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观》 第一卷 棋局 第一章 秋去待冬来 登临送目,古国晚秋,天气初肃,日月悠长,时过境迁。 “浮萍间”三字牌匾与时消残,如今早已斑驳不堪,门外枯木凄凉,黄叶凋零入尘土。 又入末秋,天地无恙,酾酒临江,日月经天,江湖又无恙。 十月金风,一叶飘丹,鸟落飞檐,却道天凉好个秋。 酒铺店小二头额遍布汗珠,面色稍显疲惫,坐在一张无人的木桌旁用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桌面。 越是天冷,酒铺越是热闹,虽说破是破旧了点,却无伤大雅,并也恰到好处的生出了那么一份久经风尘的意味。 几个满脸涨红的酒客,将三两桌子拼凑在一起,桌上摊着一张宣纸,有人落笔写诗,出手尽是大风流。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 人声愈发嘈杂,年轻的少年们饮酒赋诗,稍大点的,正谈着江湖趣事来下酒。稍小点的,在酒铺桌椅间肆意穿梭。路边路过的老人和妇女也时不时会朝里面望上几眼,前者满眼笑意,后者却是有几分怨意,好像这天地下的男人只会喝酒一般。 门槛内靠墙的位置,坐着一位少年道士和一位袈裟和尚。 “来,喝一杯,就一杯啊!”少年道士将酒碗推到和尚面前,笑着说道。 袈裟和尚摇头,双手合十,嘴里默念道:“阿弥陀佛,酒无罪恶,饮酒造恶。” 少年道士见破和尚仍是一副死脑筋的模样,索性拿回酒碗一口饮尽,喝完后将酒续满,续满,再续满,直到五碗过后,少年道士才拿着袖口擦了擦嘴,停了下来,脸上不见半点醉意。 “喂,我说你们佛祖啊也太死板了,还说什么不能有七情六欲,肉不吃罢了,连酒都不能喝,迟早苦死你啊。” 袈裟和尚摇头一笑:“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少年道士翘着二郎腿,背过身子去看街上的过客们,“……得了,自己玩去吧。” 少年道士姓宋,名观棋,是来自道家三十六小洞天之一的“贵玄司真天”内的道家修士。 袈裟和尚姓于,名风,是位云游僧人,来自佛家净土来恩寺。 “贵玄司真天”在姚定州,来恩寺却在桑落州,一个在天下九州的最南边,一个却在九州的最西边。 “观棋,十方法会上你说能见到佛祖吗?”袈裟和尚突然问道。 少年道士转过身来,看向于风露出一脸嘲笑的表情:“十方法会是我们道家的举行的法会,与你佛祖又何干,你说他会不会来?” 于风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师兄说了,许多佛家高僧也是会去参观的。” 宋观棋点头笑了笑,“没错,但你们家佛祖肯定不会去的。”说完就转过身去,继续看着街道上的过路人。 披着袈裟的和尚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罢了,罢了,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少年道士一边看着门槛外来往的过路人,一边手托着腮帮,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你说是短命可悲还是长命可悲?” “短命可悲,长命亦是可悲。”于风平静说道:“一个人空有报负却因为没有时间的沉淀而无法实现,可悲。一个人每日浑浑噩噩,困顿迷惑,亦或是心中有结解不开,有劫化不去,那么长此以往这人对此如果变得麻木了,则是自己的可悲,但若是因此而痛苦一辈子,是世道的可悲。” 少年道士点头,默不作声,自己修行数年,寿元虽高于普通人,但他不知这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伤心呢? 宋观棋从袖中拿出一些铜钱放在桌上,跨过“浮萍间”酒铺的门槛,向于风说道:“走吧,该赶路了,还有,你当真不用吃点东再赶路?离渡口还远着呢。” 袈裟和尚望着桌子上的鸭肉,鱼肉,叹了口气,“还是不用了吧。” 街道上,一个少年头顶道冠,身穿一件背后印有太极八卦的红色道袍,手里拿着一串象征着“阴阳循环,周而复始”的阴阳环,背后还背着一支刻有七星连珠图案的长剑。 另一个少年披着一件法衣,手持念珠,眉心处一颗朱砂痣。 突然,一股袭面而来的秋风吹得道士道袍和僧人法衣飘起,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哆嗦。 宋观棋双手合并摊开,往掌心里哈出一口白气,“还没入冬咋就这么冷了,千万莫要坏了本道的道体!” 于风耸了耸肩膀,手里拨着念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 临师州,王屋山。 王屋山顶有一块空旷的平地,平地正中央有一座法事坛,坛上坐着一位僧人。 另外一旁,一位道士左手拿着几张青符,右手持着几面黑色的招魂幡,嘴里念念有词,大约一柱香后,道士来到平地四周,将青符粘在地上,黑色的招魂幡插在青符上。 僧人见此笑着说道:“规模如此盛大,到时要不要贫僧带弟子们来观礼?” 道人做完几件应该提前准备的法事后连忙摆手,“大可不必,你们佛国到时来的人会少?要是再多一些,我可不会给面子,还有,你给我下来!” 僧人“哼”了一声,从满是符纸的法事坛上跳了下来,摇头说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道不该如此小啊,小了,小了。” “你话再多,到时候你试试看你能不能踏入王屋山半步?”道人微笑着说道。 “罢了罢了,不说就不说,贫僧去也,法会见,老弟。”僧人一语落后,一跃升空,化作一道白虹,御风而去。 道人看着僧人离去直至不见后,来到法事坛边将所有符纸再次检查了一遍,随后又用袖子擦了擦僧人先前所坐之处。 道人摇头晃闹地学着僧人,阴阳怪气的说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第一卷 棋局 第二章 谁是谁的人间一两风 三教之中,有功德一说,功为善行,德为善心,心行合一,是为功德。 立冬时,正清道士将于“小有清虚之天”开十方法会以济亡魂,再入轮回。 届时四海道士,无论是正闭关修行着的,还是正尘世游荡着的,都会不约而同的相聚道家第一大洞天之中,观礼三清一脉正清道人的超度法事。 不为自身无量功德,而是为了能拜见三清道祖。 道士超度十方,需自身内练,连接祖师,通过祖师接引救拨沉沦在阴间的亡魂亦或是滞留人间的孤魂。 宋观棋出自“贵玄司真天”,虽然所修的奇门术法并非道家三清正统,但这等道家盛会他也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至于于风,那个榆木脑袋的袈裟和尚,为的是解惑,求得一个心安罢了,也能顺便拜访拜访一同参加此次法会的得到高僧们。 太阳东升西落,于风走在半路时,说要去见一位师兄,二人就暂时的分道扬镳了。 宋观棋一路登山,恰好遇见一队骑着马的镖师,后面跟着一辆放着货物的镖车。 其中领头的镖师十分年轻,见到宋观棋的一身道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连忙下马。 一行人也都下了马停了下来,一些去林间找柴,一些生火做饭,领头的年轻镖师则单个拉着宋观棋,问道:“道兄,你是不是‘贵玄司真天’的道家修士?” 宋观棋有点吃惊,族凤州的世俗镖人竟然会知道“贵玄司真天”,什么时候自家洞天这么出名了? 宋观棋点头,年轻镖师接着问道:“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清月的女冠?” 宋观棋回过神来,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俏皮可爱的女道士,那个成天嚷嚷着自己将来要嫁给天下第一镖师的女道士。 “你不会姓李吧!你是李游曳!?”宋观棋张了张嘴,吃惊的说道。 “你认识我?”这回轮到年轻镖师疑惑了。 宋观棋心里呵呵冷笑,李游曳,李游曳,这个名字都要被那女道士给念烂了。 “好吧,你说的那个清月是我的同门,我也算她的半个师兄吧。” 年轻镖师突然猛的一拍宋观棋的肩膀,拍得宋观棋一个踉跄,“真认识啊,大兄弟,你可得给我好好讲讲她!” 宋观棋撇了撇嘴,无奈的笑道:“这有什么好讲的,那傻姑娘整天讲着什么自己将来是要嫁给天下第一镖师的女人,我们整个道观都要给她念烦了。” 宋观棋一说,年轻镖师就坐在旁边跟着傻笑,宋观棋见了便没有停下,接着讲。 “我记得她比我晚几年入道观,那时候正好中元节,要去山间做法驱鬼,她也要去,我们不准,她就闹,最后拗不过他,便让她一起,谁知她刚遇到一个飘在半空中的山间孤魂就被吓得嚎啕大哭了。” …… “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记得那姑娘也很少出道观啊,她在姚定州,你在族凤州,怎么会遇到你?”宋观棋问道。 年轻镖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当时我家里特别困难,而我呢空有一身三脚猫功夫,于是就想着去当个镖师。” “后来去选拔,没想到真让我成了一名镖师,这不,刚一走镖就来了一个大单子,说什么护送一个有名商贾前往姚定州,那时候有个大镖师特别看好我,便让我一起去,然后,就,就这么遇见她了呗。” 宋观棋点头,他记得有一天小姑娘从外面回来后,逢人就说自己救了一个被打得屁滚尿流的少年镖师,估计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吧。 见年轻镖师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宋观棋也没多说。一旁的镖师们生完火,煮完饭,喊着二人过去。 “来咯!”年轻镖师起身回了一嗓子,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宋观棋也跟了上去,接过一碗递过来的热汤。 “兄弟,我们跟你说啊,我们总镖头可不是一般人呐,那可是实打实的三境武夫。”一群镖师喝着汤,一边笑着说道。 宋观棋笑着点头,虽然镖师只是世俗间的一种小型势力,但二十出头就当上总镖头的,那自然是有实力的。 天下武道分十境。三境,虽然就连真正的武道门槛都未能触及,但若是放在世俗间那也算一等一的高手了。 饭后三巡,众人随意休整了一会便继续赶路,天色已经不早了,山林里也暗了。 好在最后在天彻底黑下来前下了山,一路上除了被几只突然朝着镖队飞来的野鸟吓了一跳外到还算一帆风顺。 宋观棋和镖队的镖师们下了山后就随意找了一处客栈住下,一起喝了点酒后就各回各的房间了。 …… 半夜,除了打更人的锣声和“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喊声外,安静得很。 山林中,一个身穿阴阳袍的俊俏男子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正靠在一棵树旁,轻轻摇动着扇子。 扇子正面写着“大道阴阳”,反面写着“无极太一”。 不远处,又走来一个背后背着一支细剑的红衣少女,如兰似芷。 “推算了大半天,有结果了没?”红衣少女轻声问道。 俊俏男子摇头,“没有。” “怎么会推衍不出来啊?那我们怎么办?” “不在能力范围之内啊,啥办法都没有,罢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俊俏男子起身离去,红衣女子只好跟着离去,走时还一直嘟囔着嘴不停埋怨,“师父也是,交给我们这么大的一个任务,你说说,这还不得忙死啊。” 俊俏男子没有回答红衣女子的话,而是独自神游天外,嘴里念念有词,“天机易道难自道,穷通有定方寸定;头顶七星身八卦,时来运转皆一念。” …… 第一卷 棋局 第三章 我是一名道士 旭日东升,天微微亮。 客栈下一阵嘈杂,宋观棋推开二楼客房的门朝下看,只见栈内四处都是断裂的木桌,粉碎的瓷片,整个客栈一片狼藉,店家的掌柜也正躲在酒柜后瑟瑟发抖。 不少镖师吃痛横躺在地上,身上带着一道道凛冽的剑伤。 宋观棋皱下眉头,从二楼跃下,来到几位镖师身前,把几位镖师扶起来。 “咳,咳,咳,道爷,别,别管我们,去救李镖头。”其中一名镖师咳出一口血来,嘶哑的说道:“李镖头独自上山追上去了,有三个人武功极高,将货抢走了!” 宋观棋点头,离开前,从袖中拿出一袋铜钱丢到正躲在酒柜后的掌柜面前,“将他们照顾好。” 掌柜拿起钱袋收到了腰包里,连忙跑了出来,为几个镖师又腾出了几间屋子。 山间,一名持剑修士一剑挥出,一道青色剑光向李游曳飞来,李游曳跨开步子,一拳递出将剑光浑然打散。 “你们二人带着东西先走,我拖住他!”持剑修士说道。 “那你小心。”两名刀客相视点头,带着一个黑色匣子转身离去,身形闪动,转眼就不见在山中。 李游曳盯着持剑修士,怒道:“姓段的,你身为剑修居然干出这种卑劣之事!” 持剑修士气笑道:“不过是劫个镖而已,怎么,不行?” 突然,青光闪动,一柄青剑倏地刺出,指向李游曳的右肩,李游曳迅速抽出腰刀抵挡,剑修却嘴角一笑,手腕一抖,剑锋转而削向李游曳的脖颈。 李游曳心中扑通一响,只见脚尖一点,只脚蹬地,身形就如狂风飘败叶,箭一般的退到剑修数米外的一棵树上。 剑修戏谑道,“李游曳,这可不像你啊?还是那人只教了你这点功夫?” 李游曳脸色沉了下来,这人剑招变幻无常,一个不小心他就会身死道消。 “放心,下来吧,咱俩玩玩,我是不会杀了你的,不然我也不好跟堂主交代,对吧?” 李游曳脚用力一蹬,直接从树上跃下,倒转手中腰刀,剑修持剑,两人一齐发力,刀剑相击,震声不绝。 李游曳暗中发劲,一掌拍出,击向那剑修男子胸口,剑修向后滑出数步避开,手中长剑蓦地一转,口中一声喝“着!” 李游曳一个踉跄,左腿已然中剑,腰刀在地上一撑,突然一个箭步,眨眼间来到剑修跟前,李游曳腰刀一扔,紧握拳头,骤然发力,一拳直打向剑修腹部,拳风烈烈,夹风带势,剑修吃痛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弓身如虾。 剑修忍疼向后暴退,李游曳眉头一皱,仍不作休,又是一拳砸在剑修胸膛上,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剑修额头直冒冷汗,几根肋骨被打的稀碎,极为吃力的往后退了一步。 李游曳跨步直上,一拳递出,转眼化作剑指没入剑修咽喉,最后整个人瘫软到地上,没了生气。李游曳冷笑一声,捡起地上的腰刀挂好后转身向两名刀客逃跑的放向追去。 “应该没有追来吧?”一名大髯刀客背着一个黑色剑匣转头向后看,问道。 另一名白衫刀客笑道:“大哥可是三境洞虚境巅峰,那李游曳虽然是那老骨头的弟子,但修为又能高到哪去?” “估计现在大哥可能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咯。” 白衫刀客一脸笑意,突然,脸上笑意戛然而止,只见一个红衣道袍少年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旁,正笑眯眯的看着二人。 宋观棋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剑匣,此剑竟是让他感到龙虎啸吟。 《名剑记》曰:“高阳氏有画影剑、空剑。若四方有兵,此剑飞赴,指其方则克,未用时在匣中,常如龙虎啸吟。” 宋观棋暗自思忖,“画影”七十二名剑之一,若此剑是真是“画影”怎会请世俗镖人运送?若只是普通的剑,怎会有山上修士劫镖? 两名刀客提起刀,各自使了个眼色,二人一时间一齐挥刀砍向宋观棋。 宋观棋摇头一笑,拇指掐在食指上端,喝令道:“巽字,水木清华!” 突兀,几根粗大的树木拔地而起,化作牢笼尖刺刺穿二人身躯。 白衣刀客和大髯刀客双眼布满血丝,浑身是血,眼中唯有震恐,口中粘着血液,含糊不清的说道:“是术士!” 宋观棋抬头看着被木刺囚禁在半空中的两名刀客,他走上前拿下黑匣子,将黑匣放在一旁。 来到一旁,宋观棋抬起双手,再次掐诀,拇指掐在中指上端,念道:“离字,厝火银花!” 宋观棋化作剑指,指尖指向两名刀客,“去!” 一团红色火焰飞向两名刀客,山林间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重归寂静后,二人转而化作一捧火灰,就那么撒在山林中。 某处雪山顶峰,一老者身穿太极袍,身后刻一“鬼”字,老者看着阴沉的天空,平静说道:“值得吗?为那小子挡了一身业障。” 宋观棋一人自言自语,笑着说道:“我可不是为了他,我只是为了帮小师妹一个忙而已,如果帮错了,就当师妹眼光不行呗。” 话落,久久未得到回复,宋观棋无奈一笑,拿起剑匣打道回府。 宋观棋没走多久,正好撞见李游曳,随手将剑匣扔给李游曳,李游曳愣了一会,随即一把接住剑匣。 “这……道兄……”李游曳挠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观棋双手抱于胸前,“怎么,我好歹也是清月的师兄,出了事也不见找我,这么见外?” “道兄,这,我……” 宋观棋摆了摆手,“得了,我知道你不想说,也不敢说,罢了,谁还没点小秘密呢。” 李游曳惭愧的低下头,小声道:“谢谢。” 宋观棋见此笑着说道:“赶紧回去好好看看你的那帮兄弟们去吧,另外,你再好好打听打听道家十方法会,说不定能在哪里见着清月。” 李游曳“嗯”了一声,自己看了眼手里的剑匣,说道:“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的,这剑……” 李游曳相信宋观棋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比如这把叫“画影”的剑。 宋观棋突然不耐烦了,“打住,打住,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我可不想卷进什么麻烦事里去,你可别坑害我这个出家人。” 李游曳释然的一笑,“行,我不说。” 宋观棋点头,他转身笑着挥手道别,“这就对了嘛,我就先行一步了啊,不等你们了,对了,我姓宋,名观棋,是一名道士。” 第一卷 棋局 第四章 众生相 锦阳城,通太河,河中有一叶扁舟。 宋观棋坐在船舱里闭目养神,今天天气极好,末秋与临冬的结合,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怡之感。 前几日,宋观棋帮助李游曳拿回剑匣尽管引来业障上身,但经过与那两名二境修士的交手让他对自身的实力有了更新一层的认知。 昱奕天下分有九州,并以东方临师州,西方桑落州,南方姚定州,北方白铁州以及中土神州五州为主。 其中天下修行道路也分三种:修士,武夫,练气士。 宋观棋作为奇门修道士,走的正是修士一途。 宋观棋修行数年早已步入洞虚境,对付那两名融合境刀客自然绰绰有余。只要不遇见神游境以上的修士,宋观棋有足够的把握能自保,不说一定能打过,但是一定能跑得了。 过了河,就到永安城了,永安城是族凤州内修士云集的地方,毕竟是一方仙家渡口,可以直达临师州,行程也不过三两天。 没一会,舟子靠岸停了船,接着送着宋观棋下船。 宋观棋有些莫名其妙,走了几步路后突然转过身来,对着舟子作揖行礼。 舟子摆了摆手,竹篙一点岸边,只脚一蹬,扁舟如疾风扫落叶般投入江中,宋观棋身影远去,河上骤然起雾。 忽然,舟子的声音又在河面上回荡,大雾顿时又消散,真是来也随意,去也随意。 “人间三千事,需当如眼,过浮尘。” …… 过了永安城便是仙家渡口了,宋观棋在此明显的感到热闹了许多。 宋观棋两眼四处张望着,有打着两个小马尾辫的小女孩踮着脚给卖糖葫芦的递钱的,还有穿得花枝招展的少女们走在街上嘻戏哄闹的,也有手持折扇的俊俏青年四处闲逛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俏丽的红衣女孩。 “小道士,让一让,让一让!”蓦地,一个年轻男子向着自己跑来,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身后……跟着一个半大点的小姑娘。 宋观棋本能的让开了,那小姑娘追上来后,经过自己身边时嘴巴气得鼓鼓的,还不忘瞪自己一眼。 宋观棋尴尬的在原地笑了笑,接着四处游荡,反正兜里已经一个子都抠不出来了,没钱是没钱,但总可以多看几眼嘛。 一眼望去,宋观棋还是能看见不少的同袍的,只不过派别不大一样,有正一的,全真的,太一的,还有净明的。 此时正值盛会来临,各家通往临师州的仙家渡口定然是少不了道家修士的身影的。 宋观棋暗自思忖,这么一看,好像这么多人中到头来就自己一个奇门术士。 “罢了罢了,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呐。” 奇门,道家术数的一种,奇门遁甲主要是以八神、八门、九星及天干地支来对事物进行预测的一种术法,而更为高深的术法甚至可以应用到事物的化解、运筹和调理之中。 因此才会有后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这么一个说法。 可惜老祖宗眼光太过毒辣,不是天赋异禀,玉质金相的,老人家根本看不上,因此奇门术士也就少之有又少。 宋观棋顿时只觉得百无聊奈,他现在才发现在外面的世界,没钱真的是寸步难行。 就这样,宋观棋一会加紧赶路,一会儿又坐在路边休息,看看风景,看看人。 一些宋观棋在姚定州就听闻过的趣事,在这族凤州便见到了不少。 有墨家真正的机关术,有棋士神之一手的风采。 宋观棋也下棋,他厚着脸皮凭着自己奇门术法去下了一局,却还是棋输一招。 最后纸包不住火,自己这点小花招立马被识破,从此那座棋楼前便多了一块木牌,牌上,一幅宋观棋的画像,一行“狗与此人不得入内”的字样。 在永安城的城内湖中,宋观棋一个人夜行赶路,银色的月光撒在湖面上,湖上有几只小舟,湖中有一处亭子。 亭子里一个年轻女子穿着红色纱衣,在月光的映射下倒也是绝美,纤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声音婉转动听。 在离仙家渡口只有几里地的地方,有一座道观,叫做“青城观”。据当地百姓说,观主昔日是一位仙人境修士。 道观内外人声鼎沸,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挽手一起走到宫观前的大香炉面前,敬上香后便深深行礼,两人心中都默默许了同一个愿。 清晨,孩童肩上挑着两篮子的菜,气喘吁吁的坐到街道一旁,摆好菜摊。 早起买菜的老人,妇女们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围在孩童身前,孩童一边擦着汗一边笑。 收钱,找钱,算账,最后是收摊。 街旁有一个摆摊算命的白胡子老人,来来往往都是永安城的百姓们。 有人上签得意,有人中签庆幸,也有人下签难过。 应是少年手中笔,缝补世间不如意。却是卦师口中言,困住了人们本来的锦绣天成。整个天下最懂命术的天机子也曾说过“自己才是书写命运的那只笔”。 “这位道爷,要不要算一卦?免费的,咱不收道人的钱!” 白胡子卦师注意到了宋观棋,笑着说道。 宋观棋在许多百姓的注视下笑着点头,抱着既然免费那就试一试的心理坐在了白胡子卦师对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白胡子卦师笑着伸出手替宋观棋把脉,指尖泛着点点白光。 没一会儿,白胡子卦师松开手,平静说道:“天机星独坐命宫。四字,道阻且长。” 宋观棋起身作揖行礼,对白胡子卦师所说的话并没放在心上,道了声谢后又在四周到处转了转,随后向着永安城东面的仙家渡口赶去。 白胡子卦师空闲后,看到少年道士急着赶路的背影摇头笑道:“倒是有个好徒弟咯,不像我,一把骨头了,还没个人传承衣钵。” 突然,一个小孩扯了扯白胡子卦士的卦袍,手里拿着几枚铜钱,说道:“帮我算命。” 白胡子卦师拿过钱,脸上堆满了笑,“好嘞,手伸过来给我看看。” “嗯,不错,不错,咦,这是?不对,这……” 第一卷 棋局 第五章 天下洋洋洒洒,也是好棋 苍茫山,寒钟寺。 “执白先行,你先吧,净空。”寒钟寺主持与于风一同漫步在破败的寺庙之中。 寒钟寺香火已断,整个寺庙如今只剩下了主持一人。 “十六之四。”于风点头,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难道就一直待在寒钟寺?” 披着香云袈裟的主持点头,:“寒钟寺的香火不能因我而断。” “十七之十六。” “四之四。” “过去的都过去了,师傅不会怪你的。”于风说道。 几年前的寒钟寺还是一个香火鼎盛的佛家圣地,当时的主持更是一位法力深厚的得道高僧。 可最后因为一场棋和一步错棋闹的满盘皆输。 市井凡俗看三教儒道释自然光鲜亮丽,但修士,武夫看到的却是一片浑浊。 自儒家至圣先师飞升天外,道家四十三代天师隐世不出,佛家大雾佛祖驾鹤西去后三教格局就彻底混乱了起来。 诸子百家之中,以儒道释三教为首,如今三教巨变。法、墨,纵横诸多思想流派的得道之人已然开始布局。 “三之十六。”主持叹了口气,道:“寒钟寺,似惊鸿,吹又散。” “儒家的书生醇儒们集天下之大智慧,此时又为何都避世不出了?”于风疑惑道。 “不说儒家,就说我们,他大金寺的主持如今不好好思考如何保持三教为首的局面,竟然还一直打着我寒钟寺的算盘。” “他那云上仙寺,表面光鲜亮丽,普度众生,结果呢?全宗上下不过在想着赚取更多的香火情罢了。” 主持来到寺庙香炉前点燃三支香敬给佛像,“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净空,切记!” “师傅,怎么又叫我们回来啊!烦不烦呐。”红衣少女站在手持折扇的俊俏青年身后,嗔怒道。 院子里坐着一个白发老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如今三教之中动作最大的,还是道家啊,我那死对头的徒弟可真是搞得一出好戏啊。” 俊俏青年不解,问道:“儒释两家虽看起来浑浊些,却也保不住背地里操控着局势,如果是这样三教之中,道家这边可以先放放。” 白发老人气笑道:“儒释两家干了些什么,我能不知道,你个臭小子就知道装聪明。” 俊俏青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随意而言,“哪有,哪有。” “道家于三教之中当了这个出头鸟,他们如何不知道其中利害,虽然四十三代天师隐世不出,但三清祖师的残魂已然在世。” “既然他们敢当这个出头鸟,那就足以说明道家的足智多谋,到头来三教之争可能让自己属于劣势,但绝不会让自己沦入百家之列。” “而儒释两家选择不出世也不容小觑,虽至圣先师飞升天外,可还是不能小觑了他的几位弟子和各个书院的山长,贤人。” 红衣少女满不在乎,坐在椅子上晃着腿,“知道啦,知道啦。” 白发老人摇头一笑,苏兰沚这孩子,打小就干什么事都不上心,真不知道以后那个倒霉鬼会娶了她。 白发老人抬头看着天空,眼神有点痴迷,面容有些憔悴。 “雾里看花,花非花。” 中土神州,应龙渊。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晚辈第四十三代天师,拜见先祖!” 一个身穿天师袍的老道士跪在渊底向历代老祖磕头。 道家每一代祖天师在寿命将尽或破境入道时都会来到此地。 应龙渊布有层层阵法,却无法阵气息,天底下除了天师一脉掌门人没有任何人能找到阵眼,进入渊底。 如今的天下,百家之争俨然已成大势所趋,一个偌大的棋局真在慢慢演化诞生。 三教儒道释必然是这场棋局的关键之处,每动一步天下就变幻几分,一步错,步步错。 这不仅是百家老一辈的争斗,也是年轻一辈的斗争。 百家以三教为首,而百家之中又以纵横、法家、墨家,阴阳家为主。 纵横家和阴阳家虽不为一家,但殊途同归,不过是数万年前两个兄弟分别创建的流派罢了,纵横家窥探人心天意,阴阳家窥探大道自然,无疑是两颗劲子。 法家手段狠辣,虽然鲁莽,但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而墨家,流传今古的机关术,小到平民百姓,大到天下圣人,无一不受益于墨家机关术。 第四十三代张老天师不在龙虎山,可龙虎山依然自成气象,道法巍巍。 “今日起,我就以天下为棋盘,以诸子百家为棋!” 证道山,两个身穿儒衫的中年人并列而行。 “几位先生还在闭关,如今不要紧吧?” “棋局形成的很快,可棋却要一步步落,放心,这棋慢慢下,来得及。” 一个中年人儒衫后刻字“礼”,另一个中年人儒衫后刻字“理”。 二人来到山顶,末秋真的是一个好天气,春天不如他凉爽,冬天不如他的意味。 着“礼”字儒衫的凭栏沐风,眼角带着笑意。 证道山,蛟沃州四大名山之一,也是天下第一山,非元婴修士不可入,非化凡武夫不可入。 一片云海中露出几个为数不多的山峰,浮云遮望眼,身在最高层。 要说天下最不紧张的是谁,那就必须是儒家修士。儒家自古以来的三教之首的位置不是空穴来潮,是一代代圣人君子的铺垫而造就的。 儒家日益浩荡,才子频出,十九岁就跨入元婴境的柏云霄是也;天生儒智,眼含星辰,手中日月的居玉然是也;二十岁书院山长禄宏德同样是也。 待到几位至圣先师的亲传弟子出关后,天下风云就会大变,诸子百家将会呈现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的局面。 “理”字儒衫者口中有言: “天下洋洋洒洒,也是好棋!” 第一卷 棋局 第六章 “取财有道” 永安城,仙家渡口。 仙家渡口作为各地最为繁荣的地方,自然少不了那些商贾店铺,符箓,刀剑,丹药,各式各样的东西应有尽有。 宋观棋几次想进店铺里逛逛却都停下了步子,上一艘渡船已经出发了,离下一艘渡船启航还有一天的时间,宋观棋决定还是在这段时间里赚点钱比较好。 俗话说,君子好财,取之有道。 宋观棋径直来到一家符箓铺子前,仔细打量着铺子里的一张张符箓。 符箓也要好坏之分,其中主要看重符纸的好坏。金色符纸最好,青色符纸次之,再是黑色符纸,红色符纸以及功效最差的黄色符纸。 符箓铺子里都是清一色的黄色符纸和一部分红色符纸,还有两张作为镇店之宝的黑色符纸,但宋观棋一眼望去,所以符纸品质显然只能算作中品。 “店家,这一张符箓多少百朝币?”一个穿着白衫的年轻男子走进店内,指着一张黑色符箓问道。 只见肥头肥脑的店家搓着手跑了出来,宋观棋撇了撇嘴,心中大叹,好一副奸商模样! “这位小兄弟,如果你纯心想买的话,两枚古泉币,就直接拿走吧!” 奸商,货真价实的奸商!一张中品黑色符箓不过最值钱的也不过一枚古泉币,他居然翻两倍! 这白衫年轻男子一看到也是个雏儿,竟然直接开始掏钱,肥头肥脑的店家看着直乐呵。 “慢着!”突然,宋观棋大喊一声,叫住了正在掏钱的傻子。 世间钱币有三,铜钱,百朝币以及古泉币。一枚百朝币能换一千枚铜钱,而一枚古泉币则相当于一百枚百朝币,一张黑色符箓就算卖一枚古泉币也不是很亏,宋观棋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 “小兄弟,啊不,大兄弟,我这有一张,一枚古泉币卖给你!”宋观棋从袖中掏出一张黑色符箓,整个符箓符文气息浓厚,一看就是上等符纸。 肥头肥脑的店家斜视着宋观棋,同时也时不时打量着宋观棋手中的黑色符箓。 白衫男子暗自思忖,向宋观棋问道:“小兄弟,你这符箓是何等符箓,又有什么用处?” 宋观棋注意到了店家的斜视,瞥了一眼店家后笑嘻嘻的说道:“上等防御符箓,可抵神游修士一击,以及金丹境全力一击。一枚古泉币。” 白衫少年再次打量着宋观棋手里的符箓,自言自语的说道:“徐老,这个行吗?” “啊,真的?” 宋观棋一脸疑惑的看向白衫少年,“啊?” 白衫少年歉意的一笑,立马给了宋观棋一枚古泉币,随后转身拿着符箓一溜烟的跑了。 宋观棋收好钱,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怎么看好像自己卖亏了啊,算了,不管了,卖都卖出去了。 宋观棋临走之前,朝着符箓铺子店家笑了笑,“大哥,有缘再见!” 店家扯了扯嘴角,呵呵笑道:“有缘再见,有缘再见。” 宋观棋跑到一个贩卖小玩意儿的店铺,货柜上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但多数是女人玩意儿,看了一会宋观棋便没了兴趣。 “你个败家的狗东西!!”突然宋观棋脑海中传来一道震怒的声音,而在某一处雪山之巅,一个老人突然一道剑气挥出将眼前的山头打的稀碎。 “你知道那张黑色符箓是什么嘛?!你就跟老子胡编乱造?” 一听声音正是教自己奇门术法的老家伙,宋观棋畏畏缩缩的问道:“师父,咋滴啦?” 老人愤怒的声音瞬间化为叹息,“我怕你带着一张青色符箓太危险,会惹祸上身,所以将一张极具功伐与防守的上等青色符箓压制成黑色符箓。” 宋观棋愣了一会,咆哮道:“死老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宋观棋说完,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捂住嘴巴。 老人先是冷笑一声,然后带着极为危险的语气说道:“嗯?行,是我不对,法会参加完后记得回来一趟。” 宋观棋赔笑道:“师父,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您老有话好好说嘛。” “喂,喂,喂?不在了?” “靠,老东西,还敢威胁我,等着吧!等爷修为通天,我拆了你得奇门祖师堂!” 蓦地,传来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嗯,等着。” 宋观棋:………… 突然,宋观棋感觉到有人拍自己肩膀,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占尽自己便宜的白衫男子!一张上等青色符箓怎么说也值几十多枚古泉币! 宋观棋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直摇晃着白衫男子,“你还我钱!快还我钱啊!” 白衫男子挠了挠头,“兄弟,抱歉啊,你这张符箓其实远不止一枚古泉币,本来想着占你一个便宜来着,但我觉得还是把钱给你为好。” 白衫男子拿出一个钱袋丢给宋观棋,宋观棋接过一看,整整五十枚古泉币。 “就这些了,再多就没有了啊。”白衫男子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 宋观棋掂了掂钱袋,又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什么方寸物,我这钱也没地放啊!” 白衫男子捂着脸叹了口气,扔了一件方寸物给宋观棋,“这种方寸物只能容纳钱币,市上一个一枚古泉币,就当买你那符箓的钱了。” 宋观棋欣然一笑,把钱放入方寸物之中,又将方寸物纳入道袍中。 “我姓白,叫白岺,是姚定州梁尘山庄弟子。”白衫男子笑着说道。 宋观棋如小鸡啄米地点头,什么也不说,哼着曲儿转身离去。 白岺笑呵呵的看着宋观棋离开,突然,耳边响起一道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笑着说道:“这个傻小子,看来还不知道这张符箓有多值钱,罢了,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破道士而已。” 白岺眉头一皱,以心声说道:“徐老,不能这么说别人,我倒是有兴趣和他交个朋友。” “行,行,行,只要你帮我恢复了真身,什么都行。” “去你娘的,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行呗。” “青龙出海势难挡,有朝一日做神仙!” 第一卷 棋局 第七章 棋 夜中,月光洒在湖面上,宋观棋盘坐在湖岸边。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坛。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 一语之后,宋观棋身覆清光,如有天人庇护。 净身神咒,可令体内四正之神归于正位,消除身业,拥护身形,保卫道体,因此可以使修道之人身体清净,事半功倍。 宋观棋盘坐在岸边,双目微闭。修士十境,三境破四境尤为关键,若是破境之时不够纯粹,那么入了四境便如同纸糊。 宋观棋一人静心领悟,除去心中杂念。三境破四境,求得天地间的一丝纯粹即可。 …… 五个时辰转瞬即逝,四周空气逐渐躁动起来,宋观棋吐出一口浊气,来到湖边捧起一把水拍在脸上,径直离去。 渡口前的一片空地,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宋观棋顺着人流上船,足足挤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登上渡船。 渡船特别大,容纳上千人丝毫不是问题。墨家历来就有规定,渡船之上不得动武,因此渡船的每一块区域也都会有一些神游,元婴修士管制,以此避免争执。 宋观棋来到渡船的甲板上,看海面平静,渡船已经启程,少年凭栏沐风,前路浩荡荡。 “师兄师兄,到时候下了渡船赶紧去买一个山水幕镜!”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女靠在栏边,捉急的喊道。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一脸苦笑说道,“才刚上船,急什么急。” 山水幕境,同样也是出自于墨家,其中幕镜分主次,主镜能够联通各个次镜,因此只需要一地开启主镜,那么次镜便可以通过主镜了解一地状况。 青衣少女双手环抱于胸前,仰着头说道:“我可不管,要是我没有看到十方法会就怪你!” 见少女越说越来劲,眉清目秀的少年只是手托着下巴,靠着栏杆,满嘴答应,“好,好,行。” 宋观棋无意听见二人对话,嘴角轻轻翘起,不禁想起一句话。 诸天气浩荡,吾道日兴隆。 十方法会虽会邀约八放,但终究是在少数,大部分向往十方法会的人还是只能通过山水幕镜观看。 可宋观棋就不一样了,十方法会给道家各门各派三个“道”字令牌,凭此便可入会观礼,宋观棋所属奇门同样也有三个名额,而且老家伙把三张令牌全部给了宋观棋一人。 宋观棋突然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张令牌值多少钱。” “罢了,到时候再看吧,看谁顺眼给谁,谁让咱奇门术士大方呢。” 说着,宋观棋离开甲板,径直回到渡船上的屋子里休息。 “猜先吧,你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赢了我便什么都好说。” 刻着“鬼”字的黑袍老人对着相对而坐的“棋”字袍老人笑呵呵的说道。 “棋”字袍老人点头,“行,下就下,我还不信下不赢你个老骨头。” “棋”字老人手中握着三枚白子,笑道:“来呗。” “鬼”字老人从棋盒中拿出两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棋”字老人摊开手,耸了耸肩,“那就你执白先行咯。” “鬼”字老人呵呵一笑,“那就承让了。” “鬼”字老人捏着一颗白棋,第一手落在右上角星位,而“棋”字老人落在右下角小目。 “棋”字老人全程笑眯眯的望着“鬼”字老人,看着这黑白相间的棋盘,“咋啦,这就撑不住啦?” 满额大汉的“鬼”字老人眼睛一横,“给我闭嘴,观棋不语真君子!不知道吗你?” “哟嚯,还不知道谁刚刚悔棋呢,落子无悔大丈夫!不知道吗你?”“棋”字老人讥讽的说道:“还不如我那弟子,唉。” “你那张天元的狗屁弟子?你以为我没跟他下过啊,前几月还输了我四又四分之三子呢。” “棋”字老人呵呵笑着落下一子,“得了,结束,咱们现在好好谈谈吧!” “鬼”字老人手中棋子一甩,“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 …… 一呼一吸,皆在天地之间。一升一落尽在掌握之中。 宋观棋屏息敛神,此时此刻的宋观棋追求的是天地之间的那一丝纯粹,自是三境破四境的契机所在。 宋观棋吐出一口浊气,双眸澄澈无比,身体发出整整清光。猛然之间,苍穹之上一声惊响。 渡船甲板上原本冷冷清清,海雾四起,一瞬之间就变得济济一堂,门庭若市。 所有人望向空中,一道灰色长虹从天际落下,如真龙亲至,海面四周大雾顿时消散,天空一片晴朗。 宋观棋笑意盎然,起身跨步,左手在外,右手在内,手心相对,印子午二纹。 “道印,镇!” 子者,水也;午者,火也。子午相交,“水火相济”。 子者,后天坎位;午者,后天离位。正后二者为八卦后天阴阳之极,正应: “一阴一阳之谓道”之道意。 灰色长虹应声消散,天地瞬息寂静,渡船上的人面面相觑。 高耸入云的雪山顶峰,“棋”“鬼”两位老人突然起身,望向隔绝族凤州与临师州的那片海域! “鬼”字老人率先皱眉,“和观棋同行之中竟然有三境破四镜直行领悟四境化境之人?” 四境为阴阳境,而化境则是一个境界的完美之境。 “棋”字老人不语,看向之前二人的棋盘,老人从棋盒之中拿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盘天元上的白子之上。 黑棋下在天元白棋之上,此时风雪骤起,黑棋却不落。 第一卷 棋局 第八章 故事到很好,结局不如意 秋气萧瑟,但宋观棋却是笑意盎然,还有不久渡船就抵达临师州。 临师州,观俞城,仙家渡口。 渡口上的人一如既往的多,虽然绝大部分是正在等待渡船的船客,但也有正在等待船客的人。 于风披着香云袈裟,望着雾气弥漫的海面,嘴角微微上扬。 顷刻,尽管海面上还是笼罩着一层海雾,但渡口上的人已经渐渐地看到了渡船的影子。 待到渡船靠岸后,船客各奔东西,有的人御剑升空,有的人踏风而行,而有的人则是慢悠悠的走下船。 宋观棋下了渡船,环顾四周,突然,他定睛一看,一个光头和尚披着袈裟正站在渡口中央与自己对视。 宋观棋一脸惊讶,连忙加快脚步,来到和尚身边不禁笑道:“哟嚯,你怎么来了,敢情在这等我是吧?” 于风点头拨动着念珠,“嗯,我比你快一艘渡船的时间。” 宋观棋摸着下巴点头,最后笑嘻嘻的拍了拍于风的肩膀,“走嘞,哥们如今有钱了,想买啥,自己挑!” 于风笑道:“正好有几件心动的法器,我就不客气了,你就帮我先付了吧,下次还你。” “不用,不用,哥有的是钱!” …… “喂,大哥,什么时候还啊,哥,我真的穷了啊!” 宋观棋苦苦哀嚎,看着于风将一件件法器,玩物收入腰包之中,胸口隐隐作痛。 五十枚古泉币,瞬间只剩下了十七枚,宋观棋见于风还想买,一把将于风扯到街上,大吼道:“买,买,买,你个败家玩意儿,佛祖没教你怎么做人啊!” 于风一愣,挠着脑袋疑惑道:“不是你让我买的吗?” 宋观棋一脸排斥,“买个屁!赶路要紧,不参加十方法会了?” 于风耸了耸肩,无奈摊开双手,“行呗,那走。” 临师州的修士比姚定州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就宋观棋在观俞城呆的这么一会,元婴其修士都见过好几个了。 两人并列而行,宋观棋突然用手肘推了推于风的胳膊,于风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有没有入会的令牌?” 于风问道:“还有令牌?我师兄告诉我直接去就行了啊。” 宋观棋扶额一笑,“要是谁都能直接进,那还得了?罢了,我正好有多,送给你吧。” 宋观棋从袖中拿出一块“道”字令牌递给于风,于风点头道了声谢。 见于风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宋观棋耐不住性子,追问道:“你就不问问我怎么会有多?” “那你哪里来的?” “我跟你说啊,我师父看我……” “嗯,知道了。” “……” 观俞城,庸碌山。 “先生,您是我见过剑术最高的人,但你为何久居山中而不出呢?” 一个挂剑少年对着一名正襟危坐的布衣独臂剑修发出疑惑。 布衣剑修腰间别着一支长剑,双目浑浊,望了望自己的左臂和右手空荡荡的袖子。 挂剑少年撇了撇嘴,先生还是不说,自己也没办法。 到今天,少年已经练剑一百天了,每日举剑都是劈、砍、刺,云。 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不知不觉就一百天了,师父还是没有教自己真正的剑术,少年恼得很。 少年烦剑修不教自己剑术,恨他白白浪费了他一百天的时间,可他又觉得先生好孤独。 布衣剑修没了亲人,妻子也去世了,每天师父都会望着手上的一个玉镯发呆,经常就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想到这,少年就忍不住红了眼睛,挂着剑匆匆的跑下山去。 少年走在官道上,迎面碰见一个道士和一个和尚。 挂剑少年和道士各自身体微微一侧,让开一条道来。 道士抬眸望着少年一笑,少年也回一笑。 少年走远,道士与和尚说道:“跟你讲一个故事。” 于风点头,宋观棋瞬间就变得口若悬河,故事不短,于风前前后后就听了个大概和记住了一句话。 曾经有个天纵奇才,少年十九岁时已经能做到凝神远游,他还有一个师傅,看遍千山万水,只向山水光景,不羡江湖令名。 少年拜了师,便是二人的因果相联,徒弟犯了错,也是师傅的错。 “师傅,这是我的因果,我自己来承担!”少年咬牙切齿,恨江湖的浑浊。 师傅已经满头白发,老人家浊泪纵横,“傻孩子,既然你拜我为师,你的因果也就是我的因果。” 老人平生用剑,自断右臂以谢罪。 少年平生用剑,自断右臂以谢罪。 之后,老人送少年下山,少年出了屋子,老人就寿终了。 少年下山时挥了挥手,背影远去,只见其郎笑道:“师傅,江湖再乱我也会一直走下去,替你游遍千万山河,不为别的,就为咱们断的这只右臂!” 老人死了,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于风转头望向宋观棋,“怎么了,与我讲这个故事? 宋观棋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了,就说一下。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是左手剑仙了吧?” 于风点头,难得的附和道:“一定。” 宋观棋无意间转头望去,挂剑少年身影不在,只是回想起少年挂剑的方式,这么一想好似他也是左手用剑。 第一卷 棋局 第九章 邀约四海 临师州,王屋山。 风轻云淡,突然几道长虹一闪即过,几位御剑剑仙稳稳的停在山顶上空。 剑仙们一跃而下,来到山顶一位中年道士身前,作揖行礼。 “梁尘山庄庄主前来观礼!” “韩家家主韩郁前来观礼!” …… “还得多久才到啊?”宋观棋停下脚步,揉了揉肩膀,低声叹气。 于风转头提醒道:“离立冬没几天了,你现在还不赶紧赶路,小心赶不上法会。” “还有,阴阳境修士难道走路都会累?修为纸糊的啊!” 宋观棋耸肩,身子立马挺直,“咳咳,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多说了,我破镜之时啊,可是天……” 忽然,一阵刀风从面前划过,吓得宋观棋把要说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脑袋僵硬的转向一边。 于风回过头来,驿路旁,一个拿着弯刀的大髯汉子就站在那。 大髯汉子双眸盯着宋观棋,质问道:“破道士,令牌你应该有吧?” 宋观棋一愣,转而傻乎乎的问道:“啊?令牌,什么令牌?” 大髯汉子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不拿来,我就抢了啊!” 只见大髯汉子提刀,一个闪身来到宋观棋面前,突然伸出右手,朝着于风递出一掌,夹风带势。 融合境的于风就如败叶一般横飞出去,捂着肚子咳出一口鲜血。 宋观棋抿着嘴,侧身躲开大髯汉子落下的弯刀,又见势抽出背后法剑一震,将大髯汉子的弯刀弹开,身形连连后退。 金丹修士?宋观棋皱眉默念一声,果断从袖中拿出一枚“道”字令牌扔了出去。 大髯汉子一把接过,朗声笑道:“早点给不就行了吗?非要吓唬吓唬你才行。” 大髯汉子突然手中又凭空出现一个钱袋和一颗药丸,“给,令牌也不能白拿,你的和尚朋友不过是受了点外伤,血可不是我打出来的啊!” 宋观棋将钱袋收入方寸物之中,手里拿着那颗药丸举棋不定。 “真他娘的晦气,爱要不要。” 大髯汉子咒骂了一句,转身带着令牌离开。 于风勉强的站起来,一把夺过药丸,狠狠地瞪了宋观棋一眼。 “钱你就放心收,药就不舍得给我?” 于风服下药丸,不一会儿精神了许多,宋观棋便凑上来说道:“于小弟,咱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滚开。” “得嘞!” 宋观棋抖了抖袍子上的灰尘,暗自吐槽这日风世下的江湖。 观礼法会超度,前提心得诚,抢了令牌去观礼,不渗得慌吗? 宋观棋长舒一口气,得亏有三块令牌,不然只能将于风的令牌交出去了。 虽然宋观棋一身修为已经到了阴阳境化境,但终究不是金丹,对付沉沁金丹多年的修士来说仍然毫无胜算。 于风的步伐看似慢却又快,宋观棋一路小跑追上来,手搭在于风肩上,眉头一挑,“你猜他给了我多少钱。” “多少?” “五十枚古泉币!这下可回本了。” 于风难以置信的回头,最后一脸微笑的说道,“渡口有很多人想买观礼法会的令牌,我无意间听到了一些。至少都是五百古泉币。” 宋观棋“啊”的一声大叫,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自我安慰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老师,老师?” “有屁快放。” “咱好像走错边了。” “不早说!” 儒衫少年无奈的说道:“一路上你就板着一副脸,我哪敢说啊?” 中年男子着“礼”字儒衫,说道:“唉,一路上操心事情太多了,心烦。” 儒衫少年轻松一笑,“老师,你想想那诗,那首陈济儒山长的什么诗来着?” “礼”字儒衫者解答道:“心外无物,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没错!就这个。” “礼”字儒衫者望着儒衫少年平静说道:“直呼陈山长名讳,不懂礼数,回去把《三礼》抄一百遍。” “啊?”儒衫少年哭丧着脸说道:“老师,冤枉啊!” “一千。” “知道了……”少年声音有气无力,好似突然之间失去了对十方法会的向往。 古路上,一个披卦袍的白胡子老人牵着一个孩童。 “爷爷,这是去哪里啊?”孩童奶声奶气的问道。 白胡子老人乐呵呵的笑道,“咱们去有神仙的地方哩。” 孩童瞪大眼睛,惊讶的问着,“世上真有神仙吗?那他们会飞吗!” 白胡子老人摇头晃脑,右手摸着白色胡须,脸上笑意,“他们,无所不能。” 孩童嘴巴微张,没有说话,反倒是神游天外,想着天上一仙风道骨的老人驾鹤南下,一年轻剑仙御剑飞行。 白胡子老人看了孩童一眼,乐呵一笑,仰头吟诗作赋,“古道无行客,寒山唯见君。” 几个中年男子御剑江湖,云雾之间只见道道惊虹,阵阵剑光。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也能观礼这十方盛会。” “还得说正清道长瞧得起我们这些神游境剑修,不然怎么拿得到令牌?” 一个满脸醉意的中年男子取下腰间酒葫芦,仰头痛饮一口,好一副仙人醉酒模样。 醉酒男子将酒葫芦扔给其他人,一个黑色劲装的中年男人酒入豪肠,笑说道:“这酒啊,还是咱掌柜的好!” 马车里传来阵阵笑声,没一会红衣女子掀开车帘,对着坐在横梁上的俊俏青年问道:“玉河,还要多久?” 俊俏青年摇着折扇,转头说道:“一天足矣。” 红衣少女点头,又把车帘拉下。 “是谁让咱们兰沚脸红啦?”车内一白衫女子笑声如铃。 红衣少女低头娇羞的说道:“师傅就别打趣我了……” 白衫少女容貌惊艳,便是天上白玉京仙女在此也要黯然无光。“行了,师傅告诉你啊,玉河这小子机灵的很,可别被他骗了啊。” 红衣少女喏喏点头,玉河生得俊俏,手里时常拿着一把折扇,人最好了,怎么会骗自己呢? 红衣少女突然再次掀开车帘,探出头来,脸上红彤彤的,可爱极了,用着略显骄傲的语气质问道:“玉河,你以后不会骗我吧!” 玉河顿时失了神,整个人愣了下来,少女看着眼前人傻乎乎的样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又拉下了车帘把头缩了回去。 玉河好久之后才摇了摇头,“不会啊。” 到了晚上,三人在湖边休息,师傅在马车上望着月亮。 玉河和苏兰沚坐在河边,时不时将石子丢进湖里,掀起月亮荡漾。 第一卷 棋局 第十章 人间又落功德雨 立冬,虚翎山脉,小有清虚之天。 整个山脉自成洞天,洞天内气象参差,山水崇幽,风烟迅远。 有缥缈结境笼罩虚翎,唯有持“道”字令牌者可入结境。 一位道袍老人腾云而来,袖袍一挥,如有清风而过,最后吐字如雷,响彻山河。 “阵启,主镜开,天下观礼!” …… 九州此刻,各家山水幕镜一扫而空,持“道”字令牌入境者有千人不止,隔镜观礼者有天下人。 老道士在前方带路,所有人跟上渐入缭乱之中,就似人间人探访天上景。 一柱香的时间,千数人来到王屋山脚下,抬头望去不见尽头。 “道家修士登山入会。”老道士轻声说道,目光在各个道家修士身上一扫而过。 宋观棋对于风笑着说道:“我先上山了。” 于风点头,看着千数人中陆陆续续走出数十上百的道家修士。 道家门派不少,每个门派之中的人也不少,但每个门派只有三个名额,因此登山的道家修士只有百人左右。 千数人中大多是后辈晚生和天资聪颖者,至于真正辈分高的,都早已在山顶谈笑风生了。 待到道家修士登山后又是儒释以及百家的修士登山,再后便是宗门家族弟子,最后就是江湖散修又或是与道家结过善缘的世俗王朝的皇帝。 “正清道长,好久不见啊。”一个负剑男子来到正清的身前,作揖行礼。 正清笑着说道:“不知先生如今剑术如何?过了此会咱俩可得好好切磋切磋。” “行,等着你!”负剑男子话落,向北面观礼台走去。 北面观礼者,宗门弟子,家族子嗣。 南面观礼者,江湖散修,游历武夫。 东面观礼者,三教修士,百家后人。 西面观礼者,世俗皇帝,云游散人。 “看看,看看,小家伙们来了。”东面观礼台其中一个老道士指着刚上山顶,此时正向观礼台走来的一群道家修士。 晚辈修士们一一给观礼台上的前辈作揖行礼,再有序的登上观礼台。 一个时辰后,王屋山人声鼎沸,所有持“道”字令牌者都已经上山入台。 正清道士手里拂尘一甩,洞天内的云雾瞬间散去,众人赞叹不已。 早在几年前正清道士便被下令为“小有清虚之天”这一洞天的观主。 只要是在“小有清虚之天”,正清道士就是这个天下的第一人。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神威,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正清从袖中取出一张金色三清天地诏令符抛向空中。 金色符纸化作一条金线,直向天际,最后金光闪烁整座“小有清虚之天”。 反观正清本人掐指做诀,体表有金光,眼中有见魑魅魍魉。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魂千万。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天地之间邪气常存,正清落下净天地神咒,制魔召灵,役使群灵,安镇虚翎,扫荡厌秽。 手作道印,正清盘坐中央法坛,顷刻间天地顿暗,黑云缭绕,王屋山外黑气弥漫,充斥着虚翎山脉。 “金仙法相!” 正清落声,身后法相比天,手持金色法剑,所到之处邪魅惨叫不止,魑魅魍魉死而殆尽。 天上金人法相开口,如雷震耳,天地颤抖:“吾道不渡邪魅,尔等罪孽亡魂速速离去!” 乾坤黑雾之中有妖魅退去,却仍有来犯亡魂,金身法相一剑劈出,携滔天焰势和粹然道炁。 所过之处邪魅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永无超度之日。 除去邪魅亡魂才可真正招来天地冤魂和人间孤魂。 一时间百鬼纵行,宋观棋身旁的一位老道泪水纵横。 有断臂将军跪倒在王屋山脚,昔日王族之间战争肆起,皇上尚小,将军率上万铁骑出征大漠,可见天地血光,白虹贯日。 有满身血口持剑修士笑意盎然,曾几何时,修士持剑踏破仇家天门,天外可有荧惑守心,落得凌迟而死。 有胸口被长剑洞穿的少年郎叹息不止,昔日心上人眼前的不正经,昔日女孩眼前最讨厌的人。那天彗星袭日,有人为救村子而被钉死在村外的石墙上。 有命途多舛的老人带着几个几岁大的孙子孙女,那一日太白经天,一家几人被山贼强盗活活烧死。 百鬼纵行就如亡魂的众生相,就如悲剧重演,就如证道乾坤不公,天地黑暗。 此刻,九州悲鸣。 莫凛王朝的一位年事已高的皇帝看着眼前的山水幕镜,看着长跪不起的老将军。 秦家老祖老泪纵横,望着山水幕境,寻找着持剑修士的身影。 扶摇宫有一杂役女子,如今神色憔悴,许多人围在山水幕镜前,女子眼中泛着泪,手捂着嘴巴,注视着一个如今看来到也帅气的少年。 酒铺里有空巢老人,喝下一口酒水。山水幕镜里的老人孩子让他一阵痴神。 正清道士神情肃穆,主坛以及阴阳两坛三纸符文升空,暗无天日之中一缕日光照射王屋山。 “三清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忽地,三道身影凭空而现,千数人同时跪地,行三叩九拜之礼。 “拜见玉清元始天尊!” “拜见上清灵宝天尊!” “拜见太清道德天尊!” 三清各自掐诀,口中默念,“三清敕令,敕救等众,急急众生!” 三清指尖各自一道光芒奔天幕而去,乾坤之中破开天幕,为众魂架起了一座渡桥,向天幕尽头而去。 亡魂过渡桥时,三位天尊的身形早已消散,众人起身仰望。 一个时辰过后,天幕合闭,方圆万里亡魂已入轮回。 天地间落起了雨,正清道士原地盘坐,静静参悟,汲取。 功德雨,造无量功德,去自身业障。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宋观棋原地盘坐,静心参悟。 冥府招来过济人,人间又落功德雨。 三十五天,玉清境清微天,洞真楼。 “冰生于水而寒于水,正清这小子如今功力深厚,距离参悟出自己的大道也不远咯。”元始天尊透过天地境看向正在参悟功德雨的正清笑道。 三十四天,上清境禹余天,洞玄府。 灵宝天尊盘坐在阴阳阵法中,暗自思忖,“若是正清能合道,倒是可以将三十六天中的下十二天中的一天交给他来打理。” 三十三天,太清境大赤天,洞神阁。 道德天尊仔细端详着自家一件件法器,摸着胡须思绪道:“好久没和正清聊聊了,这次等正清参悟完功德雨后实力又会上升一个台阶吧?找一件什么样的法器才合适他呢?” 第一卷 棋局 第十一章 且尽眼前三两杯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正清道长参悟功德雨耗费了整整两天,其他人都早已离去,只留下他一人在王屋山,最后一人离开。 观俞城那边也空荡了不少,已经立冬,下过了一年中第一场雪,宋观棋挥手与于风再次告别。 于风经过这次功德雨的造化,修为三境破四境,也急着回寺里巩固境界。 而宋观棋的道法也有所提升,虽然还远不及言出法随的高度,但却是有了不一样的变幻。 本想原路返回的他,想到师父先前说过的话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送于风上过渡船,宋观棋买了一张临师州的地图,既然不想回家,那就在临师州好好游历一番。 观俞城属于渡口城市,所以并不隶属于任何王朝国度。 而离观俞城最近的王朝是均符王朝,宋观棋没有选择步行,与人共坐一辆马车,独自盘坐休歇。 一起同行入城的是两位少女,一人容貌极佳,一人显得可爱乖巧。 车夫戴着芦苇制成的斗笠,叼着一根狼尾草,嘴里哼着家乡小曲儿。 到了均符王朝,车夫不进均符王朝,宋观棋留下铜钱下车后径直走向均符王朝关卡。 把守关卡的是两位金丹境修士,负责检查来往人的通关文牒。 宋观棋拿出印有楠梁王朝国印的通关文牒示意,把守关卡的修士检查完后便直接放行通关。 地图是临师州的地图,并没有均符王朝的内部图,所以一进城宋观棋也不知往哪里走,该去哪里,总之这趟游历就显得有些漫无目的。 “臭小子,还不敢回来了?” 突然脑海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自家师父。 宋观棋心声回应,尴尬的笑了笑,“不是,师父你看,我要是想修为更上一层楼肯定需要四处游历啊,温室里的花朵可成长不起来。” 老人“呸”了一声,笑骂道:“就你借口多,行了,既然你想在外历练那就刻苦一点,到时候别让我知道你偷闲!” 宋观棋朝着师门方向作揖行礼,嬉笑道:“得嘞师父。” 宋观棋抖擞抖擞背后的法剑,这支“临湖”法剑已经不再适合他了。 虽然宋观棋是奇门术士,但对于阴阳境化境修士来说,挑一件合适的兵器也极为重要。 在四周转了半天,宋观棋最后还是选择了一家叫“良辰”的剑铺,剑铺的墙上有均符王朝的地图,这座城池叫做门泾城。 店家是一个老人,铺子里是专门贩卖一些自古至今的名剑的仿剑。 老人坐在位置上不动,乐呵呵的望着宋观棋,“这位道爷看看剑?” 货架上生了灰,生意看来并不是很好,最后宋观棋看上了一支单独放在剑架上的剑,询问道:“老先生,这剑是?” 老人坐在原地不动,也不看,笑道:“道爷好眼光,此剑‘定光’,乃是前朝铸剑大师徐成之以四年岁次甲子铸造,剑长二尺。” “不过徐大师所造之剑早已在战火中销毁,这一把只是仿剑,不过却是与原剑神形相似。” 宋观棋点头,“定光”剑他自身也略有耳闻,此剑是一百二十六名剑之一,传闻可聚日月光辉于剑刃,故称“定光”。 宋观棋刚开口想问此剑是不是真如传闻之中那么一般凝聚日月光辉。 老人不等他开口,就微笑着打断,“不可以。” 宋观棋笑道:“行,多少钱?”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一百古泉币不讨价。” 宋观棋会意的点头,转身离开剑铺,暗自吐糟,一把仿剑而已,居然还这么贵。 自己身上如今只有六七十枚古泉币,可不能因为一把剑就给自己搞得欠一屁股债了。 “罢了,将就用一下吧。”宋观棋拍了拍“临湖”无奈一笑。 江湖剑修最风流,宋观棋虽然是一名道士但用起剑来也不输他人。 宋观棋来到一家客栈,点来一壶酒,门泾城的酒水很淡,不如家乡的酒烈。 刚来的时候客栈里喝酒的人还不多,但日上三竿,人多了起来。 日上三竿一壶酒,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遇事举杯酒消愁,人也舒坦,心也舒坦。 客栈外走进四个中年人,身穿山水袍,四人叫了八坛酒,几碟小菜。 宋观棋乐呵一笑,倒也见过四人。 身披山水袍,便是说是哪天上神仙也不过分。 山水巡察使每州只有四人,也就说整个天下只有三十六人。 他们职责主要在于调节一州山水风运,也考察一方山水神祗,王朝帝王见了也得亲自迎接,敬畏七分。 四人酒后三巡,菜过五味,也就散了。 宋观棋无事,喝着淡酒,如在“浮萍间”之前看过路人一般看着喝酒的人。 “过去岁月不可追,未来日子也难猜。莫愁身外七八事,且尽眼前三两杯。” 蓦地,一个麻衣老人唱着打油诗坐在了自己对面,说也不说就直接拿起一壶酒一饮而尽。 宋观棋傻眼,“咳咳,老先生,这是……我的酒吧?” 麻衣老人拍桌挥手,“啷个瓜娃儿,瞎胡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怎么能说是你的酒,你喝了便是了?你出钱了便是了?” “老先生说的对。” 宋观棋点头,反正吃饱喝足,留下几枚铜钱转身离去。 麻衣老人一见,心中一欢喜,今日的酒钱倒也省了。 拨弄着铜钱,老人越看越不对劲。 “咦,啷个少了一半钱?” 第一卷 棋局 第十二章 木工厌胜 眼前老人捻动手里的福珠,笑容玩味。 “不必想,不必念。此局无解。” 宋观棋甩袖跺脚,眉头皱得死死的,瞅着一旁几个老头。 我叫你指点没错,但谁叫你指指点点不是? 宋观棋棋品不差,输得起,给钱也给得痛快,一局一颗铜钱,我能跟你输上一辈子! 又抬头看了看天,还早着。棋盘旁是几个烦人的老头和一颗百年树木。 “继续来!”宋观棋将棋子放回棋盒,深呼吸一次,毅然说道。 老人乐呵呵的点头,有个臭棋篓子给自己送钱,何乐而不为。 一个时辰后,宋观棋原地傻傻抱头,老人掂着钱袋哼着曲儿慢悠悠的离去,一旁几个老人更是笑得足够刺眼。 临师州,山桂宗。 今日夜里来了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一人弱冠之年,一人看似志学之年,二人玉树临风,五官分明,双眸澄澈。 看山的护法听说是找老宗主的后,身份不询问,也不盘查,直接领进自家祖师堂,人带来后,见着老宗主护法一笑,便恭敬告辞。 老宗主坐在祖师堂的主椅上,抿了一口茶,示意二人都坐下。 来人皆穿儒衫,一年轻人一少年都是是书院书生。 年轻人对老宗主行了个礼后再坐下,而少年则是显得有些无礼,坐下后还翘着个腿。 老宗主看见二人后有些惊喜,也有些诧异,望向年轻人,笑问道:“周松,这位是你朋友?” 被唤作周松的年轻人尴尬的笑了笑,“这是我家先生。” 老宗主有些惊喜,又有些诧异,点头尊敬道:“见过松芦山长。” 年轻人周松,是松芦书院的贤士,而周松的先生则是松芦书院山长,徐成逸。也就是眼前看起来只有志学之年的少年。 二人今日是来协理山桂宗祛除木工制压厌胜之物的。 木工厌胜从某种程度来说是一种巫术,有吉祥厌胜,也有制压厌胜。 许多大大小小的宗门在建造宗门府邸时,为了防止木工作祟,或者冥冥之中冲撞了本地山水神灵,便会施术设祭以此破财消灾。 虽然大部分厌胜之术都是避凶趋吉,但也有不少借制压厌胜来坏事作祟的。 倒也蹊跷,最近半旬来,山桂宗出了不少怪事,有女弟子突然染上疾病的,更有甚者横死屋内的。 整件事弄得人心惶惶,山桂宗如今更是成了一座无人之宗。 徐山长起身说道:“事情周松都跟我说过了,麻烦老宗主带我去出事的弟子房间吧。” 老宗主点头,带着徐成逸和周松来到一个女弟子的房间。 徐成逸跨过门槛,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阴凉气息。 “这个弟子是突然之间染上了疾病?”徐成逸骤着眉头说道。 老宗主点头解释道:“没错,就是一夜之间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双目空洞,至于别的状况到也没有。” “这弟子自己也去找过丹医,丹医也查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徐成逸暗自思忖,说道:“的确可能是木工厌胜的手法,不过这种手法在百家之中只有一家精通,可那一家早在数十年前就销声匿了。” 徐山长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屋内梁楣下。向梁楣递上一拳,横梁炸裂,木屑四处飞散,一张画也从梁楣上徐徐落下。 周松捡起画卷,上面画的是一只凶神恶煞的白虎。 徐山长解释道:“将一张画有白虎的画像,头部向内藏在梁楣上,居住者就会招惹是非,而女主人则会多疾病。” 之后,又来到几个弟子的房屋内,在一间屋子的正梁头处找到了一块破瓦和一把断锯。 也有在一间房子内的於柱内找到一张披头散发的女鬼图。 三人回到祖师堂后,徐山长将找到的木工厌胜之物收入方寸物,笑着说道:“老宗主,事情已经解决,大可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再次发生了。” 老宗主点头,愣了愣,疑惑的问道:“徐山长,你怎么会……” 徐山长笑着摇头,最后平淡说道:“这些厌胜之术都是最基础的,古籍上都有,只对修为低的和普通人有用。” “想知道不难,想做到也不难。所以可以肯定不是我心里所想的那个流派干的了,至少也能证明他们早就消失在这世上了。” 徐山长说完后,三人再闲聊了一会便散了,徐山长和周松延着山路下山。 周松走在路上,一脸崇拜的望着徐成逸,“先生,你快说说你还有什么不会的没?” 徐山长呵呵冷笑,“你小子平常多翻翻书今天也就不至于找来我了。” 周松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又问道:“先生,那些木工厌胜之物你带回去打算用来嘛?” 徐山长瞪了一眼周松,“我能干嘛?难不成还害人家?” 周松挠头笑道:“不会,不会,先生可是大善人。” 徐山长说道:“木工厌胜之物一旦被毁,施术之人便会引火上身,我们虽然找不到这人,却还是能让这人吃点苦头的。” 周松点头,转头又看向山桂宗,摇头叹道:“小宗门就是小宗门,本来就不起眼,这下可好,一群怂包弟子全跑了,结果就只留下一个老宗主。” 徐山长笑容玩味,“是,到也不全是。” 次日清晨,入了冬天气愈发寒冷。 周松抖擞抖擞身子,跑着往山上跑,山桂宗的弟子貌似还未回来。 径直来到祖师堂,身后老宗主突然出现,周松吓得往后一退,“老宗主,我落东西在这了。” 老宗主拿出一把刻有“学无止境”的戒尺递给周松,“是这把戒尺吧?昨晚看你忘带回去就帮你收好了。” 周松接过戒尺收入方寸物里,道了声谢后便往山下走去。 刚走几步,周松突然回头,询问道:“老宗主没事吧,我看你好像有点没精打采的。” 老宗主干裂发白的嘴唇勉强一笑,说道:“没事,就是昨晚太担心此事,就又去了弟子们的房间挨个看了一遍,最后一晚上没睡。” 周松道了句“保重”就下山了,老宗主也无力的回到祖师堂,最后瘫坐在主椅上。 徐山长在山下等候已久,见到下山的周松问道:“东西拿到了?” 周松挥了挥手里的戒尺,“拿到了,但可惜老宗主身体欠恙。” 徐山长点头,他袖中有许多竹牌,上面都是山长曾经记录下的有意义的话。 其中有一块竹牌如是写。 自古虽有厌胜法,天生江水向东流。 第一卷 棋局 第十三章 一横一竖 门泾城内有座将军府,住着一位从沙场上退下来的武学宗师。 今日将军门口来了一位少年道士,说是要拜访德高望重的老将军。 府内管家说将军今日有要事,恕不见客,少年道士也没有为难管家,就径直离去。 宋观棋进了将军府一旁的酒楼,上了二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又正巧可以看到将军府里的大院。 院子里有两人,一人持剑,一人持刀。 老将军是武学宗师自然持刀,而另外一人估计是剑修,宋观棋这么想着,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今日将军府不接客了。 看二人阵仗正是打算切磋一番,剑修突兀刺出一剑,老将军横刀挡击,手腕一抖,刀身一震,剑修脚尖点地,身形向后倒退,长剑一云,欲要拦下老将军的乘胜追击。 将军府内,剑修挥出一道剑气,老将军一刀划过将剑气崩散。 突然,老将军眼见黄光连闪,身子吃痛的一震,三枚金镖没入老将军右手臂,刀也撒手落在地下。 剑修人随剑走,一剑倏地刺来,老将军皱眉瞪眼,左手从小腿处抽出一支短刀,直接打向剑尖之上,铮的一响,那剑直飞出去,插在院子墙壁中。 宋观棋喝下一碗淡酒,只见老将军一个箭步来到剑修跟前,短刀抵在剑修脖颈上。 剑修退后一步,弓身抱拳,“老将军身手好生了得,晚生佩服。” 老将军拔下没入手臂的金镖放在剑修的手里,眼里有些失望,“单纯比武,我不如你们机灵。” 临师州,松芦书院。 “理”字儒衫者站在一间屋子外,等着屋里的教书先生下课。 天气入冬,学生们穿的很单薄,说是先生先生穿得也少不是。 春读书,兴味长,磨其砚,笔墨香;冬读书,逸致高,染其笔,芳雪暖。 “先生辛苦啦!”小儒生们声音很不整齐,但都很真实。 下课了,小儒生们一窝蜂的跑了出去,地上还没积雪,堆不了雪人,打不了雪仗,于是就在院子里玩起了捉迷藏。 “理”字儒衫者笑着看向走出来的教书先生,“我是该叫你松芦山长呢,还是该喊你一声教书先生?” 徐山长笑着点头,“行啊,你小子,还晓得调侃人了?” “理”字儒衫者说道:“先生小时候教的好。” “去,去,去,我可没教过你这样的学生,叫你去山桂宗试探试探,去了没?” “理”字儒衫者摇头,没呢,这不等你先生一起吗?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儒家可就损失一位贤人了。” “要叫上周松师弟一起?” 徐山长摇头,“万一真出有事,这小子就是个拖油瓶。” “理”字儒衫者摇头晃脑,“得嘞,周松小师弟错付了先生哩。” 门泾城,弈湖酒馆。 老将军平日除了修行也没什么爱干的,但唯独偏爱下棋和饮酒二事。 酒馆进门的墙上贴着一张宣纸,用孩童般的字体写下了一首打油诗。 没事喝杯酒,有闲下盘棋。醉里乾坤大,输赢都不急。 老将军棋品臭的远近闻名,简直比宋观棋这个臭棋篓子还要臭棋篓子。 宋观棋,宋观棋,为什么叫观棋,可不是就因为“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一句话嘛。 可老将军棋力差不说,还爱“指点”,最后别人输了棋,自己反而甩袖跺脚。 不说老将军自己走上个三五步悔一次棋,若是别人悔起棋来他也能立马急眼。 不知今日星相如何,宋观棋出门也没有算过八字,就这么在酒馆与老将军给对上棋了。 之前与宋观棋赚对弈赢得盆满钵满的老人又好巧不巧的在一旁观战,没一会儿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这酒馆里正有两个臭棋篓子对局。 老将军还没认清状况,乐呵笑道:“小兄弟,看来你很出名啊,平日里我跟别人下棋可没这么多人围观。” 宋观棋扶额憋笑,最后平静说道:“彼此彼此。” 老将军朗声笑道:“我是长辈,你是晚辈,那我就执白先行好了!” 宋观棋愣着点头,只看老将军举棋不定,最后落在天元。 周围一阵唏嘘,宋观棋整个脸垮了下来,老东西瞧不起谁啊,以为自己是棋圣吴三源? 宋观棋虽然没有先前赢自己棋的老人棋力高,但也不是能输给下模仿棋的人。 最后不到一百手,老将军就落败了,期间晦气不下十次。 老将军叹了口气,“唉,年轻小子不懂棋德,赢了我这老头的棋你觉得很光彩吗?” “不下了,不下了,回府了!” 老将军扒开人群,径直向将军府离去,宋观棋一怔,挠了挠头,准备起身离开,结果先前那老人一把宋观棋按了回去,“一局棋,一枚铜钱。” “下棋还要收钱?” “你买菜还要收钱呢。” 宋观棋眉头一皱,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交了一枚铜钱又看了看跑路的老将军,宋观棋深知自己还是涉世太浅,老将军不愧老江湖。 今夜又下起了飞雪,宋观棋坐在酒楼同样的位置,看着同样的场景。 院子里武夫与老将军递拳。 酒楼里时常有人谈到老将军,均符王室已经开始准备对老将军下手了,将军府在均符王朝就是对均符王室的一种压制,一种祸患。 平常不过与老友们饮酒叙事的院子,如今却变成了论刀论剑,被拳势掌风所充斥的院子。 武夫略显败势,宋观棋热酒下肠,倒也是觉得惬意无比,均符王朝对老将军的刁难短时间也不会停,拜访老将军一事就先放下,借此也倒是可以去好好看看此地山水。 都说临师州有一处“三千尺”瀑布,宋观棋也是要去看看,曾有左手持剑少年郎吟诵: “欲寻山水光景,而非江湖令名。” 院子里老将军递出一拳,武夫身子横飞出去,砸在墙壁上最后到地不起,见武夫想要说话,老将军摇头打断。 “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败了,躺下喽,站着才有资格讲话。” 第一卷 棋局 第十四章 证官 苍茫山,寒钟寺。 寺里就留下一个主持僧人,香火也早已断绝许多年了。 至今,不少寺庙之间还都抱着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姿态,各自之间的较量此起彼伏。 于风推开中堂的木门,师兄正盘坐在中堂,笑道:“净空,来了?” 于风说道:“刚从来恩寺见过师傅就赶来了。” 师兄点头,于风又说道:“师傅他,希望你能回去。” 主持起了身,转身看向身后的大佛,平静的说道:“这尊佛像在这,寒钟寺就在这,我韩箐元就在这。” 于风知道再说也是徒劳,坐在门槛上拨弄着佛珠,一言不发。 韩箐元提醒道:“最近不少宗门流派出现了不少与制压木工厌胜有关联的事,你回去替我提醒提醒师傅,注意好来恩寺。” “木工厌胜,是那前朝巫术?” 韩箐元点头,“提醒师傅便可,你不用过多纠缠此事,以免飞蛾扑火。” 于风点头,心里有话却不敢说,“师兄,我……” 韩箐元笑意醉人,摇了摇头,“别说。” “是心事,就应该放在心底。” 白铁州,梁尘山庄,兵阁。 “白岺,此事你有功,顶楼都是一品和二品上好的兵器,你任意挑一件罢。” 一个老头佝偻着身子乐呵笑道。 白衣少年点头,挪步打量着一件件兵器,一旁的老头也没有过多打扰,便独自下楼去了。 议事阁内,木工厌胜,梁尘山庄的庄主和几位老前辈看着眼前的一堆器物,谁也不做声,谁也不敢做声。 庄主脸色低沉,偌大的一个山庄被施了木工厌胜之术居然还是一个小娃娃发现的,这发现了倒好,若是没发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前不久前松芦书院的山长给我寄来了一封信,说的就是木工厌胜,只不过当时没放在心上,可能此事并不只存在我们梁尘山庄。”庄主敲了敲桌面,率先打破沉默。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人问道,语气显得有些不足,“也许是九流中的又或者是百家中的木清派?这一流派专修木工厌胜。” 庄主摇头,“九流中谁有这本事?木清派早就销声匿迹了,而且若真是木清派的话,那么三教九流谁都无法幸免。” “木工厌胜事小,事情大在我梁尘山庄现在可不干净了。” 庄主的眼光在在座元老中一扫而过,最后靠在椅子上,看着众人面面相觑的模样,“散了吧,再去检查检查弟子们的房间,不能再有遗漏!” “莫阳春,你留下。” 众人走后,唯独留下一位中年男人,庄主笑着递出一张黑铁令牌,说道: “整个山庄中你最为纯粹,就连我也自愧不如,这是令牌,你带着虚部去找到下术的人,这事不止这么简单。” 莫阳春接过黑铁令牌,刻字“虚”。 无能为力的事,就如一座秋山的落叶,就如一个冬天的飞雪。 梁尘山庄庄主是半仙修士,但许多事还是让他感到无能为力,比如是三教九流的布局,又或者是青竹天下的一盘棋。 九州是棋盘,天下是棋盘;三教九流是棋,宗门百家弈是棋。 临师州,山桂宗。 “自古虽有厌胜法,天生江水向冻流。” “理”字儒衫者笑意盎然,又是道:“先生此话极好,却是小师弟没法看透,这里是可惜。” 徐成逸笑道:“他虽然是书院贤士,脑子却不怎么灵光。” “理”字儒衫者附和一声“的确如此”,对此事毋庸置疑。 山桂宗护法隔老远就看见正在登山赶来的二人,连忙跑回祖师堂禀报。 老宗主笑道:“就说会来吧,走,咱们亲自去迎接。” 护法点头,跟着老宗主向山门走去,正好与二人打个撞面。 “理”字儒衫者笑着打量了老宗主一番,老宗主微微低头,问道:“徐山长,这位是?” 徐成逸介绍道:“这是我的学生,也是蛟沃州证道山看守人之一。” “理”字儒衫者补充道:“仙人境修士,证道山魏惊春,老师的得意弟子。” 老宗主气色低迷,弯身行礼,“见过魏证官。” 见老宗主如此,一旁的护法也连忙恭敬道:“见过魏证官。” 证道山上的修士都被称作证官,是青竹天下对证道山看守人的一种尊称。 魏惊春颇为满意的点头,身子一侧,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老师为大,老师先进。” 徐成逸笑了一声,三人再度来到祖师堂。 老宗主率先开口,“不知两位先生到来,待客不周,望恕罪,敢问先生们今日来此所欲何事?” 徐成逸刚要说话,魏惊春直接笑道:“不过是待客不周,何来恕罪一说,老宗主昔日修为可不差,千万莫要妄自菲薄,我们来只是看看山桂宗香火如何了。” 老宗主额头生汗,“魏证官谬赞,我不过元婴修士,证官所言,折煞老夫了。” 魏惊春点头,起身离开,“先生,你们好好聊,我去随便逛逛。” 老宗主见魏惊春离开,不免松了口气,徐成逸笑道:“老宗主,听说许多宗门都出现了不少被下术的木工厌胜,不知道老宗主之后有没有再去了解了解此事。” 老宗主点头,“木工厌胜此事老夫的确去了解了一二,心中不免庆幸遇见了徐山长替我解决此事啊。” 徐成逸点头说道:“此事自然,希望老宗主能和我们一起调查调查,到底是谁人或者谁些人,有如此本事在如此多的宗门里下术。” 老宗主笑着答应,“这事就交在老夫身上了,多谢先生信任。” 徐成逸摇头,“不是,不是交给你,而是你协助,协助魏证官,如今证道山安稳,魏证官也无事,你们二人一起。” 老宗主一愣,徐成逸从袖中拿出一张竹牌递给老宗主,“此物送你,算是我与老宗主的香火交情。” 徐成逸走出祖师堂,笑着对蹲在门外一旁的魏惊春说道:“走了。” 二人下山,魏惊春笑道:“聊的如何?” 徐成逸笑道:“提点了,看他。” 山桂宗祖师堂内,老宗主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自古虽有厌胜法,天生江水向东流。” 第一卷 棋局 第十五章 再也不见剑修,陈朝烛 只问山光何处有,不向江湖寻纷争。 宋观棋笑意动人,少年果真是少年,看春风不语,看夏蝉不恼,看秋风不愁,看冬雪也不叹,看这“三千尺”瀑布,如痴如醉。 山上是滔滔江水,落下是银河瀑布,底下是荡漾湖水。 一群同行的年轻男女,还有结伴而行的老人,也有点大的孩子。 年轻人们嘻戏哄闹,老人一会看看瀑布,一会看看年轻人,一会看看四处乱窜的小孩,又一会看着湖边抬眸望去的少年道士。 宋观棋望着“三千尺”瀑布,眼前景象的确让人着迷,但他的心绪却早已飘入将军府。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人曾镇百万师。 习惯了在沙场上摸爬滚打的老将军,怎么也没想到回了家还要面对均符王朝的勾心斗角。 之前在酒楼里看老将军与他人对局,实在有些遗憾,遗憾的不是宋观棋,而是老将军。 宋观棋在湖边一棵大树就这么盘膝坐下,他似乎感觉到“三千尺”瀑布四周的天地更加纯粹,更加浑然。 身为阴阳境化境修士,宋观棋体内的一丝纯粹之气慢慢流转,最终方与这片天地的纯粹气息相吻合。 一个时辰过后,观赏瀑布的人走了一群又来了一群。 宋观棋仔细体察自身,一丝纯粹之气,变成了两丝,自身气息更是浑厚了不少。 面露喜色,宋观棋睁开眼,眼前是一群穿着制式铠甲的士卒和一个湖边垂钓的老人,湖中也并没有鱼。 士卒并没有搭理老人和宋观棋,而是将湖边围了起来,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老人见如此仗势,拿起钓竿和鱼篓转身向宋观棋这边走来,对着宋观棋笑道:“一个时辰不见,修为倒是蹭蹭往上涨啊,小道士。” 宋观棋挠了挠头,不知说些什么,对此也没有感到惊讶,师父说过,江湖上你所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要小觑,也许是一个半大点的孩子,也许是一个与你年纪相仿的少年。 老人将只有水没有鱼的鱼篓放在一旁,手靠在鱼篓上,说道:“刚刚你在修行的时候,湖低冲出一道白练,估计这些士卒是均符皇帝派来的吧。” 宋观棋说道:“那湖低有什么?” 老人一脸鄙夷的看着宋观棋,“我怎么能知道?” 宋观棋尴尬的一笑,问道:“老先生也是修士,为何我感觉不到你的气息?” 作为同时掌握了多门奇门术法的术士,宋观棋的感官是一绝的,但眼前这个老人却是实在让自己看不穿。 老人平静说道:“我不过是金丹境修士,寿元也所剩无几,感觉不到也很正常,毕竟在你们这些感官敏锐的修士眼里,我估计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宋观棋右手暗中掐诀,瞳孔骤然放大,老人的金丹已经逐渐腐朽,心灯上的火花也好似马上就要火灭烟消。 老人没说话,宋观棋也不说,两个人就那么坐着。 突然,水面突然炸裂开来,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老人起身,对宋观棋说道:“知道为什么叫‘三千尺’瀑布吗?” “不是因为瀑布真的有三千尺,而是这湖水有三千尺深!” “均符王朝不知道,世间更罕有人知道!” 三千尺,宋观棋骇然。 老人前是元婴境修士,曾在古书上见过此湖,“三千尺”湖和“三千尺”瀑布。 只不过在一次与一位锻神境武夫交手后修为连跌两境,寿元也只剩十年不到,于是老人就在这湖边静坐了数年。 围在湖边的士卒纷纷散开,手里的长枪撒落在地上,眼神惶恐,随后慌张逃去,宋观棋眉头一皱,刚要向前走去,却被老人一把拉了回来。 数米高的水花激起,待到水花散去后,方见一只蛇形大妖正虎视眈眈的望着二人。 宋观棋惊讶道:“这.....是?” 老人说道:“这是湖底的蛇妖,已经是半蛇半莽的年龄了,修为不过神游境,我们两个合手有机会!” “不逃吗?” “逃个屁,你个龟孙儿,老子等了多少年才等来这一天!” 宋观棋哭丧着脸,就见老人手中凭空出现一支长剑,颜色鲜红,血气十足。 大蛇身上鳞光闪闪,头顶有个黑色弱冠,正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警告,双瞳如纵深渊。 大蛇抬起覆满鳞甲的尾巴猛然砸向二人,宋观棋和老人纵身跃开,老人手挥长剑,剑气荡漾,剑剑落在大蛇的鳞甲上。 宋观棋双手掐诀,言出法随,“离字,厝火银花!” 一团烈焰燃烧在大蛇身上,大蛇发出一声低吼,浑身一抖,火焰顿失,口中吐出一枚针刺,迅驰无比,宋观棋瞳孔骤然放大,来不及闪躲,针刺直接洞穿了宋观棋的肩膀,身子狠狠地倒飞出去。 老人踏空来到大蛇上方,扬剑朝着大蛇黑色弱冠劈去,忽然老人右手一阵吃痛,老人身形退去,只见一条灰蛇咬在自己手臂上,老人皱着眉头将蛇一把扯下,一剑挥出,灰蛇化做湮粉。 二人抬眸望去,“三千尺”瀑布流下来的不是水,而是铺天盖地的蛇! “大蛇的弱点是头上的黑色弱冠,替我挡住瀑布上的蛇!”老人喊道,挥出数道剑气,打散眼前如潮的蛇群。 宋观棋拖拉着手臂,拔出针刺,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掐诀,“既然火不管用,那就试试这个!” “震字,风水成雷!” 宋观棋手作剑指,抽出“临湖”,抹过剑身,顿时剑覆雷光。 老人一边与大蛇厮打,一边顾忌着瀑布蛇群,宋观棋扬手一道带满雷光的剑气挥去,蛇群如造五雷轰顶,纷纷坠落入湖底。 老人数道剑气落在大蛇头顶黑色弱冠,却如以卵击石,纹丝不动。 大蛇竖瞳死盯着老人,猛然摆尾,掀起一阵巨浪,老人横剑挡击,身子却直接飞出去,狠狠地砸在瀑布周边的墙上。 宋观棋回眸一望,大蛇迎面朝着自己冲来,宋观棋刚要举剑,却是直接被大蛇缠住,动弹不得。 “糟了!”宋观棋心中暗叹,大蛇缠绕得愈发用劲。 老人吐出一口血沫,撑着剑,缓缓起身,他将身上的方寸物抹去神性放在地上,仰天长叹一口气,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澄澈,笑着说道。 “我叫陈朝烛,曾经是一位元婴剑修!” 昔日的元婴剑修浮云而起,一甩之前浑浊,老态。 一剑,破开大蛇的缠绕,一剑,送少年道士远去,一剑,直落大蛇黑色弱冠。 剑修转身面对少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靠在大树旁的宋观棋大声回应道:“奇门!宋观棋!” 剑修背过身影,挥手作别,只听其人朗声笑道:“好一个奇门,好一个宋观棋!今日,就让奇门修道士,替我元婴剑修陈朝烛,送行!” “三千尺”上,“三千尺”下,一道耀眼金光闪烁,一声轰鸣响起,滔天焰芒让大蛇如临深渊,元婴剑修身死道消! 宋观棋耳边响起一阵低语,久久不散。 “再见。” 第一卷 棋局 第十六章 有道是年少最轻狂 天上下起了小雪,地上留着一行字。 江湖还未看够,望君持剑代见万里山——陈朝烛。 宋观棋收好那一件方寸物,将“临湖”收入方寸物之中,拿起湖边的一把银剑,“三千尺”。 到了夜晚,又来了一群制式铠甲的士兵,瀑布下的湖水平静,四周一切完好如初。 ...... 门泾城回来一位落魄道士,什么道士不染红尘,什么君子不立危墙,道士不懂,也不想懂。总而言之,一位昔日的元婴老修士凭着自爆金丹救了自己一命,留下这把“三千尺”湖天长地久的纯粹气锻炼出的“三千尺”。 江湖最好是剑修,坐立危墙陈朝烛。 身后背着长剑“三千尺”,独自走向奕湖酒楼。 那个很会下棋的老头看见少年想打招呼,最后却是默默的看着他喝闷酒。 少年昔日见琼浆只为一乐,如今再见琼浆是为醉。 老头的朋友走来,坐在老头的旁边,哀声叹气,“老将军何其英武?最后居然被一群白眼狼士卒围在家门口,这到底是个如何的江湖。” 老头看了眼少年,又转过头来,“发生什么了?” 老友摇头叹息,“皇太子有令,将军府得拆。” 少年留下酒钱,脸上有些醉意,起身离去。 有这么一个少年,带着一些醉意,来到将军府。 均符王朝,终究是世俗王朝,算得什么个江湖?老将军也只是炼血境武夫,但这世俗却也是老将军的江湖。 将军府的门敞开着,老将军坐在院子内,皇太子坐在府门外。老将军身后是故友,皇太子身后是精兵铁马。 突兀,一个少年双脚落定将军府牌匾下。 皇太子见此笑容玩味,老将军连忙起身,来到少年身旁,焦急问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少年挥了挥手,带着微醉的语气,“老将军,一身转战三千里,落得这么个场面,甘心?” 老将军愣了片刻,还是叹息道:“小友,你我不过一盘棋的交情,没必要......” 少年甩袖,望着皇太子,环顾四周,“怎么没必要?!他陈朝烛不过与我一面之交,不还是替我身死道消?” “你我一盘棋的交情,不够了?世俗王朝就是世俗王朝,一个小小的皇太子罢了,如何得如此豪气?” 皇太子皱了皱眉,“此人是谁?给我把这个酒鬼带下去!” 两名将领走上前,控制住少年道士,少年双袖一震,二人纷纷倒飞出去,重重的砸在地面石砖上。 少年伸出手指摇了摇,朗声笑道:“就凭你一个皇太子,还不行。” 街道一旁站满了人,很会下棋的老头站在一旁,彻底愣住了。 因为,所有人看着少年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银剑,他脚尖一个点地,一个弓步落在皇太子面前,一支剑,抵在当今均符王朝皇太子的脖颈之上,可见一滴鲜血渗出。 我有手中“三千尺”,何人能入将军府? 少年道士咧嘴一笑,“皇太子殿下,如何?” 皇太子怒目圆睁,斥声道:“回府!” 少年道士收剑一笑,将军府外重回宁静,街道旁的人也纷纷离去,老将军难以置信的望着少年道士。 “小友是何许人?” 少年笑容如春风。 “道士,宋观棋。” 临师州,有十二居士,以民间十二月作名。 正月开岁,二月绀香,三月桃良,四月秀蔓,五月鸣蜩,六月精阳,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十月获稻,葭月潜龙,腊月嘉年。 一人是一支秀剑,三人便坐镇一方,十二人可天下无敌。 魏惊春步入山水如画的开露阁。开岁,绀香,桃良正坐在客堂品茶,见到魏惊春,绀香打趣调侃,“魏证官,今日居然有时间来看我们哩。” 开岁和桃良相视一笑,对魏惊春行礼笑道:“魏证官,许久不见!” 魏惊春有意似无意的坐在了绀香身边,绀香俏脸彤红,魏惊春也不自在起来,惹得几人一阵笑话。 “咳咳,别笑,我来是有正事的。”魏惊春挥手叫停。 开岁点头,“行呗,每次来都是有事,也没见你那天闲着的时候来看看咱家绀香姑娘呐。” 魏惊春挠了挠头,说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这次事情属实有点着急。” 桃良点头,“说吧,能帮我们就帮,实在不行你就去找另外九人去。” 绀香也不说话,在一旁撑着下巴望着几人谈论,时不时用手指在桌子上画圈。 “其实木工厌胜一事小得不能再小,但若是蔓延开来就不止那么简单了,这种简单术法无伤大雅,但怕就怕许多人安稳久了,心里难免懈怠。” 魏惊春将最近临师州发生的事告诉了三人,也同时表明了自己的看法,“这样一来就只看其表,而不究其根本。” “入则无百家思量,出则无敌忧外患,危矣。” 开岁和桃良点头,绀香也跟着点头,几人思忖片刻,开岁深吸一口气,“临师州,终究还是天下一隅之地,其他州呢?” 魏惊春说道:“我已经传信去了证道山,暂时还没回信。” 桃良说道:“对于元婴境和元婴以上的修士来说,照着古书上的木工厌胜来施术应该很容易做到,惊春,你有怀疑的人没?” “山桂宗,老宗主。” 桃良“嗯”了一声,“你姑且不用管此事罢了,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你不如让他闹得更大一点,这样我们才好布局。” 魏惊春叹了口气,“我也想过这么做,但如果真有万一,我怕我收不了场......” 开岁笑道:“你这可就不对了啊,我赞同桃良的说法!这么说吧,临师州太平太久了,青竹天下也太平太久了,不让那些老东西出来转转我怕他们脑子都生锈了。” “最近各州不是有许多年轻后辈浮出水面吗?据说实力不凡都不差,个个心气也是比天高。虽然身为长辈以大欺小不行,以强欺弱不行,但是要出个事教训教训他们也挺好不是?。” “再说了,我可多久没痛痛快快打一场了?你魏惊春不够格,其他居士们又打不过,可叹啊,可叹啊。” “对了,对了,还有,几百年前的那场人族与妖族的战争,那时候我还小,没机会参加,我都要后悔死了,恨不得早出生个百来年!” 开岁一口气说了一连串,最后魏惊春用莫名其妙的眼光打量着他。 “有病?” 第一卷 棋局 第十七章 小孩说有鬼 开岁一愣,望着魏惊春离去的背影,疑惑道:“怎么了他?” 桃良叹气一声,“魏大哥是儒家贤人,本身就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人,一次人族与妖族的战争中,他眼睁睁的看着父母都死在自己眼前,他是厌恶战争的,你那么说,他能不生气吗?” 临师州,均符皇室,金和殿。 “十六七岁的道士,莫不是山上修士?”均符王朝齐姓国师思绪道。 皇太子穿着四爪蟒袍,拿起铜镜照着自己脖颈出的一点伤口,“反正你给我的那两个亲卫不是他一招之敌。” “那两人都是三境武夫,怎么会敌不过他一招?”齐国师可是清楚那两名亲卫的实力,若是老将军对上了,都吃不到一点好处。 皇太子叹气一声,埋怨道:“谁想去砸了将军府?又不是我要砸的,那个破道士拿我出气作甚?” “不行,齐国师,你得替我整整他!” 齐国师笑着点头,“放心,白日楼与我关系不错,派出几个修士整整他没问题。” 皇太子又嘱咐道:“不要闹出了人命,其实……” “其实什么?” 皇太子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齐国师点头离去,皇太子喃喃自语。 “其实……我觉得破道士说的对,老将军没有二心,只不过想回家安度晚年,我们均符王朝,难道这点都满足不了他吗?” 门泾城,将军府。 “慢着,慢着,我下错了,重下重下!” 老将军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棋,宋观棋眼疾手快,一根手指定在棋子上。 “落子无悔!开局就说好了的,老将军可不能不做数啊。” 老将军背靠在椅子上,从棋盒中拿出两颗子放在棋盘上,“得了,不下了,咱投降。” 宋观棋点头,说道:“老将军,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不清楚诶,现在是君要臣死,臣却不想死呐。” “均符皇帝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又怎么会放弃你这一个大将?” 老将军自嘲的笑道,“我算什么大将?四境武夫罢了,都不如现在的年轻人咯。” 宋观棋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咱不聊这些,晦气,在这临师州有没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老将军推荐推荐?” 老将军一听,瞬间坐直了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什么“三千尺”瀑布,什么白日楼的望月台的,宋观棋也都一一将他们记了下来。 拜访过了老将军,宋观棋没有在将军府多停留,而是一个人再次来到“三千尺”湖。 湖的四周已经没人了,在必经之路上多了一块木牌,写着“严禁进入”四字。 瀑布下还是水波荡漾的湖,谁会相信湖水其实深三千尺,谁会信曾经这水中住着一条半蛇半蟒的大妖,谁又能相信曾有一个叫陈朝烛的修士为了一个少年与大妖同归于尽的事? 其实在很久以前青竹天下的妖就很少了,不是给证道山的证官们杀光了,就是吓得都不敢再出现了。 宋观棋呆愣的看着三千尺深的湖,心里不禁好奇,这岂不是个无底洞?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若是想下水一探究竟,没个仙人境的修为很难下去再上来啊,前提还是在一帆风顺的情况下。 宋观棋抛去心中杂念,盘坐在此地吐纳,这一方的天地气息更为纯粹,对于阴阳境修士来说再好不过。 过了一时半会,宋观棋发现根本静不下心来,整个人瘫软的躺在地上,望着过往的白云蓝天发愣,剑就放在身旁,眼睛慢慢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宋观棋突然感到身子一沉,缓缓睁开眼后,一个半大点的小孩从自己身上踩过,想去捡哪地上的剑。 宋观棋无声一笑,心念一动,将“三千尺”收入方寸物中继续装睡。 小孩瞪大眼睛,“咦”的一声转着身子四处寻找。 小孩找了半天剑也没找着,看着正在睡觉的少年,从身旁拿起一片枯叶放在少年眼睛上。 他双手合十奶声奶气的说道:“大哥哥,妈妈说了,人死后是会上天堂的,不要伤心。” 宋观棋强忍着笑,以奇门术法传声给小孩,“小弟弟说谁死了呢?” 小孩站在原地一愣,想拿叶子当做被子替宋观棋盖上的那只手在空中顿住,手里的叶子撒落到地上,整个人动都不敢动一下,盯着宋观棋的“尸体”直打颤。 宋观棋再次传声,冷清冷清的声音传入小孩脑海中,“还不走?” 小孩有点哽咽,身子慢慢的转了过去,等到完全面向出路的时候撒开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哭着喊道。 “有鬼啊,不要吃我,救命啊!” 第一卷 棋局 第十七章 吓人的道士 开岁一愣,望着魏惊春离去的背影,疑惑道:“怎么了他?” 桃良叹气一声,“魏大哥是儒家贤人,本身就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人,一次人族与妖族的战争中,他眼睁睁的看着父母都死在自己眼前,他是厌恶战争的,你那么说,他能不生气吗?” 临师州,均符皇室,金和殿。 “十六七岁的道士,莫不是山上修士?”均符王朝齐姓国师思绪道。 皇太子穿着四爪蟒袍,拿起铜镜照着自己脖颈出的一点伤口,“反正你给我的那两个亲卫不是他一招之敌。” “那两人都是三境武夫,怎么会敌不过他一招?”齐国师可是清楚那两名亲卫的实力,若是老将军对上了,都吃不到一点好处。 皇太子叹气一声,埋怨道:“谁想去砸了将军府?又不是我要砸的,那个破道士拿我出气作甚?” “不行,齐国师,你得替我整整他!” 齐国师笑着点头,“放心,白日楼与我关系不错,派出几个修士整整他没问题。” 皇太子又嘱咐道:“不要闹出了人命,其实……” “其实什么?” 皇太子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齐国师点头离去,皇太子喃喃自语。 “其实……我觉得破道士说的对,老将军没有二心,只不过想回家怡享天年,我们均符王朝,难道这点都满足不了他吗?” 门泾城,将军府。 “慢着,慢着,我下错了,重下重下!” 老将军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棋,宋观棋眼疾手快,一根手指定在棋子上。 “落子无悔!开局就说好了的,老将军可不能不做数啊。” 老将军背靠在椅子上,从棋盒中拿出两颗子放在棋盘上,“得了,不下了,咱投降。” 宋观棋点头,另外说道:“老将军,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不清楚,现在是君要臣死,臣却不想死呐。” “均符皇帝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又怎么会放弃你这一个大将?” 老将军自嘲的笑道,“我算什么大将?四境武夫罢了,都不如现在的年轻人咯。” 宋观棋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咱不聊这些,晦气,在这临师州有没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老将军推荐推荐?” 老将军一听,瞬间坐直了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什么“三千尺”瀑布,什么白日楼的望月台的,宋观棋也都一一将这些记了下来。 拜访过了老将军,宋观棋没有在将军府多停留,而是一个人再次来到“三千尺”湖。 湖的四周已经不见人了,在必经之路上多了一块木牌,写着“严禁进入”四字。 瀑布下还是水波荡漾的湖,谁会相信湖水其实深三千尺,谁会信曾经这水中住着一条半蛇半蟒的大妖,谁又能相信曾有一个叫陈朝烛的修士为了一个少年与大妖同归于尽的事? 其实在很久以前青竹天下的妖就很少了,不是给证道山的证官们杀光了,就是吓得都不敢再出现了。 宋观棋呆愣的看着三千尺深的湖,心里不禁好奇,这岂不是个无底洞?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若是想下水一探究竟,没个仙人境的修为很难下去再上来啊,前提还是在一帆风顺的情况下。 宋观棋抛去心中杂念,盘坐在此地吐纳,这一方的天地气息更为纯粹,对于阴阳境修士来说再好不过。 过了一时半会,宋观棋发现根本静不下心来,整个人瘫软的躺在地上,望着过往的白云蓝天发愣,剑就放在身旁,眼睛慢慢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宋观棋突然感到身子一沉,缓缓睁开眼后,一个半大点的小孩从自己身上踩过,想去捡哪地上的剑。 宋观棋无声一笑,心念一动,将“三千尺”收入方寸物中继续装睡。 小孩瞪大眼睛,“咦”的一声转着身子四处寻找。 小孩找了半天剑也没找着,看着正在睡觉的少年,从身旁拿起一片枯叶放在少年眼睛上。 他双手合十奶声奶气的说道:“大哥哥,妈妈说了,人死后是会上天堂的,不要伤心。” 宋观棋强忍着笑,以奇门术法传声给小孩,“小弟弟说谁死了呢?” 小孩站在原地一愣,想拿叶子当做被子替宋观棋盖上的那只手在空中顿住,手里的叶子撒落到地上,整个人动都不敢动一下,盯着宋观棋的“尸体”直打颤。 宋观棋再次传声,冷清冷清的声音传入小孩脑海中,“还不走?” 小孩有点哽咽,身子慢慢的转了过去,等到完全面向出路的时候撒开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哭着喊道。 “有鬼啊,不要吃我,救命啊!” 宋观棋起身乐呵乐呵的看着小孩跑去的背影。 谁料小孩突然一回头,看到“尸体”突然坐了起来,还对着自己傻笑,脚步一下子乱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膝盖也擦破了。 小孩吃痛咬了咬牙,眼眶通红,站起来后接着跑,还不忘了喊救命。 宋观棋笑得身子直颤,一路跟着小孩,小孩也不再敢回头,生怕自己一个回头就与那个“尸体”对视上。 宋观棋打了一个哈欠,跟着跟着就来到一个小村子,四周都是黄沙,与先前山中光景天壤之别。 小孩跑到一个小村子门口,门口有两根大柱立在那,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手扶着柱子休息了一会,又是向前跑了十数米远,随后躲在一个铺子门口慢慢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一个穿着道袍的“尸体”正靠在门口大柱上,打着哈欠,转眼又看向自己,笑着挥了挥手。 宋观棋的手刚落下就听见一声惨叫,紧接着就看见小孩扑通一声给吓倒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