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镇邪》 第一章 深夜女郎 我叫吴繁,家里世代行医,但我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成天病恹恹的。 因为多数时候都在家养病,我的学业一塌糊涂,也没完成自己的理想考上医学院。 一年前,我二叔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从老家带到了这座城市,交给我一家医馆,然后就习惯性的不知所踪。 二叔吴锦龙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还没记事的时候,父母就死于一场矿难,我和二叔一起被爷爷养大。 说起我爷爷,也是一个大半生饱经风霜的人。 我们家祖上出过御医,之后全族就在皇城定居了下来,直到上世纪战乱,我爷爷带着全家老小逃难,回到了四川老家。 可在逃亡的路上,我爷爷用家传医术救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老道士,从此以后,他老人家就改变了信仰。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四法,但我爷爷从年轻时候就醉心于研究可能并不存在的第五法:‘触’! 在和老道士成了忘年之交,无数次秉烛夜谈之后,我爷爷就坚定的认为,‘触’之一法,和道术中的‘摸骨’渊源同宗,就把老道士一起带回了老家,跟他学了几年道,一直侍奉他终老。 但老道士被我爷爷救起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也可能是我爷爷在学道的天赋上不足,穷其后半生,也只是稍微窥探到了些门路。 但真想重新中医第五法,还是没有任何影儿的事儿。 我父母去世之后,我爷爷就一个人重操旧业,帮人看病,也帮人驱邪,把二叔和我先后抚养长大。 二叔是他的老来得子,奶奶也是因为生他的时候已经是高龄产妇,生下二叔没多久,就与世长辞了。 不知爷爷是因为奶奶的离世,还是二叔这人确实天生顽劣,其实二叔从小到大是被爷爷打到大的。 村里人都说我这个当侄子的,更像个稳重的老大哥。 二叔比我大不到十岁,早早的就辍学出去闯荡了,我其实从那以后就很少见到他。 在我刚上高中的时候,爷爷也病逝了,临终之际拉着我的手,交待了我两件事。 第一是要继承他的衣钵,用摸骨祛邪之术重现中医第五法。 至于第二件事,就是要看好我二叔,别让他走上歪路。 可二叔行踪不定,直到那一年的春节才从外地回来,他根本不知道爷爷已经去世的消息。 在爷爷坟前跪了一晚上之后,二叔给我留了几千块钱,就再次失踪。 直到一年以前,他把我带来了这座城市,给了我一家医馆。 我依靠着家传的医术,也把医馆努力的维系了起来,一年到头了,也没见二叔回来。 这天晚上,我坐在柜台后面看一本淘换来的古医书,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午夜了,才想起去关门打烊。 但我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紧裹着红色大衣的漂亮女人站在门口。眼下已经快入夏了,她穿的很厚重,显得跟街道上那些个撸串喝酒的人格格不入。 被我看到之后才赶紧低下了头,在此之前,她应该一直在观看医馆里的情况。 “是来看病的吗?不是的话我就关门了。” 我开口问了一句,红衣女人赶紧点头,我把她让了进来,自己回到柜台后面拿出记录单。 “姓名?年龄?哪里不舒服?” 红衣女人有些紧张,脱出而出两个字:“红荷!” 我皱了下眉头,抬头看着她。 “不是,红荷是我上班时候用的名字,我叫何晓红,21了。” 我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尽可能的舒缓她的情绪。 “艺名?你是混娱乐圈的啊?” 何晓红轻轻摇头之后,把头埋的更低了:“不是,我在一家娱乐场所当服务员,这是老板给取的名字,都是这种风格。” 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她从事的是那种职业,不过古来笑贫不笑娼,这女人看着还挺纯良的,或许不是主动放荡堕落。 “不用担心,我这儿虽然看着不大,但很多病我都能治,而且也会对病人的病情保密。” 我把记录单推到一旁,示意她可以放心大胆的说出病情。 何晓红不再犹豫:“我,最近老是做噩梦,梦到很多女人在我梦里哭。我打听到你能治这种比较邪的病,就找过来了。” 我心下起疑:“邪?怎么个邪法?” 何晓红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看,似乎在警惕什么人的出现。 “我梦到的,都是以前在我们那儿工作过的人,但都离奇失踪了。我听同事说过,她们可能已经死了!” 何晓红面色惨白,我也观察了她好半天,身体上看着也挺利索,就是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看来我这会祛邪的名声,比我治病的本事传的更快啊。” 我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指了指一旁的诊床,让她先过去趴下。 等我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的时候,何晓红已经把外套脱了,平趴在诊床上。 我侧了下脑袋,何晓红的身材火辣,差点儿把我心里的欲火给勾出来。 轻轻走到她身后:“我这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啊,如果是祛邪,我只会摸骨,所以得先在你身上摸一遍。” 何晓红轻轻点头,我这会也很紧张,深吸了几口气,才小心把手搭在了她的后背上。 “啊~~~” 何晓红的叫声充满了诱惑力,我慌忙退了一步:“大姐,别这样行不?我刚碰了你一下。” “对,对不起,我真的有点儿疼,我背上有伤。” 何晓红回头看我的时候,她后脖颈上的伤疤也漏了出来,是烫伤。 我乍一看就觉得这伤疤诡异,盯着看了一阵,何晓红再次把头埋在了诊床上。 犹豫了一下,何晓红才咬牙说出了真相。 “我们老板是个变态,经常没理由就打人,还用烟头烫我。” 我心下恼火,但也不能去劝着她改变自己的职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第二章 送尸上门 我没再说什么,小心绕开她的后颈,向更靠下的位置摸索。 何晓红背上的伤似乎面积很大,时不时的就吃痛颤抖一下,但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我逐渐对她的病情有了一些了解,确实更像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阴寒的气息,由皮入骨!好在还不严重,你不行还是换个地方工作吧,你那地方可能真不太干净。” 我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哪怕换个地方继续干这一行呢。 何晓红这次倒回答的很快:“不行!别的地方,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我没法再往下说了,深深叹气。 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过了半晌,何晓红问我是不是已经‘摸’完了? 我答了声‘是’,她也没急着催我开药,而是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拿给我看。 “您看看,是她们吗?”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拍摄的古装美人画,而且足足有五六个女人。 “这是……” 我只会摸骨,倒是能摸出来她可能被阴魂邪祟缠上了,但却看不到具体是谁。 何晓红眼神有些闪烁,充满了惧意:“这是我老板让我去做的纹身,他说我身上有了疤就不好看了,得用这个遮一遮。” “真特么变态!” 我也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但突然想起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这些女人?都在你上班的地方工作过,而且她们……都已经死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何晓红把手机收了回去:“我只知道其中一个,是我刚去的时候认识的,关系特别好。但她突然之间就不见了,老板说她辞职了,但我去她租住的地方找过,房东说她也没回去过,而且失踪之前刚交了好几个月的房租。” 听她这么说,我也开始笃定,这就是人口失踪! “吴大夫,我有什么办法能不再梦见她们吗?但前提是,我还必须得按照我老板的要求,把这幅画纹到自己身上!” 我压制不住怒火:“你掉钱眼儿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可能都是死人了,你要把一群死人的脸纹在自己身上?” “我就是需要钱!”何晓红只强硬了这么一句,然后声音就又弱了下去:“三年前我家里发生火灾,我父母都死了,我还有个妹妹,她还得上学!” 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再也说不出口了,我已经能想象到何晓红身上担子。 “这是她的照片。” 何晓红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再次拿给我看,是一个笑起来很阳光的女孩,看着和何晓红面相不怎么像,五官更精致,而且纯真。 “等我一会,我去拿药。” 我不想再深究了,转身去墙边的药柜里取药,只是抓了些朱砂粉和安神的草药,又去柜台下找了个小巧的荷包。 “这个药包你一直带在身上,不一定能完全有用,但当个护身符还行。” 我把药包给她,又去找了根红绳,让她自己穿好。 “能不能再帮我开点儿除疤的药,万一我背上的伤疤都没了,说不定老板就不再逼我去弄那个纹身了。” 何晓红的想法挺好,但烟头的烫伤,几乎不可能除疤。 我又去拿来一瓶治烫伤的药膏,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再帮你看看吧,你应该也不想让你妹妹帮你上药吧?” 何晓红这次很干脆,再次在诊床上趴了下来,而且主动把自己脱的只剩下内衣。 我这会也没有任何邪念了,认真端详她背上几十个烟头烫出来的疤痕。 逐渐的,我被这些烫疤吸引了。 “这些疤!有固定的规律!” 我顺手从柜台上抄起纸笔,按照何晓红背上的疤痕临摹成点,然后连线。 “这是一个有过形变的卦象!归妹卦!下兑上震!兑为泽,震为雷!征凶,无攸利!但除了归妹,还多加了一种类似困卦和屯卦的图案,你那个老板,懂卦象!” 何晓红听得云里雾里的,起身和我对视的时候,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我把眼神从她胸脯上挪开,皱眉低语:“我的意思是,归妹卦是女子跳过聘娶,主动嫁人的卦象。但更重要的是,我猜测你那个变态老板,不是随手在你身上烫了几个烟疤而已,他可能想害你!” 何晓红沉思许久,然后就去穿衣服,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或许吧,但已经不重要了,能给我钱就行。” 我握紧了拳头怒吼:“我说的话没半点儿夸张!想想你梦里那些哭泣的女人,难道她们不是在对你示警吗?她们都死了!” 何晓红还想争辩,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拿起来接听了一下,眼色越来越难看。 “吴大夫,谢谢你了,这瓶药和这个药包,多少钱?” 何晓红快速的穿着衣服,我用鼻子哼了两口气,没回答她。 “这些,应该够了吧,真的多谢你了,我知道你是真的为我好,从没有人这么劝过我逃离苦海。” 何晓红把几张红钞放在诊床上,然后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我追到门口,就看见一辆造价不菲的跑车停在路边等她。 车门往上翻起,从里面伸出来一只带着金色腕表的手,一把拽住何晓红的头发,野蛮的把她拉进了车里。 我才刚出门,跑车已经绝尘而去。 盯着已经没几个行人的街道,我也只能望而兴叹。 “算了,人各有命吧!” 我和何晓红也才有一个多小时的接触而已,还是那句话,我没有资格去要求别人改变生活方式。 可之后几天,这件事成了我挥之不去的阴影,我一直在想着何晓红的结局,她那个变态老板到底在做些什么,她会不会也跟画上的女人一样莫名失踪,甚至死去! 虽然没有主动去找寻过,但我还是希望何晓红能再来找我的,哪怕她只是从我医馆门口路过,我最起码也能知道她还活着。 可何晓红一直没有再上门,而且我医馆里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每天从早忙到晚。 在第四天的早上,我还没开门营业,卷帘门就被砸的哐哐作响。 我强打起精神,胡乱穿了套衣服,顶着鸡窝头去开门,一大群西装革履的壮汉就闯了进来,还抬进来一个脸色铁青的老太太。 我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人已经死了! 第三章 我也能让尸体动起来 “你们干嘛的?”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不仅这些黑衣人,门口还站着很多看热闹的行人。 其中一个光头看着像是管事儿的,但对我没有任何好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找医生救命的。 “你不是医生吗?我们家老太太病了,抬过来让你给看看。” 我忍着厌恶,冲他指了指门口:“人都已经咽气了,再来找我有什么用?” 光头突然暴起,一脚踢在了我的柜台上。 “你特么才咽气了,我们家老太太只是不小心崴了脚,你个庸医别特么乱说!” 我心道这不会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吧?这附近几条街也只有我这一家医馆,按理说不该有竞争对手才对。 在我沉思之际,地上突然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我低头往下一瞧,担架上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睁开了眼,正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真的还没死?” 我定了定神,但怎么看,这老太太都是面带死气。 光头又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子:“再敢乱说我废了你,赶紧给我家老太太看病!治不好我就把你这破店给砸了!” 我在光头的手背上拍了拍,同意先去看看老太太的病情,他才放过了我。 老太太虽然醒了,但看着并不能动弹,我只好自己蹲在地上,握起了老太太干柴一样的手腕。 “没有脉搏!死气入骨!这老婆婆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无论是闻看还是摸了一把老太太的手骨,我都百分百确定这就是一具尸体,但她又确实睁开了眼睛看着我,让我毛骨悚然。 我以为光头又会因为我的话而训斥我,但等了半天也没个反应。 抬头看了一眼,这群人居然都带着阴狠的笑意,而且都把手放在了腰间或者怀里。 我瞬间明白了,他们并不是来带老太太看病的,确实是故意在针对我。 但什么人会带一具能睁眼的尸体来陷害我?又有谁有这个本事?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手腕上就是一凉,刚才还不能动的老太太,居然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而且她的力道极大。 “尸变了?” 我没亲眼见过传说中的僵尸,但想来只有这类邪物有这个力气。 老太太的眼神还是浑浊,但两只手却死死的箍住我的手腕,拽着我起来之后,把我的手拉向了她的脖子。 “玛德,想害我?” 我已经知道了今天这一出阴谋的目的,是想营造我害死了老太太的假象。 而且,我看到了光头藏在手里的手机,摄像头正对着我。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只能用了自己的方式解决。 老太太已经把我的手放在了她脖子上,而且咧开的嘴角流出了黄绿色的液体。 我的力气绝对比不过一具尸变的尸体,但无论活人还是死人,最基础的轮廓都是骨架。 这么多年练习摸骨,让我对人体骨骼构造无比的熟悉,另一只手往老太太两边肩膀上各自一搭,咔嚓两声脆响,让她的肩膀先脱臼了。 但我是第一次接触尸变的尸体,没想到肩膀脱臼之后,手上还是有力道,又把她两只手的腕骨折断,才解脱出来。 老太太两条手臂是不能动了,但却盯上了我的脖子,张开嘴似乎想要咬我。 这时候我听到几声清脆的铃铛声响,是道士常用的铜铃,我爷爷生前也有这东西。 老太太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我看到了光头正快速的把一只金色的铃铛往兜里藏。 “你个混蛋!居然害死了我家老太太!我特么今天非得……” 我眼瞅着门口看热闹的人都趴在了玻璃门上,知道舆论马上就会传开,赶紧开口喝住光头:“老太太没死!你别捣乱,我试着救她!” 光头愣了一下,趁他没反应过来,我赶紧招呼门口几个平时要好的邻居进来,让他们帮忙看住光头。 我自己则是快速的去柜台后面拿了套金针过来:“老太太病得很重,我只能试试。” 在所有人疑惑的注视下,我连下数十针,看到老太太开始在地上抽搐之后,才放下心来。 光头看着就是个工具人,真正针对我的人,应该并不在人群中,他是一个控尸的行家。 可我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我打交道的病人中,最多也只是重病垂死的,但我研究最多的是摸骨,对于人体的构造比一般的医生还要熟悉。 我知道,怎么利用针灸去刺激死人的神经经络,让它动起来。 这个老太太的尸体内部还没有腐烂,肯定也是控尸的人做过防腐处理了,如果真的已经内部烂成一团糟,他也不可能再操控尸体。 “不行,老太太病得厉害,我这小门小店的看不好,赶紧抬她去大医院抢救吧。” 我故意说得很大声,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光头急得满头大汗,还想继续逼迫我。 但我那几个邻居已经开始说话了:“大兄弟,救人要紧啊,小吴这治不了,你还不赶紧送老太太去大医院?” “就是,难不成你真要眼睁睁看着老太太死了不成?小吴这又没有大医院的仪器,他也说了治不好。” 在人群的指责和劝说中,光头只好又让人抬着老太太走了。 我等他们走了之后,又把看热闹的人都打发离开,自己赶紧检查手臂。 半条胳膊已经麻木了,老太太嘴里流出的液体有不少都滴在了我的手上。 “尸毒!” 对我而言,这双手太重要了,不敢怠慢,赶紧去找了些茶叶和扔在后院厨房里快生了虫子的糯米,用一块纱布包裹起来缠在手背上。 一开始先是出现了温热,手上重新有了知觉之后,就是钻心的疼痛,像是被无数根钢针扎进皮肤里一样。 但有了这种痛感,也说明糯米和茶叶已经起作用了。 过了大半个小时,我把纱布解开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已经变成了乌黑色。 “还好只是刚死了几天的尸体,否则我这只手就要废了。” 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我正准备再去换一次糯米和茶叶,门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我不懂车,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天晚上接走了何晓红的车,因为这辆车的车门是向上翘起来开启的,让我印象深刻。 第四章 瘾君子等于神经病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车门打开,从里面钻出来一个染着银发带着耳钉的年轻人,这人的头发很长,快要遮盖了整张脸。 看到他手腕上的金表之后,我就知道了他就是那晚接走何晓红的人。 “不好意思,今天不做生意了,你去别家看病吧。” 我想去关门的时候,银发年轻人已经闯了进来,两只眼睛的颜色不同,一只金色一只银色。 刚开始我还觉得好奇,看到他眼睛里的反光之后,就知道他是戴了美瞳一类的东西。 这家伙,还是个非主流。 “你把红荷藏哪儿了?” 我还在打量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先开口发问了。 何晓红失踪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心里一紧,但眼前这个人的出现,让我还不能百分百去判断何晓红的去向。 “红荷是谁?” 我装傻充楞,银发年轻人从兜里摸出来一大把零碎物件,挑出来我给何晓红的那个药包之后,直接朝我脸上砸过来。 “她失踪之前,只来过你这儿!” 银发年轻人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的,他脸上抹了一层厚重的粉底,我也看不出他是真的体虚还是故意保持这种颓废的气质。 我假装思索了一阵,继续询问:“我倒是接待过一个叫何晓红的病人,她来我这儿看诊烫伤,不知道哪个变态在她身上烫出来那么多烟疤。” 银发年轻人正在打开手里的烟盒,愣了一下之后再次看向我。 “是她自己一身贱皮,我就喜欢看她那副疼又不敢叫出来的样子,那表情,真够味儿。” 我在确定他就是何晓红那个变态老板之后,心里稍微舒了口气。 何晓红的失踪,和这个变态的家伙没有关系,那么就存在一种可能,或许何晓红是听进去了我的劝诫,从他手里逃走了。 但是,还存在另一种看可能,那么多在这个变态那里工作的女人都失踪了,但银发年轻人并不是主导这一切的人。 银发年轻人盯着我看了一阵,又四下找寻,过来半天才继续开口。 “你这里确实没有藏人的地方,给你留个电话,如果红荷来找你,马上联系我!” 银发年轻人甩了张名片扔向我,名片飘到了地上,我不可能弯腰去捡,但看到了明面上的字。 程园娱乐会所,经理人程浩! “你叫程浩?”我进一步确认身份,见他点头之后,我继续试着询问:“听说你那儿经常有人失踪?” 程浩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从烟盒里拿出两根香烟,自己点了一枝,走上前来把另一枝递给我。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像扔名片一样扔过来。 “我不会抽烟!” 开口拒绝之后,程浩依然把香烟塞到了我手里,还把嘴里的烟气忘我脸上喷。 “没想到你还有点儿道行,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否则……”程浩停顿了一下,然后像个疯子一样笑出声来:“否则就弄死你!” 我伸手拍散烟气,想往后撤,程浩却又跟了上来,把刚才点烟的打火机点着。 “来一枝,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程浩在正常了一瞬间之后,又神经病一样笑了起来:“虽然我真的很想弄死你,但你看上去不好对付啊。” 我伸手推了下他的胸口,把他推了出去,他刚好在吸那一口烟,被我一推呛得咳嗽了好半天。 才刚从我医馆里离开没多久的光头又从门外进来了,狗腿一样的扶住了程浩。 “老板,您没事吧?” 这俩人是一伙的,那么之前光头抬了个死人来陷害我的事,也一定是程浩指示的! “去,给这个叫什么的来着,忘了,给他点烟!” 程浩还在想着这件事,我把手里的眼摔在地上,冷声质问:“你这烟里加了别的东西吧?” 被我识破之后,程浩又变了脸,这次跟被训斥的小孩子一样,带着哭腔。 “你的鼻子还挺灵,为什么,你为什么能闻出来?” 我已经猜到了大概,这死变态看着神志不清,肯定和他抽的烟有关。 很可能,这家伙在吸毒! “他为什么能闻出来?”程浩又抱怨了一句,再次露出笑脸,把烟盒递向光头:“他不抽,那你来吧,你们都不懂,抽上一口之后,这个世界都是你的!” 光头脸色大变,连连摇头:“不不不,老板还是您一个人享用吧,我还得赶紧去帮您找红荷呢,也不知道这臭婊子躲哪儿了!” 程浩仰着脑袋‘哦’了一句,就又把我给忘了,让光头搀扶着他往外走。 “记住这个穷逼,以后他去咱们那儿玩给他免费。”程浩又停下来看了我一眼:“我不收你的钱,但我要让你把命留在程园。我那儿不仅有女人,你想要什么都有,绝对能让你爽到死!” 光头还真的很认真的看了看我的脸,然后才扶着程浩出去了。 我听着他们最后的话语,出门之后,程浩似乎就清醒了不少。 “废物,再去红荷住的地方找啊,她这种女人,离了我是活不了的!” 在他们两个走后,我继续处理手臂上的尸毒,一直忙活到了中午,才想起一件危险的事情。 何晓红虽然暂时逃离了魔爪,但她还有个妹妹! 程浩现在还未必知道何晓红妹妹的存在,如果他找到了,那么一定会对这个女孩下手。 “何晓红逃走之前,一定会带着她妹妹一起走吧?” 我这样劝说自己,但几分钟之后,还是打消不了担忧,干脆自己先去找找看,只要确定了何晓红把妹妹一起带走了,我也就安心了。 茶叶和糯米也剩的不多了,我就全部用纱布包裹缠在了手背上,锁好医馆的门,直接去找何晓红的妹妹。 我不知道她的妹妹叫什么名字,但上次我看那张照片的背景,很像是在几条街外的第二中学。 一年前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二叔曾经带我去那所学校附近的一个面摊吃过饭,所以我还有点儿印象。 第五章 没有姐姐 我赶到第二中学的时候,刚好是中午放学的时间,我在校门口和一些个家长一起站着,不断扫视找寻着。 当校门口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学生出来的时候,我暗暗松了口气,何晓红的妹妹并没有出现,那就很可能是和何晓红一起走了。 但是当我准备了离开的时候,那道青春靓丽的身影还是出现了。 她一个人背着沉重的书包,一个人走着,不像身边其他学生一样三五成群,显得很孤僻。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我居然有一种心疼和怜悯。 不过我很快回过神来,开始暗暗抱怨何晓红,她自己倒是躲得干脆,连唯一的妹妹也不管了吗? 可笑的是,她和我说起这个女孩的时候,还跟我说自己一直跟着程浩,是为了给她妹妹挣学费。 我抬腿走向远处的女孩,但走了没几步就停下了。 说起来,我和这个女孩也不认识,如果我贸然过去搭讪,保不齐会被当成尾随女学生的流氓。 但女孩很快就从我身边走过去了,我只能跟上。 她没有人接,也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路边的面摊。 我记了起来,一年前二叔也是带我在这家面摊吃的饭,摆摊的中年夫妇两个看着都挺和善的。 这会正好是中午的饭点儿,在摊位上吃饭的学生也不少,女孩找了个空桌子坐下之后,刚好就没了空位。 我赶紧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女孩有些羞涩,只看了我一眼就低下了头。 很快面摊的女主人就过来招呼我们:“你们两个吃点儿什么?” “田阿姨,我不认识他。您随便给我碗面就行,不用加菜了。” 女孩声音清脆,但特意和我划清界限。 我还没对老板娘说话,她就已经走了,不过我也不是来吃饭的,没当回事。 但过了没多久,老板娘就端着两大碗热腾腾的面条过来,还多送了几碟小菜和堆满一大盘子的鸡腿。 “田阿姨,谢谢你了,你一直都对我这么好。” 女孩笑起来很好看,我低头看着我面前那碗:“这是给我的?我还没点东西呢。” 老板娘对我伸手示意了一下:“我这里只有面,你们两个吃,都吃光。” 我不明所以,对白吃的午饭没什么在意的,不过有了能和女孩单独相处的机会,还是挺好的。 可能是因为有我这个外人在场,女孩吃的小心翼翼的,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她也是坚持了好半天才对我说话。 “你老盯着我看干嘛?这周围都是我认识的人,你别想乱来!” 果然,我被当成坏人了。 我主动示好:“我确实是一直跟着你过来的,但对你没有歹意,我是想来提醒你,最近最好还是别回家了,找个地方,比如去你亲戚家躲几天。你姐姐在外面得罪了一个有钱的死变态,他可能回去你家找你姐姐。” 女孩皱着眉头听我说完,然后开始反驳。 “你认错人了!我没有姐姐!” 我以为她是故意敷衍我,继续解释:“我真不是坏人!我是个医生!你姐姐叫何晓红对吧?她把你们家的情况都跟我说了,三年前你家失了火,只剩下你们姐俩相依为命了。” 女孩的表情僵住了,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睛上开始蒙上一层水雾。 “我爸妈确实都在大火中丧生了,我们家也被烧光了,但是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我真的没有什么姐姐。” 女孩的思维转的很快,在我开口之前就继续说服我:“你看,你刚才说的那个姐姐叫何晓红对吧?她姓何,但我又不姓何,我们全家都没有姓何的,我怎么可能会突然多出来一个姓何的姐姐呢?” 我差点儿被她一通话给绕晕:“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女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告诉了我。 “东方篱!东方不败的东方,篱笆的篱!” 我刚准备思考,身后就传来老板娘的声音:“这小姑娘确实是独生女,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小的时候她爸妈就带着她来我这儿吃饭。” 东方篱对老板娘有些撒娇的样子:“田阿姨,这个人从学校门口就一直跟着我,我是不是该报警了?” 我赶紧阻止,东方篱狡黠的吐了吐小舌头:“骗你的,我看得出来你不像坏人,你可能只是认错人了,我真不是那个何晓红姐姐的妹妹,你还是赶紧再去找找其他人吧。” 沉默了许久之后,我才再次开口。 “可是,我看过你的照片,就是何晓红拿给我看的!就算她不是你姐姐,也一定认识你!” 我想不通何晓红为什么会拿陌生人的照片给我,不过既然现在东方篱没有被何晓红带走,就说明东方篱确实是真的不认识何晓红。 “你们两个挺合适的。” 我身后又传来老板娘意味深长的话语,东方篱脸颊羞红:“田阿姨,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老板娘把沾着油腻的手搭在了我肩膀上平拍了拍:“今天这不就认识了吗?你们俩都挺好的。” 我终于感觉到了尴尬,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钱离开。 “小伙子,你微信名字是吴氏医馆?你就是那个去年才来开医馆的吴繁吧?”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得以,一年下来,积攒到的名气终于辐射到了几条街外的……路边摊。 “没错,我就是吴繁,阿姨您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来医馆找我。”我用手机扫了扫她胸口挂着的二维码:“这段饭我们俩花了多少钱,我请了。” 老板娘摆了摆手就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不用了,今天我请你们俩孩子吃饭。” 这个面善的阿姨也挺奇怪的,她照顾东方篱还说的过去,难道我一个开医馆的,也已经混到了可以凭面子白吃白喝的地步了吗? 反正这地方离医馆也不远,老板娘忙起来就不再和我说话,我就想着以后再来光顾几次她的生意,把今天的饭钱补上。 我收起手机之后,对东方篱说了句‘你慢慢吃’,就打算离开再去学校打听打听。 何晓红只给我看了一张照片,万一是她拍自己妹妹的时候,其中混了一张拍错的,恰好拍到了东方篱呢。 “你等一下。” 起身要走的时候,东方篱突然又拉住了我的衣襟:“你就是吴繁?我有个未婚夫,也叫吴繁,他们家也是中医世家!” 第六章 捡了个未婚妻 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件事,我这名字也不算大众化,跟我同名又同时是中医世家从出身的,应该不好找吧? “你才多大就有未婚夫了?长得有我帅吗?” 东方篱紧拽着我不让我走,我只好再次坐下,尝了口已经开始坨了的面,然后就决定不能浪费粮食,确实还挺好吃的。 在我坐下之后,东方篱都没有松开我的衣服。 “其实,我和吴繁是娃娃亲,我并没有见过他。” 我拿筷子的手开始不安分的抖动,开始琢磨,这小丫头会不会是故意捉弄我? “在我爸爸妈妈去世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但三年前,我爸爸妈妈出事的当天,他们才告诉了我。而且,那天他们把我送到了同学家里去住,说是两个人要一起出差,可第二天早上我才知道,他们已经……” 东方篱眼眶里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开始相信,她并不是在撒谎了。 “呦,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上了?”老板娘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我背后,在我后背上抚摸着:“阿篱这丫头挺苦的,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我没再让她离开,抬眼质问她:“阿姨,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刚才你故意报出的名字,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门亲事,但你却好像知道!” 老板娘坦然的笑着:“你这孩子可能记性不好,一年前的时候,有个跟你长得挺像的年轻人来带你吃过饭,那时候我就记住你了。” “你认识我二叔?” 我继续发问,老板娘一副豁然明了的样子:“原来是叔侄啊,怪不得长那么像,我还以为你们俩是兄弟呢。” “别岔开话题,你还知道些什么?” 听她的意思,似乎并不认识我二叔。 老板娘先过去从背后抱着东方篱以示安慰,继续跟我对话。 “那个年轻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多照顾照顾一个在这里上学,叫东方篱的丫头,但不让她知道。我一想,阿篱不就是我认识的阿篱吗?就答应了下俩,他走之前还交待了我,如果以后你们俩碰面了,就撮合一下。可我一个在路边摆摊的,又怎么知道你在那儿,刚打听出来最近有个开医馆的叫吴繁,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你就自己来我这儿了。” 老板娘一口气把所有事都交代了,我脑海中默默闪过二叔那副嬉皮笑脸的面容。 我有一个娃娃亲,二叔知道这件事,但没有告诉过我,不过却已经在暗地里帮我照顾自己未来的侄媳妇了。 “你跟我回家!” 东方篱哭了一阵之后,擦了把眼泪就拉我起身,老板娘也催着我跟她一起走。 “小妹妹,咱们是不是先把话说清楚?” 我的衣服一直被她拉着,我也不好意思当众跟她撕扯。 东方篱反而加快了脚步:“你不相信我!但我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就是你!我家里有一件你们家给的信物,你先看看是不是你们家的!” 我没有再拒绝,先跟着她步行回家。 东方篱的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一栋普通的单元搂,进门之后,里面的一切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跟我住的地方天壤之别。 “你在这儿站着别跑!” 东方篱还不忘‘警告’我一下,自己去了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件用绸缎包裹着的东西。 慢慢打开之后,是一把同体闪着银光的小刀! “你想做什么?” 我下意识捂住心口,东方篱赶紧把刀身调转,刀口对向了自己。 接过来小刀之后,我只是简单查看了一下,就脱口而出:“这是切药的药刀,我家里有另一把金色的,难怪那盒子里有两把刀架,但却只有一把刀,原来是在这儿。” 东方篱重重的吐了口气:“我那个时候不明白,在我爸爸妈妈去世之后,我才想清楚,他们其实对我说的是遗言,他们告诉我有个未婚夫叫吴繁,还说以后一定要去找他,只有他能保护我!我怀疑,我爸爸妈妈的死不是意外,但没人相信我的话。” 我听完她的话,也觉得她父母的死似乎另有隐情。 一对夫妇在临终之前,是想把唯一的女儿交托给别人,而这个人,就是早就定了娃娃亲的我! “你,相信我吗?” 我重重的点头,东方篱又补充道:“我是说,你相不相信我爸爸妈妈的死不是意外!我要查清楚他们的真正死因,你是我男人,你去帮我查好不好?” 东方篱满含泪水的看着我,这一刻,无论是理智还是冲动,我都无法拒绝。 “我会帮你的,但现在最有可能了解真相的人,应该是我二叔!我必须先找到他!” 二叔不知道在打什么盘算,但现在我也有了寻找他的方向。 何晓红!她当时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听别人说我能治她的病’,这个‘别人’,十有八九也是我二叔了。 二叔利用了她,让她撒谎说东方篱是自己的妹妹,以此来促进我和东方篱的见面。 “我们现在就去查吧?从哪里开始?可我爸爸妈妈生前脾气都很好,也没什么仇人啊?” 东方篱等了三年才等到一个愿意相信她话的人,她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这事儿又是一时半会能急的来的。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着急逼你。” 见我不语,东方篱又赶忙低声道歉。 我心绪杂陈,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的感觉是对的,这是个对人低微到惹人心疼的丫头。 “这三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我怜惜的问了一句,东方篱又开始掉眼泪。 “对不起,我平时没那么爱哭的,只是今天终于有了个能听我说话的人。” 东方篱带着泪水强行露出笑脸,我很想把她搂在怀里安慰,但又怕她觉得我对她别有所图,更怕她会直接答应下来我某些过于强行的要求。 “你衣服脏了,我去帮你洗洗吧,田阿姨平时也不是那么不注意的人,今天不知道怎么就把你衣服弄脏了。” 东方篱又去拽我的衣服,我拗不过她,只好任由她把我外套脱了。 “等一下!” 我急声叫住东方篱,她愣了一下,也赶紧把衣服还我:“对不起,我都给忘了,这间衣服洗了你就没得穿了。” 事实上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衣服上油渍构成的图案。 “归妹卦!和何晓红背上的伤疤一样!‘归妹’,‘有个妹妹’!这是二叔教她说的话,从一开始就是在提醒我了!而且,那个田阿姨,也撒了谎,她绝不是只和为二叔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第七章 火人 “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田阿姨了,爸爸妈妈经常带我去她那儿吃饭,她不是骗子……吧?” 东方篱不愿意相信,我现在能做的最好方式,就是去验证。 赶紧带着东方篱从家里出来,再次返回第二中学大门口,田阿姨和她丈夫两个人都不见了! 面摊上还是坐满了客人,也都在找他们结账。 我过去问了问,田阿姨夫妻俩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一起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他们绝对是跟着我和东方篱前后脚离开。 在面摊前等了大半天,他们都没再回来,摊位上的客人也都陆陆续续走了,看样子这面摊也不打算再要了。 “他们是二叔的人?” 我只能这样去想,但时间上又有些对不上。 田阿姨两口子是看着东方篱长大的,如果他们是二叔用来照顾和保护东方篱的人,那二叔得从多久之前就开始谋划了? 二叔其实也就比我大了不到十岁,他第一次离开老家的时候,田阿姨两口子都和东方篱认识很多年了。 “别等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我先送你去上学吧。” 眼看着学生下午上课的时间快到了,我开始催促东方篱。 她摇头拒绝:“我不去学校了,我要跟着你!” 我很想在她脑袋上抚摸一下,但还是忍住了。 “你还是要好好上学的,你父母的事,我会努力去调查的,等我有了二叔的消息,就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规劝了一番之后,东方篱要走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才不情不愿的走进了学校。 我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心里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我有了一个未婚妻,但才十七岁,未成年。 “就把你当做我的妹妹吧,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好好照顾你。” 东方篱走进教学楼之后,我也转身离开了,先去找了个小超市,买了几盒茶叶和一袋子糯米扛回去,我手上的尸毒还没完全祛除干净。 回到医馆之后,我一整个下午都在到处翻找。 这里的一切都是二叔收拾妥当了才交给我的,但没有留下任何和自己有关的信息,一个电话号码都没有。 到了傍晚,我故意没有早早关门。 我在期待着,何晓红会不会再出现? 她和二叔有了交集,既然现在程浩找不到她,那么她很可能是被二叔藏了起来。 二叔从小不学无术,爷爷费尽心力想教他医术或者道法,他都贪玩不学。 但他有一个最大的天赋,就是隐藏自己,他最多一次三天三夜躲在了村里的废弃关帝庙里,就因为他把老道士传给爷爷的一把浮尘揪成了秃杆儿,怕爷爷揍他。 时间流逝,眼看着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我还没吃晚饭,打算去街上找个宵夜摊对付两口,门口突然有人进来了。 来的人不是二叔也不是何晓红,而是拖着两个沉重行李箱的东方篱。 “你怎么来了?都带的什么?” 我过去搭手,东方篱独立惯了,不让我帮忙,自己咬牙把行李箱从门口的台阶上拽进来。 “里面都是我的换洗衣服,还有作业跟书,我搬过来陪你。” 东方篱表面上说的很坦然,但眼神有些闪躲,又压低了声音:“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我直接拒绝:“你一个小姑娘跟我一个大男人住在一起,传出去了不好听。” “你是我未婚夫,我跟你住在一起又怎么了?”东方篱在这件事说的很坚定,但我知道,她和我才第一天认识,没任何感情,只是把调查父母死因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而已。 不等我再拒绝,东方篱就紧接着道:“我想求你,能不能先不要让我和你……那个……我虽然也有很多人追,但我连男生的手都没碰过,我有点怕。” 我想吓唬她一下,又不忍心,看了看外面的街道。 “你这些行李也挺沉的,先放这吧,明天我给你送回去。” 东方篱低下了头开始哽咽,但行动表明了态度,努力拽着两个行李箱去了后院。 我今天是赶不走她了,只好去把我的卧室给她打开。 东方篱很‘贤惠’地铺床整理,还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只大号的毛绒玩具熊摆在床中间。 “咱俩一人一半,行吗?” 我叹了口气:“你睡这儿,我去外面的诊床上睡。” 东方篱如释重负,我回到门店里的时候,她也跟着出来了。 “吃晚饭了吗?我带你去吃点儿?” 东方篱小心点着头,赶紧去帮我开门了,这丫头的卑微态度,让我心里很难受。 街对面就有烧烤摊,抬头就能看见,我也没锁门,直接带着她过去。 “小吴,想吃什么喊一声我给你送过去就是了。呦,这是你女朋友吗?你们俩往这一站还真是郎才女貌。” 摊主也成天跟我见面,而且是个自来熟。 我随口解释了一下:“这是我妹妹。” 东方篱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身子开始发抖,她好像不喜欢我这样介绍她。 我问她想吃什么也不理我,就随便点了些东西,拉着她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这时候东方篱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而且特意坐到了我对面,背对着街道。 “对不起,我有点儿怕火,平时我在家都是只用电器的。” 我心下一紧,刚才东方篱不是在意我的话,而是因为三年前那场火灾,对火有了阴影。 这种时候,说的越多越会刺痛她,我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第二次同桌吃饭,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东方篱低着头不说话,我就装作无聊的四下乱看。 “卧槽!今天这炭这么给劲儿?” 摊主咋呼了一声,我下意识看向烧烤架下冒出来的火苗,已经高过了摊主的头顶,他正在往里面倒水,试图减低火势。 我逐渐被火焰吸引,这火的形状不太对,像一个人形的上半身。 “躲开!” 我看见火焰人形伸出了两只手抓向摊主,大声呼喊他。 第八章 开门迎尸 摊主躲得也快,没有被火焰扑到,但自己被吓得不清,也不敢再继续干活了,把自己的徒弟叫过来接替他。 人形的火焰‘看’向了我,甚至让我感觉到了一丝戏谑的味道。 在不断的往烤炉里加水之后,火焰逐渐恢复正常,但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火焰有那么几秒钟,变成了人形。 我让东方篱坐着别动,自己过去查看。 烧烤炉里的木炭散发着诡异的味道,有一点儿臭味,但被烤肉和调料的香气掩盖了,闻不太出来。 但这些木炭肯定被人动过手脚,我蹲到地上去检查箱子里的木炭,里面混杂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骨灰! 我接触过这东西,以前从一本古医书上看过,有用骨灰入药的方子,但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没真的用过。 “吴哥,你捯饬啥呢?这不摸的一手脏?” 摊主徒弟低头看了我一眼,我去旁边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擦手,回来让他帮我打包,带回去吃。 东方篱从始至终都背对着这边,她是真的不喜欢火。 “其实你不用太迁就我的,我也没那么脆弱,总不能因为自己,强迫这世上的人都不生火做饭吧?” 回到医馆之后,东方篱表露出小女孩的欢喜。 我顺手把打包回来的烤串扔进垃圾筐,她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了。 “哦,我不是针对你,我看见今天他们家东西不干净,不能吃了。我厨房里还有泡面,咱们凑合一下吧。” 东方篱的情绪波动很容易放大,‘哦’了一声就自己去厨房拿泡面了。 吃完泡面,夜已经深了,我知道东方篱明天还要上课,就催她去睡觉,自己也去把门关了。 “卧室的门我给你留着,你要是在这儿睡得不舒服,就跟我去床上睡吧。” 说完一句之后,东方篱就羞红着脸逃去了后院。 我一个人又给手上换了次糯米和茶叶,才合衣躺在了诊床上。 这大晚上的还是有点儿冷,但我不想再去打扰东方篱了,就没去卧室拿棉被,把所有的衣服以及白大褂盖在了身上。 “我现在这样,还真有点儿像太平间里的尸体。” 自嘲的笑了笑,我脑海中开始浮现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形火焰。 那个东西,消失之前在对着我笑,它是冲着我来的! 原以为身上的床睡的不舒服,我会彻夜难眠,但没想到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到了半夜,我听到卷帘门被敲响的声音。 一下一下的,不紧不慢。 我强打起精神,心道这个点儿来敲医馆的门,肯定是生了急病。医者父母心,我不能坐视不管。 甩开身上盖着的衣服,我披着白大褂就去开门。 再把卷帘门推上去的一瞬间,我先看到了门口一双绣着兽纹的老式布鞋。 这是死人穿的寿鞋! 我踮起脚去拉卷帘门,想再给它拽下来,但那双穿着寿鞋的脚已经动了。 这一刻,我终于亲眼见证了,原来死人的腿也是会打弯儿的,只是不如活人灵活而已。 我没能把门拉下来,只好往后退,终于看到了门外的人。 白天那个光头抬来的老太太,一个死人! 比起白天,她这会腐烂的程度加剧了很多,空气中很快就弥漫起了浓重的尸臭味。 “我说了只见过何晓红一面,你还来找我干嘛?” 这话当然不是对老太太说的,她只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但控制她的人,肯定就在附近。 回应我的,只有老太太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点儿像野兽的低吼。 她踉跄着走进了医馆,把指甲已经发黑的手伸向了我。 白天的时候我已经有了经验,想要如法炮制,脱下白大褂缠住她的双手,一只手攥紧了之后,另一只手就去卸她的胳膊。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肩膀不仅骨头已经复位了,而且坚硬的像钢铁一样,我竟然拧不动。 下一秒,白大褂的撕裂声就把我从走神的状态唤了回来,老太太的力气太大了,直接把缠住双手的白大褂扯碎。 我躲闪不及,脖子上被她的指甲抓了一下,尽可能往后仰倒,才没被她抓破喉管。 但我没能重新站直身体,失重之下躺在了地上,老太太像一只干瘦的老猫一样扑向我。 危急时刻,求生欲让我爆发出强大的反应能力,竭力往旁边滚了几圈,堪堪躲了过去。 月光下,柜台上折射着银色的光线。 我想起来那是从东方篱家中拿回来的药刀,赶紧爬起来抓在手里,但也不指望用着巴掌大的小刀对抗老太太,翻身进入柜台,割破了扔在柜台后面的糯米袋子。 随便划拉出几个口子之后,我抓起一把糯米撒了出去。 老太太受到的伤害并不严重,但她对于糯米是本能的畏惧,一时之间不敢再靠近我了。 见到成效之后,我就拼了命的把糯米全都往外撒,很快就铺满了地面。 老太太开始躲闪,但她跳起来的时候还不明显,一走路就东倒西歪的,最后重重的倒在地上,后背和对面撞击,隐约发出了金属的碰撞声。 我一个头两个大,传说年数久远的僵尸就有了道行,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这老太太死了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居然也成了这样? “吴繁?这是怎么了?” 在我快把一袋子糯米撒光的时候,东方篱突然从后院过来了,打开电灯看到倒在地上的老太太之后,吓得愣在当场。 但几秒钟之后,这丫头居然不知死活地往在地上挣扎的老太太走了过去。 “老奶奶,你没事吧?” 东方篱不知道这老太太是个死人,而且大发善心想去扶她, 我扯着嗓子嘶喊:“这是个僵尸!别过去!” 东方篱还是听话的,我赶紧从柜台后面跳出来,想让东方篱继续回后院躲着,但她只知道往我怀里钻,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 不过这时候老太太也不再试图攻击我了,手脚并用的往门外爬去。 我甩不开东方篱,只好带着她一起追出去,但老太太出了门之后就再次站了起来,我也不敢靠近了。 刺眼的车灯在侧前方亮起,是程浩的车! 第九章 两张会员卡 我和东方篱双双捂住眼睛,我从指缝里看到老太太的后背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金属光泽,她步履蹒跚地爬进了跑车的前背箱,跑车直接一脚油门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这个神经病!” 我咒骂了一句,好在我还在医馆门口,赶紧拉着东方篱躲了进去。 跑车也没有真的撞进来,从医馆门口一闪而逝,车窗里扔出来一个轻飘飘的文件袋。 我等车开远了,才返回医馆,戴了双橡胶手套之后,把文件袋捡起。 程浩是个疯子,但他说了一句实话,他特别想弄死我! 拿着文件袋回到医馆之后,东方篱才渐渐回过神来,看着满地的狼藉:“吴繁,刚才那个老人家,真的是僵尸吗?” “不然呢?你没闻到这么重的尸臭吗?”我不经意带着怒火说话:“明天天亮你就赶紧回家吧,我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最近有个神经病盯上了我,而且还是个会控制尸体的神经病。” 东方篱没应声,我也没再去管她,赶紧把文件袋拆开。 里面是好几页的信息登记表和一张‘程园娱乐会所’的会员卡,这些东西看着并没有被下毒,我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经历。 程浩真的想让我去他的地盘,但这送‘邀请函’的方式也太特么凶残了。 在老太太无法再攻击我之后,他才把会员卡扔给了我。 换句话说,如果我被老太太掐死了,他这卡就不用送了。 “明知是虎穴龙潭,我真的要去吗?” 我陷入纠结,如果这事儿和二叔无关,我绝对不可能上赶着往火坑里跳。 但二叔从程浩手里救走了何晓红,就表明他已经和程浩成了敌对的立场。 可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二叔故意安排的,他倒是跟何晓红躲在了暗处,我却成了程浩明面上最想对付的人。 这一点并不合理,但程浩是个心理变态的神经病,他想弄死我,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思忱之际,柜台上突然出现阴影,东方篱来到了我身边,电灯下映出她的影子。 “你脖子上的伤,疼吗?” 东方篱小心翼翼地询问,她不说还好,提醒了我之后,我才开始感觉到被抓伤之后的痛楚。 但疼痛感在快速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我的脖子以及胸口,都快没有知觉了。 东方篱抱着个医药箱,想给我清理伤口。 “这些药没用,一会我去地上捡点儿干净的糯米就行。” 我把上衣全脱光了,手背上的纱布也解了下来。 东方篱没有再言语,自顾自的去地上搜集糯米。 “我自己来就行。” 东方篱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我下次不会再被吓到了,我不会拖累你,你别赶我走好吗?” 我愣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跟着我有危险。” 东方篱没有再回答我的话,轻‘咦’一声,从地上捡了什么东西过来。 “这是什么?好臭啊!” 我赶紧看过去,她还算机灵,知道用一个塑料袋隔着,捡起来一枚带有弧度的金属钉。 “这是钉入那个老太太身体里的东西,难怪她的骨头掰不动,原来是用了这种笨方法。” 东方篱听到我的话之后吓得差点儿把金属钉掉在柜台上,赶紧小心放下。 我手上还戴着橡胶手套,倒是不嫌脏,用纱布把金属钉擦干净。 “刚才我已经注意到了,即便是死人,动作也不该扭曲怪异到那种程度。给老太太接骨的是个门外汉,不过白天她在看过老太太的尸体之后,已经对我有了些了解。用这种金属钉去固定老太太的骨头,是怕我再次把她的关节给卸掉。” 这是个工程量极大的精巧活,我突然产生一种念头,程浩那个神经病,好像没有耐性去做这种事。 “他身边还有高手?” 我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题,程浩有钱有势,手底下招拢到些个会歪门邪道的人也很正常。 东方篱手脚笨拙地裁剪纱布,我让她不用忙活了,自己去卫生间里冲了个澡,先把满身的血渍洗干净。 换好睡衣出来的时候,东方篱还捧着医药箱在门口等着,我只好把自己交给了她。 事实上,这丫头确实不适合干这种活,好在我现在伤口已经完全麻木了,也感觉不到疼。 处理好伤口之后,已经是凌晨了,东方篱又主动去帮我打扫店面,我在柜台后面坐着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条毯子,周围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我听到后院的水声,去看了一眼,东方篱在帮我洗衣服。 “你怎么没去上学?” 我不想耽误她的学业,东方篱有些心虚:“昨天就已经请过假了,你现在受了伤,就让我照顾你吧。” 即便是出了昨晚那样的事,东方篱都还坚定的想要跟着我。 越是如此,我越不希望她跟着我承担风险,不过劝她离开的事得从长计议了,这丫头外弱内强,认定了的事很难改变。 “别洗了,你这几天不能碰凉水。” 东方篱愣愣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是这几天……” 说了半句话之后,东方篱又羞涩的不敢看我了,我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回前厅。 “昨天你不敢让我跟你睡在一起,也是怕这个吧?我是个医生,这种事情打眼一瞧就能看出来。” 东方篱有些崇拜的看着我,这时候门外来了个快递小哥,也没进门,就在外面喊。 “哪位是吴繁?有你的快递,来签收一下。” 我赶紧过去,是一个扁平的包裹,签收之后就拿了进来。 原以为这是我从网上买的医书到了,但拆开之后,里面只是一打白纸,在纸页之中,调出来一张卡片。 东方篱帮我捡了起来:“这不是会员卡吗?跟昨天那张一模一样。” 这是第二张程园的会员卡,看到这张卡之后,我懊恼的敲打着脑门。 两张卡,是因为昨天程浩看到了我这里有两个人! 因为何晓红的谎言,我好心做了错事。如果我不去找东方篱,不去和她接触,现在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在读高中生而已。 就算是现在再把东方篱赶走,也已经晚了,程浩已经认定她和我关系匪浅,已经盯上了她! 第十章 初窥程园(一) “昨天那个坏人,为什么要给你这个?他不是想害你吗?为什么还送你东西?” 东方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我拉进了浑水里,我颓然地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程园是那个死变态的地盘,他说过,想让我死在那里。” 东方篱想了一下:“那你不去不就行了?” 我还是叹气:“必须得去了,昨天的事让我明白了,就算不主动出击,他也会找上门来。但我不能大摇大摆的过去,还是得先从暗处潜入,先摸摸虚实再说。” 东方篱轻轻点头,好奇的询问我和程浩之间的恩怨。 我担心东方篱遇到了危险都看不出来,就把程浩以及他身边那个光头的样貌极尽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但是关于何晓红的事,我对她隐瞒了一部分,没有说出我二叔的事。 东方篱很聪明,她已经知道了田阿姨是在二叔的指示下去照顾他,如果知道是二叔想把我的注意力引向程园并且和东方篱见面,她一定会想要跟我一起去找寻二叔。 简单敷衍了一番,东方篱已经被听到的一小部分信息给惊讶到了。 “程浩为什么要找何晓红?程园真的死过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还是得调查过后再说。 在家养了几天伤之后,手上的尸毒拔干净了,但脖子上的伤一时半会还好不了。 东方篱彻底在医馆里住了下来,不由分说的照顾着我的生活,不过被我天天大道理的啰嗦之后,也终于同意回去上学了。 这天我在送她去了学校之后,就一个人在学校附近溜达了几圈,田阿姨夫妇俩没再出现过。 他们的面摊还保持着几天前的样子,留在摊上的吃食引来了大量的野猫野狗,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城管给处理掉。 我一个人回了医馆,找出程浩给我的会员卡,自己拿了一张,另一张藏了起来。 程园里有会控尸的人,但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白天也不可能当着很多人的面用出来,所以我还是白天去更安全。 这一次我只能尽可能不暴露自己,但藏起另一张卡是我最后的期冀。 出门之前,我又在柜台上给东方篱留了张字条和一张银行卡,卡里是我这一年下来积攒的所有积蓄。 如果我回不来了,就让她带这笔钱赶紧去别的城市生活,越远越好! “玛德!怎么跟交待后事一样?这种感觉真特么不好!” 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句,我就把医馆的门锁好,打车去往程园。 到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程园真的是个园林,在偏离市中区的地方,占据了很大一片区域。 以前我也曾从这里路过几次,还以为这真的是一个风景区呢。 下车之后,我戴好鸭舌帽和口罩,虽然可能显得更加扎眼,但程浩有这么大产业,也不至于二十四小时盯着来往的客人吧? 我插着兜走到程圆门口,往里面眺望。 “里面还没建好,不对外开放!” 门卫很凶狠,直接拎起了橡胶警棍。 他的话引起了路过行人的注意,有人低声埋怨:“前几年就说这个风景区还没建好,也不见动工,这里头到底在建什么东西?” 门外又恶狠狠的瞪向说话的人,我在一旁等着,周围没人了才再次凑上前。 “你怎么还不走?想挨揍是不是?”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凶的门卫了,要不是这身制服,活脱脱就是个动不动喊打喊杀的黑社会。 “程园娱乐会所,在里边儿吧?” 我小声音询问,门卫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同样压低了声音:“有会员卡吗?” 感觉有门儿之后,我赶紧把会员卡递给了他,门卫转身进了值班室。 我踮着脚尖往里看,有台验证磁卡的机器,连接着电脑,门卫熟练的把卡放在上面,过了好半天才露头出来。 “你这张卡是空白的,未注册之前不能进去!” 我紧张起来,没想到程园的安防这么严密,难怪程浩给我的文件袋里,还有那么厚一打登记表格。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的系统全在程浩的掌控之中,我如果登记了信息,那么一旦刷卡进去,程浩就知道我来了。 可如果我不登记,连大门都进不去。 “算了,今天时间不宽裕,下次再来玩儿吧,卡还我。” 想了一下,我还是决定先不暴露自己再说。 门卫也没再墨迹,直接把卡还给了我。 转身走出去一段之后,我开始在脑海中构筑整个园林的大致轮廓,想找个隐蔽的地方,翻墙进去。 “请等一下!” 门卫突然追了过来,我不知道这附近到底有多少人值班,如果我撒腿就跑的话,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抓捕。 犹豫的功夫,门卫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我身后。 “对不起,你还是进去吧,最近我们这儿不知道被哪个黑客不间断的攻击,已经接连出了好几次会员卡信息流失的情况了,等过段时间修复好了就没问题了。” 我不想冒进,门卫的嘴脸变得太快了,刚才还冲我凶狠,这会就点头哈腰的狗腿样。 “您是林家的小少爷吧?是我瞎了眼刚才没看仔细,不过也怪您,每次都开兰博基尼进去,我也没什么机会看到您的脸。” 我不知道他说的林家小少爷是谁,但似乎真的认错了人。 说话的功夫,门卫一直往我脸上瞅,想要看清我。 “林少爷,方不方便把口罩摘了?我还想确认一下。” 我扮演起电影里那些纨绔子弟的神态,冷眼看着他:“不方便!我脸上长痘了,你看个毛线!” 门卫尴尬地点了点头,躬着腰给我带路,进门之后,还把门口一辆十几万的小汽车开了进来。 “林少爷,您不是最喜欢车了吗?今天怎么没开车来?你们家老爷子又不给你零花钱了?” 我瞪了他一眼,门卫赶紧收起嬉皮笑脸,把车钥匙递给我。 “里头路也不近,您先开我的吧,以后有机会多提携提携我哈。” 第十一章 初窥程园(二) 我接过了车钥匙,装作随意的问他:“程浩在吗?” 门卫皱起眉头:“老板上午是出去了,但回没回来我可不知道,咱们这儿也不止这一个门。” 我点了点头:“行吧,我知道程浩挺忙的,我也不好意思让他亲自招待,别惊动他了。” 开上车之后,我才重重地输了口气。 得亏这个门卫眼神不好,我才混了进来,还给我送了辆车。 我对于代步工具不看重,但在他的车里找到了一本皱巴巴的员工手册,里面最后一页是程园的地图。 原以为程园全是娱乐会所,但看了地图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程园娱乐会所’只是其中的一个单独建筑,在中心靠北一点儿的地方。 程园之中的其他区域,真的是按照风景区来建造的。 想了想也挺合理,程浩干的肯定是非法勾当,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用那么大一个程园来当娱乐场所。 我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跟周围古色古香的风景不同,这栋建筑更像是一个现代化的星级酒店。 门口停了几十辆豪车,我虽然都不认识,但看这些车夸张的造型,就知道全都造价不菲。 程浩跟我说的实话还挺多的,我确实是个在这里消费不起的穷逼。 把门卫这辆看着就寒酸的小破车停在角落之后,我继续努力把自己往纨绔富二代的气质上靠拢。 走到门口,这里的门童要礼貌的多,齐刷刷冲我喊了声‘林少爷好’。 我今天真是托了这个‘林小少爷’的福了,想不到我这张脸还跟他撞上了。 出于试探,我把口罩摘下来一半,假装透不过气来,露出鼻孔。 门童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我再次在心里谢过了‘林小少爷’全家。 刚往里走了几步,一个看着像领班的人就迎上了我。 “林小少爷今天来这么早?还是先去玩两把牌试试手气?” 我估摸着这个林小少爷好赌,装出兴奋的神色答应了一句。 领班就赶紧带着我往前走,进了电梯之后,我才发现居然有负一层到负三层三个按钮。 这栋楼里有地下空间,而且应该比想象中更大。 领班没等我动手,就帮我按下了负一层,从电梯里出来之后,就是宽敞明亮的走廊,很长。 在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沉重的电动闸门,领班在密码锁上按下指纹,又对着摄像头扫描眼球,闸门才算开启。 门后瞬间传来嘈杂的声响,里面跟一个大型夜店一样,彩色的射灯闪烁,但灯光下没有舞池,只有数不尽的牌桌。 无数赌客在各个桌前玩弄着各类花里胡哨的赌局,我被领班先带去了吧台,这里面太吵了,他只能扯着嗓子对吧台角落里坐着的人喊话。 “林小少爷来了,去把他上回剩下的码子拿过来。” 听到话之后,这人看了我一眼,赶紧起身在背后的墙面上推了一把,居然是个隐蔽的暗门。 我不作声色地偷看,里面整齐摆放着成堆的筹码。 领班绕到我身边大声喊着:“林少爷,您慢慢玩儿,我还得回去候着其他客人,就不陪您了。”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他却站着没动地方,笑嘻嘻的看着我接到手里的手提箱。 看来这也是老规矩了,我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挑了个标注着‘十万’字样的筹码扔给他,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一点儿都不心疼。 “林爷今天真大方,祝您大杀四方,旗开得胜!” 我心中冷笑,十万块钱的小费,我直接从‘林少爷’变成‘林爷’了。 领班走后,我就拎着一箱子筹码四处乱转,刚才也没细数,但估摸着几百万是有的,林家小少爷果然是个败家子儿。 先观摩了一下其他人的玩乐方式,我也没太看明白,而且我怕真的上了牌桌,一露生就等于露馅了,不敢多和其他人接触。 在赌场里闲逛了半天,我对这一层就没了兴趣,把注意力盯上了角落里的电梯。 这不是我刚才通过的闸门,但应该是能通向其他地下场所的,因为我看见先后几个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不是满面红光就是衣衫不整,脸上带着未擦干净的口红印。 我真正想找的,是何晓红工作的那一层,就拎着手提箱摸到电梯门口,进入之后就在负一和负三之间纠结。 “酒色财气!把地面上那个建筑当做完整空间的话,就只是个酒店而已。负二层是赌场,色在财上,那么何晓红工作的地方,是在负一层!” 我不知道自己这个逻辑对不对,但今天确实是我的幸运日,从电梯出去之后,就来到了一栋独立的两层建筑。 这一层的挑高比下面一层高了两倍以上,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池面上是一个几乎与水面平行的舞台,一群衣着暴露的女人在上面或搔首弄姿的扭动,或是慵懒的躺在台面上,展现出曼妙的身材曲线。 旁边只要有客人过来点指,就会带走一个甚至好几个女人。. 除了水池,一楼整圈儿都是被刻意营造成街边场所的小隔间,每个门口都坐着一两个风尘的女人。 二楼则是大小不一的房间,从各色明暗不一的灯光来看,内部装修摆设也不一样。 我拎着手提箱快速行走,既然地下三层是互相连同的,那我手里的筹码,应该也能拿到这一层来用。 想要打探何晓红以及在她之前失踪的女人,我就必须先打入敌人内部。 但我一时之间也有点儿挑花眼的感觉,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闷头走了段路,正在犹豫要不要上楼的时候,楼梯口旁边一家店面里,冲出来一个黑丝长腿的高挑女人,先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接着就把头埋在了膝盖上痛哭。 既然会哭,就说明对环境还不适应,可能是新来的! 我活动了几下手指,偷偷将几根金针藏在指缝里,迎着这个黑丝女郎走了过去。 刚到她身边,关闭的店门就从里面推开了,一个穿粉色衬衫的小年轻,脚步虚浮地扶墙出来。 “兄弟,我不行了,你们俩来吧。” 第十二章 早就被盯上了 粉衬衫捂着口鼻跑出来,冲到水池边上跪坐在地,先捧起池水灌了几口,就开始狂吐不止。 我看了一眼萦绕着粉色灯光的小店,竭力伪装成熟客,对黑丝女郎勾了勾手:“进来吧。” 进去之后,我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尤其是黑丝女郎跟进来之后就把门关上了,热情的从后面抱住我的腰身。 “先等一下!” 我把她推开,同时快速的在她腰背上快速刺入金针。 黑丝女郎瞪大了满是疑惑的眼睛,她现在除了眼睛,已经动不了了。 “我今天是来找人的,她好像不在这儿干了,你跟‘红荷’熟悉吗?” 黑丝女郎眨巴了几下眼睛,我打开手提箱甩了一把筹码出来:“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不跑出去大喊大叫,这些都可以给你。否则的话……你也看出来我能轻轻松松要了你的小命吧?” 我走到她背后,拔出其中一根金针,同时让她不要妄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就行。 “红荷?我不认识,是你喜欢的女人吗?” 我将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脉搏急促,但没有明显的剧烈波动,她没撒谎。 “下一个问题,以前在这里失踪的女孩,其中有你认识的吗?你知道她们去了哪儿吗?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我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黑丝女郎摇了摇头:“我一个都不认识,因为……我也不是经常来这儿。” 她这个回答让我愣了下神:“兼职?” 黑丝女郎突然反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快速的在我面前挥过,一团白色的粉尘全撒在了我脸上。 我没想到她居然敢反抗,而且还有些手段。 “不是毒!是媚药!” 我从脸上抹了一把,把白色的粉尘在手指肚上捻了捻,就知道了成分。 黑丝女郎掩嘴轻笑:“我跟你一样,是来这儿快活的客人,但我可比你老实多了。” 我先用金针封住自己的气血,冷眼看着她:“既然不是这里的人,那就当咱们没见过,别给自己惹麻烦。” 黑丝女郎开始往我身上凑:“可以啊,但你要陪我一会,我自己新弄来的药,当然得好好体验一下。” 这女人是个色中饿鬼,我忽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来程园消费的,不仅只有男人。 我不愿意继续和这个女人纠缠,躲着她往门口退,但她却快步跟上了我。 “程浩那个小帅哥就在楼上,如果我帮他抓住一个在程园乱打听的人,不知道会怎么奖励我?” 她不打算放过我,而且还和程浩有交情。 我不再犹豫,撞开门逃了出去,正好撞在一个路人身上。 这是一个穿西装的中年大叔,顺手扶了我一把,黑丝女郎已经追到了门口。 “尹大小姐?又把男人吓的跑出来了?” 中年大叔一脸的猥琐,色溜溜的眼珠子盯着黑丝女郎的胸口看个不停。 “滚!我对你这种老男人没兴趣!” 黑丝女郎刚要走出来,一道金光从她脖颈上闪过,让她僵在了当场。 我和中年大叔同时开始找寻,暗地里居然还有人! 黑丝女郎愣了好半天,才捂住鲜血淋淋的脖子,从门板上拔出了一枝金色的钢笔。 她没死,肯定是暗中那人手下留情了,黑丝女郎怒目看了我一阵,转身进了店里。 要不了多久,她肯定就会去通知程浩,我的行踪已经暴露,想要赶紧离开。 但中年大叔又一把拉住了我:“你为什么有吴家的金针?你是什么人?” 我一开始只把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但他却认出了我的金针。 “你又是谁?” 我自己身上插着的金针被他看到了,但金针无法长时间压制黑丝女郎用在我身上的媚药,我干脆带着中年大叔一起跑。 他的体力不太行,被我拽进电梯之后就已经气喘吁吁的。 “我大概猜到了,你是吴锦堂的儿子对吧?” 中年大叔居然对我的身份这么了解,我退到了电梯的角落,另外拿出几根金针对着他。 “你们吴家的人怎么都这样?两天前吴锦龙刚来找过我,也是拿金针吓唬我,还把我的会员卡抢走了。” 我想到了先后到了我手里的两张卡,难道其中一张并不是程浩给我的,而是二叔从这个中年大叔手里抢来的? “你到底是谁?” 我厉声追问,中年大叔摊了摊手:“我和吴锦龙说了好多遍,当年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跟着打杂的!” 他答非所问,但却不是故意的,他以为我知道所谓‘当年的事’! “算了,我先送你出去吧,以后别再来了,这地方没有你和吴锦龙要找的线索。” 中年大叔抬手按下了去往一楼的按钮,我也想先逃出去给自己把媚药解除再说。 十几秒后,电梯停稳,开门的一瞬间,中年大叔就率先跑了出去。 门外等待着的,是几十个守株待兔的安保人员,为首的是之前带我下去的领班。 “苗经理,我跟他可不认识啊,这人刚才想胁迫我!” 中年大叔直接和我划清界限,我想再把电梯关上,但领班从兜里摸出来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电梯停止了运作。 无奈之下,我只能走了出来,中年大叔和领班说了几句之后就被放走了。 “小兄弟,看来我还得再送你下去一趟。” 我心里一紧,但他说的‘下去一趟’,并没有送我下阴曹地府的歧义,真的带了几个人进了电梯,押送我回到了负一层。 被中年大叔阴了一道之后,我是彻底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领班把我带到了二楼最靠边的一个房间门口:“请吧,里边儿那位从你进入程园的那一刻就在等你了。” 我之前也想到了,自己潜入程园顺利的离谱,看来是他们故意配合我演戏。 “你们不怕我爹找过来吗?我可是姓林!” 我试着演戏,果然,领班鄙夷地看着我:“程园本就没有姓林客人。” 领班一把给我推了进去,然后迅速地把门给关上了。 我眼前出现的,是昏暗的烛光,一个很空旷的房间,以及一个背对着我盘膝坐在蒲团上的背影。 第十三章 边云川 从身形上判断,这人并不是程浩,不过结合周围的环境和他身上类似道袍的衣服,阴沉的令人头皮发麻。 “过来坐吧,老板还不知道你来了,我帮你瞒了一会。” 这人在帮我? 我没有去坐到他身边的蒲团上,只是来到了他的侧后方,他把后背交给了我,也是胆大。 从侧面看了一眼,这人脸上戴了张白色面具,把气氛衬托的更加诡异。 不过更吸引我的,是他面前摆着的八卦图,以及上面散落的六枚铜钱。 “虽然昨天已经见过面了,但我们还是互相介绍下吧,我叫边云川。” 他很主动的自报姓名,我知道程园想查我的底细很简单,也没隐瞒:“我叫吴繁,开医馆的。” 边云川缓缓摇了摇头:“你不用对我有敌意,虽然我们老板脑子有点儿问题,但他多数时候还是能听进去我几句话的。昨天亲自去测试过你之后,我已经向老板举荐了你,我很希望跟你成为同事。” 我心下对局势有了大概的了解,昨天晚上操控尸体的人,是他,开车的人也是他。 “帮你们打工也不是不可以,但最起码得先让我知道能干点儿什么吧?” 我试探着打听,边云川嘴角带着笑意:“既然想跟你合作,我就没打算瞒你。老板让我掌管这一层,但他觉得外面那些女人没什么作用。所以我给他想了个法子,墨骨美人图你知道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表示不解。 “唐代出现的手艺,以美人人骨血为墨,封魂入画,供权贵取乐。但我自己改进了一下,利用这些女人的亡魂,去帮老板控制这里的客人。来这儿的人非富即贵,控制了他们,就等于控制了整座城市的经济命脉,我们老板这辈子是没想过去做正经生意的,还是偏门更适合他。” 我终于知晓了程浩的阴谋,咬牙低语:“所以之前失踪的那些女人真的都已经死了?何晓红是下一个?” “非也!”边云川矢口否认:“那个女人只不过是用来养画的皮囊而已,但她现在……在我的卦象上死了!” 边云川站了起来跟我对视,他身材高挑,比我高出大半个头来。 我曾经在何晓红的背上看到烟疤烫出来的卦象,已经猜到边云川精通此道。 “和我无关!我只见过何晓红一次!” 我不想引火上身,同时又暗暗鄙视了一下我二叔,他救走了何晓红,导致程园的人以为是我把何晓红藏了起来。 不过,我现在疑惑的是边云川的话:“从你的卦象上死了是什么意思?” 边云川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卦象,陷入沉思。 “我为那个女人卜了一卦,测方位,测生死。卦象显示,她已经死了。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还活着。也就是说,有个能欺瞒我卦象的高手,在暗中帮她!” 毫无疑问,这个人肯定是我二叔了。 唯一让我震惊的是,二叔居然是个高手,在我的记忆力,他从小除了在村儿里打架是把好手,爷爷传下的道术和医术,都只学了个半吊子水平。 “不是我!我只是个学医的,最多会点儿给人祛邪的偏方。” 我再次解释,边云川也没有和我争辩,似乎轻易就相信了。 “背着老板把你找来,我只是想拉你入伙,没别的意思。”边云川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而且,是不是你,看看就知道了。” 边云川缓慢的把手伸向我胸口,我下意识去推他的手臂,但却只抓到了衣袖。 他衣服里是空的! 啪嗒一声,白色的面具掉在了地上,我手上只抓了件衣服。 而且,我不知道怎么又回到了门口。 “过来吧,老板还不知道你来了……” 边云川的背影再次出现在我眼中,刚才发生过的一切,再次重演了。 我没再过去,转身想走,但连门都不见了,无论我往哪个方向看,都是边云川的背影。 “互相介绍下吧,我叫边云川……” 耳边的声音变得嘈杂,边云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被吵的捂住了耳朵,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幻术?” 我再次判断错误,边云川不仅擅长卜卦,也擅长幻术。 “那个女人,在我的卦象上已经死了,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边云川的话和刚才不同了,他在套问我的话。 “我不知道!鬼知道她藏哪儿了!” 再吼出这句话之后,边云川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人也不见了。 但我的眼前,出现了何晓红的身影,场景也变成了我的医馆。 我以为是边云川引导出了我跟何晓红见面时的记忆,但她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我之前在楼下见过的黑丝女郎。 在我的眼前,开始出现她搔首弄姿的诱惑场景。 “滚!老子不是来玩的!” 我再次怒吼,黑丝女郎也消失了,身后传来一道委屈的抽泣声。 “能不能别把我赶走?我不会拖累你的!” 我不敢回头,即便知道是在幻觉中,也不忍心再看到东方篱那种低微请求的姿态。 “差点儿忘了,你刚才被那个贱女人拉进房间了去了,她的药还是从我这儿拿走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的意识快速的恢复。 我还在原地,手里紧抓着边云川的手臂。 “等我一会,我去给你拿解药。” 边云川推开了我的手,这会我已经口干舌燥满身虚汗了。 眼睁睁看着边云川走到了角落里,那里有一张不起眼的檀桌,边云川拿过来一个白色的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给我。 我没敢直接吃,先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医术上你比我在行,我不可能对你下毒。” 我在确定这的确是解药之后,一口吞下。 边云川也不再看我,又坐回了蒲团上:“你出去吧,我安排了人带你去见老板,你和他说我举荐了你就行。记住,态度好一点儿,别刺激他,说不定他能听我的话留下你。” 看样子边云川也不能百分百确定程浩对我的发落,我想起程浩笑着对我说想弄死我的嘴脸,就是一阵恶寒。 第十四章 玄门五脉 但边云川也是个危险的人物,我也不想再和他独处了,赶紧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果然,门口已经有一个穿黑色兜帽卫衣的短发年轻人在等着我。 “快跟我走,边云川的人已经被我关起来了,我们赶紧离开程园!” 我不置可否,边云川不仅会用诡异的邪术,玩弄人心的把戏也非常人可比。 “对我用了幻术还不死心,又要打感情牌了吗?” 短发年轻人推了我一把:“你不能见程浩,他肯定是杀了你!我和你二叔是一边的,如果不是我在你进去之前拔掉了金针,你已经把所有事都对边云川交待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身上,金针果然不在了,而且出现在了短发年轻人的手上。 “给我个信你的理由!” 我依然保持着警惕,短发年轻人语速很快:“在楼下的时候,也是我救了你,本来我是接到吴锦龙的消息去保护肖作海的,没想到你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在经过一个房间的时候,短发年轻人又加快了脚步:“程浩就在这个房间!” 我没敢抬头去看,先跟着短发年轻人下了楼,他没带我走电梯,而是来到一面墙壁,打开了一道暗门。 里面是狭长的走廊,有闸门封着,短发年轻人拿出手机用数据线和电子锁连接起来,快速破译了密码。 “你对这里很熟悉?” 我开口询问,短发年轻人打开电闸门之后就小跑起来。 “两年前我就潜入了这里,当时也是吴锦龙给我的建议,而我又恰好是学编程的大学生,就混了进来。一个多星期以前,吴锦龙开始让我去强行破译这里的安防系统,我就知道他要开始行动了。” 我跟着他一路跑动,在走廊的尽头重新乘坐电梯,来到了酒店的二楼,然后他带着我进入一个房间,从窗户爬下去。 但这青天白日之下,我们还是被巡逻的安保人员发现了,就撒开腿竭力跑向一片树林,最后从林区后方的围墙翻了出来。 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我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短发年轻人早就谋划好了逃跑路线,但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拉着我钻进路边一辆布满灰尘的面包车,然后就开车离开。 “你和我二叔到底在做些什么事?两年前开始调查程浩的行径了吗?” 我心里一万个疑问,短发年轻人沉默了一阵,像是在组织措辞,过了好半天才开口。 “最初的目的确实是调查程浩,他和边云川勾结的事是后来才发生的。看你的样子,还不知道当年的事吧?” 我好像是第二次听到‘当年的事’四个字了,想了一下,之前那个中年大叔也说了一次,他是被短发年轻人保护的人,叫肖作海。 短发中年人长长叹了口气:“十多年前,你父母被邀请加入一支考察队伍,探寻一个神秘的古遗址。他们没能活着回来,吴锦龙怀疑其中另有隐情,从很多年前就开始调查了。” 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我爸妈不是死于矿难吗?” 短发年轻人没有理会我,继续往下诉说。 “程浩的父亲是当年拉拢来的大财主,也跟着队伍一起进山了,但他回来之后没几年就死了,但程家可能还保存着当年的资料。” 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思考了半天之后想想起来询问。 “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我爸妈为什么会死在那里?” 短发年轻人回答的很快:“那次行动集结了无数玄门中人,意在探寻骨塔的存在!可是最后引出了祸患!” “骨塔?” 我又听到了新的名词,短发年轻人继续解释下去。 “按照古老的玄门体系划分,山、命、医、卜、相!山之一脉最为神秘,传说他们隐居于荒野,骨塔就是他们建造的,隐藏着极大的秘密。清雍正年间,有猎户在山中发现疑似野人的怪物,身高两米以上,通体黝黑,但双臂如婴儿般大小。猎户射伤野人,并砍下了他一只手掌,献给雍正。因为雍正皇帝喜好祥瑞,那只手掌被神化成了佛手,最终在太医院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我想起来自家祖上当过太医的事。 “佛手跟我们家祖上有关系?所以上次的行动才找上了我爸妈?” 短发年轻人否定了这件事:“佛手被一名黄姓御医拿去了,你们家祖上那位,只是他的学生。十多年前之所以邀请你父母,是因为‘医’这一脉,有望在你们家再次兴起。当然,这并不是偶然。” 我不明所以,短发年轻人突然又说起我爷爷的事。 “上世纪的战乱年代,九难真人挑选并去接触了你们吴家,竭力引导,想要让玄医一脉复兴。” 我瞪大了眼睛:“我爷爷救活的那个老道士?” 短发年轻人点头:“师祖确实是刻意为之,但也是当时的唯一选择,这其中牵扯到的事太庞大,他也已经寿数将近,只能把希望留给后人。” “师祖?” 我听到了短发年轻人对那个老道士的称呼,察觉到了这真是一个跨越了数代人的渊源。 短发年轻人语气变得低沉:“我叫十一,道号十一!我们这一脉,最接近于失传的‘山’之一脉,师门祖训,当传到第九代之后,古塔之中的那群人就会出世,祸乱苍生。但师祖并未等到这群人,推算到是时间出了问题,真正的厄难将会在后世降临,所以,又有了我师父‘十难’以及我这个‘十一’!” 一下子接收到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我感觉脑袋都要炸掉了。 看清车窗外逐渐荒凉的景象,我才想起来询问眼下的事情:“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为了救你出来,程园我已经回不去了。”十一说话虽然很快,但情绪少有波动:“先去找吴锦龙吧,他一直住在郊区,但我很少有机会从程园出来和他联络。” 我心情沉重,终于要见到二叔了,他居然隐瞒了我那么多事,我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第十五章 义庄 十一把车开到了郊外一个偏僻的地方,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村庄,但已经废弃了。 我跟在十一后面,在无数摇摇欲坠的老房子间穿行,最终停在了一个像是祠堂的地方。 “这地方能住人吗?我二叔从小就不是喜欢吃苦的人。” 我再次感觉到了二叔的表里不一,十一现在门口眺望了一阵,才开始往里走。 到了近前,我才看到大门上残留着已经褪色的朱砂痕迹,是道门驱邪的符篆。 “这地方闹鬼?还是我二叔故意掩人耳目?” 十一浑不在意:“这里是个义庄,但我也好久没来过了,吴锦龙住在这里,不会有人敢靠近。” 我无奈点头,厚重的木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院子里散落着破损的棺木碎片,但从大门口到正屋的路径上,有多条杂乱的脚印,这是不久前还有人走过的痕迹。 我激动起来,但周围环境过于阴森,我还是跟在十一身后。 俩人到了正屋门前,十一伸手推门,正入眼帘的是一口巨大的黑色木棺,棺盖半掩着,地上扔着几个吃剩下的盒饭以及矿泉水瓶子。 “吴锦龙居然连我也骗了,他早就不住这儿了!” 十一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往里走,我只能跟上。 到了棺材钱,十一先抬脚在棺材底部踢了两脚,里面传来兮兮索索的声音。 何晓红蓬头垢面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她面色白得跟张纸一样,我瞬间想起边云川说过的话。 在边云川的卦象上,何晓红已经死了。 “吴大夫?你怎么来了?” 何晓红把我从失神的状态下唤醒,我看到她脖颈和胸口的起伏,才确定了她还是一个活人。 十一盯着她质问:“吴锦龙去哪儿了?” 何晓红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反问:“你说的是让我躲在这儿的小帅哥吗?他昨天就走了,说以后会有人给我送饭。” 二叔走了?而且听他这话音儿,是不打算再回来了,把何晓红托付给我们照顾。 十一率先叹气:“看样子吴锦龙是另有行动,看来我得在这里等他了。” 我凑到何晓红身边,近距离观察她。 除了还有心跳和呼吸,她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死人。 “把你的手给我。” 何晓红很顺从地抬起了手腕,我摸了一下她的脉象,很微弱,刚好出于生死一线之间,但很稳定。 “我二叔对你做过什么?” 何晓红抓了抓乱糟糟的长发:“他给我吃了药扎了针,还画了很多符烧掉了,让我除了每天午夜那两个小时,其他时候都不能从这口棺材里出去,否则程浩就能找到我。” 果然,二叔医道两种手段都很高深。 十一没有多看何晓红,就开口道:“医术上我不懂,但吴锦龙在你命理上做过手脚,应该是从你身上取走了一些东西,埋到了一个和你八字相近的女人的坟里,瞒天过海,让边云川无法通过占卜找到你!” 何晓红面色一紧:“你怎么知道?给我纹身的小帅哥叮嘱了我好几遍,他要了我一缕头发和剪下来的手指甲,但我不知道他把这些东西埋在……” 先是惶恐,很快何晓红也就释然了,为了活命,她连棺材都躺了,也没那么胆小了。 “给你纹身?” 十一抓住了我忽略的事情,急声询问。 何晓红有些茫然的点头:“就是小帅哥给我纹身的,但我疼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他把我带到了这里,说能救我。” 十一无奈苦笑:“我以为他只让我自己潜入程园,想不到他也是一样,而且比我潜伏的更好。” 我没想这么多,只觉得这才像二叔的风格。 在这种阴森荒凉的地方居住,或者是跟在程浩身边锦衣玉食的,他肯定选后者。 “能让我们看看你的纹身吗?” 十一问了一句之后,脸红了起来,看来他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只是习惯了冷冰冰的态度。 何晓红也不扭捏,在棺材里翻了个身,撩开后背。 “没有脸?” 我惊疑出声,何晓红背上还带着纹身留下的血痂,纹的是她给我看过的美人图,但每一个女人,都没有纹上五官。 十一立马看明白了:“吴锦龙好算计,只纹了一半,把程园里那些亡魂留在了这女人身边,但又没完全完工。除非边云川抛弃几年来的努力重新来过,否则就一定会想要找到她!” 我也听懂了,难怪边云川不愿意放弃何晓红,敢情是舍不得。 二叔不仅救了何晓红,还把边云川准备用来养来勾引操控那些有钱人的亡魂也带了出来。 不过看何晓红的样子,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十一……道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等我二叔回来吗?” 我现在的思维和眼界,已经跟不上二叔了。 十一略作思考:“吴锦龙是不会回来了,他的意思是把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处理。也刚好让我们可以分工,我负责超度亡魂,你负责把这女人从活死人的状态下解脱出来。” 二叔用药剂和针灸让何晓红处于假死状态,我解救她并不难,但现在身上只有几根金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对了!东方篱!” 我想到让她来给我送药箱的同时,也想到了她的处境! 虽然我和十一从程园逃了出来,但我潜入程园的事已经暴露了,程浩如果去医馆找我的话,那么东方篱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给东方篱打去电话。 万幸,电话很快接通了。 “东方篱你在哪儿?别回医馆!找个人多的地方躲着!” 我大声告诫,电话里传来东方篱清脆的声音:“我就在医馆,刚才有好多人在医馆门口守着,我等他们走了之后才用你给的钥匙开门进来的。” “别在医馆待着了!那里不安全!”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把我卧室里那个药箱拿着,我等下发给你地址。” 东方篱已经被我牵连了,与其一个人躲避程浩的眼线,还不如跟着我安全一些。 挂断电话之后,我发现十一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东方?这个姓氏并不常见,难道是东方家族还有人活着?” 第十六章 超度亡魂 “东方家族?” 我只是觉得东方篱的姓氏比较罕见而已,但十一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东方家是当年行动的引路人,只有他们有能力找到骨塔的位置,但也只是凭借望气和风水来找寻。” 我幡然醒悟,我和东方篱不可能无缘无故定了个娃娃亲,肯定是父辈有所交集。 当年进山找寻骨塔的行动,我父母是参与者,东方篱的父母同样也是,而且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十一道长,你认识东方篱的父母吗?” 我现在也深刻的意识到,东方篱父母的死,绝不是意外。 十一摇了摇头:“我只是听师父说起过一些当年的往事,但除了主动找上我的吴锦堂,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我确实有些急躁了,十一和我差不多年纪,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都还不怎么记事,十一也是一样。 在听到东方篱的名字之后,十一的话语更少了,多数时间都在思考,我只能去跟何晓红聊天儿,尽可能多了解一些程园的情况。 过了两个多小时,东方篱拎着我的医药箱赶到,满头大汗。 “这是你留给我的!还给你!” 丢下药箱之后,东方篱先把我之前留下的银行卡和纸条给了我,难得的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我无奈接下,想跟她解释几句,东方篱已经主动挽住了我的胳膊。 “这里怎么有个棺材?” 在何晓红从棺材里坐起来之后,东方篱更是惊叫出声。 我给她们互相介绍了一下,两人就开始相互对视。 “原来你就是何晓红姐姐,好漂亮啊。” 何晓红有些失神:“小姑娘看着真干净,真好。” 一直沉默不语的十一突然打断了她们:“天很快就黑了,提前布置吧。” 说完之后,他就一个人从义庄里出去了,他是个独行侠,也不和我们多解释什么。 到了傍晚之后,十一才从外面回来,肩上多了一个巨大背包,我之前就注意到这个包在他的面包车上。 “幸好吴锦龙埋的地方也不远,村子外面就有一片坟地。” 十一又从兜里摸出一团沾满泥土的布料,打开之后,里面果然是何晓红的头发和指甲。 “天黑之后,同时进行,我度魂,你救人!” 十一很自然的吩咐了我一句,就把背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全是些香烛黄纸之类的。 布置好一个简陋的香案之后,天也已经全黑了,但十一坚持等到午夜,说那是一天之中阴气最重的时候。 也是因此,何晓红每天能在这个时间段出去活动,即便离开了棺材,也不会被边云川察觉到。 我们继续等待着,除了焦急,我最大的感受就是饿了。 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不可能买得到食物。 捱到深夜十一点之后,十一终于准备开坛做法了。 何晓红也从棺材里爬出来,伸展着手脚:“大师,我能不能先去上个厕所?” 十一点了下头,让她快去快回,何晓红也没从义庄里出去,只是到了院子的角落里方便。 但是过了好半天,何晓红都没有回来,我和十一两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出去叫他,就让东方篱把她带回来。 东方篱先在正屋门口喊了两声,依然没有回应,就走向何晓红那边。 半分钟后,院子里传来了东方篱的尖叫。 我和十一只能跑出去,东方篱一个人跑了过来,义庄的大门被打开了,何晓红在门口徘徊,但是也没出去。 “吴繁,她,何晓红姐姐的脸,她没有脸!” 东方篱语序混乱地讲述了刚才的事情,她走到墙角去叫何晓红,但对方一回头,露出的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十一撇下我们径直走向大门口:“我提前在门外布置了阵法,她出不去,只是被亡魂附身了而已。” 我和东方篱面面相觑,这叫只是‘而已’? 不过十一也很快就把何晓红带了回来,脸倒还是正常的脸,只是双眼已经陷入了呆滞,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一会哭一会笑的。 “吴锦龙的手段很高明,但也无法长时间让一个人处于假死状态,我们必须马上彻底救活她,否则就真的死了!” 十一终于有了急切的态度,先用一根红绳把何晓红套住,拉着她往正屋里面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恍惚间看到何晓红的身后,跟着一群身形模糊的女人。 “赶紧进来!” 十一催了我们一句,我和东方篱赶紧回到屋子里,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先把之前我二叔用过的指甲和头发烧掉,何晓红的身后突然起了一股阴风,从屋里吹了出去。 “这一只和我们无关,另外那些才是我要超度的!” 十一提醒了一句,就让我开始医治。 我定了定神,从医药箱中拿出一直平时用来压箱底的百年老参,掰下来一小半之后,捏着何晓红的下颚,塞进了她嘴里。 二叔用的药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只是压制了何晓红身为活人的阳气。 我只需要让何晓红的阳气复苏到一定程度,人体的本能就足够让她彻底活过来。 但此时的何晓红面目狰狞,怨毒的眼神吓人。 东方篱居然没有远远的躲着,而是陪在我身边,用极小的声音对何晓红道:“晓红姐姐,你别吓唬我们,吴繁是在救你啊。” 何晓红不可能听劝,甚至想探着脖子去咬东方篱,不过十一扯了下手里牵着的红绳,何晓红就开始痛苦地抽搐。 “边云川!” 何晓红的音调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女人,怨念十足地说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是附身在何晓红身上的亡魂,她是被边云川害死的。 十一那边的进展也不慢,一只手在黄纸上撕出人形,咬破手指,点下一滴指尖血一样,就把纸人扔出去。 他一直重复这个过程,很快就已经扔了好几个纸人出去。 被扔到院子里的纸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翻滚跳跃着四处乱跑,我的耳边甚至能听到它们恐惧哀怨的哭喊。 第十七章 找上门来 “别分心!” 十一斥责了我一句,表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态。 我不想被他看轻了,赶紧集中精力,从药箱中取出了一套银针出来。 较之金针,银针更加的细软,我必须把何晓红后背的衣物褪去才好下针。 金银木流玉,是我家传医术中的五种针灸材质,后三种都早已遗失不全,尤其是‘流针’,据说用的是铅精,也就是液态的水银,这是连我爷爷都没研究明白的针灸方式。 东方篱主动搭手,帮我把何晓红的上衣褪到了腰部以下。 在她的后背上,烫出来的烟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被我二叔亲手纹上去的纹身,却越发清晰,色彩鲜活。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在何晓红背上下针,没有停顿,依照穴位,接连刺下十二针,最后又在她的头顶百会穴刺下最后一针。 完成这一切之后,我才敢松了口气。 十一那边的纸人也撕完了,走过来用手指上的鲜血在她额头上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这是用来帮她定魂的,免得她的魂魄被那些亡魂牵扯,一并带走了!” 十一主动解释了一句,然后就回去抓了把黄纸撒到门外,凝声高喊。 “天上有宫阁,地下有冥府。人间道已尽,早日登极乐!吾为守道人,送汝分乾坤!” 念完这几句之后,十一就换上了一种我听不懂的腔调,快速的念诵着我听不懂的语句,像是某种古老的歌谣一样。 听了一阵之后,我反应过来,小时候附近村子有个经历过文革的老阴阳先生,他晚年间重操旧业,帮人唱送葬曲和悼词,好像就是这种腔调。 但要说起来,可能还是十一的送葬曲更加正宗一些吧,当然这只是我的主观猜想。 听着十一吟诵完送葬曲之后,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他回过身来看向我们这边。 何晓红已经恢复了正常,想把衣服穿好,问我背后的银针可以拔掉了吗?我告诉她还得等一会,我重新摸过脉象之后再说。 十一也有些疲惫,直接坐在了地上,我也自顾自的收拾起家伙什。 “内个,十一道长,请问你放到外面的纸人,一个纸人代表晓红姐姐背上一个古装美人图案对吗?” 东方篱开口问了一句,十一点了下头。 “好像,数量不太对啊。” 东方篱皱着眉头数了起来,十一眼色一变:“我超度了五只亡魂,她背上的纹身是几个?” “六个!” “六个!” 我和东方篱同时开口,十一双手一撑地面就爬了起来,但何晓红已经一脚踢翻了香烛,跑出去的时候还把我药箱里的药刀抢走了。 三人追到门口之后,何晓红已经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要打破川哥的计划?” 这是最后一只遗留的亡魂,我想不明白:“你不是被边云川害死的吗?为什么还要帮他做事?” 何晓红露出冷笑:“死?不比活着好吗?只有死了,我的身子才能不遭罪。而且我死在最好的年纪,我这张脸就不会老了,我以后都会是最美的样子!” 这是一个思想上走入歧途的女人,跟我们说话的时候,还自恋的摸着自己的脸颊。 “程浩身边就没一个正常人!物以类聚!” 我咬牙咒骂了一句,何晓红转身想跑,十一再次牵动之前的红绳。 但何晓红这次手里有刀,想要去割断红绳。 十一把红绳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在绳上划过,细小的红绳居然让他的手掌瞬间鲜血淋漓。 用两只手握住红绳之后,十一把红绳举过头顶,鲜红的血珠顺着红绳滴淌过去。 何晓红试了几下没能割断红绳,反而是刀锋触碰到十一的血之后,尖叫着把刀都给扔了。 十一身形旋转着,把红绳的一端缠在自己身上,很快就到了何晓红的身边。 何晓红身上的红绳很快也被鲜血浸染了,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川哥!” 何晓红最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再也动弹不得。 “冥顽不灵!我想超度你都没办法了。” 十一抓起掉落在地的药刀,高举起来。 “不要啊!” 东方篱想过去阻止,十一的刀已经落下了。 他出手很准,没有真的要了何晓红的性命,只是划破了她脖子上的皮肤,头也不回的对我呼喊:“把黄符纸拿过来!” 我赶紧把剩下的黄纸全给他送了过去,十一用这些黄纸在何晓红的脖颈上捂了几秒钟,然后再次下刀,把这一打黄纸钉在了地上。 “你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十一从地上起来的时候,顺手把刀还给我,何晓红也很快醒转。 这一次她是真的清醒了,但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十一道长,你的手受伤了,进去帮你包扎一下吧。” 我刚想放松下来,十一突然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秒钟后,村子里响起了汽车的轰鸣声,伴随着闪烁的车灯,映射在黑夜之中。 十一让我们站着别动,自己爬到墙头上看了一下,回来低声告诉我们:“是程园里的人,边云川还是找来了!” 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很快门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但还没有找到义庄这边。 何晓红惊慌失措,颤抖着声音问我们该怎么办。 十一四下查看:“走是走不了了,边云川的手段很邪门,尤其是卜卦寻人很有一手,只要你在这儿,他就一定能找到。” 为难之际,东方篱突然提出建议:“要不,我和晓红姐姐换一下衣服,然后我出去引走他们,你们趁机逃出去。你们说的那个坏人也不认识我,就算追上我,可能也不会太为难我。” “不行!” 我急声阻止,东方篱还是太天真了,边云川早就见过她了。 甚至于,我怀疑他就是跟踪东方篱才找到这地方来的。 在我竭力阻止的时候,十一轻轻点了下头:“是个办法,也只能这么做了。” 我涌起了怒火:“绝对不行!我不会让她去冒险的!而且让她一个女孩子冒险掩护我们逃走,你不觉得丢脸吗?” 话音刚落,义庄的大门被猛然推开,边云川找到了我们,这下子再也不用和十一去争论了。 第十八章 复杂的十一道长 边云川手里端着一只罗盘,自己走在最前面,穿着件道袍。 这时候我才看清这件道袍居然是黑色,在胸口用银线绣了一面疑似八卦的图案。 之所以只是疑似,是因为上面的卦象是混乱的,和正常的方位不同。 “锁魂的阵法?不是吴小兄弟布下的吧?我摸过他的底细,他不懂阵法。” 边云川脸上依旧是白色的面具,看不到表情,不过视线只在我和何晓红身上扫了一下,就转向了十一:“老板说程园的网络系统被黑客攻击了,现在看来还是从内部开始的。一个精通道法的黑客,有点儿意思。” 十一面对边云川的到来,并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是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意味深长的看了东方篱一眼。 “麻衣一脉人丁祚薄,连清理门户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这俩人互相评点对方,我没有插话,只是把东方篱拉到了自己身后。 “跟我走吧,你们还不能死,我要把你们交给老板处置。” 边云川云淡风轻地就判定了我们的结局,但十一手腕一翻,破空声中,边云川一个踉跄,面具被铜钱打落在地。 看到他的脸后,我心底一寒,边云川的左半张脸被火烧过一样,皮肤干瘪吓人。 “你!” 边云川很在意他的脸,手忙脚乱的用手捂住,赶紧弯腰捡起来面具。 十一依旧镇定:“十多年前,湘区出现了一个心性狠辣的苗巫,蛊心妖道。他喜爱血占之术,利用他人性命来为自己卜卦。九年前,他被人发现死在了一口水井之中,全身却像是被火烧焦一样,但衣物没有半点儿被焚烧的痕迹。传言是他窥测天机,遭到卦象反噬。” “够了!”边云川激动起来:“老家伙是咎由自取,我从小拜他为师,但他却想用我的命来卜卦,怪就怪在他太看不起我这个亲手教导的徒弟了,真以为我是个什么都看不懂的傻子!” 十一把手伸向我,拿过去药刀在手里掂量着,我想起他用一枝钢笔都能杀人,看来这个出身玄门的道长,擅长的领域真的不少。 “你们师徒俩的孽缘我没兴趣,只是好奇他到底卜了什么卦,导致你们师徒两个人都没能承受住反噬。” 边云川戴回面具之后,情绪缓和了一些:“你要想知道的话,亲自去问他吧,反正以老板的性子,也不可能让你活太久。” 十一也没再深究这个话题,握紧了药刀,刀尖对准边云川,后者也很机警,猫着腰躲在了一个手下身后。 “斗法,你我在伯仲之间。但见到程浩的话,先死的一定是你。我在程园两年了,想找的东西没找到,却发现了你无数瞒着程浩圈钱的证据。事实上,你才是程园的真正掌管者,程浩只是个甩手掌柜,对吧?” 十一说出这些,让我都感到震惊,忍不住小声问他:“你干嘛把这件事告诉他?等见了程浩,不就能借他的手除掉边云川吗?” 不等十一回答我的问题,边云川已经再次情绪失控,伸出一只手指着十一。 “杀掉他!让另外三个人活着就行!不!都杀掉!墨骨图已经毁了,红荷留着也就没用了!” 边云川动了杀心,他手下那些人也很忠心,接受到命令之后,就从身上摸出各种道具和三棱军刺,全是要人命的东西。 “会打架吗?” 十一问了我一句,我如实回答:“不会,不过我经常挨打,二叔小时候没事儿就喜欢揍我。” 我让东方篱和何晓红回屋里躲着,自己要和十一去拼命了。 何晓红倒是果断,立马就回去躲了起来,东方篱却不愿意走。 “我能帮你!我见过学校的男生打架!”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点儿胆色,但眼下的局面并不是儿戏。 “我一个人!” 十一突然开口,迎着逼近的打手冲了出去,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两个冲在最前面人放倒在地,还夺了把刀过来。 “这么猛?” 我没想到十一居然有这么强的战力,一只手握着药刀随时威胁边云川,另一只手拎着砍刀用刀背砍人,一个人居然还占据了上风。 “原来是个练家子,难怪这么有底气。” 我也不需要再上去凑热闹了,十一对付起这十几号人似乎很轻松的样子,就和东方篱一起站着看戏。 另一边,边云川也越发急躁,背过身去躲在手下身后,坐在地上扔掉了罗盘,拿出铜钱龟甲开始卜算。 “你特么到底什么来路?” 边云川还没推算出结果,十一已经快杀到他跟前了,边云川只好丢下满地的家伙什逃跑,还不忘让仅剩的几个手下拦住十一。 但刚从视线中消失不到两秒钟,边云川身子弓成一只黑色的大虾一样,倒飞而出。 程浩叼着烟出现,用脚尖蹍着边云川胸口。 “小川!川哥!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啊,不能这么废物,得支棱起来,明白吗?” 程浩出现的无声无息,而且好像是一个人过来的。 边云川被提起来之后,身子抖成了筛糠,唯唯诺诺的低着头。 程浩认认真真帮他整理好衣领,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之后,又突然两巴掌把边云川抽的晕头转向之后,就不再理会他了。 “好!好地方啊!把你们杀掉,嘻嘻,然后就埋在这儿,没人会来找你们,真好!” 程浩笑的很夸张,无视了拎着刀的十一,径直往里走。 “红荷!红荷呢?小川不是说你很有用吗?赶紧出来给我跪下!” 程浩前一秒刚说要杀我们,下一秒似乎就不记得了,满院子找寻何晓红。 十一也退回了我们身边,把刀也丢在了地上。 “道长,你不会打不过他吧?难道这个神经病也很能打?” 我疑惑十一为什么退了回来,十一轻轻摇了摇头:“他活着能和边云川互相制约,在完全掌握程园之前,边云川还不能动他!我们以后说不定还需要利用边云川做假账的事威胁他做点事情。” 十一光明磊落的侠客形象在我心中荡然无存,他居然表现的更像一个阴谋家。