有立刻开始决定建造建筑物，只是很淡定的关掉了投影。 【不建造？】 “不是不想建造，我只是觉得……按照以往的尿性，一旦决定在哪里建造，我就要开始自己动手盖房子了，反正肯定不是一键生成。”白离用看破虚妄的语气说：“反正注定不会让我白嫖。” 【……你成长了啊……】 “rnm，狗系统，退货！” 第七十五章 寻找新鲜的打工仔 重新回到斩妖部坐下。 玩家们已经退去，偌大一个斩妖司只剩下白离一人。 因为他们离开前处理了好些琐碎小事，白离自然也不用再出去执行任务。 除非碰到了某些高难或者感兴趣的任务，他之后绝大部分时候需要考虑的事都是斩妖司的发展规划，刺激玩家们热情的各种正向反馈，以及着重于自身实力的提升。 现在倒也不用考虑的太长远。 需要做的内容，他心底有数，之后等第二次不删档测试开启后再逐渐完善即可。 当前必不可少的内容有两个。 一、必要的建筑物； 二、更多的npc。 前者算是容易解决，最多是自己来盖房子，或者找人来盖房子，反正手头有钱，也可以找吴知县去薅羊毛；但后者就比较麻烦了。 玩家的秘密太多了，天知道来的玩家的脑子里装载了什么样的知识，指不定真的会手搓蒸汽机，或者把赤脚医生手册全文默写背诵下来……到时候这边世界的科技医疗水平会直接突飞猛进的。 将来可以，但现在不行。 确信手边人可用，这并不难，但确认身边人可信，这就太难了。 驱使人行动的根本是利益，这边世界的利益太复杂，招揽人才给钱就行，但谁能保证对方不会为了更多的利益而背叛自己？ 所以，一个优秀的、值得信赖的副手真的是太难找了。 这里白离想到过论坛中有人在帖子下方提出的疑问——不要太多的npc可不可以？ 答案是：一定程度上可以。 盖房子、做菜都可以交给玩家去办，洗衣拖地这种事就当是每个人自我的卫生管理。 但涉及到‘丹药房’‘修行室’‘道藏库’这种关键设备，怎么可能交给玩家管理，监守自盗吗？ 白离握拳托着下巴，看了一眼旁边吃着煮熟的胡萝卜的小白兔。 ……这孩子看上去可以哄成自己人…… ……不过智商略低，只能当看板娘，放在pv片头骗人进来的那种…… ……而且它这身皮还不知道该怎么剥下来……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小白兔缩着脖子：“厨房里有火腿，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 “暂时不会吃你，这么小这么瘦。”白离拍了拍她的脑袋：“等你长大再说吧。” “呜哇，我不要长大！”她哇的一声嘤起来。 白离没理会一边嘤一边啃萝卜的小姑娘，他拿出半截书册。 《倦梦随笔》 之所以只剩下半册子，是因为另外半册在杀白骨道坛主的时候用了。 他当时准备了四十分钟时间，一共做了三步计算，第一步话疗，第二步人质炸弹，第三步就是册子。 白离当初用手册和那名女子进行了一次短暂交流，他相信对方应该能通过这本随笔听到他说的话。 然后成功了。 经过商议，对方答应帮他一次， 于是他又尝试了一次。 他摊开书页，写道：“喂，在吗？” 安静了几秒时间，一阵风吹过，书页哗啦啦翻到了一页，上面浮现出一个字体。 “在。” 女子的声音随着字体一同出现。 白离继续写：“吃了吗？” 女子的声音陷入停顿：“吃过了。” 白离噗了一声，他轻咳，然后继续写道：“我想应该不用跟你汇报上一次的结果了。” 女子回应道：“我已经亲眼见证，而且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白离道：“多谢你的助力。” 女子回道：“是你的话术精湛，自己争取来的结果，我们不过互惠互利，我帮你一次，也是借刀杀人。” 白离写上两字：“确实。” 这女子即便不是上一任指挥使，也和斩妖司关系匪浅，自然对邪道魔道深恶痛绝，白骨道杀到门口，她不太可能坐视不管，而且过往斩妖司记录白离看了些，不能说是惨不忍睹，只能说是小打小闹，一次大功劳都没有。 白骨道坛主主动送上门来，这等机会何止不多，简直是梦寐以求，十多年来就这一次！ 娟秀飘逸的字体和轻远飘荡嗓音相得益彰：“你不该是找我午后闲聊吧。” 白离落笔：“有一件小事。” 对方落笔：“但说无妨。” 白离写道：“我缺人手，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手，而是值得信赖的副手。” 这一次，对方停顿了很久，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才回道。 “我知道斩妖司重建困难重重，绝非一件容易的事，你缺少人手我自是可以理解，斩妖司难以顾全中洲，也是因为长年累月的人手缺乏……” 文字还没写完，一页写满后，翻了一页，继续写道。 “我很想为过往遗憾画上休止符，为斩妖司做些什么。” “但此番也并不是很方便，我距离姑苏路途遥远，此去千里，便是云游也少说半载之久……” “并非我主动推脱，而是远水不解近渴。” 白离看了片刻，先是认真，然后沉思，再然后古怪，最后失笑。 看来对方误会了，是以为他是在发出邀请，请她来斩妖司打工。 如果能成自然是好事，但她的确误会了，白离反而不希望她出现，因为他控制不住比自己修为更高的人，也避免不了玩家这个秘密的泄露。 他拿起笔，正要写‘你误会了’，不过又停下了。 他仔细想了想，这个误会保留下来会不会更好？ 谈判中有这么一种技巧，提出一个无理的要求在先，然后再提出一个合理的诉求，后者就很容易实现。 我其实想要你手里的果子，但故意朝你开口所求一棵果树，你不答应，然后我再要那个果子，你为了避免麻烦，就把果子让给了我，因为果树上还有很多果子。 他微微颔首，看来不用解释的太清楚，就当是留个心眼在这儿，方便以后请求帮助。 白离这才写道：“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你不必介怀，这不过是信口一提，未曾考虑到你的情况，是我莽撞和唐突了，你已帮我一次，我不会怀疑你的善意。” 他思考用了半分钟的时间，回复略慢了些。 这边刚刚回复完，对面回复的文字立刻刷出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推脱……感谢你的理解，初次见面之时，觉察你的狂傲，我并不欣赏，现在想来，或许也天才的恃才傲物吧，倒是不曾想你也有照顾人的细腻心思……” 白离回了八个字。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 如镜面般波澜不起的湖水中央，一袭墨色的女子望着书页中浮现的文字，微微出神。 这八个字道出了人性的两面性，雄心壮志也懂得欣赏美好，读上去就如同一句诗词般优雅。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品味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在交谈中。 可她举笔不定，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回应这八个字。 好在一行文字的刷新，打破了她此时的窘迫。 “——可否告知我，如何找寻人选？” “——能出彩固然重要，但并非第一位，我更需要值得信赖的人，值得托付生死之人。” 女子抿着嘴唇，转而开始思索这个问题如何回答。 人心复杂，利益永恒，想要托付生死，倘若没有坚贞的情义注定很难做到。 他想到这般，或许在锦衣卫的过往一定是经历过很多不堪，见识到了大炎官僚机构最深处的腐败，所以寻求的不是贤才，而是忠诚。 墨衣女子写道。 “人心莫测，寻找值得托付生死的同道之人，需先经历生死，怕是难以满足你的需求。” “然，异族有所不同……南域青木国，青木族择一主而终一生，东海青龙属、南海白龙属，择配偶终一生。” “你不妨去异奴市场走一走。” 第七十六章 归去来兮辞 异奴市场？ 大炎居然还有奴隶贸易？ 噢，好像也不稀奇，大唐时候还有昆仑奴呢……封建时代的佃农和奴隶也没什么区别吧？ 白离记下了，这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去处，虽然不喜欢奴隶，但时代特色不可不尝，奴隶反而更顺从。 “多谢。”他写道：“我会去看看。” 娟秀的字体写道：“以你的性子，我倒是不担心你会恶待奴隶，只是……” 白离疑惑：“只是什么？” 她回复道：“希望你不要太过于厌恶异族，斩妖司大多痛恨异类，所以……” 白离不假思索：“你多虑了。” 我超喜欢异种族的好吧？ 别小看我们老色批的xp系统啊！ 只要不是福瑞……不，哪怕是福瑞！ 白离没有太深入展开这个话题，双方聊着聊着反而觉得很新鲜，彼此之间少了几分剑拔弩张，反而有了以前网络匿名交友的感触。 “和你交谈很愉快。”她写道：“以后若有闲暇，不妨也多聊一聊，你偶尔的话语，细细想来很有趣味。” “乐意奉陪。”白离写道：“还未请教姑娘名讳？” 女子顿了顿，回道：“倦梦还。” ……所以才叫《倦梦随笔》么，这名字和姓氏都少见。 白离了然，提笔夸赞。 …… 书册上跃出一行字。 “——好名字！” 湖中亭，墨衣的女子微微蹙眉，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直白的夸赞。 在她看来，很尴尬，也很教她心情不是滋味。 ‘倦’姓并不是她真正的姓氏，她真正的姓氏是被这个字遮掩住了，或者说，是被惩罚了。 她提笔正要写道——这名讳非我所喜。 下一行字迹却更快的刷新了出来，字字印入眸中，令她眼瞳轻震。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确实好名字。” 这两句随手写景，却那么契合她的名字，像是早早做好。 倦梦还不认为对方会故意讨好她。 一来毫无意义，双方隔着千百里，互相初识；二来他的性子骄傲，不会去主动讨好谁。 况且她的名字，一直以来鲜为人知，少数知晓她名讳的，也不在那里，所以说…… “这两句还真是偶手得来？” 她轻轻按住心口，下意识的呢喃了两句，重复两遍。 忽的她举目去眺望远方，镜湖旁山间云雾环绕，有飞鸟掠过湖面，居于归巢。 风景宜人，对映成趣，何其妙哉？ 倦梦还再度失神，她沉浸在景色和妙句的感染中，回头再想到自己名讳，反感竟不再隐隐强烈。 她低头看向册子，扬起唇角，正想将此时此刻所想的心情写成文字传递过去。 却见到白纸张上只留下四个字。 ——下次再聊—— 她微微瞠目，目光讶异，旋即察觉了时间流转，不由得轻轻一叹，手指拂过鬓角发丝，似是有些后悔发呆太久，而错过了这次交谈的机会。 对方是斩妖司镇抚使，肩负重建斩妖司的大任，又怎么有时间陪她细细聊这些诗词歌赋宜人风景？ “下次，再聊。” 她指尖轻抚湖面，点出道道涟漪。 “下次，一定要好好的聊一聊……” …… 白离合上书册，他反省了一下自己放下了低级错误，居然下意识开始复读古代文人作品。 在现代人看来，引用作品不是很丢人的一件事，只是他个人对诗词歌赋的确是一窍不通，万一对面是个文学少女，来了兴趣，要跟他吟诗作对切磋一下，他这点本事立刻就得露馅，掀开头套一看……蛤，三脚猫。 天色已经接近午时了，他还没吃午饭，而倦梦还说吃过了，显然双方不处于同一个时区。 白离起身走向办公室的屏风后方。 小白兔啃完了胡萝卜，好奇的跟过去看了一眼，探出脑袋一瞧，立刻红了眼睛。 “呀！”它叫了起来。 白离四十五度回头，见到炸毛的兔子，好笑道：“谁让你跟过来的？” 他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下，卸下了往日穿着的那套斩妖司的制服，对着铜镜里看了看自己此时的身材，不得不说，发育的相当不错，体格健壮，却不是吃蛋白粉练出来的大肌霸，反而体态较为匀称和削瘦，这也是真正的练家子的标准体格，看上去身形瘦弱且体态修长，但全身肌肉的爆发力更强。 对着铜镜看了看肌肉，白离收回视线……难怪都说健身房去多了，不是盯着妹子的臀腰不肯眨眼，而是盯着男人的肱二头肌流口水。 他换上另一身轻便的外衣，大炎的基本服饰造型近似于宋朝明代，服装风格相对较为开放，民间服饰的类型较多，而白离的这身衣服也是从自己行囊里翻出来的一套，平日没穿过，现在穿上，感觉倒也觉得不错，外形近似于现代的风衣，灰白底色，搭配少许暗红内衬，加一双墨黑的靴子，将双手袖子绑住。 穿好后再对着铜镜内看去…… “怎么都不像是斩妖司镇抚使了。”白离虽然满意自己的变装，但也有些无奈，因为他的这张脸绝不是很有杀气的脸，全靠兵家煞气撑住了一身气魄……如果卸掉了兵甲，气势散了大半，外表看过去，脸部线条冷峻不足，反而显得有几分柔弱。 换上书生袍去扮演宁采臣都可以，聂小倩一眼都看不出异样来。 白离也有暗中寻思过，如果有朝一日他碰到了这种女鬼，一定会给对方留下三生三世都记得的深刻印象。 直接一把扯掉书生袍大吼一声‘卧虎在此’，气势绝对不输给法海的‘大威天龙’。 换好衣装，白离和兔兔说了声要出门，小白兔子说一个人呆着害怕，还是粘了上来。 离开斩妖司前，他给正殿大门上了一道锁，同时贴了一张‘生人勿进符’。 它相当于是智能门铃，如果被揭下来，会发出警报，白离这边就能收到信号。 这种符纸在库存里不少，甚至没有收容道藏库内，就堆在斩妖部的杂物铺里。 除了‘看家符’之外，还有驱虫、避水、生火、清风等各种符纸……可以肯定，过去的斩妖司肯定有专门写符纸的修士，专门制作这类消耗品。 如果玩家选择了这种职业，平日搓点符纸，也能保证玩家群体内部的消耗品的自给自足。 这么一寻思，白离觉得前期至少得开放两种到三种的职业选择，至少提前做好职业规划，避免严重雷同。 一人一兔乘马，往姑苏去。 …… 吴县县衙门口，一名衙役苦口婆心道：“老板娘啊，这儿不让摆摊啊。” 头上包着布巾的女子抬起手背，脸上沾染着灰尘和面粉，她继续揉面：“所以呢？” “你这样让我们很为难啊。”衙役告饶道：“您就往那边集市挪一挪，成吗？那边人更多。” 面摊的面瘫老板娘淡淡道：“我不是在摆摊。” “虾？”另一衙役惊出方言。 “我没做生意。”她淡淡的说：“都没客人，我只是在揉面做饭。”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根本是哭笑不得：“你这是闹哪样啊，做了饼又不肯卖；摆了摊又不做生意，让你挪地儿也不挪，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老板娘面无表情：“想吃饼去那边。” “不是这个问题，老板娘您得换个地儿啊！”一名衙役说着，闻到了香味，立刻顿住，咽了口口水。 “那边的饼不好吃，我们就要吃这儿的，您快卖个给我……”另一名衙役开始撒泼的大声哭闹。 老板娘却当他们二人不存在似的，自顾自的继续揉面。 直至马蹄声渐进，有个声音传来，她才停下手头动作，抬起眸子。 青年熟稔的寻了个位置坐下：“两块饼，一碗粥。” 老板娘望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低下头。 “马上好。” 第七十七章 张嘴吔饼 “没想到都午后了，你还开着摊子？生意不好么？” 白离对着衙役挥了挥手，两人如蒙大赦的溜了回去。 老板娘随意‘嗯’了声，将热气腾腾的粥和两块葱油饼放下。 白离咬了一口葱油饼，都吃了这么多次，还是觉得味道极好。 他继续说：“倒也不是我不照顾你生意啊，前两天都是差他们给我带些饼回去，不过往后一段日子可能他们不会再来了。” 老板娘揉面的动作顿了顿，她又加了点水，随口搭腔。 “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出事，而是回去了。”白离模棱两可的解释着：“短时间内回不来了，没有了他们跑腿，我也不可能天天早上来这里就为吃一口饼。” “哦。”老板娘不冷不热的应了声。 又隔了一会儿，她小声的说：“以后就不来了么。” “太远了，大抵不可能常来了。”白离无奈：“下次这群衙役指不定还是要撵你去市集，你的葱油饼做的味道很好，干嘛不去市集摆摊？客人又多。” 老板娘抬头，打量了一眼白离，没回话。 “不想说就当我没问。”白离倒也不介意她的冷淡态度，熟悉后他反而觉得这种生意人看着舒服，不热情但做生意实惠：“什么时候决定换地方摆摊了，告诉我一声也好，下次还来吃饼。” 他仰头喝完了那碗粥，放下十枚铜钱。 “多了。”老板娘说。 “麻烦再给我拿几块饼带走。”他说。 老板娘看了眼锅，用白布将剩下的面饼都包好，递到了青年手上。 “挺多啊，你这会亏本吧？” “亏一点。” “那我就白嫖一点了，谢了。” 白离不客气的接过去，翻身上马，将葱油饼装入马鞍上的挂袋，踢了踢马肚，策马往前。 吴知县这时候扶着帽子刚刚出门，只见到了白离提速后扬起的烟尘，吃了一口马匹的尾气。 “白大人，白大人——！” 吴知县嚷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他一挥袖子：“嘿，居然不是回来找我的？” 他揉了揉肚子，又觉得午饭没吃饱，便走到摊位边上，说：“来块面饼。” 老板娘停下揉面的动作，拍了拍手上的面粉，面无表情的说：“收摊了。” 吴知县瞪眼：“你这什么意思？见到我就不卖了？我好歹也是知县父母官，你还想不想继续在这儿摆摊了。” 老板娘拿出一块葱油饼，自己咬了一口，当面不理县太爷，态度任性的哼了声：“以后都不摆摊了。” 她将东西收拾好，放在了推车上，自己推着小车离开了街道。 吴知县气的跳脚：“这刁蛮女子！” 他怒气冲冲的一挥袖：“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阔步的走回县衙，结果迎面就碰见了一名三四十岁的妇人，这妇人提着食盒，眉毛竖起，眸子一瞪，温婉的气质立刻变成烈妇：“你刚刚说？女人？什么女人？哪个女人？女人怎么了？” 吴知县当即就蔫了：“夫人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妇人河东狮吼：“那是比我想的还糟糕吗！” …… 推着小车走过半条街后，老板娘在一处巷口停下了。 她把推车送进了巷口第二个门的小院子，走进屋子，摘下头巾，一头青丝散落下来。 用头巾沾着水将脸上的面粉和灰尘细细擦拭，水盆里映出白皙温润的肌肤色泽。 院外传来脚步声，有人翻过院墙，感叹了句。 “好香啊，这味道，馋了馋了……” 吴起提着剑跑到小车旁边，对着车里一摸。 “诶？饼呢？”他瞪着眼：“都卖光了？今天生意有这么好？” 老板娘不理会他。 吴起厚着脸皮赔笑：“师妹，再给我烫几个呗，我没吃中饭呢。” “想吃自己做。”女子态度冷淡。 吴起凑过去：“你心情不好？” “嗯，见到师兄，我心情何时好过？” “你这么说我就太伤心了，咱们这么多年兄妹情感……” “天天蹭师妹师弟的饭和酒，就是师兄说的同门情义？” “咳，这话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吴起咳嗽一声：“我今天不是来蹭饭的。” “你承认过去是了？” “……咳！真有正事。”吴起表情严肃：“这几天师兄弟们都在给前两天的案子收尾，收集损害情况，都得汇报上去，老师和学宫那边也得提一嘴，不过我发现了一些问题——人数对不上。” “什么人数？” “死者的人数，有相当一部分，大概六成以上都凭空消失，没有痕迹，没有尸体。”吴起摸着下巴：“你不觉得这很怪异？” “或许是找地方掩埋了。” “但也或许是被转移了，人命对邪道魔门也是硬通货。”吴起严肃道：“这方面我打算细究一下。” “你打算查询这些年来的人口流动？”女子摇头说：“你查不清的。” “但总要查一查。”吴起说：“这事还需要师妹你帮忙。” “哦。”女子瞥了他一眼，立刻否决：“不帮。” 吴起的表情垮塌：“你给我点面子……” “你欠我多少饭钱多少酒钱，师兄心底有数吗？” “这……我会还的！这个月发了供奉就还！” “可你上个月才去了宝林堂买了古珊瑚玉送给师娘当贺寿礼，但只付了定金，剩下的钱都不够买一坛十年的两相缘，还是赊账的，你确定供奉够用？” 吴起捂着脑壳，手指颤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老师吩咐过我，要稍微照看你一下，只是我越看越觉得不可能，于是就放弃了。”老板娘淡淡道：“你对这次扫尾这么热心，是不是也想多挣点苦劳功劳，好方便换赏钱结尾款？” 被彻底看破心思的吴起蔫了。 他先是垂头丧气，继而羞怒道：“不帮就不帮，干嘛非得揭穿我，我不要面子的么！” “我可以帮你。”她又说。 “嗯？”吴起一愣，立刻收敛恼怒表情，赔笑道：“还是师妹你心疼我啊。” “我有个条件。”女子停下手，她望着池水里倒映的着的五官，语气放缓：“你答应我，我就帮你。” “师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肯定答……” “再试炼结束的最后半年，我要自由活动。” “这……”吴起犹豫：“我是大师兄，虽说不会特别束缚你们的自由，但你们的安全都算在我的头上，任由你随意胡来，怕是……” “过往你欠我的账，除三成。”她加码道。 “虽然我很心动，但我更在意你们的安危。”吴起纠结道。 “五成。” “这是钱的问题吗？你可是我师妹，我们不是血亲，胜似血亲。” “七成。”她淡淡道：“不行就算了。” “七成！就七成！”吴起嘿嘿笑道：“反正就五个多月，你想悠闲点，我当然答应，别跑出姑苏就行。” “一言为定。”女子从怀中取出一块面具，面具造型狰狞，状若恶鬼，她将面具覆盖于面上，遮住五官。 她问：“你打算从什么地方入手？” 吴起心情绝佳，神清气爽的回道：“查人口，当然从人口净流出的地方开始……那边情报贩子很多。” 他抱着剑，语气敛去轻挑：“得去一趟妖市。” …… 姑苏西北，于梁溪之间，太湖之滨，有一处集市。 此处集市不同于其他集市，被称之为妖市，偌大中洲，仅有五处妖市。 太湖妖市于八百年前草创，至今日，已繁荣程度名扬中洲，各域妖市中名列第六。 第七十八章 太湖妖市 妖市是什么地方？ 鱼龙混杂之地。 来到这儿的，十之八九都不是正经的人。 开在不同地方的妖市，面向的自然是不同的客人。 妖国当中的妖市，面向的市场是妖怪，贩卖的会有来自人国的商品；而大炎中的妖市，主要受众都是人，贩卖的自然是来自于异国的商品，且基本上都是不流通的商品。 各国都有禁止通行的货物和商品，可在管理制度落后和信息流通效率低下的封建制社会，根本不可能完全杜绝各类商品流通的贸易。 不论是西北草原流通过来的动物毛皮、凶兽材料；还是从南域妖国中交易的各种珍惜木材、灵药，都是妖市中的主要商品构成。 倒是可能有人想问，为什么妖市流通的都是禁止通行的商品，为什么还能不被取缔？ 理由很简单，一共有三。 一、妖市的部分利益会直接打到当权者的金库里——放在大炎，也就是直接输送利益给皇帝的私人金库，而不是灌入国库，皇帝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其他人敢动吗？ 当然不敢，动了妖市，就是动了皇帝的利益，而妖市这种庞然大物，至少也得用虎符调动兵马才能完全遏制，官僚系统中没人愿意承担得罪妖市和皇帝的风险。 二、整个中洲都在妖市贸易中有所牵扯，它是贵族阶层专属的贸易枢纽之一，有了贸易才有经济流动，在人国妖国，各域彼此对立的大环境下，默认妖市的存在，能够让各国互通有无，属于脸面上老死不相往来，但暗中还是要做生意……并且妖市做的生意比较特殊，商品也特殊，不可能大量采购，属于高价值但数量少。 这类商品和大豆小麦玉米的农作物不同，不属于维生所需的基本盘，妖市的小规模不会带来巨大影响，也因为不是全面开放市场，所以不用担心本国的经济基本盘被冲击成渣。 三、拳头硬。 前两者都是‘不被取缔的理由’，而第三者决定了它‘不会被取缔’。 太湖妖市就位于太湖之滨，而太湖是大炎排名第二大的淡水湖，这个湖泊自古便有主。 早在已经灭亡的武朝建立之前，太湖之主便已经创办了妖市……自然，能活这么久，表明这个太湖之主并非是人类，它寿元悠久，据传活了一千五百年，历经了五个人类王朝更替，接下了三次人类王朝的册封，但并未接受武朝和大炎的地祗册封。 接受册封的地祗就意味着共享王朝气运，历经三次之后，太湖之主明白了简单的道理，人类王朝气数衰败的太快了，在它打个盹的时间里就盛极而衰，然后再度新建……王朝周期律。 不接受地祗册封意味着不能重新获得王朝气数，但也意味着精怪就此自由，太湖之主并非是妖怪，而是汲取了天地精华而诞的天地精怪，先天开智。 如今绝大部分妖怪都是传承的上古精怪的血脉而得以修行，不得不说这是强大的物种繁衍所带来的劣化。 …… 白离出姑苏，策马而行，走过一个驿站，随口一问，前方便是太湖妖市。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妖市在哪，但基本上一辈子都不会进去。 那地方和普通人绝缘，会去妖市的就两种人。 修行者或者贵族老爷。 大炎大约三万万人，而修行者不足五十万……这还是算上不入流的九品的情况下。 万分之三也不到，只是因为集中于世家，会让产生一种修行者比较多的错觉。 这是因为同类人习惯性抱群的缘由，一旦成了修行者就注定离开普通人的圈子。 世家传承之下，修行者数量自然增多，而普通农民商贾的孩子成为修行者的情况万中无一。 哪怕是运气极好成了修行者，往往也需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你想问代价是什么？ 这边建议去找布鲁斯韦恩和彼得帕克深入了解一下。 白离揣着兔子来到太湖之滨的妖市，很意外这里的风景就像是热闹的步行街，并没有建起城市和高楼大门，也没有凶神恶煞的看守保镖用金克丝瞪凯特琳的眼神打量着来往客人。 第一感觉和普通市集没有太大区别，出入口只有简单几人在问询，甚至没有盘查。 仔细一想，这氛围也挺对。 妖市本质就是黑市，正经的商品可以卖，不正经的也能卖。 唯一问询的也只有一件事。 ——客人还是商人。 如果是商人，在妖市里做生意，需要凭证才能做生意，哪怕只是摆个地摊。 如果是客人，那大爷您里边请。 商业税永远比人头税更多，妖市都懂这个道理。 结束了问询，白离正式踏入妖市，人群川流，放眼看去都是人，一点也不妖。 这里的店铺数量很多，从普通屋子到临时地摊，互相挤兑，除了中间两道之外，其他地方都被占满。 妖市里最不缺的是商人，并不排除某些商人会拿一些似是而非的商品来以次充好，普通的夜明珠被吹成东海鲛人珠……被骗了就怪自己眼力不行，一旦钱货两讫，就别试图找店铺和商人要求什么售后服务，那都是有良心的店家自行提供的，有没有全看他在不在意自个的招牌。 于是为了标榜自己的老字号值得信赖，放眼看去，店铺上挂着花花绿绿的牌匾，清一色的‘老字号’，排比句似的‘百年认证’，就连普通地摊也会竖起竹竿挂着一面‘百年老字号’的标识。 也因为这类牌匾太多了，客人们看着哪个都信不过，于是路上就有眼尖儿的人做起了另一种买卖，这种买卖就是‘打假’，长期混迹这儿的跑堂知道哪些店铺是真哪些是假……他们也会挑选客人，凑上去问一两句，直接问清楚找的是哪种店铺，寻求哪种商品，跟客人引路，赚个辛苦钱。 诶，您先别夸这生意很有眼光，因为变化还在后头呢。 起初这种生意只是小规模，但后来这类跑堂就多了起来，跑堂的水平也是参差不齐，全看个人，甚至会故意坑一些不知道情况的人，把人带沟里去，理由是什么呢？ 赚的少了。 这类打假的跑堂们辛苦半天嘴皮子，挣不到多少，也看客人乐意不乐意掏银子，于是这行逐渐变了味，会跟一些店铺搞合作，故意领着人去这些店铺，带多少去就能拿几个提成，如果能力出众，还能从客人的消费中拿分成，这下就成了双赢关系，这不比普通‘打假’赚的更多？ 于是‘打假’的跑堂最后也成了店铺的招揽，双方沆瀣一气，久而久之也没人信这行了，最多骗一骗刚刚来妖市的新顾客，于是没了生意的跑堂也被店铺一脚踹开，到头来反而连个辛苦费都没得赚。 在这个时代做生意，声誉很重要，很多生意都靠人情往来和声誉做成的，父传子子传孙，有时候一合作就是几十上百年，妖市中的百年字号绝对不少，但哪怕是百年字号，也绝不是都靠得住的，无奸不商嘛，哪有不坑钱的商人？只有不故意坑你的朋友。 白离打发走了好几个试图当说客的跑堂，这些人要么是店铺养的，要么就是给自己招揽生意。 简直让他梦回二十一世纪前十几年的电脑城，走进去就一股热闹非凡，热情的人走上来，揽住你的臂膀就是一句——兄弟，给哥个机会。 真给你机会，那我钱包死了。 论热情程度，妖市不输电脑城，但白离从来都不吝啬于去拒绝别人。 哪怕是打扮的漂亮的小姑娘走过来，他也只需要冲对面笑一笑，就能把人打败了。 “我来买活人的，你们店有吗？”他问的很直白。 跑堂的脸都青了，来了三个退了三个。 妖市卖的禁断货物不少，但毕竟不是鬼市，大家明面上很收敛，甚至有些微妙的反差。 白离甚至心想……妖市，就这？ 像是十几年前，大街上有个哥们裹着大衣，鬼鬼祟祟的凑近，问了一句‘买片吗’？ 的确是禁品，也的确违反了法律和道德，但现在想来总觉得莫名的好笑。 因为同样的画风丢到漂亮国，那就是伸出手，直接一袋子面筋落下来了……这得直接送去枪毙的。 同样的画风，等白离走入妖市腹地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这里的人流量明显减少，但走在街上的人神态都不再那么放松，变得警惕而严肃，街道两旁的店铺数量也大幅度的减少，变成了连栋的大建筑物，数量更多的老牌店铺，但面向的受众也变得更加苛刻，对应的也就是更加暴利的行业，譬如说医药，譬如说贡品级奢侈物，譬如说各域古玩，譬如说…… 奴隶贸易 白离一路直行，最后停在了‘虏市’前，这里面就是奴隶市场。 他刚刚站定，在走入虏市前，迎面的队伍中走出一人，她衣着得体，脖子上挂着铁链，金发灰眸。 她说出流利的中洲语：“欢迎来到虏市……我是这里的引导人，我将会负责您此次在虏市中的全部服务。” 第七十九章 两脚羊 封建制社会建立在奴隶制之后，但奴隶制一直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封建制中，直至封建制末期才被彻底废除，大炎王朝也并不能例外，它的奴隶贸易始终存在，在中洲，这里的奴隶被称为虏。 这里的奴隶不同于佃农等贱籍，主要有三种，西域罗刹，北域蛮族，以及南域妖族。 “西域罗刹人就是我这样的人，男女皆有。” “我和同族大多是从西域逃难出来，或者是被西北的草原蛮族俘虏后当做商品贸易至此。” “罗刹人其中发色有多种，亚麻色和红色较多，纯种金发碧眼会比较少，由于金色的头发比较罕见，而中州人更喜欢金色的头发，且罗刹人体格更丰满，所以这里的奴隶多以金发女性为主。” 西域罗刹女子用流量的中洲语介绍着虏市中的第一类奴隶。 谈及自己的种族，她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的诉说着，仿佛事不关己，可她的脖子上也挂着铁链，显然也是从外售卖来的奴隶，一眼就能看得出外形姣好，身材也丰满，年龄大约二十左右。 “如果要购入罗刹人的奴隶，我可以带您去观看，如果不要求是男性的话，你不如看看我如何？”她说道：“我接受过半年以上的训练，语言说的很流畅，沟通没有障碍，也能胜任绝大部分的工作。” 白离还没回答，小白兔就已经咬住他的虎口位置，只是还没用力啃下去。 白离拍了拍兔兔的脑袋，问：“这是你自己这么想，还是训练后的成果？” 罗刹人顿了顿，回答道：“都是。” 她继续说：“我们罗刹人因为发色缘故，在这里不是很受待见，成为引导人也是虏市给我们的机会，可以根据自己的眼光左右自己的去处。” 白离问：“所以你觉得我很合适？” 金发女子低下头：“您很年轻，而且你的眼神不在奴隶的身体上，证明您需要的是有能力的奴隶，这……” “这就意味着，你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很有自信，也认为将来能拥有靠着自己的能力摆脱奴隶身份的机会。”白离说出了她的想法。 “是的。”她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这么早就说？”白离奇怪的问。 “因为比我优秀的奴隶还有很多。”她很实诚的说：“我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适应的最快。” “我且不否认你的想法，也觉得你这么自信是一件好事，但可惜你有些看走眼了。”白离说。 普通人跟来斩妖司才死的更快。 “带我去看看南域妖族。” 金发女子只用两秒就收拾好了表情，往前领路的同时开始介绍。 “南域妖族基本来自于南域妖国，这类奴隶数量最少，价格也相对昂贵。” “妖族很难被驯服，而且很多妖族语言不通，许多捕获的妖族年龄也很小，时长和普通野兽没区别，因此这类奴隶也不是很受欢迎，目前大约只有六成的妖族经过驯服，一定程度服从命令……能被快速驯服的妖族也大多不是纯血妖族，因而实力也不是很强，甚至不如北地蛮族的战士。” 白离说：“怎么听上去都是缺点？” 罗刹女子回道：“都是真实的市场回馈，在人族看来，妖族奴隶的麻烦实在太多了，物种习性存在太多不同，除非是特殊爱好者，否则不会选择妖族。” 她看了眼白离，补充道：“您大概是第一次来，单纯是听过传闻，或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吧。” 白离不置可否。 虽然这个时代的奴隶虽然很惨，但其实也不是那么惨。 奴隶作为主人财产的一部分，花了钱买回来的，基本都是好好呵护着，就好比一台多功能游戏主机，买回去就是图它好玩，时不时来场第一人称射击游戏多爽，谁会没事把自己主机给砸了？ 而且它还兼容了某些功能，扫地洗衣做饭什么的。 实际上很多大户人家的丫鬟也都差不多，签下了卖身契，就是变质的奴隶。 虏市中的奴隶绝大部分也都是这类，因此大多人都选择了接受命运的毒打。 但前提有一点……得是人。 西域罗刹人和北方蛮族人，那都是人，没生殖隔离的同一物种，最多外表体型略微不同。 妖族则截然不同，从外表到物种到习性都截然不同，因此才极端危险，大概只有福瑞控才会…… 至少在刚刚的迎宾队列中，白离没看到任何一个妖族。 歧视的现象，放在这个时代，反而更想是一种共识，地域歧视都很严重，更别说种族歧视了。 虏市角落里，来到售卖妖族奴隶的地区，这里的环境更加恶劣不少。 其他的区域，奴隶至少有个坐着的地方，也穿着完整，至少打扮的像个人，但这边，铁笼铁窗铁锁链。 一眼看去，简直像是宠物市场，人形的妖族数量不仅不多而且稀少，大多捕获的妖族年纪都不大，幼兽居多。 别说猫耳娘了，基本找不到多少人形的，哪怕有几分像人的地方，但福瑞成分占比更多，不属于绝大部分人的好球区，甚至会唤起某些关于合成兽的心理阴影。 同样，妖族暴躁的程度体现无疑，一只幼狮的爪子从笼子里伸出来，险些撕裂白离的手臂皮肤。 “客人。”罗刹女奴皱眉说：“还是别看这儿了吧……在往里走，可都是没驯化的妖族了” 白离停顿了脚步，瞥了眼那头幼狮，一个眼神便令幼狮把爪子缩回了笼子里，他也着实没看下去的兴趣，开口问：“这儿有青木妖么？” 之前不说，是担心被虏市故意抬价，他手头钱也不多，得省着点用，现在看来自己找不如直接问……内心对兽娘的那些期待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了。 罗刹女奴顿了顿：“据说是有，请等等，我去问一问……” 她走开，片刻折返回来：“客人来的时机不巧，最新的一批里有只青木妖，但刚刚被买走不久。” 白离皱眉：“谁？” 罗刹女奴抿了抿嘴唇：“寻常来说，我们并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这次是例外，买走奴隶的客人是……” 她压低了声音：“太湖伯。” …… 太湖畔，有个羊胡子老头正拿着鞭子，不急不缓的赶着羊群。 正巧有刚刚从妖市离开的商人，商队里有个衣着华贵的孩子望着一只小羊羔，那小羊羔也抬起眼，视线对上了，男孩觉得心头被触动了一下，他对着赶羊的老人问：“老爷爷，这个羊怎么卖呀？” “小的十五两一只，大的三十两。”老人呵呵笑着。 一旁的妇人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宠溺道：“十五两银子是有些贵，不过……” 老人摇头：“黄金。” 妇人脸色一变：“不想卖就算了！” 男孩追问道：“为什么卖这么贵呀？” “你可问对了，这是两脚羊。” “哪个羊都是两支角啊？” “不，是脚步的脚，不是头角的角。” 男孩盯着羊群看了一会儿，撇了撇嘴：“分明所有羊都是四只脚啊，老爷爷糊涂了吧。” 老人笑呵呵的没解释，商队从一旁过去，没人会在意一群羊的去处。 他一鞭子打在盯着商队的小羊羔的身上，羊羔吃痛的咩了一声，含着眼泪往前走去。 小孩子当然不懂这两脚羊的好……它的用处可多着呢。 死的有用，活的更有用，更别说保存的这么鲜活的羊，有大有小，都能卖得出去。 邪道起坛作法用得上它，魔门外道提升修为用的上它；大炎各地春风吹又生的巫鬼淫祀也用的上它。 心肝脾肺肾，血肉骨骼，哪个不能派上用处？ 早在蛮荒时代，祭祀用的最多的，可就是两脚羊了……普通的牛羊比两脚羊要昂贵的多。 或许也得感谢那大炎皇帝改城隍庙为天子庙，给自己平添了许多生意，不愁没销路，简直是供不应求。 妄图独揽天下神道香火的皇帝，怕是独此一份呐！ “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老人笑的满脸褶子堆起。 来到太湖渡口，一艘结灯溢彩的大船停靠在岸边。 有名全身漆黑，脸上还长着鳞片的鱼人站在渡口位置，见到老人来此，急忙迎上去。 “你就不能快点？知道我这多急么？”鱼类妖怪压低声音呵斥：“就等着上菜呢！” “这不是太多了，来吃了点么，这羊群会乱跑的啊。”老人哈哈笑着。 “行了，羊都给我！” “别急。”老人眯起眼睛：“我要的货呢？” 鱼妖不耐烦的说：“都在那边了！十只，自己去验，待会让人都给你送回去！” “好好好，合作愉快。”老人放下赶羊鞭，笑呵呵的望着不远处的龙船。 把两脚羊卖给妖族，再把妖族从妖族手里买回来，羊换妖，同族换同族，皆大欢喜。 妖吃人，人吃妖……山羊胡老头舒缓的叹了口气：“所以这笔生意，我才做不腻啊。” 第八十章 卧虎拜会 “人能用来做什么？” “可以用来做很多事。” “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价值更高。” “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失踪案情，都是突然的消失，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找不到血迹……家里的锅炉还烧着热水，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男女老少皆有。” “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对方大费周折的把人掳走，我不认为他会舍得把人杀了，尸体埋起来，我更倾向于对方的目标，其实就是售卖活人。” 吴起的手指敲打着剑鞘：“活人的价值远比死人更高，不论是用来做什么，而活人的运输成本也比死人更高，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面摊老板娘瞥了眼吴起，注意到了他嘴角的上扬，还有语气里按捺不住的炫耀。 她淡淡道：“有屁快放。” 吴起表情一僵：“师妹，这时候你应该配合我一下。” “人命关天的事，你搁这儿自娱自乐？还是你已经有了把握？” “……师妹教训的是……”吴起低头认错：“我去妖市走了一趟，找线人问了问，对方跟我说，妖市最近并没有大量的人口贸易。” 她问：“那不是毫无线索么？” 吴起摇头：“不，大量的人口贸易，如果不通过妖市这个渠道，怎么才能做到流畅交换？如果失踪人口真的是某个邪道魔门或者牙人组织搞的鬼，你认为对方会需求什么？绝不是简单的金钱，到了这个层级，最基本的做法是以物易物，这也符合妖市的基本规则。” 女子吐出一气：“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这些日子妖市的营业额度有些不自然，某位大客户在妖市内有大肆采购的迹象。”吴起竖起手指：“其中一项是妖族的奴隶。” “奴隶？” “不错，而且售卖对象都是同一方，经过线人的粗略统计，短短半年，购入的妖族奴隶数量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平均每个月购入二十以上。”吴起摸着下巴：“在妖市大范围购入妖族奴隶是很不合情理的行为，如果真的大量需求，完全可以和捕妖团直接谈。” 面瘫的老板娘颔首：“这证明，购入奴隶的这方……不仅不缺钱，而且是个外行人……是谁？” 吴起指向西面。 “太湖伯？”她神色微变：“这……” “差不下去了是吧？”吴起叹道：“一旦落实到这个大人物的头上，我们也很难查下去了，就像是贪腐案子落在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的脑袋上，不论有没有确凿证据，都很难办成铁案。” “太湖伯需求妖族奴隶？它可不缺眷属，随意一招，水精山怪都会自来投奔。” “我也奇怪，这不像是太湖伯的手笔，于是我就多问了一句。”吴起抱着剑：“还真让我问出来了……实际购入奴隶的并不是太湖伯，而是八个月前来到太湖居住的太湖伯的侄儿。” “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很正常，因为它是来太湖避难的，传闻是一头虎蛟，有些北海黑龙属的血脉。” “虎蛟？”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对方藏的挺严实，没有露过面，但整个妖市都流传着和它有关的消息。” “为什么？” “半年前，太湖伯外出云游，你猜如今太湖实际话事人是谁？” 女子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转而望向吴起：“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打算怎么查？” 吴起说：“我们先去湖滨。” …… 湖滨渡口，女子刚刚靠近渡口，下意识掩住口鼻。 “师妹，闻到了什么？” “鱼腥味，动物的气味，还有……血腥味。”她嗅到了空气里的气味，顺着味道查找，在渡口边缘地面上发现了一样，那里有少许浅浅的血迹，还有几根染红的干枯毛发。 吴起拾起毛发，拿出贴身短剑，轻轻在剑锋上一擦，一缕电弧弹射出来。 “虽然非常微弱，但有妖力，这是妖的血。” “妖族奴隶是被运走了，但并不是送去太湖中心。” 她抬头望向已经远去的豪华龙船，然后顺着这少许血迹滴落的痕迹看去，一条路线在她脑海中成型。 吴起也同时注意到了渡口上的泥土，湖滨附近的地面常年潮湿，因此能看到很多泥土脚印。 “羊？” “有人从外面运来了羊，然后在这里做了一次交换，运走了妖族的奴隶。”她的语气笃定。 “什么样的羊，能交换这么多的妖族奴隶？”吴起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空气。 “未必是你想的那样。”老板娘保持着面瘫，继续道：“想要验证真假，就得去一趟太湖中心查个究竟。” “可这样一来，会错失了追踪卖羊人的时机，龙船开出去不算很久，现在或许追得上。”吴起提出异议。 师兄师妹对视一眼。 “兵分两路。”她说：“我去太湖。” “我去追踪。”吴起颔首，继而问：“你有把握？太湖中居住大多是精怪和妖，潜入里面很快会露相。” “我自有办法，你速去吧。” “好，我等你消息，一旦你确认，就立刻跟我汇合，有事记得用纸鹤联系。”吴起叮嘱了一句。 他还想再说两句，却注意到师妹不耐烦的眉头，拍了下脑门，狠下心回头，如凶狼般奔入夜幕。 女子也丝毫不拖沓的走向渡口，她从怀中取出白玉瓷瓶，拧开塞子，仰起头将散发着莹莹碧色的药液饮下。 她紧皱眉头，身体不自觉的开始颤抖，旋即，双手的皮肤骤然开裂，开裂的部分涌出鲜血，鲜血之下新生出角质层，手腕处面颊和脖颈，长出一层细密鳞片，泛着水晶般的斑斓光泽。 她摸了摸脖子两侧：“没有鳃和鱼鳍……双脚也还在……脸庞倒是还好。” 她微微蹙眉：“稀释后鲛人药效降低，罢了……能骗过寻常精怪就足够，反正太湖伯也不在。” 她往前一步，脱下鞋子，跃入湖中，如同一条银线人鱼，排开水流，游向太湖中央。 …… “嗯？刚刚那是什么？” “难道是水猴子？” 白离擦了擦眼睛，只见到一抹银色在湖面中涌现又消失。 他也来到渡口位置，抬起手，摇了摇渡口畔的铃铛。 不多时，一叶扁舟飘来，撑船的是个鱼夫，鱼头人身，船只旁侧跟着墨绿色的淡水龟。 这两只精怪都属于小妖，长年累月被大妖的妖气所感染，后天开了灵智，但缺乏强大妖族血脉和先天天赋，基本上终身止步于此，大炎之所以能容下这批小妖和精怪，也是因为它们人畜无害，且有太湖伯这种老怪物庇佑。 “何人敲钟？”鱼夫拉长了腔调发问。 “所为何事？”淡水龟开口吐出好大水泡。 “在下白离，此来是为求见太湖伯。”白离难得对非人类有了几分礼貌态度。 “既是如此，那请回吧。”鱼夫摇头：“我家主子概不见客。”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你不是贵客，临时登门拜访，难不成我家主子都得面见？”鱼夫摇着头：“好歹送个拜帖，否则想见太湖伯的人多了去，为何就你可以？” 白离从鱼夫的脸上看出了不屑。 他了然道：“也就是说，我不够资格？” 鱼夫懒洋洋的说：“当然，小鱼小虾岂有资格拜见真龙……” “大胆！” 兵煞虎啸，不怒自威。 鱼夫身体一晃，一颗鱼脑袋掉进湖里，翻着白眼，头晕目眩。 “你你你……”淡水龟都吓懵：“你敢动手？我们可是……” “动手？你们还不配。”白离站在渡口岸上：“给你们客气一点，还当我好脾气了？” 手掌一翻，古朴腰牌流转着煞气，虎虎生威。 淡水龟瞪大眼睛，一旁鱼夫也吓的转醒过来，对它们这群小妖小精怪而言，这幅腰牌早已刻入了记忆中。 一个人可以不记得谁成就了他，但一定会记得谁差点毁灭了他。 白离摊牌了：“去通报……斩妖司镇抚使白离，前来拜会太湖伯！” 第八十一章 活杀 太湖中心，有一座浮岛。 人工建造而成，超过八成的建筑主体都浸没在水中，虽说是淡水生物，但这里生活的几乎都是水族。 但也有的妖并不喜欢迎合所谓的天性，一旦看过陆地的辽阔，便会水下不过是一片荒芜的世界罢了。 一片没有光的漆黑领域，谁会稀罕那片黑洞洞的地方，强者都向往更辽阔的世界。 太湖中心建筑物内，一只体型庞大的妖坐在椅子上，仰头饮下美酒，一脸盆那么大的酒杯被端起，感甜美味涌入它的喉里，少许琥珀色的液体从嘴角溢出，美酒入肚，隔了片刻，发出震殿响的酒嗝。 整个宴会大厅里，只有一个主角，它坐在大殿高处，心不在焉的喝着酒，身材已经严重走样。 但或许这对于妖族而言，不算什么大事，肥宅就肥宅了，这一斤一两都是吃出来的高级身体。 它们的审美观未必和人类保持一致，身材的肥美，反而是一种力量权势的象征。 主座上的虎蛟几乎没了下巴，它丢下酒杯，叹了口气：“真是乏味……主菜还没好吗？” 一旁候着的鱼妖搓着手陪笑道：“已经送来了，正在送去后厨准备着呢，这次送来的可都是珍品！” 虎蛟抬手拍在扶手上：“快去！我饿了！” …… 中心岛一隅，潜入成功的女子悄悄换上了一套侍女服装，将打晕过去的侍女丢进房里捆好。 整理了衣衫，她走出门外，迎面就碰到了其他水妖。 “诶？你是谁？” “新来的。” “噢，新来的？最近有招收水妖吗？” “没有吗？” “有吗？” “没有吗？” “有的。”她静静的说：“不然我哪来的？” “……也是。”这三只水妖不是很聪明的样子，顺口道：“那你也过来帮忙吧，正好有点缺人手，马上就到用餐时间了，咱们得搭把手。” “用餐时间是？” “你不知道么？太湖伯的侄子每天都要吃很多，大家都忙活不过来……它还喜欢看歌舞，之前去的几个舞姬都跳的动作变形了。” “没人说它吗？” “怎么说呀，太湖伯在的时候还有人压着它，现在不在了，它根本是为所欲为。” “它不怕太湖伯回来找它麻烦？” “这头虎蛟可是邵伯那边来的，据说是洪湖王最小的儿子，有北海黑龙血脉，都是些大人物，太湖伯也教训它也是嘴上训斥两句罢了。” “洪湖王？”她皱起眉头：“怎么和它扯上关系了？这虎蛟不是太湖伯的侄儿么？” “水属，龙属，多少都沾亲带故，过去太湖伯当过三次地祗，也有结拜兄弟什么的……”水妖说到这里挠了挠头：“我也搞不清楚，但身份是真的，这虎蛟来头不小。” 她正想再问。 前面嚷嚷道：“说什么呢？都别废话了，赶紧快来准备！” 水妖不敢多言，立刻靠过去：“来了来了！” 她顺着往前，距离好一段，忽的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任何生物的血液都有血腥味道，大多生物的血液都是铁锈味，但这种血腥味，她太熟悉了。 ……是人血。 她望向厨房，这里与其说是厨房，不如说是一处屠宰场，十几头羊都被绑着手脚等着被屠杀。 而有的羊已经被送上了架子被屠宰，刮毛剥皮活杀放血切肉斩骨，宰杀牲畜的流程就和任何其他地方一样。 但这次能感受到清晰的不同。 她的手臂上没有鳞片覆盖的位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无处不在的血腥气味令她毛骨悚然，一只羊正在被放血，绝望的视线歪着脑袋看向它们，然后屠夫举起刀，冰冷的刀划破羊皮腹部，放出大量血水，流出许多脏器。 她捂住嘴，压抑住失声的喉咙，满目尽是鲜红。 那一滩流出的……是人的五脏。 被宰杀的，亦不是羊群，而是人。 她亲眼看到并且彻底确认，这是邪道的做法……这是造畜之术！ 它是一种结合了虚实的邪道术法，将人变成牛羊变成牲畜，外表变了，但内里仍然是人。 过去曾有饥荒岁月，有人不知内情，买下邪道手里的牛羊，宰杀下锅，赈灾乡里，结果等众人吃饱喝足，回头一看剔完肉的骨头，分明是一整副人的骨架。 造畜之术最恶劣的也就在于此，除了牛羊和邪道之外，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牛羊，想知道，那得下了屠刀才能弄个清楚。 她不知道这里到底杀了多少披着羊皮的人，也不清楚这群水妖是否知情。 在她眼中，此地空气中满溢而出的怨恨和嗟叹不下于任何一个凶地，使得人心生惊惧。 水妖们正在处理着每一头羊，却根本没注意到被杀死和等待着被杀死的羊们眼中的愤怒和恐惧。 人乃万物之灵长，情感丰富的人族，会于痛苦的死亡前释放出强烈的情绪，生命消亡，然而灵魂的残片化作执念残留，而这种执念多为怨恨，它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变质，最终迎来质变。 挥刀杀羊的屠夫也早已和寻常水妖截然不同，指甲漆黑，獠牙锋利，体态魁梧。 在此之前，它分明也只是一条稍微大个头的鱼妖，现在已经逐渐像是大白鲨。 它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它的妖气性质都变了。 倘若送到这里的每一头羊都是它所杀的，它已是斩杀了超过百人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的资深妖魔。 而且在厨房工作，怎么可能不偷吃？ 活杀加血食。 是妖魔，非杀不可！ 她下意识的动了杀心，但这缕杀气立刻引发了警觉，其他水妖也投来视线。 她急忙低下头，心跳如鼓，强制的维持着冷静，如果不是常年面无表情习惯，她此时神色一定是扭曲的。 ……该冷静下来。 ……这里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杀个对穿的地方，这么多的水妖，还有屠人过百的妖怪，我应付不了，单独一人的话，会被困死在这儿。 ……而且，它们刚刚也提到过，还有一只虎蛟在等着新鲜的血食，它一定更加可怕！ ……我得活着，得活着出去，通知其他人，把消息传出去。 ……如果任由自己一时冲动，死在这儿，只会白丢了性命，也救不了他们！ 她抓着衣裙，双手垂落，低着头，咬牙切齿着。 看着人在眼前被异族屠戮的感受，如同刮骨般刺痛内心。 没有任何一名学宫的剑子能忍受这种屈辱感，更遑论她是拿下了七画词牌名‘苏幕遮’的梅苑第三。 偏偏她不得不忍，将自尊打碎咽下，忍辱负重。 不远处屠夫停下手，它毫不忌讳的舔了舔滴落的血水：“就先杀三只，干净拾掇洗干净送过去！” 一旁有位红色鳞片的小鲤鱼水妖用肩膀撞了一下：“别发呆了，快跟我一起把东西送过去。”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说着，然后把自己那份塞进女子手里，小声说：“心里不好受也忍着点，我们都不习惯的……等太湖伯回来后就不会这样了。” 承了着小红鲤的好意，她动作僵硬的转过身，捧着刚刚片下的大块羊肉，望着上面的血白相间的纹路，她的心口就像烧着一团火。 刚刚走出不足十几步，背后传来不加遮掩的笑声。 屠夫露出一口利齿：“你还真以为这是羊肉啊？哪来的羊肉有这么鲜甜？还不得多亏了虎蛟大人没忘了你我的好处，不然哪来分一杯羹的机会。” 剑子的脚步再度顿住。 ……它知道的很清楚…… 盛怒的炽热被她缓缓咽下，几经波折的情绪却逐渐冷却，她的神色变得很冷，或许从未如此冷过。 她端着盛放着‘羊肉’的盘子步入正殿，举目便能望见主座上的硕大躯壳。 她以为自己此时的内心已经足够坚韧，不会再被动摇，只想着怎么杀了这群妖魔便好。 但环顾大殿时，她还是失神甚至目眩了，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会碰见熟悉的人。 大殿一侧，青年位于客座，直面虎蛟，神色从容，偶有谈笑风生。 女子内心猛地纠紧……他怎么也牵扯其中了？ 第八十二章 割肉 迎宾殿，白离坐在客座上，和身高过五米的虎蛟面对面。 两者之间是舞姬跳舞的高台，水妖们捧着琳琅满目的食物放下。 这美味佳肴……还不错，快赶得上县城的土菜馆了…… 白离不是很饿，也不是很看得入眼，除了某些他不认识的水果之外，他也没有多看几眼。 他本意是来拜会太湖伯，听闻对方曾是一方地祗，而太湖和姑苏也很近，打好关系总没错。 结果太湖伯没见到，反而见到了一头虎蛟。 他是打算走的，但……来都来了。 不妨顺道见识见识太湖宫，也顺带问一问被买走的妖族奴隶去了哪。 太湖伯虽没有名头，但几乎是坐实了小诸侯的位置，由此可见大炎内部政体结构的相对松散，这么持续下去，或许迟早也会出现割据一方的藩王。 宫殿内部的氛围比他所想的还要压抑些，奏乐舞蹈都有，却显得格外沉闷，死气沉沉，远不如站在渡口位置眺望的美好。 白离内心对歌舞升平的憧憬再度被击碎了不少，这里甚至还不如篮球赛场热闹。 他认为的歌舞升平，起码也得是演唱会或者世界杯那个级别。 但事实还是产生了偏差。 同样是歌舞升平，这里的舞姬跳舞都是为博得高位者的欢心，而不是沉下心展现自我价值与民同乐。 舞蹈成了一种博取眼球的技巧，而不是一种个人追求，在技巧上保留，但艺术性上就差了很多。 好看是好看，但看了几眼就失去兴致，太过于僵硬。 很快前菜被撤了下去，主菜被呈了上来，散发着冷气的盘子里放着一大块一大块的生肉。 虎蛟和白离都同时嗅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道。 前者流出口水，后者直皱眉头。 ……妈的，这货难道想要生吃？ 白离有点受不了，不再兜圈子，开口直言：“既然太湖伯不在，我也不想打扰太久，多谢阁下，本人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个清楚。” 虎蛟将视线从肉块上移开，舔了舔牙齿：“你想问什么？” “我打听到，似乎太湖宫内购入了不少的妖族奴隶？”白离问。 “这件事……”虎蛟看了眼一旁的鲶鱼头水妖。 “确实有这件事。”鲶鱼头水妖笑呵呵的说：“我们是缺人手，所以购入了一些妖族奴隶，不知白大人问这件事是做什么？” “有些在意，便顺口一问。”白离思索后说：“我也是来购入妖族的奴隶，不过我看中的那款，似乎被你们买走了，前来就是问一问，方不方便做个交换。” 这话一出口，好些水妖的表情都不自然了。 连淌着口水的虎蛟也吸了口气，翻了个白眼。 斩妖司买妖族奴隶？ 这是抓奴隶杀了回去冲业绩？ 白离解释道：“我购入妖族奴隶的理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水妖们更是不信。 斩妖司和妖怪是血海深仇大恨无边，这话您自个信吗？ 虎蛟兴致寥寥，这种小事它根本无所谓：“不就是几个奴隶……” “大人，这个怕是有些不方便。”鲶鱼妖急忙道：“虽说是刚刚买回来的奴隶，但也是太湖的下属了，就这么交给斩妖司，也有点不太符合规矩。” 白离皱眉……这水妖会在乎几个奴隶的去处？ 自己又不是真的来斩妖的，只是缺人手。 他再度开口：“我不是空手套白狼，多少价格，我原数奉还再加三成。” 顿了顿，又说：“算本使欠个太湖人情。” 空口许诺个人情，对他而言不疼不痒，主要是消耗斩妖司的招牌名声。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给了面子。 鲶鱼妖还是摇头：“大人不妨等下一次妖市开启，少则一旬，慢则一月，一定能寻到合适的奴隶……” 油盐不进。 白离压住不满，霍然起身：“既是如此，容我告退。” 他正要离席。 忽然听到一声慢慢悠悠的声音，正座上的虎蛟咧嘴一笑：“镇抚使大人何必走的这么急？本侯可是备好了酒菜，你一筷子菜也不吃，一杯酒也不喝，便这么走了，岂不是让人说我不懂礼数？” 白离侧过身，眉头暗皱……它刚刚自称什么？ 虎蛟笑眯眯着自我介绍道：“都忘记说了，镇抚使大人可能不知道，我名义上是太湖伯的侄子，实际上……我是洪湖龙王的第七子，前不久刚刚得了北海龙侯的封号。” 龙族乃四海霸主。 不仅是中洲，遍布于东南西北各域的川流中都可能有龙，渊源能追溯到不同派系，而龙的种类也繁多，龙有九子各有不同，具备龙之血脉的物种也极多……如今极少数具备真龙血脉，且真的有真龙坐镇的龙族主脉之一，便是北海黑龙属。 洪湖龙王也是黑龙，从北海迁徙而来，双方一气相连，这虎蛟也占着黑龙血脉……不过没有腾龙就已经得了龙侯称号，看来相当受宠。 受宠？ 就凭这和我三岁小侄女涂鸦似的潦草外表？ 它难道也会‘跪而吮上乳’这一讨好亲爹的绝技？ 白离心底恶毒的臆测，也是因为他发现对方没打算这么让他走出去。 虎蛟龙侯拍了拍扶手：“来人呐，快请镇抚使大人坐下，好酒好肉的伺候上！” 一旁的水妖，虾兵蟹将的凑上来，披着盔甲的水中妖族们说：“请大人入座！” 声音铿锵，兵器砸地声沉闷。 白离一眼扫过去，一群虾兵蟹将……强吗？ 不，并不强，最多相当于两只咕哒，整体战斗素质相当一般。 水中妖族要发挥全幅战力，需要在水里，放在岸上，比寻常妖族还要弱上不少。 白离绝不忌惮这群水族，斩妖司的案牍库里也有记载过关于妖市的资料，不然他不会这么了解这儿。 太湖伯的妖族眷属很少，麾下妖族很多，但不成体系，它不号练兵，是个中立主义者，全是仰赖自身实力，位于一方水域怡然自得，如果不是开办了妖市，和众多地祗的生存方式几乎是相同的。 虽说不忌惮这些水族，但这里可是湖中心，惹怒对方，自己真的杀出去？ 杀出去可以，但于理说不通。 真麻烦。 白离的视线在虾兵蟹将的身上巡视了几道，转身一挥衣袍，重新入座。 这次他把绣春刀解下，放在了桌案上，摆在了抬手就能触及的位置。 虎蛟龙侯倒是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好，好，好……来，接着奏乐接着舞，不准停！来，上酒肉！” 他用手一指，随便指了几名美貌侍女：“还有，你，你，你们几个，过去给客人倒酒……镇抚使平日公务繁忙，怕是没见过湖中美姬吧！” 三名侍女不敢违抗，便顺势凑过去，可她们越靠近越是腿软。 白离身上有股萦绕不止的兵家煞气，斩妖司杀的精怪太多了，她们不可能不怕。 小红鲤鱼妖咬着嘴唇，正要靠近，却忽然被拉住手腕。 “我去。”她接替了旁边侍女的位置，主动凑近，站在近处。 女子轻轻抚摸着手腕的银白鳞片，倒上一杯酒，站在侧后方打量着青年的背影。 这样的他的侧影，她其实看到过很多次，往日都显得不拘一格的洒脱，有些市侩随性，但此时他正襟危坐，神色严肃，眉头半皱，有着一股浑然不同于往日的气质，朴素衣着却难掩气概。 她一时间想入了神，细细比对着同一人的不同，陌生又熟悉。 她原本是打算直接走了，不成想到他也回来，便下意识的待久了一小会儿。 听着这番对话，他似乎也是顺着妖族奴隶的线索查了过来，双方居然不谋而合。 其实她想多看一会儿，可接下来虎蛟侯的一句话，令她的精神骤然紧绷。 “来人！”虎蛟龙侯眯着小眼睛，眼神里藏匿着阴翳，他亲手剖开碗盘里的一块羊肉：“给镇抚使送过去！” 一大碗羊肉放在了白离跟前的案板上。 虎蛟龙侯热情难却道：“白大人，来，尝一尝吧，新鲜的两脚羊肉！” 第八十三章 找死的鱼 恶心。 很特娘的恶心。 没调味没腌过，这也配叫食材？ 一群茹毛饮血的野兽！怎么不直接抱着骨头啃呢？ 白离盯着碗里的肉，哪怕是熟的他都不想吃。 他早就想走人，被留下来喝一杯酒都算是高情商的处理方式。 他给了面子，对方却真是不识好歹，硬生生的留人，还放了生肉在这里，显得自己很热情？ 还是觉得斩妖司软弱可欺？ 你妈的……还真是软弱可欺！ 自己光杆司令一枚，说点狠话都得玩空城计。 白离往座椅上一靠，半点没有动生肉的意思，目光冷漠道：“这就是龙侯待客之道？” 虎蛟龙侯哈哈笑道：“从自己盘子里割出来的肉，不显得亲切嘛？”它笑眯眯的说着暖心话：“这规矩是龙族传下来的，共享同一块肉，情谊好比亲兄弟。” ……谁跟你是亲兄弟？ 白离径自冷笑，如果不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很想拔刀。 虎蛟继续说：“客人不动，我也不好动，你还是吃一口吧，这羊肉虽然是生肉，但味道也是极好的，我已经饿了快三个时辰了，饿了心情就不好，白大人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这是威胁？ 白离不急不缓的抬起手：“好，我吃。” 虎蛟龙侯睁开眼睛，表情戏谑的望着他，只要吃下这块肉，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可下一刻，他的戏谑表情变成了错愕。 白离是吃了，但吃的不是肉，而是饼。 他慢条斯理的咬下一口凉掉的葱油饼，还是不是发出两声鼻音表示对美味的肯定和赞叹。 龙侯从鼻孔里喷出水汽：“白大人这是何意？我请你的肉不能吃吗？” 白离淡淡道：“不是不能吃，而是我觉得这葱油饼更好吃……” ……不就是找个合理的大义借口吗，谁不会？ 他说：“这葱油饼是我妻子知道我出远门，特意给我做的，我一路上没吃完，现在看到天色暗沉，有些想念她，这边睹物思人，只想快些吃完，然后回去见她……” 撒谎的白某人面不红气不喘，说的振振有词，就是特娘的没有一个字眼是真的。 龙侯都愣住了：“你，你妻子？” “对，我已经二十多岁，有婚配不是很正常吗？”白离反问，又咬了一口葱油饼：“这饼充满了爱情的味道，岂能是这坨羊肉可比？速速拿走！” 虎蛟龙侯愣住了，其他水妖也愣住了，居然还能有这种借口？ 倒是有些不谙世事的小鲤鱼妖和蚌女们纷纷小声感叹——真好啊。 神色淡然表情冷漠的女子下意识的抬起右手，轻抚脸颊，她注意到自己的体温有些不自然的上升，脸颊的鳞片好像正在从银白色转为浅红色。 ……妻子？ 她晕乎乎的想。 ……什么时候结的婚？ 然后很快回过神，按住加速的心跳。 ……不对，他在胡说些什么？居然拿我做的饼当借口…… 旋即她注意到四周的沉默以及白离的神色，似乎动摇的人只有她和这些水妖。 冷下发烫的头脑，她吃惊的发现这个谎言的效果的确奏效了，借口找的很漂亮，盛情难却的主人也需要顾及到客人的心情，否则便是强人所难，而不是客人不懂规矩。 饼不是重点，思念妻子也是假的，重点是想要离开这儿。 她脸色的绯红逐渐退却，心头肯定了白离的急智。 如今太湖都在这头虎蛟的掌控下，不管是不是龙侯，它注定是食人的妖魔，对斩妖司镇抚使怎么可能抱有善意，从请他进来的时候，就没打算放他轻易离开，所谓的盛情和热情都是伪装，这盘血肉必然都有问题。 虎蛟龙侯脸色几度变换，又听了耳畔鲶鱼妖的几句耳语，然后一把拍在桌案上。 它又不是人，不可能懂那么多规矩和繁文缛节，察言观色都是有样学样，不再听鲶鱼的废话。 沉闷声响起，虎蛟拍在桌案上，撕破伪装的低吼。 “今日，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不吃下这盘肉，你就别想走出太湖！” 白离挑眉，怪异道：“为什么非得咄咄逼人？一盘肉，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哈哈哈，少装模作样了，斩妖司镇抚使的你都找上门了，还说什么废话？”虎蛟冷笑不已。 “废话？”白离是真不明白：“我跟你做交易你不做，我想走你拦着，到底是谁在浪费时间？” 虎蛟龙侯勃然大怒，咧开嘴巴，嘴巴几乎平及耳根，獠牙毕露。 它从听到斩妖司这三个字开始，就预感来者不善。 这也不是它第一次碰到斩妖司了，虎蛟修为百多年，和斩妖司打交道有三次以上，最近的一次在一甲子前。 斩妖司指挥使中，曾有一人是南海龙宫的龙爵，也是南海公主的夫婿，好巧不巧，北海和南海龙族，黑龙和白龙，势若水火，自然在那位指挥使在任前后，没少给北海龙属找麻烦，其中也包括洪湖一系的黑龙属……而斩妖司由于缺人，已经逐渐变成家族经营。 即便那位指挥使去世，往后多年，卫道人始终和南海龙族保持着良好关系，也传出过白龙同游的佳话。 这都是过往积累的人脉，但也意味着斩妖司同样树敌众多。 哪怕和白离毫无关系，也都会算到他的头上。 举世皆敌绝非说说而已，多方势力不存在中立，是敌非友。 北海黑龙属，力量强横，但性格暴戾，喜杀戮，性本淫，直系血缘追溯为孽龙一脉，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做，在它们看来和娱乐差不多，自然和守护中洲的斩妖司八字犯冲。 光是洪湖水患这一项，彼此间少不了各种冲突。 虎蛟龙侯是洪湖龙王的小儿子，也是仅存的两个儿子之一，所以才备受宠爱。 它至少有两个亲兄弟在河里‘玩水’的时候被斩妖司弄死了。 就连它自己也差不多，没少做恶，之所以被丢到太湖来，这也是借着太湖伯的名声名望保它性命。 对此，白离不能说懵懂，只能说一概不知。 虎蛟龙侯之所以咄咄逼人，就是为了报复，它当然知道斩妖司覆灭的事实，吃定了如今白离不过孤家寡人，空壳架子，但正因如此才格外有趣，这和痛打落水狗是一个道理，图个心理畅快。 既然是为了妖族奴隶来的，想必很多事都是不言而喻的。 虎蛟龙侯内心冷笑不已。 这次是来警告我，让我别吃人肉？ 可笑！ 往日的斩妖司来，我或许还会忌惮几分，如今的斩妖司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警告我？ 吃了这肉，然后赶紧滚！ 在它看来，白离起身离开，已经属于服软行为，不打算纠缠到底，但它偏偏不乐意，故意不让他走，得寸进尺的要好生羞辱他一番，满足它内心的空虚感。 它以为‘它在吃人肉’早已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实。 然而它错了。 白离并不知情。 因为不知情，才想着离开；因为不知情，才不懂它的意图；因为不知情，才能安坐着。 所以，目前还维持着风平浪静。 可一句轻微的声音打破了静默。 “公子……这不是羊肉。”女子轻轻弯下腰，假意倒酒，实则静静传音入密。 白离抬起眼，看向旁侧这名侍女，她虽是鲛人，但五官清秀精致，有股清澈的美…… 他并不是欣赏对方的美，而是等待她的下文。 “这是人肉。” 她说出了下半句。 于无声处闻惊雷。 白离陷入沉默，他一对照，终于搞懂了萦绕不去的违和感源自何处。 迷惑尽散去，他抬眼看向虎蛟龙侯，眼中没有敬畏和退让，然后万般思绪化作一声感叹。 “原来你找死。” 第八十四章 妖魔当斩 长刀划鞘而出。 兵戈铿锵而鸣。 卧虎暴起的咆哮；升腾而起的妖气；嘶哑疼痛的哀嚎；飞溅而出的鲜血；倒地侧翻的桌椅；惊惧逃散的群众。 兔起鹘落间。 有什么发生，有什么结束。 一切都发生在短暂的几个弹指间，结束的太快了。 绣春刀刺穿了虎蛟的喉咙，穿过咽喉，将它钉死在了座椅上。 然而妖的生命力比人强，况且这么大体格的虎蛟没这么容易死。 甚至于白离都略感意外，本以为这虎蛟有点黑龙血脉，身上鳞片多少有点厚度，没想到轻而易举的就捅了进去，还刺了个对穿。 而且……居然没谁拦住他？ 这虎蛟身旁连个护卫都没有？它怎么这么菜？居然挡都挡不住？就这点能耐也能当龙侯？ 意外，很意外。 但这也是好事，当刀子拔出见血的那一刻，已经没了回转余地。 白离拔刀斩妖需要一份理由和一份底气，现在条件都已充沛。 一只脚踩踏在案板上，踢翻了一桌子的羊肉生鲜，另一只脚踩踏在虎蛟的胸膛上。 他握着刀柄，盯着虎蛟的小眼睛，平静的说。 “你在找死……我成全你。” 他压了压刀柄，这虎蛟的下巴和脖子都连在一起，他寻思着这一刀应该是插入了气管里。 “你现在还有几句说遗言的时间……说来听听，我难得有心情听听你想说些什么，以往的都没这个待遇。” 人与妖站的很近。 白离和虎蛟对峙着，空气里满是令人在窒息的沉默。 虾兵蟹将都不敢动弹，只因那把刀还在潺潺的流着血，染红了虎蛟的衣服和半张座椅。 食人为乐的龙侯发出干涩的声音，它的喉咙漏着风，没说一句都有气流溢出来，溅出血液。 “你，你……你敢伤我！” 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它的态度仍然傲慢甚至暴怒。 “斩妖司！” “叫爷爷干嘛？” “你死定了！” “哦。”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的全家，你所有认识的人！” “嚯？” “我要剥了你的皮！拆掉你的骨头做出……啊！” 白离抬起刀柄，绣春刀再度在虎蛟的脖子上拉出了五厘米长度的刀口，刃口，已经抵住它喉咙位置的骨头。 短短几句话，一点营养也没有。 白离垂下视线，语气里没有一点感情波动：“看来是浪费时间。” 和暴怒不已的虎蛟不同，他的态度始终从容，就如同面对江潮的一块礁石，狂风骤雨惊涛骇浪皆岿然不动。 虎蛟终于有点害怕了。 它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再度发声。 “你杀了我，你也走不出这里。” “杀了我，你要承担很严重的后果！” “斩妖司，我是洪湖龙王的儿子，是太湖伯的侄子，是北海的龙侯，你敢杀我？你考虑下后果，那绝不是你一个人承担得起的！” 白离声音冷淡，应了一声：“嗯，所以？” 他握着刀，没有抽刀离开的意思，反而刀刃轻轻的划过骨头。 虎蛟疼的眼里满是血丝。 “我可以认栽，只要你拔刀离开，我可以保证短时间内都不会去找你麻烦！” 白离背对着灯光，虎蛟脖子下方卡着刀，它不敢低头，也看不到白离此时的表情是什么，只能放缓了声音，试图安抚这头暴怒的卧虎。 “本侯言而有信。” 殿内一阵沉默，死寂的寂静维持了很久，随后只听到白离的脚步在桌案上挪动了半步。 白离顿了顿，说道：“好……” 虎蛟心头一松。 “不过我有个条件。”白离淡淡道：“把吃过羊肉和负责杀羊的妖也都叫过来……” “你要干什么？” “我总要交差的。”白离说：“它们的命和你的命，你选哪个？我其实不是很有所谓。” 这还用选？ 龙侯挥手，对着蟹将虾兵们大吼道：“去把他们都给我绑过来！快！！” 水妖鱼贯而出，大殿中央，其他人焦急的等待着。 也不知道后厨那边是发生了什么，只传来十分嘈杂的声响，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喊叫声和拼杀声。 白离嗤笑：“看来你的部下也不是那么忠心耿耿。” 龙侯什么都没说，它仍然能感觉到，那把刀随时都在往上提，抵着下颌，切肤入骨。 时间过去并不很久，但每一秒都很漫长。 虾兵蟹将们拖着大约七八只活着的水中妖族来到大殿，把它们压在了地上，有的还活着，有的只剩半口气，有的已经死了，之前发号施令的鲶鱼妖也没有例外，面如死灰的被压在地上，颤抖如筛子。 “都压来了，你看……”虎蛟说：“我把它们都给你，这笔交易，我们……” 白离看了它一眼，冰冷的视线令它闭上嘴。 “留一个活口，其他的……” 他背对着大殿，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杀！” 这次虎蛟没说话。 但已经有些杀红眼的太湖宫内的水族护卫们悍然落刀，刀起刀落，大殿内血流成河，好几颗头颅落下，舞姬们翩然起舞的台上铺着红色蓝色的冷血。 白离看了眼遍地的尸体，握住刀柄，徐徐抽刀，刀身上鲜血流淌。 虎蛟为之胆寒，在对方抽离刀刃时，它内心发誓一定要将耻辱百倍奉还。 它不敢有什么动作，至少现在不敢，就等着对方抽刀离开。 可一秒、两秒、三秒……白离仍然站在他跟前，视线看着下方。 虎蛟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地面上掉落着的除了羊肉、尸体，还有一颗头，小羊羔的头，脑壳被打开，白色的东西洒落一地，混入血水里，白里透着红。 然后白离的视线抬高，冲着它露齿一笑：“我反悔了。” 虎蛟捂着喉咙的伤口，尖锐的大吼道：“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你不能不守信！杀了我，你会后悔的……龙王和北海都不会放过……” 嗡——！ 气力灌入刀中，白离呵出一气，刀走圆弧，如一掣长虹。 不偏不倚的切中虎蛟的脖颈，卸下一颗硕大头颅。 说悔便悔，连遗言也不给一句，干脆利落！ 白离砍下虎蛟头颅，断首处血色喷洒而出，他觉得不够解恨，一脚踢飞落下的头颅，灌输力道兵煞，如猛虎拍击，头颅飞出，撞在了立柱上，顷刻间炸裂成一团肉酱，红的白的落下，是死的不能再死。 镇抚使吐出一口恶气：“找死的白痴。” 既然动手，便没了退路，这仇已经记下了！ 再者，它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求饶对象，即便白离放过了它，它可会放过无辜的人？ 斩妖司可以在某些方面退让，却不能在原则上退步，否则他会握不住手里这枚卧虎腰牌。 白离挥刀血振：“斩妖司办案，证据确凿，就地格杀，妖魔当斩！！” 他巡视四周水族：“如今这妖魔已伏诛……你们莫要再拦我！” 太湖宫中水族对视几眼，也没有了其他动作，他们本就不是虎蛟的附庸，反而出手捕获和诛杀了这批妖魔，于情于理都不该和白离就此翻脸，于是纷纷退让开，让出一条路。 白离铿锵收刀：“他日若是太湖伯归来，你们如实说明即可，白某在斩妖司扫榻以待。” 他拖住战战兢兢的鲶鱼妖，单刀而来，斩妖而去。 第八十五章 小小伏笔 “我说，我都说……” “是姑苏城里，有个买羊肉的！” “他，他卖的不是普通羊肉，他说是两脚羊，我买了一次，龙侯说很喜欢，我便……便……长期和他做生意，我没有说谎，我也没吃过那羊肉！” “他住哪，我哪清楚，我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打点货物……” “联系也联系不上啊！每次都是他主动找过来，约定好交易地点的。” “大人饶命，我可以去坐牢，我把内丹交出来都可以，放过我……” “你！为什么还要拔刀！” “我能说的都说了，你非要杀我不可？” “我是太湖伯手下的水妖，不是虎蛟带过来的手下，你不能杀我！太湖伯不会放过……” “呃啊啊啊啊啊！” 噗通……！一颗鱼头落入水里，化作上百斤的一头鲶鱼，为太湖贡献了一份微不足道的生物养分。 斩妖之后，白离把绣春刀放在太湖水里搅了三圈，搅动太湖水，抽刀时，带出水色之流，如一条龙形。 他微微摇头，看来刚刚练了几天龙吟决想要入门，需要不少时间，可能需要用几张挂机卡…… 洗完了刀，他回头：“谁？” 后方走出一道身影，穿着略显单薄的衣着，衣服上还滴落着水。 刚刚从湖水中走出的女子，全身湿透，水灵灵的好姑娘，身材曲线很是煽情。 也不知是不是现代人审美观奇特的缘故，面颊手腕脖颈出的银色鳞片微微闪烁，更有几分独特魅力。 白离只看了五秒便移开目光。 “原来是你……”他抱拳道：“多谢姑娘提醒，否则我还被蒙在鼓中，并不知情。” “不，没什么。”她轻声说：“我只是想提醒公子早些离开，没想到……” “你觉得我斩妖不妥吗？” “并非不妥，而是……” “欠缺考虑？”白离不假思索道：“的确，都是逞一时孤勇，走错一步，或许就得交代在那了……也得感谢这虎蛟龙侯是个酒囊饭袋，一点本事都没有，修行上百年竟不如一头野猪勇猛。” 她抬起手，掩住嘴唇弧度。 的确，虎蛟龙侯是个一碰就碎的瓷瓶倒是意料之外。 但仔细一想，或许也是如此，含着金钥匙出生，自幼被溺爱到性格扭曲，想要什么都能有，它哪有修行的源动力？血脉不弱，但家庭教育崩到极致，活生生把自己吃成了肥球，这在以修长矫健为美的龙属中属实罕见。 可……不论他是否提前知情，这都不是直接拔刀的理由吧…… 她轻声说：“太湖、洪湖、北海，这下……就近的几方水族势力统统都开罪了。” 白离点头：“算是吧，毕竟传闻黑龙属不怎么讲理。” “已经是血仇了，讲理倒是其次，斩妖司处境会更加艰难。” “哈哈哈，这就不劳烦姑娘担忧了，”他悠悠道：“斩妖司的处境，何时不曾艰难过？” 女子微微一怔。 “开国的斩妖司虽被器重，但做的都是什么事？伐山破庙拔除淫祀，还要对抗武朝留下的余孽魔门，遭受多少宗族势力、地祗怨恨，最风光的时候，死人也最多……往后不受器重了，反而死的人少了许多，但也是少不了被折腾，和过去斩过三川龙王的前辈相比，我杀个虎蛟都属于拿不出手的小战绩了。” ……小战绩？你可知这么多年来，洪湖一系水族是何等滔天气焰？ ……自斩妖司五十年前大衰败之后，再也没有谁能遏制这方水系的气焰。 ……你谈笑中的小战绩，是前两任指挥使想做都却没能做到的事。 女子欲言又止，把这些话又咽了回去，继续扮演一名水族女子。 白离洒脱一笑：“你也无需担心我会将你通报消息的事供出，白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恩将仇报。” ……虽说我刚刚才反悔了一次，这话的可信度有点低…… 女子抿着嘴唇，她想说的可不是这些，她只是有些担心，有些愧疚，也更加敬佩。 她只顾着考虑各种变数，却始终没做些什么，而他从得知的那一刻起就选择了拔刀。 这是愚蠢吗？ 不是。 考虑了后果，考虑过变数，但种种权衡，皆比不过碗中一块肉的重量。 杀人偿命，如是而已。 青年抱拳拱手：“话便说到这里，还活着的人且留在太湖，之后再来取，我现在还有事要做，便不多说了，银鳞姑娘多保重，在下告辞。” 白离转身而走，步伐有几分仓促。 女子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抬手拂过手背，一层鳞片自动剥落下来。 “我不叫银鳞……” 她自言自语说着无人听到的话：“我的名字是青霜。” …… “傻瓜！” “笨蛋！” “大白痴！” 兔子嘤嘤嘤个不停，痛骂着白离：“居然把我一个人……一只可爱可怜又无助的兔兔丢在人堆里，你到底在想什么，而且一去这么久，你于心何忍！” 她哭诉道：“万一我被炖了，你负责吗？” ……你被炖了我还能怎么负责？负责把你吃掉？ 白离安抚着哭红了眼睛的兔兔：“我已经是快去快回了，而且呆在这儿你是安全的。” “哪里安全了！”兔兔气的磨牙，这里可是妖市。 白离没办法跟她解释，系统提示这种事不太能说明白，就好比一道数学题，参考答案丢出来，过程：略！ 你也只能放下书本，高深莫测的感叹一句：“这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但答案就是这样的。” 捧起兔兔之后，白离提起她的后颈：“你先别跟我抱怨，我有事要问你。” 岳不语不高兴，把两只前爪一抱：“说吧。” “我刚刚去了一趟太湖中心，发生了些事……”白离简单说明干要：“情况和你非常相似，都是从人变成了牲畜，你不觉得是吗？” 岳不语听到这事，立刻点头：“嗯嗯！我也是稀里糊涂的被变成了兔兔。” “所以我怀疑你们中的招数属于同一种术法体系。”白离摸着下巴：“大概是……” 【在现存资料库中进行检索……检索完成】 【根据描述，九成以上的可能为造畜之术】 白离心说不出所料，造畜之术在道藏库的藏书库里的书中有记载，他把七成左右的书籍都录入在了系统里，方便调阅和检索。 小白兔：“所以找到了造畜之术的施术者，我也能变回来？” “很大可能是。”白离皱眉：“但目前不清楚这个老家伙在哪……” “老家伙？”岳不语问：“是个老人家？” “对，山羊胡子的老人。”白离点头。 岳不语的声音颤抖：“他是不是买的……是牛羊为主？” “你怎么知道？” 岳不语跳进白离的怀里，耳朵颤抖着，发出嘤嘤细声：“我可能，知道那个人是谁。” 第五先生曾经在把岳不语卖给屠夫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倘若觉得这兔肉口感不错，可以去东边坊市找个叫东山的老人，他那边卖的牛羊肉只比这个兔肉差一点。” 她当时以为自己快死了，害怕的很，所以每句话都记得很清楚，本以为这句话只是随口闲聊，但现在重新回想起，只觉得言语之间充斥着强烈的暗示。 为什么牛羊肉和兔肉相似，只比兔肉差一点？ 因为……都是人肉！ 兔兔有七分肯定的说：“他在姑苏东边的坊市，名字叫‘东山’。” 当这些话落入耳中，白离的眼角传来一阵滚烫，文字跃出。 【线索收集齐全，临时任务已触发】 【讨伐造畜邪修】 【奖励：干员寻访券/纠缠之缘】 【友情小贴士：夜奔从速】 第八十六章 勇敢牛牛不怕困难 吴起悠悠的转醒了。 他的记忆还定格在上一瞬。 只依稀记得自己是顺着血腥的妖气一路追寻了大约三十里，因为比较着急，所以并没有完全隐匿住身形。 就这么一路往前，只记得是穿过了一片竹林。 夜晚起雾，他也没有太多在意，再然后忽然间意识模糊，便倒地昏死了过去。 ……遭！中招了！ 他心头一凝，正要起身，却觉得全身瘫软无力，然后嘴巴一张，发出的竟是牲畜叫喊。 “哞——！” 他愣住了，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居然化作了两只蹄子。 全身盖着昏黄色的皮毛，在水槽的倒影中，他望见了一头黄牛。 吴起胆寒，他意识到自己这是中了什么招数了……这是造畜之术。 造畜之术十分邪门，施展起来不是很容易的事，需要进行多重准备，但正因它的繁琐，所以权重优先级很高，又是邪修们专门对人使用的阴毒术法，可以说一旦中了，本人不论做什么都是无解，虽然对高品修士无效，但对付六品下的修士，可谓一打一个准。 吴起走的路线，是剑修，修的道家心法，练的玄门剑诀，正统的白鹿学宫弟子，但也因为太正了，所以底裤都被看穿，身份证号码都被报了，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在不触动心法的情况下把他给放倒了。 哪怕不是中了造畜之术，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起，他基本上就是个死人了。 老黄牛不甘心的哞哞的叫着。 这时，门被推开，山羊胡老头走了进来，加了一把草料和半槽的清水，他笑呵呵的站在围栏边上。 “好吃好睡，多长点肉。” 笑容慈祥的如同望着麦穗的老农。 “哞！”吴起恨不得一脑袋撞上去，但浑身提不起气力。 “好端端的学宫弟子，不享你的福气，非得到这荒郊野岭跟老头子作对，我也只能笑纳了你这头黄牛了。”老者摸了摸山羊胡：“你还能多活些日子，这样的高级货，我得联系个大方点的买家。” 吴起想要骂人，但骂出来的都不是人话。 老人又径自笑了几声，旋即搂起衣袖，郑重其事的拍了拍袖子，走向了另一方。 吴起听着脚步声走远，学着牛嚼草，咬了几下，然后眼神中一喜，腹部一用力，吐出了一枚碧玉珠子。 ……好在留了一手。 他闭上眼睛，靠着这枚滴血认主过的灵珠子扩散开灵识，仿佛多了一只眼睛。 碧玉珠子凭空悬浮起来，滴溜溜的转动，开始找寻出路。 灵珠在院子里飞了三圈后，吴起注意到虽然这里只是一栋院子，但四周都设下了阵法。 灵珠是用来通风报信用的，没有太强的突破力，哪怕这层阵法允许离开，他也没把握不会惊动这老家伙。 他必须得等机会。 ……先看看这老家伙在做什么。 碧玉通灵珠悬浮，循着轨迹开始寻找，因为大小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大，轻而易举的穿过了木门的缝隙，顺着地面滚动，他看到了屋子里一片空荡，有一条阶梯通往最下层，最下层传来了阵阵热浪，还有些许斑驳的声响。 像是尖叫声。 好奇心驱使着他谨慎的往下探索。 然后吴起看到了一座燃烧的巨大炉灶……说是炉灶，不如说是丹炉，但相较于丹炉，它本身又太过于巨大和封闭，外表造型如同几块岩板契合封锁，顶层加了一个盖子，就像是一块块石头贴合而成的花骨朵，顶层被沉重的盖子封住，盖子上有共计八道锁链，分别拴在了八个方位上。 八卦阵。 八卦在众多体系中都有所涉猎，道家，神道教，方术士，它的源头源自神人伏羲，可谓是众多神秘体系的源头，很多人终其一辈子都在研究八卦的运用，却始终无法还原伏羲手中的八卦所能发挥的威能。 而这道八卦阵，属于道家体系的一环，名为八卦炼炉。 它会将天气灵气转化为纯粹且单一的火属性，作用有且只有一个。 ——炼丹！ 可在这种地方炼丹？ 炼丹需要借火，丹炉自应架于高处，借九天之气化丹炉净火，地火太过于暴躁，远不如净火温和。 不过邪道修士想要炼丹，的确是没地方可去，借地火也是无奈之举，这倒是可以理解，但问题在于，他到底想要炼制的是什么样的丹药？ 通灵珠顺着墙体滚动，很快停顿下。 它看见了，在丹炉房的旁侧，有一座开放式的监牢，牢笼内摆放着一只又一只的幼兽。 “哞！”吴起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卧槽。 ……这邪道，他在用妖炼制生灵丹！ 活人炼丹不算罕见，历朝历代都有这种事，武朝之前的大周还有拿活人做瓷器的诡异习性，但拿妖来炼丹却很罕见，因为如今妖国强而人国弱，妖族奴隶很难捕获。 妖族血脉强度和生命力比人类更强，当然更适合作为炼丹材料，这炼制出的纯粹的生命精华的生灵丹，价格也是极其昂贵，有价无市，传闻服用后能增加寿元，主要是改善体质，延年益寿，可它是一种浪费，将肉体炼化、灵魂剥离，只抽取最纯粹的生命精髓定型，最有价值的百分之九十的东西都被刨除了。 ……难怪他要造畜，根本就是拿活人去妖国交换奴隶。 吴起串联起了来龙去脉。 通灵宝珠滚动。 他不太想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即便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无能为力……先想着怎么自保吧。 丹炉前，东山老人眼神不禁热切。 想要炼制生灵丹，多半不容易，从择选材料到细心调整火候，他用了三年，起初造畜是为了炼丹，后来发现一个牲畜能提炼出的精髓太少，多半不能成型，之后几番该换材料，又用了三年，最后偶然间捕获了一只小妖，抓来炼丹，这才终于明白缺的主材是什么。 而如今这一炉子丹，也炼了半年多。 接近七年时间，这炉子的生灵丹也是快炼成了。 他心情极好，难得坐下来，从布袋里取出一杆许久没用过的烟杆，点燃了，眯着眼睛抽上一口。 人老了啊。 老了，身体机能衰退，再然后就是枯坐等死。 为了多活个十几年，他戒掉了爱好，收敛了欲望。 以前喜欢赌钱，戒了；以前喜欢抽烟，也戒了；以前还有几亩良田，一名贤惠妻子，一个可爱女儿…… 好像是……也戒了。 回忆起这方面的事，他总是有些想不起来，心头有了几分烦躁，用力吸了口烟，或许是许久没怎么吸烟了，他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拍了拍疼痛的胸口，感叹了一句‘老了’。 他闭上眼睛，一个人呆着，总会是不是开始胡思乱想，想到了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这一辈子他活了几十多岁，经历了很多，也有很多挫折，总算是磕磕绊绊的活到了现在。 往后，也还会继续活下去。 望着那座丹炉，他能想象到炉火的温度里，生命的精华被淬炼，杂质被剥离，最终化作毫无瑕疵的纯白色，在一点点药材的作用下，凝聚成白玉色泽的宝丹。 一枚丹药，十年长寿。 为了它，他等了足够久，也付出足够多了。 或许是越接近尾声越没了耐心，他最近动手越来越多，甚至顾不及藏匿身份。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了，反而等不了那么久，时间太宝贵，况且斩妖司都没了，他还要去惧怕谁呢？ 东山老人敲了敲背脊，放下烟杆，负着手，走向了牢笼方向。 十多只妖族幼兽奴隶有的龇牙咧嘴，有的躲藏在暗处，眼神里透着深深的恐惧和愤怒。 “咳咳咳……该开炉了。” 他吐出一口白烟，伸手探向牢笼。 …… 通灵珠旋转，从地下室中飞出，转动几圈后，找到了宅子的中堂之位，试图从风水中分析阵法出路。 可当珠子抵达了风水中宅时，忽的顿住，上面凝起一层冰霜。 吴起哞的瞪大牛眼……为什么阵法枢纽，风水居中的位置会放着一具阴煞逼人的棺材！ …… 不远外，有位青衫道人正缓步而来。 第八十七章 棋子 炉火旺盛。 当老人对着炉子里丢入第七只妖族幼兽的时候，他明显的感受到了不同。 丹香溢出。 炉子内传来一声清脆声响，虽然很轻微，但在他听来不亚于仙乐。 老人激动万分的起身，走到炉子旁边，眼神满是喜色。 “成了？” “要成了！” 他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没想到差的也只是最后一点点，尝试了这么多年，一次成功也无。 他曾经怀抱着巨大的期望，却收获了无数的失望，现在终于能够得偿所愿。 只要有了这枚丹药，只要有了它。 “我就能……” 东山老人顿了顿，他疑惑了一刹：“就能？” 但疑惑并未能够维持太久，他察觉到了布下的阵法传来波动，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脚步声。 老人看了眼丹炉，距离成丹还有最后一点点时间，他就像守着半辈子的藏宝库，即将打开它，这时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老人警惕十足的走出去，手里握着一把包裹着黄布的短杖。 庭院中，青衫的游方道人正打量着天色，态度怡然。 老人警惕之色更甚：“原来是第五先生，你不是说要走了吗？” 游方道人回道：“本是打算走了，这次去而复返，自然有理由。” “理由？”他摸了摸羊胡子：“敢问是？” “你快成丹了吧。”第五掐着指节，一言道破。 “……”老人抬起短杖，手里捏住一把白色线团。 “不必这般警惕，我不是来摘桃子的，生灵丹对你有用，可对我价值平平，你别忘了，这药方可还是我给你的。”第五先生语气从容。 “第五先生这话，小老头可以信，只要您明日再来……” “明日怕是等不起，择日不如撞日，我挑着日子来恭喜你，你何必这么堤防我？”第五先生一只手背在身后：“我来找你，是为了完成你我之间的交易。” 他指向屋子的中堂：“既然你的生灵丹已经练成了，那按照我们之间的合约，那副棺材和棺材里的东西，也自然该归我了。” 老人一怔，表情几番变化……他说：“你就这么急着要？” “你有什么舍不得的？”青衫道士语气缓慢而淡然：“难道一副棺材比你的生灵丹重要？” “不不不！”东山老人立刻否认，表情狰狞着：“没什么比生灵丹更重要，我可用了足足十八年！” “那便拿来吧，棺材给我，你继续炼你的丹……” 东山老人左思右想，神情挣扎了几分，他揣摩不出游方道士的话是真还是假，但成丹在即，把他打发走显然更加重要。 “好，我把棺材给你。”他重重的点下头，紧接着威吓：“但你拿到了之后必须立刻离开！” “自当如此。” 老人打开了中堂，一具阴煞逼人的棺材放在中堂里。 他看着棺材，眼神里有几分茫然，但他摇了摇头，老朽的老人很快将视线又转向了丹炉房。 丹香已经从丹炉房里飘了出来，他能闻到那股萦绕的香气，是生命的气息。 生灵丹！ 生灵丹比这棺材和死人重要多了，他要活着，再活很久！ 对生的贪念和渴望，令他转过身，给棺材绑上绳子，将绳子丢给了第五。 游方道士握住了绳索，挥手抛出一张符，符纸贴在了棺材上。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提起了棺材。 “这样，你我之间的交易就完成了，恭喜你炼成丹了……” “快点走！”老人没听下去的心情，直接挥手驱赶。 第五先生失笑，他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忽然间一股巨力袭来。 “哞——！” 一头体型壮硕的黄牛撞向了两人，老人急忙扑向一旁，却没想到这黄牛目标不是他，而是第五先生和他手下的那口他几乎不认识的棺材。 黄牛一撞，游方道士转了一圈，轻易闪过。 可他突然手头一沉，棺材掉落在地，险些砸到他的双脚，溅起一地尘土。 “好畜生……”第五先生眯起眼睛：“不，是好剑术吗？” 他贴上去的那张符被黄牛的角给割破了，是提前计算好的，眼力和执行力都一流。 他也轻易看穿了这黄牛的身份是什么，造畜之术对于懂的人而言，不难识破这层皮。 “哞！”黄牛怒吼，发出的却不是人类的声音，即便吴起在怒骂狂骂，旁人也听不懂。 老者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既然这人还保留了气力，怎么不想着逃走，反而这时候撞出来？ 第五先生却仿佛听懂了黄牛想说什么，他淡淡道：“无谓的挣扎。” 黄牛再度冲向游方道士，但这次刚刚奔出三五步，它的双脚就被绳索缠绕住，栽到在庭院的泥地上。 “造畜术的精妙就在于，它能让想说话的人闭嘴，能让武夫变的无用武之地。”游方道士拂去棺材上的泥土灰尘：“你这么拼命，所为何事？” 他盯着黄牛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哦’了声。 “原来如此……你以为这是在养尸？” “确然，这风水白虎煞和三阴聚煞阵是我亲手落下。” “以你们看来，必是养尸之术，这棺材里的要么是飞僵，要么是僵王，放出去就是一方天灾。” 游方道士失笑：“学宫的学子啊，眼力是不错，可惜经验差了些，你以为顶开这口棺材，就能放出僵尸，坏我大事？有勇气，就是和历代祭酒相比，多了些愚蠢。” 他不理会满目愤怒的黄牛，自言自语道：“可惜我没带第二张符……嗯，该怎么办呢？” 东山老人看着这幕，他楞了很久，这时，突然听到丹炉传来声响。 他大喊一声：“生灵丹！” 立刻连滚带爬的爬起身，顾不得一身灰尘，冲向了丹炉房，外面发生的一切，他都不再关心。 “生灵丹，我的生灵丹！” 他几欲癫狂，冲向了丹炉，梦寐以求的丹药就在眼前，他迫不及待，急不可待，又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丹炉。 解除上面的机扩，一股热浪迎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却难以平复内心灼热的火焰和狂喜，迎着热浪睁大眼睛，看向丹炉的中央，满溢而出的丹香的来源。 那纯白色。 他伸出手，如同梦中上九天摘取星辰般，将白玉药丸握在掌心。 “生灵丹，哈哈哈哈，我终于，终于……” 他大笑着，笑出了眼泪，梦想一朝实现，如何能不喜悦，如何能不畅快大笑。 “终于能够……” ……能够，什么？ 他愣住了，在满心欲望达成的瞬间，梦想成真的那一刻，伴随着狂喜之后袭来的，是一阵阵强烈的恶寒。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丹药……生灵丹，这是生灵丹，他终于得到了，但为什么呢，这份喜悦这么空虚？ 老人跪倒在地上，视线逐渐涣散，陷入恍惚和迷茫，他的手指蓦然开始颤抖，说不出的恐惧感溢出。 老人捂着脑袋，额头上有一枚漆黑棋子般的虚影正在破碎，当它浮现出裂痕时，他艰难的挤出话语。 “不对……不对！” …… “你应该知道吧？” 青衫道士鞭打着黄牛，语气戏谑。 “传闻其实是假的。” “所谓的生灵丹啊……不能增长寿命。” 第五先生嗓音轻柔，听不出半点温度。 “它的真正用途，是给活死人续命啊。” 第八十八章 纵横术 “不对！” “不对！！” “快想起来！” 老人用额头撞击着炉灶，滚烫炽热的炉灶发出沉闷声响，他的额头一次次碰撞，头破血流。 鲜血顺着额前鼻梁流淌，一只眼睛浸入鲜血，变得血红一片。 他的记忆一片混乱，支离破碎，明明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却不论如何都想不起。 手掌死死的攥着生灵丹，老人的双手被灼痛，他跪倒在地上，血液滴落。 他掬起血水，抬起手指，艰难的擦了擦地面的尘土，洒落的血液在他眼中汇聚成了一个字体。 东山老人愣住了。 额前的漆黑棋子的虚影浮现出无数裂痕，悄然破碎。 散乱零落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老人捂着刺痛的脑袋，低声呢喃。 “水儿……” …… 庭院中，青衫的游方道士已经将棺材放在了牛车上。 壮硕的黄牛被贴上了傀儡符，不情不愿的僵硬着立在原地。 第五先生轻轻拍手，背后突然响起悲愤无比的嘶吼声。 “第！五！妖！道！” 东山老人手里握着短杖，咬牙切齿，牙齿里满是血色，眼里也一片暗红。 “你竟敢，你竟敢对我——对我女儿……！” 形若枯槁的躯壳内不知哪来的磅礴力量，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快被饿死的困兽。 疯狂至极。 第五先生微微侧过头，摸了摸光洁的下巴，遗憾叹道：“你居然想起来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就此选择遗忘，对你我都好。” “把她还给我！”老人怒吼着：“把我女儿还给我！” “那可就不合规矩了。”第五先生眯起眼睛，这时候他的笑容仍然没有半点人情，像是戴着一副没有表情的面具：“你我之间自有契约，按照交换条约……可是你自己亲手把她给我的。” 老人死死的盯着他，不再多说任何一句废话，他往前，走的很慢，每一次短杖敲击地面，包裹着黄布的短杖上便依次的亮起符箓的光芒，短杖顶端有火焰在凝聚，暴躁的地火灵力汇聚成涡。 青衫道士摇头：“就凭你那行将就木的身体，还要催动地火，你会耗尽自己最后一丝的灵力，哪怕服用了生灵丹，怕是也活不过半年时间啊……” 直到这时，他还是一副‘为你考虑为你好’的平静语气，全然没有为恶的自觉，别说是忏悔，就连喜悦也没有一丝一毫，这一切在他看来就是一场生意。 对方是他做生意的目标，他仍然有生意场上的话术好好说这话。 这份从容放在此时此刻，叫人背脊冰凉、毛骨悚然。 老人彻底失去了耐心，愤怒吞噬了他的心智，他不顾一切的催动短杖，地火如火龙般涌出。 “妖道，受死！” 青衫道士瞥了眼呼啸而来的磅礴地火，徐徐一声轻叹。 “生意不成仁义在……何苦自寻死路呢？” 晦暗处，巨大虚影跃出。 一刹那，黑幕覆盖了这片宅邸，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老人在那瞬间失去了五感。 他倒在血泊中，意识几乎断绝。 残破模糊的视线中，牛车发出铃铛声，正拐出院子，走上小道，渐渐远去。 记忆如同一张张裁剪的画面涌来。 他想起第一次抱住小小身影的那天，那瘦弱的小手，有些淤青的小脸。 他想起每次哄着入睡的夜晚，经常半夜被吵醒，爬起来哄她入睡。 他想起女儿坐在肩头上，一家人说说笑笑的走过姑苏城的石桥上。 他都想起来了。 快死了才想起来。 迟，太迟了！ 老人抬起手，五指陷入泥地，他挪动已经失去一手一脚的身体，在地面上挣扎匍匐往前。 “……停……下……” “……停……” 虚弱的声音被清脆的铃铛声和车辙声掩盖。 …… 马蹄声停下，庭院里有新的脚步声。 一只手轻轻按压潮湿的泥土。 “……还是温热的。” 白离站在篱笆外望向院子。 车辙、拖拽痕迹、泥地的血色、断裂的肢体，躁动的地火、溃散的阴煞。 一片狼藉。 他低头看向足下这一道往前延伸的血迹，地面上有很明显的爬行痕迹，没有脚印，只是在车辙旁边多了手指扣抓地面的印记，泥里掺着血。 这样大量失血，一定走不远，也一定活不久。 白离顺着血痕一路往前，在不到百步之外找到了还在艰难爬行的老人。 他的速度很缓慢，手臂枯瘦的如同干柴，几乎没有支撑身体的气力，往前挪动一厘米都显得艰难。 他的双眼几乎没了焦距，生机所剩无几，早该死去的干枯躯壳却如同不肯熄火的老式机械，靠着最后的意志力坚持着，行动方向就是往前爬行，艰难的、坚决的、挣扎着……往前。 白离脚步停顿，僵直了三秒钟。 他走近几步，或许是脚步声惊动了对方。 老人艰难的抬起头，几乎晦暗的眼球汇聚焦距，伸出手抓住青年的衣角。 “求……求你……” “救她，救救我的女儿……” 他沙哑的说，即便看不清白离是谁，即便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也只能哀求。 “我……我罪无可赦，我是个该死的畜生……但水儿，她什么罪都没有啊……” “她才十一岁，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想让她活过来，睁开眼……好好的活着……” 老人额头叩在地上，声音沙哑，悲惨的哀求着。 “求求你……” 白离正要开口，却见他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可那只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白离挪动他的手掌，沉声道：“我会救她的，尽我所能。” 话音刚落，老人的身上忽然扩散出幽蓝色的光芒，如同细碎的火焰，如同飞舞的萤火虫。 白离并未感受到危险气息，一缕蓝色火焰落入掌心，他的眼前闪烁过好些旧日的画面。 “这是……残魂？” 他知道自己必死，所以主动打散了魂魄，就为了留下一点线索？ 白离吐出一口气，伸手摄入火光，接纳残破灵魂中的记忆画面。 残魂中残留着执念，这种情感很强烈……强烈的爱，以及，强烈的恨。 “姜东山、姜水儿……” “造畜之术、生灵丹、活死人……” “还有……”白离呢喃：“第五妖道……” 他旋即又摇了摇头，第五先生绝不是道家，道家手法众多，却并无能操控人心智如玩偶的手段。 他对姜东山使用的术法，并非是道家任何体系之一，而是被记载于《九州修行录》的外篇中的特殊体系。 “纵横术……纵横家！” 白离换了一气，吹响口哨，骏马奔来。 青年翻身上马，疾驰于竹林间，跨过老人尸体，无喜无悲。 卧虎夜奔，竹林声慢，欲杀人。 第八十九章 刀在鞘 夜晚，竹林。 第五先生的心情其实不错，谈不上太好，也谈不上太差。 他得了想得的，却也杀了不打算杀的，既是得偿所愿，又是错算了些。 有得有失，总是如此。 纵横之道，核心莫过于‘交换’二字，所谓纵横捭阖，就是以小换大，以利动之。 六里换一城，是狡诈，是奸计，也是谋略。 无商不奸，纵横道便是以国为棋盘的大气魄。 可惜，如今中洲四域已经没了战国时代的风采，没了棋盘，纵横家就像失去了水的龙，自当没落。 纵横家更渴望的，或许是乱世。 既然没了棋盘，那便自己造一个。 他肆意落子也是如此……纵横家行走天下，少不了多枚棋子，可以不用却不能没有。 但这枚棺材不同，那是他必须得手的东西，若是失了，不免要走一圈弯路。 修行不易，纵横一道提升艰难，不得不借用一些外物，这也是一种交换。 他提起鞭子抽打在老黄牛的后背上，声音清脆。 正悠闲赶车着，忽的听到马蹄疾扬声。 心生不妙。 游方道士猛地起身，始终保持着几分悠哉的青衫男子一拍黄牛后背，离开牛车，飘往十步之外。 在他双脚落地前，原本座椅上有一道刀光炸开。 如同刀刃切入安静的水面，上一刻风平浪静，下一刻银光飞溅。 悍然的刀气在月光下四散，竹林两侧叶子簌簌飘落。 牛车被当中截断。 黄牛背上卸掉绳索，没了指挥，就此僵在原地，如同木牛马。 骏马急停，青年踩踏马背，飞来虎跃斩，截断牛车后，靠在只剩下半截的座位上，右手上的兵器也从银光中还原而出，本该锋芒毕露的刀也不知何时按回了刀鞘。 第五先生想到……或许根本没出鞘。 他站在小路边缘，背后是青竹成林，此行往来就一条直径，退路去路分明。 纵横家抖了抖衣袖，青叶飘落，他认出对方是谁了，这把刀，这份气势。 “卧虎。” 他唤出对方身份，心头一沉。 ……麻烦了，此人不再我预料当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在棋盘之上，却屡次在棋盘外杀了我数枚棋子。 白离大刀金马的坐在只剩下半截的牛车上，背后是那具棺材。 他说：“你既识得我，也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青衫道人语气和善道：“何不各退一步？我许你把人带走……” 白离嗤笑：“你以为我是跟你谈生意？” 他右脚踩踏着地面，泥土地承受不住这股力道而凹陷数寸。 “你知道我是卧虎。” “那就该知道，我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斩妖司不是衙门，而是维护人道底线的最后一把利剑，要么不需要管，要么……斩无赦。” 左手持鞘横于前。 白离语气低沉：“我从不跟恐怖分子谈判！” 第五先生太危险了，更遑论他是个纵横家。 联想到姜东山中的纵横术以及他的悲惨下次，白离就不禁头皮发麻，这种术法根本是防不胜防。 得杀！ 必须得杀！ 两人之间本就不存在妥协余地，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但双方之间已经暗暗交锋了好几次。 种下了因，结下了果。 每次都能捕风捉影到纵横家在背后下指导棋的影子，这种对手如果不早早按死，迟早是一条要命的毒蛇。 白离打心眼里一点都不想跟这种对手拼个你死我活，他宁可去和白骨道耍心机，再来一发玩家自爆…… 虽然但是…… 没得选择。 异世穿越，与天争命。 只要白离还佩戴卧虎腰牌，注定是逃不开这种宿命。 死过一次，所以更怕死。 因为怕死，才要拔刀向更强者。 真是矛盾。 心头多番念想，在拔刀的那一刻便心若止水。 厮杀当中不可分神，一个念头的走神，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吸纳吐气，兵煞之气流转，目凝一线，卧虎刀法·巡山架势，震鞘拔刀。 拔刀横切，大巧不工，却也是武夫独有的优势，一力破万法的境界太高明，寻常达不到，所以最理想的状况，便是近距离遭遇战，这种情况下，武夫的优势方能发挥的淋漓尽致。 纵横家又如何？一张口是半个春秋又如何，你用唇枪舌剑还是铁齿铜牙来挡这一刀？！ 青衫的游方道士挡不住。 他没那本事，纵横家不是儒生，浩然正气不长存，护不了周全，纵横术的精妙算计也仅限于棋盘之上。 有心算无心的遭遇战，轻而易举的让他捉襟见肘。 但仅此而已……这还不足以让他身陷囹圄感到绝望。 噹——！ 刀斩中了什么，落实的手感回赠了一阵力道回来，被白离强制压住，虎口稍显刺痛。 绣春刀在虚无的空气中摩擦出火花，如同斩上了结实的玄武岩壁，火光迸射。 旋即，危机感袭来，白离察觉到了什么，在生死角逐的演武中，他对死亡的嗅觉愈发灵敏，很多时候，视觉已经不能追得上极快的攻防，更多时候靠的是感知和直觉。 竹林小路里有看不见的东西在活动，破空袭来，擦过他的肩头，划破衣服和留下一道轻微擦伤。 如果不是低头偏头，可能现在他脑门已经开了个洞。 都是生死一瞬间。 白离单手一拍地面，腰部发力，身体螺旋往后，灵活的身形如同猫，往后跃去，与此同时，他刚刚险些倒地的位置上开了一道沟壑缺口，像是一把斧头劈砍后留下的痕迹。 这次没挂彩，但白离后颈有冷汗溢出，一次试探，险些丢了两次脑袋。 多亏系统给他安排了详细且实用的路线和技能，不然刚刚他就交代了。 他看不见藏匿在四周的东西，确信大概有两名左右。 白离拾起刀鞘，左手握住，当做护臂和断臂实用，他再度尝试两次前扑，却都被打断。 看不见的怪物左右两只将第五护的密不透风，但他也没有动弹，更没有离开。 要么是不能动，要么是舍不得到手的棺材。 又是两声铿锵，白离后背撞上了青竹，一口气咳出，气机溃散了七成，再度后退。 过往绝杀，能一招结束绝对不拖延到第二招，干脆利落的同时也隐藏着他其实不擅厮杀的事实。 而为了补全这方面的弱点，系统着重给他补了一种心法，给予他更持久作战的能力。 这时游方道士似乎在说什么，但他完全没听进去。 白离默默的换了一口气，调整气机，继而额头有青筋暴起，像是压制着什么似的，然后青筋很快散去，真气转化而成的独特气机环绕在绣春刀上，不同于纯粹可见的卧虎兵煞，这种气机的流转，具有独特的规律，如同云烟般缥缈难寻，是属于白离自身独有的炁。 他改成双手持刀，刀尖悬停在距离地面九寸高度。 这条不死不休的单行道，仅有一人能活着回去。 龙吟诀运转，刀上气机轮转，云烟中隐约有龙形轮廓，气书狂草，连绵不息。 可惜，还没细细掌握，只少许皮毛，最多三刀。 三刀，也该够了。 “今日，你我活一个。” 决意透过声音散开。 是告诫对方，也是告诫自己……反正是暴击流，三刀下去，你不死我死。 第九十章 信仰暴击，卧虎三拳 白离不知道这第五先生品级是多少。 不论高低，都没退路可言。 好在武夫遭遇战占据先手优势，他临阵磨枪了两三天，自己也琢磨出了点门道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 何为勇者？勇即莽，勇者即莽夫。 白离以半青不熟的龙吟诀将全部气机押注，赌上人品，希望这三刀必出暴击，可谓是将莽字诀用到极致。 地面吭吭两声，浮现亮出凹陷。 青年动若猎豹，持刀而斩，几乎平行于地面的刀尖气机卷起了散落着竹叶，纷纷扰扰。 随着刀气滚滚而来的竹叶洒落在了透明不可见的物体的身上，白离清晰的看到了对方的大致体格，刀上附着气机骤然释放，这一刀再度劈中先前的位置，火花迸射，刀刃嵌入三分，气机卷若腾龙。 簌簌竹叶扑面，第五先生后退几步，脸颊掌心一疼，竟是被竹叶割破了皮肤。 “拦住他！” 硬碰硬。 白离第一刀命中，奏效不俗，撼动对手，竟没第一时间吃到反击。 果断原地抽到，抡刀转腕，由下至上，刀走逆时针。 龙吟诀催发之后，行刀如同在石壁上画龙留书，行若狂草，草书不同于楷书的一撇一捺工工整整，而讲究一气呵成的潦草书狂。 故而每一刀气机都前后相连一脉相承，每一刀都比前一刀多出一丝气机，顺势而行，从第一刀中回收的气力会叠加在第二刀上，故而一刀胜过一刀。 用人话来说，每一刀的暴击率都比前一刀更高！ 第二刀！ 刀再度劈中无形之物，白离手臂一震，虎口发麻，手臂酸胀。 可气机仍然只有云气，没有凝聚成形，第二刀也没有暴击。 第一刀第二刀均没赌出暴击伤害。 白离眼神一凝，打算挥下第三刀，除非人品差到极点，才会三刀不出一次暴击。 连续两刀劈下，无形之物往后倒退，游方道士也被这股气魄震慑住。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枚方砖，对上方抛去，方砖临空巨化。 他催促道：“别让他跑了！” 白离尚未出第三刀前，一大一小的两只已经前后挤压而来，头顶还悬浮着一个半人多高的砖块。 大概是某种道门的法器？ 白离没抬头，只用余光撇了眼，他这三刀没给自己留退路。 没能劈死对手，前路堵死，后路也堵死，注定被两面包夹。 难道注定死于两面包？ 当然不可能！ 他毅然挥出第三刀，龙形气劲激发，一股磅礴澎湃的力量呼之欲出。 手感来了。 但下一刻这股气机又如同江潮褪去般消散。 手感又消失了。 毫厘之差中错过了灵魂暴击。 三刀没能赌出一个灵魂暴击来，有眼力足够的旁人看见，也会觉得憋屈感油然而生。 白离倾力挥刀，仿佛黔驴技穷的最后一搏。 第五先生大喜过望，率先往下一压，巨大的砖块砸下来。 可这时候，白离像是控制不住这股宣泄的气机，居然犯下初学者才会犯下的错误。 绣春刀……脱手了！ 咻的一声，绣春刀变成了飞刀，旋绕气机不需要顾及使用者，也不必担心力道仿真，反而得以尽情释放。 这一刀嵌入对方躯壳，将十成气力灌入其中，恐怖的冲击力仿佛力透纸背，清晰的传来山石崩裂之音。 绣春刀连续三刀都命中同一位置，原本只是凹陷，再然后变成了裂痕，最后彻底贯穿。 一小节刀尖穿过不可见之物。 它也当场显现出原本模样，是高近两米的一尊皮甲关刀力士。 被一刀穿过而破防，它空门大开，躯壳后仰着动弹不得。 白离动作也没有停顿，绣春刀脱手之时，他也压低身形，就地滑铲。 避让开从上方砸落过来的法器和背后偷袭的另一只无形之物。 之前的竹叶拍打，让他看清了对方的大致样貌，也弄清了哪里可以绕开，就这么从力士身下绕过，眨眼间来到青衫道士的跟前。 “你！”纵横家又惊又怒。 话未出口，他的脸部就已经变形。 铁拳轰在了他的下颚上，毫无保留的一发升龙拳荡起龙吟虎啸。 青衫道士身体半腾空，冲击力直达天灵盖，他双眼翻白，几乎昏死。 但在此之前，他袖子里捏住的符咒已经被激发，就近洒落。 大约七八只符箓被同时激发，释放出雷霆水雾，更是有一股沉重的压力当头罩住。 白离双脚落地刹那，觉得自己像是被砸了一架压路机，背脊一弯，咳出一口血，肺腑震荡，两脚落地位置直接凹陷十多厘米，更是传来清脆的骨裂声。 左腿骨断了…… 还好断的只是小腿而不是脚踝。 疼痛令白离立刻判断出伤势，庆幸了一秒，四周混乱的灵力仍然在演化着危险的能量释放。 忍住令猛男眼角发红的断骨之痛，白离往前一扑，任由电光火石的灵力炸裂，不管自己背后皮开肉绽，直接将青衫道士摁在身下。 此时的纵横家仍然神志不清，没有反抗的余力，看过拳击比赛知道，一旦下巴露出来空门大开，往往一个上勾拳就会结束比赛，他此时已经脑震荡了。 五指攥紧，举起拳头，虎啸雷音，兵煞增幅。 第一拳下去，命中头部，鼻梁坍塌，鲜血直流。 一拳油酱铺！ 第二拳下去，还是打脸，眼角崩裂，牙齿碎裂，脸部变形。 两拳彩帛铺！ 第三次举起拳头。 第五先生睁开乌青色的眼，惨烈的脸上忽的露出诡异的冷笑，嘴唇开合像是要说什么。 砰——！ 三拳水陆道场！ 白离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时机，这时候谁聊天谁死！ 沉闷声音如同拳头砸在肉酱里，啪叽一声，血水飞溅。 第五先生的半张脸都凹了下去，没了出的气，也没了进的气。 死了。 三拳打死纵横家……这才是真暴击！ 白离抬起拳头，手被断裂的骨头划破，阵阵刺痛。 ……真死了？ 他没想到对方死的这么干脆，否则该听一听他的遗言是什么。 不，还是算了……免得他一开口，自己又多出些莫名其妙的连锁任务，就怕杀了一个来了一群的仇恨联动。 白离侧过视线看向另一侧，两只无形之物此时也已经显现出本体。 如果对方还能动弹，他也只能想办法走了，不过好在第五先生一死，它们也没了动静。 魁梧的披甲力士身上浮现出无数裂痕，继而轰然倒塌，碎裂了一地，变成无法复原的碎石。 而另一个是颗悬浮的骷髅首级，它则是痛苦的嚎叫了好几声，最后猛地爆碎开，像是遭遇了反噬。 两个都没了生气，毁尸灭形，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体系的造物。 ……连个舔包的机会都不给。 一战之后，保留个全尸的居然只剩下‘没脸见人’的第五先生。 再三确认他的气息彻底断绝。 白离稍稍放松心神。 他正要起身找来火折子给他就地焚化扬骨灰，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气息。 他缓缓松开了握得太紧的右拳，掌心中央，居然不知不觉多了一枚漆黑的棋子。 ……难道是刚刚打爆他脑袋的时候，钻进手里的？ 心思流转，预感不妙，他立刻松开手，要把棋子丢下，可这枚漆黑棋子由实化虚，如同落子固定般嵌入了白离的掌心，他的手掌中也多了棋盘似的十字纹路。 同时，耳畔传来某人的低语声。 ——纵横捭阖，为我所用！ 纵横术！ 白离眉心一阵刺痛，骂道：“妈的，死了都能施纵横术？什么亡语！” 第九十一章 第四面墙 白离觉得自己一刹那间，如同置身于棋盘。 意识被压缩，被遏制，就像是一颗被人盘在手里的核桃，每盘一圈，都缩小一圈。 在被逐渐压入一颗棋子里。 把人打磨成棋子，是纵横道的手段，也是纵横术的一种运用。 所以中了纵横术的姜东山会忘记他是为什么而炼制生灵丹，被虚假的长生欲望冲昏了头脑。 不是他想，而是他在棋盘上太久了。 起初是身不由己，而后是彻底忘却，沦为一枚棋子。 这便是纵横术的可怕。 白离能清晰的感受到，在他被安置在棋盘上的时候，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知。 是纵横家，也是棋盘的掌握者。 难道说……第五其实没死？ 无数猜测得不到验证。 白离头皮发麻，他现在怎么办？ 他正在被对方做成一枚棋子，可想要反抗，却又不知如何反抗。 棋盘是一方小天地，正在压迫着他的灵魂。 危机之下，白离暗自咬牙。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传来……滴滴滴——！ 是聊天群的提示声。 让我康康是哪个沙雕艾特……不对，这时候管什么聊天群？ 他正要关掉这烦人的声音，却发现聊天工具直接探出了一个窗口，横在了他的视线前方。 泥头车：@琴酒cmn，快点开测！！！ 简单的一句话，一个聊天窗口，却如同穿透黑夜的第一缕晨光，击碎了什么。 当它出现的那一刻，封锁住白离意识的漆黑空间顿时轰鸣一震，浮现出无数裂痕，继而崩裂开来。 白离的意识脱离了棋子的束缚……仅仅是因为一个聊天群的插入。 巧合吗？ 【第四面墙已发动】 白离感受到了一种升华，脱离棋子身份，他的视角开始抬高，甚至脱离了棋盘，从高处俯瞰着纵横遍布的十字网络，就如同……之前凝视着他的那双眼睛一样。 是了。 在纵横天下的棋盘里外，只有两种身份，一是棋子。 一是棋手！ 白离还不明确这时自己到底是得到了什么，还是失去了什么。 只很快听到了一声冷哼，紧接纵横天下的棋盘风景开始收拢，他的视角再度坠入棋盘。 …… 广陵，江畔一棵百年柳树下。 青衫道人盯着围棋的棋盘，忽的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破碎。 杀龙在即，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无理手乱了思绪。 他定睛再看，原本被打劫围杀的白子，因为这一枚黑子的破碎而蓦然多了一缕生机。 道人轻咦一声，但不骄不躁。 他盯着棋盘，棋盘中央，破碎的黑子再度凝聚，本该在白子腹地重新汇聚成型。 看那位置，虽位于白子阵地边缘，却占着至关重要的位置，不仅不会被吃下，反而相呼应外围，宛若白气紧。 有了这枚黑棋，之前损失的一枚活子，也并非不可接受。 就在青衫男子正要松开眉头时，凝聚的黑子蓦然炸开。 那枚黑子溃散而去，一枚白子凭空而成。 围棋对坐的位置上，空无一物的地方，多了一道虚影，多了一道视线，默默低头看着棋盘。 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却如同隔着一层窗户，窗户的纸面上有许多字体高速滚动，显得模糊不清。 背影左右隐约伴随着龙吟虎啸。 “哼！” 青衫道人冷哼一声，拂袖而起，围棋棋盘上的黑白子立刻消失不见，虚影也一同散去。 “好一个窃棋贼。” …… 【第四面墙阻碍了此次信息传输】 【系统防火墙尝试拦截信息……拦截成功】 【纵横术已破译】 【你拾得纵横道部分传承】 【开启棋手视角】 【系统累计了足够多的信息数据，即将进行升级】 【是/yes】 【算了……系统通过了自己提出的升级申请】 【由于需要时间加载全新功能，强制休眠开启】 【请入睡】 白离：_(:3」∠)_ 强制休眠，一秒入睡。 …… 当白离也扑到在地上的时候，整个竹林都彻底安静了，只剩下夜风的声音。 马背的袋子里，一只小兔子钻了出来，探出脑袋看了看左右，好一会儿后确认没动静才跳了出来。 它蹦蹦跳跳的跑到白离旁边，见到青年栽倒在地上不知生死且半身是血，着急的原地打转。 可它能怎么办，它只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岳不语用前爪用力拍打他的脸，确认到呼吸后稍稍安心，但不论怎么用力，甚至咬了好几下，他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完完全全陷入昏死（睡）。 但这里是姑苏城外，也绝对不安全。 血腥味道什么时候引来野兽豺狼都说不准，哪怕只是野狗也能咬死人，野狗的战斗力比雪豹都强。 兔兔嘤嘤嘤的叫着不停。 不远处的老黄牛也瞪着眼，吴起被贴着符箓动弹不得，将一切看在眼中，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憋屈啊。 好在是第五先生死了，他终于恢复了少许行动力，张开嘴，吐出碧玉色的通灵珠，珠子飞向远方。 大约一刻钟之后，碧玉色的通灵珠和一只纸鹤擦身而过。 后方疾驰而来的马匹猛地急停，眉目清秀的女子望着周围旋转的碧玉色宝珠。 她问：“是师兄出什么事了？” 通灵珠无法回答，只是转动三圈后顺着原路飞回，青霜骑马跟上。 过了不久时间，她来到竹林位置，未靠近就感受到了空气里残留的杀机。 刀气挥洒的痕迹残留在地面和竹林上，许多竹叶都如同刀片般刺入地面。 她小心翼翼的踏过，来到了不到十丈距离的交战地。 碧玉通灵珠飞回了黄牛的身边悬停，闪烁着光芒指引她前来。 青霜看了眼黄牛，不太确定的问了句：“师兄？” 老黄牛挤出眼泪，吴起此时的内心可谓是百感交集。 女子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察觉不对，师兄变成了黄牛，分明是中了造畜术，那这里的交手痕迹是谁？ 她往前几步，循着微弱月光往前，在遍地的碎石里望见了一把熟悉的刀，它贯穿了岩石，岩石落地平置，它直立在岩板上，如同插在地面的石中刀。 ……绣春刀？ 青霜的心头一紧，联想到之前分别是卧虎匆匆而去的急切。 她不敢多想，说不出的恐惧驱使着她继续往前。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具没了生气也没了脸面的尸体。 第二眼，是在尸体的旁侧，青年倒在地上，气息若丝，生死未卜。 一只小白兔蹲在他的边上，焦急的推着他的脸，却叫不醒睡过去的人。 她一刹失神，紧接着咬住牙关，齿间渗出血色。 她……又来迟了。 第九十二章 姑苏骨科 身体能重新动弹的时候，白离闻到了药香味，有什么苦涩的东西被灌进嘴里，他有些忍无可忍。 奈何身体还在沉睡，他只能强忍住，等到重新睁开眼时，嘴里的苦涩味道还是挥之不去。 “醒了？”此时有一人站在床边。 “你是……呕……”那味道实在有些太难闻，白离起床后第一反应就是作呕。 虽然不是真的要吐出来，但觉得肺腑里都沁一股酸苦味。 此人穿着灰色的袍子，衣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有独家秘方的老中医了，只是见到白离一副干呕的表情，无语了片刻：“镇抚使大人，见到别人的脸一张嘴就要吐，实在是很不礼貌啊。” “我也不想，但你在药里加了什么，怎么一股子臭袜子味……” “三十年的吴地乌参是这样的气味，如果味道散了，药力也会衰退，对内伤调节很有好处，你现在应该不觉得胸闷气喘了吧。” 白离缓了口气，尝试运气，他点头：“的确，之前交手的损伤几乎恢复了。” “大人年轻，体魄比较强，恢复的很快，还是尽可能多照拂身体，别给自己留下太多内伤和暗伤……腿断了的外伤好治，断了的骨头长回来会更坚韧，但内伤可就麻烦了。” “我也不想……”白离重新看了眼对方：“你是这里的医生？” “不是医生，是医师。”中医打扮的中年人道：“这里是姑苏济世堂，是华某开的医馆。” “姑苏？”白离坐起身，看了眼自己的左腿，已经被白布缠住：“谢谢大夫救治，未请教？” “应该的，我名华重，姑苏一医者，世代皆传医学，太公迁至此地，不算太久，但已有一百八十年了。” “久仰大名。”白离抱拳。 “大人不用这么拘谨，有没有名，我心底还是有数的。”华重笑道：“论名气，我们可比不过某些福医。” 所谓福医，指的是一些没本事，但运气好的医生，这个词汇首次出现于唐代《太平广记》。 这里面《玉堂闲话》中记载了这么一个案例——长安完盛日，有一家于西市卖饮子。用寻常之药，不过数味，亦不闲方脉，无问是何疾苦，百文售一服。千种之疾，入口而愈。常于宽宅中，置大锅镬，日夜锉斫煎煮，给之不暇。人无远近，皆来取之，门市骈罗，喧阗京国，至有赍金守门，五七日间，未获给付者，获利甚极……近年，邺都有张福医者亦然，积货甚广，以此有名，为番王挈归塞外矣。 简单来说，医术水平高低不重要，甚至懂不懂药理也不重要，卖出去的药方是什么也不重要，只要卖出去了，把人治好了，莫名其妙的提高了治愈率，别人都认为这医生有福气，于是争先恐后的前来购买……甚至可能对方卖的根本不是药，而是一碗普通的鸡汤。 这些人皆为医术不甚高明，但是运气奇佳之属，求医者认为能借此沾光，以其运气而非医术治疗自己。 当然也跟古代医生水平参差不齐有关，市井之中的治愈率不到百分之五十，还是有记载有名医的情况下。 没记载的情况下，或许治愈率更低，大多人得了病不去看就待家里熬过去或者等死，也就这么个道理。 很多人看病也是死，不看也是死。 可眼前的华重是不是福医？不用猜也知道。 白离看了眼自己的左脚被绑着模板，用白布缠好，他心底就明白对方绝对深谙药理，而且…… “有品级的医者绝非福医可比较的。”他说的是方术士中的七品医师。 华重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只是说：“医术高低又不是拿来炫耀的，能治病救人即可。” 白离点头，不再追究这些细枝末节，问：“是谁发现了我，把我送来的？” 医师摇头：“我没详问，不过想来应该是官府的人。” ……官府？苏州府？ 他又问：“我睡了多久？” “满打满算，十七个时辰。” “一天半？”白离看向外面，此时已是午后，他立刻按住床沿就要起身。 “大人这身体，建议还是卧床修整。” “我还有事要处理，没时间住院。”白离坚持起身。 腰牌、绣春刀都放在不远处，衣服也换了一套新的，但是兔兔不见了。 马匹，还有那辆牛车，还有姜东山的尸体以及炼丹炉、妖族奴隶，第五的尸体，生灵丹、造畜术等等…… 这些扫尾都需要他去处理，耽搁了一天半时间也不知道情况是如何。 华重劝了句后就没再说什么，他只是摇头，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我也不拦着你，但你的左腿明显行动不便，也不能骑马。”华重语气暗喜：“铃儿，把东西推过来。” 院子里传来清脆回应，“来啦。” 白离抬着左腿缓慢的单腿跳到门外，眼前摆着一架不太正常的轮椅。 “啊这……”这是仙侠玄幻世界应该出现的东西吗？为什么看着这么像摇摇车和诸葛婴儿车的合体？ “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可以移动的椅子，给行动不便的伤患用，已经是改良后的第三版了。”华重很满意自己的设计：“说来也巧，前两版的实验人员，也是斩妖司的人。” 院子里的小姑娘招呼道：“大哥哥，快来坐呀。” 白离立刻认出，她是当初在春满楼里见到的小药童，可这么可爱一小姑娘，这台词怎么都有点…… 白离眼角抽搐，暗自寻思，自己坐上去后不会发出什么奇怪的音乐吧。 …… 苏州府衙，偏院。 一群负剑学子纷纷犯了愁。 大约十来人都盯着院子中的一头黄牛、一只白兔还有七八只羊大眼瞪小眼。 这群人寻思了一天一夜都没能想出来怎么破解这造畜之术，寻常的造畜之术不难破解，但姜东山的水平很高，对造畜法的运用很纯属，他不知道暗中绑架了多少次人，早已将这门邪术练的炉火纯青，也进行了改进。 故而学宫的学生们都犯了愁，对着黄牛研究了老久，发现一点头绪都无，寻常的造畜法，剪掉裹在外层的皮就行了，奈何他们尝试了一下，除了划了一道口子，被黄牛踹了两脚之外，别无所获。 一学子问：“要不，还是等老师回信？” 另一人说：“还是把师兄带回去更快点吧。” “可我听闻造畜术不能拖太久，太久皮生根，哪怕变回来也不人不鬼，以师兄这情况，就是不人不牛。” “啊，那师兄岂不成了……牛头人？” 黄牛暴躁不已的踏着地：“哞——！” 学子们哄笑，反而没多少紧迫感，虽说显得没心没肺，但总比唉声叹气要强。 青衣女子此时走入庭院里，学子们见状立刻围过来。 “师姐，情况怎么样了？” “师姐，帮帮大师兄吧，他刚刚被麻雀啄屁股了。” “师姐，太湖妖市那边……” 青霜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没找到解决办法，至于妖市和这次的事，不归我们管。” “可裴大人不是出面了？” “那是为了把中了造畜术的人要回来，需要官府出面。” “怎么这样？”一人愤愤道：“师兄都这样了，咱们岂不是白吃亏了，风头给那空壳的斩妖司给……” 刚刚说完，这年轻学子突然背脊一凉，青霜目光如剑的刺在他的身上：“你再说一次？” “师姐，我……” “弄清先后，搞清对错，你气愤的若是自己什么事都没做到也罢了，可若是在嫉恨白吃了苦头却没拿到功劳，只是自取其辱！”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师姐。”负剑学子低头认错。 “师兄的命是斩妖司救的，太湖里的妖魔也是斩妖司杀的，造畜的源头是斩妖司找到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到，只顾着考虑利弊，给人添了麻烦拖了后腿，丢了学宫的名声……这时还说这些话强撑脸面，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了。”青霜冷声道：“下次别再让我听见！” “……是！”一众学子皆低头，不敢直面冷气摄人的‘苏幕遮’。 青霜心头暗叹，她当然明白这股对结果的不满是从何而来。 白鹿学宫的学子游历天下，职能和斩妖司有所重合，彼此间有合作更有竞争。 都是以守护苍生为己任，只是手段更有不同，白鹿学宫的学子更加洒脱随性。 斩妖司居于庙堂之高，白鹿学宫居于江湖之远。 时间推移，此消彼长，良性竞争，随着一方的持续衰败，早就成了单方歧视。 近十代入世历练的白鹿学宫的学子根本不认同斩妖司，认为它早已是旧日辉煌，输谁都不能输给它，将斩妖司的衰败下场作为负面案例，放在心头引以为戒，如今只剩空壳的斩妖司突然天降猛男，于心底自是不愿接受。 她不知如何劝导，也不善言辞，只能强硬语气，揭过话题。 她正要开口，忽然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索，熟悉的声音立刻让她僵硬了背脊。 “我是不是来的时间不太巧？” 第九十三章 啊，好一个牛头人 白离坐在轮椅上。 他只听到了争论声，却没听到具体在争论什么。 礼貌的问了声‘自己是不是来的时机不太对’。 然后就见到那名青衣女子嗖的一声不见了，消失在人群里。 ……啊这，我一句话给对面闪现都吓出来了？ 白离欲言又止。 十秒后，青衣女子又折返了回来，不同的是，明显脸上多了张紫色面纱，俨然一副欲盖弥彰之意。 ……看来这位姑娘有点容貌焦虑。 白离再度欲言又止。 他轻咳一声，不加以追问，直接亮明身份：“斩妖司镇抚使，前来拜会苏州知府，不知何在？” 青霜故意压了压声音：“知府大人外出办事，暂时不在，有事我们可以转告。” “这样啊，那知府的事且放一放。”白离看向院子里的牛羊：“看来我这趟急着来是来对了。” 他对着庭院招了招手，小白兔加速奔跑过来，撞进白离的怀里，嘤嘤嘤了起来。 白离松了口气：“找你半天，还以为你在野外被人抓住后炖了呢。” 岳不语红着眼睛一通抱怨：“你突然昏死过去，我能怎么办，敲打你也不醒，咬你也不动弹，你倒了我怎么办呀，我只是小白兔，我害怕，荒郊野岭的，如果不是那好心姐姐意识到了，恐怕你在见到我就是在锅里了！你这个大坏蛋！” 白离搓着它的脑袋：“放心吧，不会的……有我在，其他人不能把你怎么样。” 兔兔忽的安分下来，这句话让她听进了心底。 至少白离说话从来没有一次不当真，他的确护住了她，不止一次。 小姑娘的心底被触动了。 特别是在见到白离昏迷不醒的时候，除了惊慌无助之外，她更是担心这个‘坏人’会断了气。 刚刚的一通抱怨，或许也藏着不想说出来的担心。 白离继续搓着兔头，语气温柔莫名。 “哪怕你下锅了，也得是进我的锅里啊，我的麻辣兔头，谁都不让。” 岳不语：“……” 她把刚刚升起的感动掐死了。 兔兔跳起来给了白离一爪子，气呼呼的跳了下去。 白离也不介意，就当是被猫挠了，他表明了来意。 “我能解除造畜之术。” 学宫学子们打量着白离，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疑惑。 “这可不是一般的造畜之术。” “我们尝试了好几种解法，都没有效果。” “寻常的造畜之术早该破除了，现在就差把大师兄炖了。” 这群学子们纷纷表示‘你不要太自信，随时可能翻车’。 黄牛气的翻白眼……说好的长兄如父呢，特娘的，真是一群逆子！ 白离不假思索：“鄙人不打诳语，接触它并不难，只需要一把刀就行了。” “什么样的刀？”青霜毫无怀疑的问。 “一把善良之刀。” “？？？”白鹿学子们面面相觑，然后歪着头表示：“刀还有善良的？” “当然有，所谓善良之刀，就是不伤人不杀生之刀。”白离说：“麻烦去取。” 一名学子犯愁了：“哪有这种刀？哪怕有不杀生的刀，也一定是神兵利器……” “啧，什么神兵利器。”白离翻了个白眼：“你们家里没水果刀吗？指甲刀也行！” 众人：“……” 片刻后，有人取来了一把指甲刀。 白离推了推轮椅的滚轮来到黄牛面前：“可能会有点痛。” 黄牛咬牙，表示我可以忍。 “但可能也有点爽。”他继续说。 “？”吴起眼中浮现出了迷惑，你说的这个爽，它正经吗？ “你不要紧张，放松身体。”白离语气飘忽：“很快就结束。” “……” 你这么说，鬼才能不紧张！ 黄牛继续瞪眼，做好心理准备，一歪头……来吧。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三秒过去，白离还是没动作。 吴起等不了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白离反问：“不是已经结束了？” 吴起一着急，就站起身来，然后嗤的一声，他从牛的身体里站起来，后背上的牛皮被撕裂成两截，牛皮落在地上，他已经恢复了人类的面貌。 “嗯？”吴起看向自己的双手，不再是牛蹄，他狂喜道：“变了，变了！回来了，都回来了！” 他冲着众人分享喜悦：“师兄师妹，快看，我变回来了！” 一回头发现，周边的人要么移开视线，要么露出受过严格训练的表情……有大胆的女学宫弟子红着脸视线往下；有羞怯的女子捂着眼睛，从指缝间看过去。 青霜姑娘直接闭着双眸，拔出了剑：“师兄，请自重！你都让师妹们看了什么东西！” 吴起立刻捡起牛皮围住下半身，脸色涨红：“我，我怎么知道自己没穿衣服。” 学宫学子们有人悄悄议论。 “不愧是‘大’师兄。” “这是练了什么武学，我也想学啊！” “大概是玉女心经看多了？上次大师兄有传阅给我等……” “那今晚我们且看？” “同看同看！” 这些窃窃私语听的青霜脸色都变了，握剑的手指微微颤抖。 吴起连忙后退，生怕师妹一个激动下，自己痛失手足兄弟。 白离咳嗽一声：“还是准备点衣服吧，后面人还多着呢，这位也是不知情，不知者无罪……又不是带着vr尻枪还不关门，没那么罪大恶极，而且切下来告罪天下也会污染环境……” 吴起不满道：“污染环境是什么意思啊！我这可是原装的……” “牛鞭吗？” …… 在大家都认同这可能是造畜之术的副作用后，白离也先后解除了其他人的造畜术。 姜东山的造畜术针对了某些办法改进，寻常造畜术，用屠夫的刀划破皮就能破解，他是反其道而行之，需要用没沾染过血腥的刀才能破开术法，说来简单，也就是反向思维。 白离取得了姜东山残魂里的某些记忆，也找到了破除之法。 等其他所有人被剥掉羊皮重获自由，轮到岳不语时，她却主动要求停住。 “等回斩妖司。” “我现在还不想被送回家……” 她的要求，白离同意了，考虑到安全问题，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 毕竟无极魔门的血字誓杀令还在生效期间，在这里让她暴露身份也会有危险。 青霜对白兔身份略有疑惑，但没追究，她自然也想不到，这只白兔会是失踪的岳不语。 处理掉最棘手的造畜之后，白离开始问及其他事的后续。 太湖之事暂且没有后续，至于其他的事，在他问出口之前…… 苏州知府回来了。 …… 漆黑库房深处，摆放着一具无人问津的棺材。 透过一层漆黑的棺材板往里看，棺材中浸没着红色的水。 此时这份红色的水，正在逐渐的黯淡，一点点变得清澈。 而安静的躺在棺材中的人，那袭白裙正在变得愈发鲜红，指甲也变得越发殷红。 悄无声息地转变正在发生，无人察觉到异样。 第九十四章 一问一答 或许后人去追溯白离的过往历史时，只会感叹此时镇抚使大人的大胆包天，这辈子第一次谈的生意就这么大，而不会去计较这两人会面时的稀松寻常的态度。 裴文甲作为苏州知府，没什么太大的排场，换上了便服外出，活像是一名私塾先生。 见到白离后也是热情的打了个招呼，道‘吃了没’。 白离说没吃。 他说那一起？ 白离说了声好，两人便去了屋子里，仆人去弄来些酒菜，两人就坐在客厅里闲聊了起来。 等酒喝了小半壶，双方才开始聊起些许事。 裴文甲热情洋溢的说：“白大人，你算是为了这姑苏的平安做出了大贡献啊，不仅清了白骨道，而且还揪出了造畜案子的罪魁祸首，相较之下，我是什么都没做到，惭愧，惭愧啊。” 白离摇头说：“感谢的话说就不必了，大人想要给我帮点忙倒是可以。” 裴文甲哈哈笑着：“我自罚一杯。” 仿佛没听到刚刚白离说了什么。 ……啧，果然是能在吃人的封建社会里当大官的人。 白离吃了口菜，味道也是一般，这盘菜和他的感谢一样……能值几文钱？ 裴文甲继续感慨：“本府也算是阅人无数了，过往斩妖司威风的时候不曾见过，在我上任后，见到的便是斩妖司势微衰败，故而内心总有感慨，心说倘若能见到当初斩妖司全盛时期，会是何等风范。” 白离耸了耸肩：“那大概……你会看到很多死人吧。” 知府大人不以为然：“守护世间清明，哪有不死人的，牺牲再所难免……天下人都敢感谢斩妖司啊。” 白离挑眉，不无讽刺道：“我也感谢过去的斩妖司。” “哦？” “没他们，我能沦落到如今地步？”白离靠着轮椅，手里掂着酒杯。 “不曾想到，白大人也心怀怨言啊。”裴文甲笑道：“不过是醉话，当不得真。” “我是锦衣卫出身，锦衣卫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大人不可能心底没数。”白离摇头说：“我终究负着斩妖司的名头和声望，可内里绝非是斩妖司的人，所以说……感谢这种话，不用对我说，太虚了……” 裴文甲明知故问：“那白大人为何要……” “打扫屋子罢了。”白离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姑苏是斩妖司的门前庭院，既然要面听天下，总得让门前干干净净。” 他再度强调。 “我既不是为了你们，也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酒杯被放下了。 裴文甲收敛了笑容，眯起眼睛说：“白大人，我得说……这很危险，身居高位却信奉利益，这套说辞是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姑且不论，但不论是不是，都很危险。” “危险就对了。”白离一笑置之：“我不希望被人小觑。” “白大人做了这么些事，一年半载内，谁敢小觑？” “一年半载可不够，起码得这个数。”白离摊开五指。 “五年？” “五十年！”白离语气淡然：“在此之前，我想会继续杀下去。” “妖？” “或许是。” “人？” “或许不是。” “您这可算是越权了。”裴文甲严肃道。 “知府大人若是管得了，我可以不管，可知府大人若是管不了呢？”白离面无表情的反问。 “会有人来管的，未必是斩妖司。” “大人信得过那批人？” “至少比门前猛虎更安全。” 裴文甲补了一句：“除非这头虎是卧着的。” 白离端起酒杯，抿了口米酒：“那不巧了吗？我就是卧虎，安全可靠，居家旅行必备。” 知府探过身子，拿酒壶的同时，弯着腰离开座：“我凭什么相信这头虎不会下山？” “因为……你只能这么相信。” “不，我可以不信。” “相信我，你不得不信。” “为什么？” “因为知府大人刚刚亲口说过了——老虎是危险的。” 白离将杯子往前推了推。 裴文甲思略着，站着没有后续动作。 彼此没有剑拔弩张，也听不出太大火药，更没有四目相对杀机纵横，只有一言一句间的张弛。 知府沉默了一会儿，放下酒壶，坐回位置上。 “这酒，喝不了。” “为什么喝不了？” “我不信大人。” “这话我刚刚说过了。” “我说的不信，是另一种不信。” “哪一种不信？” “朝廷，国子监、司天监、大理寺；江湖上，白鹿学宫、石佛山、点墨派；外域来的异人宗教、极东来的阴阳鬼道、南域蛊系、西域妖蛮……我凭什么信白大人的酒后一席话，就认为您能澄清天下，扫清玉宇？” “知府大人是认为我不配？” “不论将来如何，且看当下。”裴文甲摇头说：“便是门外的学宫学子们也多有不服。” “倒也是实话，那我便和大人透个想法。” “哦？愿闻其详。” “我想做生意。” “什么生意？” “给钱就保平安的生意。” “您这是收保护费？” “不是一般的保护费，贫困不收，农户不收，只收大家大户大门大姓的钱，他们的麻烦总比一般人多，欺压百姓用不上帮忙，往往需要帮忙就是火烧屁股的大事，搞不好就灭门灭族，妖魔不讲道理啊，您说是吗？” 裴文甲面露难色：“这生意……有点不妥……处理这些事务，算是公务，你这钱，不好挣。” 白离拿出卧虎腰牌，拍在案板上：“这个，能不能挣钱？” 裴文甲点头：“能，跪着，朝廷给。” 白离又拿出刀放在一旁：“这个，能不能挣钱？” 裴文甲点头：“能，站着，江湖上。” 白离将卧虎腰牌和刀一放：“那这个加这个……” 裴文甲了然：“能，站着，两面一起挣。” “那不行，朝廷的挣不了。”白离摇头。 “为什么挣不了？” “我要挣了朝廷的钱，这酒就没得喝了。” “诶，白大人这话我就听不懂咯。”裴文甲打了哈哈。 “我不要朝廷的钱。” “诶，这朝廷的钱不算钱？你是斩妖司镇抚使，不挣朝廷的钱，挣谁的钱？” “谁的钱多，挣谁的！” “皇帝钱可多了。” “可还是不能挣。” “为什么？” “挣了，就要被他知道，他知道了，就不会给我挣钱的机会，会逼着我二选一，但我不乐意。” “懂了，白大人，我算是全明白了。” 第九十五章 一答一问 苏州知府点了点头，转而又问：“可大人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你？而不是把这些话说出去？” “因为这对你没好处，因为这是酒后的醉话。”白离笑着说：“因为斩妖司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 “言之有理。”裴文甲又道：“可我还是得想想，既然白大人只一人，这生意又如何做？” “我有这个在。”白离指着卧虎腰牌。 “这个是什么？” “是底蕴。”白离道：“有了它，再有了钱，我就有了人……等我有了人，我就能做很多了不起的事，譬如说，将生意铺的更开，做的更广。” “苏州府？” “不止苏州府。” “这生意可不好做啊，敌对的可不少，抢生意的也不少。” “但我有这个。”白离敲了敲卧虎腰牌。 “这个还是什么？” “是名声。”白离语气悠然，抱着双臂后仰：“什么叫做品牌效应？这可是三百年老品牌老字号，这是重振荣光必须走的一条路，难也得走，而且我相信，我能赢到最后。” “白大人说的好哇！” “那走一个？” “不，这酒暂时还是不能喝。” “为什么不能喝？” “白大人不实诚啊，您这算是自斟自饮。” “那我怎么才不算是自斟自饮？” “您得给我斟酒啊。”裴文甲笑呵呵道。 “可以。”白离竖起食指：“一杯。” “少了，五杯。” “你这么说，话就没得谈了。”白离摇头说：“我宁可自斟自饮，出门买酒喝。” “白大人稍安勿躁嘛，谈生意总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才是个基本的态度。” “呵呵，知府大人不做商人倒是有些可惜了。” “我也时常这么想，可作为知府，直辖苏州府，这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裴文甲感慨道：“一个上进的官员，不管品行如何，一定要会做生意，不会做生意，百姓跟着也一定吃苦。” “这话说得走心。”白离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经济发展才是硬道理。 “全是看妖市学来的道理，不足一提。”裴文甲连连摆手：“所以钱对本府而言，也很重要。” “钱对谁都很重要，除了我。” “哦？大人不在意钱？” “当然不在意。” “那为何要做生意？” “因为我缺钱。”白离说：“但我缺的不是握在手里的钱，而是需要花出去的钱。” “哦？”裴文甲眼睛一亮：“花钱？怎么花？” “大手大脚的花！衣食住行！要吃更好的饭，住更好的房子，穿更漂亮的衣服，打更多的妖魔邪道！” “当真？” “当真！岂有不花钱的道理？我把钱用了，百姓就能挣到了钱，百姓挣到了钱，他们就要花钱，他们花了钱，就要挣更多的钱，他们要挣更多的钱，就会出更多的力。”白离一拍手：“挣到的钱，都得用出去，用出的钱，再挣回来！然后惊奇的发现，钱变多了。” “为什么会变多？”知府大人明知故问。 “因为所有人都出力啊。”白离回道。 裴文甲起身握住白离的手，激动道：“白大人，真知灼见，恨不能早见！” 白离也回道：“喜不自胜，相见恨晚。” 读过点市场经济规律的人都知道消费和储蓄的关系，金钱得流通起来才有价值，对于能掌握经济流动的那批人而言，最在意的不是财富本身，而是如何制定让财富合理健康流转的规则，因为财富可以持续被创造，所以只要金钱不断流动，加速流动，财富的积累速度就会远超它被消耗的速度。 毕竟一件衣服造好了，它是不会凭空消失的，人类每天必要损耗的也只有食物和水。 激动后，白离重新坐下来，竖起手指：“所以，一成。” 裴文甲笑道：“好好好，别说是一成，十成都行，只要白大人乐意给百姓花钱！” 白离抱拳：“一成还是得给的，否则我担心知府大人会让我去挣朝廷的钱啊。” “哈哈哈，白大人说笑了，朝廷哪有钱可挣啊，而且朝廷也不会管大小官员那些邋遢事。” 裴文甲唏嘘道：“我以前是在户部呆过好一段日子。” ……原来是户部的，难怪这么懂经济，得亏我没跟你说三联票据什么的。 白离深以为然：“看来你挺不容易的。” “何止不容易啊，一群自诩为清官谏臣的傻批，和一群只懂得往兜里塞钱的肥肠满肚的……” 裴文甲摇头叹息：“不说也罢。” 裴文甲又道：“白大人，相见恨晚，但我心中有喜有悲啊。” 白离道：“大人的悲就是我的悲，我的悲，我得把它解决了，您说。” 知府大人叹道：“我不过管辖苏州府之地，白大人往后一定会有更多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吧。” “或许会有，但也不是各个都合适，知府大人知道，我这人精神上比较敏感，安全感不太够……挣钱对我不重要，安全才是第一位。” “白大人信得过本府？” “哪里的话！当然信不过了！” “实诚人！我也信不过我自己！” “所以试着信一信，反正没坏处，多少信一点。” “你说的太对了！本府有钱，有人，靠得近，还很安全！” “可我来姑苏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大人吧。” “不，你记错了。” “我记错了？” “你真记错了。” “我记错哪了？” “我分明去斩妖司拜会过白大人，资助了五万两银子，二十匹汗血骏马，用以重建斩妖司。” 白离感动道：“看来我记错了，竟是如此。” 裴文甲和煦道：“是的，白大人您精神敏感，贵人多忘事。” 白离举起酒杯：“来来来，我自罚三杯！” 两人坐下来，斟酒对饮，几杯酒下肚，宾客尽欢。 “此事就这么定了？” “可以，且给我些时间准备。” “要的要的，得好好准备。”裴文甲点头：“多久？半年？” “不必，半月即可……半月后，尽管把生意笼过来，多少皆可，斩妖司百废待兴，不缺这点麻烦事。” “这么急，做不了大生意啊。” “知府大人放心，我这也是练兵，练兵和做生意不同，要慢慢的熬时间。”白离语气铿锵：“我的兵，必是万中无一！三千之众，气吞一国！” “喲，大人这话，是有灭国之志啊？” “大炎和妖国必有一战，白某也只是竭力自保罢了。” “大人这话听着可不像是自保而已。” “倘若能多护住些人，那就不妨将手伸的长一点，达则兼济天下。”白离笑道。 “这话我可听进心里去了。”裴文甲拱手。 白离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是与不是，只有自己心底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国家和他的先辈都知道，不必对眼前的人去证明。 ……天色暗沉，白离留在府衙就寝，晚上躺在床铺上反而没了睡意。 或许是不敢睡的太死。 如果苏州知府裴文甲只是跟他虚与委蛇的话，也许今晚上……会有不速之客登门。 他抱着刀，坐在了床铺内侧，背靠着墙壁，浅浅入眠。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客房的屋檐上，坐着位青衣的姑娘，替他守夜。 第九十六章 半妖 夜半。 屋檐上，青霜运气，抵御着冷寒。 真气不能彻底扫清冷意，这也需要不俗的意志力，但在练剑的时间中，她也是习惯了。 另一旁传来动静，她下意识握住怀中兵刃‘紫电’。 “别这么紧张。”吴起提起酒壶，传音入密道：“看你一人待着，怕你冷到……” “我不喝酒。”她移开视线。 吴起拎起酒壶，笑容渐渐缺德：“我知道你不喝酒，我就坐在这儿，喝给你看嘛。” 他吨吨吨了一口，哈出一口热气：“看到我喝酒，你指不定就血压飙高，那就不冷了。” 锵！紫电出鞘半寸。 “诶，开玩笑开玩笑。”吴起急忙摆手：“砍我没关系，别抄着镇抚使清梦了。” “镇抚使？”青霜眯起眼睛。 “呃，好歹人家救过我一命，尊敬点也……” “叫大人！”青霜冷哼。 “……”吴起摸了摸脸，嘀咕道：“师妹天生就胳膊肘往外拐。” “你内拐给我看看？”青霜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没事一边去喝你的酒。” “一个人守夜多无聊。”吴起盘着腿：“我也不觉得会有不长眼的趁着白大人受伤的时候来袭。” 青霜垂下眼帘，不做回答。 “你这性子，有什么话都搁心里。”吴起摊手：“一个人孤零零待房顶上，想着谁来可怜你？” “我不可怜。”她回道。 “行吧，按照约定，此事完成后，你接下来可以自由行动，不受约束。”吴起问：“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真指望天天去搓葱油饼？你不会指望靠着卖早点能让你剑道超凡吧？” “我卖的不是早点……是人情世故。” “那我喝的也不是酒，而是寂寞呢……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师兄。”青霜抬起眸子：“我已经半只脚踏入炼心境了。” 吴起一个趔趄，险些酒坛脱手摔下去，他震惊道：“你……你难道……” “老师说过，以人为镜，照见己身……镜子很重要，人也很重要，找到了合适的镜子，路就不难走了。” 青霜呢喃低语：“有人跟我说过这一句话——实迷途之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我确定谁是我的镜子了。” …… 一夜无事。 白离安安全全的离开了府衙。 他也自觉是有点反应过度，在姑苏府衙内，他若是死在这里，很多事很多人都不好交代。 如今的斩妖司势单力薄，除了一杆大旗之外，本质上就是纸老虎一只，吓唬妖怪可以，吓唬人却不成。 娘的，逛青楼的时候，老鸨第一眼注意的都不是卧虎腰牌而是绣春刀。 坐在马车，去华重开的济世堂换了一次药，然后马不停蹄的开始往回赶。 昨晚和裴文甲的交谈，双方都确定了简单的共识，并且决定积极拥抱经济。 白离需要钱来练兵和重振荣光。 裴文甲需要大量的生意来盘活姑苏城甚至苏州府的市场经济。 他还不清楚，白离这边随随便便搞一波产业升级就能拉动很多人的就业，但即便如此，爱民如钱的知府大人也还是接受了，这证明他很知道钱这玩意的重要性，且知道它该用在什么地方。 白离拿着企划书画饼，从而取得了知府大人的第一轮天使投资，五万两银子以及二十匹汗血宝马。 于是他当即就开始准备回斩妖司，开始着手准备下一次的游戏测试。 首先是资金问题，暂时算是解决了。 五万两白银，加上手头剩下的几千两，和吴知县供上来的，大概能凑出五万五千两。 不算特别有钱，但数目也绝对不小，支撑半年左右的财政开支不成问题。 然后是建筑物。 轮回殿的制作草图已经发了，建筑物的核心材料已经有了，白离决定把它安排到第三阶的位置，毗邻先贤殿附近，余下就是外表的建筑，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盖房子嘛，有砖块有水泥，知道怎么砌墙，有结构草图，很快就能搞定，但在这个世界是没有水泥的，没有水泥，所以铺地用的都是山上开采下来石头。 斩妖司位于鬼斧山脉半山腰，想要运来大量石头建造一座高达二十米的大殿，放在这个时代属于相当费事费力的工程，短短半月内绝无可能，为此白离思考了良久，决定把斩妖部的右侧砍掉，划分出来，这部分的建筑物主体很坚固，但结构部分老化，翻新是迟早的事，将重生祭坛放置于此，暂时解决了轮回殿的问题。 系统表示白离的急智非常到位，然后只给了六十分的及格评价，奖励扣下，下次再发。 最后还是最困扰他的人力资源问题，npc数量明显不够。 白离一瘸一拐的回了斩妖司，一屁股坐在了镇抚使的位置上，对着空旷的场地发呆了三分钟。 他跑了一趟妖市，砍死了洪湖龙王的小儿子，又跟纵横家厮杀一场，断了左腿受了内伤，结果回头坐下后，一拍脑门，诶，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这很不对劲，我最初是干什么去的？妖族奴隶呢？ 啪！没了！全给你炖了！ 倒也不是全没了，有抢救回来的妖族奴隶，可几乎是些难以驯化的幼兽。 其中大部分不满十岁，根本不是福瑞，而是完完全全的野兽姿态，不会说话，口齿不清。 倘若一个人生活在野兽的环境中，也会不自觉的变成野兽，妖族如果不经过妖国内部的教育和血脉知识传承，或许好几十年内都是浑浑噩噩的妖血野兽，在旁人看来就是疯子和痴呆。 裴文甲对此也很头疼，不知如何处理，白离顺口把这些妖族奴隶要回了斩妖司。 知府都是天使轮投资人了，便顺口答应下来，做了个顺水人情。 可隔天一同送回来的就两只妖族……其他的妖族幼兽据说是被学宫学子们要走了。 白鹿学宫中也有驯兽之法，豢养的妖兽通人性，可谓之灵兽。 这是理由其一，而理由其二嘛，就有些不太君子了。 说来有点下流，但众所周知，妖族嘛……养大后，是会变的。 自古以来，书生女妖就有那么一苟且的说法，天下学子不以上妖为耻，反而津津乐道，能把到妖族的妞是自己的本事，壮哉我人族威望。 嗯，还真是一股子当年发誓娶洋人当老婆的内味…… 白鹿学宫以白鹿为名，就是因为当初有位白鹿仙人在此开学讲义，而他终生未娶，一辈子只与自己的坐骑白色梅花鹿为伴，那也是一头有品级的灵兽。 读书人不敢妄语先人，但唯独这件事是例外，每次有学子被嘲笑妄想狐仙柳仙之事时，都有人理直气壮的拿出白鹿仙人的例子来反驳，并且旁征博引的一通拉扯‘仙人白天骑鹿，晚上被鹿骑’，最后义正言辞的得出——‘先人骑得，我骑不得？’的这般结论。 读书人某种意义和宅是同类生物，再不济也是同素异位体，故而双方的xp很接近，都比较喜欢现实里难以存在的异性，前者是非人，后者是纸片人……除了现实的女子之外，没什么不敢迎头直上的。 在白离看来，妖兽和灵兽在本质上，应该是不同生活环境下的同一物种，区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主动找寻妖族奴隶，算是开了一次先例，斩妖司从未有过这种前例，斩妖之所豢养妖兽，就像是屠户养猪，怎么看都是做储备粮。 如今白离独自执掌斩妖司，说一不二，他带回来的是一对双胞胎妖族。 其凶性相较于其他妖族要弱一些，而且明显更通人性，这也意味着妖族血脉不算强烈，所以被略下了。 这一对妖族，看上去个头不小，但年龄堪堪七岁，这么幼小，不可能化形，其中有一只却保持着近人的外观，要么是返祖现象，要么就是半妖。 这就导致了很奇怪的一幕，这一对妖族本该是双胞胎，却一只是兽形，一只是人形，兽形的是白色毛皮的狼；人形的是一名长着耳朵和尾巴的小姑娘。 被捕获成为奴隶后，换了几处地方，却不吵也不闹，安安静静的待在笼子里面，给饭也吃，给水也喝，要上厕所就会摇晃铁索，唯独跟它们说话没反应。 白狼还会故作凶相，但一旁抱着膝盖的小姑娘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白离试图沟通，换了五种语言，甚至连布袋戏里学会的闽南语都用上了，她也就眨巴了两次眼睛。 淦！语言不通难受哇。 而且这种族也明显不对，这两既然不是纯血妖族，也不是白离想找的那只青木妖。 那只青木妖，或许已经变成生灵丹的一部分了。 白离拿出瓷瓶，将生灵丹倒出来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 就为了这么一枚丹药，姜东山花了接近二十年时间，从无到有，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的命。 而这枚生灵丹被炼制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治病救人，治姜水儿的病。 第九十七章 僵尸回魂夜 为什么生灵丹在白离手里，很简单，是他藏起来的。 他拾起了丹药，交给了兔兔保管。 只有他清楚这枚丹药被炼制出来过，而岳不语也只认为这是一枚大号的糖丸。 关于生灵丹的事，他选择了保密，没有上报，这种丹药属于禁药一类，炼制它需要很多代价，药效却只能说一般，可关于禁药都有其传闻，总会被人以讹传讹，变成治百病的神药，实际上未必有那么神奇。 所以一旦把这枚丹药交出去，必然回不到他手里。 推动轮椅，白离来到斩妖司一处空旷的库房，这里放置着一口刚刚搬运进来的棺材。 看着这口棺材，白离陷入回忆，对于姜东山的所作所为，自然心生厌恶，但说憎恨……在知晓来龙去脉后，也淡了很多……结局来看，是自作孽不可活，一报还一报。 姜东山的确是没得选，从碰到第五先生的时候，就注定会走向这个结局，对此他早有觉悟，为了这么一枚丹药而耗尽了生命能量，五十出头的人却衰老成了八十岁的模样。 有句话他说的没错——千错万错，该千刀万剐的都是姜东山自己，却不关他女儿什么事。 白离留着这枚生灵丹，也是在暗暗思忖着，是否该用。 姜东山的残魂中，关于姜水儿的记忆非常分明。 她是姜东山的女儿，十八年前她采药回来，突然生了一种病，身体越发虚弱，也不再长大，十岁时仍是七岁大小，后来病情愈发严重，吃不动饭，走不动路，生机几乎断绝。 姜东山畜牧人，四处求医，散尽家财，一无所获，妻子也劳累过度而死去。 心生绝望时，遇到了第五先生，纵横家告诉他，姜水儿是中了一种毒，也可以称之为一种蛊。 这种蛊名为僵尸蛊。 中了蛊毒，不日就会死去，断气后就化作僵尸……但比尸煞强一些，可能保留生前记忆，且有晋升可能。 可若是这么说，原本姜水儿早就该死去了，可她三年后才衰弱成这样。 第五推测，她极有可能吃下了什么草药，特殊的药材中和稀释了蛊毒，让其缓慢发作，没让她立刻死去。 也许是以毒攻毒，也许是毒药和仙药互相克制，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妥协。 不仅没有让蛊毒立刻发作而要了小姑娘的性命，反而停滞了她的生长，令其陷入长眠。 但她只是个小女孩，这么下去，迟早会死去，那时候再度醒来的也未必是姜水儿了。 姜东山恳求纵横家，只要能救下他女儿一命，为此付出多少都可以。 第五先生欣赏他的爽快，给了生灵丹的炼制方法，直言缺什么就补什么。 此后，姜东山成了修行者。 他并未是一蹴而就的走入邪道，而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抛下了为人的基准。 中了纵横术后，就彻底失去了制约，原本炼制生灵丹给女儿治病的迫切逐渐扭曲成了求长生的阴毒。 被遗忘了的姜水儿在棺材里，不生不死十八年，终日无人问津。 直至姜东山将死，哀求着救他女儿一命，才终于有人记起了棺材里的小姑娘。 再看向棺材，白离径自感叹，真是一出悲剧。 可到底这一枚生灵丹，能否救下姜水儿，也无人知道。 “说起来，为什么第五想要姜水儿？” 【叮，系统给予提示】 【a、他是萝莉控；b、他是僵尸控；c、他既是萝莉控又是僵尸控；d……】 “ddddddd！” 【d、他在往生堂上班】 【答错了，扣一分】 “你妈的。”白离骂了句：“说正经的。” 【正确回答：纵横家五品晋四品，需求材料中，有一者名为‘不死不生之血’】 白离：“我怎么不记得我有看到过这个？” 【这个属于系统拦截纵横术信息流后，更新信息库后得到的，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高品修士总是需要找寻各种材料才能晋级么？还需要特殊的仪式。” 【必然如此，突破并非一蹴而就，哪怕是最简单的武夫突破境界，也需要借用外物，更遑论许多神秘体系，道家的飞升渡劫也同样如此，亦是仪式的一种】 白离看向棺材：“按照刚刚的说法，姜水儿就是标准不生不死之人，那这枚生灵丹会有用么？” 【不知道，不清楚，别问我】 “留你何用！” 【实践是检验……】 “我试，我试还不行吗！老爷爷的话我不敢不听！” 白离看着封死的棺材板，心说这棺木质量还不错，同时寻思道，这算不算开盲盒？ 虽然知道是什么，但打开之前心底总没数。 上辈子看了不少盗墓题材的小说电影，每次见到开棺的时候，总是特别刺激有趣，觉得一开棺木，你们就会钻出来一只粽子，大喊一声‘我被封印了五百年……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现在明摆着告诉你这里面有一只粽子，就问你开还是不开？ 咔！ 白离拿着物理学圣剑撬开了棺木，没费多少气力。 根据姜东山的记忆，这里面应该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不过实际年龄已经二十多了，算合法萝莉？ 他好奇的探头一看，棺椁里是清澈的水。 ……空的？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黯淡，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这里面的水，手指点在了水面上，开棺时的波纹归于静止，看上去就像是平放的镜子。 白离盯着水面，也只看到自己的脸，但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他低下头去看。 然后……水面下蓦然间多出两道红色的反光。 “！”卧虎反应极快的抬头，水面轰然将破开，水面下方涌出了什么，红光极速抬进，逼近白离。 即便他已经后仰了身体，可还是慢了一点，因为左腿受伤，肩头被一只白皙手掌压住，手指甲泛着暗红的光。 纤细白皙的手不过是压在了白离的肩膀上，却沉重的令他挺不起上身。 好大力！ 白离眼前闪过一道鬼魅残影，他看见了鲜红的红衣，还有三千青丝，漂亮的一头乌发在末端逐渐变得猩红，一双发红的眸子，还有尖锐獠牙。 僵尸好嗜血，力无穷。 已经起尸了！ 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小，分明不是七岁女孩，而是完全张开身体的成年人，这也代表她体内蛊毒已经彻底失控。 白离心头一寒冷，僵尸食人，吃的越多就越强，和尸煞同等危险。 一旦尸变就不得不斩了！ 他顷刻拔刀，激发兵煞，卧虎腰牌雷音咆哮。 正举刀时，脑海里忽的回响起姜东山凄厉的哀求声，以及自己答应的那句‘尽我所能’。 残魂中的思念令白离恍惚了视线，也有了瞬间心软。 仅仅是一恍神的时间，姜水儿的獠牙已经咬上了他的脖子，白离立刻避让，虽然避开了脖子颈动脉的位置，但肩胛位置被咬破。 獠牙入体刹那，白离感到体内真气开始乱流、体温立刻下跌，不足三秒就手脚冰凉。 她所汲取的不仅仅是鲜血，还有生命力，目标就是生机，缺什么就补什么，如此道理。 过了不足十秒，白离就顶不住了。 ……卧槽，她太能吸了！我快被榨干了，一滴都不剩了…… 【能说话代表你体内血液起码还留着百分之七十，生机损失了一些，目前来看，血条还在安全范围】 “你妈的……”白离抬起右手：“快把生灵丹给她塞……” 僵尸咬着他的肩膀不松口，哪有第二张嘴吃生灵丹？ 别说女人嘴很多，小姑娘可不懂这个。 【考虑大肠吸收？】 系统还在没良心的哈哈大笑，白离确是真的有些顶不住了，他好几次想挥刀，可每次内心莫名升起的怜爱、愧疚和自己说的那句承诺都会涌上来，让他不能落刀，可也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等着被吸干吧？ ……妈的，我顶不住了！ 白离无法让她松口，也不能下刀，一发狠，把生灵丹丢进嘴里，一咬牙，把它嚼碎了囫囵吞入腹中。 既然不能阻止被榨的命运，那就嗑药吧…… 看看谁更持久一点！ 第九十八章 汝女吾皆养也 生灵丹落入腹中，白离感受到了喉咙里仿佛咽下了一团烈火。 生命力量通过地火淬炼而成，即便是相对温和的能量属性也变得颇为暴躁。 磅礴的生命力量从胃部涌入四肢百骸，奇经八脉。 难以控制，就像是失控的车辆在隧道中横七竖八的各种漂移拐弯。 过于狂暴的能量本该损伤白离的躯壳和经脉，但生命能量的修复作用在产生了损伤后又迅速开始了修复，这就好比……前面泥头车横冲直撞，后面一条水泥搅拌车铺路修复。 破坏的速度快过修复的速度，但奇妙的也就在于此时白离并不是单独承受这部分的风险。 姜水儿咬住了他的脖子，大口吞咽血液和生机，提供了外接出口和泄洪渠道。 一人一尸，构成了一生一死、一阴一阳…… 随着生灵丹提供的生机和纯阳（处男）热血的涌入，姜水儿眼瞳里的疯狂和血色正在逐渐的消退。 野兽攻击人大多是因为饥饿，喂饱了就没事了。 白离脸色微微苍白，手脚的冰冷已经逐渐被驱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随时可能爆发出来的炽热。 有几分苍白的脸色变成了暗红色。 仅仅三分钟的时间后，姜水儿已经大抵恢复了清醒，她懵懵懂懂，似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我这是？ 女孩一梦十八年，睁开眼睛，自己近半棵的坐在陌生男子的身上，下意识就要退开。 这时，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脖颈，两人距离再度拉进。 “别松口！” 白离抬起手压住她的后脑勺，强迫獠牙再度刺入血肉里。 他咬牙切齿：“继续！” 如果姜水儿不咬他了，反而更麻烦，生灵丹的药力会把他撑死。 姜水儿神智渐渐开始清醒，却还没有彻底清醒，闻到了血肉气息，身为僵尸也开始本能的寻求血肉，香甜的血肉里蕴藏着大量生机，加上那句话，她也不知如何抗拒这种本能。 埋头，痛饮。 许是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 白离寻思，如果是正常人，大概一百个也该被榨干了，而她似乎还没有满足。 狂暴的生命能量已经逐渐被控制住，他心想也该差不多了，打算推开这个不知满足的小僵尸。 然后一伸手。 紧接着愣住。 等等，这手感……怎么这么瘦？ 白离本来是闭上眼睛调息的，因此没注意到变化的发生，这时候睁开眼看过去，才注意到姜水儿的身体正在快速缩水，先前是个完整的大人形态，二十多岁，发育的相当完善，当初惊鸿一瞥，只能说躺在棺材里还能发育的这么好，也不知道营养哪来的…… 她此时已经退缩到了幼女的稚嫩体型，大约十多岁。 同时，对血肉的渴望也开始减弱，白离几乎感受不到生机在流逝。 甚至脖子有些痒。 她双目没有焦距，无意识轻轻舔舐着被獠牙撕裂的狰狞伤口，白离的肩膀上皮肉翻卷出来，很是瘆人。 他倒是不觉得疼痛，或许是僵尸自带的唾液有麻药效果？ “够了就下来吧。”白离对她说了句。 小姑娘听到这句话后眼瞳焦距恢复，骤然清醒，她看了眼白离，张口要说些什么。 “阿爹……”她好似是恢复了神智，但只说出了两个字，很快身体微微一晃，倒了下去，扑在白离胸口上，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白离支起身体，看了眼姜水儿的睡颜，这皮肤质感好的惊人，伸出手轻抚过小姑娘的脸颊，细细抚摸了一会儿，而后手指自然而然的往下…… 按住了她的颈部。 他刚刚试了试，姜水儿有心跳，有体温，有呼吸。 面部肌肉也很有弹性和活力，就像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可她刚刚分明已经起尸，只是补充了生机，就能由死转生？ 恐怕并不是所谓的生灵丹的能耐，而是她自身有些特殊吧……不生不死之人。 白离又看了眼她身上湿透的红衣，就像是瀛洲的长襦袢，半透明的红衣贴着青涩的身材，真是教人…… 强迫症都犯了。 “衣服都湿透了，会感冒吧。”白离挠了挠头，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如果是之前的僵尸体型，或许会有点，但面对青涩的小姑娘，慧根完全没有跟大脑换位思考的趋向。 毕竟他的xp系统里仍然以又纯又欲的御姐为主，少量未亡人为辅。 脱下外套风衣，将姜水儿裹住，抱着她走出了库房。 临走前，白离注意到这座棺材里的水也已经彻底蒸发了，大概这棺材本身也有些玄机在。 回到斩妖部正堂。 兔兔正在打着盹，突然见到白离抱着一小姑娘出现，表情立刻从开心变成挎着个小批脸。 “她是哪来的女人？” 一句质问险些让白离闪了腰。 ……女人？你管这十几岁的小女娃叫女人？ 白离翻了个白眼，将姜水儿放在毯子上，随口说：“开盲盒开出来的。” 兔兔盯着姜水儿看了一会儿，撇了撇嘴，又走到一旁看了看，再度撇了撇嘴。 “没我可爱。”她自顾自的说。 白离：“……” 哪来的攀比之心？ 这时代的小姑娘也太早熟了，换成我过去那年代，攀比最多是攀比谁课后踢毽子更厉害，谁字写的更漂亮，谁黑板报做的更好看。 白离用老父亲的眼神打量着兔兔。 忽然岳不语跳到他跟前，说：“刀我。” “什么？” “刀我！给我剥皮！” “……你这么自觉，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白离轻咳一声：“容我去准备一下调味料。” 兔兔：“……” 她反而没之前那么活波了。 白离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了，突然想开了，又想做人了？” “本来我也不是想要变成兔子的，我反而更像变成猫。”岳不语嘟着嘴说：“迟早都要变回来。” “行吧。”白离拿出水果刀：“你想通了也挺好。” “没有。”她扭过头：“我还不想回去。” “你外公不是挺疼你的？” “不，我不想让爹知道。”岳不语仍然不愿回家：“就让我住在斩妖司吧。” 她对那个家没有半点好感，甚至也不想去外公身边居住，反而情愿留在这个没认识太久的青年身边，留在危险的斩妖司，这背后缘由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家庭纠葛。 白离也是二十一世纪的异界来客，算是很清楚青少年时期的时候，少男少女多愁善感，情绪变化谨慎敏感，更是了解不幸的家庭背景对人的迫害多严酷。 “可以。”白离答应了。 “真的？”岳不语欢呼：“离哥哥，你最好了。” 白离当即起了鸡皮疙瘩，瞪眼：“别叫的这么肉麻，要叫，就叫镇抚使，或者叫大人！” “知道啦，离兄长。” “……”白离稍稍正色：“从今往后，我将很忙碌，斩妖司百废待兴，也无暇照顾你什么，解除咒术，你也不再是小动物，而是活人……斩妖司不养闲人，这边很缺人，会把女人当男人使唤，把男人当牲口使唤，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但凡叫苦一次，我就会把你送回去，明白吗？” “明白！”岳不语态度端正，作为岳国公的独女，生于武德充沛的家庭，这种家庭背景不太可能诞出娇纵的女儿，或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或是一匹胭脂马……确实未来可期。 “很好，很有精神，那走吧。”白离提起兔兔的后颈，走向另一侧卧室，拿出水果刀，准备剥皮。 “呀，要被玷污啦。”她突然喊道，羞涩的一歪头：“离兄长，剥了我的皮，你要负责哦。” 白离额头：“#！” 第九十九章 不是很熟 剥了皮的兔兔就不再那么可爱了。 白离习惯性的将兔子随身带着也有段时间了，现在突然撒手，倒是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第一次看到岳不语真容后，只觉得人的长相、名称和性格果然没有任何因果关系，甚至没有相关性。 岳不语并不是大家闺秀，所以她不仅不会‘不语’，而且话相当多； 其次，虽然变成了可爱的兔兔，但她哪怕是碰到各种危险，也基本上没几次放弃过挣扎，大哭大闹宣泄情绪有过，却没有怨天尤人，更是有极强的适应力……所以她的性子也不乖巧。 最后，是样貌，人类很难分辨出同一物种的动物的样貌有什么不一样，兔子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什么样貌特征，可变回来就不一样了，这姑娘……有点大了。 指的是个头。 她才十四岁，身高却已经接近一米六，儿女像爹娘，她继承了自己母亲的精致五官和岳国公的武将气质，直挺挺的鼻梁，一双英气十足的剑眉，全然不似南方人……这倒是让白离想到了之前听说过的一些传闻，岳国公的祖籍并非是大炎，而是位于燕云塞外，换而言之，他是燕云洲的流民出身。 燕云洲位于中州和北域南域之间，曾经属于人国国土，而后为草原蛮族、北域魔门所瓜分。 岳不语的五官端正，英气十足，一副少女玲珑的模样，十四岁年龄在白离看来属于小姑娘，但在大炎已经是可以订婚出嫁的最低年龄。 白离很难把她当做成年人来看，只是以手抚额。 他放眼看了看左右，左边是十几岁的合法萝莉活死人姜水儿；右边是给自己扎着双马尾的岳不语；下方是牢笼里的半妖两只……加在一起tm的平均年龄不超过十八岁！ ……哦草，我花了好些功夫，就招来这些全员萝莉？ ……还全部都是群未来战士？ ……斩妖司是托儿所吗？ 镇抚使坐在了椅子上，忽的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不由得捂住心口。 他只能安慰一下自己，好歹是未来可欺。 岳不语至少可以暂时做个秘书，帮自己打打下手，而且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一瓶营养快线就能……咳……面对玩家的时候，应该一两句话就能把她忽悠过去。 现在需要考虑的还是姜水儿以及这两只半妖的去留。 前者怕是丢不了，姜东山的执念暂时拔除不掉；后者如果始终语言不通，就只能考虑放弃了。 “你暂时负责照顾她们。”白离给岳不语交代了任务。 “好呀。”岳不语背着手跟着白离。 “答应的痛快，你跟过来做什么？” “衣服、食物、住所，都是照顾人所必须的。”岳不语扳着手指算，四根竖起的手指头按下去三根。 “还有一个是？” “武力。”英气的小姑娘晃悠着双马尾：“半妖也挺危险的，我想先去选一把兵器。” “也可以，要什么？” “方天画戟。”她毫不犹豫的说。 “你拿的动吗？”白离表示怀疑。 “别小看我，我可是八品。”岳不语双手抱胸。 白离：“……” 可恶的将门子弟！这就是出身的优势吗，我如果也出身好点，早该……噢，我好像出身也不差，家产都被苦主败光了……那没事了。 他叹了声：“你这样的积极性还是挺好的，不过我可不指望你能上阵斩妖除魔，好好呆着做个看板娘就行，之后我还要对你进行一定的职业培训。” “看板娘是什么？职业培训是什么？” “相当于负责给人安排工作，派发各种任务。” “那不就是书书记官之类的文职吗？这么轻松有点浪费我的才能。” “你以为很简单？”白离露出阴险的表情：“天真……要面对二十四小时都可能坐地发情、各种恶作剧且道德底线灵活、理解能力感人的天灾群体，还得保持职业级别的服务态度，根本是一场噩梦。” 岳不语：“？” “以后你就懂了，总之我先给你那把方天画戟，以后你握着戟把，想必也能带来些威慑力。” “好呀好呀，快把戟把给我。”岳不语乖巧点头。 白离一个趔趄：“说戟不说把，小姑娘闭嘴。” 走出斩妖部，正要去兵器库，却还没走出几步，背后传来声音。 “等等——！” “你别走！” 声音如泣如诉，嗓音感性的沙哑着。 白离回头看去，只见一袭红衣快速奔跑过来，像是乳燕归巢。 那速度真快，他反应不及，却没感受到危险，只觉察到了小心翼翼的情绪波澜。 小姑娘从后方抱住他的腰背，用力的抓着青年的衣角，小姑娘压抑着哭腔，好似受惊的小鹿。 “别丢下我！” 岳不语瞪大眼睛望着这幕，她傻眼了一会儿，然后攥紧拳头，狠狠地一跺脚，气的鼓起脸颊。 白离同样错愕。 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更是奇怪，她此时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今天难道不是第一次见面？ 他问道：“姜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或许沉睡太久，此时不太清醒。” 她用力的摇头：“我没认错……阿爹就是阿爹。” 姜水儿啜泣着：“别丢下我……我会听话的，别丢下水儿……” “我不想再一个人待在漆黑的地方了……” “噩梦好久……好久……” 白离神情复杂，显然姜水儿把他认错了，当做了姜东山来看， 诚然白离被他的残魂感染了部分执念，但他任然是性情薄凉的异界人。 只是姜水儿说的话，让他不太忍心反驳。 或许这十八年来，她都是清醒的？或者说，是有意识到时间在流动？ 这未免也太残忍了，足足十八年的牢狱。 “我不丢下你。”白离说……即便我想，也丢不掉吧，你爹可不答应，自己说的话装的逼，含泪也得装完。 姜水儿仍然不敢松手：“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回黑黑的屋子里去？” “是。” “我可不可以不用再被关着？” “可以。” “我是不是不会再做噩梦了？” “嗯。” 她终于放松了，开心了，却呜咽起来。 姜水儿松开手，退后两三步，看向白离，惨淡的笑了声：“你不是阿爹……” 白离神色微变，最后还是点头承认：“……是！” “姜水儿，你的父亲他……”白离斟酌着如何开口。 不等他说完，姜水儿眸子竟有了泛红的迹象，白离立刻收声，敲在她的脖颈上，令她暂时失去了意识。 “哎。”白离叹了口气：“岳姑娘，搭把手，帮我照看一下她。” “哼~”岳不语双手抱着，歪着脑袋，故作不悦：“居然当着本姑娘的面搂搂抱抱……态度这么温柔，也没见你对我的语气有这么温柔缱绻过……” 白离皱眉：“你不要污我清白。” 岳不语捂住耳朵表示不听解释，然后说：“两个要求！答应我，我就帮你照看她，保管她起来后不会再哭哭闹闹疯疯癫癫！” 白离头疼：“你说……只要不是金银首饰、名牌皮包、或者山珍海味……” “我也要搂搂抱抱。”她扬起下巴，竖起葱白的食指。 白离：“……” “不准叫岳姑娘，叫语儿。”她竖起第二根手指。 白离扭头就走：“当我没说过。” 岳不语不满道：“为什么呀！” “第一次见面，不太熟。”白离的回答异常直男。 第一百章 最最好玩的真实性潜入游戏即将开业啦~ “我要死了。” “我躺在床铺上，那是横竖睡不着，大抵是闷坏了。”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斩妖司，睁开眼盯着房顶都能看出斩妖司三字儿，你知道我有多怀念那边么，我现在基本上天天晚上都在失眠，睡觉不抱着头盔睡觉，我都很难睡得着，已经快要神经衰弱了……过去玩游戏最疯的那段时间都没这么过。” “开测吧，求求了，哪怕只是让我进去捡牛粪都行！” “我的斩妖司禁断综合症又要发作了，今天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2021年x月9日记……” 很难想象，到底一个人能有多无聊才会在论坛上写日记。 众所周知，写在日记里的不会是心里话，正经人也不会写什么日记。 很多人天天都来这片帖子下面进行打卡，每日一乐，想要看看这帖子的主还能整出什么新活来。 说到底，这也是玩家花式催促开服的操作之一。 随着之前白离随便拍摄了一段‘游戏实录’的宣传视频后，玩家们就跟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似的迅速汇聚成一团，变成了嗷嗷待哺的雏鸟。 而这篇帖子的著作者，自然就是白兰地了，克图格亚牌白兰地，昵称克子、阿克，真名李华。 天天被人代写日记、感言的那位李华。 他的戒断反应或许是这群人里最严重的那个，因为他本人也是重度的游戏玩家，现在即便操着鼠标键盘游戏手柄也很难找回感觉，只觉得这类游戏都像是浪费时间，他时不时摸了摸鼻梁，开始怀念在斩妖司里的时间，那时候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能感受到每日进步的快乐，不像现实生活里，睁开眼就吃喝玩乐睡，太过于枯燥了。 今天也是打开了论坛刷了一个小时帖子，和那群黑子撕逼。 对一群不请自来的暴躁党们，不少人选择观望，只有少部分人选择了重拳出击。 克子这边把一名钓鱼党反钓鱼后，撩拨了对方当场气的删了贴，完事后觉得随着身体一阵颤抖，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遂下线，打开聊天群。 一群人开始插科打诨。 结果他一进群，刚刚发了个表情包，一群人就开始对着他笑。 有人嚷嚷道‘你天天都惦记着游戏，还是惦记着游戏里的帅哥，你还说你不是男酮！’ 克子当即就握紧拳头，浑身颤抖，大热天的手脚冰凉，眼泪不争气的就下来了。 白兰地：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流泪猫猫头） 群内群外很快充斥着快乐的空气，网络上的快乐源头通常来自于迫害和瑟图。 白兰地有些百口莫辩，事实上他接触最多的npc也就是白离了，作为斩妖司镇抚使最忠实的下属（自称），他好歹也是光荣过的，不自觉就在聊天里是不是提到‘白哥’怎么怎么样，久而久之，就被人误以为传播gaygay的氛围，于是一顶男酮帽子扣上去就摘不下来了。 李华气啊。 他心说但凡这游戏有个漂亮姑娘至于吗？ 上一次他见到漂亮姑娘还是在春满楼里呢，还是差点被妖魔啃成吮指鸡骨的红倌人。 可男酮这名号他绝对不想留着，当即就活动手指，准备喊一声键来。 这时，忽然间他竖起耳朵，听到了什么东西震颤嗡鸣了一下。 下意识低头看向手机……并没有。 然后他左右巡视，在七步之外的沙发上看到了头盔正在闪烁着微光。 当即抛下鼠标键盘，以万夫不当之势冲向沙发，那态度那架势，仿佛前面是一头猛虎，他都敢直接滑铲过去，直接扑倒沙发上，将头盔一戴，确认头盔正在运作，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不删档测试将于明晚八点正式开始。 ——新的游戏宣传片已登录，请点击查看。 李华狂喜！ 要开测了！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等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他恨不得高歌一曲。 整个人戴着头盔，蜷缩着身体，如同蛆一样在沙发上扭动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布满的笑声。 与此同时，群内也奇怪的陷入静默，最后一条信息是三分钟之前。 泥头车：我去收个快递。 就这样，静默了大约五分钟时间，一条信息刷新出来。 凉白开：我头盔到了（头盔.jpg） 不明游荡者：俺也一样。 泥头车：+1 二锅头：？？？ 布嘟嘟：我的呢，我的呢，我的呢！ 疾风二哈：我看了一下，明天就开始测试，看来今天就发放测试资格了，你们没收到短信通知？ 泥头车：没……我还以为是网购的黑丝到货了呢 不明游荡者：什么黑丝？你穿黑丝？ 泥头车：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布嘟嘟：就是！黑丝不黑丝根本不重要，头盔呢，测试资格呢，我的呢！ 二锅头：我怀疑背后有黑幕，是不是在演我们？这背后一定有肮脏的…… 威士忌：咳！我头盔也到了。 布嘟嘟：艹！ 群里炸了锅，与此同时，论坛里也是如此，一群欧洲狗们开始炫耀自己抽到了测试资格，而一大批人在下面羡慕嫉妒恨，酸到机智就开始整活，也有部分人怎么都不信，只是认为是公关炒作。 倒是最初扭曲成蛆的李华平复了心情，并没有加入这场争论，而是带上头盔，开始观看新的游戏宣传片。 人间守卫这款游戏的宣传片需要使用头盔才能以第一人称体验，和vr有一定共通，但临场感更佳。 进入宣传片开场，没有显示时长，也没有进度条，他本以为和上次的宣传片一样，是个简单的录制。 但这次的地点是静态的，只在斩妖司内部，地址是斩妖司演武场，从这里拍摄角度能窥见鬼斧山脉以及小半个斩妖司拒北朝南的建筑格局，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紧接着视角开始拉近，一道人影出现在屏幕中央。 “？”白兰地瞪眼：“这谁？” 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坐在演武场前的空白台阶上，晃着脑袋，清脆的嗓音哼着歌曲。 外貌英气，全然不像是游戏cg制作出来的人偶，每一动作都真实且细腻，就像是真人出演。 李华了然，这肯定是斩妖司新的npc了，之前白哥都说了缺人手。 不过问题不在这儿，问题在于……游戏官方，你变了。 你居然开始用妹子吸引流量了！ 你你你…… “你做的好，做得好啊！”白兰地一声‘芜湖’，他终于可以摘下男酮的帽子了。 宣传片中的女孩哼着歌曲，镜头也随着她的脚步开始移动，展现出斩妖司总部地图的宽阔。 路线一路拔高，长达十分的路线，就像是第一人称的游览，一步一景，场景的宏大可见一斑。 最后整个画面定格在了斩妖部的门口位置。 镜头越过了新的npc的肩膀，往前推进，大门开启，紧接着又是一扇门，镜头推进的速度很快，而每次靠近都仿佛要撞上门框，每一次大门都以很大的力度被推开，如此反复十次，镜头的快速推进，房门的不断开启，给人带来很强的压迫感，最后它骤然放缓，静于最后的门前。 斩妖部最深处，有人影端坐。 年轻的卧虎端坐于斩妖司的权利中枢上，抬起眼睛，大氅从肩头落下，衣袂在风中滚动。 “来了么？” 青年在第一人称视角的镜头中不断走近，白兰地只觉得身临其境，仿佛回到了半月前，追随白哥左右的日子，不自觉就坐正了身体，感觉身边真的有人走过。 镇抚使拾起了绣春刀，挂在腰间，从玩家视角的一旁走过，人影擦肩，话语留地。 “别让人间久等。” 白兰地忽的感到肩头一沉，下意识回头，然而人影已经不见了，宣传片结束，人间守卫的logo浮现。 他有点舍不得，又有点激动。 本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可宣传片结束后，紧接着又有新的动画开始播放。 “接下来是此次不删档测试中的游戏系统改进，请认真听讲。” 第一百零一章 欢迎来到地狱入口 “1、此次不删档测试将全面开放五感系统，进一步打造真实游戏体验，不吃饭会饿死，不喝水会渴死，不上厕所会撑死，请一切以现实生活经历为标准探索生活系统。” “2、所有人物角色唯一，数据捆绑，从零级开始起步。” “3、玩家角色死亡，可以复活，但需要复活时间，根据死亡情形不同，决定复活时长以及死亡惩罚。” “4、玩家不可以自主捏人，不能决定性别、人种，可选择样貌随机或与本人一致。” “5、玩家开局可以自主选择属性特长，属性分为力量、敏捷、体质、意志四种……不做数值化处理，每一名玩家只能选择一种特长，会影响职业选择，请不用慎重对待。” “6、开放荣誉系统，可通过贡献值兑换对应身份，不同身份对应不同级别的任务。” “7、开放建造系统，在规定范围内，请随意创造，本游戏支持广义狭义的沙盒玩法。” “8、现阶段，地图仅开放姑苏周边，请壮大总部以解锁更多地区地图。” “9、进一步完善和强化道德系统，杜绝不良游戏行为的产生。” “10、和谐游戏，杜绝氪金。” …… 斩妖司中，白离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目前放出去的游戏人数：20】 “实际上我只打算放十个，但十个人太少，还是加了点。”白离揉着眉心：“二十人，算是小班级的集体人数，能够管制的过来。” 【这群人都是经过挑选的，应该拥有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 “是啊，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土木、建筑、金融管理层、厨师、化工在读、前军人……毕竟这边是个真实世界，不存在所谓的系统限制，得看看他们能有什么奇思妙想。” 【玩家的身份还真是千奇百怪】 “虽然资料也不一定是真的……所以接下来是十个人都是挑选进来的玩家，有时间不缺钱，生活乏味需要刺激，愿意肝游戏，同样服从性较好。”白离道：“有了这批人在这其中活动，应该能给其他人带来正向影响。” 【不过玩家仍然是不可控的】 “是，所以我会限制一部分身体机能，痛觉、恐惧还有情欲。” 【情欲也需要？】 “人类是坐地发情的猴子，抛离了情欲，反而会留下更纯粹的美好思想……” 【你是经历过啊】 “贤者时间，懂得都懂。” 【可不媚宅的话，还有吸引力吗？】 “咱这是正经游戏，不靠纸片人卖肉！”白离摇头：“而且不要钱，只要肝，还是睡梦里的肝，又不值钱。” 【二十人，勉强够用，现阶段放他们去执行任务必死】 “嗯，所以接下来需要让他们练级，做点每日任务。” 【君子白日闯，还是，攀高危险】 “都不是……我自有打算。”白离吐出口气：“不到十级，我还真是不放心让玩家去打怪……目前轮回殿内的血池储备只够三百人，并非无限买活。” 需要回收一些血肉尸体进行分解，来补充轮回殿内核心石棺的血池。 毕竟这玩意是血肉祭祀，不能指望它从空气里回收碳元素合成人体或者淀粉。 白离看向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暗沉，等今夜过去，明天早晨八点，第一批不删档测试的玩家们将会从轮回殿中苏醒。 他已经为此准备了足足十天，不断的跟系统讨论和研究，就像是两个自己一步步完善，如今大抵构建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规则雏形。 岳不语接受了白离的入职培训，大抵明白了看板娘的职业诉求。 而姜水儿也无处可去，选择留在斩妖司中，成了另一位看板娘，负责给岳不语打下手。 姜水儿是普通农家女儿，做事勤快不喊苦，这些日子，洗衣做饭的小事也是她来完成的，看得出勤勤恳恳的本分性格，就是每次见到白离，表情多有些不自然。 白离不想避讳，只是每次见到她的目光，都有些不自然的闪躲。 除了每个七天一次的例行公事外，他大多时候是更情愿对着两只半妖。 一只狼，一只狼女……半妖之属，没处安放，语言不通，成了白离最头疼的问题之一。 直至测试将近，他也没找到合格的安置地点，又不能整日关在笼子里，只得选择留在近处。 白离将狼女交给了岳不语和姜水儿，负责交她怎么说人话，至于穿衣常识，更是需要时间慢慢的调教，他没有这么多耐心。 他不担心狼女有害于这两人，是因为姜水儿一旦发飙，或许比他更厉害，半妖小姑娘的野性直觉也察觉到了姜水儿活死人的气息，对她多有畏惧，倒也算听话……白离偶尔就能看见，姜水儿用软软糯糯的语气训斥着不肯好好坐着吃饭的半妖狼女，把她吓的蹲在角落里抱着头眼泪汪汪。 相较于狼女，白离照顾的这头白狼就要容易许多，不指望它能说人话，只要通人性即可。 他手持卧虎腰牌，气势和气息上压制妖族。 起初为了让它听话，白离选择了赤手空拳跟它摔了一个时辰的跤，就跟熬鹰是同一种道理。 自此之后，它便不太会违抗白离的话了，但有时候也会不听话和发脾气，特别是不许人撸。 看门犬加三个小姑娘，就是白离的全部手下，甚至……都不能做到一言堂。 晚上吃什么，他说了都不算。 这镇抚使的弟位啊……还不如初中的教导主任。 白离望着外面的月亮，内心唏嘘……等玩家来了就好了，真怀念那三个指哪打哪的工……玩家啊。 不过，快了。 很快了。 室内炭火烧着，噼啪作响，白狼抱住身体蜷缩成一团，尾巴和耳朵抖动着。 白离横刀于前，闭眼椅背。 …… “此乃，出征之时！” “头盔ok，闹钟订好，倒计时十秒钟！” “林克斯塔特！” 李全登录了游戏，创建id‘疾风二哈’，没人抢注名称，很好。 游戏提示，是否扫描面部，那妥妥的是‘yesyesyes’！ 继续扫视，下一条——请选择属性特长，这还用想吗？ 选择敏捷！我可是快乐如风，死亡都追不上的浪人！浪到划船都不需要浆！ 下一项——请仔细阅读以下条…… 直接拉倒最下页，打勾，点击同意。 再下一项……嗯？这就没了？ “不管了，进入游戏！”二哈大喊道：“我要去守护人间和平！” 一阵光芒闪过，意识如同穿过一道漫长而短暂的量子隧道。 知觉一点点复苏，触感、嗅觉、视觉等等……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浸泡在一片血色的池水里，池水半透明，他起身，从池水里走出，低头看向自己的躯壳，不算多么孔武有力的身材，身材普普通通，肌肉棱角也不分明，没有上次那般使不完的力气，就是个普通人的躯壳。 如此才好，更有再世为人的真实感。 回头看了眼池水，他嘀咕道：“这儿或许就是复活泉水了……嗯？” 没说完，池水里忽然接连泛起几次涟漪，没过腰的水池里，再度站起了几个人影。 “哈！”一名长发青年从池水里抬起头来，头发湿润甩出老远的水滴。 他先是用力的抹了把脸，然后看向双手，又摸了摸前胸后背，震惊且疑惑。 “这特么是个游戏？”他难以置信的嘀咕。 五感俱全，没有贴图质感，物理引擎、重力反馈、甚至这水流都真实的如同复刻了现实。 “这就是游戏。”另一人回答了他的话。 头顶id为英雄咕哒的玩家迈开腿走向水池之外。 他主动往前，哈哈一笑：“欢迎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往后会慢慢适应的。” 头顶‘清风’的玩家追上去：“大佬带带我！” 新生的玩家们推开门，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标准的无用之人开局。 门外，有人在等，大刀金马。 白离抬起眼，面朝十多名玩家，语气铿锵：“欢迎来到斩妖司，来到人间的地狱入口！” 第一百零二章 打工人就位！ 十几号人走了出来。 白离默默数了数，十五名男性玩家……都准时上线，看来自己的测试资格投放的很精准。 余下的五名女性玩家自然在另一边，由岳不语负责接待。 因为衣服是不会被合成的，都是光溜溜的出生，不分是逼出来的，还是刨腹产。 除了三名老玩家之外，其他的人还沉浸于真实感中无法自拔，不论是这新生的躯壳，亦或者真是细腻的木头文理，地面石头的细节，空气里漂浮的尘埃被光芒照亮，以及皮肤上蒸发的水汽，湿润头发滴落的水滴，都将‘真实’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还真是……真的。” “吊！” “确实，吊！” 有人自发的鼓起掌来，百分百的沉浸感，此前内心的种种怀疑，都在此时此刻瞬间烟消云散。 真的假的一眼都能瞧出来，当他们带上头盔睁开眼，不是核心粉丝群批字辈，那也至少是个斩妖司卫兵了。 放眼看去，基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一个个昵称都取的五花八门，但白离设定的肉体年龄是巅峰的十八岁，至于为什么不是二十……很简单，因为冲国人的肉体巅峰期大多不是大学，而是高中三年。 一个个看上去人模人样，就是行为有点狗。 有人开始测试游戏的模拟度多真实，右边一哥们以头抢墙，撞了也不觉得疼，抱着头傻笑；另一边的开始舔东西，见什么就舔一口，还咂咂嘴，得亏这儿不是东北，也没有铁柱做的路灯。 吵吵闹闹没个安分。 但这就是玩家群体了，不能指望他们表现的服从……自古以来，如何驯服桀骜不驯的玩家群体，从来都是狗策划们琢磨最深的课题之一。 咕哒摇头说着：“没见过世面啊这群人。” 二哈也挑眉说：“你第一次不也这样？” 白兰地赞同：“还把脑袋卡墙里了，好意思说别人……诶诶诶，那边的，你注意点，虽然是游戏，但真实度已经媲美地球ol了，你在地球上会在公共场合就地拉么！” 头顶‘便当’的玩家一愣，不好意思的挠头说：“对不起，我最近有点便秘，到这边，属于情不自禁……” “噫！”一行人都拉开了点距离表示嫌弃。 “我也只是试试，而且肚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便当解释了句：“我学外科的，偶尔做手术也会掏肠子的嘛，不是很在意这些……” 然后让他受伤的是其他人摸摸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这时，一句洪亮的声音穿过大堂。 “安静！” 有人从角落中走出，踏入了空旷的室内，他一袭黑底卧虎袍，身旁跟着一头白狼，白狼背上绑着一把刀。 说话者，声音自带威压，伴随着低沉虎啸，以及白狼龇牙低吼，玩家们均被镇住，默然不语。 三名老玩家眼睛一亮，是白哥！ 新玩家们也纷纷惊讶，居然有这么真实的npc，和宣传片高度一致。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通过老玩家的帖子，他们都了解，这名npc的权限极高，属于这款游戏的引导人，也同样是斩妖司的最核心人物。 白离开口，直面着这群玩家，话音沉稳而严肃。 “欢迎来到斩妖司，欢迎来到人间的地狱入口！” “各位灵界来客。” “我是斩妖司镇抚使，白离……从此刻开始，我要求你们记住我的名讳！” 他作为前文案策划，深知塑造人设的重要性，平凡的人设可以逐渐深化，但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包括三位老玩家在内，都该知道，他并不是随和的性子，是可靠的上司，而且严肃的时候，说一不二。 故而，他得表现的足够高压。 “我很高兴在第二次的召唤中见到了熟悉的面孔，但有些话，我得跟新兵们进行一次重复。” 视线略过三名老玩家，略微柔和了些，紧接着看向这群新玩家。 “既然你们接受了召唤，那么按照条约，诸位灵界来客的生命，且交托于我手，听我差遣，遵我号令。” “我为斩妖司镇抚使，临危受命，守卫人间正道。” “这必将是充满了流血、死亡的斗争，哪怕诸位是灵界来客，也必将面临无数次的死亡和失败……你们都确定自己做好了准备么？” 停顿了片刻，没人回答。 白离双手负后，视线扫过众人：“我且当你们默认了。” “既入我麾下，便为斩妖司中人，需遵守几条基准规则。” 他抬手扯下右手边的黑布。 黑布下掩盖着的是一块牌子，牌子上被刻上了十数条规则。 “第一、斩妖司中，不许私斗，想打架可以，去演武场，当着众人面打。” “第二、不准破坏斩妖司中的任何公共设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建筑都有上百年历史。” “第三、不准不正当交易，违者十倍罚款……” “第四、禁止骚扰任何异性……非人类亦然，一旦发现，没收作案工具。” “……” “第十九、镇抚使对诸位随时保留驱逐的权利，非必要则不会动用，必要时绝不会犹豫。” 诸如此类的条款，在白离扯下黑布的时候，以弹窗的形式，强行展示给了各位玩家。 人群里都有小小骚动，毕竟这些都属于更新后的，此前老玩家都没有提及。 仔细看了看，玩家彼此都发现对玩家虽然做出了很多限制，但基本上都属于正常需求。 毕竟是网络游戏，不能为了一个人的快乐而去牺牲另一个人的游戏体验。 只是‘随时删号’的权利交给一个npc，这听上去也真是骇人。 这些规则，有人草草看了看，有人认真看了看，而白离给了他们三分钟的时间消化整理。 他相信习惯了各种游戏条款陷进甚至被迫同意出卖隐私的玩家群体，根本不会被这几个条款劝退。 如果被劝退了也无妨……不需要的头盔让给其他人嘛，继续回去搓您的玻璃板，去王者峡谷驰骋去。 白离指向一旁的桌子：“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换上衣服。” 萌新玩家也差不多罗奔了十多分钟，纷纷上前把衣服换上。 泥头车是个板寸头的青年，他嘀咕着：“这npc看上去架子真大啊，总觉得往后会被刁难。” “架子大很正常。”不明游荡者低声说了句：“我刚刚看用户条例里，好像有一条……如果这名npc死亡，那这款游戏将会永久性的关闭掉。” “卧槽？”便当瞪眼：“至于吗？一个npc。” “可能，那不是普通的npc，所以，都注意点，别得罪这位，当心游戏账号没了。”不明游荡者唏嘘道：“这游戏不要求氪金，代表它很可能只是在做测试，收集数据而已，这意味着玩家对官方要多少有多少……我们随时都可以被替代，万一账号没了，下一次想要再体验到或许得几十年后，或者下辈子了。” 这还真不算是危言耸听，早有人分析过。 “安啦，谁会想不开把账号融了。”白兰地换上衣服，深吸一口气：“我才舍不得走呢，这辈子都不会撒手……试想一下，等你老了，七老八十了，回到这里，却还是年轻模样……啧啧啧。” “就是，别小瞧人了，这游戏不会再有第二款了，梦里打游戏，其他公司做得到吗？南极孽畜狗都不玩！” “真实度百分百，已经是快宝了，将来一定不得了，啊哈，我要在这里造个蒸汽机！” “肤浅！我要造火箭！” “说起来，你们都什么属性？” 换好衣服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俄顷，大门开启，十五男性玩家和五名女性玩家从门后走出，顺着地图引导的箭头，来到斩妖部前的宽敞空地位置。 两波玩家碰了个面，态度也是平平，也不是意外还有异性玩家…… 此时大部分视线都集中在真实感极高的游戏上，全然不是很在乎同为地球人的异性怎么想，而且这群玩家是经过白离特意挑选出的一列，均属于‘男（女）人哪有游戏好玩’价值观导向者……这款游戏显然距离世纪佳缘3还有很长很长的距离要走，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为国家生育率做贡献的。 随着玩家们走近，祂们再度抵达白离跟前。 右侧是威风凛凛的白狼，左侧双马尾萝莉，中间是威风堂堂的镇抚使大人。 有男性玩家感叹这姑娘真好看，有养宠物的姑娘感叹自家二哈输了，而且输太多了。 有的玩家盯着白离，目不转睛，就像是看电视剧，不由得露出了熟练的姨母笑……岳姑娘轻轻挑眉。 白离能看到这群玩家们表情上洋溢的喜悦，他只想说……你们高兴的太早了。 “再次欢迎你们来到斩妖司，接下来……”白离语气逐渐魔鬼化：“你们该去干活了。” 第一百零三章 贡献点多真的带晒 新生的玩家等级全部为零级。 这意味着，他们的体质均等同于常人，甚至不如一些商贩。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接触到灵气，从食物、呼吸、水源中获取一定的灵力，虽说达不到修行者的水平，但偶尔也有人能突破枷锁，无师自通某些能耐。 譬如说……在这里的，但凡是个人，十个里有八个都能见到鬼。 看得见和看不见，区别很大。 修行的等级，从零级到九级，属于不入流，十级为九品，二十级为八品。 白离现阶段的目标可不是直接让这群玩家拎着兵器冲出去杀怪……事实上，这里不是游戏世界，也没有那么多怪会无限刷新，游戏里走两步就能碰到野生动物，而现实里一名专业猎户可能入山三五天才能打到一头猎物，更别说相对狡猾的妖魔了。 打怪升级是一件难事，那么想要提升等级，就只能采取一种笨办法。 每日修行，水滴石穿，慢慢打磨……君不见手游等级没个一年半载都不可能满级吗？ 这片天地的修行体系自成一套规则，白离寻思天骄者都很难踏入五品四品门槛，对玩家而言，能一年半载内入九品，都算是他们足够努力了。 …… 【您的每日任务已刷新】 【1、演武场中接受培训，武学培训和知识教育，共计两个时辰】 【2、帮忙运输各色材料，包括建材、生活所需品、柴火等】 【3、改善厨房伙食】 【4、建造居住区】 【5、洗衣】 【6、打扫指定区域】 【7、承接对外任务（需求等级5，且团队中至少一人具备人间卫称号）】 【请至少选择其中四种作为本日任务】 【每一种日常任务提供一点贡献，全部完成额外奖励一点】 【友情小贴士：贡献点是斩妖司内部的评价之一，不属于可流通货币，可通过消耗贡献兑换‘武学’‘功法’‘术法’‘装备’‘称号’等……请多做贡献】 大厅内，一群玩家都对着系统提示抓耳挠腮。 开局就丢了日常任务出来，而且并不是他们所想的狂拽炫酷的日常任务，洗衣做饭盖房子…… “好家伙，还真是沙河玩法……乐了。”泥头车笑容微妙，他摸着板寸头说：“看来这游戏不走心，不走钱包，而是走肝的。” 不明游荡者点击屏幕：“除了第一项强制之外，其他都可以随便选，第七项明摆着说，我们现阶段是不能去参与对外任务的，看来要慢慢练级。” “这也太麻烦了。”清风抱怨了句。 “你看看那边。”不明游荡者撇了撇嘴。 另一侧，三名老玩家已经围到了白离旁边，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白离点头，指着演武场一旁的货架，货架上放置着几把兵器。 “哦，我的风切！”二哈拾起武器，紧接着脸色一变：“卧槽，怎么这么沉？” “唔！”咕哒涨红了脸，勉强的举起流亡者大刀：“看来我力量不够，双持都不行。” “真菜。”白兰地看了眼盾牌，嫌弃的说：“我还是换一把武器吧……反正现在不缺贡献点，之后再换。” 清风瞪直了眼。 普通人哪能接触到什么开刃的兵器，这和电脑屏幕里的装备不同，实打实的冷酷兵器摆在眼前。 好些人都看过去，都不约而同的表示‘不过如此’。 然后二哈提着风切，找了找手感，将刀平举，摆出虎踞架势，紧接着空气里爆发两次低鸣，唰唰两刀，风切没有灌入灵力，却也卷起了少许风尘，半透明的劲风扩散开，荡起些许烟尘。 “呼……有点生疏了。”二哈活动了下臂膀：“等级低了点。”他对着咕哒招手：“来，过两招，我找点手感。” 咕哒昂起头：“来就来，谁怕谁啊！” 清风不由得说：“有两下子，那是技能？” “大概是，但不是普通的技能，是自己学了之后掌握的，很扎实，并不花哨。”泥头车若有所思。 “他们是老玩家的确相较于我们有更高的起点，如果不想被甩开太远，现在就得追赶了。”不明游荡者说，他虽不是什么高玩，但也生出了对比的心理。 玩家群体之间不是铁桶一块，人人公平绝无可能，对比的出现才会迫使人进步追赶，后面的人想要追上来，前面的人不想被赶下去，竞争就如此而来。 卷起来，卷起来好啊。 白离扫视过玩家群体，暗自满意，这也是他将兵器这么早就发给这三人的理由。 不过也不是免费的，需要拿贡献来换，这三人之前存了不少贡献，利器半卖半送，五十点就给了他们……算是老玩家福利，但新玩家入手武器就不可能这么便宜了，往后他也会逐步开放斩妖司库存内的武器装备，但等级高的兵器、装备起码得一个半月的日常才能换到。 黑吗？倒也不至于……太好的装备给他们也是浪费，不如品级是不能发挥兵器的全部威能的，很快这群玩家就会知道，与其追求更好的装备，不如扎扎实实的提升等级，换取更好的武学招式。 白离对着岳不语微微颔首，小姑娘敲响了演武场的大锣，声震如雷。 “开始授课。” 他扫了眼安静下来的众人。 “今日是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 “引气入体，修行心法，我只教一次。” “往后，自己感悟。” 九品之下，练气为首，灵气如缕，汇聚成河，谓之，灵河启源。 靠着自己来感悟极难，需要一个引导者。 通过最直接的真气引导的方式，让玩家们突破了零级障壁，抵达了一级，也算是授予了这群人升级的办法。 往后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可以让玩家之间老手带新手。 升级就是练气，练气就需要时刻不停的保持运转，时刻注意呼吸节奏，不能让气感流失，因为新手的气太弱了，很容易就会抓丢，想要形成习惯和本能，需要相当多的时间……所以很耗费精力。 第一课仅仅是授予心法，结束后就到了午饭时间。 至此为止，玩家都觉得颇为新鲜，互相热烈讨论着，甚至有人不愿从演武场中挪屁股。 有个小姑娘和老大爷们都泪流满面，感慨着说自己看了这么多年武侠仙侠玄幻，天天熬夜修仙，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气了。 很快，想要努力练气的人没持续太久，他们很快坐不住了，因为太饿了。 穷文富武，练气会消耗大量体能，饥饿让这群玩家们冲进了食堂，打饭后狼吞虎咽。 午饭是提前做好的，二十人吃了三十人的份量，还不算太多，往后只会更多。 姜水儿负责打饭，手稳的很，没有颤抖，给菜给肉，更没有颠勺，把几位深知食堂大妈的大学牲感动落泪。 吃完饭后，很快有人注意到。 “诶，我贡献点呢？刚刚还有一点呢！那么大一个1，怎么现在变成0了？” “卧槽？我也是！” “什么，贡献点没了？” “什么，谁说自己是1？” “什么，有人变成0了？” 一群人闹闹哄哄，但刚刚领取到手的贡献点的确是没了。 这时候姜水儿敲了敲食堂上的木板，众人看过去。 ——午饭费用：一点贡献，或，十文钱。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免费给饭吃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英雄咕哒笑着说。 “新人，是真的不知道白哥其实是个穷鬼啊，他老抠门了。”二哈表示赞同。 “那叫理财大师。”白兰地翻了个白眼，说罢又排出一点贡献：“麻烦小姐姐再来一桶！” 一群玩家怒视，他们也只吃了七分饱！ 有贡献点了不起啊，是不是有贡献点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还真是，有贡献真的带晒。 望着抱着饭桶大快朵颐的三人，萌新玩家们纷纷生出对抗心，妈的，我也想要当饭桶……不对，我也想要更多的贡献点！不就是打工嘛，打踏马的！ 第一百零四章 人尽其用 “我会做饭，我去做饭！我专业级厨师，搞定这个还不是小菜一碟？” “焯！怎么调味料这么少？这盐也太粗了吧了，味淋鸡精都没有吗？植物油呢，植物油！还要自己烧火？控温都没得控，我尼玛！” …… “我搞工程的，我来画图纸……都别动，站着等我c！” “娘的，连个cad和标尺都没有！这花个勾八，至少尺寸给我吧！什么？全部手量？那卷尺呢！” …… “我超会搬砖的，不就是搬砖么，看我……日送一万砖！” “……我投降，我投降……山路简直不是人走的，这才三趟，我已经动不了了，手脚酸麻，虽然没痛觉，但好难受，呕……我好想吐，是不是要晕3d了……” …… “我搓衣服总行了吧！难道一个成年人不会洗衣服么？” “洗衣粉呢，香皂呢？全没有？泡点皂角凑合用？我……” “我好像搓坏了好几件衣服……晚了，合着白忙活了，还倒扣一点贡献，噗！” …… 一下午的斩妖司体验生活结束了。 几乎所有玩家都有点神智恍惚。 他们现在有点分不清是来玩游戏，还是被游戏玩了，做了十多个小时的义务劳动，结果发现一塌糊涂。 顿时这群人意识到，离开了顺手好用的现代工具之后，他们连烧锅洗衣都不会，还得人手把手去教。 一群大老爷们和大姑娘们绷不住了，深以为耻。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线之后，摘下头盔，就在论坛上开骂了。 【让一群现代人去古代体验生活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策划出来挨打，你这比网文写跑题还过分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玩游戏了！】 【我只想体验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向往十步杀一妖的刺激，而不是来做苦力的】 【直播画图设计斩妖司居住区建筑图纸……我毕业设计有了】 【请问肥皂该如何利用纯天然材料进行纯手工diy？】 【古代水泥的最佳烧纸比例是多少？土木生请入】 【如何只用以下调味料制作出美味佳肴？】 【农村烧锅时，怎么控制温度？有没有大佬知道的？】 【我就想知道洗衣服加点木炭有没有用！】 【正在家里手动洗衣服，我跟这个全自动洗衣机杠上了！白老大嘲笑我没动手能力，我不服气！】 一条条帖子，不断刷新出来。 从最开始的骂策划，到后面开始切实的想着解决问题。 一开始就被告知了沙盒玩法，虽然难度略高，但也激发了他们的挑战欲。 这毕竟不是彻底锁死的系统，上限其实很高，今天就有人尝试自己diy了一个简单的过滤器，用的就是活性炭，也有人想着能不能找材料来烧水泥。 根据每一个人选择的任务方向不同，二十个玩家开始了集思广益，与此同时，一大群围观群众也跟着吃瓜，基本上每一个帖子后面都有人问询有没有人退坑，捐赠出宝贵的测试名额。 答案是否定的。 不需要的头盔可以让给需要的玩家，但抱怨归抱怨，游戏该玩还得玩。 …… 这些帖子都落入了白离的眼里，玩家积极起来，他觉得很高兴。 虽说有网络的情况下，他也能查询许多现代知识，但多少不太方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了。 他现在阶段给玩家们划分的任务非常简单。 练级，除此之外的时间用来提高生活品质，最少也得把房子造起来，把居住区修缮完成，按照现场的工程速度，恐怕得几个月功夫，可以适当增加人手。 等居住区完成度超过百分之五十，差不多玩家等级也能跟得上了，到时候就开放任务大厅。 安排岳不语担任看板娘，发布各种通报和短途任务。 在此之前，白离需要单独带上等级突破五级的玩家去执行一次简单的任务，帮助他们熟悉流程。 他并不打算彻底把这群玩家都打造成生活玩家，必然要分出一批人承担战士。 但为了让玩家们有事干，让新来的玩家们学会打工挣钱攒贡献点，往后得继续拓展斩妖司的建筑，包括兵甲厂、天机阁等……这些都需要钱。 白离掂量了一下钱袋子，觉得还是不太够。 五万多两白银看着不少，但建筑物太费钱，各种建材都价格不菲。 往后还要算上修缮补强以及各种人工费用，再往后……装备、丹药、食物……每日都是巨大消耗。 靠着贡献点内部消耗一定顶不住这部分资金压力，这群干饭人每天光吃都得吃下不少银子。 “得考虑对外挣钱了……现阶段玩家还在苟发育，难度高的都得我自己来。” “焯……真想直接在附近开个工厂分担资金压力了，靠技术力抢占空白市场。” “但这样知府会跟我翻脸，至少暂时还不行。”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养孩子不知道一罐奶粉价比石油，所以不当家好，不生孩子更好。 白离不得不养成了每日记账的习惯，多少进多少出，都得细细搞清楚，还得找个人帮忙对账，一般都是姜水儿来帮忙，岳不语可不管这些，也管不来。 兔兔虽然不管这些，但也不乐意放着两人独处，总是会在旁边晃悠。 她不明白的是：“单纯想要人手，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随便找点长工不好么？” 白离摇头说：“你不懂，这群人的能量比你想的还要大很多倍……我需要引导出来，让他们释放这种能量。” “为此就需要养他们很长一段时间？” “至少在他们有能力供给自足前是的，我已经将他们绑上同一辆战车，没什么退路了。”白离淡然道。 “不明白，搞不懂。”她见到对账结束，拍了拍膝盖：“我去练功了！” 说罢提着方天画戟拉着姜水儿一溜烟跑没影了。 倒也很好，白离清闲了下来。 他翻了翻手边书册，看了眼半本的倦梦随笔，犹豫了一下，又将它合上……水群聊天导致丧志。 然后拿出了一列通报整理好，又翻开了其他书进行对照记录，忙了半小时后，通报见底。 下方是三张标了红的通报，一张通缉令，一张看着没什么特别的通报，还有一张委托状。 这些通报都是从府衙送来的，标注红色的都意味着有生意可做，属于高门大院开出的条件。 通缉令价五百两……表面如此，实际上不用去官府，直接去受害者家，能得到十倍报酬。 其他两张，分别是一千八百两和两千九百两…… “啧啧啧，真有钱啊。”白离唏嘘，大炎王朝果真名不虚传，藏富于‘民’的首手段教人佩服。 白离略微思索，通缉令是没办法了，他的信息渠道太少，获知消息的手段也很少，只能放弃，对比余下两者，还是选择了价格便宜距离更近的一者，通报上写的模棱两可，需要具体考察看看是什么问题。 即便召唤了玩家也仍然缺人手，只能自己外出打工赚钱养家，真够悲催的……明明还不是中年，却体会到了中年男人的痛……麻烦来一首洗海带吧。 …… 马厩一旁，白离准备牵马离开，却见到了一名玩家抱着草料走过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个熟人。 白离不由得奇怪道：“你们怎么还在？” 白兰地不太自然的回道：“就是想回来搬两块砖，我热爱搬砖，我超级热爱……” 白离不信：“说实话。” “不用了吧？”白兰地干笑：“我免费干活，不用加班的。” 白离也不坚持：“也罢，本来还打算带你一起……看来你很忙。” “哥！千万别！” 白兰地当即抛下了自尊，支支吾吾的说出了理由。 “俺也不知道你听没听懂，就是我今早出门晨跑，就没太注意门外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丢了一块西瓜皮，我当时心情高兴啊，没注意到，一脚踩上去，然后就一路丝滑的……滚下了楼。” “出门楼梯把腿崴了，从二楼滚下去，骨头断，但裂了，需要固定，至少得躺一周……又疼又无聊就上线了。” “所以现在无所事事，只能来搬砖，好歹比躺在病床上舒坦……” 白离嘴角抽搐：“……你特娘的真是个鬼才！” 第一百零五章 我，斩妖司，打钱 白离和白兰地做了点准备，整装待发，却被岳不语注意到了。 她几乎把斩妖司当家了，总是神出鬼没，仿佛在白离附近插眼了，随时都会传送过来查岗。 小姑娘靠在大门旁，眼神狐疑，试图从他身上看出做贼心虚的表现。 “这时候出门？” “嗯，白天没时间，夜里更方便，总不能静坐一夜无所事事。” “不会打扰别人么？” “恰恰相反，对方到了夜里更精神。” “你到底要去哪？” “小孩子别问！” “那我也要去。” “下次一定。” “哼！”岳不语扭过头走了，不高兴的踢了一脚门框，骂着大屁眼子、妈了个巴子的家乡话，回去了。 白兰地犹豫道：“要不把她带上？” 白离呵呵一笑，尽在不言中。 …… “大爷，进来玩呀~” 红袖招手，脂粉香气，夜半时分，春宵一刻值千金。 白兰地花了眼，他认真反思了之前的错误，表达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这的确不适合未成年人进来，有害于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就和未成年人游戏防范条例一样，是有必要的！这份痛苦应该由成年人来承受！”他满脸‘痛苦’的说完，然后屁股挨了一板脚。 “你以为我带你来嫖的？”白离笑骂：“是来办案子的，想看姑娘，做梦呢你？” “哪怕就瞅几眼也不是不行。”白兰地挺直腰杆，咱也不指望真的能在vr里睡到有厚度的纸片人，但哪怕只能过过眼瘾也已经很爽了。 白离本是打算独自来的，但见到白兰地这么惨，也顺带把他捎上了。 也因为是白兰地，所以捎上后，应该会有点特殊的buff……不论是增益还是减抗，总归会有点事发生。 最怕的就是一无所获，而把白兰地带上，就是为了拉高出事的风险，这人执行的任务十之八九都要出点意外，精准率极高……就和某些人的欧皇体质一样，随便摸一摸就十连三金，这是没办法用科学去解释的。 哪怕最后玩脱了，也可以义正言辞的指挥他去自爆，一回熟，二回更熟。 北曲坊里的青楼楚馆都很有钱，日进斗金绝不夸张，光是每天打茶围的费用就不下千两。 相较之下，不到两千的费用就显得有些抠门了……不过这钱极有可能是私人出的，并不是老板给的钱。 事实也的确不是。 白离绕过了主路，来到巷道一侧，这里有一扇隐藏的门，外表看去和普通围墙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是木质的，轻轻叩了三次后，院墙里传来声音。 “白云深处有人家。” 白离张了张口，然后闭上了嘴，瞥了眼旁边的白兰地，推开一步。 白兰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骚包而不失性感的说。 “一枝红杏出墙来！” 门开了，一名龟公走出来迎上两人，恭敬道：“二位大人请！” “哇哦，这装修，这风格……气派啊。”白兰地感叹道：“比上次的春满楼还要好上不少。” 前方龟公含蓄一笑：“这位贵客说笑了……我们温柔乡可是姑苏最有名的青楼，这一行做了已经有七十多个年头了，每年评出的乐色舞诗四甲，总有两位是咱们这儿的……可不是刚刚评上三两年青楼标准的春满楼可比。” 这含蓄且不失自信的言辞体现出了强烈自信。 “专业！这就是专业！”白兰地竖起大拇指。 彼时走过后院，正巧有几位姑娘游过身边，白兰地眼睛差点被勾跑。 白离问：“看够了？感觉怎么样？” 白兰地收回视线，给予评价：“不如我老婆。” “你结婚了？” “我老婆叫刻晴。” “……” 可以，是个老二次元了……白离的心突然就放下了。 不得不说，这温柔乡的姑娘质量的确很高，难怪是行业顶级标杆，白离是人，也会欣赏美人，特别是步履轻颤云鬓摇金钗的光景，确是后世难得一见的风景。 但也只是看一看，就像是后世看‘罗马假日’，感叹一下当年的盛世美颜，不至于忍不住开始求导，那才是失了本心，也好在这次带来的是老二次元白兰地，否则换成咕哒，可能已经爬着走了。 在大厅免费看了一会儿的歌舞表演，感受了一下温柔乡的顶级质量，甚至觉得这里的场所一点都不庸俗，反而颇为高雅，姑娘们长的好看，能说会唱，能吟诗作对，古诗词造诣令两现代人汗颜……只要不入闺房，似乎这里真的变成谈笑有鸿儒的好地方。 “二位，待会若是有兴趣，可以挑选一位留下……”龟公笑呵呵的说。 “不必了！”x2 两声拒绝来的异口同声，一者语气平淡，看的不是青楼女子，而是芸芸众生；一者神色佛系，仿佛脱离了世俗的欲望烦扰。 龟公咳嗽一声：“掌柜的有请。” 上二楼，进入装修更精致的一处厅堂，有名穿着紫衣的女子站着等候。 “小女子名唤黛娘，见过镇抚使大人……未曾想到是您到来，有失远迎。” 这女子大约三十多岁，头上是飞仙发髻，只佩戴少量珠宝，不显得珠光宝气，衣着宽敞，似漏了似没漏，就像是差一点就能看见的绝对领域。 打扮的魅惑而不风骚，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笑容却颇有亲和力，这里做生意的掌柜，不论男女一定都是长袖善舞的，结交权贵，也有自己的一套识人之术，以及相应的情报网络。 这些日子，白离上任斩妖司，只短短一月就站稳脚跟，在姑苏很多有心人眼里是避不开的。 “嗯，这次案子不太一般，斩妖司缺乏人手，而且大多年轻人，血气方刚，不适合来此，我便亲自来了，多有打扰。”白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黛娘烟波流传，浅笑道：“确是如此，温柔乡，便是定力十足的英雄好汉来此，也会魂不守舍。” 白离不多加寒暄，开门见山：“通报上写的不清不楚，现在可以把发生了什么跟我说明白了。” 黛娘微微欠身：“大人请入座，妾身这就说明。” 入座后，黛娘开始说出这次花钱请来斩妖司的理由。 温柔乡自一月多前，就开始接连发生各种怪事。 起初是有人听到黑猫聚集；然后是有人瞥见鬼魂飘荡；夜里有人听到女子的哭泣声，处处透着邪魅。 最初是些怪事，请道长来做法，求来镇压符后便没事了。 又过去三天，事态短暂平息后变得更加严重，愈演愈烈。 有的姑娘不知为何开始梦游，也有的突然生了病，还有的对着镜子吃吃的笑，镜面里倒影出流血的脸。 温柔乡变得不太平，客人渐渐的越来越少，都说这里太晦气，幕后老板们大发雷霆，甚至做好了请来大能彻查的准备，黛娘照顾了温柔乡里的姑娘很多年，若是等上头安排，她可以一走了之，但这里的姑娘下场不会好。 于是她主动拿出了这些年积蓄的一部分，托关系请来斩妖司，看看能否处理此事，也好堵住上头人的嘴。 斩妖司可是一块硬骨头，白离来了这里，就意味着朝廷，意味着几百年的招牌。 懂不懂长幼尊卑有序啊！（后仰） 黛娘的想法很好，就是不太实际……白离不认为卧虎腰牌对遵纪守法的人有多大威慑力，于是…… 他把绣春刀也带上了。 卧虎，不行！ 锦衣卫，行！ “那，先查一查吧，如果真的有鬼作祟，总该有些蛛丝马迹。”白离不打包票。 “妾身明白，还望大人怜惜吾等风尘女子。”黛娘擦了擦眼角。 “尽力而为。”白离顿了顿，又说：“定金先收一半，办不成也不退换，但赠送一次免费后续服务，可否？” 黛娘一愣……开口先谈钱，这是斩妖司的作风吗？ 然后她瞥见了绣春刀……好吧，这是锦衣卫的作风。 “妾身这就吩咐人去取。” “不用，天亮后送过去。”白离起身说：“自己拿不方便，省点车费。” “……” 第一百零六章 按E开启视觉 如果这时候有字幕，应该会显示一行文字。 ——自由调查开始—— 白离开始在温柔乡中走动，此时的青楼也还在营业中，也不方便随意打扰别人，他也只能迂回着走，否则这把绣春刀，谁看到都心理发怵，不免软了三条腿，没了开导的兴致。 收了钱，不能坏了别人生意。 按照之前发现鬼怪的地方，依次进行调查，走完一遍后也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你怎么看？”白离首先问了一下白兰地的意见。 “大人，此事必有蹊跷。”白兰地认真道：“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隐情，到底是不是鬼怪作祟，这还不清楚，需要充分的探讨和商量，虽然过程艰辛，但只要认真检查每一个细节，一定能得出有用的结论，我相信只要齐心协力，这个案子一定能破！”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白离将目标放在自己身上：“那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我只是个系统喵】 “嚯，需要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你摆烂是吧？” 【也不能这么说，什么都依赖系统，自己是会逐渐变成废人的】 “呵，以你对我的了解，应该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废柴，我若是不是，还要你何用？” 【不愧是你……也罢，新的系统功能也该开放了】 白离眼瞳前方忽的下载了一个新的app应用，它自动开启，视线中央浮现一个奇妙的按钮。 【按下后，进入特殊视觉】 点下按钮，视野骤然蒙上一层奇怪的色调，可见的一切都变得骤然黯淡，而在物体的轮廓上浮现出一层奇怪的描边，桌椅都是死物，呈现出黯淡的灰白色，而周边的活人则无一例外的冒着热气，甚至触摸过的某些物体上也会残留一些白色的热气。 “这是什么？”白离扪心自问。 【特殊视觉，感知能力，不是在游戏里经常有么？】 “你还真以为这里是游戏？真有这么方便，我直接输入作弊代码得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游戏这种说法能忽悠得了我这位大聪明吧？”白离面色平静的打量着四周，有些新奇：“不过这视觉倒是有点特殊，即便是闭上眼睛也能感知到动静。” 【必然的，因为它依赖的不是‘视觉’……之前通过解析纵横术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量，对系统进行了一次升级，其中就包括新获得的……】 “骑士系统？” 【是棋手视角！】 【这是它的一种应用，纵横家观测天下如掌中纹路，擅长通过落子干涉因果为自身谋利……他们的视角自然不同于常人，当然你目前掌握的视角，从各个方面都不足以和真正的纵横家相比较，所以为了进一步完善补全，系统导入了‘天机术’中的望气篇，将范围缩小，不用观测太大的目标，落实到小范围目标，这就形成了……】 白离睁开眼睛，这心眼视角下，有了颜色气息做区分，很多事变得一览无遗。 他甚至能感知到五米之外有一只飞蛾的飞行轨迹，见微知著，难道是入微级？恐怖如斯。 这技能可真是好用，之后可以考虑将‘望气术’加入玩家的必修课里。 “心眼。”白离沉吟道：“按照这样精进下去，我是不是可以转职了？” 【你也喜欢不锈钢脸盆？】 “给修罗锅道歉！”白离还想再感知感知。 【心眼关】 “喂！” 【不建议连续使用超过三十秒，会造成精神负担，给你加个冷却时间得了】 “别闹，赶紧打开，再让我看看蛛丝马迹。” 【hetui！你刚刚注意力都放在黛娘的大腿上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是看蛛丝马迹么？你那是想要舔人家的白丝吧，下贱！】 白离：“……” 一旁的黛娘见到白离满脸严肃，时而皱眉，时而踱步，时而恼怒，时而恍然，仅仅只是眉头动一动就展现出了相当丰富的内心拨动，她不敢打扰，等白离重新恢复平静，才忐忑的问了句：“大人是有发现什么？” “有。” “是？” “我发现了……人类对自己的容忍度果然是无限的。”白离发出对人生的感叹。 黛娘无奈：“大人，请认真点。” “我很认真。”白离说：“目前为止，我没看到有什么问题……至少这温柔乡中，没有阴气煞气之类的波动，更没有怨气血气。” 卧虎腰牌没有反应，而心眼视觉中，他认认真真的扫视了一下黛娘和附近的几位姑娘，目测了她们的三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们很‘干净’，没有半点阴气缠身的模样。 寻常人但凡见到了鬼怪，都不可能安然无恙，沾染了脏东西，大病一场属实正常，女子先天为阴属，见到阴煞之物，更是容易留下后遗症，不可能这么干净。 “某位大名鼎鼎的侦探说过，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这里这么干净，甚至在风水学中，布置成了一等的敛财宝穴，会刺激客人的消费欲望，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闹鬼的阴地。” 白离通过心眼观测的结果会直接经过系统的计算，得出量化的结论，就像是载入了新的应用，不需要知道它的编程代码，只需要知道它的功能怎么用就行。 他侧过视线：“对否？” “大人好眼力，温柔乡的确是请来了名扬各府的风水大师钱无庸，结合地势走向，改出了这金银藏的风水格局。”黛娘由衷佩服道：“寻常风水师眼力不足也根本看不出，没想到大人只是转了圈就……” “因为我只是走了两圈，就捡到了一钱银子，怎么看都不寻常。”白离说。 黛娘无奈一笑：“金银藏的作用之一，就是落地生财，所以……” “卧槽！”白兰地一摸口袋：“我的钱呢！我掉了半两银子！” “大人稍安勿躁，这钱刚刚我见到了。”黛娘和气的说。 “在哪？” “被镇抚使大人捡走了。” 白兰地扭头看向白离：“……白哥你不是说就一钱么？” 白离淡淡道：“就一钱，回头还你。” “是半两！半两！” 白离面无表情，就当无事发生，他知道三个老玩家有小金库，他们上次挣到的银子都找地方偷偷埋了，这次挖出来继续用，删档测试结束后，白离偷偷摸尸体没摸到，还深感遗憾了一阵子，这次终于薅到了，就很舒坦。 黛娘问：“真的是……没发现缘由吗？可，很多姑娘都看见了。” 白离说：“倘若没有鬼作祟，却还出现了怪事，你认为是为什么？” “我懂！”白兰地说：“是走近科学！” ……你妈的，我居然还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有点道理。 白离没有否认，补充道：“也可能是人为造成的……就譬如那黑猫聚集，在这个天气，只要多喂几次野猫，它们饿了，就会自己来找吃的；在譬如夜晚的哭声，女子偷偷哭一哭，声音传出来被人听见；或者镜面里的鬼影，对着镜子涂上点胭脂，看着都像是流血。” 黛娘一惊，她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 白离说：“你似乎明白了。” “大人稍等，我去处理点事。”黛娘立刻告辞，临走前攥紧了手指，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不一会儿，二楼三楼上传来争吵声和打砸声，伴随着女子求饶和竹板敲打的声响。 白兰地感慨道：“这动静，像极了小时候住在大院子里，我拿着五十分考卷雄赳赳气昂昂回家后的场面。” ……不一样，这是女子单打，你那是男女混合双打。 “这事就算解决了？”白兰地有些无趣的撇嘴，觉得虎头蛇尾，不是很有趣。 “不……”白离摇头。 “还有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 “那白哥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白离深深的看了眼白兰地，但他没回答，只是说：“茅厕在那边。” “噢，懂了。” 第一百零七章 摄魂夺魄 姑且不提白兰地去了一趟茅厕回来后到底懂了什么。 黛娘去而复返也用了半个多小时，去的是时候面色凝重，回来的时候容光焕发。 看来打人是真的能舒缓精神压力的。 “让大人见笑了。”黛娘俨然已经问出了很多事。 “还没有。”白离问：“到底是什么事？” “家丑不可外扬。”她正要搪塞过去。 “你们不丑啊，还挺漂亮的。”白兰地眨着眼睛，目光纯洁的仿佛要吃奶的宝宝。 “说吧……发生了这种事，得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白离更直白。 “……”黛娘苦笑。 她将事情娓娓道来，说来也不复杂，就是温柔乡里的姑娘们共通联手造出的谣言。 手法也并不复杂，之所以没有被人识破，是因为她们平素里关系也不好，这次却都站在了一块儿，反而让人没有生出怀疑的心思，只觉得是真的有妖魔鬼怪作祟。 “图什么？”白离问。 温柔乡生意做不成，她们也会蒙受损失，至少在温柔乡里，顶级的花魁、清倌人、红倌人受人追捧，比这时代许多女子都好一些，至少生活质量上过得去。 “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唉！都是些青楼女子才会犯的傻事！”黛娘欲言又止，像个谜语人。 白兰地听不懂，想追问。 白离倒是没追问，只是抿了口茶，他说：“你不想说，我也不追问……不过，你确定不需要再让我看看？如果你否认，我可以离开，但接下来发生什么，我不能保证。” 黛娘闻言，陷入思索，这时一名龟公走过来，耳语了两句。 她脸色微变，对着白离微微欠身：“麻烦大人了。” 上楼，走过楼道，来到温柔乡有些偏远角落，在走过一条悬空的楼道，尽头是一间没多少人气的房屋。 白离指尖触碰着卧虎腰牌，有些轻微滚烫，他默不作声的打开心眼视觉，果然这栋屋子萦绕着一股冷气。 不似是阴气，也不似是煞气，但也不是正常生人居住的白气，不算危险，但也绝不正常。 “寒玉，我是黛姨，我带着客人进来看看你了。”黛娘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回应。 推门入内，房间内的摆设朴素许多，屋子里烧着炭火，却仍然有些冷。 内部靠着墙壁位置放着一张床铺，床铺鼓着，里面躺着一位侧身的姑娘。 “寒玉这孩子最近身体不好，生了病……似乎是又加重了，请了几次郎中来看，都不行。”黛娘忧愁道。 她就是传言里离奇生病的姑娘？ 白离的视线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这里的所有气息都很古怪，但在心眼视觉中，唯独只有床铺上的这位姑娘是正常的，她的生命气息均衡且匀称，没有半点似是生病的样子。 说是卧病在床，但怕是比现实里从楼梯上滚下去的白兰地还要健康的多。 白兰地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语：“我好像听到了谁在说我坏话。” “我说的。”白离承认了。 白兰地神色一肃：“谨遵白哥教诲！” 黛娘走到床边，拍了拍被子：“大人，你看她？” “嗯。”白离走近两步，凝视着用被子遮掩面容的女子，眼神越发严肃。 “大人？”黛娘心生不妙。 白离摇头轻叹：“没救了，等死吧。” 被子里的女子突然身体绷紧，微微一抖。 白离继续说：“是绝症，治不了，买棺材吧。” ‘寒玉’姑娘的气息突然躁动起来，心眼观测下，她的心跳正在加速，体温快速上升。 白离见状，丢下第三句终结技。 “也就还能再活个六七十年吧。” 女子睁开眼睛：“你胡说八……” 刚刚想要破口大骂，她突然一愣，还能活个六七十年，那不就是正常人的寿命吗？ 她意识到自己被钓鱼了。 可话一出口，旁边的黛娘脸色就变了，她认识的寒玉绝不是这样脾气暴躁的姑娘，立刻掀开被子，引得白兰地哇哦一声，然后语气迅速失望，躺在被子里的姑娘穿的完完整整。 “桂月！怎么是你！寒玉呢？” “我不知道。”明显是假扮的姑娘扭过头，她的脾气很暴躁，对待黛娘居然也不觉得害怕。 黛娘怒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呐！快说，她还生着病，你们要人折腾死啊！” “死了也好，总比留在这儿当敛财工具舒坦！” “你这妮子，我看你是想要挨板子了！” “打就打，打死我也不说！” “你给我起来！” 两女人吵做一团。 白离退让开几步，对青楼企业的内部传统艺能，他没多少兴趣，但这屋子里的诡异让他很感兴趣，也想见一见那名寒玉姑娘，总觉得这背后哪里有些玄机。 ……试试循着气机寻找看看…… 一个病人走不了太远，应该还在温柔乡内。 踱步两三圈，找到一缕残留的气息，很淡，却通向另一处，白离找到被书桌挡住的一处缺口。 桂月姑娘变了脸色，喊道：“别下去！” 然后又被黛娘拦住。 拾级而下，走过缺口的螺旋楼梯，白离看到了屋子里站着名穿着白衣的年轻女子。 ……是人，不是鬼，也不是妖魔。 卧虎腰牌没有反应，气息也是白色，虽然虚弱的很，但还有口气。 他开口前，对方先一步说道：“我今晚就要离开这里，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白离道：“青楼和你之间的事，我不会管，我想问的另有他事。” “大人是不肯放过小女子吗？” “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 “求大人饶了小女子一次。”她轻声说，声音细软，仿佛恳求。 白离暗暗皱眉，他说的足够清楚，对方却仿佛听不懂似的，话里有话。 “我，我不想再……” 她默然垂泪。 ……等等，等等！ 白离忽然察觉到了异样，有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这时，前方的女子，寒玉姑娘转过身来，她的怀中捧着一面镜子，古朴的铜镜。 铜镜的光芒映射着火光，漆黑的屋子骤然间变得明亮起来，一面接着一面的镜子倒印着光亮。 整个屋子里放着足足十七八个镜子，镜子里倒印出的却是一张张人脸，是一个个活人的生魂。 有男有女，她们敲打着镜面，发出无声的呐喊声，隔着镜子，没有谁能听得到。 这个数量，不下于二三十！ 有的是客人，有的就是温柔乡里的舞女婢女和头牌，白离看到了之前在舞台上跳舞的姑娘也在镜子里。 可当时他完全没能看出半点异样来……如果生魂在这里，那么在外面肉身里的都是些什么？ 绝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镜子，自古以来就意味着另一重自我，传闻照片能摄魂，那镜子同样也具有这种能力。 只是具备摄人生魂能力的镜子必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异物’！ 记录中有过记载……但具体是哪一个忘掉了！待会儿再问系统，现在绝对不能看它！ 白离果断选择闭眼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满是镜子的房间。 他正回头之时，忽然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声。 “大人！”黛娘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你怎么在这，危险，快退……”白离焦急呵斥。 却在回头的瞬间，看见了一张铜镜。 黛娘微笑着捧着一面铜镜站在他身后，眼瞳里没有眼白，而是变得一片漆黑。 她也被替换了！ 镜面里倒印出白离有些错愕和愠怒的神情……铜镜里传来古怪的讥笑声。 生魂捕捉，无处可逃！ 第一百零八章 哎呀妈呀，还有意外收获！ 前后都是镜子，弄不清楚哪一者是真的，哪一者是假的。 但，整个温柔乡里的许多人都已经被封锁了生魂，其中也包括黛娘。 可为什么？ 这有些矛盾。 如果她的生魂也被摄入镜子里，为什么还要请来斩妖司，故意自导自演这场戏？ 哪怕委托是之前发出的，她也可以选择把自己搪塞走，没必要暴露。 既然是决定暴露了，只能说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打算。 莫非，难道…… 白离心头生出明悟，隐喻猜到这其中变数的源头。 谈不上意外，只是觉得来的还是有些太快了。 来不及言说，铜镜里倒印出青年的模样，与白离一般无二，只是那双眼睛里透着讥笑和邪恶，没有眼白，只一片漆黑。 “你逃不掉了。”黛娘如此说着，她的笑声也如同银铃。 的确是逃不掉了，镜子里的人影已经彻底成型，白离发现手脚动弹不得。 也不过是个眨眼的功夫，他感受到躯壳一次震动，不知何时已经被置换了位置。 他原本在镜子之外，此时已经来到镜子之内，古镜内藏着许许多多的生魂。 即便白离第一时间就运转了龙吟诀，释放出兵煞，也挡不住这招摄魂夺魄的异能。 精神攻击，是真实伤害。 眼下的白离并未受创，只是被纳入了镜子里的世界。 外面，黛娘见到白离被镜子夺取了生魂，不由得面露喜悦，拍手欢喜道：“成了！” 不远处的寒玉姑娘神情凄苦，脱力的跪倒在地面上，低声念着慈悲的佛经。 白离的躯壳则无神的立在原地，没有了精神联系的躯壳，也只是一具空壳。 有看不见的无形之物围绕着白离的躯壳行走，似乎想要进入他的身躯内，但刚刚靠近就发出惨叫声。 吼——！ 卧虎腰牌震颤着咆哮，虎煞之气行成了半尺范围的绝缘层，鬼魅难侵。 “笑话，人都没了，一块腰牌能有什么用！”黛娘发出冷笑声：“来人，把他给我搬走！” 几个早已被囚禁生魂的汉子走下来，问了句：“这边这个呢？” 黛娘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白兰地，不假思索道：“没什么用，埋了吧。” “有胆杀了我！”白兰地不爽道：“快把白哥放了！” “还挺有骨气，可惜是个蠢人。”黛娘抬脚把白兰地踢翻，踩在他的后背上，用力的扭着脚踝：“不怕我抽了你的经，扒了你的皮？” 白兰地冷哼一声，试图表现出足够的坚韧不拔，然后很快因为不断被踩踏而产生的奇怪心理反应，导致没能绷住表情，竟是舒爽的叹了口气。 “麻烦在用力点，没吃饭吗？” 电影里说的没错，被漂亮女人踩，会上瘾。 黛娘一时语塞，然后露出被恶心的表情，挥手道：“一起带走！” “别啊，再多踩几脚，加个钟……呃啊！” 玩家昏死过去，重新安静了。 寒玉还在念着佛经，被黛娘打断：“别念了！” 她拉起跪坐着的面色凄苦的姑娘，淡淡道：“再念也没有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得不说，你这我见犹怜的外貌还是有些作用，随我一起，今晚可以让你去见见你那心爱的情郎。” 寒玉低声说：“你们会遭报应的。” 啪！ 黛娘一巴掌打在她的脸色，夺走了她手里的古朴铜镜，狞笑道：“报应？我就是报应！” …… 镜中世界的风景和外面十分相似，只是唯一出口就是镜面。 白离一点也不紧张，反而有兴趣的在镜面里走了走。 “检索一下关键词……” 【已经检索结束了】 【异物志，编号丙一二七，留魂镜】 【曾经为一女子的心爱之物，她容貌绝美，性子高傲，对外物皆不假辞色，每日每夜最常做的事，就是对镜子里的自己说话，顾影自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女子终于也嫁了人，生了子，时间流逝，人老珠黄，偶然有一天翻出了这面镜子……美人迟暮畏铜镜，她只想着偷偷看上一眼，不曾想在镜子里看到了年轻貌美的自己，自那之后，整日再也放不下镜子，她也真的变回了往日那般的美貌……可惜好景不长，在她终于变回了十八岁的模样后，便生了一场大病，当夜就逝去了】 【这面镜子里收留了女子的一部分执念，对美的执念，也是她魂魄的一部分，放下镜子，她才能好好生活，嫁人生子，度过完满一生，重新拾取镜子，就会取回对美貌的执念，那却不是年老的她能承受的】 【留魂镜的作用如其名讳】 【留下魂魄，收藏不变，心怀执念者持之，易反噬其人，危害弱】 【品阶：七品中】 “这算是危害不大？”白离想到了那一屋子镜子里的生魂。 【留魂镜本身没有这种能耐，能摄魂夺魄，也是它的力量被放大了……同样一把武器，在高手手里，和在你的手里，能发挥出的作用是云泥之别】 “你这话就太看不起我了，什么武器我用不来？我超勇的好吧！” 【绿帽】 “……不得不承认，是你比较强。” 白离起身，看了看镜面位置，等了这么久，白兰地也被丢进来，证明他要么跑了，要么躺了。 不想继续干等，白离朝着镜子深处走去，一路上，他看到了其他的生魂，几乎没有人和他一样，保持着平和心态，他们被困在镜面里，也同样是被困在了自己的‘执念’之中。 数十个人，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执念。 白离看到了有人躺在满地金银的屋子里狂笑，也看到了有人回到少年时代抱着父母痛哭，也看到了某个女子把自己挂在了东南枝上荡着秋千，脚下是堆砌的尸体……各有各的执念，都是放不下的。 可白离没看到自己的执念，反而能在这里走马观花的看过这些人的喜怒哀乐……倒也不是说他没有执念，作为穿越者，不能重回祖国母亲的怀抱，重返盛世繁华，就已经是莫大的遗恨了。 一路踱步往前，逐渐周围没了生息，可这里的路居然还没有到尽头。 跨过一片漆黑的没有风景的路，尽头位置……忽然间传来了什么声音。 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拖着行走，什么东西正在划破空气。 “嗯？”白离一挑眉。 【危！】 系统的字样出现瞬间，白离已拔刀回击，漆黑一片中，他的确是砍中了什么，双方的兵器碰撞交错，爆发出火星子，短暂的照亮了对方的面容。 面容染着血污，眼底蓄积着疯狂和某种难以排解的遗恨。 “杀！杀！杀了你们！” 咆哮声如雷，镜内世界似乎染上一层血红色。 白离再一次捕捉到了对方的攻击轨迹，他架刀还击，铿锵两声，兵刃摩擦着兵刃，铿的一声抵住了刀镡，反手执刀，往下一压，白离踩踏住对方的兵器，虽然没看清，但他认为这是一把刀，事实也如他所想，踩住了这把刀后，对方抬不起手，已经几乎被缴械。 可还不能放松心神。 理应还有一把短刀藏在腰间，下一道攻击……从左下方来！ 白离左手抽出刀鞘，不偏不倚的卡在了攻击路线上，锁定了对方紧追而来的攻击，砰的一声，不止是什么兵器被击落脱手。 卧虎低沉一喝，吐气开声，调转刀口，按住对方肩膀，翻身而过，正面一刀，背后一刀，精准命中。 袭击者倒地，四周血色空间微微晃了晃，可很快，他又要起身怒吼。 白离却归刀入鞘，刀鞘猛击向对方脑门，同时高声大喝。 “身为斩妖司人间卫，此番模样真是不成体统！” “给我醒来！” 使的是卧虎刀法，招式正统，错不了……这留魂镜内，藏着前任斩妖司里的一位人间卫的生魂。 第一百零九章 人间少卫 白离一声呵斥，还有不留情面的刀鞘猛击，令对方从疯狂中挣脱了出来。 血色空间骤然破碎，满是疯狂的人影倒地，血色褪去后，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他坐在地上，摸着疼痛的额头，怔怔的望向白离。 “阎大人？” 一瞬间的恍惚，让他认错了人，下一刻他就看清了对方样貌，立刻回过神。 “不对，你不是……你是谁？” 白离摸了摸腰间，腰牌留在了外面，镜面世界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刀也是如此。 他平静道：“我是斩妖司镇抚使。” “……可我，没见过你。”年轻的人间卫错愕的说。 “嗯，我也没见过前任斩妖司的任何一人，你是第一个。”白离说：“自梨花山之战后，已经过去四个月了。” 人间卫闻言骤然起身：“四个月？怎么过去了这么久！你……不对，为什么会是你？阎大人呢？轻侯呢？还有点灯和尚他们……” “冷静。”白离抬起手：“你说的这些，我一个都不认识。” 他顿了顿，对年轻人说：“梨花山一战，斩妖司……全员覆灭。” 年轻的人间卫站在原地，一句话令他仿佛丢了魂魄，眼中逐渐没了高光，恍恍惚惚。 这句话引起了他的某些回忆，时间回到数月前，他忽然想起了某些事。 那场大雨，那次雷鸣，天动地摇…… 天上飞着漆黑鳞甲的龙，地面上是四面楚歌的敌人，那不是大战，而是围剿。 他们被冲散了。 几度尝试突围，几度尝试奋进，在一路上从一整队被逐渐打散。 之后就是不断的死人，死人，死人…… “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老胡，邱哥，他们都，都……死了。” 他捂着脸，手指死死的扣住面部，几乎要撕破皮肤，流出血来。 “还有我，我也已经……” 他没说完，忽的咳出一大口血，他低下头，胸口不知何时已经开了一道缺口，血流如注，脸色也变成的惨白一片，气息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白离见状不妙，立刻扶住，一触碰他才意识到，这根本已经不是完整的生魂了，而是一道执念。 “我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是残魂，是执念，我该知道的……大家都死了，我怎么可能独活。”他惨淡的笑着：“不过我也还是挺厉害的，最后……砍了那王八蛋一刀，就那一刀！可惜，没能为大伙报仇。” 白离叹息，这一缕执念支撑了四个月，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抱歉。” “你不用道歉，能在最后看到斩妖司后继有人，我已经很高兴了。”年轻人伸出手：“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白离握住：“你说。” 年轻人咳出血色，他说：“帮我们报仇……！” 他神色凄厉，咬牙切齿，满口都是血色，眼神是无可排解的仇恨：“我是斩妖司收养长大的，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我的家人，我忘不了，我忘不了他们死去的样子……那群畜牲，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董大婶只是个厨娘，她有什么罪，她的孙女才七岁，七岁啊！所以，求你……帮我们报仇。” “为天下死，死不足惜，可这又算什么？” “龙族、妖国、阴府、还有司天监……天下这么大，却容不下个斩妖司么？” 白离有些走神。 斩妖司覆灭的事，居然牵扯到这么多方势力？ “答应我。”年轻人的脸色满是悲苦，嘴唇颤抖着，残魂越发虚弱模糊。 “……好。”白离没有停顿太久，他说：“我继任了斩妖司，这些总归是避不开的……你放心，他们不找上我，我迟早也会清算这笔账。” 年轻人脸上的悲苦终于缓解了几分，他放松下来，挤出笑容：“其实你不答应，也没什么……我知道，这太难了，我只是在试试你，是不是真的值得信任。” “……”白离无言了一会儿。 “轻侯说过……握着手的时候，想说谎也是很容易看出来的，我没他那么聪明，但……我知道你没有说谎。”他认真的看着白离：“报仇肯定要报仇，但靠你一个人肯定做不到……黑龙、阴帅、还有司天监请来的神将、都不是现在的斩妖司能应付的，所以，你一定要忍！” “斩妖司的敌人很多，具体是谁，我知道的不多，相信你也知道了，更多的我不能告诉你……但只要留在鬼斧山脉，就是暂时安全的。” 他艰难的说着：“我们被打乱了，死的死，几乎没有人活，我可能是最后一个……但我相信，梦先生、轻侯、阎大人，点灯和尚……他们应该都能活下来，不会那么轻易死的，即便是死了，也会留下些什么。” 他用力的说：“我都做得到，他们没理由不行。” “找到他们……至少把他们带回家……” 白离道：“我会先把你带回去。” 他又说：“梦姑娘现今安然无事。” 年轻人眼睛亮了亮，他笑着说：“太好了……没事就好。” 仅仅只剩下半口的人间卫支撑着最后半口气，他仿佛回光返照，说话力气也大了许多。 “我虽是死了，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我那一刀该是重创了那老王八的命脉，它便是不死，也动弹不了。” “四个月了，差不多血也放的差不多了……谁让它这么贪，非的想要将我连皮带骨吞下去，就当给后来人留下一份大礼……这份礼，你收下吧。” “我的尸体，还有我的刀，就在这个地方。” 他并拢食指拇指，点在白离的掌心位置，输送了最后一缕残魂的记忆。 白离眼中浮现了某处场景，地点已经登录在系统中，叮的一声。 【任务‘遗愿’已触发】 【奖励：副本生成券】 年轻人做完这一切，安安稳稳的闭上眼睛，像是慵懒的躺在树下翻了个身，生了个懒腰。 ……好想再听轻侯吹一曲……好想再跟阎大人聊聊天……再跟喝一碗和尚做的药汤…… ……好怀念大婶的饭菜……好想他们所有人……路上慢点走，等等我啊…… 他闭上眼，身躯破碎成一片片尘埃，支撑的执念没了依恋，顿时变得支离破碎，消散而去。 白离看着掌中一片晶莹，低头默哀。 “孙少卫，一路走好。” 斩妖部案牍库档案记载，孙小棠，斩妖司少卫，刀法出众，年轻一辈出类拔萃，修为七品上，斩妖除魔七十三余匹，幼虎獠牙渐锋……已逝，年十九岁。 …… 白离静坐良久。 【你在想什么？】 “这留魂镜，应该是斩妖司自己带出去的，被留在了孙小棠身上，这道执念也是运气使然被保存下来。”白离低声说：“该说是命中注定么？偏偏让我遇上了。” 【这是好事……但你不太高兴】 “我应该高兴吗？”白离揉了揉眉心，垂下手，低沉道：“该出去了。” 白离走向镜面之外……迎面而去，指尖轻轻一碰，镜面骤然浮现出无数裂痕，继而破碎。 早在直面纵横术的时候，他就已经确信，作为旁观者，任何精神灵魂的打击，对他都是无效的，电影里的狂轰滥炸，怎么可能影响到观众？不过只是沉浸其中故事情节，多了几分感叹和移情，想要醒来，随时都可以！ 【第四面墙已发动】 …… 姑苏城外一处郊地。 寒玉姑娘站在冷冽的风里，望眼欲穿的看向前方。 薄雾里走出一名脸色惨白的男子，他看着美丽的清倌人，当即接连哀叹：“你为什么要来！” “张郎，我来带你走的。”寒玉走上去，正要握住他的手，心头思念让她甚至暂时忘却了负罪感：“我已经完成了所有事，我们可以走了，远走高飞！” 书生感动不已：“寒玉……”可下一刻他又惨笑起来：“哪来的远走高飞？你赶紧走吧，莫要回头来！” “张郎！”寒玉不答应，追了上去，正要触碰到书生，却捉了个空。 “你，你……”她神情惨白。 “我都说了你不要来！”书生脸色逐渐变得冰冷，语气也没了情感，重重叹息：“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寒玉摇着头难以相信，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两步，她望着一旁的黛娘，咬牙切齿的愤怒道：“你说过……只要我听话，就让他和我离开的！你竟不守信！” “不，我说的是，让你们可以双宿双栖。”书生的背后传来一个沉闷声音。 寒玉眼前一花，只听到咔嚓一声，一旁站着的精壮汉子没了脑袋，有什么巨大的阴影扑在他的身上。 巨虎埋下头，咀嚼着食物，吃了个人后，它抬起头，布满倒刺的舌头舔舐着血肉，声线沉闷且戏谑。 “待我吃了你，把你的魂魄留在身边，变成伥鬼……你们不就双宿双栖了么？” 第一百一十章 两只老虎 为虎作伥，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自古以来，虎类妖怪都有将人做成伥鬼来使唤的本事，伥鬼进不了天地轮回井，只需要虎妖的一个念头就会灰飞烟灭，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不论寒玉姑娘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女子脸色惨白，不远处一只虎精已经从尸体上爬起来，吐出一口满是血腥味的口气，这只虎精的皮毛是漆黑色，双目暗色的琥珀，相较于纯粹的斑斓山虎，要显得更加邪魅一些，食人的妖族基本上外形都不可能朝着人类靠拢，只会越发异化。 吼……！它对着天空发出一声低吼，痛快的咆哮了一嗓子表示自己此时内心的痛快。 “见过尊上。”黛娘恭恭敬敬的说：“斩妖司的镇抚使已经带过来了。” 一旁的车辇上，青年坐着，身上摆放着一张铜镜，他神色呆滞，仿佛植物人。 别说反抗了，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活脱脱像个天生痴儿。 “好好好！” “什么斩妖司，还不是即将被我吞入腹中！” 黑虎精嘲笑道：“老三也真是多疑了，特意布置下这些手段，平白浪费了好些时间。” “老三？你们还有别的同伙？” 有人冷不丁的开口发问。 “什么人在说话？”黑虎精看向另一侧，只见到了被五花大绑着的白兰地。 白兰地没有挣扎的痕迹，因为根本挣不脱，他盯着黑虎精，问：“听不懂人话吗？我问你是不是有同伙？” “……够嚣张！”黑虎精猛地跳到白兰地跟前：“你不怕我吃了你！” 吼——！虎吼声恐怖，血盆大口临近，一旁的寒玉吓的跌坐在地。 白兰地则是扭过头干呕一声：“草……这味，你不刷牙的吗？妖怪真是太不讲卫生了。” “这人也是斩妖司的……”黛娘解释道。 “难怪，据说斩妖司的人都很有骨气，不怕死，当真是不错。”黑虎精没从白兰地身上嗅到恐惧的味道，倒不如说，这胆子太大了，胆大包天了属于是。 “那是。”白兰地昂起头：“看到你这种大猫，我完全不怕的，你够胆给我松开，我就地一个滑铲就把你开膛剖肚，信否！” “噢？”黑虎精舔了舔牙齿缝：“等我嚼碎你骨头的时候，真希望你还能有这么硬气。” “等等！”白兰地见到它真的要啃人了，立刻嚷嚷道：“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也好，说吧。”黑虎精的心情颇为不错。 “你们为什么要针对斩妖司，什么仇什么怨？白哥也没去滑铲过你们吧？”白兰地问。 “无仇无怨，但妖吃人，需要理由？斩妖司遭恨也不止一两处势力，多少妖魔鬼怪都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黑虎精嘿嘿冷笑：“不过，对付如今的斩妖司，原本也不需要我们特意来此，还浪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祸斗派来的杀手。” “杀手？”白兰地一愣：“妖怪也有杀手？” “妖国的杀手可太多了，只是在中州比较少见，但干我们这一行，最怕的就是阴沟里翻车，为了调查清楚，设下圈套，还真是费了不小的时间。”黑虎精眯起眼睛说：“也是你们斩妖司活该倒霉，我们接到了两单生意，两单都是要你们的命……噢，其中一单还不好说，但也没差了。” “们？”白兰地一愣：“马萨卡！” “老三和老二也差不多该到了斩妖司了……也无妨，很快你们黄泉路都会遇到，我敬你有胆魄，就不留你的魂魄做伥鬼了。” “焯！”白兰地当场傻眼，他心说这才开服几天，怎么就碰到怪物攻城了？ 黑虎精嘿嘿道：“你想什么都是没用了，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你问的也差不多了，我消化的也差不多了，来来来，入我腹中，给我暖暖胃！” “卧槽，别啊！” “你知道怕了，可惜太迟了！” “不，我不是怕这个，我今天刚刚登陆账号，死了要被封三天的！”白兰地急中生智道：“我跟你说，我好几天没上厕所了，你吃我就等于吃屎……诶，好像哪里不对，不过也差不多了！你要吞我入腹，就等于吔屎！你想好了再下嘴！” 黑虎精不由得一愣，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点道理，但很快这些细节都被抛之脑后，该吃还是要吃！ “我可以只吃一半！”黑虎张嘴，血盆大口，择人而噬。 “你不可以挑食啊！”白兰地死到临头还要继续皮。 “嗷呜！” 白兰地距离成为口粮还有不到几厘米的距离，他几乎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怕了。 他装的。 他最后的倔强就是将屁股对准对方的脸。 就在这时，一声无奈叹息传来。 “真是王八走读……鳖不住，校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这并不神圣的圣餐仪式，黑虎精嗅到了空气里的危险，急忙合上嘴巴，铿的一声。 嗤……刀刃摩擦着刀鞘，刀鞘摩擦出火星，铮然出鞘，一声刀吟悠扬。 斩妖司镇抚使从车辇中跃出，一脚踏下，大半个车辇猛地压下，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声。 一刀弧光，宛若满月，横空而过，迎头劈下。 卧虎刀法·虎跃斩！ 这一刀本该斩在它的脖颈位置，却因为提前的发声吸引注意，而让对方察觉到了危机， 这一刀劈在了黑虎精的肩膀上，虎皮坚韧，皮肉颈骨经过妖力强化不亚于钢筋铁骨。 黑虎精被这一刀劈翻过来，朝着另一侧翻滚，利爪撕开地表，挥出两道妖风。 白离落地刹那，踢了一脚地面，踏碎了妖风，提着白兰地往后退开。 “白哥！”白兰地感动不已：“谢谢，有被帅到。” “……下次我一定看着你死。” 白离表情真是无奈，他表演这么久，就等着黑虎精张嘴吃人，因为那一刻是最松懈的，一刀下去，一步到胃。 没想到白兰地为了争取时间，主动吸引了对方注意力，出发点是好的，可惜让他错失了一击制敌的机会。 白离始终都更喜欢一击制敌的示敌以弱的战术，没想到这次连自己人都骗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收获，仅仅是知道对方的来头就有助于往后的防范。 “你居然还醒着？”黑虎精低吼着。 “拿斩妖司的异物来反制我，是不是有点太小瞧人了？”白离从鼻息里发出冷哼，调侃道：“斩妖司刚刚重建就劳烦你们前来送业绩，真是礼轻情意重……” 黑虎精惊疑不定，但很快冷笑：“醒了又如何，你不过一人尔！” 白离不作回答，而是笑着说：“你们辛苦半月布局，这杯敬酒我喝了，这本罚酒，你怕是躲不掉了。” “哼！我本就不打算用那么麻烦的方式！直接撕了你便是！”黑虎精咆哮。 “我乃斩妖司镇抚使，妖魔伏首而听。”白离挑起刀：“来而不往……非礼也！” 卧虎腰牌震颤，虎啸雷音，兵煞缠袭。 几乎霎时间，白离的背后升起一尊吊睛白额斑斓巨虎，高过两米，昂首而行。 黑虎精不肯落入气势下风，回以咆哮，当即阴风阵阵，风从虎，阴风冷冽，血气弥漫。 虎与虎之间，本就不相容，一山不容二虎，狭路相逢活其一！ ……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斩妖司中，女孩哼唱着新学的童谣，晃悠着小腿。 姜水儿摸了摸肚子，女孩眺望着山门外，等待着良人归来那一刻…… 她有些饿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满江红 鬼斧山脉下。 两只妖怪正在等候，一者是红皮狐狸；一者是金钱山豹。 妖国杀手虽然都有化人的能耐，但在杀人的时候不会以人类面貌显现。 这股妖气也根本遮掩不住身份，索性也不再掩饰。 妖国比大炎更强势，因此似乎连杀手都更加横行无忌。 “大哥那边没什么消息。”山豹看向红狐：“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伥鬼引路，加上大哥的能耐，能有什么问题？”红狐摇头说：“便是出了什么问题，也相信能够摆平，目前的斩妖司根本就是空壳一具。” “前段日子白骨道可是死在了这儿。”山豹警告道：“别太大意了。” “白骨道是死了，但他的死也证明了，斩妖司如今的羸弱，否则怎么可能只是杀了个白骨道的坛主就善罢甘休？”红狐眯起狭长的眼睛：“虽然这里是中州大炎，和妖国不同，但你我都做了这么多手准备，难道还担心个连镇抚使都不在的斩妖司？” 狐妖拉长了声调：“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山豹露出獠牙：“你再说一遍。” “我说嘛，二哥可是最早跟着大哥的，也是兄弟里最能打的一个。”狐狸笑着说：“怎么会怕呢？” “那是自然。” “所以二哥你去打头阵试试？”狐狸抄着手：“我跟着后面，见机行事。” “你……” “当然二哥若是怕了，我去也无妨。” “你以为我会中你这简单的激将法？”山豹冷笑：“你莫不是以为我和大哥一样，听你两句话就会顺了你的心意，给你做卒子？” “……”狐狸移开视线，不作回答。 “但我和你这等狐假虎威的懦夫不一样！且看我去把这个空壳子捅个稀烂！”山豹低吼：“你就给我乖乖的看着就够了！” 言罢，山豹一溜烟的冲向斩妖司的门楼，速度极快，宛若月光下的一抹电光。 它的脚步声非常的轻薄，几乎听不见，就像是一张单纯的白纸。 …… 另一处，卧虎与黑虎正斗的酣畅。 作为穿越者，白离其实并不追求绝对的武力值，但作为镇抚使，他又不能显得太弱，迫不得已想要变强，但这有不是一朝一夕内能搞定的问题……这幅躯壳自带的武学天赋已经被消化的七七八八，他很难在短时间内继续大跨越式的进步，除非能升入七品。 但距离七品，他还缺少一个契机，或者说，缺少一股助力。 这股助力，不是什么心态的突破，或者心境的超越，这些都是虚无的概念……他缺乏的不是顿悟，而是更加实际一点的天材地宝。 铁胆虎骨酒……唯有通过此物淬炼打熬筋骨，才能让身体柔软灵活如猫科，做到某些不可思议的发力方式。 这一味特殊的药材所需要的一样材料名为‘百年虎骨’，而老虎寿命是没有这么长的，想要得到它，就意味着扒掉一只百年虎精的骨头。 白离本以为至少一年半载之内很难得到，只能从妖市上看一看，结果…… 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它已经送上门了，这岂有放过的道理？ 黑虎精并不知道白离的想法，它倒是个十足的战斗狂。 猫科生物是食物链高层的狩猎者，血脉里流淌着争斗欲望，更别说这种上百年的老虎。 白离说不准这黑虎精是几品，但肯定的是比自己更强，好在白离早已将卧虎刀法融会贯通，保持着虎踞架势，谋而后动，基本上保持无伤。 在演武场挂机的那些日子里，白离已经逐渐深入了解到这套刀法的精髓，它的作用是给众多人间卫入门用的，故而易学难精，且路数简单直白，不容易被破解，更不妨碍将来改换门庭，除非学到高深境界，否则卧虎刀法的威力绝对不算强横，只能说是中等，还行。 但它有一点绝对是众多刀法都无法媲美的，那就是拆解到极致简单的招式后，其灵活性被发挥到了极限。 事实上，卧虎刀法……是靠脑子的刀法。 它如今在白离的手中展示出来，就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打法攻略。 面对每一招每一式都快狠准的黑虎精，白离却能做到准确判断的闪躲回避防御，看似在刀尖上跳舞，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但实际上每一招都保留后手，甚至还能做到偶尔还击。 这是在演武场上被十个猛男追着砍，足足半小时只挨了三刀后练出来的。 这光景展现出来，不能说很华丽，只能说非常朴实，但在观众的眼里看来，简直就是震撼。 “这，这是……”白兰地看傻了眼，随后高呼：“太刀侠单挑灭尽龙！” 是的，在玩家视角来看，就是两个力量体型不成正比的对峙，用怪物猎人来形容在合适不过了。 怪猎的游戏设定，就是利用巨大的兵器对巨大的怪物进行狩猎，但这些兵器运用也十分困难，甚至笨拙。 因而在高手玩家的手下，角色的操作并不是靠反应，而是靠‘预读’，通过预读判断攻击招式，从而形成一种极具观赏性的‘以慢打快’，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你更快，但我总能进行预判，闪躲，防御，反击……是一种非常朴实的华丽，将技巧凝练，通过数以百次练习后的玩家所能达到的层次。 不练是不可能熟练的，但白离哪来的这么多厮杀经验？ 别问，问就是死太多了。 哪怕行走于刀尖上，白离的心态也始终稳得住。 自和纵横家的分身厮杀一场后，他的心态有了长足进步。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弱点在于哪里，就是不够持久。 他以奇取胜，定胜负于无理手，一旦正面碰撞，难免无力保持长盛不衰。 所以上一次后，他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并且得出了一个结论。 倒不是说他有了更多的耐心，而是他深深的体会到了自己的刀法还不够强，还不够狠，还不够猛。 连续几刀不出暴击，需要好好的反思一下自己的暴击率是不是叠的不够高。 能一刀暴击秒了，为什么要拖着慢慢刮痧？ 生死间本来就一招半式，开局就全力赌暴击，不管藏有多少底牌，只要吃不住这一刀，那我必赢。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对吧？ 为了赌出这一刀，他选择了防守而不是拼杀，先集中于防御，然后在挥刀间积攒回收气力，等待暴击。 卧虎盘踞，只待一声龙吟。 双方交手很快就过了五十，一百招，白离偶有预读失败，架势被破开，轻微受损，而黑虎精则是越战越勇，吃了好几人，妖力爆发，竟也不觉得疲惫。 不知不觉间，白离的刀开始微微颤抖，绣春刀上释放出一层淡淡的白色烟云气息，他持刀的手臂也有些控制不住似的，敲击着虎口，仿佛要脱手而出。 黑虎精嘲笑：“看来你已经快握不住刀了，接下来还能接住几招？能撑这么久，值得夸赞，可惜……” 白离吐出浊气：“你似乎搞错了什么，我之所以手抖，不是因为我手麻或者气力耗尽了，而是说……” 他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瞳印出黑虎头顶的死字。 斩妖司平举兵刃，卧虎低啸，刀尖龙吟。 他吐出妖怪听不懂的词汇，付之嗤笑。 “我满暴击了！” 不知为何，黑虎精瞬间感受到蓬勃的生机被斩断的痛感，幻觉迎面而至，死亡的预感一瞬将其吞没。 但它选择吞咽这种死亡的预感，将其视作怯弱，鼓动阴风，再度扑杀。 “大言不惭！死！” 猛虎扑向青年。 于半空，它再度感知到了彻骨寒意。 低头望去，烈烈阴风中，青年站的笔直，岿然不动，屏息凝神。 青衣挥袖。 风鼓动，一道利爪撕裂阴风。 云雾激涌，仿若大潮拍岸，席卷了方圆十丈，声势浩然，几欲无穷尽！ 这无穷尽的云雾间，似有鳞爪飞翔，不见其首不见其尾，仅苍龙一现，仿佛直上九重天。 浩瀚遮不住锋芒杀机，刀刃切肤入骨，暴戾倾泻，血洒如泼墨。 刀斩虎首鳞爪起。 云雾血染满江红！ 锵……！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围观群众们正在上线 幻觉般的光景一闪而逝。 黑虎精落地，它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额头至尾骨，浮现出一道缝隙，继而扩大，漆黑的煞气从中溢出，血色满红。 一只老虎，变成两半老虎。 锵……！ 白离收刀入鞘，立于被血染红的云雾间。 徐徐吐出一口气息，压抑住体内翻腾的真气，暴击的手感残留在指尖，释放的当真是痛快。 黑虎精死的干脆，几乎没什么抵抗，甚至于主动跳起来，让他滑铲了一刀。 不用去看也知道它已经死了。 又一次正面单杀妖魔，白离逐渐没了多少成就感，一切都和预设预想的差不多，这虎头虎脑的黑虎精，确实不大聪明，他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经验条动了动，但很快就卡住了不再提升，已经到了八品巅峰。 随着黑虎精死去，他麾下的伥鬼也被解放出来。 黛娘和其他几个汉子躯壳内的伥鬼都发出尖锐叫声，随着主人的死去，他们也没什么好下场。 白离将留魂镜抛给了看戏的白兰地。 “把镜子依次扣在他们的脸上。” “好嘞。”白兰地屁颠屁颠的开始收拾。 另一侧，寒玉姑娘望着已经逐渐烟消云散的书生，神情哀伤。 她张了张口，内心却还是不肯死心，不愿就此死别。 女子转头看向白离，正要低头跪下。 “你就算叩首一百次也没用，我是斩妖司的镇抚使，不是龙虎山的道宗。”白离侧过身：“伥鬼本就是残魂残魄，随着虎精死去，他也要回归天地轮回井。” 书生也看开了，轻声劝说：“就此放下吧。” 清倌人盯着书生，眼眶通红：“这么容易就放得下么？我等了你七年，七年……你为什么说死便死了？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能再为我多活十年？” 书生欲言又止，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你不怕死是吗？我也不怕的……活在那种地方，比死了更可怕！” 寒玉见他沉默，竟是直接拔下头上的簪子，猛地刺向自己的脖子。 书生神情微变。 白离也没想到她竟偏执到这一步，但他并未出手阻止，找死是自己的事，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但她还是没能刺下去。 噹——！白兰地用镜子对她后脑就是一下爆头，清倌人翻着白眼扑到在地上。 “好听就是好头。”白兰地拍了拍铜镜。 “多谢壮士。”书生拱手致谢。 “不客气。”白兰地竖起大拇指：“年纪轻轻就寻死觅活的，有点看不下去嗷。” 书生垂下手，轻叹一声：“大人，可否……” “我不会自找麻烦。”白离横过视线：“别说什么要我替你养未过门妻子的话，你莫不是认为我是开善堂的……按照斩妖司的规矩，她的罪责足以下狱……这种寻死觅活的偏执女子，想必死了不比活着更折腾。” “……是。”书生低头认下。 “哦？”白离眯起眼：“你居然不否认？” “寒玉她，天生就有癔症在。”书生说：“我和她认识，也不过几个月罢了，起初不觉得哪里不对，后来才发现，她是将我当做了她自己的未婚夫，当年她家道中落，她被卖去了温柔乡，年少时的话只有她当了真……自那之后就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我倒是不讨厌她，也并未婚配，本是打算陪她好好治病……” 白离懂了：“难怪你这么洒脱。” “死都死了，如何称得上洒脱不洒脱？”书生苦笑：“我不奢望大人能照顾寒玉姑娘，只希望大人不要追究她的责任，这样的女子，活着都是一种折磨了，让她下狱受死，反而是种解脱……如此也足以偿罪。” 白离不置可否：“我考虑下。” “谢大人。”书生弯腰行礼。 他轻叹一声：“我的时间到了。” 躯壳即将粉碎。 书生看了眼远方，念了声‘爹娘’，最后却还是回过头看向了满面清泪的女子，念了句‘忘了吧’。 魂归天地轮回井。 …… 白兰地一会儿后搞定回来。 “白哥，都处理好了，这些人倒是还没醒。” “你留在这里看好他们，醒来后，再一起回姑苏……记得，把黑虎精的尸体带上。” “啊？”白兰地看了眼肝脑涂地的两半老虎：“这……” “这种级别的妖怪，体内妖力充盈，被野兽吃了，都会造成异变。”白离道：“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就一把火烧个干净。” “懂了。”白兰地点头：“正好这边的人可以当苦力用。”他又看了眼昏死过去的寒玉姑娘，摇头感叹：“这么好看一妹子，居然是个精神病，果然三次元不存在病娇啊。” 白离淡淡道：“你还真信了那书生的鬼话？” “虾？” 白离不做解释，一骑绝尘奔赴斩妖司。 白兰地原地楞了好一会儿，勉强弄清楚白离那句话的意思。 他一拍脑门：“对哦，我该先下线。” …… 现实中，李华摘下头盔，第一时间登陆了游戏群。 白兰地：@全体成员，还没上线的都赶紧上线，今晚有剧情活动！ 然后他不管群里一群云玩家的询问，登录了论坛直接开帖子。 《今天有限时剧情，别上班别上课了，赶紧上号！》 完事后，他扣上头盔，继续在病床上躺平。 …… 某大学班级。 “老师，我肚子疼！我要回去寝室上厕所！” “去吧，去吧……等等？教学楼里没厕所吗？” “我认定的坑只有一个！不然我出不来！” “你以为你是去生孩子么！妈的，你给我回来！” …… 某公司的工作岗位。 “他呢？不是说今天交文案稿子吗？” “他刚刚早退了，说是用带薪年假。” “简直放肆！谁给他批的！” “他自己批的啊，他就是项目管理啊……组长，您来交稿子就别这么大火气了。” …… 某直播间。 “各位小哥哥小姐姐……今天呢，我就不唱歌也不整活了哈，我表演一个直播睡觉好不好啊？” 网络主播拿出一个头盔扣在头上，然后往座椅上一躺。 “晚安各位。” 直播间里当即就飘起来一连串的‘？？？’的弹幕。 …… 某刚刚跑了一名学生的大学班级。 辅导员瞥了眼案板上的手机，一条信息引入眼帘。 流畅的粉笔字微微一顿，然后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不慌不忙的拿起教案，语速平举，态度从容。 “各位同学，我也要去生个孩子，你们……自习吧。” 说完便走出教室，留下一群懵逼的大学生，彼此面面相觑。 “……他们生的同一胎？……量子生娃？”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冲泉水了属于是 斩妖部里。 岳不语正在打着瞌睡，她想着白离或许能再天亮前赶回来，便坐在了他的位置，结果刚刚坐下来不久便有些困了，伏案闭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八品修行者倒也不会吹点夜风就感冒。 睡眠清浅着，她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露出了甜美而享受的笑容。 如果头顶长出两只耳朵，这时候应该变成了飞机耳，高兴的打着转儿。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很轻。 有谁缓缓朝着她走进，伸出手，按向她的脖颈。 一股冷意袭来，岳不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有只手提了提她背上的御寒衣物。 她下意识的抓住这只手，像宠物似的蹭了蹭这只手，朦胧不清的抱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呜……” 对方没说话，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似乎似乎有些害羞。 岳不语这才发现手感不太对，她抬眼一看，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你……”小姑娘见到姜水儿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顿时涨红了脸：“我才没有梦到被那个大猪蹄子摸头梳毛掏耳朵的事！” 姜水儿眨了眨眼睛……我也没说你梦到这些啊。 ……话说，你原来梦到的是这个啊？ 女孩纯洁的注视使得岳不语呜的一声埋下脑袋，她可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社死的羞耻感。 姜水儿想要摸摸岳不语的脑袋，安慰一下。 岳不语扭过头，她倒不是很喜欢姜水儿，总是把这小姑娘当做假想敌。 “你来这儿做什么？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岳不语轻咳一声，试图挽回自己作为看板娘的尊严：“都说，吃好睡好，一路走……咳！” 姜水儿抿着嘴唇，她羞于开口，小声说：“有些事，所以睡不着。” 饿了，睡不着，所以来找某人打个牙祭。 这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岳不语也没追究，她起身说：“他恐怕天亮前不会回来了，我先去休息了，你……你？” 起身后，岳不语才注意到，她比划了一下身高，惊讶道：“你是不是长高了一截？而且你这个胸……” 蓄着眼睛看过去，岳姑娘盯着姜水儿有了不小起伏的胸口，顿时生出一股难以置信的恶气。 作为饱读诗书的家庭和武德充沛的家庭的子女的结合，岳姑娘保留了‘胸不平何以平天下’的气度，还未成年的她，不知是没彻底长开，还是基因决定了成败，不能说一马平川，只能说比锉刀砧板略胜一筹……标准的中州平板驰名海外。 而姜水儿作为农家子女，居然具有了与其身份地位不相称的伟岸胸襟。 岳不语盯着还没有彻底成熟的姜水儿，第一次感受到了阶级对立的惨痛，以及王侯将相宁有胸乎的悲愤。 姜水儿搂了搂衣领，她也不是想变大的，只是不太受控制。 “明天就会变回来了。”她解释道。 “你当我几岁，长出来还能缩回去的吗？”岳不语暴躁道。 姜水儿许是听出了岳姑娘的羡慕，小声说：“你以后也会有的。” 岳不语不好哄更不好骗：“我娘当年看着别的堂姐表妹时也是这么说的！可后来她生了我以后就认命了，告诉我，小时候我经常被饿哭，她不得不承认，这或许就是生而为人的极限！” “大也没好处的。”姜水儿继续弱弱道。 “我也这么认为。”岳不语表示赞同，但很快言语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但……” 某镇抚使曾经曰过……大就是好，多就是美！ 他倒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xp系统和枭雄之志。 仔细分析一下，如果要戳中他的好球区，或许得再过十年，彻底发育成型，然后嫁个相公，再把他克死…… 大概天下没谁会脑瘫到走完这一套流程就为了让白某人刮目相看。 岳不语这些心里话都没办法说出来，她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下。 回头看了眼姜水儿。 更气了！ “你怎么又大了一圈！” 姜水儿拉着被撑起的衣服，弱弱道：“我也不想的……压制不住，平时都是白大人帮忙。” 她蹙着眉头，压抑着饥渴感。 平日里只需要少许血液就能压制住变化的征兆，但不知为什么，今晚的饥渴感尤为强烈。 她和白离都是初心者，显然忽略了天象对于她体质的影响。 今晚是满月，月华正浓。 太阳是阳气正气，万物能量之源；月亮释放的独特波长，则是阴属族裔的最爱。 自古以来，妖族都有接受帝流浆的传统，同样僵尸也是吸收月华成长的特殊物种。 这种躁动的夜晚，这股饥渴感不是一两滴血液就能压制住。 姜水儿越发朝着生理年龄靠拢，越是代表她的变化更进一步，也就意味着失控的可能多了一分。 白离警告过她，在发生这种事之前，最好想办法控制住自己。 喝血可以减缓这种饥渴感，但普通的血食不够，更可能彻底引发她的理性崩溃。 就像是很久没喝水的人，被给予了水之后，绝不可能只矜持的勉强喝上一小口。 而且白离定下了规矩。 斩妖司里的人和半妖，都不能咬。 玩家可能会躺平求你咬，但是不能咬。 普通的无辜路人也不能咬，咬了得负责任。 山里的野兽可能有狂犬病毒，也不能咬。 家禽可以咬，但她不想咬。 姜水儿想来想去，最后能咬的只有她自己了……但咬自己有什么用吗，这种不生不死的血越喝越渴。 就这么思来想去的纠结了好一阵子。 忽然就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 天色未明，满月当空，本该在线下的一群玩家们风风火火的闯到了斩妖部门口。 岳不语一出门就满面错愕，白离分明说过这群人是一般不会在晚上活动的阴间作息生物啊。 “你们……大晚上不休息的吗？” 玩家们彼此对视，上线了大约十几个人，都是神色匆匆，急急忙忙。 他们火急火燎的上线，结果发现还是平平安安，当即以为自己被骗了。 不明游荡者：“不休息，但我赶时间啊！怪呢？怪在哪？剧情在哪呢？” 疾风二哈：“我直接逃课了，人呢，怪呢？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英雄咕哒：“稳住，或许只是还没来，别人说我可以不信，但那可是白兰地！” 清风：“我就是来看热闹，别指望我去打怪……这波属于冲泉水了，热闹不可不看。” “我也一样。”泥头车表示赞同：“但抢人头可以考虑。” 闹腾了片刻。 岳不语大致听明白了，看向姜水儿：“他们是说……好像谁得到了消息，离兄长那边被设计埋伏了，同时还有另一波盯上我们了。” 姜水儿歪了歪脑袋，手指点住精致的下巴。 ……外来的妖怪？ ……能咬吗？ 忽然，有名眼尖的女玩家大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的屋檐上，忽的闪过一道残影。 半空中，有一道银色残影略过，嗤的一声，空气爆鸣，紧接着一条银色的大狼落在了地面上。 “嗷呜——！”白狼扬天发出咆哮声，它捕捉到了前来袭击的妖怪的气息，双方碰撞了一个照面。 可有的玩家还没反应过来，金钱山豹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发现，当即不再掩藏当刺客，直接下场开无双。 山豹如同失控的泥头车，直接撞向人群，以它的杀手专业，只要擦过人体，玩家们都得强制戒除三天网瘾。 “闪开！”二哈拔出岚切，一脚踹开发呆的清风：“咕哒！” “来了老弟！”英雄咕哒大喝一声：举起流亡者：“buster！” 山豹一爪子险些撕开防御线，就这么一撞，后面一群闪躲不及的玩家，统统如同脱轨列车般被连锁掀翻。 “好弱……”金钱豹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色，盯着这群玩家：“这就是斩妖司？就这点能耐？” 它嗤笑道：“让我白期待这么久……你们今天，一个都活不成！”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里没有正常人 “卧槽，这妖怪好嚣张。” “直接冲泉水了，不能忍！” “我刀呢，拿刀来，我要斩了这孽畜！” 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 这群玩家们一点都没在怕的，反而是勇的不行，仿佛随时都能打出一套军体拳来震慑妖怪。 但只有勇气是没用的，神风式进攻的前提也得是绑好炸弹。 金钱豹舔舐着爪子，脸上露出冷笑。 它看的十分分明，这群人根本都是乌合之众，而有些战斗力的反而仅仅只是个小姑娘。 不足为虑。 走了一个斩妖司镇抚使，如今的斩妖司里都是一群幼苗罢了。 若是再给个几年，或许教人忌惮，但现在的他们比幼儿也强不到哪里去。 山豹是妖族杀手，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的缺德事，做起来根本没什么心理负担，绝不会说什么把你们最能打的叫出来，我要公平的打败他。 可能现在所有人了，最清晰的就是咕哒和二哈了。 亲身经历过的他们二人非常清楚，此时的玩家们除了被屠杀之外，根本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最糟糕的是白哥还不在。 坏坏坏！ 这才开服一天，就要被强制封号三天来戒除网瘾吗？ 这什么魔鬼剧情，开局就要被打爆泉水新手村屠杀？ 官方你没有心！ “咱们至少得护着小姑娘们离开。”英雄咕哒使了个眼色：“我断后，你带她们跑。” 疾风二哈不假思索：“不行！你跑，我断后！” “这时候你还想跟我争？” “废话，这种刷好感度的事轮得到你来？” 两人先瞪上眼了。 一走神功夫，山豹袭至跟前，速度快若一道魅影。 白狼嗷呜一声，奔跑至另一侧，眨眼间，皮毛被撕开几道利口，血流如注。 几名玩家被撞开，避开了开膛剖肚的下场。 白狼摇晃几下，挣扎着几下没能站起来。 山豹嘶吼：“碍事的杂种！” 就在这时，一声低喝伴随着劲风呼啸。 “都退后！” 方天画戟轰落在人堆里，卷起一阵狂风，山豹魅影奔走而来，又被这一戟逼退。 有道倩影撑杆起跳，反手倒提方天画戟，冷目而视。 “妖怪，胆敢在斩妖司中放肆！” 英姿飒爽，好些玩家瞪大眼睛，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位看板娘也是有武力傍身的。 山豹不屑一笑：“何止要放肆，我还要杀光你们！” 岳不语扭动方天画戟，挥动沉重兵器，扭腰横扫，纤细腰肢却爆发出澎湃巨力。 她的天赋继承自岳国公，使的这一手兵器也是家族一脉传承。 岳不语最大的缺点在于她并没有多少对敌的经验，实际上也不曾杀生过。 此时和妖怪对敌，全靠着一腔孤勇撑住，她不能退，否则斩妖司所有人都会深陷危险。 山豹偏偏是个敏捷的妖怪，狡猾的很，作为老练的杀手，它有的是办法慢慢对付岳不语这类初经杀场的菜鸟……只要让她不断分心就可以。 分了神，分了心，就会出现破绽，就容易忽略自己的状态。 岳不语的招式大开大合，护住自己没问题，但不可能护住其他人。 小兔兔自然也不傻，知道对方一直试图迂回。 ……跟我玩拉扯？ 兔子红眼，急了也咬人。 “懦夫，跟我正面一战！” 方天画戟一摆一提一收，招式如画纸行笔。 因为兵器太长太沉，而她的身体较为轻盈，看上去就如同一把兵器主动拖曳着她。 她将大戟挥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没有停顿，逼迫山豹一次次改道。 可玩家人数太多了，总有一两次损伤，也总有她赶不及的时候。 情况正在一点点变得更加糟糕。 最为糟糕的是…… 山豹喝道：“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快点动手！” 岳不语神色一变……居然不止一个，还有其他妖族？ 金钱豹的急促呵斥也是因为他发现这小姑娘居然比预想的更持久，这么沉重的兵器，单手就能提起来，莫不是天生神力？反而是他的妖力衰退的更快……这斩妖司的确有邪魅的地方，只是立于此地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妖力的损耗都比往日更多。 好在也没让它继续等太久，后方已经有妖气飘逸而来。 红色皮毛的狐狸妖怪观察了许久，确定并没有多少威胁，它不急不慌的走了出来，空气里飘起湛蓝色的火焰，妖力经过转化，化作狐火，这边是妖族的术。 如同人族的道法，妖族也有妖术，可通过血脉知识传承，或先天获得，而先天所得的术往往威力非凡，被称之为妖族的本命神通。 狐妖使的这一招狐火妖术，自是后天习得而成，却是最为适合妖狐族的妖术，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几个脸盆大小的火球，根本防御不住。 妖狐火不仅会灼伤肉身，更会焚烧血肉，附着而燃，妖火之所以是妖火，是因为它的燃烧本就是妖力的能量释放，一旦中招几乎化作枯骨。 “撤！快撤！”咕哒扯着嗓子喊道：“是白磷燃烧弹！” 还站着看烟花的一群人听到这个词，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跑得掉么？”狐妖冷笑。 这声一开口，反而有几个玩家停下步子，诡异的一回头。 “听声音，居然是公狐狸？” “不要男狐狸！” 狐妖一愣，它眼角抽搐，心里骂道……神经病，关注的重点错了吧！你们居然不怕我？ 它一恼怒，将狐火砸向人群。 岳不语护人心切，将方天画戟抛出，兵器贯穿狐火，如同戳破了气球，狐火炸裂开。 可她抛了兵器，自己就没了防御。 “做得好！”山豹狞笑道：“小鬼，给我死！” 它连续踢踏地面，速度快若电光，直奔岳不语不设防的后背位置，手臂伸直，要将她直接贯穿胸背。 因为太快了，它也根本没留下余力。 可就在这时，偏偏是这时候，突然钻出来一人，持盾跳出来，护住了岳不语。 噹——！山豹的手指发麻，它的手臂弯曲，利爪在盾牌上撕出几个白色印子，却没能贯穿。 泥头车抬起眼：“啊哈！我等你好久啦！就知道你会来这招！” 他一人的气力，其实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所以在他的后面，是其他人。 不明游荡者死死地抱住了泥头车的腰，在他的后面，还有清风，还有其他玩家。 靠着几个人的体重和气力，硬生生撑住了没被掀翻开。 岳不语眨眼：“你们……从哪钻出来的？” 小姑娘自己也奇怪，也就是眨个眼的功夫，她的身边，左右前后，蓦然多出了好些人。 都是玩家。 泥头车昂首傲然一笑：“都是躺地上装死的！” “……”不明游荡者小声说：“这叫抓准时机。” 玩家们并不愚蠢，只要给他们一个目标，他们就会自主的开始配合，然后执行。 而在十分钟之前，他们收到了这个目标。 【任务：守卫斩妖司，保护所有关键npc】 【奖励：三十贡献点、五点荣誉值、自选兵器】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还是个人？（指斩妖司） 看到贡献点、看到荣誉值、看到自选武器。 别的不说了！ 就今天，你想伤害任何人，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什么叫做坚不可摧，什么叫做众志成城！ 山豹从这群人的眼中看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不了玉石俱焚’的惊人意志力。 可这群人为何对斩妖司如此维护，难道他们不怕死也不惜命吗？ 它不懂，但这么多人围着中间的岳不语，想要杀过去也没可能了。 可转念一想，它为什么要杀过去？ 随便杀几个就回本了！ 山豹正要提起杀意，将这群不识好歹的给…… 忽然间，一股冷意袭来，阴冷的息吹，仿佛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银霜。 它的背后悄然出现一道鬼魅的倩影，低下头，一双脚踩在白色的砖石上，没有穿鞋子，白皙双腿骨肉均匀，被红色长裙盖住，朦胧不可见。 “什么东西！”山豹回头挥出一拳，撕裂空气，爆发出脆响。 利爪划过了红色的残影，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她突兀的消失，又突兀的出现在大约十步外。 红裙的魅影歪着脑袋，眸子染着一层鲜红。 她轻轻咬住手指，牙齿咬破了指尖，鲜血顺着手指流淌，染红了小半手掌，流淌过手腕。 “我饿了。”她轻声说，双目迷离，有些朦胧，神志不太清醒，似乎半睡半醒着。 红衣自言自语着：“应该可以咬一口吧。” 那就咬一口试试看？ 她松开牙齿，一双绯红的眼瞳看向山豹，眼中充满了‘渴望，想要，喂饱我’的字眼。 金钱山豹炸毛了，它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哪怕是过去被高位妖族盯上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都是一个死字，但不知为何，它认为这次如果被抓住，死的只会更加惨烈。 “你吓不到我！”妖族求生欲拉满，攻击性拉满，它伸出利爪，直接爆发全部潜能，以损耗寿命为代价，释放出超越身体极限的妖力，强大的力量瞬间充斥了躯壳，也充实了他逐渐匮乏的自信。 山豹和黑虎精都是祸斗门下的精锐杀手，它们都信奉实力主义，同样都是极其喜欢杀人，杀人就是一种修行，强大的实力都是在厮杀中得来。 人族修行者是最容易被杀的对象，肉身太脆弱，只要轻轻一拉一扯，就会变成无数碎片，它十分依恋这种感觉，它也认为，只要竭尽全力，眼前的所有人也都会和它料想的一样，被撕成碎片。 山豹屈膝而跳，怒吼着，如同一发炮弹，扑向诡异的妖冶魅影。 本命神通，烈风！ 烈风卷入豹爪，两股力量叠加，相辅相成，便是百战铠也能撕开！ 江湖上不知多少自以为肉身强横的横炼高手，都活生生被这一招开膛剖肚！ 山豹满脸狞笑。 桀桀桀桀桀！ 死！ 烈风席卷而过，相较之下，那红衣倩影是多么脆弱。 轰鸣之音并不显得震耳欲聋，但十分的刺耳，如同钢锯般的烈风利爪划过鬼斧山脉的岩石制作成的地面，爆发出的声音，仿佛数倍于金属划过黑板的尖锐。 玩家们下意识捂住耳朵。 即便是堵住耳朵，也还是无比清晰的听到了一声清脆声响。 啪——！ 那清脆的巴掌声，像不像是在蚊帐里打蚊子的你？ 姜水儿望着呼啸而来的山豹，抬起小手，就那么轻轻一挥，轻柔的拂过微风，拍在了调皮小猫的脑袋上。 来势汹汹的妖怪被pia在了地面上，浑身汹涌的妖力，一触即溃。 别说山豹，就连一旁打算助拳的狐妖也顷刻间变了脸色，转化为毕加索的画风。 那叫个疑惑不解。 良久，还是一名玩家最先发出了灵魂之问。 “……就这？” 嗯，就这。 山豹倒在地上，俨然几乎脑震荡，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明白自己坠机的事实。 但本命神通被打断，妖力爆发结束，各种后遗症令它动弹不得。 它只感觉到自己被重新拎起来，像只没有尊严的小动物。 然后…… “喵嗷嗷嗷嗷嗷！” 惨叫！ 痛出本音的惨叫。 山豹的脖子被红衣魅影一口咬住，獠牙刺破皮肉，刺入血管，贪婪吮吸。 开了戒，就停不下了，血肉是如此甘甜，生机是如此美妙，每一口都是生命的味道。 这还是来自于妖国的外卖，是中州本土都不一定会有的味道。 僵尸的亲吻，或许不诱惑，但一定很要命。 山豹脑子立刻清醒过来，它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机正在迅速流失， 不仅是生机，还有它百多年的修为，凝练而成的妖丹，都在快速的缩减萎靡，很快连妖怪的形体都无法维持，逐渐退化成野兽的姿态。 它无力挣扎，就像是变成了对方手里的一个大号血包。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它一定会选择逃跑，再见到她的第一眼就逃跑，不要回头的逃跑。 可惜没有如果，生命不能重来。 豹子抬起眼，试图求助于同伴，可抬眼看去，哪里还有狐妖的踪影。 艹。 狐狸精都不讲义气的。 …… 跑！快点跑！ 不要回头，千万不能回头！ 狐妖以毕生最快速度冲出了斩妖司的山门，它要是知道这里有这玩意，打死也不会接这个任务，也绝不会来。 那是什么，那踏马的是什么！ 难道是传闻中的不化骨？僵尸中的超级极品？ 不管那是什么，肉身恐怖，已经不亚于五百年的妖族了！小妖根本不敢招惹那玩意！ 虽然道理我都懂，但是！ 但是…… 这里不是斩妖司吗？ 为什么会有半妖？ 为什么会有极品僵尸？ 为什么里面没一个是像人的？ 狐妖还是回头看了眼鬼斧山脉，看了眼那‘卫道人间’的招牌，当即恨不得回头吐上一口吐沫。 ——你怎么骗妖呢！ 心底怒骂一万句都不够，但腿上还是跑的很快。 狐妖只想着赶紧走，报仇什么的，根本没想过。 本来就是杀手，为钱卖命，谈及报仇未免太可笑了。 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别怪兄弟不当人，兄弟本就不是人！ 况且，它跟这两妖也才认识了八十多年……八十多年而已，别称兄道弟的，我们不熟！ 这么想着，狐妖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只要再跑远个十里，就彻底安全了。 等等……前面那是谁？ 狐妖盯紧一看，旋即放下心来。 原来是个卖面饼的小贩，也是天快亮了，出来做生意的吧。 ……正巧，自己也有点饿了，算你倒血霉。 狐妖舔了舔嘴唇下的牙齿，朝着刚刚推车出了姑苏的老板娘背后潜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离的人性逐渐流失 纵马飞驰，白离在小半个时辰后赶回了斩妖司。 原本是有些距离的，但他的御术有了不小长进。 御术本就包括骑术，实际体验后才知道，骑术不单单只是能控制住马匹，更要保证人马气力合一。 他以真气催发了坐骑的潜能，才能在短时间内赶回来。 但即便已经这么快，即便马儿刚刚到了就已经累的躺下了，白离也仍然觉得不够快。 ……要是有什么更方便的出行方式就好了。 ……要么是更快的坐骑，要么是直接御剑飞行。 ……实在不行，换成飞行卷轴或者炉石也可以啊。 白离陷入思忖……系统你怎么看。 【我看你马！】 【我是你爹吗？什么事都试图依赖系统来解决，不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脚踏实地的去奋斗？丢不丢人？就你这样还想当镇抚使！】 【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怠惰思想和所作所为！】 得，白嫖失败，还被一通臭骂。 白离已经逐渐习惯了系统的嘴臭。 他事先已经通过管理者后台查看了斩妖司内玩家的情况，突然一堆人上线是让他吃了一惊，随后立刻发布任务也是源于这个理由。 玩家死绝了他都不心疼，但npc可不行，这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招来的未来战士。 一路飞奔回到了斩妖司，结果一进门，他的所有表情都立刻收敛了。 因为很热闹。 空旷的地面上，一群人追着一只红衣跑。 岳不语提着方天画戟嚷嚷道：“快把她给我制住了！左边的堵住啊！” 十几人追不上一只红衣的魅影。 红衣的僵尸肩膀上扛着一只已经没了生息的巨大山豹，咬着它的脖子，在斩妖司里一路狂奔，后面乌泱泱的十几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场面，怎么说呢…… 就像是一个饿了十几天的人，出门抢了一只烤鸭，没付账被摊主围追堵截。 白离的表情从放松变成了疑惑，眼角微微抽搐。 他以手扶额……等等，等一下，有点乱，有点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从妖怪攻打斩妖司变成黄渤抢面包的剧情发展。 白离在沉思，姜水儿往前跑，岳不语在后面追。 “松嘴啊你，别吸了！已经吸干了！” “那个不卫生，我回头去买点新鲜的！” “你给我停下！还跑！你还跑！” 像极了拿着拖鞋追着期末考试不合格的熊孩子的七零后家长们。 白离眼前一花，红衣已经飘到跟前，眼神一下子就清醒了，但她没有松开嘴，而是一下子绕到了白离的后面，双手搭着他的肩膀，将他当做挡箭牌似的推在跟前。 也不知道姜水儿这时候是清醒的还是半睡半醒，但身体长开后的形态，反而表现的更像是小孩子。 “哈，哈，哈……”喘着气的岳不语扶着膝盖走过来，见到白离平安无事的归来，先是露出了放松的表情，但下一刻便眉头一竖，呵斥道：“躲？躲他后面就有用吗！你给我松嘴！” 红衣缩着脑袋躲在后面，呜呜咽咽不说话。 玩家们就站在一旁看戏，评头品足的说着。 “怎么跟一家三口似的。” “一爹一妈加二哈……我家二哈拆家的时候，表现就是这样的，躲人后面。” “咬着不肯松口的样子是有点像了，艹！” 白离听着两人争吵，颇有些无奈和心烦意乱，他抬手对着红衣摊开手掌：“松嘴。” 对方不太乐意，但见白离表情严肃，还是老老实实的松开獠牙，然后呸了一口，吐出一点兽毛。 “你们，也都散了吧。” “今晚的事，明天再进行整理，不要多说什么，回灵界去。” 白离环视众人，以管理者的严肃神色压制住这群人的吃瓜本能。 玩家们不情不愿的下线后。 青年看向斩妖司的中流砥柱们，他叹了口气。 “张嘴。” 僵尸姑娘老实张嘴。 指肚擦过刃口，白离将割破的手指放入她的嘴里，一阵轻微吮吸的触感后，姜水儿眼中的鲜红色泽褪去，躯体开始散发出白色的烟雾，从xxl逐渐退化成l。 由此可见，妖怪的血液治标不治本，只能缓解饥渴，却不能让她变回原本模样。 姜水儿变回来后，脸色通红，滚烫的如同火烧云，皮肤变成晕红色，脑袋上不断飘着蒸汽。 “她没事吧？烧成这样，快变成熟女了。”岳不语关切了声。 “吃的太多，需要时间消化一些，就和人体吃的太补会流鼻血是一个道理。” 白离横抱起晕晕乎乎的小姑娘。 岳不语哼声作为应答，将方天画戟刺入山豹的尸体了，挑起来抗在肩头。 她主动走在前方，不太想看后面的公主抱的情形。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白离问询。 “也就是……此番此番，这般这般。”岳不语迅速解释了下。 白离听完，心底反而没多少庆幸。 运气使然的结果，如果不是姜水儿没吃饱导致僵尸化，如果不是僵尸化克制了这类妖族，如果不是对方的行踪被玩家和白狼察觉到……恐怕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今晚包括岳不语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虽然结果好，但这样的好运气未必会一直持续下去。 将姜水儿放回房间里后，白离对着岳不语说了声。 “抱歉。” “啊？”兔兔先是走了会儿神，随后摆摆手：“这也不是你的错，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而且……你走后，本来也该是我来防范的，但我没做好。” “不，没考虑情况就擅自行动，是我的失职。”白离自我反省：“作为斩妖司镇抚使，我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不能擅自行动，如果没人坐镇在这里，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证……哪怕是强敌到来，只要我在这里，至少还能开放道藏库，将武器装备和一次性符箓发放到位，保证起码有一战之力。” “话是这么说，但总有犯错的时候，别感到太多压力了。”岳不语不知道怎么安慰，想着打破尴尬氛围，便笑着说：“那，吸取了这次教训，下次得注意了，毕竟一不小心，你就可能会失去我这只小可爱了。” “我会的。”白离的神色从未如此认真过：“我不想失去你。” “！”岳不语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手指绕着发丝，她脸颊发烫：“你，你突然这么说……我会当真的。” “你对我很重要。”白离说：“我不能，也不想失去你……” “是，是么……”她支支吾吾的说：“离兄长，其实……” “还有大家。”白离继续道。 “诶？”岳不语的头顶升起问号。 “斩妖司是我一手建造，这里的所有对我都很重要。”白离没有去看岳不语，而是看向屋子外的月光：“倘若失去了谁，我一定会感伤吧，所以……” 岳不语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如何，但显然怨气极高：“离兄长……！” “嗯？” “找个柱子撞死吧！猪头！”小姑娘怒气冲冲的提着方天画戟走远了。 白离目瞪口呆，他挠了挠头，望着一旁的白狼：“我说错什么了？” 白狼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旁躺下。 虽然它不会说人话，但……白离能感受到它眼神里的某种鄙夷。 …… 次日清晨，白兰地乘车回到斩妖司附近，饥肠辘辘，见到路边有摊位，立刻过去买了几个手抓饼。 “哟，老板娘，你这狐皮大衣不错啊，哪买的？” “……狐狸送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下一阶段 妖国和大炎交界处。 这里有一道连绵不绝的巨大峡谷，名曰叹息峡谷。 任何生灵来到这里，都休想过去，值得留下一声叹息，因此而得名。 叹息峡谷和鬼斧山脉相同，都是仙魔大战的遗产之一，这里交锋的，在大地上留下的创伤，其残留的力量万年不移，飞鸟从此地飞不过，峡谷之下传闻直通幽冥。 很多年过去，它就成了一道天然的障壁，分割了南域和中州，界碑一左一右的分立于叹息峡谷的两侧。 妖国的这一侧的叹息峡谷更高，因为山还在长高，数千年的时间过去，如今的叹息峡谷左右，一者抬升，一者沉降，已经形成了近千米的高低落差。 就在这高耸的绝壁上，坐落着一座古式楼阁。 异妖楼。 妖国之中，也有人族的江湖门派之说，如同江湖会有几大门派的排名，在妖国之中也同样会有，它便是屹立于妖国众多联邦中的十大势力之一。 异妖楼的构成和妖国同样，采用的是联盟制度，它的由来是因为利益的牵扯，为财为利而来的妖国精锐们组成了异妖楼，不能活在阳光下的犯罪集团们构成了它的主体。 南域北域西域中州，除了极东之外的少部分地区，处处都有它们活动的痕迹。 最大的生意，是买命。 故而异妖楼声名狼藉，没人喜欢这种为了金钱利益卖命的组织。 在异妖楼中，不同的杀手效忠于不同的集团，彼此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 能在异妖楼里挂牌的杀手集团，一共就五个，想要升上去就代表要把另一个拉下来。 近五十年来，异妖楼里只发生了一次更迭……祸斗，无疑是近五十年来晋升最快的杀手集团之一，它们比本不讲规矩的异妖楼更加不讲规矩。 今日在祸斗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死了三只妖族杀手……每天都有妖死，不值一提。 但问题在于，它们接了两单，却一单没完成就死了，而且是死在了中州。 这对于祸斗的名誉产生了一定的损失，因为迄今为止祸斗在中州特别是在大炎的委托完成率是百分之百。 “按照老规矩……两个铁，一个铜，死了，换更高级的上。” “银牌么？可这个级别的委托，就上银牌的杀手，有点不符价位。” “那就让对方加钱。” “对方会答应？” “看看委托人就知道了，妖国的狮猊，呵，他们那一窝子可都是名门正统，妖国并洲持节令，有权有势，价格再翻三倍也不算高昂，对方出得起。” “另一位委托人来头也不小，居然是洪湖水系……一枚水泽盅的出价已是不小气了。” “再要一片黑龙心鳞。” “太黑了！” “你尽管开口便是，黑不黑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怎么回答。” “……答应了。” “很好，那么，派出银牌杀手。” “三月前已经派出五位银牌去袭扰北域魔门的核心弟子，短时间内无法抽身，五月前三名去半路截杀极东域神宫寺的银牌也没消息，银牌还有不到一两位，也都在外执行任务，调哪一位回来？” “不用，最近在中州大炎找到一不错的苗子，直接招揽进来试试，他不会拒绝的。” “中州大炎？那可不是妖族，而是人族吧。” “呵，人族和妖族，哪有什么区别，不论披着哪一种皮，里面都是兽性。” “倒也是，为钱卖命罢了，不分种族……那人是谁，真有银牌杀手的本事？” “自然如此。” “什么让你如此肯定？” “前段日子，青木国皇族嫡系灭门就是他做的。” “善……说起来，同样的刺杀目标，近日接到了第三份委托，都是针对那只垂死的骆驼。” “哦？” “是来自于大炎，不过委托人神神秘秘，弄不清楚身份是什么。” “无妨，出价多少，顺利的话，一便办了。” “貔貅金像一座，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白色棋子三枚。” “……” “如何？” “撤了他的委托，就这点出价也想来请异妖楼的祸斗杀手，打发叫花子呢！让他滚！” …… 时间一晃便是一周时间。 白离坐在斩妖部里，摊开掌心，晒着太阳，仿佛已经提前进入了退休状态。 因为的确很闲，没什么其他事可做。 他不能外出跑单子的情况下，除了在这里发呆，就只能看看书，发发呆，跟远在天边的网友聊聊。 他闲下来了，其他的人倒是一点都不闲，斩妖司热闹的很，甚至噪音盈沸。 演武场上，岳不语已经进入了魔鬼教头的状态，作为看板娘的她此时对操练玩家们来了兴趣，每天在演武场上，提着木棍把一群大老爷们打的恶魔哭只狼嚎。 不知道是不是过去被白离那句‘你还有大家’伤到了，到现在怒气值都保持在九十以上，全部精力都用来折腾玩家们了，也多亏了她……一遍挨打一遍训练的玩家们反而肉眼可见的成长了不少，等级虽然不高，但基础功变得有板有眼了起来。 不愧是军旅家庭，岳不语她爹可是治军强人……莫不是把军队里那套照搬过来了。 白离乐的不干预，最多偶尔指点指点错漏的地方。 和岳不语火力全开相反的是姜水儿。 她自那晚暴走之后变得格外小心起来，生怕被嫌弃后赶出家门，就此流浪街头变成下雪天搓核弹的小女孩。 姜水儿接过了看板娘的传力棒，每天负责给玩家们擦药和做心理辅导。 噢，这心理辅导也就是时不时卖个萌红个脸，同时以各种姿势表情语气婉拒玩家们的奇怪要求，即便如此就已经足够让这群死宅们感受到被关怀的乐趣。 因为她的确长得可爱。 白离私下公上都收到过好几次的匿名信，私下就是琴酒的账号被群友艾特或者论坛里被点名，要求更改姜水儿立绘建模；公上，就是有人联名上书要求给姜水儿买更好看的衣服。 对此白离大笔一挥，回复两字。 ——本司没钱！ 他予以拒绝，但没有完成拒绝。 狗到极致的镇抚使大人慈悲且隐晦对玩家们表示了……你们可以自己挣钱给她买漂亮小裙子嘛。 这直接激发了暖暖玩家内心的火焰，一度想要逃出斩妖司去外面悄悄打工偷电拼车给姜水儿换装。 令人发指的是……一共五名偷渡者，四名都是女性玩家。 所以成人娃娃的八成买家都是妹子……这一都市传闻居然是真的？ 当偷渡失败后，十几个玩家当天就在论坛上痛骂狗策划，深深探讨了游戏不开放充值渠道的恶劣性，并且极其严肃的表示他们已经受不了姜水儿和岳不语这身朴素到极致的立绘了。 神立绘…… 你们自己穿的不也是朴素到极致吗？就想着给游戏里的纸片人换衣服，不想想自己全身上下衣服值几钱？ 姜水儿大受欢迎自然是好事，自从被某东方毕业的玩家抢了锅碗瓢盆从厨娘位置退役后，她又找到新的定位，至于她啃着山豹一路狂奔的事，已经成了没有太多人知晓的黑历史，一旦暴露不知道会多少玩家戳瞎狗眼。 但……人设这东西，做出来就是要毁的。 白离仰起头，吨吨吨一口烈酒，打了个饱嗝。 此时正微醺，叫一个醉生梦死、 铁胆虎骨酒……他这七天来，已经喝了快半缸了。 但还不够，黑虎精的骨头太多，他泡了足足七缸……不是烟灰缸，而是以前农村用扁担挑水七八次才能盛满的那种大号水缸，这起码得再喝个大半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入七品。 效果，应该是有的……系统显示已经在突破中了。 白离默默饮酒，等待突破，同时也在等待一名玩家突破五级，只要有一人突破五级，就能进入下一阶段。 斩妖司少卫留下的线索指向一片地区，那里便是新的练兵所攻略地。 第一百一十八章 1.1新版本公告 闲着也是闲着。 白离活动了一下手指，心说也差不多可以开始更新下个版本的公告了。 虽说还不算长草，这群玩家也挺乐在其中的，但优秀的狗策划绝对不能让他们感到厌烦和无聊啊。 要管饱还不够，还要量大。 白离也必须承认，自己的耐心并不是那么充足，生活在快节奏的信息时代，根本受不了无聊的日子。 整天只顾着喝酒水群，和网友骚聊，看看沙雕图，也就是有事没事和倦梦还聊聊哲学诗歌和远方……再不然就去食堂打打牙祭，或者下山活动一下。 鬼斧山脉太过于诡异，他都不敢上山去打猎，而且有时候喝的太多，连练刀都东倒西歪，在这么喝下去，迟早要喝出啤酒肚来。 登陆玩家论坛，开始撰写公告。 【主标题：人间守卫不删档测试1.1版本的更新公告】 【副标题：关于新活动内容的简介】 【编辑人：琴酒】 【即将到来的1.1版本会更新的内容】 【1、开放十个新增测试名额，进行陆续发放】 【2、开放资料库，已经在官网上进行登录，可随时查看】 【3、天气系统增强，即将进入冬日，温度会持续走低，请玩家们注意防寒保暖，且加快盖房子进度】 【4、增加部分商贩，在斩妖司外五里有小型集市出现，生活系玩家可以向镇抚使申请前往购入必备物资，但请注意商贩的狡猾，千万记得砍价】 【5、固定了斩妖司镇抚使白离的行动轨迹，如无必要，他不再会肆意外出，以防引发连锁的剧情bug】 【6、增加了npc姜水儿的面部表情丰富度，有没有感觉可爱乘以三倍？】 【7、强化了npc岳不语的情绪暴躁度，惹她生气可以享受到被jk痛打的待遇】 【8、增加了敌对势力的活动概率】 【9、修复若干bug】 【10、开放新地图，乱葬地岗】 …… 【各位玩家早上好……我是游戏的主策划琴酒，一晃又是十天时间不曾和各位见面，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这次经过一段时间的爆肝，我们为这款游戏增加了更多的细节……】 【基于衣食住行的系统，各位已经有所察觉，它基于现实而存在，故而连建筑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为了督促各位的进度，我们加强了一下天气系统，不想挨冻就请务必建造出厚实且保暖的居所，否则每天光是住宿费就要扣除一点贡献点，日积月累就是损失了一个亿啊】 【关于游戏战斗系统的部分，各位并没有立刻体验到，着实不小的遗憾，但这痛苦又折磨的升级过程，一定是让各位心满意足了吧，请放心，往后的升级会更加痛苦，更加折磨，作为一款真实系修仙游戏，数值膨胀这块我们拿捏的死死地，请做好玩一辈子的心理准备】 【真心话且说到这里】 【此次的开服过程其实遭遇了一些小小的bug，镇抚使居然擅自行动，的确是在我们意料之外，并且由于他的外出，引发了不可知的剧情bug，这些内容经由玩家之口进行了完整的复述，这里就不再赘述一遍……所以我们固定了他的行动轨迹，这也导致他不得不整日修身养性颇感乏味，整日饮酒吨吨吨】 【于是，经过了长达几天几夜的讨论，数值策划和活动策划脱下衣服在更衣室了干了一架之后，我们做出了统一的决策，为了增加各位玩家的战斗体验以及升级速度……我们将会提前开放新地图】 【新地图将伴随着新活动一起到来】 【为了限制的玩家死亡次数，以及防止数值膨胀……数值策划举刀子放在脖子上以死相逼，逼迫活动策划将参与玩家的等级限制在了三级以上，且必须由三至五人组队】 【想要参与此次新地图活动且等级达到三级以上的玩家们，前往斩妖部找镇抚使大人进行报名，可自主组队或随机组队】 【杀敌可以获得经验值回馈，可以累积活动积分，兑换实物和虚拟奖励】 【你还在等什么！速速升级，来和我一同斩妖除魔！】 【不过，房子也还是要盖的……菜也要烧……衣服也得洗……】 【请在不干涉日常任务的情况下，量力而为】 【祝各位玩家素质游戏，游玩愉快】 【此致敬礼！】 编辑结束，点击发送。 白离打了个酒嗝，他得去醒醒酒，回头等玩家们反应过来，就该有人来报名的。 …… 此时的论坛公告下，一片热闹，帖子疯狂刷屏。 45：头把交椅，舍我其谁！ 卡布奇诺山羊：噢噢噢噢噢噢！更新版本了！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没有测试资格（摔） 被子：暴风哭泣，我的测试资格呢！ 虾条：策划你们没有心啊，为什么不开测，为什么不开测！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啊！ 前面几十层都是类似的发言，要么是求资格的，要么冷嘲热讽，要么反射弧极长的抢楼。 等到一百楼后，才终于逐渐正常，玩家们开始注意到这次的更新。 威士忌：好家伙，这么多更新？策划组窜稀了？我还真是一点没注意到游戏在长草。 不明游荡者：那是，你只顾着在演武场上被岳小娘揍了，一遍挨打还一遍喊爽。 布嘟嘟：还有这回事？ 清风：我可以作证，确实有这回事，只不过他喊的不是爽，而是好爽。 威士忌：老子体质特长，就是靠挨打变强的，怎么啦嘛！我今天已经到三级了！ 疾风二哈：我四级了。 白兰地：此时一名低调的五级玩家路过。 泥头车：艹，我也要去跟楼梯对线！我也要躺一周时间肝等级！ 英雄咕哒：我建议你善良，你清醒一点，这狗逼克子升级这么快可不是全靠肝的，他蹭到了白哥的经验值才是主要，这几天白哥喝酒，他也在喝，那玩意肯定是经验药水。 清风：什么！还有这种事！白兰地！ 白兰地：嘿，能蹭是我的本事，谁让你们没我这能耐？ 清风：你妈的，有胆一起组队！ 白兰地：有何不敢！ 泥头车：艹，真勇士！ 威士忌：一路走好。 二哈：他死的时候，记得把脑袋捡回来……白哥说可以降低死亡惩罚。 清风：？？？ 这边有玩家聊这个，也有其他玩家在聊别的。 玩家也是分群体的，有人看中战斗体验，也有由玩家属于生活系，其中就包括一些mc的重度玩家。 倒立的兔子：房子还没盖好，就给我开新地图了。 代号地狱猫：马上冬天就要到了，害得准备些火炉和御寒的衣服。 清明之上：说是开了集市，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原材料，自己动手做个过冬的大衣试试？ 凉白开：我这边图纸已经搞定了……按照规划，我们必须先处理一下排水问题，比较是要搞大澡堂的。 倒立的兔子：我想要全屋暖气，但目前木炭能源明显跟不上，而且没有水泥，盖房子速度太慢了，地基也固定不住，不够牢靠，隔热材料也缺乏。 一名金人：正在烧，正在烧，别催了别催了……隔热材料倒是有，不用担心，我之前上下山运送建材的时候，注意到了有种材料，这时候没多少人用，但对我们肯定非常好使。 清明之上：什么？ 一名金人：硅藻泥！隔热性能是水泥的六倍以上，据说这些材料在附近一处云麓山脚到处都是，那边也是主要开采石材的地方，我们去那边挖，带回来烧制一下就能用，哪怕做不成硅藻泥涂层，仅仅是在地面下面铺上一层就足够隔绝寒气了。 倒立的兔子：是个好东西，看来这附近在很多很多年前，是一片海啊……等等，既然硅藻泥都有，是不是还可能挖出点别的什么来？也许官方真的在附近埋下了不少矿点也说不定，方便我们开局，有没有懂地质勘探的？ 凉白开：这要是能挖出煤炭矿石来……就暂时不缺能源了……我再去画个蒸汽机的图。 代号地狱猫：人手不够啊！再多来一点人吧，我就一个人，一根绣花针，缝不了这么多衣服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团长发车啊 种田，我所欲也。 打怪，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 全都要也。 白离打算走的是两手都抓两手都硬的策略，但前期必须有所侧重。 他选择侧重的仍然是战斗系玩家，原因有三。 其一、他缺足够能打的属下；其二、和裴文甲的合作，是需要靠出人力来挣钱的；其三、玩家的发育周期太长，必须尽快攒出第一波战斗力。 现阶段的生活系玩家就以发育为主，保障斩妖司的后勤即可。 然而纯粹的生活系玩家是不存在的，抛除部分一心搞后勤攀科技树试图将斩妖司玩成群星的玩家之外，大部分的生活系玩家会逐步的发展成辅助系。 什么是辅助？ 就是不需要的时候，就在总部里炒菜做饭洗衣服烧水泥跑跑商，需要的时候，提着锅碗瓢盆跟着队伍带头冲锋的全能后勤。 往后持续发展下去，以五人队伍为基本单位行动的玩家群体中，必然存在一名后勤。 这名后勤玩家将以‘辅助’为主要发展方向，洗衣做饭这种小事不在话下，需要应对的是更加复杂的问题，譬如战略制定，伤势治愈、情况勘察等等……也就是集合了炊事兵和医疗兵于一体的亲妈级兵种。 只需要二十名生活系玩家就能保障上百名战斗系玩家的后勤，而且根据真实可靠的历史记录来看，炊事兵的战斗力也不见得会比一线战士弱。 倒不是白离目前不够器重小部分的生活玩家，而是时候不到，尚且不能大规模的招揽进来……等什么时候等级足够开放医疗职业，就可以引入生活和辅助系的玩家群体了。 …… “白哥，报名！” 白兰地在上线后，第一时间冲锋到了斩妖部，一声洪亮的嗓音掷地有声。 白离今日没喝酒，神志清醒，但手边挂着一个药酒葫芦。 “就你一个？” “不，我在等他们上线，应该是快了。”白兰地昂首挺胸：“我想做个探索的先锋队长！” ……是很有精神。 ……但你来做探索队长，不怕一进图就直接撞boss？ 白离的眼神有了点怀疑之色，他对白兰地的能力是绝对信赖的，所以一时间有点犹豫要不要放他进新地图。 孙少卫的埋骨地，已经演化成一座地宫了。 系统的奖励是直接发了一个副本生成券，代表攻略的难度和危险度都极高。 但练兵需舍得，玩家死了也能活，倒也没什么可心疼的。 “可以。”白离还是点头了：“我提议你们组成五人的队伍进行探索。” “四个人行不行？” “为什么是四个人？” “我老怪猎玩家了。”白兰地挠头：“不是四个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能会遭天谴什么的。” 白离：“……” 他选择面无表情，就当做听不懂。 不一会儿，英雄咕哒和疾风二哈都先后到场，还有一名清风和不明游荡者以及泥头车。 这几人都是等级三级四级的玩家，然而除了清风之外，没人想要跟白兰地组队。 于是不明游荡者、泥头车、咕哒和二哈，四人一拍即合的提前组成了小队，留下了白兰地和清风面面相觑。 白兰地直接破口大骂两名负心汉嘤嘤嘤。 二哈和咕哒则是表示小命要紧，死了就得ob三天，这谁受得了？ 好在后面很快其他两名玩家补上了缺口。 左边的生活系玩家大抵是心灵手巧的一类，给自己做了一套衣服，没见到他怎么刻苦练习，居然也已经升到了三级，搞不好是个天生感气的天才，头顶昵称名为‘非乐’。 右边的玩家不想痛失真容，极其走运的随机出了一张人神共愤的嘲讽脸，从各个角度看过去都教人难忘，以至于在演武场挨了更多的打，活生生被打通了经脉，成了三级，作为意志特长却活成了体质特长的模样。 昵称名为‘宋铁’。 这两位虽然在论坛上听过白兰地的鼎鼎大名，但对此不甚在意，尤其心底并不是很相信。 哪有人会这么有毒的？ 真是这么有毒，他能活到今天？早该被送去异世界转生了。 于是包括清风在内的三名铁头娃和白兰地展开了友好亲切的交流，组成队伍。 挺巧的嘛不是，除了白兰地，三人连id都是两个字的，看上去简简单单，就挺好。 两个探索小队成型。 往后还来了好几名玩家，但符合等级要求的只有两位，达不到组队标准，也就暂且留下。 这新地图仅靠这些人不可能在短期内攻略完成，少说也得花个把月时间。 可惜……升级速度还是太慢了，修行不易，现在打基础的时候算是比较容易，可还没入品级呢。 白离正色：“都做好准备。” 八名玩家自觉的列队成两排，这段时间在演武场上，已经训练出基本的服从性。 就和大学军训相似，该严肃的时候得严肃，心底不会太在意，只是逢场作戏。 白离暂时开放了兵甲库，但仅仅是第一层，他取出了部分装备放置在玩家的跟前。 【凡品兵器：一贡献点/一天】 【百战利器：五贡献点/一天】 【斩妖司一式制服套装（战损版）：一贡献点/一天】 【斩妖司二式制服套装（轻甲版）：五贡献点/一天】 明码标价的租赁。 开服到现在也没多少天，能轻易的从这群玩家手里回收不少贡献点……但这不是最根本的目的，有消耗才有动力，每天背负几点负债，就能唤醒人的潜能。 这部分的欠款虎让他们尽可能的去扫荡和攻略新地图。 杀怪获得的积分可以换取贡献点，足以抵消每日租赁费用。 直接卖是不可能的，这游戏又不能贷款……而且兵甲装备有限，想要增加产量往后得想办法把兵甲厂给搞出来，但显然生活物资更紧缺，还有现有的建筑物都有很多功能没开启的……妈的，建筑物真的很难搞，npc也缺，嗐……这去哪忽悠个铁匠回来？ 玩家里倒是好几个是炼钢和炼铜的……不知道能不能拿来做盔甲。 白离的思路有点跑偏，一旁的玩家们已经挑选好了武器，冷兵器种类也就那么多，刀枪剑戟什么的，好不好用，适不适合，得实战了才清楚。 但没几个人选择高昂价格的防具倒是有些让他意外…… 白离微微肃目：“一人一骑，随我出发！” …… 岳不语坐在追风楼的顶层，凭栏眺望，看着九骑加一白狼渐远。 她撇了撇嘴……走了都不说一声，哼！男人…… 旁侧的白发少女看了眼岳不语，她张了张口：“你，不高兴。” “我高兴着呢！”岳不语白了眼半妖少女：“倒是你，你的兄弟也跟着一起走了，你不担心？” 半妖少女摇了摇头，她说：“能感觉，到。” “倒是忘记了你们是天生心有灵犀。”岳不语起身道：“不过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你也不用整日跟在我身边……不论离怎么看你，我却是不喜欢妖族。”兔兔的视线很锐利：“我猜到你其实一早就会说中州话。” “……”她沉默不语，只是站在一旁，全身都罩在宽敞的大衣里。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不止是我，姜水儿也一样不信任其他的谁。”岳不语的视线略过了她：“只是我不会小气到针对你，只要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留下……当下斩妖司貌合神离，谁跟谁之间都不是很熟悉，只是因为离在这里，才有了一丝向心力……你明白我想说什么。” 半妖少女的眼神古井无波：“我可以，说。” “但我不想听。”岳不语捂住耳朵：“除了离之外，我谁的话都不听。” “……” “所以你也别想着去编个故事骗他，不论真假如何。”岳不语竖起手指，调侃着问道：“否则你猜猜看，你是先被我打死，还是先被姜水儿咬死？” 第一百二十章 这真的是新手怪？ 游戏开荒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可能问不同的玩家，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所谓开荒，指的就是在对游戏不熟悉，系统不了解，强弱不分明的情况下，去挑战未知……一般而言，会用在网络游戏，譬如大型的mmorpg当中，在最为经典的魔兽世界里，每次更新版本，都存在‘首杀’的说法，这也是各大公会争相争夺的关键点。 在古早的‘网游之xxx’的网文中就经常会以mmorpg为基本框架构造出一款全系运营的网络游戏。 不论开荒的体验是艰苦还是轻松，对于玩家而言，都是一场难得可贵的体验。 好比长大后再回看学生岁月，仿佛吃过的苦头都变成了甜。 隔了许久以后，拿出来和过去的朋友吹一次牛逼，感叹一下‘那就是我们逝去的青春啊’。 一看发言人，今年二十五岁。 好一个青春，这才活了几年就开始回忆余生了。 不过嘛，即便美化回忆，那也是以后了。 对于当事人在当时的情况而言，内心想法可能从头到尾就那么一句。 ——rnm，退钱！ 两个队伍的倒霉蛋被白离一脚踹进了新地图里开荒。 来的时候有多么气势汹汹，爬出来的时候就有多么惨烈。 乱葬地岗，顾名思义，就是乱葬岗。 这是埋葬尸体和死人的地方，而且往往都是一些无亲无故之人的埋骨地。 但因为大炎律令，尸体理应火化焚烧，所以这几十年来，这里并没有新增多少尸体。 可架不住过去埋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 过往的尸体已经退化成了白骨，并不能直接起尸尸变，但怨气散不去，长久汇聚于此，自然而然的养出了数量惊人的怨魂。 这些怨魂附着在死去的躯壳上，驱动白骨行动，那就是标准的西方世界死灵法师的萌宠。 ——骷髅兵。 乍一看是这样。 白兰地当时也是这么想了。 这种一看就知道风吹日晒缺少维生素钙和毒打的骨头架子，有什么可怕的？你就算爬起来，左手一把盾牌右手一把短剑，再很魂式的挠挠头，我也是不会怕的！ 于是他大喝一声：“都给我闪开！” 自己提着一把刀冲了过去，唰的一刀劈在了迎面的白骨架子上。 噹！ 弹刀了！ 他的武器没有脱手，但手臂一阵酸麻，身体被反震的后仰。 “卧槽！”白兰地瞪眼：“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个骷髅兵，我居然不能破防！” 那确实是不能随意就让你破防的。 物理攻击很强，但也得看情况，在这里聚集了上百年的怨念的加持之下，这些白骨骷髅就像是浑身附着了一层厚重的铠甲，而且不仅如此。 骷髅兵挥了一爪子，攻击也并不迅猛，普普通通。 白兰地摆着虎踞架势，然后又是乓的一声。 他倒飞出去。 不仅没有破防，反而被对方破了防御。 玩家甩了个四脚朝天，还好后面的清风和宋铁手疾眼快的把他拉了回来，否则就要被骷髅咬住小鸟。 泰山咒法有云，一缕怨念可让飞羽化作顽石，加持重量，而这些怨念附着在骷髅的身上，增加的不止是防御，还有力量。 “哎！哎哎哎哎哎！” 白兰地气急败坏的捶地，一个劲的用语气感叹词表达不满。 另一边，非乐这生活系玩家也上去试了一下。 他暗自寻思，区区一个小怪，不可能这么离谱，只要灵活走位应该没问题，肯定有弱点的。 他走了过去，展开敏捷系玩家的走位。 他左右闪躲，他挥刀刮痧，乓乓乓的声音连成一片。 旁边看着的人甚至听出了一些打击乐的动次打次的节奏感。 然后他一个走位失误，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被骷髅一头锤轰中。 他飞了回来。 脸部顺着地面摩擦化形，吃了乱葬岗里富含大量氮磷钾的土。 “我觉得肠子好像被踹裂了……”非乐倒在地上，手指抽搐，语气更是费解：“我明明已经捅了他三十几下，怎么就是没效果？” “不，还是有效果的。” “什么效果？” “你不觉得它骨头更亮了点吗？你这刮痧技术挺好，对方还想要加钟。” “……”非乐躺平了。 “这还是个新手怪的骷髅兵吗？”清风指尖颤抖着：“这货的id莫不是俺已经自了宫吧？” “应该不至于……最多也就是白骨精的水平，不能再多了。”宋铁认真分析一通，得出结论：“但不论是哪一个，我们都打不过的，撤吧！” “啊？” “白兰地老哥已经发功了，进门就撞boss了解一下？”宋铁拖着非乐一条腿：“这还不走？等死吧你们。” “不！！！”白兰地一个咸鱼打挺：“我不信！” 他举起刀，怒喝道：“不就是一个区区骷髅兵么！看我……” 他锵的一下把刀插回刀鞘里：“看我给你滚回去！” 说完，转身便走，那叫一个潇洒。 可能是骷髅都看呆住了，站在原地没动弹，隔了一会儿，它又回到了怨气丛生的乱葬岗里。 …… “于是，这就是你们回来找我的理由？”白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火炉边上，面无表情的问：“区区一只白骨架子都打不过，还要求我出手？” “白哥你不懂，那不是普通的骷髅怪。” “哦？你说的这骷髅，它比白骨精这种坏女人漂亮吗？” “它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白兰地摆手：“而且我怎么知道它是男是女？有没有大奈……” 话没说完，白兰地就被踩了一脚。 明明痛觉削弱到极致，但小拇指撞击桌角的疼痛感还是瞬间让他表情扭曲。 “嗷嗷嗷嗷嗷，狗策划为什么把这块弱点保留了啊！” “说重点。”白离喝了口茶：“简而言之，就是你们菜。” “真不是，那怪太离谱了。”非乐虚弱的躺在担架上：“攻防都很夸张。” “雀食。”宋铁发表看法：“我一看就知道真的很夸张。” “明明你连试一下是没试过？” “啊哈哈哈，在下云游戏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看得出打击感还是不错的。”老铁抱拳。 “如果你真的眼力出众，就该知道这问题不在骷髅身上，而是在你们自己身上。”白离摇了摇头。 “我们怎么了？” “菜。”白离给予评价：“而且不动脑子。” “动脑子也打不过数值碾压啊。”白兰地揉捏着小脚趾，抱怨道：“白哥，你好歹给点提示啊。” “事事都依赖我，留你们何用？你们往后要外出执行任务，会遇到比这骷髅更难缠的怪物，会遇到更错综复杂的案子，难道到时候我飞过去帮你们？” ……这是你们的游戏，全靠npc算哪回事？ 白离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怪就在那里，不动也不跑，自己想，自己动手，运用我教会你们的那些，四人联手足以应对了……还有，你们遭遇的这种普通品质的白骨骷髅，在这乱葬地岗里，至少还有两百个……而比这更高级的，眼眶里有火焰的变色种才更可怕，如果连普通的都应付不了，更别说……” 四名玩家面面相觑，还是不确定的问：“真的能打过？” 白离笑了笑，喝口茶，不做解释。 这时，另一队人回来了，为首者兴高采烈，手里提着一块骷髅头：“敌羞，我去脱它衣！完成首杀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学会用脑子玩游戏 这边刚刚说这游戏太难了玩不了。 那边就提着头颅回来庆祝首杀了。 像不像当初的零灯尤格萨隆？ 不太像，但脸是有点肿，可以加入字幕组了。 白兰地瞪眼：“等等，你们首杀了？” 二哈手里提着骷髅头：“对啊，成功了，其实找到窍门就不难了，这可是战利品，回头我有房间了，就把这个挂起来当做收藏品。” “噫！”泥头车表示：“你能不能正常点！” “就是。”清风也受不了：“这可是人的头骨。” “头骨哪有盆骨好！”泥头车认真的说。 咕哒贼笑着走近：“我说你们不会是打不过，回来跟白哥诉苦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连小小新手骷髅怪都打不过吧？” 白兰地眼角抽搐：“你别太得意啊。” “诶，一点也不得意，就是有点忘形。”英雄咕哒双手抱胸，战术后仰：“什么叫做高端玩家啊！而且你不是说要见识一下等级五的超能力者的含金量吗？这才没到一个小时，就这么拉了啊？” “焯！”白兰地不服：“不过是碰到一只弱点的怪！” “我得声明，那怪一点也不弱。”不明游荡者自己趴到非乐旁边的担架上，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伤，并不严重，但皮肉翻卷，很是下饭。 他说：“我也得躺一会儿，恢复一下。” 白离从火炉上倒了两杯热汤：“先把这个喝了。” 不明游荡者和非乐把汤药喝了，然后皮肤开始发烫发热，疼痛感和虚弱感都在消失。 两人都感觉自己燃起来了，皮肤滚烫。 “最多两炷香就能恢复。”白离说了句。 “这汤药这么劲的吗？比吹出来的某白药好用哈。”不明游荡者瞪大眼睛，声线都变了。 “我体温这么高，是不是要隔离了？”非乐晕乎乎的问。 当初【初阶修行者大礼包】开出了以下这些东西。 ——五倍挂机经验卡x1；生命灵药配方；药酒葫芦；三千两银票；系统手把手教你搭配技能x1 他现在熬煮的就是‘生命灵药配方’，可以激活生命潜力快速修补伤势，对内伤外伤都有效果。 但如果是断骨之类的，得先把骨头接上。 而且生命灵药有一定副作用，那就是会消耗生命力，强行催发细胞分裂修复伤口，这意味着减少寿命。 除了少数人之外，都不该使用生命灵药，去用命换取更快的恢复速度。 可玩家，最不缺的就是寿命。 他们注定和死亡为伍，互相苟且，勾肩搭背，贼眉鼠目，狼狈为奸。 哪怕寿命快到头，直接挥刀成一快。 三天后再从轮回殿里爬出来，又是水灵灵的二十岁。 所以这种灵药注定最为适合玩家，形成了优势互补。 同时还能节省一大批的医疗费用。 白离躺会椅子上，打开药酒葫芦，抿了一口虎骨酒，旋即闭上眼睛假寐。 实则是在翻阅论坛，同时水水群打发无聊时间。 悄悄抽出点注意力，观察两队玩家的对线情况。 白兰地是不信他们居然真的放倒了骷髅怪，被二哈和咕哒两人联手阴阳怪气了回来。 他可以问一下对方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但内心一口气咽不下去，干脆也就不问了，决意自己慢慢琢磨。 他们杀得，我杀不得？ 作为主战派玩家，白兰地不说心高气傲，但脾气有些倔，俨然开始钻牛角尖。 面对npc和游戏角色，自然可以各种撒泼无耻，大家都会尊你一声老阴比，就像是隔着屏幕面对纸片人开导，导完‘一般’即可，无需羞耻。 但面对玩家群体，多多少少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了。 两个队伍，悄然间就形成了竞争意识。 或许并不是故意为之，但一言两语间，就会让间隙形成。 谁让人类就是喜欢互相伤害的群体呢？ 哪怕是军方训练的时候，也会特意将队伍拆解成不同团体，嘴上说是兄弟团兄弟营，实际在训练的时候，那就是互相瞪到红眼的死对头。 这便是保证活力的良性竞争。 冷战的时候，人类的科技进步反而是飞速的。 …… “你们怎么看？”白兰地召集小队商讨对策。 “那骷髅头总不会是假的。”清风摸着下巴：“肯定是打过了，你看白哥都没否认，他可什么都知道。” “他们难道是靠刮痧打赢的。”宋铁疑惑：“我看了一下他们的队伍配置，咕哒力量系、二哈敏捷系、不明游荡者意志系、泥头车力量系。” “没有体质系？” “没有，而且我们也没有。”清风说：“我是敏捷，宋铁意志，你是力量。” “等级差距不多，他们的输出不会这么高，刮痧能打的赢也不至于这么快。”宋铁点头。 “他们肯定找到什么攻略办法了。”白兰地肯定的说。 “要不我去问问？”清风很光棍的说。 “丢人，不去！”白兰地当即否决：“他们能想得到，我们岂能想不到？我就不信了！” “先研究下吧。”宋铁盘腿：“就算不去问，也该能猜出点什么来，不明游子也伤的不轻，交战的情况也谈不上很轻松。” “对，再看那块头骨，非常光滑干净，没有斩击留下的痕迹。”白兰地说：“但不太应该，咕哒和二哈不一样，他是喜欢对人脑袋上砍的，还美其名曰拜年刀法。” “即便这么用力也没留下痕迹，那这头真铁啊。”宋铁感慨道。 “它头铁不铁我不知道，但你们是真的头铁。”清风本着求知精神问：“要不再去试一试？看看骷髅的脑袋够不够铁，给它劈一脑瓜子。” “嗯，试试去。”白兰地若有所思。 三人走近了乱葬岗，不一会儿就撞见了一只白色骷髅，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只。 宋铁立刻拉开距离进行ob。 清风是敏捷系，冲上去唰刷两刀，然后拉开距离，他故意选择的是双刀，还是较短的那种双刀，和不带锁链的混沌之刃的长度差不多，他冲上去还没来及一套鬼人乱舞，就险些被白骨骷髅的一个冲锋给车翻。 “顶不住！快撤！”清风喊道。 白兰地不闻不问，直接冲锋拔刀，挥刀一劈。 噹！ 果真是弹刀了！ 他连续往后两步，宋铁急忙搭把手，准备把他往后拖走，但奇妙的一幕发生了，那只白骨骷髅居然没有追击，而是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下。 “有效果？！”宋铁奇特道。 “好像是的，你看它。”清风像个好奇宝宝，跟着偷了一刀。 咯咯咯咯咯！骷髅回头给他一脚，清风滚刀而走，他抹了一把脸：“没用啊！” 白兰地吸了口气，卧虎刀法出手，横斩命中白骨骷髅的胸膛位置，但闻一声铿锵，金铁交加。 他往后退了小半步，而骷髅直接被掀翻在地，牙齿上下碰撞，发出一阵阵仿佛疼痛的古怪声音。 “有效！”白兰地睁开眼：“果然是这样！噫，我中了！” “你，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宋铁这次没云明白。 “靠脑子！出生这么多年，第一次学会用脑子玩游戏了！”白兰地满脸范进式狂喜：“其实白哥已经给我示范过很多次了，岳大娘也给你们示范过很多次了，只是他们没有主动的提及过，所以我们都下意识的忽略了……我也是因为第一次删档测试的经验，所以才搞错了，反而陷入了盲区。” “所以，到底是什么？”清风绕了半圈跑回来。 “是炁。”白兰地用手抹过刀背：“妖魔鬼怪都不是人，有怨气护体，物理攻击无效，必须运转心法，激发真气附于刀上，才能使斩击生效……白哥已经示范过那么多次，到现在才想明白，真是又蠢又菜。” 他眼睛亮了起来：“但现在的我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个游戏的逻辑！区区一只白骨已经不是我的对手！吃俺一刀！欧啦！” 第一百二十二章 挖坑埋人真君 【白兰地队，杀敌数：2】 【疾风英雄队，杀敌数：3】 白离微微点头：“还不错，都不是蠢人，很快就摸到了窍门所在了。” 他本打算等对方继续吃瘪个两三回，再加以提醒，但现在看来并不需要。 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路走。 这可不是什么游戏世界，没有绝对的逻辑，也没有绝对的最优解，因此保持灵巧的思维最为重要。 不能让思维形成定式，有着不死之身就乱浪。 事实上按照如今玩家的复生机制，如果失败一次，往往没有推倒重来的机会。 读档又不是直接当地复活，而是在斩妖司总部复活，而且需要ob整整三天时间。 三天啊，黄花菜都凉了，对方难道会敬职敬业的站在原地等你回来砍它不成？ 正因为无法重来，所以每一步走都很重要。 玩家不会接取到重复的任务，没有什么攻略可遵循，最后做出判断的，还是玩家自身。 这其实是一件相当纠结的事。 一方面，白离不希望他们将这场经历当做一场纯粹的游戏，希望他们对一草一木一人一景都尽可能认真对待；另一方面，他又希望玩家不要怀有太沉重的心理负担，以免走的磕磕绊绊，反而失去了那股锐气。 如何居中调解，只能看白离自己的本事，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放更多人进来的缘由，正是担心自己管制不住。 “担心归担心，但我宁可犯错也不愿干坐着等死。”白离仰头饮酒：“等养出第一个十级玩家，就可以开始放这群第四天灾的疯狗出笼了。” 以乱葬地岗的野怪数量，只要足够努力，养出几个十级玩家并不难。 这么好的练级地，难怪斩妖司过去没有把它扫荡干净。 因为怨气堆积的缘故，只需要隔一段时间清理一次就不会影响到附近，骷髅也不会离开乱葬岗。 这里自然就成了斩妖司新人最好的练胆之所。 “不过这个怪物刷新周期可能还是有点长了。”白离寻思着：“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异物能增加怪物的月产量，往后我打算招来几百号玩家，这里的骷髅怪怕是不太够用啊。” 思考了没一会儿，非乐从担架上爬了起来，他起床打了一套广播体操舞动青春。 “我已经完全好了！” 另一旁不明游荡者也摸着胸前已经结痂的伤口，已经不影响行动了。 他扛起武器：“它说，可以上了！” 两玩家各自走向乱葬地岗的区域，开始追赶丢失的半小时的练度，看上去干劲十足。 ……年轻真好啊。 ……我也希望生前能有这么一款游戏来放松和快乐。 ……可自从加入游戏公司之后，我已经得了很难快乐起来的电子阳伟综合症了。 白离吨吨吨的一口，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平。 五步外，白色大狼舔舐着自己的毛发，抖了抖耳朵，它忽的停下动作，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向白离：“呜呜呜。” 它似乎是想说什么。 白离显然听不懂狼语，可乱葬地岗里的动静着实不小，声音已经传过来了，还有些许轻微的震动。 风里传来些许震动，闭上耳朵聆听，甚至能听到四周的呼吸声产生波纹碰撞，在意识中成型。 猫科生物可是地表最强猎食者的生物系谱，柔软的身体、恐怖的爆发力还有出类拔萃的视觉和听觉。 这部分感知的变化，意味着白离距离七品灵猫境越来越近。 “看来是撞到变色怪了。”白离稳坐不动：“打不过，逃跑应该是没问题的……不用管。” 他打开管理者后台，进行权限设置，调整了一下怪物的等级权重。 等级差在五级之内是白色，五级到九级是黄色，九级以上为红色。 设置结束，在玩家视野中，通过颜色可以更分明的搞清楚对手的强弱。 不过嘛，以玩家们半吊子的‘望气术’，很容易看错和看漏，一旦对方进行伪装，就会错判等级。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多死个一两次就长记性了。 白狼见白离不理会，也跟着垂下头，趴在火炉边上，继续舔着毛发。 大约一两分钟后，不远处一阵鸡飞狗跳。 两个人扛着伤员回到了临时据点，哼哧哼哧的跑了回来。 “嗐嗐嗐嗐嗐！！” 被扛着的是宋铁，他正在用单个的语气词表达着自己的强烈不满。 另一边负责扛着伤员的是清风和非乐，前者满头满脸都是血；后者身上见不到一滴血，却跟从泥沟里捞出来的拉布拉多似的。 另一边，唯一看上去像个人的白兰地若无其事的吹着口哨，假装在四周看风景。 这情况不需要解释什么，一看就懂了。 “我都说了！不要开那个棺材，不要开，不要开！”宋铁破口大骂：“你是意志系还是我是意志系，我都看到那石头缝里飘出来的颜色不对劲，你妈的，你非得不信，你怎么就这么头铁呢？” “话也不能说啊。”白兰地挠头：“那块坟下面是空洞，不也是我找到的？我寻思都进去了，这不得开个盒？万一陪葬的有什么好东西呢？” “你以为那是盲盒啊，就算是又怎么样，你想想后果！” “后果啊。”白兰地认真的说：“至少我们现在和精英怪打了一场，不分胜负，已经领先于另一队了！而且我毫发无损，能保证我方战力……” “你妈的！”宋铁咳出一口老血。 “消消气，消消气。”非乐已经看开了：“白兰地是这样的，不论他怎么作，只要还有队友，他就不会遭受苦难，倒霉的只是我们而已。” “是啊是啊。”清风已经捧着药汤回来了：“什么都别说了，大浪张嘴喝药吧。” “不，你放下！” “不会吧，你这么大人了，还怕吃药的？乖啊，张嘴，很快的。” “你放下！”宋铁还是摇头。 “来搭把手。”清风对非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把宋铁按住。 “我吊你……”宋铁脏话没说完，就被两人掐着脖子嘴巴灌下了生命灵药。 白离在一旁托着腮帮子看戏，眼神里写着‘继续’，完全没阻止的想法。 非乐松开手，拍了拍手掌：“你早点喝药不就完了？非得我们用强。” 宋铁被按在了担架上强制灌入不明液体，他当即流出了耻辱的泪水，说：“我没说我不喝，我只是让你们放下我自己来，你们……你们喂药之前就不能先去洗个手吗？呕……！” 非乐和清风看了彼此一眼，一人满身血污，一人浑身泥浆。 “你们两刚刚还用手指还戳到碗里去了。”白兰地慢悠悠的补了个刀。 “呕！！！”宋铁呕的更大声了。 “味觉和嗅觉……倒是没关闭的选项啊。”清风干笑。 两人提着桶去附近的河边冲凉了。 据点里，白兰地盘膝坐下，他问：“白哥，我觉得今天肯定刷不完了，今晚我们难道要在这儿过夜？” 白离点头：“自然如此。” “这附近没睡觉的地方啊。”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 白兰地摆烂道：“听不懂。” 白离指着一旁：“自己挖个坑躺进去，盖上松叶就行。” “……这还不如斩妖司里的棺材板呢。”白兰地吐槽，玩家下线的时候，都是躺在斩妖司的临时宿舍，实际上就是一排排木板。 “这也是训练的一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白离靠在躺椅上：“没人能照顾到方方面面，往后外出执行任务时，难道还指望随身带个房子？” “那怎么办？” “我说过了，自己挖个坑。” “埋进去我不死了？” “有龟息之术，死肯定是死不了的，龟息最长可达十天之久。”白离淡淡道：“所以找个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龟息一夜，醒后从坑里爬出来就行，这种办法，最安全也最隐蔽。” ……同样最实惠也最便宜！ ……可是我废了好大功夫才想出来的究极穷游法，管挖还管埋！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何处不安睡 聊天群。 清明之上：@白兰地@泥头车@英雄咕哒，你们今天去打新副本了，感觉怎么样？ 凉白开：是啊，说说看？ 疾风二哈：待会儿打算发帖子，不过感觉……现在就一个，我们可能不是人，但白哥是真的狗。 二锅头：白哥怎么你了？ 英雄咕哒：说来话长。 凉白开：你们不是去打怪的吗？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呀？ 宋铁：在挖坑埋自己。 清风：在挖坑埋自己+1 不明游荡者：在挖坑埋自己+1 连续复读。 非乐：在挖坑埋自己……不过，加了点松叶后，感觉还是不错的，很柔软，用木头做个简单支架，下次带上点防水布，然后盖上树叶泥土，就应该不会因为下雨或者天气问题导致衣服湿透。 泥头车：你居然认真的在研究怎么挖坑？ 不明游荡者：好歹让我住客栈啊草……直接挖坑是什么骚操作，我看过七八季的荒野独活，见过各种搭建庇护所的，就没见过直接挖坑埋自己的操作。 白兰地：因为省钱，带点防水布一裹就完事了。 英雄咕哒：曝尸荒野了属于是，你怎么不干脆换成草席得了？ 疾风二哈：但仔细一想，如果一群玩家都睡在地里，然后同时上线，揭棺而起，从地里爬起来，那感觉岂不是特别霸气？ 布嘟嘟：……亡灵天灾？ 威士忌：还好我没去成。 清明之上：醒醒，你在斩妖司也是睡地铺！ 威士忌：焯！ 泥头车：@白兰地，对了，我记得我下线的时候，看到你是最后一个躺进去的。 白兰地：是啊，怎么了？ 泥头车：你注意到白哥今晚住哪了吗？我没看到他挖坑啊。 白兰地：……你或许可以自己挖坑，但被埋进去肯定是别人帮你入土为安，哥是被白哥埋进去的，你觉得哥可能知道白哥去了哪吗？ 泥头车：那你可真受白哥器重啊，人家亲手帮你入土为安了。 白兰地：？ …… 今日的游戏论坛，也仍然是上千人在用着‘狗策划快点公测，不要逼着我跪下来求你’的硬汉语气发帖。 二哈和咕哒编辑的帖子也是悄然上线，展现出了第一线玩家的攻略，为后面的云玩家们提供了基本参考。 【各位，早上中午晚上好，这里是二哈的个人分享】 【我又来做攻略了，与其说是攻略，不如说是第一线战斗的体验分享】 【先前就有很多拿到测试资格的玩家们分享过关于训练时的游戏体验，我这里也只是做个适当的补充】 【最先强调一点，在对人的时候和对非人的时候，手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个人觉得，这次1.1版本开放的升级区域，是属于对战斗系统的一次全面测试，相较于过去删档内测的时期，很明显是进一步完善了玩家们的战斗体验】 【因为这款游戏是基于真实的物理引擎而来，如果是硬核种田攀科技，那还好说，但涉及到武功内力，想要架空出一个真实的手感，讲实话是很难很难的，但我没想到它会把战斗系统均衡的这么到位】 【先前我在参与第一次删档测试的时候，并未给玩家引入复杂的系统，仅仅只固定了‘武学’的系统，这套系统在当时看来已经足够完善，但在官方看来，这还远远不够，这一次就是基于战斗系统的全面补强】 【它的补强，在于两个重要的方面】 【一是气力；二是感知】 【先说第一点，看过武侠小说的都知道，武功招式要发挥最大威力，需要用内力或者说真气，这里也不例外，引入了‘炁’系统，它的提升决定了玩家的等级，只要等级足够，炁不论是谁都能练出来】 【对人交手的时候，即便不运气，单靠蛮力，也是可以打的，但对付怪物就不行，必须运转真气，非人的怪物的力量、强度都比同级玩家更高，倘若不运气，物理攻击几乎无效……但也不是所有怪物都是这样，只能说，对付非人怪物，很有可能，它有隐藏护盾，必须把对方这部分护盾击碎了，才能造成破防后的真实伤害】 【纯粹的物理攻击很难生效，我觉得往后这必然是战斗系统的一个重点部分】 【不仅是这部分护盾，往后也可能出现不同属性的护盾，不同特长的对手】 【哪怕是同样的招式，不同特长的玩家用出来，感觉也不一样……我是敏捷系，我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出手速度更快，而力量系的玩家招式更容易造成僵直和破防效果】 【体质系目前还不清楚，因为我们队伍没有体质系玩家，猜想或许后续会开放强化防御之类的武学系统？】 【再说说感知】 【感知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在这游戏里，玩家能看到的信息实际上很少，得到的反馈基本都来自于第一直觉，有时候根本不会注意到ui栏，就连怪物出现后，也不会直接显示出血条等级之类的信息……锁定功能什么的更是一概没有】 【感知，指的就是‘索敌’】 【这是意志特长玩家的领域，现阶段就已经有所端倪，我推测该特长玩家的发展方向一定很多】 【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想吹一波官方，你做得好，做得好哇！】 【在所有玩家进入游戏的时候，必然有一段时间是需要在斩妖司内部进行学习的，也就是新手期必须接受培训，这个过程从十天到一月不等】 【最初我们都戏称这是长草期，但实际交手后，我才意识到长草期里学习的内容都是用得上的】 【对敌的招式、运炁的心法，还有感知敌人所用的‘望气术’，都是花时间成本后学到的东西】 【换而言之，如果你在新手期跳过了教程，你甚至会感知不到敌人强弱，不能判断对方的位置和基本等级】 【有没有这个新手期是非常重要的……最初是感觉非常劝退，现在只觉得非常庆幸，否则简直噩梦难度】 【它只用短短几天时间来为玩家们夯实基础，掌握基础技能，却不会因此而限制玩家的成长方向】 【目前来看，我队伍的几名玩家也意识到自己更适合用什么样的武器，想走什么路线】 【实际上手打一场，对所有玩家都有所裨益，我是建议各位前来锻炼试试】 【而且镇抚使提到过一种概念——杀的越多，变得越强……】 【仅仅是一天，我已经升到五级了，可见他说的是对的，可以通过杀怪变强，然而怪物并非无限制刷新，想来的玩家还请抓紧升级，速来受虐】 人体描边：羡慕到五官扭曲！ 锄禾当午：羡慕到质壁分离！ 只是气氛组：累了，云了这么久，终于有点实在的，那么账号到底什么时候发过来呢？ 爷不傲了：我就想种个地，我不想看这个，我想种地嗷嗷嗷！ 蓝色天使：不是fps？劝退了！等这破游戏关服！ 三百六十五里路：麻烦爬回去玩你的cs去！ 一名金人：这好像跟我这个种田玩家没什么关系。 烈火地狱猫：什么时候出葵花宝典了，我再考虑去打怪，不然我绝对死在缝纫机上。 …… “一群沙雕玩家。” 白离关掉了界面，瞥了眼躺在坑里龟息的几人，起身离开了此地。 给他们守尸是不可能的，乱葬地岗附近本就是安全的，没多少人会靠近。 玩家本就不值得被看守，他可不想在这个渗人的阴森地方待一晚上，只不过天色已暗，再回斩妖司是赶不及了，越来越想要一只会飞的坐骑了。 白离看了眼白狼，嘀咕了句：“你要是一只大鸟就好了。” 白狼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不合适，直接给他呲醒。 一人一狼往前不久，发现某处建筑物，白离确认了下地图。 “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 他看了眼牌匾，踏入了已经荒废的义庄，神情满意。 “这里环境还不错，比那边阴森渗人的地方好多了。” 白狼歪着脑袋，望着挂着白布，满是阴冷之气的义庄，疑惑的嗷了一声——哪里好多了？ “这你就不懂了。”白离提着卧虎腰牌，放下凳子，大刀金马的一坐：“卧虎在此，何处不安睡？”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赶尸人 义庄，古代社会风俗产物之一，起初，义庄的作用是一个大家族，有人穷有人富，为了接济贫苦的同宗族的兄弟，富有家庭就会拿点钱出来举办义庄，接济贫困家庭，提供帮助，其中包括公田、祠堂、私塾等等……这一形态发展到了如今，也就衍生成了世家家学。 后来随着社会形态的变迁，义庄的种种功能都随之退化，最后成了纯粹的祠堂，再往后，就变成了暂时安置尸体的地方了。 ‘后事怎么办呢，连买棺木的款子也不够，怎么能够运回家，只好暂时寄托在义庄里。’ ——鲁迅《彷徨》 白离的时代，根本没有什么义庄，人死了，要么是医院的太平间，要么是火葬场的骨灰盒。 他对义庄的认知，源自于生前上个世纪的僵尸片，林正英出演的僵尸片中，有不少剧情都发生在‘义庄’里，因为是存在尸体的地方，但凡没有下地埋葬的棺材都会存放于此，自然也就成了僵尸道长之间的交锋主战场。 作为当代卧虎，白离也在平水镇斩过一次尸煞，对僵尸的恐惧感，早已随着远去的童年一同变得黯淡。 这种除了力大无穷之外，连飞天遁地都不会的不死族有什么可怕的？ 也就跟魂三灰烬五五开吧，反正都是膝盖不能弯曲，加一个高点的门槛就能把它堵在门外一整天。 如今这个义庄也基本上成了单纯的摆设，各地的义庄要么荒废，要么被拆除，里面更是空空荡荡，连一具棺材都找不到。 没了尸体，哪来的棺材？ 这巴掌大的小盒才是永远的家啊。 白离坐在板凳上，坐在点燃的火堆旁，打算就此将就一夜。 白狼已经打起哈欠，不一会儿便闭上眼睛，起初它睡着时一点声音都没，现在偶尔会打个小小的呼噜声。 卧虎仰头喝了口酒，将树枝丢入火堆，抱着刀，斜靠在板凳上，浅浅入眠。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对生活质量的要求都已经无限放低了。 过去睡觉讲究几星级宾馆，现在睡觉有个遮风避雨的温暖地方就足够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来到了下半夜。 忽然间，听到远方有铃铛声。 深夜冷寒，冬至时节，半夜已渐起白雾。 白雾里传来叮铃铃的铃铛声，昏黄色的灯笼火光若隐若现。 灯笼火光后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铃铛响一次，脚步声落下一次，整齐中，脚步声有轻有重。 铃铛大约响十次，就伴随一次不算很重的锣声。 锣声沉闷，不同于响亮的铜锣，也和打更人的梆子不一样，这道声音扩散不远，穿透力不强，倘若说普通的铜锣是孩童的哭喊，这声则像是老人的咳嗽。 风中忽的飘来一张白色纸钱，落在了火堆中，被烈火点燃，瞬间化作一团虚无，连灰烬也没留下。 白离睁开眼，抬手接住一张纸钱，轻轻揉捏了下，纸张极薄，入手有股阴冷的气息，像是被浸泡在凉水里许久，但它又是干的。 “鉴定下。” 【白纸钱】 【扎彩匠经过特殊工艺制作的特殊纸钱，洒落后，不日便可自动降解】 白离将纸钱抛入火堆，侧过视线，看着白雾里走来一人。 那人穿着一袭灰蒙蒙的长衫，腰上裹着黑色的细带，左手一只阴锣，右手提着青铜铃铛，背后挂着一把木剑，头顶带着一顶布帽，帽子上挂着一面不小的太极镜，布包里塞着满满当当的白纸黄符。 来者是个其貌不扬的黑脸汉子，看向他背后用草绳拴住的一具具尸体，很明显职业是个赶尸匠。 江湖三教九流中，有些特殊职业，赊刀人、摸金人、扎彩匠，赶尸匠……这些职业有的和市井生活分不开，却又显得神秘，但又不至于高到天上，和真正的品级高手相提并论，流传的神秘色彩不是那么浓郁，但对外行人而言，又是特别引人好奇。 白离知晓的赶尸匠，实际上是一种唬人骗人的职业，走动的尸体都是人假扮的。 但显然，眼前走来的一队并不是，尸体头上用黑布袋蒙住，但一点生气也无，一步一跳。 黑脸汉子远远的看到了篝火，神色有些诧异，大晚上居然会有人在义庄里生火过夜。 “阁下是哪条道上的？”赶尸匠停下铃铛和锣声，抱拳问了句。 白离想了想，回应：“算是白道吧。” “噢……那此处义庄可否？”赶尸匠听闻不是黑道，稍稍放松表情：“容我借宿下？” “这里本就是无主之地，来者随意吧。”白离表示无所谓。 “多谢，叨扰了。”黑脸汉子抱拳，赶尸入义庄。 一排死人跳过门槛，绕开火堆，靠在了墙壁上立直。 白离饶有兴致，且不说如今赶尸匠还能找到生意做，光是这些尸体的保存手法就不一般。 人死后，尸体僵硬二十四小时后会逐渐缓解，继而开始腐烂，而在这个世界，尸体也是在开始腐烂的时间点出现异变，逐步转化为尸煞……显然这五个人都死了不止一天的时间，但现在也没有尸变的迹象。 黑脸汉子安置好客户后，听到白离说：“不介意，过来烤个火吧。” 正打算自己拾点柴火的赶尸匠收起火折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很麻利的拿出烹饪工具和一张面馕，开始热饼子和烧热水，等待过程中，开始闲聊。 “这位兄弟，衣冠楚楚，怎么会在义庄里过夜？这地方我也来过几次，往日都不会有人靠近。” “在附近有些事做……放心，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是白道的人，不做杀人劫货的生意，相反，让我碰见这种人，基本上都算业绩的。”白离三言两语转移了话题：“倒是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赶尸匠。” “哈哈，的确，这些年来，我这行不好做啊，关门了很多家，只有少部分的真正赶尸匠才能讨到一些活计。”黑脸汉子唏嘘道：“见不到也正常，我正常也不是在大炎里做生意。” “哦？是在关外？” “大多是在高丽，你也清楚，除了那边都不太平。” “还真是稀罕。”白离说：“我还没出过大炎的国门。” “不出的好啊，北域那边也是风雨飘摇，不是为了讨生活，我也不想出关，但没办法……”赶尸匠咬了一口面馕：“都烧成灰了，哪有尸体可以赶？” “那你这尸体，是哪来的？”白离指着那五具。 “边关带来的，这些小伙子，都是守城士兵，是要送回家乡安葬，我和秋燕关的校尉有些交情，死在关外的好儿郎不少都是我送回来的，这路上啊我带回来了十八人，如今只剩下五个了。”黑脸汉子说。 “边关么……”白离皱眉。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不起尸？”赶尸匠咧嘴道：“那肯定是起不了的，因为边关有英魂碑啊……马革裹尸，英魂刻碑，送走了魂魄，留下的尸首也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没残留的念想，是不会起尸的。” “哦？按照你这说法，人死后，可请来僧众或是道士超度一番，不也不会尸变？” “诶，就是这样。”黑脸汉子吹了口热水，咂咂嘴：“那些大户人家不都是这么做？各地僧众的超度法会可都是一场上百两银子，还不算上法事的消耗以及给僧众散的白事彩头，至于道士……游方道士太多了，有能耐的都在名山上，龙虎山、白云观、神霄派、梅山宗……这些才是真有本事的，可你有钱也未必能请得到，他们不乐意下山，说什么缘分未到，哪像那群寺庙里的和尚，给钱就办事，就当是给佛塑金身了。” “嚯……”白离微微点头：“就怕请不到高僧超度，也请不来有本事的道士。” “对的。”赶尸匠吃了半饱，说话也利索了许多：“所以平常百姓是没办法的，只能含泪付之一炬，留下点骨灰，送进墓地里，或者摆在家里，竖个牌位供起来……哎，换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在我老爷子那代，可没有会起尸的事啊。” “过去是没有，但尸煞出现的理由，至今还不明。” “放屁。”黑脸汉子冷哼一声，打断道：“放他娘的狗屁。” “……” “小兄弟，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官府说这话就是骗人的，普通老百姓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我就是吃这行饭长大的！”赶尸人竖起眉头，怒道：“起尸的缘由，就是因为死去的人不能安息！为什么不能安息？还不都是因为那皇帝干的好事！” “皇帝？”白离摸了摸下巴。 “对，自从这皇帝继位之后，你不觉得整个大炎都不对了吗？”赶尸匠沉着表情：“我这行，算半个修行人，多少了解一些内情，过往我们这行都是跟城隍庙有交情的……人死后，需交由归阴司来管，带走魂魄，要么留在阴司中受罚，要么功过两抵，送入轮回，要么留在城隍中享阴寿……这可都是老规矩。” “但这皇帝干了什么好事？” “他把各地的城隍庙都拆了！换成他自己的雕塑，改成了天子庙！” “坐在庙堂里，日日夜夜享受民生的香火孝敬，却什么事都不做！” “这不！没了城隍庙，没了阴司，生死秩序乱了！才有了死人起尸！至今也不过才三十多年罢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见闻 神鬼志异的世界，不同领域，各司其职。 城隍阴司，管理的便是死后人类的亡魂。 一旦亡魂没了去处，死者也就变得难以安息，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而且很多人是不舍得死的，没了城隍的强制措施，就像是没有了没有了交通局管制的街道，没有了惩处措施，必将没有谁会理会既定规则，红灯闯着走也很正常。 天子庙中香火鼎盛，供奉的却不是死人而是活人。 白离很清楚城隍庙不复存在，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联系在。 可……为什么？ “去除了阴司城隍，改为天子庙，有什么好处？”白离不解的敲着眉心。 “好处自然是有的……香火代表生灵愿力，过往城隍往往都是一地有名的历史人物，死后入主城隍，继续为一地民生鞠躬尽瘁，而香火愿力便是维系城隍的根本所在。”黑脸汉子解释：“这就是香火神道。” “听上去和地祗很相似。” “对，城隍就是地祗的一种，各地受封的山神庙也同样是地祗，走的都是香火神道，和朝廷气运相关。” “那这么说来就奇怪了，皇帝本就是奉天承运，紫薇气数，香火神道于他何用？” “这个嘛……”赶尸匠正要开口，却略作停顿：“怕是不太方便说。” 白离瞥了眼他的表情，意识到对方还不太信任。 之前开口是因为职业问题，对皇帝有几分怨气，但说到深处就自然忌口了……行走江湖，最忌讳交浅言深。 但，想让人开口的办法很多，最直接的一种就是…… 白离抛出一枚银锭：“继续说，我想听一听，你走江湖这么多年，肯定知道很多事。” 黑脸汉子本来有所犹豫，看到银子当即喜笑颜开，用力咬了一口银子确认是真，揣进怀里，随后说道：“这位兄弟真大方，那我也不藏私了，我这辈子赶尸不少年，少不了跟牛鬼蛇神打交道，的确知道一些事，瞧见过很多体系修行者，自然对香火神道也有些了解。” “大炎这位皇帝，之所以取香火，积生灵愿力，俨然所求的并不是得道成仙。” “是人都惧怕死亡，皇帝是最怕死的那个，所以修道炼丹的皇帝很多，但这些皇帝很少有谁能成功得道。” “传闻，是因为九五至尊乃人间气数鼎盛，这恰恰和追求斩三尸超脱成仙的路子是有冲突的……想要求仙，必得散去帝皇气运，一枚长生丹又怎么可能得长生？” “皇帝不舍得皇位，所以修道难成，最多是勉强延年益寿，还会导致气数倒退而导致国运衰败，你看历史上那些求道的皇帝，每一个是好皇帝，也没一个不遭罪的。” 白离点了点头：“的确……那这么说，这一代的皇帝是悟出了这个道理，所以不修道，而是改了路子？” “不错，是神道。”赶尸匠不假思索：“朝廷封地祗和城隍，未必要是人，这香火愿力本是无主之物，可以随着供奉对象而变化，如果皇帝想要成一国之神祗，凝聚万民的香火愿力，也未必不可为……但具体肯定要比这复杂多了，不是我这两句道听途说就能讲明白的。” 黑脸汉子说的不一定全对，但肯定有联系。 皇帝撤掉了大炎所有城隍庙，改设天子庙，下令焚烧死者尸骨，这一政令延续了三十年。 大炎的气数相较于三十年前并未衰败多少，这一代皇帝既不是雄主也不是中兴之主，但也不是废物，国土没削减，该打的仗也没少打，仿佛一切没什么变化。 但有一点非常巧合，斩妖司彻底衰退是在三十多年前，是自这代皇帝上位后开始的。 “嗯，总觉得……还少点什么。”白离暗暗思忖，他对皇帝不甚了解，却下意识的觉得对方的筹谋并不止纸面上的这么一点。 一锭银子，白离想问的还有其他事：“你走南闯北，听说过纵横术吗？” “……”黑脸汉子一惊：“兄弟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所好奇，纵横家在历史上几乎绝迹，有名有姓的已经可以追溯到八百年前了。”白离说：“我也是近来才听说，这也是一种修行体系。” “这名字可不能乱提及，说了，就可能被探知到。”赶尸匠小心翼翼道：“我只是在高丽那边有所耳闻，传闻这纵横道和欺天宗有所关联。” “欺天宗，北域魔门？” “对，魔宗，所以不要太追究这件事比较好。”黑脸汉子讳莫如深。 白离也没有追问，是觉得问不出什么了。 交谈这么多，他越发觉得大炎就像个筛子，什么势力都能进得来踩两脚。 苏州府是江南一代，属大炎腹地，已经能看到纵横家行走、妖族、魔门痕迹。 这要是放在距离北域更近的霸州、或者南域毗邻的象州……莫不是遍地都是魔道妖怪，和红火蚁入侵似的。 想想就头皮发麻。 但遍地都是野怪，玩家肯定很高兴，等凑齐五百一千玩家，或许能开个分部探探虚实。 两人继续聊起了许多，赶尸匠的见闻的确丰富，说了很多白离过去书中看到过却一知半解的事。 这人甚至去过南域的妖国，而且手脚完整的活着回来了。 “南域妖国，别的地方不敢去，但唯独腰州是可以去的。” 黑脸汉子流露出缅怀的神色，很快这股神色变得有些下流起来。 “男人活着还是该去一次的美妙地方。” “我跟你说……蛇族妖姬，棒！” 白离眼角跳了跳……原来是个许官人！ 他还真是对这方面的话题不感兴趣，摇了摇头：“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赶尸匠有些遗憾，男人最能拉近距离的话题就是枪车球了，不聊这个总觉得少了点灵魂配菜。 白离不想让他继续说些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问了下：“你听说过‘神宫寺’这名字吗？” “神宫寺，这不是极东域的名字？那边人都喜欢用地名当姓氏，你说的这个我听过，高丽那边颇为有名，神宫寺是樱岛的一座神宫。”赶尸匠不解：“但在大炎这边，应该没多少名气，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个二刺猿临死前喊了这名字。”白离解释道：“神宫有是什么？建筑物？” “樱岛的神道教建筑物，樱岛小国寡民，过去仙魔大战时期，许多物种都去极东域避难，在那边留下了很多子嗣血脉，当地存在的地祗和神道关联，形成了独特的神道教。”黑脸汉子搓着手指上的泥：“说是神道，实际上也就是地祗……功能也分散的很。” “小国寡民。” “对，小国寡民才是最大的问题，和高丽一样，都是一个毛病，历史太短，举一国气运也养不出正统的仙神……不过仙魔大战，人国厮杀，如今的大炎也一样，看不到仙神了。”赶尸匠摇头叹气：“我这行祖辈来自湘州，据说也是接受过尸解仙指点的一脉传承，大炎的很多修行者都是源自古老仙神，可到如今已经逐渐绝迹了。” “是啊。”白离也深有感触，没了体系传承，很多东西得自己摸索着来，哪怕他有系统指引，升级路也是走的磕磕绊绊。 “相较之下，你刚刚说的那神宫寺，高丽的奕剑楼，都是举一国之力建出来的，虽说小国寡民，但也是一国顶尖的水平，走出来也是顶尖的修行者，不可小觑，属于我这赶尸匠可望而不可即的。”黑脸汉子自嘲一笑。 他看了眼白离：“都说了这么久，还没请教小兄弟，你是哪个门派的？看你气度不凡，且如此在意见闻，也该是某个大门大派的弟子吧？” 白离把问题丢回去：“你觉得我像是哪一路人？” “不像是道士，也不会是和尚，那可能就很少了，要么是江湖门派的高足，要么是学宫出门游历的学子。”赶尸人打量着白离，说了两句又卡主。 “我用刀。”白离给了个提示。 赶尸匠了然，继续分析推理道：“学宫的学子，要么是精通于术，要么是精通于剑……我觉得小兄弟，你该是个江湖人士，这附近是江南，你该是来自广陵的宗派，千风阙……” 白离露出玩味笑意。 黑脸汉子急忙改口：“那你应该是来自江南大派，钱塘的灵鹤堡。” 白离笑容不减。 “总不能是虚心庵、雪心宫吧？”他继续猜测。 “你说的这些，我基本没听过。”白离摇头：“你猜了一大圈，是不是忘记姑苏也有一处最擅刀法？” “有么？姑苏的门派大多二流水准啊。”赶尸人左思右想：“擅长使刀就更少了……没有啊。” “真没有？你再仔细想想。”白离循循善诱的提问：“为什么姑苏的门派几乎都是二流水准，很少有名的江湖宗派敢在这里落户？” “这个简单。”赶尸匠秒答：“这当然是因为人间卫斩妖司在姑苏，哪个脑子不好使的江湖佬敢在卧虎面前耍兵器，这不找…………” “emmm……” “这钱我能退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月下醉虎挑葫芦（上） 赶尸人忽的卡顿住，歪过脑袋，看向白离，眼神里透出一个问询。 白离笑而不语。 黑脸汉子额头沁出汗珠。 白离笑意渐渐浓郁。 赶尸匠屁股发麻如坐针毡。 白离哈哈大笑。 赶尸匠这才吐出一口气：“险些被你唬住了。” 白离好奇：“你怎么知我是在糊弄你？” “斩妖司已经覆灭了啊。”赶尸匠唏嘘道：“你别看我这样，以前其实偶尔也跟斩妖司的人间卫们见过一两次，不说都是人中龙凤，但也不至于和小兄弟你一样……” “我怎么了？我不算人中龙凤？”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你少了点东西。” “东西？”白离奇特道：“身份证明？” “不是这种流于形式的东西，而是另一种藏在心底的东西。”黑脸汉子指着心口：“仇恨。” “啊这……” “斩妖司的人间卫，并非疾世愤俗之人，但对于非人之物都抱有很强烈的憎恨，也只有足够的憎恨和愤怒，才能让他们拥有直面妖魔的勇武，自古以来，选拔卧虎，这都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标准……所以但凡踏入斩妖司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同妖魔有着血海深仇，无处可走的可怜人。” 赶尸人看向白离：“小兄弟身上没这种仇恨，我看得出来……虽然你也是为生活所迫，跟我一样陷入窘境，但还走不到天哀人怨的程度。” “有一说一，确实。”白离闻言微微肃正表情，摸了摸下巴，要说对妖魔的憎恨，他的确没有，否则也做不出收留半妖，还试图招揽妖怪来给自己打工这事。 原来斩妖司历代卧虎都是以复仇为原动力，难怪一路杀的妖魔丢盔弃甲，这可是最强原动力之一。 华水回来，这要是让斩妖司历代卧虎看到，不得直接在梦里把自己围起来打…… 哦，他们好像已经在演武场上打死我很多次了，那没事了。 黑脸汉子继续说：“你这么年轻，也不会想不开加入斩妖司里去送死吧。” “送死啊，嘿……的确很少有人会去斩妖司。”白离说：“这类人我至今还没遇到过，三百多年老字号，居然没人来投奔，就连怀有深仇大恨的人也没，就让人觉得很奇怪。” “不是理所当然么……斩妖司了没了啊，我远在边关都听说过了这件事，怕是早已传遍了大炎各地，哪还有人会千里迢迢的去已经灭亡的斩妖司遗址就为了看一眼？” 白离一拍脑门，他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不管几百年老字号，只要传出去倒闭了，哪还有人会来瞻仰？ 如今连姑苏城内都没几人知道斩妖司正在重建的事，一方面是白离要求苏州知府裴文甲配合压住情报传递，为斩妖司争取苟发育的时间，另一方面是白离可以守地不出，只做少部分的委托通报。 名满天下有人来投，退守一隅浮世不知啊。 “时来天地共助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白离自言自语。 “好诗句。”黑脸汉子惊讶道：“不曾想你还是个读书人？” “……抄的。” 白离看了眼外面天色，低头看向火堆，再加了点柴火，随后起身：“我出去方便下。” “要不一起？”黑脸汉子豪爽道。 “不了。”白离谦虚道：“怕打击到你。” “？” 白离提刀出门，一旁白狼抖了抖耳朵。 “不用跟来。” 白狼还是立起。 “你不会是想偷看吧？” 白狼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 青年失笑，走向夜晚白雾里，黑脸汉子有些奇怪，这义庄旁侧就有茅厕，没必要特地出门吧。 他正想开口提醒，一抬头就见到一人一狼不见了背影，他也就坐在原地等了起来。 赶尸匠走江湖多年，靠的除了胆大之外也是心细，不该问的别问，免得惹火烧身。 白离提着刀走向义庄外，当然不是为了解手，他拧开酒葫芦，走了百步，饮下半壶。 不多时，他已经站在岔路口前，这里几乎是姑苏的最边界地区，入夜后一片黑灯瞎火，看不出半点火光，只有月色荒凉如水。 很快，岔路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些不太清晰的影子。 “我在想怎么引你们出来，但现在想来没太大必要了。” 平静的声音穿过夜幕，掷地有声的回荡开。 白离面朝着一行队伍，它们不是人，却列队披甲，所过之处的空气湿度都上升了三十。 空气冷寒，两行八列的队伍在薄雾里行走，眼底闪烁着来者不善的凶光。 队伍停下，中间分开，露出一名穿着锦缎衣服的水族胖头鱼，这衣服的领口不是很适合，所以勒住了脖子，它昂着脑袋，明明身高不高，却故意采用眼高于顶的看法，声音也被衣领勒住显得尖锐。 “你便是斩妖司？” 听上去就像是老太监在问话。 这让白离回想起刚刚穿越那时的事，当即他就笑了，很不快的笑了。 “我是，你们又是谁？” “你不用知道。”胖头鱼总管昂着头，打量着白离：“跪下听旨吧。” “跪下？”白离挑起眉毛：“我寻思，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跪下听我宣旨，一个是我让人把你的腿打断后再听宣……”胖头鱼露出凶狠表情，脑袋涨大了半圈：“你自己选！” “哈！”白离反而笑出声来：“当初皇帝圣旨都没能让我跪，你又算什么东西，配几把钥匙？” “好哇，我看你是敬酒不吃……” 吼——！ 虎啸雷音强制震碎了胖头鱼故作凶恶的神态，堵住了他的余下话语。 白离语气淡然，听不出半点恶意，反而蕴了几分玩味。 饮酒的卧虎神色微醺：“你以为带了三十甲士，就能在这里逞凶？我再问一次，报出你的来历，死在我手下的妖魔太多了，我不会一个个去慢慢记。” 胖头鱼总管暴跳如雷，它替龙王传话，虽地位不如龙血一族，但在水族中也是徐被讨好的角色，来到这里竟被一小小人族劈头盖脸戏谑痛骂，面子丢尽了。 “给我上，打断他的腿！” 水族甲士们涌上前方，数量三十，妖力涌动，当即传来潮水跌宕之音。 然而这些浪潮声拍打在道路两侧，树林落叶簌簌，白露凝结，唯中央青年伫立不动。 白离显然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语气淡然。 “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 “报出名讳，报上来意。” “我非蛮族，亦非狂生，本镇抚使从不肆意拔刀，很乐意跟你们说道理，通过对话来解决。” “先问我，再问我的刀。” 水族哪有什么好兴致，生活在水中的水族都是在龙族庇佑之下，奉行的何尝不是弱肉强食的原则，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仗势欺人’，这在它们看来叫做理所当然。 胖头鱼用手杖敲在水族甲士的膝盖上：“快给我上！” 三十甲士列阵，变阵为两行，手持叉戟指向白离，呈扇形铺开。 “喝！” 兵阵成，杀气壮！ 绝非先前太湖中所见到那群虾兵蟹将可比，该死真正经过训练的水族精兵。 不过这里是岸上，它们一身实力能发挥出几成？ “看来你们是质疑要问我的刀了……也罢。” 白离摇头，语气失望，可神色昂扬，显然是在主动邀战。 青年指尖挑起葫芦，仰首痛饮，虎骨酒入腹中，一饮江海，呵出白雾酒气，驱散了指尖足底寒意。 锵……！ “谁来与我共饮！”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月下醉虎挑葫芦（下） 一把刀对三十甲。 过去白离可没这么嚣张过，也很少会选择这种以一敌多的不利情况。 他理应是个慎重的苟流策划，大可以直接开闸放玩家，然后自己悄悄收拾残局。 但那是寻常情况。 此时的白离喝的有点上头，而且他已经足足十多天没砍过什么了，手痒的很。 白离走的路线更倾向于江湖武者，而眼前的水族甲士完全可以看做是战场士兵。 自武学被发扬光大的那一天起，江湖人对铁血军人之间的宿怨就从来没少过。 一名实力超群的武者是否能在数量足够多的沙场士兵中来去自如，始终是个伪命题。 江湖人擅长一对一的捉对厮杀，或者是乱战，而有秩序的军队本就是江湖人的大敌，若非极端情况下，否则绝不情愿对上。 故而，打乱阵型最为重要，但同样也绝不能落入对方的圈套中。 如果这三十甲是骑兵，白离绝对掉头就走，可惜是步兵。 “喝！” 水族甲士在为首伍长的命令下往前，呈扇形围向白离，行动节奏一致，如同张开的网。 甲士们杀气不足，但绝非绣花枕头，看得出来受到了严格的训练，不过…… 还是有破绽的。 白离大步流星的走向前方，脚步抬起落下，第一步缓慢，第二步正常，第三步猛然爆发。 沓！沓！沓！ 地面上被冻的僵硬的泥土浮现脚步凹痕，人已如一颗重石头砸向甲士对立。 水族甲士擎起叉戟，刺向黑影所在，周边五人一起联动，如果真的撞上去，必然会被刺成筛子。 撞过来的身影速度极快，却在即将撞成刺猬之前，猛的一个悬停。血溅三尺的场景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幅场景，冲撞的一方停下动作，反而五名水族甲士往后退了半步。 他们手中叉戟抵住一把没有出鞘的刀，说不出是它们止住了对方的兵器，还是被对方兵器止住了。 一旁伍长见状，喝道：“围过去！” 兵器被叉戟锁住，对方还没拔刀，这是最好时机，它是如此判断。 只不过，它误判了一件事，并不是白离没掌握拔刀的时机，而是他如此判断。 ……还不需要拔刀。 白离吐出一气，右脚踏地，身体肌肉如同钢铁绞索般绷紧，气力源源不绝的涌来，这十多日来啜饮虎骨酒，每一寸筋骨都浸润着药力。 他往前一步，抵住的叉戟发出扭曲声响，五名甲士死死抵在地面，脚步往后平移，留下数厘米的滑动痕迹。 他再往前一步，叉戟扭曲弧度更甚，五名甲士已经面红耳赤，水族的双手开始握不住兵器，手脚逐渐发麻。 青年一挑眉……再往前一步。 他浑身气劲仿佛根本用不完，这哪里是灵猫？分明是仿佛内置了一头猛虎。 一虎之力，恐怖如斯。 白离加快脚步，单手举着不出鞘的刀就将五名无力支撑的甲士掀翻，脚步落地，如同汗血宝马的蹄声。 一旁的伍长看的目瞪口呆，这家伙的膂力好生惊人！ 这还是个人？ 比我们更像只妖！ 它的感叹其实无形中说对了。 斩妖司奉行的原则就有一条，杀的越多，变得越强。 代代卧虎都是靠斩妖变强，这话说得对，却只说了一半。 斩杀之后，带回强大妖族的尸体，当做材料做成菜吃了，吃下去，消化血肉，强化己身，这走的同样是一条茹毛饮血的路线……只不过加入了美食的配方之后，已经逐渐变成了吃货的路线。 虎骨酒就是卧虎修行体系里众多‘食谱’里的一道。 吃下去，平添一虎之力，也是多亏了这头百年修为的黑虎精的骨头真的很润。 噹！ 白离掀翻五名甲士，回头瞥见围过来的其余者，一把叉戟平刺过来，避让开，握住并不锋利的枪颈位置，用力一扯，一名甲士被从队列中扯出来，继而被一拳轰中胸口，飞出来又飞回去，倒地再起不能。 叉戟在白离手中转了两圈，投向甲士，刺穿两人小腿，吃痛当中，两名水族甲士低头，继而察觉到阴影笼罩，抬头瞬间，脑袋被按在地面，和大地亲密接触。 其他甲士急忙围上，可白离左右手提着已经昏死过去的甲士转起圈，轮转两圈后，随手抛出，轻而易举摧毁了本就不成模样的包围阵型。 镇抚使趁着酒兴，闹的哈哈大笑。 他突然明白历史上那些膂力惊人天生神力的将领是怎么打仗的了。 力气大就是了不起。 什么技巧，什么招式，皆不如一力破万巧。 胖头鱼总管见此狼狈模样，怒不可遏：“你在干什么！快制住他！不，杀了他！” 伍长脸色难看，一见到损伤的甲士们，脸色一沉。 “浪击流！” 伍长突然高声喝道，叉戟间凝聚妖力，迅速释放，时间短暂不足短短一秒。 嗤！一抹水流激射而来，半空凝成箭矢，速度极快，白离灵觉出众，后仰避开，路边一人抱的大树浮现婴儿拳头大小的空洞，可见穿透力惊人。 “术法么……也是，毕竟是水族。” 白离收起玩闹的兴致，刚刚对方算是动了杀心。 “说是让你们问过我的刀，可我……还没拔刀呢！” 他语气渐寒，凝视着水族伍长，即便提起了妖力，也还是感受到了恐怖的压迫感。 兵煞虎威。 周身的空气如同一座不安分的湖泊，湖面翻滚，浪潮拍案，只因湖泊中央下压，如同一座山峰填湖。 虎威兵煞交织而成的猛虎幻影徘徊于白雾之间，若隐若现，一尊斑斓猛虎低垂额头，徘徊行走。 水中精怪不曾直面卧虎，几乎深处错觉，感觉自己像是面对水中龙族般，威压盖顶。 白离砍人之前，向来没有絮絮叨叨的习惯，生死在前，往往没有拉家常说话的心思。 一旦动了杀意，只想着如何早点水调割头，绝无半点儿戏的心思，他的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 此时水族伍长已经开始后悔了。 可惜，来不及了……双方都是！ 白离动了杀机，也有了拔刀心思，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距离下一境界，只差最后一线。 伍长大吼：“结阵！” 残余二十多水族甲士凝结阵法，从躯壳中挤出妖力，水汽凭空凝聚，化作江河奔流的虚影。 伍长在后方拼出几十年修为，呵出一枚水中精怪难有的妖丹，水汽氤氲，更给这幅江河图添了一丝灵性。 “听我号令！”伍长大吼：“冲杀！” 虚幻水汽凝聚成奔腾江河，虽然只不过真实江河的万分之一，却也有得其精髓。 水族甲士凝聚而成的乃是水精，水中之精气，幻化为江河，凝聚成骑兵冲锋之虚像。 霎时间，卧虎直面数十骑兵冲锋，水精裹挟的冲击力，绝不亚于真实的骑兵，加之水流本身足以碾碎钢铁的重量和绵绵不绝的声势，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伍长和甲士底牌掀开，谁都不曾想到，几句话功夫就成了生死相对。 白离也没想到，简简单单的拔刀动作，居然会一直被压到了最后。 上辈子没摸过长柄冷兵器的他，现在已经早已将刀当做了自己最熟悉的一部分。 拔刀动作近乎于本能，而这股本能被遏制住，在他拇指轻轻推动刀颚之时，迎来了一次释放。 卧虎虚影消失不见，在紊乱的风压气流中，化作虎煞灌入尚未出鞘的刀身。 吼……骨头在微微作响，就像是猛虎低垂身躯，盘踞俯卧，喉间发出的低昂嘶吼。 时机到了，便不必再等。 白离眸子一亮，眼瞳深处亮起琥珀色的光色。 铿锵刀吟，卧虎拔刀。 刀气纵横，一刹撕裂大地十丈，水精骑兵斩破，江河奔流如同被一刀从中截断，顺着两侧流逝，奔流不复回。 水族甲士妖力耗尽，阵法被破，刀气迎面，无物可挡，或咳血倒地当即暴毙，或刀煞斩魄，含恨而亡。 一刀斩破二十甲。 白离血振绣春刀。 七品灵猫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